《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1.异乡人 路禹瞥了一眼离自己不远处的水果刀,因为刚刚用来分割食物的关系,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血迹。 他和水果刀的距离只有两步路,然而此刻他只能在再三思考之后,紧了紧手上的陶瓷水杯,紧咬着牙,蓄势待发。 树洞内的篝火被秋风轻轻一吹,火苗飘荡,墙上的两个影子也随之扭动。 人头大小的球状物漂浮在路禹的不远处,它漆黑的身躯上溢散着看上去相当粘稠,令人恶心的黑色雾气。 路禹没有找到这个生物的眼睛,但是他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面前这个通体漆黑的怪物在与自己对视。 那一团翻涌的黑雾之后,似乎随时可能会睁开大量的眼睛,将路禹投过去的视线吞噬。 路禹不知道这团克味十足的黑雾是什么,他出门收集过冬资源回到树洞小窝后不久,这团诡异的东西就尾随其后,飘进了树洞里。 路禹这段时间已经见到了太多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黑雾的出现算是再一次拓展了路禹的认知边界。 该怎么办? 这种明显超出认知范畴,极度诡异,造型还特别不好惹的怪物与你共处一室,做好反抗的准备应该是唯一的选择。 至于为什么不沟通…路禹确信自己跟对方语言不通。 不久之前他远远地看到过一队穿着精钢盔甲的兵丁在森林里巡弋,他们所用的语言与路禹所知道的任何一种语言都不同。 想到此,路禹手里的陶瓷水杯捏得更紧了。 虽然没有水果刀致命,但是胜在趁手。 就是不知道眼前这团黑雾缭绕的怪物是否拥有着血肉之躯,会流血会疼痛。 倏地一下,黑雾中伸出数条触手,笔直地戳进了地面。 路禹紧绷的神经被拨动,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黑雾的面前,手里的水杯高高扬起。 就在水杯要重重落下的瞬间,路禹警惕触手从背后袭来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触手在地面上勾勒出来的图案。 “收不住手!” 路禹暗叫不好。 眼看着就要重击黑雾之际,两根触手缠住了路禹的手腕,猛地一抖,震得他手掌一松,杯子也随之跌落在地。 此时,黑雾已经飘出了一段距离。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路禹看到黑雾躲避的速度以及触手的灵活程度,深知自己想要硬刚这种怪物基本不存在胜算。 不过这家伙在用触手刻画图案,这是在申请沟通吗? 路禹捂着自己被甩了一下的手,发现没有被侵蚀。 回想了几段数学公式,发现也没有记忆模糊的迹象。 当然,他也觉得,如果真的对方能够影响自己的思绪,那么无论自己怎么检查,可能都很难发现。 狐疑之下,他缓缓后退,快速低头看了一眼触手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不是什么繁奥的字符,而是一个嘴唇的图案加上一个箭头。 箭头指向的位置,正是路禹架在篝火上烤的松鼠。 电光火石间,路禹明白了什么。 他举起架子上还没烤好的松鼠,小心翼翼地问:“你要吃?” 漂浮在半空中的球状黑雾一动不动。 路禹想起语言不通的事,立刻找了一段树枝,在触手画的嘴唇边上又加了个箭头,然后把松鼠放在箭头上。 黑雾有了动作。 似乎是担心路禹误解什么,它先是把地上的水杯用触手卷起来,交到路禹手里。 然后,卷起了放在一旁的小刀,刀刃对着它自己,递给了路禹。 路禹怔怔地接过这两样东西,心中的警惕消了大半。 黑雾伸出的触手轻点了松鼠几下,看到路禹没有任何表示,它又急切地点了好几下。 路禹看着这个急迫的动作,恍然大悟,伸出手:“你可以…” 还没说完,路禹无奈地笑了笑,他又忘了跟对方语言不通了。 他拿起那块松鼠肉,亲自递给了黑雾。 黑雾用触手缠住之后,竟然学着路禹,用木棍穿上,再次放在了篝火上炙烤。 “难道,这家伙也喜欢吃熟食?”路禹觉得这个想法很荒诞。 在他看来,接过去之后直接分解掉才符合他的这个造型,而不是跟个烧烤师傅一样不断用触手转动着松鼠肉,烤个全熟再下口。 虽然还是不敢把自己的背露给这个奇怪的黑雾,但是确认对方是可以沟通的生物之后,路禹也是能够松口气了。 人对于自己遭遇的心理期望很低时候,死亡也不是太可怕的事。 路禹刚才想反抗也是不想死得太窝囊,毕竟穿越过来快一个月了,他一直都很憋屈,有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去。 现在对方表现得像是一个智慧生物,这也让许久没跟人说过话,只能自言自语保持语言能力的路禹有了些许慰藉。 他拿起小刀捣鼓了半天,把今天下午陷阱里抓到的另一个猎物处理好,放到了篝火上。 看到黑雾的触手伸过来想要接手自己手上的这一串,路禹犹豫了一会,决定试着讲道理。 他指了指黑雾正在烤的那只松鼠,示意那是它的。 然后把手上这只往自己怀里一放… 触手还是伸了过来,趁着路禹打算比划的瞬间卷走了松鼠肉。 路禹巴巴地看着黑雾的两根触手翻动着两块松鼠肉,嘴里有些话想说,但是他忍住了。 空气中飘荡着的肉香勾得路禹忍不住流口水,他叹了口气,翻出了从松鼠巢穴里找到的过冬储粮,剥了几颗松子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着。 穿越过来这段时间,路禹吃饱的时间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饥肠辘辘。 他仍然记得,自己第一次捕猎成功时,因为过度饥饿,甚至有过茹毛饮血的冲动。 最艰难的那段时间,路禹是依靠一只一人高的白色大狼度过的。 这只白狼吃东西总是很浪费,吃光了猎物腹部那块之后,别的地方就随意丢弃。 路禹客串了一把鬣狗的角色,每次遇到白狼吃不完的食物都会拿着小刀耐心地分割好,带回自己居住的树洞里。 但是好景不长,这只白狼最近似乎离开了附近区域,以至于当鬣狗当得很开心的路禹没了一个食物来源。 今天好不容易抓到了点荤腥,没想到被人登门入室抢劫了。 不过路禹倒没有很生气,因为他已经很久都没有与其他生灵共处过了。 他很想念那头白狼,虽然白狼每次看他和看垃圾差不多,但是路禹每次和白狼对视都会觉得很安宁。 现在这个黑雾忽然闯入他的树洞里,虽然意外了一些,但是也算是有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陪着自己了。 浓郁的肉香味直往路禹鼻子里钻。 他转过头,脸颊一烫。 被烤好的松鼠肉被触手推到了他的面前。 看了看还在烤着另一串松鼠肉的黑雾,路禹又看了看面前这一串,愣了一会,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触手在地上画了个箭头,直指路禹。 接过松鼠肉,路禹毫不犹豫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道谢,全然忘记了这只松鼠本就是自己的战利品。 不一会,另一串松鼠肉也快要烤熟了,路禹定定地看着黑雾,很想知道它会用什么方式把肉给吃了。 反正路禹到现在没找到它的嘴在哪。 触手卷起肉串,紧接着,黑色的雾气翻涌,路禹也没看清动作,木棍上的肉块就已经没了。 啊? 这是用什么吃掉的? “呼…终于不用吃生肉了。” 还没等路禹想清楚这个问题,他的脑海里忽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子,语言自己也能听懂,可是… 这是谁在说话? 路禹惊恐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黑雾,一个荒诞的猜测油然而生。 路禹脑海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漂浮在半空中的黑雾缓缓地转动。 毫无疑问,黑雾也从路禹的反应中察觉出了异常。 感受到从黑雾中穿透而出的视线,路禹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忍不住向后挪动。 黑雾的身影在路禹的视线里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 在路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扭曲的雾气中伸出的数根触手猛地把他按在地上。 溢散着黑气的圆球核心快要贴到了路禹的鼻尖。 即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路禹也没找到这玩意的嘴和眼睛。 他也很惊讶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去找这两样东西。 “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不对?” 那个婉转动听的女声骤然拔高了声调,焦躁中透露着难以遏制的喜悦。 路禹感觉非常不好,他被猛推到地上,如果不是即时护住了头部,很有可能现在就昏迷过去了。 没昏迷过去也不是好事,路禹的视线完全被黑色的雾气遮住了,那个女声此刻在路禹脑海里不停的炸响,像两个高音喇叭贴在耳边轰鸣。 现在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个被黑雾笼罩的圆球在和自己说话。 强忍着头疼,路禹大吼了一声闭嘴,然而黑雾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复读机一样重复着同一句话。 脑海中不断回荡着的高音终于让路禹放弃了抵抗,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路禹昏迷过去之后,黑雾的触手停止了动作。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困惑地喃喃着。 “居然还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 路禹再度醒来时是在树洞里,像是第一天睡着过来时那样,倒在树洞的最里面。 他摸了摸身上,检查了身体是否完好,随即一眼就看到了树洞里那团黑雾。 树洞外寒风呼啸,不时有冷风贯进树洞里,让路禹忍不住打寒颤。地面已经有了薄薄一层积雪,枯叶也被积雪打白。 看时间像是已经过去了一整夜,没想到竟然已经开始下雪了,这让路禹有些担忧起自己是否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黑雾也注意到了路禹苏醒,它缓缓地从地面上飘起。 路禹生怕这团黑雾又像之前那样激动,连忙伸出手制止它飘向自己。 “禁止当复读机,禁止大声说话!” 如果是掉san昏迷过去也就算了,昨天他完全是被黑雾的声音震晕的。 “你能听到我说话对不对?” 女声再次响起,这回轻柔了很多。 路禹点点头,然后回问:“你是谁?为什么会我的语言?” 尴尬的沉默降临,黑雾收起触手,缓缓地飘到了路禹身边。 “点头是听懂的意思我能理解,你的语言很奇怪,我从未听过这种奇怪的语言。我正在用精法作为桥梁与你对话,凝神冥想你要说的话,我能感受到一些。” “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路禹傻了,随后恍然大悟,怪不得昨晚自己怎么喊闭嘴黑雾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家压根不认识自己的语言,枉费路禹还以为汉语在异世界还有一席之地。 试着黑雾告诉自己的方法,在脑海里思考了起来。 连续试了好几次,路禹才终于成功与这团黑雾搭上了线。 “我也有疑问,我们各取所需?” 黑雾沉默了好一会。 “抱歉,我现在维持精法很困难,你的话语传达得很模糊,需要一点时间…” “接收到了,你的要求,我答应。” 原来是网速太慢啊。 “你是谁?”路禹对于这团怪模怪样的黑雾是越来越困惑了。 又是好一会,声音传了过来。 “璐璐缇斯,一名魔法师。”黑雾说完便好奇地问,“该你了,你又是谁?” 路禹摸了摸自己的头,自我介绍道:“路禹,职业的话…刚毕业我就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了,属于无业游民。” 路禹发现,在自己说完话之后,黑雾周遭的雾气会快速地流动,这难道就是黑雾在全力处理自己所说话语的体现? “路禹…很生僻的名字,像是我听说过的某个古国统治区域的人,另外,接下来,无关的事情可以不要提,现在的我…嗯,没办法太好维持这个魔法。” 路禹也看得出黑雾不太舒服的样子,每次传达信息时,她的这具身躯都会有大量的黑雾溢散,连带着传达过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说话都会很痛苦? “这里是什么地方?”路禹问。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我才到这片区域没多久。” 璐璐缇斯问:“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我能感受到,你不是召唤物,关键是,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这事也没法隐瞒,语言体系不同,对方还是个懂行的魔法师,于是路禹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 只不过他实在是好奇璐璐缇斯最后说的那句。 “能听到你的声音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无法维持沟通的璐璐缇斯落到了地上,休息了好一会,才慢慢地给路禹解释其中缘由。 璐璐缇斯本来是一名人类魔法师,大约一个月前,她在自己的宅邸里进行了一项特殊的魔法实验。 实验过程中忽然发现了异变,构筑仪式的魔力元素紊乱,席卷了整个实验室,摧毁了她正在研制的药剂,并最终引发了爆炸。 如果只是爆炸,其实问题也不算太大。 路禹惊愕道:“问题还不大?” 这都不算问题大,那什么才算? 果然来到异世界,常识的边界需要尽快拓展。 “我是魔法师,普通的爆炸根本伤不到我,这次的爆炸稍微有点出乎预料。” 路禹怔怔地看着说自己曾经有个人样的璐璐缇斯,又看了看这团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团子… 稍微出乎预料? 璐璐缇斯自己也没有想到,席卷了整个实验室的魔力流在爆炸的瞬间会继续大规模喷涌。 她储存了大量魔法卷轴,仪式魔法,魔法契约书的储物室,书房在魔力流的扰动下…共鸣了。 “抱歉,你刚才说过,应该简略一些,这对你我都好,总的来说…” 路禹恳求道:“说人话可好?” 璐璐缇斯晃动的触手僵住了。 “我的魔法卷轴全部被错误触发了。” 根据璐璐缇斯自己的猜想,药剂改变了她的身形,在她最为虚弱的时间点,仪式魔法,转移卷轴,魔法契约书的封印一齐生效。 这也就导致了璐璐缇斯变成了如今这幅黑雾,圆球核心,克味十足的鬼模样,并且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好吧,这跟你无法与人沟通又有什么关系?” “契约魔法的封印效果,这个魔法是惩戒用的,原本对我这种等级的魔法师效果很差,但是…总之,你知道这是封印效果就好了。” 变成这幅样子的璐璐缇斯跟路禹来到这个时间点倒是差不多。 只不过璐璐缇斯看起来更惨一些。 路禹只是无法和这个世界的人沟通,但是他好歹还有一具能够融入正常社会的躯壳。 璐璐缇斯嘛…她尝试过与在野外遭遇的魔法师沟通,但是回应她的是火球。 如果那个魔法师不是初学者,璐璐缇斯应该已经被当做奇异的魔物解剖了。 封印的效力比路禹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璐璐缇斯尝试过用精法与稍微有点低级智能的魔物沟通,结果这些魔物无一例外都会狂躁起来。 很难说清这是自己药剂的一种作用还是契约本身的影响。 “文字呢?” “写下的文字会出现偏差,导致无法阅读…想的是一回事,身躯却会在契约封印的影响下不知不觉写出其他东西。” “靠,这么强力的封印,你们魔法师真会玩!”路禹惊了。 有气无力的璐璐缇斯听到路禹这么说,沉默了好一会,叹了口气,没有对路禹的错误说法进行纠正。 这份契约,世上应该没有几份了。 一场爆炸,宅邸里多少珍藏灰飞烟灭。 自己回去之后,能否挽回一些损失… 说到底,自己还能回去吗,要多久才能回去? 种种问题一瞬间涌上心头,璐璐缇斯只剩下了无奈。 “等等,你不是能画图吗,为什么不用图案…” “你觉得我这个造型会有和别人通过图案这么抽象的形式传递讯息的机会吗?” “也是。”路禹打量了璐璐提斯一眼,深表同情。 一口气解释完,璐璐缇斯的触手全都缩了回去,疲惫地说:“我维持不住精法了…需要休息一会…谢谢你的晚餐。” 说完,璐璐缇斯就这么睡着了。 路禹定定地注视着地上的那团黑雾,回想着刚才脑海里进行的那场对话,一切都让人感觉十分奇妙。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接触到魔法,也是第一次跟这个世界的生命进行沟通。 熄灭篝火,通了一阵子的风,路禹探头出树洞观察了一会,确认了四周安全,随即便用藤条和木条编织的挡板把树洞堵好。 还不放心的路禹透过藤条的缝隙又瞅了瞅四周,这才放心地躺到用干草堆起来的小窝上。 不怪路禹这么谨慎,他在这里生活了快一个月,但凡有一点不小心,那就是重开的结局。 虽然他对璐璐缇斯的造型还是比较疑虑…毕竟什么样的人捣鼓出来的药剂能把自己变成这种混沌模样? 这药剂的用途很值得细思一二啊。 不过,璐璐缇斯的封印是实打实的,而自己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唯一一个可以沟通的人。 按照璐璐缇斯的说法,她想要变回正常人,可能多多少少需要自己的协助。 想到这里,路禹也不觉得那团黑雾膈应人了。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睡觉总是提心吊胆。 至少他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路禹睡着后,假寐的璐璐缇斯飘了起来,看了一眼路禹制作的挡板。 “真的没有一点魔力气息…” “是魔法不同源吗?” 2.你确定…能吃? 路禹起床后,看着面前飘在半空中的璐璐缇斯,打了个哈欠。 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自己的梦里到处都是黑雾和无处不在的触手。 梦境中的他跟总是想要缠上来的触手玩了一晚上的躲猫猫。 这会清醒了,满脑子也还都是一堆触手想要缠过来的诡异画面。 也不管璐璐缇斯,路禹走到树洞的挡板边上瞄了一眼外面。 此时,天微微发亮,昨晚忽然下起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积雪并不多。 初雪的落下让路禹充满了危机感。 无他,他根本没准备好过冬的食物储备。 路禹叹了口气,走到自己的稻草窝旁,开始清点自己现有的食物。 松子,两矿泉水瓶。 不知名,但是亲自观察过其他动物吃下去没事的水果十三个,大小还参差不齐。 被路禹抄家的松鼠还剩下最后一只。 “太少了…”路禹忧心忡忡。 “你在担心食物?”璐璐缇斯的精法毫无预兆地开启了连接模式。 沉浸在机械日常当中的路禹这才回过神,昨晚自己的树洞多了一个新的客人。 想到昨晚璐璐缇斯吃掉的那只松鼠,路禹就不由得头疼。 又多一个人分食物啊… “你饿吗?” “即便我身体变成了这样,但是一样需要维持能量摄取。” 路禹也觉得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他倒出半瓶松子,分别放在饭盒和一个小碗里,均分。 “食物很欠缺,今天只能吃这么多。” 璐璐缇斯看着自己碗里的松子,沉默了一会。 “谢谢你的食物,我不会白吃的,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可以说。” 路禹用指甲与松子壳较着劲,听见璐璐缇斯的声音,笑了。 又拿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璐璐缇斯并不愿意白要自己的食物。 昨天吃完自己食物之后还会感谢自己。 这是教养,也是一种良好的品格。 路禹也不废话:“食物不够,我需要趁着寒冬彻底来临前囤积好口粮。” “问一下,你胃口好不好?”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看了一眼路禹用来存放松子的矿泉水瓶。 “那种奇怪的魔法容器装的松子,最低限度,我一天能吃一瓶。” 路禹若有所思,大概摸清了璐璐缇斯的食量。 “等下我出门,你来帮忙吧,两个人的食物不好凑,只希望我们运气能好一些。” “至于这个…”路禹拿起矿泉水瓶晃了晃,“这不是什么魔法容器,就是塑料罢了?” “塑料,什么意思?” “…” 路禹与璐璐缇斯大眼瞪小眼…哦,璐璐缇斯这具黑雾身躯貌似没眼睛… “塑料就是…”发现怎么解释都不对头的路禹烦躁地摆摆手,“科学这东西,你不用懂太多。” “科学?”璐璐缇斯问,“科学又是什么?” “…” 路禹很后悔去纠缠这个话题。 跟异世界的魔法师谈科学,跟在红旗底下长大的孩子谈魔法,荒诞程度不相上下。 看见路禹的窘迫,璐璐缇斯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专心致志地吃起了松子。 要说璐璐缇斯的触手是真的很方便,十几根触手各自捻起一枚松子,用力一搓,便把松子外面那层壳剥了下来。 这个多线程工作效率极高,使得璐璐缇斯吃起松子是一口接一口。 “把你的精法关掉,你咀嚼的声音我全能听到!” 说完,路禹把自己的松子递给了璐璐缇斯。 “不是让你吃的,是让你帮我剥,反正你触手多,而且好用。” 璐璐缇斯没有拒绝,利落地帮路禹处理好了松子。 松子虽然香甜美味,但却不怎么饱腹。 璐璐缇斯还好,按照她的说法,这个身躯应该是继承了以前的食量,所以不需要吃太多。 可路禹毕竟是个成年人啊,这点松子就着热水吃完别说半饱,垫肚子都不够。 “希望今天能有个好收获。”路禹暗自祈祷。 也许是倒霉了太久的缘故,好运说来就来。 路禹跟璐璐缇斯刚刚离开树洞不久,就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已经冻得梆硬的孤狼,身上伤口密布,也不知道它和什么东西搏斗了一番。 出门就舔到包的路禹跟璐璐缇斯很开心,至少今晚吃的是不愁了。 路禹制作的陷阱很粗犷。 挖一个大坑,下方布满密集的,削尖的木棍。 最后再用树枝疏密有致地掩盖掉这个坑洞。 太精细的陷阱路禹整不出来,这个陷阱是他能够构思出来最好的东西了。 而且战果也还不错,小动物失足进去乱蹦跶基本就是透心凉的下场。 一个月里也总有三两只倒霉的猛兽落进这个陷阱里。 当然,这些奇形怪状的猛兽一脚踩进去是绝对死不了的,也就是会受伤出血。 只不过这个血迹往往会导致一些不速之客到来…比方说,那头白狼。 白狼捕猎完毕的边角料总是路禹来处理,这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和那只白狼合作的错觉。 事实证明好运不会一直持续,陷阱里空空荡荡。 一无所获的路禹正欲转过身,让璐璐缇斯飘上附近的几颗大树上看看有没有树洞可掏。 触手毫无征兆地裹住了路禹的腰,猛地往后一带。 路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陷阱所在区域旁边的一个小土包忽然炸裂开了。 一团在光线照射下散发着浅绿色光泽,带着些许透明的凝胶状物体跃入眼帘。 它的整个身躯像是一块被人掰弯的软糖,呈现出拱形,身体的最前端奇异的绿光闪起。 在绿光彻底亮起前的一瞬,璐璐缇斯的触手如同尖锥一般刺了出去。 璐璐缇斯的触手的锋利程度超乎路禹想象,她轻而易举地就洞穿了这个怪物的身躯,像是串糖葫芦一般。 “噗噗”的声响接连的响起,怪物的身子快速干瘪,大量的浅绿色汁液从它的身躯中流淌出来,滴落到地面。 “别愣着,你不是带了工具吗,接一下这些汁液!” 璐璐缇斯的声音让路禹忙不迭行动了起来。 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瓶子,看着这些粘稠的绿色汁液,他犹豫了一下,把瓶口抵在这个漏气的怪物被贯穿的口子边。 手指轻触怪物的身躯,很冰冷,触感和按捏一块凝胶差不多。 在路禹把瓶子灌满之后,汁液越来越少,随着璐璐缇斯缓缓把触手抽出,怪物缩水了一半的身躯掉落地面。 “这是什么,史莱姆吗?” 等到璐璐缇斯不断地挥甩自己的触手,把黏液甩掉之后,路禹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璐璐缇斯讶异地“哦”了一下。 “你还知道史莱姆?” “知道一些。” “确实是史莱姆没错,这是杂食类的丛林史莱姆,正常情况下吸收阳光,大地,植被的养分滋养自身就能生存。” “但是…冬天一来,为了保证有充足的能量,他们就会开始猎食模式。” “你这样毫无防备的人被他麻痹到之后,就会被大量分泌的腐蚀液…反正最后连骨头渣都会变成它的养分。” 心有余悸的路禹看了看地上的那摊史莱姆,他刚才确实是看到了裸露在外面的绿色根茎,但是他着急去看陷阱,以至于无视了这个要命的细节。 “史莱姆剩下的部分身体组织可以吃,我准备带回去…你知道史莱姆,那你会料理史莱姆吗?” 靠! 这个太超纲了。 这坨黏胶状的玩意怎么料理啊? 等会等会… 黏胶状… 难不成把它煮熟之后,能吃到类似猪肘子炖得软烂之后的那种胶质感? 完了,一想到猪肘子,路禹的嘴角不争气地留下了眼泪水。 一个月啊,整整一个月啊! 他真的好想痛痛快快地吃肉,大口吃五花肉,吃冰糖肘子配大碗米饭。 “你确定能吃?”路禹问。 璐璐缇斯说:“我参加帝国宫廷宴席时,吃到过至少三道和史莱姆有关的料理,还有四道与史莱姆有关的甜品。” “史莱姆汲取能量,转换为纯粹的魔法元素,它一身是宝,甚至有专门圈养史莱姆的产业,这你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今天第一次见到活的史莱姆!”路禹解释。 “这意思是,你们那边没人吃过史莱姆?什么美食荒漠,连史莱姆的菜色都不敢去开发。” 也不知道是不是璐璐缇斯的精法出现了问题,这话题怎么就转进到美食荒漠上了。 没有史莱姆菜色,那是我们没见过史莱姆好不好。 不能忍。 路禹毕业离开学校时之所以带着一背包的瓶瓶罐罐,什么调味料都有,就是因为他是个好吃的。 学校食堂那喂了克总,克总都要过一个理智检定的食物,时时刻刻折磨着路禹的味蕾,最终也逼着路禹会两手。 不就是个史莱姆嘛,做他! 掏了树洞,抢劫了一众松鼠。 璐璐缇斯把史莱姆往自己触手上一串,高举过头顶。 忙活了半天的两人带着收获满满的喜悦离开了这片区域,临行前路禹又给陷阱做了一些伪装,期待着下一次过来能有收获。 3.一切的开始 怎么评价炖煮过后的史莱姆的口感呢? 咬着像是在吃果冻,滑溜滑溜地。 味道上则像是没放调味料的皮冻,还能吃出一些明显的泥土味。 路禹只是吃了两三口就停了下来,不太合自己胃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他需要节省食物。 看到路禹才吃了一点,一边用触手给狼剥皮,一边用另一个触手吃着史莱姆的璐璐缇斯说话了。 “不吃了吗?”误会了路禹的璐璐缇斯安慰道,“其实你已经料理得很好了,没有香料,只有少许盐和一点点油,能做成这样很不错了。” 因为璐璐缇斯关键时刻拉了自己一把的缘故,路禹现在戒心很小了,毕竟同舟共济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璐璐缇斯的声音,路禹缓缓摇头,捻起一根木棍,捅了捅火塘里的炭火。 “路禹,我们谈谈吧。” 吃完碗里史莱姆的璐璐缇斯停下了给狼剥皮的工作,触手人性化地互相拍了拍。 这一副要谈正事的正经样,路禹已经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是什么。 “我知道,我们还不熟悉,你对我有戒心。” 路禹眉毛一挑,平静地回应:“你的造型对我而言不算是加分项。” 知道璐璐缇斯这是打算借着白天救了她这事把距离拉近,好进一步沟通,因此路禹也很坦诚地表达了他内心的顾忌。 “我理解。” 璐璐缇斯沉默了一会,那一团黑雾身躯像是凝固了一般。 “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让我恢复原样。” 路禹用木棍撩动的篝火,加之树洞外灌进来的冷风,树洞内忽明忽暗。 路禹的脸沉在暗处,火光只打亮了他的半张脸颊。 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在思考着什么,但是面无表情的路禹让她忍不住想要再说点什么。 “我能得到什么?” 就在璐璐缇斯打算补充点什么时,路禹淡淡地开口了。 “你想要什么?” 说着,璐璐缇斯喝了一口今天从那只史莱姆身上弄到的汁液。 用她的话说,这些汁液有丰富的魔力元素,虽然对于她的状况没有任何帮助,但却可以弥补维持精法的巨大损耗。 也不知道这一罐史莱姆汁液能顶多久。 路禹摇了摇头,笑了。 “如果要我开口,我说出的任何一个要求都可能超过你的能力边界,就好比…我想要拥有大量的财富,富可敌国,你有能力给予我吗?” 璐璐缇斯的触手用力地摆动,表示的确不行。 “所以,还是请你思考一下,你能为‘协助你恢复原样’这件事付出多少吧。” 看到璐璐缇斯认真地在思考,环绕在身躯周围的黑雾又一次趋于凝固,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人物画像也有了基本的判断。 年轻的魔法师,有多强暂时不清楚。 她的知识储备丰富不丰富鉴于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了解不多,没法判断。 早上应对史莱姆的偷袭反应如此迅速,以及她之前透露过,自己在发明新型魔药… 如果精法没有错漏,把‘发明’一词词意混淆,那么足以证明她是有点本事的。 不愿意白白受人恩惠。 迄今为止的交谈能够感觉到她良好的教养,品德自不必说。 还有就是,阅历似乎不太足。 路禹瞄了一眼在触手交织在一起,像是在黑雾身躯下结成一个毛线球的璐璐缇斯。 借着早上救了自己,找准时机坦诚相见,却没有提前准备好几个有讨价还价余地的筹码这也太蠢了。 而且璐璐缇斯还轻而易举地就同意了路禹的提议,由她来说出自己能提供什么… 路禹确信她出门买菜应该是会被摊主三言两语坑到超级加倍的那种人。 “抱歉,我一时间真的想不到能给你什么…我唯一可以保证的是,你能得到一位七阶魔法师的友谊。” “如果你对金钱十分渴望,我可以在能力范围内尽量满足你的数额要求…” 璐璐缇斯话说得很诚恳,也让路禹坚信了她确实是一个阅历很浅,家世不错的大小姐。 不过比起这些已经被路禹总结出来的信息,他更好奇璐璐缇斯所说的七阶魔法师。 “抱歉,我对七阶魔法师没概念,解释一下?” “阶位是魔法师实力的划分界线,由各地的魔法师协会或者是当地的政权评定。” “一阶为入门级魔法师,越往上,魔法师实力越强。” 回响在路禹脑海里的声音一下子响亮了起来,气势也很足。 路禹懵了,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七阶魔法师,多吗?” “我也说了,越往上,魔法师实力越强,数量自然也就越稀少。” “那你多少岁?” “十七。”璐璐缇斯淡定地说,“其他地方我不太清楚,在我所处的梭伦帝国,我是最年轻的七阶魔法师。” 路禹噎住了。 十七岁,七阶… 梭伦帝国的魔法师都是怪物吗? 这下算是完美契合路禹的推测了。 璐璐缇斯大概率是贵族阶级出身的人。 虽然路禹穿越过来这段时间都在开启荒野求生模式,可他脑子还是好使的。 寻觅食物时看到的,穿着精钢盔甲的骑士与步兵。 无意间看到的,拿着冷兵器对砍,用法杖施法的疑似冒险家群体。 从这几点细节不难看出,这个世界大背景下诸多政权的执政体系基本逃不出封建的窠臼。 魔法作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是能够影响政权的力量,只要当权者的脑子没坏,培养魔法师的渠道,资源都会被对应的限制。 “十七岁就是七阶魔法师,感觉很廉价啊。”路禹旁敲侧击。 谈及魔法师事宜显得很骄傲自豪的璐璐缇斯果然进行了补充解释。 “廉价?”璐璐缇斯正色道,“我不知道在你的世界魔法师是什么形式存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地位如何…” “在我们这里,魔法师不是每个人都能觉醒的,天赋,能力,渠道,知识…” 路禹打断了璐璐缇斯,他信息都拿麻了。 璐璐缇斯还是感谢一下能听见说话的人是他好了,换作是个人品差点的,能把她坑到怀疑人生。 知道魔法师不是大街货这一点就足够了。 有门槛,看天赋,看能力,需要渠道,知识积累,还需要资源… 路禹嘴角上扬。 他知道自己应该向璐璐缇斯索要什么了。 “七阶魔法师的友谊太空泛了,而且有钱没实力压根没用。”路禹慢悠悠地说,“不如你帮我成为魔法师吧。” 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一旦两人开始互相合作,那么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一起。 这段时间让她教导自己,逐渐走上魔法师的道路,拥有自保的力量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既然都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了,路禹也打算过上一种与众不同的生活,拥有一个新的身份。 想到这里,路禹笑着补充道:“我就不苛求成为七阶魔法师了,你让我成为六阶魔法师就好。” 璐璐缇斯的声音在颤抖,回荡在路禹脑海里的那些词句有些模糊。 璐璐缇斯拿起那罐史莱姆汁液又喝了几口,这才让有崩溃迹象的精法稳定下来。 路禹觉得自己跟璐璐缇斯的沟通像是开了个私人聊天室,负责提供信号的璐璐缇斯总是有断网下线的可能。 “抱歉我无法给予你这个保证,魔法师觉醒有很多不确定因素,诞生于魔法师世家却怎么都无法成为入门级魔法师的例子我也是见过的。” “在无法确定你是否能觉醒的情况下,我的任何保证都是对你的欺骗。” 路禹轻轻地鼓起了掌,看着璐璐缇斯的眼神充满了欣赏,连带着那些不断翻涌的黑雾都顺眼了起来。 这一次,路禹算是彻底放下防备了。 根据之前套出来的话,路禹已经知道魔法师需要有一个“觉醒”的流程,这个流程被璐璐缇斯专门点出来,足以证明是个坎。 在自己提出要求之后,只要璐璐缇斯随口答应,路禹都会戒心大起。 但是璐璐缇斯却再次重提了这个细节,并且把话说得很直白。 以真心换真心,路禹笑着说:“我的要求一共有两个,成为魔法师的事可以等到离开这里之后再敲定,第二个则比较简单。” “无论我是否觉醒成为魔法师,在你恢复原样之后,我希望得到你的庇护,最差的情况下,我希望能在你的宅邸里混吃等死。” 能培养出这样年轻的魔法师的家族,养个闲人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 利用他们的庇护,自己也算有条退路,并且可以在这期间想办法谋求出路。 璐璐缇斯只是沉默了一会,便点头答应了路禹的要求。 看到得到自己保证的路禹开心地躺到稻草堆上,双手枕在后脑,璐璐缇斯不禁好奇地问。 “你就不问问我,恢复原样需要做些什么,就不担心这个过程十分坎坷,这个旅途危险万分?” 路禹侧过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他笑道:“为什么要担心呢,最坏也无非是一死而已。” “璐璐缇斯,你知道我这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吗?” “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语言不通,为了获取信息四处探索,结果远远地看到一队骑士一长矛戳死一个流浪汉模样的人。” “他们的身后,是一群脏兮兮,骨瘦如柴,被绑住手,用鞭子抽打着前行的奴隶或者囚犯。” “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这个与他们语言不通的人贸然出现,要么死路一条,要么就是成为一个奴隶。” “而我,绝不当奴隶!”路禹坚定地说。 “没法与人类接触,只能终日在这个树洞里生活。” “夜里附近兽吼此起彼伏,这让我每天睡觉必须握着刀。” “这一刀要么给冲进树洞的猛兽,要么给我自己…” 这就是路禹穿越这一个月来的真实感受。 恐惧,孤独无时无刻纠缠着他,最关键的是,他看不到自己苦撑下去的理由,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这个树洞里当个野人吧? 鲁滨孙能在荒岛上玩种田那是岛上没啥狠角色。 可他呢? 这个树林的狠角色可能多到当盲盒贩卖半年不带重样。 路禹是幸运的,按照今天回程时璐璐缇斯给他科普的内容来看,他能在一个月里基本撞不上一些麻烦的怪物全赖天气逐渐寒冷。 路禹也是不幸的,他分明来到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但却只能战战兢兢地躲在树洞里,惶惶不安,连见识一下这个世界都做不到。 璐璐缇斯的出现让他燃起了希望,不仅是离开这里的希望,还有融入这个世界的希望。 璐璐缇斯需要他协助恢复原状,他路禹又何尝不需要璐璐缇斯为自己引路呢? “需要签订契约吗?”路禹打趣地问。 璐璐缇斯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我像是能做到那种事的样子吗?” “那,握个手吧。”路禹把手伸了过去,“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同心协力。” 璐璐缇斯的一根触手缠上了路禹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晃了晃。 怪了,这个触手质感怎么那么粘稠… 璐璐缇斯啊,你这个造型,到底是折腾什么药剂才折腾出来的啊? 4.学习外语很重要 路禹也不含糊,当即给璐璐缇斯理了一遍两人目前的处境。 他们急需解决的问题是沟通。 毕竟想要解开璐璐缇斯的封印,就必须前往有人居住的区域,收集对应的素材。 路禹语言不通,璐璐缇斯说话的能力被封印,这相当于两个人都是哑巴。 璐璐缇斯更是处于死循环当中。 想要解开封印,需要会说话。 想要会说话,那就需要解开封印。 现在唯一能打破这个死循环的只有路禹。 “我需要这个世界的语言文字资料,以及一些基础的知识。” 这两样东西必不可少。 路禹已经做好了学习一门外语的准备,也不知道一个冬天的时间能否让他达到无障碍听读的程度。 璐璐缇斯用触手卷起只剩下半瓶的史莱姆汁液,伸到路禹面前晃了晃。 “如果精法足够稳定,畅通,我大概可以加快你的信息获取速度。” “但是我需要素材,这种能够提供大量魔法元素的素材必须足够充足。” 路禹看了一眼被他分割成一块块,挂在墙壁上的史莱姆,无奈地叹气。 “可我们上哪去找那么多的史莱姆呢?” 璐璐缇斯的触手轻轻地摆动着,她的语气里透着好奇与兴奋。 “你那个叫做打…打火什么?” “打火机?”路禹说着,从背包里拿出打火机。 “对,就是这个,能让我看看吗?” “请。” 路禹今天点燃篝火时候就感觉到璐璐缇斯不太对,在自己身边上下翻飞,绕着自己直打转。 当时还以为是对自己料理史莱姆的过程感兴趣,现在看来她真正感兴趣的似乎是打火机。 这玩意有什么值得她兴奋的? 只见璐璐缇斯的触手缠在打火机上,黑雾喷涌,把打火机都淹没了。 “你要是不想天天帮我钻木取火最好不要吃掉打火机。”路禹赶紧起身阻止。 路禹是不抽烟的,之所以有打火机还是他的舍长拍到了自己手里。 “鲈鱼啊,没准你以后抽烟呢?”舍长一边拍着路禹的肩膀,一边亲切的喊着他的外号。 免了,一整个宿舍都是烟鬼,宿舍生基本都是被云雾缭绕,如同置身“仙境”当中。 享受过这种环境,他一辈子都不会想抽烟。 他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看着空荡荡的宿舍,他还是默默地把打火机收了起来。 没想到,这个打火机最终在路禹无法想象到的地方派上了用场。 “奇怪了…你的这个魔具为什么一点魔力气息都没有?” 黑雾褪去,璐璐缇斯两根触手捧着小小的打火机,困惑不解。 又来了… “怎么可能有魔力气息,这东西就是个普通的打火机罢了,你以为是什么啊?” “可是我亲眼看到你轻轻…哎,机关在哪,为什么我找不着?” 看不下去的路禹走上前,夺下打火机,推开打火机的盖子,按了下去。 看见火苗蹿出,璐璐缇斯怔住了。 “看懂了吧,我再重申一次,这不是魔法,这是…” 路禹刚想脱口而出科学,他忍住了。 上次魔法和科学的话题就差点让他崩溃,能不谈就不谈才是明智的选择。 科学这东西,璐璐缇斯没必要懂太多。 璐璐缇斯很喜欢打火机,尽管她无法理解这个模样古怪的玩意是怎么生成火焰。 如果不是魔具,难不成里面有火蜥蜴的磷粉亦或是藏着一根可以长时间燃烧的火柴? “该说正题了吧,你问我要打火机,不会就是为了玩吧?” 璐璐缇斯把打火机还给路禹,说:“我只是想通过这个被我误以为是魔具的东西告诉你,有些魔法师携带的魔具里会存在一些驱动魔法的核心。” “这些核心有些会留存着充足的魔力元素,只要稍加引导就能利用。” 路禹捂额:“璐璐缇斯大小姐,我们连人话都说不了,你还指望着我们能找到一个魔法师进行沟通?” “我没打算去接触魔法师。”璐璐缇斯纠正道,“还有,我不是什么大小姐。” 璐璐缇斯说:“你说过曾经目睹过有骑兵带着奴隶穿行,足以证明这片区域虽然偏僻,但不是没有人烟之地。” “这样的地方,必然也活跃着大量的冒险家,他们在这片区域冒险,我不觉得每个人都能安然回返。” 路禹一愣,他明白璐璐缇斯想要找的是什么了,同时他也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我的确看见过一群奇装异服的人火并,那场面,跟光污染似的…” 璐璐缇斯激动了,触手飞速缠在路禹身上,就打算往外走。 不是路禹提醒她现在天已经黑了,出门不仅容易迷路还容易被奇怪的东西盯上,璐璐缇斯没准就冲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路禹就带着璐璐缇斯前往了印象中魔法师火并的区域。 因为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的关系,尸体自然是没有了,不过交战后遗弃的各种物件倒还能找到一些。 路禹拿着从一株大树上抽下来的骑士剑,小心翼翼地跟随在璐璐缇斯身后,协助她清扫周围的积雪。 而璐璐缇斯则把一根触手缠在路禹的腰上,生怕这附近有魔物突然袭来。 现在两人的命运绑在了一起,路禹无论如何也不能出事。 璐璐缇斯不敢赌自己还能遇到一个处于封印规则之外的人。 忽然,璐璐缇斯的触手跟路禹的脚同时触碰到了质地坚硬的东西。 璐璐缇斯正要用触手去除雪,瞥了一眼路禹,发现他也拿着骑士剑当铲子在刨雪,而且距离自己有四五步的距离… 犹豫了一下,璐璐缇斯触手一使劲,硬是把路禹举到了空中,拉到自己身边。 路禹没来由体验了一把举高高,整个人有些懵圈。 “我找到东西了,你拽我过来干嘛?” “你战力太低,怕你出事。” 璐璐缇斯说着,触手也没停,把雪拨开后,一根碧绿色,像是用竹子制成的细长杖子映入眼帘。 “收进背包里。” 路禹接过之后打量了一会,确信这就是这世界魔法师所使用法杖。 也不知道是不是必须拥有对应的魔法道具才能进行施法。 如果是那样,会不会有专门除掉武器的干扰类魔法? 回到路禹刚才踩到东西的地方,璐璐缇斯触手一卷,一本扉页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书本出现在了眼前。 “运气不错,这也能用。” 说着,就把书抛给了路禹。 路禹翻开书本,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文字。 这是一种十分晦涩难明的象形文字,部分文字有几分楔形文字的味道,但又夹杂着一些歪歪扭扭的“蝌蚪”,像是甲骨文的亲戚。 在翻开这本书之后,路禹又一次成为了文盲。 搜寻小半天,在即将离开之际,璐璐缇斯翻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布袋,里面装满了黄铜色的钱币,也算是个意外惊喜了。 两人没有多做停留,迅速沿着来时的路返回树洞。 之所以那么急,是因为两人都看到了积雪下一点血肉都没有的白骨。 这些白骨十分分散,有些还断裂成两截,但是全都十分干净。 干净得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过。 按照目击火并的时间来推算,路禹不觉得这是自然腐烂能达到的效果。 一路上路禹停下来好几次,让璐璐缇斯反复确认身后没有东西悄咪咪地跟踪,才安心地回到了树洞当中。 璐璐缇斯带着一大包战利品进入树洞内开始清点。 而路禹则从树洞里拿出一些树枝,折断,在大树洞的各个方向摆放好,最后捧起积雪盖在这些树枝上。 有魔物储备好食物冬眠,也会有魔物缺少食物,不得已顶着严寒开启捕猎模式。 虽然璐璐缇斯这具身躯很可靠,但是小心谨慎绝对是不会错的。 尤其是在两人都看到摆脱困境可能的现在。 忙完这一切,路禹回到树洞时,赫然发现整个树洞无比明亮,五颜六色的光交相辉映。 这要不是看到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就飘在不远处,路禹会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并且是穿越到了某个迪厅里。 之前拿回来的各式魔法器具,已经碎了一地。 意识到路禹回来,璐璐缇斯放下了触手上捆着的东西,统一码在路禹在树洞墙壁上开凿的凹槽中。 离开了璐璐提斯之后,那些形状不一的奇怪物件光芒就黯淡了下去,不复刚才的绚丽。 “应该勉强能用一段时间,但愿你的接受能力比较强。” “我的接受能力你就不用多虑了,我现在除了努力跟你学习,还能有别的事情做吗?” “心无旁骛之下,我相信学习效率肯定会很高的。” 路禹说着,检查起背包里最后一样战利品,那袋铜币。 铜币被抖落一地,一块折叠起来的布料映入眼帘。 拿起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奈何路禹一个字看不懂。 璐璐缇斯接过去凝视了一会,叹了口气。 “是遗书,大多数出门冒险的人总会随身携带一份,假若葬身荒野,可以寄希望于拾取到遗物的人为他做点什么。” 5.异世界语言辅导课程 遗书的主人娜卡留下的铜币一共有一百七十五枚,银币六枚。 娜卡希望捡到这份遗书的人能帮她把钱送给亚斯王朝都城内生活的弟弟手中。 这是布料正面的内容,而反面则写着,作为感谢,拾取的人可以拿走三枚银币。 “可能你会觉得荒诞,但是确实是会有一些冒险家忠实地履行这份无人能够约束,无人能够见证的约定。” “毕竟在外冒险赚钱的人都是在跟各种意外对抗,前一天还能活蹦乱跳的人,第二天就是一具尸体也是常有的事。” “真到了那一天,他们临终时也会希望自己拼命积攒的东西能够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 “当然,昧了也是常事,毕竟钱这种东西…呵。” 路禹从璐璐缇斯的话里听到了伤感,他暂时还搞不清楚这份伤感是因为与这个素未谋面的娜卡共情,还是为了最后那句话里提及的“钱”。 路禹瞄了一眼璐璐缇斯,笑了笑,随即从钱币堆里拿出三枚银币。 余下的钱币则是重新装了回去。 璐璐缇斯对于路禹的做法很赞赏,触手一甩,抓过刚刚从法杖里取出的晶核。 “该开始了,你不是要学习语言和知识吗?” “我先说好,学习的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要有点心理准备。” 路禹笑了。 学习痛苦?再痛苦有以前自己上化学课那会记化学反应方程式痛苦吗? 什么没有配平,什么符号错误,还有什么单位使用错误,记错元素… 路禹草草地就着温水吃了一大口松子,然后拍了拍胸口,示意璐璐缇斯大胆教。 虽然璐璐缇斯才十七岁,肯定没有教人的经验,但是既然能成为七阶魔法师,你要说她对于知识的归纳总结能力很差,路禹是打死都不信。 能在某项学科有惊人成就的,信息整理,知识归纳,都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更别说,教的东西就是她每天都会使用的母语。 听到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一只触手握着晶核,一只触手搭在路禹的额头。 精法的联系展开了。 路禹敏锐地发现,这一次璐璐缇斯打开的聊天室似乎与以往不同。 之前璐璐缇斯的声音传递而来时,路禹的脑海里总是带有嗡嗡的回声,要么就是信息的传递会有明显的断层。 这一回不一样,璐璐缇斯试麦时,声音清脆悦耳,杂音全无,突出一个清澈。 看来魔力充足对于聊天体验有非常直观的影响啊。 这要是让璐璐缇斯回到巅峰状态,这个聊天室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呈现出来呢? 大脑忽然一麻,紧接着是一阵眩晕感袭来。 由璐璐缇斯精法构筑的桥梁开始通车了。 几个字符在路禹的脑海里浮现,璐璐缇斯认真地重复着它们的念法。 教学开始了。 路禹不敢怠慢,拿起一根树枝。 璐璐缇斯教一个字,他就用树枝在地面上练习这个字。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只是会听读决不能满足他的需求,如果看不懂文字和文盲还是没有区别。 就在写“好”这个字时,路禹脑海里的记忆翻涌,不知不觉地写出了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汉字。 璐璐缇斯一直在观察着路禹的情况,之前的字写得歪歪扭扭十分不美观,但是路禹的记忆力的确不错,写了两三遍便能够牢牢记住。 “好”字写出来的一刹那,她愣了一会,随即便猜到那是路禹那个世界通用的文字。 路禹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好”,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望向璐璐缇斯。 “你有没有兴趣,学一下我的语言与文字?” 璐璐缇斯望着路禹书写下的文字,来了兴趣。 单向传递信息给路禹就已经很耗费精力和魔力了,如果让路禹也参与进来,向自己传递文字与语言,负担必然加重。 然而璐璐缇斯忍不住这份诱惑。 只是一眼,她就确信这是一种死文字。 这种死文字很难被常规方式破解,无论是用来对话,还是用以储存必须加密的信息都是上上选。 对知识的渴望让璐璐缇斯喜不自胜。 就这样,璐璐缇斯每教路禹一个字,路禹就会同时在地上写出两种文字,并且轻声念叨出口。 璐璐缇斯也跟刚刚开始学习文字的孩子一般,触手戳在地上描着方方正正的汉字。 给路禹传递字符时,时不时还能听到她用奇怪的口音轻声念着什么。 路禹不知为何,压在心头的那股烦闷之气一下子散去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和一个怪模怪样的触手怪共处一室,聚精会神地学习着对方的语言。 但是,这种感觉不赖。 原本只是浑浑噩噩过着每一天,没有目标如同行尸走肉。 现在他切切实实有了目标。 学好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一切,然后离开这里,认认真真地欣赏一下这个神奇的世界。 他不要在这个偏僻孤寂的地方无声的消失。 他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一夜的学习让璐璐缇斯和路禹的脑子都累得够呛。 尤其是璐璐缇斯,维持精法,教授路禹文字与语言,还要去记住路禹所说所写的文字。 路禹看到璐璐缇斯露出疲态之后也曾劝阻过,是否以后再教她比较合适,毕竟现在她的状态并不是那么好。 然而璐璐缇斯拒绝了。 也不知道是一边学一边教的缘故,还是璐璐缇斯以精法为媒介的教导有着奇妙的效果,路禹起床后回顾了一下昨天学习的内容,竟是没有遗忘一星半点。 吃过午饭后,璐璐缇斯和路禹不约而同表示可以学到天黑。 事实证明,当有人陪着你学习,两个人一起努力为了共同的目标进步时,学习就成了一种享受。 这种氛围一旦形成,学习效率也是突飞猛进。 只能说,带有情绪力量的文字穿透力果然惊人。 半个月的时间过去,璐璐缇斯带回来的第一枚魔具晶核彻底被榨干了魔力,再也无法与璐璐提斯共鸣,发出漂亮的光芒。 树洞里的史莱姆和狼肉都只剩下了一块,除了这些时日两人出门掏松鼠窝打劫到的松子和一些杂七杂八的果实之外,食物上的收获几乎为零。 两人在语言文字学习上突飞猛进的同时,缺粮的危机再次降临。 路禹用着别扭的口音说着这个世界的语言。 “如果…这些魔…嗯…魔药收获,能换成食物…就好了。” 深知学得再多不如多开口去练习这个道理,路禹只要是能想起语法和对应文字的情况下都开始使用这个世界的语言了。 璐璐缇斯凭借着魔法师出色的经验在这人迹罕至之地寻找到不少不错的魔药。 就在不久前的学习当中,璐璐缇斯还叹气说,如果有合适的环境,她可以尝试着制作一种让精法更加稳定的药剂。 两人一起服用,学习效率或许还能提高不少。 路禹的陷阱根本没动物踩进去,这个寒冷的时节,连带着树洞附近都看不到活动的生灵了。 得亏路禹穿越时是毕业季,整理打包的东西里赫然有一床棉被,这才让他不至于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冻得辗转难眠。 至于璐璐缇斯,她对付严寒有特殊的手段。 趁着每天晚上篝火熄灭前,将触手戳进火焰当中,汲取部分火焰的能量,就足以维持身体的温度。 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璐璐缇斯发现了路禹一个小秘密。 做事细节上处理得很完美的路禹睡相很差。 他睡觉经常踢被子,甚至在梦中把杯子团在一起,当做抱枕搂住。 这让璐璐缇斯不得不在路禹睡着之后飘到他的被子上,用触手罩住他。 没法子,虽然璐璐缇斯找到了可以驱寒治感冒的草药,但是这种时候感冒,怎么说都会影响两个人的学习进度。 “今天文字小课堂暂停,找吃的最重要,你没意见吧?”这句话路禹选择了用汉语说出口。 璐璐缇斯不出意料地听懂了,并给予了回复。 “最好是一口气找到一个月的口粮,这样子就不会打扰我们的进度了。” 这个记忆力,这个学习能力,看来十七岁成为七阶魔法师不是没有理由的。 口语发音虽然生硬,但是距离标准读音已经相去不远了。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距吗? 大半个月的相处,两个人已经十分熟络了。 路禹负责做料理,璐璐缇斯负责杂务,两人分工明确,合作无间。 在绝境之下缔结约定的两人都对对方无比满意。 用煮汤的小锅倒扣着熄灭篝火,确定不会有任何隐患之后,两人拉上挡板遮挡树洞门口。 这还没完,路禹俯下身,捧起雪,往挡板上糊了起来。 璐璐缇斯也不问路禹为什么这么做,立时挥动着触手帮助路禹做了起来。 等到彻底完工之后,眼前的树洞已经与周围白色的雪景融为一体了。 “今天可能会在外面忙碌整整一天,所以我们必须更小心一些,可别到时候扛着战利品回到家,却发现家没了。” 6.这戏,演不下去 雪飘在路禹的脸上,冷丝丝的。 抬头望向天心,白色的“绒毛”密不透风地落下,看不见有停的意思。 雪的大小直接影响了今天活动的时间,这让路禹不由得有些担忧了起来。 璐璐缇斯依旧用一根触手捆着路禹的腰,看到路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已经没到小腿的积雪中,她又一次发出了提议。 “我用触手托着你走吧,这边的积雪很深。” 路禹本想坚定地拒绝了这个提议,然而璐璐缇斯却敏锐地洞察到了他的心思,劝说道。 “反正没人看见,不丢人的。” 抬头望向远处,这条通往布置陷阱区域的小径早已看不出昔日的痕迹,若不是之前有在树木上做个记号,恐怕两人都会迷路。 积雪也是越来越深,离开树洞时才浅浅没过鞋子,到这里都已经没过小腿。 不想踩着积雪开盲盒的他叹了口气,对着璐璐缇斯点了点头。 璐璐缇斯也不含糊,七八根触手一齐伸出,缠在路禹的腰,和大腿上,微微蓄力,就把路禹举到了自己的头顶。 这下好了,在高处的路禹正好能开视野,提前给璐璐缇斯报告四周的情况。 就是这个造型着实诡异,也不知道有人看到一团黑雾用一堆触手捆着一个人高举过头顶,他会作何感想? 之前为了照顾路禹缓慢前行的璐璐缇斯终于可以发挥漂浮的优势,全速前进。 飘了一会,路禹拍了拍璐璐缇斯的触手。 “西北方向有奇怪的东西。” 路禹仔细瞄了一会:“雪地上莫名其妙隆起一块,看起来很大,不会又是史莱姆吧?” 工具,调味料都不足,少数的盐巴还要省着吃的情况下,夹杂着草腥和泥腥味的史莱姆实在是十分良心的食物了。 为了给予史莱姆最大程度的尊重,过去半个月,路禹创造性地尝试了多种史莱姆料理。 找到了一些野蒜,做了一盘蒜香史莱姆。 用一些味道比较温和的药材做了史莱姆药膳煲。 把史莱姆当做土豆,捣成糊,做成史莱姆糊糊… 这是一个吃货的执着。 也许是适应了史莱姆料理的缘故,路禹发现完全可以把史莱姆当做另类的折耳根享用。 璐璐缇斯飘近了一些,认真地感知了一番,否定了路禹的猜测。 “一点气息都没有,是个死物。” 两人小心谨慎地凑上前,惊讶地发现这是一头腹部被咬出一个大洞,内脏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牛。 不只一头,路禹抬头向远处望去,大约十几米之外,又是一头牛倒在雪地当中,死法完全一样。 这个被啃噬的位置,这个吃法,路禹总觉得在哪见过。 璐璐缇斯确认四周安全之后把路禹放下,自己则是快速地顺着两头牛倒下的方向巡视了一番。 再度回到路禹身边时,璐璐缇斯疑惑地说:“太奇怪了,这附近一共死了四头牛,每一头都是被吃掉了腹部,其他位置没有完好无损。” 路禹也皱起了眉头,他的匕首刺进面前这头死牛身躯时,还能感觉到一些韧性,没有完全冻硬,说明这头牛并没有死多久。 “璐璐缇斯,你们这里,农民种地是否需要牲畜?” “自然是需要的,开垦农田,已经驯化的魔物大多配备在权贵们的田地当中,底层民众依旧以常见的牛马为主要耕作伙伴。” 路禹看着地上这头老牛颈部长年累月勒出来的磨痕,鼻子上的孔洞,表情凝重。 璐璐缇斯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这种天气,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出现耕牛。” 路禹也不废话,掏出上次捡到的骑士剑,用袖子擦拭了一下上面的雪点子。 看见璐璐缇斯还在思考耕牛出现在此处的原因,路禹喊醒了她。 “别思考那么多,先把肉给切割好带回树洞去,速度要快,迟则生变。” 璐璐缇斯的触手插进牛的身体,用力地撕扯着。 路禹也没闲着,她在璐璐缇斯用触手戳开的豁口上下刀,对着冻得梆硬的位置直接抡圆胳膊,举起骑士剑,猛劈。 还好以前路禹有锻炼过,不然这么频繁的挥砍,一般人定然会喘得不成样子。 尤其是连续用力之后,路禹的手开始发软,手中的剑也变得越来越重。 一整头牛在路禹和璐璐缇斯的努力下,终于分割成了便于携带的大块。 “你先把牛头,牛腿带回去吧。” 路禹看到璐璐缇斯拿的都是牛的脊背附近的肉,喊住了她。 “牛…牛头?” 璐璐缇斯的诧异让路禹莫名其妙。 “对啊,牛头。” 两人站在寒风中对视了几秒,尽管看不到璐璐缇斯的表情,但是路禹隐约感觉到,对方对于牛头有些抗拒。 “你们,不吃牛头的?” 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观察着路禹的脸色,斟酌着词句,说:“我们基本不吃牛头的…” “内脏也不吃?” 璐璐缇斯声音有些僵:“各种内脏一般来说,都是制作药剂的素材,很少见到有人会去吃。” 潜台词就是觉得恶心,脏,所以他们基本不吃。 路禹本想感慨一句暴殄天物,但是转念一想,能说出很少有人会去吃动物内脏的人基本很少会俯下身去看看穷苦的人是如何生活的… 贫穷的人哪会在意脏不脏,恶心不恶心,但凡是肉,那都是好东西。 没必要在这里纠结和解释,路禹迄今为止并没有从与璐璐缇斯的交流中感受到她对于底层民众的倨傲,这就足够了。 生存环境的差异性难免会让她的脑子转不过弯,而这些都是小问题。 路禹用最简单的一句话终结了这个话题:“我知道怎么做的好吃,我做给你尝尝。” 璐璐缇斯紧紧缠着牛头的触手一松,牛头滚到了雪地上。 路禹愣了,没想到璐璐缇斯如此抗拒。 为了不让璐璐缇斯误会,他决定顺了她的心意。 就在他走上前,打算跟璐璐缇斯说点什么事,异变陡生。 璐璐缇斯的触手把所有的东西都甩到了地上,一个加速,扑向了路禹。 被触手带着飞向半空中的路禹睁开了下意识闭上的眼睛。 视线快速扫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的路禹本想问问璐璐缇斯到底感知到了什么。 眼角的余光中,忽然有东西动了一下。 猛然转头望去,路禹霎时间冷汗直冒。 光学迷彩是吧! 满天飞雪把大地染成了一片雪白,拥有白色皮毛的白狼置身其中,完全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了一体。 如若不是白狼动了,路禹是怎么都没法发现他已经悄咪咪地来到了自己周围。 这只一人高,约莫一米来长的白狼视线牢牢地锁定着路禹与璐璐提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刚才他们分割好的牛肉附近。 白狼低头嗅了嗅牛肉,抬起头,对着两人呲牙哈气。 一片白茫茫中,白狼蓝色的眼珠子散发着摄人的气息,仿佛路禹和璐璐缇斯只要再靠近一步,就会暴起撕碎两人。 被璐璐缇斯举起来的路禹揉了揉眼睛,一直看雪,让他的眼睛有些刺痛。 “璐璐缇斯,这只白狼,好像是我之前见过的那只。” “之前它无视你拿走它的猎物,那是因为它自己已经吃饱了,可今天,它看起来不像是吃饱的样子。” 璐璐缇斯尴尬地说:“我们擅自动了它的食物,它看上去不太高兴。” “你打得过它吗?” “不好说,这种个头的狼至少也是森林里的一霸,常规的魔物见到它只有当点心的份,如果冒险家公会发布委托,评定至少也是精钢起步才能接。” 路禹回忆了一下,冒险家等级评定里,精钢貌似是第三阶的。 白狼一爪子按在那颗硕大的牛头上,发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嚎叫声。 意思很明显,对于两个小偷想要窃取他的猎物,他非常不满。 路禹看得真切,白狼的利爪轻而易举就撕破了冻得瓷实的牛头,这样一爪要是打在人身上… 嗯? 路禹又一次擦了擦眼睛,不动声色地让璐璐缇斯把自己再举高一点点。 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要干什么,照做了。 这一回路禹看得真切了。 “白狼的前爪上有伤口,不只一道。” “它站的地方上出现了血迹,点状的,绝不可能是他捕猎牛时候留下的,刚才我们到达时,积雪已经把之前喷射出来的血掩盖了…” “这些血,是它自己流的。” “你有没有发现,这只白狼从出现到现在,一直只露给了我们半面身子,没有换过边,并且从没有直面过我们?” 不需要路禹推测了,璐璐缇斯敏锐的嗅觉闻到了被风送来的血腥气。 一直保持扭着头凝视状的白狼开始喘起了粗气,虽然依旧对路禹两人龇牙咧嘴,但是表情却是越来越痛苦,扭曲。 这直接证实了路禹的想法。 这只白狼受了重伤,而且伤口全部集中在他们目前看不见的另一面。 璐璐缇斯发现白狼的同时,白狼也发现了璐璐提斯。 不敢露怯的白狼只能强忍着痛苦走出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寄希望于璐璐缇斯和路禹被直接吓跑。 然而璐璐缇斯和路禹不敢动啊! 面对你这样的猛兽,乱跑那不是触发你的捕猎本能吗? 两人被白狼这么一吓,直接进退两难,僵住了。 这也导致了白狼的戏,演不下去了。 7.意外 白狼喘气的频率越来越快,原本还能维持站姿的他面部表情猛地一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不巧正好踩在了路禹分割的肉块上。 失去重心的白狼狼狈地倒地,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积雪飞舞,掩盖了白狼的身形。 路禹视线里再次出现白狼时,它已经张大着嘴巴,侧躺在雪地上了。 这时,路禹和璐璐缇斯也看到了白狼隐藏起来的伤口。 触目惊心。 后腿到腹部一带明显的灼烧痕迹,被烧焦的皮肉就这么挂在身上,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 后腿骨不知道裸露着,不知道是什么武器或者道具在这里剜走了白狼的一块肉。 就这样,白狼刚才居然还能克制着痛苦,努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踱步而出。 劈砍的伤痕数道,全部集中在白狼的前半身。 按照白狼的捕猎时扑击的动作,可以想象,对它发动攻击的人,不出意外已经品尝到了它锋利的爪子切割骨肉的待遇。 因为天气寒冷,大部分地方的伤口已经被血糊住,凝固。 但是创面比较大的胸腹附近,却仍在滴血。 白狼剧烈的咳了起来,一块带血的铁片被它吐了出来,铁片上还黏着一块碎裂的布带,上面的花纹像是只作势欲飞的隼。 璐璐缇斯看到铁片的一瞬间,迟疑了一会,判断道:“它吐出来的铁片貌似是制式精钢铠甲的甲片。” “那花纹呢?” “像是族徽…原来如此,这是冬狩!” “什么意思?”路禹问。 “顾名思义,大雪封山,严寒迫使大部分魔物和野兽必须窝在巢穴里沉睡时才开始进行的狩猎活动。” “举办这种活动的往往都是有权有势还有钱的贵族。” “他们会驱赶着一些牲畜进入预定狩猎的区域,以牲畜为诱饵,让没有完全睡死的野兽和魔物活跃起来。” “等到野兽们吃饱美餐一顿之后,这些贵族就会趁着野兽们吃饱行动能力减弱的那段时间发动袭击,猎杀他们。” “这是一种给自己脸上贴金,彰显武力环节,若是猎杀成功,他们往往会对外鼓吹,自家的主人有多么骁勇,单人击杀了野兽或是魔物。” “若是有心机的,更是会在事前在冬狩附近区域传播魔物肆虐的谣言,人心惶惶之际,借着冬狩斩获,以获取民众的人心。” 路禹紧张地四处张望。 开什么玩笑,这个节骨眼上,他跟璐璐缇斯都没有完成语言学习,语言模组正在加载当中啊! 而且璐璐缇斯这个造型,基本上是个人看到她第一反应都是攻击。 璐璐缇斯很明显也想到了这点,扯上路禹就要走。 然而才飘出去一段距离,路禹却忽然让璐璐缇斯返回。 “还回去?” “对,回去。” “如果碰上一群人,我可没把握对付!”璐璐缇斯急忙说道。 “我觉得我们不会碰上一群人,那只白狼的伤很重,以他的体力,根本没办法逃出很远的距离,也就是说…” “白狼和那群人交战的地方离那几头牛被捕食的位置很近。” “这么近的距离,白狼以重伤之躯逃出,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追击而来,你不觉得…” 璐璐缇斯顺着路禹的思路往下一想,愕然道:“全灭?” “也可能是重伤,无法行动。”路禹说,“换个思路也能推测出这个可能性。” “如果是你,打算诱捕某个魔物,释放出了自己的诱饵,你会离这些诱饵很远的距离吗?” 璐璐缇斯快速地思考着。 “这只是推测,万一…” “璐璐缇斯,我们的食物已经不足,往后一段时间天气只会越来越寒冷,积雪会掩盖大量的区域,让我们搜索食物的效率下降。” “食物短缺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群人里还有活口,在他们恢复之后,大概率会呼朋引伴来搜查附近区域。” “我们在白狼倒下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痕迹,稍微有些经验的人就能察觉到不对劲之处,一旦他们脑子发热追踪我们…” 璐璐缇斯又一次被路禹说服了。 她发现路禹的分析与决定总是能让本不想表达赞成的她回心转意。 白狼已经奄奄一息,伤口已经冻结不再流血,但是大战过后体力损耗,外加伤势拖累,使得它的身体状态急速恶化。 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的它已经不再挣扎,而是睁大着眼睛望着天空。 面对再度回返的路禹与璐璐缇斯,白狼只是看了一眼,便如同认命一般闭上了眼睛。 “我们能帮你疗伤。” 白狼的眼睛亮了起来,但是随即用疑惑地目光望着路禹。 它不明白为什么路禹是个男孩子,却发出了女孩子的声音。 “别看他,看我,旁边的黑雾才是和你说话的人。” 璐璐缇斯的精法使用得并不顺畅,尽管白狼已经重伤濒死,它强大的意志力仍然在下意识抵抗着外来力量侵入。 如果不是白狼如此虚弱,她连沟通的机会都无法创造出来。 “我身边的路禹,你应该见过,他很感谢你之前捕猎后愿意让他拿走边角料。” “无论你是出于大度,蔑视,倨傲还是其他原因,他的确因为你的举动活了下来,所以…” “放下你的戒备,我会回去拿来草药,为你做基础的治疗,能不能挺过去,就全看你自己了。” “同意就把舌头伸出来。” 没有犹豫,白狼把舌头吐了出来。 璐璐缇斯速度很快,不一会就从树洞带回来了许多草药,当着白狼的面用触手捻碎,揉在一起。 天气寒冷,白狼的伤口不会腐烂,因此璐璐缇斯要做的就是让它重新恢复体力。 几枚药丸下嘴,白狼痛苦的表情有些缓解。 路禹很清楚,这只是心理暗示的强大力量,毕竟那些草药不可能这么快就发挥效果。 路禹给璐璐缇斯使了一个眼色。 “和你对战的那些人,还有活着的吗?”璐璐缇斯问,“有就吐舌头,没有就甩甩尾巴。” 白狼的尾巴轻轻甩了甩。 璐璐缇斯望向了路禹,想知道该怎么做。 “让他给个具体位置,我们去看看,无论是死是活,都要亲眼确认。” 路禹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放松警惕。 但凡有一个活口,都有可能为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确认了位置正要出发,路禹喊住了璐璐缇斯。 “待会,如果出现意外状况,我希望你能认可我做出的决定。”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带着笑意问:“好像这么长时间来,我没有反对过你吧?” 路禹没有接话。 顺着几头耕牛被猎杀的方向一直走,翻过一个小坡之后,路禹看到了一片略微平坦的区域,同时也是山林里为数不多的开阔地。 周遭银装素裹,这里一片血红。 血液喷射的痕迹直挂上旁边几颗光秃秃的树。 因为温度太低,这些顺着树枝上冰棱滴落的血液在中途就凝结了。 地面上呈现的是一副血腥的山水画,大量血液溅射,像是有人拿着一只蘸满了红色墨水的毛笔在此处泼墨挥毫。 血腥味钻进了路禹的鼻孔,跟自己捕猎时那些小动物的血气味不同,真的很腥。 璐璐缇斯与自己随时保持的精法断开连接了。 黑雾像是忍受不了严寒,被彻底冻结住一般,已经不再溢散,涌动。 触手也是维持着一个奇异的姿势僵在了半空中。 路禹不意外她会有这样的反应。 受到袭击的白狼被约莫十人的小队围攻,生死危机之下,它爆发出了恐怖的战斗力。 两具倒在树下,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所穿的铠甲甲片散落一地。 他们的前胸凹陷,不难猜测,这两位猛士直面了白狼极为凶猛的一爪子。 铠甲为他们挡住了足以让他支离破碎的切割伤,至少证明制作铠甲的工匠是可靠的。 他们应该感激那位工匠,因为在场的其他人大多没有留下完整的身体。 其余人的身体零部件在这片空旷的平地上到处散落,血与肉糅在了一块,粘在了雪地上。 路禹的胃并不好受,这样的画面大多数人第一次见都会在生理上感到不适。 他在穿越之前也就是个平凡的人,做不到平静如水。 此刻能强忍着漫步其中,全是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 “璐璐缇斯,找找看,有没有没死的。” 感受到璐璐缇斯重新恢复了连接,路禹用冰冷的语气命令道。 这个时候必须强硬起来。 “哦…哦。”璐璐缇斯第一次听见路禹用这么冷厉的语气与自己沟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照办了。 路禹在五只被战斗波及暴毙的牛身边找到了许多麻袋。 打开一看,里面装着的是与自己印象中有些差别的稻米。 又打开一个,里面是冻得硬邦邦的,像是馕,又像是炊饼的食物。 这两样食物让绷着脸的路禹一下子心情大好,甚至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一片血海当中。 “路禹!” 璐璐缇斯的声音让路禹赶紧起身,快步跑到她身边。 雪地上,两个奄奄一息的人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拽了出来。 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的铠甲上有着奇异的纹路,时不时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 亚麻色头发的那位和其他死去的人差不多,只有一身普通的铠甲。 两个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伤,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的一条腿被扯断,疼痛和失温使得他此刻瑟瑟发抖。 表面上看不到伤痕的亚麻头发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看上去受的是内伤。 红头发男人见到路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抓住了路禹的手。 求生的力量促使着他语速极快地说着什么,奈何路禹只能听懂少数几个字。 “他说他是亚斯王国诺特伯爵的长子,如果我们救他,他愿意重重地酬谢我们。” “也难怪这家伙有一身至少是四阶魔法师附魔过的秘银铠甲,看来无论哪的贵族子弟生活都很优渥。” 璐璐缇斯对贵族子弟很是鄙夷。 寒风袭来,卷起无数积雪,迷了路禹的眼睛。 路禹深吸一口气。 “璐璐缇斯,帮我捆住他的手脚。” 说着,路禹从背包里掏出了那把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帮助自己分割了无数次食物的小刀。 璐璐缇斯觉察到了什么。 “还记得来之前我说过的话吗?” “如果有意外状况,全听你的…”璐璐缇斯重复道。 路禹看着地上那个惊恐地向后退去,想要挣扎着逃跑的伯爵之子。 “他,就是意外。” 8.分工明确 “他说附近有他留下的暗哨,而且不远处就有他的后勤队伍,对他动手我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路禹冷冷地看着这位诺特伯爵的长子在断了一条腿的情况下,狼狈地向后爬行。 奈何他的伤势很重,天气又十分寒冷,只是爬出了一段距离,手就完全僵硬了,速度也越来越慢。 “真的吗,我不信。” 路禹特意检查过了,麻袋里的食物储备至少能让这里的十个人吃半个月,他们甚至还带来了不少调味料来丰富食物的口感。 这说明这群人最初的打算是在这片区域停留半个多月,赶在大雪彻底封锁山林之前返回的。 这里地形复杂,不可能用正常的运输工具抵达,这几头牛大概率承担了运输工作。 以这群人的数量来看,应该不存在有后勤团队专门协助,最多就是有几个人在进入林地的外围区域候着信。 伯爵之子遇难,在场侍从陷入危机,就算留有一两个负责警戒的哨兵,也该在听到动静之后赶来协助了。 即便是贪生怕死,白狼走了之后,暗哨也会上前来确认所有人的情况。 然而路禹在周围没有看到对应的痕迹。 路禹不想这么做,但是他不想承担风险。 从遇到白狼开始,他的选择余地就很小了。 没法确认是否与白狼对战的人是否还活着,没法确定这群人里是否有会追踪魔法的魔法师。 贵族冬狩,高情商说法是猎杀魔物造福百姓,低情商说法那就是作秀。 作秀被一个普通人撞破,又是在深山老林当中… 路禹不敢赌这群人的好奇心和良心,以这段时间璐璐缇斯给自己科普的内容来看,最好就是不要对一些贵族有太高的道德期待。 路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确认白狼的战果,最好的结果就是他们来到这里时,所有人都咽气了。 然而很不走运,有人还活着。 尽管他不来这里,这两人大概率也会被冻死,但是既然看到了,路禹就不能不把死亡这个结果提前。 漆黑的影子在路禹的视野当中一闪而过,再回过神,诺特伯爵的长子仅剩下的那条腿被璐璐缇斯的触手死死地缠住。 “我来吧。” 路禹愕然地望着璐璐缇斯。 尖锐的触手洞穿了伯爵长子的喉咙,没能直接死去的他痛苦地捂着喉咙拼命挣扎。 璐璐缇斯此前跟不少贵族打过交道,大多数贵族子弟的脑子基本属于崭新出厂。 面前这位伯爵长子大概也是如此。 在他看来,冬狩就是个给自己镀金的娱乐节目,估计他们此前也玩了无数次了,从未出过事。 如果不是出现了白狼这种超越他们实力范畴的不速之客,他们完全可以惬意地捕猎,逍遥到半个月之后撤出这里,拿着到手的猎物吹嘘自己的能耐。 但是世间事就是这样,你喜欢去找刺激,意外也会想跟你来个不期而遇。 璐璐缇斯没有再去看他,而是转身面向路禹:“你忘了,我是七阶魔法师。” “你说我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这我认,但是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魔法师,是没办法迈入七阶的。” “你之前杀过人吗?”路禹问。 “没有,但是我帮一位朋…”璐璐缇斯沉默了一会,纠正道,“一位公主镇压过暴乱。” “原来我们都是第一次啊。” 路禹俯下身,匕首对准亚麻头发男人的心脏,用力一戳,终结了他的痛苦。 “你说的,他们是个意外。” “你也说过,送我回家的过程中,突发事件,细枝末节的处理,最好都要相信你的判断。” “我不会拖累,也不会干涉合作伙伴的决定。” 路禹用手合上了亚麻头发男人的眼睛,看了一眼远处已经不再挣扎的伯爵长子,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那瞬间他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东西,乱糟糟的。 艰难求生一个月的回忆涌上心头的那一瞬间,他镇定了下来。 如果不能适应这种环境,做出小心谨慎且正确的决定,那么这趟旅途他要面临的麻烦只会越来越多。 既然要面对,就要果断一些。 “你会是个好队友的。” “你也是。” 不用特地处理尸体,璐璐缇斯已经感觉到周围有魔物和野兽在往这里靠近。 这里很快就会成为争食的猎场,因此路禹和璐璐缇斯赶紧找到了装有稻米的麻袋,全部搬走。 至于那些硬邦邦的饼子,他们实在没那个力气携带了。 考虑到这群魔物应该不会吃这么素的玩意,没准之后还能回来回收? 白狼吃了璐璐缇斯调制的草药状态好转了一些,此时已经有力气换成趴卧的姿势,而不是侧躺着。 看到两个人扛着一堆东西逃也似的冲向自己,白狼心里一慌,挺着虚弱的身子站了起来。 “赶紧走,参加派对的家伙越来越多了。”璐璐缇斯警告道。 白狼扭头看了一眼路禹回来的方向,那里,啸叫声不断。 新的一轮战斗已经开始了。 白狼望着路禹两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气息。 他也不敢怠慢,随即拖着受伤的躯体奔跑了起来。 璐璐缇斯走到半路上,把触手捆着的几口大麻袋往地上一丢。 路禹以为璐璐缇斯没有力气了,累得直喘气的他也不说话,跑过去就要拾起装着稻米的麻袋,帮着分担一些。 “先放这吧,我去把那头牛给搬回来。” 原来不只路德心心念念那几头牛,璐璐缇斯也是! 也难怪,两个人之前吃了足足半个月的史莱姆,嘴里的草腥味就没散过,若不是还有点狼肉吃,两人估计会崩溃。 好不容易见着一整头牛,这哪能放过啊! 回到树洞,路禹第一时间检查了那两口装着调味料的袋子。 好家伙,这些个贵族出身的子弟是真的会享受。 盐巴,糖,胡椒,辣椒粉,油,酱油一应俱全。 尽管酱油的气味稍微有些劣质,辣椒粉受潮严重都坨了,但是路禹一点也不挑剔。 此刻他只想哭着说一句。 “谢谢快递。” 路禹和璐璐缇斯来回搬了好几次,这才把两头牛和几袋稻米全都搬进树洞。 当然了,璐璐缇斯并没有把牛头搬回来,理由是,来不及。 路禹自然也不会去戳穿璐璐缇斯的话,毕竟他也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能够料理牛头的大锅… 根据璐璐缇斯的描述,她回去捡牛肉时,那群魔物和野兽们还在为了食物疯狂开片。 “可惜了剩下的牛,估计是捡不回来了。”璐璐缇斯说。 “可惜来不及检查一下那群人身上有什么好东西了,但愿那群开派对的家伙不会囫囵着把值钱的东西吞下去。” 路禹则是在思考什么时候回去再碰碰运气,毕竟冬天过去之后,他们就要寻找附近的城镇暂时落脚,届时会需要不少钱。 因为今天一直在使用精法的缘故,璐璐缇斯一回来就抓着一块法杖的晶核进行恢复。 路禹则是兴奋地搓手手。 新鲜的牛肉,又有辣椒粉,胡椒粉可用,今晚的晚餐那可太简单了。 涮就完事了。 路禹把解冻的牛肉片好,码得整整齐齐摆在饭盒里。 水已经沸腾,发出“噗噗”的声响。 馋极的路禹按捺不住想要开始涮起来,但是一看璐璐缇斯还在恢复状态,他便忍了下来。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璐璐缇斯的思绪返回现实时,正看到路禹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 字还是歪歪斜斜十分难看,但是比之刚开始学习那会已经美观了不少。 水已经烧干了半锅,璐璐缇斯看着饭盒,木签上的牛肉愣了好一会。 “你还没吃吗?” 聚精会神练字的路禹一激灵,看见璐璐缇斯可算恢复了,连忙回答:“这不是在等你一起吗?” 路禹的脑海里响起了璐璐缇斯莞尔的笑声。 “你笑什么?” “不,没什么,开吃吧。” 璐璐缇斯的触手卷起一片牛肉就要往锅里涮,路禹的筷子无情地打了过去。 “怎…怎么了?”璐璐缇斯怔住了。 “不准把触手戳进热锅里。”路禹警告道。 “我不觉得烫啊。” “可我也要在这个锅里涮东西吃,注意卫生好不好!” 璐璐缇斯委屈地争辩道:“这具身躯看上去黑漆漆的,但是一点也不脏好吗,我的触手很干净!” “而且,你那怪模怪样的餐具我实在用不来,我的触手怎么操持两根小木签?” 路禹凝视着璐璐缇斯的触手,又抬起头看了一眼璐璐缇斯。 “那你别涮了。” 璐璐缇斯正打算炸毛,路禹又说道。 “我帮你涮,你负责吃就好了,只要你别把触手戳进锅里,我喂你还不成吗?” 9.白狼的报恩 不再用吃黏糊糊的史莱姆,而且未来一段时间大概率也不用思考食物储备的问题,这份安心感让牛肉格外的美味。 路禹自然是不可能亲手喂璐璐缇斯,他涮好了之后就用筷子夹起牛肉,让璐璐缇斯伸触手来取。 毕竟,他找不到璐璐缇斯的嘴在哪啊。 璐璐缇斯对于已经受潮的辣椒粉不感兴趣,牛肉片蘸着盐吃得飞快。 说好的一起吃,路禹硬是在喂饱璐璐缇斯之后才有时间吃自己的。 “话说回来,你的家被炸飞了,你也消失了,你的朋友不会试着寻找一下你吗?” 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护送璐璐缇斯回家事宜的路禹想起了这茬。 树洞里忽然安静了下来,沿着挡板缝隙吹进来的风努力地吹散着弥漫开的寂静。 “不会有人来找我的。” 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可能踩到雷的路禹连咀嚼的幅度都变小了。 深究为什么不会有人找璐璐缇斯这个话题只会让尴尬的气氛继续,他急欲找一个新的话题。 尽管两人已经相处了大半个月,但是双方都十分谨慎地没有去探究对方的过往,最多是闲聊时偶尔提一嘴,而后便打着哈哈聊起别的。 路禹不打算打破这份默契,本来相处就是这样,人家愿意说自然会说,如果不愿意,你去追问只会显得你特别八卦。 “我出身有些问题,因此人缘也不太好,所以没人会关心我到底怎么样了。” 也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双方都确认了对方是合格的同伴,出乎意料地,璐璐缇斯把话题续了下去。 面对这个明显是璐璐缇斯丢出来让自己推进话题的线头,路禹没有犹豫。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迟疑了一会,璐璐缇斯补充道:“以前倒是有一个。” “那个公主?”路禹清楚地记得璐璐缇斯帮助了一个人镇压暴乱。 “嗯,就是她,不过我们之后就做不成朋友了。” “她利用我替她镇压暴乱,捞取夺权的资本。” “我讨厌被她以友情裹挟着参与到斗争当中去,所以脱离了帝国子民的身份离开了都城,独自跑到荒野里修建了自己的宅邸。” “路禹,你说送我到家之后,如果在魔法师这一途走不通,想要在我的庇护下混吃等死,这个要求现在改还不迟哦。” 璐璐缇斯忽然笑了:“我家一点也不好玩,还特别冷清,回去之后大概还要进行重建。” “当然,如果你要求很低,基本的生活保障还是有的,毕竟七阶魔法师偶尔出门摸点外快也能过得不错。” 之前璐璐缇斯说自己不是大小姐路禹是不太信的,毕竟她这种阅历低,成就高,在生活细节方面脱离实际的人往往都带点人上人的味。 可是家都炸了都没人来找她,而且还说出了自己出身有问题这样的话,不得不让路禹怀疑璐璐缇斯家庭成分了。 路禹吃了口牛肉,无所谓道:“不改了。” “你确定?” “我穿越过来在这里陪着一群小动物玩生存游戏玩了整整一个月,心理预期早就很低了。” “如果我在魔法上没有什么成就,那我必然需要不少时间去钻研自己的出路,你的庇护依旧必不可少。” “这是我给自己选的退路,我不改。” 璐璐缇斯的触手轻轻按在路禹的额头上,却被他下意识拨开了。 “我记得很清楚,你刚才就是用这两条触手抓肉吃的,洗手了没?” 璐璐缇斯本想以魔法师缔结契约的礼节提前完成一个没有效力的许诺,以示自己对于路禹要求的重视。 她也想好了,之后解开身上部分封印契约后立刻与路禹缔结正式契约。 路禹这一拨,加之他说出的话,立时把璐璐缇斯酝酿好的气氛一击打散。 璐璐缇斯一想到自己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个家伙的愿望就一阵气。 她咬牙道:“洗,我这就出去搓雪花,哼!” 路禹就没搞明白璐璐缇斯哼什么,让洗个手也需要生气? 触手搭过来打算进入学习时间这他能理解,毕竟的确也到了两人互相做功课的时间了。 可是你也得先洗手吧。 拿着抓过肉碰过油的触手摸自己脑壳,这礼貌吗? 知不知道这种冷天洗澡是多么折磨人的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气? 路禹与璐璐提斯之后的一个月基本都窝在树洞里互相督促对方,加快速度完成语言模组的加载。 期间路禹与璐璐提斯又一次返回了伯爵长子全军覆没的地方。 开派对的魔物与野兽们把这里打扫得异常干净,连骨头都给叼到了其他地方。 璐璐提斯说这种情况,即便是有经验的魔法师与冒险者也不可能查探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魔物和野兽的争食派对毁灭了所有的痕迹,连带着这群人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据也都湮灭了。 来不及拿走的食物全部消失了,牛只剩下了骨架,连带着路禹认为太素,太硬没魔物会吃的馕一起。 对于路禹的这个想法,璐璐缇斯很贴心地告诉他,不只有史莱姆是杂食生物。 好在这片区域没有杂食到喜欢吞噬金铁的魔物,一地的刀剑铠甲倒是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搜寻了一番,路禹很开心地在璐璐缇斯的帮助下从一把剑的剑柄上抠下了一枚用于装饰的黄玉,也算是一笔小财了。 至于那副明显能卖个好价钱的秘银铠甲,路禹没拿。 璐璐缇斯很好奇一直在规划支出用度,考虑着旅行开销的路禹为何放过了这个值钱的货色。 “这枚黄玉,无论拿去哪里交换,我都能说这是无意间得到的。” “一副秘银铠甲,既不合我的身材尺寸,我又不是魔法师会附魔,却随身携带,四处兜售。” “伯爵长子刚死,有意无意稍微一联想,我无论怎么解释都难逃嫌疑。” “就让它留在那里,铠甲上的战痕会告诉任何一个捡到他的人,伯爵长子死于魔物之手。” “有什么能力,赚什么钱,超出你能力范畴的钱,即便你得到了,也未必守得住,还可能会招灾。” “在你和我拥有足够应对外界危机的力量前,万事求一个稳字。” 路禹说出了自己的信条。 天气越来越冷,缺少食物的魔物自然也会越来越活跃。 将稳字进行到底的路禹回到树洞就再次把收集来的树枝往外布置,警戒范围再度扩大。 语言模组加载到了最关键的时刻,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开始对语法环节进行冲刺。 每天树洞内的日常就是两个人在尴尬僵硬地练习口语。 一个人说着生硬无比的世界语,一个人说着口音诡异的汉语。 这两人站一起说话的场面,那叫一个鸡同鸭讲。 璐璐缇斯觉得路禹说的世界语跟被马车碾过的马路一样平,连点声调欺负都没有,怎么听都是一个音。 路禹则觉得璐璐缇斯的汉语永远没有平翘舌,毛病跟自己一样多。 但是他们都在嘲笑对方之后迅速意识到了一件事。 虽然说得很别扭,但是至少是能听懂,听清了。 璐璐缇斯学了汉语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字里有读音跟路禹的路是一样的。 而路禹则是在学了璐璐缇斯所谓的世界语之后发现了不少发音上美妙的误会,而这些“误会”也都成为了他和璐璐缇斯的加密暗号。 就在璐璐缇斯打算就词句寓意进行又一遍阐释时,“啪”地一声脆响惊动了两人。 路禹第一时间看向了篝火中燃烧的树枝,而璐璐缇斯则是第一时间飘向了树洞的挡板,往外看去。 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亮起,伴随着眼神中闪烁的幽光,这个不速之客距离树洞越来越近。 埋在积雪下的树枝接连发出脆响,警示着路禹危险靠近。 来到挡板边上的路禹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一幕,但是他和璐璐缇斯却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惊讶。 白狼的口中叼着一只汁液已经流干,身躯干瘪的史莱姆,缓缓走到了树洞口。 这只倒霉的史莱姆已经被白狼拍得快要裂成两截了,内部柔软的身体组织也在寒冷的天气下覆盖了一层冰碴子。 白狼把史莱姆放在地上,用爪子往树洞扣推了推,微微趴下身子,用硕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洞口。 路禹很想看看璐璐缇斯的表情,但是璐璐缇斯没有脸。 “出去看看吧,都叼着史莱姆来了,总不能是引诱我们出去一口吃掉吧。”路禹说,“我们两这点肉都不够他捕猎史莱姆的消耗。” 今夜狂风呼啸,走出树洞,雪点子拍得路禹的脸生疼,他只觉得周遭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看到路禹走出,白狼用嘴使劲顶了顶史莱姆,让它滑到两人的面前。 璐璐缇斯用触手翻了翻那只史莱姆,说:“又是一只倒霉的丛林史莱姆。” 路禹嘴里没来由就泛起了一股草腥味。 有牛肉吃,谁还吃史莱姆啊… 可是白狼明显是来感激之前他们救治的恩情,他好不容易找了只史莱姆来,如果自己不收下,搞不好白狼就得去找其他奇怪的玩意拼命。 到时候叼过来的可就不一定是长相这么亲和的史莱姆了… 而且白狼没准还会又一次受伤。 难得在这荒僻的山林中有一个对他们表露出善意的生灵,因为误会让对方深陷危险,路禹和璐璐缇斯都觉得不合适。 收了收了,现在有调味料,没准能把史莱姆糊糊弄好吃一些呢? 10.如果你是召唤师…你会召唤出什么 一个多月前受了如此重的伤,无论是路禹还是璐璐缇斯都不看好白狼能够挺过去。 然而野兽的自愈能力真的很强,白狼不仅挺过去了,并且依旧生龙活虎。 白狼这次来似乎就是想要送个史莱姆给两人,看到璐璐缇斯把史莱姆拖进树洞,他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往后的一段时间,白狼隔三差五就会来到树洞附近。 似乎是看出了他们不喜欢史莱姆,白狼没有再去找倒霉的史莱姆们麻烦,倒是捡回来不少冻僵的小动物,算是让路禹他们换换口味了。 白狼异常沉默,和路禹以及璐璐缇斯只有眼神上的交流,每一次都是把猎物放下就迅速离开。 不过路禹却在某一天出门时看到了埋伏在不远处雪丘之下的白狼。 在与路禹对视了几秒之后,白狼抖了抖身上的积雪,默默地起身离开。 仔细想来,树洞附近始终没有出现什么有威胁的魔物,大概也是感受到了时常在这附近活跃的白狼了吧。 从第一场雪开始,路禹每天都会在树洞内写正字记录冬天的痕迹,如今树洞的墙壁上已经有了十六个正字。 日夜努力加载语言模组的路禹与璐璐缇斯终于赶在融雪之前有了成果。 尽管语法上还有些不太通顺,但是路禹大多数时候说出来的话,已经是能够让人意会了 比起说跟写,在听这方面,路禹做得更好一些。 璐璐缇斯考验自己听力,路禹就没有失手过,这也使得他对未来与人接触更有底气了。 与此同时,路禹也算是知道为什么璐璐缇斯如此年轻就能成为七阶魔法师了。 她的学习能力真的很强,一开始路禹还能嘲笑一下她触手写出来的字胖乎乎圆滚滚,一点也不方正。 随着学习的推进,璐璐缇斯的字越来越标准,甚至于路禹感觉自己的字未必有璐璐缇斯好看。 “我实在模仿不来你的字迹,我这样写是不是很丑?” 璐璐缇斯这话堪称破防佳句。 严格来说,路禹用树枝写下的字被语言老师看到那是要被批判的。 而璐璐缇斯用触手写下的字反而有种学过书法的韵味。 听说璐璐缇斯打算向自己的字迹靠拢,路禹拼命阻止。 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原因的他只能科普了一番书法的含义,对璐璐缇斯一顿猛夸,安了璐璐缇斯“上进”之心。 不知何时起,雪已不再下,遍布大地的白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不起眼的绿色顽强地从土地里冒尖。 令万物凋零的寒冬已经走到了尾声,山林间清脆的鸟鸣声越来越多。 一群鸟停在刚抽芽的树枝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趴在树下守着树洞的白狼斜眼瞄了一会,身躯微弓,毫无征兆地高高跃起。 下一秒,前来报春的鸟儿便到他的肚子里旅游了。 扰人清静的家伙都不在了,白狼心满意足地打起了盹。 从树洞外返回的路禹告诉璐璐缇斯,冻结的河流已经开始流淌,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是春天确实正在拥抱这片大地,赐予它们生机。 路禹与璐璐缇斯开始为离开这里做准备。 首先是采集来的魔药。 璐璐缇斯依照珍稀,保存完好程度进行了划分,取出了其中一部分。 余下的部分受限于魔力,璐璐缇斯没办法萃取出其中的精华,只能以粗糙的手法碾碎,搅拌在一起,做成效果比较劣质的药丸。 璐璐缇斯也没忘记这个冬天默默守在他们身边的白狼,一些治疗伤势的药丸被她用布料打包好,等到离去时就交给白狼。 路禹又一次清点了可以支配的财物。 一枚从剑柄上挖下来的黄玉。 遗书主人娜卡许诺的三枚银币报酬。 劣质药丸若干。 珍稀药材七株,价格未知。 按照璐璐缇斯这三个月来的教导,他粗略估算了一下,置换一处不错的房子应该是能做到的。 当然,这是璐璐缇斯所知的周边地区的物价。 眼下他们对于自己所处的区域究竟使用什么主流货币,资源流通情形一无所知。 因此路禹也做好了自己持有的这些东西与心理预期相去甚远的准备。 璐璐缇斯的造型见不得人,为此,路禹原本是打算把自己的背包稍微腾空一些,让她钻进去躲藏。 但是他灵机一动,找到了默默护着他们的白狼,拿着自己的背包,又是比划又是用生硬的语言进行沟通。 白狼瞅了他好久,一动不动,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在路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口语拉胯到无法理解的时候,白狼缓缓起身,几个起落,消失在了视野里。 不多时,白狼叼回了一个略有些破损,不知道用什么动物皮革制成的背包。 原来你能听懂啊,那你为什么不给点表示啊! 路禹连忙让璐璐缇斯钻进去试了一下,体积正好能容纳,完美! 解决了璐璐缇斯藏身的问题,路禹开始给她介绍自己筹备的剧本,并让她进行挑刺和补缺。 路禹给自己设计的人设是一个跨越了多个地区,为了了解世界究竟有多大而孜孜不倦前行的旅行者。 这样的人设可以有力地解释为何路禹的口音如此奇特,同时也能将自己信息溯源渠道截断。 毕竟想要知晓一个来自大多数人未知之地的旅行家的底细,这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璐璐缇斯曾说过,这片大陆,乃至这个世界,都活跃着不少一边旅行一边绘制区域地图的旅行者。 这些人每到一个全新的区域,往往会得到当地掌权人的热烈欢迎,手中的地图也是无比珍稀的宝物,引得无数人传抄。 冒险者工会甚至会给这些远道而来的的勇士给予最大程度的帮助。 原本以为自己的这个提案已经十分完美,然而璐璐缇斯在看完之后却很快给了路禹一个意见。 “加个设定吧,除了旅行者,你还是你诞生之地的一名贵族。” “啊?” “相信我,有贵族的名义,你会得到更多的优待,甚至在大多数时候不会受到刁难。” 璐璐缇斯幽幽地说:“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路禹略加思索,为难道:“加个贵族的人设倒也不是太大问题,就是…” “我也不知道贵族是个什么样啊,演不出那味。” “你可以学。” 话说到这个份上,路禹只好改剧本了。 旅行者,贵族,博闻强识,通晓诸多旁人不知晓的知识。 原本主打平易近人的标签,现在平易近人只能往后排。 为了符合这些个设定,神秘,未知这两个标签被路禹选中。 同时,为了符合这些标签,路禹在找到落脚点之后必须迅速学习魔法,或者是帮助璐璐缇斯解除一些基础的封印,让她能够自由一些。 否则光靠他一个人来支撑起这个谎言,维护这些标签,可一点也不轻松。 就在路禹不断在脑海里完善剧本时,璐璐缇斯忽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 “我刚才想到一件事。” 路禹抬起头。 “魔法师有一个类别是召唤师,他们能够通过契约的形式召唤来为他短暂效力的召唤物。” “召唤师付出对应的代价,召唤物满足召唤师的要求。” “召唤物的召唤是根据召唤师的情绪波动,个人需求,而他们降临这个世界的姿态往往会偏向于你脑海中呈现的形象。” 路禹被璐璐缇斯这一传话说的有些懵,他稍微理了理之后,说。 “说人话!” “打个比方好了,我要召唤一位帮我打扫家务的召唤物,然后我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只猫的形象,同时再重叠到人的身上。” “那么召唤来的一般就是亚人之一的猫耳族人亦或者是纯血猫人。” “在一千一百年前的魔法师协会学术会议上,有一位前辈提出了一个魔法学界十分有名的猜想。” “召唤仪式的灵体刻画情节是基于每个人的认知,召唤师所召唤之物基本都逃不脱他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范畴。” “因此世界对此给予的回应也都是‘召唤出与现世之物类似之物’。” “如果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之物,那么这个东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这便是,幻想生命理论,又名召唤师认知突破猜想。” 璐璐缇斯黑雾中央两个圆圆的白色光斑一闪而逝。 这难道就是璐璐缇斯这具身躯隐藏起来的眼睛,路禹惊了! 但是更让路禹吃惊的是璐璐缇斯之后说的话。 “路禹,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就拥有不同于这个世界之人的认知。” “如果你是召唤师,以你的认知去刻画召唤物,那么响应你的契约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会是什么?” 11.离别与启程 这个问题就超出路禹能够解答的范畴了。 路禹好奇之下问了个问题。 “这个什么生命…” “幻想生命理论。”璐璐缇斯纠正。 “哦,幻想生命理论,难道就没有召唤师去试图证实一下?” 璐璐缇斯说:“当然有,而且不少。” “自从理论提出之后,召唤师们以各种方式尝试打破自己的认知边界,契约到这个世界尚未出现过的召唤物。” “然而…” 之所以只是理论和猜想,就是因为,每种尝试都失败,亦或者不得不中止。 在璐璐缇斯的描述中,路禹也知晓了这个猜想究竟给召唤师这个群体带来了怎样的“诅咒”。 一千一百年前幻想生命理论诞生后不久,就有召唤师大量服用致幻剂,使自己处于迷幻状态,强行进行召唤仪式。 这位七阶魔法师庞大的召唤仪式是公开的,当时周围各个国家的魔法师都有前来观摩。 为了逃脱“框架”,这位召唤师完全遵循了迷幻后自我的意志。 于是,召唤仪式的现场出现了一只长着蜘蛛腿的巨龙。 这个荒诞的召唤物仅仅存在于这个世界短暂的时间,便再度消散。 处于迷幻状态下的召唤师没有能够对他下达任何命令,支付的代价也只是些许魔力。 当事后有人问及他,到底他在幻境中想了什么时,召唤师无法回答。 这是有记载的第一起验证猜想的召唤仪式。 也是一段混乱召唤时代的序曲。 自此之后,部分召唤师开始不满足于魔法师阶级的晋升,他们偏执的认为,召唤出未曾有之物可能会是他们超越魔法师其他分支的一种重要契机。 往后的两百余年,召唤师们开始了千奇百怪的验证。 有人命令自己的学徒对着自己使用精法,反复攻击,直到自己彻底癫狂。 然而癫狂后的他却连召唤仪式都无法操控,导致召唤仪式不稳定,魔力溢出,毁灭了仪式场地附近的一切。 有人为了突破认知边界,拐走了刚出生的孩子,将他们圈养,不让他们接触任何外界的事物。 这群坚信能从虚无中诞生出“新生”的召唤师在将自己的精神与这些孩子绑定之后,执着地开始了召唤仪式。 这些没有魔力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住召唤仪式的强度,纷纷死去。 混乱,偏执席卷了召唤师群体。 当初提出了幻想生命理论的八阶魔法师汉林·洛丹晚年备受指责,在郁郁中死去。 死前,他留下遗言。 想要验证理论的人,验证了自己不是人。 那之后,他的女儿兰·洛丹成为了召唤师杀手。 在魔法师协会对于召唤师乱象无动于衷时,纠集了包括精灵猎手,哥布林赏金猎人,巨人杀手等诸多赏金猎人群体。 他们集合到了一起,对验证理论的召唤师进行屠杀。 事态扩大也使得魔法师协会以及各个王国的掌权者不得不重视起来。 联合法令的颁布使得不经许可的幻想生命研究成为了历史。 可是,盒子一旦打开,就不可能轻易合上。 直到如今,仍有一些召唤师以各种方式,绕过官方,企图验证猜想,一步登天。 然而一次次失败,也使得这样的人越来越少。 召唤师逐渐将这条理论当做了一个根本无法验证永恒谜题。 身为魔法师的璐璐缇斯很清楚这项禁忌,也就是刚才和路禹谈话,她才猛然间想到路禹的身份以及其中蕴含的巨大可能性。 好奇心是促进人进步以及发展的动力,对于璐璐缇斯而言,路禹的存在,似乎正是幻想生命理论的一个解。 路禹对于成为魔法师后选择什么分支倒是没有什么考虑,毕竟他现在连觉醒的这个环节都没有进行。 但是看璐璐缇斯把话说得这么全,这么细,他倒是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当个召唤师,似乎也挺有意思?”路禹摸了摸下巴,陷入了沉思。 不过,要当召唤师也得先离开这片荒僻之地。 做戏做全套的路禹用碳棒在一块收集来的碎布料上涂涂画画。 璐璐缇斯看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出现在碎步上,以为他又在练习书法,也就没去管,自顾自地打包起了路禹的行李。 过了好一会,璐璐缇斯飘过去一看,碎布料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鹅蛋形的地图。 路禹居然还煞有介事地标出了地名,当地的一些特色产物。 “这…你那个世界的地图?”璐璐缇斯惊了。 “那不能,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的地理不怎么好,好些地方记不住,拓印地图基本做不到。” “那你这是?” “编的。”路禹得意地笑了,“既然我是远道而来的旅行者,万一被人询问,拿不出一些旅行痕迹,岂不是很糟?” “当然,我这些假地图也不会害人,毕竟我说的地方压根不存在,而且我描述时候也会说得特别远,他们压根无法验证。” “放心,我也不会拿去骗钱,这就是个增添身份可信度的道具。” “一张似乎有些不够,我再弄个几张放身上好了,到了有人的地方再用好一些的工具拓印一遍。” 璐璐缇斯真是没话说了,路禹这家伙真的是太细节了… 就这,他还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被吓到,然后逼出来的? 璐璐缇斯压根不信,她觉得路禹在他那个世界就是如此。 准备搬家事宜足足进行了两天。 期间白狼看见了树洞里的动作似乎也知道要发生什么。 他一言不发的远远眺望着路禹和璐璐缇斯在树洞里忙碌,默默转身离去。 周围报春的鸟儿在白狼离开之后迅速挤占了这附近几颗抽芽的树。 树洞里的最后一夜,路禹躺在稻草窝上有些睡不着。 莫名其妙就带着毕业的行李穿越到这里,艰难地在野兽成群的这附近求生了一个月。 在自己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璐璐缇斯出现了,也给了他一个离开这里的希望。 近三个月的语言模块加载学习,让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校园。 明天,三个月的校园生活结束,他要踏上的是完全未知的道路。 兴许是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的缘故,璐璐缇斯也没有睡,而是在用触手不断地拨弄着篝火。 “之前好像没有问过你,既然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你为什么这么想要回去呢?” 路禹翻了个身,面向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 “对你而言,哪里都可以建个新家吧,反正你的七阶魔法师是实打实的。” 璐璐缇斯的触手依旧戳着篝火。 以为得不到回应的路禹双手枕在后脑,继续思考起了明天遇到各种突发事件的应对方法。 “我的房子里有不少珍藏,我想回去看看,如果无法挽回…” 璐璐缇斯顿了一下,笑着说:“那就如你所说,哪都可以是家了。” 时间过去这么久,就算有什么珍藏没被爆炸破坏,也该被魔物野兽亦或是偶然路过的人捡走了。 璐璐缇斯也知道这些,只是还抱着一丝丝希望罢了。 路禹能听出,从始至终,璐璐缇斯对于梭伦帝国这个故乡没有任何归属感。 是魔法师对于国家概念的模糊,亦或是本来这个世界里民众的国家归属就是如此薄弱? 一夜无话。 醒来后,路禹和璐璐缇斯吃了在树洞生活的最后一餐。 捣碎成泥的史莱姆糊,些许可以当做绿菜食用的草药,一大块牛肉干。 因为棉被太过占空间,且不好携带,因此路禹决定留给白狼,哪怕给他拿来垫垫脚也是物尽其用了。 然而,路禹和璐璐缇斯在外面找了一圈,始终没有看到白狼的身影。 足足守了他们半个冬天的白狼竟然在要分别时不在,这不由得让路禹有些失落。 璐璐缇斯准备好的疗伤药丸放在了被路禹拖到树洞口的被子上。 路禹觉得白狼这么聪明,看到这一幕,应该能够理解。 担心自己的心意无法传递到,路禹拿出小刀走进树洞,在白狼能够一眼就能看到的墙壁上刻下一个爱心的形状。 璐璐缇斯看见了,飘了进来,伸出触手,在爱心旁边画了一个狼头。 “这样他应该更好理解吧。” 路禹和璐璐缇斯不约而同笑了。 背上行李,越行越远,树洞逐渐消失在了路禹和璐璐缇斯的身后。 走了好一会,两人忽然听见了急促的奔跑声从身后传来。 两人一齐抬头向一处缓坡上看去。 白狼一个急刹,身子打横,在即将冲出缓坡的瞬间停了下来。 半边身子沾染了鲜血和黏液的白狼气喘吁吁,看见路禹和璐璐缇斯,似有有些惊喜。 他低垂下脑袋,用蓝色的眸子望了望路禹和璐璐缇斯,随即头一昂,嘴巴一松,一个口袋飞到了两人面前。 路禹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一整袋银币。 再看看他这一身血迹和黏液,不难猜想,他这是帮路禹和璐璐缇斯找路费去了。 “你受伤了吗?”路禹抬起头望向白狼。 白狼用力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在嘲笑路禹看轻了自己。 璐璐缇斯没法沟通,只好提示路禹。 “白狼这个姿势…” 这么一说,路禹发现白狼又是只有一面朝向自己。 “转个身让我们看看?” 白狼与路禹四目对视,路禹丝毫不退,只要白狼不转身他就爬上去亲自查看情况。 只见白狼猛地一转身,把另一面横了过来,顺脚甩飞一些沙土,抛到了路禹和璐璐缇斯的脸上。 拍打掉脸上的细沙,两人定睛一瞧,白狼一点伤痕也没有,那些血和黏液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留下的。 路禹这才放心地捡起地上的那袋银币。 “我说白狼,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白狼摇了摇头。 其实路禹也猜到是这个答案。 如果愿意跟他们走,那么白狼大概率是趴在树洞口等着。 现在白狼去找人打架,抢来一袋银币送给他们,那就是当做饯别礼了。 “我们给你留的东西,记得收一下。”路禹叮嘱道,“这段时间尽量少出现,熬到夏天再活跃起来。” “你打死的那群人可能回来报仇…你先别一副鄙夷的表情,他们中可能有你对付不了的家伙在。” “你要是一不小心没了,那我有朝一日回到这里,岂不是白费时间。” 白狼没有说话。 璐璐缇斯飘上去,用触手搭在他的脑门上,轻轻摸了摸。 等璐璐缇斯回到路禹身边后,白狼站了起来,对着路禹微微点头。 见到白狼听进去,路禹松了口气。 “等我办完事,我就回来找你玩。” 12.嗯? 路禹与璐璐缇斯整整在山林里摸索了两天。 两天的时间里,路禹很幸运地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他很清楚,有些人在群体里可以是个老实人,好人,但是在这种无人的荒野,是人是鬼只在一念之间。 遇不到人,自然也就没法问路,他们只能在春寒料峭的山林中兜兜转转,艰难寻找有人烟的地方。 从林地中走出,看到远处城镇轮廓的那一瞬间,路禹和璐璐缇斯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初春的魔物和野兽格外活跃,压抑了一冬天的它们躁动不已。 行走在林地中时不时能听到让人毛骨悚然的兽吼以及凄惨的鸣叫声。 如今,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些了。 走在前往城镇主道上的路禹很惹人瞩目。 附近成群结队的冒险者们纷纷把视线投了过来,毕竟路禹的着装搭配,服装的面料都透着新奇的味道。 他们在打量路禹,路禹也在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他们。 和路禹之前见过的骑士以及魔法师装扮差不多,中世纪的味道很浓。 光是从衣物,路禹就能判断一个冒险者小队是否有实力。 一眼望去,能见到的基本是携带白木标识牌的冒险者。 他们作为最底层的冒险者,所配备的装备真的很寒碜。 亚麻面料的一身,衣服皱巴巴的,甚至还有一些破洞。 携带的武器虽是金属质地,但是基本带点锈迹,一刀破伤风是大概率的事情。 要么武器战痕累累,缺口一堆,一刀攮进去,没准就拔不出来断里面了,临别赠礼了属于是。 看不见黑铁和精钢的冒险者,也不明白这么多白木级的冒险者聚在这附近干什么。 没有理会这群人,路禹顶着周围行人的注视,进入了城镇。 路禹很惊讶,这个靠近荒野地带的城镇竟然是没有城墙的,巡逻的卫兵竟然也不勘验一下身份,只是扫了自己一眼就走开了。 如此自信? 路禹看不懂,也懒得去打扰璐璐缇斯。 “冒险者工会新悬赏来啦~诺特伯爵悬赏长子下落,凡提供消息者,五枚银币,冒险者等级不限!” “武器,实用的武器,没有利刃傍身岂能安心,从白木到精钢级,适用的武器应有尽有!” “能抵挡丛林史莱姆全力一击的铠甲,本店承诺,若是挡不住,可以退货!” “今早才猎到的新鲜鹿肉,量大价优,现在购买还送一碗鹿血!” “羊油黑面包套餐只要两枚铜币一份,量大管饱!开春的新鲜蔬菜汤三枚铜币一份。” “史莱姆汁液,还有谁要鲜榨史莱姆汁液吗?” 才学会这个世界语言的路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听着四面八方灌进脑海里的话语,艰难地进行着理解。 他本想跟璐璐缇斯吐槽一句鲜榨史莱姆汁液,一双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了路禹的胳膊。 一个魁梧有力的黑脸大汉对着路禹露出了一嘴黄板牙,扑面而来的臭气令他反胃。 发呆的路禹完全没意识到刚才自己杵在鹿肉摊位前,这也直接导致了误会。 “要鹿肉吗,很新鲜哦。” 卖鹿肉的大汉无比热情,奈何路禹只想远离他。 “不了,不了。”说着,路禹赶紧挣脱开。 “这样吧,原本鹿血不单卖的,我看你身子如此瘦弱,破例单卖给你,只要…” 鹿肉老板思索了一下,说:“二十枚铜币就好。” 还不清楚物价,不清楚铜币银币兑换比例的路禹瞥了一眼鹿肉老板那张堆笑的脸,想也不想扭头就走。 “哎,别走啊,十八枚铜币也是可以的嘛。” “十六枚如何?” “最少十五枚,我这都没得赚了!” “穿的这么好,连这点铜币都不愿意出吗?” 一直通过背包的小孔观察外面的璐璐缇斯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二十枚铜币不值得?” 路禹听到这个问题有些无力。 璐璐缇斯果然是出门买菜会被超级加倍的那种人。 “我没见过说自己亏本的商人真的亏本。” 鉴于未来一段时间要暂时落脚在这个叫做亚斯王国的地方,因此路禹必须对于物价有着一定的认知。 跟三教九流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若是在钱财细节之处处理不好,只会吃一大堆的闷亏。 路禹在街上逛了一圈,观察了卖羊油黑面包的摊位好一会,他花两枚铜币吃了一份羊油黑面包套餐。 这份套餐,其实也就是四五片刷了羊油的面包片,涂上大块羊油,放置在火炉上稍微一烤,再佐以半片不知名的水果 十分剌嗓子,吞咽时有明显的颗粒感。 似乎是没有彻底化开的缘故,羊油味道非常腥,味道也很腻。 刚才购买羊油黑面包的人竟然吃得津津有味…这让路禹对于未来的伙食有着深深的忧虑。 观察了一会街道上的交易状况之后,路禹径直走向了售卖粮食的商铺里。 一位穿着金属铠甲,佩戴着精钢级标识牌的冒险家正好提溜着两个装满粮食的小袋子走出门。 路禹瞥了一眼,从背包里翻出了矿泉水瓶,他依稀记得,这瓶子装满水,净含量在500克左右。 粮店的老板眼尖,一眼瞧不出路禹的白衬衫和浅灰色的牛仔裤是什么服饰,下意识觉得是都城里追求新奇的贵族,连忙从柜后走了出来。 然而走出来仔细一看,路禹的身材有些瘦削,整个人风尘仆仆,衣衫上又沾满灰尘, 这狼狈模样又让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路禹自然是看出了粮店老板这短短几秒的表情变化。 看菜下碟,他见得多了。 路禹把装满水的矿泉水瓶递给粮店老板:“要和这个瓶子同等重量的白米。” 粮店老板把脖子上挂着的单片眼镜戴上,困惑地看着手中的塑料瓶,同时手不着痕迹地使劲捏了捏。 看不出材质,既不是玻璃,又不像是凝胶…介乎于这两者之间。 这是什么东西? 来买口粮却不说单位的粗人他也是见过不少,这些人要么带着口锅,要么带着个土罐,可是这样奇怪的瓶子,倒是首次见到。 而且路禹的口音有些生硬,机械,很是怪异。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问起,索性也不多问,只是下意识偷瞄了一眼路禹的鞋子。 因为长途跋涉,路禹的运动鞋上上裹了一层很厚的黄泥浆,很难看。 通过露出的部分,粮店老板有了判断。 他引着路禹来到粮店的仓库,指挥着一名仆从取来一袋米,当着路禹的面前放上了天平称重。 经璐璐缇斯确认,这个天平显示的单位,与她所知的有所区别。 路禹最头疼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这个广袤的世界大多数地方根本没有统一的计量单位,大概率一个地方一个标准。 他之所以拿矿泉水瓶进来称重既是为了确认单位,让自己能够以习惯的方式进行换算,还有一点则是确认物价。 待到天平两侧平衡,粮店老板看着计重愣了一会。 “原来客人是想要一‘食’的量啊。” 璐璐缇斯忽然说:“一食我倒是知道,待会和你解释。” 路禹问:“多少钱?” “五枚铜币。” 路禹从天平上摸过一把米,放在鼻尖闻了闻。 毫无米香,甚至带着一股陈腐之味。 米粒粗糙且不饱满,毫无光泽。 妥妥的陈米,劣米,比之路禹以前在大学食堂里吃的米饭还要差劲。 这个地区的价格基础参照物有了。 路禹拿出从死去的伯爵长子那里缴获的大米亮给粮店老板。 “这种陈米我就不要了,告诉我,我手里这种品质的,什么价。” 粮店老板看着米袋里的米愣了一会:“这种米,品质也算是中上了,大概在二十枚铜币上下浮动,一般只有贵族和富商才会消费得起。” 路禹没有顺着他话的意思,接着问道。 “还有更贵的米吗?” “自然是有的,然而小店不卖,品质极佳的米与面粉基本只能在都城附近找到。” “毕竟能吃这种食物的人已经不是非富即贵,家庭殷实那么简单了。” 如此说来,普通人家能吃到的,稍微好一点的,不是陈米的米粮大概在十枚铜币上下浮动? 粮店老板放下了对路禹的轻视,认真地问:“客人不是来买米的。” 十枚铜币被路禹从口袋中掏出。 “我还想从您这里知道一些价格方面的东西,您可有空?” 粮店老板呵呵一笑:“远道而来的旅行者想要了解一个地区应该去酒馆,那里有着各种各样的人,丰富的消息渠道,您为何来找我?” 路禹笑而不语。 老板没有拒绝,收下了铜币。 半小时后,路禹走出粮店,脑海里对于亚斯王国的物价和基础货币也有了基本的认知。 但也只是认知…习惯了纸币和电子支付的他一下子没法应付这么杂乱的兑换体系。 铜银币是这片大陆上最为流通的货币,因此大家都喜欢以此作为基础货币。 金属货币的交易环节伴随着消耗磨损,铸造伊始还有着铸造比例的问题。 铜币也不是最小的货币单位,之所以这里的消费有零有整,是商家看穿了来这里的冒险者基本不会携带一堆零碎的钱币,故而进行的取整。 这里靠近魔物和野兽出没的荒野与林地,冒险过后的人会为了获得短暂的慰藉进行野性消费。 一群刀口舔血的人在这时大多不会在意零碎的钱币,他们只会感慨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 也就是说,路禹前往繁华的都城之后,在购置小商品时,将会面对不断换算的货币单位。 而且有些单位换算,十分蛋疼地…不是整数。 璐璐缇斯问:“需要我解释‘一食’这个单位吗?” 路禹捂着额头,耷拉着脸,有气无力道:“暂时不用,你让我理一理,我需要理一理…” 不行,这样不行。 为了不被当猪宰,他就必须花费一些时间去搞清楚一个地区基础的货币体系,并且需要在日常生活中不断地面临一个个找零的问题。 现在的他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觉醒魔法师,尝试成为召唤师,跟随璐璐缇斯继续学习一些这个世界的常识,协助璐璐缇斯尝试接触部分封印… 路禹不可能上来就把时间花在这方面,这属于是搞不清先后顺序了! 路禹脑海里,一个念头逐渐显现。 在你自己不太专业,很有可能短时间无法去专精某项事情时… “璐璐缇斯,我打算找一个仆人。” “路禹,你不如契约一个仆人吧。” “嗯?” “嗯?” 13.心理预期还不够低 路禹再次返回粮食店,询问了仆人交易的相关事宜。 粮店老板愣了一会,困惑地咂摸着路禹那无比生硬的声音透露出的信息。 “仆人交易,如果是贵族之间交换仆人的礼节仪式,那您只需要找到同为贵族的老爷们协商即可。” “客人,这回您这可是为难我了啊,仆人交易具体细节可不是我这种开在离边境不远处的小店店家能知晓的,我家里可没贵人啊。” 路禹哽住了,他发现自己措辞出现了错误。 “抱歉,是我口误了,我是想说,这附近有没有能购买奴隶的地方。” “原来如此,客人来得倒不凑巧,前不久从边境附近倒是有一大批奴隶运了回来,也在附近进行过售卖。” “但是这个小镇说到底是为了冒险者以及来来往往的行商服务的,大多没有购买奴隶的需求。” “因此奴隶商队只在这附近呆了不到一天便往都城方向走了。” “若是客人真的想购买奴隶,我还是建议您前往都城附近,那的货源充足,可以挑选的种族更多,而且不容易被坑。” 路禹问:“这里距离都城有多远?” “以普通人的脚程,至少得九到十二个日夜。” “我建议客人还是考虑一下租赁坐骑为好。” “体力好,速度快的坐骑,一天不到即可到达都城…当然,就是费钱。” “如果你不那么急,不追求一天之内赶到都城,可以在城镇外的主道上候着。” “支付一些钱给往来的行商,他们也愿意在自己的马车上腾出给位置给您。” 掏出几枚铜币递给粮店老板,路禹若有所思地离开了粮店。 在路人的指引下,路禹先找到了租赁坐骑的地方。 听闻路禹要前往都城,对方笑着把路禹引向了放养坐骑的院子当中。 原本有些兴奋的路禹在见到眼前一溜的坐骑之后大失所望。 一句话形容…彩虹小马齐聚一堂。 租赁所的员工完全没注意到路禹的表情,仍在热情地给路禹介绍他的马儿们。 一边听着介绍,路禹一边不着意地把身后的背包稍微斜了一下,让璐璐缇斯能够从孔洞里看到这一排彩虹小马。 “让我想想,你是嫌弃这些马不够奇特?” 璐璐缇斯也算是摸清路禹的脉门了。 之前交换知识时,她可是知道路禹那个世界也有马儿的。 路禹来到这里时对于某种奇怪的魔物成为自己坐骑是抱有期待的。 “你不是说过,独角兽,狮鹫,驯化过的巨型鹰身人都有才对吗?” “我说的是我所在的梭伦帝国。”璐璐缇斯纠正,“像这种偏僻的小地方能有一些混血的马也就不错了。” “能混成这样,估计也都是劣等马居多,只剩下个颜色吸引眼球,所以我觉得你选谁的体验都差不多。” 路禹哑然。 都是彩虹小马的情况下,路禹只好选中了一只据说是有狮鹫血统的黑色马儿。 由于路禹不是亚斯王国的国民,也不是当地有名的冒险者,甚至没在冒险者工会挂过名字,因此租赁的规则很苛刻。 路禹需要支付这批马的全额款项,然后领取一份租赁单,在到达王城内后找到对应的商会用马儿进行质押款项的赎回。 一枚银币,这就是租赁所给路禹开出的价格,还不包括租赁金额。 路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租赁所。 他不太清楚坐骑租赁价格,只是单纯被这个价格劝退了。 根据他观察,白狼给他们找到的银币与之前娜卡遗物中的银币,以及伯爵长子身上的银币截然不同。 如果这种银币并非亚斯王国的流通银币,那么想要使用这些银币很明显需要兑换或是熔炼。 一旦产生损耗,这四十六枚银币就将所剩无几。 贫穷使路禹理智。 只能方案二了。 路禹来到了城镇外的主道上,很快他就发现,跟自己有一样想法等车的人很多。 有的是一身酒气,满载而归的冒险者。 有的是普普通通的民众,抱着与冒险者置换到的东西小心地左右打量。 还有的则是一些气色很差,明显受过伤的人。 在这群人的闲扯中,路禹知晓了那些气色很差的人遭遇了什么。 诺特伯爵的长子,也就是被璐璐缇斯干掉的那个倒霉蛋是诺特伯爵最重视的继承人。 在二儿子和幼子都没什么能力继承爵位的当下,长子的失踪让诺特伯爵无比焦急。 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急已经没用了。 整整一个寒冬了无音讯,凶多吉少。 五枚银币悬赏自己儿子的下落,促使大量低等级的冒险者涌向了这里,期望通过撞运气的方式有所收获。 然而,山林中的魔物和野兽们压抑了一整个冬天,此时积雪消融,他们正处于活跃状态下。 因此今天进入山林并且不断深入的冒险者小队大多有死伤。 一只精钢级的冒险者小队甚至被杀到全军覆没,而原因仅仅是因为他们错误地进入了林地女妖与史莱姆群的对战地带。 前往亚斯王国王城方向没有车队出现,倒是有一队车队在夕阳下从远处风驰电掣地赶来。 有人眼尖,随即警示道路两旁的人:“看这样子,是贵族,我们还是避一避吧。” 路这么宽敞,这都要避? 当然,路禹想是这么想,可是身体却很诚实麻溜地往后闪。 不仅往后闪,他还比其他人要离得更远一些。 三位顶盔掼甲一身银白色的骑士快马驰进镇子内。 他们头顶不知名动物鹅毛,装饰得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 没一会,后续十余名同样装扮的骑士簇拥着几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当中。 马上的骑士睥睨着道路两旁的人,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枚果核飞了出来。 一位喝醉酒的冒险者反应不及时,被正正砸中面门。 他下意识抽出武器,却被同伴赶忙止住。 “别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收起来快收起来,要是他们较真,你免不了要被他们以‘比试’的名义拉去进行表演。” 晚了,这边的拔刀的动静已经惊动了马上的骑士,三辆马车也因为骑士队伍的缘故缓缓停下。 “他们的马没有混血,但是却比刚才租赁所的马匹要好太多了。” 璐璐缇斯只说了一句,便被不远处发生的事打断了讲解。 “对领主以及领主的客人不敬,甚至拔出武器…” “只是黑铁级的冒险者,却是很嚣张呢。” 马上的骑士翻身下马,缓步逼近那个冒险者团体。 醉酒的冒险者大汉彻底醒了,他冒头冒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身边的同伴们压着他的头对着马车所在的方向连连道歉,并表示自己绝没有冒犯的意思。 他们的低姿态并没有起到什么好效果,骑士手握的长枪和巨斧已经开始发亮。 “附魔武器。”璐璐缇斯说,“又是劣质附魔…档次真的好低。” 路禹对于附魔档次是没什么见解的,他看见眼前已经跪倒地上的冒险者们不由得觉得不忿。 璐璐缇斯在修改他的剧本时说过,贵族这个身份能让他免去很多麻烦,在很多国家能获得许多想象不到的优待。 贵族以这样的形式闯入自己的视野中,自己又目睹了一群本该兴高采烈回家的冒险者只能卑躬屈膝地乞求一条活路… 这就是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吗? 自己能入戏? 就在骑兵的附魔武器即将高高举起时,一个轻飘飘的男声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制止了要开始的屠杀。 “既然已经道歉,那我便宽恕你们。” “不要忘记了,你们还在诺特伯爵的领地范围内,冒险者再自由,也是在我父亲的领地上讨生活。” 说着,一枚东西以极快的速度砸在了刚才被果核命中的大汉头上。 不是暗器,而是一枚果子。 “赏你了,拿去吃吧。” “记住,下不为例。” 马车再次启动,待到骑士们尽皆远去,跪在地上的冒险者才打着颤站了起来。 路禹扫了一眼附近的人。 很遗憾,除了同为冒险者的人之外,普通人都对这一幕毫无感觉,而是在庆幸行商的车队正好来到,他们终于可以上车了。 有冒险者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同伴依旧下意识去挡着他的嘴。 “挡什么,什么狗屁伯爵,他的领地都快不保了,嚣张什么!” “你就不能小声点,车队里没准还有魔法师坐镇呢。”劝他的人一脸哭丧着脸,生怕被连累。 跟随着队伍,路禹来到行商车队的领队前,找到了前往王城的车队,缴纳了七十九枚铜币的价格,获得了一个拼车的位置。 在车队缓缓启程后,路禹在脑海里回顾着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璐璐缇斯,贵族大抵如此?” “有好人,也有坏人。”璐璐缇斯,“我记事起打交道最多的却是坏人与傻子。” “今天这还不是最差的,我建议你对贵族这群人的心理预期,可以再放低一些。” 14.亚人 路禹没有全盘接纳璐璐缇斯传递过来的消息,倒不是他不相信璐璐缇斯,而是对方的成长环境令她对于贵族充满了不信任,有关贵族的言论都需要加以审视。 一切都要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自己才是这场旅行的大脑。 行商车队夜间没有休息,而是进行了换班,继续向王城方向进发。 异世界的夜空很美,没有光污染的情况下,天穹上那些闪闪发光的“细砂”漂亮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路禹很想再欣赏一会,然而困意已然袭来。 经历了疲惫的一天,他急需恢复体力,以应对到达王城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 然而路禹睡得并不踏实,与旁人拼车如果遇上一群不太爱干净的人简直就是折磨。 坐在路禹左右两边的乘客,一个散发着浓浓的汗臭味,那味道突出一个提神醒脑。 另一个伤口已经腐烂,整夜都在挤压着伤患处的血水与黄色的脓。 环境恶劣,这也导致路禹总是睡睡醒醒。 直到第二天一早,这两个拼车的人都在途径的一座城镇内下车,路禹有了宽敞一些的空间,这才敢大口呼吸。 趁着行商停车短暂兜售货物的空档,路禹瞅了一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果然,越靠近亚斯王朝王城方向,人口密度也就越大。 询问了行商正式启程的时间,发现还有空闲,路禹摸了摸口袋里的那枚黄玉,走进了街对角的那家挂着钱币标志的商铺。 当他再次走出时,已经得到了一个数字。 “六枚银币。” 这绝不是真实的价格。 在行商抵达下一个城池之后,路禹在找到了两家商铺询问价格。 这一次,路禹为了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口音问题被压价,特地采取了手写的方式进行沟通 这一回,两个店家,一个给出了七枚银币,一位则是给到了九枚。 在得知王城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之后,路禹再度返回开出九枚银币的商铺。 璐璐缇斯问:“你这就要出手,不打算去王城再看看?” 离王城越近,这枚黄玉的价格就越高,这让璐璐缇斯打算先把黄玉压在手里。 路禹一面在店老板提供的纸上写字,一面不露声色地与璐璐缇斯沟通。 “我们一进入王城就要开始花钱,你不会觉得我打算去旅店酒吧住宿吧?” “你打算直接购置房子?”璐璐缇斯愣了,“租不是更好吗?” 路禹没有回答璐璐缇斯的问题,他与商铺老板的讨价还价已经白热化。 咬死十枚银币的路禹与只愿意给九枚银币的老板各不相让。 彼此僵持了一会,路禹意识到再无提价的空间,选择了成交。 这个老板在加价时也没有谈起过辅币,并且寸步不让,估计是一眼就看穿了自己急用钱这件事。 这次交易自己处于弱势,毕竟璐璐缇斯对于黄玉的价格没有概念,而他暂时也接触不到这种物品的价格信息。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可不打算租房,哪怕是买一间次一点的房子都好过租。” “璐璐缇斯,你仔细想想,我们是外来者,之前租赁马匹时就出现过需要抵押等价物才允许租赁的情况。” “买房这种事,难保会被要求中间人担保,而中间人担保这里面水可太深了,我可不想租房的同时供一个祖宗。” “同时,租房定然要签署协议,正常情况下,屋主是会在协议里要求租客不能损伤房屋内部结构亦或者家具。” “我们是外来者,处于弱势地位,若是在退房时,对方以各种理由控诉我们破坏了房子,要求我们赔偿,你怎么办?” 璐璐缇斯脑子有点晕了。 “买房,我们是一定会吃亏的,但至少是短痛。” “租房,看上去省钱,但是遇上潜在麻烦的概率很大,钝刀子割肉很疼的。” “同时…” 路禹正色道:“进入王城开始,我就是贵族了。” “作为一名有点傲气,要脸面的贵族,哪怕花钱全款买,也必须住在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里。” 在路上,路禹想得很清楚了。 从这里开始,他就要正式入戏了。 贵族不是你自称是,那就是。 在其他人无法核实你身份的情况下,你的行为举止和言谈匹配不上他们的心理预期,那就是可疑分子。 璐璐缇斯揶揄道:“可是我们是拼车进入王城的…你这个要脸面的贵族可是从一开始就丢脸了。” 路禹反驳道:“我是一名旅行者,风餐露宿,旅行条件艰苦自然可以忍耐。” “但是进入有人活跃的地区,我追求短暂的舒适与安逸,在其他人面前好面子,这也是不冲突的吧?” 璐璐缇斯噎住了。 她发现但凡是与路禹讨论这些东西,没有一回自己能说得过他。 郁闷的璐璐缇斯想要挥动触手,但她立刻想起了自己在背包里… 堂堂七阶魔法师,如今只能躲在背包里透着一个小孔看着外界。 好憋屈啊… 车队在一片平原上行驶了半天,在春天午后暖洋洋的阳光照耀下,路禹看到了亚斯王国王城的轮廓。 与之前他所见过的城池不同,王城的城墙很高,并且配套了护城河。 这也让路禹不由得脑补了起来。 之前的城池之所以没有城墙,可能不是因为他们心大,而是亚斯王国的国王不允许他们建造城墙? 卫兵没有搜索行李的动作,也没有查验身份的想法,只是直愣愣地站在城门两侧。 这也让原本打算下车躲过搜查的路禹选择继续乘坐行商的车进入城内。 “既然什么都不做,他们站那干嘛?”路禹满头问号。 回想了一下,璐璐缇斯之前貌似说过,因为冒险者和旅行者很多,因此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国家在非战时都十分开放。 毕竟在这样的世界里,探索,冒险,寻找可能存在的奇诡之物与未曾被目睹的神迹就是大多数人的人生。 路禹觉得这也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们乐于看到的事情。 这些冒险者就是他们放出去的一盏盏灯,照亮着周遭的一切,并带回来他们所需的各式稀有物资,补充了商旅货物的空白。 这群富有激情和冒险精神的人往往都是集体中的不安定分子。 他们对于外界的了解越多,就越对麻木,浑噩的生活不满,越无法融入普通民众。 当他们的属性被剥离开,彻底归属于这个世界,归属于大地的那一刻,国家的概念便稀释掉了。 他们为了梦想,为了钱,为了活着去厮杀,打斗,劫掠,冒险。 他们自由且没有归属感。 让这样一群人自由往来,四处冒险,死在荒僻无人的野外,巨龙的火焰之下,哥布林地下迷宫的陷阱。 头骨成为女妖的装饰品,身躯变成巨人脚下的一滩烂泥,史莱姆身躯中流动的魔力… 多棒啊。 他们会与自己作对的理由很难是为了理想和改变现状,这些实行起来太难了。 唯有利益能打动冒险者。 而他们手中确确实实掌握着财富,并且能够编织起让冒险者愿意为自己效力的巨网。 各处都有的冒险者工会,应该也是他们默许的结果。 毕竟,对于一些政体下各自为政的分封体系,冒险者一直都是能用利益拉拢到手里的力量,这一点对于每一方而言都是一致的。 想明白这些,路禹也就对于门口卫兵的摸鱼了然了。 作为路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接触的繁华之地,亚斯王城无疑是合格的。 太阳即将落山,街道两旁贩卖各色食物的摊贩卖力的吆喝,时不时还会走到路中间亲切地搂住一两个行人,送上可以试吃的食物。 在人群当中,路禹看到不少其他种族的生灵。 璐璐缇斯在进行召唤仪式举例说明时提到的猫耳族人从路禹身边走过。 这个猫耳族少年和正常人类没有太多区别,唯一惹眼的就是头顶那对时不时颤动一下的可爱猫耳,以及身后不断晃动的那根猫尾巴。 路禹很小心地偷瞄了一眼,大惑不解道:“头上一对猫耳,脸颊两侧也有耳朵,那到底哪个耳朵起作用呢?” 璐璐缇斯见到路禹提问,一路上憋疯的她开启了小课堂模式。 “都起作用,只不过属于人类的那双耳朵没猫耳好使了。” “猫耳族属于兽耳族的一个类别,也是我们笼统说法中的亚人。” “所有兽耳族都有血统差异。” “你刚刚见到的那个猫耳族男孩子就是人类血统更强大,因此身为亚人的他与人类样貌更为接近。” “我之前还说过纯血猫人对吧,如果纯血猫人的血统更强大,那么混血出来的猫耳族人就会出现更多的猫人样貌细节。” “比方说会拥有猫的肉垫,毛发浓密什么的。” 懂了,人类血统越稀少,越接近于福瑞(furry),很好理解。 看着周围不少人跟兽耳族的少年少女搂搂抱抱,其中不乏浑身毛茸茸,接近纯血的兽耳族人,路禹觉得这里对于某些人应该是天堂。 15.在酒馆,你总能得到各种消息 璐璐缇斯在憋笑,但这毫无意义。 两人的对话是通过精法进行,只要璐璐缇斯不中断魔法,她那抑制不住的笑声就会在路禹脑海里回荡。 “你还没笑够啊。” “没,我还想再笑一会。” 路禹被打脸了。 他做好了买房的准备,并且之前对于璐璐缇斯为何不租房的疑问一通剖析解答。 然而来到王城之后询问了路人他们才得知,王城内,乃至周边的房子以及土地买卖都需要严格的审批流程。 不死心的他来到了附近一处热闹的酒馆,这种地方打听消息往往只需要酒。 在人声鼎沸的酒馆里转悠了一会,路禹确认了自己拿信息的对象。 酒馆的角落里,一个黑发绿眼睛,脸型酷似驴,胸口挂着一枚黑铁级冒险者牌子的中年人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他的那张小桌子上,一道下酒菜都没有。 路禹走了过去,径直坐下。 驴脸冒险者已经喝得微醺,黧黑的脸微微泛红。 看见路禹坐下,他抬头瞥了一眼,打了个酒嗝就要起身离开。 “有没有兴趣陪我喝几杯,我请。” 生硬别扭的话音让驴脸冒险者好奇地转过身,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路禹。 路禹也不多说什么,而是对着酒馆的服务生招了招手,告诉他上几杯刚才驴脸冒险者喝的酒,再要了一碟几乎每个桌子上都有的凉拌菜。 驴脸冒险者看见路禹连菜名和酒名都念不出,只是指着别人的桌子上的酒菜有样学样,好奇心大起。 他倒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坐回了位置上。 等到酒菜都上桌,驴脸冒险者正欲拿起装着金黄色液体的酒杯痛饮,他忽然看到路禹微微侧着脑袋,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注视自己… “自我介绍一下…达卡,这的冒险者一般会叫我,绿眼睛达卡。” 根据璐璐缇斯提供的知识,路禹知道有不少底层民众是不具备完整的姓名的。 一是他们的知识水平令他们无法想出好的寓意的名字。 二是,本地上层的贵族姓名往往需要避讳。 若是不小心取了冒犯上层贵族的姓名,平时也许没什么,若是出了点事,只怕会有无尽的麻烦。 为了规避这些问题,大多数底层的人往往只有一个姓,然后再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名次作为名。 比如,蓝火·约翰,水纹·乔治。 有些甚至对于姓名的排列方式持无所谓的态度,直接就叫做约翰·蓝火。 有些干脆就是以外号自称,比方眼前的绿眼睛达卡。 还有的则会起一些奇怪到根本不曾有过先例的姓名。 因此路禹根本无需掩饰自己的名字,因为这里的人对于奇怪的名字接受程度相当高。 果然,当路禹说出自己的名字之后,达卡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路禹这个姓名对于达卡而言甚至不如自己请他喝酒来的奇怪。 “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我…嗝,呃…嗝!” 连着打了几个酒嗝之后,达卡笑眯眯地接着说道:“路禹先生,你不是亚斯王国的人对吧。” “确实不是。” “你想要知道什么,就冲你让我喝酒,我愿意为你解答一二。” “当然,我也只是个在亚斯王国混饭吃的冒险者罢了,太隐秘的事情我可没能力为你解答。” 路禹很喜欢达卡的开门见山,这让他省事不少。 他首先想了解的是,亚斯王国王城内是否真的无法购置房子。 “若是有这个想法,趁早打消吧,现在的亚斯王城周边的土地和房产都是很紧俏的。” 达卡知道路禹疑惑,便详细地给路禹解释了起来。 亚斯王城近些年基本把土地和房产当做一种赏赐的手段,专门用以奖励有卓越贡献的冒险者,战功赫赫的骑士。 这一决策基于一个无奈的现实。 亚斯王国的东境怪物肆虐,其中又以哥布林数量最多。 这些哥布林在东境的山林,平原,沼泽修建了大量的地下迷宫,繁衍壮大。 在约莫五十年前,亚斯一世,也就是建立了亚斯王国的初代国王去世。 亚斯一世是个很有手腕的人。 他整合了周遭区域的几个小国,并且下达了命令,不允许这些得到分封的贵族在自己的领地修建城墙。 平心而论,这是一条维护亚斯王国统治的正确命令。 刚统一的王国内部势力错综复杂,让这些人拥有新的领地已经是抚慰之策。 可这种抚慰若是让这些贵族起了纠结军队,修高墙,广积粮,对抗统治的心思怎么办? 对于被征伐吞并,又成为了初代亚斯王国贵族的人而言,这个新朝雅政就十分恶心了。 须知,他们自己境内也面临着怪物的袭扰。 没有城墙护卫,他们需要时时刻刻小心怪物攻城,储存物资也必须小心翼翼,稍有不慎就可能被一窝端。 但是当时亚斯一世权威极大,手中握有的武力,拉拢的冒险者数量都不是刚刚被征伐的他们所能比的。 于是他们也就只能服从这条规定。 然而时过境迁,亚斯一世离世之后,亚斯二世对于周边册封的贵族震慑力远不如亚斯一世。 到了现在的亚斯三世,周遭的封臣实际上已经离心背德,只是表面和和气气的一起维持着王国疆域。 璐璐缇斯根本无法理解达卡说这些和买房子有什么关系。 路禹却已经猜到了。 亚斯一世的决定实际上就是在削弱封臣对于领地内农民保护力度,迫使农民投向更有安全感的王城。 毕竟没有城墙护卫的情况下,怪物劫掠是常有之事。 而贵族必然不太可能会保全民众的财产,大概率的做法是,在自己的庄园内构建起完备的防御工事,守着自己的财富。 这一来一往,民众就会往王城不断的聚集,强化王国的核心力量。 但是随着人口变多,王城的容纳能力也在逐渐接近饱和,庇护范围之内的土地必然不可能全拿来给一般民众居住,耕种。 毕竟王族也需要留有一定的空余地带用以交易。 限制买卖也随之出现了。 这一套逻辑下,路禹倒是觉得这个亚斯一世是个脑袋不错的当权者。 可是,王城不可能意识不到人口爆发后土地不足的情况。 核心控制力增强的亚斯王国不迁民开荒吗? “当然开荒了啊。”达卡吃了一口酷似鱼腥草的凉拌菜,砸吧砸吧嘴之后,叹了口气。 “你才来亚斯王国可能不太清楚,原本亚斯王国东部在逻坦山脉以及平原上都有大型城邦。” “这几个城邦的领主都是亚斯王国最坚定的拥护者。” “然而在过去的十年间,城邦相继沦陷,现在的亚斯王国东境已经没有城池可守。” “那里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两代亚斯王国勤劳的农民在那里开垦,定居。” “我小时候曾去过那里一次,天神在上,那是何等美丽的景色。”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成熟的麦子在田野上随风晃荡…” “…” 路禹没有听到达卡后续的话,仔细一看,他的眼眶里有眼泪在打转。 路禹拿起酒杯,与达卡碰了碰,陪着他痛饮了一口。 不知道是酿造工艺还是酿造材料的缘故,酒很涩,苦味很明显,甚至一点都不柔和清爽。 不过想想这是普通冒险者买醉的劣酒,路禹也就释然了。 “城邦的陷落有怪物侵攻的缘故,也有贵族在其中掣肘,最终几位衷心的大领主不断地战败,被迫撤离。” “战败之后亚斯王国至今无力收回被怪物侵占的区域,组织过的几次围剿成效甚微,毕竟王国骑士团和王国的嫡系军队都没有绝对的武力保护已经收复的区域。” “哥布林地下迷宫的存在使得那里无比危险,就连重新耕种,放牧都是奢望。” “而且…而且…”达卡面有难色,讪讪地笑了笑,用手指指了指头顶。 路禹明白了。 如果大军全力收复失地,那么封臣们若是起了心思,国内空虚时,谁来保证王族的利益? 又或者,如果收复失地过程中,封臣们动了小心思,让前线溃败,引起动荡,然后纷纷自立… 想要进行各种破局尝试都要小心提防这种决定是否会让局势恶化,更别说这里面还有多方利益在纠缠。 于是,亚斯王国官方选择了另一种方案。 通过冒险者工会发布悬赏,利用不错的赏金吸引各地的冒险者前来这里效力,剿灭东境的各式怪物,并给予其中最为优秀的那些人不俗的待遇,拉拢他们成为自己的助力。 总的来说,王城内的土地和房产,都是留给强大的冒险者以及能够协助王室的人,旁人没有什么渠道获得。 “路禹先生如果实力不错,倒是可以去争取一下。” 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酒的达卡舌头都大了。 桌子对面的路禹无视周围拼酒时发出的叫喊声,陷入了深思。 自己压根就是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罢了,想争取也是有心无力啊。 看来买房暂住的计划是真的行不通了。 也不知道租房的流程如何,希望不要太繁琐,不然自己可真是头疼啊。 16.拥有反抗精神的亚龙人 “达卡,我的仆从在旅行过程中染病死了,现在我想买一个奴隶,你知道该去哪吗?” 达卡跟路禹又碰了一杯,喝得晕晕乎乎的他看东西已经重影了。 “奴…奴隶?”达卡结巴着念叨了好几次,才接着说道,“你来得正巧。” “前不久,嗝…从南方边境,西边国境运来了一批奴隶,这几天才到的王城。” “王城外,西郊跑马场旁的高地,他们只在夜晚进行售卖。” 喝醉的达卡笑眯眯地,满脸褶子都挤到一块了。 “听说,这次来的奴隶里,有不少相当美艳的…你懂的。” 路禹没有接话的意思,只是叫来了服务生,买了单。 看见达卡趴在桌子上睡死过去,服务生笑着告诉路禹无需担心。 “这从不打烊,每天都有人喝到天亮,如果真的占了别的客人的位置,我们也会送到房间里休息。” 路禹点了点头,对于这个给了自己不少信息的冒险者,他还是很感激的。 走出酒馆后,路禹问璐璐缇斯:“你们那,购买一个奴隶,大概多少钱?” “这得看是什么奴隶了,好看的,强壮的向来是抢手货。” “基于这个基础,混血的奴隶往往价格也会略微高一些,因为他们符合人类的审美,而且一般都长得不错。” “如若没有特殊情况,拿着一枚银币进去,你就有资格挑选那些不错的奴隶了。” 听闻一枚银币足以,正巧这个点也不可能去租房,路禹便打算去达卡说的奴隶市场看看。 在出发前,路禹在街边的摊位上随手买了一件能够罩住自己身形的长袍。 有了长袍遮掩,又有夜色掩护,璐璐缇斯终于可以从背包里跑出来透透气了。 她顺着路禹的腰上往爬,来到了路禹肩膀后。 在这个位置,她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景色。 “清新的空气,不那么压抑的空间,还有这周围旺盛的人气…” 璐璐缇斯一出来就感慨了起来。 “你可要躲好,被人看见了,我们就倒大霉了。”路禹提醒。 璐璐缇斯满口答应,表示一旦出事她会快速地远离路禹身边,然后再找机会碰面。 从王城西城门出来之后,沐浴在月光下的路禹沿着路边的标识牌不断地寻找着跑马场的位置。 一开始路禹也曾担心迷路以及安全问题,不过一路上他看见了许多的骑士在道路两旁巡视。 这些骑士按照达卡的说法都是亚斯王国的嫡系,王国骑士团出身的他们都是精英,无论品德和才能都与一般贵族培养的手下不是一个次元的。 有他们带队巡逻,王城附近一向安宁。 约莫一个小时之后,路禹在主道的路旁看到了大量停放的马车。 顺着饮马的位置往前一看,不远处的小树林边,火把密集,更有灌满了魔力元素的晶石在充当照明用具。 跨过一条小溪,路禹顺着道路两旁的火把一路前行。 低俗的叫骂,愤怒的吼叫,轻佻的调戏,女人的娇嗔,痛苦的嚎叫… 在他踏入奴隶市场的那一刻,这些声音的分贝拉满了。 此刻路禹像是置身于节日时的菜市场,各种声音吵的他脑袋疼。 混乱是他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晦暗的灯光下,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抹阴影,随着光线的晃动,不断扭曲变动,像是有个小人在他们的脸上跳舞。 在这里,穿着华贵的人往往都头戴面具,矜持地站在远处,随手指派着下人上前去出价。 而身份普通的冒险者则是大大咧咧地聚集在一些衣衫不整的奴隶牢笼前,享受着这不要钱的娱乐项目。 至于消费能力更低的普通人,他们是没有能力出现在这里的。 路禹在进入市场前被看守入口的骑士要求出示银币证明自身的购买能力,以作为入场券。 被关押在金属牢笼内的奴隶大多低垂着脸,不愿意与任何人对视。 然而这种躲避很显然并不受围观的人欢迎。 在对奴隶商人的一通指责后,一根长棍伸进了牢笼中,猛地在披头散发想要借此免受羞辱的奴隶身后一敲。 再接连几次之后,这个逃无可逃地奴隶终于用带着镣铐地手撩开了头发,露出已经有些空洞无神的眼睛。 小时候,他看见大人们抓小猪时候常会用一根木棍敲打着地面,时不时上前抽一下放养的小猪,把它吓到角落里好下手去抓。 路禹驻足看了一眼,那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约莫十七八岁上下,眉清目秀的,看不出混血的混迹。 对于女孩这样的表现,围观的人显然十分满足,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刺耳的笑声令女孩害怕得浑身发抖。 看见路禹一直站着不动,璐璐缇斯叹了口气。 “你不用说,我知道的。” 路禹像是知道璐璐缇斯在想什么,他看着周围那一张张笑脸,再看看牢笼中的奴隶们,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震颤。 “我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我救不了他们每一个人。” “即便救得了,我也护不住他们。” “在来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 路禹手上只有一张船票,他不敢说自己这艘船坚固可靠。 但是至少得到这张船票的人不用被锁在牢笼中,以货物的形式进行又一次贩售,也不会再被带着恶意的目光来回审视。 只有一张。 今后旅行中他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事情,因此他必须冷静处理自己的情绪问题。 平复心情之后,路禹把遮掩自己脸的布料往下扯了扯。 奴隶市场的交易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如果要验货也简单,只要向对应的奴隶商人说一声,他便会派人走进特制的牢笼中把奴隶领出来,让你亲自上手去确认。 当然,如果你嫌脏,他们也能代劳。 路禹身边的一个兽耳族的亚人男性正在接受客户的检查。 这位明显是贵族扈从的人,拿着一枚发着淡淡紫色光芒的晶石在男性兽耳男的身上四处查看。 这个黄褐色皮毛,接近于纯血的亚人肌肉很发达,因此这位扈从重重地擂了他一拳。 看到亚人只是轻哼一声,没有站立不稳的迹象,他非常满意地返回了自家主人的身边报告了起了情况。 不多时,扈从再度返回后,命令道。 “去掉他的镣铐和铁链,带他去旁边演武场。” “我们家主人买的是他的勇武,若是不堪大用,他还是继续在牢笼里当展览品好了。” 路禹发现,当那人说要把他丢回铁笼中时,亚人身子在颤抖。 “客人可有看中的货物,我们这里不仅有实力不错的武者,也有几位不错的魔法师可供挑选哦。” 因为扈从离开的缘故,呆在这里看了许久的路禹成为了奴隶商人搭讪的对象。 看见路禹没有立刻转身离去,经验丰富的奴隶商人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潜在的买家。 他接着问道:“客人想要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倒是不剩几个,一路上的领主要了不少,到达王城之后,贵人们也买走了不少。” “女的可选的还有很多,如果单看容貌,定然可以满足您的各种需求。” 路禹知道眼前这个胖得跟个圆球一样的奴隶商人在努力地确认自己的喜好。 一枚银币被路禹掏出。 “先让我看看,一枚银币能在你这里买到什么吧。” 胖乎乎的商人也不挑客人,只要有人愿意买,那他就是自己的贵客。 他留下一个跟班,领着路禹来到不远处的空地上。 原本是跑马场的跑道的这里锁链碰撞的声音不断。 来自各处的奴隶商人都把自己的货物暂时存放在这里,他们会先挑选容易出手的奴隶,趁着状态还不错时候趁早卖出。 而余下积压的货物则会在他们离开一个交易区域时,通通打包出售给一些需要便宜奴工的人。 胖商人带着路禹来到自己的那一群奴隶前,对着自己的手下轻轻挥了挥手。 在胖商人的魔法师催促下,这群被镣铐束缚的商品一个个站了起来,像是迎接检视一般看着路禹。 有些人的眼神中存着些许希冀,似乎是觉得无论去哪,都比呆在这里好。 而有些人和之前路禹看到的在牢笼里吸引眼球,为奴隶商人招揽客人的货物已经没有区别了。 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路禹不觉得自己是救世主,更没有当救世主的打算,只不过… 当你手上握有一次让人从深渊中返回阳光下的机会,你总该是想把这种机会交给最有反抗精神的那一位。 至少他在反抗,他在用自己的行动向这种命运抗议。 如果你屈服了,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我要你做什么? 只是要一具躯壳,路禹可以找到更多。 路禹的视线在奴隶的身上来回扫视,寻找着自己属意的人。 “奥贝托,你的残次品还是收收吧,卖这种混血混出毛病的劣种给客人,就不怕惊扰了大人物把你的行商牌子收了?” 路禹正在苦恼着,另一头的“货架”附近似乎出了些小插曲。 一个看似是这个奴隶商场管理者,穿着红色长袍的老者对着名叫奥贝托的瘦高个一顿教训。 老者身后,一个银色长发的人被两个卫兵架着左右胳膊,拖到了奥贝托的摊位边上。 奥贝托一脸局促,慌忙地解释道:“这…惊扰了大人物,这从何说起啊?” “你的亚龙人刚才‘龙化’失控了,如果不是她本就虚弱,那伯爵的…嗯哼…贵客的随从就要命丧她手。” “这种不受控制的怪物,不要拿出来卖,就算要卖,也不要隐瞒信息,出了事,你我都难逃追责!” “奥贝托贩卖货物,核查不严,记罚一次。”老者对着四周朗声宣布。 说完,他留在原地与奥贝托说了一会话便领着卫兵走开了。 看着如丧考妣的奥贝托,以及刚才奥贝托挥手让自己的跟班上前的细节,不难看出他吃了个大亏。 璐璐缇斯在老者走了之后提醒路禹:“刚才那个老头是三阶魔法师,应该是今天这里出现等级最高的魔法师了。” 路禹的关注重点不在魔法师老头身上。 “亚龙人,有龙族血脉的混血儿?” 路禹到这个世界,怪诞奇异的东西还没见过多少呢,原以为龙这种生物还要很久之后才能有幸看到,没想到今天在这里有机会先看看亚龙人。 不仅路禹,旁边的客人也都围到了奥贝托身边。 他们倒不是想买这个亚龙人,只是单纯地想看看这个会失控的家伙什么模样。 走到近处,路禹才发现这个亚龙人是个女孩子。 路禹没办法用今天从璐璐缇斯那里学到的知识来判断这个亚龙人的血统比例。 她的头上有着红褐色的尖锐犄角,而皮肤的颜色介乎于玫瑰棕红和浅白色之间,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种美感应该与她的血统有关。 匀称的身材比例使得她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模样让人心动不已。 有人大着胆子想要上前拨开她凌乱的头发,好好欣赏一下她的样貌,却被烦躁的奥贝托挡开了。 奥贝托对着周围围观的人说:“既然管理者都说了这个货物危险,我也只能把她重新关起来,待到之后销毁。” “如果大家想要购买其他货物,请与我的仆从们说,今日的购物费用一律有所减免,就当做是这个插曲的补偿了。” 说完,奥贝托手中的魔力涌动,一下子拘束住了想要挣扎的亚龙人,拽着她银白色的头发,拖着她走向了牢笼堆积而成的货架后方。 路禹思考了一下,选择跟了上去。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等王城的货物卖光,我就把你卖给王城东境的驻军,让你做引诱魔物的诱饵。” “你喜欢咬人,那就让你也知道被咬是什么感觉。” “噗。” 亚龙人嘴里吐出一大块皮肉,正正甩在奥贝托的脸上。 那块失踪的骨肉重现天日,不过他的主人大概不想见到它了。 亚龙人没有因为奥贝托的狼狈而露出笑容,而是用恶狠狠地怒光死死地注视着他。 奥贝托血气上涌,他抽出随身携带的魔法器具,魔力涌动之下,已经打算废掉这个自己花费大价钱才从另一个商人手里接回来的宝贝。 原以为能倒手大赚一笔,没想到不仅让自己亏钱,还差点连王国的奴隶市场资格都要被取消。 “等等。” 奥贝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维持着一个即将释放魔法的怪异姿势。 他扭着头望向不远处的黑暗中。 浑身罩在长袍中的路禹缓缓走出。 “等我看过货后觉得不合适,你再杀她也不迟。” 17.交易成功 原本想把来人赶紧打发走的奥贝托听到“看货”立刻停下了手。 光线很暗,远处以晶石驱动的光源根本无法照亮这里,微弱的火光只是勾勒出了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这个从阴影中走出来的人声音机械而生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没有起伏,甚至听不出感情。 这种刻意的掩饰倒也没让奥贝托太过意外,进行奴隶贸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他见过太多有秘密的人。 只不过跟这个人对视的感觉很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奥贝托感觉在那飘动的帽檐下,不只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嘴上说着客气的“客人有要求,我们当然要满足”,强烈的好奇心却促使着他悄然往前踏出一步。 背在身后的手不着痕迹地对着不远处的火把一抚。 空气中,魔力打了个旋,撩拨着火焰。 在跃动的火光中,一丝丝光不经意地渗透进了那仿佛隔绝了光线的脸庞。 火焰的光被未知的东西瞬间吞噬。 黑色的雾气缓缓逸散,如墨般的浪潮向他的意识淹来。 他没来由地感觉特别地烦躁,像是有大量细小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语。 奥贝托想要去仔细聆听这未知的声音,想认真辨别,但是却无法做到。 那些声音如同黑色的藤蔓,一点点在脑海中蔓延。 阴冷。 静谧。 繁奥。 无法理解。 只是一会,奥贝托就头晕目眩,强烈的烦躁感令他胃袋十分不舒服,呕吐的冲动险些无法抑制。 “不要试图窥伺你理解不了的东西。” 奥贝托听着前方传来的声音,冷汗直冒。 这阴冷而神秘的力量似乎能撕碎他的意识,将混沌填进他的身躯。 他是什么人? 来自亚斯王城的王室势力还是王国贵族的一系? 又或者…只是一个单纯路过这里的访客? 无论是谁,他绝不是个好人。 路禹很满意这个效果,奥贝托不仅诚惶诚恐地表示会给他看货的时间,而且对自己无比敬畏。 这其实是一场意外。 当时璐璐缇斯在给路禹介绍亚龙人血脉以及劣种血脉的相关内容。 因为璐璐缇斯趴在路禹的肩头,因此她没有使用精法沟通,而是很随意地在跟路禹说悄悄话。 按理说这些悄悄话,一般人就算听到也没什么,可惜奥贝托身为魔法师好奇心太盛,非要用魔力试图窥伺。 璐璐缇斯曾经尝试跟这个世界的其他生命沟通,但是无一例外都激怒了他们,让他们烦躁不已,最终演变为仇视自己,忍不住发动攻击。 这是那份强有力的封印起到的效果,它扭曲了璐璐缇斯的话语,让那些话语变成一种近乎于精神污染的内容。 奥贝托震惊于路禹令人惊骇的污秽力量。 路禹和璐璐缇斯刚才发现情况不妙时则是在担心事态发展恶化。 如果在这里跟奥贝托打起来,自己可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还好,奥贝托及时制止了自己的愚蠢行动,并且变得极其谦恭。 虽然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内容,但是路禹决定随他去。 至于这份“污染”能对多强的人产生效果,璐璐缇斯决定之后找个机会测试一下。 路禹走到亚龙人面前蹲了下去。 这个被项圈,铁链束缚住的亚龙人女孩正通过垂落的银白色头发的缝隙注视着自己。 靛蓝色的眸子释放着冰冷的杀意。 银白色的瀑布遮掩住了女孩的脸,微弱的火光让银丝闪闪发亮。 女孩的嘴角还有血迹,不知道是某个倒霉伯爵仆从留下的,还是她自己的血。 “如果你想用手上的锁链瞬间发力缠住我的脖子,以我作为人质换取生路,我建议你放弃这个念头。” 亚龙人女孩低下了头,用头发遮掩住自己露出的那只眼睛,试图阻止路禹观察到她的神情。 “如果你打算咬死我,那你大可不用磨牙,既然你能把人的指骨连带着肉一起啃下来,在这个距离,把我的脖子咬断应该不是太大问题。” 磨牙声戛然而止。 “你偷偷瞄的那根铁棍的确是个不错的武器,末端削尖,非常锋利,给人捅个对穿不是问题。” “只不过我不认为你能在有镣铐的情况下杀出去,但凡你有这种能力你都不会被关在这里变成货物。” 亚龙人女孩的身体微微前倾,手已经往路禹这一侧挪动了不少距离。 “跟你说这么多话不是为了取笑你,是我在给你一条活路。话说到这份上你还打算杀我当垫背的…。” “相信我,只要动手,死的一定是你。” 路禹冰冷的声音让亚龙人女孩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死了,我只需要给那边那个人补偿几个银币就可以了,或许是一枚,或许是两枚…” “我们就站在你的尸体上开始讨价还价,而你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对了,你觉得,你的命…值几个银币?” 亚龙人女孩沉默着。 “你的反抗精神我很欣赏,所以我愿意和你多说一些,无论你相信与否,我一定是在购买奴隶前最耐心的一位了。” “没几个买家会花那么多时间铺垫,他们只会粗暴地拨开你的头发,捏着你的下巴欣赏你的窘态。” “你穿的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只会让他们加速下半身思考的进度,等他们把你带回家,丢上床,玩腻味之后,你大概率就成了土地里的养料。” “不排除有些人比较恶趣味,带你回家就是为了折磨你。” “折磨死了也不要紧,不过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死就死了,这里这么多的奴隶,你觉得有几个人能看到几天后的太阳?” “没人在乎的。” 路禹的话让这个刚刚从伯爵随从那里咬下一根指头的女孩感觉到阵阵寒意。 那是从四面八方逐渐涌来,浸进骨头中的阴寒。 “我没耐心给人太多机会…”路禹站起身,凝视着地上的亚龙人女孩,用低沉的声音命令道。 “想活着离开这里,就站起身,抬起头,直面我。” 女孩迟疑了一会,强忍着疼痛慢慢从地面上爬起 她抬起了头,用藏在长发后的眼睛,戒备地望着路禹。 女孩手上,颌骨两侧,以及额头上还没消退的灰色鳞片,这是龙化后短时间无法消去的产物。 路禹凝视着女孩的靛蓝色双眼久久不语。 “你…想我做什么?” 亚龙人女孩按捺不住,开口询问。 “在那之前,你应该告诉我,我该怎么称呼你。” “莱尼尔…” “西格莉德·莱尼尔。” 有完整的姓名,并不随意。 虽然好奇这样一个人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是现在不是去了解的时候。 “路禹,一名旅行者。” “西格莉德是吗,我打算买下你,你有任何疑问,都可以等到离开这里再说。” 西格莉德刚想张嘴说些什么,路禹的声音再度响起。 “最好不要拒绝我,机会只有一次。” “相信跟随我能够重见天日,迎来新生。” “或者…和他们一起腐烂。” 路禹指向不远处。 那是一个在比试过程中落败,腿已经被打断的奴隶。 失血过多的他脸色苍白,他呢喃着请求人救救他,迎接他的却是奴隶贩子无情的一脚。 这一脚,把他踢进了旁边的沟渠里。 苍蝇被惊飞,似是恼怒于自己享用美餐被打扰,于是他们报复性地全都落在了那个奴隶的身上。 不惧怕死亡,甚至一心求死的西格莉德看到苍蝇们等待着享受盛宴的恶心场景,忍不住颤了一下。 “西格莉德,给我答案。” “留下,” “还是跟随我离开。” 西格莉德望着沟渠中那双无力晃动,试图驱赶苍蝇的手,想象着他置身于污物中快要窒息的恐怖场面。 环视四周,轻佻的笑声,污秽的词语,令人作呕的光景,这些全都重叠到了一块。 西格莉德嘴唇翕动,张开的嘴巴又合上,来回反复。 终于… “我…我跟你走。” 藏在阴影中的路禹嘴角上扬。 这样倔强,不屈的奴隶若是强行购买,即便有契约书打底,难保不会拼着必死的信念跟自己玩一换一。 西格莉德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坚毅,以实际行动去贯彻的反抗精神令路禹十分满意,他可不希望看中的人等会对着自己玩自爆。 “等着。” 给西格莉德丢下两个字,路禹大踏步走向奥贝托。 “开价。” 奥贝托又一次感觉到恶心,耳边的嗡鸣声不断。 “十…十四枚银币。” “太多。” 奥贝托一个激灵:“太…太多?” “客人,我可是花了…” “我对你花了多少不感兴趣,我只说一句话,太多了。” 奥贝托一咬牙:“您开!” “七枚,六枚买她的血统,一枚是赏给你的。” 面对这个一口砍掉一半的客人,奥贝托本想叫嚷,但是一想到自己今晚已经因为西格莉德损失了一大笔钱,还因此得罪了王城里活跃的贵族。 为这样一个一心求死的疯子再花太多精力似乎只会更亏… 更别说自己耳边的杂音越来越大了,很难说不是眼前的神秘人在搞的鬼。 卖吧,就当止损,送走这两尊瘟神了! 奥贝托拿来早已准备好的购买协议书交给路禹,而路禹则是心疼了一下自己的七枚银币,不舍地交给了奥贝托。 18.不被骗钱就是最棒的能力 路禹离开奴隶市场之后,带着购买来的西格莉德在夜色中不断地绕着路。 一开始尽量只走空旷的地方,这样可以轻松地察觉到身后有无小尾巴。 在璐璐缇斯彻底确认无人跟随而来之后,路禹一头扎进了一个能看到不远处的火把,并且还有卫兵巡视的主道。 西格莉德全程沉默不语,路禹让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她有想过逃跑。 然后在她兴起那个念头时,路禹在与她聊天时的强势,以及奥贝托面对路禹的谨小慎微都在脑海中浮现而出。 “只要动手,死的一定会是你。” 这句话给了西格莉德极大的压力。 更奇诡的是,有时候路禹会莫名其妙说几句很小声的话,然后就突然闭嘴不说。 说话的对象似乎也不是她,而是不知道存在于哪的奇怪生物。 这种诡异的感觉一度让西格莉德脊背发凉,这让她愈发不敢轻举妄动,决定暂时相信路禹给予她“些许自由”的承诺。 今晚月光很不错,置身于小树林中的空旷处,路禹能够清晰地看清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契约文书。 契约书似乎是用某种动物的皮革制成地,黄褐色,质地略微有些干硬,并不柔软。 “我没有魔力,契约能有效吧?” “契约书本身就带有一定效力,你没有魔力最多影响一下约束效力罢了。” “不过…这个契约书的创作者还真是弱啊。” 璐璐缇斯对于低等契约书的鄙夷溢于言表。 这种由魔力构筑而起的基础契约比灵魂契约要劣质太多。 但哪怕是低等的灵魂契约都不是路禹现阶段能有渠道去购买的,更何况他连魔力都没有,上来就用灵魂契约很让人担心他是否能顶得住。 得到答复的路禹把契约书带到了西格莉德的面前。 “滴血吧。” 西格莉德愣住了,好一会,她快速扫了一眼契约的内容,发现自己的身份并不是奴隶,而是仆从。 她讶异地抬头望向路禹。 “怎么,你更想当奴隶,而不是仆从?” 尽管路禹之前的表现让西格莉德愿意相信眼前这个人存着些许善意,但是这份善意反馈到实际层面应该也只是改善了自己的现状,不用再被当做货物丢来丢去罢了。 不再是奴隶,而是摆脱这个身份,成为仆从。 在之前也许西格莉德会很鄙夷,毕竟她是拥有过自由的人,无论奴隶还是仆从她都不感冒。 西格莉德一心求死也是为了从这种可见的未来中解脱。 可人就是这样,看见光,总是不由得想要去触摸他,抓住他。 这份契约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未来,西格莉德无法预见。 但至少,路禹表现出来的种种,值得西格莉德赌一次。 之前在旷野上兴起的逃跑念头逐渐消失,对于路禹本人,以及给予自己这种恩惠的理由,她充满了好奇心。 挤破伤口,鲜血从手掌滴落契约书。 淡淡的红光一闪而逝,捏着契约书的路禹隐隐感觉到一股力量正在他与西格莉德之间建立联系。 “现在,你只要通过契约书就能够命令她了,效力嘛…你自己去摸索。” “对了,路禹,有人说过你口才很好吗?” “如果不是你之前购买时的那一番话,她刚才在跟我们出来时大概就想要逃跑了吧。” 路禹:“你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 “那我该荣幸?”璐璐缇斯调侃道。 两人呵呵直笑,笑得西格莉德头皮发麻,如果不是刚刚契约成为了路禹的仆从,她真的要跑了。 自家主人对空气说话,莫名发笑,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 自己不会信错人了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这个距离扑过去抢到契约书,毁掉,似乎是可以做到的。 西格莉德已经在犹豫要不要下克上时,路禹说话了。 “既然契约已经签订,那我也可以开始解答你的疑惑了。” “在正式解答之前,我希望你看到接下来出现的东西保持冷静。” 路禹把罩在头上的兜帽扯下,解开了长袍。 西格莉德的注意力原本在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路禹身上,正欲仔细端详,却一眼看到了他肩膀上那一团正在散发着漆黑雾气的怪物。 悚然一惊地西格莉德本能想要后退,但是一想到刚才路禹说的话,她按捺下了内心的震惊。 “长话短说吧,这团黑色雾气不是怪物,而是一个人。” “她的名字是璐璐缇斯,七阶魔法师。” 七阶魔法师一出口,西格莉德瞳孔微缩,双手颤抖,呼吸也变得粗重。 这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七阶魔法师,据她所知,周边区域的几个国家都不曾有过。 达到了这样等级的魔法师终日都在钻研着如何向更高处攀登,他们手中握有的魔法秘密是常人无法触碰的巨大财富。 见到西格莉德眼神中的敬畏,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很满意。 路禹紧接着便把璐璐缇斯变成这样的起因,经过,以及他与璐璐缇斯的约定都说给了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在听完了这些信息量爆炸的内容后,沉思了很久,才把事情全部理清。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打算结伴返回梭伦帝国,在路上你们打算以‘贵族’以及‘旅行者’这一身份伪装,因此需要一个仆从。” 路禹点头:“我们相中了你,而你也的确经受住了我们两人的小考验。”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伪装那么简单,现阶段我和璐璐缇斯都有要做的事情,因此你需要负责打点好日常事宜。” “你所渴望的自由,我会在这场旅程之后交还给你。” “为了旅行顺利,璐璐缇斯也愿意教导你,如何正确利用血脉力量。” 西格莉德这才意识到,刚才签订的契约,究竟会给带来什么。 她恭敬地对着路禹和璐璐缇斯施了一礼。 激动过后,她刚想脱口说出“路禹”,便硬生生咽了回去。 调整了一会气息,适应了自己新身份的西格莉德认真地问。 “主人,璐璐缇斯大人真的无法与除您之外的任何人沟通吗?” 大概因为不是母语体系下,因此西格莉德的这一声主人路禹还是很受用的。 这要是来个开口就是河南和天津腔的仆从,路禹只会严令禁止他们这么称呼自己。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璐璐缇斯决定满足这个好奇宝宝。 路禹把西格莉德拉到璐璐缇斯身边,让她认真仔细地聆听。 本就受伤的西格莉德在听到那些快速吟唱,不断重复的低语之后,立时脸色苍白。 她的反应与奥贝托如出一辙。 强烈的恶心感伴随着西格莉德,因为距离太近的缘故,她没有忍住,狼狈地扭头呕吐了起来。 “现在我知道你在遇到我之前有多狼狈了。” 路禹看着呕吐的西格莉德扭头对璐璐缇斯说。 “这么危险的收藏品你为什么要放在可能会被波及到的地方,你挖个地下室封存不好吗?” 路禹吐槽:“像我,专门给手办买个柜子放进去,稀有的卡牌也会装进卡套里,才不会随随便便地存放。” “虽然不清楚你说的手办是什么,但是我确实有好好在保管,这可是那位九阶魔法师遗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为数不多的作品,我怎么可能不小心。” “可你居然在家里做实验,按照你的说法,你的藏品就放在实验室之上…这不是一个爆炸就能炸穿吗?” 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房间布置十分不解。 “你在怀疑七阶魔法师布下的防护措施?”璐璐缇斯触手乱舞。 路禹斜了她一眼,抿着嘴,不言语。 “可如果你的防护措施有用,那你为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璐璐缇斯悟出了路禹想要表达的东西,一下子窘迫了。 “好好好,你说得对,是我建设时候考虑不周,就不该这么布置!” “等我回去,我一定挖个好的地下室,把…” “你的东西应该都炸飞了,你打算把什么放进去?” 璐璐缇斯的触手颤动着靠近路禹。 她真的很想给路禹一个难忘的拥抱,但是这个一直在伤害自己的家伙却是自己宝贵的同伴… 调戏璐璐缇斯的时间结束,路禹拍了拍手。 “西格莉德,你擦干净嘴没有?” 吐得头晕眼花的西格莉德听到路禹在喊自己,连忙用手背擦拭了嘴角。 路禹把自己用来隐藏身形的长袍丢给了西格莉德。 “穿上,我们该进城了,你这幅暴露的模样太招摇。” “回去之后你先洗个澡,然后我们去买几件新的衣服,做戏自然要做全套,太简陋了可没法唬住人。” 等到西格莉德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之后,路禹一行人踏上了主道。 一队巡逻的骑士路过,看到路禹和西格莉德,勒马停下,拿着手上的纸张仔细对比了一会,便再度向远方奔驰而去。 看样子是在追缉什么要犯的啊。 边走,路禹边问:“西格莉德,你对货币方面敏感吗?” “还行吧,成为奴隶前我买东西至少没被奸商坑骗走铜币。” 完美! 这就是路禹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19.做饭使我开心 马车车轮碾过凹凸不平地面的“嘎吱”声逐渐远去。 路禹和西格莉德抬头望着眼前的宅邸。 面北朝南的三层砖木结构民宅,三角顶,配套一个约莫五层楼高的钟楼, 两个建筑青灰色的外墙有着藤蔓缠绕的痕迹,岁月流转,已经认不出原本墙体的颜色,独独能看见厚重的青褐色。 地下室的钥匙已经交到了西格莉德的手里,只不过好心的贵族管家临走前的提醒他们。 “地下室通风不太好,请注意安全。” 西格莉德说过,这个宅邸之所以租金便宜,就是因为有几个倒霉的魔法师在地下室里研制药剂,集体气体中毒。 七名魔法师最终死去了两位。 幸存的魔法师苏醒后惊恐地嚷嚷,说了许多荒诞怪异的话语。 被一千条触手包裹,缠绕。 另一个同伴的脸裂开,隐藏在那之后的,是密密麻麻的尖牙。 黄褐色的脓水淹没了他们… 虽然经过医生鉴定,这是药剂的残余在影响着他们的思绪,但是这样的离奇的话语总是在底层民众中很有市场。 一时间,这座特纳家用来租赁的小宅成为了都市传说的聚集地。 若不是特纳家是子爵,定然有人想要闯入其中,一探究竟。 因为这事,这里的房子荒废了许久,价格也一降再降,最终让西格莉德以低价拿下。 这是西格莉德成为路禹仆从之后第一次发挥作用,表现也足够让人满意。 路禹的戏也十分顺利的铺展开了。 帮助贵族出租房子的下人们都知道了有一个来自遥远国度的贵族携带着仆人来到了王城。 他又穷,又爱摆谱。 分明没什么钱,但是就是拿着几枚银币挑三拣四。 挑挑拣拣半天,最后还以“特纳家的房子风格我很喜欢”为理由入住。 纯胡扯,不就是特纳家的便宜吗,真能装! 主人不怎么样,他家的仆人倒是长得很好看,只是可惜整天罩在长袍中,无法更仔细地欣赏一番身材。 西格莉德自然是能看出这些下人内心的龌龊,然而进入身份的她一言一行都必须与路禹的剧本对齐。 她的人设是路禹这个“傲慢”,“爱摆谱”的贵族老爷最得力的仆人。 路禹当坏人冷嘲热讽,她就要当好人站出来给路禹圆话。 刚刚重回自由的她还处于身份的适应期,陡然间接下这样一个角色,实在是很有挑战难度。 比方说之前被租房中介言语调戏时,她的眼神就在看对方的手指。 不是路禹咳嗽一声,她可能会从折断手指和咬断手指里进行刺激的二选一。 关上带着些许霉味的大门,检查了整个房子,确认没有外人之后,路禹把璐璐缇斯放了出来,让她以七阶魔法师的丰富经验再检查一次。 而路禹在把西格莉德喊到自己身边之后,把手轻轻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或许是奴隶时期的某些记忆太深,西格莉德猛地抓住路禹的手就想要掰,还好她反应迅速,制止了这个举动,不然路禹手臂脱臼是难免的。 “抱歉…”西格莉德惶恐地低下头。 路禹倒是不以为然,也没打算计较。 他扭了扭有些发疼的肩膀,提醒道:“你要是实在不懂怎么入戏,就去找面镜子,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思考各种情况下自己要露出的表情。” “还有,送你一句话。” “决定你高度的是你的能力,但是决定你生死的,可能是演技。” 路禹也不算过多的批评西格莉德的冲动,人的转变是需要时间的,总不能今天一个样,明天一个样。 除非你是在给人物加点,否则一般情况下不存在瞬间的成长。 璐璐缇斯用触手晃着一大段钥匙飘到了路禹身边。 “检查完了,没有发现异常。” 路禹走上三楼,透过巨大的窗户望向远方。 因为位于王城东郊的缘故,这里的住户比较少,可视范围内只有寥寥六七户人家,基本都是贵族家租借给有实力的冒险者和外来商人的。 据说不远处还有两个伯爵的庄园,这附近的不少农奴都是他们的。 恰好正是太阳下山之际,远处的山林中,不少农奴正在看守的皮鞭催促下返回农庄。 从高处望去,肩抗各式货物,工具的他们像极了一只只劳碌的蚂蚁。 路禹仔细看了一会,便把窗帘拉了起来。 回到一楼时,西格莉德正好把大包小包购置回来的东西全都搬进了房子里。 看见西格莉德忙碌地进行分类,路禹对璐璐缇斯说:“触手怪,帮忙吧,反正你手多啊。” “哦…等下,那你呢?” 路禹从包裹里找到调味料,又找到熟透的西红柿,以及一大块牛腩。 “你刚才问什么?” 路禹拿着牛腩在璐璐缇斯眼前晃了晃,璐璐缇斯立刻不吱声了。 这是路禹最拿手的领域,璐璐缇斯没有插嘴的余地。 在树洞的日子,路禹依靠着有限的材料就能把每天的饭食张罗得很好吃,现在有了这么多工具,也不知道今晚能吃到什么好东西。 忙着拆包裹分类物品的西格莉德看见路禹哼着小曲走进厨房,下意识想要跟过去。 已经认可自己仆从定位的西格莉德朴素地认为,做饭应该是自己的事。 虽然她的料理经验基本局限于烧烤煎炸,以及大乱炖。 正欲起身,她的手一沉。 “璐璐缇斯…大人?” 璐璐缇斯的触手来回晃。 “您是让我别管吗?” 触手团成一个小圈。 根据之前路禹的协助交谈来看,这就是对的意思。 难不成自家主人真的很擅长料理? 擅长不敢说,路禹只是单纯觉得,另外两个人做的饭菜只会一言难尽。 没准一言难尽这个词都显得委婉,需要小心提防他们的成菜可能会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在成为召唤师之后召来古神。 璐璐缇斯只是个吃过宫廷宴席,养尊处优,不谙世事,阅历不深… 扯远了,反正璐璐缇斯一定是不会做菜的。 在树洞时,璐璐缇斯请他吃了一餐史莱姆魔药羹。 完全不会掌握火候的她愣是让羹煮成了魔能绿的浆糊。 璐璐缇斯嘴硬说能吃,让路禹试试。 路禹勺出一勺魔能绿浆糊,请璐璐缇斯先吃。 璐璐缇斯立刻缩到了角落里。 那一刻,路禹脑海里浮现了一个电影的经典片段。 而西格莉德…根据她的描述,今年十六岁的她从记事起就与一群精灵生活在一起,她的名字就是这群精灵取的。 她虽然跟着精灵学习了一些料理食物的知识,但是也只是初学者足以果腹的那种程度。 路禹嘴巴刁,为了胃着想,饭菜总得自己来才放心。 一口锅热水给西红柿烫皮,去皮之后取出切丁。 一口锅放入牛腩焯水一次之后开始炖煮炖到软烂。 觉得味道可能不够的路禹掰了一头蒜拿牛油煸香,再倒入西红柿丁。 等到大火将切碎的西红柿丁都煸化之后,加入白糖调一点甜口。 另一边的牛腩此时也到了软烂的程度,正好可以捞出放入装有西红柿汁的锅中。 整理好物品的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不知何时起就来到了路禹身后。 她们看着路禹有条不紊地双线操作,聚精会神地准备晚餐,再闻着逐渐溢满整个厨房的菜香,米香… 西格莉德的口水流了出来,眼睛一直盯着路禹的动作,打算把这一套流程学下来,以后可以发挥一番。 不一会,大盘西红柿牛腩,一罐子炖煮牛腩的原汤,一碟清炒菜苗摆上了桌。 看到路禹夹了菜,璐璐缇斯拿起勺子正式开吃之后,西格莉德也用勺子勺了一块牛腩送进嘴里。 这一口让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不由得赞叹道,这是什么美妙的滋味。 粘稠的西红柿汤汁包裹在炖得软烂的牛腩上,一入口,先是西红柿自带的微酸与甜,紧接着便是牛腩融进汁水里的浓浓肉香。 牛腩轻轻一抿便在嘴里烂掉,吸收在里面的汁水随之流淌而出… 看见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下勺越来越快,路禹也庆幸自己做出来很多,足够三个人吃饱饱。 “你们拿汤汁拌饭试试,更美味。” 两人这么一试,瞬间觉得米饭快要不够吃了。 这是三人小队组成以后第一次安定下来吃饭,这一餐饭大家也都吃得格外的香甜。 璐璐缇斯吃完之后,黑雾飘散的速度变快,跟路禹交谈时都打着饱嗝,明显吃撑了。 西格莉德也是吃得肚子圆鼓鼓,双目迷离地说:“好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 路禹很喜欢这种氛围,看着大家都吃得这么开心,他也觉得心情愉悦。 原本应该够五人份吃,还能留点汤汁明早下面条的西红柿牛腩一点不剩。 大家原汤化原食吃得躺在椅子上休息了好久,这才开始了三人组在亚斯王国的第一次会议。 为了方便回忆和联想,路禹为这次会议起了个名字。 西红柿牛腩会议。 尽管璐璐缇斯说这样每次回想起来都会饿,但是路禹不打算改。 19.你这法阵,爆炸吗? 西红柿牛腩会议的第一项议题便是三人当前的财政状态。 负责打点三人日常的西格莉德拿出装银币的布袋,往桌子上一抖。 各种金属货币噼里啪啦地散落而下,乍一看,会让人觉得自己很富有。 然而,这些货币只是一堆辅币,是介于铜,银,或者铜以下的一些币种。 在亚斯王城,这里的消费比边境区域要低。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基于亚斯王城有专门的税务官管理,不会胡乱涨价,乱收费的这一事实。 路禹穿越后到达的诺特伯爵领的小镇属于极个别情况,专门宰辛苦的冒险者血汗钱。 西格莉德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了又一个装钱的布袋,里面只有最后一枚银币。 “主人那位白狼朋友找来的银币是亚斯王国没建立时,当地领主制作的劣质银币,因此最后兑换比例接近三比一。” “租房,购买约莫可以储存十天的食物,两位主人所需的魔法材料,这些花费已经掏空了我们的钱包。” “如果这个月我们找不到来钱的方法,那么我们就要换地方租住了…主人的戏也不太好继续演下去。” 亚斯王国基本不流通金币,极少数的金币都掌握在几位大贵族和王室手中,因此银币就是他们所能使用的面额最大的货币。 无论是为了未来旅行还是为了当下,路禹都必须在离开亚斯王国前置换到一些价值十分高,足够轻便的物件带走。 璐璐缇斯说金币之上有不少只能以物易物进行交易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搞到手一些。 “钱吗…先记下来,这个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这些钱依旧归你来管,优先保证食物,至于魔法素材什么的…” “璐璐缇斯,别愣着,说话!” “啊?你要我说什么,这是你负责的东西吧?” 璐璐缇斯坚决贯彻回家路上路禹带队自己不指手画脚的理念不动摇。 “告诉我,你买的那些玩意足够使用没有,方便西格莉德进行预算。” “应该吧,反正让你觉醒的基础素材是绝对够了,多余的还能拿来做一些卷轴和药水合剂备用。” 璐璐缇斯沉思了一会,“我倒是想买一些东西尝试着解除一些基础封印,但是这基本都买不到啊。” “没钱买不到还是花钱买不到?”路禹问。 “都有。打个比方,我需要星光史莱姆的魔核,就周边王国这种最高阶魔法师才五阶的地方我不觉得能轻松找到或者买到。” 璐璐缇斯的计划是,购置齐当天实验用的素材,并且重新进行炼制,通过炼制时发生的反应,分析出能解除自身黑雾身躯的药剂。 至于她已经被封印的魔力,则需要一些更为复杂的复合型素材去解除,亦或者依靠一些外力刺激,让封印有所松动。 这两样都可以同步推进尝试,毕竟有可能恢复了魔力,自己的黑雾身躯也就能恢复原状,反之亦然。 最麻烦的还是身上九阶魔法师的封印效果,究竟能否解除,璐璐缇斯心里实在没底。 她只能寄希望于自己恢复七阶魔法师的魔力之后能够以蛮力破解。 见到路禹和璐璐缇斯再无补充,西格莉德便在纸上写好的财物一词之后协商自己总结的:勤俭节约。 思考了一下,西格莉德补充了一行字。 “如果两位主人能勤俭节约…” 第二个议题是旅行方向。 路禹走到大厅墙壁挂着的地图前。 这幅地图记载了亚斯王国周边三国,以及一些实力弱小,依附于三个国家的领地。 “我和西格莉德询问了不少王城内的冒险者,他们均表示自己从未听说过梭伦帝国这个地方。” “不仅如此,你所提供的,秘光海,斯莱戈帝国,银枫圣教国都无人所知。” 璐璐缇斯早已猜测那场爆炸的魔力流极大的增幅了传送卷轴的效果,但是这个效果具体有多强,跨越了多少距离,她心里没底。 现在压根无人知晓梭伦帝国所在,也使得在亚斯王国之后该前往何方变得难以抉择起来了。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都在凝视着路禹,很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实在找不到消息,那就买枚骰子回来。” 璐璐缇斯惯性思维之下以为骰子在路禹那个世界有什么神奇的用法,迫不及待地问:“你打算做什么?” 路禹对璐璐缇斯的求知欲满满的语气十分不解,难道这个世界的人没玩过跑团? “真到了那一步,丢骰子决定去哪呗,你认为我打算干嘛?” 西格莉德在纸上写下:“骰子一枚…几面待定。” 看见璐璐缇斯对着自己主人伸出去的触手,西格莉德若有所思。 “璐璐缇斯大人的手比较多,骰子或可买多几枚,同时丢出,窥测神明赐予的暗示。” 第三个议题是安全问题。 既然暂时要居住在这个房子里一段时间,那么安全问题就必须考虑到位。 房子庭院的各个方向要留有示警的魔法,密布各种能够制造出动静的障碍物。 大门口,各个窗户的下方都要布置有一次性触发的陷阱魔法。 这还不够! 为了防止有人持有魔法感应器械亦或者更高级的禁魔道具,购置对付魔物用的机关陷阱是必须的。 这些陷阱一环扣一环地摆放好,让璐璐缇斯以特殊的魔法印记绑定,确认没有对应的魔力印记就无法触动,才算是完成基础的安保工作。 “你这是基础?”璐璐缇斯惊呆了。 在树洞那会璐璐缇斯就发现路禹在保证自己安全这方面做的是一丝不苟。 现在看来,这个评价有误。 他不是一丝不苟,他是苟! 树洞那是没基础,没环境,没素材,他没办法构思并布置出更为精妙的防范措施。 现在到了这个房子里,他第一时间就进入了状态。 “别从我这里学了个词就乱用,我这不是苟,是防患于未然。” “你总不能牺牲西格莉德的休息时间,让她大半夜跑起来查看四周的情况吧。” “再说了,西格莉德也只有白木级冒险者的水平,冒险用龙化失控又危险又伤身,我们战力现在严重不足,必须用外物保护自己。” “小心谨慎永远不会有错。” 西格莉德虽然不知道璐璐缇斯说了什么…但是看着自己主人跟黑雾不断争论,大概也知道璐璐缇斯觉得自家主人过于谨慎了。 西格莉德介入了两人的讨论,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微一笑。 “我支持主人的构思,防患未然确实没错。” 不愧是我相中的仆人,果然是站我这边的! 路禹的得意没持***。 西格莉德白净的小手伸到了路禹面前。 “主人请给我钱,有钱我才能购买您说的这些物件。” 议题三安全问题,到了最后还是议题一的财务问题。 “放心吧,会有人给我们送钱的。” 负责记录的西格莉德停了下来。 “送钱?” “是的,送钱。”路禹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吩咐道,“为了保证一定有人给我们送钱,我需要你去冒险者工会进行白木级冒险者的考核。” “时间嘛…”路遇瞥了一眼璐璐缇斯,“就定在明天吧。” 散会之后,西格莉德前往二楼属于自己的房间,面对着镜子开始了演技练习。 璐璐缇斯则是用触手卷着一大包东西,领着路禹进入了位于钟楼旁边的地下室。 约莫三十来平的地下室仅有一个出入口,里面摆放着一张桌子,几排书架,再无他物。 因为有几个隐蔽的透气口,因此不是特别闷。 真好奇那群作死的魔法师到底在这里调配什么药剂,浓度大得直接嗝屁。 另外,难道魔法师都是粗线条吗? 危险药剂调制不应该做好防护措施吗? 什么防毒面具,防护服…哦,这里可能没有。 那特定的防御性魔法总该先套几个吧? 如果不会,露天调配也不至于毒死自己啊。 不过看见身边挥动着触手摆弄各种魔法器材的璐璐缇斯,路禹也就释然了。 七阶魔法师都能把自己炸成这个克样,一阶魔法师毒死自己,实在算不得大新闻。 璐璐缇斯的触手蘸着史莱姆的浆液在地上涂涂画画。 一个图案复杂的圆形法阵逐渐成型。 谢天谢地,那位九阶魔法师创作这个封印魔法不会扭曲图案。 不过这也是路禹好奇的地方。 是他不能做到,还是他刻意留下的破绽? “觉醒方式有很多种,我取用的素材是最为普通的史莱姆浆液,他们大多天生就拥有对魔力的亲和力。” “以他们的浆液作为媒介,没有魔力的人很容易能感受到魔力的痕迹,继而触摸到无处不在的魔力。” “感谢史莱姆吧,路禹。” 路禹很恭敬地微微欠身。 是该感谢,在树洞求生的那段日子,他们靠着吃史莱姆度过了艰难的一段日子。 现在他们的身躯又将帮助路禹踏上成为魔法师的道路。 “不知道史莱姆能不能当宠物,如果可以,养一只报答一下?”路禹在胡思乱想。 “走进魔法阵。” 路禹正欲抬脚踏入,一个疑问涌上心头。 “不会爆炸吧?” “…” “…” “你进不进吧!”璐璐缇斯咬牙切齿。 “你这要是不会爆炸我肯定进啊!” 21.理智检定…算了不检了,GG! 路禹进入魔法阵后,璐璐缇斯从背包里依次取出了一瓶丛林史莱姆浆液,一瓶泥浆史莱姆的浆液。 丛林史莱姆主要汲取草木,大地中蕴含的魔力,而泥浆史莱姆主要汲取水与泥土中的魔力。 他们的特点都是与生养地上生物的大地更为亲近。 稍微服用一点,然后把这些浆液全部抹在身上,可以增加身体与魔力接触的亲和度。 两枚史莱姆的魔核被璐璐缇斯丢给路禹。 “先握在手里。” 路禹瞄了一眼,魔核仍然散发着淡淡的微光,那些光亮正是正在逸散的魔力。 普通人基本如此,他们能够看见极为凝实的魔力,却无法感受到这世界上无处不在的魔力流。 璐璐缇斯还在翻找。 洞穴蜘蛛的腿与丝线,哥布林魔法师的指骨被一一取出。 她为了路禹的觉醒做了各种准备,力求能让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合作伙伴直接感受到魔力的奥妙。 同时,她也做好了无法觉醒的准备。 对于大多数对魔力亲和度高的人,他们天生便有了成为魔法师的资格。 这便是魔法师中所说的,天赋。 而对于魔力亲和度普通,甚至比较差的人,他们就必须进行觉醒仪式。 觉醒所用的媒介,道具,都能提供觉醒者感受魔力的几率,但是相对的,越有效的媒介与道具,就越难以入手,甚至…无迹可寻。 为了与路禹的约定,也是为了探寻召唤师心目中无解的谜题,璐璐缇斯下了决心。 即便这次无法成功,她也要在旅行途中不断寻找合适的媒介,帮助路禹觉醒! “咔。” 忽如其来的异响令璐璐提斯扭动的触手纷纷停了下来。 望向路禹时,璐璐提斯赫然发现,他手中的两枚魔核已经碎裂。 大量的魔力从中喷涌而出,在地下室内掀起一阵狂风。 桌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拍打到了角落里,木质的书架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仿佛随时要四分五裂。 魔法阵光芒大盛,原本黯淡的纹路清晰可见。 从魔核中逃逸,弥漫在空气中的魔力在魔法阵的共鸣下化作肉眼可见的光粒。 路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片淡蓝色的“雾”,不知所措地用眼神询问璐璐缇斯。 “这什么情况?” 璐璐缇斯愣住了。 直到雾气缓缓消散,她才重新回过神。 璐璐缇斯飘到路禹身边,伸出触手搭在路禹的脑门,手,以及胸口。 路禹任由璐璐缇斯摆弄,他现在就好奇,自己成功没有。 好一会,璐璐缇斯的触手收了回去。 她绕着路禹转着圈,嘴里念念有词:“怎么会这么顺利…不该这么顺利吧?” 从这些呢喃中,路禹大致是明白了。 他觉醒成功了,而且格外顺利。 顺利到让七阶魔法师璐璐缇斯开始自我怀疑了。 “顺利不是好事吗?”路禹摸了摸头。 “当然是好事,只是我…我没想到能这么顺利。” 璐璐缇斯甚至没来得及用上精心准备的其他素材,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毕竟路禹可是毫无基础的家伙啊。 “你觉醒时这么平静,毫无波澜。” “觉醒结束后不头晕目眩,也不会因为骤然间感受到周遭的魔力而觉得恶心不适。” “路禹,你的天赋,可能真的不错。” 璐璐缇斯在魔法方面从来有一说一。 此时的路禹还不清楚,这个评价的分量,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璐璐缇斯对于他成功觉醒的一句,带有期望的祝福。 在璐璐缇斯的教导下,路禹很快学会了凝聚魔力,并利用魔力掀起一阵微风。 尽管路禹觉得自己快速地挥动手臂也能做到,但是这种新奇的感觉令路禹欲罢不能。 璐璐缇斯说这甚至不能算是魔法,只是一种对外部魔力的引导,但是路禹才不管。 小孩子到手了新玩具自然先玩个爽再说。 路禹蹲在地下室角落里对着灰尘引导着小小的龙卷,看见龙卷真的如自己所想的那般形成后,不由得嘿嘿直笑。 璐璐缇斯本想说路禹像个小孩子,话却没有能说出口。 路禹的背影让她忽然回想起了很久以前,她意识到自己能成为魔法师的那个下午。 自己的父亲正在劈柴,自己的母亲正在洗净采摘来的野菜。 坐在木柴堆上玩耍的她一甩手,点燃了不远处的一丛野草。 母亲慌乱地端起水扑灭了火,父亲惶恐地跪地,想要祈求恶作剧的魔法师原谅。 尽管他们什么都没做,但是道歉确实他们印在他们骨子里的记忆。 直到自己跳下木堆,告诉父母,那是她的杰作。 璐璐缇斯的记忆很清晰很清晰。 她能回想起父亲抱起自己时那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皮肤上留下的触感,能看见他累得凹陷下去的眼窝。 也能想起母亲突然流下的眼泪,以及她采摘野菜时手上留下的伤痕。 那天自己吃的是什么来着? 貌似是清炒野菜? 父亲少见地多放了一些盐和油,让那道苦涩的野菜吃起来格外的美味。 吃完晚饭,父母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她放了一晚上的火。 她放火,父母帮忙灭,两边乐此不疲。 璐璐缇斯没有打扰路禹,而是让他尽情地享受这一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玩腻味的路禹拍着手站起身。 “如果你还想玩,我可以教你一个十分好学的风属性魔法,运用得当,能把桌子,石头都吹起来。”璐璐缇斯说。 “不了,刚才已经爽够了…” “那,不介意我让你进行一个实验吧?” “你打算干嘛?” “我引导你,你来进行召唤。”璐璐缇斯说。 愣了一会,路禹连忙说:“我这才成为魔法师,什么都不懂,就跑去召唤,你就不怕失控出事啊!” “所有应契约降临的召唤物失控的概率几乎不存在,他们需要按照契约内容完成召唤师的要求。” “可你说过,要付出代价啊!” “你不给予任何指令,只是单纯的召唤,那么付出的就只是魔力。” “你不会以为现在的你能召唤出瞬间吸干你魔力的怪物吧,除非你下定决心把‘允许超额支付换取更强力量’这一点写入契约,否则你很安全。” 沉默了一会,璐璐缇斯认真地叮嘱道。 “路禹,你已经是魔法师了,未来也许还会走上召唤师的道路。” “答应我,永远不要启用超额支付。” 璐璐缇斯的郑重其事也让路禹变得严肃了起来。 “我答应你。” 随着璐璐缇斯来到地面上,西格莉德也应路禹的要求来到了附近,开始检查有没有人在暗中窥伺。 确认一切安全之后,璐璐缇斯攀附到了路禹的头顶,用触手缠绕在路禹的身躯上。 喝了史莱姆浆液的璐璐缇斯短暂地拥有了更强的魔力,这使得她可以轻松地介入路禹的召唤仪式。 “我将负责召唤仪式的契约部分,你只需要将召唤物于描绘脑海中出来,就足够了。” 因为是第一次召唤的缘故,有些紧张的路禹听了璐璐缇斯的指示之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凝实的黑雾身躯就在自己的头顶上不断地逸散着黑色雾气。 随着璐璐缇斯说开始,路禹立刻闭上了眼。 脑海中,一张不知名的动物的皮缓缓展开,黑色的字在浮现于皮革上的一瞬间就开始燃烧。 燃烧产生的青烟仿佛有着奇异的力量,围绕着整块皮革缓缓地飘动。 按照璐璐缇斯之前说过的,这便是召唤的契约。 一般的召唤师会提前构思好契约书的内容,遇到需要用到时瞬间触发。 等到契约书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璐璐缇斯的声音响起。 “想象他降临这个世界的模样。” “描绘他,赋予他停留于此地的躯壳!” “让他,活过来!” 璐璐缇斯接二连三的提示令路禹有些慌乱。 他本就是第一次召唤,还有些仓促,故而在描绘时脑海中一片混乱。 再想要去赋予更多细节,召唤仪式已经成型。 伴随着契约内容,躯壳赋予的完成,路禹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他不远处的庭院上空,一个黑色的光球正在不断地膨胀。 周遭的魔力不断地向此处聚集,涌入光球内部。 随着光球炸裂,黑漆漆的通道浮现于众人的头顶。 璐璐缇斯,西格莉德,还有路禹纷纷抬起头,注视着那个通道。 会是什么召唤物? 黑暗中,一团两个篮球大小的黑色的凝胶状球体缓缓从通道中落下。 通道消失。 三人宛如石化一般,静止不动。 现场一片静谧。 黑色球状物的表面不断地分泌着粘稠的黏液,那些黏液在它的皮肤上隆起,爆裂,往复循环。 无数的眼睛中镌刻着憎恨与绝望,一颗颗眼珠子不断地晃动,黏液就这么流淌过他的眼睛,而这个怪物却毫无反应。 他的触手从身躯中延伸,插入地面。 当黏液接触到地面的一瞬间,刚刚发芽的青草化为了飞灰。 “是你召唤了我?” “要求…清除庄园内的杂草…” “执行吗?” 路禹浑身发颤。 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声音啊。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有无数嘈杂的啸叫声。 那些啸叫声尖利而凄惨,仿佛有无数双手在路禹的心口抓挠。 西格莉德颤抖着问:“他…是来除草的?” 璐璐缇斯一阵恶寒,用触手缠住路禹,颤声问:“你到底描绘了什么,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路禹强忍着多看了几眼自己第一次召唤来的“大宝贝”,辩解道。 “好像…刚才最后是想到了你。” 22.好消息,坏消息 路禹很快就无法说话了,他脑海里的杂音越来越大。 那些凄厉的尖啸不断的回响,重叠,如同一道道巨浪,连绵不绝地拍打着路禹脆弱的神经。 这个怪诞的召唤物眼睛在某一瞬间全都化为黑色的气泡,鼓起,炸裂,那绿油油,充满寒意的憎恶感仅仅消逝了一瞬,便被另一种让人作呕的恐惧所替代。 眼睛消失的位置,不定状的嘴在流动的黏液“簇拥”下纷纷涌现,一双双手从那些“嘴”中伸出,对着路禹所在的方向轻轻地挥舞,像是在邀请他向前,给予他一个拥抱。 纤细的触手逐渐变得粗壮,像是汲取了养分野蛮生长的藤蔓。 每一根“藤蔓”上,绿色的“珠子”接连绽放,发出烹煮粘稠的浆液时泡泡炸裂的“噗噗”声。 路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量,脚一下子软了下去。 站立不稳的他向后倾倒。 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力量…” “支付…” “契约修改…” “我能赋予你…” “滚出去!” 路禹第一次听见璐璐缇斯这么有气势地声音。 此刻他的脑海中,召唤来的生物不再以圆球状的身躯示人。 快速膨胀的黑色黏液很像是进行黑面包实验时从烧杯中不断涌出的黑碳,两者的区别只在于…此刻这个召唤物的身躯涌出来的黑色黏液如同瀑布。 那些新涌现的黏液上一样密布着眼睛。 在听到璐璐缇斯的呵斥之后,召唤物的膨胀趋于停止。 “路禹,醒过来,告诉他契约终止!” 路禹艰难地睁开眼睛,脑海中那个正在膨胀的召唤物于眼前还只是圆球的召唤重叠到了一块。 通过召唤师与召唤物的精神联系,他已经知道,刚才他所看到的画面,便是这个家伙的“除草方案”。 他那不定型的身躯经过的地方的确是寸草不生… 路禹也终于在短暂的眩晕中回忆起了召唤描绘的最后一刻,自己想到的是什么。 正是他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对璐璐缇斯的第一印象。 克味。 “契约…” “终止!” 召唤物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飘忽。 原本已经在地上扎根的触手缩回了球体内部,所有的眼睛一齐闭合。 “支付…” “达成…” 在它吐露出最后一个字符后,召唤物全身化为无数的光点,散入了空气当中。 突如其来的心悸与虚脱把刚刚短暂短片的路禹再次击倒,他根本来不及做任何防备,便又一次瘫倒。 好在,璐璐缇斯速度快,把他托住了。 “璐璐…”路禹一口气没上来,开始大喘气。 “我知道,这是正常的反应,他收取了你的魔力作为报酬…虽然召唤师们以自己的视角,称那是代价。” “现在你的魔力已经被那个怪物榨干了,因此会极度疲惫…” 路禹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睡过去,因此强忍着疲惫喊来了看得目瞪口呆的西格莉德。 “明天一…一早,去冒险者工会,评定。” “璐璐…缇斯,给她准备多一些,防身的东西。” “要有毁尸灭迹的道具…人有时候…会比怪物还要可怕…” 璐璐缇斯都被路禹逗乐了。 自己都虚脱了,居然还惦记着毁尸灭迹,销毁证据这些细节呢。 路禹吩咐完,脑袋一松,便睡了过去。 等到路禹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这一觉,他睡得格外的沉。 本以为见到了如此掉san的召唤物之后,梦境中多多少少要和触手进行亲密接触,可是他居然是梦到自己在梦里吃西红柿牛腩… 看来美好的回忆具有无法想象的力量啊。 “醒了?” 璐璐缇斯正好端着一大盆烤制的牛肉走进门。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试着摇醒你了。” 烧烤这玩意一般而言很难做得难吃,除非你连烤焦了都没发现。 大概是触手方便不断地转动的缘故,璐璐缇斯的烧烤看上去还挺有食欲的。 饿了一天的路禹也不多说什么,随便拿起一串就吃了起来。 除了调味料放太狠,基本吃不出牛肉本来的味道之外,的确没什么可挑剔的。 看来以后自己偷懒不想下厨,完全可以让璐璐缇斯做一顿烧烤顶班。 “味道怎么样?” 路禹一边吃一边赞许道:“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很多,只要你不做史莱姆魔能…额,史莱姆魔药羹,手艺还是可以的。” “你喜欢吃就好…这是我从家里人那里学到的唯一的手艺了。” “你家里人经常吃烤肉?” “不,很久才能吃一次,也许就是这样记忆才很深吧。”璐璐缇斯说,“因此,我成为魔法师之后经常自己烤来吃。” 路禹继续大快朵颐,璐璐缇斯则是很郑重地对路禹说:“昨晚的事,抱歉。” “如果你是指成为魔法师之后让我立刻尝试召唤,那没必要道歉。” “其实我当时也有那样的念头,你所说的那个猜想,我也很感兴趣啊。” 璐璐缇斯认为这是路禹的宽慰:“你没必要给我台阶下,你愿意协助我,和我催促你去实施是两回事。” “而且,我也没想到,你召唤来的召唤物如此…强大?” 璐璐缇斯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形容昨晚所见之物。 路禹替她找到了那个词。 “不可名状,对吗?” 璐璐缇斯品味了一下这个词,欣然采纳。 “我之前只在传说记载和一些零散的古籍上看到一种与他差不多的存在,然而那些描述均不符合昨晚的召唤物。” “不只是不可名状,他更像是一种憎恨,恐惧的集合体,存在本身便是让人感到不适的。” 路禹对于璐璐缇斯的总结归纳能力十分满意。 等一会… 他本来是想询问召唤仪式更多的细节,今晚再进行一番尝试的。 可是璐璐缇斯刚才说了什么? “你刚才说,你之前见过差不多的东西?” 璐璐缇斯点头:“你昨晚的召唤物,很像是六百年前在梅拉大陆摧毁了四国,迫使大陆上其余国家联合抵抗的‘侵染之灵’。” “侵染之灵?” “他有很多种称呼,建立于被摧毁四国之上的梭伦帝国后人称呼他为侵染之灵。” “银枫圣教国的圣职人员声称这是神明阴影照耀不到之地的‘渎神污秽’” “斯莱戈帝国的冒险者则更愿意把他们叫做‘扭曲者’。” “他们的出现没有任何预兆,仿佛一夜之间便从这个世界上诞生。” “在那之前,有记载的千年来,无数魔法文献,浩瀚如海的典籍都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的形态并不固定,但是流传下来的记录中出现最多的描述是这样一句。” “仿佛以各种人类的躯体错误拼接而成,只能发出无意义嚎叫的怪物。” “他们可以腐蚀人的心智,只要靠近并接触,脑海中便会闪烁过无数污秽的念头,负面的思绪逐渐主导接触者的大脑。” “长期接触,会变得堕落,邪恶。” “而且他们会被有智慧的生命所吸引,因此那场灾难当中,就连龙,巨人,哥布林这些平时与人类极少来往,甚至彼此敌视的种族也参与协助退敌。” 乍一听,路禹还以为这个世界真的有不得了的克味大佬存在。 但是经过璐璐缇斯的解释,他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璐璐缇斯表示,昨晚路禹的召唤物表现起来的破坏力,污秽以及邪恶程度都不是“侵染之灵”所能企及的。 侵染之灵之所以能造成巨大的破坏核心在于,当时根本不存在任何一个方法有效地制止他们袭击人类。 只要靠近便会被侵染思绪,变得癫狂,这才是棘手的地方。 人类与其他种族的联军依靠着召唤师一轮又一轮地召唤物投放,超远距离的魔法空袭,以及无数冒险者保卫家园,悍不畏死的一换一,才把这些怪物消灭掉。 但凡这些怪物会变形,再扭曲,再不可名状一些,人类与其他种族的联军估计赢了也是惨胜。 梭伦帝国现如今,多种族暂时和平共处的局面也是由那场战役奠定下来的。 “对了,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等到路禹两个消息都听完,他手里的肉串掉了下来。 “什么,我身体能容纳的魔力特别少,一个召唤仪式打底就没法丢火球了?” 璐璐缇斯不知道为什么路禹对于火球情有独钟,见到路禹如此衡量便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 “你别激动,别激动,魔力容纳的多少是可以逐渐增强的,虽然你现在基本上弱到一个召唤仪式就要虚脱,但是你的吸收魔法的速度比很多魔法师都要快啊,这完全可以弥补回来。” 路禹晕了,能这么换算吗! 打个比方,萌新魔法师丢个火球要半管蓝,他直接就是一管蓝起步,用完蓝见底了,只能抄起法杖或者别的什么趁手的东西上去肉搏了。 璐璐缇斯说他能恢复特别快,那也就是回蓝快…可是回蓝快有用吗? 正常拼命谁给你喘气回血啊,都是恨不得上去把你骨灰都扬了! “为什么会这样?”路禹哭丧着脸问。 “如果用炼金学家的话来说,那就是你浸润在富集魔力环境下的时间还太短。” “你虽然觉醒,也能够顺利聚拢魔力为己用,可是你的身体还需要一些适应过程。” “没关系没关系,我当年觉醒时候,也只能丢两三个火球,咱们起步差得貌似…也不多?” 23.真的是除草! 路禹没有说穿璐璐缇斯。 他可是清楚地记得,璐璐缇斯之前说过,刚成为魔法师那天,她跟家里人玩了一晚上的火。 路禹甚至已经在内心给璐璐缇斯贴上了“纵火爱好者”的标签。 现在璐璐缇斯说自己刚觉醒时只能丢两三个火球,要么是在安慰自己,以至于撒谎都忘记了之前说过的话。 要么…璐璐缇斯恢复魔力的速度更快,属于典型的初始蓝量高,回蓝速度快的怪胎。 一个十七岁就成为七阶魔法师的家伙,的确也该是个怪胎。 路禹仔细了解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得出了一个结论。 现阶段,召唤术只能当做压箱底的手段去使用。 因为自己的魔力并不能支撑自己在“支付”之后仍然有余力反击。 一旦使用召唤术,那就必须在召唤物消失之前击溃敌人。 自己魔力恢复比较快有一个好处。 天黑之后,路禹随着璐璐缇斯来到庭院中。 在璐璐缇斯的引导下,路禹成功对着不远处的空地释放了一发拳头大小的火球。 一发小小的火球就让路禹感受到了疲惫感,然而随着手上了两枚史莱姆魔核源源不断释放出的魔力被路禹吸收,他又一次恢复了状态。 这就是璐璐缇斯给路禹的解题思路。 虽然魔力容量有限,但是你可以外挂储存了魔力的道具,一边打,一边恢复。 对魔法药剂有些研究的璐璐缇斯还能提供不少恢复魔力的药剂,以及加速吸收魔力的药剂。 路禹这块干瘪的电池,只要打架前外挂一堆移动电源,那么也不会狼狈到一击之后必须落跑。 确认了行之有效之后,路禹跃跃欲试道:“我想自己尝试召唤。” 璐璐缇斯迟疑了一会,选了同意,只不过契约的内容她要求帮忙把关。 借着这个时候,璐璐缇斯正式与路禹说起了关于召唤术她所知的一些细节。 通常的召唤仪式基本可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是通过契约提出要求。 第二是描绘出召唤物的形象。 第三则是遣散召唤物,支付报酬。 如果你不想要描绘,也可以只进行一和三的步骤,由召唤仪式根据契约要求进行随机召唤。 这么做的优点是,需求的魔力少,召唤速度快。 缺点是,相较于通过描绘赋予更多细节的召唤物,充满太多变数。 一和三基本不会出现太大问题,问题比较多的往往是描绘环节。 通过这堂补课,路禹算是对于魔法师这个群体有了进一步的认知了。 之前通过璐璐缇斯的描述,路禹已经知晓,这个世界有文献记载的历史并不长,仅仅只有四千多年。 对于魔法,一直有人在研究其本源。 有人试图通过追溯本源,窥探到“奥秘”。 有人试图系统地理论化魔法的概念,使得魔法的力量能够进一步为人类服务。 但是这都不是绝大多数魔法师主流试图去做的事。 绝大多数的魔法师并不关心魔法本质是什么,如何运作,怎样影响了这个世界,他们只在乎自己的魔法确确实实有效。 至于如何有效,大家并不是很在乎。 这其中其实也包括了路禹与璐璐缇斯。 天生掌握了魔法的巨龙中也有长寿博学的龙学者,他们比人类更先踏入魔法的境界,可曾有纠结这个? 妖精居住于森林,高山之中,被生养之地赐福的他们能够沟通草木中蕴含的魔力,他们也没有去询问为何自己拥有这个力量。 使用某一种力量,并不意味着你需要了解这种力量的原理。 正如同天生就与魔力亲和度极高的史莱姆一般,他们大多没有智慧,只是依靠本能行动,但是却能构建出各种奇异的魔法,并顺利使用。 只不过伴随着魔法黑箱的存在,经验主义在这里遍地都是。 在经验主义之下,学习成本极高。 大多数魔法师即便创造出了新奇的魔法,也会藏着掖着,若是没有传人,临死才会想着公诸于世。 普通人想要学习魔法不仅要有天赋,还要有人看中,提携。 极少数天资绰约的人则是一路上通过一些流通的魔法,加以改进,形成自己的体系。 身为七阶魔法师的璐璐缇斯,她对于召唤术的学习与了解都源于帝国藏书馆的收藏。 这些召唤术的教学中往往会有大篇幅对于其他派别的攻讦。 龙学派召唤师会觉得英灵召唤派太过腐朽,只愿意着眼于过往伟人的留下的“躯壳”。 英灵召唤派则会觉得死灵召唤派邪恶,阴翳,羞耻与他们同处屋檐下。 召唤学派的林立和混乱其实也是现如今这个世界大多数魔法师学派的缩影。 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经验是对的,大家说服对方的方式只有一个。 拳头以及话语权。 召唤仪式的第二个描绘环节,召唤而来的生命,究竟是先被赋予了躯壳和细节才匹配符合这个躯壳的灵魂,还是根据降临的灵魂本身赋予躯壳? 就这样一个问题,无数召唤学派,居然争了数百年,才逐渐得出了“两者皆可,并不矛盾”这个结论,不免有些荒诞可笑了。 “我说了这么多,希望你记住,以后不要单信任何一派学者的经验之谈,很多魔法师是先‘学派’后‘魔法’。” 路禹怎么觉得…璐璐缇斯说了等于没说呢。 这意思是让自己通过召唤进行总结? 路禹起初倒是觉得挺离谱的,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合理了。 自己那个世界古代师徒制不就是这样吗? 你要学东西,就得先从帮工做起,满足师父的各种要求,等到师父觉得你心诚了,他就开始教你。 教也未必是全教,师父往往会自己留一手。 留着留着,这一手就失传了。 你觉得不合理吧…按照时代背景去看是合理的,毕竟谁又能保证教了徒弟饿死师父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呢? 其次就是学派与真相,这也是路禹那个世界见过的老话题了。 要屁股不要真相的确实是人间真实。 如果有人拿出了真相,而这个真相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没准大家都会否定。 宁可手拉着手一起摆烂,也不要一起进步。 谁知道进步之后自己还能不能抢到话语权? 让新崛起的人上来分自己的蛋糕,这么有风险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没人愿意开源,没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经验与知识,人人都在当貔貅只吃不拉,拿到手就捂烂,只给自己的人用。 也难怪这个世界的魔法发展这么缓慢。 迄今为止最后一位九阶魔法师死去之后,六百余年前竟没有一位新的九阶魔法师诞生。 教国信仰着从未现身过,连存在本身都可能是“杜撰”的神明。 各大国家除了在面临重大危机愿意合作探寻一下发展话题,除此之外都是各玩各的。 种族之间存在鄙视链,互相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看谁都不爽。 此前璐璐缇斯从未把自己内心中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说出来过。 她也没有分享过任何关于自己过去的事情。 今天她少见地说了许多。 路禹仔细回忆,令她打开开关的内容也许是“学派争端”。 每次谈及魔法话题,璐璐缇斯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语气也很是自豪得意。 唯独今天,谈及魔法与这个世界,她很失望。 她没有朋友,找不到人去发泄对于这个世界混沌现状的不满。 一个十七岁的七阶魔法师,对于这个世界美好的期待也许就是被学派争端给毁了… 如果再加上那位她提及过,利用她去镇压暴乱的公主。 路禹没有详细追问过细节,但是大概是逃脱不了一个“背叛”的主题。 不难理解她为何会说这么多了。 一个没有朋友的人,压抑了许久,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点,爆发出来罢了。 一个人愿意把内心积压的这些东西当着你的面吐露而出,那确实是很相信你,把你当成朋友了。 路禹笑了笑,打了个响指,玩起了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那个小把戏。 看着之间上转动的魔力漩涡,他说。 “你跑题了,我们本该在说召唤术。” 璐璐缇斯深呼吸,抱歉道:“失态了。” “其实也没什么,你才十七岁,我能理解这个年龄的人对于所见一切的迷茫与愤懑…毕竟我也年轻过啊。” “你很老吗?”璐璐缇斯噗嗤一笑,“别说这么老成…” 璐璐缇斯想了想认识路禹以来,他所做的那些操作,的确是够老成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比较小心谨慎,因此给了她这种错觉。 “关于你眼中的世界,以及魔法学界的事我基本了解了。” “既然你建议我通过召唤来不断总结属于自己的经验,建立起自己的召唤习惯…我相信你。” 说完,路禹正式开始了召唤。 这一回,他暂时不打算去描绘自己所知那个世界的经典形象。 他决定试试看,单纯地以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来描绘,会出现什么。 “契约内容拟定完毕。” “描绘…” “总之不要触手怪,不要不可名状…” 路禹心念一动:“那就勉为其难…先来个美少女。” “限定种族猫耳族…血统不要太纯,那样毛太多。” “需求嘛…算了,就除草吧。” 不多时,响应路禹召唤的猫耳族美少女出现在了庭院中。 猫耳朵,猫尾巴,长腿,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乖巧可爱的面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 嗯,很好,很好,自己还是很有召唤天赋的嘛。 璐璐缇斯触手往路禹脖子上一卷。 “你捆我做什么,我召唤来除草的,真的是除草!” 24.提头作战 月光下,亚斯王城东境方向,一支百余人的骑士小队正在归来。 三个月前的寒冬,因为要提防哥布林们趁着天气寒冷袭击边境岗哨,亚斯王城派出了许多训练有素的骑士向前线驰援。 如今寒冬褪去,冬雪消融,这批由部分贵族领头的王室嫡系开始逐渐返程。 安德鲁·特纳正在今日返程之人的行列。 身为子爵家的长子,十六岁便已经是一名二阶魔法师,许多人都看好特纳家在未来数年内依靠着王室的信任晋升伯爵。 这次冬季驰援,被委派了劳军任务的他得到了前线两位大领主的一致称赞。 剿灭哥布林地下迷宫时他以巨石压杀了十几只哥布林,更是让精钢级冒险者都赞叹不已。 返程路上,以安德鲁为首的家族骑士小队想到能与家人团聚,一个个喜笑颜开。 安德鲁也是如此。 这次优异的表现让他有了一丝与自己父亲争取的勇气。 骑士队伍在王城城郊各自散开,返回各自所属贵族的庄园。 安德鲁马不停蹄返回自家庄园,一位仆人立刻迎上前。 安德鲁下马,把缰绳往他手上一丢:“家里没出什么变故吧?” “家里好着呢,听闻您在东境一个魔法压杀了十几只哥布林,老爷在酒宴上开心得很,跟好多人吹嘘您的神武来着。” 安德鲁不喜地啧了一声。 “对了少爷,家里一直租不出去的宅子也租出去了。” 仆人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块,“老爷说这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气啊。” 安德鲁愣了一下,忙问:“哪间…” “就是那几个倒霉的魔法师调药剂中毒死的那间啊,真是该死的家伙,坏了家里的财路,还闹出了一堆流言,弄得那里一点人气都没有,阴森森的。” “现在好了,有人住进去,很快流言就会平息了。” 仆人完全没注意到安德鲁逐渐僵硬的脸,而是自顾自地报着自以为的“好消息”。 “什么人租的,冒险者?富商?”安德鲁追问,“我父亲都降价了,总不能再随便找个人租吧?” “听说啊,是个从远方旅行而来的贵族,走了挺多地方。” “出租当天我去看了,也就是个落魄贵族罢了,带着个长得还不错的仆人乱摆谱,跟咱们家,根本没得比。” 安德鲁脸色煞白,他猛地扇了仆人一个大耳刮子。 懒得解释,教训仆人还需要给理由? 安德鲁翻身上马,用马鞭指着仆人命令道:“就说我忘记去老师那里报平安,今晚不回来了,听懂了没!” 被打懵的仆人跪了下来,惶恐地连连说是。 安德鲁疾驰在王城郊外的主道上,心急如焚。 他只希望,租住进来的贵族是个稍微有素质的人,不至于在发现了他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归还。 如若不然,这事还真的难说清楚。 … 西格莉德所居住的房间里,那面挂在墙壁上已经开裂的镜子正在震颤。 因为路禹跟随璐璐缇斯进行魔法练习以及召唤实验的缘故,这片区域的魔力涌动格外的频繁。 像是在与这些魔力共鸣,镜子震颤的幅度越来越大,像是有了生命,正在呼吸。 路禹召唤来的猫耳族少女完美地完成了契约要求,把庭院里疯狂生长的杂草除了个干净。 别说,看漂亮的女孩子在庭院里辛苦劳动,而自己却坐在一旁吆五喝六,这感觉和地主老财区别不大。 根据这次召唤,路禹确认了一件事。 即便召唤来的召唤物不进行特殊,复杂的工作,所需的魔力依旧庞大。 除草这种工作,用风属性魔法割草甚至都比用召唤魔法找人来帮忙要划算,也难怪每个召唤师基本都把召唤往杀人方向上精进。 你要不是面临危险,动用召唤绝对是浪费时间和魔力。 召唤是杀手锏,不是万金油。 除非你是个实打实地“艺术”追求者,不然脑抽浪费魔力,让自己晕眩,只是为了找个美女除草给自己看,这种事典型脑袋有坑。 也难怪璐璐缇斯一直在教导自己各种简单好学的小魔法了,她是真的怕自己一头扎在召唤师这条路上死磕,走歪,不愿意学别的。 路禹觉得璐璐缇斯真的很适合做老师。 她能把枯燥的学习包装得十分有趣。 比方说,她通过施术动作来让路禹对某种魔法产生强烈的联系,继而达到无需思考便能速发魔法。 打响指绑定了能够制造旋风的风魔法。 食指向前指,拇指翘起绑定路禹一直挂在嘴边的小火球。 等到熟练之后,璐璐缇斯就会换下一组,等到来回几次,路禹就已经形成肌肉记忆,无需动作绑定都能瞬发魔法。 这些东西说着简单,但是若是教你的人不认真,或者不提那些关键的点,单凭自己摸索,很多人都会不得门入。 路禹感觉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课堂上,只不过以前的老师是人,自己现在的老师是一个触手怪。 她上课总是爱“手舞足蹈”,扭来扭去,让人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当路禹完成了最后一组基础魔法训练之后,璐璐缇斯喊了停。 璐璐缇斯算的真好,每次都是在路禹魔力快接近干涸时休息,永远不会让路禹进入虚脱状态,损害身体。 “还练吗?”路禹一边喘气一边问。 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学习能力和学习积极性震撼了,这一晚上,她教得这么快,知识点这么密集,路禹竟然跟住了。 之前她引导路禹去召唤,更多是因为好奇他身为异界人,究竟能引来什么。 如今见到路禹在学习魔法时迸发的热情,再看看他的天赋,璐璐缇斯忽然想起了路禹向自己索要的那个报酬。 “五阶或者六阶魔法师吗…” “如果你真的能以这样的速度进步,没准真的能做到呢。”璐璐缇斯心想。 璐璐缇斯用触手扶起路禹:“今天就到这,虽然你恢复快,但是过度调动魔力,你会觉得浑身都疼的。” 推开大门时,路禹好奇地问:“璐璐缇斯,你觉得我学得怎么样,有没有成为一名四阶魔法师的潜力?” 也许是正式开始了解这个世界与魔法师的缘故,路禹不像在树洞那会了,张口就是五阶六阶。 璐璐缇斯莞尔地笑了。 “我看你啊,有希望成为七阶魔法师。” 路禹乐了,说了声别闹。 璐璐缇斯刚想认真地告诉路禹,说自己从不再魔法这方面开玩笑。 玻璃落地,碎裂的巨响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两个站在房子大门口聊天的人浑身一激灵,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甚至凝滞了。 “应该是西格莉德房间里那面镜子吧,昨天我查看房子状况是就觉得裂开了,有些危险。” 璐璐缇斯的解释让警觉的路禹松了口气。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坠地。 紧接着,二楼响起了奇怪的脚步声。 那脚步,时轻时重,像是一个身体不平衡的人无法把握好落脚的力度。 路禹的背后吹来一阵冷风,脊背上爬过一丝恶寒,令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二楼,今天没人。 西格莉德随着王城冒险者工会评定白木级的其余业余冒险者出发了。 璐璐缇斯虽然感知力严重削弱,但是普通人靠近还是能察觉到的。 然而刚才他们在视野开阔的庭院里练习,压根没发现有人闯入。 现在在二楼的,是什么东西? 脚步声从路禹与璐璐缇斯的头顶逐渐挪动到了楼梯附近。 一束月光从楼顶的玻璃照射在楼梯扶手处,一双纤细且白得有些病态的手出现在了那里。 是个少女。 白色吊带裙随着她的动作晃动,黑色长发披在肩头,那张好看的鹅蛋脸很是清冽,没有任何表情。 她的眼睛很奇怪,十分空洞,一片漆黑,仿佛没有瞳仁。 她只是笔直地望着前方,足足好几秒才像是看见了路禹与璐璐缇斯一般,缓缓调整视角,把视线移到两人身上。 她的动作更奇怪。 少女的身子倾斜,左脚像是无法伸直一般,从膝盖关节处使不上力,只能以右脚为发力点,拖着身子前行。 路禹心中警铃大作,他赫然发现,楼梯上的白衣少女死死地盯着自己。 “嘎达。” 令人牙酸的一声脆响,白衣少女像是残废的左腿瞬间扭正。 路禹没见过有谁能这么正骨,还是自己正骨! 这个家伙腿掰直竟然没有任何表情? 痛觉呢? 她两步并作一步,快速从楼梯上冲下,目标直指路德。 璐璐缇斯用触手奋力把路禹甩向门外,自己则是迎着白衣少女撞了上去。 搞不清楚这个少女来路的璐璐缇斯选择先用触手制住对方。 一个照面,璐璐缇斯的触手被白衣少女以巨力挤开。 对于璐璐缇斯的干扰,白衣少女揪住其中一根触手,用力一甩,便把璐璐缇斯砸到了墙壁上,重重地落下。 在被砸飞出去前,璐璐缇斯大喊了一声:“把没用完魔力的史莱姆魔核丢给我!” 紧急时刻,路禹脑子很清醒,他以一个打水漂的姿势,把魔核贴着地面砸到了璐璐缇斯的身上,避开了少女的拦截。 璐璐缇斯抓住魔核,补充魔力,迅速释放出气息。 无视璐璐缇斯正在走向路禹的白衣少女缓缓回头,看着璐璐缇斯微微张开嘴。 “路禹,跑!” “不要管我,闷头跑,这是…咕…” 璐璐缇斯来不及说话,白衣少女以及杀到了璐璐缇斯的跟前。 璐璐缇斯奋力用触手拍掉了少女抓向黑雾身躯的手,看到路禹还在犹豫,她用路禹最熟悉的汉语大吼。 “我有办法脱身,你跑啊!” 路禹被吼得一愣,僵在原地的脚迈了出去。 他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一会就冲出了院子。 房子里的打斗声逐渐远离耳边之际,路禹停下来了。 看见不远处柴堆上躺着的一根金属棍状物,他咬着牙,面色狰狞地拿起了它。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路禹刚回到房子门口,便看到这个诡异的白衣少女一手按住璐璐缇斯的黑雾身躯,一手高高举起,紧握着拳。 璐璐缇斯所有的触手疯狂抽打少女的身躯,甚至笔直地刺在少女的喉咙上,但却毫无作用。 看到路禹去而复返,璐璐缇斯急得冒烟,大骂路禹蠢货。 脑子有些缺氧的路禹看到璐璐缇斯陷入危险,大踏步上前。 “我滚你吗的!” 以打本垒打的骑士,路禹一棍子敲在了毫无防备的少女侧脸上。 惊人的力量重击之下,少女的身子被打得倾斜,头瞬间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反弹,滚动,掉落在不远处。 看到这惊悚的一幕,路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我的力量有这么强?” 正在自我怀疑的路禹被起身的璐璐缇斯抓住,疯狂往门外走去。 路禹刚想问她跑什么,下一秒,他就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 黑暗中,少女无头的身躯手脚并用,爬行到掉落的头颅旁,捡起了它。 提着自己头的少女冲到了室外。 月光下,那颗头正在对着路禹和璐璐缇斯在笑。 25.演,我疯狂的演! “不介意我问一下,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吧?” 路禹实在不觉得这是个生物,哪个生物能拎着自己的头行动的? 女版刑天? 本想用精法交流,但是看见白衣少女的进攻欲望暂时消退了一些,璐璐缇斯决定不刺激她。 她一边注视着白衣少女,一边小声地给路禹解释。 “这是破魔人偶。” 自然中有不少特殊的矿石其本身十分排斥魔力,并且能够将魔力消解,扭曲掉。 根据这些石头对魔力的扭曲效果,普通人利用工艺制作出了大量克制魔法师的器具。 破魔箭矢,破魔药水,破魔鳞粉等等。 出门在外的冒险者也往往会携带一些破魔道具,以应对敌对魔法师,以及其他种族中擅长魔法的怪物。 普通人的工艺基本维持在器物层面,魔法师则不然。 不仅普通人对破魔有需求,魔法师也需要对付潜在的敌人。 制作人偶的人偶师和喜欢研究“造物技艺”的炼金术师创造性地将两者融为一体。 这些人偶身躯中蕴藏着可以扭曲魔力的破魔力量,本身又被炼金术强化过躯壳,因此成为了没有痛觉,不会死去的魔法师杀手。 视制作工艺,有些破魔人偶甚至能够击杀四阶以上的魔法师。 璐璐缇斯没感觉到有人给这个破魔人偶发号施令,那么这个破魔人偶大概率就是被魔力以共鸣的形式启动了。 到底是谁把人偶放在这个鬼地方,而且还不把驱动她的核心关闭? 路禹也没空想太多别的了,刚刚训练魔力和体力都消耗一空,又猛然间来了一个高速往返跑,现在他实在脚软。 大喘气的路禹看着手里的铁棍,决定把近战也拉起来。 外挂电池充电是非常美好的构想,但是面对步步紧逼的敌人,你哪有时间去嗑药,拿充电宝? 像刚才那样,手上什么趁手就用什么拼命才是王道。 “璐璐缇斯,怎么对付她?” “如果是以前的我,用魔法暴力炸碎就好了。” “知道以前的你很强,我问的是…现在呢?” “找到她的核心,让人偶停下来。”璐璐缇斯说,“我刚才用触手戳她的心口就是为了找核心。” 然而破魔人偶的身体强度远远超过了璐璐缇斯的想象。 制作破魔人偶的人偶师很舍得用料,这个人偶鼎盛时期干翻三阶魔法师应该不是问题。 在这个精钢和秘银是主流的地方,这已经属于强大的战力了。 “咔…” “咔…” 趁着人偶不行动的空档交流的路禹和璐璐缇斯吓了一跳。 人偶提着头的右手高举向空中,身子不断地颤抖,边颤抖,边踉跄着往路禹方向走来。 路禹不太清楚人偶为何突然变成了帕金森,他一点也不觉得眼前这一幕滑稽,只觉得毛骨悚然。 因为人偶的头仍在冲着他笑。 人偶师造这个人偶时候有必要做得那么逼真吗? 反正是感应魔力进行攻击,有头没头区别很大吗? 路禹觉得人偶师完全可以根据蜘蛛,做一个类似恐怖机器人的玩意。 想象一下,一个通体漆黑的节肢类破魔人偶,有细长的口器,大量的细长的足。 他们成群结队,无视地形障碍,向你一拥而上…靠,还不如人型人偶呢,至少人型人偶平时能装扮起来,养眼一些。 璐璐缇斯观察着人偶像是癫痫的动作,像是明白了什么。 她的触手抢过路禹手中的铁棍,冲上去,抢在人偶反应过来前,对着胸口,猛击! 一个触手怪,手握铁棍对倒地不起,头掉一边的人偶不断敲打,要是没有前情提要,怕是会感觉混沌到头皮发麻。 路禹反应快,他抓起旁边宅邸墙壁下的一块青砖,走到倒下的人偶边上。 路禹担心人偶的头等下表演飞头蛮经典操作,于是一个大脚把她的头踢飞出去,这才放心地跟着璐璐缇斯一起重锤倒地抽搐的人偶。 虽然不知道为啥人偶忽然就战力锐减,反正这种危险玩意先打成破烂,然后一把火烧了,把烧掉的灰收集起来,分各个地方扬掉才是正解。 哪怕是有魔法师来寻找,路禹就不信自己灰分几处扬的操作能让他追踪到自己头上。 璐璐缇斯看见人偶只能不断颤抖,而无法做出连贯的动作,放下了铁棍。 触手在人偶的胸前摸索,从破破烂烂的衣服后找到了一个隐秘的按钮,轻触了一下。 人偶瞬间绷直了身体,不动了。 路禹就纳闷了。 这人偶师什么毛病,脸和身体轮廓做得这么细,衣服下的细节这么差,他到底是追求细节,还是偷工减料啊? 异界的人偶师有没有工匠精神? 璐璐缇斯挖出了破魔人偶的魔核,仔细检查之后,狐疑地喃喃:“这…什么啊?” 原本驱动人偶运行的体内法阵早已支离破碎,不知道是谁在原有的法阵上嵌套了一个新的法阵。 后来修补法阵的人技艺生疏,对于魔法的理解也很差,根本无法发挥破魔人偶的完整威力。 而且这个后来修补法阵的人似乎是找不到合适的驱动晶核替换,依旧使用了老旧的破魔晶核。 长年累月之下,这个晶核本就脆弱,再被路禹一棍子闷下去… 链锤砸不穿重甲,但是让你吐血而死是没问题的。 璐璐缇斯找到被路禹大脚开到远处的那颗头颅。 果然,这个头跟这具身躯根本不配套! 路禹也搞清楚现状了。 简而言之就是,有人在修改这个破魔人偶,修改的方向是把她变成一个符合自己审美的美少女。 但是这个人很菜,补不了前人的内嵌法阵,只能自己嵌了一个新的,看刻画阵法的痕迹,可以看出他尝试了很多次。 终于,他成功了。 两个互相嵌套的阵法一起触发,勉强让人偶能够动起来了…当然,他应该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能动。 跟码农一样,你也别问为什么能运行,能运行就是好事,只要没出bug就别乱改代码! 璐璐缇斯检查过后的确没发现遥控人偶的迹象,确信这就是一次意外的魔法共鸣事件。 说起来…这样的事,好像不久之前刚发生过一次?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把她藏在这里的呢?”路禹摸着下巴开始思索。 深夜中,急促地马蹄声打断了路禹的思绪,以及璐璐缇斯检查人偶的动作。 两人对视了一眼,迅速开启了精法的链接,进入聊天室模式。 根本不需要路禹指挥,熟知他脾性的璐璐缇斯已经拖着人偶进入房子里,并且迅速躲藏起来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路禹也越来越确定对方就是来找自己的。 他犹豫了一会,走进屋子,让璐璐缇斯配合着自己拉上所有窗户的窗帘,熄灭一楼所有的光源。 路禹快步去往厨房,把自己的那把小刀别在腰上,方便自己随时取用。 璐璐缇斯发挥身躯一片漆黑的优势,埋伏在极难察觉的角落里。 做完这些动作,到访者也已经骑着马来到了院子当中。 路禹透过窗帘的缝隙瞄了一眼,是个自己压根不熟悉的金发年轻人。 到访者没有急着叩门,而是站在门前打理好了服饰,确认好自己仪态之后,这才拍打起了大门。 路禹通过璐璐缇斯的描述,大概知晓了到访者在门外的动作。 虽然对方表现得很有礼貌,但是谁又能知道这不是演技呢? 不过不吱声肯定是不行的,对方很可能会兴起闯空门的念头。 路禹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脱下外衣,只留下内衬。 他揉搓了一下脸,扮出睡眼惺忪的模样,故意踩在楼梯上的声音弄响。 “什么人啊,这么晚了!”哈欠里带着火气的声音使得门外头的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尊敬的租客,在下安德鲁·特纳,特纳家的长子,是您这栋房子的主人。” “夜深来访,冒昧打扰,不知道能否开门说话。” 特纳家? 路禹眼珠子一转。 这个人偶难不成是他们家放在阁楼里遗忘的? 心里这么想,但是他的话依旧带着火气。 “你说你是子爵家的人我就要信吗?”路禹说,“谁能保证你不是匪徒?” 门外的安德鲁没有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着自己深夜到访的理由。 “取走阁楼上的一样东西,取了就走?” 路禹一听安德鲁的话,好家伙,这是石锤了。 那个乱嵌法阵的菜…嗯,贵族就在眼前。 电光火石间,路禹心中闪过了一个新的计划。 路禹让璐璐缇斯把人偶拖出来。 安德鲁还在门外解释自己绝无恶意,并且愿意以物品赎回遗落之物时,门忽然打开了,一个人型的轮廓摔在他的面前。 安德鲁怔怔地看着满是擦痕,身首异处的人偶,迅速俯下身子,颤抖着检查着她。 “安德鲁…你们特纳家是否应该给我一个说法。” 刚想指责路禹破坏他宝贝人偶的安德鲁听到路禹说的话,呆滞了。 “说法?”安德鲁气极反笑,“我遗落之物被你破坏成如此模样,若非你我同为贵族…” 安德鲁手按在佩剑上:“我就要邀请你决斗了!” “你遗落之物是一个破魔人偶,这点我不说你也清楚。” “你的破魔人偶就在刚刚袭击了我,若非我技高一筹,寻常人已经血溅当场了。” “你质问我,那我也要质问你了。” 路禹走到特纳身前,用手拍掉他抽出剑鞘的剑刃,昂起头,沉声说道。 “特纳家偷藏破魔人偶,袭杀租客,这便是亚斯王国贵族的待客之道吗?” 看见特纳的手还握在剑柄上,路禹嘴角上扬,嗤笑着问。 “你,当真要与我决斗?” 26.坐等傻子上门 心爱之物变得伤痕累累,情绪激动的安德鲁在听了路禹的一番话之后,先是慌张,而后便是显露出了困惑的神色。 袭杀贵族,这可不是小的指控。 这个时代的很多地方,贵族杀普通人,若是律法宽松些,甚至没有责任,无非赔偿了事。 寻常王族追究下来,也是不轻不重地在自己的领地发布罪己宣言。 这个宣言就不是给下面人看的,而是告诉王族,自己对王族制定的律法没有任何意见,并且会在保证大家利益的情况下,不再犯错。 紧接着便是向王族敬献一些亵渎律法的小心意,大家皆大欢喜。 若是杀的是奴隶,那更不会被追究责任。 交易完成后,奴隶便是私人物品了,是死是活都看主人家心情。 但若是你袭杀的对象是脱离了一般阶层的骑士,有爵位的贵族,哪怕是最小,最没地位,不受人待见的贵族,你都会惹上大麻烦。 在事态不到你死我活的情况下,明牌袭杀,就是毁坏大家一起制订下的规则。 安德鲁很清楚问题的严重性,可问题是…他的破魔人偶虽然能动,但也仅仅只是能动,她的动作完全不受控制。 有一次启动后,破魔人偶对着他使出了连环巴掌,把他脸都打肿了。 修改法阵,成功嵌套之后,破魔人偶行动就变得十分混乱。 浑身抽搐一样胡乱抖动,噗通一下倒地上,像条鱼一样扭动身子才是常态。 路禹说她动作连贯,行动敏捷,一套军体拳差点把路禹打重伤… 安德鲁实在想象不出那种画面。 路禹见到安德鲁不信,示意他跟自己进屋。 一根火把被路禹交给安德鲁。 “照照看,这就是我和她对战留下的痕迹。” 玄关处,大量白色的划痕在火光照耀下显现而出。 门背后的墙壁上,一个几处撞击后产生的凹坑清晰可见。 安德鲁伸手去摸了摸,碎石与墙灰簌簌而下。 路禹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深夜前来,自然不存在临时制造出这样的场景蒙骗自己的可能性。 虽然安德鲁有些奇怪墙壁上的凹陷处有类似八爪鱼一样细长触手的印子是怎么打出来的,但他没心思去细细思考了。 自己的人偶,真的动起来,打算杀人? 杀的还是自家的租客,一位四处游历的贵族。 紧接着,安德鲁想到了一件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自己从哥布林地宫里找到的这个破魔人偶,经过自己检测,正常运作下,对付三阶魔法师不在话下。 现场如此激烈的对战痕迹足以证明当时破魔人偶处于一段诡异的“正常运转”状态。 能对付破魔人偶,并且把它打成如此惨烈的模样… 安德鲁偷偷瞄了一眼路禹,佯装后怕地说道。 “幸好阁下武力惊人,武技精妙啊,若是入住的是魔法师,今日恐怕会发生更为糟糕的事情。” “我就是魔法师。”路禹瞥了一眼安德鲁。 安德鲁打了个颤,表面上波澜不惊,头皮却一阵发麻。 能把正常运转的破魔人偶打烂,而且还是个魔法师…三阶? 不,三阶魔法师都够呛,破魔人偶对魔法的扭曲效果会使得大量的魔法无效化。 可…有这么年轻的四阶魔法师吗? 他才几岁? 二十出头? 看着也不像是亚人啊。 安德鲁到底还是年轻,没有处理这种事的经历。 随着脑海中的一个个猜想蹦出来,他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本身他从东境回来就是想请求自己的父亲暂时停止“推销”自己。 年轻,二阶魔法师,军功不错,王室嫡系的骑士团里人缘好,这些属性在安德鲁身上一汇聚,便吸引了不少关心他婚事的人。 之前他据理力争让家族里不要过早把自己推上前,让自己有时间努力钻研魔法,习得制作人偶的方法。 然而人偶师,对于这里的大多数人而言只是“奇淫巧技”。 他们更希望安德鲁在钻研魔法方面有更大的成就,掌握更多的力量,带着家族往上爬。 很快,亚斯三世便会在东境有大动作,届时若是安德鲁表现出色,身为王室嫡系的他们扶摇直上指日可待。 “等你成为四阶魔法师,是亚斯王国的大人物,你想怎么研究你的人偶都好。” 父亲的许诺更像是笑话,到了那时,自己当真有时间钻研,又当真还能卸下自己背负的担子吗? 他在东境立了战功,得到了老领主们的交口称赞,只为了回家时能让自己的父亲让步。 如今自己用来学习的破魔人偶出事,安德鲁能想象自己父亲的愤怒。 只怕再也别想触及这方面的事情了吧。 “发生这样的事确实是我的责任,我会补偿你受到的损失,但是不是现在。” 看见路禹面露不满,安德鲁赶忙说,“天色已晚,明天我会给你一个说法。” 安德鲁卸下自己的佩剑,放在地上。 “这是质押物。” 路禹倒也没想到安德鲁在清楚了事情原委之后如此顺滑地进入了赔偿模式,是性格如此吗? 路禹拾起佩剑,挥了挥手,不耐烦地说:“我等着你的回应,但愿你不会想着回家之后找人来灭口。” 原本很谦逊的安德鲁眉毛紧皱,脸上赔笑的笑容瞬间凝固。 “这是在质疑特纳家的信誉吗,我恳请阁下收回这番话。” 路禹皮笑肉不笑地回头望着安德鲁。 “你可能忘了,有这么一种可能,是你本就打算借用人偶谋害租客,却不曾想遇到了我。” “我奋力反击,把人偶制服,你害怕事情败露,因此连忙赶来找我要回证物。” “你!” “你什么你,我刚把人偶给制服,你后脚就骑马赶来,凑巧成这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不是巧合这么简单。” 安德鲁想说些什么,但却是有口难辩。 时间上,的确太过巧合了。 他刚回到王城,自己的人偶就袭击了路禹,哪怕是寻求第三方的人公证,这件事特纳家都是有疑点。 之前这间房子就因为死了两名魔法师而有不少坊间传闻,那些怪诞的话语一度让特纳家的几个宅邸无法出租。 若是这次袭击事件被曝光,那么特纳家即便没做过这事,民众也会乐淘淘地开始无端联想。 特纳家的敌人一定也会借着这些事奚落,恶心家族里的人。 “安德鲁,看在同为贵族的份上,我让你拿走证物已经是很好说话了,如果你当真要连我说些什么都要管一管…” 路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决斗吧,你赢了,我就闭嘴。” 安德鲁抬头凝视着路禹的双眼,不一会,他挪开了视线。 路禹从表情,到眼神,无一不透露着强烈的自信。 再联想到破魔人偶对付他都被打得伤痕累累,而他甚至是名魔法师… 很难赢。 安德鲁对着路禹施了一礼,将随身携带的布袋放在佩剑旁,并且主动示意把人偶留给路禹保管,自己只带走驱动晶核。 路禹同意他的要求,把已经裂纹密布的晶核丢给了他。 “路禹阁下,明日中午,我定然回访。” 说完,他带着骑上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确认安德鲁真的走之后,璐璐缇斯迅速现身,把人偶拖回房子,关上门,锁死。 跟着路禹走到安静地厨房里点起灯,把布袋解开,小半袋金属货币掉落在木桌上,发出悦耳的响声。 璐璐缇斯点燃火把,在火光下,两人愉快地数起了钱。 “路禹,我有点搞不懂你了,你做事这么怂,怎么这次演起来这么大胆呢?” 刚才好几次,璐璐缇斯都觉得路禹要把话聊崩了,但是最后他居然稳住了。 稳住还不是最厉害的,他把控着对话的节奏,牢牢地压制了安德鲁的气势。 分明路禹就是个刚刚起步的萌新魔法师,可安德鲁却忌惮不已。 路禹笑着拿起一枚银币,放在火把下观察。 听到璐璐缇斯的话,路禹反问。 “不然我该怎么处理?” “若是我唯唯诺诺,表现得很怂,我还怎么让他把我存在的消息传递出去?” “如果我只是个怂蛋,他会把佩剑,钱袋都留下来吗?会高看我一眼吗?会忌惮我吗?” “即便你顶着个贵族的名头,也只是能跟他们站着对话罢了,唯有实力,能兑现尊重。” “因此不同的场景,需要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璐璐缇斯问:“这应该不是你计划中的‘有人送钱’吧?” “当然不是,戏还没演完呢。”路禹说,“原本我是打算让西格莉德把我缺钱的消息传出去,但是安德鲁让我看到了一条捷径。” 路禹吹灭火把,准备上楼休息,路过人偶时,他再次蹲下身,四处翻动人偶,并让璐璐缇斯再次检查。 确认无误之后,路禹打了个哈欠。 “睡早点,明天估计不只有安德鲁会来这里。” “来几个坏家伙吧,这样我骗起来也没啥心理负担…安德鲁这个小年轻太憨憨了,骗他我过意不去啊。” 27.不可能的 老德雷克端详着手中的驱动晶核,满是皱纹的手反复在晶核的表面拂过。 如同树皮一般干褶的脸逐渐泛起了惊诧的神色,只持续了一小会,便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撇了撇嘴。 他咳嗽着站起身,绕过书案,来到了安德鲁的身前。 “那位魔法师,叫做什么?” 安德鲁连忙起身回答道:“路禹。” “奇怪的姓名。”老德雷克评价完路禹的名字,好奇地问,“有调查过他的资料吗?” “家中的仆人在他租房时了解到,他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旅行至此的贵族。” “他所说的地名皆无迹可寻,在租房时他无意间说出的语言也是晦涩难懂。” 老德雷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满头白发的他拄着拐,佝偻着身子,从身后看去,只是个即将入土的老人罢了。 安德鲁看见老德雷克咳得如此艰辛,连忙上前搀扶着他。 “师父,此次东境之行,我未能找到合适你调理身体的药材…”安德鲁的声音越说越小。 老德雷克却是满不在乎地拍了拍他手,温和地笑了起来。 “调理…咳咳…还调理什么。” “再美丽的花也会凋谢,再强大的猛兽也会迎来暮年…安德鲁,听闻强大的魔法师有办法获得新的躯壳,迎接新生…” 站着实在费力的老德雷克坐到了椅子上,安德鲁连忙拿起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我不行,四阶魔法师太过弱小。” “无数冒险者口口相传,魔法师当有十阶,可我穷极一生,也才到这里而已。” “即便存在着迎接新生的力量,我也没机会去掌握了。” 安德鲁想说点什么,但是老德雷克对于祝福之类没营养的话已经不感冒了。 起初,他拼命地想要找到办法延缓衰老的到来。 身为亚斯王国的宫廷魔法师,他动用手中的资源炼制魔药,制作法阵,尝试炼金术塑造躯体。 每一种,他都尝试过。 他的努力甚至得到了亚斯二世国王的协助,然而直到二世离世,自己一只脚迈进黄土当中,他依旧无法掌握那种技艺。 视力消退,精力消减,体力下降接连袭来,一开始老德雷克还想与这既定的命运抗衡。 他不再教学,放弃了自己所有的责任,全心全意地想要寻找多活一段时间的法门。 可是在一次次失败之后,心如死灰的老德雷克妥协了。 他与平庸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也许有解,但不是一个四阶魔法师能够触摸到的解。 不再怨恨,也不再愤怒,他平和地接受太阳会下山的这个事实。 老德雷克摆摆手,不再继续谈论自己的身体,而是继续说起了路禹。 “你觉得呢?” 安德鲁迟疑了好一会,才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无论是仆人的描述,还是我实际接触时的观感,他是贵族这一点应该不假。” “他应当受过良好的教育,言行举止得体,虽然倨傲了些,但也不出格。” “实力方面,这具破魔人偶正式运作起来向我发动袭击,我可能会死。” 老德雷克对于安德鲁的妄自菲薄很不满,他哼了一声,说:“你已经是二阶魔法师,怎么还如此没有心气与自信!” “一个人偶,无魂的死物,即便你的魔法无用,你的勇气与智慧何在?” 安德鲁连忙低头:“师父教训得是。”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继续钻研人偶,你应当掌握更多的力量,而不是去摆弄这些玩具。” “亚斯三世陛下即将在东境动兵,这是你们特纳一家最大的机会,也是你掌握更多资源,获得更大进步的最佳机会。” “你已经不小了,放下你的人偶,好好思考你和你背后家族的未来。” 安德鲁咬着嘴唇,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他没有应声,只是默默低下头,不让师父看到自己的表情。 或许是老了,老德雷克的话题总是跳跃着进行。 在教训了安德鲁之后,他又一次回到了路禹这个话题。 “以前,也曾有人假扮贵族,混进王城里招摇撞骗。”老德雷克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句。 安德鲁愣了好一会,讶异的望着自己的师父。 “这是值得吃惊的事情吗?” “你知道吗,旅行者加贵族这两个身份一向是骗子最爱的组合。” “远方而来的旅行者,哼哼…你要问多远,那自然便是,很远很远,远到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验证真假。” “贵族的身份能让他们有资格与任何一地的权贵们进行对话,不会被丢出门外。” “这样的人,在你小时候便有过好几位,被揭穿之后,他们的下场便是被捆着当人肉探兵,进入哥布林的地宫,帮忙扫雷。” 安德鲁回忆起自己与路禹短暂的接触,下意识说道:“可我看路禹,不像啊…” 贵族的气质不是说演就能演的,给奴隶和平民套上好衣裳,让他们与真正的贵族走到一块,哪怕不问话,光看举动也能看出破绽。 更何况,路禹是魔法师啊。 这年头,奴隶和普通人有几个能是魔法师的,更别谈是能制服破魔人偶的魔法师了。 老德雷克叹了口气,举起拐杖扫了安德鲁的小腿一棍子。 “他说你就信?” 老德雷克大怒道:“你怎么不好好想想,哪来这么年轻的四阶魔法师!” “是,他说的没错,这个人偶的确运行过。” “可是你有办法查探出这种运行,究竟是运行到哪一步吗?” “你为什么就不怀疑一下,这是他们发现了你的人偶,特地设局,拿捏着你,让你成为他的传声筒呢?” “安德鲁,师父教你个乖,明天去赎回你那人偶时,多留下来一会,他定然会向你透露他手上有自己绘制的旅行地图这件事。” “紧接着便是售卖地图,骗钱走人。” 老德雷克笃定地说:“四阶魔法师?他不过是等待傻子上钩的骗子罢了。” 安德鲁被师父一番话说得也起了疑心,看到师父挥手让自己告退,他恭敬地鞠了一躬,慢慢退出了房间。 离开时,他依稀能听到,师父正在喃喃。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安德鲁望着满天星斗,回想着自己师父刚才的叮嘱。 “路禹,是个卖假地图的骗子?” 28.挫骨扬灰 同一片星空下,西格莉德刚刚结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白木级,身为最低等级的冒险者,对应的考核自然也是十分简单。 简单一些的,仅仅只是要求冒险者在冒险者工会里寻找一个白木级的冒险者进行比试,坚持一段时间便算通过。 这种比试没有性命之忧,也不存在风险。 困难一些的,自然是与一群同样参加白木级考核的冒险者一起出行,完成某项委托。 西格莉德很不走运地被未雨绸缪,小心谨慎的路禹说中了。 他需要跟随另外七名考核成员前往王城以西的一座山林中,为村民击杀袭扰当地人的棕熊。 一开始,西格莉德也没当回事,毕竟杀流窜的两三只棕熊也算不上高难度委托,总比让她们去哥布林地宫里冒险要好。 可是他低估了队友的智商。 在安置了捕兽夹,原地扎营等待期间,队伍里其余七名考核成员居然分开行动,想着要趁早寻找到棕熊的踪迹。 其中一位在返回营地的路上,一脚踩中了自己放下的捕兽夹。 这些捕兽夹尺码很大,夹断棕熊腿都不在话下,人一脚踩上去,那自然是一地西红柿酱了。 深夜中,血腥气成了黑暗中的闪耀的大灯,魔物,野兽纷纷从阴影中现身。 此前被冒险者犁地般斩杀过一遍的他们看见西格莉德等人本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可好死不死,队伍里有人慌忙中举箭就射,激怒了观望中的野兽… 一通乱战下来,腿断的自然是没有生还的道理。 尽管西格莉德听到他在哀求自己的同乡拉自己一把,但是他的同乡还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上,让他“主动”帮大家断后。 等到这波由野兽和弱小的魔物组成的兽潮散去之后,众人清点营地周围的尸体,发现在乱战当中,他们已经完成了狩猎两头棕熊的目标。 而此时,八人队伍,只剩下了三人。 西格莉德身边的鹰钩鼻光头痛骂着冒险者工会,质疑他们故意给新人发放送死的委托。 另一位原本是马夫的矮个子男人也咬着牙附和着光头的话。 他们一边骂,一边搜索着同伴的尸体,渴望从他们身上找到一些值钱的物件。 西格莉德没有兴趣当鬣狗,她跟随着记忆,把众人合伙购买的捕兽夹全都找了回来。 自家主人似乎很希望把宅邸布置得遍地陷阱,自己带几个捕兽夹回去,也算是一份好礼物吧? 就在西格莉德清洗捕兽夹,做好返程准备时,幸存的两位同伴来到了她面前。 “你搜到的财物,拿出来吧,我们分配一下。” 西格莉德瞄了一眼这两人,把洗好的捕兽夹咣当一下丢在一旁,没有搭理的意思。 “我可是看得很清楚,你那边有两具尸体,我们去摸时候可是什么都不剩了。”马夫控诉道。 “我只拿了捕兽夹。”璐璐缇斯平静地说。 “捕兽夹才值几个钱,你还是别骗我们了,麻利点,把你的收获拿出来,我们重新分配一下吧。” 西格莉德站起身,她拍了拍手,恍然大悟道:“你们,是想打劫?” 光头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凝视着西格莉德,阴恻恻地说。 “这里可没有绅士会怜惜女士,况且,今天这里死了这么多人,会有人在乎多一具尸体吗?” “或者你想在死前稍微再享受一下?” 马夫接茬,然后,和光头一起笑了起来。 如果路禹在这里,他一定会告诉这个光头,他的手指和命指定有一个保不住。 西格莉德不喜欢被挑逗,更不喜欢被人用淫邪的眼神以打量货物的方式从上至下欣赏,最后轻浮地抛出一句。 “高级货色。” 这会让她回忆起关在笼子里,被当成货物展览的那些日子。 西格莉德环视四周。 魔物,野兽,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在泥坑中汇聚,空气中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凭借着些许月光,西格莉德可以看清,马夫和光头满是血污的脸上挂着恶心的笑容。 他们的笑容难看地就像是牢笼外的那群以欣赏奴隶哭泣,痛苦为乐趣的“观众”。 “果然,临时拼凑起来的冒险者小队,最该提防的,是队友。” 西格莉德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滑向了腰间的皮带。 “你们说得对,今天都死了这么多人了…” 藏于衣袖之下的匕首于月光下反射淡淡地辉光,西格莉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到了光头的面前,一刀割破了他的喉咙。 “再多两具又何妨?” 上一秒还在用轻佻的话语调戏西格莉德的光头视野里只是出现了一道闪光,便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捂着喉咙,发出“咳咳”地响声,血不断地喷涌。 他想堵,却怎么也堵不住。 马夫已经吓傻了,他转身要逃,迎接他的却是穿心而过的剑刃。 做完这一切,西格莉德望着天空,剧烈地喘息。 杀掉光头的那一刻,西格莉德觉得压抑在心头的郁气随之一松。 从奴隶,再到仆人,然后被路禹与璐璐缇斯两位主人委以重任,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她为了抓住这份属于自己的机会,努力回报两位主人的新人,很快便进入了新的身份。 那些由过去经历积攒下来的压力与戾气无处宣泄,这让西格莉德有些难受。 现在好了,这口气顺利发泄了出来,她浑身舒畅。 “主人给了我这么多的善后材料,感觉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一样。” 西格莉德看着背包里那堆药剂,不由得想起了路禹。 “也许真的是看穿了我,让我找个机会好好发泄一下?” 西格莉德取出两个个贴着红标的瓶子。 搜刮赶紧两人的财物之后,西格莉德站到背风处,把瓶子中的鳞粉混着一个瓶子中的液体,倒在光头和马夫的尸体上。 不一会,两具尸体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烧得只剩下了些许骨头渣子。 “璐璐缇斯大人给的药剂和鳞粉混合效果貌似还行啊,就是烧得有些不干净。” 想起自己主人教育自己毁尸灭迹时那副细致模样,决心不为主人惹到一点麻烦的西格莉德决定做得再干净一点。 她沉思了片刻之后,拿起一个麻袋,把地上的骨灰和骨头渣全都扫到一块,抱着袋子一路疾驰,来到一条河边上,一口气倒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回到案发现场,熟练地给熊脱了衣服,卸下脑袋。 熊皮,熊头还有捕兽夹一起丢上板车,西格莉德推着板车连夜启程返回王城。 29.对线开始 安德鲁早上的心情不怎么好。 自己的父亲终究是没有意愿听从自己的想法。 父亲早早猜到了自己的打算,算准了自己回来的日期,提前安排了晚上的宴会。 届时王城内的未婚贵族子女都会到来,就连几位分封在外的领主也会让居住在王城里的嫡系少见地活跃一下。 既然特纳家提供了场地,那么安德鲁作为家中的长子,无论如何都没法逃避。 能为这么多王国年轻人提供一个社交,相谈的场所,身为子爵的特纳家可谓是风光无限。 老安德鲁下了血本,家中的仆人与奴隶在安德鲁回来前就开始给庄园进行装饰,迎客厅改装成的舞厅更是被点缀得金碧辉煌。 成为贵族圈子内话题中心的机会并不是每个家族都能拥有,但凡遇上这么一次机会,就必须努力抓住。 可安德鲁不感冒,他对于在舞池里翩翩起舞,在吊灯投下的暖黄色灯光下欣赏那些让人气血上涌的绮丽真的没有兴趣。 他确信自己是个功能正常的男人。 东境驰援十天半月才能返回营地一趟,哪怕看到后勤部门里那群相貌普通,甚至有些过度“英武”的女骑士,他都会有反应。 可是回到王城,再美丽的少女他也无动于衷。 他想要安静地学习魔法,想要在自己的书房里拿起魔法器具,对着人偶进行改造。 而不是跟着一群戴着面具的金丝雀玩你试探我,我试探你,大家都把试探当做乐趣的小游戏。 凑齐了自己所能支配的所有银币,安德鲁也不与家里解释,再度离开了家。 到达路禹租住的宅邸时已是中午,安德鲁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 早上只吃了几口面包的安德鲁不由得咽起了口水。 敲门许久,大门方才被打开。 不是路禹开的门,一位银色头发,绑着马尾的少女围着白色的围裙出现在安德鲁面前。 少女的肤色很奇怪,这种浅灰色中带着点点棕红的肤色应该是亚人? 少女没有通报,而是大大方方地打算把安德鲁引入房子内,这让安德鲁颇为不满。 “你身为仆从,怎么能擅自做主,烦请你先做通报。” 少女笑了笑,说:“我家主人早就知道你要来,因此告诉我,直接放行即可。” 安德鲁脸色稍霁,跟着对方进入了房子里。 但是越走,安德鲁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方向…是厨房? 等到进入厨房时,安德鲁惊讶地嘴巴微张。 只见路禹正在用菜刀将一颗颗蒜拍碎,剁成蒜蓉。 锅里不知炖煮的是什么,正在散发着愈发诱人的香气。 安德鲁很少进厨房,更别提掌勺做菜了。 此刻见到一位贵族子弟在炉火厨具之间忙碌,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贵族,也是可以装的。” 师父的话一下又回响在了脑海之间。 安德鲁把手中的一口布袋放在桌子上,金属碰撞的声音令西格莉德眼睛一亮。 “路禹阁下,这里有七十枚银币,是我目前所拥有的所有财物。” “如果你需要更多,我回家可以让仆人把剩下的铜币也搬过来。” 炒菜的路禹正在进行最后一步,往蒜蓉牛肉上泼明油。 滚烫的热油在蒜蓉上一泼,蒜香和肉香被最大程度激发出来。 西格莉德用手背擦了擦口水 安德鲁则是矜持地咬住牙关,不愿意在仪态上出现任何瑕疵。 路禹端着满满一大盘蒜香牛肉落座,看见安德鲁仍在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恍然大悟。 “西格莉德,给安德鲁子爵碗碟。” 吩咐完,他问:“子爵阁下,吃了吗,没吃一起来点?” 安德鲁的脚往前挪了一步,他立时想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迅速止住脚步。 “请您先查验一下,金额是否满意。” “无趣。”路禹啧了一声,让给安德鲁拿来碗筷的西格莉德当场清点银币数额。 七十枚,一枚不少,都是崭新的亚斯王国制式银币,市场流通率很高,便于兑换。 安德鲁有些紧张地看着路禹,他很担心这些无法满足路禹的胃口。 现阶段的他并不想向家里要钱,但凡开了这个口子,他就无法对自己的父亲强硬起来。 看到路禹示意西格莉德收起来,并拿出了自己的佩剑与人偶,安德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拿到了东西的安德鲁本想直接离开,此时脑海里,师父老德雷克的那些话又一次开始回响。 见到路禹与自己的仆人同坐一桌吃饭,这种疑惑被拉到了最大。 在他们这里,仆人根本没有资格同主家一起进食。 过于异常的行为令安德鲁愈发相信自己师父所言非虚。 “他会拿出一张地图,骗你,让你买下。” 可现在自己已经做出了要走的动作,路禹怎么没有反应呢? 怪了。 他故意蹲下身,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检查起了人偶。 太香了… 怎么会这么香。 随着路禹从炖锅里起出一盆新的食物,房间里又一次被香味所淹没。 路禹和西格莉德用奇怪的两根木头棍子进食时,总是会敲击到碗沿。 只是听着那“哒哒”的抨击声,安德鲁便能想象到米饭进入嘴巴的画面。 咀嚼的声音没来由变得大了许多,安德鲁光是听着声音口水就疯狂分泌。 这两人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存在一般,互相讨论起了食物。 “主人,今天这西红柿牛腩应该够吃两餐吧?” “这次我专门弄多了一些,明天买点好的面和面,我下面给你吃。” “哦,我忘记给蒜蓉牛肉放点辣椒了,今天先讲究着吃吧,反正足够香了。” 蹲在地上半天的安德鲁只得起身,他故意用力地走了两步,意识到无论是路禹还是西格莉德都没有挽留的意思之后,他不得不放下东西返回厨房。 看到安德鲁去而复返,路禹愣了一会。 “子爵果然是想吃点啊。” 安德鲁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他索性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口。 “路禹阁下,您真的是一位贵族吗?” “封爵何国?” “爵位高低可否一说?” “有领地否?” “生养你的土地有什么特色物品?” “你远行而来,所见之物几何?” “有无游记?” “途径几国,多少地域?” “魔物图鉴是否书写?” “制图在哪?” “既然是魔法师,那么又是几阶?” “若有专精途径,又是哪个分支,介意展示一二吗?” 一口气说完,安德鲁长舒了一口气。 也许他天生就玩不了勾心斗角,这也是他这么厌烦那些打扮华丽的金丝雀。 他们婉转悦耳的歌声都带着虚假,与他这个更希望能真诚待人的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问题已经抛出,现如今就等着路禹进行回答了。 一个骗子,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编造出如此多问题的答案的。 即便他早有准备,这些编造的答案也会留下可以质询的漏洞。 我,安德鲁·特纳,将为王城的子民,揭开一个骗子的面具! 看着义正言辞,自信满满的安德鲁以凌厉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路禹第一反应不是这小子一晚上就开窍了。 而是… “背后有人指点过,派他来跟我对线啊。” 安德鲁到底是把自己存在的消息透了出去。 不过路禹倒是不太慌,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编造的这个身份会顺顺利利到没有人质疑。 这个世界上吃的米比你吃的盐都要多的人多了去了,年龄给予他们的眼界与阅历是刚来这个世界,且岁数相对较小的路禹无法比的。 把所有人都想成弱智,觉得一个身份加一堆标签便能混得安安稳稳,那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他从来不怕被人质疑,相反…他欢迎有人来质疑。 只要有人质疑,而且质疑的那个人是个知名的人物,在通过了他这关之后,就等于拿到了一张安全通行证,往后无人再会怀疑他的身份。 现在,路禹只希望,让安德鲁学会质疑的那个人,身份高贵一些。 即便不是他的老爹,也该是某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西格莉德在路禹的眼神示意下放下碗筷,怒视安德鲁。 “您是在质疑我家主人的身份?” 安德鲁呵呵一笑。 “西格莉德女士,身为仆人的你,是怎么敢没有自己主人的允许,冲撞一位有爵位的人?” “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所在的国家,仆人能绕过主人行事?” “路禹阁下,你可知道,在亚斯王国,仆人冲撞贵族,主家是要亲自施以惩戒的?” 西格莉德僵住了,她可是按照路禹之前给她安排的剧本演的。 主人这个剧本难道有问题? 或者说本来就该是让自己被惩戒,触发下一阶段对话? 路禹慢悠悠地夹起一块切成薄片的牛肉片放进自己碗里。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安德鲁。 “在我的国家,吃饭时照例是不该谈这么多不相关的正事。” “所以吃饭时我尽量不会生气,该生的气,该说的话,自然是让我的仆人去说。” “如果你有想要我回答的话,等我吃完。” “如果你觉得我在拖延时间,你可以掀桌子。” “如果你觉得我在逃避,你可以先跟西格莉德对线,吵一会。” “当然了,你要是饿了,可以坐下来吃…对了,虽然我说了掀桌子这个选项,但是…。” “在我的国家,有句话叫做,民以食为天,因此,别人吃饭时掀桌子,那是撕破脸的行为。” 30.赛里斯的厨艺 安德鲁没有掀桌子,也没有打算和西格莉德进行对线的预热,他受的教育以及贵族的骄傲都不允许他做出如此粗鄙的行为。 相较于这两种举动,安德鲁更希望在路禹无法完美回答自己的问题,身份被揭穿之后,让下人用绳子缠在路禹的脖子上,牵着他去游街。 安德鲁坐了下来,面对着诱人的饭菜,他矜持无比,锐利的眼神牢牢锁定在路禹脸上。 路禹无视了安德鲁的眼神攻势,他慢条斯理地吃完了午饭,又喝了一碗美味的牛肉原汤。 若不是安德鲁在现场,他会美滋滋地打个饱嗝。 路禹起身,领着安德鲁走向了前厅。 再度落座之后,路禹拿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嘴,斜了一眼安德鲁。 “你的问题很多,一个个问吧,不然我就算回答了,你能记得住吗?” 说完,路禹挥了挥手。 西格莉德离开又返回,鹅毛笔,墨水,纸张被摆到了安德鲁面前。 “教你个小知识,人的大脑会欺骗你自己,有时候会根据自我的猜想去‘编造’一些模糊的,不存在的记忆。” “我不想因为子爵您的记性不好,面临诸多非议。” 安德鲁拿起笔,义正言辞道:“若是您的身份无误,自是最好,王国对他国而来的贵族向来友好。” 路禹也懒得就友好不友好纠缠下去,再次挥了挥手:“开始问吧。” 安德鲁回忆着老师老德雷克的那些话,开始了询问。 “路禹阁下,先说说,你的爵位是何国册封的如何?” 西格莉德紧张地看着自家主人。 还能有谁比她更清楚,自家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爵士,只是个普通人,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不想招惹麻烦的他小心谨慎,可是如今却因为一个爵位遭受盘问。 西格莉德在思考对策。 如果安德鲁发现了破绽,自己也许可以先下手为强? 这么想着,她笑着走出了前厅,以泡茶的名义给安德鲁奉茶,然后便站在了对方的身后不远处。 路禹不知道西格莉德的盘算,而是正式进入了状态。 “赛里斯。” 安德鲁提笔在纸上写下了赛里斯一词。 “这是生养您的土地与国家吗?” “是。” 安德鲁抬起头,碧蓝色的眸子里忽然显露出了浓重的好奇之色。 “赛里斯位于何处?” 路禹只觉好笑,如果告诉安德鲁在另一个世界,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我也不知道赛里斯位于何处,我的旅行完全源于一次意外。” 紧接着,他编造了一个璐璐缇斯实验室爆炸的青春版,不过细节稍微丰富了一些。 安德鲁边记,边震撼于路禹身上发生的巧合与他惊人的运气。 进入魔力富集的地宫深处,遭遇了哥布林王指挥的军队,以魔法炸塌了地宫止住,引发连锁坍塌,在被活埋前与哥布林王决斗至了祭坛上,杀死哥布林王以他的鲜血激活破损的祭坛,并最终在魔力涌动导致的大爆炸发生瞬间传送离开… 安德鲁揉了揉眼角,看着自己记下的这些细节,稍微整理了一下。 “也就是说,您因为一场意外的祭祀仪式触发了破损的传送魔法…然后这个传送魔法因为巨大的魔力扰流提供了不稳定增幅,最终将你一口气传送到了一片未知之地?” 倒也说得通,就是有些十分勉强。 安德鲁也知道这种东西很难去质疑,因为他没办法核实,因此寻索转向了容易让骗子露出破绽的细节方面。 “阁下被赛里斯册封的爵位是?” “侯爵。” 路禹原本给自己套了个公爵的模板,但是觉得太过高调,因此自降了一个爵位。 安德鲁手中的鹅毛笔抖了一下,墨迹在纸张上甩出一道弧。 “侯爵?”安德鲁核实道。 “对,侯爵,并且我和你不同,我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并被赛里斯的王赋予开拓,垦荒的重任。” 路禹嘴角带笑,尽情地欣赏着安德鲁的尴尬。 凭借着留在宅邸中的图书,以及这段时间的观察,路禹也算是摸清了亚斯王国的一些门道了。 亚斯一世肃清周遭小国,小领主,其目的在于建立起一个权利集中于自己一身,不依靠封建领主制度维持权威的封建制度。 换句话说,亚斯王国这片土地不搞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那套。 这片土地的一切,尽归亚斯王族所有。 然而亚斯一世明显没能做到,从翻阅到的一些记载中可以窥见,他遭遇的阻力十分大。 各地被整合进亚斯王国的领主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城邦”,庇护他们这些在各自土地上进行统治的地主。 他们不需要一个会取消他的土地所有权,会没收,解散他们军队的“暴君”。 维持亚斯王国的统治付出的代价便是承认这些在外领主的合法性。 强势如亚斯一世到了这一步都不敢再继续变革下去了,一旦涉及各大贵族的核心利益,他们会迅速联合,为了自己的利益兵讨王城。 也是因为这样,亚斯一世颁布了那条法令。 “禁止各大领主修建城邦外墙。” 逼迫自由身的人向王城靠拢,削弱各个领地的力量。 而到了亚斯二世在位,继承了一世意志的他则对册封领主无比严苛,即便册封也是自己的嫡系,完全听命于自己。 有爵无封地也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 王城内有爵者不在少数,但是真正有话语权,有影响力的,还是拥有私人领地的领主们。 实爵与虚爵差距明显。 安德鲁这个子爵,一家尽在王城,连地都是王室赏赐,并非册封形式赠与的就是妥妥的虚爵。 路禹第一次了解到如此混乱的信息时大呼不可思议。 这个亚斯王城是整合了奴隶制,领主制,君主制,三种制度于一身的终极缝合怪。 王族想要彻底转型成君主专制,贵族们则试图把领主制找补回来。 两方角力,就导致了如今这种奇妙的局面。 这么混乱,他们居然维持了近五十年…该说大家都挺不容易的吗? 极限拉扯第一名啊! 侯爵,有领地的实爵,这两点给了安德鲁不小的压力。 “不知道侯爵大人的赛里斯王国周边区域,有什么极有特色的事物?” 路禹不假思索:“镰刀锤子和路灯。” 安德鲁愣了好几秒,讪讪地说道:“您说的这些,亚斯王国也有,莫非有哪不一样?” 路禹哈哈大笑:“玩笑玩笑。” 仔细思考了一会,路禹说:“在我们那里,电是可以被驯服的元素,人们把他装进了一条条管道中,连接到千家万户,为他们提供照明。” “人们不再使用灯炉,火把来照明。” 安德鲁奋笔疾书,写完之后他看着自己记录下的文字怔怔地出神。 “赛里斯的魔力富集到如此地步,还是你们就在某个用之不尽的雷电元素场附近? “你们的资源竟能支撑这等庞大的工程,这需要何等庞大数量的魔法师才能控制,调整这些‘管道’?” 他没有把这些疑惑问出口,而是暗自记住,等待着从接下来的回答中找到漏洞,一举揭穿这些谎言。 安德鲁不相信这世界上有这等奇幻的国度。 能够操控雷电的魔法师竟然浪费如此多的魔力去为底层的人提供“照明”。 火把与便宜的鳞粉燃棒不就够了吗? 底层人民日落而息,唯有需要冒险的冒险者们才会在晚上活跃,而他们也不会需要到那些管道里流动的雷电元素。 这个拙劣的谎言是如此荒诞可笑,以至于安德鲁不忍拆穿路禹这个贵族骗子,想看看他装满缪想的脑袋里还能抛出怎样的笑话。 路禹也意识到这是一种超越了这个世界思维逻辑的东西,于是他牢记下自己这一刻的错误,接下来决口不聊“科学的魔法化描述”,而是说起了各色美食的做法。 血鸭,东安鸡,油爆双脆,葱烧海参,冰糖肘子,啤酒鱼,小酥肉,熘肝尖,红烧肉,椒麻鸡,孜然羊肉,芋头扣肉,香菇牛肉… 有家常的,有不家常的。 路禹不仅说,还挑了几个安德鲁一听名字就咽唾沫的菜细说了一番做法。 感谢学校饭堂那饲养古神都够格的饭食,让路禹的宿舍在研究美食上开始了厨艺的军备竞赛。 以至于此刻他只需要回想一下当初大家聚在一起看过的做菜视频就能回想起做法。 “咕噜噜…” 路禹的叙述被打断了。 持笔写字的安德鲁没有抬起头。 路禹觉得是时候了,让西格莉德去厨房打来了饭,又端来了一碟菜。 一张小桌往安德鲁身旁一摆,等到西格莉德忙活完之后,路禹撇撇嘴。 “安德鲁子爵,在赛里斯,我们对于吃的很讲究,您既然想要评判我的身份真假,为何不亲自试用一下我们的饭食呢?” 安德鲁抬起头,先是瞄了一眼桌面上的西红柿牛腩和蒜蓉牛肉,然后视线快速扫过西格莉德和路禹。 他咽了口唾沫,站起身,对着路禹恭敬地施了一礼。 安德鲁把桌子拉近自己做笔记的小桌,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路禹得意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那团阴影。 “他吃了我的饭,接下来就好办多了。” “什么,你给他下药了?”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惊呼起来。 路禹被璐璐缇斯噎住了。 自己是这么卑鄙的人吗? 看见安德鲁已经吃掉了半碗饭,路禹亲切地问。 “我们赛里斯人的厨艺,如何?” 安德鲁闻言,脸有些红。 他拘谨地说:“不…不错,如果能有碗汤就更好了…侯爵大人吃的米,似乎不怎么好下咽啊…” 能好下咽才怪,这都凉了,刚才让你趁热吃你不吃,怪谁呢? 31.故事大杂烩 路禹请安德鲁吃饭自然不会是出于什么贵族礼仪,而是通过这一餐,施加一个暗示,让安德鲁把美食与赛里斯联想起来。 而赛里斯这个陌生的地名本身又绑定着路禹这个人。 身为子爵的安德鲁吃的自然不会差,在他见到美食,或与今天菜色差不多的料理时,定然会反复强化这个联想。 安德鲁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路禹提供的饭食,碟子里的蒜蓉牛肉拼西红柿牛腩被一扫而空。 等到他喝完牛肉原汤,满足地长舒一口气后,面对前来收拾碗筷的西格莉德甚至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在别人的主场吃了别人的饭,就等于受了恩惠,若是脸皮厚的冷面角色倒还能稳住心态。 可安德鲁这种小年轻嘛…很难说不会在记载过程中对于路禹所说的内容进行倾向性的脑补,并且是有利于路禹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当安德鲁美美地享受了路禹提供的一顿美食后,他对于赛里斯的存在已经相信了不少。 倒不是路禹的食物好吃到足以改变他的想法,而是路禹描述的那些食物的烹调手段,技艺,用料,食材大部分皆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鳜鱼是什么鱼?” “东安鸡又是什么鸡?” “油爆双脆要求的,妙到毫巅的火候掌控,连翻炒次数都能影响成菜口感是不是太夸张了?” “真的有人吃烹煮鸭子时会把鸭血淋在鸭肉上吃嘛?” 安德鲁已经不自觉地顺着路禹的思路开始进行思考了。 刚吃饱的他咽了口口水,再次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侯爵大人有书写游记吗?”安德鲁谦恭地问,“您漫长的旅行总该有些记录吧?” “魔物的图鉴,沿途地图的制作与收藏…” 路禹打断了安德鲁,换上了他买房时的那副傲气模样。 “有,可我为什么要展示与你?” “还是说,亚斯王国没有尊重其他贵族所拥有知识的规定?” 安德鲁沉默了一会,无奈地说道:“在我们无法证明您贵族身份的前提下,即便你有可能是赛里斯王国的侯爵,我们也无法给予您贵族权利。” “因此我希望您能够配合一些,拿出能证明您这场漫长旅行确实存在的一些证据。” 路禹佯装愤怒,好似这个要求当真冒犯到了他一般。 好一会,他才在不愿退让的安德鲁正气感染下拿出了不同形制的地图。 有描绘在不知名动物皮革上,有描绘在硬皮纸上,还有的因为保存不当,已经褶皱碎裂。 路禹没有把所有的地图都交付安德鲁,而是让安德鲁自行抽选。 安德鲁没有反对,这是一位贵族历经千辛万苦,跨越无数险阻,讨伐了无数魔物方才换来的宝物。 若是自己持有,他也不会轻易示与外人,毕竟那一笔一画都蕴含着血与汗水。 选中了三张地图之后,安德鲁无比小心地用双手接过地图,仿佛那是由神祇祝福过的圣器。 不知名动物皮革的右上角,歪斜,不太美观的字赫然是——洛斯里克。 按照地图旁的标注,这是一座规模颇大的王国都城。 但是因为疫病横行,这里的不少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畸变。 比方说,皮包骨,肤色如同烧尽白灰的人身体会突然应激,从身体内钻出漆黑的“脓包”,这些脓包具有强烈的攻击性,唯独弱火。 巡城的骑士受到不知名力量的侵袭,变得凶残,红眼睛的他们攻击欲望强烈。 即便不与王城里的东西打交道,也会碰上诸如满身晶簇的巨大蜥蜴,会放毒带翅膀的鸦人。 看着那一连串的魔物介绍旁的“攻略”,安德鲁不由得对路禹佩服起来了。 什么怪物弱什么属性,竟是写的一清二楚。 如此详实,想必当初通过洛斯里克这个野蛮,混乱的王国,他吃了不少苦。 拿出第二份地图,安德鲁看到的是“格兰赛法”这个陌生的名字。 据说在这个格兰塞法的地方,有一片叫做星之古战场的地方,每到一定时日便会有魔物降临,而当地的“骑空士”可以定期地“共襄盛举”,讨伐星兽。 据说讨伐星兽更多的人还能获得古战场英雄的称号。 为了获得优秀的奖励,抱团讨伐星兽的骑空士工会甚至会互相竞赛,比试谁讨伐的魔物更多。 安德鲁思考了一下,把骑空士与冒险者画了等号,将星之古战场视作了地宫那般怪物云集的巢穴。 格兰赛法的领袖很优秀啊,至少能将整个区域内的有生力量整合起来,一起讨伐魔物,避免他们不断的繁育,扩大边界,侵害人类边疆。 反观亚斯王国…三世陛下至今未能对东境有所动作。 那群有二心的领主们,真是该死! 与前两份地图不同,第三份地图似乎位于大海之上。 这个岛屿并不大,若是路禹的比例没画错,也就相当于一个庄园的大小。 “拉…莱耶?” …… 离开路禹租住的房子,安德鲁望着逐渐沉进地平线下的夕阳,忽感人生如梦似幻。 他骑着马缓缓来到老师老德雷克位于宫廷中的居所,窥见正在教导师兄妹们的老师,没有打断授课,而是等待着老师敲响手边的小钟,示意下课,他进入房间内。 老德雷克看见安德鲁到访,和煦地笑着。 “去了?” 安德鲁点头:“去了。” “地图呢,看到了吗?” “看到了?” 老德雷克露出了一切都在我算计当中的自信神色。 他躺在摇椅上,呵呵一笑:“骗子总是心急,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 “你心善,定然没有吊死他,不过也该让下人给扯着他游街了吧?” “老师…” 安德鲁的怯生生令老德雷克眉头微微皱起,他摸索着身边的拐杖,往地上一杵,威严地质问:“你放过了他?” 安德鲁摇头。 老德雷克脸色缓和了一些,他以为安德鲁已经对路禹进行了惩戒,此刻是在思考惩戒力度是否过大 自己的这个学生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仁慈了。 安德鲁掏出了今天记录下的笔记,递到老德雷克面前,顺便为他找来了单片眼镜戴好。 “这是什么?”老德雷克大惑不解,用颤抖地手翻阅了起来。 “老师,我觉得…” “我觉得…” “路禹他没在骗人,他真的是一名贵族,并且是赛里斯王国的侯爵。” “他没有卖地图给我,而是在给予我欣赏之后迅速收回。” “学生看过那些地图了,十分详实,连旅行途中遭遇的魔物特征,弱点都一一标注。” “当地的一些风土人情也被记录其中,盛大的节日,当地的美食等等。” 老德雷克怔住了,第一反应是安德鲁这个年轻的孩子又被老奸巨猾的骗子欺骗了。 可是当他开始翻阅安德鲁的笔记后,他很快就被吸引住了。 安德鲁记录的赛里斯王国诸多风土人情,节日,美食实在太过详实了。 节日精确到几月几号,美**确到用料和烹调技艺,当地种族的特殊庆祝仪式介绍… 所用的单位,换算方式皆与亚斯王国周边诸国不同。 已经一只脚被黄土掩埋的老德雷克一生见过无数的骗子,他们花言巧语,罗织精妙的谎言,骗取财物与他人的信任。 年长的阅历与经验使得他能轻松的看破谎言与恭维背后的目的。 然而此刻,面对安德鲁交给自己的记载,他有些动摇了。 一眼假的贵族路禹,在这份关于赛里斯王国的描述下变得逐渐真实了起来。 没人能编造出如此巨量的信息。 这里面涉及的内容过于庞大,哪怕是最为出色的戏剧作者临场发挥也无法写得尽善尽美。 然而老德雷克翻来覆去看了赛里斯篇的记载,却挑不出太多的毛病。 他没有仓促下达判断,因为这也有可能是路禹本身就是一名出色的戏剧作者,他编造了一个不存在的国度,通过这个国度来丰满他这个不存在的贵族角色形象。 看着纸张上的油渍,老德雷克皱起了眉头。 “你在他家吃饭了?” 安德鲁慌忙点头。 老德雷克沉默了许久,问:“好吃吗?” 安德鲁连忙回答道:“好吃,真的好吃,特别是西红柿牛腩,炖得太软烂了,汁水四溢…我家的厨师就应该被解雇,同样的食材他只会乱炖!” 老德雷克褶皱的脸抽动。 “是骗子的小把戏,还是赛里斯人本就爱炫耀自己的厨艺,又或者是赛里斯人…对吃的,真的很苛刻呢?” 他暂且放下了对于路禹的质疑,决心看看后续的内容。 “洛斯里克…” “格兰赛法…” “拉莱耶?” 无一例外,皆是老德雷克闻所未闻的地名。 仔细审视其中描述的魔物,以及当地的细节,遍寻周边诸国文献,都无法找到类似的内容。 高强度的思考令老德雷克周遭魔力密布。 一阵微风吹入静谧的房间,拂过纸张,发出沙沙的响声,打断了老德雷克的思绪。 他疲惫地躺回椅子上,望着天花板的他眼神迷离。 “当真是远方的赛里斯人来到了这里?” 32.老德雷克的试探 刚吃完晚饭西格莉德便被自家主人喊到了客厅当中,紧接着璐璐缇斯端上来一大盆魔法溶剂,当着西格莉德的面装进了两个水囊当中。 刚刚调配好的药剂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这些金属绿的药剂从颜色到气味都充斥着可疑。 有了之前挫骨扬灰,毁尸灭迹经验的西格莉德理所当然地把这些邪恶的药水当做是进阶版化骨水。 “化骨水?”路禹听到西格莉德的猜测,笑着摆了摆手,“这些是给你喝的。” 看着西格莉德忐忑的小表情,路禹憋着笑问:“你不会是觉得,我打算把你药死吧?” 西格莉德忙不迭摇头。 虽然才跟在路禹身边几天,但是她也看出了眼前这位主人不是那种有着残虐爱好的人。 她只是对于这些看上去就不太好喝的药剂有些反胃罢了。 看到西格莉德有些好奇,路禹不说药剂,却谈起了购买西格莉德的那个晚上。 “这么多奴隶,你知道我和璐璐缇斯为什么选中你吗?” 面对这个问题,西格莉德缩了缩脖子,不确信地说:“难道不是您之前和我说的,我有反抗精神,您很欣赏,所以愿意尝试一次?”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原因。”路禹说着,一伸手,指向璐璐缇斯。 “她告诉我,有能让你短时间内爆发出拥有强大力量的办法,以及一份十分合适你,可以让你突破实力上限的魔法,我才动了心。” “现阶段我和璐璐缇斯都稍微有些欠缺战力,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先让你变强一些,以应对未来一段时间可能面对的难题。” 路禹拿起一个装满了药剂的水囊,为西格莉德介绍了起来。 “这是一种能短暂激发龙血亚人身体力量的药剂,鉴于璐璐缇斯找不到更好的药材,因此使用的都是效力很低的替代品,效果上可能会差不少,但是应对日常的突发状况应该是足够了。” 西格莉德接过水囊看了一眼,犹豫着问。 “那么代价…哦不,是副作用是?” “药力过去之后你会特别困倦,浑身无力。”路禹提醒,“一次抿一口就足够了,虽说药力削弱过,但仍不是现在你这身板能多喝的。” 西格莉德忽然觉得这个药剂十分适合自己。 龙血亚人身体素质过硬,没事闷上一口就能强化,而且副作用只是无力和昏睡,很值啊! 这种药剂西格莉德以前从未听说过,看样子又是璐璐缇斯自己的杰作了。 听自家主人说,璐璐缇斯大人对于放火,爆炸十分有心得。 这个药剂总不能会爆炸吧? “对了,璐璐缇斯,这个提升亚龙人战力的药剂,还有那个叫做‘混血熔炉’的魔法,都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你研究这两个干什么?”路禹问。 璐璐缇斯在私人聊天室里得意地解释:“亚龙人强化药水是我跟一条笨龙交易换来的。” “至于‘混血熔炉’,这是银枫圣教国一只兔子打赌输给我的。” 路禹好奇心上来了:“你们赌的是什么?” 璐璐缇斯思索了一会,正要说,忽然语气急了起来。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是秘密!” 好可疑。 什么赌能让璐璐缇斯话都到嘴边了强行咽下去,还表现得很慌张。 鉴于璐璐缇斯说过自己没朋友,和周边的人基本处不来,这个银枫圣教国的兔子,没准是璐璐缇斯为数不多保持良好关系的人。 “路过银枫圣教国可以问问看,到底是个什么赌局。” 路禹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和这个特殊的名号。 璐璐缇斯正打算给西格莉德介绍混血熔炉这个魔法,敲门声响起。 已经差不多到了就寝时间,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到访? 等到璐璐缇斯藏好之后,路禹才来到正门前。 “路禹大人在吗?” 已经被路禹忽悠得完全相信了身份的安德鲁已经用上了尊称。 “安德鲁,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狐疑地透过门口的缝隙往外瞄了一眼,一位穿着金丝边紫色长袍的老人拄着拐杖站在安德鲁身后。 他皮肤干褶,眼窝深陷,脸上密布老人斑,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般。 璐璐缇斯触手卷着两枚魔核,动用魔力悄咪咪感知了一下,随即在聊天室内提醒路禹。 “光感受魔力,这个老人是个三阶往上一点的魔法师,不过鉴于他过于老迈,有可能出现魔力不稳的情形,你还是把他当做四阶魔法师好了。” 路禹了然,这就是藏在安德鲁身后的那个人。 庭院里只有一架马车,少许几个仆役在待命,这个架势不像是来兴师问罪。 隐隐摸索到一些对方找上门的意图,路禹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坦然地让西格莉德打开大门。 门打开的一瞬,闭目养神的老人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路禹。 安德鲁第一时间给路禹介绍了自己师父老德雷克的身份。 精通召唤,药剂制作,增幅魔法的亚斯王国宫廷魔法师,王国魔法学院六大讲师之一。 名头和介绍都很长,路禹听完后礼貌地对着老德雷克微微欠身,代替西格莉德,将他迎进了房子内。 面对跟随而来的仆役,路禹却冷冷地送了他们一句“仆役不得入内”。 脚步已经迈进客厅的老德雷克自然是听到了路禹的话,他伸出一只手,对着门口不知所措的仆役挥了挥。 仆役纷纷低头,尴尬地把踏上台阶的脚收了回去。 大门关闭,宾主落座,西格莉德连忙为双方都奉上了茶。 老德雷克看了一眼茶杯中略微有些浑浊的茶水,轻笑一声,随即便在安德鲁耳边低语了几声。 安德鲁去而复返,从马车中拿来了一包茶叶交给西格莉德,让她重新冲泡。 “赛里斯国的侯爵只能喝这样的粗茶,倒是显得太过落魄了。” “尝尝我们亚斯地区的绿岩红吧,不知道赛里斯国可有与之媲美的好茶?” 来了来了,果然来者不善。 这句话看上去像是关切,但是分明是在试探。 这种活了近百年的老家伙不是安德鲁这种小年轻,他们对于任何信息都要亲自甄别,不会听之信之。 即便安德鲁拿回去的记录看不出漏洞,老德雷克依旧持有怀疑态度。 从装贵族起,路禹就知道迟早会迎来这么一天。 既然选择了贵族这个标签获得它所带来的好处,自然也需要面对扮演这个身份会带来的那些风险。 从长远角度来说,不装贵族,以平民身份苟着绝不是个好选择。 路禹与璐璐缇斯初到亚斯王国,没经济来源,战力也属一般,人生地不熟的,这开局难度十分大。 成为冒险者一点点升级,靠着委托赚钱自给自足? 那你需要实力啊。 想要实力就必须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来置换能让自己变强的装备,素材。 可你没实力就没法拿到这些资源…死循环了。 就算你能靠委托赚到钱,吃饭,住宿的日常开销先不谈,若是路禹在这其中病倒,又该如何是好? 路禹想稳着,苟住,先把底子提上来,可现实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如果自己不创造一些机会,并努力抓住,他只怕会越苟越落魄。 他原先的计划是通过旅行者的身份吸引贵族前来,购买自己手中的假地图。 并想办法通过这些人获取一定的资源,逐渐能够跟亚斯王国的中上层搭上线。 在奠定好自己的基础之后,再离开亚斯王国,继续旅行。 可安德鲁的出现,以及他的二次到访让路禹迅速意识到自己也许有更好的选择。 如今机会近在眼前,只要眼前的老德雷克相信了自己的故事,那么自己的身份也将会彻底落实下来,此后他在亚斯王国的行动会愈发顺利。 路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自己与老德雷克的对决,从这一杯茶水开始了。 在厨房泡茶时,璐璐缇斯得到路禹的指示,亲自检测,确认老德雷克没有在茶叶上做手脚。 冲泡好之后,路禹十分礼貌地先请老德雷克品尝,之后自己才缓缓抿了一口。 老德雷克瞄了一眼西格莉德,评价道:“侯爵阁下的仆人,在煮茶这方面,技艺欠缺,是长年的旅行令你遗忘了该如何服饰自己的主人吗?” 西格莉德不敢回答。 被精灵养大的她哪会什么煮茶,连喝茶都是成为奴隶之后才知道的事情。 她煮茶就是拿热水一冲,直接提溜起来往杯子里倒,哪知道其中门道。 看西格莉德不回答,老德雷克也不追问,而是把眼光投向了路禹。 “侯爵阁下,亚斯的茶,如何?” 路禹喝茶的次数并不多,也许是没到年龄,也许是快乐水太过快乐,总之他品茶品不出优劣。 老德雷克明显是在考究自己,如果自己回答,就有可能会被拖进对方的领域被吊打。 如果不回答,那自己就是露怯。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老德雷克跳出这个话题! 想清楚这一点,路禹拿着茶杯,又抿了一口,随即便露出一副礼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 “好,是好茶。” 路禹把杯子一放,不再去看那杯茶。 任谁都能听出语气中的勉强。 老德雷克白眉轻颤。 “哦?看来侯爵阁下喝过更好的茶?” 老德雷克话锋一转:“莫不是赛里斯国,有比这更好的茶?” 33.认真忽悠总有回报 璐璐缇斯说,很多居住于王国都城内的贵族,都不太爱说人话。 具体表现为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真实目的隐藏于一些零碎的话题当中,再通过对方的回答逐渐拼凑起自己所需的信息。 在这种环境之下,每个人的客套和礼貌都显得十分虚伪。 老德雷克根本不想聊茶,他更在乎路禹这个人,或者他所诉说的那些故事。 知道了这些,路禹不打算就茶这个话题聊下去,尽管他可以列举出大量名茶的名字,但是这些都无法取信于老德雷克,还可能会被他在细枝末节上不断追问。 在他本有所怀疑的前提下,任何环节回答不上,他不会认为是你对这方面了解不够,而是会产生骗子的故事编不下去的念头。 “德雷克前辈应该不单单只是找我喝喝茶,聊聊天这么简单。” “省去那些繁琐的试探,无聊的套路与算计,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老德雷克倒也没想到路禹会这么直接,不过阅人无数的他倒也没有太惊讶。 脸上挂着礼貌得体的微笑,老德雷克道出了今日到来的主题。 “验明外来贵族身份,认可他们在亚斯王国有等同于本国贵族部分权利,需要贵族们临时组建审议庭,并且由一位公爵出场见证,流程繁琐,对您而言并不太友好。” 路禹说:“请讲重点。” “我能帮您省略这繁琐的流程。” 路禹笑了,他拿起茶杯又抿了一口老德雷克带来的茶水。 这茶现在算是喝出点滋味了。 “您既是审议庭?” “不,我只是能以宫廷魔法师举荐的方式为你进行担保,前提是你是魔法师,或是有实力的,武技精妙的冒险者。” “有我出面,审议庭只会是个形式,您的贵族身份也能更快地被亚斯王国领地内的众人所认可。” “听上去很方便…”路禹放下茶杯,把椅子往老德雷克一侧靠了靠,“那么需要付出什么呢?” “这份谢礼,应该不便宜吧?” 老德雷克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德鲁,安德鲁立刻意会,起身向客厅外走去。 西格莉德也在路禹的眼神示意下离场。 唯有静静潜伏的璐璐缇斯仍留在路禹不远处,提防着老德雷克做出异常举动。 等到房间内再无外人,老德雷克这才接着说道:“在对你的身份验明之后,侯爵给安德鲁展示的三张地图,我希望能让我看一眼。” 老德雷克接着说:“当然,我不会白白索取。” 话说到这里,路禹回过味了。 老德雷克在听闻安德鲁的描述之后,对于路禹的侯爵身份以及旅行经历已经相信了几分。 同时,知晓路禹这个“贵族”的人迟早会多起来,届时亚斯王国的组建的审议庭一定会来与路禹接触。 凭借路禹此前的言谈举止,外加他那些闻所未闻的经历,审议庭的贵族们大概率会认可他的身份,最多也就是要求国王让路禹以功勋换取完整的贵族特权。 老德雷克深夜前来,便是希望自己能以魔法师举荐的形式绕过审议庭,向路禹拿到一些知识与经历。 既然对自己的身份与经历已经开始相信,那就轻松多了。 路禹问:“你想怎么验明我的身份?” 老德雷克笑着说:“与安德鲁并无不同,问些问题,鉴于是以魔法师的身份举荐,我还需要您稍微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 路禹思索片刻,点点头。 “涉及隐私的问题,我有权选择不答。” “可以,但是你必须速答。” 老德雷克没有任何预兆地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赛里斯国的有什么著名的假日。” “春节。”路禹没想到这就开始了,下意识就说出了口。 “那么你们会在春节这个节日里做什么呢?” “阖家团圆之际当然是好好地享受年夜饭,顺带着给屋子进行一次大扫除了。” 路禹本想说放烟花,但是近几年他都没什么机会亲自上手,也就没有说出口。 “年夜饭…就是节日会吃的饭对吧,那你们吃什么?” “基本是你们没听说过的食物,我的家乡比较常见的是梅菜扣肉,饺子,白切鸡,还有一条鱼,寓意年年有余。” 老德雷克的问题越问越快,根本不留任何缝隙让路禹停下来。 从赛里斯国的节日,再到赛里斯国的食物,一个问题接一个。 这种高强度的对话,即便是自己编造出一个国家,并且反复背诵的骗子,也很难做到一听问题就立刻回答。 既然生活在那片土地之上,又是一地领主,所有的一切本就该是刻在记忆深处,下意识便能答上来的。 老德雷克问问题的速度越来越慢,他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路禹的解答速度。 他的问题只说了一半,路禹就直接抢答。 比方说,老德雷克想再问问看,赛里斯国有什么好茶。 路禹直接丢出了,碧螺春,大红袍,龙井等一大堆茶的名字,并且每吐露出一个,他脸上就洋溢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老德雷克看懂了那个笑容。 是优越感。 这跟之前路禹品茶时流露出的尴尬完全一致。 又比方说,老德雷克询问赛里斯国与亚斯王国,谁的领地更大。 路禹直接乐出了声,然后直接摆手示意老德雷克问下一个,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 看着路禹的表情,老德雷克清楚,不是他回答不上来,而是他觉得这个问题真的很搞笑。 一连串问题问下来,老德雷克逐渐勾勒出了赛里斯国的一些轮廓。 富饶,地大物博,瑰丽无比。 对于眼前的路禹,他也开始相信,他确实来自于那个富饶的赛里斯国,并且是国家负责开拓边境的重要角色。 若非他与魔物们激战导致出现了意外,侯爵领此刻应该已经组织起了大军征伐魔物占据的土地。 客厅内寂静无声了好一会,老德雷克聚精会神时紧绷着的脸逐渐松弛了下来。 “侯爵阁下,还能找到回赛里斯国的路吗?” 路禹摇头:“在我遭遇传送仪式的误传送之后,我寻找了多年,依旧没能找寻到关于故国的任何信息。” “不过这不妨碍我继续寻找,直到我再次回到我的城堡,回应那些忠于我领地的臣民。” 老德雷克再度沉默,他缓缓闭上了眼,像是在回忆什么。 “这很难,这片土地如此广袤…如果我猜得没错,您在传送仪式之后,自身受伤很重,以至于您身体能容纳的魔力变得很少…” 刚才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已经告诉路禹,老德雷克偷偷感知了路禹的魔力强弱,速度很快,来不及预警。 路禹也做好了再扯一个谎的准备,没想到老德雷克竟然自行帮他脑补出了理由… 老人家果然心善! “您在窥探我。” “我没有恶意,也不会随意传播这个信息。”老德雷克惋惜道,“这样的伤,您依旧能一路前行,跨越无数艰难险阻抵达亚斯王国…” “我对您只有敬意,深深的敬意。” 路禹顺坡下,露出一副悲伤的模样。 “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我的那些忠心的仆人为我保驾护航,直至全部战死,方才换得来到这有着短暂和平的地方。” “也是如此,我才在到了亚斯王国之后购买了一位新的仆从。” 老德雷克了然了,难怪西格莉德看起来笨手笨脚,原来是才从奴隶市场里买到手的。 得到了自己所需的信息,老德雷克站起身:“侯爵阁下既然旧伤未愈,我便不为难你使用魔法验明身份了。” 老德雷克为自己行了方便,路禹自然也是麻利地让西格莉德取出了三张地图,让老德雷克欣赏。 拿到地图的老德雷克戴上单片眼镜,粗褶的手轻轻捏住地图一角,仔仔细细地欣赏着“异国风光”。 看着地图和地图上的魔物明细入了迷,老德雷克还问起了路禹。 比方说,他是如何得知洛斯里克城中怪异的“人之脓”弱火。 在这片就连王国骑士都几近丧失理智的混乱之地,存活的王子为何不主动站出来,带领余部挽救国家于倾颓之际,反而是把自己锁在了房间当中,不愿意外出? 难道国王的桂冠,是一份诅咒? 还有为何拉莱耶这张地图上,路禹什么魔物信息都没记载,只写了一个未知,又补了一句“不应过多探寻真相”。 他已然认定路禹是赛里斯国侯爵,并且在传送仪式中带着自己的仆从开启漫长旅程。 这场旅程他们面临的艰难险阻数之不尽,定然不只是三张地图能够记载完全的。 然而自己看到的洛斯里克和格兰赛法的地图上都十分详尽,唯有拉莱耶的地图上路禹惜字如金。 仿佛…他在那里看到了如同梦魇一般的东西。 见识到了那个魔物的恐怖,他完全无法生起与之对抗的心思,羞愧之下甚至不愿意记载下来。 老德雷克抬头望向路禹。 路禹却请求老德雷克不要询问,他不想回忆起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说着还发起了抖,又突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眼角有泪光闪烁。 什么东西能让一位历战的贵族如此畏惧? 难道,是流传于魔物之间,只存在于图腾记载当中的魔神? 34.偷吃神的贡品 马车上,老德雷克打着瞌睡。 忽然一个颠簸,老德雷克从浅梦中苏醒,浑浊的眼睛好不容易才重新聚焦,找到了对面正在翻阅书籍的安德鲁。 《炼金人偶素材》 这是安德鲁手捧的书籍名字。 老德雷克没有说话,静静地瞄了一会安德鲁,随后闭上眼睛,回想起了与路禹的会面。 造访前,他对于路禹贵族的身份已有几分相信,之所以绕了个大弯子,就是为了得到他口中的那些经历。 他已经太老太老,或许下一个日升月落,就将永眠。 年少时望着辽阔的大地,大喊着将要征服,探索他。 时光冉冉,当初的少年,现如今已经满头白发,身躯佝偻。 “想要变强,变强了我就能在这片大地上走得更远。” 年轻时的德雷克如此告诉自己。 于是,一阶时他觉得二阶启程更稳妥。 二阶时担心旅途遥远,实力不足,他又努力攀登上了三阶。 人到中年,责任在肩,权利在握,享受无数人的恭维与讨好,那颗外出的心也随之淡了。 越来越靠近死亡的现在,老德雷克午夜梦回,总能想起自己年少时站在山岗上眺望远方,心中的澎湃。 那种澎湃与冲动是何时死去的? 老德雷克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如今听闻有人跨越重重艰险而来,且记录了多地的资料,儿时的冲动又一次来袭。 他已经离不开这片土地,但是却能够让自己的思绪短暂地远离,神游那些闻所未闻的国度。 是真实经历还是故事对他并不重要。 在亚斯王国,最好的吟游诗人所诉说的故事不是屠龙,便是老掉牙的虐杀哥布林的爽文,其他诸多故事总结起来也是换汤不换药。 这种故事从老德雷克小时候起他就在听,亚斯王国建立他也在听,如今市井街头酒馆集市里贩卖故事的诗人依旧手持小竖琴唱着差不多的曲子,说着差不多的故事。 然而大家依旧喜欢听。 民众还是喜欢英雄手持利刃屠龙的故事,因为那热血沸腾。 民众也依旧喜欢一人通关哥布林地宫,为亚斯王国收复东境的文章,因为那鼓舞人心。 幻想,是人短暂脱离躯壳,体验另一种人生的廉价体验,在那一刻,他们的灵魂是自由的。 老德雷克也喜欢幻想,但是却没有故事能承载他的灵魂远行。 迄今为止,只有少数出色的戏剧家能写出周边三国开拓边界之外那些不一样的景色。 余下的人,他们所书写的,不过是又一个自己已知世界的“翻版”,既不新鲜,也不刺激,反倒像是那些不尽相同的屠龙故事,刻画着一个又一个亚斯王国。 直到路禹出现。 他带来了新的故事,闻所未闻的经历,还有…那一直在老德雷克旅行梦想尽头,却再也无法亲自抵达的全新地域。 年迈的德雷克笑了。 是真是假,有没有疑点他不在乎。 “只要我开心便好…贵族们什么想法,又关我什么事呢?” 贵族老爷们能任性,我魔法师就任性不得? 上了年纪的魔法师和普通的老人家区别不大,到了这个时间点困意是怎么也抑制不住的。 不过这次在睡前,他没有制止安德鲁观看人偶制作的书籍。 他想起了自己,一个总想着等自己有能力再去追梦,却把梦想带进了坟墓,只能听着故事聊以慰藉的自己。 … 路禹松了口气,拿着茶杯的手一度有些颤抖。 老德雷克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并且从中途开始就以侯爵的称谓称呼自己。 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自己在亚斯这个国家也算是有个确定的身份了。 璐璐缇斯也松了口气,刚才她十分担心路禹的话术被揭穿。 现在得到了老德雷克的许诺,身份落实,璐璐缇斯忍不住吐槽起了路禹。 璐璐缇斯之前就提议,让路禹使用自己知晓的几个国家模板。 无论是银枫圣教国,还是梭伦帝国都是现成的地点,她可以十分详细地描述出路禹所需要的一切内容。 然而路禹却没有采纳,理由是自己短时间背不了这么多东西,没准还会记混,导致弄巧成拙。 比起现背,用自己曾经玩游戏,观看各种影视作品留下深刻影响的内容明显更加一些,至少聊的时候,脑海的记忆会缓缓复苏,能够做到顺滑的描述。 而且,路禹所诉说的故事其实也是填补了亚斯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于外界想象的空缺。 用一些未曾听闻,完全在他们想象之外的经历来证明自己确实从远方国度而来,绝非骗子,这远比说一些贴切他们现实,谁都能编造的故事要有可信度。 听起来很荒诞,但是在这件事里,确实如此。 话说回来,路禹想到了一件事。 “璐璐缇斯,我翻阅这里的书,看到了不少记载魔物信仰‘魔神’的记载。” “之前我就想问你,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璐璐缇斯的两根触手人性化的一摊。 “谁知道呢,反正我没见过。” “不仅是我,银枫圣教国那只兔子也没见过,据说笃信光辉之神的她们每年选出的圣子圣女无一人得到过光辉之神的‘神选’。” “让我相信,那就让他显个圣?” 银枫圣教国崇拜的光辉之神,其形成有这么一个传说。 在银枫圣教国成立前,一场暴雨摧毁了河堤,无数农田被淹没。 暴雨使得民众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若是再不天晴,来年收成锐减,饥荒降临将会进入倒计时阶段。 恐慌的民众中忽然有一人跪倒,一边大声喊着赐予我们光明吧,一边“砰砰”地磕着头。 当这人磕得头破血流后,民众们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号召,不约而同地学着那人的动作,整齐地磕头,祈祷,呼喊着光明降临。 说来神奇,雨逐渐停歇,阴沉沉的天空露出了一条细缝,将一束光投在了远方的大地上,照耀在一颗银枫树上。 暴雨后,光辉之神拯救民众的传言四起。 原本统治周边地区的领主顺势加入民众,宣扬起了光辉之神的功绩,并以此为根基广收信徒,最终建立了银枫圣教国。 神到底存在与否,璐璐缇斯个人是持怀疑态度。 因为银枫圣教国的那位兔子朋友,身为圣女,居然笑着和她吐槽起了自家神明,而且就在银枫神像之下! 这大不敬的态度着实震撼了当时刚刚进阶六阶魔法师的璐璐缇斯。 她很期待光辉大神对这只上蹿下跳的兔子略施惩戒,即便不惩戒,也可以用他当初拨云见雾投下的那道光柱狠狠地照一照对方,让兔子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圣女,要对自己的神明抱有基本的虔诚与尊重。 然而璐璐缇斯没看到惩戒,天空万里无云,不存在晴天霹雳劈在兔子身上,让她嗷嗷大哭的可能。 更为让璐璐缇斯无语的是,当她成为七阶魔法师时,兔子成功的由圣女混到了光辉神选的位置。 这让璐璐缇斯更为笃信这世界上没有神明。 因为兔子表演过偷吃光辉大神的贡品,就在银枫神像之前,就当着璐璐缇斯的面。 兔子当时极为有礼貌地请璐璐缇斯一起吃,并表示反正不吃白不吃,光辉神从来没吃过,放这纯属浪费食物… 璐璐缇斯仰望天空,那天又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直到兔子吃完了供奉的果子,喝了一杯敬献给光辉之神的果酒,打了个饱隔,璐璐缇斯都没看到神罚。 能让兔子这种人从圣女混到神选,然后堂而皇之地在银枫主神像前偷吃贡品还不生气,连神谕都不来一道… 光辉神真要存在,那肚量应该挺大的? 应该说,璐璐缇斯现在这种无神,乃至质疑一切信仰背后神明的习惯,都是因为那只兔子留下的后遗症。 路禹听完,捂住了额。 “你之前说过,你没有朋友对吧…我怎么觉得,这位‘兔子’其实是你朋友啊。” “没关系,这样的朋友挺…嗯…”路禹苦思冥想,寻找着符合这位大佬的形容词。 “挺…个性,对个性。”路禹一拍手,“没事,我们也算熟悉了,你有这么个朋友不丢人的,再说人家对你不错啊。” “你看,人家偷吃贡品都不忘记喊你一起。” “谁跟她是朋友了!”璐璐缇斯急忙反驳,触手伸过来,就要捆住路禹。 路禹闪身就躲。 看璐璐缇斯这么急,他算是闹明白了。 感情璐璐缇斯并不是真的孤寡少女,她至少还是有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的。 只不过这位朋友的做事风格…格外地超脱世俗? 以至于璐璐缇斯羞耻提及她。 35.召唤物被曲解 路禹在一天之内经历了大起大落。 早上,安德鲁派来的仆人告知路禹,老德雷克已经将他的身份通告给了王族,鉴于走的是举荐担保流程,因此事情十分顺利。 但是也和老德雷克说的差不多,王族并没有给予路禹完整的贵族特权,现阶段的他只有一个头衔,若是想要得到等同于本地贵族的权益,就需要拿功勋换取。 同时审议庭还会象征性地来走个过场。 路禹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反正他根本就不打算在这里久住,只要有资格接触到一些稀缺资源,并且购买不会被身份歧视导致买不到就足够了。 他的目的就是在亚斯王国稍微提升一下实力,同时让璐璐缇斯开始尝试初步解除封印,现在这一步算是安全迈出。 然而他还没开心多久,就发生了意外。 西格莉德在喝下了璐璐缇斯调配的药剂之后还没来得及感受力量的提升,就当场断片昏迷。 “什么情况,你调配的药剂出问题了?” “不可能,药剂单过了我眼就不会出现错漏。” 璐璐缇斯把西格莉德放到床上之后赶紧用触手检查着起了她的身体。 然而异变突生,原本只是昏迷的西格莉德却忽然痛苦地抽搐起来,一只手抓住床铺的木质护栏。 路禹还来不及去按住西格莉德,她就捏碎了护栏,难受地低声喊了起来。 西格莉德的身体温度迅速上升,那偏向于浅灰色的皮肤竟然泛起了诡异的玫红。 如此异状,路禹看呆了。 “你的药剂会不会没法被下位药材替代?”路禹说得很委婉。 “我不是第一次炼制,从笨龙那里拿到药剂单之后我就从低到高地进行试验,无论低阶高阶亚龙人都能完美吸收。” “我虽然炼制药剂爆炸过,但是不要总觉得我不靠谱!” 璐璐缇斯比路禹更急,凭借她的经验,如今出现在西格莉德身上的这种现象是排异。 药剂中强化亚龙人力量的成分无法被有效吸收,正在被排斥出身体。 眼看着昏迷中的西格莉德拳头紧握,因为痛苦下意识地想要破坏四周的一切,璐璐缇斯赶紧让路禹把之前签订的契约书拿出来。 “手持契约书,动用魔力,感受你和她的联系,然后命令她冷静下来。” “可是她昏迷了啊。” “不要小看契约书的力量,虽然不是灵魂契约,但是一样具有强大的束缚力。” “如果不是有这层保护,那些无能的买家怎么敢购买远比他们强大的奴隶,带回家去折辱?” 路禹闻言,立刻按照璐璐缇斯的提示感应到了他与西格莉德的联系。 在下达命令之后,契约书瞬间亮起,强大的魔力从中涌动而出,笼罩住了西格莉德。 原本一脸狰狞的西格莉德一下子安静了。 但同时,成为魔法师之后的路禹也发现,自己能看到契约书出现了一道裂痕。 这道裂痕正常情况下看不到,唯有魔法师才能通过魔法视野觉察到。 正想多问两句,眼看着璐璐缇斯触手就要给西格莉德脱衣服,路禹只好离开房间。 不多时,检查完毕,璐璐缇斯打开房门。 在已经塌掉的床上,浑身大汗的西格莉德正在酣睡,皮肤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就在床铺附近,一大滩呕吐物十分显眼。 “好了?”路禹问。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拿出一条毛巾,给西格莉德擦了擦汗。 “没问题了,就是刚才她那口闷得有些多,因此排斥起来需要一些时间。” “体力透支得很厉害,估计还会昏迷一会。”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知道你有问题要问,但是还是先做饭吧,不然她醒过来吃不上东西可能会更虚弱。” 路禹也没多纠结,麻利地去做晚饭,而这期间璐璐缇斯则是一直留在房间里照看着西格莉德。 等到夜深人静,已经到了这个世界普通人应当休息的时间,西格莉德才悠悠醒转。 醒来的西格莉德头很疼,捂着自己的脑袋甚至不愿意晃动,仿佛有一把锥子扎在那里。 这种尖锐的痛感持续了好一会,才随着调整呼吸一点点消失。 看到路禹和璐璐缇斯都在床前候着自己,而自己的床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了一块床板,腿跟护栏都不翼而飞。 手还挺疼的,仔细一看,上面还有木屑,少数几根木刺还扎进了肉里。 压根找不到对应记忆的西格莉德茫然地问:“我怎么了?” 璐璐缇斯整团黑雾麻溜地团成球,往西格莉德的肚子上一滚,然后就这么在她视野中上上下下地飘动。 “别弄了,你的肢体语言很难懂。” 路禹代替璐璐缇斯说出了抱歉的话。 药剂没有问题,问题出在西格莉德身上。 璐璐缇斯在炼制药剂前还象征性地问了一次西格莉德是不是亚龙人。 当时西格莉德都被问乐了,从有记忆起,抚养她长大的那群森林精灵就说她是龙女。 而且她也确确实实有着亚龙人的身体特征。 如果不是亚龙人,自己的龙角是哪来的? 事实上,西格莉德不单单只是亚龙人,她的身体里至少还有另一种血脉,正是它对药剂产生了排斥。 璐璐缇斯就不该省略血统测试这一步,但是鉴于血统测试所需的材料和设备没有,而且西格莉德自己也信誓旦旦,她就没往心里去。 “除了龙血,还有别的血统?”西格莉德一觉醒来,竟然需要对自己过往的身份产生质疑,这是她没想到的。 璐璐缇斯叹气,路禹也叹气。 璐璐缇斯无奈的是这些亚龙人强化药剂算是白炼制了。 路禹则是感慨提升西格莉德战力的第一步就不太顺利。 “知道是什么血统影响了药剂吗?” 璐璐缇斯说:“如果我是血族,直接啃上一口亲自品鉴,然后拿来血之图鉴比对,那当然是立刻有答案。” “可我不是,所以我需要的是对她进行血统测试,而这个测试为了保证精准度,最好器具的质量好一些。” “现如今,我不知道能不能在亚斯王国找到合适的测试道具。” 趁着这会,路禹在聊天室里悄悄问:“我的契约书开裂了是什么情况?” “哦,正常现象,这种劣质的契约书想要操控比自身强大的目标自然是会负荷的,小问题。” 早上还十分开心地期待着拥有更强大的力量,到了晚上自己就只能坐在床上休息,药剂也都无法服用。 这种落差让西格莉德有些委屈。 “虽然药剂没用,但是混血熔炉还是能够练习的,这个魔法对于混血亚人的强化效果也不错。” “如果不是打赌输了,那只兔子也不愿意这么洒脱地就送给我。” “好好休息吧,明天一早继续尝试。” 路禹转达完璐璐缇斯的话,随着她走出了房间。 在检查房子里设下的那些陷阱时,璐璐缇斯顺便确定了路禹的要求。 “主修魔法,召唤作为压箱底的绝活?”璐璐缇斯笑了,“我还以为你会专修召唤。” 路禹这几天也尝试了两三次召唤,在这召唤的过程,他发现,自己的描述会被曲解。 他想着召唤来一台高达,并且通过描绘和描述完美赋予了他轮廓与细节。 然而实际上,回应他的只是一个高大的银白色金属巨人,扛着类似烧火棍的“长管”。 当他将描述的内容修改,尝试着降低规格,把kv-2这台外号马桶头的坦克召唤出来时,他倒是能成功得到kv-2… 只不过,只有个金属外壳。 这两次尝试让路禹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描述,优先于描绘。 这个世界无法辨认召唤仪式的描述内容时,他就会依照描绘,丢给你一个差不多,但是根本是被曲解过的“壳”。 就好比召唤来的kv-2马桶头坦克,你能想象这个坦克忽然从地里拔出两条腿,然后一步步走向你的那种视觉震撼感吗? 自己能够第一次召唤就把类似于修格斯一样的东西召唤来,大概就是没有描述,由路禹对璐璐缇斯的第一印象构建出了召唤物的完全体。 而一旦路禹尝试着把描述精确下来,世界就开始了他的曲解… 他要高达,给了金属巨人。 要kv-2,只给了一个金属架子,然后还从履带下方魔改了腿出来。 路禹倒是想关键时刻拉个怪物出来救场,但是看目前的情况,自己磨练召唤术还是先把底子拉起来为好。 免得大家拼死拼活时候,自己起个召唤仪式,一通操作,跑出来的召唤物被扭曲过,没法起到效果。 现阶段,奇怪的召唤物作为压箱底,当做奇招用很不错。 系统学习魔法刻不容缓! 璐璐缇斯倒也没拒绝路禹,毕竟她之前推荐路禹尝试召唤师或多或少存着破解谜题的想法,现在路禹想学,她自然是愿意教正经的流派给他。 “你选一个属性起步吧。” 路禹思考片刻。 “有没有毒这个属性?”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我倒是听说有人会在暗属性魔法里附带剧毒类型的效果,但是专门的毒魔法…我的确知道的不多。” 路禹大呼可惜。 如果可以,下毒才是他的首选,没开打对手就全趴卧,那多稳妥啊。 “那你最精通什么属性的魔法?” “你不是总说我喜欢放火吗,就是火啊。”璐璐缇斯啧了一声。 想起路禹之前总是念念不忘火球术,璐璐缇斯都准备好给路禹提供火系魔法教学了。 不料路禹忽然选择困难,想要让璐璐缇斯讲解下各个属性的流派。 简单来说,路禹想要找一个适合苟在后方,疯狂偷技能的元素流派,当lyb。 36.晚会邀请 路禹在经过璐璐缇斯的一番介绍之后,最终选择了风属性的魔法入门。 施法隐蔽性高,凝聚魔力时完全可以隐藏在正常的魔力流动之中,让对方难以察觉。 施法条件不苛刻,所需魔力较少,这对于路禹十分友好,毕竟他身体的魔力容量真的太低了。 在召唤高达时,因为描述与描绘的细节太多,路禹足足吸干了三枚魔力水晶,让管钱的西格莉德心疼不已。 当然,最重要的是,风属性的魔法,跑路快。 路禹安安静静地提升着实力时,亚斯王国现国王亚斯三世则是在自己的宫殿内愁眉不展。 今天二十七岁的亚斯三世坐在书案后,反复翻阅着财政总管给自己递交的报告。 总结起来,全都是好消息。 去年王城周遭的田地粮食大熟,大丰收之下,王城内的粮仓已经装满,甚至需要起新仓存放。 周遭领地运来的供奉也极大地充盈了粮仓,现在的粮食储备已经足够支持他进行一场规模浩大的军事行动了。 亚斯三世用手指捻着淡金色的刘海,俊秀的脸上依旧愁云密布。 他的视线几次望向桌案上的另外几封书信,每每视线触及,脸上的线条就僵硬了几分,连带着面色都冷厉了起来。 他赶走了房间里所有的侍从,他不想让下面的人看见自己控制不住情绪的模样。 “边境诸城皆在丰收季遭遇了大规模的魔物袭击,农奴损失无算,田亩遭到破坏。” 这些南境的领主众口一词,以受损过大,无以为继为理由,拒绝向王城上缴年礼。 更有甚者,诺特伯爵在长子失踪于边境雪原后,以“魔物袭杀民众”为理由,开始试探性地在边境,乃至城邦附近建立起了城墙,公然挑战亚斯一世留下的法令。 对此,前几日于夜宴之上,他曾派心腹之人试探了各大贵族的口风。 除了自己提拔的嫡系贵族,几乎无人斥责诺特伯爵的行为。 亚斯三世年少即位,自己父亲给他留下的这个亚斯王国虽然没有内忧外患,却是一个易碎的瓷器。 此刻看似稳稳当当地立在这片大地上,可只要有一只手轻轻一捏,这个瓷器就有可能支离破碎。 贵族们希望亚斯三世安安稳稳地执行分封制,这样所有贵族都会以亚斯三世唯首是瞻。 而亚斯三世自己却更希望实现一世,二世都未成功的宏愿。 权利归于王室,令出王城! 二世已经与这群贵族拉扯了近三十年,若是自己否定了他的做法,贵族们只怕会得寸进尺。 不断地思索中,一个想法在他的脑海里逐渐占据了上风。 亚斯三世喝了杯茶,站起来,在房间内踱步。 书房的门被敲响。 “陛下,巴克曼公爵转呈了审议庭的审议结果。” 思绪被打断的亚斯三世有些烦躁,正想先让侍从先放着。 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亚斯三世叹了口气。 “递进来吧。” 拿到审议报告之后,亚斯三世拆开瞄了一眼。 “审议庭已经有了结论。” “来自赛里斯国的侯爵路禹,并非骗子。” “他谈吐不凡,阅历惊人,掌握的知识更是这个年龄的人所无法企及的。” “虽有不少无法核查的信息,但是我们确实可以相信,他曾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族。” 亚斯三世看着审议庭的结论,听着那些对路禹的赞誉,又回想起了老德雷克担保时说的那些话。 “异国的侯爵…”亚斯三世喃喃着把报告放到了书案上。 一个想法窜了出来,随即亚斯三世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在审议结果上进行了署名,然后唤来侍从。 “安德鲁子爵四日之后将会在宅邸里举办夜宴,届时王城内的贵族子弟都会前往。” “让安德鲁邀请路禹参与宴席…嘱咐他,要高调一些,并且还要把这个消息不经意地告诉其他贵族。” 侍从领命而去。 亚斯三世回到书案之后,找到了被他压在王国法典之下的那份决议。 他看了一眼,迅速草拟了三份信件。 三名只效忠于亚斯三世本人的骑士被召见,一人拿到了一封信件。 “今夜出发,若是信件被三位大领主之外的人见到…” 亚斯三世喝了口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三位骑士连忙把信件塞进内衬,战战兢兢地单膝跪地行礼。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亚斯三世搬来椅子,坐到了书房的阳台上,欣赏着太阳的余辉,感受着他带给这片大地余温,笑了。 “路禹?” “侯爵?” “也好,异乡人总比本地的贵族要有趣一些,也不知道能不能让那些吸血鬼们出个丑。” 路禹并不知道自己宅在家里却已经被惦记上了,就在刚才,他刚刚学习了一个新的魔法,风之祝福。 效果十分不错,能让路禹这个脱战流法师能加速逃离危险区域。 璐璐缇斯对于路禹十分无语。 这几天路禹学的魔法全是保命,跑路为主。 低阶魔法中的各属性魔法盾路禹学到手了。 增强感知力,能察觉到空气中魔力变化的风属性魔法他也学了。 能够干扰对方魔法师判断的干扰型魔法,路禹也学了好几个。 直到路禹觉得自己学到的魔法基本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突如其来的魔物干翻后,他才开始学习璐璐缇斯推荐的风刃。 出门采买的西格莉德回到了家,这一回马车里不仅有不少新鲜蔬菜,肉食,还买来了许多的满载魔力的晶核和炼药素材。 尽管有了安德鲁的补偿,老德雷克也因为看了地图,给自己搬了一箱铜币过来,但是还是不太够路禹跟璐璐缇斯花。 璐璐缇斯是在研究药剂的下位替代,尝试着通过药剂先恢复原本的模样,这样也不至于躲躲藏藏了。 既然是尝试,自然就很花钱,这才没几天,安德鲁拿来的银币就少了一半。 路禹的花销也不小。 因为他的魔力容量太小,因此往往是用了一个魔法就需要休息一会,这样实在太过影响训练节奏。 如果是单纯地磨练自身还好说,可是他现在是在学习啊。 谁学习是丢个技能就休息一两分钟,再站起来继续丢技能的,这也太影响记忆和手感了。 为了教学顺利展开,路禹只能采购各种蕴含魔力的晶核,先应付过学习阶段。 看着西格莉德从租来的马车上搬东西,璐璐缇斯本想上前帮忙,插在地面上的触手却察觉到了地面在颤动。 在璐璐缇斯躲起来之后,一辆马车稳稳地停在了路禹房子门前。 安德鲁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找到了路禹。 “晚宴,邀请我?” 路禹拿着安德鲁递上来的请帖,一脸问号。 在他认知当中,这种大型贵族社交晚会都是本地贵族圈子交际平台,即便自己丢了个假身份,而且假身份的侯爵也很唬人,却也是没资格参与其中的。 毕竟路禹可是听说了,安德鲁家的这场晚会,到访的都是各个贵族家中的年轻一代,长辈并不参与其中。 自己明确表示暂住亚斯王国的情况下,这种带着相亲性质的聚会,找自己去玩… 这是期待自己能带走一个? 安德鲁比路禹更纳闷。 他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特地嘱咐自己,路禹必须到场。 自己那个喜欢碎嘴的老爸嘴巴如此不牢靠,安德鲁还没请到路禹,贵族圈子里就都知晓了来自远方赛里斯国的侯爵将会参与宴会。 他完全是把德雷克老师担保路禹时说过的赞美放大了数倍在吹嘘,好似路禹能参与晚会是特纳家的荣幸一般。 路禹一口回绝了安德鲁。 他最近正在用功,根本没时间参与这种社交活动。 更何况他一个外人,去到本地人的大型社交圈子能干什么? 他的人设本来就是有些傲气的,为了维持这个人设,难免会与其他人有些擦碰,这就是纯纯给自己惹事了。 路禹回绝完,惊讶地发现脸上藏不住事的安德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这就让他纳闷了。 他与安德鲁有了数次往来,彼此之间关系也都不错,但是应该远没到自己拒绝了邀约就露出为难表情的地步。 对付安德鲁这样的耿直青年,路禹采取了直球战术。 “你老实告诉我,我不参加宴会,你是不是会很为难?” 安德鲁尴尬地点头。 路禹了解了。 他摸了摸下巴,承诺道:“好,请帖我收下了,到时候我会到场。” 安德鲁大喜过望:“届时我会派人专门接送您到场。” 安德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留下路禹拿着手上的请柬在发呆。 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纷纷接过请柬阅读起来。 璐璐缇斯纳闷地问:“为什么要请你呢?” “恐怕不是安德鲁自己想请的,他也是不得不请。”路禹说,“派人送请柬,到不到都是我的事,只需要一个仆人就可以了。” “可安德鲁亲自到来,并且一副很担忧我不去晚宴的态度…这事,是他无法做主的事。” 西格莉德脑袋灵光,一瞬就想到了。 “比他身份更加尊贵的贵族?” “但愿只是贵族吧。”路禹说,“对方这么希望我出场,如果我回绝了,反而摸不清他的意图。” “至少参加宴会,应该能搞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推着我,把我丢进本地贵族的社交圈子里。” 37.屠龙 为了保证日常开销,入夜之后,路禹房子里的照明手段就是点火把和油灯,这点照明手段也没法将庭院弄得如同贵族那般亮堂。 路禹用着刚学到的光属性魔法在手心凝聚出一颗光球,照亮着天黑下来后就伸手不见五指的庭院。 璐璐缇斯用触手忙碌地刻画着一个奇怪的法阵。 已经跟着璐璐缇斯学了不少魔法知识的路禹根据魔核中引导出来的魔力流动,隐隐感觉到这不是一个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阵法。 不过鉴于璐璐缇斯有炸飞自己的前科,路禹在照明时还是给自己套了一层火属性的护盾。 璐璐缇斯看在眼里,对此她的回应也只能是用触手轻轻拍了一下路禹的肚子。 “你也想套一层?” 说着,路禹十分贴心地给璐璐缇斯也贴了盾牌。 路禹的会错意令璐璐缇斯刻画魔法阵的触手顿了一下。 看着自己身体周围隐隐若现的火盾,她想把路禹当做人体笔刀完成魔法阵的余下部分。 魔法阵终于刻好,看着散落一地的魔核,西格莉德有些心疼。 现在他们还是没有太好的来钱手段,如果把安德鲁的补偿以及老德雷克捐赠都花光,他们可就没法天天吃好吃的了… 西格莉德一想到路禹不能每天都换着花样下厨,这种忧虑更甚于他们需要从这栋房子里搬出去。 “没有堵塞,魔法流转流畅。” “节点衔接完美,不存在瑕疵。” 璐璐缇斯确认了魔法阵的魔法流动,触手往路禹那边一伸,邀请他跟自己一起踩进魔法阵里。 路禹看着地面上这个怪异的法阵,为难地问了一句:“不如你先讲解一下这个玩意的用途?” “传递信息。” 这段时间西格莉德除了在提升实力,一直在做两件事。 一件事是找到他们在雪原森林中捡到的那个遗书主人的弟弟。 遗书主人娜卡声称自己弟弟就住在王城里,可实际上王城是很大的。 路禹现在居住的王城郊外也算是王城范围内。 尽管知晓了娜卡弟弟的名字,西格莉德依旧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反倒是引来了几位冒领遗物。 好在西格莉德现在是白木级冒险者,花点钱便能在冒险者工会发布委托,让人帮自己寻找。 第二件事,就是帮助璐璐缇斯寻找关于梅拉大陆,梭伦帝国的信息。 询问了许久,却依旧一无所获,这让璐璐缇斯对于自己身处何处充满了困惑,她迫切地想要对自己当前位置进行定位,否则未来的旅程只会突出一个漫无目的。 这时候也显现出了路禹装贵族,并且把爵位报高的好处了。 有一定身份的贵族是能够进入亚斯王国的藏书馆借阅藏书的。 据安德鲁之前闲聊中透露的信息,王国藏书馆里的地图与冒险者工会的地图远比民间流通的,细节要丰富更多。 前者需要爵位,功勋才能借阅,后者则需要达到一定的冒险者等级才有资格被借阅。 路禹循序渐进去获得信息,璐璐缇斯则打算尝试能否通过自己的方式,与遥远的梅拉大陆产生联系。 “你要跟那边产生联系,也得有人,或者说某种介质产生共鸣,给予回应啊。” 路禹的魔法基础夯得不错,很快就根据基础的魔法理论说出了璐璐缇斯这个行为的漏洞。 “能共鸣的东西自然是有的。” “不会是在你家里吧?”路禹一头黑线,“如果硬度不够,我觉得已经在爆炸里化作飞灰了。”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 “家里的我也觉得是没救了,但是当时用作紧急联络媒介的雕像,还有一个人有。” 路禹似乎想起了谁。 “那只兔子?” 璐璐缇斯有些无奈地承认了。 “我虽然不太喜欢她,但是她却总是来我这里串门,而且我也说了,她并不在乎圣女,神选的身份,在我面前也不是很矜持的人…” “她硬是觉得我刻出来的那只小狐狸很好看,我告诉她帝国街头任何一位工匠都比我弄得要好,而且我这个雕像是用来启动家中的魔偶的…可她就是偷走了一尊。” “偷?”路禹流下了冷汗。 “对,她趁我不在家,直接搬走了,我的魔偶被她干扰了,跑去树林里给我抓了好多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回来…” “再那之后,她改造了我的小狐狸雕像,有事没事就发信息来烦我…” 路禹怎么觉得…兔子真的很喜欢璐璐缇斯的样子。 不过她喜欢把这种“喜欢”藏在十分让人费解的行为之下。 而且璐璐缇斯嘴上说讨厌,你这不也没有把对方的信息渠道彻底关闭吗? 一位七阶魔法师,能堵不住对方的私信? 璐璐缇斯说过,以前她是个不太喜欢与人交流的人。 然而魔法失误变成如今这个模样之后,她彻底失去了与人沟通的渠道。 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成功与人沟通,孤独和恐惧感让她在见到路禹时格外的兴奋。 “如果在以前,我可能一整天也很难和你说上一句话。” 路禹不信。 你现在天天跟自己叭叭,有时候比自己还话痨,接梗,捧哏那么到位。 说自己以前是个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人,你自己信吗? 西格莉德肉疼地从屋子里拿出八个魔核,让璐璐缇斯伸出来的八根触手都卷起了一个。 路禹安慰道:“放心,璐璐缇斯说了,只是备用,不一定能用上。” 西格莉德退开后,随着路禹与璐璐缇斯的魔力一起注入魔法阵,魔法阵的线条一点点亮起。 亮白色的光从地面钻出,汇聚成一道朦胧的丝带,向着天穹之上延伸而去。 璐璐缇斯认真地感受着魔法阵的气息,渴望着得到些许回应。 然而足足一刻钟时间之后,魔法阵的魔力即将枯竭之际,她依旧没能寻找到回家的方向,以及她最讨厌的那只兔子。 “路禹…留个讯息吧。” “说什么?” 璐璐缇斯沉默着。 眼看着魔法阵的魔力即将全部消失,路禹急忙追问:“到底说什么啊!” 璐璐缇斯咬着后槽牙的发出的声音传到了路禹的脑海当中。 “死兔子,我身体出大事了,快来救我!” 路禹犹豫了一会,赶在魔法阵停转前,修饰了一下词语。 “兔子,璐璐缇斯求你救她。”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啊。 附带上已知的地理信息后,魔力丝带消失在了天际。 璐璐缇斯错愕喊了出来:“我什么时候求她了,你为什么改了我的话!” “你仔细想想,如果你求她,她是不是会觉得很开心,开心之下,为了见到你落魄的样子一定是会拼命找你的对不对?” 路禹的逻辑璐璐缇斯怎么会不懂,但是她就是不想让兔子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倒霉啊。 璐璐缇斯沉默了许久,倒也不纠结了。 这种跨度极大的信息传递本就是赌运气的,收不到信息才是大概率的事。 本来就是赌一把,她也未必能听到,求就求了吧。 … 遥远的梅拉大陆上,梭伦帝国西境边界线的一处密林当中,上百名顶盔掼甲的骑士正在列阵。 大盾前方推进,盾牌被后方指挥的六名魔法师套上了可以阻隔高温的炎属性护盾。 后方弓弩手正在将附魔过的箭矢取出,做好射击准备。 一辆装饰得异常华贵,乃至于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马车就静静地停在这群骑士的身后。 感受到来自后方的视线,这群骑士一个个都心生一股豪气,恨不得马上就向前突击,将匍匐于远处废墟之上的那只白色的龙斩杀当场。 说起龙,大多数普通人的印象大概就是巨大与强大。 然而面前这只龙完全与这两个刻板印象无缘。 他流着口水,巨大的嘴仿佛无法好好合上,舌头总是从嘴里滑出来,极其恶心地甩来甩去。 他的脸是耷拉着的,仿佛是天天熬夜,从来都没能好好睡过一次,颓废,萎靡,令人畏惧,胆寒的威严从他这里一点也见不到。 爪子并不锋利,连带手掌都有像是要腐烂的痕迹。 白龙像是控制不好自己的眼睛,他盯着眼前不断向自己靠近的骑士,左右眼珠子在眼眶内不和谐地乱颤。 眼看着骑士距离只有百米左右的距离,白龙站了起来。 努力地伸展开的翅膀是与身体的白格格不入的灰,像是被雨水浸泡掉色的黑色雨篷布。 随着这个动作,骑士们惊讶地发现,这只白龙的鳞片正在掉落。 不是正片,更像是被腐蚀后,硬度不够,应声碎裂。 “公主询问,你们查清楚了吗,这条龙究竟是什么类型的龙?” “为何身躯如此小,只有三层楼高,并且一副病态模样?” 坐镇前方的六位魔法师面面相觑,面对前来的侍者,他们无奈地回答道。 “如此病态的龙,已经无法辨别是何龙种。” “有些巨龙会将弱小的后代直接抛弃,任他们自生自灭,看眼前这只龙的大小,推测年龄应该不大…” 一位须白洁白,带着尖顶帽的魔法师上前,恭敬地马车所在的方向施了一礼,然后对侍者说道。 “已有冒险者描述,这条龙约莫是半月前出现在此地,来了之后就没有离开,一直盘踞于废墟之上,恐怕是把这里当做了他的巢穴。” “在此过程中,无人在周边山林中发现其他巨龙的身影,我们也在陛下来之前搜查了一遍,确信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只有这条巨龙出没。” 侍者将信息回报之后,一道命令被传递到了六位魔法师面前。 “屠龙。” 带着那一位公主不容置疑的威严,命令被传递到了每一位骑士耳中。 高举法杖的魔法师将强化魔法催发到了极致,这群捍卫帝国边境的骑士以行军阵列,向白龙压去。 后方的弓弩手也释放了第一轮箭雨。 38.天上掉下一只兔子 携带着水属性附魔的箭矢密集地落在白龙的身躯上。 踩在倒塌的宅邸废墟之上,白龙发出了“呜呜”的怪异声响。 他努力地把自己的双翼展开,扇动起狂风,干扰飞向自己的箭矢。 面对步步紧逼,已经即将拿出投掷用长毛的盾卫,白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盾卫警戒龙息。” 驻守后方的魔法师发布了预警。 盾卫整齐划一地把盾插入地面,半蹲下身。 被附魔的盾牌能够抵御高温,常规的龙息绝不可能突破盾牌的防御,更别提眼前这只白龙看起来很弱小。 期待中的龙息灼烧大地景象没有出现,一大滩黏答答地液体却从白龙的口中飞向了盾卫所在的位置。 魔法师看着这团毫无魔力反应的液体,竟然一时间愣神了。 液体炸开,浓重的腥臭味在盾卫所在的区域蔓延开。 戴着魔导帽的老魔法师讶异地扭头望向了同伴。 “没有魔力,不会腐蚀,甚至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这玩意,是口水!” 白龙依旧在发出“呜呜呜”地叫声,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祈求别人原谅…又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伤害。 戴着魔导帽的老人望着盾卫们强忍着腥臭味拍打着身上黏糊糊的液体,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白龙,忽然有些不忍。 作为帝国魔法院出来的四阶魔法师,他想要向公主进言。 一只鸽子落在他的肩膀,接收到他的信息后,直飞向马车方向。 护卫的侍从没有阻拦这只鸽子,似乎对于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 “陛下,这只幼龙是否可以驱赶离境?” 马车内蓝色鹅毛绒的靠椅上,一个穿着银白色金丝边纱衣的少女正在打理着自己浅金色的头发。 因为魔法师的进言,公主身后为她弄发型的侍女停了手。 “做你该做的事。”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 侍女与魔法师同时一凛。 侍女继续捻着公主的长发,为她在头发的末端打卷。 魔法师则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选择了又一次进言。 然而他的话没能出口。 “雷蒙德,这里是帝国边境,是未开拓之地,一条幼龙在此盘踞,你能保证未来我们的开拓者不会受其侵扰吗?” “帝国子民的安危才是你应该去思考的问题,一条丑陋的幼龙,连老龙都舍弃他了…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鸽子没有离开,仍旧缓缓扇动着翅膀。 “也罢,若是他聪明,受到攻击之后逃离,便不再追击。” 雷蒙德大喜过望:“陛下仁慈。” 等到鸽子离开之后,马车内响起了一声冷哼:“果然还是自己人用起来顺手一些啊,可惜这里是边境,是哥哥的地盘。” 雷蒙德作为这群人的核心,得到信息之后,迅速传达了下去。 盾卫敲打着盾牌,大声威吓,弓箭手仍旧射箭,但是却避开了白龙的要害位置。 三位魔法师离队,靠近白龙,释放威力小,动静大的魔法,努力地想要让白龙自行退去。 然而白龙只是“呜呜呜”地站在原地,爪子深深地抠着地面。 一直没有发动过进攻的白龙在一位魔法师靠近到废墟附近时,忽然变了脸。 像是面瘫的脸上一瞬间涌现出了敌意,强有力的尾巴毫无征兆地甩向前方。 “护盾!” 凭借着几位同僚的套盾,被尾巴正面命中的魔法师倒飞回了盾卫当中,砸翻了数人,方才稳住身形。 意识到了无法通过恐吓把白龙驱离,雷蒙德想着身后马车里的人,如芒在背。 “推进,屠龙!” 盾卫的长枪投掷而出,在魔法师的强化下化作一道道流光,向白龙所在之处覆盖而下。 “嗷…” 因为鳞片碎裂,几乎是裸露着皮肤的白龙被长矛刺入血肉。 龙血喷溅而出,把白龙的皮肤染红。 马车里,少女捻着窗帘一角,静静地观看着。 “赤红,有感觉到她的气息吗?” “不曾有感应到…若是璐璐缇斯大人有心躲藏,我们也无法察觉。” 少女陷入了沉思。 “算了,至少能把东西拿到手。” 被两轮齐射之后,白龙已经伤痕累累,这时只要坐镇后方的法师开始吟唱高阶魔法,就能稳稳地将白龙斩杀。 即便不用高阶魔法,单靠数量优势,这条连反抗都不反抗一下的龙也会流血至死。 “璐璐…” 被鲜血染红的白龙口吐人言。 “呜呜呜…” “璐璐!” 凄惨地嚎叫一声高过一声,震得在场的人头皮发麻,耳朵发疼。 白龙踉跄着从建筑废墟之上滚落下来,凄惨地倒在碎石瓦砾之间,龙血染红了大地。 雷蒙德心有不忍,眼神示意几位同伴,盾卫的磨练结束,他们也是时候了结白龙的痛苦了。 前排的盾卫大多数是第一次与龙作战,尽管不是伸展羽翼足以遮天蔽日的巨龙,但是自己确确实实讨伐了一条龙,这种喜悦感令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他们没有发现,自己脚底下的大地正在结冰。 冰冷刺骨的寒气在地上蔓延,如同一条毒蛇吐露着信子在蜿蜒前行。 后方的魔法师因为盾卫的举动没有发现这个异常,下一秒… 数十个盾卫赫然惊恐地发现视野里的同伴,下半身已经冻结。 等到他们望向自己的下半身时,却发现他们的双腿已经与大地连为了一体。 他们惊恐地想要叫喊,寒气蔓延的速度却远比这里所有人想象地要快,只是瞬间,一股澎湃的寒潮铺面袭来。 顶在最前方的盾卫化为冰雕。 白龙仍在冉冉地流血,他的血液浸透地面,彻骨的寒意不断蔓延。 于呼啸的寒风中,白龙站了起来。 他依旧痴傻地望着前方,就连说出的话也于他的神情完全不符。 “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白龙一脚踏碎变成冰雕的盾卫,血滴落之地,冰柱林立。 “护卫陛下!” 原本是想让盾卫进行历练,却不曾想突生变故,眼前的一幕让雷蒙德遍体生寒。 几位魔法师慌忙中丢出的光球命中白龙,炸得他勃颈处血肉模糊,然而悍不畏死的白龙似乎是知晓自己如今的惨状是谁赐予的,他疯了一般冲向了山坡上的马车。 雷蒙德大急,这位大小姐在自己这出了事,公爵都保不住自己。 “果然还是自己的人好用。” 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马车后的密林中钻出,灼热的气浪撞在白龙向前伸出脑袋上,硬生生把他推了回去。 担心白龙还能反击,一发裹着电光的火球从天穹直坠,精准地命中了滚落在山坡下的白龙,把他炸得身子翻飞,倒在了废墟之上。 马车中的少女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一般,用雷蒙德能听见的声音,不满地讥嘲了一句。 “果然是自己的人更好用一些。” 一身黑袍,只从帽檐露出红色头发的魔法师从手心凝聚出火焰利刃,一步步走向白龙。 白龙浑身冒血,身为龙族强悍的生命力令他死死地望着眼前的魔法师。 血液中的寒意被魔法师压制着,白龙最后的倔强也被扼杀。 “璐璐在那里…” “你果然认识璐璐缇斯大人。”赤红举着火刃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死在爆炸中了。” “再见了,异种,替我向璐璐缇斯大人问好。” 火刃高高举起,重重地落下。 天空中,一道黑影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了赤红的头顶,然后笔直坠下。 “砰!” “砰!” 剧烈的两声爆响,冰屑与烟尘向四周席卷而去。 烟尘散尽,雷蒙德望着场地中站着的人,顿觉一个头两个大。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被公爵派来陪公主捡个“垃圾”,为何能遇上这等大场面。 自己只是小卒,你们玩这么大,能不能不要找自己来撑场子? 马车中看戏的少女愣住了,她甩开侍女的手,推开马车门走了出来。 赤红手中的火刃一汪湛蓝的水球熄灭,一双水嫩洁白的小手直接捏在了赤红绑着绷带的手上。 兔耳朵一跳一跳,直接戳掉了赤红的兜帽,露出了一头红发,以及漂亮的小脸。 赤红感受着自己胸前撞过来的波涛,尴尬地往后直退。 逃也逃不掉,对方直接一手捏住了赤红的脸,让她直视自己红色的眼眸。 手被拿捏,脚被踩住,眼睛被迫直视,施法的手段全被一瞬间止住。 “塞!拉!”少女咬着后槽牙喊出了那个名字。 兔子塞拉听见山坡上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用胸顶开赤红,毫不在意地把自己的背后让给了对方。 她热情地向着山坡上挥手,仿佛老朋友见面。 “哟,塔妮娅,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实在太巧了,你们也是来找璐璐缇斯玩的吗?” “玩的是谁的魔法炸得动静更大,范围更广吗?” “我听说璐璐缇斯把房子都炸没了,她是不是赢了啊,奖励是什么?” 公主塔妮娅真的咬牙切齿。 她真的不喜欢跟这只兔子产生交集,可是如今这种场合,她也只能站出来,不然现场谁都不敢动手。 毕竟塞拉·奥菲利亚,是银枫圣教国的前神女,现神选。 此刻她一脚踩在梭伦帝国国境线边缘,在这并非自己能宣称的土地上,只要打起来…那就是外交事故了。 39.我以光辉之神的名义起誓 柔和的水球落在白龙的身上,疗愈着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也让奄奄一息的他缓过来了。 “璐璐…” 听着白龙不停呢喃着璐璐缇斯的名字,塞拉无奈地叹气。 “果然是条笨龙,我还以为她是在调侃你。” “好好呆着别乱动了,姐姐去解决点事。” 随手一挥,塞拉的手中涌动出数道蕴含着银白色的光辉,这些光笼罩住白龙的身子之后,无法被水球疗愈的伤患处迅速愈合,侵入身体,正在干扰治愈的那些魔力被瞬间驱散。 雷蒙德等魔法师,前来围剿幼龙的骑士,以及塔妮娅安插的暗哨都看到了这一幕。 “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光辉神选的治愈魔法精妙绝伦。” 塔妮娅的随从下令让雷蒙德等人带队离开。 雷蒙德如蒙大赦。 一边是银枫圣教国的神选,一边是正在跟己方公爵掰手腕,没准会把他丢出去当炮灰的公主,夹在中间的他痛苦不堪。 随着雷蒙德等人退去,喧闹的森林再次平静了下来。 塔妮娅注视了塞拉许久,发出了邀请:“距离这么远,说话要靠吼,不如马车一叙?” 塞拉抿着嘴,俏丽的脸上泛着古怪的笑意。 “不如塔妮娅你下来?”塞拉用脚踩了踩地面,“这里好歹也算是璐璐缇斯的家,我们都算是客人。” 塔妮娅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赤红的帮助下落到了璐璐缇斯家的废墟当中。 “璐璐缇斯在哪?”塞拉开门见山。 因为塞拉出现面有不悦的塔妮娅表情转换得很快,脸上的悲伤说来就来。 她低垂着眼眉,说话时略微有些哽咽。 “应该是死了。” 塞拉用手指缠着自己亚麻色的长发,轻轻地吹了口气,看着柔顺的发丝飘飞,漫不经心地问。 “你亲眼所见?” “你这倒是问倒我了,她远离梭伦帝国国境,栖居在这荒僻的森林当中,若不是有冒险者途径此处,把这附近发生过大爆炸的消息传递回去,我甚至不知道她出了事。” “不过边境线一些为领主工作,深入山林的奴隶的确看见了爆炸产生的蘑菇云,以及巨大的响声。” “但你也知道,奴隶大多是麻木的,他们只会避险,不会把这些消息传达上去,以至于我来到这里追问,才知晓了其中的细节。” 塞拉漫步在废墟之上,随手捡起了一片焦黑的,不知名金属。 手指轻触,认真地感受了一番。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赤红为两人补充了细节。 “虽然现在已经微不可查,但是据几位恰好路过此处的冒险者描述,这里曾经存在着强大的仪式魔法痕迹。” “因为魔力气息过于骇人,他们甚至不敢靠近。” 塞拉所感受到的与赤红所说的完全一致。 有人在这里释放了一发威力巨大的仪式魔法,光看残余的魔力浓度就能想象爆炸瞬间璐璐缇斯遭遇了什么。 “你干的?” 塔妮娅嘴角抽搐,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 “你在开玩笑?” “被你猜到了。”塞拉不着调地哈哈大笑。 良好的涵养让她没有像之前见到塞拉那样失态,不过这句“我认真的”还是令塔妮娅呼吸有些不畅。 塔妮娅与银枫圣教国的不少人私交都不错,塞拉身为神选自然也是她交游的对象之一。 此前她前往银枫圣教国还是塞拉亲自出面陪同她游玩。 抛开国家的概念不谈,塔妮娅觉得自己和塞拉的关系还算不错。 然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塞拉忽然和自己有些不对付。 半年前塞拉受邀来到梭伦帝国,晚宴上自己前去敬酒,她却笑意盈盈地,当着众人的面把酒水提取出来,用魔力分析其中的构成。 这种行为有个通俗点的说法,防下毒。 尽管塞拉说自己是在开玩笑,而且在场众人也都笑出了声,但是身为社交场合绝对中心的塔妮娅却成了那个“笑点”的一部分。 而这个笑话,对她而言并不好笑。 普通人很少质疑塞拉的话,因为她的人品公认地好。 如果在圣教国质疑塞拉名副其实,是会被教国激愤的信徒打死的。 有资格接触到塞拉的贵族子弟也不会质疑塞拉的话。 塞拉能硬生生把圣职者的服饰穿出色气的感觉,说起来有些渎神的嫌疑…但是,塞拉的形象也许更符合色孽神选。 被塞拉迷住的贵族子弟不在少数,以至于光辉大神靠女色收信徒这样的说法很有市场… 宴会上的事还能用“玩笑”来解释,之后发生的一些事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塞拉的真实态度了。 在出行梭伦帝国一反常态地拒绝了自己的邀约,反而前往了自己哥哥的府邸。 事后解释是,教国的日常交际需要。 谢绝自己前往教国拜访她,理由是她最近特别忙。 塞拉总有合适的理由搪塞塔妮娅,让她没法说什么。 直到当自己的眼线告诉塔妮娅,塞拉出现在了璐璐缇斯家中时,她才逐渐理解了一切。 不知何时起,塞拉与璐璐缇斯有了联系。 塔妮娅轻声笑了起来。 “你这次来,不会只是为了这条白龙而来吧?如果是,我做主,你可以带他走了。” 塞拉一击掌,笑靥如花:“差点忘了正事。” “之前我借了点东西给璐璐缇斯,我只想找回那件东西,我确信仪式魔法没有能毁掉它。” 找自己的东西,骗谁? 她觉得塞拉与自己的目的一致,那就是寻找璐璐缇斯忽然从五阶飞速攀升七阶魔法师的秘密。 塔妮娅轻哼一声。 “根据帝国法令,璐璐缇斯仍是帝国子民,在她尚未确认生死时,她的财物当由帝国官方保管。” “原来如此,我说璐璐缇斯申请脱离帝国的申请审核了快一年都没有批复,这就是你的打算啊?” 塔妮娅依旧避而不答:“教国神选打算抢夺失踪帝国子民的财产,是不是不太光彩呢?” “我怎么记得不久之前有人信誓旦旦地告诉我,璐璐缇斯死了?”塞拉一脸疑惑,“还是帝国的疗愈魔法更为精妙,起死回生只用三言两语。” “总之还是请塞拉神选回去吧,我将要开始对周边进行保护性封存,无论璐璐缇斯是生是死,东西都为她留着,毕竟…” “她是我的朋友。”塔妮娅的话无比真诚。 赤红迅速冲上前,把塔妮娅护在身后,带着她后退。 同一瞬间,碧蓝色的浪涛凭空出现,水墙升起,笼罩了整个废墟,隔绝了内外。 毫无征兆的动手令塔妮娅一身冷汗,尽管她知道塞拉不会对自己出手,但是置身于澎湃的魔力场当中,她还是心悸不已。 赤红愤怒了,她对着塞拉怒吼。 “光辉神选这样的行径不怕惹来帝国与教国的敌对吗?” 刚才若是自己行动慢了半拍,塔妮娅定然会被魔力波及到。 虽不至于出什么大碍,但是惊吓是在所难免了。 璐璐缇斯的废墟被一个巨大的水球完全包裹,站在水球当中的塞拉把头伸出了水墙之外,一双兔耳朵忽然竖直,顶得赤红不住地后退。 “抱歉抱歉,情不自禁…这件东西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借给璐璐缇斯,她赖着不还,让我头疼了好久。” “拜托拜托,找到了我就走,嗯…” 塞拉想了一下,一个小沙漏被塞拉从胸口掏出,丢到了赤红手中。 “计时结束,我也离开。” 看塔妮娅不信,塞拉严肃,虔诚地十指紧扣。 “我以光辉之神的名义起誓,绝不带走任何不属于我的物品,只取借给璐璐缇斯的物品。” 塞拉的这一番话,倒是让塔妮娅有些动摇了。 身为教国神选,以自己信仰的神明起誓,誓言的可信度极高。 塞拉再怎么不着调,她依旧是一个虔诚的教徒,这点是改不了的。 难不成她真的借给了璐璐缇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不想把关系弄太僵硬的塔妮娅无奈,只好改了口。 “既然如此,就请你快点寻找吧。” 塞拉感激地向塔妮娅抛了个飞吻,甚至抖动着兔耳朵表演了一段舞蹈,这才缩回水墙之后。 水墙逐渐变得不透明,颜色愈发湛蓝,直至塔妮娅无法从外界看到内部任何的信息。 赤红有些担忧地望着塔妮娅。 塔妮娅命人从马车里搬来椅子,她打算就在这里等待着沙漏计时结束。 “她是神选,还以神起誓了,总不能背叛自己的信仰吧,我们等着就好了。” 废墟之中塞拉用魔法在废墟当中来回翻找。 不一会她就找到了一个经受住威力巨大仪式魔法还没被摧毁,拇指大小的晶石。 想也没想,她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40.笨龙 一块拳头大小的青紫色破魔晶石吸引了塞拉的注意力。 她记得,这块破魔晶石是璐璐缇斯用来隔断魔力元素,方便炼制药剂的。 上一次来到这里时,位于书房正中央立柱上的晶石光亮如一面镜子,能映出塞拉的脸。 可此时,埋在砂石中的晶石已经晦暗,表面密布的划痕自然是爆炸一瞬间留下的,而内部黯淡的色彩则是能够抑制魔力的力量消耗殆尽的表现。 身为出色的药剂师,七阶魔法师,璐璐缇斯需要的破魔晶石纯度极高,如今这幅样子… “璐璐缇斯…”塞拉捏紧了晶石,揪心了起来。 高浓度的魔力凝聚在一起,共鸣,扰动,最终引发的魔力燃爆对于魔法师而言是极度危险的,因为这种共鸣对于魔法师身体内的魔力有效,对于已经书写镌刻完毕的卷轴,石碑也有效。 仪式魔法的触发没准还真是个意外,塞拉有印象,璐璐缇斯的藏书室,药剂实验室,魔法素材储藏室距离十分近。 不过触发的仪式魔法绝对不是破坏型的,这从废墟的完好程度就能看出。 这里虽然因为魔力共鸣产生的冲击波摧毁,也产生了爆炸,但是范围很小,证明所有的魔力都在一瞬间就燃尽了。 有仪式魔法吞掉了所有的魔力,并完全了仪式,否则魔力喷涌之下,这个房子连废墟都不会有,只怕是会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个陨石坑。 璐璐缇斯是生是死,塞拉无法判断,但就现场的痕迹来看,她的确是凶多吉少。 不过,不论璐璐缇斯是生是死,她的东西都不能落在塔妮娅手里,留在梭伦帝国手中。 这与国家争斗无关,塞拉也不打算在获得了这些东西之后让它为教国起到助力。 塔妮娅利用她。 梭伦王室贵族针对她,忌惮她。 梭伦魔法学界排斥她。 梭伦的民众认为她残虐无情。 还有人为了得到她变强的秘密,打算袭杀她。 璐璐缇斯这两年真的过得太难受了。 如果她真的死了,一定不希望自己留下的宝物成为梭伦帝国的福泽。 渗透进入地面之下的水珠宛若有了灵性,它们在缝隙中穿梭,协助塞拉进行感应。 在这精密的探索之下,璐璐缇斯藏品中完好的东西被塞拉全部找了出来。 她在脑海中建立起了模型,进行了筛选。 东西不能全部拿走,这样塔妮娅会起疑心。 还好之前璐璐缇斯跟塞拉介绍过不少自己的藏品,她能够按图索骥进行分类。 而在那些记忆之外的东西… 一个,如同百科全书般厚重的奇怪盒子被塞拉延伸出去的水流找到。 在璐璐缇斯的藏品中,她唯独没见过这个。 盒子通体紫色,上面的纹路与花纹像是无数参天古树延伸出的枝杈密密麻麻地交织在一块。 迟疑了一会,她捧着盒子来到了白龙身边。 被救治的白龙状况还不错,也知道是塞拉帮助了自己,见到她向自己走来,睁大着眼睛,嘴里却还是念叨着“璐璐”。 “你就是璐璐口中的笨龙?” 笨龙听见这个称呼竟然欣然应答:“你知道我的名字,你是璐璐的朋友…璐璐呢?” 没有回答笨龙的问题,塞拉把手中的盒子展示给笨龙。 “你应该经常来璐璐家吧,你见过这个东西吗?” “璐璐呢?” “所以,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好不好?” “璐璐呢?” “…” 笨龙好像就不会说别的话,翻来覆去只是在问塞拉,璐璐在哪? 塞拉也不知道璐璐从哪认识的这样一只龙,智商低得吓人。 实话告诉笨龙璐璐生死未知是不太行的,按照这个家伙刚才守着璐璐家不走的执拗来看,他还得和塔妮娅起冲突。 “璐璐要去办一件大事,需要出去很长很长的时间。” “刚才打你的那些人就是小偷,他们想趁璐璐不在家偷走璐璐的宝贝。” 果然,哄骗比实话实说要好太多。 笨龙把头贴在了地上,委屈地说:“我打不过他们,不想,璐璐的东西被拿走。” “那你就要帮我,你不想璐璐回家时候发现房子里东西都没了吧?” 笨龙虽然智力低下,但是他还是在艰难思索了一番之后,用爪子挠了挠头。 “房子,不是已经没了吗?” 笨龙显然对于满地的废墟充满了困惑。 “这都是幻象,是幻象。”塞拉严肃地纠正,“璐璐可是大魔法师,她把家弄成这样,是伪装,你懂不懂?” “懂了,璐璐聪明。” “但是还是有人识破了璐璐的伪装,他们来偷东西了,你要帮我把东西藏好。” “可我很笨,不知道怎么藏…”笨龙委屈巴巴地说。 塞拉咧嘴笑了。 “我知道,来,张嘴。” 笨龙听话地张开了嘴。 被塞拉精心挑选的东西全都被水流包裹着飘到了她的面前。 一件物品一个独立的泡泡,它们在塞拉的指引下飞进了笨龙的肚子里。 沙漏的计时已经接近结束,在确认笨龙还能起飞,而且不会影响肚子里的“泡泡”之后,塞拉猛地一挥手,撤去了周围的水墙。 “神选的时间概念真好,沙漏刚刚漏尽。”塔妮娅说。 塞拉没有接话,而是在唉声叹气。 眼看着刚才活蹦乱跳的塞拉如此郁闷,塔妮娅心情不错,但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只好陪着塞拉一起愁闷。 “我可以走了?”塞拉问。 “且等等。” 塔妮娅站起身,手指轻点远处的笨龙。 “我想要搜查一下他。” 塔妮娅走到塞拉身边,掩嘴笑道:“塞拉你身为神选,以神起誓自然是有保证的。” “但是这条白龙,似乎不在你的誓言范围内,因此…” 赤红箭步上前,笨龙举起爪子就要动手,却被塞拉制止住了。 赤红绕着笨龙检查了一圈,最后目光停留在了白龙紧闭的嘴巴上。 “张嘴。”赤红命令道。 在塞拉的眼神示意下,笨龙老实地张开了嘴,一股腥臭味扑面而来。 上头的味道让赤红忍不住掩鼻,刺激得她眼泪之流。 检查完毕,赤红刚要退下,塔妮娅却漫不经心地提醒:“检查一下他的肚子。” “塔妮娅,这条笨龙是璐璐缇斯的朋友,你身为她的朋友居然没听说过?” 塔妮娅用不可思议地眼神望着留着涎的笨龙,他那丑陋的面相实在让塔妮娅无法相信璐璐缇斯会认这等生物当朋友。 “你没有现成的药物,打算让笨龙催吐,那就是打算动用魔法,或者武力了?” 说完,塞拉又一次摆出了祷告的手势。 “我,塞拉·奥菲莉娅,光辉之神再上,我起誓,笨龙的肚子内没有任何璐璐缇斯的私人物品,我也未曾藏匿物品进入其中。” “若有虚言,愿受神罚。” 神罚一词彻底震住了塔妮娅。 一位神选连神罚都说出口,其态度不言而喻。 紧闭双眼进行起誓的塞拉一脸虔诚,这神圣的一幕被周围的暗哨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塔妮娅很不舒服。 表面上看,这只是塞拉在自证清白,表明自己没有钻之前一个誓言的漏洞。 实际上,塞拉这次起誓的誓言很重,仿佛是担忧她以检查的名义暗中迫害笨龙。 塔妮娅的心机,塞拉的虔诚与善良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誓言把自己拔高,反衬托出她的狠毒。 塔妮娅有苦说不出,连连挥手示意赤红回来。 塞拉坐上笨龙,对着塔妮娅热情地挥了挥手。 “塔妮娅,下次来教国,记得找我玩哦。” “一定,一定。”塔妮娅皮笑肉不笑地挥手告别塞拉。 直到塞拉离去,她才愤怒地踢翻了身旁的凳子。 “找,把废墟下埋藏的东西全都找出来。” “璐璐缇斯一定有秘密,无论是什么,找出来!” 塔妮娅的嫡系纷纷从树林中钻出,在废墟上忙碌。 笨龙在空中歪歪斜斜地飞着,塞拉对于自己御龙飞行这件事充满了困惑。 “你真的是龙?” “对啊,我的名字是笨龙。” 塞拉无语,简直牛头不对马嘴,他根本无法领会自己的意思。 “哪有人起这样一个名字?” 笨龙乐呵呵地说:“它们都这么叫我。” “可这是骂人…不,骂龙的话。” “璐璐也这么叫我…璐璐不会骂我的。” 说不通了! 闲聊着,塞拉发现笨龙身上的鳞片被腐蚀得很严重,不少区域脆化了。 这不对劲,哪怕这条龙的智商再低,他的身体也都是正常发展的,就算营养不良,也不该脆到可以捻出粉来。 “你的鳞片怎么回事?” “啊?” 意识到笨龙自己可能都意识不到身体上的状况,塞拉决定问问他最近去过哪里。 “我为了找璐璐,最近去了好多地方。” “我去找了哥布林的聚集地,他们问我要鳞片,说敲几枚鳞片就告诉我。” “我给了,他们告诉我,在沼泽地的蛙人部落能找到璐璐。” “可是蛙人部落的人又告诉我,要我吐一些胆汁才能告诉我…我就吃了他们的魔药,吐啊吐…” “蛙人告诉我,在森林西边的一片湖水附近有线索。” “可是那片湖水附近的雾让我好痛,好痛…我坚持找了很久,遇到了一只很大的史莱姆,他把我赶出了那片湖…” “史莱姆说我被骗了,我很生气,和它打了一架,他们数量太多,我打不过,被史莱姆王丢出来…” “他还骂我,说我分不清好人坏人” 塞拉沉默了。 笨龙能不死完全就是因为他是龙,生命力足够顽强。 哥布林为了取鳞,肯定上了不少脆化鳞片的药水,以他们的狡诈,欺负傻子自然是不留情的。 蛙人们想要胆汁,自然是要用刺激性很强,对身体副作用大的药物去催吐,其中是不是加料都不知道。 至于跟笨龙打架的史莱姆,至少也是史莱姆王了。 湖自然是史莱姆们分泌出来的属性黏液汇聚而成。 雾气也是史莱姆王布置的魔法生效了,可以侵蚀入侵者。 说起来,这只史莱姆王确实是个好史莱姆,他只是把笨龙赶走,也没怎么弄伤他。 奈何笨龙认不出他是个好史莱姆,直到现在还觉得史莱姆王是个坏家伙。 “难怪璐璐说你是条笨龙…”塞拉拍了拍他,“到了教国,我帮你调理下身体。” 41.奴隶 对于亚斯王国的上层人士而言,今夜最大的活动莫过于在特纳子爵宅邸举办的晚会了。 没有老一辈的束缚,完完全全是年轻人的社交场,这让被家里管教惯的贵族子弟对于今夜都是充满了期待。 早已有了心上人的,期待着晚会上亲昵的美好瞬间。 带着家族里任务的,正在一次次聆听着长辈的嘱托。 平时性格顽劣的,则是被父母狠狠地训斥,警告了一番。 不同的家族,不同的想法。 与此同时,一条消息也在众人之间流传开了。 一位贵客也会参与进此次晚会当中。 早有消息灵通的人知晓了这人便是得到了老德雷克担保的路禹,对于这位从极其遥远国度而来的侯爵,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们不明白,本地贵族子弟的社交晚会,他为何能到场,甚至能被特纳家的长子安德鲁亲自驱车迎接。 其实在他们议论纷纷时,路禹已经到达了特纳家的庄园。 前一天晚上因为练习魔法十分疲惫的路禹在一大早被接到庄园内后,就一直在打哈欠。 参加晚会自然是不用这么早到的,然而上一次安德鲁吃了路禹一顿西红柿牛腩和蒜蓉牛肉。 作为一个家教极好的孩子,安德鲁按照礼节,邀请路禹,品尝他们家的美食。 得知路禹前来,安德鲁的父亲老特纳也出来迎接了路禹。 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眼神锋利,精神抖擞,听说年轻时也是陪着二世征讨东境哥布林,亲自冲阵的狠人。 在贵族圈子里,他的名声不怎么好。 毕竟他跟王族绑定地太近了,让人觉得特纳家就是王族的一条狗。 希望领主制继续延续的贵族们自然是不会太待见他们家。 老特纳只是与路禹寒暄了几句,就把空间留给了他跟安德鲁,自己转头去对晚会会场进行最后的布置。 肚子已经饿了的路禹很感激老特纳,他真的担心来一个精通废话文学的贵族跟他玩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那套。 安德鲁引着路德进入自家宅邸的餐厅,命令仆人迅速把准备好的食物送上来。 用上好的面粉制作出的面包盛在托盘中,送到了路禹的面前。 带着手套的侍者用刀帮助路禹把大块的面包切成片,然后从餐车上取下五颜六色的酱瓶子码在路禹面前。 看到路禹没有动手的意思,服侍路禹的仆人还以为这是示意让他来喂,于是特地换了一个年轻些的女孩子过来询问路禹的意思。 路禹还在欣赏着不同的果酱,嗅着味道呢,听到身旁的人这么说愣了一会。 吃个面包都要人服侍,还要喂,几级残废啊? 看到路禹不耐烦地挥手,仆人惶恐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身后的管家。 进厨房看情况的安德鲁走出来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我只让你们上食物,没让你们打扰尊贵的客人,都退下。” 在众多仆人退下之后,安德鲁坐到路禹对面,抱歉道:“他们不知晓赛里斯国的用餐习惯,让您见笑了。” 路禹一边给面包抹着果酱和蜂蜜,一边问:“你们吃东西都这么讲究吗?” “您指刚才仆人的服务吗?”安德鲁笑了笑,“其实我也不喜欢,比起有个人站在我旁边给我喂食,我更喜欢那天在侯爵宅邸里吃饭的氛围。” “奈何不是每个客人都像路禹大人这样,拜访特纳家的一些人规矩很大。” “不给予足够的尊重,周到的服务,会让特纳家在贵族之间丢面子的。” 懂了,贵族屁事多。 两碗热腾腾的牛肉汤送了上来。 吃着面包,喝着加了胡椒的牛肉汤,这顿早餐其实还不错。 只不过,路禹真的吃腻面包了。 在亚斯,早餐的可选性真的很少。 农奴与奴隶基本只能吃点麸和糠,有时候还未必有。 贫民有事要做,就喝点稀粥果腹,到了晌午再吃一些饱腹的。 普通人家能吃点黑面包,但也不多,也就是改善一下口味解馋。 像安德鲁这样的人家就能在吃上面有更多选择了。 只不过这种选择也只不过是在面包的酱料上丰富了一些。 路禹想吃包子,想吃馄饨,想吃干捞面,螺蛳粉,这里都没有。 这也导致了路禹只能亲自动手做早餐。 如果不是安德鲁邀约,他今天是打算和面做包子吃的。 想到在家里看家的西格莉德今天一天都要吃剩饭剩菜… “中餐我也为您准备了西红柿炖牛腩和蒜蓉牛肉,届时请品鉴一下特纳家厨师们的手艺。” 路禹欣赏过亚斯王国一些酒馆的招牌料理,大乱炖和糊糊是常客,鲜少能有做到色香味俱全的。 这让路禹对贵族家里的厨师的厨艺水平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吃完早餐,安德鲁带着路禹参观起了特纳家的家族产业,种植。 站在宅邸后山的高坡上,路禹举目望去,无数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农奴正在划分好的田地里努力地忙碌着。 时值春耕,田地间没有牲畜的痕迹,全是一个个黧黑的人挥舞着农具。 也许是站得太高,路禹只觉得他们是一只只蚂蚁,在挥舞着鞭子,抽打着鞭花的仆役督促下,奋力地工作着。 路禹提议靠近看看,安德鲁同意了。 干瘦的身子羸弱得风一吹就倒,连农具看上去都比他们的身躯更有重量。 他们眼窝深陷,眼睛混浊而麻木,脸上开裂的皮肤好似干涸开裂的河床。 形如枯槁的他们纷纷停了下来,一齐转头望向了路禹与安德鲁。 他们黑瘦的脸上浮现出了难得的笑容,因为不断挥舞着鞭子,仿佛在催命的仆役在看到安德鲁的一瞬间便谄笑着迎了上去。 这是为数不多地,可以光明正大偷懒的机会。 是特纳家长子安德鲁对于他们的些许仁慈。 路禹行走在田埂之上,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忽然觉得阴风阵阵。 路禹背包里的璐璐缇斯一言不发。 特纳家的开垦地是十分肥沃的黑土地,每年收成都不错,光是贩卖粮食就能赚到不少钱。 这也是他们抱上王族大腿所得到的奖励。 “这么好的土地,为什么不多找些牲畜来协助耕种呢,效率不是更高吗?” 负责管理这些奴隶的仆役虽不认识路禹,但看自家少爷亲自陪同,也知晓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他笑着解释道:“无论是牛还是马,亦或者是混血的魔物,都需要钱啊,太贵了。” “再说了,牲畜和魔物养起来要的口粮还不少,哪能和他们比啊?” “不过嘛,我们少爷心善,一天可是管一顿饱饭的,和别家可不一样。” 鞭花一打,仆役转头朝田地里的奴隶们大吼:“是不是?” 这个仆役很会给自家少爷长面,不一会稀稀拉拉的“是”,以及对安德鲁的歌颂与赞誉飘到了路禹的耳朵里。 路禹笑了笑,随口说道:“能让他们吃饱,确实是了不得。” 路禹的赞美让安德鲁有些受宠若惊,他转念一想,迅速在仆役身边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几位身板看着很硬朗,似乎还没经历过摧残的奴隶被仆役领到了路禹面前。 “您的宅邸后配了两小块荒地,现在无人打理荒废了岂不是可惜。” 安德鲁指着那几名奴隶说:“我把这些人送给您,这样您也能多几个人手打理。” 安德鲁话说得真切,然而路禹却面无表情。 你敢送,我敢收吗?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背后的人丢过来的眼线? “不用,我只是暂住亚斯,迟早会继续启程,不需要多余的人手。”路禹说,“谢谢你的好意。” 安德鲁尬住了,自己一时兴起准备的礼物被抛了回来,这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如此…”安德鲁转身,面对被领来的那群奴隶。 “慢着。” 不知何时到来的老特纳看到了这一幕,快步赶来。 “安德鲁的话既然已经出口,那便已经生效。” “侯爵既然不愿意接纳,那么我们特纳家也不会再度接纳他们…” 路禹望向了老特纳。 没身份的奴隶不被接纳,丢出去那就是死路一条。 这是打算道德绑架自己? 对一位贵族道德绑架完全行不通,难道老特纳不清楚? “那便解除他们的奴隶身份,管家,你带他们下去,帮他们办理好手续,顺便给他们几枚铜币,让他们顺利安家。” 一切发生的太快,上一秒自己还在田地中耕作,很有可能一生一世都有困死在此处。 可现在,自己却脱离了奴隶的身份,成为了自由人。 几名奴隶匍匐在地面,不断地说着赞美的话。 他们爬到老特纳的脚边,亲吻着他的靴子。 老特纳一脚踹开了一个奴隶。 “你们应该感谢的是侯爵。” 意识到的奴隶手脚并用爬行到路禹脚边,亲吻起了他的鞋子。 有的人甚至亲着亲着就嚎啕大哭起来。 路禹很想把脚收回来,也想学着老特纳那样一脚踹翻一个。 但是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42.亚斯三世的敬仰 “陛下有请。” 老特纳贴到路禹耳边说的话让他有些讶异。 国王竟然就在庄园里? 也难怪原本去检查晚会场地的老特纳会亲自过来寻找路禹,国王的出行的消息必然是严格封锁的,唯有亲信方能得知。 跟随在老特纳身后,路禹回到了宅邸当中,一路上到了顶层。 顶层的走廊持剑的卫兵,罩在长袍当中的魔法师纷纷投来视线。 为首一名领队伸手拦住了老特纳与路禹,开始对老特纳进行搜身。 路禹没想到国王会找自己,璐璐缇斯仍在自己背包当中。 众目睽睽之下,璐璐缇斯根本没办法躲开众人的视线开溜。 当领队走向路禹,并要求路禹将背包交于他察验时,路禹只能选择硬扛了。 “抱歉,背包中的东西是我的私人物品,我不希望任何人触碰。” 路禹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 领队倒也没有因为路禹的话而恼怒,他认真地解释:“侯爵大人,我们也是例行公事,觐见陛下都需要走这个流程,请不要为难我们。” “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规矩。” “无妨,他是我的贵客,放行吧。” 领队身后的房门开了一条缝,一个男声制止了领队的动作。 领队让开了路,为路禹推开了房间的大门。 房间里有两个人,一男一女。 坐在书桌后翻阅着老特纳藏书的青年自然就是现在亚斯王国的国王了。 至于那个女的… 黑色单马尾,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纱巾挡住了她的半张脸,看不出她的具体样貌。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她手中转着一把小刀,身后还背着两把剑,看不出是刺客还是剑士。 亦或者说…她走的是潜入失败之后把人杀光就算潜入成功的狂战士刺客流派? 女人的视线自打路禹进入房间之后就没有离开过他。 路禹明显感觉到她对于自己的背包警惕心很重。 “路禹…?”亚斯三世念着路禹的名字,“说实话,你的名字很奇怪,但是还不是我见到最怪的。” “哦,陛下听过最怪的名字是什么?” 亚斯三世笑而不答:“你的口音也很怪。” “艾兰,给侯爵搬张椅子。” 靠在书柜上的女人给路禹放椅子时,眼神剜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警告他不要生起一些危险的念头。 亚斯三世亲自提溜着一张椅子,坐到了路禹的对面。 “老德雷克告诉我,你更喜欢开门见山,那我就直说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一国之主请一个初来乍到的异国侯爵帮忙,这事怎么听怎么玄乎。 路禹笑着问:“关于今晚的晚会?” “正是。” “陛下身边人才济济,他们无法为您分忧吗,为何要找我一个异乡人?” “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在看到你之后,我改了主意,因为他们都没有你效果要好。” “效果?” “是的,这件事如果是我的人去做,那么他们中的某些人也许会根据发声的人判断出我设了局。而你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外来贵族,现在他们还没办法把你和我联想到一起,由你来当托再好不过了。” 不用亚斯三世继续说下去,路禹已经猜到他想让自己帮忙拉仇恨了。 晚会上来的都是一群年轻人,和他们的父辈相比,远没有那么老谋深算。 来时父辈千叮咛万嘱咐,他们一开始还能牢记于心,但是随着晚会进行,酒精,荷尔蒙开始攻占理智高地,这群贵族子弟就成了最好拿捏的柿子。 自己的嫡系出来当托拉仇恨,事后贵族们清算,嫡系极有可能会在反扑中被消耗掉。 路禹作为一个并不会定居在亚斯的外来者的确是个合适的当托人选。 可是… 他今晚坑了这群贵族的孩子,那么毫无根基的他必然会被当做报复对象。 亚斯三世挥挥手,一旁的艾兰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盒子,打开。 一颗拳头大小的魔核出现在路禹面前。 “是星光史莱姆的魔核!”璐璐缇斯忽然惊呼。 之前路禹听璐璐缇斯说过,星光史莱姆的魔核是她炼制破解封印药水的素材之一,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 亚斯三世说:“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的仆人为何要寻找这样物品,但是我手中确确实实有一枚,而且我确信,整个亚斯就这一枚。” “亚斯王国有人能处理星光史莱姆这种高阶魔物?”路禹好奇心上来了。 璐璐缇斯可是说过,能够入药的星光史莱姆魔核至少也是五阶魔法师才能处理。 “自然是没有的,这一枚是从哥布林巢穴当中扫荡获得的战利品,而哥布林有一个特点你应该知晓。” 路禹接话:“能生?” “对,就是能生,他们的繁衍速度极快,因此大多数的哥布林往往只是高阶哥布林的炮灰,这一只星光史莱姆大概率是被围殴致死。” “不过…”亚斯三世无奈地把玩着魔核,笑了,“哥布林获得魔核,却没办法有效的利用,如此珍贵的素材,若是单纯用作魔力补给,简直就是浪费。” “我们获得之后,陷入了哥布林一样的窘境当中,无论是炼金,药剂炼制,我们都没有配方,更不知晓该怎么使用,于是这枚魔核从我父亲继位初期到今天,依旧躺在盒子当中。” 亚斯三世把盒子递向路禹。 “帮助我,这就是你的,除此之外,我还会安排人手寻找你所需的其他素材,在安全方面,我也愿意提供一些帮助。” “你也可以拒绝,我不会为难你,只不过需要你暂时留在宅邸当中,直到今夜晚会结束之后方能离开。” 亚斯三世语气平和,他没有以自己的身份逼迫路禹,这反而让路禹有些好奇。 “陛下,你完全可以安排人在晚会上引导我去与那群人发生冲突,如果我身处晚会当中,即便思考清楚也是骑虎难下,只能被迫与陛下合作…为何要给我选择?” 亚斯单手托腮,笑着说:“因为你是赛里斯国的开拓者,是一位旅行者。” “之所以有不少骗子冒充贵族旅行者,一是因为不好查验,二是因为亚斯王室一向敬仰旅行者。” “在从德雷克那得知了你的消息之后,我派人去寻找了你出现在亚斯王国内的时间与相关信息。” “根据诺特伯爵领的一位粮店商人描述,你竟然拿着一袋精米来询问粮食价格,所用容器极其独特,并且看似对计量单位一无所知。” “被调查的行商表示,别人给的铜币皆是亚斯铜,而你却支付了纯铜币,并且一副不知晓兑换比例的模样,他因此昧着良心宰了一笔…放心,我们已经把损失追讨回来,并且惩罚了他。” 路禹没想到亚斯三世查得还挺细致。 因为亚斯三世获得的情报全是路禹刚入世时候的,那时的他处于到处搜集信息,一无所知的阶段,因此反倒是给了亚斯三世一个错觉。 这个人来自一个有着独特文化的特殊国度。 “据我所知,你是翻越了诺特伯爵领内的那座大雪山进入的亚斯国境…” “传闻,这里的先民曾是一片战乱之地的逃民,为了寻找远离战争的净土,他们结队开始了漫长的旅程。这是一场死亡之旅,黄沙,瀚海,沼泽,密林,雪山吞噬了无数渴望找到新栖息地,热血勇毅的先民。” “一路上他们遇见巨龙,人马,妖精,各种亚人,有时能得到善意,有时候则是被当做捕猎的对象。他们筚路蓝缕,背着死去同伴的尸骨,不知疲倦地寻找,浩浩荡荡的队伍越走越少,越走越少,不知多少年月方才抵达了这片土地。” “他们是开拓者,是了不起的旅行者。”亚斯敬仰地说,“是他们用鲜血和毅力在这片魔物横行的地方开辟出了属于人类的根据地,并最终以生命捍卫了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 亚斯真诚地说:“无论您是以何种原因来到此地,您一路上走过的路,经历的事,都已被星光与日月记录,被大地之母镌刻。” “在您不知情的情况下,动用手段驱使您这样的开拓者去完成我的计划,脚下这片土地埋葬的先民只会唾弃我。” 亚斯的话说的情真意切,把自己对于开拓者与旅行者的敬仰都倾诉而出。 路禹有些惭愧,脸也红了。 自己只是个赝品啊。 无论是拉莱耶,洛斯里克,还是格兰赛法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的话,以及之前傻乎乎被骗钱的经历会变成自己开拓者,异国旅行者身份的铁证,并且让亚斯三世产生了敬仰之情。 难怪亚斯三世会开口让门口的卫兵领队停止搜查。 在他的想象当中,路禹随身携带的背包里必然是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有地图,有魔物图鉴。 这些珍贵的书稿是一位旅行者最大的财富,他怎么可能轻易展示给别人。 然而实际上…路禹的背包里只有一团璐璐缇斯。 43.喜欢人偶的缘由 璐璐缇斯恢复原来的身体在路禹的计划当中优先级最高。 成天背着她乱跑,遇到突发状况掩饰不过去只会徒增麻烦。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要知道,你具体需要我做些什么,只是嘲讽他们一顿,让他们记恨我就行了?” “本色出演即可,你都能在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嘲讽那些贵族的仆人是“粗鄙的臭狗’,和德雷克以及安德鲁谈话时又是充满着优越感…” 亚斯三世笑着说:“侯爵只需要把在自己领地内的派头展示出来,他们自然会感到被冒犯。当然,仅仅只是这样还不够,我希望他们愤怒,让他们无法保持冷静的头脑去细细思考。” “时机成熟时,我会派人在一旁煽风点火,把话题引导向重点,只要你推着他们入套,晚会就算圆满了。” “待会你离开时,领队会带你见几个托,记一下他们的脸,今晚他们会在各个方面协助你。” 见亚斯三世都已经安排妥当,路禹点了点头。 亚斯三世拿起一杯水喝了一口,他没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反而是在用手指有节奏地轻点着椅子扶手,似乎在思虑什么。 过了好一会,亚斯三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给老德雷克说过旅行经历,但是他复述得很没意思…” 路禹恍然大悟,感情是把自己当说书人了。 于是他把之前对老德雷克说过的故事又复述了一遍,还附赠了几个dlc内容,全当是福利了。 表情冷厉的艾兰原本注意力一直放在路禹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他却和亚斯三世一样,沉浸在了路禹的“旅行故事”当中。 正如老德雷克所说,亚斯这片地区,周遭都是强大的魔物,人类只是偏安一隅,往往许久都不会有人到访,更别提是路禹这种从极其遥远的国度而来的贵族。 从一个有学识的人口中听到的故事,与一般的冒险者诉说的故事是两个味道。 亚斯三世意犹未尽,但是时间已经来到了中午,他必须返回宫殿中,准备召见下午到访的南境领主亲信。 亚斯三世知晓路禹最近在收购各种魔核,也从老德雷克那里得知了他身体受伤的事,特地准备了一些对魔力有补益的礼物。 可就在他打算赏赐的瞬间,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艾兰走到门口,取过一封信件交给了亚斯三世。 听完路禹故事,心情极佳的亚斯三世看了一眼信件上红色爪印,眉头紧蹙。 拆开阅读完,脸上已是乌云密布。 路禹感觉到了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变得压抑,起身就要告退。 亚斯三世没有拦着,而是努力挤出笑容,让艾兰把路禹送出门外。 直到房间内只剩下亚斯三世和艾兰二人后,全程沉默的艾兰才小声地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境的领主们以诺特为首,开始私铸钱币。” 艾兰为亚斯斟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到了书案上。 信纸被亚斯三世攥成了团,好不容易从路禹这里补充的喜悦荡然无存。 紧绷着脸的亚斯三世许久之后才吐出了一口郁气,把那团废纸放在桌面上。 “其实,刚才我想问问路禹,他对于领主制和集权的看法…” “陛下为什么不问?”艾兰很听话地把话顺了下去。 “因为我想明白了,他自己就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是边境的开拓者,帝国的拓荒人。一个能被一个君主赋予开拓权的年轻侯爵,想也是赛里斯王的心腹。” “身为领主的他,会背叛自己的位置吗?”亚斯三世问。 亚斯背着手走到窗前,望着不远处如同蚂蚁般忙碌的仆役,笑了。 “路禹我管不了,他是自由的,不属于这片土地。” “但是你们这些领主,是时候出点血了。” 被安排在房间中休息的路禹一觉睡到了夜幕降临,直到安德鲁前来敲门,他才睡眼惺忪地醒来。 看见路禹还穿着白衬衫,运动裤,背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安德鲁惊讶了。 “路禹大人,你就这幅装扮吗?”安德鲁赶紧说,“家里换衣间还有不少服装,我找下人帮你再打扮一下吧?” 路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觉得这装扮没问题啊。 这种贵族出席的场合,自己的行头格外抢眼,还直接拉低了众人的逼格,一定很能吸引愣头青过来批判。 今晚自己的目的就是去找别人茬,自然也欢迎别人来找自己茬。 他才不管安德鲁怎么想,推着他就往外走,问他在哪搞些吃的。 璐璐缇斯出门前还在西格莉德的帮助下吃了一碗面垫肚子,可是午餐她只是吃了房间里摆盘的两个果子。 如今早已饿得不断,在聊天室里发送“咕噜噜”的璐璐缇斯委屈巴巴。 “想赶紧恢复人型,天天躲在背包里太难受了。” “那你得祈祷药水素材凑齐之后一次成功,效果正确。”路禹在聊天室里回复。 “别说这个了,等下找个没人的地方,找点吃的给我,我真的很饿!” 瞄见一辆餐车从安德鲁身边路过,路禹连忙喊停。 “侯爵大人很饿吗,这些只是糕点,晚会主厅有不少美食,没必要放进背包里吧?” 安德鲁目瞪口呆了,路禹竟然把餐车扫荡了一轮,每样糕点都拿了一些,全都塞进了背包里。 光看这个行为,路禹根本不像是一名侯爵,更像是没见过食物的饥民,实在太掉价了。 这还是之前和自己对话时盛气凌人,优越感爆炸的路禹吗? 等到侍者离开,路禹一本正经地教育安德鲁。 “你们陛下让我做的事你也清楚,我不装得粗鄙一些,怎么能让他们产生优越感,他们没有优越感,又怎么会生起想要嘲讽我的念头?” “为了尽快进入角色,我决定现在就开始扮演。” 安德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疑惑地问:“陛下不是说让你主动去嘲笑他们吗?” “拉仇恨这件事,你主动出击,人家可以躲。但如果是对方主动出击,我还击,他就没办法退了,懂吗!” “好像,懂了…” 路禹也不期待安德鲁能理解,安德鲁根本不懂装逼,也不懂钓鱼,他甚至当不好一个贵族。 璐璐缇斯对安德鲁的评价就十分正确。 他适合当魔法师,专注于自己的爱好,但是却不适合成为一家之主,管理家族。 他是善良的,尽管他的善良有明显的阶级限制。 就好比他让自己的奴隶每天吃饱一顿饭,跟其他贵族相比他就是天大的善人,然而跳出这个视角,以路禹这个异界人的目光去审视,他就是个奴隶主。 奴隶主善良还是奴隶主,他终究是会维护自己的财产选择迫害奴隶。 但是和同阶级内的路禹对话时,他就是个脑袋不太灵光,正义感十足的热血小伙,是个谦逊有礼的孩子。 这是身份的枷锁,是出身贵族家庭的他逃不脱的烙印。 路禹对于老特纳十分不解,自己的儿子什么心思,什么脑袋他不清楚吗?特纳家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嗣,为什么就抓着这个家伙,逼着他朝自己预期的方向上进呢? 让他接手家族,又不会左右逢源,只凭这点热血和正义感,分分钟被其他贵族碾成粉末。 思来想去,路禹也只能告诉自己,老特纳坚信,安德鲁成长的速度很快,会蜕变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不过现在看来是够呛,今天被亚斯三世喊去单独谈话的就有他一个。 因为要给路禹介绍今晚晚会的托都有谁,骑兵队长还告诉了他,安德鲁今晚身为托的任务就是把妹子,努力保证自己身边莺莺燕燕。 可是安德鲁却和路禹说,他不会应付女孩子,现在很紧张,很怕搞砸。 真是见了鬼了,你好歹是个帅小伙,演一下,勾个妹子应该不算难事啊,怎么如此没自信? “上次我跟劳尔子爵家的小女儿聊了一下午,教了她怎么应对哥布林袭击,然后她再也没理过我。” “你怎么教的?” “就…教她怎么把哥布林持械的手砍断,然后最快速度斩首。” “…” “我跟雷兰男爵的长女聊我们屠杀哥布林的战法后,她也没搭理过我。” 路禹捂额,内心腹诽不已。 难怪安德鲁喜欢上了玩人偶这种大号手办,而且费尽心思想要改造出合乎自己审美的人偶。 原来你安德鲁以前也是有过感情史的,只不过接连受挫,于是一头扎进了手办大坑。 “你吃东西能不能关麦,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你吃播的声音!” 路禹和安德鲁聊天时,脑子里的asmr就没停过。 “哦,抱歉,嗝~~~” 44.你们也配? 安德鲁身为晚会的举办者,进门之后微笑着与几位相识的人打了个招呼,随后便离开路禹,走到了主厅当中,与到访的贵族们寒暄了起来。 他虽然不会和女孩子聊天,但是贵族社交场合的那套礼仪运用得很熟练。 因为天赋出色,外加亚斯三世看重,安德鲁身边很快就聚集了一批身着华服,容貌出色的少女。 没了安德鲁陪伴左右,原本聚集于暖黄色壁灯下的贵族子弟们一眼就注意到了路禹,并且如他所想的那样开始了评头论足。 “那就是老德雷克口中年轻有为的异国侯爵?” “据说还是一名魔法师?” “他这是什么服饰,看上去好奇怪。” “还有他的鞋子…这是什么皮革?” “赛里斯国的人都是这么打扮吗,看上去好土啊。” “我怎么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异国而来的侯爵,更像是个乡下人?” 一位身着礼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路过路禹身旁:“侯爵大人需要什么吗?” 随即,他压低声音提醒:“诺特伯爵为首的几位南境领主子嗣在主厅西北方向的角落,他们刚才在讨论如何戏弄你,请侯爵大人小心。” 亚斯三世倒也贴心,安排了不少僚机照顾路禹。 这让路禹越来越好奇,当自己把所有目标的仇恨拉齐之后,这位年轻的国王打算做些什么? 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到亚斯三世与几位坚持分封的领主分歧很大,双方最近几次相谈都闹得很不友好,大家都不掀桌也是各有顾虑。 自己来到异世界还没见识到这个世界的各种奇异生物,居然莫名其妙参与起了最让他讨厌的政治戏码,真是头疼不已。 可是他没得选择,为了璐璐缇斯,得罪人就得罪人吧,反正自己随时可以拍拍屁股走人。 拿了杯看上去像是葡萄汁的饮料喝了一口,路禹眼睛猛地睁大。 “噗~~” 路禹喷了侍者一脸,将他洁白的侍者服染成了玫红色。 这一幕也让周围活跃的贵族纷纷扭过头来,诧异地捂住了嘴,随即小声地与同伴指指点点起来。 也有人当即放肆的大笑,与自己相识的同伴碰杯,拿着路禹的狼狈当做润滑剂,略过他们对话中的僵硬。 路禹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能这么难喝。 入口是涩的,回口是苦的,冲上鼻尖的味道跟老陈醋差不多。 再看了一眼,附近不少人男生手中都捧着这么一杯饮料,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味蕾是否出了问题。 又喝了一口,路禹拿过手帕,全吐了出来。 路禹的举动让不少喝着同样饮料的人下意识看向了手中的杯子,他们疑惑地轻抿了一口,咂摸着,没觉得有问题。 “这是什么?” 被路禹弄傻眼的侍者呆呆地回答:“去年产的葡萄,配合一些野果酿造的新酒。” “这玩意,你觉得好喝?” 侍者尴尬了:“侯爵大人,我没资格喝…但是这么多贵族老爷都喜欢喝,应该很美味。” 一位贵族子弟走到餐车旁,取了一杯同样的果酒,当着路禹喝了一大口。 直到杯中一滴不剩之后,他略带嘲讽地笑问:“路禹侯爵是吗,您在赛里斯国应该没喝过好的烈酒,因此会不适应。” 晚会开始前,老德雷克担保路禹的对话在贵族之间流传。 老德雷克用了大量的赞美去形容路禹的出色,仿佛整个亚斯王国年青一代与路禹相比都是不值一提的纨绔子弟,是连提刀上阵都不敢的娇嫩娃娃。 老贵族们对于这些话只是笑笑,可亚斯王城的年轻人们不干了。 少女倒还没什么,这个年纪的青年最受不了别人说他们不行,比别人差,尤其是在晚会前夕。 人人都想在属于年轻人的晚会上出出风头,斩获一段恋情,无论最终是否结成姻缘,家族长辈的意见如何,那都是浪漫过后才需要思考的事情。 连亚斯三世和老德雷克都被他的经历所俘获,这群居住于王城的女孩又怎么能免俗。 被家族保护得好好的娇娇女对于冒险的印象也不过是出门打打猎,顶天就是冒险者口中的几段逸闻,远远看不到这些文字背后的血腥与残酷,只当是一种十分有趣的消遣。 一位年轻帅气的侯爵,异国的开拓者,跨越了千山万水,沐浴日月星辰的光辉,于大地上留下无数属于自己的诗章,在女孩子眼中简直太浪漫了。 眼见着自己心中的情人张口闭口都在讨论从王宫中流出的故事,言谈当中还有在晚会当天与路禹深入交流一番的想法,不少人不干了。 一个外乡人,凭什么? 路禹很开心,亚斯三世前期铺垫做得很好,自己的嘲讽开起来也顺利不少。 他把酒杯放下,随手在侍者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一把推开了他,走到了质疑自己没喝过烈酒的人面前。 “阁下怎么称呼?” “爱德文。”对方端着酒杯,不卑不亢地介绍道。 “哦,那你有爵位吗?” 爱德文脸色变得尴尬,捏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 喧闹的晚会因为这个插曲声音逐渐变小,围绕着路禹和爱德文这两人,无数贵族品着佳酿,吃着点心,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戏。 众目睽睽之下,爱德文不想露怯,他昂起头,自豪地说:“我父亲是…” 路禹粗鲁地打断了爱德文的话。 他讥诮地说:“来参加晚会的是您的父亲吗,怎么答非所问呢?” 周围传来一阵窃笑,这让爱德文脸热得发烫。 “抱歉,我不和连爵位都没有,依仗父辈荣光到处炫耀的人交谈。” 这话算是群嘲了,在场的贵族子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爵位,像安德鲁这种主动前去打拼,挣出个子爵的人很少。 路禹一句话把他们都打成了米虫,自然是引起了众人的不忿。 “侯爵的爵位难道不是父辈的荣光吗?”人群中有人嘲笑,“无非是您的父辈死得比我们早罢了。” 太棒了,这人居然还不是亚斯三世找的托,把话题激化,把矛盾扩大得好啊! 路禹直接锁定了说话的人,笑眯眯地走向对方。 人群自动为两人让开了一条路。 “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马罗尼·诺特。”对方怡然不惧道。 这个姓名,路禹想起了被自己杀死在森林当中的那个倒霉蛋。 “我的爵位是我自己打出来的。” 路禹的话一出口,周围的许多人都哄然大笑,不少人也尴尬地陪着笑。 马罗尼·诺特更是笑得脸上的肉都挤到了一块。 “赛里斯国的爵位居然如此廉价吗,侯爵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难不成你从小就立下各种战功,得到国王赏识?” “这种谎话骗骗那群被魔药腐蚀了脑子的哥布林还行。” “辱哥布林了。” “马罗尼,你可别这么说,赛里斯国爵位怎么会廉价呢,只是路禹家中手段不错,能给他贴金罢了。” 不怪这里的人这么想,他们大多都受到了家族中的照顾,分到了一些边境军士,家族骑士斩杀魔物的功勋。 这些功勋就是给他们未来接替爵位做准备。 一位连刀都拿不起的羸弱少年账下有斩杀八只哥布林的战功,还亲自深入地宫深处,缴获战利品,甚至亲自断后,掩护队友后撤。 一个去前线镀金的青年坐在后方就能拥有冲阵,屠杀哥布林的战绩。 听多了故事的千金小姐穿着长裙前往东境,坐在战车上,被家族护卫得严严实,来到军士屠杀哥布林后的战场。手中的长枪胡乱地捅,戳在死掉的哥布林身上便是清扫战场时观察敏锐,保护友方军士。戳在还没死透的哥布林身上,便是阵斩,获得一个英勇无畏女骑士的美誉。 这样的金即便不去东境他们也能给自己贴,诺特家长子就喜欢散播魔物袭扰城邦的谣言,然后带队冬狩,以全自己勇武的美名。 马罗尼甚至知道自己的哥哥会杀掉一些弱小的冒险者,谎称他们是土匪,打算截杀行商,以获取领地内行商的感激。 你路禹和我们一样,不过是吃了父辈的福利罢了。 什么侯爵,什么赛里斯国的开拓者,帝国的拓荒人,不过是亲自掌权之后为自己贴的金。 这里为数不多亲自上过战场的人,功勋获爵最高的也就是安德鲁,然而也只是个子爵。 侯爵?还这么年轻,你得做了什么伟大的功绩才能获得如此荣誉? “我,屠过龙。” 在一片笑声中,路禹笑着说。 “不止一条。” 笑声渐息。 “我杀过哥布林,比在座的各位加起来捅过的尸体,冒领的功勋都多。” “我见过从土地里攀爬而出的骷髅,并亲自拆散他们的每一块骨头。” “我在野外杀过无数史莱姆,只因为他们袭扰了赛里斯边境,影响了我的领地人民拓荒。” “我和巨人聊过天,陪他砍过树。” “我与一团冒着黑烟的触手怪谈笑风生。” “我做的菜能让七阶魔法师把舌头都吞下去。” “临国的神选邀请我一起偷吃…分享美味的贡物。” “在你们还在从家族,边境那群可怜的军士手中抢走他们为数不多的功勋时,我在与领民们踩着泥泞的土地,向未知进发。” “你们,也配我和我谈功勋?” 45.我嘲讽了,快上! 在场众人有羞愧的,但不少的则是愤怒。 路禹所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台面下,大家心照不宣的福利。 看破不说破,你路禹身为领主在赛里斯国难道就比我们干净? 难道你就没用过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私? 大家都不干净,凭什么你能义正言辞地指责我们? 有清醒的人敏锐地发现,路禹所说的这些事迹实在太过惊人。 杀哥布林说真的不算什么,可之后的屠龙,和巨人沟通,还有与神选对话这些是实打实的离谱。 能做到这些,在冒险者工会的评级至少也得是秘银,黄金以上吧? 而且你又是屠龙,又是跟巨人沟通,又跟冒着黑烟的触手怪谈笑风生…这些怪物栖息地又不在一块啊。 身为开拓者的你遇到一堆奇怪的玩意大家能够理解,可你总不能今天屠龙,明天就跑去和巨人打交道,后天就跟触手怪玩上吧? 也就是说,为了完成这些目标,你需要整日来回不停的奔波,如此计算,大部分的时间应该都浪费在路上了。 大家的时间都一样,你哪来这么多时间支配? 你天赋异禀不怕累,你的大军,你的领民能受得了这么高强度的征调? 还是说,你想告诉大家,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完全无需队友协助。 但是…身为领主,你的领地管理呢? 你不向国王定期汇报吗? 你开拓的土地上居住那么多生灵,你不管理,不怕他们暴动吗? 除开一些被路禹滔滔不绝说出的故事迷住的女孩之外,大多数人都表露出明显的不信任。 马罗尼·诺特说:“侯爵,我不是想质疑你,可是…” “如同山岳的巨龙被你驯得服服帖帖,隐匿于暗影当中不知名的黑雾触手怪对你言听计从,丑陋的巨魔慑服于你的武力,哥布林听闻你就会退避三舍,妖精王还会请你去喝茶…” “你的诉说都是口说无凭啊,我们无人去过赛里斯国,你一张嘴说什么我们就要信什么吗?” 人群中也有响应的声音。 “不如侯爵证明一下吧?” 马罗尼忽然笑道:“算了,刚才是我一时失言。” 紧接着,他又给周围的人介绍:“我听闻侯爵在旅行途中受了重伤,目前只是入门级魔法师,以传统方式,也就是魔力容量来评定魔法师,侯爵甚至连一阶都算不上。” “这样的实力,又怎么能向我们证明他的伟大呢?” 马罗尼已经看出来了,路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 身为边境开拓者,贵为一国侯爵,即便在异国他乡,他也不愿意自己的气势输别人一头。 如今自己当着他的面挑衅他的实力不行,为了证明自己,他必然会向自己发起挑战。 以马罗尼为首的一群贵族看路禹已经毫不掩饰他们的嫌恶了。 只等路禹发出挑战便立刻应战,然后当场打脸。 无论路禹过去是否有着这么多辉煌的功绩,如今的他只是个受伤的残疾人罢了。 在这里赢下路禹,亲自邀请路禹到访的安德鲁也会面上无光,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安德鲁免不了要出来替路禹说几句话,一来二去,他们甚至有机会羞辱一下亚斯三世的狗腿子们。 “一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少爷也敢向我发起挑战?”路禹表现得极其愤怒。 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生气,他已经看到了不远处一个托对自己打了手势。 按照此前的约定,这就是嘲讽拉足,该进行最后阶段的意思了。 接二连三被人讽刺无能,上不了战阵,马罗尼也有了火气。 他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到大都享受着家族众人的宠溺,何时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一个外来的贵族也敢在亚斯王国颐气指使,对他们评头论足? “路禹,你就直说接不接吧,场地是现成的,比什么你可以自己提,我们邀请宫廷法师前来作裁判,别说我们欺辱你!” 马罗尼已经舍弃敬语了。 安德鲁推开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子,快步走到了路禹身边。 “今晚晚会是给国王给年轻一代互相交流的,马罗尼你不要那么大火气,毁了晚会气氛。” “安德鲁,他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这位赛里斯国的外人根本看不起亚斯的贵族,你居然站在他那边?” “我只知道他是我请来的客人,而且我的确很欣赏侯爵的学识,他说话可能冲了一些,可是你发出挑战不是在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吗,还有脸说不欺负侯爵?” “因为受伤,侯爵的魔力根本无法支持他完成过多的施法,他本就处于劣势…而且你们知道他是怎么受的伤吗?” “他是与哥布林王对战,毁灭地宫的过程中受到了仪式魔法的波及!” 路禹刚才就发现了,说起屠龙,巨人,史莱姆等魔物时,那些对自己暗送秋波的女孩子只是对自己感兴趣。 而当他说了屠杀哥布林时,这些女孩,乃至不少原本不太喜欢他的男生都露出了敬仰的神情。 如今也是,帮助马罗尼等人讥讽路禹的不少非目标贵族选择了沉默。 仔细想了想,路禹也能理解。 在酒馆中与冒险者达卡聊天时,达卡谈及东境悲怮不已。 东境大块领地的丢失,对于亚斯王国的国民而言是一件极其耻辱的事情。 而在漫长地对战中,亚斯对哥布林其实是输多胜少。 因为亚斯根本不知道怎么样才算赢。 哥布林凭借超高速的繁衍速度,在地下深处挖掘出了无数地宫。 这些地宫错综复杂,对于任何进入其中的军士而言都是噩梦。 即便是有经验的冒险者进入之后,也往往死伤惨重。 哥布林在地宫中往往密布陷阱,利用种种阴险的手段实现对入侵者的致残,在众人抬着伤兵撤退时,他们就会一拥而上,对大军进行追杀。 也许亚斯王国能通过转变阵型实现反杀,战损比也很好看…可是他们却什么也拿不下。 亚斯王国的民众早就习惯了东境捷报频传,但是无法夺回寸土的状况。 周边数国都遭遇深陷哥布林危机,大家都没心思针对同类,这也许是亚斯从哥布林身上拿到的唯一好消息了。 被哥布林打得抬不起头,也导致了屠杀哥布林的爽文大量出现,在民间广为流传,催生了大量专业的说书人。 现实里怎么打都赢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在文字当中赢一回。 老德雷克从建国至今一直在看哥布林爽文,他也期待着有什么扭转局势的英雄出现,给亚斯,乃至这片大地上的人类带来一些奇迹。 事实是,没有奇迹。 一切都要靠自己。 这也许也是亚斯三世想要改革的初衷。 他受够了国内领主的掣肘,急迫地想要把所有力量凝聚于自己手中,完成对哥布林战争的突破。 隐约觉察到亚斯三世今晚晚会想要达成的目的,路禹静待着那双手,把这场对立推到最高潮,变成一种无法被推翻的契约。 “马罗尼,算了吧,侯爵身为领主,有自己的脾气是正常的。” “对啊,今晚晚会没必要弄那么僵硬。” 旁观的贵族纷纷为路禹说起了话,他们从感情上更愿意支持一位对战过哥布林王的贵族。 他们虽然是亚斯王国身上的吸血虫,但是并不代表他们舍弃了荣誉与尊严。 路禹慌了,安德鲁坏事啊。 这一番话下来,他的支持率上升,被嘲讽住的人退缩了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这是他的剧本内容,还是他看不得自己被围攻过来好心办坏事,总之,必须把仇恨补上去! “你和他们说哥布林王有用吗,他出生到现在怕是哥布林都没见过,更看不到哥布林如潮水般袭来,把保卫边境的军士撕碎的惨状。” “他们也只能对着一个伤员耀武扬威了,但凡他有一点骨气,就该去前线看看他们的锦衣玉食,在后方作威作福的资本是谁在拼死捍卫的。” “哦,去之前少吃点东西,我怕有些人见血直接吐一地。” “根据我的经验,有些人第一次与魔物交战,是会被吓得屁股尿流的,虽然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是出现在你们身上的确不太‘绅士’,为了你们的面子…呵呵。” 嘲讽效果好不好,看周围的人表情就知道了。 这么多女孩在场,被路禹当场折辱,描述成见血就会吓得呕吐,吓得屁滚尿流软蛋,这个年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几个能顶得住的。 为了证明自己有种,这群人怒气冲冲地挤到了路禹身边,大声质问他在说谁。 眼看人群即将失控,不知道是谁在人群当中大喊了一声。 “既然都这么想证明自己,那就比比看好了。” 另一个方向又有人在喊。 “大家都去东境,时限内谁斩获得多就算胜者。” “我觉得可以,路禹侯爵,你敢不敢答应!” 路禹愣了一会,他似乎知道,亚斯三世究竟想通过他做一件什么事了。 “好家伙,看上去文质彬彬,动起手来真狠啊。” 46.下毒,我会一点点 巴克曼公爵之子适时的出现,确认了双方的意愿,然后当场书写下了比试规则。 地点:亚斯王国东境 时间:半个月后 比试内容:以个人为单位,在限定时间内,猎杀哥布林最多者获胜。 比试时间:一个月 “来来来,打算与侯爵比试一番的,都来协议上签个字。” 说着,巴克曼公爵之子瞄了路禹一眼。 路禹立刻意会,也知道这场戏到了现在没自己进行不下去,因此大踏步上前,用汉字,写下了璐璐缇斯四个字。 人群中有人还在思考,这个比试的协议十分草率,而且只是为了争口气,去前线拼命似乎不值得。 “怎么,刚才喊得这么大声,现在动真格,就不敢接了?” 路禹的话一出口,马罗尼紧握双拳,来到桌子前,拿起笔直接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了马罗尼开头,在场不忿路禹作风的人纷纷签名,其中还有不少计划之外的人也参与了进来。 “还有两位目标人物没签字。”推着餐车的侍者提醒路禹,引导者他望向不远处。 这两人正在一名少女面前献殷勤,没有参与进刚才的风波当中。 路禹想也不想,走到他们献殷勤的少女身边,挤开搭讪的两人,笑着询问:“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原本互相敌视的两人眼看着路禹这个乱入者一下子牵上了自己意中人的手,甚至让她春心荡漾… 咬着牙的两人转身就走,排着队把自己的名字给签了。 “真好对付啊…”路禹感慨。 眼瞅着所有目标人物被一网打尽,巴克曼公爵之子满意地笑了。 他朗声宣布:“鉴于参与人员太多,需要更为详尽的规则,且贵族亲自上阵赌斗乃是值得嘉奖之事…” “因此,我将传讯陛下,由陛下亲自过目协议!” 这下,所有在协议上写了名字的人瞬间回过味了。 他们想要阻止,然而公爵之子的传讯鸽已经脱手。 这场年轻人社交晚会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在整个亚斯王城内传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贵族即将前往东境猎杀哥布林的事。 “要我说,没用。”酒馆内,一名醉醺醺的冒险者晃荡着酒杯嘲笑道,“这群老爷们,不过是一时脑热才想着跟人赌斗,这会怕是已经后悔昨晚做的事了。” “我说也是,他们才不会去东境杀哥布林呢,就他们那身板,连剑都抡不动吧,哈哈哈哈。” “没准他们会做做戏,派个替身去呢?” “老爷们还会演戏?老爷们不屑于演,明着说协议是废纸你能怎么办?” “这么笃定,我们要不要也赌几个铜币?” “赌就赌,打死我也不信这群贵族老爷舍得让自己的孩子上战场。” “赌了,我也不信!” “我也是!” 由路禹协助亚斯三世推动的那一丝波澜经由无数人传播,发酵,逐渐变成了亚斯王城内的热门话题。 这些声音甚至传到了王宫当中,让前来请求亚斯三世把昨晚协议作废的诸多贵族脸色越来越难看。 贵族最重面子。 这群极有可能成为日后继承人的纨绔子弟当众签订协议,又出尔反尔,以后贵族之间聚在一起讨论合作事宜,大家会怎么看他们? 没签订协议的家族只怕会不断地拿着这一点嘲笑他们,并扣上一个懦夫的帽子。 这个帽子甚至会成为一个家族的标签。 这种耻辱,比死还难受。 很快,刚刚教训完孩子的贵族们,听了亚斯三世一脸无奈地说自己也很为难之后,纷纷离开。 都是老狐狸,谁不知道路禹背后就是你啊? 事情已成定局,如果不想被嘲讽懦夫,就只能动身前往东境,让他们亲自为家族打出荣誉,证明自我。 王宫书房内,路禹接过了亚斯三世亲手递上的星光史莱姆魔核。 “这份魔核,我拿得有些亏啊。”路禹说,“如果我没猜错,为了保证那群贵族一定会被派往东境,我是一定要去东境一趟的。” 亚斯三世微笑道:“无需担忧,东境的三大领主都是我的人,你到了之后,他们自然会照顾你。” “我过去之后什么都不做,躺着就好了?” “当然可以,不过…” 亚斯三世打开自己的书柜,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金属罐子。 亚斯三世的贴身护卫艾兰撤除了罐子的防护魔法,小心翼翼地打开盖子。 “这是…” 亚斯三世解释道:“也是您要找的素材,巨火蜥的腐蚀液。” “陛下打算当做补偿送我?” “既然有比试,自然要分输赢分名次,奖励必不可少。这次东境哥布林猎杀竞赛的第一名将获得两枚纯金币,一份巨火蜥的腐蚀液,爵位册封,还有一块王城以东的田亩。” 身为国王,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这分明就是在鼓励路禹以及竞争的贵族们,在已经没法后退的情况下,为了争夺这个第一,疯狂地杀戮哥布林。 “除此之外,在东境的比试场地区域内,有一只秘银级,甚至以上的哥布林大法师存在,你不妨去看看,没准能获得他的指骨。” 又是璐璐缇斯炼制魔药的素材。 这个爱笑的亚斯三世,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温和。 亚斯三世或许会因为旅行者和开拓者的身份而尊重自己,交易也很爽快,但是…他终究是个图谋远大的王。 如果路禹没猜错,亚斯三世的大军应该已经枕戈待旦了。 贵族派去保护自家孩子的人定然是家族精锐,边境那里最适合发生各种意外,尸骨无存也很正常。 “路禹,我们真的要去争第一吗?” 返回宅邸后,璐璐缇斯详细地琢磨了亚斯三世的比试规则,发现这其中有许多漏洞可钻。 比方说,规则没限制让人头的行为。 那这些被家族精锐庇护的子弟完全可以把别人的斩杀记在自己名下。 己方只有三个人,就算合力击杀,也追不上别人的零头吧。 打从一开始,亚斯三世就是打算让路禹为了巨火蜥的腐蚀液帮自己再出点力,他根本不觉得路禹能赢。 点出比试范围内有一只秘银级甚至黄金级的哥布林大法师,目的也是想让路禹去尝试一下。 毕竟在亚斯三世看来,路禹从高阶魔法师跌落,底蕴还在,不然也解释不通他为何受伤后还能旅行多地。 万一呢? 万一路禹有杀手锏藏起来,为了这份巨火蜥的腐蚀液,他出手斩杀了哥布林大法师呢? 路禹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璐璐缇斯。 这段时间相处,他已经习惯摸璐璐缇斯时手上那个黏腻的感觉了。 “为了你能恢复,总得试试看吧。” 原本在用触手扒拉路禹,听到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很顺从的让他抚摸着。 从此前路禹的行事风格,璐璐缇斯很清楚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星光史莱姆的魔核是国王亲自下场,路禹不好推脱。 这回的巨火蜥腐蚀液完全没人逼他,路禹也知晓是个未必能吃到嘴的饵,可是… “为了我吗?”璐璐缇斯愉快地想。 仔细想想之前被破魔人偶袭击时,自己分明让路禹快跑,结果他居然去而复返… 路禹认真地思索着。 “只要让璐璐缇斯恢复,我就可以吃口软饭了。” 因为亚斯三世的赏赐,路禹获得了一大箱的魔核,箱子底部是一些银币。 有了这些打底,路禹短时间内部不需要在魔核上进行大额花销了。 接下来就是该思考,东境之行需要什么了。 西格莉德从冒险者工会一些老前辈得知了哥布林地宫的棘手之处。 首先便是错综复杂的内部结构。 准备不足的队伍进入地宫都会因为迷路,触发陷阱出现非战斗减员。 璐璐缇斯:“这个我能解决,调制一些显形药剂,再制作一些一次性的小人偶让他探路,就能解决。” “至于迷路,依靠魔力感知,应该就能避开走进死胡同。” 接下来就是以一敌多地对战问题了。 因为顶在队伍前方的炮灰哥布林普遍身材矮小,因此在昏暗的地宫中,他们很容易会被哥布林抱住大腿,然后万事休矣。 地宫中不能大肆使用破坏力过强的魔法,杀伤性巨大的道具,否则地宫塌陷,他们还是万事休矣。 璐璐缇斯最喜欢的爆炸被封印,路禹很好奇她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路禹,你喜欢投毒?” “什么叫我喜欢投毒?”路禹赶紧解释,“我只是喜欢在不接敌的情况下瓦解对方的抵抗意志,是和平爱好者。” 平时路禹这么说,璐璐缇斯会调侃一番路禹,今天很特别。 璐璐缇斯认真地嗯了一声。 “我觉得很有道理。” 与璐璐缇斯相处这么久,路禹也知晓了她的脾性。 但凡她答得这么爽快时,她一定准备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其实,下毒,我也是我会一点点的。” “接触后不久会极度渴水,然后一头扎进水里淹死自己。” “陷入迷幻状态,失去抵抗能力。” “中毒后会呕吐,并且呕吐物具有腐蚀性。” “当场融化。” “陷入狂乱,无差别攻击敌我双方。” “我知晓的,可以找到下位替代,并且能产生一定效用的药剂就这些了,虽然每一种生效都需要一些条件,但是…唉,你们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西格莉德不敢说话,路禹则是冷汗涔涔。 “你不是说,你不擅长毒方面的…” “我只是说暗属性魔法中有关下毒的内容我不会,毕竟我真的不会几个暗属性魔法。” “可我一个人居住哎,又是荒郊野外,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东西入侵庭院,所以就稍微炼制了一些防御型的药剂。” 路禹觉得,他和璐璐缇斯中至少有一个对于“防御”,有很大的误解。 47.神选在行动 塞拉并不住在银枫圣教国的都城内,尽管身为神选的她拥有最靠近银枫树附近,无数信徒最为渴慕得到的一间宽敞的院落。 信徒皆说,这是距离神最近的地方,可塞拉不以为然,自打从教皇手中得到这间院落后,她只去那里休息了几次。 塞拉的宅邸坐落于教国都城西南方一座小山上。 据说当年祈求神明显灵,并最终使光辉之神“诞生”的那群人,便是在这个方向看见了拨云见雾,天光罩银松的神迹。 塞拉在这里安家之后,下雨天只要有时间都会煮上一壶茶,购置一些自己最喜欢吃的红豆糕,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天空,注视着那些雨点从天心坠下,散成无数的小水珠,四处飞溅。 今天又下雨了,绵绵细雨。 塞拉没有品茶吃糕,而是冒着雨,用滚烫的药剂泼了笨龙一身。 院子里伏地休息的笨龙疼得只挠地板,但却乖巧地不出一言,生怕塞拉担心。 为了转移笨龙的注意力,塞拉问。 “笨龙,你是怎么认识璐璐的?” 疼得直喘气的笨龙听到璐璐缇斯,痛苦的脸上迅速有了喜色。 “我被喜欢吸血的怪物欺负,是她帮我炸飞了他们。” 炸飞,确实是璐璐缇斯最爱干的事情。 大祭司曾说过,魔法师总是会对自己无意中使用出的第一个魔法情有独钟,并不由自主地想要不断强化这个魔法,学习同类型的魔法。 觉醒魔法师后立刻化身纵火犯的璐璐缇斯在爆炸与放火这两条路上一骑绝尘。 经过几天的交流,塞拉发现,笨龙能活这么久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 笨龙其实是有母亲印象的,但是某一天之后,笨龙母亲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从那天开始,笨龙就在四处流浪,到处被坑骗。 大概是觉得笨龙这么蠢,可持续性压榨完全可行,竟然没有魔物生起屠龙的念头,他们大多都是哄骗着笨龙,让他乖乖的提供一些素材,例如龙血,消化液等等。 这也导致了笨龙很瘦弱,体型也小的可怜,就连飞行速度与体力都十分差劲。 花了七天才从梭伦回到教国,哪怕是骑个混血飞马也只要四天啊! “璐璐对我很好,她带着我捕猎,打跑欺负我的坏家伙,还治疗了我的伤口…” “塞拉,我想璐璐了,她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塞拉没回答,而是拍了拍笨龙的嘴。 笨龙乖乖张开嘴,一大桶药汁和药渣被塞拉以魔力引导着灌了进去。 “难喝…”笨龙被熏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舌头一甩就想吐掉药水。 “不准吐,吐了我让璐璐不理你!” 这句话威力十足,满脸委屈的笨龙把下巴贴在地上,流着眼泪乖乖喝药。 照顾好笨龙之后,塞拉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当中,关上了门。 桌面上是璐璐缇斯藏起来,从未与自己说起过的神秘盒子。 盒子没有特殊的魔法封锁,只需要用手轻轻把盖子打开,便能一窥其中的奥秘。 璐璐缇斯是有秘密的。 一年半前,梭伦帝国边境城邦沙曼,魔法师联合冒险者解放了当地的奴隶,宣布不再接受梭伦帝国的管辖。 沙曼叛乱开始时,璐璐缇斯刚刚通过魔力容量评定,成为六阶魔法师。 沙曼叛乱结束后不久,璐璐缇斯在一片骂声中远离梭伦帝国,塞拉协助她进行了又一次评定。 这一次,她进阶为七阶魔法师。 一年半时间,五阶晋升七阶,这个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让人头皮发麻。 塞拉收集资料,制成图表后惊讶地发现,六百年前梅拉大陆经历侵染之灵袭击时,魔法师顶尖位阶为六阶,巨龙评定为近似于七阶的翡翠,史莱姆和妖精为近似于六阶的水晶。 而这项数据还是因为侵染之灵促成了梅拉大陆的诸多势力联手,相互促进进步才诞生的。 在那之前,人类冒险者的平均水平基本是精钢,秘银,魔法师在四五阶左右徘徊。 而巨龙的顶尖战力是六阶。 在侵染之灵被消灭后的六百余年,再无合作的梅拉大陆各大文明一直在原地踏步,甚至有倒车趋势。 直到近二十年开始,这种局面有了奇怪的变化。 年轻一代的进步速度远超过往,最年轻位阶魔法师的记录不断地被刷新。 百余年前被魔法师视若鸿沟的天堑被轻松越过。 塞拉知道璐璐缇斯天赋卓绝,但是面对这种进阶速度,她不得不怀疑璐璐缇斯使用的方法,以及… 思考这世界在发生着什么。 是魔法师评定进阶的两个指标本就不合适? 还是… 如今可以确认的一个答案就在自己面前,塞拉只需要打开盒子,看一眼,或许就能解惑。 她的手已经放在了紫色的盒子上,盒子上的藤蔓花纹仿佛活了过来,捆住了塞拉的手,让她动弹不得。 许久,塞拉叹了口气,笑着把手收了回来。 “这可是璐璐的东西啊。” 说完,她拿出一个破魔水晶制作而成的盒子,把属于璐璐缇斯的秘密存放进去,上锁,封上禁制,送进书柜后的暗格当中,启动书柜的魔法阵。 塞拉给自己定了个期限,三年之内没有璐璐缇斯的消息,她就打开盒子一探究竟。 桌面上,一个蹲伏的小白兔雕像和一只枕着尾巴睡觉的红色小狐狸雕像紧挨在一起。 小白兔雕像额头的蓝色水晶不断地闪着光,这是有人向自己发送了魔法讯息的提示。 播放信息一听,果然都是一些无聊的琐事。 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主教戴维德又一次声称自己听见了光辉之神的低语。 前两年戴维德主教还说神的声音声如蚊呐,现在就是低语了,接下去是什么,塞拉都不敢想。 “光辉之神的昭示定当出现在虔诚与仁善之人面前。” 敷衍好了,下一个。 斯莱戈帝国阿德拉公爵邀请自己出席宫廷晚宴…晾着。 上次出席斯莱戈帝国小公主宴会时候,阿德拉公爵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胸,他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探索欲望比冒险者还要强烈,不知道为什么不去给斯莱戈帝国拓荒。 教国驻梭伦帝国大使希望得知自己与塔妮娅在边境是否发生了冲突。 “光辉之神在上,我们亲如密友。” … 越翻消息,塞拉就越想把小白兔的信息接收关闭,可她不能这么做。 身为神选,扩大光辉之神的影响力是她的职责。 比起垃圾信息不断的小白兔雕像,塞拉更希望小狐狸雕像能稍微亮一下。 神选的工作很清闲也很自由,要么是强化信徒的信仰,要么是扩大自身的影响力拉拢更多的信徒。 因此对于塞拉莫名其妙的失踪一段时间,整个教国的高层们都持赞许态度,并且鼓励她多走动走动。 这次带一条龙回来,教国高层也是什么都没说,不过下面的修女与神父则已经把脑补的神选御龙戏码整理好,开始向教徒们宣扬塞拉的又一伟绩。 塞拉不喜欢当神选,这个位置比圣女还要引人瞩目,奈何这是教皇钦定的,她没法改变。 好在直面光辉之神的神选两年一换,理由是光辉之神的神光不应被一人独得,这容易让神选产生非他不可的偏执自大。 戳着小狐狸的尾巴,塞拉发起了呆。 小狐狸的头顶,翠绿色的宝珠散发出柔和的光。 塞拉愣了一瞬,随后兴奋地抓起小狐狸,轻触机关。 “兔…求…亚斯” 男生说的话锋利得像是有人用尖锐物品划过玻璃表面,背景声仿若雷鸣。 兔,求,亚斯是什么意思? 还有为什么是男人的声音?这可是自己和璐璐缇斯的私人对话频道,只有她们两人才知晓发送讯息的魔法阵纹路。 难道璐璐缇斯在遭遇意外之后,被特殊的仪式魔法卷轴变成了男生? 等等,璐璐缇斯还有这么神奇的卷轴吗? 塞拉惊奇地发现,小狐狸脑门上的翠绿色宝珠开始频闪。 这不对劲,收到信息,雕像只会闪一下作为提示,而且…频闪之下,塞拉没有收到新的讯息。 塞拉轻拍小狐狸的身体,狐疑道:“坏掉了?” 小狐狸没有再给予回应,过了几秒,宝珠的光熄灭,一切恢复如初。 塞拉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头上的兔耳朵一蹦一蹦,她又惊又喜。 首先可以确定,璐璐缇斯确实没有死,这个加密通讯不存在误闯的可能。 兔,求,亚斯—兔代表自己,求是求救的意思,那么亚斯就该是最重要的地理信息了? 塞拉在脑海中搜寻了许久,倒是能找到几个与发音差不多的区域,但是这些区域内发送的讯息传送到教国绝对不会出现如此严重的信息丢失现象。 由此可以推测出,璐璐缇斯要么是在一个魔力很难渗透,难以传递出讯息的地方,要么就是距离自己很遥远。 “该用神选的权利做点什么了。”塞拉有了决定。 “不过…好在意这个男的到底是谁啊,怎么居然是他代替璐璐缇斯发信?” “好可疑。” 咕咕一天 小区里有个午托所,中午出门时候遇到几个孩子在楼梯上跳格子,其中有一个拌了一下,径直倒了下来,我下意识接了一下,孩子没事,不过好像我的手好像是磕到了什么,总之现在不太舒服,码了一会,刺痛没法集中精神,所以打算鸽一天。 海豹身体还算结实,感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睡一觉就没事了。 顺便,海豹所在的城市貌似与口罩有关的事情又闹开了,部分区域封锁,希望大家在这個时间点身体健康吧,也但愿我这里发生的只是小事。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下本阵容 黑盾城,亚斯王国东境三领主之一盖伊的领地。 如果不是亲自到来,路禹很难相信,这个黑盾城竟然不是单纯的军事城堡,而是一座规模不亚于亚斯王城的大型城邦。 王国的物资由后方源源不断地输入黑盾城,然后又通过黑盾城转送到另外两座城池。 经营这么巨大的一座城池,又是边境重地,又是物资转运中心,这位盖伊公爵绝对是亚斯三世的死忠。 参加比试的贵族们花了五天时间抵达了黑盾城,盖伊甚至没有出面见任何一个人,只是随意地派手下的人给他们安置了住处。 唯一得到了盖伊接见的,正是路禹。 一队骑兵护送着路禹和璐璐缇斯来到了外城墙的一座塔楼上。 塔楼内,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魁梧壮汉眼见路禹到来,挥了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人,只留下几位亲信。 盖伊左脸大块被火焰灼烧过的可怖伤痕让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充满了凶戾之气。 盖伊花了整整一分多钟,一边看着手中的信件,一边打量路禹与西格莉德。 路禹没有说话,淡定地望着他,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他脸上的伤痕。 “你对我的伤痕很感兴趣?”盖伊放下手中的信件,抬起头。 “我曾听闻,盖伊公爵的伤痕是一只哥布林大法师造成的,恰好陛下在出发前告诉我,在这次贵族比试的区域附近,也有一只哥布林大法师。” 盖伊挥手,屏退了余下的侍卫,关上了塔楼的门。 西格莉德警惕了起来,缓缓退到了靠墙的位置。 “赛里斯国的侯爵,不介意的话,我就直呼你的名字了。” “请。” 盖伊坐了下来,轻触脸上的瘢痕,说:“陛下在信中直言,如果你愿意寻找哥布林大法师,就让黑盾骑士团配合你的行动。” “如果你什么都不想做,黑盾城内,我已派人准备好了安全的住所,出发前夜发生的事情必然不会再次上演。” 路禹笑道:“看样子消息传得挺快啊,亚斯王城内现在是满城风雨?” “不,陛下没打算追查,并在信中让我向您致歉。” “无妨,我也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 出发来往东境的前夜,路禹遭遇了袭击。 深夜,四名暗杀者潜入了路禹宅邸。 他们手持可以扫描出魔法陷阱的罗盘,一路解除了璐璐缇斯布置下的好几个魔法阵,并通过后院的窗户翻进了屋子内。 有罗盘的帮助,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他们摸上二楼卧室就能把睡梦中的路禹和西格莉德干掉。 如果他们没踩中用来捕猎巨熊的捕兽夹的话。 暗杀者们得知暗杀对象是一名魔法师后,注意力全放在了各种小巧的魔力陷阱上。 璐璐缇斯布置的这些陷阱都在墙壁两侧,基本与正常成年人的视线齐平,十分容易被察觉。 注意力全在这些陷阱上的暗杀者们不会想到,昏暗的地面上躺着设定为魔法陷阱消失才会触发的捕兽夹。 西格莉德带回来的捕兽夹,是冒险者工会专门猎杀大型魔物和野兽特制的,触发瞬间造成的杀伤力足以将坚硬的巨石夹碎。 再敬业的暗杀者大腿被捕兽夹夹断都会嚷出声。 醒来的璐璐缇斯手握魔核,开启了二楼的所有陷阱。 暗杀者冲上二楼打算强杀路禹,面对的却是光污染一般的魔力光流。 被夹断腿的倒霉蛋成了唯一的活口,被天亮后赶来的巴克曼公爵押走。 袭击事件的发生让亚斯三世震怒,甚至亲自深入地牢审讯暗杀者。 然而唯一活下来的倒霉蛋只是通过中介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雇主是谁。 于是,路禹在离开王城时见证了一场火刑,那是亚斯三世的怒火。 “不了,我打算试试看,我对巨火蜥的腐蚀液非常感兴趣。” 盖伊见路禹态度坚决,便提前给路禹说了一些黑盾城外,逻坦平原的哥布林地宫信息,并把一份标有哥布林活跃地带的地图送了路禹。 临走时,盖伊提醒:“我虽然听说你旅行多地,经验丰富,但是还是想警告一句…以你现在这具有伤的身体,是对付不了哥布林大法师的,它很强。” 路禹自然清楚,他才不想跟一只可能已经是黄金级的魔物动手,为了防止偶然撞上对方,路禹还让璐璐缇斯准备了强化速度的药剂,跑路一流。 回到居所,路禹把满满一车药剂搬进了屋内,闭门不出。 两天后,猎杀哥布林大赛正式开始,贵族子弟们纷纷领着自家队伍出城。 出城前,他们在人群中找了许久,始终没能找到路禹的踪迹。 马罗尼恨得咬牙切齿。 路禹激得他们不得不来到东境前线,可这个家伙却在这场比试中缩了起来? 真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可是路禹能缩,他们不行。 黑盾城的冒险者,骑士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自己只是坐等下面的人收割人头,而自己坐享其成,传到王城依旧会被鄙夷。 更何况,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跟路禹在比试了。 如此多的家族被迫参与起来,斩杀哥布林已然成为家族底蕴的比拼。 谁也不想输,都想拿第一。 奖励还是其次,贵族的面子才是最重要的。 一天过后,有出发的贵族满身血污地返回,马背上挂着数枚哥布林的头颅。 随同他一起前去的护卫们虽然没有折损,可却也有数人伤痕累累,刚到城内便一骨碌摔下了马。 他们中的好几人后背都有箭伤,有的甚至被魔法炸碎了盔甲,血肉模糊。 二十多人的队伍,合计斩获仅有十七只哥布林。 陆陆续续又有数队贵族返回,最多的带回了二十九颗哥布林首级,少的仅仅只有三颗。 重要的是,这些后续返回的贵族,斩获首级较多的马罗尼,队伍中已经开始减员。 没有哪个家族是准备不充足的,这群贵族人均四五车道具起步, 路禹这种只运了一车药剂的人都属于是异类。 进行出发前最后采购的西格莉德把消息告诉了路禹,路禹只是细思了一下,便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原来亚斯三世制订的比试规则最大的陷阱埋在这里。” “陷阱?”西格莉德好奇地问,“主人是指哥布林的首级?” “对,要证明自己确实猎杀了哥布林,那就必须提交对应数量的哥布林首级,那么问题来了,这个首级,怎么获得?” 西格莉德没听明白路禹的问题,傻乎乎地答道:“难道不是杀哥布林获得吗?” “我是指,他们该怎么斩首?”路禹继续解释道,“按照盖伊公爵给我们的资料来看,大部分的地宫虽然入口宽敞,但在不断深入后,通道都会变得狭窄。空间限制了武器的选择,也使得整体阵型会被破打散成一个个小队。” “这也就导致了,在狭窄地带,实际接敌的人只有站在最前方的战士,他能够对哥布林造成多大的杀伤,就意味着能有多少斩获。” 西格莉德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些归来的贵族团队,受伤最严重的确实是携带盾牌的盾卫和战士。 “在狭窄空间下,如果想要帮助最前方的战士补刀,掩护他前进,后方的远程输出必须保持高精准度,无论是弓箭手还是法师在攻击时都需要考虑误伤的问题。” “你刚才看见许多战士身后有伤,大概率就是队友…” 路禹看了一眼药杵下的药粉,不够细,还需要继续捣。 “顺着刚才的场景我们继续想想,在光线不太足够的地宫中,经历了一场恶战,勉强打退了哥布林,这时候该砍哥布林首级了。” “哥布林对于自己建造的地宫无比熟悉,你暂时打退了对方,对方会迅速纠集援军返回。而你,打扫战场时斩首了大量哥布林,这些头颅一个两个还没什么,数量一多就会变得相当沉重,如果考虑到每个人为了安全必须穿着的铠甲,所有人都等同于在敌人的老家里负重赛跑。” “而且你别忘了,黑盾城距离哥布林地宫所在的位置距离很远,如果哥布林反攻,黑盾城在外的骑兵是没办法第一时间救援的。” 把捣好的药材递给璐璐缇斯,路禹喝了口水,坐到一旁,欣赏着璐璐缇斯的触手进行多线程操作。 璐璐缇斯忍不住想要调侃一下:“按照你这么说,我们就三个人,下地宫不是找死吗?” “谁说的?我觉得我们配置挺合理的。西格莉德前排砍杀,我在后方给她套魔法盾,顺便补致死伤害,而你可以用触手缠在我们两个身上,随时控制我们的站位,多出来的触手还能趁机下毒。” 有战士兼坦,有法师兼职召唤师,有辅助兼职毒师,这个阵容下本怎么看都够用了。 “好吧,可那群恨你设局害人的贵族未必不想对你做点什么,又要对付哥布林,又要对付贵族,我们麻烦很大啊。” “还有,我们也没法大量搬运走哥布林的首级,这你打算怎么解决?” 路禹淡定地说:“这个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你等着看好了。” 49.我们的关系就该喊昵称 “比赛开始已经四天了,路禹依旧躲在房子里闭门不出,看来他是铁了心龟缩到比试结束了。” 一名红发贵族愤愤地把头上的帽子摔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 “装得真像,来时装了一整车药剂,结果居然是当乌龟,晦气!” “安德鲁那家伙居然还特地从骑士团驻地跑过来看望他?” “特纳家一直都是狗腿子,你今天才知道吗?” 说这话的人全然没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是诺特伯爵家控制下的一只狗腿子。 有人开了头,马罗尼·诺特为首的贵族围在篝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谩骂着路禹,发泄着数日来积累的不满。 猎杀哥布林真不是人干的事。 尽管来之前家族中的老人就告知他们,与哥布林作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但是他们大多没有当回事。 身居后方的贵族养尊处优太久,对于魔物的战力已经缺乏基础的认知。 他们以为东境之行不过是在家族护卫的保护下,到处拿人头的另类冬狩。屠杀哥布林不过是进入森林中狩猎,只需要弯弓搭箭,待到箭矢脱弦,听着弓弦的嗡鸣声略一回味,便能见到猎物倒下。 哥布林算什么东西? 丑陋,矮小,低智商,哪怕是野狼都能单杀。 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精通武技,魔法的贵族还能打不过哥布林? 事实却是,在黑暗的地宫中,他们需要举着照明用的魔力水晶小心翼翼地前行。 稍不小心,从黑暗中射出的冷箭就会洞穿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 如果不仔细搜查,一块地砖都有可能触发致命的机关。 即便都能注意到,面对采用人海战术的哥布林大军,狭窄的甬道内,他们也无法给予前方的伙伴有效的支援。 情急之下发射出去的弓弩大多没有准头,不适应黑暗环境的他们,光线稍微一变化,便会化身马枪怪。 因为地宫错综复杂,有些绕后的哥布林能出现在十分诡异的角度,偷袭队伍后排的魔法师和弓箭手。 每逢这个时候,灾难就降临了。 跟枪跟不中,贴脸补枪射空,打队友却是一打一个准。 这可不是游戏,没法关闭友军伤害。 弓弩手差点把己方魔法师干成马蜂窝,魔法师情急之下想要玩一发“大礼花”。 前排盾卫伤痕累累,哭求一个魔法盾,转头却发现队友自顾不暇,别说套盾,能不死在友军之下就算福大命大了。 马罗尼的盾卫已经折损了三个。 一个盾卫被冷不防从阴影中钻出的哥布林抱住了大腿,撕咬。情急之下,他举盾把那只小哥布林砸成了肉饼,然而后方的魔法师却没有预防性地给他释放魔法盾。 下一秒,他被数枚火球命中,紧接着是被吹箭射中面门。 等到其他盾卫上前补位,把他拖下来时,他脸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受伤的位置变成紫黑色,血液快速凝固。 第二个盾卫死于搜查不仔细,隐匿于石壁凹槽的哥布林从斜侧杀出,一刀攮在了盾卫的腰间。 最为憋屈的是第三个盾卫,他是被自己人从后方一箭射穿了脑袋。 榜单上,马罗尼虽然以一百一十二枚首级暂列第一,但是依照现在的减员速度,不到一个月,他手下就没人可用了。 得想点办法拉开与追赶者的差距,并且还不能让自己有太大的损伤。 群策群力之下,还真有一个准男爵提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我们这几天进入的地宫附近不是有一条河吗?”准男爵提议,“我们要不要引水进入地宫,把地宫淹了?” 这个新鲜的提议让周围的人眼睛一亮,郁闷不已的马罗尼更是面露喜色。 但是有人忽然问:“水淹倒是好办法,可是淹了之后,我们怎么取回那些被淹死的哥布林尸体呢?” “哥布林既然居住在地宫当中,定然有地下水源可以取用,我们灌进去的水不可能不退。哥布林死伤大半,我们趁机斩首,不就能不费力气地赢下比试吗?” 一番话说得马罗尼心头火热。 “好,果然是好办法,明天就勘测地形,我要用实际行动告诉边境这群无能的领主,哥布林清剿不利,是他们脑子不行!” 马罗尼在策划水淹哥布林,路禹则是在一处武器铺帮西格莉德选购合适的武器。 这是路禹为数不多没在王城内购置的物品,因为黑盾城身处前线,与哥布林打交道的人更多,这里的生意人也更清楚什么样的武器更适合对付这群狡诈的魔物。 光着膀子的武器铺老板仔细地打量了西格莉德一番,又让西格莉德伸出手瞄了一眼。 “几人小队?” 武器铺老板低下头,继续捶打着剑胚。 “三人。” “三人?”武器铺老板猛地抬起头,赶紧劝告道,“在黑盾城,哪怕是精钢冒险者也都是五人队赚赏金,三个人我还是劝你不要轻易下地宫。” “冒险者工会那有招募墙,有实力的冒险者都能在那里找到,不妨把阵容补齐整一些再出发。”老板语重心长,“你们还年轻,可不要为了多得几枚铜板把命搭上,当冒险者最重要地是谨慎。” 看得出老板见过太多年轻人意气用事把命搭上的案例了。 “谢谢您的劝告,这单生意我们就打算照顾您了。” 老板叹了口气,也没继续劝,认真思考了一会,提议道:“一面小圆盾,两把短剑,这位女士有什么喜欢的对战方式吗?” “我比较喜欢拳拳到肉的打法。” “那拳刺比较适合你,但是短剑仍然必不可少,因为有些哥布林死之前会扑上来抱死你,因此必须迅速斩断他们的手脱身。” 路禹对着西格莉德轻轻点头,西格莉德随即把钱码在桌面上,爽快地买下了老板所说的东西。 看着路禹和西格莉德离去的背影,老板叹了口气。 “不听劝啊…哥布林真要是那么好对付,我们怎么会没法收服失地,这些贵族啊,唉…” 第二天天一亮,路禹吃过几片剌嗓子的面包之后就开始往背包里放药剂。 “低阶狂乱药剂,使用方法:以魔力催发,令对方吸入鼻腔。” “低阶腐蚀药粉,使用方法:口服。” “低阶迷幻剂,使用方法:口鼻吸入。” … 药剂放完,路禹选了几个体积小,魔力充沛的魔核塞进背包。 自己和璐璐缇斯两个悲催的魔法师魔法师现阶段还离不开充电宝。 西格莉德把匕首绑在大腿里侧,对着墙壁飞踹了两脚,确认匕首不会硌着之后,捏着拳刺又挥舞了几拳,直到打出猎猎拳风,才满意地收了手。 璐璐缇斯用触手帮西格莉德把头发梳成了马尾,防止战斗时头发阻挡视线。 “璐璐,过来,点一下毒药和解药是不是都配对好了。。” 不知何时起,路禹已经开始用“璐璐”取代璐璐缇斯这个称呼了。 璐璐缇斯也没有反对,而是很淡定地接受了路禹称呼的转变。 “为什么你们都喜欢把我的名字简化成‘璐璐’。” 无论是兔子,还是笨龙,在称呼她时都用璐璐。 璐璐缇斯以前也抗议过,毕竟这个称呼方式显得自己像个小孩子。 然而兔子明显不会管这么多,作为第一个喊她璐璐的人,璐璐缇斯的反对对她一点效果都没有。 被喊多了,璐璐缇斯也只能无奈地接受了。 笨龙则是脑子不太好使,璐璐缇斯这个名字他念了半天,只能快速地念对璐璐。 看着笨龙满头汗地去纠正自己错误的念法,璐璐缇斯无奈之下,也就随他了。 至于路禹… “叫全名显得很生疏,都这么久了,我觉得喊璐璐也没什么关系啊,还是说我们的关系还不到能喊昵称的地步?” 璐璐缇斯慌忙摆动触手说不是那回事。 都经历这么些事了,区区一个名字怎么会不能喊。 之前就听路禹说,他们宿舍里的舍友互相之间从不喊全名,张口闭口就是孙子,儿子,什么什么爷,辈分之乱令人咂舌。 路禹喊了她璐璐,那她也得给路禹找一个外号才行。 塞拉被自己叫做兔子,那是因为她本身是兔耳族亚人,兔耳朵特别长。 笨龙名如其龙。 可路禹…难道她要从刚学到手的汉语里找一个昵称? 50.诈死对路禹无效 路禹从各种影视文学作品中了解到的哥布林形象如果笼统地贴标签,基本离不开以下几个。 狡诈—他们的许诺往往并不真诚,如果能以欺诈的方式获得胜利,哥布林大多不介意去使用。 繁育速度极快—因为哥布林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低智,听从高阶哥布林的炮灰,因此往往一场大战下来就会损耗无数战力。为了弥补与其他种族的差距,他们几乎打破了一切生殖隔离的壁障,以繁育速度去拖垮,战胜敌对种族。 不过有一说一,人都能和别的种族结合搞出亚人,哥布林找苗床似乎也不是什么值得惊奇的事。 杂食—有什么吃什么,俗称好养活。 在亚斯王国第一次听闻东境,乃至周边数国都遭遇哥布林侵袭时,路禹就通过书籍和冒险者的描述深入了解了一番哥布林。 有一点认知也是在这过程中被扭转了回来。 哥布林并不低智,乃至于那些被驱使的低阶哥布林也是有着一定智慧的。 哥布林之所被评价为低智,是因为他争夺生存区域时面对的敌人往往是人,龙,妖精,亚人等种族。 就拿路禹眼前的地宫来说,它突兀地出现在森林的边缘,像是巨兽张大的嘴,黑黢黢的。 乍一看,也就是一个方形的土坑,然而躬身进入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之后,原本需要猫着腰经过的地方逐渐就可以伸直腰。 将照明水晶嵌在小圆盾上的西格莉德挥了挥盾牌,照明水晶释放的光亮照亮了四周。 逼仄的通道豁然开朗,从地宫深处还吹来了凉爽的风。 黄褐色的土层因为长期行走的缘故,被夯得很实,两侧墙壁竟然是砖石结构的,证明此处曾经是有过一些哥布林建筑存在。 光从这点就能看出亚斯王国在哥布林手中接连吃瘪的原因。 这些哥布林在抢占了逻坦平原之后,完全舍弃了地面,直接一头扎进了地下发展,避开了亚斯王国的锋芒。 哥布林并不是地底生物,他们也渴望在阳光下行走,但是他们也知道在平原上纠集大军与人类玩大集团对战必然吃亏,因此从早期的对抗失利之后就全面转入地下活动,缔造出了如今令周边诸国都头疼不已的地宫。 他们在地下生活的这数十年时间,已经把地宫建造得无比庞大,盖伊甚至猜想,整个逻坦平原收复回来都没有意义了。 因为这些哥布林已经通过修建一个个地下宫殿,将逻坦平原的地下连接到了一起。 这些地下宫殿互相连接,然后又以哥布林自己的联系方式,互相支援,无论清缴哪个位置的地宫,其他地方的哥布林都能在不迷路的情况下准确无误的赶往现场。 亚斯王国能拿走地上王国,那么地下王国归属于哥布林。 双方都无法将就,也不存在凑合着过的可能,毕竟一个区域内的资源能供给的生命是有上限的。 璐璐缇斯的触手已经捆在了路禹和西格莉德的腰间。 走了这么长时间一只哥布林没见到这十分反常。 璐璐缇斯和路禹分别用魔力扫了一遍四周,依旧没有能找到任何魔力的痕迹。 “嗯?” 正考虑要不要放出小型人偶代替西格莉德在前方开路,被照明水晶照亮的地面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仔细一看,西格莉德一头黑线,路禹则是嘴角抽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地面上,一枚枚铜币散落着,一直向前延伸到一个漆黑的拐角。 真的会有人上这种弱智的当吗? 已经知道哥布林在埋伏,天天和钱打交道的西格莉德下意识问:“铜币,捡吗?” “安全起见,不捡,在这种地方为了一两枚铜币冒险不值得。” 从背包中取出一个形似晴天娃娃的人偶,路禹给它注入了一点魔力后,它像是一个阿飘,贴着地面缓缓前进。 往平静的湖面扔下一块石头,效果也就和现在差不多。 原本正常流动的魔力经过路禹的扰动,晴天娃娃就像是黑夜中的灯火,异常引人注目。 那些藏匿于阴影中的恶意不断地涌现。 晴天娃娃来到转角的一瞬间,尖细的叫喊声打破了寂静。 “咿呀呀!” 左右两侧拐角忽然亮起淡淡的光芒,不知是何物为哥布林提供了短暂的视野。 三四只到路禹膝盖高度的哥布林纵身跃起,手握着尖刺,恶狠狠地戳在晴天娃娃上。 拳头大小,穿着白纱的晴天娃娃一下子就被刺得四分五裂。 “我还以为需要我主动触发呢,看来不需要了。”路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几只哥布林在意识到晴天娃娃不是活物之后,表情狰狞地转向了路禹等人这一侧。 拐角左右两边的哥布林也不再隐藏,紧随着冲向路禹的同伴一起行动。 路禹上前一步,手中的魔力凝聚为一阵狂风。 手猛地一拂,干掉晴天娃娃的几只哥布林便被路禹贴着地宫天花板抛向了后方。 “大概多久生效?”做完之后路禹回到西格莉德身后,扭头问。 璐璐缇斯说:“虽然是低阶药剂,但是看那几只哥布林的实力,估计抵挡不了太久,应该马上发作。” 之前制作出来的低阶药剂没有合适的对象测试,拿动物测试的结果不一定准确。 眼前这群哥布林实力明显不强,作为实验对象再好不过了。 西格莉德深吸一口气,在路禹为她释放了一个护盾的瞬间,向前一步,一手捏住了冲在最前方,胡乱挥舞着木棒的小哥布林。 因为晴天娃娃已经扫过雷,确认没有任何陷阱,因此西格莉德放心地迈开步伐。 两步加速,手中的哥布林化作一枚炮弹,砸在怪叫着冲来的怪物堆当中。 人仰马翻。 西格莉德像是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她抡圆了脚,扫飞两只飞扑上来想要抱腿的哥布林。 这两只哥布林倒飞出去,把重整阵型,举着小木盾向前的哥布林队伍再次砸了个透。 “好球!”这脚法,这身材曲线… 西格莉德的战斗经验的确是丰富,当初买她果然正确无比。 阵型被哥布林炮弹破坏,后方输送指令的哥布林小队长急忙挥舞着手中的长枪怒吼,试图让混乱的哥布林们冷静。 哥布林小队长的胸口忽然长出了一根红色的尖刺,他还没来得及哀嚎,又是数根尖刺破胸而出。 他的尸体被抛在地面,几只哥布林踩过还没断气的身体,继续向前。 被路禹抛出去的哥布林脑袋时不时左右颤抖一下,口中流着涎水,他们走到同伴的身后,毫不犹豫的举起武器就刺。 猝不及防之下就有数只哥布林倒地身亡,一番里应外合,十七只哥布林被轻松击杀。 晴天娃娃内置狂乱药剂,这个组合十分好用。 初战告捷,赢得轻轻松松,这并没有让路禹小瞧哥布林。 那群贵族中必然也有能人,可是他们却也损失惨重,这说明自己遇到的哥布林只是炮灰中的炮灰。 在野外,永远不要小看你的敌人,毕竟你的命只有一次! 路禹用风刃在给哥布林的尸体补刀,确认每一只都死透,不给他们诈死的机会。 这个操作很快就被证实是对的,真的有一只重伤的哥布林在强忍着痛苦诈死,手中的木刺握得死死的,只等路禹等人转身就拼死一搏。 很可惜,闭上眼睛诈死的他永远等不到路禹的背身了。 风刃从远处刺穿他的心脏,他惨叫着想要挥舞手中木刺做点什么,却被西格莉德从大腿根部拔出的匕首一刀斩首。 头颅滚落在地,他仍在思考。 虽然智商不高,但是他也从别的首领那里得知最近有不少人类从各个位置入侵地宫。 这些人似乎对于他们的首级很感兴趣,每逢大战过后,必然蹲在地上斩首。 但是接连吃过几次斩首途中被突袭的亏之后,他们开始选择先杀光哥布林,然后向前扫图一圈,再回到堆尸的地方斩首带走。 首领也在今天作出了应对,告知他们被击倒后可以趁机诈死,突袭敌人身后。 “首领骗我。”这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 一颗颗哥布林的头颅被斩落,之前荒野求生就习惯血腥气的路禹很淡定地看着这一切,甚至亲自上前请教西格莉德怎么下刀砍头速度最快。 他可不是穿越过来时那个艰难适应环境的路禹,在这样的世界,太过娇嫩的感知和缓慢的适应速度都会让你举步维艰。 你不变得强大,不学会改变自己,那你永远没有向上攀爬的机会。 哥布林的头被码成京观暂时存放在拐角的一处凹槽当中。 今天路禹下地宫是为了查看盖伊公爵给的地宫地图,他很担忧探知部分与原来的不一致。 半年前绘制的地图,放在路禹那个世界,参考度已经很高,但是对于哥布林地宫则不然。 据说居住在地宫深处的高阶哥布林为了巩固防御,经常会亲自动用魔法改变地宫的一些构造。 只要把地图摸索透彻,确认好带着战利品逃跑的路线,那他随时可以来提款哥布林首级。 51.哥布林的怒火 一路走来,除开最开始遭遇的那队哥布林,路禹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十分轻易地就探索到了地图的边界位置。 在往前,已经是盖伊公爵提供的地图没有记载的区域了。 与路禹的预想差不多,地宫的构造在过去半个月发生了一些变动。 这些变动若不是拿着地图比对,光靠记忆力绝对无法辨认。 比如说某个地方的转角有大块的凹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被夯实的黄土。 又比如,原本是死路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条新的道路。 确实太过安静了,如果说自己遭遇的第一队哥布林职责是警戒,并把讯息传递给同伴,那么他们被剿灭之后就该有其他哥布林补位,设下埋伏。 然而没有,整个地宫里只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以及从地宫深处吹拂来的风卷过甬道发出的吼叫声。 准备充足的路禹打开了背包,取出了炭笔和一张白纸交给璐璐缇斯,由她记录接下来他们走过的区域。 闷着头又走了很长一段时间,路禹腹中已经感到饥饿,虽然深处地宫,无法确认时间,但是他还是靠这个判断出至少已经中午。 璐璐缇斯描绘的地图点亮了大量未知的区域,但无论是西格莉德还是路禹都越来越疑惑。 如果说一段时间内遇不到哥布林,有可能是对方正在筹划陷阱和袭击,那接近半天时间,他们在地宫里逛街一样绘图都撞不上一只哥布林就明显不正常了。 “总感觉好安静啊,地宫里像是没有哥布林一样,跟之前猜想的差别好大。”在前方开路的西格莉德忽然感慨。 不只路禹感到了饥饿,西格莉德肚子也咕咕咕地叫了起来,璐璐缇斯更是在聊天室里表演起了asmr。 两只晴天娃娃在路禹魔力的驱动下飘向四周,充当哨探。 让西格莉德把照明水晶熄灭后,路禹用基础的火系魔法点燃了一根捡来的木棍,充当临时照明工具。 探索还要继续,照明水晶需要省着点用。 既然是野外探索,吃的东西自然没什么讲究。 一些路禹亲自和面做的面包,些许果酱涂抹,吃上三两片再配上一口果汁,也就算是一顿了。 路禹和璐璐缇斯护卫着西格莉德这个最强战力先吃饱,以防哥布林突袭,全都手忙脚乱。 不过璐璐缇斯手比较多,因此她能分出几根触手趁机吃饱。 路禹没那么多手,自然只能最后用餐。 边吃,大家边小声交流了一下现状。 总结起来就三字,不对劲。 整个逻坦平原地下都是哥布林挖掘的地宫,而且这些地宫互相连通,因此各处都有哥布林的哨兵存在,一旦出现入侵者,哥布林就会从四面八方支援而来,甚至赌注地上入口,围杀入侵者。 现在他们一只碰不上,这根本不是运气好能解释清的。 “难道哥布林调动了这里的人手去了其他地方?” 西格莉德这话让路禹下意识想接点什么。 路禹没想到的是,西格莉德的猜测是正确的。 跨越奔腾不息,孕育了这片大地上诸多种族的逻坦河,位于河另一侧某个沼泽地附近的地宫内,惨烈的厮杀正在进行着。 马罗尼肩头中了四五枚吹箭,伤口已经开始溃烂,他能感觉到自己手上的胳膊越来越无力,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队伍后方负责辅助的魔法师跑上前为马罗尼施展治疗术,好不容易压制住了毒素扩散,可刚服下伤药,前方的惨叫声就接连不断地响起。 前方的三名盾卫倒飞回来,砸翻了几名同伴。 他们的盾牌一击之下深深凹陷,挤压着持盾人的手掌,整条胳膊怕是已经废掉了。 马罗尼此前嘲笑过哥布林把地宫大部分地方修建得如此宽敞,只有那些埋伏有陷阱的死路方才修建得逼仄狭窄完全是没必要的。 因为哥布林身材矮小,完全可以挖个狗洞过活,根本无需什么地宫。 回应这个笑话出现的是三只成年人身高的哥布林。 充满力量感的肌肉在发力时微微隆起,手持金属棍棒的他们每一次挥动武器前方的盾卫都会被震得双手发麻。 狂风骤雨的狂攻之下,上前防御的盾卫力竭,来不及后撤,被铁棒砸中面门。 “哥布林狂战士,不好,这已经是精钢和秘银才能对付的怪物了!” 队伍中雇佣的冒险者赶紧找到马罗尼,让他下令撤退。 哥布林与马罗尼等人交战的区域位于地宫的一处十字路口,这里十分宽敞,因此大混战在进入后就打开了。 如今想要撤退就必须要舍弃已经被卷入战场当中的家族精锐,这让马罗尼举棋不定。 “啊!!!” 凄惨的嚎叫吓得马罗尼抬头望去。 一个不知哪个家族的人被一群小哥布林抱住了大腿,完全无法挪动脚的他被越来越多的小哥布林扑到身上。 哥布林用小刀凶狠地刺在他的身上,但因为小刀并不锋利,无法迅速制造出致死伤口,因此马罗尼惊恐地看到,哥布林竟然用手抓向伤口,合力掰开,揪着他的血肉,把他一点点撕碎。 看着被不断抛飞出来的脏器,马罗尼胃一阵翻涌。 他第一次杀人是在家族领地边缘,与雪山交界处的森林中。 自己的哥哥为了巩固诺特家在领地的声望,时常会散发一些假消息,诸如领地被魔物和野兽侵袭,行商被盗贼截杀等等。 陪着冬狩的马罗尼在哥哥的教导下一刀杀掉了一名落单的冒险者,并给这名冒险者安上了劫匪的罪名。 第一次见血的马罗尼也十分不舒服,也如现在这样想吐。 这种感觉已经随着年岁渐长消失,如今却再次袭来,而且难以抑制。 他亲自杀了不少哥布林,也曾在领地内斩杀罪犯,可死得如此惨烈,让人不适的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 看着周围的人不断地陷入绝境,马罗尼要疯了。 “到底是哪里错了,不该是这样的!” 昨晚商议出结果之后,生怕落后于人,他们稍作休息就雇佣了大批冒险者一起出城。 在魔法师的帮助下,他们引导着奔腾的逻坦河水灌入地宫入口。 大批的哥布林还没来得及示警,也来不及逃跑就被河水淹死。 长达一小时的河水灌入,所有协助的魔法师都精疲力竭,而效果也十分明显,地宫入口开始有哥布林的尸体浮出。 就在马罗尼等人斩首斩得不亦乐乎时,地宫水位迅速下降,原本应该溢到入口的尸体纷纷被带回了地宫之内。 动用了这么多人力,花费了大量的精力,马罗尼实在舍不得那些首级。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组队突入地宫,寻找被水流带走的哥布林。 根据通道内的积水状况找寻到哥布林尸体堆积的位置时,队伍中经验丰富的冒险者随即提醒马罗尼不要收割首级。 因为这群冒险者赫然发现,眼前这座哥布林尸山后,没有一点积水。 假如哥布林有机关阻断奔涌的河水,并全力开启排水系统,把水流疏走,那么是谁启动的机关? 觉察不对的马罗尼也想后退,但是他们无意间已经站在了十字路口中央,三条通道内忽然冲出无数的哥布林,包围了他们。 自己的计划没有任何问题,哥布林也顺利地淹死,为什么进退两难的是自己。 还有哥布林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他们设计的地宫竟然有专门的机关防止被灌水? 狂战士哥布林高举的铁棒硬生生削掉了又一个盾卫的脑袋,血淋淋的浆液喷洒在附近人身上,这恐怖的一幕大大地削减了他们继续拼命的想法。 他们是来这里收割哥布林的首级为自己镀金的,不是来自己送死的。 想到这里,还没等马罗尼咬着牙说出撤退,他们就已经向着来时的方向跑去。 溃逃的贵族舍弃了自己的随从,任由他们被哥布林撕碎。 哥布林并不解气,他们发疯一般追在贵族身后,不断地抛投武器。 跑在队伍末尾的人被密集的攻击覆盖,还来不及挣扎一下便被一拥而上的哥布林淹没。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还在追!” 跑出地宫的马罗尼招呼着在外驻守的同伴带上已经收割好的首级撤退,然而哥布林竟然直接从地宫中杀出。 哥布林强忍着见到阳光后的不适,红着眼睛杀向了马罗尼。 以往哥布林很少脱离自己最擅长对战的地宫,主动来到地面追击敌人,但凡出现,那都是大战将起的征兆。 几只哥布林狂战士的出现也让在逻坦平原之上的秘银冒险者发现了。 他们是受到盖伊公爵雇佣,专门斩杀高阶魔物的精英冒险者,大多数时候都要深入地宫深处才能见到这等魁梧的哥布林狂战士。 更别说,他们还在哥布林大军中发现了哥布林祭祀以及哥布林法师的踪影。 “哥布林要主动出击了?”一名秘银冒险者呆滞住了。 “可,这是为什么,如今是春天,食物丰富,远没有恶劣到必须通过袭掠补给食物的地步。” “这些人是那群贵族?他们可是黑盾城里最近的话题焦点。” “难道是这群家伙做了什么,让哥布林发疯了?” “队长,我们救吗?” 为首的秘银冒险者小队队长迟疑了一会,叹了口气。 “虽然我不喜欢贵族,但是他们既然来杀哥布林,那就是自己人。” 52.哥布林王 晚上,路禹骑着租来的马,带着三十七枚哥布林首级返回时,发现黑盾城城墙上的卫兵多了许多,火把也插满了城墙。 刚进城门,路禹就看到一队骑士风驰电掣地奔向逻坦平原方向。 城墙下,一车照明水晶被运送而来,守城的魔法师认真地用魔力去检验是否可用。 把首级交给专门记录数据的审核官时,路禹瞄了一眼其他人的记录。 “马罗尼的记录一点也没涨,他今天没出去吗?” 审核官是亚斯三世派来的人,对路禹比对待其他人要亲切一些。 瞧见其他人隔得远,他嘴皮子翕动:“诺特和他们的拥趸今天损失惨重。” “不仅如此,今天其他贵族的斩获就没有超过十的。” “发生了什么?”路禹蹲下身去拨弄哥布林的首级,不让人看到他在说话。 审核官也蹲下身:“侯爵也看到了,黑盾城的警戒等级正在上升,虽然对居民们说的是例行对哥布林进行扫荡,但是实际上,今天哥布林主动离开地宫,追击了诺特家的人。” “如果不是秘银冒险者和黑盾骑士团巡逻的精锐联手,马罗尼就要身首异处了。” “那些哥布林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集结起来,在逻坦平原上四处扫荡,追着人杀。好几拨冒险者和贵族被他们截在地宫入口处,活生生折磨致死。” 闻言,路禹打了个激灵。 忙活了一天快要睡着的璐璐缇斯突然精神了,她在私人聊天室里喃喃道:“难怪我们一整天就碰上了一堆小虾米。” 西格莉德也没想到自己当时随口一句话居然说中了。 地宫中的哥布林大量出动,对逻坦平原上的人类和异族展开了一场报复性的杀戮,而这场杀戮直到太阳下山才结束。 哥布林已经许久没有在地面上展开过大规模行动了,今天这种情形格外反常,以至于不知道哥布林为何发疯的黑盾城做好了应对攻城的准备。 可哥布林为什么突然暴走,审核官却是不懂。 回到房子里还没来得及休息,房门就被敲响。 来人是安德鲁,他一进门就顺手把门关上,拉着路禹坐到了角落里,小声地说:“侯爵最近还是不要外出了。” 看得出安德鲁十分急迫,他连基础的礼仪都省略了。 “我需要首级换取素材,这你是知道的。”路禹给安德鲁倒了杯果汁,“告诉我你都知道了什么,大概率应该是和马罗尼,还有黑盾城突然提高警戒有关吧?” 这时路禹才发现安德鲁是穿着盔甲来找自己的。 “马罗尼昏迷前只是告诉了盖伊公爵,说他引来逻坦河水,灌进了地宫当中,那之后哥布林们就暴动了。公爵和黑盾骑士团,秘银冒险者,以及研究哥布林的学者正在开会,讨论灌水这个行为为何会引起哥布林如此大的反应。” 水淹七军,损失惨重,哥布林暴走不是很难理解啊,这需要特地开个会吗? 询问之下,路禹才知道,马罗尼这个大聪明以为镇守前线的三大领主是傻子,想不到水淹这种妙计。 实际上,他才是最大的那个傻子。 三大领主不是没有给地宫内灌过水,初期效果十分的明显,哥布林淹死者众多。 但是随着哥布林地宫的开拓,单纯地淹一个区域已经没用了,他们随时可以转移走。 除非三大领主打算祸及逻坦河两岸的诸多种族,用决堤这种损到不能再损,还会引得众多种族与哥布林同仇敌忾的方式。 就算三大领主打算绝户,逻坦平原的异族一个不落都要送去见死神,哥布林也不怕。 地宫中早就已经有了阻断流水的机关,只要感知到水流侵入,巨石就会落下,截断水流。 一个盘踞在逻坦平原接近三十年的种族,在地下修建了庞大的宫殿群,他们怎么会没有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方案。 “哥布林的举动像是要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攻城战,我的骑兵小队最近应该没法再返回黑盾城了,如果侯爵执意外出,还请多加小心,我只能告知黑盾骑士团的熟人,让他多加留意你探索的地宫区域。” 路禹对于安德鲁一直抱有几分好感。 他有着年轻人的一切优秀品质,富有正义感,善良,品德优异。 这也是路禹不在安德鲁面前表现得傲慢的缘故,他甚至允许自己的人设出现少许瑕疵,让安德鲁不要在自己面前太拘谨,稍微放开一些。 自己刚到家,安德鲁就立刻到访,并且还穿好了盔甲,足以证明,他就是在等待着自己。 唯有亲口把信息送到他才能放心离开。 亚斯三世的剧本安排不到这些,安德鲁会这么做应该是源于那个绮丽的谎言。 他敬仰着能成为旅行者到处行走,不断冒险的路禹。 因为这是安德鲁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为什么要来前线,你离开东境没多久不是吗?” 开门要走的安德鲁沉默着,许久,他回过头来,望着路禹的眼睛里包含着无奈的情绪。 “不然我能怎么办,呆在家里,等待着其他人安排我的婚姻,把我按在家主位置上吗?” “侯爵…” “叫我路禹吧。” “…” “路禹,身为领主,又是开拓者的你,如果有一天,你的孩子选择了你不认可的道路,想要去走一走,你会同意吗?” 见路禹不回答,安德鲁长叹一声。 “我想把我的人偶做好,想学习各种魔法,让她活过来。” “我听闻,有强大的魔法师,能为人偶赋予灵魂,让他们不再是一具听从命令行动的躯壳…” “但是我的父亲更希望我能成为特纳家的家主,带着家族腾飞…他说,那是我的责任。家族的兴衰存亡都在我的一念之间。” “与您四处游荡,历经千辛万苦都试图寻找返回赛里斯的路相比,我像是个懦夫,因为我这次来前线只是想逃避。” 路禹说:“你没法一直逃避下去。” 安德鲁嘴角抽动,欲言又止,许久才用苦涩的口吻说:“是的,来到这里之后,哥布林暴动就开始了,身为骑士团成员,我必须挺身而出。守卫亚斯子民,是我的职责。” “如果我没有战死,积累战功得返,那么我就会升爵,成为特纳家爵位最高的人。” “受到了家族的培养,被他们殷切的期望着,那我也只能回应他们的期望了。”安德鲁笑着说。 安德鲁推开门:“谢谢侯爵允许我僭越直呼您的名字,我和我的同伴闲来无事为你狩猎了三十一枚哥布林首级,稍后会有人秘密送抵。” 马蹄声渐远。 璐璐缇斯望着安德鲁离开的方向感叹:“他果然不适合做家主。” 路禹同意了璐璐缇斯的话,毕竟成为家主之后,他们所欣赏的那些品质也会被一点点磨灭掉吧。 出门购买食材的西格莉德回来后为路禹补充了一些细节。 今天因为哥布林暴动的缘故,各大贵族所携带的家族精锐基本损伤殆尽,还有家族继承人被哥布林当中剥了皮。 马罗尼等一票贵族伤重昏迷,据说不少人有截肢的可能。 因为他们大多中了哥布林的吹箭,而吹箭中的毒素长时间没有祛除,导致创口腐烂,几乎能看到骨头。 路禹万万没想到,这群贵族竟然有如此舍己为人的精神,以肉身帮他拉走了哥布林大军的仇恨,让自己能轻轻松松地完成收割。 感动了,这就是贵族精神吗? 榜单第一的马罗尼一共有一百一十二枚首级。 路禹自己斩获的三十七枚,加上安德鲁送给自己的三十一枚,一共六十八枚。 短时间内大多数贵族都没办法继续狩猎,那岂不是给了自己轻松超车的机会? 路禹决定明天观察一天,看看哥布林是否还有异动,以及黑盾城的骑士团巡逻区域最远到什么位置,是否能覆盖到自己所在的地宫入口。 他可不是冒进的人,这种天赐良机,一定要稳健地拿下。 与此同时,逻坦平原哥布林地宫深处的宫殿中,跪拜在地面上的哥布林得到命令,颤抖着退了下去。 皮肤干瘪,形如枯槁的哥布林王颤颤巍巍地用法杖支撑着自己老迈的身躯向前挪动。 唯一被留下的哥布林法师原本正在地下水改造的溪流边冥想,听见法杖敲打地面的声音迅速起身,搀扶着哥布林王。 谁能想到,毁掉盖伊公爵的脸,主持了哥布林地宫修建,强行从亚斯王国手中啃走一块地盘的哥布林王已经要油尽灯枯。 谁又能想到,这位被亚斯王国无比忌惮的疑似黄金级哥布林王兼哥布林大法师,已经只有秘银的实力,而且这个实力还在随着时间不断地滑落。 哥布林也逃不过寿命枯竭的命运。 大多数哥布林都不长寿,如果无法突破自我完成蜕变,五十岁便已经是他们生命的极限。 “查查…狡猾的人类已经察觉到了。” 名叫查查的哥布林法师骤然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要惊讶,他们的阴狠与狡诈你早已领教。”哥布林王一边喘着气一边训斥查查。 “如今他们并不确定,因此才选择只灌一处水,想要逼迫我现身。” “无论他们通过什么方式猜测到我将要死去,我们都必须让他们无法坚定这个猜测。” 哥布林王晦暗的眼眸闪过精光。 “人类总是会以自己的想法来度量我们,一个失去王的部族是不会发动轻易发动战争的呵呵呵…带着你的族人,做好攻城的准备。” “既然粮食已经不够分配,那便给人类一场战争吧。” “弱小的,是时候筛选掉了。” 53.攻城 一番叮嘱之后,查查正式领命离去。 这次,他将代替哥布林王统御大军,向人类发动战争。 望着查查离开的身影,哥布林王坐在堆满了各种金属货币的王座上,眼睛里的光彩渐渐消去。 作为自己选中的后继者,查查还是无法达到自己的标准,但是他已经是最优秀的法师了。 查查觉得灌水可能只是一种误会,并非来自人类国度那位王的意思。 然而哥布林王却大声地呵斥了他,并教育了他,不能以法师的角度去思考问题,更不能对人类有半分侥幸心理。 在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知晓自己身体状况的前提下,巧合也要当做早有预谋去看待。 而且灌水不仅是一种手段,更是一种态度。 这个行为直接关系到亚斯王国的边境三大领主是否放弃了他们口中的“道德”。 尽管哥布林王一直觉得人类根本没有他们所说的那些东西。 如果决堤真的成了人类提上日程的可行性方案,并且认为得罪整个逻坦平原上生活的异族都在所不惜… 能让人类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要去尝试,哥布林王只能是觉得,他们打算一举破坏地宫。 尽管地宫的排水系统被改造过,尽管哥布林中已经崛起了好几位强大的魔法师,他们都比当初这个年龄的自己要强大。 尽管他十分相信自己一手缔造的这个地下宫殿足以让人类的阴谋诡计有来无回,让他们埋骨于此,成为哥布林们的口粮… 但是他是王。 王要对子民负责,愿意相信虚无缥缈的可能就是不负责的。 这件事无从判断,也没有有效的信息渠道去佐证,最合适的解题思路就是主动出击。 等着别人对付自己,不如自己先出手。 以哥布林一代换人类边境驻军一代,这笔交易很合算,毕竟因为这些年的疯狂暴兵,粮食缺口也越来越大。 必须打,而且要打得声势浩大。 打得人类无暇去判断自己是否大限将至。 打得双方都需要冷静下来,重新回到从前有来有回的对决当中。 随着时间流逝,自己死去后下滑的实力也会随着地宫年轻哥布林的崛起弥补上。 黑盾城中的路禹为求保险,两天都没离开城镇。 黑盾城内,除了警戒等级提升,巡逻的骑士变多之外,一切如常。 马罗尼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右手的手指被截断两根之后大怒,想要挥刀砍死负责治疗的疗愈师。 死伤惨重的贵族们甚至连亚斯三世准备的套餐都没吃上,胆子就彻底被吓破了。 伤愈的贵族无论家族亲信怎么劝说都不愿意继续参与这场比试。 这让黑盾城内的骑士以及冒险者们格外的鄙夷,这才来黑盾城几天啊? 才开始杀哥布林那几天一个个恨不得把头仰上天,鼻孔看人,进酒馆就吹嘘自己的英勇,把黑盾城这些前线城市的冒险者和骑士说得一文不值,稍微反驳一两句就被讥讽下等人。 如果不是黑盾骑士团的人带走了几位,传达了盖伊公爵的命令,这些贵族没准现场开审判庭,惩处几个不服气的下等人。 看到这些贵族一个个霜打茄子似的,骑士团和冒险者们舒服了,黑盾城这两天街头巷尾都是各种各样嘲讽贵族的小故事。 更有甚者,有人听闻了比试的缘由,竟然提溜着哥布林的首级找上路禹,表示送给他。 路禹不要还不成,人家直接甩家门口。 这么暴力的送礼方式,礼物又这么有视觉冲击力,路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认领了。 眼看着城外风平浪静,黑盾骑士团的巡逻又常规化,并且覆盖了自己之前探索的地宫,路禹决定不再等待。 贵族们大多被干费,不死心的那批人又都有伤,需要从王城的家族当中重新抽调人手。 这一来一回,已经足够路禹登顶第一了。 求稳的路禹在检查了一遍物资之后,选择带足三天的干粮,以防出现意外。 并且为了不让贵族们暗中使绊子,路禹选择在深夜出行,避开视线。 然而就在路禹再度进入地宫时,辽阔的逻坦平原另一侧,一匹快马载着一名背被射成豪猪骑士飞驰进入了逻坦城。 “敌袭!” 只喊出这一声,这名尽职的骑士就从马匹上滚落下来,咽气了。 作为亚斯东境三大城,逻坦城也有着亚斯王国最精锐的骑士以及魔法师坐镇。 守城的轮值魔法师和骑士团团长面面相觑。 逻坦城的哨兵密布逻坦平原东侧,与其他两城互通信息。 这名骑兵的哨探范围并不算远,只在逻坦城周边,是他拼死回来报信,难道说外围的哨兵全都… 轮值的两人狠狠地打了个冷颤,额头渗出了冷汗。 骑士团长吩咐一名信使通知刚刚入睡的领主,并且大吼着让下面的骑兵卫兵警戒起来,迅速关闭城门。 魔法师在手中凝聚了一枚光球,对准逻坦城外的天空释放。 在光属性魔法的照耀下,隐藏于黑暗当中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 见多识广的魔法师手在颤抖。 视野所见的区域,尽是哥布林。 它们像是涨潮的潮水,呼刷刷地从远处淹向逻坦城。 骑士团团长难以置信地摇着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从黑盾城那边得知异动之后,我们放出去了平日里数倍的哨探,遍布逻坦平原东侧…他们人呢,为什么只有一个在逻坦城附近警戒的骑士回来示警!” 年轻的魔法师从惊慌中缓了过来,这就是个无须再问的问题。 哥布林已经摸到了逻坦城的视野范围内,这就证明那些哨兵有一个算一个全死了。 而且这些哥布林目的也不只是拔除哨兵,他们能够无声的接近逻坦城,得益于队伍中的哥布林祭祀和哥布林法师联手。 若不是自己释放出的光属性魔法,打破了他们覆盖在前锋身上的潜行魔法,这群狡诈的家伙甚至能摸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暴起! 示警的钟声传遍整座逻坦城,骂骂咧咧起床的人们抓起床头的物件就想出门去骂街,然而不一会他们却头皮发麻。 伴随着钟声传来的,还有爆炸声。 传讯的骑兵在城内的主道上疾驰而过,高声呼喊:“哥布林攻城,城中的冒险者速来迎敌!” 很快,逻坦城遭遇哥布林攻城的讯息传递到了黑盾城中。 “哥布林数量呢?”盖伊公爵问信使。 “不明,只知道他们前仆后继地杀向逻坦城,现在逻坦城的东门正在被猛攻,城墙被哥布林法师的爆炸性魔**番轰炸,不知道还能支持多久!” 信使单膝跪地,悲怆地请求道:“二十七名讯使突围,只剩下我一人,所有的魔法讯息都被哥布林法师扰动魔力干扰了,现在逻坦城危在旦夕,公爵请快救援啊!” 盖伊公爵思忖了片刻,一挥手,示意黑盾骑士团随自己出战,骑士团副团长暂时代理黑盾城防务。 等到周围的人都忙碌着准备救援行动时,副团长来到盖伊公爵身边,单膝跪地:“恳请公爵不要出击!” “哥布林大军已经许久不在地面上与王国交战,只是凭借地宫袭扰王国,使我们无法顺利收回逻坦平原。” “过往十余年间,哥布林只在断粮的入冬时节发动攻城,扫荡逻坦平原,我有理由相信,这次哥布林出兵极有可能也与粮食不足有关。” “此时应该动员城中冒险者,连同黑盾骑士团一起对地宫发动奇袭。大规模的兵力调动,地宫内守备力量薄弱,我们能在地宫中制造出大动静,逻坦城的哥布林自然会返回营救啊!” “如果公爵亲自营救逻坦城,兵力如同石头大海,未必能起到效果,还可能会被狡诈的哥布林伏击,风险太大了啊!” 盖伊公爵看着自己一手提拔起来,忠心耿耿的副团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亲手扶起副团长,笑着说:“兰迪,你对军事十分精通,判断得也很对。” “但是你不懂政治。” 兰迪副团长眼神剧颤。 “东境三大领主都是陛下为数不多可以托付安危的嫡系,我们以及我们的家族誓死效忠陛下,只为了这个国家能够更好。” “长年累月与哥布林的对峙已经证明,东境无论防守还是进攻,在这辽阔的平原上,至少需要三座城池互相照应才能徐徐图之。” “如果此时有一座城池失陷,有领主战死…” “前者,会让王城内的贵族把手伸向东境,并且质疑陛下的用人;后者…死去领主留下的权力真空,他的子嗣未必能全盘接过。不是每个人的忠心都能被繁星赞美,更多的人只想做那黯淡星光的黑雾。” “假若此时东境权利交接动荡,陛下的计划将会全部破产。” 盖伊拍了拍兰迪的肩膀,严肃地说:“我必须去,一座城都不能丢,一位领主都不能死。” “尽管这是最好的,毁灭哥布林地宫的机会…但是很可惜,我不能赌。要怪,就怪那些无用的贵族在拖我们的后腿吧。”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吗?”兰迪双拳紧握,恨不得把那些拖累自己的贵族撕碎,咽下肚子。 “倒是还有一件能做的事。” 兰迪侧耳聆听。 “发布委托,让冒险者们进入哥布林地宫进行破坏,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夜空中的繁星是否庇佑我们了。” 54.创死你! 一面盾,嵌上四五枚照明水晶,只要稍微触发一下,圆盾就能化身小太阳。 大多数哥布林被闪瞎双眼之后只能捂着眼,原地敬礼。 西格莉德拿着临时改造的闪盾在前排大杀四方,她实在没想到照明水晶还能这么玩。 临行前主人采买了许多照明水晶,按照使用时间和使用强度来看,下地宫根本用不了这么多,现在她才知道这个决定有多棒。 西格莉德前排杀得手软,路禹跟璐璐缇斯则在对付从天花板暗格中空降的哥布林。 这是哥布林的惯用招数,在宽敞的地宫通道里暗设几处暗格,方便偷袭。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用触手当探针的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的触手挂在墙壁上,但凡有点震动都能被感知到,这么做甚至不用浪费魔力。 空降的哥布林还没落地就被路禹手中亮起的光圈闪瞎了眼睛。 主仆同款小太阳。 路禹不需要照明水晶,闪光术只是一个低级的小把戏,魔力损耗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这群偷袭者来不及挥动一下武器,就被璐璐缇斯触手做了串烧。 二十多只哥布林组成的小队顷刻全灭。 西格莉德解决了面前的敌人,兴冲冲地想回来告诉路禹闪盾真的好用,却被路禹严厉的目光逼得站在了原地。 西格莉德反应过来了,拿出两把匕首。 一把远程投掷,扎在倒下的哥布林的要害上,确认没反应后,上前手起刀落,斩下头颅。 看到西格莉德一下子就能领会自己的眼神,路禹很满意。 倒下,不代表死了。 补刀很重要! 码好哥布林首级,路禹确认了自己所在的位置,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晴天娃娃,放在哥布林首级旁,防止自己返回时有人埋伏于四周。 今天哥布林的数量倒是比较正常,不过防守依旧很松散。 路禹一路走来已经杀了快五十多只哥布林了,他们仅有一队成功释放出了警戒信息,使得路禹被迫二连战。 这倒使得路禹得以很快地通过之前探索过的区域,又一次来到了上一侧的探索边界附近。 继续前行,前方豁然开朗,似是一片空间极大的广场。 腐臭的气息在踏入广场的一瞬间便扑面而来,仔细地观察,能看到四周墙体上血液喷溅留下的暗红色痕迹,以及散落在四周,沾着腐烂肉块的白骨。 风一吹,路禹脸上像是沾到了什么。 他拿手一拨,在手里捻了一下,心停跳了半拍。 从广场中穿过的风将无数黑色的头发吹得旋了起来,在场地中央形成了一股黑色的龙卷,像是一条虫子裹着黑色的纱衣在蠕动。 联想到此前贵族们进入地宫被堵在某一处坑杀,路禹忽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这里不会是那个战场吧? “轰”地一声巨响毫无征兆从身后传来。 来路落下的巨石截断了整条通道,同一时间,前方的三条通道有两条也落下了一堵灰色的石墙把路封死。 沉闷的脚步声从仅剩的通道中响起。 矮小的哥布林不再一马当先,先行出现的是身材魁梧的,挥动着棍棒的哥布林狂战士。 紧随其后,是正在给成群结队哥布林狂战士提供增益效果的祭司,以及手持法杖的哥布林法师。 “数量很多,而且源源不断!”璐璐缇斯的触手感知到了危险。 西格莉德警惕地退到了路禹身边,她已经发现了队伍中隐藏的哥布林投掷兵。 “这是特意埋伏我们的?”西格莉德问,“我们只有三个人,可他们至少有五十…” “不,西格莉德说的不对,根据脚步的密集程度,上百是有的。”璐璐缇斯提醒路禹,“打不过,哪怕西格莉德能一打十,把前排的狂战士杀光,我们也躲不开那群哥布林法师的攻击。” 路禹眼尖,瞥见了哥布林狂战士金属棍棒上的血迹。 血迹没干。 明白了,自己这是遭了无妄之灾啊。 这群哥布林刚刚处理了地宫中的其他侵入者,而他们正好在这附近,于是在他们切换机关变换地宫通道转路途中,自己撞上门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冒险者跟自己一样钻地宫的? 而且看这哥布林配队,看样子这个冒险者队伍还挺强,不然也不用满编队上阵了。 哥布林狂战士嚎叫着一拥而上,准备把路禹三人锤成肉酱,法师手中的法杖也亮起了微光,火焰正在酝酿。 退无可退,西格莉德立刻冲上前迎战。 闪盾连闪,强光照射之下,嗷嗷叫的狂战士被迫停下脚步,趁着这一时机,西格莉德瞬间割喉两只。 璐璐缇斯赶紧从背包里翻找药剂。 狂乱药剂必须量大管饱,如果发作时间太慢,他们今天就要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倒霉巧合害死了。 路禹咬着手指,很快判断出了正面头铁杀出血路的可能性基本为零。 因为他已经看见,西格莉德第二次闪盾袭击,哥布林狂战士已经学会了扭头躲闪,转身就对着西格莉德所在的位置重击。 如果不是西格莉德身子灵巧,能把地面砸出凹坑的这一击命中在她身上,她应该不死也残废。 狂乱药剂正面丢出成功可能性很低,那些哥布林法师应该有办法拦截璐璐缇斯丢出去的不明飞行物,晴天娃娃路上估计就被打碎… 怎么办,怎么才能杀出一条血路逃出去… 杀出一条血路? 路禹眼睛一亮,翻出魔核,对着璐璐缇斯大喊了一声:“璐璐,掩护我。” 璐璐缇斯闻言,丢出两只携带腐蚀药剂的晴天娃娃拖延时间,然后迅速飞过来,用身子挡住正在契约的路禹。 “描述…” “描绘…” 看见路禹正在疯狂汲取魔核中的魔力,璐璐缇斯也猜测到路禹打算用召唤物来破局。 可是路禹目前的实力,召唤来的召唤物强度大多不够,吓人是足够的,硬碰硬之下,那些哥布林法师是可以瓦解掉召唤物魔力的… 有什么东西能够破局? 璐璐缇斯不敢打扰路禹,上次路禹就说过只是看了自己一眼,就召唤来了一个浑身是眼睛的邪物… 澎湃的魔力涌动让远方的哥布林法师意识到了有人在进行召唤仪式。 原本害怕误伤同伴没有释放大范围魔法的他们一起出手,数道火焰擦着哥布林狂战士身躯,飞向路禹所在的方向。 西格莉德想要用盾牌去为路禹和璐璐缇斯挡下火焰,却被狞笑的狂战士逼迫着躲避。 眼看着璐璐缇斯就要为路禹挡下所有的火焰,一道虚影浮现。 火焰尽数被召唤物金属质感的外壳挡下。 这凭空出现的奇异物体吸引了所有涌进这处广场的哥布林的视线。 看傻眼的狂战士略微一分神,便被西格莉德抹了脖子。 趁着这空档,西格莉德回头望去。 “这什么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钻头,正是这个钻头把射向路禹的火焰割裂两半。 厚重的金属质感便到此为止了,因为这奇形怪状的车…或者是否该叫做车都存疑的物体后半截是以血肉铸成的;轮子是巨大的骷髅头,车的两侧还冒出密密麻麻的触手,不断地拍打着;车子的轴承衔接位置是一颗颗眼珠子。 路禹也看傻眼了。 他按照上次召唤kv2的方式进行描述和描绘,怎么这一次出来的不是kv2,而是这么掉san的东西。 这玩意还有驾驶室…根据经验来看,这个驾驶室也就是个摆设,可是现在真的没时间了。 这玩意虽然唬人,但是哥布林也不是傻子,反应过来之后已经在酝酿着释放更强的魔法摧毁召唤物了。 “没时间解释了,快上车!” 路禹扯着璐璐缇斯跳进驾驶室,他摸到黏糊糊的液体,感受到血肉正在跳动的那种诡异触感。 不看,不看就不会掉san了! 西格莉德也不敢恋战,假意挥刀,等面前的狂战士格挡,她撒腿就跑,跳进这个诡异的车中。 驾驶室内果然没有方向盘,但是路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更为丢失理智的一幕。 驾驶室内本该有方向盘的位置,一只巨大的眼睛杵在那里,对着路禹一眨一眨。 本该是油门和刹车的位置是不知名生物的手。 “你还原不出来就别还原不行吗,这也太扭曲了!”、 璐璐缇斯则是在聊天室里询问路禹。 “你为什么每次召唤都这么诡异,触手怪,金属壳子,金属巨人,这回血肉战车都出来了,你们世界的东西都这么怪物吗?” “你问我,我问谁?”路禹也很崩溃,“我也想知道他为什么每次都无法正确回应我的想法,哪怕丢个差不多的壳给我都好啊!” 路禹对于这个世界召唤仪式的自行脑补深恶痛绝! 因为我是穿越者,你针对我是吧! 远方哥布林法师法杖的光芒愈发强烈,路禹赶紧下令。 “钻头转起来!” 这次的召唤物与第一次召唤的触手怪不同,似乎不存在意识,只有躯壳。 得到命令后,钻头飞速转动。 下一步… “加速,前进,撞到什么都别停。” 路禹大吼:“给我创死他们!” 55.车子需要加油也很正常吧? 原本还在担心车子行动速度缓慢的路禹很快感受到了推背感,骤然加速的血肉战车笔直撞向前方的哥布林。 以血肉之躯撞在钻头之上的哥布林无一例外化成一滩血水,钻头所到之处,哥布林纷纷退避。 然而退避也是徒劳。 这时路禹才知道战车两侧挥动的那些触手作用是什么。 一根根触手卷起逃跑的哥布林,丢向高速转动的钻头。 车子的前挡风玻璃血水狂喷,随后又被客串雨刷的触手擦拭掉粘在上面的血肉。 哥布林魔法师和祭司看傻了眼,这个奇诡造型的物品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以至于高速行驶的战车快要碾来时才想着逃跑。 璐璐缇斯忽然用自己的触手指了指前方。 路禹发现,车子原本应该有仪表盘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原本空无一物的进度条逐渐灌入鲜红的血浆。 路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液,下意识瞄了一眼窗外。 车子两侧的触手不再把哥布林往钻头上丢,它们将哥布林的身体穿刺,挂在触手上,鲜红的血液从哥布林的体内顺着触手滋补着这辆车子的血肉。 补满了能量的车子再次加速,这一次,驾驶室两侧的门猛然闭合,路禹等人身后的椅子活了过来,牢牢吸住了他们。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路禹看着通道尽头的石墙,傻眼了。 他下达的指令是,见什么撞什么。 对于这个指令坚持贯彻的血肉战车决定… “停下来!” 晚了,从哥布林大军中杀出重围的血肉战车即便收到路禹的指令也刹不住车了。 “轰!” 猛烈的撞击发生的一瞬间,路禹脑袋乱糟糟的。 “不会吧,我在异世界开车出车祸死掉?” “这个死法算不算开创这个世界的先河?” 想象中一头飞出驾驶室的情况没有发生,血肉战车从驾驶室顶部垂下一团黏糊糊的黏胶,把路禹三人封在了里面。 等到战车的钻头把墙体挖穿,顺利通过之后,它才把路禹释放出来。 差点被这异世界版本的安全气囊憋死的路禹出来之后就是大喘气。 “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诡异的世界啊,这玩意是用来闷杀乘客的?”璐璐缇斯心有余悸。 路禹呸了好几下,才把嘴里的黏液吐出去。 刚才的碰撞导致他啃了一口黏液…那股腥臭味,永生难忘。 “说起来你不信,这个设计是为了救人。” 浑身浴血的三人确认四周安全之后,从车子里跳了下来。 因为战车是挖穿了墙体,后方的道路已经塌方,哥布林追兵怕是过不来了。 但是问题也来了…他们该怎么回去呢? 正思考此刻该前进还是该后退呢,四周响起哥布林的喊叫声,数量众多,继续留在原地只会陷入哥布林的包围当中。 既然已经无法确定位置,深陷迷宫当中,那选择在迷宫中兜兜转转无限碰怪明显是下下策。 上策嘛… 路禹选择原地返回,拿走斩获的首级直接表演一个跑路。 但是… “转弯啊,你为什么不转弯?” 钻头疯狂地摩擦前方的石壁,无数碎石飞溅。 因为空间不足,血肉战车自我调整时车技又特别烂,钻头竟然直接卡在了石壁上。 听着身后的哥布林叫喊声越来越大,又看见哥布林法师即将就位,紧张地抓着眼珠子方向盘的路禹满头大汗。 他下意识去踩刹车,却被那只怪异的大手猛地拽了一下小腿。 路禹爆粗了! 这车为什么不能手操啊! 好急,这种感觉就像是身为驾校教练的你坐在副驾驶,看着一个初学者把车头都怼到墙上了,但是却连倒车都不会倒,依旧猛踩油门… 驾校教练还能抢方向盘,可自己呢? 哥布林法师的火球,电弧一齐命中了血肉战车的车尾。 车体一阵剧烈摇晃过后,璐璐缇斯瞄了一眼受损情况,急忙说道:“车子尾部的血肉已经消失了,而且出现了虚化的迹象,再吃攻击,你的召唤物就要灰飞烟灭了!” 血肉战车虽然能够以哥布林血肉恢复自身,补充能量,可是他毕竟出自路禹之手,一个新人魔法师! 再发出倒车指令明显来不及了,车尾定然会被哥布林法师齐射。 退不了,那就闷头冲好了。 “前进,前进!见墙拆墙!” 管不了那么多了,路禹不相信,自己钻过的每一个地宫通道里都有哥布林追兵。 正琢磨着转弯的血肉战车很快就理解,并执行了这个指令。 以哥布林血液驱动的钻头顷刻间就给前方的石壁开了个大洞。 车子两侧的触手延伸而出,以自我牺牲的方式阻挡了哥布林法师的一轮法术齐射,保住了车体的完整。 看见血肉战车又一次挖穿了自己的家,哥布林暴怒了。 他们一拥而上,试图跟随血肉战车通过新开的隧洞,然而… 石头窸窸窣窣地落下,被暴力破坏的墙体开始坍塌。 狭窄的隧洞内,发现危险的哥布林进退两难,还来不及逃跑,砂石俱下之下,便全军覆没,而那些没挤进隧洞内的反倒是捡了一条命。 逃脱的路禹发现仪表盘上装满血液的“油表”快要见底了。 趁着周围没有追兵,路禹拿出背包里装水的壶,把手上的血液和黏液洗掉。 紧接着,他拿出做好的干粮喂给璐璐缇斯以及西格莉德。 水要省着用,自己洗手就够奢侈了,为了干净只能由自己投喂。 璐璐缇斯又是没有关闭语音在咀嚼,路禹刚想说两句,她的声音却先响起了。 “这个召唤物还能存续多长时间?” 路禹确认了自己的召唤仪式以及召唤物状态:“大约还有小半天时间,不过如果没有足够的血液让他驱动,过一段时间他也会自行消失。” “现在车子快没燃料了,必须得找点哥布林当燃料才行啊。” 路禹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恐怖… 从奴隶堆里被路禹带出来的西格莉德原本像是松鼠一样吃着面包,听到这话,狠狠地打了个颤。 修正完毕,无证驾驶三人组再次上路。 路禹的运气很好,才出发没多久就遇上了一群实力不强的哥布林。 这群放哨的哥布林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血肉战车的触手抓住。 首级砍下,血肉充当燃料,一点也没浪费。 路禹惊奇的发现,原本血肉战车被哥布林法师损坏的车尾以及触手,在补充了燃料之后修复了。 想起刚才车子落下的“安全气囊”,路禹突发奇想,尝试着把哥布林首级丢在车尾,然后下令“保管”。 果然,车尾处略微凹陷下去,形成一个可以存放货物的凹槽。 三人把战利品丢进去之后,一个更加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大家脑海当中。 一路凿墙寻找出路,遇到能打的就打,收集收集。 遇到实力强的直接凿墙跑路! 说干就干,路禹坚决贯彻惹不起就跑的准则,但凡哥布林编队中存在哥布林法师和祭司这些难缠的对手,一个加速就破墙开溜。 你想设伏破坏战车? 路禹早就给血肉战车套上了各属性魔法盾,虽然受限于实力,能抵挡的时间很短,但是完全足够战车凿墙了。 地宫这么大,你不可能每处都布置强大的哥布林,总有一些弱小的哥布林是听到警讯来驰援的。 我就杀你弱小的那批! 与此同时,看到领主悬赏的各路冒险者行动起来了。 他们有的人是亚斯国出身,热血尚存,面对哥布林攻城的举动义愤填膺。 有的人则对于国家的概念稀薄,纯粹为钱而来。 不管如何,此时的他们纷纷涌入了逻坦河西侧的地宫中,与地宫中的哥布林打得不可开交。 在地宫中与哥布林对战跟开盲盒差不多,遇敌之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对面会是满编队,还是一群低阶喽啰。 此刻一群精钢级的冒险者便遇上了一只满编队的哥布林。 配置了疗愈法师,雷属性专精魔法师,射手,剑士的冒险者小队奋力斩杀了最为棘手的几只哥布林法师,但却被发疯的狂战士逼得退无可退。 被狂战士打得双臂鲜血淋漓的剑士瓦伦回头大喊:“我断后,你们跑!”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挑选中的剑士,你要是死在这里,我们去哪找人顶替你?” 队伍中的射手蹬墙跃起,两箭射出,正中两只哥布林的眼窝,瓦伦解了围。 “而且你不是还要找到你的姐姐吗…又想抱我的腿,全都给我见鬼去吧!” 雷电法师妹子浑身沐浴在电光当中,把潜伏过来的哥布林全都电成了焦炭。 大多数冒险者小队都是为了委托临时组队,远远做不到互相信任,共同进退的地步。 听着同伴的话,瓦伦惨笑着握紧了手中的剑。 只要他还在战阵当中,同伴们就会为了解救自己不断地冒险。 既然如此… 瓦伦眼神坚定,瞅准不远处正在奔向自己的狂战士,举剑。 已经打定主意用命换掉两只哥布林狂战士,为同伴赢得逃跑时间的瓦伦无所畏惧。 “砰!” 墙体破裂,尘土飞扬。 两只即将举棒砸向瓦伦的狂战士被不知道何物当场撞飞,生死不知。 昏暗的通道当中亮着的火把尽数熄灭,只有冒险者小队手中的照明水晶仍在闪耀。 空气中微尘飘动,在光线的照射下,冒险者小队的全员呆滞地望着前方。 一辆由血肉铸成的怪异载具横在通道当中,车体两侧的触手无情地绞杀着弱小的哥布林。 车体上的血肉如同仿佛跟上了自己心脏的节拍,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车门打开,一位穿着浑身浴血的男人走了下来。 男人看了瓦伦等人一眼。 一会,他说:“冒险者?” 瓦伦望着那辆血肉战车,又看了看男人,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些首级你们要不要?” 瓦伦回头瞥了一眼同样被震住的同伴。 身为队长的雷法师强装镇定:“前辈有需要,可以自取…” “哦。” 车上又下来一名女子,她拿出匕首,手下刀落,麻利地收割着首级。 无头哥布林被触手贯穿,不一会便被吸得干瘪。 诡异的场面让不怵哥布林,不惧死亡的冒险者们一个个冷汗直流。 眼前这人什么来路? “喂,你们。” “啊?” “哥布林太多,我砍不过来,帮帮忙,等我的车子补好燃料,我不介意带你们一程。” 迟疑了一会,男人补充:“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们打算离开这里。” 瓦伦等人心脏砰砰作响,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流。 他刚才说什么? 燃料? 56.来都来了,创点什么再走 很快冒险者小队就意识到,男人口中的燃料,真的是哥布林的血肉。 这辆血肉战车无情地消化着哥布林,伴随着血液的流入,车体外部已经干瘪的血肉逐渐变得饱满,车体中段甚至结出了一枚肉瘤,就连触手挥动都变得更为有力。 “怎么,你们不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地宫吗?” 正在处理哥布林的男人和女人一齐回过头,两双眼睛把所有人望得头皮发麻。 “是!”瓦伦等人异口同声回应,生怕慢了半拍。 瓦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是,这里应该拒绝才对啊! 上这种车,那他们宁愿在地宫里跟哥布林继续拼下去… 然而话已经说出口了,如果突然又反悔…这辆车应该不挑食。 “瓦伦,你为什么要说是啊。”队伍中的弓箭手小哥尴尬地笑着,挪动到瓦伦身边,咬着牙问。 “你们不也说了是吗!”瓦伦反问。 雷魔法师看着血肉战车有些反胃,脸色煞白:“我是下意识的反应。” “既然都回答了,还是上去帮忙吧,而且我觉得他可能是…” 队伍内的疗愈法师悄咪咪地指了指车尾。 车尾凹槽处堆满了哥布林的首级。 所有人瞬间想到了什么,再看到面前的二人组在不断的斩首,答案呼之欲出。 这人要么是参加狩猎哥布林大赛的贵族,要么就是贵族雇佣的冒险者。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大家在地宫中的敌人是相同的。 而且瓦伦等人并不需要哥布林的首级,他们只需要耳朵便能领取报酬,两者并不冲突,甚至能合作。 想通了这一层,众人忐忑的心平复了不少。 冒险者们走向男人身边时,眼角余光瞄着触手,生怕被触手误伤。 “前辈…” 瓦伦话刚出口,弯腰割麦子的男人瞄了他一眼。 “不用叫前辈了,叫我路禹好了,这位是我的仆人西格莉德。” “我们是为了哥布林狩猎大赛的奖励而来,因此需要收集一些首级。” 跟瓦伦等人猜测的一模一样。 “您是被贵族雇佣,还是…” “哦,我就是贵族之一,是位侯爵,不过怎么说呢…我和他们不太一样。在这种情况下,贵族不贵族很重要吗?” 平易近人,一点也不倨傲,这让冒险者小队众人感觉很不错。 不过据瓦伦所知,那群贵族在哥布林暴动中已经被打成了乌龟,因为损伤过于严重,他们缩在黑盾城内根本不出来。 眼前的路禹可是实打实地亲自上阵斩杀哥布林,就这份勇气就足以让人赞叹了…如果他没带着一台诡异的血肉战车,瓦伦甚至想大声赞美他的勇气与随和。 队长茱蒂丝则觉得这个奇怪的名字十分耳熟,但是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冒险者之间互相合作都会把自己擅长的东西全说出来,方便布置战术,于是从瓦伦开始,大家进行了自我介绍。 “我叫瓦伦,在这只队伍里负责冲锋,是一名剑士。” “沃勒,弓箭手,除了手比较稳,没有别的特长了。” “茱蒂丝…魔法师,比较精通雷属性魔法,是这只队伍的队长。” “奥尔加,疗愈法师,比较精通护盾和治疗类的魔法。” 别的人介绍完倒没有什么,奥尔加的自我介绍结束后,瓦伦看见路禹似乎有些错愕。 “你叫奥尔加?” “是,全名卡琳·奥尔加…路禹先生认识我?” “不不不,我恰好认识一个朋友,他也叫奥尔加,不过他是男生。” 一行人一齐打扫干净战场,等到血肉战车彻底补充满燃料之后,瓦伦有一种错觉。 “这辆车,是不是变长了一些?”茱蒂丝把手中的法杖横过来,比了比面前的血肉战车。 “似乎是有点,我记得那枚肉瘤应该正正好好处于车子中段的。” “那些触手貌似也变粗了不少啊…” “还有车子底盘,我好像看见有好多类似人手的东西…” 路禹的这台战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驾驶室空间不足,冒险者小队只能坐在驾驶室后方。 “那个奥尔加…” “是!”奥尔加立刻应声。 “车子一旦开始挖洞,记得展开护盾保护你的队友,因为触手未必能把碎石全部挡住,当然我这边也会协助你的。” “茱蒂丝,你继续负责你的小队指挥,我希望你的重点是保护好这辆血肉战车。” “我尽量。”茱蒂丝回答。 驾驶室内的路禹笑着说:“说是要带你们出去,其实我自己也迷路了,所以我只能四处挖挖看了,如果挖出哥布林,各位可不要说我车技太差哦。” 选中一个方向,满油的血肉战车再出发。 行驶过程中,茱蒂丝逐渐发觉,这辆血肉战车似乎是召唤物。 那些被他吞噬的血肉正在转化为魔力,滋养着他的身躯,这也就导致了血肉战车正在成长。 她小声地把这个发现告知了其他人。 “这个召唤物,用了什么描述,又是以什么为原型描绘出来的?”感受不到魔力的瓦伦倒是知晓一些理论知识,好奇地询问着。 “我说不出来…描绘素材像是马车,但是如果是以马车为原型,那个奇怪的钻头难道就是马?你看到那个被他们称作驾驶室的地方了吗,那里面的构造也很奇怪,全是看不懂的布置。” “有了描绘,描述不到位也很难让这个召唤物的细节如此丰富吧?”弓箭手沃勒小声说。 奥尔加忽然大喊了一声。 “您就是那个从异国而来的侯爵对吗?” 奥尔加的话瞬间让其余三人想了起来。 贵族们之所以来到东境前线参加比试,起因正是异国而来的路禹侯爵讽刺他们无能。 路禹在晚会上骂贵族的那些话甚至被亚斯的民众绘声绘色地传播着,贵族们倒是抓了几个吊起来猛打,但是这根本管不住众人的嘴。 “是我。” 得到肯定答复,冒险者小队兴奋不已。 他们可是听说了,路禹为了能返回自己的家乡赛里斯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许多人一生都无法欣赏到的奇异。 而且他们还听说,路禹虽然身受重伤,导致他看起来跟不入门的魔法师一样,但是却有着可怕的杀手锏。 什么,你说那是乱脑补? 怎么可能是脑补,一个没有一点实力的人,拿什么跟旅行途中的怪物搏斗? 总不能是强运吧? 召唤术一定就是路禹的底牌之一吧。 尽管魔力匮竭,但是只要愿意在代价付出方面下血本,再通过细节弥补,召唤物的实力还是能够解决大多数麻烦的。 想到自己是在与一位异国他乡的传奇人物一起行动,共同战斗…热血沸腾! 这辆血肉战车瞬间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又是一处十字路口,就在血肉战车冲进这处空旷地带后,结阵的一群哥布林法师操控着四周的沙土升起一堵泥墙,封锁了血肉战车的前进路线,而另一群哥布林法师则是不管三七二十,朝血肉战车甩出大量的魔法。 放在刚才,面对这样的攻击,血肉战车就算能逃,也是严重破损 可现在嘛。 “魔法盾张开!”奥尔加高举法杖,第一时间把屏障扩张开。 路禹和茱蒂丝也立刻协助奥尔加强化屏障。 三人合力,十几只哥布林法师的攻击被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屏障之外。 同一时间,沃勒的弓箭出手。 全力破坏血肉战车的哥布林法师根本没有防备,只是让小哥布林举盾挡在自己身前。 沃勒的箭角度刁钻,擦着缝隙穿过,精准射中了哥布林法师的眼窝。 正如他所说的,他的特点就是手稳。 西格莉德与瓦伦一人负责一个方向,他们无视了扑向自己的哥布林喽啰,赶在哥布林法师打算释放第二发魔法的空挡,冲阵! 腾出手的路禹给西格莉德套上了能够加速的“迅疾之风”,让她在杀完一只之后又能提速接连斩杀。 另一边的瓦伦同样得到了茱蒂丝的强化,砍瓜切菜地连斩两只哥布林法师。 哥布林喽啰急忙想要回救,然而他们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腾空。 血肉战车的触手经过滋补之后能够伸得很长,想要对着两名冲阵先锋后背下刀的杂兵全都成为了触手的玩具。 才赶到现场的哥布林狂战士们目眦欲裂,正欲为同伴报仇。 路禹一眼就看到了哥布林狂战士们,他打了个响指,“血肉战车,全速前进,给我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现在车上没人,可以随便创! 骷髅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的“咔咔”声让身材魁梧的狂战士们亡魂大冒。 他们想要抢在血肉战车之前跳上高处,躲避开钻头。 然而来都来了,血肉战车总得创死点什么。 “我还在车上啊,我还没下车!” 路禹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这是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在喊。 “停!” 一声巨响过后,哥布林狂战士与地宫的墙体彻底融为一体。 看着半截车身没入墙体的血肉战车,路禹冷汗直流… “路禹!” “我吃了一嘴沙子,回去之后我要喂你也吃一嘴!” 璐璐缇斯骂骂咧咧。 还能骂人,那挺精神的。 “我就说嘛,你可以飘起来的,怎么可能撞出事,哈哈哈…”路禹一边干笑,一边心虚地摸摸头。 57.钻头没了 紧急跳车的璐璐缇斯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看见冒险者小队都把视线集中在璐璐缇斯身上,路禹脑子飞速运转,编好了一个理由,正打算说出口。 不曾想,瓦伦等人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一会便低下头继续斩首,割耳朵,搜刮哥布林身上可能携带的补给品。 “路禹,他们好像对我的出现不太…惊讶?” 下意识现身的璐璐缇斯发现自己一点也无法吸引眼球,竟然有些幽怨。 看了一眼正在笨拙倒车的血肉战车,路禹若有所思。 “也许是他们对于怪异的阈值被提高了,所以见怪不怪?” 反正都能有血肉战车这种每个部位都充斥着混沌的东西了,一团飘来飘去会伸出触手的黑雾又算什么呢? 果不其然,好奇宝宝奥尔加问:“这也是您的召唤物吗,看上去也很…奇怪,它的特点是什么?” 还真的是被误会了啊。 “她的手很多,能够帮我做不少事。” 为了符合路禹说的话,璐璐缇斯赶紧飘到众人面前,对着哥布林尸体一顿补刀,然后拖着他们的尸体去补给血肉战车。 瓦伦觉得这团黑雾的设定似乎跟血肉战车上的触手重叠了,不过他倒是没出声。 他还没资格质疑一位能捣鼓出血肉战车的召唤师。 看到众人的反应,路禹乐了。 因为血肉战车的缘故,这里的每个人都觉得璐璐缇斯在自己身边十分合理,反倒是不需要她躲躲藏藏了。 不知道之后能不能把这个设定发扬一下,把璐璐缇斯从背包中彻底解放。 打扫完毕,血肉战车再出发。 一群有准备的哥布林法师和祭司对血肉战车进行埋伏都无法成功制裁,路禹对于当前的整体战力有了明确的评估。 只要这里没有秘银以上的哥布林合围,并且先行重创血肉战车,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让血肉战车对付那些笨重的近战单位,余下的人套上强化效果冲后排就完事了。 如果攻击太凶猛,实在担心血肉战车被一轮集火打散架,精通护盾魔法的奥尔加还可以留在车上作保险。 这一天对于地宫中的哥布林而言就是噩梦。 逻坦平原西侧的地宫彻底乱套了。 横冲直撞的血肉战车摧毁地宫互相支援的战略,大量哥布林驰援到发生交战的地宫时,只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以及被严重破坏的地宫墙体。 还有一些哥布林在支援同伴的途中就被突然破墙而出的血肉战车碾死,甚至来不及发出警示讯息。 整个西侧地宫到处都是警讯,每一个区域的哥布林都声称自己听到,或是远远见到了吞噬哥布林的血肉战车出没。 一开始还有不少哥布林头铁想要和血肉战车碰一碰,但是在接连几次大战之后,哥布林已经沦落到听见墙体震动就落荒而逃。 因为死里逃生的哥布林向同伴描绘了一副地狱般的场景。 “钻头和血肉组成的怪物。” “他的触手能吸血,车体能吞噬血肉,车子底盘伸出的手能将掉落地面的碎肉扫净。” “车上的人类对于我们的头颅异乎寻常地执着,他们会开心地砍下来,再把耳朵割掉,笑呵呵地把头颅丢到车子上。” 描述这种东西就是这样,面对面说是一个样,转述几遍之后就是另一个样了。 血肉战车是哥布林一族的克星,血肉战车是人类信奉的神明投下的武器。 越传越荒诞。 西侧地宫中的冒险者很是茫然。 好几次了,他们和哥布林进行殊死搏斗,结果哥布林忽然撤走,只留下些许战力贫弱的杂鱼拖延他们的步伐。 几队地宫当中的冒险者与地宫岔路相遇后互相整理了消息,却是一无所获。 原本他们根本不敢生起深入地宫的念头,然而哥布林抵抗力的微弱却让西侧地宫的冒险者们有了大胆的念头。 路禹依旧在寻找着地宫出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肉战车的威慑力太大,一路上竟然见不到一只哥布林了。 联想到此前哥布林见到他们就落荒而逃,冒险者小队的四人心情愉悦。 下地宫,只要深入一段距离,那都是哥布林在撵人,何时有过人撵着哥布林跑。 “如果不是路禹先生,我还不知道,地宫深处是怎样的景象呢。”沃勒说。“以前只听冒险者前辈说地宫深处逼仄,狭窄,难以通行,现在看来完全不对啊,这路不是挺宽敞的吗,血肉战车都能轻易行驶。” “不过,总感觉地宫像是突然安静下来了呢。”瓦伦左右张望,“哥布林不来围追堵截了吗?” “路禹前辈的召唤物这么强,之前就有哥布林当了逃兵,估计是哥布林的领袖发现不对,把杂兵都调走了,避免无意义地送死。” 奥尔加对于路禹追捧至极,爱屋及乌地抚摸起了血肉战车中段的那颗肉瘤。 肉瘤随着战斗地进行越来越鼓,让人有拿根针戳一戳的冲动。 队员在闲聊,身为队长的茱蒂丝在数收获的哥布林耳朵。 冒险者想要向工会,领主兑换奖励都需要这个凭证。 往常四人组运气好一点,一天也就能拿到十几个哥布林耳朵。 这些奖励能弥补他们的武器,道具的损耗,余下来的能支持他们过一两天衣食不愁的生活。 可是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收获了近三百只耳朵。 茱蒂丝完全不嫌弃那些脏兮兮的耳朵,一边数,一边笑,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有了这些耳朵,他们未来一段时间都不用四处奔波了。 瓦伦能有钱去找他姐姐的下落。 沃勒之前一直唠叨自己的弓用着不称手,这次回去也能换一把新的了。 自己奥尔加想兑换的藏书也能兑换到了,没准还能学习到更优秀的上位魔法,未来探险又能更进一步了。 剩下的钱,没准还能在黑盾城后方买块小田,盖个小房子,终日刀口舔血的大家也能有个家稍微休憩一下。 有了今天的积累,他们甚至能够展望晋升秘银冒险者的事宜了。 这一切,都跟脚下正在“咆哮”的血肉战车以及驾驶室里的路禹密不可分。 “我也得加把劲了,不能光靠战车输出,这样的对战最能磨练人,一定要趁着这个机会,多积累经验。”茱蒂丝下定决心。 血肉战车的行驶速度逐渐变得缓慢。 觉察到减速的冒险者小队第一时间以为血肉战车没“燃料”了,这就打算把之前储存在车上的哥布林喂给触手。 “警戒。” 路禹的话让车后的四个人迅速调整了状态,不再嘻嘻哈哈。 望着通道前方的景象,所有人都略显讶异。 和之前所见,由黄土,泥砖,亦或者是青砖堆砌的地宫建筑不同。 血肉战车即将踏足的这片区域生长着大量蕈类植物。 五颜六色的蘑菇肆意生长,巨大的伞盖紧贴着天花板,部分甚至已经与地宫的天花板融为一体。 这片蕈菌的天堂点缀着大量的荧光植物,他们在幽暗的地宫中释放着绿色和蓝色的微光,令正在飘飞的孢子格外惹眼。 视力不错的沃勒提醒:“我似乎在蘑菇的伞盖下面看到了一些被菌丝包裹的哥布林,那个体型,应该是狂战士…” 路禹心中警铃大作,连忙给血肉战车下令倒车。 这些诡异的蘑菇占据了地宫中如此庞大的一块区域,甚至能看到区域内有溪水流过,说这不是哥布林的重地他都不信。 这样的重地自己误打误撞进来,还能解释是血肉战车威慑力发挥了作用。 但是守备力量去哪了? 刚倒车回到蘑菇区之外的地宫十字路口,这处空旷的场地中央多了一只拄着法杖,佝偻着腰的哥布林。 哥布林头戴镶嵌了照明水晶和魔力水晶怪异冠冕,照明水晶散发着暖黄色的微光,魔力水晶则是在魔力的驱动下释放着幽幽地蓝光。 以这世界人类的审美来看,这样的冠冕就是妥妥的没品,有谁拿魔力水晶和照明水晶当装饰物的?有钱贵族都是花钱购置好看的玉石,精雕细琢。 以路禹那个世界的审美看也很怪,据他所知,应该没几个人是顶着一头led灯泡上街溜达的。 哥布林手中青黑色的法杖杖体反光,显得十分的光润,估计盘的是有些年头了。 茱蒂丝静待着其他哥布林一齐入场,他已经感知到了远方通道内躲藏的哥布林。 然而,没有哥布林入场。 路禹眉头紧皱。 面对这反常到了极致的情形,他下达了命令。 “创死他!” 说着,众人一齐跳车,让血肉战车能最大显得地拉升自己的速度,毫无保留地发挥冲撞的威力。 什么牛鬼蛇神,吃我一创再说! 晦涩难明的声音于场地中央响起,头戴冠冕的哥布林高举起法杖,四周猛然间掀起了狂风。 在狂风吹得众人睁不开眼,只能被迫打开魔法盾抵御的瞬间,哥布林法杖中魔力涌动。 “这是!”茱蒂丝惊呼。 澎湃的魔力于一点爆发,空气中富集的魔力纷纷听从法杖的御使呼啸着聚集而来。 火光闪烁,火龙喷射而出。 血肉战车的钻头只坚持了几秒,便一点点虚化,由魔力构筑起的前半截身体开始透明。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血肉战车庞大的车身被冲击波推得连连后退,飞溅的碎石划破车体的血肉,脓腥的血液泼洒了一地。 “这是我族的血…”手持法杖的哥布林面色狰狞,怒视路禹。 “这是…黄金级魔物。”茱蒂丝咽了口唾沫。 逻坦平原哥布林地宫只有一只黄金级魔物。 他们居然惊动了哥布林王! “哥布林居然说人话了?”路禹啧啧称奇,“貌似还挺标准的,比我说的都好。” 58.哥布林难道没有百分之一的责任吗? 现在清楚其他哥布林为何都只是远远观望了。 如果哥布林王起了杀心,决心用威力巨大的魔法把路禹一行人埋葬,那么能够协助他的也只有哥布林法师,近战的哥布林进入双方交火地带极有可能变成炮灰。 这个细节倒是让路禹觉得很有意思,在此之前,他观察哥布林的战术,舍弃弱小的哥布林都是高阶哥布林的默认操作。 原以为哥布林王为了自身的安全,无论如何都会召来大量的炮灰,不曾想他却是打算独自面对。 这就是王的担当,以及身为黄金级魔物的从容吗? “人类,你要此付出代价。” 哥布林王的视线与路禹交汇,微眯的眼睛寒意森森。 自从血肉战车被召唤出来,今夜已经有三百多只哥布林死于路禹的手中。 而且因为路禹深入地宫的缘故,这些死去的哥布林大多不是普通的炮灰,而是狂战士,法师,祭司,这些需要低阶哥布林供养的高战力。 地宫被血肉战车的钻头打得乱七八糟,不少预设埋伏区域因为暴力拆迁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崩塌,维护修理又是一件头疼的事情。 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对地宫造成如此大的损坏。 此前亚斯王国也有召唤师,也曾利用召唤物扫荡地宫,然而收效甚微。 毕竟这些召唤师召唤的东西基本只能对哥布林产生有效杀伤,做不到血肉战车这样兼容地形破坏,血肉摧毁,以战养战地变态程度。 “人类,我给你们三个选择。” “一,把这个召唤师留在这里,我允许你们走到地宫入口附近,然后你们各凭本事逃跑。” “二,你们和召唤师一起留下,为我的子民陪葬,成为他们的食物。” “三…” 哥布林法杖遥指路禹。 “你们自己杀掉这个召唤师,我以王的名义许诺,不会向你们出手,并让你们离开地宫。” 哥布林王见过太多的冒险者小队了,他们为了利益聚到一块,遇到危险出卖同伴根本毫无心理负担。 上一秒说着地老天荒情话的情侣,下一秒就举刀刺进恋人的胸膛。 前不久还庇护着对方的亲兄弟为了活命背后捅刀子。 孝顺的儿子亲自割断父亲的喉咙。 爱情,亲情都尚且容易破碎,遑论友情? 漫长的岁月让他在这座哥布林一手创造的地宫中见过太多人类临死前挣扎的丑态,那些恪守本心,坚决不放弃同伴,愿意同赴死的人比懦夫要少很多。 西格莉德本能地斜视着四人组,生怕这四人有异动。 哥布林王注意到了西格莉德的动作。 “那个长角的家伙,据说你是这位召唤师的仆人…我似乎嗅到了契约书的味道,他随身携带契约书,看来对你很不信任啊。” “仔细想想,如果他死掉了,你不就解脱了…” 一柄飞刀擦着哥布林的冠冕飞过。 “感谢你的提醒,我虽然很想拥有自由,但是杀掉自己的主人,这我做不到。” 西格莉德一边说,一边从大腿上取下另一把匕首。 “你知道精灵怎么评价你们吗?” “丑陋的绿皮小矮子。” “身上满是霉味的腐臭侏儒。” 哥布林王的脸阴沉了下来,看得出这些话暴击了他。 “我从小被精灵养大,因为我是亚龙人的缘故,他们给予我的待遇很勉强,有一口吃一口,仅此而已。”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隔一段时间,精灵储存粮食的树洞会被哥布林偷偷光顾。每次损失了粮食之后,为了让精灵们吃饱,我和另外的亚人同伴总是会听到一句话…” “嘿,亚人,我们被绿皮小矮子偷东西了,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你们了。” “每次听到这句话,我就只能紧巴巴地吃着一些过期的口粮度日,要么就是祈祷打猎总能有好的收获。” 哥布林王哼了一声。 “这是精灵里有人不喜欢亚人,在故意拿我族恶心你们,粮食是不是被偷尚未可知。” 不愧是哥布林王的王,这个想法跟路禹不谋而合。 不给亚人吃饱也许只是为了让亚人继续受制于精灵,为他们卖命罢了,这事可能和哥布林关系真不大。 路禹不知道为什么西格莉德要提这件事,难不成还想跟哥布林讲讲道理,劝说他们注意种族影响? “我从主人那里学到一句话…就算精灵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责任,你哥布林难道就没有百分之一吗?” “强词夺理!”哥布林王被西格莉德这句话气炸了。 “没错,就是强词夺理,我就没想和你讲道理,你怂恿我背刺自己主人,做忘恩负义的人,而且你还期待我跟你好好聊,你是不是傻?” 因为西格莉德调戏哥布林王插不上话的另外四人也被逗笑了。 “哥布林王,你还是别用这种小把戏分化我们了,且不说路禹之前救过我们,我们说到底还是冒险者,既然领了狩猎哥布林的委托而来,那就要有职业素养。” 瓦伦义正言辞说完,茱蒂丝身为小队队长继续说道。 “抱歉了,我们受到的教育里可没有欠人情不还一条…既然路禹救过我们一次,我们还回去也很正常吧?” 没得谈,只能打。 原本远远围观的哥布林法师向前挪动了一段距离,这个位置应该就是他们的极限施法距离。 只有近战能力的哥布林以盾牌作为路障,堵住了几条路禹有可能突围的道路。 手持吹箭的哥布林全员换上了削尖的木头长枪,只要路禹想要突围,他们便会给路禹等人开几个口子。 路禹瞄了一眼车轱辘碎了一地后,只剩下一滩血肉的战车。 “璐璐,黄金级魔物,有希望的对吧?” 说到魔法,璐璐缇斯总是自信满满。 “我给你上的基础魔法课程里教过…” “魔法师评级的最重要的两项指标是,魔力上限以及魔力有效利用率。” “前者决定你在一场战斗中能释放的魔法质量以及数量,后者决定你对于魔力操控精细程度。” “强大的魔法师有能力上来就火力覆盖,饱和式的打击能够压死绝大多数低阶的魔法师,这也是绝大多数的低阶魔法无法战胜高阶魔法师的原因,知识和魔力的差距太大,容错率极低。” 璐璐缇斯自豪地说:“而我嘛…我曾在三阶时,战胜了五阶魔法师。” “站在你面前的是,梅拉大陆史上最年轻七阶魔法师,梭伦帝国越位阶魔法师试炼记录保持者,魔法师对抗赛连胜记录的短暂保持者。” “哥布林王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我,他对于魔力的利用率很低,以梭伦帝国的评级标准也只有秘银,根本不符合黄金的标准。” “这个家伙,位阶在跌落。” 以现在璐璐缇斯的实力本来是无法察觉到哥布林王位阶在跌落的。 奈何哥布林王为了震慑众人,对璐璐缇斯的方向以扰动魔力的方式掀起了一阵风。 正是这阵吹得让大家睁不开眼的风,让璐璐缇斯看见了哥布林王的虚弱。 西格莉德与身旁的瓦伦交换了一个眼神,双脚蹬地,箭射而出。 茱蒂丝和奥尔加同时出手,魔法盾和强化行动速度的魔法及时套上。 站在路禹身后的沃勒一个加速,与路禹的身子错位,隐蔽地射出一箭,直指远处为哥布林王强化的法师。 四人组不愧是经验丰富,彼此心意相通的同伴,无需言语交流便发起了第一轮攻势。 面对哥布林王,唯有近身强攻,逼迫着对方只能释放小型魔法才有胜算。 被强化速度的西格莉德与瓦伦一前一后夹击哥布林王,匕首与剑同时挥动。 就在此时,哥布林王脚底生风,无形的风刃逼迫着两人放弃攻击,只能后退。 哥布林王没有选择追击瓦伦,而是在风旋的庇护下闪电般出现在西格莉德身前。 看见扫向自己的法杖,西格莉德脑子一愣。 法师为何会特地送上近身优势与自己近战? 有诈! 西格莉德急退。 然而茱蒂丝和奥尔加的风魔法显然不如哥布林王强大,西格莉德迅速被追上,法杖以横扫之势命中了西格莉德。 危急时刻,西格莉德以匕首护住了自己的心口,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然而强大的力量仍然使得她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强忍着痛跳起身。 匕首已经断裂,西格莉德的手不断地在颤抖,手掌上渗出了鲜血。 “去死!” 趁着哥布林王全心全意进攻西格莉德时,瓦伦追了上来,一刀砍在哥布林王的背上。 “当。” 这一剑像是砍在了坚硬的石块上。 哥布林王的背没有任何伤口,反而是瓦伦的剑刃险些被震得脱手。 “人类,你可知道为何我要把背部让出来给你?”哥布林王阴恻恻地笑着,“因为你比那个亚人要弱小太多,你连我的亲卫队施加的‘石化铠甲’都无法击破。” “你太弱了。” 59.血肉战车?自爆卡车! 法杖挥动,一串残影在瓦伦面前显现。 被羞辱的瓦伦本想去拆招,却被茱蒂丝厉声呵斥:“不要上当,他在激你!” 被骂醒的瓦伦灵巧地转动身子,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 看着地面上的凹坑,瓦伦一身冷汗。 如果自己真的打算以剑招去破解哥布林王的攻势… 最为可怕的是,这个哥布林王竟然用法杖打出了刀剑的“势”? 他不是法师吗? 哥布林法师作为哥布林王的亲卫队又向前走了一大段距离,并且彼此之间互相掩护。 刚才沃勒偷袭成功,击毙了一名哥布林法师,导致所有哥布林法师都有了防备,暗箭偷袭不现实了。 路禹看出来了,哥布林王采用了最保守,也最为稳妥的打法。 自己作为支点解决对法师最为有威胁的两个战士,身后的法师则是根据局势缓缓推进,压缩路禹一行人的活动空间。 一旦路禹被迫进入通向蘑菇房的那条通道,甚至是进入蘑菇房,那哥布林王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释放大型魔法,一锤定音。 王的亲征,只为了减少子民的死伤。 也许正如璐璐缇斯所猜测的那样,这只哥布林王已经老了,甚至能够觉察到自己的死期了。 这才是哥布林攻城的真相吗? 境界跌落的哥布林王以一对五尚且游刃有余,威风凛凛。 全盛时期,他究竟有多强? 尊重一个对手便是全力以赴,西格莉德率先使出了绝招。 混血熔炉释放,西格莉德的皮肤迅速变红,冒出了白色的烟气。 兔耳族亚人,光辉神选塞拉创造的特殊魔法,激活亚人身体内的血统,强化自身, 理论上,混血越多的亚人使用这个魔法能获得的增幅越强大。 戴上拳刺的西格莉德凝聚全身力量,对着哥布林王挥出拳头。 游刃有余的哥布林王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巨力术加护!” 哥布林王的法师亲卫迅速变化了魔法。 法杖与拳头激烈碰撞,西格莉德再次飞了出去。 如果是个正常人,被二十几只法师增幅巨力术后的这一击命中,只怕拳头都被打烂了,余力甚至能震得他五脏六腑错位。 可是西格莉德重重摔在地上之后,竟然能咬着牙再次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魔法?”哥布林王难掩震惊。 “混血熔炉,是你想让我杀死的主人赐予我的力量。” 原本失去了召唤物的路禹甚至不值得哥布林王注意,只是个待宰的可怜虫罢了。 听闻西格莉德的话,哥布林王回头看了一眼路禹。 “魔法是好魔法,可惜,无用。” “你们无法逾越魔法的鸿沟,即便我的亲卫不出手,你们依旧无法战胜我。” 路禹真不知道哥布林王怎么敢说这话…有本事你让你的亲卫停止强化啊? 瓦伦的刀已经卷刃,西格莉德开启混血熔炉依旧只是能勉强招架。 负责掩护的沃勒偷袭哥布林王,箭矢直接被风墙挡了下来。 抽空释放魔法的茱蒂丝,电弧在半空中就被截断。 这是魔法理解的差距,是知识与经验的差距。 剑刃无用,混血熔炉无效,弓箭无法命中,魔法被截断,召唤物如同一滩烂泥倒在路禹身旁不远处。 观察完局势的奥尔加苦涩地,对着路禹小声地说道。 “等下请您和他们一起尝试着突围吧,我还能为你们释放一次护盾,同时我还有个不错的魔法,威力很大…应该能把天花板炸下来。” 路禹愣了一会,明白奥尔加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以玉石俱焚的方式换取他们逃跑。 路禹笑着说:“没到那种时候,再说了…你们不是说了,出去之后要找个地方买房子定居吗,都还没看到田亩呢,现在死了不是很可惜?” 路禹看了看哥布林王的站位,又看了看血肉战车的残骸。 “再等等,再等等。” 奥尔加不知道路禹在等什么,但是这句话无疑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在奥尔加看来,来自异国的召唤师前辈如此从容,定然有着不为人知的后招。 现在她只需要帮路禹顶住就好了! 瓦伦佯攻,举剑刺向哥布林的眼窝,西格莉德上勾拳,打算把哥布林王的下巴打烂。 怪异的声响从哥布林王口中吐出。 沉闷的声音中蕴含着雷霆般的力量,被电得通体发麻的西格莉德与瓦伦被哥布林王挥动的法杖砸翻在地。 疯狂进攻的两人此时已经力竭,视线都模糊了。 瓦伦想要大喊让茱蒂丝带队赶紧突围逃跑,但是他连张嘴都做不到。 哥布林王步步紧逼,冷笑道:“我说过,这就是你们无法逾越的差距,哪怕你们赌上一切,也…” 如闪电划破夜空。 刺眼的光于远处亮起,哥布林王的视野当中只剩下了一片白,哪怕他微微眯着眼睛,那些光都能从缝隙渗透,扎进眼球里。 远方的哥布林法师因为步步紧逼,也被强光晃到了眼睛,略微有些愣神。 “就是现在!” 西格莉德和瓦伦倾尽全力站起身,以意志驱动着疲惫的身体,攻击! 拳头命中哥布林王,亲卫队没能及时使用石化铠甲,这一拳是实打实的伤害。 剑刃砍在法杖上,火光四溅。 经验丰富的瓦伦改劈为刺,却差之毫厘,只扎在了哥布林王的肩膀上。 全程压制两人的哥布林王倒飞出去。 虽然哥布林王失去了视野,但是他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能够通过声音判断攻击位置,进而格挡。 然而就在他打算这么做的瞬间,一声巨啸响起。 不知道为什么,哥布林王在听见这声啸叫时,能够看到骨头被碾碎的诡异画面。 受伤的哥布林王狂怒不已。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光与这声巨响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流血了。 自从成为王之后,流血就成为了回忆当中的事。 感觉被侮辱的哥布林王以风属性托着身体漂浮而起,举起法杖就要湮灭已经来不及逃跑的两人。 刺眼的白光笼罩了他,像是一轮巨大的太阳于地宫中浮现,哥布林王根本睁不开眼睛。 又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啸叫,啸叫接连不断,断绝他听声辩位的可能。 “石化铠甲加护。” 哥布林王刚说完,他便被一团巨大,柔软的物体正面撞击,即便有风之涡流控制身形,他依旧不可避免地被撞得飞速后退。 在这个瞬间,哥布林王终于看清了发出啸叫,射出强光,撞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不可能,你的召唤物已经被我击倒了!” 哥布林王愤怒地大吼,巨力术加持之下,他站定,法杖源源不断释放出魔力,抵住血肉战车张开的血盆大口。 “谁和你说血肉战车失去钻头就完了?”路禹说,“钻头虽然有用,但是也可以舍弃,甚至可以称之为装饰品,你这种大人物是不懂的。” 血肉战车最前方的肉块不知何时露出了两个黑洞洞的眼珠子,从眼珠子中,白晃晃的强光足以让在视线范围内的人无法直视他。 血肉战车张开的血盆大口中不断喷吐出令人作呕的薪酬气息,从中涌动出绵延不断的音符,令周围哥布林的耳朵备受摧残。 强光加上震响,闪光震撼弹不过如此。 既然是车子,那有个车灯,有个喇叭也很正常吧? 我开车不守规矩,一边闪远光灯,一边鸣笛,也很正常吧? 反正是在异世界,交警也没法开罚单啊。 璐璐缇斯说过,魔法只看使用者如何运用。 即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魔法,也有决定一场对战走向的力量。 召唤物的细节同样如此! 没有补刀吃套餐吃了个满的哥布林王被血肉战车弄得无比烦躁,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的他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魔力。 就在他打算不顾一切摧毁血肉战车的一瞬,血肉战车中段那颗巨大的肉瘤顶端,鲜红的液体冉冉流出。 毫无征兆地,肉瘤爆炸。 脓腥的血浆喷洒一地,笼罩了哥布林王,将靠得近的哥布林法师也溅射到了。 被喷溅到的哥布林法师只觉得体内一股奇异的力量四处涌动,心跳速度骤然加快。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皮肤刺痛无比。 哥布林法师的皮肤快速地溃烂,这种奇异的液体似乎只能融化血肉,以至于哥布林法师最后只剩下了白骨。 哥布林王凭借着强大的反应速度,在液体喷射到自己前的一瞬间为自己释放了护盾,然而他挥动的右手依旧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点液体。 强悍的魔力镇压住了液体的腐蚀,但是这可怕的威力却让哥布林王心头狂颤。 自己能抵挡这些液体,可自己的子民绝对不行。 他们的血肉将会被腐蚀殆尽! 路禹也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肉瘤里是血肉战车储存下来的魔力,没想到竟然是这么危险的玩意… 这下好了,泥头车撞不死你,我翻车了,搅拌的水泥泻出来也能杀人。 路禹与哥布林王四目对视。 路禹有了决断,他笑着一挥手:“血肉战车,冲到哥布林当中,尽情的释放你储存的液体。” 你不是说自己是王吗? 刚才你让我们这边做选择题,那现在该你做选择题了。 你还打不打算要自己的子民? 给你的思考时间不多哦,毕竟…自爆卡车已经在路上了! 60.逃出生天 袭击逻坦城的哥布林大军大多是哥布林王眼中需要被筛选掉的累赘,他需要一场大战来刺激,来鼓舞地宫中的哥布林一族。 袭击得胜的消息会让哥布林一族完成王的交接仪式,身为旧王的自己默默地死去也就掀不起波澜,更不会影响地宫中哥布林的自信。 路禹的出现摧毁了这一切,血肉战车已经屠戮了三百余只哥布林…他们不是需要被筛选的子民,他们是等待崛起的一代! 失去了车轮的血肉战车正在通过底盘上鲜血淋漓的“手”,以及肉块的蠕动快速前进。 他的皮肤不断地沸腾冒泡,血液不断地渗透出表皮,像是煮沸的汤锅。 它途径的地方留下了大片大片血红的印痕,像是疾驰的卡车在地面上留下的刹车印。 这个丑陋,狰狞的血肉怪物完全失去了车子的模样,更像是一块破破烂烂的血肉缝合怪。 哥布林王的亲卫队面露惊恐,他们的魔法被血肉战车周围的魔法盾全部挡了下来,破防的部分魔法炸在血肉战车上溅起的血花却像是催命符,吓得他们四处逃散。 谁也不想沾染上这些恐怖的血浆,化作白骨。 哥布林王悲怆地对着路禹所在的方向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一声怒吼包含着他的怨愤与无奈。 “如果是我全盛时…不,只要让我再年轻一些,这群只能用小手段伤害到我的人类必死无疑!” “为什么这个世界对我族这么残酷,五十年的寿命够我们做什么?” “我们的起点与人类一样,凭什么他们比我们寿长,凭什么!” 哥布林王不甘心,他真的好想舍弃自己的族人去击杀路禹,正是这个恶魔召唤师让今夜的地宫局势糜烂。 然而族人惊恐的喊叫声却是如此刺耳… 几乎是同一时间,哥布林王与路禹都动了。 哥布林王主动放弃了魔力防护,斩断被血浆污染的手指。 年迈的他失去了亲卫队的强化,身体一下沉重了不少,这是魔力即将透支的危险信号。 失去魔力的他与待宰的羊羔无异,为了能够救下自己的族人,他再次选择了舍弃。 哥布林王向左,路禹等人向右,距离最近时,双方相距十米。 心提到嗓子眼的路禹一行人没有等到哥布林王强杀自己,这让茱蒂丝和奥尔加做的反杀准备落了空。 璐璐缇斯忽然瞥见,哥布林王原先站立的地方,一节饱含魔力的指骨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路禹的计划是先逼迫哥布林王做取舍,然后假意突围,诱骗哥布林王主动出击。 血肉战车冲后排,破坏亲卫队阵型,哥布林王必然没有办法继续享受各种强化魔法,这时候众人合击,重创他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哥布林王竟然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救助同族? 难道他不是在立人设,而是真的很在乎同类? 哥布林王不追,他们也没胆子追着哥布林王打。 开玩笑,就算人家位阶跌落,但也是实打实的秘银魔物,对战经验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之上,能通过取巧的方式伤到他,不代表大家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强杀他。 跑为上策! 之前众人对抗哥布林王都有露一手,唯独沃勒憋屈的不行,弓箭尽数被挡。 如今突围,他的实力就能展现出来了。 以木盾为墙,举着长枪据敌的哥布林小队还没与路禹一行人接触,就被远处飞来的弓箭射穿。 被两位魔法师一起强化的弓箭穿透木盾轻而易举。 狂战士用胳膊护着自己的眼窝冲出通道,打算拦截路禹,却被一道电弧劈得手臂发麻,下意识挪开了位置。 一支箭,精准射进他的眼窝,穿透后脑,去势不减扎进后一只狂战士的手臂上。 瓦伦绕过即将倒下的狂战士,一剑砍断狂战士举着武器的手,反手又是一剑戳进他的心脏。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四人组各自发挥了自己的作用,在一旁的路禹看得那是一个赏心悦目。 路禹在奥尔加的保护下随队进入了通道内,他正打算回头看一眼血肉战车的位置,却在视线移动中看见了无语的一幕。 璐璐缇斯不知何时飘到了场地中央,小心翼翼地伸出触手从地面上拿走了什么。 期间从另一个方向合围过来的哥布林不断地对着她释放各种魔法,发射吹箭,都被璐璐缇斯用走位扭过去了。 大概哥布林也没有见过这么灵敏的…黑雾? 而且这团黑雾因为太过紧张,竟然忘了自己会飘,在用自己的十几条触手在地面上疯狂爬行,活似蜘蛛… “你干什么,很危险啊,那些血浆能腐蚀血肉,还有,你会飘,你给我飘起来,你爬什么!” “所以我很小心啊…对哦,我会飘!”璐璐缇斯赶紧收起触手起飞,“啊…救,救!” 走位再好,然而不明aoe实在太多,璐璐缇斯果然被火球糊脸了,冒着烟的她在乱窜。 在路禹的护盾保护下,璐璐缇斯有惊无险与大家汇合。 被火球砸得恼羞成怒,璐璐缇斯把自己身上背包里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大半在通道中,然后留下一只晴天娃娃。 “我要让你们套餐吃个满!” 听着脑海里璐璐缇斯咬牙切齿的声音,路禹不寒而栗。 就这,你和我说,你还有人型那会是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没什么情绪的人? 我路禹不信! 混血熔炉开启下的西格莉德杀红了眼,刚才打不过哥布林王那是实力和经验的双重差距,可是对付这些挡路的哥布林,她根本势不可挡。 一拳穿心,一拳爆头,套着奥尔加护盾的她撕开了一道口子,浴血为大家杀出了一条逃跑路线。 悍不畏死的哥布林竟然被一脸凶相的西格莉德杀得胆寒,开始溃逃了。 路禹等人杀出一条路的同时,追兵冲进了路禹逃跑的地宫通道。 地面上的晴天娃娃笑意盈盈,白色的裙摆掠过璐璐缇斯留下的药剂瓶。 一声闷响过后,通道内弥漫着五颜六色的粉尘,地面上凭空多了一滩有一滩的怪异液体。 吸入粉尘亦或是沾到液体的哥布林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位于最前方的同伴忽然剧烈地呕吐。 呕吐物喷射了周遭哥布林一脸,他们的皮肤很快有了灼烧感,紧接着是皮肤被腐蚀的剧烈痛感。 有些哥布林怪叫着,癫狂地扭动身子,手中的武器毫无征兆地捅进了同伴的胸腔。 有些哥布林则是在混乱的通道里原地跳起了舞蹈,即便他被队友误伤,血液大量从伤口处喷射而出,依旧无动于衷。 还有的哥布林抓挠着自己的喉咙,直接扑在地面上,舔舐起了同伴的血液,甚至是呕吐物。 群魔乱舞之下,还有追击能力的哥布林全都被挡在了通道中,被迫一起呼吸那些被璐璐缇斯加了料的空气。 哥布林王能觉察到路禹的气息渐行渐远,满腔怒火化作精纯的魔力于身体上迸发而出。 身为亲卫的哥布林们神情恍惚,看着被狂风托举到半空中,高举法杖呼唤来无数风刃和水泡的王,他们惊讶了。 这是已经许久未曾见到,全盛时期的王才有的气势。 在风刃的切割下,血肉战车被一一分解,为了不让血肉腐蚀飞溅,水泡组成的壁垒把血浆缩在了一个很小的区域内。 水泡包裹着残余的血肉正欲进行下一步处理,哥布林王狰狞的表情却忽然一松。 “唔…咳咳,哈哈哈哈…” “这是召唤物啊。” “这只是个召唤物!” 应召而来的召唤物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被哥布林王分解的同一时间,路禹在另一端支付了自己的代价。 短暂被描绘出的恶魔之影如同泡沫一般,逐渐消散,像是被一块橡皮,一点点从画纸上擦去。 那些残留的血肉,碎裂的身躯,全部不复存在。 哥布林王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水泡壁垒,感受着自己浑身涌动的魔力,只觉得无比疲惫。 他的脑海里浮现起了自己刚成为哥布林王时的景象,他向上代哥布林王承诺过,会让哥布林一族重回地面,在将死之时会如英雄般做出牺牲,为有希望崛起的后代铺路… “久违地,过了一把瘾。” 哥布林王落地后一把推开了身边的亲卫,坐在地面,凝视不远处陷入狂乱的同族。 在以往,他只需要稍加治疗,这些同族便能恢复。 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体内魔力干涸,令他连思考都变得有些困难。 “让他们不要追了。” “他们屠杀了族人,伤害了您,我们必须把他们的血肉祭祀给先祖祭坛啊!” 哥布林王想要呵斥,声音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去。 大喘气之后,他站起身,一法杖敲死了这个质疑他的族人。 不能再追了。 再追下去,只会有更多的损伤。 如果他不杀这个族人,激愤的哥布林一定会涌出地宫与人类厮杀。 自己距离死亡越来越近,他不希望在闭眼前见证地宫的崩塌。 “放弃西侧地宫,以荧光蘑菇为界限,退守东侧地宫…” “带我回王座…告诉查查,收兵,不要继续打下去了…如果人类伤亡过大,他们真的有可能水淹地宫。” 哥布林王被亲卫以魔力托举着,飘向上一代王交付权柄之地。 途中,有亲卫告知哥布林王。 “您的指骨不见了,可能被人类带走了。” 哥布林王闻言,半晌,叹了口气。 “是他应得的。” “真希望年轻时遇上他…这样我能再和他的召唤物打一架,并且告诉他…凭实力,哥布林不输人类!” 61.第三次代价支付 “璐璐,召唤代价需要支付三次是什么情况?” “三次?”璐璐缇斯诧异地望着路禹。 召唤不应该就是两次付出就足够了吗? 第一次是召唤开始阶段描绘描述召唤物,第二次自然就是召唤物离开时结算了。 哪来的第三次? 路禹叫停了逃跑中的众人,他的眼皮在打架,强烈的睡意使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发现路禹状态不对,茱蒂丝等人迅速警戒四周,西格莉德更是迅速返回路禹身边。 路禹使劲捏了自己大腿一下,强行驱散了蔓延开的睡意。 趁着还清醒,路禹赶紧解释:“我刚才支付了代价,除了魔力,他还索取了另一样报酬。” 璐璐缇斯急了,她飘到路禹身上,伸出触手检查着路禹身体状况。 魔力干涸,这是召唤仪式支付报酬后的正常现象。 浑身无力,路禹的嘴唇发白,这是运动后体力不支的表现。 除此之外,路禹似乎没有被奇怪的思绪影响,侵入的迹象。 但这并不能让璐璐缇斯安心。 “它向你要了什么,快告诉我!” 路禹身为一个新人召唤师,召唤出来血肉战车这种可以不断随着战斗进化的怪物,她起初也很惊讶。 但是联想到血肉战车是以低阶召唤物的形式出现,通过进化这种取巧的方式变强,璐璐缇斯自然也就认为是路禹的学习天赋强大,兼之异世界人的身份,得以把召唤物的实力发挥到这个世界的召唤师无法想象的地步。 璐璐缇斯不精通召唤术,七阶魔法师也不是什么都知晓的,更何况她又这么年轻。 她也没有什么召唤师朋友,对于召唤术知晓的那部分知识都源于书本。 书本上从未记载过有支付三次代价的情形,倒是有记载召唤物反噬召唤师的事。 难道所谓的第三次就是反噬的征兆? 路禹打着哈欠,艰难地说:“从今天开始的七天时间,日落之后我就会陷入沉睡。” “这就是第三次需要支付的代价?”璐璐缇斯惊了。 她不解地嗯:“你修改召唤契约了?” 而后好奇地追问:“只是陷入沉睡而已?” 这个代价似乎并不大,日落之后本就该休息,无非是早点睡晚点睡的区别。 “没有,同样是要求优先魔力支付。”路禹解释,“你之前不是说过吗,召唤仪式的形成是源自于世界本身的规则…如果他没有玩文字游戏,那么就是字面意思了。” “那确实…可是我对召唤术研究不深,不清楚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唉?” 璐璐缇斯赶紧用触手扶住径直栽向地面的路禹。 “契约起作用了…现在正是日落。” 路禹不再通过聊天室私聊的方式说话,而是挣扎着在最后清醒时把意思表达给其余人听。 说完,路禹被拖入了梦境当中。 西格莉德,以及正在警戒的茱蒂丝等人迅速从路禹的话中理解了现状。 “严…严重吗?”茱蒂丝也对召唤术知之甚少,看见路禹突然间昏迷,有些担忧。 奥尔加看见璐璐缇斯用触手保护着路禹,说:“这应该就是血肉战车的代价在进行支付了,看样子问题不是很大,毕竟还有一只召唤物留存,证明路禹没有危险。” 闻言,大家都松了口气,唯独西格莉德有些忐忑。 她很清楚,璐璐缇斯根本不是什么召唤物。 自己的主人路禹才是这只三人小队的灵魂,自己以及璐璐缇斯都需要听从他的安排。 虽然已经疲惫不堪,但是西格莉德还是咬着牙走上前,想从璐璐缇斯手中接过路禹,背着他离开地宫。 璐璐缇斯的触手冷不防触碰了西格莉德的额头一下。 冰凉的触感之后,脑袋里一阵嗡鸣。 “不用你,他归我负责。” 西格莉德震惊地看着面前的黑雾。 “璐璐缇斯…大人?” 伴随着路禹的掉线,璐璐缇斯只能直接沟通西格莉德。 虽然此前也在路禹的协助下沟通过西格莉德,但是西格莉德那边听到的噪音远比有效信息多。 璐璐缇斯用触手轻轻地把路禹背在自己的身后。场面很怪异,璐璐缇斯像是背着婴儿,尽职尽责的妈妈,而路禹变成了那个熟睡的婴儿。 更别说两人的体型差距很大,不知情的人只怕是以为路禹被奇怪的东西寄生了。 璐璐缇斯想直接指挥西格莉德,但此时西格莉德脑海里的杂音很大,几乎没办法听清璐璐缇斯的声音。 这也是璐璐缇斯头疼的地方,她的精法对除了路禹之外的大多数人效果都很差。 白狼是因为濒死因此沟通很顺利。 西格莉德是自己手捏着魔核,在征求了西格莉德同意之后才沟通成功,并且十分费劲。 在自己被封印的时候,与自己沟通相性最好的还是路禹。 习惯了路禹的存在,有他一直在和自己沟通,此时一下子失去了他,璐璐缇斯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她能听见茱蒂丝在安排众人的站位,布置通过每一处路口的战术。 她也能听见奥尔加在释放魔法时低声吟唱的声音,瓦伦变换剑招的声音… 即便身处众人之中,无数声音在交织,但是璐璐缇斯却感觉自己在远离这个小队。 没人和她有交集,和自己消失后那张张惶惶,四处寻找出路的那一个月如出一辙。 璐璐缇斯捆路禹的触手稍微紧了紧。 她深切地意识到路禹对自己有多重要,失去了他,自己又一次回到了被抛弃的状态。 而且仔细想想,一直以来,自己和路禹的沟通真的很有意思。 跟路禹聊天可以百无禁忌,根本无需顾忌太多的东西。 璐璐缇斯嘲笑路禹魔法学得笨,而且总是学一些保命魔法。 路禹也不生气,而且还自嘲,他就是怕死。 跟路禹吵架拌嘴,他也不会记在心上,而是会在结束之后照常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璐璐缇斯也说不上路禹什么地方吸引人,硬是要形容,大概就是有趣? 他总能找到一些十分有意思的话题和你聊半天,即便你知道自己聊天需要魔核维系…但是你就是想聊。 不想还好,越想璐璐缇斯越紧张,生怕路禹在睡梦中出现问题。 好在众人赶路速度很快,而且哥布林似乎没有再追上来,于是他们很顺利的来到了能听到对战声的区域。 茱蒂丝等人在协助几位冒险者解决了几只哥布林之后,得到了出口的消息,转头就走。 “你们不打算去深处在斩获一些哥布林吗,今晚盖伊公爵可是开出了很高的悬赏哦,而且一路走来,我看这个地宫分明很空虚的样子。” “就是,救助伤兵让一个人走就好了,外面还有黑盾骑士团的人在巡逻根本无须担心,我们一起去发财不好吗?” 茱蒂丝懒得搭话。 瓦伦一脸傲然。 奥尔加嘴角带笑。 沃勒则是“切”了一声,说:“老爷我可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三百个哥布林说杀就杀了,脑袋堆成山都见过,哥布林王也打过,并且全身而退,现在还在乎一点小财?” 路人冒险者们一个个都愣住了,尽管茱蒂丝等人帮助了他们,但是他们依旧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们可劲吹,见到哥布林王你们还能活着回来?” “还杀了三百只哥布林,你的弓箭是无限的对吧,还有你们的刀是自动研磨的吗,不卷刃?” 眼看着茱蒂丝他们带着路禹跑远,沃勒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理解同伴们为什么懒得解释了,也就自己这个憨憨还想着解释。 今晚发生的事够他在黑盾城吹一辈子牛了,跟这么厉害的召唤师,这么奇怪的召唤物奋战一晚,屠杀了三百多支哥布林,正面对抗黄金魔物哥布林王全身而退,还对对方造成了伤害。 最离谱的是,他们破坏了东侧地宫大量的建筑,每到一处都是以正面对抗的方式战胜哥布林的。 弱鸡冒险者完全无法想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真是浪费口舌。 想到这里,追上队伍的沃勒忽然心疼地对同伴们说:“好可惜啊,血肉战车里那么多的脑袋,全都拿不走。” 奥尔加闻言也有些惋惜。 狩猎哥布林大赛需要的只有首级,尽管他们斩获的耳朵都放在了随身的布袋里,并且积攒了很多,没有丢失,但是完全不能当做路禹的狩猎凭证。 想着路禹忙活了一晚,却无法在成绩上拉开差距,沃勒提议道。 “不如等路禹醒了之后,我们帮他再弄点首级?” 瓦伦第一个表示赞成:“我同意,贵族们都能雇人作弊,我们自愿帮忙总不能被挑刺吧?” 看着茱蒂丝等人纷纷打定主意帮忙,璐璐缇斯也叹了口气。 但愿路禹能正常地醒过来。 62.怪异的梦 路禹再次醒来时已经接近傍晚,他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除了因为睡姿太差,导致有些僵硬之外,别无问题。 开门出去瞥了一眼,房子里很热闹,瓦伦和沃勒在讨论该着哪一位魔法师为自己的新武器进行附魔,茱蒂丝则是在协助西格莉德烤肉,奥尔加捧着不知道从哪获得的卷轴乐呵呵地看着。 回到房间里找了一圈,路禹才发现璐璐缇斯缩成一团,睡在床头柜上。 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动静惊醒。 “你梦见了什么,快说!” 璐璐缇斯迅速扑到路禹的身上,焦急的询问。 “别急别急,我没事,而且…我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知道璐璐缇斯担心自己,路禹赶紧给她描绘了自己梦境中看到的场景。 什么也看不到,什么都没有,柔和的光布满了梦境的每个角落。 这场梦境中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做梦,却醒不过来。 他在梦里不断地行走,想看看除了光之外还有什么,然而只是徒劳。 白茫茫的梦境世界,空无一物。 “就只是这样?”璐璐缇斯十分困惑。 “就是这样,我在梦里走了很久,但是什么都找不到,不仅如此,问我全程都能意识到自己在梦境当中…我试图在梦境里使用魔法,尝试召唤仪式,但是都无法进行。” 这就我完全超出璐璐缇斯的认知范畴了。 召唤物索要的前两次代价都是魔力,而第三次是让路禹做梦,两者完全没有联系。 难道说召唤仪式趁着路禹睡着时候不断地汲取着这具身躯里吸收的魔力? 想到这里,璐璐缇斯觉得自己之前不敢睡的,应该好好观察路禹身体的变化。 “不好,现在已经傍晚了,很快又到契约中的入睡时间,你得赶紧吃点东西。” 不说还好,被璐璐缇斯一听,路禹发现自己整整一天没吃任何东西,也没有喝水,真的是又渴又饿。 没有力气亲自下厨的路禹走出房门,对着正在烤肉的西格莉德喊了一声。 “有现成的吗,我要先吃,不然我又要睡死过去了。” 见到路禹苏醒,众人手忙脚乱。 “马上好,马上好,奥尔加,别看你的卷轴了,都换回来了又跑不掉,赶紧来帮忙。” “瓦伦过来帮忙切菜!”茱蒂丝赶紧指挥。 “可我不会…” “你削魔物这么狠,切菜还能不会?” “…” 一通忙活,路禹提前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趁着吃饭的空档,路禹问了一嘴自己睡觉时发生的事情。 不问不知道,一夜之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首先是哥布林攻城。 逻坦城果然没有挡住来势汹汹的哥布林,在第一批城内援军赶到城墙上时,城墙上的魔法师就已经死伤惨重,开始溃败。 然而比较奇怪的一幕发生了,破城的哥布林竟然没有对平民进行屠杀,而是不断地斩杀着城中的守军,以及试图反抗者。 城内幸存者的证实,一只低阶哥布林本来想杀掉她和她的孩子,然而一位高阶哥布林忽然一刀砍死了举刀的同伴,并且用奇怪的语言大声吼叫。 在那之后,只要是不抵抗,附近的哥布林都对他们视而不见。 当然,不可避免的,被哥布林洗劫的地方,粮食被一扫而空。 正在撕咬烤肉,狼吞虎咽的路禹咀嚼的幅度变小了许多。 茱蒂丝等人在感慨高阶哥布林对低阶哥布林的约束力,而路禹则是忍不住为亚斯王国这个人类王国捏了把汗。 结合昨晚的事情,路禹已经猜到,哥布林攻城可能是哥布林王进行权利交接的一种形式,顺带着清洗一下族内逐渐膨胀的人口。 如果哥布林屠城,那么哥布林一族和人类又添血仇,极有可能导致亚斯王国为了转移矛盾,联合周边零散的国家,尝试开启种族大战。 只劫掠,也只杀戮士兵,那亚斯王国这边也只是丢了面子,最多扫荡到地宫出出气,还不至于撕破脸开启种族大战。 尺度把握得非常好,这真的是被人类说是低智的种族吗? 比起一群只会无脑繁殖的哥布林,逻坦平原地宫中诞生了一位称得上是王,也是合格之王的哥布林。 他选中的接班人是否也会如他一般睿智,强大? 比起亚斯国内勾心斗角,为了一点利益扯皮来扯皮去的现状,路禹有种感觉…迟早,边境三城都会被哥布林所得。 茱蒂丝的冒险者小队因为跟着血肉战车捡漏,斩获的耳朵很多,这使得他们在回到黑盾城后成功置换到了奖励。 瓦伦和沃勒请了黑盾城内最好的工匠打造新武器,茱蒂丝和奥尔加从城主府换到了新的魔法卷轴用以学习。 而西格莉德,因为表现出色,加上茱蒂丝等人分了一些哥布林耳朵给她,成功晋升为精钢级冒险者,能够领取更高阶的悬赏。 璐璐缇斯冒险拿回来的指骨确认可用,尽管位阶滑落,但是其中蕴含的魔力元素依旧充沛得吓人。 只可惜血肉战车载着满满一车哥布林首级去玩自爆袭击了,不然三百枚哥布林首级足以让路禹超越所有人,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 路禹吃着吃着就开始困倦。 夜幕已经降临,契约如期而至。 路禹抢在睡意夺走他全部意识前猛吃了几口,然后猛灌了一口水,快步返回房间。 他已经从璐璐缇斯那知道了,昨天自己是被她一路背回来的。 路禹光是想想被璐璐缇斯背在身上的画面就觉得一阵羞耻,他可不想栽倒在餐桌上,复刻昨晚的事。 路禹刚沾到床铺,眼皮立时变得沉重,没多久就彻底陷入了沉睡。 与昨天的梦境一模一样的场景,四周白茫茫一片,温暖的光包裹着路禹的身体,令他轻飘飘地,格外地舒服。 路禹觉得进入梦境之后跟坐牢没区别,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无论走哪个方向看到的也只有白茫茫的一片,单调而枯燥。 更为难受的是,因为路禹知道自己是在梦境当中,因此他根本没法在梦境里继续睡觉,只能呆在原地等待天亮时分,结束坐牢之旅。 闲极无聊的路禹只好在梦境中温习璐璐缇斯教导自己的那些魔法知识,以及这个世界的常识。 虽然不知道在梦里背这些东西有没有用,但是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在地上摆成个大字的路禹忽然感觉地面颤动了一下。 坐起身,环视四周,依旧空无一物。 正欲继续躺平,路禹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什么。 看着远处飞速被染红的天空,以及忽然出现在不远处,并急速奔向自己的那个东西… 路禹惊恐地大喊:“你不要过来啊!” 观察路禹状态的璐璐缇斯忽然发现,睡梦中的路禹表情变得很古怪,手也在胡乱的挥舞,似乎在抗拒着什么。 璐璐缇斯没有发现路禹身体中的魔力有变化,也觉察不到他思维被侵蚀的迹象… “这是,做噩梦了?” 确实是噩梦,路禹醒来之后为璐璐缇斯描绘了这场惊悚的梦境。 白茫茫的世界忽然变得一片殷红,血肉战车凭空出现,用触手抓住路禹,玩起了举高高游戏。 期间血肉战车还把路禹含到嘴里,用触手撕碎哥布林,把他们的血肉喂给路禹… 路禹想要拒绝,对方却用触手硬塞,躲都躲不掉。 梦境中的血肉战车似乎没有恶意,就是这种善意路禹实在无法消受… 璐璐缇斯听得浑身恶寒。 “这个梦果然没有这么简单…现在你才过去两天,还要熬五天,也不知道剩下五天都是什么噩梦在等待着你。” 心有余悸的路禹想明白之后倒是看得很开。 “无非是梦而已,做梦又不会让我少块肉,而且血肉战车也没有那么可怕…” “它用触手撕碎哥布林喂给你吃还不可怕啊?” “…” “…” “好吧,如果他的触手安分一些,我觉得这个梦境,还是能接受的。” 跟璐璐缇斯聊完,路禹走出房间,打算询问一下今天早餐吃什么。 西格莉德拿出一块刚洗净的兽肉。 “煎蛋,面包,加肉排…主人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的样子。” “肉排我就不吃了,我胃不太舒服,给我换点清淡的…” 63.一份邀请 路禹刚睡醒没多久,盖伊公爵亲自到访了。 昨天盖伊公爵也来过,不过路禹处于沉睡当中。 尽管很多问题西格莉德以及其他冒险者也能回答,可打伤哥布林王这件事盖伊还是想跟路禹亲自确认。 路禹描述了整件事的经过之后,盖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讶,再到欣喜,只用了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也就是说,哥布林王位阶滑落,并且遭受了您召唤物的重创?” “不,我可没有说重创过哥布林王。”路禹皱着眉头纠正,“哥布林王即便位阶滑落也不是好对付的魔物,我们只是取巧击退了他…或者说,是他放弃了追击我们,我们才得以全身而退。” 这里必须说清楚,他可不想背锅。 “足够了,这条信息足够了。”盖伊公爵控制不住表情,狂喜之意溢于言表。 路禹看在眼里,身为一个过客,他本不想多嘴,但是想到安德鲁,还有茱蒂丝等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公爵阁下,我建议,即便哥布林王年老体衰,位阶跌落,也不能小觑哥布林一族。我与他交手,能感受到他是一位睿智,有担当的王,即便他是异族,我也忍不住想要赞美他。” “如此出类拔萃的王,他亲自选定的新王,即便逊色于他,但也绝不是个糊涂蛋。” 盖伊笑着点点头,表示路禹的话他会细细思考。 路禹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敷衍,没有多说什么。 盖伊临走,丢下了一箱子银币,作为路禹损失那几百枚首级的补偿,以及击伤哥布林王的奖赏。 路禹宁愿要回血肉战车里的首级,首级可以兑换巨火蜥的腐蚀液,还能获得两枚金币。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见过金币,自己来到的这片区域似乎没有金币流通,稀缺到仅仅在王族以及少数贵族手中才存在少许。 西格莉德则给路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贵族从王城以及自己领地召来的亲卫,以及招募的冒险者,又一次在地宫中全军覆没了。 路禹错愕地问:“我昨晚睡觉时发生的?” 西格莉德点头。 冒险者聚集的地方,消息传播得飞快,路禹带着茱蒂丝的小队深入地宫击伤哥布林王的消息此时也是满城皆知。 一开始大多数人都不太愿意相信,一些秘银冒险者还鄙夷地斥责茱蒂丝他们撒谎。 被评定为黄金级的哥布林王,对付一群精钢级的冒险者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而所谓的路禹侯爵,他们早就了解过了,是一个受了重伤之后魔力稀缺的魔法师。 就这个组合,别说打伤哥布林王,哪怕是碰到对方都是做梦。 然而好巧不巧,当天晚上冲进地宫中的冒险者实在太多,因为路禹一顿捣乱,许多地方都畅通无阻,于是还真有人在哥布林王返回王座的路上撞上了大部队。 死里逃生的冒险者描述的哥布林王状态与茱蒂丝等人的说法如出一辙。 这下轰动全城了。 茱蒂丝小队,还有路禹瞬间成为了黑盾城的名人。 多少年了,亚斯王国始终没有在前线获得太大的胜利,一直在与哥布林进行人口兑换,越打越亏。 黄金魔物哥布林王更是压得无数冒险者与魔法师喘不过气,成为了他们心中的梦魇。 如今一个外来者配合着一群精钢级小队的成员打伤了哥布林王,这等壮举足以令全国振奋。 路禹的壮举自然是刺激了和他一起来到前线的贵族们。 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享受下人恭维的人上人们在黑盾城一直被冷眼相待。 从盖伊公爵到城内讨生活的下等人,每一个都是人前毕恭毕敬,转头就吐口水。 黑盾城与王城完全不同,有功勋的人才有资格傲气,在这里赚钱的人每个都是刀头舔血,对贵族的敬畏感比较薄弱。 本就不爽路禹的他们无法忍受黑盾城内鄙夷的目光,秉承着压过路禹风头的想法,组织起刚来到前线的亲卫,雇佣了大量的冒险者,浩浩荡荡地就往西侧地宫进发。 他们打定主意,就走路禹曾经走过的路线,哥布林见一个杀一个。 既然哥布林王被重创,那余下的喽啰岂不是随手就能干掉? 想法不错,过程也很顺利,一路杀着喽啰提款的贵族联军学着路禹的方式,挖墙绕过了蘑菇房,来到了东侧地宫。 于是他们踩了陷阱。 于是他们的退路被堵。 于是他们看见了哥布林王… 贵族联军除了几名见机不妙脚底抹油的人,其余全都不知所踪。 参赛选手一夜失联了十几位,马罗尼所有的亲卫也都填了进去。 若不是贵族威权过重,估计已经有人公开嘲笑他们的愚蠢了。 路禹也被这群贵族的愚蠢逗笑了。 自己刚把他们的地宫闹翻天,哥布林一肚子火没处撒,就连谈话中表露出了轻视想法的盖伊公爵都是在犹豫是否要激进行事,这群贵族竟然抱团,敲锣打鼓地杀进去。 他们是友好使者吗,居然用命去平息哥布林的愤怒。 被雇佣的冒险者也是,看到钱就走不动道了,不知道有钱也得有命花这句话吗? 路禹并不知道的是,这群失踪的冒险者与贵族,此时并未全部死去,有几位甚至正在返回黑盾城,寻找路禹的路上。 查查望着哥布林王气喘吁吁地以魔力在岩壁上刻画,忍不住说:“让我代劳吧。” 哥布林王本想一把推开查查,但是想起他即将是新王,伸出去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 “不,你无法代劳。” 车子的轮廓在岩壁上浮现。 “查查,你成为新王之后,培养一批召唤师。” 查查大惑不解:“在召唤方面,我族一向势弱,我们能够描绘和描述的东西太少…” 密密麻麻的触手从车子的轮廓四周冒出。 “描述,我们确实落于下风…咳咳咳…但是若只是描绘,驱使它,我相信,人类能做到,我们也行!” 底盘骇人的一双双手正在伸出。 “世界给予我们一族的苦痛,未必不是一种启示…那位叫做路禹的召唤师,将这个召唤物呈现于我们面前,我们才有了学习的机会。” 血盆大口正在张开。 “学习才能使我族强大…若只是一味的繁殖,劫掠,我们永远只能在地宫中生存,与人类和其他种族对峙下去,也永远只会被他们唾弃为丑陋的种族。” 巨大的肉瘤于血肉战车中段隆起,隐隐有血液在肉瘤表面流淌。 “学会模仿,学会创造,学会进化…这片大地从来没有什么东西是某一族应得的,只有足够强大,才能为你庇护的族人赢得未来。” 哥布林王走到岩壁前,用手轻抚着血肉战车壁画。 “五十年的寿命对我而言太短了…我还有很多事想做,但都来不及了。” “查查,我曾想让其他种族尊重我们,而不是张口闭口绿皮小矮子,低劣的下等魔物,可我却始终没能想到该怎么去做…这个问题,就留给你去思考了。” “王…”面对着哥布林王的托付,查查知道眼前带领着哥布林一族缔造了这个地宫的传奇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哭什么…你应该开心啊,明天开始,你就是新王了。” “你跟随我学习多年,一如人类世界的师徒,现在师父老了,没办法再背着这个家走下去了,也该是你接手了。” 象征着权利的冠冕被哥布林王轻轻取下,戴在了查查的头上。 象征着力量的法杖塞到了查查的手里。 哥布林王的交接仪式没有什么仪式感可言,倒不如说,能有这样的过程,也是得益于哥布林王的坚持。 他从人类的传承中看到了一种力量,尽管他无法明确地表述清楚这股力量是什么,但是模仿下来总是不会错的。 然而这个简短的过程却让新王查查浑身颤抖,接过冠冕和法杖时,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重量。 一族未来担负于自己身上的重量。 身无一物的哥布林王松了口气,他转向壁画,看着血肉战车,回想起路禹的样子,笑了。 查查擦了擦眼泪,问:“这位召唤师,真的会来吗?他刚刚屠杀了我们的族人,我们对他发出邀请,他估计不会相信诚意吧?” 哥布林王瘫坐在血肉战车的壁画下,疲惫地说:“如果那些被俘虏的人类没有欺骗我,那么他一定会来。” “一些故事,换巨火蜥的腐蚀液,他会愿意的。” 64.接受邀请 夜幕将近,路禹支付召唤代价的第三天又开始了。 璐璐缇斯照例守在路禹身边,以防发生意外。 在院子里继续训练体术的西格莉德抬起头,却看见领主府的马车出现在了不远处。 来的不是盖伊公爵,而是他的一位亲随。 就在刚才,昨夜深入哥布林地宫被围剿的贵族联军又跑回来几位幸存者,他们找到盖伊公爵,告知他地宫中仍有二十多位幸存者被哥布林王扣押。 哥布林王没有虐待他们,而是问了他们很多事,为求活命,贵族们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反倒是冒险者有几分骨气,问什么都当哑巴。 哥布林了解人类的渠道很少,一是语言不通,而是种族各异,因此只能从战俘口中得知,反之亦然。 盖伊公爵十分庆幸,还好自己没有让这群贵族多了解一些边境三城的信息,就这贪生怕死的样,真是货真价实的毒瘤。 哥布林王还让这些人带了口信回来,表示自己想要与路禹见上一面,地点就定在逻坦平原河边的黑森林中,只要路禹愿意出现,他就送上巨火蜥的腐蚀液一份。 盖伊公爵本能地觉得有诈,这是引诱路禹出现击杀他的陷阱。 可是定的地点是地面上,明显对于人类更为有利一些,他们完全可以事前排查清楚再选择是否应邀。 不过为了防止这些逃出来的贵族和冒险者以这件事道德绑架路禹,逼着路禹去解救地宫中的贵族,亦或者散播路禹勾结哥布林王这种没脑子且离谱的言论,公爵还是以“边境战时条例”暂时扣押了他们。 无论哥布林王要求见面是为了什么,决定权都在路禹自己手里。 公爵的亲随离开后,西格莉德找到房间里的璐璐缇斯。 西格莉德推开虚掩的房门,看到自己主人满头大汗,他正在不断地干呕,紧接着突然紧咬牙关,双手抱着怀里的枕头死死不撒手。 “这是…” “做#¥@梦。” 杂音骤然变得尖锐,将璐璐缇斯的话掩盖掉了部分,但是西格莉德还是听懂了。 “看样子是很可怕的噩梦啊。” 说着,她把公爵亲随的话重复给了璐璐缇斯,并且把信件递上。 璐璐缇斯用触手捻起信纸,检查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隐秘的魔法小把戏。 看来不是恼羞成怒打算在信件里下毒,做魔法机关袭击路禹。 信抛一边,璐璐缇斯用触手沾了沾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太阳,示意等天亮再说。 什么人命关天,天大的事路禹也没法处理,现在他在梦境里倒着大霉呢。 璐璐缇斯苦思冥想一整天,都没有回忆起任何有关召唤术的书籍中提到过第三次代价支付。 好在目前来看第三次代价只是做噩梦而已。 公鸡报晓十分,路禹准点醒来。 守了大半个晚上的璐璐缇斯疲惫地睡着在路禹床边,路禹不忍心打扰她,自己下楼去觅食了。 已经知晓了路禹作息的西格莉德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 因为昨天路禹说不要吃肉排,要吃清淡,好下口的东西,西格莉德特地买了些布丁,准备了一碗牛奶,两枚鸡蛋,几片面包,一碗稀粥,一些草莓果酱。 很清淡的早餐,如果在平时,路禹一定会忍不住下嘴。 但是今天嘛… 路禹把布丁从自己面前推出去,拿个小碗倒扣着盖上。 草莓果酱放到了看不到的地方,换上了一瓶番茄…算了,你也跟草莓果酱一起坐牢去吧。 璐璐缇斯醒来后看到路禹不在身边,吓了一跳,发现天已经亮了,这才松口气。 她飘到路禹身边,看见被碗倒扣的布丁,下意识去揭开,却被路禹伸手阻止。 “璐璐,这个给你吃了,我胃口不好。” “嗯…端到我看不见的位置吃,谢谢。” 璐璐缇斯本想问一句昨天梦到了什么,整晚都把枕头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抱住,现在看路禹的反应,她选择不问了。 “昨天是肉排,今天是布丁…哦,你这桌子上貌似连果酱都没有…” 路禹把鸡蛋丢给璐璐缇斯。 “你看到了什么,连鸡蛋都不吃了!” “谁说我不吃的,我懒,反正你手多,帮我剥壳!” 喝了两口稀粥,路禹整个人精气神算是都归位了。 听闻哥布林王发出的邀请,路禹有些懵,第一时间反应就是“傻子才去”。 把地宫折腾得乱七八糟,又杀了那么多哥布林,哥布林王一定对自己恨之入骨,这时候露面不是送死? 听到哥布林王手中也有巨火蜥的腐蚀液,并且愿意送给他时,路禹倒是有些犹豫了。 如果来到地面上,已经不是黄金级的哥布林王远没有那么可怕。 路禹倒不觉得哥布林王是想跟他一换一,从此前攻城的细节就能看出,哥布林王是睿智的,他不会做出轻易让自己种族陷入危难当中的抉择。 既然能知道自己需要巨火蜥的腐蚀液,自然也能从幸存者口中知道他不过是亚斯王国的一个过客,根本不会停留在这里,亚斯王国与哥布林地宫的对战他无法长久介入。 为了出口气,意气用事袭击一个只是为了奖品参赛的旅行者,逼着他彻底加入亚斯王国阵营,对哥布林王完全没好处啊。 “算了,傻子就傻子吧,我倒是想知道他打算做些什么。” 路禹打算找茱蒂丝的小队,顺便喊上安德鲁的骑士团护航。 同时在聘请黑盾城声誉最好的秘银冒险者提前在对话区域附近潜藏,时刻注意哥布林的动向。 打定主意,剩下的问题就该是怎么把这个消息告知哥布林王了。 找到盖伊公爵询问,方才得知哥布林王交代的细节。 如果路禹同意,只需要遣人把两柄剑插在西侧地宫任意一处十字路口即可。 公爵派人出动去插剑后,路禹起身离开。 临走时,盖伊公爵问:“侯爵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哥布林向来狡诈,毫无信誉可言,他拿出你最渴望得到的巨火蜥腐蚀液来诱惑你,应该已经存了灭杀你的心。” 路禹望着盖伊公爵,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公爵打算如何?” 盖伊公爵抿了口茶:“侯爵应约前往便好,哥布林王绝不可能孤身赴约,他的亲卫,哥布林的精锐,甚至那个传闻中的哥布林新王也有可能一起出现。” “到时,侯爵只需让同伴保护好自己逃离战场即可,我们的骑兵可以迅速切割开哥布林的阵营,一举重创,甚至是剿灭哥布林地宫的精锐!” “只要做到这一点,逻坦平原指日可定,哥布林地宫也将成为历史!” 平静的话语里透着一股阴狠,盖伊公爵被烧伤的疤痕仿佛活了过来,化作一团火焰,笼罩在他的面容之上。 路禹重新坐了下去。 “公爵,请你和我说句实话,关于哥布林王传递给我的讯息,你是否有没告知我的地方。” 两人沉默对视。 路禹眼神锐利如刀,盖伊古井不波。 良久,井水泛起一丝涟漪。 “哥布林王说,这次交流无关种族。” 路禹笑了笑,起身离开,不再多说一句话。 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盖伊公爵的想法,既然如此,又何必讨人嫌呢? 在与哥布林王的对决中毁容,盖伊公爵自此之后从未赢过哥布林王。 而此时,哥布林王年老体衰,这个苦守黑盾城,英明睿智的领主终于忍不住了。 他很想赢,如果再不赢哥布林王一次,他就没机会了。 哪怕是欺负一个年老的王者,对他而言都是一种胜利。 从路禹告诉他哥布林王年老体衰,位阶滑落的那时起,以老成持重闻名的他就开始蠢蠢欲动,此时内心的火焰怕是已经熊熊燃烧了吧? 决心已下,无论是为了好奇心,还是为了璐璐缇斯获得素材…路禹都想和自己来到异世界,第一位能感受到王者气息的生灵聊聊。 哪怕,这是一只哥布林。 65.王最后的礼物 四位秘银冒险者穿梭于寂静的黑森林中,细致地检查着周遭的每一片土地。 队内的两名魔法师手持着梭形的魔具,时不时蹲下身,以魔具紧贴地面检测魔力浓度以及异常波动。 一连两日,周边魔力数值正常,地表没有出现过哪怕一只哥布林,这一切都表明哥布林没有暗中设伏。 作为被路禹聘请的秘银冒险者小队,他们没有收路禹一分钱。 路禹现在是黑盾城的知名人物,他与茱蒂丝的冒险者小队正面对抗哥布林王并击伤对方的事迹家喻户晓。 被这样的人找上门,并且对方还直言是听闻自己小队的信誉良好慕名而来,身为队长的卡卢想也没想就免了单。 最后的检查结束,秘银冒险者小队四人组隐匿于暗处,静静地观察着。 而陪伴着路禹而来的茱蒂丝等人则是站得远远地注视着。 路禹已经带着西格莉德来到了插着两柄剑的那株树下,这剑正是之前盖伊公爵派人进入地宫放置的。 哥布林似乎有特殊的方法得知路禹已经到达,不多时,黑森林深处两只哥布林狂战士共同举着一把竹椅缓缓向着大树所在的方向走来。 路禹老远就看到了竹椅上的哥布林王。 只是短短几日,哥布林王的身子变得更为干瘪,深绿色的皮肤紧贴在骨头上,像是一层苔藓攀附在死去野兽的骸骨上。 “只有精钢级了吗,这个魔力下跌的速度…他快死了。” 背包里的璐璐缇斯能看出哥布林王已经无法控制魔力的流逝,他的身子像是漏气的皮球,周遭的魔力吸收,又被释放。 这也是无数年老魔法师在生命中最后时刻拼命研究长生,延寿相关魔法的原因。 成为魔法师,一步步成为浮于顶端的人上人,接触无尽的奥妙,积累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知识,窥见这世界的种种神奇。 他们纵横,他们睥睨,他们意气风发! 然而时间无情,躯壳总有腐朽之日,意识总有衰朽的一刻。 无数大魔法师在临终前歇斯底里,咒骂身边人,咒骂年轻魔法师,咒骂世界,咒骂不知是否存在,存在于何处的神明,只因死亡将夺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璐璐缇斯见过梭伦帝国一位六阶魔法师临死前的丑态。 这位六阶魔法师拄着拐杖,大声咒骂着璐璐缇斯,直言不讳地说她是怪物。 “这世间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五阶魔法师,你凭什么在这个年龄便能获得这一切!” 激愤的他挥手扇了璐璐缇斯一巴掌。 那是一场宫廷魔法师组织的宴会,年轻的魔法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愤怒选择了沉默。 年迈的魔法师们虽有不忍者,但却缄口不言。 更多的则是觉得这一巴掌打得很畅快。 最后是塔妮娅为璐璐缇斯解了围,并且笑着告诉她:“他们在嫉妒你。” 哥布林王很平静,平静得让璐璐缇斯有些讶异。 位阶跌落,失去了自身引以为傲的力量,他却是在笑。 竹椅落位,两位哥布林狂战士侍立左右,微微地低着头,以示对旧王的尊敬。 哥布林王缓缓松开右手,一根金属管子缓缓飘起,在风之力的牵引下飞到了路禹面前。 “给你。” 路禹没有去接,哥布林王倒也不介意,笑着把金属管放在草地上。 茱蒂丝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走金属管,检查了内部。 “是巨火蜥的腐蚀液无误。” 哥布林王说:“人类总说哥布林狡诈,贪鄙,可在我们眼中,人类又何尝不是如此。” 路禹没有接话,直言不讳:“我怕死。” “你杀进我的地宫,与我正面对抗时可没有害怕的样子。” “退无可退,换谁都会拼一把。” 哥布林王不打算继续进行没营养的废话交流,咳嗽之后,说:“我兑现了我的诺言,此时我希望我们的对话能少一些人知晓。” “你希望我靠近你一些,大家说话不用吼?”路禹拒绝道,“还是那句话,我怕死…” 话音刚落,哥布林王自断右手。 两位哥布林狂战士惊讶地匍匐倒地,语速极快地哀求着什么。 “失去右手,我释放魔法的速度下降,实力会继续下滑…你和你的同伴能轻易杀死我,护盾挡下我的魔法也会轻而易举。” 路禹惊呆了,他想不到哥布林王会这么果决。 “我的信息被盖伊拦截了,你一定不知道,我之前想告诉你,我希望我们抛弃种族的立场与身份,单纯以这片大地上的旅行者身份,聊一聊。” 路禹向前走了一步:“你曾出门旅行?” “作为族中少有的天才,我大约有人类三阶魔法师实力时候,跨越逻坦平原,走了很远一段距离。” “这一路上,我看到了许多呆在这片土地上看不到的东西,也见到了无数瑰丽的景象。” “我们不远处的逻坦河,在无数种族的生灵中有着截然不同的名称,可惜你看不懂哥布林的文字,不然我愿意把我记下来的东西,分享给你一份。” 竹椅上的哥布林王捡起自己的断手,向着路禹所在的方向也迈出了一步。 后方的狂战士想跟,却被他用哥布林语吼了回去。 “远方的旅行者,睿智的召唤师…愿意为我讲述一下,我没能看到的那些风景吗?” “我也想听听这片土地之外发生的故事。” 路禹走到了哥布林王身边,两个种族的人,一高一矮,默默地对视着。 沉默良久,路禹蹲下身,平时着哥布林王,说起了那些用来愚弄贵族的故事。 不同的是,路禹这次说得绘声绘色,说得活灵活现。 这是独属于哥布林王的故事会。 握着断手的哥布林王随着路禹的描述,视线开始变得迷离。 这片土地之外,竟是如此地辽阔,如此地波澜壮阔… 若是当初自己一直走下去,不再回到逻坦平原,是否能获得更高的成就呢? “路禹,你的旅行,很棒。” 路禹不敢直视哥布林王的目光,对于这份赞美也有些心虚。 他已经感受到了,哥布林王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企图,他只是为了了却自己的一桩心愿。 他只是为了看看,如果不选择成为王,能获得的是什么。 这是一个老者临终前对于过往选择的一种美好幻想。 诚如他所说,今天没有哥布林,也没有人族,这里只有两名旅行者。 哥布林王将断手踮着脚,递给路禹。 “旅行总得有点纪念品,拿着吧。” “顺便帮我向那个龙女带句话…他说哥布林有百分之一,我认了,但是希望以后她能多想想那百分之九十九…” 说完,哥布林王转身便走。 路禹忍不住小声地提醒:“有人对你念念不忘。” 哥布林王哈哈大笑,然后左手推出。 狂风顿起,风之力将路禹凶猛地推飞,落在远处。 “给我,滚!” 茱蒂丝与秘银冒险者小队对于这不讲信用的突袭愤怒了,他们纷纷打算上前与哥布林王算账。 倒地的路禹发现大地在颤动,望着远方的哥布林王,忽然明白了什么。 “卡卢队长,委托结束,可以离开了。” “茱蒂丝,我们走!” 临走时,路禹回望了一眼哥布林王。 哥布林王背朝着他,左手却在腰间微微摆了摆,似乎在做最后的告别。 骑兵在森林中纵越,这些骑术了得的精锐通通出自公爵领,是盖伊的亲卫。 领头的盖伊一马当先,他坐在白色的骏马上,手持长枪很快便冲到了路禹身前。 “侯爵请离开吧,接下来就该是亚斯王国与哥布林王的对抗了。” 路禹望了一眼这位被哥布林王压了半生的男人,看着他春风得意的兴奋模样,怜悯地投去了最后一抹视线。 待到路禹离开,盖伊的亲卫们合围了哥布林王,近百人的骑兵队伍包围之下,哥布林王插翅难飞。 “你毁了我的脸,让我成为贵族中的笑柄,等了这么久,我终于有机会一雪前耻了!” “这次,我将会带着你的头颅得胜回归,不再会给你的魔法得手的机会!” 哥布林王怡然不惧,讥讽道:“这话,你敢早几年来到我面前说吗?” 遮羞布被扯下,恼羞成怒的盖伊举枪就刺。 两位忠心的狂战士用命挡住了盖伊的攻击,先后死于枪下。 “族人惨死,你却无动于衷,这就是你的王道吗?” 哥布林王看着狂战士的首级被斩下,平淡地说:“今天,我只是想跟路禹聊聊天,回想一些过去的故事,哥布林和人一样,老了就爱胡思乱想…” “你不该来这里,也不该打搅一个已经不是王,正在等死的老者的最后时光,就连路禹都明白的道理,你为什么不懂呢?” 地面开始剧烈震颤,马匹惊慌地嘶鸣不止,竟把背上的骑士甩翻在地,自顾自地逃跑。 被甩下马的骑兵已经无法站立,地面震颤的幅度让人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站在了置身于风暴当中的小舟上。 地裂,塌陷,砂石俱下。 来不及逃跑的骑兵瞬间被黑黢黢的洞口吞噬,坠入地底。 “不可能,我的魔法师已经检查过,这里没有魔法波动的痕迹!”盖伊公爵惊恐地大喊,他想要奔向哥布林王,却忽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不需要魔法波动,得益于路禹的捣乱,西侧地宫大多数地方被废弃,我的子民们齐心协力向上挖掘,偷偷地掏空了这里…只需要一连串小小的起爆魔法…哈哈哈哈哈!” 哥布林王肆意地嘲笑着盖伊。 “亚斯的那些贵族说过,你们的国王正在整合贵族,力求国内一心。身为边境大领主的你死在这里,亚斯三世短时间内将会无法对逻坦平原施压,我的族人将会有更长一段时间修生养息,修筑地宫的机会。” “盖伊,谢谢你成全了我。” “让我为我的子民,做到了最后一件事。” “现在,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66.帝国六柱 在塞拉的照料下笨龙的状态恢复得很快,身上的鳞片重新恢复了光泽,嘴里的腐烂的气息也有所缓解,口腔内部不再挂着恶臭的黏液,牙齿也被塞拉指挥着两个人偶刷洗干净。 笨龙全程乖巧地配合着塞拉的治疗,除了偶尔扒拉塞拉一下,问一嘴璐璐还要多久回家,其他时候都安静地呆在塞拉的院子里,视线追逐着过往的小鸟和蜜蜂就能发呆一整天。 长时间下来,小鸟竟然都不惧怕笨龙了,他们纷纷落在笨龙身上,叽叽喳喳地叫喊着,似是想把好友喊来,一起打卡这个神奇的景点。 比起笨龙的悠闲,塞拉就忙碌许多了。 身为神选每天摸鱼偷懒是不行的,总得出门露露面。 正值春耕时节,塞拉要在前往田间,向神明祈求今年能够风调雨顺。 无论是农奴还是普通民众都会被塞拉祷告时圣洁的身姿,肃穆的神情所折服,并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一起祈祷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光辉之神给予这片大地丰收与富饶。 结束了春耕祷告,塞拉久违地前往了圣教国银枫主神像所在的大教堂。 刚一出现,年轻的戴维德主教便欣喜地迎了上来。 “塞拉神选,我又听到了,我又听到了!” 塞拉无语凝噎,但是脸上的笑容必须保持。 “这次是什么呢?” “呃…其实我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得到…或者是没听清?” 戴维德这话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戴维德像是觉察不到尴尬一般,继续说:“没事,正如神选所说,只要我继续保持虔诚的心,定然能亲自聆听到光辉之神的话语。” “光辉之神祝福你。” 躲开戴维德以及其他一众似乎在开会的主教,塞拉在大教堂内转悠了一整圈,确保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看到她出现之后,转身便走。 她可不想被恰好到访的王公贵族们缠上,拉着自己讨论光辉之神,陪着他们祷告,聆听他们的忏悔。 王公贵族的忏悔很无趣,他们并非真正的悔改,也不曾有过后悔,只是来求一个心里安慰。 忏悔自己试图夺取他人家财的男爵回家之后该动手还是动手。 暗害兄长成为家族继承人的伯爵假惺惺地请求光辉之神为自己找到杀人凶手,并在主神像下哭得不能自己。 声称要对自己的农奴仁慈一些以换取光辉之神照耀的贵族象征性地发了几块发霉的黑面包,忽然走了好运,以为祷告有效,立刻要求农奴必须翻倍劳作,把之前吃的赚回来。 塞拉从来不觉得自己不信神成为神选有什么问题,来祷告的那些信徒有几个比自己干净,纯粹? 他们一边信奉着他们眼中至善,洁净的光辉,回去之后却做着只能在夜幕降临之后诉说的故事。 比起他们,塞拉把光辉神不当回事实在算不了什么。 塞拉正欲离开,却不曾想,大祭司斯图尔特追了上来。 “神选,有两位梭伦帝国而来的客人也许需要你陪同一下…你这是要忙着做什么别的事情吗?” 塞拉笑容一滞,但随即恢复如初。 “不,没有什么急事,梭伦帝国的客人不会是塔妮娅公主吧?” “不不不,是梭伦帝国六柱之一的费迪纳带了一位不知名的客人来了,而且已经在银枫主神像下呆了很久。我听一位公爵说过,费迪纳家的那一位,之前说过想要见你,但是因为你恰好不在,因此他就没有再提…而且他还想前往银枫神树下看看。” 塞拉委托了圣教国图书管理员们查找与“亚斯”有关的内容,今天正好是约定日期,心思根本不在这里,例行公事打卡走人就是她的打算。 然而费迪纳的身份很特别。 六百年前,侵染之灵席卷梅拉大陆,无数国家在这场浩劫中被摧毁,使得各大种族摒弃前嫌,相互合作。 位于梭伦帝国所在区域的诸多王国废墟之上,六位领袖重新组织起了有效的反抗。 在他们的引领下,梭伦帝国的前身不仅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侵袭,更是成功等到了其他种族联军的到来,合力反杀侵染之灵。 在侵染之灵结束之后,梭伦帝国建立,这六位领袖也被称为梭伦帝国六柱。 岁月流逝,再强的家族也逃不过衰败的命运。 起初六柱对于梭伦帝国的影响力极大,但是继任者不争气,加之梭伦帝国强盛,暗中打压六柱,剥离他们的影响力,只留下名誉头衔,于是六柱逐渐开始衰败。 如今的六柱早已不是昔日支撑帝国的支柱,而是史书中热血飞扬的一段文字,也是放置在高台上的雕塑,供人瞻仰膜拜。 随着近些年梭伦帝国极盛,六柱也愈发无人知晓。 若不是罗耶·费迪纳,也就是费迪纳家近年来最惊才绝艳的武者出现,恐怕就连塞拉都遗忘这段历史了。 毕竟费迪纳家以专精武技,以纯粹的力量匹敌高阶魔法闻名。 塞拉缓步走进银枫主神像所在的教堂。 亚麻色短发的罗耶·费迪纳穿着一身银白色链子甲,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仰着头,望着仿照银枫神树复制出来的主神像,似在深思着什么。 听见塞拉的脚步,罗耶微微回过头。 “光辉神选塞拉·奥菲莉娅向您问好。” 若非塞拉亲自见到,在街道上碰见罗耶,是断然不会相信他是一位被评定为水晶级的冒险者,这份实力几乎等同于六阶魔法师了。 罗耶浑身散发着一股书卷气,就连脸上的线条在笑起来时都显得十分柔和,跟那些随时抽刀砍人的杀胚一点不像。 罗耶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同时咳嗽了一声。 坐在不远处,一直捧着一本书在观看的少女打了一个激灵,有些后知后觉地站起了身。 “夏蕾姆…你好。”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自我介绍,也不知道夏蕾姆是姓还是名… 黑色的长发未经打理,散乱地垂落着,被遮掩住的浅蓝色眼眸有着些许困倦之意。 夏蕾姆的脸很耐看,有些婴儿肥,但是却显得她娇俏可爱,属于走在街上如果你瞄了一眼,就想要再偷瞄一眼的那种。 塞拉忽然陷入了沉思。 自己第一次见璐璐缇斯偷瞄了多少眼来着? 罗耶为夏蕾姆补完了介绍。 “夏蕾姆·奇恩,是位魔法师。” 塞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记忆深处的某些东西正在苏醒。 六柱的奇恩家? 这可算是稀罕事了,如果塞拉没记错,梭伦帝国为了防止六柱互相联系,在六柱刚刚衰落时便把他们的封地分到了帝国最边远的四地,美其名曰“拓荒镇边”。 随着时光流转,相隔甚远的六柱联系越来越少,继承人更替也使得老一辈的人情愈发稀薄,六柱之间互相都听说存在内讧。 现在竟然有两位聚到了这里,并且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我可以称呼你为罗耶吗?” “请。” “那么,罗耶,今日你们想在银枫神像下祷告什么呢,是否想通过我,将您的意思传递给神明?” 罗耶转头望着这个仿照银枫神树制作的主神像,问:“听闻在神树之下,能够听到光辉之神的声音,受到光辉之神的庇护,这是真的吗?” 塞拉:“虔诚者自然可得。” 罗耶沉默许久,又问:“心存善意之人能得到回应,心存恶念之人会被唾弃…但若是,心存善意,却要以恶念形式方能成功将善意播撒而出…神又会怎么看?” 罗耶的眸子干净而澄澈,眼中倒映着神像神圣的姿态。 见塞拉迟迟不回答,罗耶歉然一笑:“是了,这样的问题不该问神。” 塞拉也笑了。 “我不问您到底在渴望什么,不过心中已有答案,何必来求神?” 罗耶抿了抿嘴,没有说下去。 “换个话题吧,我听人说,塞拉神选与璐璐缇斯大魔法师是朋友,那么神选可否知晓她的下落?” 塞拉警惕起来了,璐璐缇斯失踪后怎么一个个都惦记起她了。 不会也是为了沙曼叛乱的事情来的吧? “你不妨去问问塔妮娅公主,她与璐璐缇斯也是无话不谈的密友,也许她能有些我不知晓的信息呢?” “塔妮娅吗…我和她谈不来的。”罗耶站起身,轻拍了一下还在犯迷糊的夏蕾姆,让她打了个激灵。 “感谢神选的陪伴,多嘴问一句…我真的不能前往神树下吗?” 塞拉只是笑,没有回答。 罗耶牵着夏蕾姆的手向塞拉微微欠身,离开了大教堂。 望着这两人离去的身影,塞拉若有所思。 “梭伦难道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怎么从璐璐缇斯沙曼平叛之后,好多东西看不明白了呢?” 不管了,关我什么事,反正我就是摸鱼上班的神选罢了,现在工作结束,该摸了。 67.离开的准备 亚斯东境三城在盖伊公爵死后陷入了短暂的混乱,好在黑盾骑士团的团长威信很足,重新掌控了局势,这才没有让来到黑盾城的贵族找到借口暂时代领职权。 路禹能够想象远在王城的亚斯三世会是何等地愤怒。 他好不容易借着一场聚会把王城内的贵族子弟坑骗到前线,并且成功让他们发挥愚蠢作风,死伤惨重。 一切都在完美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然而盖伊却不服哥布林王,非要趁着对方将死之际,亲手斩杀对方,一雪前耻。 现在盖伊死了,他用他的死亲自毁掉了自己老成持重的标签,顺利地让每个人想起了他被哥布林王击败的历史。 黑盾骑士团团长明显控制不住黑盾城的各方势力。 就在路禹继续支付代价的这三天,黑盾城诸多势力都想着趁黑盾骑士团接管权利的真空多捞一点好处。 要么是赖掉盖伊公爵的账目,要么是趁机打击异己,多拿点份额。 除了冒险者工会依旧在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之外,大多乱糟糟的。 贵族们趁着这时候疯狂购买冒险者们斩获的哥布林首级,并且 不过这些都和路禹没关系了,他已经做好准备离开这里了。 巨火蜥腐蚀液,星光史莱姆的魔核,哥布林指骨都到手了,在亚斯的短暂停留也让西格莉德彻底适应了仆人的身份,连带着算账都进步了不少。 璐璐缇斯短暂的恢复之后,通过精法勉强能跟西格莉德对上话了,除了杂音大一点,很多时候需要西格莉德去自己补全被杂音覆盖掉的细节之外,已经方便了不少。 经过璐璐缇斯的测试,路禹的魔力经过连续不断的魔法使用也有了些许进步,用路禹最爱的计量单位来算,就是能多丢一发火球了。 停留在亚斯想要达成的目的基本都已经达成,素材收集部分甚至超出预期完成。 十四份炼药素材已经得到三份,用璐璐缇斯的话来说,余下十一份随缘就好,毕竟里面可是有无法被同类型素材替代的…比方说,龙血。 之前璐璐缇斯炼制这个药剂用的是笨龙的血,而笨龙本身实力并不强,因此对于龙血没有太多要求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 路禹实在忍不住,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这个药剂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给笨龙变形用的。”璐璐缇斯很干脆地说,“我和你说过吧,笨龙的智商有些问题…他总是被坏家伙欺负。” “那家伙虽然在龙里面算是小不点,但是对于我的家而言实在太大了,也太招摇了…” “比较头疼的是,我按照已知的配方调配的变形药剂对笨龙无效,或许是因为体型太大,或许是因为种族原因,所以我就尝试性地…富有创造性地投入了一点点别的料…” “然后你就爆炸了。”路禹捂着额说出了结果。 璐璐缇斯这些话要是说给路禹的化学老师听,对方估计会气得脑溢血。 璐璐缇斯也很委屈,以前做实验失败无非就是素材作废,哪知道这次实验这么多巧合碰到了一起,导致药剂奇妙地产生了怪异的效果,让自己成为了这副模样。 璐璐缇斯坚信,这里面一定有爆炸时激活的卷轴一份功劳,她不认为自己的药剂能错得如此离谱。 路禹则开始思考跟璐璐缇斯屁股后面吃软饭的危险性是不是太大了,这货要是再把家炸一次,她是七阶魔法师没事,自己在爆炸中存活的概率是不是很低啊… 安德鲁来到路禹家中时,发现西格莉德已经打包好了行囊,路禹也在翻阅从领主府借阅来的书籍,似乎是想赶在归还前看完。 “路禹你要走了?”自从路禹允许安德鲁直呼其名之后,他跟路禹一直走得很近。 路禹虽然对旁的人很傲气,对自己认可和亲近的人没架子,这一点真的让安德鲁非常敬仰。 “对,我们准备离开亚斯,继续开始旅行了。” 安德鲁说:“可你才来亚斯没多久,这里还有很多地方你没看过,这样就走不就太可惜了吗?” “不可惜,这段经历对我足够了。” 贪婪愚蠢的贵族;平时显得精明,临事却糊涂的领主;狡诈凶残的哥布林;睿智英明的哥布林王;能把性命互相托付的冒险者; 虽然短暂,但是路禹的确从亚斯这个国家窥见了这个世界的一角。 作为一切的开始,他觉得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为以后的旅程做足了心理准备。 或许是觉得安德鲁和别的贵族不太一样,或许是觉得他有希望逃离家族的束缚,走向另一条可能取得成功的道路,路禹和璐璐缇斯都愿意给安德鲁一份机遇。 “人偶你带来了吗?” 安德鲁点头。 路禹今天邀请他造访,并且还要带上人偶,这让他很困惑,不过他也没多问什么。 让西格莉德把人偶抬进房间里后,路禹让安德鲁在大厅里稍待片刻。 安德鲁已经把人偶改造成了一个十分可爱的少女,也许这就是最符合安德鲁审美标准的情人吧。 比起那些戴着面具,喜欢互相试探的贵族女孩,安德鲁更爱的却是一具人偶,至少她足够安静,也足够真实。 璐璐缇斯出手,将安德鲁之前刻画的法阵抹去,为这个人偶嵌入了一个合适初学者进阶学习的法阵。 十几枚魔核被吸干,法阵功成。 璐璐缇斯叹气:“魔力利用率太低了,真的好浪费,好想要回自己的身子。” “你还能有魔力用就该谢天谢地了,爆炸天才。” 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爆炸天才外号,璐璐缇斯不满地用触手敲打着路禹的手腕。 “别闹,该拿给安德鲁看了。” 跟着西格莉德一起喝茶的安德鲁眼睛总是不自觉地瞄向人偶所在的方向,虽然知道路禹不会把自己的人偶怎么样,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刚才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是个渣男,莫名其妙就把自己的女孩让给了其他人… 看着路禹把人偶吃力地抬出来,西格莉德连忙上前接手,把人偶扶正。 “填上合适的魔力容器,驱动她试试。” “可是她还没被修好啊…” “你别问,试试看就对了。” 安德鲁“哦”了一声,乖巧地从衣服夹层摸出一枚水晶,嵌入人偶。 “西格莉德,还有路禹,请你们退开一些,因为法阵问题,她总是会做一些奇怪的动作…我被她扇过巴掌,很疼。” 站立的人偶没有做出奇怪的动作,伴随着魔力的注入,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明亮。 安德鲁讶异地控制着她去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路禹,人偶完美地完成了这个指令,而且动作不再僵硬,而是与人类的行为举止十分贴合。 在安德鲁的操纵下,人偶在房间里蹦蹦跳跳,不断地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直到魔力用光,轰然坠地。 已经知晓了什么的安德鲁蹲下身,查看了人偶的法阵,然后颤抖着站起身,热泪盈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作为他的师父,老德雷克并不知晓人偶方面的知识,亚斯周边诸国更是没有一位出色的人偶师。 一切的知识都需要安德鲁自己去摸索,这才有了安德鲁为了修改人偶,乱动法阵的事。 “嵌套了两个法阵,一个初学者,一个进阶,你可以对比着看看,继续往上摸索。” “谢谢,真的太谢谢了。”安德鲁说话带着颤音,不断地摸索着自己身上的口袋,把值钱的物件一件一件往外掏。 尽管他很清楚这些东西在知识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去这么做。 “收回去吧,我也不是为了钱送给你这两个法阵的,来到亚斯之后你帮了我不少忙,虽然我们一开始有点小冲突,但是那之后我们相处还是蛮愉快的。” “虽然这句话我这个外人来说不合适…可你真的不像个贵族,如果当家主,一定会很辛苦。” “当然,选择什么样的路,是你自己的事,我也只是以外人的角度点评一句。” 安德鲁点了点头:“我会认真斟酌的,毕竟我真正的愿望是成为一位出色的人偶师,然后亲自为人偶赋予灵魂。”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嘀咕了一句:“那他要走的路可太远了,不过有梦总是好事。” 路禹问璐璐缇斯:“你以前的愿望是什么,就是成为魔法师吗?” “对,成为魔法师就好,无论是什么魔法师都行…这样,我家里人就能吃饱饭了。” 西格莉德走到路禹身边耳语了一会。 路禹笑着对安德鲁说:“没想到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帮忙。” 安德鲁肃然道:“请您直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到底。” “不是什么难事,就是我们这还有几箱银币没能花出去,我们也不可能带着这么多银币上路,你看看有没有渠道帮我换成金币,或者高价值,便于携带的素材。” 68.闭合 瓦伦跟奥尔加正在数钱。 从公爵府兑换回来的奖励,从冒险者工会领到的奖赏堆积在一起,足足有三大箱。 对于一群精钢级冒险者而言,这就是他们从来都不敢想象的财富。 盖伊公爵的死让公爵府一片混乱,连带着账目和奖励都有些说不明白了。 原本茱蒂丝以为自己小队的赏金没法得到支付,却不曾想,因为之前跟着路禹出名的缘故,盖伊公爵的子嗣爽快地付了账。 沃勒骑马出去转悠了一天,为茱蒂丝带来了黑盾城后方诸多城镇的田地报价,顺便还把田地所在的贵族底细都摸了一下。 买地已经势在必行,他们不希望天天刀口舔血,直到自己年老体衰时仍在与魔物搏斗。 居安思危,趁着大家刚把钱赚来还没有乱花出去,提前布局未来才是正道。 沃勒提议买地自然也要买奴隶,有了奴隶,劳作就不需要自己去操心了。 不过茱蒂丝却没有第一时间赞成这个提议,而是看了看正在数钱的瓦伦与奥尔加。 还没等这两位发表自己的看法,房门被敲响了。 茱蒂丝打开门,发现是路禹与西格莉德,热情地把他招呼进了房间里。 路禹一进房门就被满地的钱币闪瞎了眼。 “你们迟早要花的,擦这么干净干什么?”路禹忍不住吐槽。 瓦伦跟奥尔加默契地摸着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奥尔加说:“大家都穷惯了,租房要钱,武器保养要钱,吃饭要钱,疗伤要钱,购买各种道具也要钱,平时狩猎魔物,我们根本剩不下什么,组建小队快两年了,每个人都是穷嗖嗖地。” 瓦伦接着说道:“有了钱,茱蒂丝提议说拿起买地,这些钱估计很快就全花出去了,我们就想着擦干净一些,赶在这两天稍微感受一下贵族们躺在钱堆里睡觉是什么滋味。” 沃勒撇撇嘴:“也就贵族白痴,睡钱币上不嫌硌皮肤,要睡你们睡,今晚我可要睡床上。” 冒险者小队难得这么放松,总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的他们第一次尝试着展望更远的未来了。 短暂地相处,路禹也知道茱蒂丝等人都是热忱,有正义感的冒险者,更别说大家一起并肩作战,在最危机的时候也没有互相放弃。 此前已经提醒了安德鲁,这次来找茱蒂丝就是为了告知他们即将到来的危险。 “亚斯国内会有动乱?” 四人组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路禹说的话。 亚斯三世励精图治,虽然黑盾城大领主盖伊公爵冒进阵亡,但是黑盾骑士团已经初步稳住了局面,只要盖伊公爵的子嗣接过领地的权利,一切就会恢复如初。 哥布林王的死基本预示着逻坦平原地宫的哥布林只能进入防守状态,短时间内无法作乱,加上有冒险者不断深入削弱他们的实力,怎么看都是形势大好啊。 “亚斯王国南方的诺特伯爵带领着一众领主开始私自铸造钱币,这件事很快就会瞒不住了,私自铸造钱币是个什么概念,不需要我说吧?” “哥布林王的死对于亚斯国内才是最大的问题。”茱蒂丝很快就想通了关键所在,她惊讶地站起身,有些紧张了。 路禹微微点头:“亚斯王国全国无人能够匹敌黄金级的哥布林王,这也就导致了贵族们虽有内斗,但是整体还能保持对哥布林的同仇敌忾…可哥布林王已经死了。” 就连脑子有些不好使的沃勒都已经流下了冷汗。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边境问题缓解,哥布林无力趁着亚斯王国动乱时候入侵,那国内的保守贵族和拥王派贵族自然就到了各自算账的时候了。 亚斯三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他送来前线的贵族没有被哥布林当场杀死,而是被俘虏,并且真的有哥布林能够通过贵族提供的信息分析出亚斯国内的局势。 哥布林王的死,反而把亚斯王国的国内矛盾直接推向了巅峰。 亚斯三世和哥布林王各自都做出了对自己国家有利的决定,然而就结果上来说,哥布林王远胜于亚斯三世。 而亚斯国内的情况嘛,有人觉得集权好,有人觉得分封领主制好,既然大家都说服不了对方,那就打吧。 谁赢了,谁有理,也不用再说服了。 奥尔加看着一地的钱币,用征询地眼神望向茱蒂丝:“我们,还买地吗?” 如果真如路禹所说,未来内战将起,那么买下的田地根本无法给他们安心感。 “国王应该能赢吧?”瓦伦试探着问。 “安德鲁自己的结论是,给国王两年时间也许胜算会很大,但是我们间接导致了哥布林王死去,现在均衡的关系被打破,所以嘛…如今的胜算就是对半开了。” 对半开是最痛苦的结论,这意味着战争只要打起来,一时半会还打不完,两边极有可能形成对耗的局势。 无论谁赢,对耗对普通民众的伤害都是最大。 茱蒂丝脑子转的飞快,很快她就理清了路禹提供为自己提供的信息。 她先是提醒其他三人嘴巴管严,开始禁酒,防止走漏消息。 紧接着,她当场决定不再买地,而是购买粮食作物以及种子…思考了一下,顺便囤点酒。 食物,药材都是战时的硬通货,至于该怎么躲过强制征收,那就该茱蒂丝自己去想了。 路禹还能帮她的,就是给她一个最后的避难去处。 纸张上,炭笔涂抹出一团黑漆漆的球,周边被胡乱描出了一种雾气缭绕的感觉,无数触手从雾气当中伸出。 黑雾旁边,是一个狼的脑袋,以及一个火柴人。 三者都被一个巨大的爱心罩了起来。 “绕开诺特伯爵领,前往大雪山方向所在的森林,那里有一颗十分十分巨大的树,树洞异常宽敞,里面有个和这个差不多的图案。” “如果你到了地方,就四处转悠,那片地区有只白狼,是那片区域的霸主,把图展示给他看,他会理解是什么意思的。” 茱蒂丝接过画像,端详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看向路禹一直背在身上的背包,再度回忆起了血肉战车消失当晚没有一起消失的那只触手怪。 茱蒂丝笑着对着路禹施了一礼,其余三人见到队长这么做,也紧随其后。 这些消息若非路禹特地告知,他们恐怕要到战争即将开始时才能知晓,而到了那时候,物资早就被贵族囤积起来了,他们想要获得,大概只有为贵族效力一条路。 为贵族效力就要上战场,而他们四个人进入战场连水花都激不起几分。 路禹此举相当于是救了他们一命,不仅如此,还为他们谋了一个退路。 从见到路禹开始,一直在交好运的四人不由得觉得路禹就是他们的幸运之神。 若非他们阴差阳错地登上了那辆血肉战车,与路禹并肩作战,又怎么能得到黑盾城内冒险者的交口称赞,从无名之辈,变得小有名气? 如果不是他们 奥尔加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路禹一番话说得,像是要离开亚斯王国了。 “是的,我马上就要离开了,明天支付完召唤物的代价,再休息一下就该启程了。” 知道路禹四处旅行,四人也不作挽留,而是一一上前与路禹以及西格莉德拥抱。 茱蒂丝拥抱路禹时,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帮我和你的触手同伴也道声好。” 路禹惊讶了一瞬,随即笑了起来。 “她已经听到了。” 四人想要做点什么感谢路禹,但是他们却尴尬地发现,路禹根本不需要他们效劳。 “还真有两件事需要你们帮忙。” “第一嘛,如果你们见到了白狼,互相多多照顾一下。” 四人组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嘛…其实我也委托了安德鲁去帮忙寻找,你们也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吧。” 路禹把在森林中捡到的遗书,以及那袋钱币拿了出来,交给四人组。 “这位叫做娜卡的冒险者没有提及自己的弟弟是谁,只说之前住在王城,可我在王城实在没能找到对方,因此希望你们能帮忙把遗物送到。” 路禹说完,才发现茱蒂丝,沃勒,还有奥尔加脸上露出了悲伤的表情。 瓦伦捏着遗书颤声询问路禹在何处发现的,路禹如实回答。 得到答案之后,瓦伦开始大声嚎哭,声音在猛然拔高之后迅速变得沙哑。 撕心裂肺。 沃勒上前,一把搂住他:“大声点哭,大声点…哭完之后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做这一行的,意外总是很多,你当冒险者时候不也做好了某一天回不来的准备吗。” 奥尔加向路禹解释,娜卡是瓦伦姐姐的队伍队长,他们此前都在王城活动,大约在半年前两个关系很好的队伍短暂地分开了。 茱蒂丝小队往东,来到了东境继续赚钱。 而娜卡小队向南,希望完成最后一单,再一起去东境淘金。 也许最后一单真的有某种诅咒,在冒险者圈子里一直就流传着这么一句话。 当你打算把某件有风险的事当做最后一件事来做时,厄运就会追上你。 “可娜卡貌似才是白木级的冒险者…你们是精钢级啊。”路禹不解。 “是伪装,有些队伍会收一些故意不升冒险者等级的人,伪装成很弱小的样子,实际上这些人实力不差,就好比我…我是队伍里唯一通过秘银评定的。” 现在路禹知道为什么在地宫中,奥尔加的护盾那么结实了,藏得好深啊! 娜卡小队失去联络之后,瓦伦一直想要多赚一些钱,前往南方,多雇一些人寻找姐姐的下落。 没想到,路禹这个幸运神为他省下了这笔开销,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他不愿意接受的噩耗。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命运,在亚斯的经历,仿佛一个圆圈,到了自己即将离开的时候,这个圆,前后闭合了。 该还的恩情也还了,该了结的托付也了结了。 该走了。 69.巨龙 没有通过投骰来决定前行路线,路禹最终选择的路线是往逻坦河下游走,因为这条路线哥布林王年轻时走过。 跟随者奔腾的逻坦河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路禹能见到的地貌依旧以丘陵为主,爬山,钻树林已经是每日旅行必做的事了。 起初路禹和西格莉德还会感慨这些无人踏足之处秀丽的自然景色,偶尔陶醉地驻足停留片刻,抱着放松的心态欣赏片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兴奋不再。 而璐璐缇斯则是早就看腻了,她以前住在山林当中,天天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一点也不觉得新鲜。 对她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越走越人迹罕至,终于可以从背包里出来,挂在路禹的肩膀上活动了。 旅行就是这么枯燥的事情,抛开那些喘气空档停下,瞄向远方的惊鸿一瞥,那么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低头赶路,小心提防周围的一切。 时值春天,万物复苏,因此路禹等人一路上能够依靠捕猎不断地获取食物。 矫健的西格莉德不愧是被精灵养大的,轻而易举地就从几个隐蔽的树洞里掏出了松鼠以及他们过冬没吃完的食物。 路禹跟松鼠缘分是真的不浅,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抓到的第一只猎物就是松鼠,那之后更是依靠白狼跟松鼠的收藏熬过了第一个月。 璐璐缇斯抓到了两只野兔,触手十分麻溜地剥皮,洗净。 至于路禹,通过在黑盾城借阅的书籍,他判断出了能吃的野菜,拔回来不少。 树枝堆好,路禹手心火苗蹿出,开始了烧烤。 今天运气非常好,烹饪途中竟然有几只野狼靠近,西格莉德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把他们拖了回来,当做明天的口粮。 “前面似乎有个很大的峡谷,我们钻不钻啊?”正在撕咬兔肉的璐璐缇斯询问。 “说了多少次了,给我关声音,你每次吃东西都开外放算怎么回事。” “别在乎那些细节,一开一关对现在的我而言太浪费魔力了,我们随身携带的魔核可不多,以战养战又浪费时间。” 路禹只能回答璐璐缇斯的问题:“我不太想钻,峡谷虽然大,但是岩壁上很有可能生活着会飞的动物或者魔物。” “前者还好,最多是袭扰一下,后者很可能想把我们当做点心吃掉,不过…” 云层中的轰隆声适时响起。 树叶沙沙作响,树枝逐渐被风压弯,地上的沙尘飞起,险些将点燃的篝火吹灭。 路禹生火烧烤时就有变天的迹象,现在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青紫色的电光时不时于铅灰色的云层上方闪烁。 “如果我们绕开峡谷走,林地里没什么躲雨的地方,不想浑身湿透,那么我们只能进峡谷了,至少那里还有能躲雨的洞口。” 三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午餐,收拾好东西,赶在暴雨来临前疾驰到峡谷入口,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小石窟。 不过路禹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在石窟前驻足,望向天空。 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在看什么,纷纷抬起头。 雨点开始滴落,起初是零星的几滴,随即越来越密。 狂风呼啸着吹过峡谷,经过狭窄的洞口,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尖啸声。 路禹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林,因为暴雨突然降临,那里的鸟儿们慌乱地扑扇着翅膀,寻找着自己的巢穴。 璐璐缇斯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峡谷异常安静,竟没有一只鸟儿飞向这里。 如此多的岩壁,会飞的魔物与动物天然的避雨所在,为什么看不到一只在暴雨来临时归巢? 除非,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动物们十分忌惮,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路禹找到了石窟附近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三人合力挪动到了石窟的门口,挡住石窟的一半,这样子体积大一点的魔物无法直接挤进来。 雨越下越大,潮湿的水气随着风刮进了石窟,令温度开始下降。 路禹从背包里取出早就购置好的衣服递给西格莉德裹上,这才缓解了降温带来的不适。 不敢生火,尽管璐璐缇斯刚才机智地用触手带了不少树枝回来,但是这个峡谷有些反常,因此路禹不愿意过度暴露自己。 看着雨没有停的意思,三人开始轮流与休息恢复体力,等到天亮,雨停之后迅速离开这里。 临近清晨,换班已经换了整整一轮,雨势逐渐变小,但是风依旧很大。 璐璐缇斯趴在西格莉德的身上,两人睡得都很香,只剩下路禹一人望着石窟外的雨点发呆。 闲极无聊,他拿出手机,沉思了一会,选择了开机。 来到这个世界时,这台手机是满电的,现在却只剩下了百分之五十六。 路禹很清楚,手机的电量用完就没,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就是开机看一眼就关机。 屏幕照亮路禹脸的瞬间,地面颤动了一下。 路禹狐疑地看着屏幕界面,确信自己关闭了手机震动。 他关闭手机,轻微的震动再次袭来,石窟内有细碎的沙子落在路禹身子上。 路禹竖耳聆听,在呼啸的狂风中,他隐约听到了风吹打船帆发出的沉闷声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路禹惊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忽然炸开。 席卷的风浪吹得石窟外的石子飞去,形如炮弹,拍打在石壁上,碎裂,四溅。 风灌进了石窟,路禹猝不及防之下被砂石迷了眼睛,熟睡的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也被惊醒。 那个不知名的生物重重地落在了路禹石窟一侧的峡谷上方。 三人蹑手蹑脚地挤在石窟的角落,小声地交谈着。 “路禹,什么东西出现了?”璐璐缇斯问。 “我不清楚啊,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知道他像是刚从峡谷之外返回。” “这个动静…主人,他的体型应该特别巨大,你听…” 隐隐约约地,三人似乎能听见夹杂在风中,巨石被碾碎的“咔咔”声。 众人也不需要猜了,因为下一秒… “吼!!” 令人生畏的龙吼响起。 嘶吼的风根本无法阻挡它的吼叫,龙吼将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震得周遭的一切生灵头皮发麻。 路禹冷汗直流,西格莉德更是脸色苍白。 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没动物和魔物敢进入这座空旷的峡谷了。 这里竟然住着一条龙? 三人只能祈祷,龙在威吓慑服周围的生灵之后迅速离开,让他们能够快点跑路。 就算这条龙只有精钢级的实力,他们三人对付起来也很吃力,体型差距和种族天赋摆在那里,路禹的召唤物未必能起太大效果。 然而事与愿违,峡谷上方的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振翅的声响,巨龙落在了峡谷下方,庞大地身躯落地的一刹那,路禹脚底发麻。 巨龙低沉的“咕噜”声与鼻息声开始回荡,每一下都让路禹心跳加速。 “嗤”地一下,挡在门口那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似是被什么穿透了,随即便被拉拽开。 “人类的气息…” “无需再躲了,走出来,滚出去,这是我栖息的领地,下不为例!” 石窟外的巨龙发出人类的声音。 有了哥布林王会说人话的先例,龙这种生命悠长的生物会人类的语言已经不会让路禹感到惊讶了。 只是,他的承诺可信度… 路禹三人没得选,人家都已经闻到味了,总不能赖在石窟里死活不出吧。 路禹拦住想走前面的西格莉德,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如同山岳一般的“绿色”巨龙。 他的皮肤像是与泥土嵌在一块,布满绿色苔藓的土块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甚至隐隐能看到绿色的植被皮肤的泥土中生长。 淡金色的竖瞳倒映出了路禹三人的模样,沉重的鼻息喷涌,路禹能闻到其中淡淡的血腥气。 通过微微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到牙齿表面密布的小小棘刺,这些可以撕裂猎物的“尖刀”上还挂着食物残渣。 龙首昂起,抵入雨幕。 “为何止步,我命令你们,离开!” 路禹想也不想,扯上西格莉德就走。 巨龙抽动鼻子,对着路禹洞窟的位置猛嗅了一下,巨大的眼睛里浮现了狐疑之色。 “人类,停下。” 一样是高高在上喝令的口吻。 路禹本想加速逃跑,但是想到自己两条腿哪可能比得上会飞的巨龙,他便作罢了。 路禹转过身,暗自做好了召唤准备。 他可不想把命赌在一条高傲的巨龙一时仁慈上,风险太大了。 巨龙来到路禹身前,仔细地又嗅了一会。 巨大的龙首微微垂下,凝视着路禹。 “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69.巨龙 没有通过投骰来决定前行路线,路禹最终选择的路线是往逻坦河下游走,因为这条路线哥布林王年轻时走过。 跟随者奔腾的逻坦河水走了足足一个多月,路禹能见到的地貌依旧以丘陵为主,爬山,钻树林已经是每日旅行必做的事了。 起初路禹和西格莉德还会感慨这些无人踏足之处秀丽的自然景色,偶尔陶醉地驻足停留片刻,抱着放松的心态欣赏片刻,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兴奋不再。 而璐璐缇斯则是早就看腻了,她以前住在山林当中,天天都是差不多的景色,一点也不觉得新鲜。 对她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越走越人迹罕至,终于可以从背包里出来,挂在路禹的肩膀上活动了。 旅行就是这么枯燥的事情,抛开那些喘气空档停下,瞄向远方的惊鸿一瞥,那么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是在低头赶路,小心提防周围的一切。 时值春天,万物复苏,因此路禹等人一路上能够依靠捕猎不断地获取食物。 矫健的西格莉德不愧是被精灵养大的,轻而易举地就从几个隐蔽的树洞里掏出了松鼠以及他们过冬没吃完的食物。 路禹跟松鼠缘分是真的不浅,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他抓到的第一只猎物就是松鼠,那之后更是依靠白狼跟松鼠的收藏熬过了第一个月。 璐璐缇斯抓到了两只野兔,触手十分麻溜地剥皮,洗净。 至于路禹,通过在黑盾城借阅的书籍,他判断出了能吃的野菜,拔回来不少。 树枝堆好,路禹手心火苗蹿出,开始了烧烤。 今天运气非常好,烹饪途中竟然有几只野狼靠近,西格莉德毫不犹豫地重拳出击,把他们拖了回来,当做明天的口粮。 “前面似乎有个很大的峡谷,我们钻不钻啊?”正在撕咬兔肉的璐璐缇斯询问。 “说了多少次了,给我关声音,你每次吃东西都开外放算怎么回事。” “别在乎那些细节,一开一关对现在的我而言太浪费魔力了,我们随身携带的魔核可不多,以战养战又浪费时间。” 路禹只能回答璐璐缇斯的问题:“我不太想钻,峡谷虽然大,但是岩壁上很有可能生活着会飞的动物或者魔物。” “前者还好,最多是袭扰一下,后者很可能想把我们当做点心吃掉,不过…” 云层中的轰隆声适时响起。 树叶沙沙作响,树枝逐渐被风压弯,地上的沙尘飞起,险些将点燃的篝火吹灭。 路禹生火烧烤时就有变天的迹象,现在天空已经乌云密布,青紫色的电光时不时于铅灰色的云层上方闪烁。 “如果我们绕开峡谷走,林地里没什么躲雨的地方,不想浑身湿透,那么我们只能进峡谷了,至少那里还有能躲雨的洞口。” 三人三下五除二吃完午餐,收拾好东西,赶在暴雨来临前疾驰到峡谷入口,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避雨的小石窟。 不过路禹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在石窟前驻足,望向天空。 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不知道路禹在看什么,纷纷抬起头。 雨点开始滴落,起初是零星的几滴,随即越来越密。 狂风呼啸着吹过峡谷,经过狭窄的洞口,滤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尖啸声。 路禹扭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树林,因为暴雨突然降临,那里的鸟儿们慌乱地扑扇着翅膀,寻找着自己的巢穴。 璐璐缇斯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座峡谷异常安静,竟没有一只鸟儿飞向这里。 如此多的岩壁,会飞的魔物与动物天然的避雨所在,为什么看不到一只在暴雨来临时归巢? 除非,这里有什么东西让动物们十分忌惮,不敢靠近。 想到这里,路禹找到了石窟附近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三人合力挪动到了石窟的门口,挡住石窟的一半,这样子体积大一点的魔物无法直接挤进来。 雨越下越大,潮湿的水气随着风刮进了石窟,令温度开始下降。 路禹从背包里取出早就购置好的衣服递给西格莉德裹上,这才缓解了降温带来的不适。 不敢生火,尽管璐璐缇斯刚才机智地用触手带了不少树枝回来,但是这个峡谷有些反常,因此路禹不愿意过度暴露自己。 看着雨没有停的意思,三人开始轮流与休息恢复体力,等到天亮,雨停之后迅速离开这里。 临近清晨,换班已经换了整整一轮,雨势逐渐变小,但是风依旧很大。 璐璐缇斯趴在西格莉德的身上,两人睡得都很香,只剩下路禹一人望着石窟外的雨点发呆。 闲极无聊,他拿出手机,沉思了一会,选择了开机。 来到这个世界时,这台手机是满电的,现在却只剩下了百分之五十六。 路禹很清楚,手机的电量用完就没,因此大多数时候他就是开机看一眼就关机。 屏幕照亮路禹脸的瞬间,地面颤动了一下。 路禹狐疑地看着屏幕界面,确信自己关闭了手机震动。 他关闭手机,轻微的震动再次袭来,石窟内有细碎的沙子落在路禹身子上。 路禹竖耳聆听,在呼啸的狂风中,他隐约听到了风吹打船帆发出的沉闷声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随着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路禹惊得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怪风忽然炸开。 席卷的风浪吹得石窟外的石子飞去,形如炮弹,拍打在石壁上,碎裂,四溅。 风灌进了石窟,路禹猝不及防之下被砂石迷了眼睛,熟睡的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也被惊醒。 那个不知名的生物重重地落在了路禹石窟一侧的峡谷上方。 三人蹑手蹑脚地挤在石窟的角落,小声地交谈着。 “路禹,什么东西出现了?”璐璐缇斯问。 “我不清楚啊,我连他的影子都没看到,只知道他像是刚从峡谷之外返回。” “这个动静…主人,他的体型应该特别巨大,你听…” 隐隐约约地,三人似乎能听见夹杂在风中,巨石被碾碎的“咔咔”声。 众人也不需要猜了,因为下一秒… “吼!!” 令人生畏的龙吼响起。 嘶吼的风根本无法阻挡它的吼叫,龙吼将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压制了下去,震得周遭的一切生灵头皮发麻。 路禹冷汗直流,西格莉德更是脸色苍白。 现在他们知道为什么没动物和魔物敢进入这座空旷的峡谷了。 这里竟然住着一条龙? 三人只能祈祷,龙在威吓慑服周围的生灵之后迅速离开,让他们能够快点跑路。 就算这条龙只有精钢级的实力,他们三人对付起来也很吃力,体型差距和种族天赋摆在那里,路禹的召唤物未必能起太大效果。 然而事与愿违,峡谷上方的声音越来越响,伴随着振翅的声响,巨龙落在了峡谷下方,庞大地身躯落地的一刹那,路禹脚底发麻。 巨龙低沉的“咕噜”声与鼻息声开始回荡,每一下都让路禹心跳加速。 “嗤”地一下,挡在门口那块磨盘大小的巨石似是被什么穿透了,随即便被拉拽开。 “人类的气息…” “无需再躲了,走出来,滚出去,这是我栖息的领地,下不为例!” 石窟外的巨龙发出人类的声音。 有了哥布林王会说人话的先例,龙这种生命悠长的生物会人类的语言已经不会让路禹感到惊讶了。 只是,他的承诺可信度… 路禹三人没得选,人家都已经闻到味了,总不能赖在石窟里死活不出吧。 路禹拦住想走前面的西格莉德,一马当先走了出去。 这是一条如同山岳一般的“绿色”巨龙。 他的皮肤像是与泥土嵌在一块,布满绿色苔藓的土块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甚至隐隐能看到绿色的植被皮肤的泥土中生长。 淡金色的竖瞳倒映出了路禹三人的模样,沉重的鼻息喷涌,路禹能闻到其中淡淡的血腥气。 通过微微张开的嘴巴可以看到牙齿表面密布的小小棘刺,这些可以撕裂猎物的“尖刀”上还挂着食物残渣。 龙首昂起,抵入雨幕。 “为何止步,我命令你们,离开!” 路禹想也不想,扯上西格莉德就走。 巨龙抽动鼻子,对着路禹洞窟的位置猛嗅了一下,巨大的眼睛里浮现了狐疑之色。 “人类,停下。” 一样是高高在上喝令的口吻。 路禹本想加速逃跑,但是想到自己两条腿哪可能比得上会飞的巨龙,他便作罢了。 路禹转过身,暗自做好了召唤准备。 他可不想把命赌在一条高傲的巨龙一时仁慈上,风险太大了。 巨龙来到路禹身前,仔细地又嗅了一会。 巨大的龙首微微垂下,凝视着路禹。 “你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气息。” 70.雾中哭声 路禹脑子嗡了一下,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性就是璐璐缇斯暴露了。 他要是记得没错,璐璐缇斯为了给笨龙炼制变形药剂,可是用了笨龙的血液作为素材的…不会真的给闻出来了吧! 可自己跟璐璐缇斯相处这么久,又不是没闻过璐璐缇斯,啥味道都嗅不到啊,这巨龙什么鼻子啊? “长角的女孩,打开你的包囊,取出里面的东西。” “唉?” 西格莉德与路禹的反应如出一辙,她也觉得是璐璐缇斯被发现了,都做好开启混血熔炉,先发制人,一拳打爆巨龙下巴的准备了。 自己的背包里并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啊。 西格莉德望向了路禹。 她只听从路禹的命令,如果路禹不肯,那就是动手的信号了。 路禹迟疑了一会,对着西格莉德点点头。 得到首肯,西格莉德解下背包,开始一件一件把东西往外拿。 省着吃的调味料,制作好的干粮,离开黑盾城时购买的应急用卷轴,以及… 当被一层层麻布包裹着的哥布林王断手被掏出时,巨龙把头探了过去,认真地确认了气息。 “打开。” 断手请黑盾城里有名的工匠进行了加工,因此并没有腐坏,而是保持着被斩落时的模样。 巨龙望着断手久久不语。 “你们杀了他?”巨龙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起伏。 路禹也察觉到巨龙应该是认识哥布林王的,因此赶紧把之前与哥布林王相遇的种种说了出来。 路禹叙述期间,巨龙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脊背上的布满绿色苔藓的泥土与岩石不断地剥落,部分位置已经显露出了红褐色的鳞片。 路禹与哥布林王的故事说完,巨龙仰起头,望向亚斯所在的方向,眼神有些迷离。 “是啊,已经过去三十年…还是四十年了吧,他的寿命也该是到极限了。” “黄金级…这个评定的标准似乎是人类弄出来的,每个地方还都不太一样,也搞不清楚他巅峰到了哪个程度” 巨龙歪斜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我这一次睡了这么久吗?” “您认识哥布林王?”路禹问。 “他被半人马围攻时,我闲极无聊吼了一声,很偶然地救下了他。”巨龙说,“后来为了报答我,他在我身边呆了一段时间…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吗…” 说完,巨龙又一次凝视起了路禹。 “看在他欣赏你的份上,我就不过问你背包里那个有哥布林,龙,史莱姆,巨火蜥,以及其他微妙气息的玩意是什么了。” “人类,你可以离开了,不要打扰我休息。” 说着巨龙让开了路。 冒冷汗的路禹与西格莉德说了声谢谢,径直向前走去。 这只巨龙远超路禹想象的强大,按照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的推测,他至少有黄金,甚至以上的实力。 这种实力的巨龙在这片魔法师位阶普遍在四阶,魔物等级最高黄金的土地上几乎就是无敌的,如果他想,他可以轻松地摧毁毫无防备的人类帝国,异族群落。 除非举全国之力对抗,否则面对这样实力的巨龙只有死路一条。 好在这条巨龙并不残虐,相反,他看起来十分慵懒。 根据他背上的泥土与植被,以及他所说的话来推断,他这一觉睡了快四十年,而且他还打算睡个回笼觉,路禹已经听到巨龙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有的种族睡一觉就是别的种族一生,虚度光阴也不影响他们的强大,挥霍时间只因他们生命悠长,无所事事。 而有的种族,拼其一生才能勉强触摸到其他种族的起点,仅仅是这样,他就已经变得老迈,连享受自己努力的成果都来不及,便即将死去。 哥布林王就是从这里折返回逻坦平原的吧? 他从巨龙身上看到了什么,又在思考什么? 路禹不得而知。 “人类,看在那家伙的份上,我提醒你一件事。” 巨龙又打了个哈欠,翅膀微微张开,似是要起飞。 “起雾时候,别乱走。” 没头没尾,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深意的一句话,说完巨龙就振翅起飞,消失在了路禹的视线当中。 他们与巨龙没什么交情,人家愿意随口提醒一句已经很不错了,路禹自然也就没有追问。 直到路禹离开山谷,也才品出了“大雾天气里可能有奇怪的魔物活动”这个意思。 不管怎么说,能平安无事通过巨龙山谷就足够了,初见巨龙时,路禹的心脏差点停跳。 影视文学作品里看到巨龙都在屏幕,字里行间,再怎么脑补也无法有这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只有真正直面他们,才知道为何屠龙者会被这个世界的人尊敬。 大多数人不缺乏正面对抗巨龙的勇气,然而他们见到巨龙之后,庞大的体型差距,强悍的气势压迫,都会使得这些佼佼者动作变形,双股战战。 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光是站在巨龙面前,就会耗费全身的力量。 璐璐缇斯说路禹表现得很好,第一次见到龙还能保持镇定,与对方进行交谈。 路禹则觉得这是因为巨龙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恶意的缘故…如果要是拼命,他的召唤仪式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完成。 “慢慢来嘛,你才成为魔法师多久,一上来就要求你面对巨龙都不出现受迫性失误,这也太严格了,我小时候面对巨型林地蜘蛛都吓得火球放不出,可现在呢…” “现在你的火球也放不出去。”路禹吐槽。 “路禹!” “行了,别抽我,你触手最近打人疼起来了,是不是封印有所松动啊?” “只是身体的魔力恢复了一些,整体强度升上去罢了。” 这话让路禹很开心,璐璐缇斯能恢复一点是一点,哪怕使用不出高阶魔法,但是她身为触手怪,肉体强度足够也是可以做很多事的。 三人组走走停停,在离开巨龙山谷的第十天,站在山岗上眺望远处的西格莉德眉头紧皱。 “主人,似乎起雾了,雾气很浓,根本望不到远处。” 正在烤肉的路禹把手里的几串烤肉丢给璐璐缇斯,走到山岗上亲自瞄了一眼。 正如西格莉德所说,不远处大雾弥漫,可见度极低,随着微风的吹拂,雾气似乎在蔓延开。 两人赶紧回到火堆处,从烤肉师傅璐璐缇斯处拿走肉串,麻溜地吃了起来。 巨龙的提醒路禹一直牢记在心,自从离开巨龙山谷之后,他们就不在天微微亮之际赶路了,等阳光驱散林地中的雾气,他们才会开始上路。 无论雾气有什么危险,只要自己全程遵守巨龙的警示,那就没有问题了。 这次也是一样,吃完烤肉的三人迅速进入了找到的山洞当中,为了预防意外,璐璐缇斯找来了大量的树枝,枯木堆积在洞口,把这里伪装起来。 做完这一切,路禹三人在洞内点燃了一小簇篝火,就着火光,打起了牌。 没错,就是打牌。 太过枯燥的旅行若是没点娱乐作为调剂,三个人迟早憋出问题的。 为了让大家能在休息前放松下来,路禹从用来记笔记的本子上撕下纸,裁成一样大小,制成了简易的扑克。 原本还以为需要向两人介绍半天规则,但不曾想,璐璐缇斯很快就上手了,因为她在梭伦就玩过差不多的卡牌游戏,这还是贵族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之一。 如此一来,队内唯一倒霉蛋就确认为西格莉德了,刚开始接触扑克的她几乎一直在输。 三人玩斗地主,无论牌是什么都喊地主的大概也只有西格莉德这种憨憨了,不过她一开始连喊地主的确是把路禹震住了,吓得他还以为西格莉德有什么大牌,足够一口把他跟璐璐缇斯都按死。 不过经过了几天的惨败,总是被用炭笔在脸上涂涂画画的西格莉德也终于脱离了菜鸟阶段,开始反杀路禹与璐璐缇斯了。 今晚西格莉德牌运极好,竟然还拿到了三炸弹起手的牌,把地主璐璐缇斯炸得面无血…哦,看不到她的脸,反正她在聊天室里的确在哇哇大叫。 因为没法拿炭笔在璐璐缇斯的脸上作画,因此对于她的惩罚比较特殊。 西格莉德用指尖捏起一小抹沙子,洒在璐璐缇斯的身子上。 “呜呜呜…” “呜呜呜…” 西格莉德有些尴尬,惩罚内容是璐璐缇斯自己说的,如今璐璐缇斯在呜咽,是不是改一改比较好啊? 路禹则在聊天室里嘀咕了一句:“你定的规则啊,输了别‘呜呜呜’地抽泣好吧,这样让西格莉德很难办的。” 璐璐缇斯满头问号。 “谁呜呜呜了,你当我是输不起的贵族大小姐了吗?” “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可是结结实实仰着头被淋了一脸沙子。” “呜呜呜…” “…” “…” 三人手上的牌不约而同放下了。 他们忽然发现…哭声,是从山洞外传来的。 71.浓雾弥漫 璐璐缇斯依靠光学迷彩第一个来到了洞口,仔细地听了一会后,示意路禹也过来。 路禹透过洞口的纵横交错的枯枝瞄了一眼往外面,四周白茫茫一边,什么也看不见。 “呜呜呜~~~” 一阵风吹过,呜呜呜的声音再度响起。 接连几次都是有风吹过时才发出声音,这让路禹恍然大悟。 “原来是风声而已啊。” 狭管效应罢了,正常现象。 觉得没什么的路禹招呼着她们继续回去打牌,璐璐缇斯却伸出触手扯住了他。 “踏踏,踏踏…” “这也是风声吗?”璐璐缇斯问。 这明显的马蹄声令路禹立刻靠了过去,往外瞄的一瞬,他看到一名穿着银色铠甲的骑士飞速地疾驰而过。 不一会,密集的脚步声响起。 一群冒险者模样的人从大雾中涌出,出现在路禹等人的面前,他们在短暂地辨别方位之后,蹲下身,似乎是确认马蹄印,然后追着骑士离开的方向而去。 沿着逻坦河行走了近两个月,这是路禹离开亚斯地区之后第一次看到人,尽管因为大雾,这些人的脸都看不真切。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路禹默默记下了这群人离开的方向,三人也不再打牌,而是早早地睡下,保存好体力,明天一早起来赶路。 天亮,雾气散尽,路禹离开洞口后找到了昨天冒险者与骑士路过的地方,密集的脚印以及深深的马蹄印清晰可见。 顺着马蹄印前行了一段距离,天空乌云密布,不知为何,森林中雾气渐起。 路禹赶紧寻找四周是否有树洞,山洞可以钻一钻。 正在此时,地面颤动。 远方的树木被速度极快的巨物撞倒,数根参天大树齐刷刷地向着路禹所在的方向倒下。 路禹看见处于危险区域的璐璐缇斯还想冲向自己,急得大喊:“别过来,躲!” 说完,他一个飞扑,滚到一旁的小坡下。 这只不明生物愤怒地咆哮着远去,他的每一步都势大力沉,跺地时路禹浑身都在发颤,无数树木新生的枝叶都在他的怒吼声中飘落。 直到四周彻底没了动静,路禹这才爬上小坡。 看到地面上巨大且深入地面的印记,又看到那几株倒下,横在不远处的参天大树,路禹心惊胆战。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啊,居然有这么强悍的力量,这种破坏力与龙都不遑多让了吧?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没事吧? 他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爬上倒下的大树上查看四周,所见之处,浓雾弥漫,根本看不清远处。 这下糟了,雾这么大,根据巨龙的提示,在雾中行动是具有很大风险的,可是自己此刻要是一动不动,那不就和璐璐缇斯他们失联了? 思索了片刻,路禹总觉得十分不对劲。 离开巨龙山谷这么久,夜间,甚至是清晨起雾都是常态,可是他从来没见过日上三竿时间,忽然起雾。 抱着对四周一切的怀疑态度,路禹踏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他决定就当失联的小孩子,呆在原地,等着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找回来。 他不信这么多倒下的树当做参照物,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还发现不了。 打定主意的路禹就地找地方休息,因为腹中饥饿,还自己生了火,吃了点烤狼肉。 天空依旧阴沉沉地,但是依稀能看出时间流逝的痕迹,天色愈发黯淡,夜幕即将来临。 四周依旧浓雾不退,璐璐缇斯与西格莉德还是不知所踪。 苦等半天的路禹站到高处观察四周,除了林野间动物的鸣叫声,别的什么都听不见。 路禹朝雾中接连丢出几发闪光术,如同信号弹一般的光球在迷雾当中闪烁着朦胧的白光。 风属性魔法劈开浓雾,却也只能拓展几米不到的视野,而且浓雾很快便会“愈合”。 眉头越皱越紧,路禹调动魔力,准备开始召唤仪式。 “队长,你看见刚才雾里面那团光球了吗,是不是什么宝贝啊?” “什么宝贝,我看就是魔物引诱猎物上钩的陷阱罢了,不过也好,今天一天天气怪得很,我们什么都没猎到,有个魔物也算收获了。” “都跟紧点,雾这么大,那个保不准有其他大家伙藏在里面。” 尽管这群冒险者是压低声音说话的,但是即将入夜的林子里实在太安静了,路禹很清楚地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以及身上物件摩擦碰撞的声音。 不轻装上路,证明这群冒险者大概是以伏击的形式对付魔物的。 今天雾气这么大,林子里活跃的魔物和动物确实少了很多,没收获也合理。 从对话,路禹分析出了这群人的境遇。 虽然贸然在野外接触一个整编队的陌生人很危险,但是路禹此刻躲起来也难免会被发现,如果逃跑,被追回来更是说不清楚。 按照此前自己摸索的方式,路禹修改了召唤契约的内容,做好了随时启动召唤仪式的准备,紧接着,他朝声音所在的方向又发射了一发闪光术。 “队长,是魔法的气息…闪死我了!” “有魔法师,是其他冒险者,快警戒!” “你他妈的站着干嘛,想被火球烧成焦炭吗,给我趴下!” 反应很真实,野外遇到魔法气息糊脸,作为刀口舔血的人,所有的应对都正确。 确认了这么多,路禹只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或者深处幻觉,亦或者…周围的浓雾能构造出虚幻的景象。 不怪路禹会这么怀疑,因为那只突如其来的怪物实在太奇怪了。 他忽然出现,却看不见模样,而且一瞬间就把自己跟璐璐缇斯阻隔开,在那之后他和璐璐缇斯,西格莉德失联。 “冒险者?”路禹对着雾中的小队喊了一声。 “魔法师是吧,我们只是狩猎魔物的,不想和你们起冲突,现在我们就走。” “这是一场误会,我被迷雾困住了,找不到出路,因此到处用闪光术探路。” “你一个人?” “对。” 得到路禹回答之后,许久,一名中年人模样的弓手从树上一跃而下,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路禹附近。 在看到路禹之后,他又四处观察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返回。 不一会,一支六人的冒险者小队出现在路禹面前。 小队队长是绑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光看她白嫩的手指就知道,她是队伍内的法师,毕竟队伍内其他人,包括一名女性队员的手都布满了老茧。 “我是队长达芙妮,介意做一下自我介绍吗?” “路禹,魔法师,目前正在四处旅行。” 达芙妮小队的其他人检查完周围,彻底确认了路禹不是某个小队的诱饵之后,达芙妮也松了口气。 “这片区域大雾时总是会有些可怕的家伙出没,如果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被雾困住迷路的人十有八九会在夜幕降临后被那些怪物吞噬,我们也是在做最后的尝试才把你的闪光术误会成了钓鱼的魔物。” “可怕的家伙?” 达芙妮身边的一个壮汉提醒道:“队长,快要入夜了,我们走吧。” 达芙妮点了点头,对路禹说:“不远处有一个人类的城邦,活跃着很多冒险者,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我有两位同伴和我走丢了,我希望雇佣你们帮我找到她们。”路禹说。 “你是旅行者,可能不太知晓我们此处的规矩,日落又是大雾弥漫,没有几个人会接委托的,除非你能把价格开到让人无法拒绝的地步。” 达芙妮转身就走,明显是不想在日落后的野外继续待下去。 队伍内的另一名女孩子看见路禹仍呆在原地,劝告道:“既然你不打算跟我们走,那你晚上就别乱走动了,也别生火,生火会把那些家伙全都吸引过来。” “其实你还是跟着达芙妮队长走比较好,你的同伴走失也也会找你,这附近没有大雾时候是有冒险者活动的,遇到那些冒险者,你的同伴也会到达‘苏纳’。就算没有,你想要雇佣冒险者,也总要到冒险者多的地方才能发布委托吧?” 路禹犹豫再三,望着脚底下把自己跟璐璐缇斯阻隔开的大树,叹了口气。 他拿上行李,追上了达芙妮小队。 “明智的选择,一个人在雾中过夜,胆气可嘉,但是却傻气惊人。”队内的弓箭手对路禹说。 “能告诉我,你们所说的雾中怪物是什么吗?” 达芙妮从队伍前方退到了路禹身边,解释道:“雾妖。” “她们擅长使用魔法,大雾天气下异常活跃,经常有冒险者会被他们以魔力构筑出来的诡异生物杀死。” “什么样的诡异生物?” “没有确切的形体,不过我见过两种,一种是半边身子骷髅,半边身子还有血肉的人类。一种是浑身包裹着白雾,轮廓似牛,体型无限接近巨龙的庞然大物。” “根据其他冒险者描述,雾妖在雾中构建的物体五花八门,防不胜防,这也是这里的冒险者不愿意在大雾天气接委托的原因。” 72.谎言 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在浓雾中寻找着路禹的踪迹。 突然出现的不知名怪物冲散,并驱赶着他们跑出了很长一段距离,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地躲在一处树洞里躲开了魔物的追击,但是回过神时,四周已经浓雾弥漫。 起初他们想要顺着魔物的足迹找到路禹的位置,却不曾想大雾中忽然响起了兵戈相击,以及魔法对轰产生的爆炸声。 响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璐璐缇斯与西格莉德一致决定不露头。 骑兵与冒险者在野外厮杀,谁都搞不清楚状况,贸然露面只会被卷入其中。 许久之后,厮杀声逐渐消失了,周围重归寂静。 璐璐缇斯挂在西格莉德的肩膀上帮忙观察后方,充当起了背后的眼睛。 两人小心地绕开了刚才厮杀声传出的位置,缓缓在雾中寻找着刚才那只魔物的足迹。 “踏……踏…” 节奏缓慢的脚步声从侧方响起。 西格莉德扭头望去,只看到一名伤痕累累的骑兵趴在马背上,生死不知。 马儿喘着粗气,身上的汗珠未消,后腿处有好几道刀伤,虽不致命,但却仍在汩汩流血。 见到西格莉德,马儿本想一个加速逃离,奈何体力透支,只是冲出去一段距离便被树木粗大的根系磕到,摔翻在地。 马背上的骑兵陡然摔落,痛苦地喊了一声,似是从力竭的昏迷中被惊醒了。 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实在做不到见死不救的璐璐缇斯叹了口气,指了指骑兵所在的方向。 西格莉德走近前,骑兵突然拔出佩剑,恶狠狠地盯着她。 “喏,疗伤的药剂,给你和你的马涂一点,应该能缓解一些痛苦。”西格莉德说,“你现在精疲力尽,我要想杀你只要一拳就行了,借口给你伤药,偷偷下毒的事我还不屑做。” 骑兵紧咬着牙关,拿起药剂用舌头舔了一下,视死如归地涂抹在了伤口处。 虽然西格莉德知道这是一个人正常的警惕心,但是自己主人的善意被质疑,她还是有些不爽的。 “道谢的话也不说一句,算了,告诉我这附近人类的聚落在哪就行了。” 药剂缓解了骑兵的痛苦,让他终于表情不再狰狞。 “你们是外来的旅行者对吧,能否护送着我返回苏纳城,我有重要的消息要禀告领主…放心,这算是委托,到达之后,我会给你们赏金的。” 得知附近有人类聚集地的西格莉德与璐璐缇斯倒是想去,但是当下两人的首要目标是与寻找路禹。 “可以答应,但是必须先往刚才我们走散的那地方靠,看看路禹在不在。” 西格莉德脑袋瓜子嗡嗡的,这杂音直接把璐璐缇斯的话扭曲成了模型的机械音,还好意思是到位了。 骑兵也答应了西格莉德的要求,休息了一会,等到药效彻底生效之后,骑兵牵着马于前方开路。 魔物的足迹十分明显,不多时,西格莉德就看到了不远处树木倒下形成的树堆。 长途跋涉,本就有伤的骑兵没力气帮西格莉德找人,就地靠在树桩上休息。 而西格莉德则是兴奋地呼喊着主人,然而一连喊了许久,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在附近来回转悠,登上高处寻找,却看不到主人的影子。 “如果实在找不到,我建议先离开这里,前往苏纳城再委托人过来寻找。天已经快黑了,又有这么大的雾,在这里过夜绝对不是明智之选。” “你只是想快点把信送达吧。”西格莉德不打算离去。 “我是为了安全着想,你们不是本地人,大概不知道这片区域起雾的夜里,魔物特别活跃,我可不想被雾妖弄出来的怪物撕碎…你们不走,我也要走。” 说着,挣扎起身的骑兵翻身上马。 在附近飘了一圈的璐璐缇斯望着这片区域,露出了狐疑之色。 “路禹中午没胃口吗?” 她瞟了一眼远处的骑兵,然后偷偷飘到西格莉德背后,示意她跟上骑兵,离开这里。 “这就对了,你想找同伴自然是可以的,但不能是晚上啊。”骑兵苦口婆心地劝告,“只要到了领主那里,你们救助我的事,一定能得到领主的帮助,我们的领主是个不错的人,帮你找人也只是一个悬赏的事。” 西格莉德小声嘀咕:“璐璐缇斯大人,我们不找主人真的好吗…” 璐璐缇斯本想说明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 “不急,先看看这个苏纳城,还有领主府再说。” 浓雾中,路禹仍在与达芙妮小队结伴前行。 路禹想把昨晚看到的骑兵被冒险者追杀的事问一问,但是最后还是作罢了。 他无法确定这群人是不是那群冒险者中的一员。 再说了,就算他们与昨晚的冒险者没有关系,如果那名骑兵真是苏纳城的人,而且已经被杀死,而他并不知道那些追杀骑兵的冒险者是谁,那他的话传出去,在暗处的冒险者不就盯上自己了? 沉默是最稳妥的选择。 浓雾弥漫的旷野上,达芙妮小队越走越小心,看他们时刻提防的姿态就知道,应对雾妖的突袭是在这里讨生活的冒险者必备的技能。 “小心!” 侧方警戒的一名队员忽然被浓雾中探出的手拽住了腿,发出警告的队员赶紧冲上前,抽出镶嵌有蓝宝石的佩刀,手起刀落,把那双惨白的枯手砍断。 枯手化作雾气消散,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达芙妮皱着眉:“警戒,雾妖已经出现了。” “该死的浓雾天,这群鬼东西竟然追上来了,我们已经快到苏纳城的领地内了吧,喂,马克说话啊!” 说话的人惊恐地大叫了起来:“马克!” 路禹扭头一看,位于自己左侧方的那名队员被浓雾中伸出了一双双手死死地扼住了喉咙,他根本无法回话。 等到其他队员帮忙驱散那些手,马克的腹部已经血流不止,密集的爪印几乎撕裂了他的肚子。 痛苦不已的马克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不断地吸气,手中死死地攥着自己那把造型精致,纹路华美的长弓。 路禹瞄了一眼马克身上的冒险者标识牌,精钢级。 达芙妮举起手中的法杖,明亮的光线将浓雾短暂地从四周逼退,那一双双惨白的手在光线的照射下迅速蒸发。 这并不是简单的闪光术,而是夹杂着火属性的魔法。 有那么一瞬,路禹已经看到了浓雾当中那些魔物的轮廓。 他们的身形不断的变化,似是不定性的实体,上一秒是如山岳般巨大的怪物,下一秒就化作能在陆地上飘动的八爪怪。 这应该就是雾妖以魔力凝聚成型的怪物了,可是雾妖又在哪呢? 为了给队员们重整队形,调整装备的时间,达芙妮持续释放着强大的火,光双属性魔法。 “路禹,你不是魔法师吗,帮忙啊,如果让这群东西一拥而上,谁也离不开这里。” 达芙妮似是误会了路禹在保存实力,准备独自跑路。 “我已经在帮忙了,我召唤东西也需要时间。” “对了,达芙妮,你们是贵族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如你所见,我们都是普通的冒险者。” 描绘与描述正在进行。 说话间,因为达芙妮的魔力消耗太快的缘故,雾气逐渐涌向了众人。 受伤的马克还没来得及被拖到安全区域,便跟着两名同伴一起被雾中陡然伸出的一张血盆大口咬住,这三人连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救命,便消失在了浓雾当中。 先前给路禹提过醒的妹子刚躲开雾气中伸出的一双手,雾气中忽然走出了一个人。 “马克?” 达芙妮来不及提醒,马克忽然化作一团雾气,缠绕在妹子的脖颈处。 像是有一根透明的绳索,那边猛地一使劲,妹子迅速被拖拽着飞进了浓雾中。 看到这一幕,路禹面无表情。 描绘完成。 描述完成。 初始代价支付完毕。 召唤仪式成功的瞬间,大地上涌现出一道光柱。 在光芒中,充满机械感的白色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 路禹看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心心念念想要召唤出来的那个东西,贪婪地多瞄了几眼。 然后,他掏出了匕首,在匕首上附加了火属性。 达芙妮欣喜地大喊:“召唤物来了吗,快点用它驱散…” “嗤。” 匕首径直捅进达芙妮的心脏,路禹紧盯着达芙妮蓝色的眼眸,手上发力,使劲地拧了一圈。 “你…”达芙妮惊恐地看着路禹,匕首上的火属性魔法正在摧毁她的心脏,点燃她的躯体。 73.太完美的坏处 路禹松开匕首,退到了安全距离,笑眯眯地看着达芙妮双手按在匕首上,表情狰狞地试图将匕首拔出。 “你疯了,戕害同伴,这片大地将不会有你的容身之所!” 路禹不紧不慢地从背包掏出一个魔核,听闻达芙妮的话,他冷笑道:“别演了,作为一个临死的人,你的演技很差。” “据我所追,人类的心脏只要被贯穿,即便他的实力再强大,剧痛之下也很难把话说得如此连贯,普通人已经倒在地上走马灯一样回顾自己的一声了,达芙妮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有两个心脏,或者心脏长歪了吧?” 随着火焰从伤患处冒出,达芙妮再也压抑不住从体内迸发出的火属性魔法。 “为什么,到底哪里不对。” 此刻,达芙妮的哀嚎声才真正地像是一个临死之人,绝望,而凄厉。 “你已经被迷惑了,为什么会察觉!” 达芙妮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下去了,白皙的皮肤下,一条条绿色的藤蔓从躯壳中破壳而出。 藤蔓的尖端,淡蓝色,形似水仙花的花朵大多已经枯萎。 “细节做的太差了。” 路禹像是玩家看见游戏公司制作的游戏在剧情方面漏洞百出时一般,怒其不争地边叹气边摇头。 “起初我是真的信了你所说的话,你的言行都符合我对出色的冒险者小队的定义,你们的劝说全都是善意且不强求的,让我自己选择着掉入你们的陷阱,跟随你们行动。”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忽然发现队伍中有一名队员的刀竟然镶嵌有蓝宝石,一开始我还以为这是你们之前的斩获,没来得及出售,也就没当回事。” “直到我看到这位队员拿着这把刀去营救同伴,很用力地在使用它,以及,就连队伍里的弓箭手都能拥有一把雕饰华丽的长弓。” “我还看到,那名冒险者是精钢级,而且你告诉我,你们不是贵族。” “你可能不太清楚精钢级冒险者的经济状况,十分不凑巧,我在另一个国家认识了几位精钢级的冒险者,他们要不是跟着我发了笔横财,每天考虑的还是武器保养,吃饭住宿的问题,别说换好的武器,连卷轴都配不上几张。” “会把吃饭的家伙弄得花里胡哨的唯一可能就只能是贵族,毕竟这群大爷不缺钱,什么武器保养,吃饭住宿都不是问题,他们当冒险者就是图一乐。”路禹说,“可你否认了队伍内有贵族。” 在经历了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击之后,路禹的视野里没有了浓雾。 皎月当空,水银般的月光打在了达芙妮身上。 达芙妮的本体已经浮现,这是由无数的浅绿色的藤蔓纵横交错,编织而成的魔物。 模拟人类姿态的她在被袭击之后,脸部的藤蔓还在缓缓蠕动,构建出达芙妮的脸型轮廓,酷似嘴的器官一开一闭,翕动着。 “就因为这些并不能完全证明猜测正确的细节,你就毫不犹豫地对同类下手?” 这场奇怪的幻境还是留下了些许印记,比方说…达芙妮的心脏位置,蠕动的藤蔓正在发出淡淡地绿光修复着被火焰灼烧的伤口。 路禹瞄了一眼达芙妮脚下,随即再度把视线投向她那张由藤蔓模仿出来的人脸。 “确实,刚才那些推断其实都只是猜测,万一你们真的是运气好,捡到了宝贝,暂时还没能卖出手,又害怕寄存不安全,因此随时携带,那我可就是错杀好人了…你看理由我都帮你编好了。” 达芙妮声音变得扭曲,被讥嘲的她接近爆发的边缘。 “给我答案!” “我在你的幻境中完成了一次召唤,你还记得我召唤出了什么吗?” 达芙妮回想起了那个屹立于大地之上的召唤物。 达芙妮竟然能用藤蔓模拟出表情,蹙眉凝思的她不确定地说:“身体各处关节是方形的白色金属巨人?” “我管它叫做高达。” “这跟我的破绽有什么关系?” 路禹得意地说:“的确,如果让你来想,恐怕一生一世都想不明白这为什么是个破绽。” “因为,那是我根本召唤不出来的东西啊,蠢货!” 按照路禹自己通过召唤总结出的结论,召唤过程中,描述优先于描绘。 而基于这一准则,路禹无论怎么描绘高达,脑海里它的形象再怎么栩栩如生,召唤仪式依旧会根据描述自行增添细节。 而召唤仪式,亦或者世界本身是无法理解“高达”“坦克”这类东西的,因此它会对召唤物进行曲解。 之前路禹就尝试召唤过高达,出来的是金属独眼巨人。 血肉战车是在改动后的“钻头车”和“坦克”基础上被召唤出来的。 然而,在达芙妮制造的幻境中,高达完完整整地被召唤了出来,没有被曲解哪怕一个细节。 这也是达芙妮幻境最大的漏洞,为了不让中了幻觉的人意识到违和之处,她会努力地引导,并顺从着被迷惑之人的想法去铺设细节。 她铺设得很好,可惜…好得有些太过分了,甚至比世界本身都要完美。 世界和达芙妮总有一方有问题,那么该选谁就不言而喻了。 达芙妮怔住了,尽管路禹已经把自己失败的原因说出来了…可她没听懂啊! 什么叫那是他召唤不出的召唤物?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不在我进入幻境时直接杀死我。”路禹摸着下巴,故作思忖,“玩弄猎物?能从我举动中汲取滋养自身的能量?” “亦或者…” 路禹脚底下,一根藤蔓化作尖刺,直插他的心脏。 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藤蔓被一圈灼热的屏障挡了下来,附着的火焰一下子就把藤蔓点燃了。 “拥有超强精法,能制造并控制幻境的你,根本没有正面对对敌的实力,如果偷袭不成,你将会深陷危险当中。因此你需要先浪费掉猎物的体力,或是诱骗他用光魔力,确保万无一失,不会被垂死挣扎反杀,才开始动手。” 达芙妮熄灭藤蔓上的火焰,还在盛开的蓝色花朵喷射出无数花粉,遮蔽了路禹的视线。 面对这种跑路的起手式,路禹早有准备,他轻打一个响指,爆炸声响起。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旷野。 满天的花粉中,火焰熊熊燃烧,达芙妮拼命地扭动着自己那模仿出来的人类身躯,做出人类根本做不到的诡异姿势,挣扎着,扭动着,哀嚎着。 “在捅你那一刀时候,我趁着你分心,往你背后丢了一个好东西。” “我有个朋友,七阶魔法师,放火,搞爆炸特别厉害,她制作的这些小玩意我一向是用来焚尸,挫骨扬灰以绝后患的,用在你身上绝对不亏。” “人类…” “人类!” 达芙妮怨毒地叫喊着,她伸着被烧得焦黑的藤蔓努力地想捆在近在咫尺的路禹身上,却被路禹拿出匕首一下割断。 “不用这么怨恨地喊着‘人类’什么的,我的名字叫路禹,你痛骂也好,诅咒也罢,冲着我来就好。” “你也会…葬身…于这片大地!” “你和你的同伴…必将…” 没有等达芙妮把对璐璐缇斯以及西格莉德的诅咒说出口,路禹拿出璐璐缇斯给自己防身的瓶瓶罐罐,取出一瓶红标的鳞粉,在达芙妮身上又撒了一点。 火焰一窜三丈高,放烟火不过如此。 面对着逐渐变成柴薪的达芙妮,路禹平静地感慨:“我只让你骂我,可没让你去骂我的朋友。” 不多时,达芙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在熊熊烈焰中,这个奇异的魔物化为灰烬。 路禹在灰烬中清扫了一下,发现了达芙妮用来储存魔力的魔核。 他没有急着拿,生怕这家伙死了之后还有什么亡语,于是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布,绑在木棍上,插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当做标记使用,紧接着快速地把魔核就地掩埋。 至于那些烧出来的灰,以及飘散一地的花粉,路禹先是用风全都卷到一块,然后再放火细细地烧一遍,紧接着再用风魔法卷起来,全都沉到附近的一条小溪当中,一点渣都不留下。 74.巨龙,雾妖 西格莉德在骑兵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苏纳城中。 大概是因为已经入夜的缘故,城里的行人很少,活跃着的大多是兵士。 与即便到了深夜已经灯火通明的亚斯王城相比,这里就显得昏暗很多了,让人不得不怀疑领主是不是缺少照明水晶,亦或是省钱省到连火把都不想点。 苏纳城的领主今夜正好宴请了城中的贵族,因此当西格莉德一路护送回来的骑兵将“重要消息”告知他之后,领主只是示意下面的人今晚提高警惕,一切都等宴会结束后再说。 对于帮助了自己的西格莉德,领主很豪爽地邀请了她一起出席宴会。 在璐璐缇斯的示意下,西格莉德没有拒绝邀请。 西格莉德觉得从见到骑兵之后,璐璐缇斯的反应就很奇怪,像是忘记了主人与自己走丢的事情一般,做的决定也不愿意多解释一句。 穿着古典礼服,头戴假发的贵族们举着酒杯,在被照明水晶照亮得无比亮堂的宴席上互相寒暄着,他们一边享用着桌面上让人食指大动的美食,一边饮用着杯中的美酒,时不时发出畅快而爽朗的笑声。 按照璐璐缇斯的提示,西格莉德就坐在宴席的一个角落里,不发一言。 已经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的西格莉德有些饿,她盯着不远处餐桌上的美食,问:“我能吃一口吗?” “不行。” “哦…” 西格莉德乖巧地继续端坐,她无法理解璐璐缇斯在做啥,但绝不会违背她的意思。 终于,闲聊的贵族注意到了坐在角落的西格莉德,有人认出了这就是今日领主带来的客人。 “按照我说的去做。”璐璐缇斯提醒。 西格莉德笑着站起身,与前来交谈的贵族寒暄。 跟随在路禹身边,又有璐璐缇斯的调教,礼仪这方面她是不缺的,一场对话下来,几个贵族对于西格莉德的行为举止都很满意。 西格莉德耳朵微微动了动,然后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紧接着,她笑着说出了自己只是一位仆人,不是什么贵族,并且之前还沦为奴隶的事实。 周围的贵族沉默了片刻,却纷纷地笑了起来。 “无所谓,我们不在乎这个,你是领主的客人,就是我们的客人。” “对,苏纳城欢迎你。” 说着,还有贵族为西格莉德端来了食物。 “你来了这么久,还没试过我们这里的食物吧,这可是手艺很好的厨师亲自下厨做的,不尝尝吗?” 食物的香气钻进了西格莉德的鼻子当中,让她口水疯狂分泌。 “忘记说了,我是因为与一名伯爵家的少爷偷情才被打成奴隶的。” 西格莉德按照璐璐缇斯的话补充了一句。 周围贵族的反应依旧和此前如出一辙。 璐璐缇斯从西格莉德的背包一跃而出,触手迅速捆住了眼前的贵族,然后一点点地绞断他们的脖子。 看到璐璐缇斯暴起杀人,西格莉德呆滞了片刻,反应过来之后,她没有犹豫,混血熔炉开启,一拳打死了两名冲上前的贵族。 不远处正在与一群人寒暄的领主看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本想大声喝止,却不曾想璐璐缇斯一个加速,直接将触手刺进了她的心脏。 “你们以为贵族是什么,是会对弱者报以善良的慈善家吗?” 刚捏碎了一个人胳膊的西格莉德眼前一花,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消失不见,视野里漆黑一片。 等到眼睛适应了黑暗,她才赫然发现,自己手中捏着的不是人的胳膊,而是一节白骨。 定睛一看,这又哪里是什么领主府邸,四周尽是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不堪的景象。 此时的西格莉德踩在无数白骨之上,这些白骨轻轻一碰便开始碎裂,地面上黑色的发丝随着夜风飞起,缠绕在西格莉德的脸上,让她浑身发毛。 没有贵族,没有宴会,有的只是七八只由藤蔓构筑而成的人型怪物。 璐璐缇斯的触手捅穿了其中一只怪物的“心脏”,然而怪物完全没有倒下的迹象,反倒是伸出大量的绿藤,缠在璐璐缇斯的触手上,上演反捆绑。 周边的怪物一同助力之下,璐璐缇斯被越捆越结实,整团黑雾都被包裹住了。 西格莉德一拳砸在其中一只怪物的身上,分明已经打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可是绿光一闪,受损的部位又迅速恢复。 “物理攻击无效,他们怕火。” 被提醒的西格莉德迅速拿出一瓶磷粉,想到璐璐缇斯被捆起来,她有些担心误伤。 “扔,我这个身体很结实!” 不再犹豫,瓶子脱手。 一只怪物手疾眼快,一鞭抽烂瓶子,磷粉霎时间随风飘散,附着在每一个怪物的身上。 就在西格莉德打算引爆磷粉时,火光一闪,聚集在一起的怪物浑身冒火。 他们拼命地想要逃向不远处的一个水井,西格莉德却抢先一步冲上前,冒着被烫伤的风险,将他们打翻在地。 脱困的璐璐缇斯浑身冒烟,越想越气的她翻出背包里的几个瓶子,略微做了一些比例的调整,然后冲到还在做垂死挣扎的怪物面前,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轰!” 原本还在发出凄惨叫声的怪物们在一声巨大的爆燃声响起后,彻底没了声音,只剩下生命力顽强的藤蔓轻轻地挥动着。 很快,火苗一卷,这些仍在动弹的藤蔓便彻底烧成了灰。 路禹喘着粗气赶到时,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大火,长舒了一口气。 “主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西格莉德又惊又喜。 “我也和你们遇到了一样的怪物,她似乎也是想把我引到这里,只不过在旷野上时,她的演技太差,被我直接揭穿了。” “杀了她之后,我看到山脚下有一片废墟,而且隐约像是有东西在活动的样子,就打算过来看一眼。” 璐璐缇斯生怕这些怪物烧得不够彻底,不够仔细,在火即将熄灭时又撒了点磷粉助燃。 “你也遇上了一样的怪物,那你也见到他们制造的幻觉了,你怎么识破的?” 路禹笑着把对方弄巧成拙的事说了出来。 “我这边就简单多了,打从一开始,那个骑兵带着我去看我们分散开的那处地点时,我就知道有假。” “根据我对你的认识,你要是跟我们在野外走散了,第一反应就是蹲原地先等等,实在等不到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而在这个等待期间,你一定是会吃饭的,可装干粮的背包在西格莉德身上,你身上只有之前打到的一些狼肉,想要吃必须要生火,生火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可我在现场转了一圈,压根没看到你生火的痕迹。” “我可不相信你是因为我们走丢了,紧张到吃不下饭,吃饱了做事才有力气,这可是你说过的话。” 好家伙,自己好吃反倒成为了璐璐缇斯破解幻觉的关键细节了。 而且她说的还真的没错,自己等待期间确实生了火,吃了狼肉,而且也的确是选择呆在原地等待。 这也太熟悉自己的做事风格了… “当然,刚才那些也只是让我怀疑,之后我让西格莉德连续试探了两次,一次是告知他们,自己是个仆人,并且曾是奴隶。第二次更是声明,自己是因为与贵族偷情才被打成奴隶的。” “他们居然表现得很无所谓。” 璐璐缇斯惊讶地说:“只能说荒郊野外的,这些怪物编造的幻觉内容完全脱离了实际,你要说有好的,带着善意的贵族,允许奴隶参加宴会,这我信。” “但是整个宴会上无一个贵族表示反对,并且以贵族的姿态亲自为一个仆人拿来食物,你这是在骗谁?” 对于贵族,这里没有人比璐璐缇斯更清楚。 路禹怎么觉得,璐璐缇斯这边的怪物制造出的幻觉很弱啊。 自己遇到的达芙妮可是只输了一手细节啊,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来,完全就是死路一条。 这么差的细节,还能捕到这么多的猎物? 路禹望着脚下的累累白骨,困惑了。 “璐璐,这是什么魔物,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中招的?” 随着路禹问出这个问题,三人迅速把各自幻觉中的经历比对了一下。 昨天晚上雾中触摸的骑兵出现在璐璐缇斯身边,冒险者则是现身于路禹身边。 难道在他们偷偷瞄向山洞外时,已经中了幻觉? 可是,魔物是通过什么办法让自己进入的幻觉? 花粉? 就在三人苦思冥想时,一条巨龙落在了废墟不远处。 然而路禹三人却像是看不到他一般,继续交谈着。 巨龙步步逼近,他望了一眼路禹三人,又瞥了一眼废墟之上。 原本挂在幻化出来的秋千上荡来荡去的一团白雾,在发现巨龙来到之后变得委屈巴巴的,甚至幻化出了一张人脸,希望巨龙能明白自己的想法。 “放了他们。”巨龙说。 “我没想伤害他们…”白雾用只有巨龙听到的声音委屈地说,“我只是想和他们玩玩…” “人类的寿命经不起我们耽误,你还小,不知道这有多残酷。” “我刚刚为一位旧识送行,他努力了一生,却因为寿命死在了突破自我的路上。” “现在,雾妖,放开他们,不让我会亲自动手。” 75.雾妖很乖巧 伴随着一声洪亮的龙吼,笼罩在废墟上的浓雾被驱散一空,路禹三人浑身一激灵。 满地的白骨消失不见,被燃烧成灰烬的蔓藤怪物不知所踪。 可是地面上确实有火焰烧灼的痕迹,连残留的磷粉都清晰可见。 这是什么情况? 月光下,应该呆在山谷内的巨龙不知何时来到了废墟之上。 而巨龙身边,一团白雾浮现出了少女的轮廓,乖巧地站立在原地。 上一秒还在议论应不应该把地上的遇难者骸骨深埋的三人,下一秒看到的景象却截然不同,这让三人都有些呆滞。 路禹立刻说:“难道我们又中招了?” “不会是焚烧那些蔓藤怪物的原因吧,如果花粉是致幻的原因,那刚才我们焚烧时没遮掩口鼻,糟了,失策!” 听璐璐缇斯这么说,路禹也认为自己遭受了蔓藤怪物的的亡语攻击。 “醒醒,这次不是幻觉,你们回到现实了。” 巨龙挥动爪子,猛击地面,强烈的震感加上他的那句话,让路禹更加呆滞了。 “你真的是…” 巨龙不耐烦地抢答:“是,我就是山谷里的那条巨龙,是我提醒你们小心浓雾,可是你们还是中招了。” “果然是你在帮他们,我说他们怎么总是避着我的雾气走…”雾妖幻化的少女气鼓鼓。 “不服气你可以打败我,能打败我,我就不多嘴。” 雾妖立刻闭嘴,继续乖巧。 巨龙与雾妖一问一答,路禹三人也算是彻底回过神了。 知晓自己已经暴露的璐璐缇斯也不躲藏了,直接了当地通过路禹询问了起来。 “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觉的?” “今天早上你们离开山洞开始吧,从你们看见有个巨大的魔物撞倒树木开始,幻觉就已经成型了。” “昨晚那些雾中的冒险者和骑兵都是我用雾气变出来的,就是想骗骗你们,看看你们出不出来凑热闹…以前见过几个冒险者都上当了,没想到你们居然跑回去睡觉,看得我好急。” “让我猜猜,那些冒险者出来之后是想尾随在两伙人后面捡漏?”路禹说。 雾妖连连点头:“对啊对啊,你怎么知道?” “劝架”捡漏,冒险者除了冒险之外最爱做的事情,根本不用猜嘛。 “你能控制我的幻觉?”璐璐缇斯又问。 “这怎么可能,我可做不到这么厉害的事。”雾妖连连摆手,“要是我能亲自控制,那就太有意思了…实际上我只能看着你们在现实里对着空气比手画脚,在幻觉里跟空气斗智斗勇。” 路禹想起了自己跟达芙妮斗智斗勇…现在一想到那是自己在无人的旷野上发疯一样对着空气输出,卧槽,羞耻感爆炸! 雾妖不会全程看了直播吧? “对啊,我看了,你幻觉中的貌似是类似树妖的蔓藤怪物吧,你毫不犹豫秒杀对方之后解释自己动杀机的原因真的好酷。” “不过我不太清楚你搞定怪物之后为什么要在原地又放一把火,而且还在那里丢风魔法…你有洁癖吗?” 路禹捂脸。 天哪,雾妖居然全程看完了! 求你别说了,这是什么公开处刑。 拿出小时候在课本上画的中二火柴人漫画给同同学传阅,亦或者当众朗读当年偷偷丢给暗恋对象的情话不过如此吧。 看见雾妖望向自己,西格莉德赶紧阻止:“不要说,请你不要说!” 璐璐缇斯也松了口气,被处刑的就路禹一个挺好的。 她继续询问:“雾妖的能力是在迷雾中制造幻象,可我从没有听说过能制造出幻觉影响进入迷雾当中的生物。” 巨龙开口帮雾妖解释:“她的能力比较特殊,一般的确雾妖只能在雾气中构造出幻影,但是她却能让人在雾气中陷入幻觉,这应该是一种种族变异,亦或是进化的分支。” “不过的她还太弱小,只能依托于天然大雾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未来强大一些就可以自己制造浓雾了。” 路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只雾妖,没有族人吗?” 如果有强大的雾妖陪伴,那么这只小雾妖完全不需要等到起大雾才出来活动啊。 “她是于天然魔力中诞生的孩子,自然是没有族人的,这片大地上应该也只有她一只雾妖,如果计算出生时间…她大约只有二十岁。” “二十?”三人异口同声。 “她什么实力?”知道雾妖没有危害,只是想和别人玩之后,西格莉德向前走了几步,仔细地打量起了雾妖。 “用我刚刚在人类那里了解到的信息来看,也就是秘银吧。” 路禹敏锐察觉到了巨龙这句话中的其他信息。 “秘银就这么强吗?”西格莉德感慨。 巨龙不以为然地吐槽:“那是因为你们进入了她的主场,而且又太过弱小。” 路禹头一缩,这句吐槽属实暴击到了他心灵深处。 璐璐缇斯倒是显得很平静,曾经是七阶魔法师的她压根不觉得这话说得是自己。 她会中招那是魔力被封印,要是全盛时期,她能把雾妖当做宠物来驯养。 路禹走近巨龙:“您前往亚斯了?” 巨龙也不隐瞒:“想看看已经成为王的他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所以就去了。” “太没用了,离开我身边都四十年了,居然还是没能突破到能让自己有机会寻找延寿方法的程度。” “真是太没用了…” “不过…他的确算是个合格的王,这点毋庸置疑,也算是有出息了。” “从哥布林那里了解了他的事情之后,我就想着也许你这个倒霉蛋会被雾妖揪住戏弄,所以就顺便来帮你了。” 雾妖嘟囔着:“明明刚才你还对我说是专门来找路禹的,还说了寿命的事,这会又不提了。” “吼!” 雾妖保持的人类身躯差点被巨龙这一声吼吹散。 懂了,都懂了。 巨龙算是触景生情,在知晓哥布林王死后,当着路禹的面没什么反应,结果第一时间就是杀到了亚斯王国。 考虑到巨龙第一次到亚斯王国需要问路,也不知道那里的人会不会被吓得浑身冒汗。 地宫里的哥布林第一时间也会觉得是末日降临吧。 又是因为从哥布林那里听到了关于哥布林王的诸多事情,巨龙才伤感起来。 时间对他的确不算什么,但是对别的种族真的太残酷了,自己的一点浪费,对他们而言都是一种奢侈,因此他立刻来帮助可能会被雾妖当玩具的自己。 明明是热心肠,非得装成石头。 雾妖吓得瑟瑟发抖,已经抱头蹲防了。 严格来说,巨龙是自己诞生的第一见证者,在她最虚弱的时候也是巨龙帮她驱散了觊觎这具身躯内魔力的其他魔物。 可是雾妖就是怕巨龙…没理由地怕,想亲却从来亲不起来。 关于雾妖的事算是解决了,这时,巨龙也终于把目光放在了璐璐缇斯的身上。 观察了一会,他慢慢蹲伏在地上。 “上来,跟我走。” 路禹忙不迭点头,人都从龙尾爬上去了,这才想起来问一句:“去哪啊?” “我的山谷,放心,等你们离开时,我会载着你们前往最近的人类聚落。” 虽不知道巨龙打算干嘛,但是这一番接触下来也能看出对方对自己毫无恶意。 不过巨龙的背可真是春意盎然啊。 路禹来到异世界第一次把龙当坐骑,这条巨龙的脊背居然还有花花草草…这个体验是真的新鲜。 三人已经上了“龙车”,雾妖却取消了人型,准备偷溜。 巨龙探头过去,露出了满嘴尖牙。 雾妖灰溜溜地飘到了路禹他们身边,跟着一起回到了龙巢当中。 所谓龙巢,其实也就是山谷中的一处谷底,巨龙在这里刨了一个坑,当做小窝,结果经年累月,泥沙滚落,逐渐掩埋了他。 大自然很神奇地把沉睡的巨龙变成了风景的一部分,而这一切也全都在他苏醒后变成了满地的碎石和乱糟糟的泥块。 落在龙巢之后,巨龙又一次打量起了璐璐缇斯。 “不是召唤物,也不是雾妖那样由魔力诞生的特殊魔物,你体内的气息驳杂,混合了诸多的力量。上一次见到,我就想提醒路禹,让他小心对待你。” “不过听雾妖说,你们在幻觉中互相扶持,看来,你们的确是同伴。” “现在,回答我,路禹你口中的七阶魔法师朋友,是不是她?”巨龙用爪子点了点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 路禹嘴巴微张,随即闭上。 聊天室内的璐璐缇斯一言不发。 许久,路禹本想狡辩,却在即将说出口的一瞬间,被璐璐缇斯喊了停。 “告诉他,就是我。” “可是…” “巨龙中能这么亲切与你对话的可是少数,骨子里的高傲不允许他们受到蒙蔽与欺骗,在对侵染之灵之战的后期,斯莱戈帝国的皇帝因为对巨龙隐瞒了部分信息,直到今日仍被龙族所记恨。” 璐璐缇斯用触手搭在路禹肩膀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身份曝光,实力又弱,被他惦记上…虽然以前约定过,这种事的决定归你来,但是请让我任性一次,告诉他真相吧。” “我们不也需要他的帮助吗,龙鳞和龙血,近在眼前啊。” 7017k 76.虚掩的大门 路禹最终同意了璐璐缇斯,把璐璐缇斯身上发生的事告知了巨龙。 随即追问道:“您知道璐璐缇斯所说的那些国家在哪吗?” 一时间接受了大量信息的巨龙思考了一会之后,才无奈地回答:“我虽然是从别的大陆飞来的这里,但是却对人类世界知之甚少,途径每一处,我也不可能降落下来去特地了解一番。” 这…确实如此。 待到巨龙消化完所有的信息,他终于进行了自我介绍。 “让我想想…我已经好久没有使用过名字,也很久没有介绍过自己了。” 说要自我介绍,却在反复回想自己名字的情形路禹还是第一次见到,由此可见巨龙沉睡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要久很多。 “霍…古?”人类似乎喜欢这么称呼我,虽然不知晓含义,但是这个名称的确让我获得了一段不被打扰的时光。 巨龙霍古低下头,凝视着璐璐缇斯。 “你的封印,不能以外力破解吗?” 路禹描述里少说了一句封印是九阶魔法师留下的契约书造成的,只说是实验爆炸误触,这也导致霍古产生了暴力开锁的念头。 这疯狂的想法竟得到了璐璐缇斯的认可,但同时,她也幽怨地吐槽了一句。 “你觉得我这个模样像是有机会暴力破解吗?” 之所以要恢复人类身躯,就是因为璐璐缇斯被魔力浸润的身躯比起触手,对魔力亲和度更高,利用率也更高。 暴力破解从来都是璐璐缇斯的选项之一,奈何当前的她没能力去尝试。 “介意我试试看吗?”霍古退开一段距离,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保险起见,路禹还是询问了霍古的方案。 “以强大的魔力笼罩璐璐缇斯,挤压它,感受封印的力量,寻找破绽。封印也是以魔力的形式缔结的,如果能发现破绽,没准就可以让她挣脱枷锁,恢复原来的实力。” “有了原本的实力,这具躯体的问题解决起来也就更加简单了。” 璐璐缇斯很清楚这并非是霍古无私的协助,他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于是在暴力破解开始前就挑明道。 “你不妨把想要的东西提前说出来,万一成功了,而我无法帮到你,这岂不是很尴尬?” “你想要钱?” 璐璐缇斯的第一个问题就很符合路禹认知中龙的印象。 这群生命悠长的家伙大多有些收藏癖,大多数还对闪闪发亮的玩意情有独钟。 “货币于我无用,这些只能在些许种族中购买一定量额度,却无法购置极为稀缺素材的东西只不过是好看一些的石头。” “从我这里得到知识?” 龙对魔法的亲和度极高,人类的大多数魔法他们都能理解,加以更改之后,优秀的还会被吸纳。 不断学习,钻研,的确也是长寿的巨龙们喜欢做的事。 “知识确实是我渴望的,但我渴望的是,看到更为清晰的‘路’出现后,一路晋升的可能性。” “璐璐缇斯,你是七阶魔法师,应该能感受到,这些年,这个世界在悄然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往昔我们触碰到的壁垒正在消解,我们所无法突破的魔法境界正在拓展,那些无法摸索的规则边界逐渐清晰。” “魔力愈发浓郁,新生命的起点更高,一切都生机勃勃,仿佛是春天抽芽的大树,一切都在变得更好。” “我曾记得龙族中最为年长的长老诉说的古怪话语,‘天地间第一只龙族诞生时,他只能喷吐火焰,不知魔力为何物,翱翔于天际是我们最强大的力量。’” “紧接着,无形的力量充斥着世间,我们感受,我们接纳,我们摸索…于是,我们掌握。” “然而,枷锁时刻都在,任何掌握魔力的生灵在摸索进阶,变强的道路上都或多或少感受到了,隐隐有壁障阻挡在前。” “直到我这次醒来,直到我彻底复苏了记忆,认真感受这个世界,方才发现,魔力浓度远超我前几次沉睡时。” “璐璐缇斯,人类为何以位阶进行实力划分,你应当知晓吧。” 璐璐缇斯淡然道:“前人将每一个苦苦摸索不得前行的瓶颈总结了出来。这个评定标准在近些年已经被魔法师协会的人怀疑不准,因为魔力利用率和魔力总量无法直接对应到实力,它只能证明你的地位,不能证明你的实力。” 璐璐缇斯的话看似没有回应霍古的问题,但却已经算是认可了他的潜台词。 “如果一切证明这是新时代到来的信号,那么每个种族都会迎来巨大的变革。”霍古咧开嘴笑了,“我希望这一日,早日来临。” “我所在的梅拉大陆,目前已知的最高位阶为六百年前出现的萨耶尔·卢卡米亚,他是一名九阶魔法师,但是确信已死。如果传说为真,十阶的魔法师能真正意义上的延长寿命,而不是通过交换躯壳这种把戏来完成,那么毫无疑问,他没有到达十阶。” “六百年前的九阶,的确是强者。”霍古肃然起敬。 “璐璐缇斯,你已经是七阶魔法师,难道就不想看看,人类总结,臆想的位阶之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境界吗?” “以稀有物品代表的魔物等级,以数字标明的魔法位阶都只到十,这是因为人类只敢想象到此。九在六百年前已有人达到,但是这六百年来却没有人再次触碰到那道坎…而如今,十之后的大门正在打开,如此年轻的你,不想成为新世界第一个开门的人吗?” 对话的内容完全超出了路禹的想象范畴,前不久一人一龙还在讨论潜在的交易内容,现在却是在交流世界的未来,以及位阶之后。 路禹不是傻子,这些对话内容他全理解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更加不敢插嘴,生怕打乱了这两个大佬的思绪。 之前霍古惜字少言,让路禹还以为他是个不善言谈的龙。 现在想想,这只是因为霍古和路禹以及西格莉德没什么话题可聊的缘故。 什么保守估计是精钢秘银级的巨龙,人家上来谈的就是位阶之后,保守也是黄金,水晶起步的怪物。 璐璐缇斯陷入了深思,即便是在独居之前,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和极其强大的生灵讨论这些深埋于心中的问题。 在爆炸发生前,兔子曾说过打算分享一些她对位阶的看法,据说还做好了表格,可惜她没看到就被炸成了触手怪。 巨龙霍古却以龙的视角,为她展现出了一道绘卷,让她相信了,那道虚掩的门真实存在,并非只是她以及那本日记中存在的妄想。 这些信息,本该是少数人的秘密,如今却被霍古分享了出来… “你想要的是合作,一同探索门后的秘密,达到新的境界?” 霍古说:“首先我们得各自达到境界的极限,探索魔法壁垒的极限,这对我们而言都需要一些时间,尤其是我。” “现阶段的我,无法战胜七阶的你,我不占你的便宜,你需要的是一个同等的合作对象,等到我有了匹配你的资格时,我会再次发出邀请,由你来抉择是否合作。” 还真是高傲的生物啊…这么高傲的生物请多来点好吗? “所以你是打算给摸索境界极限失败的自己找一条后路,选择在我身上投注,以获得回报?” “那也是很长远的事情,我的请求其实很简单。” 对话进行到这里,路禹开始胡思乱想了。 霍古这么热心,不会是听闻璐璐缇斯是七阶魔法师,又是女孩子,所以动了心思吧? 都怪龙与公主的文学作品那么多,以至于路禹很快就进入了勇者斗恶龙的剧本模式内。 不对不对,歪了歪了,都表现得这么高傲了,一点便宜不愿意多占,怎么可能玩这套呢。 可这样的话,无论是路禹还是龙女的西格莉德,以及璐璐缇斯都搞不清楚霍古打算干嘛了。 说了这么多,总不能只是图一乐,当做睡醒之后的口腔体操吧。 “我希望你们把雾妖带走。” “哈?” “?” 雾妖喊了出来,而路禹三人组则是很整齐划一地歪着脑袋,因为疑问过于强烈,路禹甚至怀疑把自己丢进游戏里都能成为发布任务的npc。 “为什么随随便便就说这些啊,为什么我要离开啊?” 雾妖飘到霍古的眼睛前手舞足蹈。 霍古深吸一口气,猛地一喷。 被吹得头晕目眩地雾妖下一秒已经被霍古用魔力绑在了原地,乖巧地对着路禹他们微笑。 “很寂寞不是吗,你就不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家伙。” “自你诞生以来,这片大地没有你的同族,其他魔物折腾起来没有意思,所以你就打起了人的主意。每次大雾弥漫,路过的冒险者都会被你困到迷雾散去才放走…你很想和别人玩,对吧?” 雾妖沉默了。 “我见过这个世界太多的东西,所以我能够心如止水地度过每一天,把睡觉当做一种磨练。” “这真的是磨练吗?”这回不用雾妖吐槽,路禹先吐槽了。 不曾想,雾妖居然幻化成一个大拇指,对路禹表示赞赏,下一秒她就被魔力强行变成了人型… “当然,我也有一点私心。” “如果我真的无法探索位阶之后的秘密,那么我最爱的还是沉睡,在睡梦中,我可以拥有一切,掌控一切…但是可惜,我无法操纵梦境的内容。” “于是我换了个想法,深陷美妙的幻境,其实与沉睡无异,不是吗?” 这也许就是长寿的生命独有的思考方式吧。 寿命太长,如果当下无法追求极致的强大,那就给自己安排一场安逸的梦,等到再次醒来,他仍然可以以最好的状态去尝试。 77.暴力破解,best破解 对于霍古的提议,路禹倒是没意见,毕竟他们这群人现在战力最稳定的是西格莉德,兔子塞拉创造的混血熔炉实用程度爆炸。 璐璐缇斯说过,任何能向下兼容的魔法都是好魔法,混血熔炉毫无疑问具有这个优点。 而三个人中战力最不稳定,最有可能爆种的就是路禹。 路禹的召唤物极其不稳定,每次召唤都跟抽卡差不多,如果抽到血肉战车这种上上签自然是很不错,可是万一遇到危险情况下抽到怪东西呢? 他到现在没弄清楚,为什么同样的描述与描绘内容会得到完全不同的召唤物,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至于璐璐缇斯,她的最大优点是身体非常好用,触手多,结实,属于多功能型选手。 虽然根据巨龙的描述,雾妖只有在天然大雾情况下才能发挥出最强战力,但是就算再拉胯的秘银也是秘银啊。 西格莉德的意见是根据路禹和西格莉德变动的,因此她在左顾右盼。 璐璐缇斯瞄了眼雾妖:“我没问题,看她了。” 雾妖抬头看了一眼霍古,仍在犹豫。 霍古低声说道:“这片土地异常贫瘠,知识稀缺,资源稀少,想要拥有更强大的力量,你唯有走出去。” “走出去就能打败你吗?” “走出去就有机会,不走,你一生都只能想象着如何打败我。”霍古笑了,“想要战胜一只巨龙,需要的可不只是实力,还需要胆气。” 雾妖与霍古沉默地对视着。 终于,雾妖对着霍古点了点头,然后飘向了路禹这边。 路禹与西格莉德第一时间上前欢迎了雾妖,而璐璐缇斯则做好了心理准备。 双方的交易达成,霍古要开始尝试了。 “璐璐,可行吗?”路禹问。 “最好的两种情况,一种是霍古撼动了萨耶尔的封印,让我的力量得以恢复一些,能不用魔核释放大量的魔法。第二种就是霍古的魔力成功扭曲药剂的效果,让我恢复原样,这样我至少能够拥有原本的身体。” “那有坏的情况嘛?”路禹又问。 “有,受了伤什么都没得到。” 强大的魔力扰动,没准会引得周围松动的岩体崩塌,安全起见,路禹,西格莉德,以及雾妖都爬到了高处。 霍古高高扬起头,对魔力敏感的路禹与雾妖迅速感受到,周围的魔力被无形的力量吸向霍古。 伴随着魔力流动的速度变快,路禹与雾妖不约而同感到有些窒息,这是周遭魔力被抽空之后产生的禁魔效应。 从魔力中诞生的雾妖,身形一下缩小了不少,而且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霍古看在眼里,稍微减小了吸取魔力的幅度。 路禹听璐璐缇斯说过,极其强大的魔法师出手能够做到榨干一个区域内流动的魔力,让其他魔法师没有魔力可用,产生禁魔领域。 根据这种做法,还诞生了专门燃烧魔力,蒸发魔力的各式魔法以及道具,都是对魔法师利器。 “人为制造禁魔领域…难怪说屠龙需要的是勇气,光是看到这种场面,不害怕的几乎没有吧。”西格莉德有些颤抖。 璐璐缇斯知道,霍古的第一步就是将自己置身于一个没有魔力的空间,这样自己身上的封印会格外的显眼。 “看得到吗?” 路禹听到璐璐缇斯的传音,连忙大吼着把消息传递给霍古。 “看到了,但是…这是我无法理解的力量。”霍古震撼了,“璐璐缇斯,他很强…” “我知道,他应该是这千年来距离十阶最近的人,很难想象六百年前他如何攀登到九阶的。” 霍古维持着禁魔领域,用魔力小心地试探着璐璐缇斯身上的封印。 许久,霍古叹了口气:“我只能使用暴力解决问题了,这真的超出了我已知的任何一种封印体系,这样繁奥的契约,听你说,竟然是以卷轴为载体流传下来了…很难想象,真的很难想象。” “这个叫做萨耶尔的人究竟为何创造出这样的封印,他的本意似乎只是让人失去与他人沟通的力量…可是既然他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不把通过图形交流的通道堵死,并且禁止被封印者以精法与人交流?” “就像是…有意留下了这两个交流方式?” 霍古也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有些可笑,但他的确想不出别的可能性了。 魔力碰撞即将开始。 霍古先是用魔力试着捶打了几下璐璐缇斯,确认璐璐缇斯身体的承受能力后,暴力破解,正式开始。 被霍古聚集在头顶的魔力已经形成了一片魔力之海,波涛汹涌的海水中,数枚泡泡飞出,轻飘飘地砸在了璐璐缇斯身上。 霎时间,璐璐缇斯被砸得翻滚不止,在空中飞行了好一段距离,这才狠狠地摔落在泥地里。 路禹揪心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雾妖拉住。 太关心璐璐缇斯状况的他完全忘记了,自己面前就是悬崖。 “我没事,你自己小心点。”咬牙切齿的璐璐缇斯从泥地里飘了起来,她在迎接魔力冲撞时竟然也注意到了路禹这边。 “有用吗?” 璐璐缇斯迟疑了一会:“看不出效果,但是我对自己这个身体的结实程度有了新的了解,下次遇到敌人,我先去帮你们吃几个魔法。” “告诉霍古,提高强度,这具身体足够结实…回去我得认真研究一下这个药剂,能不能把变触手怪这部分去除,就要这个强化效果。” 路禹很老实地全部都转达给了霍古。 “你要是能把变触手怪部分去掉,这个药剂给我多备几瓶。”霍古也心痒痒。 要知道璐璐缇斯现在可是没什么魔力的,一个没魔力的家伙硬吃几发纯粹的魔法冲击,一点事没有,这已经不是硬能形容了,人型破魔触手怪不过如此。 “我的攻击速度会很慢,如果感到无法抵挡,伸出触手挥一下,我好停下。” 说完,第二波泡泡飞出。 璐璐缇斯又一次被砸在了泥地里,这一次地面被泡泡砸出了一个大坑,红泥被炸上了天。 在红泥雨中,璐璐缇斯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这次很痛…但是貌似还行。” “效果呢,说效果!”路禹都替璐璐缇斯着急。 如果一点用没有,璐璐缇斯这不是白受伤了吗? 璐璐缇斯细细感知了一番,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诧异地嘀咕道“似乎能感觉到,身体里凝滞的魔力开始流动了。” 璐璐缇斯欣喜万分,她一咬牙:“让霍古把力量再提高一些,这次我要迎面撞上去!” “你疯了,这一击都已经很吃力了!”路禹害怕了,他建议道,“能不能恢复一下,状态好一些再进行尝试?” “趁热打铁,你也不知道这种感觉会不会稍纵即逝,我好不容易看到希望,不能就此放弃。” “路禹…帮我告诉他。” 路禹拗不过璐璐缇斯,帮她转达了信息。 霍古也想停止了,看见路禹跟璐璐缇斯在那用精法对信息对了半天,他也读出了路禹的担忧。 可璐璐缇斯要求继续,他也只能继续释放泡泡。 这次只有一枚泡泡,然而泡泡却散发着淡淡的红光,其中浓郁的魔力让雾妖都看得心惊胆战。 在泡泡命中璐璐缇斯的一瞬间,路禹握紧了拳头。 璐璐缇斯没有倒飞出去,泡泡接触到她的下一秒,巨大的爆炸声响起。 气浪席卷了谷底,将满地的砂石化为一枚枚炮弹,四处激射。 浓重的烟尘笼罩爆炸区域,若非路禹能听到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发出的呻吟,他当真要冲下去查看情况了。 巨龙霍古原本平静的脸有了情绪起伏,他惊疑地看着璐璐缇斯所在的位置。 原本毫无魔力波动的身躯,即便被禁魔也没有反应的那具身躯,有了渴望吸收魔力的迹象。 如同已经停跳的心脏再次复苏。 霍古毫不犹豫释放了魔力之海中的所有魔力,磅礴的魔力拍打向四周。 路禹和雾妖又窒息了。 过于浓郁的魔力撞击在他们身上,原本体内魔力饱和的他们,开始不受控制地想要多吸取一些魔力。 贪吃的身体害惨了路禹,不一会他的皮肤就通红一片,好在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爆炸中心的璐璐缇斯没有飘起来,她凄惨地躺在巨大的凹坑中,一动不动。 当让人窒息的魔力淹没她的瞬间,已经干涸了许久的这具身躯第一次贪婪了起来。 魔力开始涌入,璐璐缇斯体内的魔力在攀升。 “一阶。” “二阶。” “三阶…哦,只是摸到门槛的样子吗?” “璐璐缇斯,我不建议继续下去了。”霍古提醒,“我能感受到,超过刚才那个威力,你的身躯会被瓦解,也许更进一步能让你破解到五阶,但是你可能会先行死去。” “璐璐缇斯,你在听吗?”霍古低下头,瞪大着眼睛望着璐璐。 然而,璐璐缇斯已经昏迷过去了。 霍古说的话,她一个字都没听见。 她在昏迷前,自豪地对路禹说:“看我教你怎么当魔法师。” 上架感言 首先是庆祝一下上架,上架之后更新就会稳定不少,虽然可能会一直阴间更新。 不过我还是挺想知道,大家都喜欢在什么时间段看到我更新,可以章说回复一下。 接着说说这本书好了。 这本书目前为止对我最多的质疑貌似就是书名? 这点集中回复下吧,以后就不解释了。 对我而言,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是个很契合本书整本剧情的书名,是整本书。 再解答一下,许多人留言害怕我割掉这本书的言论吧。 虽然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但是还是希望说一下,我上本书首订是60+,这是个什么概念,大家应该都清楚,但是我完本了,口碑说不上好,但是也收获了许多一直支持我风格的读者。 现在这本书的成绩比上本好十倍不止,我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这书如果不是我现实中出了些不得已的情况一样会按照大纲正常完本。 这种意外情况包括家里人催促考公,被迫相亲结婚,干涉我的生活,亦或者是财政状况出问题等等。 我个人更担心财政问题吧,虽然我现在还能悠哉悠哉地写慢热的剧情,等着高潮到来,积攒读者。 但是随着年龄变大,随着家里人的压力增大,我要面对的东西也终将会变多。 如果有一天,我选择了另一种写法,请你们不要怪我,生活这种事一向如此,你不妥协,那你就会被折磨。 网文是纯粹买方决定的市场,虽然表达欲望的老白读者很多,但是也不能忽略了那些沉默,不发声的大多数,他们才是网文消费的大头。 我一向不赞成鄙视大家口中所谓的小白读者,读者群体的阅读习惯,阅读风格都需要积淀,老白之所以是老白是因为看得足够多,所以极个别老白鄙视小白在我看来和多吃了几碗米饭在餐桌上炫耀我当年如何如何,过年才能见到的那帮亲戚一样。 读书是很私人的事,你喜欢看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你未必喜欢。 大家求同存异即可,没必要上来就火气很大的开喷,交流意见变成情绪输出大家都不愉快,何必呢? 就这样吧,该说的也都说了,今天我就感冒了,希望大家不要在敏感时间把身体搞垮了。 祝各位读者身体健康—海豹。 78.一个猜想,不一定对 路禹倒是很期待璐璐缇斯这位大魔法师醒来之后教自己把低阶魔法玩出花,可问题是,她得先醒过来啊。 被霍古砸晕之后,璐璐缇斯已经睡了一整天了。 霍古觉得这很正常,被这么强大的力量重击,她也需要恢复的时间,同时身体也要适应重新获得的魔力。 之前霍古与璐璐缇斯交流,自己也不好插话,现在有空档,路禹趁机询问起了召唤术的事。 因为璐璐缇斯描述给自己的召唤术准则和那些细则,经过路禹接连几次召唤验证后都出现了对不上的地方。 当前路禹最大的问题便是,自己使用相同的描述与描绘内容进行召唤,得到的东西无法固定。 其次便是,上次召唤血肉战车之后莫名其妙的出现了多余的支付环节。 这些都与璐璐缇斯所描述的召唤术细节不符。 路禹并不觉得璐璐缇斯骗自己,她对召唤类魔法的了解很少,知晓的知识应该是前人的论述,以及偶然所得,有错漏在所难免。 霍古沉思了许久:“第三次支付,我从未听闻这样的情形,但是召唤物无法固定召唤似乎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不少的召唤师都做不到固定召唤。”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了人族,龙族中的召唤师也百思不得其解,既然仪式已然形成,为何契约内容会产生莫名的变动?” “龙族也没有头绪?”路禹问。 “没有,因为无法弄清这件事,很多龙族不再研究召唤术,他们觉得召唤的波动太大,容易弄巧成拙。” 路禹换个了问题:“龙族中有谁见过神明吗?” “没有,但是笃信神明存在的不少。” 霍古打了个哈欠,正欲打个盹,摸着下巴的路禹嘀咕出来的话却让他猛然睁开了眼睛。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世界,还没有诞生神明。” 巨龙霍古巨大的眼珠子倒映着路禹沉思的模样。 “说下去,路禹。” “根据你与璐璐缇斯的对话,我有一个基础的猜想。” “如果正如巨龙最古的长老所描述的那样,这个世界起初是没有魔力的,魔力是在世界发展到一定时间才逐渐出现,并且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浓郁,构建出了以魔力为基调的世界。” “并且世界经历过一定阶段的发展才会逐渐,某些规则才会放开,完善,让每个种族得以继续窥探更强大的奥秘。” 霍古凝视着路禹,提出疑问:“你所说的,不就正好证明了,确有一位强大的神明正在调整世界的秩序吗,也正是他在每个阶段制造了壁垒。” “也正是因为存在这些壁垒,大多数魔法的准则都会周期性的变更,能有效使用到下一个周期的魔法才成为了主流。这样的变动在数千年来已经经历过了好几回,你们人类应该最能理解,因为你们的主流魔法体系变更了数次,大量的旧时期稀有魔法进入下一时期时都如同废纸一般,要么威力锐减,要么毫无用处。” “可如果那位神明并无实体,只是意识呢?” 霍古的脑子跟不上路禹的思维,他呆滞了许久,巨大的眼珠子眨啊眨,好半晌,才谦虚地问:“能不能说得好理解一些?” 路禹在霍古面前踱步:“我的意思是,大家都认为调整这些秩序,改变准则的是一位具备实体,存在自我意识的神明,但是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我们描述中的神明不具备个体意识,只是世界本身意志的体现,他所做出的无数调整只是这个年轻的世界逐渐走向成熟的一种‘进化’。” “因为规则还不完善,会相互冲突,因此他在积累了大量的错误数据之后,会进行修复。” “这种修复是对整个世界有益的,也是世界意识本身对于整个世界生灵的一种哺育。” “…” “…” 霍古直勾勾地看着路禹,大脑基本处于宕机状态。 说实话,挺吓人的,眼珠子快赶上自己整个人的大小了,哪怕知道霍古对自己没有恶意,就这么对视还是有些发憷。 在漫长的信息整理过后,霍古有些迟疑地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璐璐缇斯和你说的?” “是基于你们的交流得到的信息,根据我所知道的一些东西整理出来的。” 这句话又把霍古搞沉默了。 路禹刚才的每一段话丢到人类的魔法师当中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如果按照路禹的思路,这个年轻的世界在世界意识的推动下根本没有到达诞生神明的那一步。 神明是否存在的争论可以停下了,一句话,现有宗教的所有神明都为谎言。 为了手中的权利,为了他们的利益,这个理论必须,也肯定是邪说,路禹上绞刑架都是祖坟喷火,火刑那都是法外开恩。 霍古也不知道神明是否存在,但是出于对魔力瓶颈的一些思考,每个时期魔法学的变化与更替的迷惘,他仍旧是认可了神明存在的部分内容。 但是路禹丢出的观点以全新的视角阐述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虽然也只是可能,但极大的冲击了霍古的心神。 如果路禹的假设为真,这世界上一个神明都没有诞生过,那么成神的最大阻力就是自我,而不会来自于虚无缥缈的上层,毕竟在霍古的认知当中,凡人触及神明权柄必然会被神明考验,残酷一些的猜想中,神明甚至会打压后来者。 如果一切为真,世界意识将世界“进步”到一定地步,必然会诞生类似于神明的力量。 这样的力量会是唯一吗? 就算不是唯一,也总不会是烂大街的货色,谁都可以随意获得。 霍古抬起头,四处张望,发现西格莉德以及雾妖在远处玩耍,璐璐缇斯仍在沉睡,山谷内除了他们之外再无他人。 霍古郑重其事地提醒:“这个猜想,除了最亲近的人,谁也不能说,一旦说出去,你将大难临头,会带着璐璐缇斯她们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路禹也感觉到了这份猜想蕴含的力量,连忙说:“我又不是傻子,别的不说,我把这些话说出去,那些笃信神明存在的教廷第一时间就会把我拿去当饲料。” “还想着当饲料,当饲料都是好下场!”霍古嗤之以鼻,“我讨厌与任何高层神职对话,他们比谁都虚伪,让我作呕。” 吐槽完,霍古重新打量起了路禹。 此前他只把路禹当做璐璐缇斯的小跟班,毕竟根据之前的描述,路禹只是正好在璐璐缇斯落魄时候搭上了这艘船。 抱七阶魔法师,吃软饭,自然不是很得霍古的待见。 不过璐璐缇斯的种种表现,以及在破除封印时路禹的模样,霍古倒是对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兴趣。 互相之间这么默契,又这么关心对方,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什么没见过,居然这么信赖路禹,足以证明路禹的品格,以及两人之间很可能超出朋友的关系… 不过,现在听路禹短时间内推导出来的这套猜想,霍古改变了看法。 作为这个猜想的创作者,路禹只要能想办法证明猜想为真,那么他和璐璐缇斯无疑就有了争夺可能会出现的“神位”的优势。 而自己,作为帮助过璐璐缇斯和路禹的龙,免费得到了这个消息,也有了信息优势。 可是…该怎么证明呢? 按照路禹的猜想,唯一的证明方法应该就是有人晋升到人类臆想中的十阶,窥探位阶之后的秘密,同时在下一次世界规则的壁垒拓展前验证神明是否存在。 每个操作都是高难度。 十阶暂且不论,想要证明现有神明不存在,那就是要得罪规模极大,并且声称有神迹诞生过的那些教廷。 霍古思来想去,能够一锤定音,让教廷狡辩力度减弱的方法也只能是教廷中极有影响力的人跳反,主动揭穿教廷存在的骗局,削弱他们的影响力,并借机煽动民众对神明存在的不信任,瓦解教廷,同时通过她,得知神明是被伪造的真相。 难度太大了,身居高位的教廷人员就算不信神也无法背离自己的阶级。 更别说,精明的教会往往会把神明包装得很好,绝不过度包装,让教中人深信不疑,高层一个个都把谎言通过无数次的自我洗脑变成了真实。 期待这样的人里诞生一个不信神,不敬神的人,还不如期待璐璐缇斯瞬间恢复成七阶魔法师。 霍古告诉路禹,在山谷这段时间,如果又有什么奇思妙想,赶紧过来和自己分享分享,路禹自然是答应了,毕竟不仅现在,未来他们也会需要霍古的帮助,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看见路禹带着雾妖一起出门捕猎,霍古顿生感慨。 “也许真有一天,我真的会需要他们帮自己度过难关…” “索兰,你把自己的手交给他们,也许会在遥远的将来,为你的族人赢得想象不到的回报…” 霍古曾经劝说过,让索兰不要返回逻坦,继续向前走或许危险,但是仍然有变强的机会,也有认识更多生命的契机。 背负着种族未来的索兰犹豫过,但是最终拒绝了他的提议。 “成为王就会孤独,无人可以帮助你,你只会困死于王座之上。” “您是龙,是起点就超越了我们一族的生灵,孤独是你们的常态,强大才是你们孤独的原因…我想有朝一日,我的族人,不被其他种族的人歧视,为了这个信念,我无法和你一样自由。如果王是诅咒,我也只能接受这份诅咒了。” 于是,索兰选择了往回走,自己所居住的山谷成了他这场旅行的终点。 时隔数十年,又一群与自己产生交集的生灵来到了这里。 让霍古感到欣慰的是,路禹他们必然会继续向前。 而且,他们的目标更加远大,霍古在不经意间,已经成为了这个同盟中的一员 79.霍古的礼物 璐璐缇斯睡了三天,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触手抓住路禹,神气十足且骄傲地大声宣布:“整天玩火球,风刃,还有护盾魔法都玩不明白,给我看好了,低阶魔法到底该怎么用!” 手拿烤肉串跟西格莉德吃得美滋滋的路禹无奈地连连点头。 “你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了,不过你确定不先吃点东西吗?” “咕噜…” 面对西格莉德递过来的食物,璐璐缇斯二话不说就开吃。 “状况怎么样?” 等到璐璐缇斯狼吞虎咽完,路禹好奇地问。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触手上冒出一团火焰。 之前璐璐缇斯想要动用魔力,没有外部魔力接入基本做不到,在霍古帮忙破解了封印一部分后,她终于可以用这具触手身躯正常使用魔法了。 随着雾妖进队,整体战力也算有了保障。 “对了,霍古和雾妖呢?” 璐璐缇斯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他们的踪影。 “霍古说在雾妖离开前,带她去饱餐一顿。” 雾妖的食物是魔力,她要饱餐其实只需要吮吸无处不在的魔力就好,可以说相当好养活。 不过霍古要请客吃饭,雾妖又哪能拒绝,只是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魔物惨遭蹂躏。 趁着璐璐缇斯醒来,路禹把之前对霍古说过的猜想对璐璐缇斯重复了一遍。 还打算吃几串烤肉的璐璐缇斯触手都卷出去了,听到路禹的话,僵住了。 她所有的触手都爬到了路禹身上,声音颤抖着问:“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对…对啊。”路禹瞥了一眼肩膀上的触手,“你能不能先松松,我不太喜欢这些黏答答的东西在我身上爬。” 璐璐缇斯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路禹刚才说过的话。 好一会,她才松开了捆住路禹的触手,绕着西格莉德来回转圈。 因为主人烤肉太好吃,因此选择细嚼慢咽来享受的西格莉德有些懵。 璐璐缇斯在她身前,飘啊飘,飘啊飘,还绕起了圈… 她很想不在意,但是无奈璐璐缇斯的样子一向很惹人注目。 璐璐缇斯足足沉默了好半天,西格莉德把烤肉吃完后,跟路禹一起拿一些雾妖收集来的果子榨了点果汁,本想给璐璐缇斯来一杯,奈何怎么叫她都没反应。 完全沉浸路禹那个猜想当中的璐璐缇斯直到黄昏十分才回过神。 这时路禹跟西格莉德拿出扑克玩抽乌龟都玩了好几轮了。 “路禹。” “嗯?”路禹放下手上的扑克,扭过头。 “我也有个猜想…” 说之前,璐璐缇斯细细感知了一番,确信雾妖和霍古都没有返回山谷内。 她靠近路禹,认真地说:“你之前总和我抱怨,召唤术的准则不对劲,在你手上总是有些奇妙的变动。” “召唤物无法固定召唤这种老问题我们先不谈,上次的第三次支付,你被迫做了七天奇怪的梦。” “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找补?” 路禹一时间没能明白璐璐缇斯的意思,他的反应和霍古如出一辙。 “说仔细一点?” “先说好,我是根据你的猜想来推测的。” 璐璐缇斯开始细数路禹召唤过的各类召唤物。 首先是第一次召唤时出现了一只以自己为轮廓,疑似路禹因为她的原因描绘出来,浑身布满眼珠子的召唤物。 这只召唤物当时就充满了疑点,因为根据路禹事后的描述,这只召唤物出现没多久就开始劝诱路禹使用超额支付。 而路禹当时的实力,是没办法召唤出这么强大,能够诱骗召唤师超额支付的怪物的。 简单来说,第一只眼珠子召唤物,是超出了召唤仪式,召唤规则范畴强大的召唤物。 这已经非常不合理了。 第二次召唤,是一只猫娘,这只召唤物就在非常合理的范畴内,只负责接收命令。 接下来召唤的白色金属巨人,长着腿,被路禹称呼为马桶坦克的怪异召唤物都没有达到路禹的召唤预期,基于描述优先于描绘的准则,路禹的召唤物被世界本身不断地曲解。 召唤血肉战车,路禹的构思是在坦克基础上加上钻头,因为他害怕炮管里发射不出炮弹,而是会变成莫名其妙的东西。 也是在召唤血肉战车之后,路禹身上出现了自己闻所未闻的第三次支付环节。 “如果基于你的猜想,世界意识不是个体意识,他只是在默默地引导着这个世界向着成熟的魔法世界迈进,那么你身为异界人,召唤出各种异物,是不是已经引发了世界本身的关注?” 一番话,说得路禹冷汗淋漓。 “召唤师式微,这点我和你说过,因为这个世界的召唤术都逃不脱桎梏,已有召唤师对召唤术的开发都停留在上千年前,这条道路已经停滞了,现在只剩下无尽的学派争端。” “而你出现了,你通过沟通世界完成的召唤仪式,出现的每一个召唤物都是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的…我们大胆假设一下,假如世界本身对于信息的提取是基于每个人施法的魔力残片,魔法气息,那么毫无疑问,你的气息是最独特的。” “因为你的召唤物往前推,从不存在,你召唤出的每一种召唤物都是你独有的,别人想要复制,只能学习,并且揣摩你的召唤物描述内容。” “根据最古老的召唤师所言,召唤术直通神明,在你的猜想里,神明等于世界本身…你的描述与描绘,有没有可能已经在世界意识那里留档了…” 路禹嘴巴张开后再也合不上了。 “也是基于你的猜想,如果世界意识在默默引导者这个世界向着成熟发展,那么他就会基于‘平衡’做出调整,世间一切魔法相生相克,万物也都遵循这个道理。” “哥布林寿短,但是他们确实适应性最强的种族之一,而且他们的繁育速度惊人。” “史莱姆天生亲和魔力,最容易成为高阶魔物,但是同时,他们的智力普遍不高,只能依靠本能驱使魔力。” “巨龙,魔力亲和度高,寿命长,实力强大,但是却极难繁育,并且幼龙夭折率极高。” 不用继续比喻了,路禹懂了。 “也就是说,我的第三次代价支付,是世界意识到了我这个异类存在,为了不让我的召唤对世界造成过大的影响,开始推动对召唤术的规则修复?” “而在修复期间,为了不让我继续干涉,他选择以代价支付这个合理的方式让我暂时无法行动。” 仔细想想,自己能在低阶制造出跨越位阶作战,魔力消耗极低,几乎没什么代价的召唤物,这玩意一旦普及,那还真是全民召唤师的时代了。 这种玩法严重破坏了整个世界原有的力量体系,这要换个有实体的神明估计已经在思考给路禹封号了。 但同时,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间接地在推动召唤术的规则完善啊? 因为玩召唤的人少,他们的认知边界拓展得特别慢,学术发展几乎停滞于千年前,世界意识没有感受到召唤术有特殊的魔力气息存在,因此选择先哺育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灵与流派。 自己的出现反倒是迫使世界本身注意到了召唤这个亲妈不爱的流派,原先带着漏洞勉强运行的仪式没准也会稍微完善一些。 璐璐缇斯心有灵犀一般,和之前的路禹说了一样的话。 “这只是一个猜想,不一定对,我们需要严谨去验证。” 可惜说话时狂喜的语气暴露了璐璐缇斯的真实想法。 正如霍古所说,这个猜想意味着一个先机。 璐璐缇斯是如此年轻,十七岁晋升为七阶魔法师的她,完全有机会等待那个机会降临,并且夺得它。 路禹与璐璐缇斯,一个人手舞足蹈,一个触手乱扭,都挺开心的。 西格莉德完全状况外,她倒是能听懂一些内容,但是更多的是不解,不过看见两位主人在那狂欢,她也象征性地欢呼了几下。 霍古出门,魔物遭殃。 看着如山一般的魔核从霍古嘴里倾泻而下,路禹很想知道是哪些倒霉的魔物被干掉了。 雾妖变成林地巨蛛的模样,在路禹面前转了两圈。 心领神会的路禹还以为是受害者名单上有林地巨蛛,直到雾妖笑嘻嘻地又转了两圈。 “全是林地巨蛛?” 霍古哼了一声:“这片大陆上就亚斯那附近有些人类,这些人类往外探索,全死在了巨蛛森林里。” “我早在上次睡觉前就提醒他们收敛一些,凡事过犹不及。人类对于他们而言根本不是最美味的食物,但是他们为了享受人类惨死时的恐惧,把他们做成茧,一边喂食,一边折磨,又一边治疗,直到玩腻味之后才会处死。” “无视我的警告,以折磨,屠杀作为享乐,这群肮脏的种族不该存续下去。” 路禹头皮发麻,也难怪亚斯周边的数个国家,如此久以来都没有探索出一个完整的区域地图,这片大陆不仅贫瘠,而且很多生灵对于人有着很大的敌意。 一出手就屠灭一族,巨龙之威,深入人心。 “按照人类的划分,这里比较好用的就是黄金级魔物的魔核了,只有三个,雾妖你不好携带,那边那个龙女,你帮忙揣上吧。” 西格莉德忙不迭走上前,捡起两枚分量很重的魔核。 “该叮嘱的,我已经叮嘱过雾妖了,你们想要什么时候启程,跟我说一声,我说到做到,会把你们送到下一个大型人类城邦,即便离开这个大陆,跨越海洋,我也会照送无误。” “你们还有什么要求要提,有什么要问,完全可以现在问。”说着,霍古瞄了一眼路禹,“路小子,你这几天就没有想到什么新的‘猜想’,让我再精神一下?” 被点名的路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有,真没有了,不过我觉得以后一定会有。” 霍古大感无奈。 路禹趁机问霍古询问龙血和龙鳞的事,这可是璐璐缇斯制作药剂的重要印子啊。 “你弄的药剂,把你搞成这乱七八糟的模样,现在你居然想做第二回?”霍古无情地吐槽着,“你是嫌弃路禹他们太正常,打算把他们也变成触手怪?” 璐璐缇斯也无奈了,怎么自己爆炸一次,人人都不信自己的技术了呢? 怀疑归怀疑,霍古还是很豪爽地同意了请求。 他用爪子抠了半天,把一块坚硬的龙鳞弄了下来。 一块龙鳞就重如金铁,如果不是霍古贴心地用利爪分割好,路禹几人想要切割,碾磨,那真是够呛。 龙血也好办,霍古让西格莉德在刚才鳞甲脱落的位置重重地刺一下。 西格莉德的匕首连凿了几下,才在断刃前将血放了出来,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器皿里。 “要不要来点消化液,胆汁什么的?” 路禹连连摆手,璐璐缇斯触手飞快的挥舞。 “不了不了。” 笑死,根本没东西能装。 就说消化液,这可是一只水晶级巨龙的消化液,怕不是喷出来就能把他们变成白骨,自己哪来这么好的器皿封存啊。 “没事,我有。”霍古转过头,从睡觉的位置掏出一个亮紫色,形似保温杯的东西。 这玩意,这尺寸,居然和人类士兵经常携带在身上装水的竹筒一模一样。 路禹接过来后,使劲拧开了水晶保温杯的圆盖,发现还真是一模一样。 可问题是,哪来的? 你总不能告诉我,霍古平常用杯子喝水吧? “是索兰留下的,哥布林经常仿造人类的工艺做点东西,在我这里停留时,他用我丢给他的破魔水晶凿出了这个玩意,但是最后却忘记带走了。” 路禹问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哥布林王…哦不,索兰他,到底和你是什么关系?” 霍古这次没有隐瞒:“我教了他一些从人类那里见识到的魔法,你们和他交过手,就没有发现,他的魔法与哥布林一族的传承魔法有很大不同吗?” “可惜他不成器,学了魔法却往回走,一点进取心没有,倒霉孩子一个。” “他们的新王查查不行,见到我吓得发抖,唯一的优点就是对自己的族人不错,继承了他的风格。” “比起他,路禹,还有你,别东张西望,就是你,雾妖。”霍古哼了一声,“你们就还不错,我期待你们下次联系我时,一个能告诉我已经证明了猜想,一个不会整天变来变去惹我生气,而是能真正地尝试挑战我。” “那边的龙女,对,就你,西格莉德,过来接消化液…你抖什么,你也是有龙血的孩子,怎么接个消化液都发抖,我还能吃了你?” 7017k 80.垃圾信息太多了 偌大的教国,数十位常年与典籍打交道的图书管理员翻找了许久,书籍中所有与亚斯相关的内容都被翻找了出来。 然而经过塞拉的查看,确认,无一能与璐璐缇斯的现状匹配。 塞拉明智地选择了放弃,并且把自己忽然想要寻找亚斯的念头解释为一位祷告者的请求,防止有心人把这件事联想到璐璐缇斯身上。 根据已知信息推断,璐璐缇斯现在所处的地方,极有可能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遥远。 如此一来,自己根本无法寻找到璐璐缇斯所在的地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给璐璐缇斯发送信息,寄希望于璐璐缇斯能够通过信息中还残留的魔力,找到返回的方向。 于是她在院子里刻画了魔法阵,将与璐璐缇斯联系的那只小狐狸放在阵中心,设置一个定时注入魔力机关,再设置一个定时激活机关,一个自动发报器就算是形成了,并且每隔一段时间就往璐璐缇斯的加密讯息通道里丢垃圾信息。 因为塞拉即将出门的关系,她把发送频率下调了一些。 就在不久前,梭伦帝国边境城市肖特兰忽然封锁,有关肖特兰的消息全都断绝。 银枫圣教国的消息渠道来自于无处不在的信徒,肖特兰自然也有信徒存在,然而他们在城镇封锁前夕竟然一条信息都没能发送出来。 也就是在昨天,梭伦帝国宣布,肖特兰地区出现了莫名瘟疫,感染者众多,为了帝国臣民的安全,不仅要完全封锁肖特兰地区,并且帝国大军亲自赶赴边境,防止人逃出封锁区。 本来也没觉察出什么不对的塞拉无意间瞅了一眼地图。 现在几乎无人居住的沙曼,与肖特兰相距最近。 沙曼的毁灭是因为一场叛乱。 一年半前,沙曼叛乱,梭伦帝国领主于叛乱中被叛军击杀,而后梭伦帝国连派两波军队都遭遇了巨大损伤,在不得已之下,他们邀请了璐璐缇斯前往沙曼,牵制数量众多的魔法师。 也正是这一战,让璐璐缇斯从梭伦帝国人眼中的恶魔。 没人知道璐璐缇斯到达沙曼之后,与那群魔法师做了什么,但是自那之后,整个沙曼毒雾笼罩,叛军,仍苟活在沙曼城中的普通民众,乃至梭伦帝国的正规军,几乎全军覆没。 少数幸存者描述了一副可怕的画面。 璐璐缇斯亲自说降沙曼叛军,然而在谈判中途,于会谈地点内爆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绿光,而后有毒的雾气开始四处蔓延。 谈判地点除了璐璐缇斯无一生还,所有人的尸体都被有毒的雾气腐蚀了身躯。 无数人目睹了璐璐缇斯于谈判地点逃离的样子,并且也看到了从她身后席卷向整座城市的滚滚毒雾。 塞拉曾经询问过许多次,沙曼叛乱的真相是什么。 璐璐缇斯避而不答。 塞拉不相信璐璐缇斯会用下毒这种手段伤及无辜,然而璐璐缇斯不辩解,也不反驳,这让她很是烦躁。 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不是就不是,为什么谈到就不说话呢? 塞拉认为自己是璐璐缇斯的朋友,然而璐璐缇斯却显得很犹豫,对于她自称朋友的举动也很抵触,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去串门,璐璐缇斯恨不得把所有的大门都上魔法阵。 尽管璐璐缇斯知道,这种手段根本挡不住塞拉,但是她就是要锁。 一个死皮赖脸黏着,一个想发设防想赶人走,磨蹭到最后,是璐璐缇斯输了。 然而沙曼叛乱,这个在无数人眼中盖棺定论的事,在塞拉眼中仍是疑案。 还是那句话,她不信璐璐缇斯是个残忍的人。 璐璐缇斯不给她答案,那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寻找。 这次肖特兰封锁令塞拉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瘟疫这个词不免让她想起了出现在沙曼的毒雾。 梭伦帝国,这个梅拉大陆目前最为强盛的帝国是否在隐瞒着什么? 璐璐缇斯失踪后寻找她的人,真的全都在寻找她晋升七阶的秘密吗? 塞拉这次出门不能用本来的样子,她神选的身份太敏感,只要稍微一露面,就会被梭伦帝国的人拖住。 打定主意的塞拉开始了对笨龙的叮嘱:“我已经交代了教会的人,每隔两天都会有人来这里打扫,如果有谁想趁机进我的房间,记住,那人绝对有问题,直接用龙吼示警。” “你的食物我也安排好了,是你最喜欢吃的肉糜拌野菜,你的牙才治好没多久,硬的食物我暂时不安排了。” “水果会有专门的人运送新鲜的过来,负责运送的都是些普通人,胆子小,你不要乱吱声,免得吓到他们。” “如果有人来运走的你的便便,打扫你的厕所,记得多配合一下,最近春耕,需要的肥料比较多。” “我院子里的那个魔法阵你别乱碰,碰了就找不到璐璐,听到没?” 笨龙连连点头,然后把下巴贴在地上,委屈地问:“塞拉要出门很久吗?” “我也说不准时间,可能短期内不回来。” “塞拉和璐璐一样也要丢下我吗…” 塞拉散开头发,打算理一理,听见这话,她缓缓回过头。 笨龙的眼睛里不知何时涌出了大颗的泪珠。 这段时间安逸的生活让笨龙有了更多的时间去思考,他虽然很傻,但是反复思虑之下,还是胡思乱想到了一个可能。 “璐璐不要自己了。” 这种恐慌在发酵,如今看见塞拉的一堆叮嘱,笨龙一下子就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璐璐时的样子。 也是交代自己下次什么时间过来,走哪个方向不会触发魔法阵,最近少吃点什么食物… 璐璐显然没有塞拉这么细致,但是越细致,却越让笨龙害怕。 在他模糊且破碎的记忆里,母亲也是在他身边码好了一堆食物之后消失不见。 就像是想缓解自己的愧疚,因此希望多少弥补一些。 “果然是条笨龙。” 塞拉叹了口气,她走上前,跳到笨龙的鼻梁上,狠狠地踩了一脚,没好气地大喊。 “璐璐才没有抛弃你,她还在赶回来路上呢。” “我也不会抛弃你,你是璐璐的伙伴,我是她的朋友,我一定会把你完完整整地交给璐璐,所以你给我认认真真地记住我刚才的叮嘱,把我家守好了,别让有胆子特别大的家伙跑进来偷东西。”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笨龙委屈巴巴的请求。 塞拉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无奈。 她叹了口气:“你是在太惹眼了,要是能变成人型,或者变小一些倒是还有可能,所以,乖乖呆着吧。” 经过一阵化妆,塞拉成功变成一位商人,她在王城内租借了一只天马迅速赶往了梭伦。 塞拉没有急着直接前往肖特兰,而是现在梭伦帝国的主城转悠了一圈,了解有关肖特兰地区的信息。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梭伦帝国主城内的臣民对于肖特兰封锁的事一无所知。 不仅如此,绝大多数的人对于梭伦帝国这数十年来开拓的疆土也是知之甚少。 在一个嘈杂的酒馆内,塞拉面前的一群醉鬼哈哈大笑,嘲讽着外来者的塞拉大惊小怪。 “帝国强盛,开拓领主所到之处都是帝国的疆土,我们都多少年没听闻过有败仗出现了,这些年疆土扩张那么快,我们难不成要一个个去记那些穷乡僻壤的名字吗?” “就是,就是,一群穷鬼和一群异族栖息的偏僻地方,我们为什么要去记,他们那难道还盛产美酒吗?” 这句话又一次引爆了周围的笑声。 塞拉此前到访梭伦,都是与梭伦的上层人沟通,他们总是侃侃而谈,温文尔雅,并且无比博学。 对于每一块帝国疆土,他们如数家珍,甚至还能记得开拓的手段,以及彻底占领的时间。 可是再往下,根本没人关心在外的疆土,他们对于梭伦的定义只有王城以及周边的几座重镇。 至于那些边远领地是什么样子,他们完全是一无所知。 沙曼这个地名之所以被铭记,是因为那场席卷了整座城镇的毒雾,以及天才魔法师璐璐缇斯处于风波中心。 而肖特兰…被封就被封了,关他们什么事? 在有人提醒肖特兰是猫耳族亚人的聚集地之后,众人更是无所谓的连连摆手。 “异族人罢了,他们本来就有很多奇怪的疾病,这次闹瘟疫,千万别传染给我们就好。” “什么瘟疫,不是说又有叛乱吗?” “哪来那么多叛乱,真是胡言乱语。” 看着被自己一席话弄得乱糟糟的酒馆,塞拉没有继续待下去。 “来王城就是个错误。”塞拉想,“看来,还是得亲自溜进肖特兰看看。” 远在巨龙山谷中的璐璐缇斯等人围在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前,静静地聆听着回信。 在亚斯王城时,璐璐缇斯制作过一个魔法阵传递讯息,她本没有寄希望得到回信,毕竟距离太远,魔力耗尽之后,信息会失去准确度。 后来因为前往逻坦平原,激战哥布林,又匆匆忙忙启程开始旅行,期间璐璐缇斯再也没有刻画新的魔法阵去查看是否得到回应。 就在今天,霍古即将送他们启程前,璐璐缇斯想起了这茬。 在霍古的魔力协助下,他们刻画了一个极大的魔法阵,吸收了更多的魔力,这样传递的信息不容易被干扰。 而在回信前,璐璐缇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先将魔法阵调整了一下,她打算看看有没有回信。 置身于魔法阵中央的璐璐缇斯呆滞了,雾气不飘了,触手不动了。 路禹纳闷地问:“怎么没动静呢,有信息吗?” 霍古也好奇地低下头,不过他却是对这个加密通讯法阵很感兴趣。 “有…而且好多。” 璐璐缇斯欣喜若狂,她没有想到塞拉竟然给她发送了这么多的信息。 想到即将能听到来自故土传来的声音,即便是塞拉这个烦人的家伙,璐璐缇斯都不由得感到亲切了几分。 兴奋地放送出魔法讯息。 宽敞的山顶上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咔哒”。 路禹,雾妖,西格莉德,乃至霍古都抬起了头,努力地想要听到其他的声音。 然而…没了。 就这?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随即笑着解释:“毕竟我们距离太远,传递讯息会显得破碎一些,我们继续听,总会有能完整传送的。” “咔…” “嗡嗡…” “哒哒…” “哒…” “断断续续的哈欠…” 一连听了十几条,有的要么根本没声,有的传出模糊不清的声响,有的则是响起一种刺耳的机械运动的声音。 璐璐缇斯的脸很黑…虽然原本就很黑。 总之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变得急躁,她触手修改魔法阵的频率越来越快。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信息,我已经听了十几条了,但是我分明能感觉到,里面还有至少上百条信息没有播放!” “塞拉,死兔子,你到底在干什么!” 魔法阵忽然亮起,又有信息跨越重重阻隔,顶着高延迟来到了璐璐缇斯身边。 “咔哒…” 璐璐缇斯有些上头了,好在霍古一直很清醒,他感受着魔法阵内信息中残存的魔力,使劲嗅了一会。 “璐璐缇斯,感受一下。” 打算发送讯息质问塞拉为何轰炸自己加密通道的璐璐缇斯眼瞅着霍古的动作,冷静了下来。 她静下心感受了一会,眼睛一亮。 最后的那封信息,能模糊地感受到一个方向。 “看来你们的旅行不用抽签决定方向了,有人提醒了你们该往哪走。” 此时,不需要霍古解释,璐璐缇斯也猜到了塞拉玩的什么把戏。 “死兔子…”璐璐缇斯嘟囔了一句。 霍古再次播放讯息,确认了方向:“那么,我们就往这边飞,没意见吧?” 起飞前,璐璐缇斯打算把地面上的魔法阵擦拭掉,但却被霍古阻止了。 “我也需要一个联系的渠道,得知你们的旅行现状。” 璐璐缇斯思考了一下,同意了。 众人纷纷爬上霍古的脊背。 “从来没有载着人飞过,你们可要坐稳了。” 说着,霍古扇动翅膀,狂风顿起,路禹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霍古已经带着他们飞向了天空。 81.我的呢,我的呢? 从高速飞行的巨龙身上摔下去是什么体验,西格莉德与雾妖十分幸运地有了回答这个问题的经验。 从巨龙山谷离开之后,霍古十分老实地慢飞了一段距离。 然而霍古实在受不了这种龟速,于是猛地一个加速。 路禹整个人觉得自己要被迎面刮来的风拍成饼了,他使劲地扒着霍古身上的石块,在璐璐缇斯的帮助下艰难地稳住了身形。 西格莉德和雾妖则是第一时间就被甩飞出去,如果不是霍古快速折返,用水魔法接住她们,她们估计就能回答从高空自由落体坠地是什么体验这一问题了。 这个插曲过后,霍古一声叹息。 雾妖在霍古面前总是活跃地,她变成一只在喷火的小龙,气呼呼地说:“你叹什么气,我和西格莉德可是吓出一身冷汗啊!” 西格莉德冷汗直流,纠正道:“应该只有我会出冷汗,也只有我会出事,雾妖你又不会摔死…” 雾妖:“…” 霍古自知理亏,也不跟雾妖争。 载着人没法飙车的霍古老老实实地当起了司机,不再动一口气,亦或者一天之内带路禹到达人类城邦的念头。 很快,路禹就离开了他穿越到达的这片不知名的大陆,一望无际的大海映入眼帘。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海天一色,若是此刻霍古在空中旋转几圈,路禹还真不一定能认清哪边是海洋,哪边是天空。 霍古扭头看了一眼,发现路禹,雾妖,以及西格莉德眼睛都瞪得老大,像是没看过大海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海嘛,不就是蓝汪汪的一滩水吗? 霍古当年四处游荡,途径无数大陆,横跨了诸多海域,在这过程中,他最讨厌的便是跨越大海。 枯燥,单调,无聊,一路上偶尔能看见海面上跃起的鱼影,躲闪自己的海鸟,除此之外便是一闪而过的荒岛。 一切都是那么地索然无味。 看见雾妖激动地扯着西格莉德,她手指之处,有一只海鸟一头扎进水中,当海鸟离水时,喙上已经衔着一条肥美的鱼。 璐璐缇斯在给路禹科普住在海里的魔物的常见魔物有哪些,惹得路禹时不时探头出去瞄两眼,希望这场现场教学能来点生动形象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背上这群人,霍古有些愣神。 “是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的…” 霍古也曾因为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兴奋不已,就像路禹他们一样。 然而他活了太久太久,也见过了太多的东西,已经再难有什么东西引起他的兴趣。 悠长的寿命注定了新鲜感对他们是一种奢侈,最初相遇时的心潮澎湃极有可能便是值得一生去回味,且再也找寻不回的东西。 有的巨龙为了打发时间,投身于对魔法的无尽探索当中。 有的巨龙选择了不断寻找爱好,将自己的精力全都消耗在其中。 有的巨龙开始变得好战,他们与各族为敌,迎接一次又一次地挑战。 而有的巨龙则在时间的折磨下变得残虐,癫狂,他们屠杀其他种族,以平复内心的扭曲,逐渐不为龙群所接纳。 而霍古选择了沉睡,在梦中,他可以看见各式各样的人与事,甚至可以无所不能。 “好好享受这一刻吧…新鲜感与美妙的回忆,总是弥足珍贵的。” 霍古降低了高度,紧贴着浪涛飞行,一道白线于霍古身后浮现,无数浪花被利爪激起,飞溅。 浪花扑面,第一次接触海水的雾妖哇哇大叫,吆喝着霍古再下去一点,她想看霍古在海水里飞行。 魔力束缚在下一秒到来,雾妖被迫乖巧地端坐在西格莉德身边。 路禹在琢磨如果自己带了钓竿,是不是能在霍古休息时候在他背上钓鱼? 也不知道在异世界,咬勾的会是什么。 “璐璐缇斯你在干嘛?”路禹正琢磨着呢,一扭头却发现璐璐缇斯好几根触手都戳到了水里。 “哦,我在想霍古飞这么快,如果我把触手戳出去当鱼叉用,是不是能撞上点什么。” 还能有这么倒霉的鱼? “哗啦。” 璐璐缇斯一根触手破水而出,一条酷似大黄鱼的肥美鱼儿被捅穿了腹部,做着垂死挣扎。 “霍古,霍古,飞慢点,飞慢点,我要看璐璐表演!” 霍古又是一声叹息,越飞越慢,越飞越慢,最后索性停下,翅膀扒拉一下,随波逐流就好。 也不知道这些鱼不是不是傻子,看见偌大一条巨龙也不跑,璐璐缇斯的触手啥味道没有,甚至连饵料都不下,随便往水里一杵,就有鱼争着抢着咬勾… 西格莉德好奇心上来了,她把自己的手探进海水里,可鱼群理都不理她,纷纷往璐璐缇斯的触手上涌。 “你用魔法了?”路禹看见璐璐缇斯的触手不断上演愿者上钩的把戏,人傻了。 “我什么都没做啊,是这些鱼自己往我的触手上咬。” 璐璐缇斯嘴上这么说,触手下手可是一点不慢,不一会,路禹面前就多了一堆鱼。 路禹在思考这些鱼算不算是自杀。 正值中午,西格莉德从霍古身上扒了一块石头,给鱼打掉鳞片,然后交给路禹和璐璐缇斯,由他们用火焰来烤鱼。 这些自己找璐璐缇斯自杀的鱼,刺少肉肥,蒜瓣肉,因为是海鱼,甚至不需要放盐就很有滋味。 霍古前不久苏醒时狠狠地饱餐了一顿,短时间内不需要再进食太多东西,毕竟魔力也是巨龙的食物之一。 然而看着背上的三人在那里大快朵颐,跟出门郊游没半点区别,他口水疯狂分泌,一头扎进水里,狠吸了一口,然后嘎吱嘎吱地咀嚼了起来。 雾妖看了看吃着香喷喷烤鱼的路禹三人,又看了看美滋滋吃着鱼生的霍古,看了看手里的黄金级魔物的魔核,顿时觉得不香了。 眼看着路禹拿出烤鱼跟霍古分享,雾妖只能踮起脚,呆呆地看着霍古美滋滋地享受。 “那个,路禹…我的呢,我的呢?” 霍古瞄了雾妖一眼,快要憋不住笑了。 “啊…这,你能吃到吗?” 路禹被问懵了,他看着雾妖由白色雾气凝聚起的身体,有些难以置信地把手中的烤鱼递给雾妖。 雾妖凝聚的实体倒是能接住鱼,但是当她对鱼肉下嘴,并且试图吞咽时,鱼肉不出意外地透过雾气,掉在了地上。 雾妖虽然能以雾气凝聚出一个模糊的实体,但是确实只是魔力构筑而成的生命体,除非她有躯体,否则美食这种事跟她是绝缘了。 雾妖看着手里的鱼肉,又看了看咀嚼到一半掉落的那团肉糜,抬起头,望向霍古。 “我也能拥有身体吗?” “雾妖的优势在于不定型身躯,藏匿于大雾当中的力量,拥有身体对于你而言是累赘。”霍古没有直接回答问题。 “所以,我能有吗?”雾妖急切地重复了一遍。 霍古瞄了一眼璐璐缇斯:“两种办法,璐璐缇斯不是在捣鼓变形药剂吗,既然她能帮自己的巨龙伙伴捣鼓,自然也就能帮你研究,你可以期待一下她的作品,亦或者询问雾妖同族是否有现成的药剂…” “不过我建议你不要接触雾妖一族,你的能力太特殊了,很容易就会被惦记上。” “还有一种方法,让人制造你可以栖身的躯体,这具躯体与活人无异,这样你就能够品尝到食物的滋味了。” “这两样,你都需要别人帮助,光凭你是做不到的。” 雾妖把鱼还给了路禹,说了声谢谢之后,望着远处呆坐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霍古也没去管她,随着她经历的事情变多,她也会随之觉醒更多的念头,也更加渴望变强。 过往是十数年,雾妖一直在自己的庇护下成长,也正因为如此,雾妖对于变强没什么追求。 贫瘠的环境,没有外来事物的冲击,霍古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劝说雾妖继续变强。 如今路禹等人的出现正是最好的契机,雾妖会在相处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每一样都需要实力作为基础。 这个世界广袤而危险,在没有一定实力前,独自一人总是危险的,更别说她这种身负特殊力量的雾妖了。 因此她不仅需要实力,她还需要朋友。 此时她只是把路禹他们当做一起旅行的同伴,这是不够的。 再度启程后,雾妖找到了璐璐缇斯。 “真的有那样的药剂吗?” 璐璐缇斯说:“我没给雾妖配过药,甚至没见过雾妖,所以只能说试试看,不能给你保证。” “不过我好歹也是天才魔法师,如果能给笨龙制作出变形药剂,那给你制作也一定不是问题。” 路禹没有吐槽璐璐缇斯爆炸的事,因为他听得出,雾妖的声音里充满了渴望。 璐璐缇斯保证道:“我给笨龙做好药剂之后就给你做。” “一定?” “一定。”璐璐缇斯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是为了给笨龙配药弄的,我总是信守承诺。” 说着,璐璐缇斯向雾妖伸出手。 雾妖毫不犹豫握了上去。 7017k 82.有没有兴趣一起屠个龙? 奥克利蹲伏在树枝上,屏气凝神,与周遭的环境完全融为了一体。 与那些天生掌握魔力的魔法师不同,也与那些有足够精湛的技巧能当冒险者的人不同,年轻的奥克利只是个猎人。 对付普通的动物他自忖没什么问题,可若是面对强大的魔物,他知道自己的射术只是个笑话。 依靠平时打猎获得的猎物以及皮毛,奥克利在凯斯城中过得还算凑合。 去年冬天,新到的领主发布了新的征收令。 原本已经缴纳了旧领主的税,不曾想新到的领主却表示那不是交给自己的,因此不算数。 领内的老爷们自然是不必再交,听闻在领主入住的第二天他们就在宅邸里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领内有学识的人也一同前往。 也就是在那场欢迎仪式上,领主一开心,就免了所有到场的人税务,把他们应缴的税摊到了其余人身上。 西城内,有人不断地串联,鼓动,恶狠狠地咒骂着领主派来收税的兵丁,鼓动着周围怨声连连的人们站起来反抗。 住在不远处的奥克利听得真切,看得清楚,然而他却一点附和的意思也没有。 在领主的人马来到西城收税时,奥克利拿出了自己刚捕到的猎物,顺带着奉送上了自己刚剥下的好皮子。 他的顺从很得领主手下的喜欢,对方没有为难他,甚至叫走了揭开米缸,打算搬米走的奴隶。 领主的收税小队继续向西城深处开去,终于碰上了那群手握着农具,衣衫褴褛的贫民。 他们紧紧地握着那些远不能与武器抗衡的简陋农具,仿佛那能给予他们勇气与力量。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跟手握钢刀训练有素的士兵相比,一群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人能做什么? 西城的大街上流淌的血被飘落的雪花覆盖,这片大地心善,见不得血流满地,很仁慈地遮掩住了一切。 空出来的窝棚住进了好些刚被解除奴籍的奴隶。 对善良的老爷们感恩戴德的奴隶填补了暴民的空缺,看见这些奴隶每日见到士兵依旧点头哈腰,恨不得跪下再给对方磕一个,奥克利觉得,奴隶就是奴隶。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脚步声。 原本有些慵懒的双眸逐渐变得锐利。 奥克利擦了擦手汗,无视了不断叮咬他的蚊虫,将背囊中的弓箭小心翼翼的取出。 脚步声越来越近,根据奥克利常年打猎的直觉,对方有三人,这正好是自己能对付的极限。 湿热的林地显然让这些本就素质不高的卫兵忘记了周遭的危险,他们竟然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随意的放在马背上。 他们有说有笑,拿着剑柄拍打着杂草,惊吓出其中的毒蛇,而后一刀斩下蛇头,将肥美的蛇肉丢进准备好的麻袋当中。 奥克利看了一眼被自己磨得无比尖锐的箭簇,弯弓搭箭,无声无息地瞄准了为首的一人。 这人正是当天给他免去税务的卫兵。 也是奥克利告诉他,这里有许多肥美的蛇,蛇胆可以入酒,蛇肉可以羹,很是滋补。 “嘣…” 袅袅余音在奥克利的耳边回荡,不远处捏着毒蛇的一名卫兵后脑被箭贯穿,直挺挺地倒地。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名卫兵愣住了。 再度弯弓搭箭,这回是两支箭被奥克利搭上了弦。 屏气凝神,注意力高度集中,奥克利视野里两人的动作慢了下来。 突然,一股骇人的气息从身后袭来。 常年累月与野兽打交道使得奥克利的感知能力较普通人强悍不少。 不是人类。 这是…会飞的魔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奥克利咬着牙,将箭射了出去。 一箭穿过其中一名卫兵的眼珠子,贯穿了脑袋。 另一箭则是扎在了另一名卫兵的腰部,虽然也是贯穿伤,但却没有立刻致死。 奥克利紧贴大树,迅速调整呼吸。 下一秒,巨大的阴影掠过林地。 透过树叶的缝隙,奥克利心脏几乎停跳。 如同山岳般的巨龙紧贴着树冠驰过树林,他羽翼挥动时掀起的风险些将奥克利从树上刮下去。 奥克利腿软了。 别说凯斯城,放眼整个国家,巨龙这种生物都没有几个人见过。 只是一眼,奥克利就兴不起一星半点与他为敌的念头…这就是巨龙的威压吗?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奥克利跳下树,拉满弓,找到了刚才中箭未死的卫兵,然而… 卫兵的眼睛睁得很大,惊恐地望着天空。 中箭未死想要逃跑,却无意间目睹了巨龙骇人的身姿,竟是被吓死了。 奥克利在他的脑袋上补了一箭,确保死透,然后迅速清理现场,把尸体全都推下山坡,滚到早已挖好的坑里。 掩埋好尸体的奥克利不敢停留,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野兔,马不停蹄地赶回凯斯城,大摇大摆地从东城门进入,还热情地把一只野兔送给了守门的领队,引得对方哈哈大笑,直呼奥克利懂事。 奥克利一进城就拿着自己狩猎所得去变卖,他对于凯斯城的安全有着极深的忧虑。 不是一般的龙,是一头双翼展开遮天蔽日的巨龙啊! 这样的怪物真的是凯斯城的这些废物能抵挡的吗? 哪怕把凯斯城最为精锐的战士,冒险者集中在一起,面对这样的怪物,也只会有去无回吧? 他可不想被这里的老爷征召,成为消耗巨龙体力的炮灰! 奥克利很显然误会了霍古,他对屠灭人类的城邦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他的爱好十分普通,就是睡觉。 但是很显然,奥克利,乃至目睹巨龙的人都不认为霍古有如此正常的爱好。 在野外,无数的人目睹了巨龙现身。 胆小的撒腿就跑,胆大的冒险者则是四处怂恿,结队,试图与巨龙一战。 要是赢了,他们都会成为屠龙的英雄,巨龙死后的身躯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遇不可求啊! 他们似乎没有考虑到,自己在巨龙眼中到底是什么存在。 霍古放下路禹一行人之后,久久地凝视着他们。 “走吧。”还是霍古打破了沉默,他本想叹气,临了却狠狠地哼了一声。 路禹无奈,觉得霍古真不坦率啊,直说自己舍不得雾妖或者他们不就好了? 雾妖就直白多了:“你不会舍不得我吧?” “自从你出现,我睡觉总是断断续续,你现在离开我身边,你说我是该开心还是该哭?” 霍古挥了挥翅膀:“我们会再见的。路禹,璐璐缇斯,我很期待你们验证猜想成功。西格莉德,不要丢了你这身龙血的脸。至于雾妖…你会变强的。” 霍古载人时必须小心翼翼,龟速飞行,此时少了几个累赘,只是轻轻一振翅,便跃入天际。 只是一眨眼,霍古的身影便消失得只剩一个点了。 他没有给大家说话的机会,离开了。 雾妖望着霍古离开的方向,愣愣地看了好一会,直到路禹提醒她该启程了,雾妖才变换出一张笑脸,示意没有问题。 璐璐缇斯有了新伪装,根据在亚斯王国的经历,路禹果断将她变成自己的召唤物。 自己是个召唤师,因为怕死,一直召唤一个召唤物在身边守护也是很正常的吧? 如此一来,璐璐缇斯也不用一直呆在路禹的背包里憋着了。 不过路禹这个召唤师现在还挺憋屈的,根据之前的猜想,之前的血肉战车应该是被世界意识封号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召唤出来。 就算能再召唤出来,估计要支付的代价也不是只是一点点魔力那么简单。 而且璐璐缇斯的猜想最难受的一点是,路禹已经被世界意识惦记上了。 如果自己还能召唤出奇怪的玩意,对方一定会发现,然后立刻把召唤物记载下来,顺便修改召唤所需的代价。 也就是说,路禹就算能召唤出第二只类似血肉战车的召唤物,也只能玩一次。 除非他足够强,拥有完全可以消弭所有代价带来的影响的力量。 那时候,他才能实现召唤自由。 “嘿嘿,你以为你封掉我的血肉战车我就没得玩了,我这里稀奇古怪的点子多得很呢。” 西格莉德迅速举盾向前,璐璐缇斯爬上了路禹的肩膀,而路禹也站到了西格莉德身后,一起挪动到一颗大树后。 听到突然出现的脚步声后,只有雾妖还大大咧咧地站在空旷处,连掩体也不找。 看见西格莉德对自己连连招手,雾妖终于有了遇敌的实感。 “要干掉他们吗?”雾妖一上来就是开杀,完美继承了霍古最速解决问题的思路。 “先看看对方是干什么的。” 路禹话音刚落,对面就喊了起来。 “前面的,你们也是来屠龙的吗?” 没有恶意的话,甚至有在征询是否一起组个队,下个屠龙副本。 路禹愣了一会,才意识到,这群人要屠的龙可能是霍古。 双方放下武器,一起从掩体后走出。 “哦,也是整队啊,不过没关系,刚才那只飞过这里的巨龙你们都看到了吧。”领头的队长热情的邀请,“有没有兴趣联手,巨龙的身躯处处是宝啊。” 路禹一行人打量着眼前这人的,又瞄了一眼他的队友,诚惶诚恐地询问:“请问,您是什么等级的冒险者?” “我们可是秘银级的!” 7017k 83.出气,立威,留名 路禹谢绝了好几波冒险者发出的屠龙邀请,这群凑热闹的人里竟然连黑铁,精钢都有,也不知道她们到底哪来的勇气,觉得屠龙是他们能掺和的事? 难不成这里人的认知是,无论面对什么魔物,大家都不要怕,并迅速聚到一起,共襄盛举? 问清路,路禹终于来到了冒险者口中的凯斯城。 凯斯城隶属于格朗帝国,相较于亚斯王国,他对于异族的包容度更高。 路禹带着雾妖跟璐璐缇斯这两异类走在大街上,无论是行人还是卫兵也就是好奇地多瞅了几眼,根本没人会大惊小怪,这组合看样子对于当地人而言算是稀松平常。 一队骑兵在城镇的主道上疾驰而过,随着他们的号令,有些慵懒的守城军士纷纷警惕起来,时不时还有穿着长袍,疑似魔法师的人登上城墙。 道路两旁有与骑兵队长熟识的人,他困惑地问:“今天你不是休息吗?” 骑兵队长也不瞒着周围的人:“刚才在野外,有大量冒险者目击到了巨龙出没,为了防止巨龙袭击城镇,领主已经派出了大量的魔法师监视可疑的魔力波动。” 路禹估计,如果可以隐瞒,领主绝对是想瞒住的,奈何野外目击者太多,总不能把所有的冒险者全都杀了吧? 果然,城内骑兵通告完巨龙出没的消息之后,就开始安慰众人了。 “我们领主曾经是黄金级的冒险者,有他坐镇,巨龙定然有来无回。” “城内大量的四阶魔法师集合在一起,即便是巨龙也要畏惧他们的魔力。” “训练有素的骑兵已经主动出击,他们将把巨龙驱逐出格朗帝国的国境!” 抛开这群人莫名其妙的自信不说,这个应对十分迅速。 只不过,路禹还是不太清楚。 这群人觉得秘银黄金就能对付巨龙的认知是怎么形成的? 难道以前他们真的以这样的实力屠过一条龙? 民众似乎很好忽悠,一连串的话,让原本还聚在主道上的他们开始散开,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耳尖的路禹倒是听到身边一名老人掖了掖衣服,叹着气小声抱怨。 “王都有杀人魔出没,结果一整个冬天了,都没被抓到。凯斯城现在又来了巨龙,说能屠龙…我看难哦。” “原来不是好忽悠,只是麻木了啊。”路禹想。 他们对卫兵与骑士的能力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即便如此,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巨龙来了也得生活,没来也得生活,与其担心不知道何时会来袭击城镇的巨龙,还不如担心一下明天的口粮。 离队的西格莉德回来了。 刚才她去各个商铺,酒馆,观察了一下当地人的交易方式以及额度,又经过打听发现格朗帝国有金子流通,尽管数量不多,但是他们确确实实铸造了金币。 “他们的货币兑换体系,你了解清楚了?” “一清二楚。” 路禹竖起了大拇指:“那就把安德鲁给我们的纯银饼子拿去熔铸,兑换货币吧,不要换太多,大概足够我们购买两匹马就好。” 有了亚斯的经历打底,路禹兑钱只信任王都,毕竟那里最接近权利中心,猫腻比边城要少。 西格莉德再次离去,这些事她在亚斯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路禹不打算在凯斯城停留,在西格莉德拿着兑换的钱币回来之后,他们立刻购买了马匹,打算继续前行。 就在他们穿过凯斯城,抵达北城门时,一声尖锐的鸟鸣响起。 听闻这个声音的士兵迅速将城门关闭,两名魔法师现身于城门下,打开了城门上的魔法阵。 等待出城的众人傻眼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领主有令,巨龙袭击海边一个村庄,村中所有人与牲畜都被吞噬一空,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同时为了避免巨龙袭城造成巨大损失,暂时关闭城门,期望城中居民齐心协力,面对有可能到来的龙灾。” 闻言,所有打算出城的人面面相觑,不一会,众人愤怒了。 这公告也就能糊弄一下傻子。 什么为了大家的安全,这分明就是强迫众人协助防守他的领地。 凯斯城身为一个靠海的边城,流动人口本就多,冒险者,商人,信息贩子齐聚一堂,大家都是为了钱来到这里的,谁会为了别人的领地流血啊? 你出事了我跑路,你没事了我回来继续赚钱,这才是正常状态。 这个新领主显然不这么想,他才刚上任,在领地内捞钱都没捞几天,权利也没好好享受,如果自己的领地被巨龙摧毁了,那他在贵族里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卫兵,骑士,魔法师齐聚城门前,不断地劝说着准备离城的冒险者,商人,还有普通民众返回城内。 人群当中正好就有变卖了猎物准备开溜的奥克利。 他的速度已经够快了,但是他实在是低估了新领主的无耻,人家明着不要脸,你能怎么办? 郁闷的他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可能,只能和人群愤愤地回头。 路禹本想拿出在亚斯唬人的那套,继续扮演赛里斯的侯爵,让面前的卫兵放行。 但是想到自己初来乍到,索性还是收敛一下好了。 而且自己也不急,毕竟路禹很清楚,巨龙袭击村庄的事是完完全全的子虚乌有。 霍古就算真的肚子饿了,也不会惦记着人身上那点少得可怜的肉。 领主杜撰出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所有人生出危机感,被迫和他站一条阵线,与巨龙对抗。 可问题是…你们闹这么大的动静,完全是跟空气斗智斗勇啊。 这回霍古估计已经在海面上飙车了,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山谷里自己那温暖的小窝。 这事也没法解释,只能让这位领主先担惊受怕一段时间了,等到他意识到巨龙对他这块领地真的没半点想法,一切就会恢复正常。 找了间酒馆入住,路禹打算要两个房间,自己跟璐璐缇斯住,雾妖则跟西格莉德一起。 酒馆老板饶有兴趣地问了一下雾妖的种族,在听到雾妖自我介绍之后,笑着记在一个板子上。 “才来边城对吧,这算是学费了,这种信息可是能找人卖钱的。” 从这话路禹就能知道,这附近,也没有雾妖的同族,这里的人甚至不知道雾妖的信息。 老板瞥了一眼璐璐缇斯,继续问:“这个我可以花钱买你的信息。” “这个卖不了钱,因为她是我的召唤物。” 老板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好奇怪的召唤物,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那就请你拿钱来买吧。” 对于路禹迅速适应了凯斯这座边城的节奏,老板很是赞许。 等西格莉德他们上楼后,独自一人的路禹向老板买了杯酒水,但是他没喝。 在亚斯他喝的酒回口都苦,又涩又酸,导致他现在看见酒客们豪饮都很是佩服他们的味觉。 有些消息是要付费才能打听的,酒水就是凭证。 老板笑着问:“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找信息渠道丰富,比较有信誉的信息贩子打听事情。” “那得看你有多少诚意,有些消息即便他们知道也不会随意出售。” 路禹琢磨了一会,正欲细问,一双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喝酒,那就起开吧。” 说着,对方猛地一推,把路禹从椅子上摔倒在地。 很突然,路禹一点防备没有,直到倒地才看清这个不请自来家伙。 肤色黧黑的大汉推倒路禹霸占了他的位置后,还拿起路禹点的酒一饮而尽,当着路禹的面打了个酒嗝。 大汉亮了一下自己的壮硕的肌肉,又扯开领子,让路禹看见那里密密麻麻的刀伤,最后甩出一块秘银的冒险者标识牌。 对方意思很明显,我就这样了,你能拿我怎样,你有能力对付我吗? 酒馆里的其他人就着这忽如其来的闹剧下酒,玩味的笑着,也不阻拦,也不怂恿,就是默默地观望。 附近几个酒馆的熟客都看见过乔纳欺凌弱小的情景,因为次数多了,并且其人也长得黑,索性被大家叫做黑乔纳。 黑乔纳是这片有名的流氓,秘银冒险者的他并不是横着走道的,他的眼珠子不瞎,招惹的人总是好拿捏的。 这次他选择拿捏的就是看上去比较瘦弱的路禹。 路禹穿越时还是微胖,在森林里跟在白狼屁股后面捡食吃勉强饿不死,但是整个人体重也是锐减。 虽然在璐璐缇斯出现之后,路禹的身体状况好转,没有原来那么瘦弱,但是相较这些整天跟魔物厮杀的猛人,确实显得像是小鸡仔。 在冒险者越密集的地方,这样欺凌弱小的事发生的就越频繁。 黑盾城的冒险者好歹有个共同的仇敌,在凯斯城,大家来这里都是为了赚钱,既然杀魔物和敲诈勒索都一样能拿到钱,为什么我要去拼命呢? “卫兵不管吗?”路禹问。 “人不死,就不管。”老板显然见多了这种事,很贴心地提醒路禹,“而且,能管一时,又没法一直管。” 老板一边瞟着黑乔纳,一边暗示:“有人因为不服气,被奇怪的人惦记上,与同伴出门狩猎途中忽然中了暗箭。” “还有的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了,下落不明。” 老板也提供了自己的方案:“气可以忍一忍,钱可以再赚,你说是不是?” 路禹谢过老板,他了解了规则,也愿意遵守规则。 “璐璐,有没有兴趣给人开几个洞,让他透透气?” 聊天室里的璐璐缇斯闻言飘出了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准备伸手去揪路禹的黑乔纳。 二话不说,璐璐缇斯飞驰到路禹身边,伸出触手,狠狠地抽打在他伸出的那双手上。 黑乔纳看着触手留下的血印,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的璐璐缇斯。 “魔法师?” 路禹懒得回答,提醒璐璐缇斯:“别弄死,按我说的,开几个口子,让他长点心眼。” 璐璐缇斯气势汹汹地扑了出去,黑雾中涌出十几根触手,一齐刺向黑乔纳。 黑乔纳也是个秘银冒险者,见势不妙,立刻拔刀。刀法了得的他拨开缠上来的触手,反手一记大劈,狠狠地砍在璐璐缇斯的身体上。 璐璐缇斯纹丝不动,反倒是黑乔纳手里的刀应声断裂,震得他拿刀的双手发麻。 开玩笑,霍古的攻击,璐璐缇斯这个身体都能硬吃下来,你拿着一把破刀就想破防? 璐璐缇斯避开了身体的要害,迅速在黑乔纳的身体上戳了好几个血窟窿。 看着不断从血窟窿里流出的鲜血,整个酒馆一片寂静,连咀嚼声都停了。 路禹缓步上前,若无其事地摸索着黑乔纳的腰带,取下他的钱包,然后翻了翻他的衣服,找出藏在其中的钱币。 “还有没有?” 眼力极好,从来没有碰过钢板的黑乔纳惊恐地大喊没有。 “真的没有,我不信,你不太老实啊,再补一个窟窿。” 璐璐缇斯正欲戳,黑乔纳尖叫了起来:“真的没有了,我也是没钱才会打您的主意,请您放过我!” 路禹打开钱包,看着里面零碎的钱币,冷笑一声:“就这点破烂?” 他把钱币一股脑倒在了黑乔纳的脸上。 “把钱币捡起来,就算我还给你了。” 黑乔纳敲了这么多人的竹杠,如今被一个年轻了不知道多少岁的人狠狠地踩着自己的面子,激动地浑身颤抖。 “你生气啦,不服气?”路禹说,“本侯爵大发慈悲饶你不死,现在善心大发赏你钱你也不拿,看不起我?” 路禹这次入戏极快,再度拿出在了亚斯那副派头 “老板,不弄死就没关系是吧?” 老板在路禹说出自己是侯爵时,人已经有些懵了,此刻听到对方在问自己,连连点头。 “我看你这眼睛也不太好使,不如…” 黑乔纳强撑着爬起,手忙角落地把那些本该是自己,却被路禹当做赏钱砸在自己脸上的钱币拢到一块。 路禹没有赶尽杀绝,毕竟这座城镇的规则如此,他没有要破坏的意思。 气也出了,威也立了,名字也撂下了,接下来,就该凯斯城的城主联系自己了。 7017k 84.她跑什么? 事与愿违,凯斯城的领主确实知晓了自己的领地内来了一位侯爵,与自己爵位相同。 但是,他并没有与路禹沟通一下,询问他从何处而来,欲往何处去的意思。 凯斯城封城的第三天,路禹就知晓了一个消息。 格朗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星辰骑士团已经派人来到了凯斯城。 不仅凯斯城进入了封城状态,周边的几座城镇的领主也害怕遭受巨龙袭击,限制了出入,也是因为这些领主集体去信王都,才让星辰骑士团行动如此迅速。 领主被巨龙出没搞得一个头两个大,路禹撂下的名他自然也没心思理会了。 “动静这么大?” 因为吃不惯酒馆的早餐,路禹干脆买来材料在酒馆里自己做。 按理说这就是打酒馆的脸,可是酒馆老板也没法管,毕竟路禹昨天可是自曝为侯爵的。 西格莉德小声吐槽:“我不觉得区区一个骑士团能对付霍古。” “我之前问过了,格朗帝国的魔法师平均战力是四到五阶,与魔法师同等战力的骑士也有不少,帝国顶配战力则是一位六阶风属性魔法师,以及两位擅长近战的水晶级武者。” 用璐璐缇斯的话,格朗帝国的整体实力配置已经很不错了,全部调动起来对付一般的巨龙确实足够。 而且这也证明了,这片区域远比亚斯所在的穷乡僻壤要富饶一些,毕竟亚斯那真的是要啥没啥,魔法师平均战力三阶上下浮动,魔物最高也就到黄金级,霍古在那就是天然的霸主。 路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没有龙的龙灾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连帝国最强的骑士团都到位了,这俨然一副不把龙屠了我就不走的态度啊。 可问题是,星辰骑士团这次来的人里就有水晶级的狠角色,他到位了为什么还要维持封城? 璐璐缇斯啧了一声:“这里是封地,骑士团无权插手啊,笨。” 正如璐璐缇斯所说的那样,星辰骑士团团长赫斯特希望凯斯城领主菲尔顿不再封城,毕竟之前听闻巨龙来袭封城的几座城镇在听闻星辰骑士团到来之后都已开放。 然而菲尔顿却拒绝了赫斯特的提议,明确表示,在龙灾威胁未解除前,必须封城。 “这是我身为领主的权利,骑士团无权干涉。” 菲尔顿一句话就把星辰骑士团的众人堵住了。 如果说,其他城镇听闻星辰骑士团到来就解除封城,是相信他们的表现,那么菲尔顿就是摆明了不信星辰骑士团了。 领主宅邸里,赫斯特与菲尔顿沉默对视,互不相让。 “骑士团负责剿灭巨龙,但总是需要信息支持的,如今侯爵大人将所有的冒险者都缩在了城镇内,骑士团必须独自在林地,乃至周遭海岛上搜索巨龙的踪迹…” 女人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清凉的溪水,冲散了赫斯特与菲尔顿心中的怒火。 菲尔顿胖乎乎的脸上寒意顿消,望向希瑟的眼睛里带着笑意。 女人继续说:“不如菲尔顿侯爵给城内的冒险者发布悬赏,让他们帮忙寻找巨龙的踪迹,这样我们也能尽早完成陛下的任务,侯爵也能早日获得安宁。” “希瑟女士不愧是精通风属性魔法的大魔法师,就连话也如微风般柔和。”菲尔顿瞄了一眼赫斯特那张黑脸,答复道,“看在希瑟女士的面子上,我只会再封城七日,同时从今日起,向冒险者发放特别通行证。” 赫斯特哼了一声,不顾礼仪,带着人转头就走。 走在最后的希瑟被菲尔顿喊住了。 “我的手下在领内发现了一张六阶魔法师留下的手稿,不知道您是否有兴趣?” 希瑟愣了一下,俏脸上流露出一丝渴望,但随即便被笑容掩盖过去。 “以后再说吧。”说完,希瑟带着余下的团员也离开了。 等到骑士团成员全都离去,菲尔顿的管家不解地走上前,问:“老爷这样做是否不太妥啊?” “哦,你也觉得我封城不对?” 管家的头低了下去:“我只是觉得不该与星辰骑士团的人闹出矛盾,他们要的并不是解除封城,而是面子。” “周围的领主都给了星辰骑士团这个面子,老爷执意封城,无异于告诉所有人,老爷不信任星辰的实力。七日后才解除更像是一种变相挑衅,如果星辰七日之内找不到巨龙,也无法屠龙,那他们就会被另外两大骑士团调侃。” 菲尔顿比较胖,站久了就浑身难受,落座后他舒服地长呼一声,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看见管家一直弓着腰,不敢抬头直视自己,菲尔顿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你不用多说了,让下面的人打理好物资的事,别让去年冬天那群暴民闹出来的事又上演一次,我可不想在骑士团的面前丢人。” 管家离开后,菲尔顿哼了一声。 如果他不这样做,星辰骑士团会在凯斯城停留更长时间吗? 巨龙行踪飘忽不定,岂是那么好找的。 陛下虽然派来的骑士团帮忙,但是他们在遍寻不到之后大概率就会报告陛下,说巨龙踪迹全无,极有可能离开此地。 菲尔顿对这套再清楚不过了。 唯有用激将法把星辰骑士团的人绑住,他才能高枕无忧。 这一通折腾,七天之后,星辰骑士团一定还会为了自己的面子继续寻找巨龙的踪迹,直到陛下召回才肯离开。 而且… 不这样做,他哪能创造出和希瑟相处的机会。 还没到三十岁的六阶魔法师啊,如此出色的女人至今没有意中人,整天跟着骑士团一起忙碌。 如果能制造点机会相处,与她培养感情并最终得手,那自己在帝国中的地位定然会水涨船高。 菲尔顿很喜欢那句话,机会是自己创造的。 龙灾是坏事,但是他硬生生能在这其中创造出有利自己的局面,这就是本事。 越想越得意的菲尔顿用手指轻点着桌面,忽然想起了什么。 “…” “算了…晾着吧,我这还有重要的事要忙,区区一个别国侯爵罢了。” 到达凯斯城的第四天,起床后的路禹发现酒馆里的人少了不少。 之前封城,不少冒险者闲极无聊都跑来这里买醉,喝得醉醺醺地开房一躺,一天对他们而言就算是过去了。 可今天偌大的酒馆内只有少数几个人,而且还都是普通的居民。 “老板,你这生意怎么一落千丈啊?”西格莉德也纳闷了。 “不是我的生意一落千丈,是昨天夜里,领主发布了悬赏令,任何提供了巨龙行踪的人都将获得一千枚银币的奖励,如果骑士团屠龙成功,提供消息者将获得一份龙血。” “这不,昨天深夜发的公告,立刻就有领主卫兵在城门发放准许出城的通行证,只有魔法师和有冒险者标识牌的人才能领取。” 谢过老板提供的信息,路禹草草吃了点早餐,赶往东城门,发现确实有许多冒险者在这里排队领取通行证。 轮到路禹时,路禹肩膀上的璐璐缇斯引起了城门卫兵的注意。 “这是我的召唤物。” 闻言,卫兵测验了一番,发现路禹确实有魔力之后,便将通行证交给了路禹,并且示意他好好看看悬赏额度。 “只要提供的消息准确,不参加屠龙也能获得奖励,你们可要看好了!” 卫兵一边指着悬赏布告,一边对着排队的冒险者们大喊。 这大嗓门,吼得路禹脑袋瓜子嗡嗡的。 离开了凯斯城,路禹好奇地抓住一名冒险者,问:“你们真的打算去寻找巨龙的踪迹?” 这名精钢级的冒险者点了点头:“当然去啊,只要提供消息就有希望获得一千枚银币,说不准还能获得龙血,这么好的事去哪找啊?” 说着,冒险者还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你们是魔法师对吧,不如我们组个队,放心,如果到时候发奖励,我们对半分!” 路禹婉言谢绝。 毕竟那一千银币和那份龙血啊,是绝对没人能拿到的。 星辰骑士团除了坐镇城内回收冒险者消息的两人,其余人全部出动,四处寻找着巨龙的踪迹。 希瑟不太喜欢和一群人一起行动,她加入星辰骑士团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独行侠。 途中,她也遇到了好些希望与她组队的冒险者,都被她谢绝了。 因为骑士团的人多在凯斯城附近活动,因此希瑟的搜寻范围选择在了凯斯城以东。 这个区域内活跃的魔物较多,不少冒险者不太敢深入,但是对于希瑟而言,这都不是问题。 大量的低阶魔物还没有靠近希瑟就被风刃绞碎,依靠数量突围到她身边的魔物还来不及攻击,就会被风盾上突起的尖锥贯穿身体。 希瑟收集信息的方法很简单,她杀进了一个林地巨蛛的巢穴,找到了他们的首领,询问对方是否见过巨龙。 林地巨蛛从没见过这么凶悍的人类,自己的孩子眨眼间就被消灭了一大半。 “见过,就在几天前,很大的一只巨龙飞过这里,我们感受到他的威势全都躲起来了,除此之外的消息我真的不知道!” 林地巨蛛瑟瑟发抖,生怕说晚了一点就当场暴毙。 大多数高阶魔物都会一些人类的语言,听着林地巨蛛操持着一口怪味口语说完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希瑟沉思片刻,放下了架在林地巨蛛眼睛上的那把风刃。 “能感觉到对方有多强吗?” “…我和我的孩子加起来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这是肯定的。” 黄金级的林地巨蛛都有这种预感的话,对方至少也是水晶级的巨龙了。 这个实力的巨龙从未在周边地区出现过。 龙这种生物是绝对不能以他当前的战力去评级的,如果对方是水晶级,那么你至少要比他强大一阶才能稳妥地应对。 格朗帝国没有七阶魔法师,也没有琥珀级的武者,如果对方真的是水晶级巨龙,星辰骑士团全员爆发也未必能留住对方。 离开林地巨蛛巢穴,走在路上的希瑟,心中的阴影愈来愈大。 这条巨龙究竟从何而来,他途径人类的城镇打算做什么? 为什么他只是露了个面,就不再现身? 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强大的生命带来的恐惧,他们无需做什么,只需要稍微露个面,就会引得无数人惶惶不安。 即便他消失了,这种不安不会立刻消失,而是会不断地折磨着每个人。 希瑟现在就是如此,她无比希望巨龙立刻现身,哪怕他破坏城镇,到处肆虐,都比隐藏不出要好。 “什么人!” 希瑟的视野里,远方的一株参天大树旁,有一团黑影一闪而过。 常年与魔物打交道,希瑟迅速在脑海里寻找着与黑影形状相似的魔物资料。 希瑟大着胆子走上黑影消失的位置,紧接着,她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一条人腿显露了出来。 那双腿慌乱地蹬着,像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黑雾伸出无数的触手捆在受害者身上,雾气缭绕的它如同恶魔。 就在受害者身边,还有一男一女,以及一团奇诡的白色雾气。 希瑟想也不想,风刃立刻甩出,斩在黑雾的触手上。 想象中触手应声断裂的画面没有出现,希瑟听见的是沉闷的撞击声。 希瑟愣了一下,操控着流动的风,凝聚成一把无形的战斧,用力地朝黑雾的核心,砍了下去。 “砰。” 虽然黑雾伸出触手去阻挡,但还是被这一击劈退。 为自己套上风属性的加速魔法,希瑟一闪身,来到了倒地的受害者身边,只一眼,她就看出了这个人中了剧毒。 这一切都在发生在几秒之内,希瑟把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以避免陷入乱战。 用风包裹住中毒的人,希瑟瞄了一眼黑雾,心神剧颤。 “完好无损?”她下意识叫了出来。 就算她没有用全力,但这可是六阶魔法师的一击啊。 这个怪物不躲不避,被命中之后竟然还能飘起来? 不对… 这个怪物的气息十分奇怪,似乎是融合了各种奇怪的魔物? “二话不说就打了我的召唤物两下,这位魔法师不觉得自己很不礼貌吗?” 男人的话让希瑟浑身打了个颤,她想也不想,带着中毒的人转身就跑。 等希瑟跑后,路禹根西格莉德呆住了。 “不是,她跑什么,打了人就跑,有病啊!” 临时咕咕 特殊情况,今天帮公司出差了一趟送货,导致我没法暗示返回家中,只能把万字咕咕了。 其实按照计划,今天刚过零点我就发了4k,只要晚上回家再写点就能给万字更新开个头,结果被公司背刺了。 没事,明天应该没什么能阻止我摸鱼了,明天继续。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临时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5.完美的误会 菲尔顿听闻希瑟深夜造访,忙不迭地让仆人泡上最好的茶,拿出自己最喜欢吃的糕点。 就在他招呼仆人拿出点鲜花装饰一下房间时,管家告知,不只希瑟一人到访,星辰骑士团的人也来了。 菲尔顿望向了刚才通报的仆人。 “老爷,您没等我说完就…” “打十鞭子!” 看见仆人哭喊着,哀求着被拖走,菲尔顿喊了声停。 仆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见菲尔顿吩咐道:“堵上嘴,动静弄小点。” 菲尔顿从梦中惊醒,从狂喜到失望,被压下去的起床气又浮了起来。 面对被引进房间的赫斯特,他僵硬地给了个笑脸,如果不是希瑟在场,他已经在思考怎么赶人了。 睡眼朦胧的菲尔顿黑着脸,他端起茶杯,正打算喝一口提提神,赫斯特一句话就让茶杯在他嘴巴前停了下来。 “凯斯城附近出现了可疑的召唤师。” 菲尔顿啧了一声:“就这?” 可疑就可疑呗,排查可疑人物不就该是你们星辰骑士团该做的吗? 况且,星辰骑士团平均战力四五位阶的一堆,还有六阶魔法师希瑟坐镇,一个召唤师算什么? 召唤流派式微,召唤师的实力自然是没什么提升的空间。 召唤物被牵制导致召唤师无力反抗的例子实在太多了,骑士团人这么多,完全能把召唤师按死。 “召唤师召唤出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因为天太黑,希瑟没能看清召唤物的细节,只是从对方手中救下了一个被袭击的冒险者。” 听闻是希瑟先发现的召唤师,并且还救了人,菲尔顿立马换上一副笑脸,称赞希瑟人美心善实力强。 希瑟很礼貌地回以笑容,只是这一次,她笑得很干,很心虚。 赫斯特继续说:“希瑟与对方短暂交战了一会。” 只要嘴巴够甜,女人总是会对你抱有好感,基于这个想法,菲尔顿势要把赞美攻势进行到底。 “那希瑟定然是将对方斩杀当场了,你们来找我,是还有余孽在逃窜,需要我发布告示通缉对吗?” 菲尔顿正打算把管家喊进来,却被希瑟伸手制止。 赫斯特也很尴尬,但是比起尴尬,从希瑟那里知晓了事情全貌的他现在更多的是忧虑。 “希瑟没有斩杀对方,但是却与对方的召唤物短暂地对抗了一下。” 希瑟纠正:“没有对抗,召唤物硬吃了我两发重击。” 菲尔顿看着希瑟曼妙的身姿,听着希瑟像是渴望被夸赞的话,立刻会意。 他拿起茶杯,打算喝茶润润喉,然后展现自己高超的吹捧技巧。 “希瑟两发重击,虽说不是全力,但是对方的召唤物安然无恙,甚至像是没有受伤,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召唤物…我只能说,对方疑似是七阶的魔法师。” “噗!!!” 菲尔顿茶水喷了一地,他也不管在希瑟面前失态的问题了,急吼吼地站了起来,大喊道:“七阶?” “喂喂喂,这不是开玩笑啊,你知道七阶是什么概念吗?” “整个格朗帝国也就只有六阶的魔法师,这岂不是说,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家伙拥有的魔力超越了整个格朗帝国的任意一名魔法师?” “你没听错,我刚听希瑟说时和你的反应差不多。” 菲尔顿扭头望向希瑟,希瑟的表情很凝重,对于菲尔顿询问似的眼神,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希瑟补充道:“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个召唤师身边还有一位女性,这位女性身边跟着一团有着人型轮廓的白雾。” 不用说了,菲尔顿已经懂了。 黑雾与白雾,一男一女,这两个的召唤物互相对应。 天哪,这意思是,至少有两名七阶的狠人在自己的地盘上转悠? 菲尔顿抱着头,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快炸了。 先是不知从何而来的巨龙掠过凯斯城周边,龙灾的阴影挥之不去。 现在又跑出来两个七阶的狠人,召唤物看起来就邪乎得很。 凯斯这座海边城市是被诅咒了吗,怎么什么怪事都往这里撞。 一位不明身份的七阶召唤师在凯斯城以东的区域乱晃,如果这位不速之客一路沿着海岸线走,沿途最强者也不过是黄金级。 黄金级,跟七阶魔法师差了两个位阶,更别提魔法师对付大多数的武者都有天然优势,这根本没得打。 如果这位不速之客不打草惊蛇,隐藏进都城… “星辰信使出发了吗?”菲尔顿忙问。 “刚才就已经出发了,估计天没亮,陛下就能得知这里发生的事情。” 菲尔顿又问:“又是巨龙,又是七阶召唤师…我们应该先解决哪个问题?” 面对这个问题,希瑟与赫斯特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夜幕降临时,再度返回凯斯城外的路禹也说不出话。 “我好蠢…” 西格莉德想要附和,但是一想到路禹是自己主人,她只能咽下去。 璐璐缇斯和雾妖就没这顾虑了。 “我赞同你对自己的批评。” 走了老半天,又在野外过了一夜,精神饱满的两人两雾走在清晨的主道上,看见路旁的飞驰而过的骑士,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一个问题。 我们买来的那两匹马去哪了? 因为急急忙忙离开凯斯城的缘故,路禹竟然没有去把暂时寄养在坐骑店的两匹马骑走。 而跟着路禹命令走的西格莉德以及璐璐缇斯也都忘了这一茬,至于雾妖,人家根本就不记事! 买下马匹既是为了方便自己,也是为了规避烦人的租赁规则,而且无论是骑到都城再卖,还是确认地形之后继续选择骑行都是很好的选择。 为了不浪费钱,并且让自己的脚能舒服一些,路禹最终选择了原路返回。 出城要凭证,入城则不用。 走了一天,疲倦无比的路禹一行人进城之后直奔坐骑租赁商行,把自己已经买下的两匹马牵走,回到了之前入住的酒馆,开好房,倒头便睡。 因为大家都太过疲惫,因此难免会忽略一些细节。 比方说,进城时,守城的卫兵数量比之前要多不少,而且领头几个卫兵队长看见璐璐缇斯时嘴巴都快合不拢了。 又比方说,一路上的巡城骑士看见璐璐缇斯,会先是疑惑,而后掏出即将粘贴的布告细细地查验,紧接着,石化当场。 “你再说一遍?”赫斯特与菲尔顿的反应出奇一致,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喊破音了。 来领主府报告的卫兵被两位大佬的声音一吓,哆哆嗦嗦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们见到了和领主描述一模一样,散发着黑色雾气的奇怪东西,就呆在一个男人的肩膀上。” “在哪见到的?”菲尔顿从椅子上跳起来,快步走到卫兵身前,急切地追问。 卫兵嘴唇颤抖,慌张地说:“就在凯斯城内,我们看见他和一个女的牵着两匹马,走到了西城与北城交界处的赤色月牙酒馆。” 菲尔顿揪着卫兵的脖领子,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没看错?” “不止我一个人目睹到了,那团黑色的雾气一开始呆在那人的肩膀上,后来飘到了那人的脑袋上。” “他身边那个头上长角的女人身边一直跟着一片能随意变换形状的白色雾气。” 原本还不太确定的希瑟悚然一惊。 “就是她们,就是这个组合!” 这下轮到菲尔顿嘴唇哆嗦了。 星辰骑士团成员全体神情肃穆,似乎已经把对战这一选项摆上了计划清单。 但这可是他的领地,他还没来得及好好剥削一番啊! 一群魔法师对轰,而且其中还有六阶魔法师和疑似七阶的召唤师,打完之后自己的领地最后还能有多少好地? 不过菲尔顿可以放宽心了,因为希瑟和赫斯特脑海中的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忧虑与恐惧。 仓促间与一位极有可能是七阶召唤师的人交战,绝对不是一个太明智的选择。 因此希瑟没有让手下人立刻去酒馆围堵,也不准侯爵的人擅自行动,生怕对方脑子关键时候停转,做出了奇葩的事情,给凯斯乃至格朗帝国带巨大灾难。 为了不惊动那名神秘的召唤师,骑士团成员先是对酒馆内的人员进行了一次筛查。 一个又一个目击过路禹的普通人被假冒成客人的骑士团成员请了了出去。 在经过一连串的信息收集之后,菲尔顿,希瑟,以及赫斯特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赤色月牙酒馆的常客,还是赤色月牙的老板对于路禹的描述都更偏向于正面。 他唯一一次当众出手,是用召唤物给一个欺凌弱小的恶霸“开开眼”,而且动手前还向老板询问了一番,避免违反规定。 星辰骑士团中不少人是被团长从底层破格提拔的,因此他们更明白,比起真正的恶人,流氓地痞才是普通人最头疼的。 路禹给流氓“开眼”这个做法让正义感十足,却不能亲力亲为的骑士团成员交口称赞。 并且… “他是一个侯爵?” 三人怔住了,他们的异口同声让赤色月牙的老板有些不知所措。 “对…他自称是一位侯爵,不过我从未见过像他那样的侯爵,他嫌弃我们的厨师早餐做得难吃,借用了我们的厨房,天天给自己以及仆人做早餐…” 86.谁才是麻烦? “给仆人做饭的侯爵?” “什么地方的侯爵?” “什么地方的侯爵竟然是六阶起步的实力?” 菲尔顿,赫斯特,以及希瑟关注的点显然都不同。 回过神的赫斯特与希瑟很快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他们望向身旁的菲尔顿,纳闷道:“凯斯是你的领地,赤色月牙酒馆发生的事当天就通报了卫兵,你应该知道有人自称侯爵啊,怎么…你没与他接触?” 菲尔顿这下尴尬了。 路禹出现的时候,正好是龙灾开始时,那时候的他慌张地布置着防御,安排领地内的事务,于是卫兵上报的消息他根本没看。 第二天他倒是在仆人的二次提醒下想起了这件事,但是非常凑巧的是,星辰骑士团连夜赶到了凯斯城。 满脑子都是希瑟的菲尔顿很华丽地把与路禹接触一下的念头抛之脑后。 本来,这也不算是什么大事,毕竟外来的侯爵到了格朗帝国的地盘天然就该矮他这个正统侯爵兼当地领主一头。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异国贵族大概率是一位六阶,甚至七阶的召唤师。 “现在该怎么办?”有团员问。 赫斯特摸着下巴,反复思虑过后,表示:“暂时不采取行动,等明天天亮之后,我们再来。” “从搜集到的信息来看,这位侯爵似乎和穷凶极恶不沾边,当然我们也不能直接就下判断,所以我们需要先和他接触一下。” “我们必须弄明白,他是什么地方的侯爵,为什么来到格朗,以及,他为何要袭击那名冒险者。”赫斯特问,“对了,那名冒险者伤势如何?” 身边的骑士团成员提醒道:“冒险者中的是剧毒,骑士团的医生竭力救治中,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调查一下受害者,看看有没有与这位侯爵产生过联系。” 安排好之后,赫斯特与希瑟也不打算离开了,他们在赤色月牙酒馆里也开了两间房,正对着路禹的房间,对付着过了一夜。 而菲尔顿则是打了个哈欠,给卫兵下了命令就回家睡觉了。 让他住酒馆守到路禹起来,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用下等人使用过的被褥会让他觉得自己被玷污,他可不想被其他贵族吐槽身上有贱民的味道。 因为有锻炼的习惯,天蒙蒙亮时赫斯特就已经起床了。 他从房间的窗户探出头去,跟在酒馆外值夜的卫兵询问了一下,确认了路禹一行人没有离开酒馆。 走出房门,赫斯特来到希瑟的房门前,正欲询问她是否需要吃点什么,但忽然想到希瑟向来是喜欢睡懒觉的,伸出去的手就收回来了。 赫斯特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自己乱糟糟的亚麻色头发。 他忽然发现自己伸懒腰时发出的声音似有回音。 赫斯特瞥了一眼身边,一个一头黑发,样貌与当地人截然不同,但脸部线条看上去相当柔和的青年刚刚伸完懒腰。 赫斯特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对方,两三秒后,他立刻意识到,这就是那位名叫路禹的侯爵,疑似七阶召唤师的异国来客。 “早。” 兴许是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看着他,路禹很有礼貌地与赫斯特打了个招呼。 “早…早。” 打完招呼的路禹转身就进了门,再次出现在赫斯特面前时,手里提溜着一个小麻袋。 赫斯特警惕地凝视着那口小麻袋。 经验告诉他,魔法师总是能从口袋里摸出十分具有杀伤性的道具。 直到路禹走进厨房,他瞄了一眼地上残留的面粉,这才意识到,路禹是去做早餐了。 被赫斯特叫醒的希瑟还没来得及洗把脸,就看到一团黑雾从路禹的房间飘了出来。 这下不用洗脸也精神了。 路禹的早餐即将做好之际,老板口中的仆人西格莉德也出现在了赫斯特眼前,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团变身成巨型蝴蝶的白雾。 白雾的形状一会一个样,在跟西格莉德说话前,蝴蝶就变成了一条漂浮在空中的毛毛虫。 赫斯特从楼上看去,发现了一些很奇怪的细节。 黑雾有在跟路禹他们一起进食,然而白雾却只是在一边看着。 路禹按理来说是主人,西格莉德只是仆人,什么时候贵族吃饭时仆人能同桌了? 赫斯特看得出路禹一行人打算吃完早餐就离开,他们的行李已经打包好了,就放在黑雾下方 “不等菲尔顿了,我们自己去接触。”希瑟下定决心。 赫斯特也觉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如果等到路禹一行人吃完起身,自己再上前搭话只会显得唐突。 还没靠近,一直在变形的白雾就化身成栅栏,挡住了赫斯特。 见状,希瑟直接对着路禹说:“您就是那位从异国而来的侯爵对吗?” 看见捧着金黄色饼子下嘴的路禹抬起头,希瑟长舒一口气,刚想把话续下去,对方一句话就让她尴尬不已。 “我们好像见过,你动手打了我的召唤物,然后转身就跑。” 赫斯特都替希瑟觉得窘迫,不过事关一位无辜冒险者,赫斯特中气十足地完成了自我介绍,并讲述了自己找上他的原因。 “原来如此,你们是觉得我袭击了那名冒险者,致使他险些中毒身亡对吗?”路禹解释,“然而当天晚上我只是凑巧路过了那里,看见中毒的他倒在地上挣扎,好心上前帮忙罢了。” “那个冒险者如果及时受到救治,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当天晚上希瑟女士把他抢走,现在应该已经脱离危险了吧,只要问问他,你们应该就能洗清我的嫌疑。” 没有咄咄逼人,没有盛气凌人,甚至没有因为被质疑而勃然大怒,星辰骑士团与贵族打过不少交道,极少遇到这么好说话的。 无论是赫斯特还是希瑟现在打算确认的已经不是中毒案的真相了,那些等到冒险者苏醒应该就能有结论。 “您自称是侯爵,能否告知是哪个国家的侯爵,据我们所知,格朗帝国周边诸国没有您这么厉…”赫斯特赶紧改口,“这么年轻的侯爵。” “哦,我来自赛里斯,遭遇了一些意外回不了家,为了找到回家的方向,在海上漂流了许久,最后来到了这里。” 除了赛里斯,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赫斯特瞄了一眼希瑟,希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赛里斯是什么地方。 通过谈话,意识到路禹还算友善,希瑟试探着问:“侯爵身为召唤师,召唤物很是奇特,而且看上去很耐打的样子…不知道,这种奇特的召唤物,需要几阶的基础呢?” 路禹瞄了一眼身边的黑雾,笑着说:“不需要什么基础,就随手一召,她就出来了。” 说着路禹对着黑雾挥了挥手,黑雾立刻飘到了他的肩膀上停下。 “哦,这就是说,这个召唤物其实不算什么,不知道侯爵能动用最高几阶的魔力去进行召唤呢?” 路禹笑了笑:“其实我只是个初学者。” 赫斯特和希瑟对视了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们不再询问路禹的个人信息,而是想知道路禹接下来的打算。 听闻路禹想要去格朗帝国的都城逛逛,赫斯特当即表示可以安排星辰骑士团的人陪同。 “不了,我和我的伙伴不太喜欢身边有太多人围绕。” 常年在宫廷里行走的赫斯特觉得这就是路禹的逐客令了,当即扯了一把还打算说点什么的希瑟。 “如此一来,我们就不打扰了,侯爵到达都城之后,可以随时来星辰骑士团做客。” 仓促地结束对话,赫斯特拉着希瑟远离了赤色月牙酒馆之后,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你对他说的话,信多少?”赫斯特望着赤色月牙酒馆的方向问。 希瑟眉毛一抖:“除了他说自己是个初学者之外,大概都能信一信。不过考虑到他说自己是初学者,我又在思考,其他的部分是不是不信为好。” 初学者? 开什么玩笑! 这世界上有哪个初学者召唤出来的东西能经受住六阶魔法师的一击? 如果路禹说自己实力普通,那是谦虚;说自己实力很弱,那是演戏;如果说自己只是一名初学者…基本可以判断为把他们当傻子。 一位实力不低于六阶的魔法师,精通召唤,自我介绍时自称是异国侯爵,谈吐不俗,待人接物都让人挑不出毛病,但是却故意把自己的实力往弱了说,这是为什么? 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在他们看来,路禹才是不折不扣的大麻烦。 说起麻烦,希瑟又一次想起了那条忽然出现的巨龙。 “说起来,那条巨龙真的还在格朗境内吗,为什么我们一点痕迹都追踪不到?”希瑟无奈地自言自语。 菲尔顿的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 “赫斯特,希瑟女士,你们怎么还在这里,那位侯爵呢?” 看着菲尔顿这时候才出现,赫斯特不由得感慨,贵族真的是一种奇特的生物。 无奈地把接触经过告知菲尔顿,菲尔顿立刻断言。 “假的,绝对是假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侯爵为仆人下厨这种事,这个人假扮贵族都不会!” “好吧,菲尔顿侯爵,我承认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很有说服力,不如你去揭穿一下对方的谎言如何?”赫斯特冷笑。 87.误导 赫斯特对贵族的观感向来不太好,他们总是非常通过一些零星破碎的细节便胡乱地下结论。 领主张张嘴,下面的人跑断腿,这样的事实在太习以为常了。 就拿路禹来说,确实,一个自称贵族的人却亲自下厨,并且与仆人同桌而食是奇怪了点,但人家也说了,那是他的伙伴。 落难,一路寻找回家的路,身边就这么一个陪伴他的人,经历了那么多事,哪还有什么主仆? 贵族脑海里根深蒂固森严等级在生死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希瑟对于这一点比谁都清楚,因为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还是四阶魔法师时,希瑟与星辰骑士团一起参与了袭击精灵驻地的任务。 那次任务里,她运气十分差,还没来得及表现什么就被精灵仆从之一的树精用毒藤打伤。 原本是家族里派来跟着混点资历的希瑟成为了整个星辰骑士团的累赘,深入密林的骑士团一边要保住希瑟的命,一边要面对活过来的森林。 没有进入森林与精灵为敌的人很难理解森林活过来的概念。 先是一种排山倒海的压迫感,周遭一切绿色的事物都在不断地移动,脑海中空间的概念会因此一点点模糊。 遮天蔽日的茂盛枝叶让地面上的人无法确认时间,一切都阴沉沉的。 静谧的恐怖也与此时悄然降临。 原本枯萎的树木会突然焕发生机,伸出一根又一根地枝杈,横在你必经之路上,让你做的标记消失,而又无法用肉眼辨认。 走在队伍后的人莫名其妙会消失,再看见时已经与树木融为一体。 死去的同伴会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像是被无数树木拥抱,可以预见他们的血肉将成为这片土地的肥料。 整整四天,星辰骑士团成员锐减一半,逃离精灵追杀时几乎人人带伤。 而同样参与任务的帝国边军,全军覆没。 回到营地后,被疗愈法师治疗的希瑟很快就祛除了体内剩余的毒素,但是却一直沉默寡言,无论别人问什么,只会点头摇头。 那段时间,希瑟的脑海里只回荡着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救她。” 那是星辰骑士团书记官临死前,竭尽全力对赫斯特吼出来的话。 那双充满了怨恨和不甘的眼神一度在希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以星辰骑士团的实力,他们本可以减少损失逃跑,但是为了对希瑟进行急救,他们进行了短暂的阵地战。 就是这短暂的一会,让森林彻底活了过来,也埋葬了四十名骑士团成员。 “因为我背后家族的压力。” 一次濒死的体验,目睹了无数人死去,年轻的希瑟自行领悟出了这个道理。 年纪轻轻的四阶魔法师,帝国的希望之星。 更重要的是,她的父亲也是侯爵。 她的命,比别人要贵。 所以在知晓行动消息泄露之后,格朗帝国的边军连续派遣军队在不熟悉环境的情况下进行援救。 所以星辰骑士团在希瑟中毒后会停下来急救,哪怕他们知道跟精灵作战,这是大忌。 当陛下的使者质询谁应为任务失败负责时,希瑟抢在副团长和赫斯特之前坦言是自己导致了任务失败。 父亲为此勃然大怒,认为她在胡闹。 分明能让星辰骑士团自己找人背负起责任,却傻乎乎的主动揽责,引得陛下不快,剥夺了她的荣誉爵位,最终让家族蒙羞。 当一个人跳出了自己的阶级去看待周围的事情之后,很多东西会立刻不一样。 父亲显然并不在乎有多少人死在了那片森林当中,也不在乎那些人都是为了帝国而死。 对于保密不严的人可能就是贵族圈子里和精灵做生意的人这一点,贵族绝口不提,仿佛一切从没发生过。 星辰骑士团默默地为死去的同伴举行葬礼,除了陛下为了安抚这个损伤过大的队伍给予了大量资助之外,看不惯星辰骑士团这群由平民跻身上来的人竟然还有心情举杯畅饮,普通民众则是把败仗全都归咎于星辰骑士团实力不济。 希瑟听着越来越不堪的指责声,做出了决定。 她要加入星辰。 希瑟对于父亲“加入星辰就别想回这个家”的警告视而不见,对于来自另外两大骑士团的邀约视而不见。 赫斯特审核她的申请报告时,还沉浸在送别战友苦痛当中的余下团员一票反对声。 “贵族的大小姐已经害了我们一次,我们可是连他们尸体都捡不回来啊…难道还要再吃一次亏吗?” 只剩下三十余人的星辰骑士团群情激奋,身为团长的赫斯特思虑再三,还是给了希瑟一个机会,让她自己说服其他人。 置身众人之中,面对那些充满敌意的目光,希瑟却眼神愈发坚定。 “既然是我导致的失败,就该由我来弥补,我会带着星辰重新崛起。” “我知道星辰选人的规矩,我父亲说我还想加入星辰,就再也别想回家,所以,现在的我已经不是贵族的一员了。” 简短的发言,没有过多的抒情,但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充满了决意。 当最终投票开始后,一双又一双的手举了起来。 十九岁那年,希瑟还是贵族。 在那之后,她的身份只剩下了星辰骑士团团员。 而她也践行了自己的承诺,用十年的时间去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错,并且带领着星辰骑士团成为陛下认可的帝国第三大骑士团。 这些年希瑟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贵族那些无聊且繁琐礼节其实就是一种自我神化的仪式。 他们用这种方式区别自己与一般人,并轻蔑地称呼那些支撑起帝国运转的普通人为“贱民”亦或是“下等人”。 然而每次与精灵,海兽作战时,这些贱民与下等人却是流血最多的。 高高在上的贵族何时与这些保家卫国的平民站在同一壕沟中过? 菲尔顿这样的人,大概一生都无法明白,一位魔法师为何愿意为自己的仆人下厨。 但不要紧,希瑟能理解。 基于这个原因,她愿意感性一些,相信路禹这位奇怪的侯爵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菲尔顿自然是没有勇气去于一位疑似七阶魔法师的人对峙,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不可能,我不信”这样的话,这让希瑟脸上的假笑险些无法维持。 菲尔顿再次邀请希瑟观看魔法师手稿,却被希瑟以寻找巨龙的踪迹推脱了。 离开凯斯城,星辰骑士团的书记官拿着已经草拟好的信件给赫斯特过目。 无论如何,骑士团遇到一位疑似异国侯爵的高阶魔法师这事都应该让都城的人知晓。 赫斯特习惯性地把信件交给希瑟观看,尽管希瑟在团内没有任何职位,但是她的地位与自己无异。 十年时光,即便是对希瑟成见最深的早期团员也只剩下了对她的钦佩。 放弃了贵族的爵位,舍弃了身为人上人的享受,跑来和他们一起受苦,坚持以实力与努力赢得尊重,可以说,希瑟的事迹也是星辰骑士团传奇。 希瑟看了一眼,笑着夸赞了书记官的行文与遣词,然后当着他的面把信件撕碎。 “希瑟姐…”年轻的书记官愣住了。 希瑟轻拍书记官的肩膀:“别误会,你写的的确没错,做的也没错,遇到这种事的确应该上报,不过…” “刚才菲尔顿的反应让我有了一个好玩的想法。”希瑟说,“你觉得都城那群眼高于顶的贵族,还有那两个骑士团傲气的小天才们碰上路禹会发生什么?” “啊?”年轻的书记官没跟上希瑟的节奏,茫然四顾,祈求周围的同伴能带带自己。 团内的老油条一击掌:“希瑟姐不会是想,改一改措辞,让都城的愣头青去头铁一把吧?” 希瑟打了个响指:“完全正确,记住,别说我重击对方的召唤物,对方召唤物毫发无损这件事,写的模糊一些,写的隐晦一些,玩文字的,你应该怎么组织语言达到这个效果吧?” “然后啊,你就说,我们星辰骑士团实力不足,判断不出这位侯爵的实力…” 书记官一下子就感受到了希瑟的腹黑之处,他擦着冷汗顺着说了下去。 “然后帝国骑士团与风羽骑士团就会为了证明自己更强,去试探路禹侯爵…可是这样做,路禹侯爵要是生气了,会出大事的吧?” “不要看我们这么小心谨慎的应对他就觉得我们格朗帝国没能力对付七阶魔法师好吗,我们只是不希望波及到无辜啊。”希瑟笑了,“真打起来,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个召唤师,他不会好过的。” 希瑟曾经也想选修召唤流派,奈何召唤学派的研究停滞太严重,可参考的文献极少,只能放弃。 虽然这么说,希瑟还是对于路禹长期召唤出来陪伴在身边的那团黑雾有着一丝疑惑。 “应该只是造型像吧,不存在召唤师能每次都稳定召唤同一只召唤物才对的。” “召唤师的天然软肋解决不了,这个流派永远就是末流。” 88.送命题不送命 布恩攥紧了手中的钢刀,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蹑手蹑脚地行走在黎明前潮湿的林地中。 雾很浓,但是布恩却像是知道地形一般,在崎岖不平的林地里行走着。 他的感知力很强,大老远就发现了不远处正在树下休息的路禹一行人。 观察了一会,布恩确认,没有人放哨,四个目标物都在。 将同伴引到自己身边后,七个人望着路禹鼓鼓囊囊的背包,眼神里只剩下了贪婪。 布恩与路禹只是萍水相逢。 正在丛林中猎杀魔物的布恩小队偶然碰上了路禹,双方互相确认了一番之后,纷纷收敛起敌意,稍微交流了一番。 对于路禹询问王都方向是否正确,布恩如实告知。 原本两人的交集也就到这里,布恩继续完成狩猎魔物的委托,路禹继续走自己的路。 然而,冒险者偶尔也会在委托之余赚些外快。 杀魔物可以领赏金,杀人则可以爆装备,横竖都能赚,自然就会有人走歪路子。 通过短暂的接触,队内的魔法师小心试探了一下路禹,发现他的魔力十分稀缺,一看就不是厉害角色,更像是新手。 布恩此时其实也没有产生多余的心思,不过队员们三言两语就讨论起了路禹与西格莉德背上鼓得不像样子的大背包。 背包里装的是什么? 沉甸甸的货币? 价值高昂的珠宝? 种类繁多,能够卖给商人的卷轴与书籍? 做工精良的衣物? 无论是什么,他们总是能用得上的。 “你看他们穿的衣服很新的样子,他们双靴子看上去多结实啊,队长你不是总说靴子硌脚吗,为什么不试试看他的呢?” 有些念头一旦浮现,就挥之不去了。 布恩放弃了狩猎魔物,确认了自己的新猎物。 身为秘银的冒险者,他们也算是经历鲜血洗礼了,自然清楚这种事必须做得要足够细致,并且时刻保持谨慎。 因此布恩没有当即追上去动手,而是等路禹走出去很长一段距离后才根据地上的脚印进行追踪。 即便是确认了路禹一行人扎营熟睡之后,他们也没有动手的意思,而是就地休息,确保自己的体力充足,以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对于路禹,必须一击必杀。 只要召唤师本人死去,召唤物也会因为失去契约对象消失。 至于西格莉德,虽然队内有人表示自己有特殊的需求,但是布恩依旧安排击杀。 他宁可多分点战利品让这个蠢货回到王都自己找地方发泄,在这种地方,万一被人撞见,他们可没办法确保自己再杀一队。 养精蓄锐完毕的布恩再次为每个人分配好了任务。 两个人负责拦截那两只召唤物,两人负责袭杀路禹,两人解决掉西格莉德,一人负责为所有人提供增幅魔法。 眼见雾气又变浓了几分,害怕行动出现纰漏导致路禹一行能借着大雾逃出生天的布恩觉得事不宜迟,突袭开始! 被风魔法加速的六个人瞬息间冲到了路禹扎营的地方,刮起的风吹灭了篝火,带起一阵烟尘。 从梦中惊醒的路禹指挥着黑雾与白雾扑向了布恩。 布恩一个闪身躲开,让同伴承受了召唤物的攻势,自己则与另一人杀到了路禹跟前。 看着路禹眼睛里的藏匿不住的惊恐,布恩没有让他喊出声便一刀砍断了他的喉咙。 召唤师就是如此,本身实在太过脆弱,如果召唤物没能及时发挥作用,基本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看着面露不甘倒地的路禹,布恩说:“如果有来世,记得多个心眼。” 西格莉德那一侧的对战也结束了,双拳难敌四手的她没有能防住冷箭,被一箭射穿了心脏。 没心思去理会地上的两具尸体,七人迅速来到了背包前。 打开背包,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 一个背包里满满都是颗粒状的金子,另一个背包里则装满了各式珠宝。 “发财了,发财了!” “天哪,这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的钱上路?” “不是在做梦,沉甸甸地,哈哈哈哈,管他们是做什么的,这些都是我们的了!” “不要闹了,这两人能携带这么多钱出门,身份一定不太简单,必须赶紧处理现场。” “还有,赶紧去翻翻看,这两人身上有没有什么身份标识,看看能不能知道是谁。” 布恩在看到钱的一瞬间也是狂喜不已,然而此刻已经在流冷汗了。 金子啊,即便在格朗帝国那也是贵族和大商人们才会使用的货币,普通人能接触到的也就是银币了。 这人满满一背包… 等一下… 一背包? 不对,他哪来的力量背动这个重量的黄金,这个背包又怎么可能承受得起这个重量! 布恩扭头看向路禹与西格莉德的尸体。 那名对西格莉德垂涎三尺的同伴正借着搜身到处乱摸,恰在此时,他的胸口忽然被贯穿,连叫声都没发出就原地栽倒。 喉咙被利刃划过,血液喷涌。 身体被凭空出现的漆黑物体贯穿。 一个个同伴莫名其妙倒下。 布恩浑身僵硬,多年厮杀的经验让他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利刃从身后刺入,破胸而出。 “什么时候…” “布恩先生,狩猎魔物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害人呢?” 路禹用力拧转刀把,旋了一圈,彻底断绝了布恩的生机。 七具尸体被路禹归拢到一块,由西格莉德倒上磷粉,点燃。 熊熊火光中,尸体逐渐化为灰烬。 自从雾妖加入了队伍,在野外休息时,一直是她负责守夜,不为别的,就为了黎明到清晨那会短暂的起雾时间。 布恩的谨慎的确让路禹一直没有发现异常,然而好巧不巧,昨天夜里,密林里就起了大雾。 雾妖在雾海中遨游时,立刻感知到了鬼鬼祟祟跟随而来的布恩一行人。 七名秘银级的冒险者在大雾弥漫之际,悄然靠近路禹,却不知道他们早已深处雾妖的幻觉当中,也不知道,路禹早就得到了雾妖的提醒,打算看一场大戏。 布恩带着自己的人马冲上来袭杀时,路禹一行人就站在一旁。 路禹看着这群人神色凶狠地对着空气挥砍,魔法不要命地往土堆上砸,一个个高呼着自己发财了,十分想要知道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 同时他也知道了,当初自己掉进雾妖幻觉中后,雾妖视角下的自己有多么滑稽可笑。 看着这些冒险者捧起泥土,大呼找到了黄金与珠宝,路禹无奈地摇头。 自己的背包塞的都是些危险物品以及日常用品,哪有什么黄金,稍微值钱的也不过是在亚斯兑换的一些等价物。 原本路禹还打算看一会,再送这群对自己产生歹意的匪徒去死,但是西格莉德却忍不住了。 她看到有人抚摸着地上的石头,喊着她的名字。 那表情,那乱动的手…想都没想,西格莉德就打出了一拳。 路禹很能理解西格莉德的激动,毕竟这个场面会让她回想起被关在笼子里当货物的那段时光。 立了大功的雾妖在大家的面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拟人后的那双大眼睛扎啊眨,渴望全写在上面了。 “好好好,你做得好!” 说着路禹还鼓起了掌,让雾妖兴高采烈地学着路禹的动作拍起了手。 路禹夸完,西格莉德夸,西格莉德夸完还得璐璐缇斯夸…尽管跟路禹本人夸没区别,但是雾妖就是要听。 骄傲得意的雾妖再次启程时不断地变幻着身形,吹嘘着自己的幻觉多么多么逼真,一群拿着秘银牌子的冒险者连察觉都察觉不出来。 路禹很识趣地没有去打断雾妖的炫耀,这个孩子离开霍古之后还没好好地展现过自己,好不容易抓着一次发挥起来了,就让她好好地过把瘾吧。 “璐璐,我之前就有个问题想问你。” “那你问啊。” 璐璐缇斯解答路禹奇奇怪怪的问题已经是日常了。 “你和兔子,谁更强一些啊?” 路禹忽然觉得,自己肩膀上迸发出一股寒意。 “当然是我啊,我可是天才魔法师,梅拉大陆最年轻七阶的魔法师。” “我知道你的这些名头,我问的其实是…你和兔子打起来,谁的赢面大?” “你怎么会想起问这个?”璐璐缇斯问。 路禹坦白道:“之前你不是给我介绍了魔法师越位阶作战的那些事吗,再加上之前你也说过,魔法师位阶评定的两个指标其实无法对应到实力上。” “所以我很好奇,你和兔子不比位阶,到底谁更强一点?” 璐璐“哦”了一声,许久之后才回答道:“当然是我啊,天才璐璐总是能有办法对付兔子的。” 路禹总觉得璐璐缇斯的回答很心虚,不是很有底气的样子。 就在路禹打算结束对话,问点别的时,璐璐缇斯又开口了。 “算了,我承认,兔子的赢面更大。” 骄傲的璐璐缇斯不允许自我欺骗这种事出现在自己身上。 而且,她也不想骗路禹。 89.兔兔快跑 梭伦帝国,肖特兰地区的边境线附近,四名梭伦帝国五阶魔法师,两名六阶魔法师,两名水晶级的武者合力,将一个人团团围住。 黑大衣将这名不速之客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允许窥探的缝隙。 头顶的黑色小帽与鸟嘴面具与黑大衣搭配起来,让人倍感压抑与沉重。 这是梅拉大陆发生瘟疫时医生进入疫区的标配,如今盛行瘟疫的肖特兰,这样装饰的人每日都活跃在病患处,享受的是军队最高的待遇,毕竟军人也是人,他们也会得病,而能救他们的,就是这群熟知病理,精通魔法的瘟疫医生。 示警的信号于天空中又一次绽放,附近正在移动的骑士与边军确认了方向,急速向此地靠近。 在场的五阶魔法师之一的兰斯顿今年二十岁,虽然他与顶端的那群天赋卓绝的天才没得比,但是在开拓边疆的队伍中,他属佼佼者。 眼前这位奇怪的瘟疫医生也正是他所发现的。 肖特兰地区早有禁令,进入完全封锁状态,只允许部分人出入。 为了防止有人偷跑,肖特兰四周构筑起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大量的军人,民兵,以及骑士团成员共同巡逻,捕捉那些企图从疫区逃出的疑似传播者。 在巡逻过程中,兰斯顿发现一名瘟疫医生出现在森林当中。 起初兰斯顿以为对方是寻找一些特殊的药材才远离了肖特兰封锁区,来到森林当中。 正打算劝说对方回返,兰斯顿忽然生起了一个念头。 他当场询问起瘟疫医生肖特兰封锁区内的一些内容,诸如封锁之后内部的情形如何,瘟疫的感染率有多高,致死率可怕吗,瘟疫源头是否找到。 当瘟疫医生开始回答的一瞬,兰斯顿就挥手让手下一起出手。 疫区细节不得透露他人,这是每个被派前来的瘟疫医生都知道的事,眼前这个人竟然毫不犹豫地开始泄密,绝对有问题! 的确是有问题,问题大得惊人。 地上生长的草木捆住了扑上前去的士兵,肆意生长的藤蔓瞬间就把兰斯顿束缚在原地。 如果兰斯顿不是一个出色的火系魔法师,对方凭借这一手就赢得了足够逃出生天的时间。 等到增援到来,几位最强者在魔法师提供的加速下,抢在这个怪异的瘟疫医生冲出边境线前堵住了他。 “摘下你的面具。” 面对梭伦帝国六阶魔法师的喊话,站在森林边缘的瘟疫医生不为所动。 “假扮成这副模样,是谁派你来打探肖特兰地区的信息的?” 依旧无动于衷。 “说那么多做什么,抓住他,拷问一番必然能够有所收获。” “没准他就是这场瘟疫的起源呢,抓住他,我们也算是为帝国立功了。” 一共八名梭伦帝国成员,或是魔力涌动,或是屏气凝神。 短暂的沉默过后,眼见瘟疫医生又要逃跑,梭伦帝国的众人也不管别的了,各种强力的技能纷纷砸了过去。 剑光,火花,电弧,水珠,风旋,各式各样的攻击密集地洗在瘟疫医生身上。 面对如此暴躁的攻击,在场没有一个人认为自己能存活下来。 然而当烟雾散去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瘟疫医生安然无恙,就连衣服都没有破损的痕迹。 “联手,启动魔法共鸣,开始吟唱!” 能成为五阶,六阶魔法师的人判断力自然不会差,一个能吃下八个人攻击的家伙,绝对是个怪物,必须出重拳! “引导魔力连环燃烧的魔法?”鸟嘴面具下的兔子塞拉啧了一声。 所谓燃烧魔力的魔法,就是将四周的魔力一口气点燃,将魔力中蕴含的力量一口气释放出来。 根据施法者的操控能力,这种释放的展现形式会有所不同。 厉害的可以做到无危害燃烧,形成魔力真空。 不太熟练的人会让燃烧的魔力四处碰撞,连带着点燃一大片区域内的魔力,引发魔力爆燃,把自己也烧进去。 敢这么玩,塞拉愿意相信这位不知名的六阶魔法师是个绝活哥。 虽然塞拉有把握不受爆燃的影响,但是绝活哥自然值得尊重一把,塞拉决定继续跑,不头铁。 两名武者,一名手持破魔水晶制作的长枪,一名抽出了镶嵌了破魔水晶的双刀,堵在塞拉逃入森林的路线上。 塞拉引导着从地底下窜出的树苗被长枪哥一枪扎断,破魔水晶的力量发挥,断绝了塞拉继续刺激树苗成长的通路。 魔法师不是无敌的,对付魔法师的手段早就发展得很成熟了。 燃烧魔力的魔法,破魔水晶的魔力截断,让塞拉不得不感慨梭伦帝国的底蕴,哪怕是一个临时建立的防区里最高战力临时组队,都能打出此等配合。 变装的塞拉不打算使用自己最擅长的水属性魔法,一旦使用,没准会引来有心人的联想,因此她一直在使用草魔法。 只是犹豫了一下,骑兵先头部队就加入了战场。 他们已出现就朝塞拉所在的方向投射出自己手中的长枪,这些长枪一落地便发出奇怪的韵律,长枪与长枪之间相互共鸣。 “刻画了魔法阵的长枪互相共鸣,形成禁魔领域…没想到肖特兰这里连沉默者都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里面发生了什么,我是真的很好奇啊。” 随着长枪越扎越密集,禁魔长枪生成的禁魔区域也影响到了在场的梭伦帝国魔法师。 其他人本想配合燃烧魔法的绝活哥制裁塞拉,却不曾想,绝活没出手,就先被自己人封印了。 “魔法师,放弃抵抗,束手就擒吧,置身于禁魔领域当中,你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闻讯赶到的七阶魔法师与沉默者小队领袖对着塞拉喊话。 塞拉捏着嗓子,用阴沉沙哑的声音反问:“你真的觉得我逃不了?” “在下七阶魔法师阿…” “头发花白,一把年纪才七阶魔法师,跟我认识的相比,你太弱了。” 自我介绍被打断,梭伦帝国的七阶魔法师脸上飘起一层寒意。 “你以为你逃出边境线就能走得掉吗,边境线那头只是未开拓的领土,不属于已知的任何一个国家,对我们而言根本没有约束力,不论你的目的是什么,今天…你插翅难飞!” 塞拉轻笑着,鼓起了掌。 然后…她讥诮地嘲讽:“那就请你来试试看,能不能抓到我好了。” 说着,塞拉径直走向两位水晶级的武者。 就在长枪与双刀即将击中塞拉的一瞬间,塞拉的身体忽然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只维持了短暂的片刻,但却让塞拉能以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钻过两名武者的包围圈。 长枪与双刀命中了塞拉,但那感觉,更像是击打在了坚硬的石块上。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七阶魔法师愣住了,眼看着这个瘟疫医生要进入森林,他笔直穿越禁魔领域,然后… 飘在半空中的他被扯了下来,险些摔倒。 “这不可能,禁魔领域有效,她不可能给自己上魔法盾…她怎么能瞬间提升速度…不对,她居然洞悉了禁魔领域的节奏!” “快追,进入森林也不能放弃,释放圈养的魔物去追,不能让她逃走,这人绝对有大问题!” 禁魔领域自然是有效的,但却不是一直有效。 这些镌刻了魔法阵的长枪一起共鸣产生的禁魔效果是有节奏可循的,像是潮起潮落。 禁魔领域抑制下的魔力会在某一时刻一起反扑,试图重新挤占这处没有魔力的空白。 在这潮起的一刻,重新沟通魔力,就能短暂地使用它。 常规魔法这么短暂的一瞬根本无法释放,也对局势无补,可偏偏塞拉有一个非常实用的魔法,使用之后能使使用者身体素质上升,让魔法师拥有近战的力量。 这便是塞拉自创的,混血种专用魔法,混血熔炉! 对于塞拉而言,潮起的一秒就足够了,只要能够挡下水晶级武者的一击,通过混血熔炉的瞬间加速脱离禁魔领域就没人能够抓到她。 如果不是为了隐藏自己,即便是禁魔领域,她也有办法瓦解掉,把这群纠缠不休的人全都打趴下。 开启了混血熔炉的塞拉开心地在森林中疾驰,这种戏耍了梭伦帝国的感觉很好,让她有给璐璐缇斯出气的感觉。 “璐璐回家后可得给她吹嘘一下,混血熔炉这么好用,她不能用真是太可惜了。” “虽然不知道肖特兰瘟疫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过梭伦帝国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这次就先放过好了。” 出来已经八九天了,也不知道笨龙在家怎么样,别把家里拆了吧… 打定主意不再潜入,塞拉光速跑路, 利用自身超强的实力,塞拉以惊人的速度逃窜,在这一刻,她真的应了一个词。 动如脱兔! 苦追不得的梭伦帝国众多魔法师脸色越来越难看,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 他们这么多人互相增持加速类型的魔法,竟然没法跟上对方的速度? 她一个人施法的强度就比他们互相施法要强? 这岂不是说,这个人对于魔力的利用率,和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都是他们远不能企及的?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90.说你有嫌疑,那就是有嫌疑 “名字。” “路禹,旁边这位是我的仆人西格莉德。” “那这团黑雾和白雾呢?” “哦,这是我们旅行的同伴,雾妖。我肩膀上的这是召唤物。” “召唤物,那你就是魔法师了对吧。” 记录到一半的卫兵抬起头打量了路禹许久,又问:“来王都做什么的?” 路禹实话实说:“旅行途中,暂时休整,准备在这里收集一些素材。” 卫兵继续记录,在与身旁的同伴核对一番之后对路禹点了点头。 “看你是外来者提醒你一句,王都最近一直有杀人魔在作案,不太太平,因此晚上尽量不要乱往城外跑。被我们误会事小,被杀人魔盯上你的麻烦就大了。” 同样的场景也发生在路禹入住的酒馆内,不知道多少人刚洗漱完毕躺下休息就被吵了起来。 卫兵离开之后,酒馆的老板为一天被检查了三次,不胜其烦的旅客送上了果盘。 不少客人都是劳累了一天才赶到格朗帝国的都城,每一个都希望好好地休息一会,可是接连三波突击检查搞得所有人睡意全无。 吃着果盘的客人索性坐在酒馆里吐槽起了今天遇到的糟心事。 “进城登记详细得让我头疼,我就一个走生意的小商人,他们非得让我说近期行动轨迹,还问我有没有办法证明…这我怎么证明嘛。” “我也差不多,起初我以为是这些卫兵想要讨好处,结果人家根本并不收,还请来了坐镇的魔法师,对我一阵逼问…还好最后魔法师给我放了行,不然我今晚就要睡监狱了。” “我听说南城,东城那边有骑士团的人驻扎,因此卫兵还不至于乱糟糟的行动,看来你们都是走了剩下两个门的倒霉蛋。” “行了,就算进来了又怎么样,傍晚过后连续三波检查,洗着澡就被揪出来回答问题…他们这么筛不是在做无用功吗?” 路禹和西格莉德吃着果盘,看着手中的两张告示。 其一正是路禹在凯斯城曾听人说过的杀人魔,格朗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帝国骑士团悬赏关于杀人魔的有关线索,根据线索的真实性,提供丰厚的报酬。 通过到达都城后的信息收集,路禹对于这个杀人魔也基本有了一些了解。 杀人魔第一次作案大约是在去年春天,民间对于第一名受害者的信息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是一名少年,死状极为凄惨,尸体被发现时吓坏了一名村妇。 因为这个少年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身份信息不明,因此格朗帝国处理案件的相关人员索性报了个黑帮仇杀的名头糊弄。 也许当时处理案件的那些人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自第一名受害者之后,杀人魔在那之后又连续杀害了十六人,被官方隐瞒的一些细节也终于漏了出来。 每一名的受害者尸体都是残缺的,缺失的部分从现场无法找到,怀疑是被杀人魔带走了。 根据透露,受害者唯一的共同点便是他们都不满二十岁。 受害者的种族各不相同,没有针对某一族杀戮。 放下杀人魔的悬赏告示,路禹手中的另一张告示应该才是格朗王都戒备森严的原因。 精灵国与格朗帝国将停止持续了近二十年的战争状态,为了释放诚意,双方的王都会出访对方的王都。 精灵国王将在数日后到达格朗王都,而王都的杀人魔最近一次作案还是半个月前,如果正逢王与王会晤的时间点发生了恶性犯罪时间,并且让精灵国一行人听闻,那丢的就是国家的脸面了。 璐璐缇斯倒是能想明白他们这么做的逻辑,可问题是…杀人魔这事满大街都在传,精灵国的人来这里稍微打听一下不就都知道吗? 路禹也不想多做解释,这种操作他见过很多。 精灵国的人出行时候怕是见不到几个正常人的,满大街托,一片太平,那面子自然就有了嘛。 无论是杀人魔还是两国恢复正常关系,开放边境,都与路禹这个过客无关。 果盘吃完,路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正打算回房睡,酒馆门外却又有动静了。 刚走没多久的卫兵又来到了酒馆里,还没回房睡的客人一声叹息,做好了被又一次盘问的准备。 不曾想,这次卫兵没有进行询问,而是掏出了一个水晶球,从每个客人,乃至前来消费的酒徒们面前晃了一圈。 来到路禹面前时,水晶球微微闪动了几下。 卫兵队长看见水晶球的状况,走上前对路禹说:“魔法师对吧,跟我们走一趟吧。” 路禹大惑不解,对方这个架势明显就是冲着魔法师这个身份来的。 可刚才来的卫兵登记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也没多说什么啊,这是闹哪出? “这个白雾和黑雾都是你的召唤物对吧,赶紧驱散,不准携带。” 面对对方的要求,路禹倒没有头铁到直接硬顶,毕竟现在看来对方也是例行公事,除了执法语气不太好,也没什么大毛病。 把行李都交给西格莉德,告知她们该吃吃,该喝喝。 “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随意花,机会难得哦!” 路禹的话弄得西格莉德哭笑不得。 眼看着璐璐缇斯有些想悄悄跟上自己,路禹连忙给她打手势。 按照规矩来至少可以保证对方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如果明说了召唤物不得随行,而璐璐缇斯还跟来,那对方就能顺势发作,事情就有变数了。 被卫兵们带着从东城门走出,路禹发现像自己这样被卫兵带出城的魔法师不少,许多都和自己一样,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远方出现的营地,旗帜飘扬。 一柄剑长出了一双翅膀,这个图案正是帝国三大骑士团之一的风羽骑士团标识。 置身营地之内,路禹左顾右盼,发现风羽骑士团营地内的人行色匆匆,大多数骑士脸上都挂着焦急之色。 被聚集在一起的魔法师越来越多,数量接近三十。 而他们也一直被晾着,根本没人来解释一番为何要把他们带到此处。 就这么呆到了后半夜,困极的路禹已经等得有些发火了。 这种情况下没人敢睡,生怕出现了变故来不及反应。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一名头戴尖帽子的女魔法师怒气冲冲地找到一名骑士怒吼:“我们从上半夜等到下半夜,再等下去天都快亮了,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让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困倦,连续等待了数个小时,再好脾气的人都到了爆发的边缘。 有了人带头,三十几名魔法师纷纷上前,索要说法。 士兵和骑士纷纷拔出武器,塔楼上弓箭手准备,更有魔法师从营地内走出。 就在魔法师这一侧理智崩溃时,十几人骑着马来到了营地内。 为首一名中年男人脸上一道疤痕几乎斜着横贯整张脸,目如鹰隼的他一到场,在场的兵士纷纷收起武器,骑士团成员纷纷立正。 “纳林团长,就是这些人。” “都确认过了吗?” “确认过了,都是魔法师,而且也都在案发区域附近。” 团长纳林走到一众魔法师面前,锐利的眼神令在场的魔法师升腾的火气熄灭了不少。 “就在不久之前,杀人魔再次作案,就在都城之内。” 纳林也不废话,在魔法师之间踱着步。 “和以前不一样,这次杀人魔下手的对象是一名男爵之女,她遭遇杀人魔的突然袭击,拼死反抗,但同时也因此身受重伤。虽然她没有看清杀人魔的模样,但是她却呼救成功了。” “根据以往杀人魔的作案手法可知,这个疯子是一名魔法师。因为这次男爵之女呼救及时,都城内的士兵迅速封锁了周边区域,不可能有人逃出东城区。” 纳林的语气愈发冰冷:“而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魔法师全都在这里了。” 说话间,帝国骑士团的团长拉德那也率队来到了风羽骑士团的驻地。 一头金发,戴着单片眼镜的拉德那一到场就让团员给自己搬了把椅子,他自己则是端坐在纳林身后,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地扫视着在场的魔法师。 这架势,两大骑士团已经笃定那个疯狂的杀人魔就在在场众人之间了。 路禹困得眼皮打架,即便是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也是不住地打着哈欠。 比起两个骑士团的团长,他应该是最希望把杀人魔揪出来的人。 折腾快一晚上了,杀人魔伏法,自己回去睡觉,还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棒吗? 问心无愧的路禹坐到地上,静静地看着事态变化。 杀人魔必然不可能站出来自首,两大骑士团也都清楚这一点,因此他们开始挨个盘问魔法师,事发时都在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路禹看着这群人在这做无用功,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不想在这群人里太出挑,但是他也算是看清楚了,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没准他明天晚上都要在骑士团驻地里过。 路禹举起手。 前排骑士团的管理人员看到后示意一个人过去询问发生了什么。 一名骑士带着路禹的话来到了两名团长身边。 “团长,这名魔法师说自己有话想要悄悄和你们说。” 纳林与拉德那对视了一眼,纳林对着手下微微点头。 被领到两名团长面前的路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帝国骑士团骑士团高层就质问道:“你是要自首吗?” 路禹呵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反问:“两位要抓的是杀人魔的模仿犯,还是杀人魔?” “你什么意思?” “我刚才听说,男爵之女貌似是一名阶魔法师对吧?”路禹说,“一名连杀十七人的变态杀人魔会不知道自己下手对象强弱,贸然对自己无法下手的对象出手吗?” “一名反侦察能力极强的杀人魔,每次杀人都是先掳走杀死,再抛尸的,为什么第十八次作案放弃了原本的方案,选择现场动手?” 其实还有一点路禹没有说出来。 现场的魔法师,没有人一人有贵族身份。 是东城的贵族没有魔法师血统,还是刻意这么做? 纳林与拉德那死死地盯着路禹。 “魔法师,我承认你说的有点意思,确实存在模仿犯的可能,可你怎么能断定,这不是杀人魔失手呢?” 纳林团长绷着脸,更显得那道伤疤丑陋,他缓缓贴近路禹说。 “此前杀人魔杀害的人里只有一位一阶魔法师,对付二阶魔法师失手完全可以理解为他狩猎快感无法满足,打算挑战高难度。” “说得有理,可你们这么抓,即便这里真的有杀人魔又能怎么样,难道你们有证据?” 一直沉默不语的帝国骑士团团长拉德那忽然开口了。 “魔法师,你的语气,让我感觉你就是那个杀人魔。” “杀了人,屡次逃脱制裁,甚至被骑士团抓获,却依旧能依靠证据不足逍遥法外,笑着与我们谈细节,谈破绽,变向炫耀自己的精明…” “你知不知道,在我看来,能迅速判断别人是模仿犯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人魔本尊。” 听出拉德那的话外音的帝国骑士团的成员纷纷上前围住路禹。 摸着下巴思索的纳林劝阻道:“拉德那团长,事情发生突然,我确实没有思考太多,的确有模仿犯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应该慎重。” 拉德那冷笑着站起身:“慎重?” “帝国骑士团是陛下力量的延伸,我们代表着陛下的意志,与风羽还有星辰不同。” “陛下正在为与精灵国王会晤的事忙碌,贵族们正在筹划着如何欢迎精灵一族,我们应当尽力为他们分忧。” “特殊时期,没那么多时间让我们反复确认,我不说他是罪犯,我只说他有重大嫌疑,我先关他一段时间,等到精灵王离开,他的嫌疑可以洗脱再释放,总没有问题吧?” “就算他不是杀人魔,我们抓错了,消息放出去,无论正牌还是模仿犯都想为了证明自己没被抓出来再犯案,打我们的脸,我们自然就有机会再次抓住他。” 路禹在震惊中勉强理解了拉德那的逻辑。 意思就是,他认为自己怀疑有模仿犯等于自己就是杀人魔本尊。 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是因为时间敏感,没证据也不打紧了,冤枉就冤枉了,如果正好碰巧把正牌杀人魔关起来,那就是为国争光了。 抓错也不打紧,委屈路禹一下,没准抓到了正牌杀人魔,也算给他一个公平了。 这逻辑出自一个帝国直系的骑士团团长的口中…真是让人不会太惊讶呢。 91.如你所想 拉德那十分公平,没有刻意针对路禹,他又挑了几个档案有些可疑的魔法师,一起扣了下来。 没有给路禹这些嫌疑人任何辩解的机会,拉德那让帝国骑士团的成员暂时看押好所有人,等待他从皇宫回返之后,再把人正式押解监狱。 风羽骑士团自己的驻地,帝国骑士团的人随意进出,路禹算是看出来了,风羽骑士团地位似乎不咋滴啊。 风羽的团长纳林虽然长得狰狞了一些,但是人还不错,知道路禹等人算是遭了无妄之灾,因此没有让他们在户外继续呆着,而是选了个帐篷让他们先休息。 纳林亲自进入帐篷解释:“拉德那进入皇宫应该是报告杀人魔事件的处理结果,也许未来有一段时间要委屈各位了。” “这是帝国骑士团的事务,我无法干涉,唯一能做的便是帮各位传递一些消息,大家都是仓促被带到这里,如果有什么要交代亲朋好友,请告知我身边的书记官,他们会给你们的朋友带去信息。” 被单独留下的魔法师们一开始还很激愤,可到了这一步,愤怒也没什么意义了,听到纳林的话一个个都不知所措。 被留下来的魔法师好些是独身一人历练的,在格朗帝国人生地不熟,想找人帮忙都找不到一个。 在外有亲朋的那些魔法师,又没有什么比较硬的关系说情,大概率还是无望。 路禹打着哈欠,站起身。 “魔法师协会不管这事吗?” 路禹记得格朗帝国是有魔法师协会的,魔法师协会至少得保障一下魔法师的利益吧,今天被无缘无故关起来的魔法师可是有十几位呢,虽然位阶都不高就是了。 纳林叹了口气:“你是外乡人对吧,我劝你还是别指望魔法师协会做点什么,这里面的是非曲折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你们都饿了吧,我让仆人给你们弄点热食,吃了就休息一会吧,但愿你们接下来不会遇到更糟糕的事情。” 纳林转身离去,书记官则是在忠实地记录着魔法师们希望告知外界的讯息。 来到书记官身边,路禹口述道:“璐璐,我觉得被星辰误会也蛮好的,不如我们就被误会好了,有你加上星辰的误会帮忙,简直天衣无缝。” 没头没脑的话让书记官记录的手有些迟疑。 看见书记官落笔速度很慢,路禹说:“没事,我怎么说你就怎么记,我的朋友能懂的。” 书记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听见路禹这么说,腼腆地笑了笑:“你这人也真奇怪,别的人都忙着让朋友帮自己想办法,找关系,你在这打哑谜。” “而且我写得慢不是因为困惑,而是你的口音很怪,我害怕听错了…也不知道团长他们是怎么听清的。” 路禹捂额。 眼看书记官很好说话的样子,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风羽不是三大骑士团之一吗,怎么帝国骑士团能指挥你们做事?” 书记官看了一眼左右,无奈地叹气:“我们的老团长曾经能与水晶级的魔物酣战不落下风,在他死后,风羽就…” “这其实也不是唯一的原因,骑士团终究也是要面对上面的压力,我们承受的压力大,所以,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也看到了,纳林团长很照顾你们了,希望你们别记恨他,他也没有办法左右一些事。” 路禹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很坦然地让书记官等下为他们带早餐过来时,给自己多放两水煮鸡蛋。 书记官都有些佩服路禹了,别的魔法师都惶惶不安,食不甘味,唯独路禹还惦记着纳林团长说的早餐。 而且路禹说完之后就找个角落,拿衣服往头上一盖,开始休息了。 这个样子,说路禹是来风羽骑士团驻地旅游的,书记官都信了。 整理好所有要发送出去的信息,书记官特意去了一趟伙房,叮嘱他们记得给路禹多加两个鸡蛋,并且是水煮的。 天蒙蒙亮,书记官带上记录好的笔记本向着都城出发。 拜访了所有被扣押下来魔法师的亲朋之后,最后一站她来到了路禹告知的那个酒馆里。 敲响房门,等待了一会,门开了。 书记官看见面前长角的女人,还有黑白两团雾气之后,确认了身份。 “西格莉德女士,您的朋友路禹因为涉及杀人魔相关案件,因此被帝国骑士团带走协助调查了,这是他给你们带来的讯息,请过目。” 纸条在西格莉德过目之后传递给了黑雾,又从黑雾那里传到了白雾那。 “人类文字真难懂啊…”白雾忽然开口说。 西格莉德吐槽:“那你还要看,拿过来。” 西格莉德又问:“主…路禹就只说了这些?” “是的。” “好的,谢谢你。” 送走书记官后,西格莉德立刻关上了门。 璐璐缇斯手戳在西格莉德和雾妖身上,说:“路禹的意思很明显了,让我们去找星辰骑士团的人。” “可主人让你帮忙做什么呢?” 璐璐缇斯哼了一声,就连雾妖都听出了璐璐的骄傲。 “他就没有见过高阶魔法师,想装成七阶魔法师,那不得靠我啊?” “我们赶紧行动吧,不然这个倒霉蛋还不知道午餐晚餐有没有水煮蛋吃,不让他好好吃饭,估计比杀了他都难受。” 找到星辰骑士团位于都城内的总部时,西格莉德见到了熟人。 “西格莉德?” “希瑟小姐?” 西格莉德记得之前主人说过,星辰骑士团的人至少要被霍古拖在凯斯城一个月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巨龙早已离开。 可这才过去半个月不到吧? “希瑟小姐这么快就回到都城了,难道已经屠龙成功了?”西格莉德明知故问。 希瑟无奈地摇头。 “还是没能找到巨龙的踪迹,团内的成员已经开始猜测巨龙只是偶然路过凯斯城,如今早已离去了。” “不过因为陛下有令,所以赫斯特团长依旧带队在凯斯周边寻找。而我嘛,因为精灵国的国王即将到访格朗,因此我必须提前回来打点骑士团事务,做好陪同陛下出席的准备。” 说到这里,希瑟顿了会,好奇地问:“你的主人呢?” … … 一骑快马奔向风羽骑士团驻地,驻地的风羽团员敬业地拦下了这位直冲驻地的女人,然而在看清女人模样后的一瞬,他们直接流下了冷汗。 有眼力见的直接打招呼让同伴进去通知风羽的高层。 什么,你说让他们再敬业一些,拦一拦希瑟? 这怒气冲冲的样子一看就是来找事的,自己就一个小人物,犯得着去招惹一位六阶的魔法师吗? “希瑟女士,纳林团长昨晚很忙碌,才睡下没多久。” 眼看着希瑟直接往风羽驻地里闯,不知道希瑟来意的两名高层慌忙出来拦下希瑟。 虽然风羽和星辰互不对付,风羽还在星辰崛起的途中膈应了星辰许多次,但是双方近期没有闹矛盾啊? 希瑟就差把找茬两字写脸上的态度是什么情况? 骑士团下面的人得罪了他们? 两位高层还在胡思乱想,希瑟就撂话了:“睡下就喊醒,我这里有句话要告诉他,纳林听见了能睡得下那是他本事!” 闹腾的动静终究是传到了纳林的帐篷中,纳林披上衣服,郁闷地走了出来。 他昨晚刚被帝国骑士团恶心了一回,对方的人现在还在自己营地里“看押犯人”,根本不把风羽的驻地当回事。 好嘛,现在星辰也来强闯驻地,而且都闹到自己头上了。 老好人也有火气,纳林阴着脸,沉声道:“希瑟,你不好好执行陛下给的屠龙任务,跑到我这发什么疯。我们风羽看样子真是落寞了,谁都能无视驻地警戒线乱来,改天我一定去你们星辰的总部,给你捧场!” 希瑟甩开阻拦她的两双手,大踏步走进纳林的帐篷。 纳林都被希瑟的举动弄傻了,他连忙追进去,怒气冲冲地斥责道:“这是我的私人空间,你闯进来干什么!” 希瑟挥手给帐篷设置了隔音的范围魔法。 “如果你想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你抓了一位七阶魔法师,而且扣留在营地里的事,我现在就出去。” “有本事你就…”纳林梗着脖子刚打算把话说出去。 “…” “…” “你再说一次?” “你的营地里有一位七阶魔法师,七阶!”希瑟指着纳林的胸口猛戳。 纳林被希瑟的气势弄得有些虚,但是嘴巴上还是很硬。 “希瑟,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整个格朗帝国,哪怕是精灵王那边,都没有七阶的魔法师或者生物。” “人家就不是格朗帝国的人,而是漂洋过海来到这片大陆的异乡人。” 纳林因为疲倦而有些迟钝的脑子“嗡”了一下。 “你在开玩笑对吧。” “你知不知道,我的风刃直击对方的召唤物,召唤物不仅还有作战能力,而且看上去完好无损?” “纳林,醒醒,我真的没拿你寻开心,这位魔法师就算不是七阶,至少也就是六阶里数一数二的强者。” “而你,不仅把人抓了,而且还当做杀人魔嫌疑人准备押解监狱…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脾气上来了,会做出什么?” 纳林冷汗已经流下来了。 听到希瑟这么说,他赶紧开启否定三连:“不是我,我没有,你别乱说。” 精灵国的先遣特使这两日就到达都城,整个都城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和平而庆祝。 如果此时一位受到委屈的召唤师召唤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闹一番…这场值得纪念的会晤,连带着之后的那些庆典都会变成笑话。 纳林赶紧解释清楚:“我只是接到了王宫里传达出来的命令,让我们配合帝国骑士团,具体的处理都是看拉德那的,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所有魔法师我都妥善安置了,不仅冒着被责问的风险让他们往外传递信息,他们早餐有人想吃鸡蛋,我还专门让伙房给全部人都配了鸡蛋…” 说到这,纳林忙不迭向外走去。 看见希瑟还站在原地,纳林大急:“走啊,一起去看看那位七阶魔法师。” 来到关押魔法师的地方,希瑟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用衣服蒙着脸熟睡的路禹。 “是他?” 纳林顺着希瑟的视线也知道了所谓的七阶魔法师是谁。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他真是捏了把汗啊。 难怪从始至终他显得这么淡定,分明就是有恃无恐啊。 可是… “昨天我们检测魔力的水晶球似乎没有感受到很强的魔力,他不是七阶魔法师吗,魔力容量应该很惊人才对。” 希瑟哼了一声:“我在凯斯城遇到他时,他自称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更奇怪的是,他分明有超强的召唤物,却说自己只是个新人魔法师。” 纳林头很疼,不愿意把自己实力摆到明面上,硬说自己是新人的魔法师,光是这一点他就觉得路禹行为模式古怪了。 “叫醒他?” “我宁愿等着,昨晚你们折腾了这么久,他好不容易才休息,这时候吵醒,我可不敢赌他的脾气好到起床气都能控制住。” 纳林很困,他本想提议再回去睡一会,有事再喊自己,然而拉德那又一次来到了风羽的驻地。 为了不让拉德那把局面弄得不可收拾,希瑟和纳林主动出到驻地外,远远地堵住了拉德那。 拉德那见到希瑟出现在这里也十分纳闷。 “希瑟,你不是在凯斯屠龙吗,什么时候回来的?”拉德那呵呵地笑着,“总不能是解决不了巨龙,需要搬援兵吧。” 帝国骑士团一向跟飞速崛起的星辰不对付,遇见之后互相嘲讽的事就没少过,格朗帝国对于骑士团之间的摩擦看在眼里,出于互相制衡的目的根本不管。 眼看着纳林和希瑟挡在自己面前,他带队就要往里走,却被希瑟伸手抓住。 “希瑟,自重,我今天没时间跟你和纳林干耗,我还要领着嫌疑人去赴命。” 看见拉德那如此愚蠢,希瑟本想把路让开,利用路禹让他狠狠地吃个大亏。 然而格朗帝国毕竟是自己的祖国,她实在做不到看着国家在这个时候出丑。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抓捕的魔法师里有一名至少是六阶,甚至超越了六阶的,他是一名召唤师,脾气还算可以…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有当场撕破脸,而是在等你一个说法。” “拉德那,我在凯斯城与短暂地打过交道,他是个遵守规矩的魔法师,也愿意讲道理…我不建议你逼着他变得不愿意讲道理。” 92.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说话间,希瑟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因为太过匆忙而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自己在遭遇路禹之后就把有关他的信息通过书记官上交。 希瑟存了点小心思,想让总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的帝国骑士团生起跟路禹碰一碰的念头,因此故意隐瞒了一些细节。 在希瑟的构思当中,眼高于顶且盛气凌人的帝国骑士团大概会为了证明自己比星辰强,主动去找路禹比试切磋,然后被落面子。 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对于即将到来的精灵王国与格朗帝国的会晤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可是现在拉德那的反应像是根本不了解这件事一般,不仅对于路禹的底细一无所知,而且正在往死里得罪路禹。 这不对劲,即便拉德那骨子里的跋扈发作了,也不至于在这等大事上玩火,他担不起这个责任。 眼见拉德那不信自己说的话,希瑟急切地问:“我上交王廷的信件,陛下没有收到?” “信件,什么信…” 拉德那脱口而出,但说到一半却卡住了,脸上露出了极为微妙的表情,像是骤然回想起了什么,不得不选择沉默。 这种神色的转变瞒不过希瑟,也瞒不过纳林。 拉德那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有什么信件,你在信里说了什么,现在说也不迟。” 希瑟咬牙切齿,看拉德那的反应她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涉及到纳林不愿意跟路禹科普的复杂问题。 格朗五世已经年迈,这个从祖辈手中接过的帝国在他手中经营得非常安稳,与精灵王国的对战也从颓势打成了相持,在民众当中威望极高。 这些年格朗五世的身体越来越差,继承人选择谁,成为了整个帝国都在关心的事。 可偏偏格朗五世一直没有立任何一位王储,这让他的每个孩子都觉得自己有机会。 帝国旗下的贵族,执政派系,暴力机构都不可避免地卷入了站队大潮当中。 帝国骑士团身为格朗五世权利的延伸,本身是不该在格朗五世没死前选择站队的,但是拉德那却和长子康沃尔亲王走得很近。 康沃尔是个比较保守的人,或者说,他对于自己父亲目前对于权利的分配以及改动有些不满。 在他看来,帝国骑士团作为王室力量的延伸是极好的,风羽,星辰这些旁系骑士团无疑分走了王室在民间的部分威望。 风羽还好,成员筛选条件严苛,没几个平民,大多是贵族或者前贵族家庭出身,最不济也是父辈有军功。 星辰就扎眼太多了,整个星辰全都是平民出身的人,最为出色的希瑟竟然是自愿放弃贵族身份加入其中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星辰没有站队。 希瑟发出的信件要通过王廷的书记官审核才能转交给格朗五世,在这个审核过程中,信件毫无疑问被康沃尔以某种理由截住了。 希瑟想不出康沃尔拦截信件的理由,但是她能断定,康沃尔拦截信件时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内容。 在他看来,这也许是星辰的求援信,如果不是,就是任务报告,稍微卡一段时间再往上递也无妨,至于可能会导致星辰的任务失败,陛下对星辰观感变差,这管他什么事? “拉德那,你不是没看过信吗,我口述给你,在凯斯我见到了什么!” 希瑟被恶心坏了,无论是提前站队的拉德那,还是那个觉得是长子,继承帝位板上钉钉的康沃尔,她都由衷地觉得恶心。 还没继承就玩这些花招,如果最终陛下将帝位交给康沃尔,他会不会将平民上升的通道一一堵死,而不是像陛下那样缓缓与贵族拉锯,为平民赢得部分空间? 当她用冰冷的声音说完之后,拉德那的脸色变了。 拉德那强装镇定:“但他确实是嫌疑人之一,难道就因为他是六阶魔法师我们就要放人?” “拉德那,不要再嘴硬了,你真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吗!” 希瑟的好言相劝在拉德那眼中确是咄咄逼人。 星辰什么时候有资格指挥他做事了? 但事情已经骑虎难下,拉德那决不能承认自己做错了,因此他咬死了这是锁定嫌疑人后进一步查案的必要过程,自己也从没有说要把这些人关进监狱,而是带往监狱进行审理。 一番说辞之后,他让人把留在风羽骑士团里的人喊了回来。 话说的也很厉害。 “看在你们的面子上,这批嫌疑人就暂且放了,但是帝国骑士团依旧会对他们保持关注,如果杀人魔就在其中,希望你们能承受住民众的怒火。” 看着帝国骑士团离去后留下的烟尘,纳林这个老好人终于忍不住了,他猛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不顾星辰曾是自己死对头,直接开骂。 “好的坏的全是他说,我们反倒是成了阻挠者,就你们也代表陛下的意志?” 被气得不轻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多骂两句,今早给路禹加餐的书记官跑了过来。 “那位魔法师已经醒了,正在问我们中午吃什么…团长,我们还给他们安排午饭吗,还是等送到帝国骑士团那,我们省一顿?” 刚还在气头上的纳林给路禹整得话都不会说了。 就这醒了睡,睡了吃,全然没有觉得自己置身于麻烦当中的样子,说不是高阶魔法师纳林都不信了。 希瑟也无语地捂额:“在凯斯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嫌弃酒馆的早餐难吃,非得亲自下厨…你们提供的早餐他居然吃了,而且还在要午餐,我对风羽的印象被刷新了。” 对吃的很挑剔,而且很有研究,这一点也和贵族匹配上了。 普通人哪有那么多臭毛病,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 得知可以离开,被拘了一夜的魔法师纷纷在往驻地外走,对于风羽骑士团提供的午餐也都视而不见。 唯独路禹留了下来。 通知了西格莉德来驻地之后,希瑟与纳林见到路禹时,他正在享受烤羊肉和碳烤全鱼。 这也是他点的餐,并且很直白地告诉书记官“烧烤这玩意很难做得难吃。” 希瑟和纳林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路禹吃的很香,又不太好开口,只能被迫欣赏吃播。 看着路禹大块地撕咬羊肉,用勺子挖鱼肉往嘴里送,纳林看得直咽口水。 “就你们两,怎么最该出现那位没出现啊?” 品出话里怨气的希瑟想起离开的拉德那,内心愤愤,可为了大局,不得不安抚路禹。 “这也许是个误会,其实拉德那团长只是想请你们去协助调查。” 路禹放下手上的大羊腿,拿起装胡椒粉的木瓶子倒了点,咬了一大口。 没有表明任何态度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你们真的觉得这是误会?” 希瑟和纳林都不愿直面路禹锋利的目光,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继续下去。 他们都是各自骑士团的领袖,是实力出众的强者,可此刻居然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不得承受来自另一位强者的怨气。 纳林双拳紧握,恨不得直接把拉德那撕碎。 希瑟则是在思考有没有把拉德那挂起来,淋上会让人浑身发痒的溶剂折磨一通的可行性方案。 路禹没有再说一句话,即便西格莉德与他的召唤物都到了驻地与他见面,他也只是淡淡地笑着,略微说了几句“我没事”。 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正在酝酿,无论是希瑟还是纳林都感受到了积压在路禹心中的怒火。 路禹的胃口看上去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啃完一个大羊腿,又把碳烤鱼肉吃了个精光的他走到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 “既然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纳林团长感谢你的招待,你们的烧肉烤鱼确实不错,我吃的很满意。那边那位可爱的书记官,谢谢你满足了我的早餐要求。” “希瑟小姐,也感谢你的协助。” “西格莉德,我们走。” 说完,路禹转身就走,让还没反应过来的希瑟和纳林两人傻傻地愣在原地,唯有书记官追出去挽留,而挽留方式也极为特别。 “我们晚上还有烧烤宴,路禹先生不再吃点吗?” 可惜胃被满足的路禹没有接受邀请,而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纳林一时间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纳林看来,高阶魔法师也是有脾气的,再怎么好说话,被这么冒犯也该撂些狠话,讨个说法,发发脾气什么的。 可路禹都没有,而是一通感谢,直接走人,绝口不提被冒犯的事。 希瑟额头上满是细汗。 没有当场爆发是因为他涵养好,知道对他们发泄无济于事。 可这份压抑的怒火总得有人来承受,压抑得越久,爆发时也就越吓人。 希瑟也不认为这事能这么轻易就结束,魔法师与贵族的尊严不容亵渎。 纳林迅速做出了判断:“必须上报,无论如何,这里的事必须让陛下知晓,我们不能让路禹把对拉德那的不满上升到整个格朗帝国…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93.种,都可以种! 希瑟跟纳林完全没想到,路禹虽然生气,但是压根没想找他们的麻烦。 自己一行人对付野外的危机算是足够的,但是对抗一个国家,这就是痴心妄想。 “北境不能走,为什么?” 回到酒馆的路禹已经在筹划离开的事宜,但是却被西格莉德告知格朗帝国的北方国境线目前是封锁状态。 “那是精灵的地盘,目前精灵和格朗帝国还是战时状态,等到双方会晤之后才会各自开放边境,允许出入。” “坊间传闻,精灵特使其实已经来到了都城,这才使得都城戒备森严,估计精灵王也就是这两日便会到达。” 两天时间吗? 路禹拿出璐璐缇斯的炼药配置表,上面还剩下九份素材无法寻获。 路禹找出炭笔,在清单上加了狼人的利齿,海妖的心脏,满天星三样素材。 “拿上清单,去商铺询价,但不要只在一个商铺,最好每个店铺问一两样。记住,如果后面我加的这三样素材有人卖,你就推脱品相不好,不是自己要的,目的还是要购买原来的九种。” 西格莉德也不明白为啥这么大费周章,但还是点着头离开了。 璐璐缇斯说:“没必要误导,有五位药材他们不知道,就算他们收集好了素材,想要通过试错去还原这个药剂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是你的知识成果,我只是帮忙遮掩一下。” “哦,谢谢。” 两人沉默着,雾妖则是在一旁不断地变着形。 这孩子应该是有多动症,维持一个造型对她而言是很困难的事,不做点什么她就会浑身难受。 也难怪霍古会把她打发给自己,一个闲不住的雾妖整天纠缠着他,让他睡眠质量直线下降,这可太难受了。 路禹托着腮,看着璐璐缇斯用触手调戏雾妖,问:“贵族,似乎哪都一样呢。” 璐璐缇斯对于这份迟来的感慨真是哭笑不得。 “我以为你在亚斯就该习惯这种情形了,原来还是没有啊,看来你还得再吃点亏。” “不,我这个人胆小,吃亏总会让我感到不安,所以我觉得该做出一些改变了。” “你想怎么改?” 路禹对雾妖勾勾手,雾妖很乖地飘了过来,变成一条蛇爬上路禹的手。 “和贵族打交道这么累,离开这之后避着他们走就好了。” 璐璐缇斯忽然沉默了。 聊天室里寂静无声,弄得路禹有些心慌。 “你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璐璐缇斯连忙回答:“不,我只是有些感慨,因为你的想法和我当初离开梭伦时的想法完全一样。” “在梭伦我总是很不自在,感觉自己不属于那里的任何一个群体,跟谁打交道都会让我觉得十分疲惫,只有独自相处时候我才会觉得很安心。” “不得已要为一些人办事时,我总是不希望身边有人,可总有些例外的情况不能单独行动,于是我只好快速解决问题,力求赶紧回到独自一人的状态。” 不仅是和贵族,和人的交流,璐璐缇斯都会感到十分疲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人交流像是能消耗她身体里的力量,原本就沉默的她说多几句话就像是被抽空了气力,一整天都会很不舒服。 和贵族打交道尤为明显,被迫客套一通之后,璐璐缇斯身体就会进入低活跃度模式。 于是璐璐缇斯选择了逃。 她放弃了梭伦帝国给予她的所有荣誉,舍弃了这个曾经养育了自己的水土,独自来到梭伦帝国的边缘,布置起了属于她自己一人的空间。 离开梭伦的那一刻,璐璐缇斯前所未有地宁静。 林间的鸟鸣,潺潺的流水声,树叶被风吹动发出的簌簌声,阴影能听见的兽吼,每一个声音都比嘈杂的人声更让她心安。 再也不用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欣赏他们教科书般的演技,每天抬头望去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时不时还能见到成群结队的松鼠在自己家附近的树木上活动。 以前因为心情不好,总是不太敢去尝试的各种试验可以开始了。 魔法的创新也能继续了。 璐璐缇斯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对路禹有好感的原因。 潜意识里,她把路禹当做了自己的同类。 只允许兔子和笨龙进入的地方,她早就不介意路禹也来占个坑了。 路禹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他觉得璐璐缇斯似乎有些心理疾病。 自己逃避贵族是为了躲避麻烦,毕竟贵族这个群体你最难遇上的是“我碰上了一个好人”,而常态下你遭遇贵族后发出的感慨多半是“果然又是个智障”。 路禹还远不到连社交都懒得去做的地步,璐璐缇斯更多的是想逃离人群。 听璐璐缇斯的描述路禹都觉得喘不过气,连和人说话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导致自己萎靡,真难想象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七阶魔法师,是个天才啊。 这样的天才,不该是被捧着的吗? 璐璐缇斯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很少说起自己在梭伦的经历,她最自豪,最骄傲的也只是她七阶魔法师的身份。 梭伦给予她的那些荣誉,只字未提。 路禹很懂趣地没有继续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立刻转移话题。。 “对了,你搬家是怎么搬的?” 璐璐缇斯不太适应这个话题切换速度,但是还是得意地说:“我可是魔法师,搬家还不简单,只要让整座房子从地里拔出来,挪动到其他地方不就好了,土属性的魔法可是很好用的。” “那你平时吃的喝的用的,都怎么解决?” 璐璐缇斯想了想:“基本通过买,离开梭伦之后我炼制药剂卖钱,每次出门就买一堆东西回来囤着。” 路禹十分不好看璐璐缇斯的购物议价能力,以自己一路上对她的了解,她一定是稳定在熟人那里购物,然后连账单也不看,价格也不讨论,付钱就走,毕竟都怕和人打交道到这份上了,你让她杀价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最让路禹感到不解的是,璐璐缇斯房子所在的位置位于梭伦边境线之外,那里完完全全是无主的土地。 这么多的地,璐璐缇斯你凭啥不种! “种地…这…我的父母倒是会,可我是一点也不会啊。”璐璐缇斯错愕了,“树林每到季节就会挂果,如果想享受野趣,在树林里找也能找到不少作物啊。” 很明显璐璐缇斯不太理解种植与收获的乐趣,毕竟她的人生在成为魔法师之后就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璐璐缇斯有些不解,路禹似乎觉得自己浪费了土地? “我种植再多也没用啊,搬不走意义就不大了。想要将属于自己的土地运走,需要的魔力很多,如果你渴望的是一整块移动的庄园,那我还得再变强一些才能做到。” “当然,如果你有兴趣,回家之后,你想怎么种都随你,我不过问。”璐璐缇斯承诺道,“大不了我们跑远点就是了。” “成交,到时候我甚至能试试看,能不能召唤出适合种地的召唤物。” 璐璐缇斯见到路禹真的是干劲满满,忍不住问:“你想种些什么?” “这得看你的家在什么样的土地上,不同的土壤适合种植不同的东西。同时还要看气候,光照足不足,不是我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的。” “那不考虑这些,最理想的情况下,你打算种植什么?” 路禹脱口而出:“柑,橘,橙,柚子。” 这四种水果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后都吃过,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世界的品种更好,路禹觉得果味真的很浓。 “这四种水果成熟后都会有股独特的香气,疲惫时候走进去逛一圈,随手摘一个吃…” 璐璐缇斯也就是没有人型,不然这会已经在流口水了,因为她真的回想起了吃橙子时酸酸甜甜的感觉。 “你再想一下,他们的挂果时候,密密麻麻,沉甸甸的,光是看一眼,就能感受到丰收的喜悦。” 璐璐缇斯眼睛前果然浮现出了硕果累累的画面。 “你再想想,这些果子收到房子里后,整个房子都飘荡着果香味,不用离开房子你就能感受到丰收后的余韵。” 雾妖已经变成了橙子的模样,看样子她也在跟着想象。 “这么多的果子,鲜榨果汁一定格外的美味,你就不想在寒冷的夜晚,在灯火通明且温暖的室内,看着窗外的大雪,来一杯吗?” “果肉渣也不会浪费,可以让笨龙来帮我们消化” “等兔子来的时候,你甚至可以跟她炫耀,这是你种的。” 璐璐缇斯触手微微晃动,她被路禹的话彻底打动了。 “种,都可以种!” “等我再强大一些,可以完美勾勒巨型传送魔法,我们完全可以带着整个种植园到处跑,你要的气候我们总能找到合适的。” “就算没有合适的气候也不要紧,我用魔法帮你完成!” 被路禹点燃了种田之心的璐璐缇斯无比积极,这也让路禹对于返回梭伦多了几分期待。 94.先吃再说 身边的人尽数退去,偌大的书房只有格朗五世一人,须发皆白的他面容尽显老态。 身着红色长袍的他躺在长椅上,看着桌边的书信,回想起刚才纳林与希瑟的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思绪万千。 他有很多话想说,如果是他年轻时候,他的脏话能穿透厚厚的石墙,轰入侍卫们的耳朵中。 然而他早已不是刚刚继位时那个直来直往的少年,时间让他变得沉稳。 当格朗五世意识到一国之主的身份不是荣耀而是一份沉甸甸地责任时,冲动就是一种奢侈。 那份本应消失不见,星辰骑士团于凯斯城发回的,写满了关于路禹信息的信件神奇地被昏悖的书记官找到了。 有些东西,如果你不去找,他就会消失不见。 格朗五世无数次想要开口喊门外的侍卫进入,传达自己的旨意,但是话到嘴边,他那干涩的嘴唇又闭上了。 门被轻轻敲响。 “陛下,今夜的果盘还上吗?” “…拿上来吧。” 想得费神的格朗五世坐了起来,看着被切好的橙子,咬了一口,汁水满溢,果肉香甜,那丝丝甜味和水果的香气仿佛能沁进心脾。 本已疲惫不已的格朗五世忽然来了精神,他喊住正要告退的侍者。 “今天的橙子怎么格外甜?” 身为一国之王,日常用度自然都是最好的。 橙子格朗五世也吃了不少,帝国西南的几个农业重城出产的橙子远没有眼前这枚好吃。 “陛下,您忘了吗,前两天精灵特使带来了不少礼物,这就是其中之一。因为要经过检查,因此陛下这会才能吃上。” “听精灵特使说,这些果子在开放边境和贸易之后就能不断地流入格朗帝国,到时候格朗帝国的臣民也能吃上这些可口的果子了,这可都是陛下的功绩啊。” 格朗五世呵呵笑道:“和我无关,能有今天,是前线将士的功劳…无数的子民埋葬于森林当中,才换来了今日。” 侍者退下后,格朗五世望着果盘里的橙子,陷入了沉思。 他早就听说过,精灵侍弄植物很有一手,他们所占据的大片土地也十分适合种植各种作物。 同样一种水果,在精灵的土地长出来的似乎总是更好吃一些。 “光照,土壤,雨水,气候,肥料,品种的筛选与种植都是学问。” 格朗五世从经验丰富的果农那里得到的回答令他深切感受到了隔行如隔山,他仅能从这句话中提炼出一个信息。 不同的土壤,会诞生出不同的果实。 格朗五世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随后,他轻笑了一声,亲自切开一个橙子。 “传我旨意,处死书记官。” 入门听令的骑士单膝跪地,头都不敢抬,发现陛下没有多余的旨意后,领命而去。 “康沃尔,醒醒吧,作为父亲,我一直在给你机会…你这颗果实不能完全长在贵族的土壤里,来向我承认错误吧,傻孩子。” 一声长叹包含着多少无奈,只有格朗五世自己知晓。 国王不好当,父亲,也不好做啊。 在自己垂垂老矣,回归地母的怀抱之后,这个国家是否能继续强大,全看下一任继承者。 这个选择题,真的太难做了。 骑士离开之后,又一名侍者进入书房。 格朗五世亲自写好一份邀请函,交给侍者。 “语气恭敬一些,明白吗?” 侍者伏地领命。 一名疑似七阶的魔法师,如此强者,无论他对格朗帝国是否产生了恶感,值此非常时期,还是放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为好。 自己诚意十足的邀请,外加一名书记官的命,就算不能熄灭他的怒火,也足以让他暂时满意。 路禹此时其实挺满意思的,西格莉德真的买到了璐璐缇斯所需的两样素材。 红帽是一种水母型魔物的称呼。 红帽的表皮,以及从触手中提取出来,可以暂时麻痹人感知的毒素,都能炼药。 路禹在满足之余顺便问了一句,为什么需要毒素入药。 “缓解龙血带来的痛苦,龙血里面富集的魔力一股脑涌进你的身体,这体验就和你当初被霍古的魔力差点弄窒息差不多。” “这些毒素可以暂时欺骗一下你的身体,让喝药的人不会在吸收时太过难受,以至于无法吸收药剂。” “至于红帽的表皮是配合史莱姆的其他素材,你也看到了这份清单上史莱姆的素材很多,他们都有强化变形的效果…”说到一半,璐璐缇斯反应过来,她连连挥动触手。 “嗨,我跟你解释这个做什么,你也听不懂。” 路禹拱拱手,表示佩服。 刚才那一瞬间,他有种自己面前站了个医学生,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药,读着又长又拗口的学名,给自己讲解药理的感觉。 西格莉德望着身边的白色大橙子,十分困惑。 雾妖这家伙说话是两个极端,要么一口气缠着你说一堆,要么半天不坑一声,安静地自己玩耍。 但是动作嘛,西格莉德是没见过她能闲下来过,变形是她的常态, 打从她购物回来,雾妖就维持这个模样没变过,这可太不像她了。 路禹憋着笑,拍了拍西格莉德的肩膀:“辛苦你再跑一趟,出去买几个橙子回来。” 这话一出口,雾妖更郁闷了。 “大橙子”挤到西格莉德脸上晃来晃去,此刻雾妖是多么想说一句“我也要。” 橙子买回来,路禹三人吃得不亦乐乎,边吃边讨论以后该怎么给璐璐缇斯家点缀上各种各样的作物,丰收时用作物把璐璐缇斯的家埋住。 雾妖拿着路禹等人剥下来的果皮猛嗅。 其实雾妖对于气味的感知也比较微弱,但是大概是因为路禹的描述过于详实,雾妖闻着闻着就陶醉了。 “你看,我已经计划好了。” 看见路禹掏出纸张,璐璐缇斯赶紧凑了过来。 “首先我们要找到一个温度宜人,光照合适的地方,这个地方不能有太多的高阶魔物出没,不然就算能应对过来,我们的果树也会遭殃。” 跟高阶魔物打架,随便几个魔法对轰,没准就会波及大块的区域,他们受伤了没关系,好不容易挂果的果树被波及到了岂不是倒大霉。 璐璐缇斯举起触手,然后迅速意识到自己在聊天室模式,立刻帮助路禹修改细节。 “高阶魔物这个,其实我们布置好魔法阵,通过不断地汲取地脉以及空气中的魔力,大多数情况下,我们都是安全的。” “这种阵法需要很高明的布置手段吗?” “取决于你要覆盖的区域,产生的效果,如果兔子愿意帮我,问题应该不大。” 一旁的西格莉德没有参与此前种地的话题,此时听到路禹与璐璐缇斯的交流方才意识到,这两人是在为返回梭伦后的生活做准备。 西格莉德早就习惯仆人的身份,现在也不觉得当仆人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路禹身为自己的主人基本没有架子。 签订这份契约时她本来还在忐忑,此刻却是无比庆幸。 身为路禹的仆人,得到了璐璐缇斯的不少教导,甚至得到了“混血熔炉”这种极度实用的技能,未来还有希望跟随他们一起感受更强大的力量,这种机会放在以前,西格莉德都不敢去想象。 “种树吗,不知道我能帮上点什么?”西格莉德想。 “笨龙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我们可以利用他提供的天然肥料先给土地堆肥,改善土地的肥力。” “完成这些前期工作之后,我就可以试验着召唤一些能帮助我们机械劳动的召唤物了,考虑到效率问题,召唤物也许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我们可能会需要到一些人偶。” “你之前给安德鲁嵌套人偶法阵这么熟练,应该是知道一些相关的知识吧?” 璐璐缇斯说:“制作人偶我倒是会一点,如果只是单纯地进行重复劳动的确没有问题。” 如此一来,枯燥的机械劳动环节就能被省略,魔法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璐璐缇斯的讨论热情也被路禹带了起来,自从被勾起种田魂之后,璐璐缇斯进入了新世界。 以前她只是在林地里开辟出属于自己的区域,种些花花草草,保存少许药材,从来没想过进一步打理,把周边区域变成自己的庄园。 在路禹的构思与布置下,一个大型庄园的轮廓缓缓成型。 不需要经常和外人打交道,庄园成型之后完全可以自己玩自己的。 按照路禹的构思,既然都种果树了,再开垦些地方,种些谷物也完全可以。 既然连谷物都种了,肯定会有富裕的粮食,那再养一些鸡,鸭,鱼,羊,牛,猪什么的也是很合理的吧? 既然都开始养殖和放牧了,那把庄园修建成城堡,再把防御属性拉满也是正常吧,毕竟我家粮米,牲畜都多,这要是来几个起了歹意的高阶魔物可不太好。 给城堡叠加防御属性还不够,为了防止自己辛苦经营的一切遭遇极为特殊的意外毁于一旦,城堡下必须布置一个传送法阵,方便跑路。 很奇怪,话题都扯得没边了,纯属为了捡个鼠标垫,最后买了套房子,但是无论是璐璐缇斯还是西格莉德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完全沉浸在路禹的构思当中不能自拔。 璐璐缇斯回过神后第一时间不是纠正路禹逐渐宏达的种田计划,而是十分理智地补充细节,为路禹的计划添砖加瓦。 比方说,告知路禹传送法阵过大会容易导致城堡不完整传送,因此他们需要极为稳定,且充足的魔力储备,最为稳妥的是他们都有足够强大的实力,以应对传送出现的任何意外。 又比如说,璐璐缇斯打算把所有可能摧毁这个梦想中的新家的危险全都终结在需要启动传送计划之前。 她对于提升防御能力十分赞同,并且提出了让路禹觉得她和自己是绝配的计划。 “以地脉魔力为基础,将构建出可以让魔力在各个节点间迅速凝聚并流转的魔导塔,根据我们存放于魔导塔内的元素媒介,实现不同元素魔法的组合释放,以应对不同的状况。” 听得很绕,但这不就是防御塔吗! 从璐璐缇斯炼制毒药说是为了防御,实则是为了杀敌的那件事起,路禹就隐约感觉到,璐璐缇斯是个喜欢把敌人消灭在进攻途中的人。 防御? 把威胁自己的全干翻,那才是最安全的。 这位梅拉大陆最年轻的七阶魔法师不断地完善着路禹的构思,在聊天室里时不时开心地笑几声,心情极好。 像是看见了新玩具,渴望得到它的孩子。 就在璐璐缇斯还想加点细节时,房间的门被敲响。 “请问是路禹侯爵吗?” 这个声音,不是酒馆老板的。 西格莉德谨慎地询问了对方的身份,在得知对方是格朗五世派来的人后,路禹示意打开房门。 格朗五世的侍者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见时还是不太敢相信。 一位七阶魔法师居然居住在如此廉价的酒馆里,两张床,一张小木桌,再无他物,空间也很狭小。 果然不能以貌取人,这位魔法师的行为模式就和陛下说的一样奇怪。 侍者毕恭毕敬地将格朗五世的歉意送达,并且奉上了一份邀请函。 路禹打开后有些惊讶。 这是精灵与格朗帝国双王会晤当天的观礼邀请,有了这份邀请函,他可以以贵宾的身份出现在会晤现场,并且参加之后的宫廷宴席。 很快,路禹想到了格朗五世的意图。 一名疑似七阶魔法师在自己国内出现,又被自己的人得罪过,时间又在会晤前夕,一切都十分微妙。 唯有让路禹出现在自己视线可及的地方,他才能心安。 “我的同伴们也能去吗?” “这是自然,您的两位同伴也在邀请行列。” 聊天室里,路禹对璐璐缇斯说。 “既然还有两天才开放边境线,那我们就先吃几顿好的,等边境线开放再走吧。” “宫廷宴席啊,我们这就璐璐你吃过,也不知道格朗帝国的厨师有没有几把刷子。” 璐璐无奈地吐槽:“你还真是爱吃啊…” 95.目标:被世界再封一个召唤物 宫廷内的侍从忙碌地搬运着各式靓丽的装饰品,装扮着宫廷的每一个角落。 洒扫的仆人面对着已经来回擦拭能倒映出自己的大理石地面一丝不苟地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污渍。 驻守宫廷的近卫脱下了自己的盔甲,统一进行清洗。 就连他们的武器也换上了武库里新制的一批。 漫步在格朗帝国的宫廷,路禹竟从这些事情中感受到了过年的气氛。 明日就是精灵王抵达格朗帝国的日子,两个对战了数十年的国度也来到了放下兵器,重归于好的时间节点。 路禹询问了充当自己导游的侍者,知晓了两个国家爆发战争的原因。 二十年前,精灵王的小女儿带领自己的仆人在密林中玩耍,格朗五世的二王子带领的冒险者小队恰好在那附近狩猎魔物。 二王子与精灵王的小女儿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在这种情况下,两边详谈甚欢。 足足半个多月,两边人马在密林中一起行动,彼此之间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疆域相连的格朗帝国与精灵王国一直以来摩擦不断,互相歧视本就是常态,彼此民间都将对方形容得如同野蛮人一般不堪。 然而这次相处却显得无比和谐,以至于回来后的二王子兴奋得跟格朗五世说,精灵那边其实很热情,不像传闻中那么冷漠。 如果故事就在这里中止,精灵与格朗的二十年战争也许就不会发生。 现实是残酷的,精灵王小女儿的队伍在返程途中全军覆没,根据格朗帝国事后得到的消息,精灵王的小女死状凄惨,让精灵王极为愤怒,认为是二王子对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 身为王,精灵王自然不会在盛怒之下随意发动战争,但是不巧的是,当时陈兵边境的格朗帝国士兵与精灵一族的附庸树精发生了一些摩擦。 被树精戏耍后,血气上头的士兵选择了纵火回击。 一来二去,树精反倒是在战斗中被格朗帝国的魔法师修理得够呛,甚至被迫逃离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 树精一族的惨败加大了精灵一族对于边境的不安,面对精灵内部汹汹的民意,精灵王率先发动了战争。 双方都没想到,这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二十年。 领着路禹参观的侍者滔滔不绝,丝毫没有意识到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已经来到了身边。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来吧。” 格朗五世的声音让侍者浑身一激灵,吓得连忙趴在了地上。 “下去吧,让那群跟屁虫也离远些。” 侍者忙不迭离开,独留下路禹三人与格朗五世默默对视。 互相打量过对方之后,格朗五世和蔼地笑了起来:“如此年轻的七阶魔法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陛下的精神劲看起来比市井传闻的要好很多,看来格朗帝国还能在您的统御下安稳向前。” 格朗五世像极了邻家的老大爷,也没什么架子可言,听到路禹这么说,哈哈大笑。 坐在石凳上,格朗五世打了个手势,远远候着的侍者立刻端着果盘上前。 “试试,就连我也是昨晚才吃到,这可是精灵王的特使带来的好东西,又香又甜啊。” 一国之主能给出如此高的评价,路禹想也不想吃了起来,同时,他眼睛的余光斜着格朗五世,发现对方正在偷瞄自己肩膀上的璐璐缇斯。 吃过才能理解为什么格朗五世如此推崇,这种橙子远比自己吃过的任何一个品种都要甜,酸度也恰到好处,不会让这种甜味显得很齁。 “刚才路禹爵士似乎在听下面人说二十年之战的事?” 路禹一边切着橙子,一边问:“可惜他没说完,陛下就打断了,我对于后来发生的事有些好奇啊。” 格朗五世捋了捋白须:“后来嘛…强悍的精灵凭借着自身的实力优势几乎在几日之间就将格朗帝国的边境蚕食殆尽,最悲观时,都城的民众与贵族都在考虑逃往海边重城避难。” “我力排众议,将求和的人全都抓了起来,集中力量,终于抵抗住了精灵的攻势。” “再然后就是些泛善可陈的事了,我们两边都没办法更进一步,只能不断地在前线厮杀,这样的事持续了足足二十年。” 路禹把切好的果子递给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好奇地问:“精灵王没找到凶手吗?” “谁知道呢,也许他能猜到凶手是谁,可是却没办法证明吧…王,也有王的无奈的。” 这句话从格朗五世口中说出来,说服力很强。 吃着橙子的西格莉德在路禹耳边嘀咕了两句,让路禹有些震惊。 不巧的是,格朗五世人老,听力却不错,听到了西格莉德的悄悄话。 “没错,他是自杀的。”格朗五世平静地说。 “那孩子太执拗,人也傻,我已经告诉他,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真假对错已经不重要,但是他就是想去向精灵王自证清白。” “我不想他死,所以我把他关了起来…” 格朗五世捂住了脸,路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依旧毫无起伏的声音从指缝中漏出来。 “然后他自杀了…因为只有这样,我一定会把他的话传递给精灵王。”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就算他死了,精灵王也没有停止战争,而是把战争扩大了。” 沉默过后,路禹选择了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早已习惯了。” “路禹爵士,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格朗帝国与精灵王国的和平来之不易,这场已经确认了结果的会晤虽是表面形式,但却是一场让两国民众心安的必要演出,它或许能愈合横亘在两个国家之间的伤口。” 听懂意思了路禹立刻回答:“我对格朗帝国并无不满,会晤结束,边境开启之后,我将穿过精灵王国的领土,再次踏上旅程。” 格朗五世注视着路禹的眸子,半晌,他保证道:“拉德那是那孩子辛苦发展的势力,他僭越了,但我想给他一次机会。” 路禹嘴角上扬:“陛下觉得我会为一条连位置都摆不正的狗生气吗?” 格朗五世满意地点头:“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向仆从们说,他们会满足你的,你的住所已经安排好了,如果不满意可以随时调换。” “我仍有事要处理,没法一直陪同,请见谅。” 格朗五世起身离开之后,侍者将路禹带到了宫廷一处僻静的居所。 璐璐缇斯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任何能够窥伺,窃听对话的魔法残留,让路禹放心。 西格莉德想起刚才的对话,啧啧称奇道:“主人和那个格朗五世第一次见面,对话的节奏却像是认识了许久。” 路禹摸着房间内鎏金的装饰品,一边欣赏一边说:“那是他带动的对话节奏,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能够试探出我的真实想法,并且让我们不好意思发作。” 璐璐缇斯问:“那他说自己的孩子自杀那段也是为了让我们不要继续追究做的铺垫?这人居然把自己的孩子拿出来当盾牌,啧啧,果然不愧是当皇帝的人。” 璐璐缇斯最讨厌的就是拿死者当盾牌的行为,人家可是你的挚爱亲人,死了还拿出来消费,不觉得太恶心人了吗? 路禹没有赞成,也没有反驳。 但直觉告诉他,那个瞬间,格朗五世的确是真情流露。 康沃尔染指帝国骑士团,拉德那提前站队,这些显而易见威胁到统治的违逆行径,格朗五世居然选择了视而不见,而且还暗示路禹希望一切到此为止,愿意通过赔偿来弥补路禹。 杀书记官杀得那么果断,怎么到了拉德那这种脑子明显不好使,可能只有武力值在线的人这里变得优柔寡断了? “心里有愧,所以处理起儿子们的事小心翼翼…”路禹闭上眼睛,仿佛能看见二王子自杀后,悲痛欲绝的格朗五世。 也难怪希瑟说过,整个都城波云诡谲。 每个储君有望的人都在作妖,这能不波云诡谲吗? 这时候你不快刀斩乱麻,反而因为害怕让孩子们受伤畏手畏脚,那将来你再想挽救就来不及来了。 希瑟,纳林都能看出格朗五世如今的操作很危险,他自己怎么就意识不到呢? 难道说,每个帝王到了生命末期都会不可避免的出现些带点大病的操作吗? 思考了一会,路禹也就看开了。 自己不过是个过客,既然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都能看懂,却没有人戳穿,让格朗五世醒悟,那自己为何要跟着烦恼呢? 有这时间多吃几个橙子不好吗? “璐璐,梭伦那边有这么好吃的果子吗?” “当然有,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那个必要,那边的树种更好。” “你居然都能猜到我在想什么了?” “嘿嘿,有些时候你的心思总是很好猜的。”璐璐缇斯无比得意。 三人联手吃光了侍者送来的二十几个果子之后,直打饱嗝,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也不好意思再问侍者要。 一旁的雾妖已经馋疯了,本来她都打定主意,只要路禹吃东西她就躲起来,可是雾妖还是忍不住想要围观… 在路禹等人吃完之后,她独自抓着果皮猛嗅,弄得路禹哭笑不得,这要是不知情的人看见了,没准会以为他们虐待雾妖呢。 趁着这旅行途中难得的休息时间,路禹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 从霍古那察觉到世界意识本身可能在留意自己之后,路禹就觉得应该将自己的尝试记录下来,方便摸索世界意识逐渐构筑起来的规则。 首先,经过在旅途中抽空召唤的测试,路禹基本能确认几件事。 第一,路禹曾经召唤过的召唤物,除了血肉战车之外,依旧可以召唤,除了召唤依旧不太稳定,可能会得到错误的召唤物外,没有异常。 第二,如果路禹仍旧以血肉战车的模板去进行召唤,那么召唤仪式会不给予路禹任何反馈,魔力全部石沉大海,相当于白嫖了路禹的魔力。 第三,路禹构思,并且召唤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召唤物,其威力基本与血肉战车相等,视使用场合,可能远在那之上,但是世界意识并没有将这个召唤物抹去,也没有阻止路禹二次召唤。 面对这种区别对待,路禹在笔记上记录为“尚无实战”导致的。 通过第二点来看,世界意识修复是需要时间的,毕竟这不是游戏,只需要程序员加班就好,所有的一切都需要循序渐进。 而第三点,则证明了,如果存在世界意识,而且对方正在关注自己,那么她封禁召唤物的标准并非是自己召唤一个就禁一个。 封禁是存在一个标准的,这个标准极有可能就是实战能力,破坏力。 只要路禹的召唤物展现出了不符合召唤仪式支付代价水平的力量,也就是召唤物跟路禹说再见的时候。 换句话说,太过破坏已有力量体系的召唤物会被世界意识回收,至于是重做还是删除,路禹暂且不得而知,反正血肉战车到现在都没有重新上线。 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笔记本上的召唤物“描述”设定稿已经有了两页纸,一共四只特殊的召唤物正在待命。 至于初级描绘,则是有璐璐缇斯协助。 璐璐缇斯是会画画的,她画人画得惟妙惟肖,笔下的西格莉德仿佛能活过来,以至于让路禹产生了看照片的错觉。 路禹十分纳闷,她又学习魔法,又学习炼药,哪来时间练习画画的? 璐璐缇斯的回答则让路禹全部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只能伸出大拇指称赞。 “我跟在宫廷画师背后看了一段时间就会了啊,我觉得我画得挺一般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好,跟那位宫廷画师比,我这差远了。” 什么是凡尔赛,这就是。 或许真正厉害的人,在哪个方面都能大放异彩吧。 这四只召唤物全都是根据血肉战车模板的一部分创造的,可以说,他们都是基于血肉战车成功召唤而衍生出的“灵感”。 为了进一步测试世界意识,并最终确定它真实存在,路禹在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大闹一场的机会,以发挥召唤物的全部力量。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再被世界封掉一个召唤物! 96.精灵王的邀请 参加宴席最不喜欢的环节是什么? 路禹能给出的答案必然是,菜全上桌了却因为有人非要说两句,而且你还必须礼貌地让他讲两句,等到菜都凉了才能动筷。 路禹三人,连带着希瑟被格朗五世安排了单独的一桌。 路禹也知道这是格朗五世心中略有担心,所以找了个和他们关系还不错的人过来看住他们。 路禹也不介意,希瑟身为本地人,能给他们当下解说,就当做是吃饭时随手点开的下饭视频用了。 菜已经上得满满当当,可是精灵王和格朗五世都准备了一堆场面话要说,导致两个国家的人都是面带着微笑,随时做出鼓掌的手势。 跟格朗帝国交界的精灵,他们栖息在密林深处,天生亲和魔力,能通过汲取植物的生命力补充损耗掉的魔力。 芭蕉叶大小的翅膀很惹眼,路禹观察了许久,发现精灵翅膀上的花纹各不相同,大小迥异。 希瑟给路禹科普道:“翅膀是这里的精灵挑选意中人的一大标准,花色,纹路,大小,精灵对于翅膀的形态各有偏爱。” “这意思是,翅膀就是我们人类口中颜值的一部分?” “你这么理解也没错,翅膀就是精灵的第二张脸,是他们容貌的一部分,如果你伤害了一只精灵的翅膀,那就会引来他们的疯狂报复。” “所有精灵都这样?”路禹在聊天室里敲了敲璐璐缇斯。 “如果你是指对于翅膀的痴迷,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璐璐缇斯说,“我所知道精灵们不会在翅膀上点缀这些花里胡哨的饰品。” 璐璐缇斯所说的花里胡哨饰品,有的是人类的丝织品,有的则是不知名的透明水晶制品。 他们将这些饰品或挂,或贴在自己的翅膀上,让翅膀微微扇动时能够闪烁更为绚丽的光。 跟随精灵王到访的精灵们几乎每个翅膀上都有着这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路禹看着都嫌累。 和诗歌与文献当中略有不同的是,并不是所有精灵的容貌都美丽得不可方物,路禹就看到了有不少精灵的脸部轮廓很像自己之前见到的哥布林,而另外一些精灵则是非常符合人类的审美。 这难道也是所谓的血统导致的? 对于路禹提出的这个问题,璐璐缇斯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建议路禹回到梭伦之后借阅有关血统与种族进化相关的书籍。 路禹伸手拿过桌面上一份据说是用史莱姆制作的甜品,想也没想就下了勺。 希瑟本想阻止,但是路禹已经吃进了肚子里。 “你想说什么?”路禹一边问,一边又吃了一勺,“味道还挺不错的。” 之前丛林求生时期吃的史莱姆是丛林史莱姆,满嘴泥腥味,为求饱腹连吃大半个月之后路禹对于史莱姆食物产生了很深的阴影。 事实证明,璐璐缇斯说的没错,那是因为他们不会吃。 这道史莱姆通体透明,色泽明亮,点缀上些许奶油以及一些切碎的果肉,再配上一些冰沙,淋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糖浆,一口下去,史莱姆绵软弹牙,糖浆与果肉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 重点是,时间已经进入夏天,天气炎热,这一口下去,路禹周身的暑气尽数散去。 难怪都说史莱姆全身是宝,以后干脆也养一些史莱姆在家里好了。 希瑟尴尬地看着不远处发表演讲的格朗五世,无奈地说:“陛下还没有演讲完毕,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路禹一开始也是这么觉得,可是… 格朗五世和精灵王说了又说,宴席从傍晚开始,现在都月悬当空了,两人依旧意犹未尽,不断地感慨着重新和解会对两国带来多大的改变… 人家演个戏走个过场,说两句就差不多了。 您两位这是搭戏台子唱上了? 既然和谈早就暗处洽谈完成,如今不过是场面活,那现在两人一副比拼着,把对方谈话的气势压制下去的做派是干什么? 搞不懂,也懒得搞懂。 路禹只知道,这几道上来的冷饮不吃,等冰全融了就是另一个味道了。 美食不可辜负。 有路禹带头,西格莉德自然也下手了。 当看到璐璐缇斯也下手时,希瑟一脸茫然,怎么召唤物也想着尝个鲜吗? 整个宫殿就只有路禹这一桌在开吃,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精灵一族窃窃私语,格朗帝国的官员则是们不断地向身边的同伴投去目光,希望得知这两人的来历。 台上的格朗五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路禹这么随意,反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当最后一句“希望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精灵王国和平永驻”从格朗五世的口中说出时,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嘴里咬着半块烤肉的路禹懒散而敷衍地拍了拍手,继续吃了起来。 希瑟眼含热泪,激动地满脸通红,用力地鼓掌,她应该是全场最后一个停下的人。 只有真正在前线战斗过,才能知晓战争有多么残酷。 当年星辰骑士团半数覆灭不过是这场持续了二十余年战争的一个缩影,在漫长的时间中,两国的边境领土都洒满了族人的血。 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甚至让精灵这个生命悠长的种族陷入了迷思,由一开始的激愤,到后来怀疑小公主死亡的真相。 最终,渴望和平的声音抵达了王廷,压制下了那些狂热的念头。 终于,不用再打了。 象征着两国缔结和解协议,重启边境的文书被签署。 象征征伐的利剑被两位王折断。 从同一块布匹上裁下,制作出的长袍被两位王共同披上。 相比起之前长篇累牍的演讲,最后的这些仪式简短有力,也更能体现出和平一词。 在宣布宴席正是开始之后,原本端坐于自己位置上的索雷森王国的精灵们纷纷起身,来到附近的格朗帝国桌子旁举起酒杯。 格朗帝国这边的代表也根据对方的礼仪,带着从果树上裁下的枝叶,敬献给前来敬酒的精灵们。 路禹用勺子挖着烤鱼,淡淡地说:“比起那些又臭又长的对话,我更喜欢看到这种场景。” 这不比那些没人愿意听的话好? 虽然往深处去想也是一种表演,但是看着就很有感染力。 精灵们敬酒不可避免地来到了路禹这一桌。 为首的是一名男精灵,他不像同伴那样可劲折腾自己的翅膀,往上面添加各种稀奇古怪的饰品,翅膀干净而清爽。 虽然路禹不是格朗帝国的人,但是出于礼貌,他还是站起身了。 “感谢你们的好意,以及你们带来的善意,可我不是格朗帝国的人,所以你要敬酒的对象是我对面那位希瑟小姐。” “不要紧,您虽然不是格朗帝国之人,但是能出现在这场宴席上也就是两国关系重归于好的见证人,您无新叶,总有好酒吧?” 本来希瑟已经拿着手中的新叶起身,听闻对方这么说,随即把手中的新叶送给了另一位敬酒的精灵,并且和对方拥抱了一下。 路禹看了一眼面前满满当当的酒壶,笑了。 路禹不喜欢喝酒,始终觉得酒不如饮料好喝的他在宴席上喝得最多的是鲜榨的果汁。 西格莉德伸出手想为路禹代劳,却被路禹挡住了。 路禹斟满杯中酒,对着面前的精灵举了起来,两人一饮而尽,不约而同地亮了杯底。 “我不喝酒的,不过为了你刚才你那句话,我愿意喝一杯。” “伊索。” “路禹。” 简短地做完自我介绍,伊索正打算再说点什么,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到来令他不得不躬身迎接。 看到路禹竟然没有施礼,只是站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 格朗五世指着路禹为精灵王介绍道:“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位魔法师,路禹。” 精灵王是个完全符合人类审美的帅哥,如果坊间传闻没有错,他六百多岁的年龄在精灵当中都属于年轻。 寿命长还真是件美事啊,一场战争下来,格朗五世从中年步入老年,可精灵王的身体却像是没被时间冲刷过一般。 精灵王望着路禹,眉头一点点拧紧,一双金色的眼眸里精光闪烁,像是想要将路禹看穿。 不一会,精灵王的表情松了下来,他叹了口气。 “七阶魔法师的力量果然让人感到敬畏,我竟然感受不到您身体里的魔力,如果不是您身边那团怪异的黑雾,我真的要相信您是个普通人了。” “父亲…他是…”伊索说话有些结巴。 “傻孩子,再敬路禹爵士一杯酒吧,他可是一位异乡来的魔法师,还是一个国家的侯爵,以人类的礼节,你可不能只喝一杯。” 伊索愣了一会,这才拿起酒壶又喝了一杯。 “他还是一位强大的召唤师,身边的召唤物六阶魔法师也无法撼动,你应该再喝一杯。” 伊索颤抖着又喝了一杯。 路禹能看得出伊索明显不会喝酒,喝完三杯酒,他白皙的皮肤都开始泛红了。 精灵王坑孩子啊… 精灵王再次望向路禹:“我听说,您接下来将要穿越索雷森的领土,寻找回家的路?” “不知道您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邀请,在索雷森停留些许时日。” 97.九阶魔法师留下的痕迹 格朗五世都觉得路禹是个麻烦人物,同样没有超越六阶力量的精灵王却热情地发出邀请,路禹隐约感觉到对方有求于自己,只不过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路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告诉精灵王,需要思考过旅行路线再做决定。 酒足饭饱,对舞会没有丝毫兴趣的路禹告别了希瑟,提前返回了宅邸里休息。 璐璐缇斯再度刻画好了通信的法阵,然而再查看了一番信息之后,她失望了。 在离开巨龙山谷时璐璐缇斯给塞拉留了一封讯息,告知对方自己已经从亚斯离开。 这份信息没有被回应,考虑到对方一直源源不断在给自己塞垃圾信息,因此基本不存在回信因为意外原因于途中消失的可能。 通过塞拉发送的定时讯息,璐璐缇斯又一次定位好了方向。 “确实要穿越精灵统治的索雷森区域,除非我们愿意绕着走,或者租一艘船,沿着海岸线前进。” 路禹摸着下巴思虑了起来。 看路禹在犹豫,璐璐缇斯也为他分析:“我觉得他看不出你不是七阶魔法师,而且有这么多人为你背书,他根本不会产生怀疑。” “如果真是有求于我们,他还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既然是请求我们帮忙,那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你完全没必要想太多。” 路禹七阶魔法师的身份从凯斯起就不断地被周围的人去“验证”,伴随着相信的人身份提升,后来的人已经不会想着去质疑了。 路禹也觉得璐璐缇斯说的没错,索性不去想太多。 第二天一早,路禹才吃完早餐,格朗帝国的侍者就告知路禹,精灵王希望与他预定一个见面的时间。 果然来了啊。 告知侍者随时可以见面后,精灵王很快就来到了路禹入住的居所之外。 同行的随从想要一起入内,却被精灵王伸手制止。 进屋后,精灵王看见路禹与西格莉德正在吃着他们给格朗帝国带来的水果,很自然地便打开了话茬。 “这还不是最好的,索雷森有几座专门为我种植水果的山丘,那里的果子更加鲜甜可口,如果你有需求,我可以让人给你送一些。” 路禹没有立刻接话,根据精灵王的态度,他越来越觉得等下精灵王想求自己的事难度极高。 “无论是送礼物还是客套话都免了吧,精灵王请我去索雷森…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精灵王英俊的脸庞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淡金色的眉毛在听到路禹的话之后微微地一抖。 他没有立刻说明自己的请求,而是扭头看向璐璐缇斯。 好一会,精灵王说:“索雷森王国以西有一处奇怪的地方,在那里,魔力稀缺,魔法也无法顺畅使用,越深入,这种感觉也就越明显。” 路禹复述着璐璐缇斯的话回答道:“听起来像是有某种禁魔的物品在起效果,有考虑过往地下挖挖吗,没准能找到一条富足的禁魔矿脉。” 精灵王摇了摇头:“与禁魔相关的矿石无关,我们曾经组织人手向下挖掘,一无所获。” “因为对于魔法师的干涉极为明显,我们曾组织了不少武者前往山岳深处探索,实力最强的一位已经是水晶级,与六阶魔法师实力相当。” “让我猜猜,杳无音讯,对吗?” 精灵王点头:“一整队黄金级武者,一位强大的水晶级武者,全部失去了联系,在那之后也有不少冒险者不信邪,前往山岳深处寻找‘秘密’,然而,没有一个人回来。” “因为这片区域十分安静,并且有克制魔法师的力量存在,因此被我们称为沉默山脉。” 路禹已经看出了精灵王是想让自己去试试沉默山脉的深浅。 召唤物的身躯本质上也是魔力构筑而成的,进入这种明显压制魔力的地方,召唤物跟家养宠物有什么区别? 而且光听描述,路禹都觉得这个地方透着一股邪性,吃人不吐骨头,信息不明,敌人资料全无,开荒新副本的失败率有多高不用多说了。 这不是游戏,是失败一次就可能重开的现实啊! 路禹好奇地问:“既然是块危险的禁地,并且没有任何已知的利益,以及不得不探索的缘由,你们为何想要一探究竟呢?” 只要精灵王说自己是为了寻找以前失踪的人,或者是为了好奇心,路禹直接进入送客模式。 精灵王表情严肃:“为了我的子民。” “沉默山脉处于索雷森疆域的边缘地带,既没有战略意义,也不富饶,自己的国度里有这么一块区域,我本就想当这个地方不存在就好。” “但是从一百五十年前开始,沉默山脉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山脉附近的精灵与树精报告,说在山脉边缘看到了通体漆黑,体型巨大的不明生物。” “然后是沉默山脉附近的一些精灵在被沉默山脉中的动物,魔物打伤之后,莫名其妙地,再也无法说话。” 路禹眉头紧皱,璐璐缇斯浑身雾气短暂凝滞了一瞬。 “起初我们以为这是沉默山脉中的魔物进化出了一些特殊的力量,但是很快我们就发现这种想法错的很离谱。” “被咬伤的精灵与树精说出的所有话语都变成了意义不明的碎碎念。” “我们根本无法从他说的话中寻找出基本的逻辑,于是建议伤者以书写的方式告知我们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们书写下来的信息同样混乱。” 璐璐缇斯呼吸变得急促:“路禹…这…” “别急,继续听他说。” 精灵王回想了片刻:“我派出精灵圣所里的高阶精灵为他们治疗,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不少人逐渐恢复,但是还有一些人,无法治愈。” “手下人告诉我,他们的体内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干扰着他们治疗。” “一种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光是感受就觉得心生畏惧的力量。” “自从那之后,我封锁了沉默山脉周边区域,然而沉默山脉中的魔物因为无人遏制,数十年来愈发猖獗,在高速繁育之后,他们成群结队地袭扰周边地区,让大量的精灵陷入诅咒。” 身为王,精灵王可以对沉默山脉这块明明在自己领内,却不能给子民带来一点利益的土地视而不见。 但是当沉默山脉成为了一颗定时炸弹,他就不得不思考解决问题了。 精灵王不敢赌沉默山脉内的魔物无法继续进阶,一旦这里面出现了一只水晶级的怪物,面对那能封印并扭曲语言能力的诡异诅咒,整个索雷森精灵王国谁能有把握自己不会受影响? 然而精灵王也很尴尬,之前探索沉默山脉,水晶级的武者说没就没,连怎么没的都不知道。 整个索雷森王国最高战力也是水晶级,连最强的那批人都无法解决,那他们该怎么处理沉默山脉? 如今听闻格朗五世介绍,路禹分明是一位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召唤师。 虽然沉默山脉对魔法师的压制很明显,但是万一呢? 眼看着路禹陷入沉思,精灵王一动不动,默默地等待着回答。 精灵王不知道,在聊天室里,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的路禹以及璐璐缇斯已经热烈讨论老半天了。 “怎么会,怎么会呢!”璐璐缇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脑子几乎过载。 “这是萨耶尔·卢卡米亚的力量…可他已经死了,他早就死了…” 萨耶尔·卢卡米亚,九阶魔法师,死亡时间无法确定,但是魔法学界猜测基本一致。 六百年前,九阶的萨耶尔没能成功登上十阶的阶梯,寿命耗尽而死。 他的死亡地点,死亡后那些魔法的手稿与数不胜数的遗产究竟埋藏于何处,都不得而知。 自他死后,璐璐缇斯所知晓的最强魔法师也不过是八阶。 路禹说,“精灵王所说的沉默山脉异象,与你的完全对得上号,但不一定是死人复活,还有可能是他留下的东西出现了什么问题。” 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异象,是卷轴? 路禹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 如果有卷轴能源源不断地释放出这样的力量,那这份卷轴到底是用什么为载体,制作他的魔法师又强大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封存如此多的力量。 最困扰璐璐缇斯的问题还不是沉默山脉中的这股力量,而是距离。 根据塞拉传达的讯息来看,这里与梅拉大陆依旧遥远。 萨耶尔是怎么来到的此处,又为何在这里留下自己的力量? “接不接受?” 路上的大方向决定,璐璐缇斯照例交给了路禹,但是她急切而渴望的语气无疑是希望路禹做点什么的。 路禹抬起头。 “我需要考虑考虑。” 精灵王面露喜色,忙不迭说:“可以,请您慢慢考虑,即便最后决定不去,我依旧会帮助你快速通过索雷森。” 路禹没有立即拒绝,精灵王已经嗅到了成功的气息。 离开居所后,心情大好的他招呼来近卫。 “去,让人再拿些水果,送到路禹爵士的居所。” 近卫短暂地错愕之后,尴尬地提醒:“之前的果实已经送给了格朗帝国,陛下是要从索雷森那边再运一些过来吗?” “不用这么麻烦,把给我留的那批运给路禹爵士。”精灵王继续吩咐,“还有让伊索带着几个妹妹以拜访的名义多来这里转转,懂了吗?” 近卫是最理解王心思的那群人,听到这番话哪还不知道自己的王在筹划什么,一溜烟地就下去安排了。 夜已深,忙碌了一日的格朗五世听着半跪在地上的侍者描述着上午在路禹居所发生的事,陷入了沉思。 他自然是不会在路禹的居所内布置窥探的手段,也不会作死到精灵王与路禹会谈时偷听。 但是安排人远远地观察精灵王的神色,表情却是没问题的。 精灵王离开时脸上有着藏不住的喜悦,能让一个当了几百年王的人将内心全都摆在脸上,想也知道这场会谈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也不知道他得到了什么,能高兴得忘记收敛表情。” 喝了一杯鲜榨果汁,格朗五世处理完政务的格朗五世正打算入睡,一名侍者却急急地走进了卧室,跪地。 “风羽骑士团团长纳林有急事求见陛下。” 格朗五世瞄了一眼座钟,蹙眉:“这么晚了…让他进来吧。” 路禹与璐璐缇斯从早上商量到晚上,意见其实早已达成统一,就差在细节上进行补充了。 首先,去肯定是要去的。 璐璐缇斯现在这个模样基本全是萨耶尔的卷轴害的,虽然不知道萨耶尔在沉默山脉当中遗留了什么,但那无论怎么说都是一位九阶魔法师的作品啊。 如果霍古总结得没错,整个世界在每个阶段都会存在一定的壁垒,那么萨耶尔无疑是一个摸准了规则,对壁垒实现了跨越的人。 这样一个天才无论留下什么,都值得路禹他们去研究。 其次就是封印解除的可能性了。 现在璐璐缇斯身上的问题有三部分,首先是变形药水。 这个纯属她炼药作死,被萨耶尔的卷轴封印之后直接固定,无法取消了。 第二部分就是封印了语言能力的契约,出自萨耶尔·卢卡米亚之手。 第三部分就是魔力封印,这个到底是谁的卷轴起了作用,路禹问了很久,璐璐缇斯都不说。 直到上次斗地主,输家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路禹才知道璐璐缇斯为什么不愿意说。 魔力封印卷轴,大概率是她的作品。 因为独自生活,害怕魔法师找茬,所以她备了不少卷轴,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找茬的魔法师没享受上天才璐璐的封印,璐璐硬是在爆炸中把自己先封印了。 经典我杀了我。 路禹与财政大臣西格莉德进行了友好的会晤,商量的内容自然是让精灵王出多少血比较合适。 就在璐璐缇斯开始介绍七阶魔法师的收入,给路禹提供参考时,房门被敲响了。 “希瑟,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希瑟神情忐忑:“路禹大人,杀人魔作案,一位索雷森王国的精灵于刚刚被杀…可否与我一起前往案发现场?” 路禹愣住了。 98.模仿犯 不是目击证人,也与案件无关,路禹实在找不到一个要参与进去的理由。 “你不想看拉德那的窘态吗?”希瑟提醒。 “走!”路禹立刻来劲了。 路禹不好计较之前拉德那的态度,但不代表他不介意,之前把自己当犯人对待,路禹可是记下了! 精灵王到访格朗帝国,随行人员除了身份显贵的那批,都无法住进格朗帝国的宫廷当中,他们的临时驻地就在都城之外,靠近风羽骑士团。 到达现场,路禹果然看到了拉德那脸色阴沉地在来回踱步。 负责警戒的骑士看到希瑟和路禹,一路放行。 拉德那抬头瞥了一眼,发现了路禹到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路禹也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一个在争储中早早选择站队的人,不明白自己立命之本是听话,而不是能力,那他迟早是个死人。 比起自己去报复他,不如让他争储的斗争中被其他高智商玩家玩到万劫不复。 现在看着他如丧考妣,路禹格外地舒服,这趟来得值了。 舒服的同时,路禹也很清楚希瑟请自己来的原因,那就是希望在必要时候提供帮助。 事情不仅复杂,而且微妙,如果处理不好,在两国刚停战的现在,缓和的局势很可能出现变数。 纳林跟拉德那走不到一块,看到希瑟出现,他连忙走了过来,先是恭敬地给路禹施礼,然后跟希瑟倒苦水。 “陛下震怒。” 字越少,事越大。 “陛下与精灵王正在碰面,等下会一起过来,我们需要赶紧对现场进行分析,给精灵王一个答复。” 希瑟点了点头,然后挥手叫来星辰的一位医生。 风羽骑士团的医生带着大家来到尸体旁,揭开白布。 “嘶…”路禹的脑海里,璐璐缇斯已经在吸凉气了。 雾妖也从大橙子吓回了一团朦胧的白雾。 风羽的医生请星辰的同行来到自己身边,说:“如果我有说的不对的,请指正。” “先说致命伤。” 风羽医生指了指脖子。 “凶手一刀割破了死者的喉咙,同时又在她的心脏上捅了一刀。” “因为精灵有汲取草木的生命力补充自身力量的天赋,为了确保精灵必死,心脏这一刀上涂抹了能阻断魔力吸收的药粉。” “精灵的生命力顽强,这两下没有当场毙命,在田地上爬行了一段距离,然后被凶手从后方追上,于背后又补了两刀,同样带有凝滞魔力吸取的药粉。” 希瑟说:“这里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不是,真正的凶杀现场在我们坡下的田地当中,凶手杀人之后将尸体搬运到了这里,而且清除了所有的痕迹,我们在现场没有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路禹不是没见过死人,他在哥布林地宫杀哥布林,把哥布林当燃料,还亲自割过哥布林的脑袋,见到惨死在哥布林手下的冒险者,还被血肉战车在梦境中追着“哺育”,对于血腥场面已经有了免疫力。 可是那只是血腥,还算不上残忍。 这个可爱的精灵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凶手在杀了她之后划破了她那张精致姣好的脸,然后以匕首刺穿脸颊,捣碎了上颚所有的牙齿。 精灵的翅膀被切了下来。 晶莹透明,扇动起来隐隐有荧光闪烁的翅膀被刺得千疮百孔,若不是有韧性,怕是已经粉碎。 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 路禹闭上眼,为这位精灵默哀了一会,随即站起身,环视四周,跟身边的西格莉德吐槽:“我是格朗五世也会震怒,这个杀人魔真会选地方。” 精灵尸体位于风羽骑士团,索雷森临时驻地的中间地带。 两边是开阔田地,远处是略显稀疏的小树林,尸体正好倒在主道旁,半边身子探出主道。 结合凶手特意搬运尸体的事实,不难看出,对方就是希望尸体早点被发现。 都城范围内,风羽骑士团负责的区域内,被追捕的杀人魔杀死了为了和平而来的精灵一族… 两个医生重新检查完毕,拉德那带着帝国骑士团的医生也走了过来,三人对照了验尸结果,确认没有疏漏。 之前路禹还想在见到拉德那后呛一句“我这个杀人魔在宫廷中隔空杀人了。” 现在他没那个心情了。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逝,还是以这么残忍的形式,路禹心里堵得慌。 大队人马来到了凶案现场,护卫将这处田地包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生怕还有意外出现。 精灵王身后的精灵们脸色都不太好,这些曾在晚宴上衷心庆祝两国和好如初的精灵不知道都在思考着什么。 身为王子之一的伊索陪同精灵王上前查看了尸体,确认了死者的身份。 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一位随行的仆从,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坏消息是,这位仆从居然是一名三阶魔法师。 精灵王出行他国,带的必然都是精锐,连带着仆人都是最长面子的那批。 仆人是三阶魔法师也可以理解,不过,不能理解的是…一位四阶魔法师竟然被这样杀死了? 根据现场残留的魔力来看,这位三阶魔法师只来得及释放一个火焰属性的防御魔法,然后便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岂不是说,杀人魔至少是四阶的实力? 再考虑到三阶魔法师无法抵抗被近距离瞬杀… “开玩笑吧,五阶实力的杀人魔?” 这完全刷新了此前大家对于杀人魔实力的猜测。 “事情我已知晓,这个凶手每次都是随机作案,受害者什么种族都有。” 精灵王这话出口已经是明显的给台阶下了,格朗五世盯了拉德那老旧,却发现拉德那居然在瞅纳林。 路禹佩服了,拉德那到底是怎么当上帝国骑士团的团长的,不是说这个骑士团由格朗五世直接管理,是皇帝权利的延伸吗,真就只要实力不要脑子啊?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想着让别人去顶锅,出丑,作为一条狗,没脑子考虑大局就算了,不想着为自己的主人分忧… 那个拉拢拉德那的康沃尔亲王,估计脑子也好不到哪去。 纳林与希瑟单膝跪地,一同表示将全力寻找凶手,给索雷森一个说法。 精灵王微微点头,见到路禹在场,对着路禹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伊索留了下来,因为调查凶杀案也需要精灵配合,因此由他负责两方的对接。 格朗五世瞄了一眼拉德那,反而是询问身边的侍者康沃尔亲王在干什么。 “亲王殿下今夜款待索雷森的特使们,此刻应该是…” “叫醒他,让他来陪着伊索王子,一同调查。” 格朗五世的声音格外的冰冷,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两位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但在场的众人却没来由地觉得有些窒息。 精灵王的轻描淡写是顾全大局。 索雷森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和谈,他们更希望将战争延续,战胜格朗这个直接竞争对手。 不想被借题发挥,也不想影响两国的关系,精灵王尊重了格朗帝国,甚至没有施压要求什么。 这种明显的善意砸在了格朗帝国每个人的心头。 格朗五世怒不可遏,但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发作。 拉德那在格朗五世离开之后还在暗自庆幸,并且厉声要求身旁的骑士团成员加紧搜查。 希瑟与纳林不断地跟医生核对着细节,并且主动向一直负责追捕杀人魔的帝国骑士团索要过往的杀人魔案件记录。 趁着这个空档,路禹脑海里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走到伊索身边,正想说什么,看见伊索等人的动作,却停下了。 伊索和留下的几只精灵双目紧闭,神情肃穆地跪在地面,口中吟唱着奇异的语言。 伴随着几只精灵的歌声变得嘹亮,周遭的人也纷纷回头注视着这一幕。 苍凉的歌声不断地回荡,路禹眼前仿佛出现郁郁葱葱的树木。 “没想到这里的精灵也有这样的习俗啊。”璐璐缇斯说,“精灵当中有个说法,死于异国他乡的精灵无法返回故土,因此需要同伴的歌声指引,让她回到同伴身边,与他们一起归乡。” “精灵和人一样,诞生于这片大地,都有着自己无法割舍的故乡,即便是死,也希望自己能与其他同族的魂灵更近一些。” 苍凉的歌声在将要结束时骤然变得宁静祥和,仿佛是在安抚客死他乡的同伴,让他能够早日放下内心的仇恨,重获安宁。 歌声结束,仪式完毕,已经被精灵疗愈师处理好遗容的被害精灵再次被白布盖上。 “路禹爵…” 路禹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加身份称呼自己。 “我有个问题,想找你确定一下。” “请说。”伊索整理了一下表情。 “喜欢在翅膀上做装饰,是你们精灵贵族中独有的吗?” 伊索有些尴尬,解释道:“其实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在翅膀上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可这就是一种潮流,兴起之后,大家都在追…” “我个人是不太喜欢的,我总觉得翅膀上有东西坠着,很难受。” 路禹笑了:“没事,我觉得你的翅膀就很好。还有个问题,我听说,在索雷森,翅膀就是你们的第二张脸,这个说法对每个精灵都通用?” 伊索意识到路禹不是为了取笑自己,认真地解答道:“据我所知,普通的精灵远没有到你们说的那种地步,毕竟唯有有实力的精灵,才有余裕装扮自己。” 谢过伊索,路禹抓住拿着小本子路过的风羽骑士团书记官。 书记官惊讶地“啊”了一声,看见是路禹,这才笑着调侃:“爵士大人,现在我可没时间给你找夜宵吃,你看见了,我很忙。” 自己喜欢吃这个标签算是贴死了。 路禹笑着摆摆手:“不,我只是想问你个问题,你有爵位吗?” “有的,我家里是伯爵…爵士可别笑话,我们不比您,家里没有什么强大的魔法师和武者。” “哦,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索雷森的精灵很爱惜自己的翅膀吗?” “翅膀?”书记官妹子用食指戳着下巴,思考了一会,“以前好像听人说过,唉,风羽骑士团其实跟精灵打交道不多,我们不像星辰经常去前线历练。” “不过…我貌似没听前线下来的士兵说过关于精灵翅膀相关的事。” 璐璐缇斯纳闷了:“你老问翅膀做什么?” 路禹也不答,找到一个星辰中平民出身的人询问了一通。 在得到答案之后,他站在原地,沉默了。 “回个信息啊路禹!” 璐璐缇斯本想把触手伸到了路禹的勃颈处挠痒痒,可是看路禹聚精会神地思考,她也就放弃了这个操作,静静地呆在肩膀上盯着他。 “璐璐缇斯,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在梭伦帝国和别的种族打交道,有没有遇到过那种,你以为对面会知道,但是因为对方和自己种族不同,压根不知道,也不了解的信息。” 璐璐缇斯回想后,说:“之前和猫族的亚人打交道时的确听说过,她们那一族很多人都不喜欢一种叫做‘七芽草’的奇怪植物,这种奇怪的植物会让他们浑身发痒。” “如果不是特地询问,除了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人,基本不懂得避讳,还曾有过人类商人带着七芽草贩卖被打伤的事情出现。” “嗯…” “等一下。” 璐璐缇斯惊讶地在聊天室里喊了出来。 “凶手,不是格朗帝国的杀人魔。” “不错,算你是个天才。” 格朗帝国和索雷森王国交恶,彼此之前的信息往来很少,基本是通过前线的士兵下来后讲述。 那么问题来了。 在主道上作案,随时可能会被巡逻的卫兵发现。 时间如此有限的情况下,为什么杀人魔要把精灵的翅膀捅得如此残缺? 因为在他看来,翅膀是精灵的面子,如此摧残一个已死精灵的翅膀,更能引起精灵的愤怒。 这是一个从精灵视角去思考问题的凶手。 99.和平的重量 路禹对精灵那边的派系斗争没兴趣,只想尽早探索沉默山脉,找到九阶魔法师萨耶尔留下的秘密。 可看如今的情形,精灵王在得不到一个安抚民心的说法前,大概率是不会返回索雷森。 为了趁早前往索雷森,路禹单独把希瑟和伊索拉到一边,把自己的思路告知了他们。 希瑟还没什么,伊索眼神剧颤。 路禹打了个哈欠,对他们摆了摆手,就回去休息了。 继续战争对谁有利,凶手就会是谁。 看上去是个很简单的思路,但是索雷森国内想要通过战争形式压制格朗的精灵不在少数,派系也有好几个。 在伊索将路禹的思路报告给精灵王之后,连续两天,他们都在等待来自精灵当中那不怀好意的煽动声。 可是,没有人表达过不满,也没有人反对和谈,对于同伴的死,大多数人都相信格朗帝国能妥善解决,将这个无差别杀人的恶魔绳之以法。 国内的信息渠道也告知精灵王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关于此事引发的骚动。 假设路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只能说,这个精灵中的模仿犯十分谨慎,坚决不露出马脚。 因为有索雷森的精灵死亡,因此风羽骑士团和帝国的卫兵在索雷森驻地附近加强了巡逻,即便是日常的出行,也会有卫兵远远地护送到人群密集处,避免惨剧再现。 希瑟取来之前杀人魔作案的详细报告,认真地翻阅许久,仍旧无法从手法上判断是否出自同一杀人魔之手。 之前被害者的共同点是年轻,可这次死的是精灵,寿命跟大多数种族不同,杀人魔总不能是先换算年龄再杀吧? 就在拉德那带着帝国骑士团的人满城盘查可疑魔法师时,一封没有署名的信件寄到了星辰骑士团,并要求希瑟亲自启封。 这封怪异的信件令希瑟疑心大起,在经过重重检测,确认没有异样后,她拆开了信件。 “模仿犯太多了,我不是很满意他们拙劣的表演,十七条人命我只认七条。” 希瑟脑海中有惊雷炸响。 信件上的文字歪歪斜斜,明显不是用自己惯用手书写。 这个口吻,似乎就是帝国骑士团追踪了一年却一无所获的正牌杀人魔。 希瑟连忙追问负责接收信件的同伴,得知信件是一名小孩子替人跑腿送到这里的。 就在希瑟发动星辰的人寻找这个小孩子时,送信的小孩又一次带着信件上门了。 蓬头垢面的男孩明显是城内乞讨过活的人,可他左手却提溜着城内有名的熟食铺子的纸袋,里面飘出来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我打瞌睡时候头顶上掉下来一个纸团,让我取走压在不远处石头下的信件送来这里,报酬就是这袋子吃的…” 被一票威猛的骑士围在中央,男孩声音越来越小。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贫苦让他比同龄人更懂事,见到这个阵势哪里不知道自己卷进了麻烦事当中。 男孩连忙跪倒在地,颤抖着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只是来送东西的,老爷们饶了我吧。” 熟练得让星辰这些从底层晋升的人心疼。 一个大汉扶起了男孩,耐心地询问了一些细节后,听见男孩肚子咕咕直叫,笑着问:“怎么,他给你吃的,你没吃吗?” “他委托我办事,我还没办好,怎么能吃。” “那你现在可以吃了,东西我们收下了。”希瑟一边拆信,一边让负责后勤的同伴给孩子几枚铜币。 谁知男孩飞快地摇起了头。 “我不要铜币,钱到手也花不出去,老爷们能不能让我为你们做事…我腿脚不错的,杂役的活我都能做!” “想得美,我们这可没你能做的事,星辰可不会奴役小孩子,这是团长大人定下的规定。” “既然他无家可归,就安排到我那去吧,我的房子还有点空间,分他口饭吃倒也没问题。” 众人三言两语间就帮男孩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然后纷纷抬起头望向希瑟,希望知道杀人魔这次来信说了什么。 希瑟把手中的信件亮给他们。 一张白纸。 “你确定这就是对方让你送的?” 男孩正沉浸在不用露宿街头,得遇好人的兴奋当中,听闻希瑟询问,慌忙点头。 “那附近石头底下就这封信,别的都没有,我不会拿错的。” 希瑟困惑地用魔力扫过纸面,再次确认这就是一张白纸,什么讯息都没有。 实在弄不明白对方送白纸过来的含义,希瑟等了一天,都没有等到新的信件。 就在她打算把这个信件的存在告知风羽和帝国骑士团时,一束鲜花送到了星辰骑士团。 希瑟迅速从鲜花中找到了一封信。 “还行,星辰的口碑我很满意。希瑟大法师,听闻你正在四处追捕我,因为我杀了索雷森的精灵。对于这个指控,我只能表示遗憾,因为你找错了凶手。” “口说无凭,我想与希瑟你单独见个面。当然,因为希瑟小姐的威名太盛,即便我相信你的人品,也不得不做些准备。” “东城区文图子爵的长女现已被我邀请至身边,对话如不被打扰,她将完好无损地回家。” “同时我希望您能为我邀请另一位贵客,即将前往索雷森的路禹爵士一同前来。” 信件背面给的地址是都城西面一片牧场边上。 希瑟眉头紧锁,然后恍然大悟。 这个杀人魔竟然有在关注那个小男孩的下落,之前之所寄空白信就是为了看看他们的反应。 可随机,希瑟又有些不解了。 杀人魔找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要把路禹也卷进来,他似乎并不认识路禹,也没渠道接触到对方。 真是咄咄怪事。 不过既然有了些许眉目,能够直接判断杀人魔不是同一人,那希瑟必然是要行动的。 路禹听见杀人魔指名道姓找自己,比希瑟还要莫名。 这又有自己什么事了? 不过听说对方已经绑了一个肉票,并且还可能牵扯出一些跟精灵遇害案件有关的信息,路禹也不多说什么,果断配合。 约定碰面的时间是当天深夜,希瑟守信地没有通知除路禹之外的其他人,路禹为了保证这位正牌杀人魔的情绪稳定,也没有喊上西格莉德和雾妖,只带了璐璐缇斯。 一个召唤师,随身带着召唤物也很正常吧,你也没说不能带。 皎洁的月光下,牧场边缘一间堆积干草的小房子上点着三根火把,这正是杀人魔在信件背面所说标记。 希瑟推开草仓的木门,踩着散落在地的干草向前,不一会便瞟见了趴在二楼,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人。 屋内的光线很暗,从草仓棚顶透下的月光勉强照亮了杀人魔的轮廓。 杀人魔头戴着一个毛茸茸的黑色猫咪头套,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身形匀称,个子在格朗帝国也是不高不矮的那种,属于往人海里一丢,就找不着的那种人,毫无特点,十分普通。 希瑟仰起头,对着杀人魔说道:“我如约来了,并且也带来了路禹爵士,同时没有带来任何人,完全满足了你提的那些条件,我需要知道子爵家的长女如今怎样了。” 希瑟在收到信件后就偷偷在文图子爵家附近确认了情况,长女确实作业外出后就未归,不过因为文图家的长女交际太过频繁,因此家里人还真没往心里去。 “放心,我虽然被你们安了个杀人魔的头衔,但是我从不乱杀人。” 如果杀人魔没有伪装自己的声音,那么他应该是个男人,因为声音浑厚且有力。 “不乱杀人,那十七个无辜的受害者全是自杀吗!”希瑟厉声质问。 杀人魔没有立刻回答希瑟,而是扭头望向路禹,视线在路禹身后的璐璐缇斯上停留了几秒。 “感谢来自异国的路禹爵士能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您一定好奇我为何要求你与希瑟小姐同行,待会你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让我来回答一下希瑟小姐刚才的问题。”杀人魔语气严肃地声明,“我只杀了七个人,七个人个个该死,且死有余辜。” “还挺义正言辞。” 知道希瑟不信,杀人魔手指轻点木质护栏,轻笑一声:“希瑟小姐知道血库吗?” 刚才还讥笑杀人魔洗白自己的希瑟愣住了,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死死地盯着杀人魔。 “看来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不只有血库,还有心库,甚至于,他们喜欢把那些人统称为‘展品柜’。” “你…” “你也是魔法师,应该知道,这个群体里有部分人为了追求更强大的魔法,更强大的药剂,会走一些常人不敢想的歪路子。” “哥布林,史莱姆,树精什么的素材并不新鲜,于是…亚人,人,都成了对象。” “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拿上几个发霉的饼子,一口难以下咽的麸皮就能骗走。骗他们的人,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他们不管。” “在这些骗子眼里,这些‘展品柜’变成什么样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在乎得到的钱能够他们挥霍多久,如果自己挥霍得快,他们就格外地期待下一单生意赶紧上门。” “大概是坏事做太多,这些人居然都选择了向神明忏悔,忏悔的方式便是拿到手的钱为神明敬献贡品,然后不断地祷告…对了,他们通用的自我安慰是‘谁叫他们蠢’。” 杀人魔的每个字都透着森森寒意,起初不知晓黑话的路禹还云里雾里,听到后来已是浑身冰凉,但是一股无名的邪火却不断从心底里直往外冒,让他双拳紧攥。 璐璐缇斯更是在聊天室里大口地吸气,尽管她一言不发,但是路禹依旧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我干掉的第一个为了求生,说了很多很多,当我听到有孩子一位跟着他有口饱饭吃,而且回到家就为他洗衣做饭,希望能在新家有一席之地的时候…” 杀人魔掏出了一把匕首,拍在了护栏上。 “他以为他只要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就算是忏悔,我也会接受他的忏悔,但很可惜,我并不打算放过他,在我看来他不是人,只是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希瑟回想起了第一起杀人魔案件中的死者,突然明白了为何他的尸体如此残缺。 紧接着,猫脸杀人魔又说起了第二起,第三起…一直到第七起才算结束。 他杀的每一个都与这条罪恶链条有关。 “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知审议庭的人,骑士团的也行啊。” 路禹替杀人魔回答了出来:“也许是告了,但是压根没人管吧,让我猜猜…这些人只是些小喽啰,真正的主使是你根本无法应对的。” “路禹爵士果然睿智。”杀人魔对着路禹微微欠身以示尊重,“我只是个小人物,远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强大。” “在这期间,因为我的缘故,不少恶性犯罪都被扣到了我的旗下,算是我的杰作…聪明睿智的希瑟大法师,你觉得…这是跟风模仿还是有意的行为呢?” 希瑟喃喃道:“他们知道你的存在,所以就把所有的锅都往你这个杀人魔身上推…” 希瑟浑身冰凉。 路禹好奇地问:“可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把我邀请到这里,我们不认识吧?” “是的,我只是听人说起过你,知晓你是一位脾气不错的七阶魔法师,并且受到了索雷森王国的邀请,即将前往索雷森。” “前两天有索雷森的精灵被杀,坊间纷纷传闻是我所为,并且已经有人说,这会让两国缓和的关系再度紧张。” “所以我需要出来澄清,可我又不能大摇大摆地走进骑士团告诉你们,我就是杀人魔,因此只能用这种方式请两位来听我自证清白了。” “你们一位是帝国昔日的天才少女,一位是异国而来的七阶魔法师,同时还能够跟索雷森的精灵王说上话,是我的不二之选。” 自证清白,这话从猫脸杀人魔口中说出来格外的滑稽,甚至让路禹觉得荒诞。 “你就没想过,自己露面了就不可能逃得了吗?” 猫脸杀人魔哈哈大笑。 “路禹爵士可能不信,其实我很爱格朗,这片土地上有我的亲人,朋友。打小开始,我的左邻右舍经常将好吃的分享给我,多出来的布料也会给我留下来,为我制成围巾,帽子。” “可是有一天,那个经常给我送吃的邻居家里只剩下了哭声,因为他们家去往前线的三个孩子全死了。” “有一天,总是给我送衣服的大叔告别了我,因为他不想孩子被派往前线,因此顶替了儿子拿起了武器…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些喜欢笑的邻居都不爱笑了,只会痴痴地坐在树下望着远方,等着根本回不来的人,终日呓语不断。” “二十年…两代人,真的够了。” 杀人魔的声音有些哽咽:“两代人填进去,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我们流干了血,终于等来了和平。” “这份和平,有我最喜欢的那群人的功劳,可他们已经看不见了。” “我是个胆小鬼,躲过了一次又一次,就连做事也是偷偷摸摸,但是这次我不想再躲了。” “如果押着我去见精灵王就能将一切都解释清楚…”猫脸杀人魔高举双手,“那我就站在这里,你们请便。” 100.愿意管的闲事与不愿意管的闲事 精灵王要的是一个说法。 这个说法给的是国内那些反对和谈的人。 格朗五世要的是一个台阶。 一个能让帝国的脸面挂得住,迅速结案的台阶。 他们要的其实都是杀人魔,毕竟杀人魔已经成了一个箩筐,什么肮脏的东西都能往里丢。 路禹可以想象,一旦猫脸杀人魔被抓,一定会有大量的罪证证明他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并且这些案件很有可能就是报案人做的。 路禹从怀里拿出在城内买的水果硬糖,给璐璐缇斯喂了一颗,自己也含了一颗。 他不发表任何看法,这个选择题他不想去做。 路禹不是格朗帝国的人,究竟是要秩序,还是要正义,应该看希瑟。 希瑟在犹豫,这个也有着天才之称的大法师嘴唇翕动,好几次开口想说些什么,到了最后却都咽了回去。 她想知道旅行多地,博学多识趣的路禹有什么看法,看到的却是路禹在闭目养神。 猫脸杀人魔归案,精灵王满意了,陛下满意了,两个国家的民众也会觉得十分满意,和平再次归来… 如此结局,看起来也没什么不好。 希瑟想着谷仓二楼迈出了第一步,然后回头望了一眼路禹。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黑暗中,路禹轻叹一声,改变了想法。 杀人魔注视着路禹,不明白他的意思。 “二十年前,陛下的次子为了自证清白自杀,希望阻止格朗帝国卷入无休无止的战争当中,然而最后战争还是打起来了。” “在国家面前,个人的力量是很渺小的,除非你能强大到单人灭国,否则你无法阻止国家层面的意志运作…就好比,和平的到来。” “爵士的话,我无法理解。” “通过的你谈话,我能猜到,你有不错的素养,说话有理有据,慢条斯理,而且很文雅…但你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不具备分析宫廷中信息的能力,以及获取那些信息的渠道。” “所以你因为民间的传闻感到担忧,觉得一个精灵的死会导致已经到来的和平灰飞烟灭。你甚至担忧到主动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杀人魔,想要把所有的罪恶全部揽下,避免自己构思当中的惨状再现。” 死去的精灵,想要自首揽罪的猫脸杀人魔,在这些因为厌倦战争,已经拧成一股绳的意志面前,微不足道。 一个精灵的死,远远无法动摇两个国家已经开始的和平,因为这份和平是由两个国家最为强大的派系所推动的。 只要理智的派系占上风,民间呼吁和平的声音在回响,两者只要还有一个,和平就会持续下去。 因为精灵见识到了人类的顽强,人类意识到了精灵的强大。 二十年的战斗让底层民众率先达成了和解。 因此,杀死一只普通的精灵就想破坏和平,远远不够。 除非背后推波助澜的人能杀死更多精灵,甚至杀死地位更高的人。 要知道当年是因为精灵小公主的死才导致了战争,那是精灵王最为疼爱的小女儿。 而让格朗帝国抵抗意志崛起的,正是自杀的二王子。 自己的王子为了洗刷嫌疑,为了将和平还给子民们,不惜付出自己的生命,唤醒了那些懦弱的人,将精灵攻占的土地再度夺回。 路禹没有把话点得更明,聪明的猫脸杀人魔应该知道自己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 “真正会影响和平的,一是真心厌倦战争的两国民众,二是在国内掌握话语权的帝皇贵族。” “你的命不重要,死去那只精灵的命也不重要。” 房子里很静,路禹和希瑟都能听到猫脸杀人魔粗重的呼吸声。 希瑟的魔法已经拘束住了猫脸杀人魔的手。 “对了,我这里还有个猜测,你想不想听?” 希瑟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请吧,我亲爱的爵士大人。” “你把猫脸杀人魔抓了,在陛下明正典刑之后,精灵王返回索雷森之前的这段时间里,真正杀害了精灵的人还会再出来作案。” “鉴于一个小小的精灵无法影响大局,人家可能会选个大人物下刀…哦,仔细一想,即便不对大人物下手,再死一个小角色,格朗帝国好不容易在索雷森营造出来的‘顽强团结’的印象也会支离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格朗帝国君主昏聩,属下无能,治下糜烂…” 希瑟脸颊上的肉不断的抽搐。 猫脸杀人魔忽然发现,自己跑出来自首可能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现在希瑟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抓回去只审议之前猫脸杀人魔认下的七桩案件绝无可能,毕竟大家都等着给杀人魔扣帽子呢,即便你说他不是杀精灵的凶手,谁又信呢? 不是也得是。 可不抓,他手上的七条人命怎么算? 猫脸杀人魔比希瑟更为急迫,他着急地询问路禹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 “连续作案太嚣张了,如今所有的索雷森精灵都在驻地附近活动,即便外出也有骑士团的人保护,他没法下手的。” “理智些希瑟,你好歹也被他们称呼为天才,想问题别这么单纯。有一就有二,当年小公主被杀,对方可曾因为下手对象是小公主就有所忌惮?” “更何况,杀人这种事一定要自己出手吗?他找一个心腹去做不行吗?高价聘请人类中的杀手动手不行吗?” “如果对方铁了心想阻止两国重归于好,那么他一定会在格朗帝国再动手,因为一旦返程,他就没办法再给格朗泼脏水了。” 希瑟目露凶光:“我带人亲自坐镇驻地,所有精灵的外出保护继续升级,我就不信这样他还敢动手。” 路禹笑了笑,没有纠正,而是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干草上,让璐璐缇斯用触手给自己按摩。 路走太多,浑身都有些僵。 希瑟突然发现,路禹一直召唤的这团触手怪,貌似还挺实用的,这个按摩效果一定很好吧…路禹舒服得都哼出声了。 “这要看你想要的是什么了,哦…舒服,往脖颈那在挪挪,对对…哎,舒服了。” “如果你单纯的想要守住此刻的安宁,完全可以把安保等级继续提升,让背后主谋无法出手,被迫和精灵王返回索雷森。” “但是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如果放回去,贼心不死的他一定会想办法挑起两国的战火,直到他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精灵的寿命远比我们要长,倘若二十年前杀害小公主的主谋也是精灵,那么他已经看完了一场战争结束,也看着格朗帝国两代人死去。而他…容颜未改,时间对于我们人类很残酷,对他却格外的温柔。” “等到冷静睿智,有能力解决问题的一代全部老去,你的身体还有充足的精力处理一件又一件繁琐的事,顶着对方丢出来的阴谋诡计,寻找真相吗?” “这代人能解决的事,就这代人解决,要是后代无能,这个国家也能多撑一会,给他们试错的空间。” 希瑟与猫脸杀人魔怔怔的望着路禹,都为刚才路禹所说的这些话所震撼了。 “路禹,你的国家,你的先祖,一定为你们留下了不少财富吧。” 心有所感的猫脸杀人魔羡慕地说。 路禹只是不置可否地笑着。 希瑟则是佩服于路禹看事情的通透,不愧是游历了多地的大魔法师。 “您有好办法吗?” “好办法没有,只有个笨办法,但是用好了,也有奇效。” 贴到对方耳边轻声描述完毕,伊索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反应与希瑟听到自己的计划时,反应完全一致。 “能行吗…” “我觉得完全可行,先紧后松,而且剧情都在符合逻辑的范围内,如果对方想要尝试,一定会抓住这为数不多的机会。” “不不不,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我穿女装,这能行吗,会被识破的吧…” 路禹没想到伊索纠结的地方在这。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伊索,身高不算特别高挑,身型匀称,皮肤白皙,人也挺帅气的,光看侧脸觉得是个女孩子也没啥问题。 “很好的底子啊,只要稍微化个妆,保证没人知道你是男的。” 伊索哑然失笑,对于路禹的赞美,他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尴尬。 “说点正经的,这么做有些危险,虽然你有四阶的实力,但是还不够保险,因此我送给你一位保镖。” 伊索巴巴地看着路禹肩膀上的璐璐缇斯。 一个七阶魔法师愿意把自己召唤出来的召唤物给自己操纵…这也太棒了吧! 七阶召唤物有什么样的实力,这团黑雾摸起来是什么手感,伊索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了。 璐璐缇斯自然是注意到了伊索的视线,在聊天室里吐槽道。 “这小子盯着我干嘛,他不会觉得我会给他一个四阶的小角色当保镖吧。” 路禹尴尬地提醒:“鉴于你还没给我测试过位阶,我现在可是个零位阶的小角色…” “他怎么和你比!” 路禹愣了一下,连忙说:“对,这话我爱听!” 这下反倒是把璐璐缇斯弄沉默了。 路禹咳嗽了一声,请出了化身成伊索模样的雾妖。 “雾妖,变回来吧,模仿他人模样不太礼貌…” “不用,不用!” 伊索见到雾妖,连忙摆手阻止路禹,然后快步上前,认真地打量起了“自己”。 “就像是照了一面只会显示灰白色的镜子…线条虽然有些粗细不均,但是还是好像啊。” 雾妖骄傲地挺着胸:“本雾妖实力要是再强一些,就能上色了。” 伊索很给面子的连连鼓掌,直呼厉害,像是在哄小孩子。 因为作案人员极有可能在精灵当中,也有可能是格朗帝国的人,因此路禹没有把计划告知太多人的想法。 为此,保护伊索就没办法动用精灵一方的战力,只能是自己这边出人。 雾妖再怎么小孩子气,但终归是秘银级的魔物,而且听当地人说,驻地附近,深夜以及凌晨经常会起雾,虽然不大,但是也足够雾妖发挥了。 为了假装自己真的是在和伊索探讨魔法,路禹对付着在伊索的房间里打了一夜地铺。 伊索也丝毫不介意自己房间里还有旁人,不过因为路禹不愿意睡他的床,因此他索性也不睡,跟着路禹一起打地铺。 于是一位“七阶魔法师”,一位精灵王子,一大早起床都觉得,肩膀,腰,还有脖子又酸又痛。 告别伊索,路禹把准备就绪的事情告知了希瑟。 演员已经就位,接下来就该搭戏台了。 搭戏台的工作由希瑟和伊索共同完成,路禹这个幕后主使只需要看着就行了。 回到宫廷中的住所,路禹少见的没有亲自下厨,毕竟落枕真的很痛苦,此刻的他只想偷懒。 吃着格朗王宫同款早餐,璐璐缇斯忽然在聊天室里敲了敲路禹。 “这次可真不像你啊。” “你指什么?” 路禹喝了一口牛奶,觉得味道不够,往里面加了勺蜂蜜,又喝了一口,这才满足地点头。 “让伊索王子亲自当诱饵,并不是因为没有可以当诱饵的合适人选,而是你故意想把事情扩大。” “无论是索雷森那边的人动的手,还是格朗这边动的手,只要这次他们伤害了伊索,那就是有再多的牵扯,也无法保住那人的命。路禹,你是想把两国国王挤脓包。” “在亚斯的时候,你面对亚斯国内的矛盾与危机,坐视不理,也不提供任何建议,只是为了认识的人出谋划策…可是这次,你却在帮两个国家解决麻烦…为什么?” 路禹说:“一个能救,一个救不了,仅此而已。” “璐璐缇斯,我不是冷血动物,我也会为眼睛所见的事所触动,我也想做些什么,力所能及地避免悲剧发生。” “亚斯国内的危机源于亚斯三世与国内贵族,他们都想要更多的权利,无论谁都不可能退让一步,战争是必然。我们就算再有面子,能让他们放弃嘴边的肉吗?” “格朗帝国和索雷森的不同,他们都想要和平,但是有人不希望两国和平,他更希望战火烧得满天飞,两国把脑浆子打出来。” “我能想象,他一定是个身份了不得的人,对于战争的看法跟那个猫脸的正义使者,死去的小公主,二王子都不一样,他的高度决定了他看不到那些死去的人,前线尸体再多也不会影响他图谋大局。” “他无法理解和平和活着对于普通的精灵和普通人是一种奢望,就算他了解,他也不会去在乎,因为他眼里只有即将到手的利益。” “如果只是稍微干涉,就能让这样的人计划毁于一旦,我,十分荣幸!” 101.套路 猫脸杀人魔被单独关在了一个小黑屋里,由从凯斯城归来的星辰团长赫斯特看管。 说来赫斯特也是倒霉,因为龙灾被困在凯斯城,整整当了快一个月的保镖,直到觉得巨龙真的只是路过凯斯之后,赫斯特才上报陛下,带着队伍返回格朗都城。 回来也很不凑巧,还没到都城就听说精灵被害,刚到骑士团就被希瑟拽住,让他帮忙看守大名鼎鼎的杀人魔。 理解完事情全部经过的赫斯特十分好奇,为什么希瑟不把这家伙的猫脸头套摘了,看看他到底什么模样。 以及,即便他不是杀害精灵的凶手,身上也背负着七条人命,为何不把他被抓的消息公开。 “因为只要他活着,就会有人继续用他的名头掩盖自己犯下的罪行,你就不好奇,另外十个受害者究竟是谁杀的吗?” 希瑟解释完,赫斯特扭头看了一眼端坐在小黑屋角落里的猫脸杀人魔。 “还有…”猫脸杀人魔补充,“在抓杀害精灵凶手这件事上,我可能能帮上你们的忙。” 赫斯特都被他弄笑了。 一个杀人魔要帮他们抓另外一个杀人犯,这也太荒诞了。 “业余选手能比得上经验丰富的老手吗?”猫脸杀人魔满不在乎地说,“我连杀七人,你们一点线索都追查不到,我每次作案都能躲过巡逻的骑士和卫兵,城内的每次盘查我都轻松地应对过去。” “怎么选择杀人的地点,什么地方适合作案后迅速清理痕迹,时间的选择,作案结束后逃跑的路线…” “够了,我懂了。”赫斯特伸手阻止了猫脸杀人魔继续说下去。 活见鬼了,这些话每一句光是回想就寒意森森,但是被猫脸杀人魔如数家珍地说出来时,赫斯特感觉自己面前是一位帝国藏书馆里穷经皓首的学者。 赫斯特拉着希瑟往屋子外走,小声地问:“这家伙…” “路禹爵士的评价是,这是个被迫触发了天赋的怪胎。” “你管这个叫做天赋?”赫斯特惊了。 “没什么好怀疑的,他第一次杀人就能把现场打理得干干净净,帝国,风羽两大骑士团也不乏能人,他们硬是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这只是他第一次作案,就能把细节和反侦察抠到满,说明这个人确实在这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嗅觉。” “所以我打算利用他的这份能力。” 赫斯特定定地注视着希瑟。 希瑟的眼神无比坚定,毫不动摇。 “但愿你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一个人打交道…我知道你似乎在筹划着什么,我不问,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他所说的那条人体买卖的利益链条,终端可能是贵族,也可能是…” “团长,你怕了?”希瑟眼神冰冷。 “我没有怕,我只是怕你热血上涌,忘记了处理事情应当周全。 星辰起于微末,我们都是普通人的孩子,这一点,我始终铭记。” 就在所有人都把杀人魔当做杀害精灵的凶手追捕时,又一具尸体被城外的农民发现了。 同样残缺的身体,同样让人不忍直视的死状。 死去的猫耳族人缺失了一枚心脏,这更是从侧面验证了猫脸杀人魔的话。 “我这个名头,有不少人喜欢用呢,毕竟事情都能算到我头上。” 赫斯特不明白为什么不把尸体暗中处理掉,而是丢出来让人发现,他们难道不清楚这么做有可能导致自己暴露吗? 因为杀人魔接连作案,导致整个格朗人心惶惶,为此驻守在索雷森驻地附近的风羽骑士团成员不得不分出大部分人,去协助追查杀人魔。 不得已,星辰的人接手了防卫的工作。 然而星辰的人手段格外的强硬,他们禁止了大多数精灵外出,原因是“人手不足”。 来到格朗,想要好好四处转转的精灵们先是遭遇了杀人魔事件,现在又被星辰骑士团强硬的举措堵在驻地里,一肚子怨气涌了上来。 精灵与星辰骑士团的人大吵了一架,险些动手打起来,如果不是伊索王子十分巧,当天陪同路禹来驻地见识精灵的风俗,那两边就要闹出大乱子了。 康沃尔亲王代表格朗五世亲自到达现场,向伊索表达了歉意,并且厉声训斥了星辰的粗鲁, 不过康沃尔亲王也没全落了星辰的颜面,最后还是帮星辰圆了一下。 “抱歉,星辰的人大多出身低微,行事粗鲁,不知礼节为何物,才导致今天之事的发生。” 路禹很佩服康沃尔亲王,乍看上去像是在回护自己人,实际上却是在贬低星辰。 这货有没有身为格朗帝国王子的自知之明啊。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那就必须要给索雷森一个基本的交代。 手段过于强硬的几位星辰骑士团领队纷纷被罚禁足,面对打算外出的精灵,星辰骑士团也尽量派出人手。 人手不足时,即便想要阻拦,星辰说话的底气也不像之前那么足了。 时间一点点流逝,索雷森的精灵与格朗帝国的大臣终于商议好了边境交易的基础细节。 从今往后,两国在边境开放的基础上,也会建立大量的边境贸易点,让过往只能通过走私获取的物品能够常态化获取。 精灵王宣布了离开格朗帝国的具体时间后,再度找到了路禹,询问他最终考虑的结果。 经过首席财政大臣西格莉德,以及天才纵火少女璐璐缇斯的合议,路禹很自然向精灵王阐述了自己的要求。 首先,自己需要一些小小的素材。 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递向了伴随精灵王出行的“真财政大臣”。 看着财政大臣脑门上的wifi信号逐渐满格,路禹觉得,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对于索雷森应该充满了挑战性。 果不其然,索雷森的财政大臣在精灵王身边耳语了一番之后,精灵王无奈地问:“这些都是进入沉默山脉需要用到的素材吗?” “询问炼药具体清单是魔法师之间的忌讳。”路禹不咸不淡地提醒。 财政大臣自然是知晓沉默山脉重要性的,他再三审视清单之后,说:“我们尽量帮您寻找,但鉴于有些素材十分特殊,请爵士想好下位替代物。” 然后就是第二项要求。 “进入沉默山脉要配置的一些基础装备,我不会花钱。” 这回精灵王没有犹豫。 “一切支出由索雷森负责。” 路禹的第三个要求则是有关于人手。 精灵王抢先说:“需要调配什么样的人手,配置怎么样的阵容,我不会过问,我只看结果。” 路禹对于精灵王这个甲方十分满意,要是每个甲方都这么爽快,那这可太美好了。 不过嘛,精灵王还是误会了路禹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求索雷森不要为我提供任何人手,沉默山脉一行,我和我的同伴自行探索便可。” “这…” “精灵王是担心我也像前人那样一去不返?” “老实说,是的。”精灵王无奈地叹气,“整个索雷森对于沉默山脉都十分忌惮,也许只有亲自在那片区域附近行走,并呆过一段时间,才能理解我们的忧虑。” “您是一位七阶魔法师,虽然实力超绝,但是毕竟人手不足,我也不能确保下一次见到与您一般强大的魔法师是什么时候,为此我由衷地希望您能一次成功。” 最后一个要求。 “我要所有关于沉默山脉的资料,从它开始出现异常开始,所有有它描述的文献都要。” “这好办。”精灵扭头看了一眼负责记录对话的书记官,“等下就派人先行返回索雷森,让他们提前将书籍整理出来。” 得到了路禹肯定的答复,心情大好的精灵王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 “路禹爵士最近似乎时常与伊索呆在一起。” “嗯,伊索王子十分好学,总是向我询问一些魔法方面的事情。” 见路禹的话不似作伪,精灵王这才松了口气。 起初他的计划是让伊索带着他的妹妹们在路禹身边打转,希望路禹能够答应关于沉默山脉的事。 谁知,确实是在路禹身边打转了,但却是伊索自己… 甚至一度传出了路禹在伊索那边过夜的大新闻,这让精灵王不得不召来伊索询问一番。 “对了,陛下是打算三天后返程?” “确实如此,行程已经告知格朗,届时会有骑士团沿途护送我们返回索雷森。” 路禹狡黠一笑:“精灵王陛下能否帮我个小忙。” …… 索雷森驻地的精灵们正在抓紧难得的机会外出,抢在返程之前再欣赏一下格朗帝国的街景。 精灵王不知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提前一天返回索雷森,这让向星辰预订了外出的精灵们十分无奈,只能抢在有限的时间去格朗帝国购置一些纪念品,无法外出的精灵则是委托同伴帮忙购买。 索雷森精灵的足迹遍布整个格朗都城,把之前想买,却犹豫是否要买的东西全部购置下来。 格朗帝国的商家们乐得合不拢嘴,因为这些精灵很少议价,每一单生意都能赚到不少。 天黑之后,因为伊索发布了禁令,整个驻地不再允许外出。 夜已深,驻地忽然得到了精灵王的信息。 正在与格朗五世闲聊的他很想吃点带来的水果。 属于精灵王的那份水果没人敢动,之前也只给过路禹尝尝鲜,因此还剩下不少。 听闻这个消息,两只精灵装满了满满一果篮的水果,前往了都城。 一些被惊醒的精灵惊讶地发现星辰并没有派人保护,不过随即就想明白了缘由。 此前星辰做事太过强硬,导致他们被自己的亲王痛批,在那之后,精灵的要求他们基本予以通融。 能在精灵王身边行走,实力本身就不俗,自然也就不需要这些人的保护了。 默默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又听到角落里的星辰骑士团成员吐槽这些人不识好人心,一道黑影悄然溜出驻地,来到空旷处,放飞了一只魔法信鸽。 没多久,讯息得到了回复。 确认了内容,黑影再不犹豫,他查看了两个为精灵王送鲜果的仆人选择的路线。 也许是为了赶时间,这两个精灵没有走主道,而是选择了一条捷径。 这条捷径将会穿越一片树林和荒地,然后才会进入有人居住的区域。 他在这附近反复地挑选,终于选择了一个道路的拐角处。 这个拐角正好有几棵大树遮挡视线,便于自己潜藏。 他将随身携带的包裹打开。 阻止魔法师吸收魔力的药剂,有干扰魔力效果的短刀,能够制造出对战痕迹的魔法粉尘。 虽然以他的实力,碾压两名低阶的仆人是很轻松的事,但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也只能以这种麻烦的方式模仿那个杀人魔行事了。 上次成功误导帝国以及风羽骑士团追查杀人魔,这让他非常有成就感。 看着帝国和风羽满大街的做无用功,他不由地笑出了声。 “如果不是陛下突然提前时间,我还能挑选更好的目标,可惜了…” 躲在大树上一遍又一遍擦拭着短刀的他忍不住感慨。 一直等到半夜十分,远方的小径传来了两人的低语声,虽然听的不太清晰,但是他立刻打起了精神。 眼看着月光下的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手中的刀也越握越紧。 一百步。 五十步。 十步… 他非常耐心地等到两只精灵都从树下经过,彻底进入一片视野盲区,这才一跃而下。 落地的声音迅速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就在两人要回头的瞬间,他急速奔向前,以魔力短暂地压制了两人的行动,对着最靠近自己的那只精灵的喉咙划去。 然而对面精灵的速度也很快,这必杀的一刀被他堪堪躲过,刀刃只是砍在了他举起来格挡的右手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痕迹。 吃痛下,精灵大喊了一声。 这一声,让他呆滞了。 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被云层遮蔽的月光恰到好处地洒在了大地上,照亮了面前精灵的脸部轮廓。 看着那副五官,那张脸,他的身子从头凉到了脚。 “伊索…” 7017k 102.不敢听,不敢记,不能说 “是你?”伊索看着眼前的人震惊了,“摩鲁,你可是五阶魔法师,为什么要袭击自己人,是谁指使你的。” 容貌形似哥布林的摩鲁用手中的短刀做出了回应,凛冽的杀机蕴含在这能斩断金石的一刀当中。 一只手出现在了摩鲁的视野当中,面对这个打算以手挡刀的傻子,摩鲁根本不去理会,常人的手面对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只会应声而断。 摩鲁在见到伊索的一瞬间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是谁,今天都得死! 事到如今,他根本没有退路,解释也是徒劳,唯有杀光现场的所有人,自己的主人才会保全自己。 王子死了事可通天,但是,当年小公主的事又怎么说? 查了那么久,到了最后不也是查错了方向? “都死吧!”摩鲁咬着牙,吐露出了阴冷的话语。 短刀于手臂想借,刀柄反弹来的巨力让摩鲁瞪大了眼睛。 摩鲁艰难握住刀柄,不至于脱手,他抬起头望向横在自己与伊索之间的那只“精灵”,赫然发现,她的翅膀已经掉落。 假发被摘掉,一双龙角露出。 “亚龙人!”摩鲁咬牙切齿。 知晓不可能通过隐藏实力过关的摩鲁浑身魔力涌动,左手雷电,右手火球,左右开弓,同时发射。 五阶魔法师的含怒一击,西格莉德不敢大意,立刻用双手护在身前。 被瞬息间抵达面门的电弧吓出一身冷汗的伊索惊讶地发现,自己没事。 给伊索当背后灵的雾妖如同他的替身一般幽幽地飘出,用身体内充足的魔力为他挡下了这危险的一击。 一击不成,摩鲁立刻将魔力灌入周遭的草木当中。 杂草疯长,树木枝叶愈发浓密,植物巨大的根系几个呼吸间便膨胀了数倍,这些粗壮的根系像是一根根触手,撕破大地,向着天空穿刺。 西格莉德与雾妖还没见过这种架势,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你们都要死!” 摩鲁大手一挥,几棵拔地而起的大树折下头顶的枝杈当做长矛高高举起。 雾妖和西格莉德连忙挡在伊索的身前。 眼看三人都要被逐渐活过来的树林淹没,狂风骤起。 已经要贯穿西格莉德的长矛被无形之刃切断,草木生长地“簌簌”声逐渐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身为魔法师的摩鲁感受到了什么,急忙将三棵活过来的大树呼喊到自己身前。 然而才刚刚活动起来的大树动作实在太慢,没等他们到位,无数的风刃便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摩鲁的手,脚,一瞬间多了十几道伤口,深可见骨。 三株大树还在摩鲁的指挥下进行着反抗,他们已经变得漆黑的树叶正在不断地洒落着剧毒粉尘。 然而,一团黑雾的出现了。 手持着七八个小红瓶的黑雾在活动的树林里四处移动,不一会,这片活过来的树林燃起了熊熊大火。 正在活动的草木,已经拔地而起的大树,纷纷成为了燃料。 没有哀嚎声,这些得到了魔力的草木在火焰缠身的瞬间恢复了原状,他们保持着惊悚且诡异的姿态,在满天火光中一点点化为灰烬。 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死死扼住喉咙,刺穿手掌的摩鲁于最后一刻被拖离了火场。 摩鲁葬身火海的愿望也落空了,他望着眼前的众人,发出渗人的怪笑声。 “真是老套的伎俩啊。” 希瑟蹲下身,看着已经被璐璐缇斯遏制住所有施法方式的摩鲁,讥笑道:“老套,你不还是上当了?” 路禹嘴巴又没闲着,他吃着西格莉德为自己留的几个果子,怜悯地看着插翅难飞的摩鲁。 老套? 计谋这种东西从没有什么老套不老套的,好用就行。 有些文学作品总是把计谋权谋什么的,设计得七饶八绕,好似不复杂就不足以证明一个人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整个计策光看一眼就让人忍不住赞叹想出这个的人机智过人。 可现实里的计谋根本没有那么花里胡哨,越复杂的计谋就越容易失败。 因为越复杂的计谋牵涉的人就越多,你无法保证每一个环节都能精准无误的执行,一旦某个环节出现偏差,就意味着整个计划全盘失败。 路禹的计谋很简单,我就赌你在返程前还想做点什么,然后诱骗你忍不住想要出手。 为此,希瑟的星辰“不小心”与精灵有了点小小的摩擦。 康沃尔亲王的出现属于计划外,不过他的责备让星辰骑士团的不作为更为合理。 有了这些 戏台子搭好,路线选择则由猫脸杀人魔来把关。 杀人选点专业无比的猫脸杀人魔迅速代入了凶手的身份,帮助路禹他们选定了此处,并直言不讳,业余选手一定选这里。 至于职业杀人犯该选哪,猫脸杀人魔拒绝回答。 为了不被摩鲁发现,他们就躲在远处的树林中,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摩鲁一出现在视野当中便被他们全程围观。 被算计得死死的摩鲁还不死心,想要调动魔力,却发现根本吸收不了魔力。 “这就是七阶魔法师的召唤物吗…哈哈哈。” “放弃挣扎吧摩鲁,给我一个答案。”伊索走到摩鲁身前,看着这个在宫廷里也算有名的魔法师如今凄惨的模样,沉声问道。 摩鲁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他用讥嘲地口吻回答道:“殿下,你也放弃吧,从我这里你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就算得到答案,那个答案也不是你想听,陛下想知道的…你正确的做法是立刻把我杀了,而不是继续询问下去。” “你想死,哪有这么简单的事!”一向温文尔雅的伊索动怒了,他大声呵斥道,“杀害同族,试图挑起两国的战火,还意图袭杀我,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会被森林之神所铭记,即便是死,你的尸骸也不配回归故土,埋葬于森林当中,回归众神的怀抱!” “你的父母,子女也会受到你的牵连!” 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话,摩鲁一边咳血,一边大笑,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伊索,却是不再说话。 人已经抓到,直接交给精灵王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伊索铁了心想要知道真相。 经过路禹的提醒,他十分害怕摩鲁交给精灵王之后,还没问出点什么,就莫名其妙的暴毙。 想要用话套出信息已经是不可能了,摩鲁完全就是闭目等死的状态。 想要拷问,可是现场似乎没有专业人士… 猫脸杀人魔举着手走上前:“不介意让我试试看吧。” 伊索把匕首递给猫脸杀人魔,同意了他的请求,但警告他人不能弄死,也不能伤得太重。 路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看到一位杀人魔去拷问另一个杀人魔这种画面。 趁着猫脸杀人魔拿着匕首给摩鲁开开眼的空挡,几人凑在一起,讨论如果没有问出任何信息,该怎么办。 “路禹。” 听闻限制摩鲁魔力的璐璐缇斯在喊自己,路禹应了一声。 “他只是帮人做事,没办法自行做决定,因此必然动用了通讯的魔法传递信息。” “鉴于这里的人对于七阶魔法师到底有何等程度的力量,且不同区域有不同种类的魔法,你完全可以谎称自己的国家有可以查询通讯魔法残留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 可就算要诈,也得有点信息才能开头啊。 路禹眼睛一亮,询问伊索:“今晚格朗陛下和精灵王陛下会谈,你们按计划送水果过去时,还有其他精灵在场吗?” “听人说,拉蒙娜皇后陪同我父亲一起,不过,她似乎是中途才过来的。” 路禹没有犹豫,来到猫脸杀人魔身边,示意他先停下手中的活。 “你肯定是死路一条了,袭杀皇子会让精灵王想起死去的小公主。” 见到摩鲁还在死扛,路禹继续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不如赌一手,自己死扛,你背后的人会帮忙照顾你的亲人。” “虽然我不知道小公主是谁杀得,但是,精灵王应该不介意把这件事扣在你头上,就像你打算给杀人魔扣帽子一样。” “袭杀王子,我算你没成功,所以你的家里人还有一线生机,你背后主使也能救济,可是杀害小公主这个罪名扣下来,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样?” 摩鲁眼神里闪过慌乱之色。 路禹平静地抛出了准备好的炸弹。 “所以,你打算为拉蒙娜皇后隐瞒多久?” 摩鲁浑身哆嗦,惊恐地看着路禹,说的话却还是在下意识遮掩:“你什么意思,打算把问题扩大,引发索雷森的动荡吗?” “你只是一个外乡人,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你又何必管那么多,索雷森动荡对你有什么好处!” 路禹揪住摩鲁的领子,隐藏在平静面容下的怒火喷涌而出。 “现在你和我说会引发这片大地的动荡,你以为你袭杀精灵,帮助别人引发战争的行为是什么?” “你只是想要趁机扩散罢了!” 路禹冷笑:“你对我所处的国度一无所知,你对七阶魔法师的力量更是毫无理解,你与拉蒙娜的通信有魔力残留,而我,恰好有办法还原。” 话一出口,原本还想死撑的摩鲁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既然你放弃了这个机会,还在期待拉蒙娜救自己的家人,而不是寄希望于精灵王仁慈,那你就等着看你的家人死在你面前吧。” “戴上头套,带走!” 看着西格莉德拿起黑色的头套罩向自己,摩鲁惊惶地大喊:“不,我有话要说。” “不,你没有,我想要的消息已经到手了。”路禹无情地打断了摩鲁的话。 身子被野蛮地在地上拖行,绝望的摩鲁叫嚷了起来。 “小公主的死与我无关啊!” 来不及说出更多,摩鲁便被路禹一棍子敲晕。 伊索惊讶地看着手持木棍的路禹:“为什么,我就要知道我的妹妹是怎么死的了,我要知道那个凶手!” 路禹叹了口气,也不顾自己如今的人设了,他轻轻搂住这个被爆炸性信息弄得无法冷静的少年。 “伊索,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情了,事实上,就连我们也知道得太多了。” “一国皇后杀害国王的子嗣,派人袭杀同族,打算再起战火…每一桩,每一件,都是你们王族的家丑。” “有些事,只能你的父亲去处理,也只能是你的父亲才能知晓…你知道又能如何,难道你要越过你的父亲动手吗?” 伊索紧咬着牙,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上,泪水在流淌。 “她是我的亲妹妹。” “她很善良…” “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禹无法回答,也不想去深思这其中的纠葛。 他让雾妖安慰伊索,然后走到了希瑟身边。 “我们都听到了不该听的事情,我倒是无所谓,我终究会离开这片土地。” “如果希瑟你想要把这件事告知你们的陛下,然后从中牟利,那我劝你还是想清楚。索雷森有的野心家,你们格朗也有,你想要从中牟利,想要煽风点火,很可能会把火焰烧到自己身上。” “如果你真的热爱自己的国家,最好把刚才听到的话全部忘记…这个国家在战争中死去的那些人,会感谢你的。” 希瑟郑重其事地发誓,自己将严格保守这个秘密,如果违背誓言,魔法众生不得寸进。 猫脸杀人魔一晚上就像做了过山车,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参加到如此大事件当中,而且还听闻了如此惊天秘闻… 看见路禹望向自己,猫脸杀人魔也郑重地起誓。 “你起誓做什么,你只是只小猫咪罢了,你觉得你说的事,有多少人会信?” 猫脸杀人魔尴尬地干笑着,被路禹这么说,他一点脾气也生不起来。 被雾妖和西格莉德轮番安慰,情绪失控的伊索终于缓了过来。 他深呼吸,问:“路禹爵士是怎么猜到,这件事和拉蒙娜有关的,七阶魔法师真的能随便解读别人的魔法传讯吗?” 连敬语都没用,看得出伊索对于皇后的恨意已经到达了顶峰。 “因为我也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伊索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要决定做某些有风险的决策时,我会力求每个细节的信息都是透明的,方便自己进行判断。” “这种情况下,我总会亲自到现场去查看情况。” 路禹笑着说:“我和拉蒙娜的应对方式,其实很像,所以我能懂她的想法。” 7017k 103.心情不好时候就得吃点好的 天一亮,路禹与伊索将摩鲁押给了精灵王。 精灵王屏退侍从,独自询问摩鲁。 路禹与伊索虽都在庭院里等候,但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他们大致能猜到一些。 已经知晓自己难逃一死的摩鲁,听了之前路禹说的话后,定然不再隐瞒,而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将家人的命运赌在了精灵王的仁慈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忙碌了一夜的众人在格朗侍者那里拿到了热腾腾的早餐,边吃边等结果。 听闻凶手被抓,精灵王身边的亲卫也都在窸窸窣窣地讨论着。 “来人!” 精灵王的呼喊声刚一响起,几名身手不凡的精灵法师便破门而入,生怕迟了半秒。 然而进入室内的精灵法师却发现,精灵王无事,摩鲁却已经是没了气息。 “摩鲁忽然暴起,抢夺我的佩剑,自尽了。” 路禹对于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虽然精灵王的话漏洞很明显,但是谁又敢去多嘴呢? 精灵王向提供帮助的路禹表达了谢意后便关门谢客了,对外说法是因为受到惊吓,身体有些不适。 虽然精灵王身体不适,但是并没有影响精灵的返程。 因为要跟随精灵王的队伍前往索雷森,因此路禹离开的前一夜去了一趟星辰骑士团。 等待希瑟期间,路禹见到了那个被猫脸杀人魔用一袋子熟食雇佣来送信的男孩。 男孩先是跟在星辰的厨师身边忙前忙活,而后又抢着帮忙打扫卫生。 希瑟出来后,发现路禹在看着男孩,笑着说:“我们打算把他培养成星辰的预备役。” “哦?” “他家里以前也是贵族,不过嘛,得罪了一些人,因此沦落到需要乞讨的地步。” 路禹想起了星辰收人的规矩:只收普通人。 “路禹爵士今天来应该不是为了和我聊聊魔法,谈谈心吧,先说好,我们星辰的饭可没风羽那这么好吃,你会失望的。” 路禹捂额:“在你心里,我真的有这么馋嘴吗?” 不仅希瑟点了头,聊天室里,璐璐缇斯也大声地说“没错”。 “在我看来,哪怕哪天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路禹爵士也会悠哉悠哉地架上一口锅,从容不迫地烹调料理。”希瑟说。 璐璐缇斯则是吐槽道:“你吃东西挑剔的程度估计能让王公贵族汗颜。” 太夸张了,路禹感觉自己在吃这点上完全没这两人说的那么离谱。 “说正事,我来就是想和你跟赫斯特道个别,顺便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置猫脸杀人魔。” 希瑟叹了口气:“我也正在为这件事苦恼呢。” 交出去,不合适。 杀了他… 希瑟也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生起处死他的念头后,内心深处浮现出的别扭与矛盾感是从何而来。 看希瑟这么纠结,路禹觉得,猫脸杀人魔大概率不会被丢出去,给那些做黑色交易的人当垃圾筐使用了。 “虽然不知道索雷森那边能不能找到返回你家乡的信息,但是我还是提前祝福你好了。” 希瑟友好地与路禹握了握手,顺便送了路禹几份卷轴。 “虽然知道七阶魔法师可能看不上我这个,但是你毕竟是召唤师,比不上我这个专精风魔法的人。两份加速卷轴,一份速发的风刃魔法,还有一份风盾屏障。” 希瑟也是有心了,提供的卷轴都是弥补召唤师弱点的。 “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了,你在格朗这段时间真的帮了我们星辰不少忙。” “去到索雷森那边还是多注意一下拉蒙娜吧,我看精灵王到现在都没有处置她的念头,也不知道精灵王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王的心思总是很难猜的,就好比格朗五世。 人人都知道他的孝顺儿子们为了当储君明争暗斗,整个格朗帝国都城都因为他们开始了站队。 人人都知道康沃尔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家伙,虽然他拉拢了不少人,但是只有数量没有质量。 康沃尔甚至连帝国骑士团这个由皇帝亲自管理的机构都染指了,路禹不信一个稳坐皇位的人能察觉不到自己儿子的这些小动作。 是年老昏聩,还是对儿子仍抱有期待,路禹也说不清楚。 对于希瑟,路禹也送上了祝福。 “但愿你们的陛下不是年老昏聩,但愿最后上台的不是康沃尔,不然我觉得你们星辰,够呛。” 一个打心底里觉得底层人不配与贵族呼吸同一片蓝天下空气的人,他要是当了皇帝,那对这片土地上的民众一定是灾难。 索雷森的精灵们从驻地启程,即将返回自己的国家。 这场耗时近半个月的会晤重新奠定了两个国家合作的基础,同时也让两边再一次了解了对方。 离别之际,不少格朗帝国的民众自发地采摘树木的嫩枝,在索雷森精灵返程的必经之路上,抛给精灵们。 如果不是护卫的骑士团成员害怕精灵被害的事情重演,双方或许能面对面,进一步完成这一象征和平的礼物交换仪式。 坐在马车上的路禹望着这一幕,想起了那天在宫廷晚宴上看到的场景。 看着精灵们捡起嫩枝后脸上挂着的笑容,再看看不远处兴奋的格朗民众,路禹觉得这幅景象,足以宽慰那些已经看不见和平到来的魂灵。 “精灵王啊,你也看得到吧,作为王,你就没有一点担当吗?” 因为精灵王身体不适,因此他拒绝任何人与他同乘,就连拉蒙娜也不例外。 拉蒙娜坐在奢华的马车里,望着前方的帘布,眼神里的情绪不停变幻。 “他知道了?” “不,他应该还没知道,摩鲁受我恩惠很多,为了他的家里人,他不会背叛我…” “抢夺他的佩剑自杀…摩鲁那时候没被拘束魔力吗?又或者是他挣脱开了?” “那意思是,他的确没察觉对吧?” 拉蒙娜握着酒杯的手已经出了汗,脑海里来回的自我拉扯让她十分烦躁。 自从摩鲁死后,精灵王就病了,对外说是惊吓,就连拉蒙娜也没法探视。 无法与王接触,她就没法确认王的心思,这让她的不安无法消退。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那个莫名其妙的七阶魔法师身上,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摩鲁即便被伊索发现,也能杀光所有人,全身而退。 可是拉蒙娜除了恼恨路禹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路禹的实力太强了,如今又要带队去沉默山脉解决困扰索雷森多年的难题,她就是想对付路禹,也是有心无力。 事物脱离掌控的感觉很不好,毫无安全感的拉蒙娜只能喝酒,压制内心的不安。 有骑士团的护送,沿途畅通无阻,加上拉车的魔物体力不错,只四天时间,特使队伍便到达了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的交界地带。 路禹细细观察了一番这座边城的外墙。 没有弓箭的痕迹,没有魔法轰炸过的裂纹,上面蜿蜒的纹路密密麻麻地交错,像是有千百只节肢动物在上面爬行过。 精灵那能活过来的森林曾经爬上了这处高墙,路禹甚至能想象那些粗壮的藤蔓快速生长,如同菌毯一般腐蚀周遭的画面。 路禹的啧啧称奇迎来了璐璐缇斯的炫耀。 “能被植被侵蚀成这样,只能说明格朗帝国的守军不会放火,换我来这里,再多的藤蔓,也只是燃料。” 纵火大师璐璐缇斯对格朗帝国守军素质感到遗憾。 一路疾行,整个车队都没怎么休息过,因此特使团选择在这里稍微休整,明天再加把劲,一口气进入索雷森。 嘴巴实在馋得厉害的路禹让西格莉德进城买一只羊回来,并且特意叮嘱她。 “所有的内脏都要带回来,不准丢。” “还有还有,肠子让摊主多洗几遍,我怕吃出馅…什么,不愿意洗,那就换一家啊,谁热心买谁的。” 璐璐缇斯成为魔法师之后跟普通人的生活脱节了,她一直说自己是个普通人的女儿,但是她的一些言行和举止一点也不普通,如果不是碰上路禹整天调侃她,她根本意识不到。 刚跟路禹碰上时,璐璐缇斯是坚决不能接受什么牛头羊头内脏之类的食材的,当时让她搬运牛头,她都假装忘记搬,希望打消路禹吃牛头的想法。 经过路禹孜孜不倦地矫正,璐璐缇斯成功在吃这方面跟普通人对齐了。 不吃内脏,那都是魔法师,贵族这些上层人士的臭毛病,真要是连口吃的都没有的平民,还什么内脏,哪怕发霉的食物他们都能瞪着一双发绿的眼睛扑上去大口撕咬。 这不,璐璐缇斯听到路禹要买一只羊,第一反应是:“你要吃烤羊肉?” 听到路禹要内脏,璐璐缇斯又问:“羊肠好吃吗?” 这味道就对了嘛。 不要因为食材长得有些奇怪,就下意识抗拒他,这样会错过不少美味的。 被精灵养大的西格莉德跟精灵们混得很开,因为熟悉精灵的一些习惯,因此她总能在索雷森那边得到一些好吃的。 几个精灵热情地邀请西格莉德一起进食,并且表示这可是专门为精灵王做饭的大厨亲自下厨。 西格莉德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段时间自家主人都没有亲自动手下过厨,这次买了一头羊,直觉告诉她,还是跟在两位主人身边能吃到更好的。 饭点十分,心情郁闷的伊索坐在草地上,叼着一根青草,呆呆地望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 几个妹妹叽叽喳喳地在一旁玩闹,看到伊索一连几天都是这样,纷纷跑了过来,推着他坐起来,询问他到底有什么心事。 因为失去过亲妹妹的缘故,伊索对于每一个妹妹都很温柔,看到她们都在关心自己,连忙换上了一副笑脸,谎称自己有些不喜欢坐在马车里,因此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说话间,伊索肚子响了起来。 知道自己哥哥最近和路禹走动很多,有人一拍手,提醒道:“哥哥,我看到路禹爵士亲自下厨了。” “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不仅如此,他的仆人竟然坐在一边等着吃,也不帮忙,这也太怪了。” “还有这么骄纵的仆人吗?” 伊索怜爱地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向他们解释:“别乱说,这不是什么骄纵,这就是他的习惯。” “哥,带我们去看看吧,之前你不在,我们都不敢靠近他,他家那两团雾气看着好吓人。” 被一众妹妹推着,伊索无奈地领着他们来到了路禹的营地附近。 篝火上的两个铁锅扑通扑通地冒着泡,盖子啪嗒啪嗒地响着。 路禹拿着西格莉德用来防身的匕首熟练地切着炖煮好的羊杂,加上些许胡椒,再放上一点原汤,一碗简易的羊杂汤就好了。 可惜这里买不到辣油,也找不到香菜,不然这味道应该能绝杀。 伊索已经不是第一次好奇于路禹的召唤物竟然在进食了。 黑雾的四只触手捧着碗,一只触手使用汤勺,熟练得让人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召唤物。 伊索看见璐璐缇斯喝羊杂汤,很自然地问了一句雾妖。 “你不吃吗?” 这就是典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变成一个大碗在路禹身边左晃晃,右晃晃的雾妖秒变身一头猛虎,对着伊索大声地咆哮。 “抱歉…我的错。”迅速反应过来的伊索连连道歉。 “行了行了,垫个肚子就好了,等下的烤羊肉你还吃不吃了。”路禹一边处理羊杂一边提醒璐璐缇斯。 “能不能再喝半碗?”璐璐缇斯心虚地用触手把碗递向路禹。 “不行,赶紧去替西格莉德的班,她烤羊肉我不太放心。” “哦吼,意思是我烤你就很放心吗?”璐璐缇斯洋洋得意,只觉得这是路禹相信她的烧烤技术。 路禹点了点头:“你触手这么多,翻转羊肉串和烤羊排更方便,火候照顾得更好。” 伊索看着路禹在忙,也不好插嘴,反倒是自己的妹妹们看什么都新鲜,绕着路禹转个不停。 “给我也来一碗。” 眼看自己的妹妹连敬语都没用,一副像是要指挥路禹做事的口吻,伊索连忙扯住了她。 “伊娜!” 小伊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对,担忧地抬头望着路禹。 谁知路禹一点也不生气,而是给她装了满满一碗。 看着伊娜捧着小碗到一边落座,路禹这才笑着说:“我又不会把你的妹妹吃了,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想起之前路禹与自己相处时的样子,伊索深深地叹了口气,倾诉道。 “我很烦躁…” 路禹想也没想,给伊索也装了一碗。 “吃吧,心情不好时候,就该吃点好的,这样会觉得舒服一些。” 7017k 104.沉默山脉 伊索也不问是什么,一连吃了三碗,打着饱嗝的他这才停下来。 伊索的妹妹们倒是比较矜持,只吃了一碗就纷纷停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路禹忙活。 看见路禹用来装食材的盆,好奇之下,有人打开看了一眼。 “啊!!!” 很熟悉的尖叫声,以前宿舍里蟑螂冒头时,舍友也是这个反应。 伊索疑惑地上前,打开盖子看了一眼。 看着伊索煞白的脸,路禹对他点了点头:“没错,你刚才吃的就是这些。” 伊索表情一下子就扭曲了。 “这能吃?” “这话说的,你刚吃了三大碗。只要会处理,这都是好东西。”路禹说着就倒起了苦水,“买回来之后我还是不放心,每一样都亲自用盐搓洗了一遍,用醋又泡了一遍,烹煮时候又放了不少葱姜还有酒去腥。” “你可别吐啊,我辛苦捣鼓这么久,吐出来我就翻脸。” 伊索面有难色,艰难地说:“我尽量。” 伊索的妹妹伊娜把碗舔了个精光,看见自己的一种姐妹脸色苍白,好奇地问:“你们都不吃嘛?” 好心的姐姐一把拉住她,告诉她食材是什么。 伊娜眼睛瞪得老大,然后… “我还要一碗。” 伊索看着伊娜流着口水等着路禹给她上菜,忽然怀疑两人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 路禹向璐璐缇斯要了一串羊肉,坐到伊索身边。 “怎么样,心情好些了吗?” “和你说的一样,吃饱了之后确实开心了不少。” 尽管伊索不太能接受如此超前的食材,但是品尝时那发自内心的喜悦确实驱散了他心底里的郁气。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伊索一直跑来路禹这边蹭饭,同行的还有妹妹伊娜。 至于伊索的其他妹妹们,她们倒是很想过来,但是因为第一次蹭饭时食材的冲击力太强,导致他们现在看路禹用来装食材的小盆都充满了畏惧。 精灵王一路上都在养病,直到到达索雷森的王都这才宣布病愈。 索雷森的王都被森林环绕,结构却与人类的都市并无不同。 路禹以为精灵们都会住在树上,要么也是住在树林里,可是索雷森的精灵们分明使用了土元素和草元素两种森林里的最常见的元素,构筑起了自己的建筑。 “住在树上也是人类对精灵最刻板的印象了,精灵对于更好的居住环境也是有需求的。”伊索笑着说。 归来的精灵王得到了王都精灵的热情欢迎,彻底奠定停战,并且重新与格朗帝国缔结盟约,消弭战争威胁,这些都是普通精灵最想看到的。 来到精灵王宫时,迎接精灵王的人换了一批。 在他离开索雷森期间管理国家的大臣迫不及待地想要汇报工作。 听伊索说,暂时管理国家的那群人身份很杂,各种派系都有,看他们如今一个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可以想象这群人在精灵王不在时候起了多少争执。 “那群穿着绿色金丝边长袍的人是?”路禹问。 “哦,那是得知您的身份,并且知晓你要前往沉默山脉后赶来求见的圣所精灵,也就是格朗帝国的宫廷魔法师们。” 许久不露面的精灵王下车之后先是来到了路禹身边。 “所有关于沉默山脉的书籍都已经备齐了,这些圣所里的精灵对于历史还算精通,如果有需要对照的资料,只要询问他们即可。” “待会会有专门的侍者为你们提供服务,你们所有的需求他们都会尽量满足,包括准备沉默山脉所需的物品。”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因此无法继续陪同,请您见谅。” 得到路禹的回应后,精灵王一头扎进了正在吵嚷的大臣们中,领着他们往宫殿内走去。 看见精灵王离开,等待已久的圣所精灵终于可以靠上前了。 圣所精灵的代表是有着绿色长发,哥布林脸型的男性。 “路禹爵士,请允许我们对您表达谢意。” 话还没说,这群圣所精灵就以人类的利益对着路禹行礼了。 “沉默山脉所有文献已经整理完毕,圣所内所有的精灵都将全力配合您。” 要不是伊索告知,路禹还真的不敢想这是一位六阶的魔法师在和自己说话。 不过很快路禹就知道这位叫做摩尔的精灵为何如此谦恭了。 “摩尔的儿子是个天赋十分不错的家伙,但是因为被沉默山脉里的魔物伤到之后,直至今日都无法与人沟通,语言被扭曲也导致了他无法使用那些需要由语言构筑而成的仪式魔法…” 伊索本人不太喜欢老摩尔,因为这人做事的目的性太强,有求于人时把姿态放的很低,但是当你对他没有价值之后,他恨不得一脚踹飞你。 老摩尔自己就是六阶魔法师,他曾经也认为这个诅咒不过是疥癣之疾,因此在最开始魔物伤人时完全没有重视。 直到他的儿子被沉默山脉的魔物们教做人,再也说不一句完整的话,老摩尔这才慌忙想要补救。 这些年老摩尔遍寻古籍,寻找方法,自己也尝试炼制了不少药剂,但是无一能祛除小摩尔身上的诅咒。 眼见别人的诅咒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而自己儿子身上的诅咒一直存在,且毫无减弱的痕迹,老摩尔焦急不已。 看见路禹一到精灵的藏书馆就开始翻阅沉默山脉的书籍,老摩尔寸步不离,殷勤无比。 然而路禹并不喜欢这种殷勤,看着老摩尔在自己面前实在晃眼,他礼貌地请所有圣所的精灵离场,如果自己有需要会找他们的。 老摩尔赶着所有精灵离开,自己却像跟电线杆一样杵在路禹的视线范围内。 “你也走。” “我能…” “走!” 路禹加重了语气,老摩尔这才尴尬地退出了藏书馆。 因为之前有让精灵把有关沉默山脉的文献根据年代排序,因此路禹跟璐璐缇斯就从最早的记载开始翻阅,西格莉德则是帮助两人做笔记。 沉默山脉最初的异常发生于七百年前,当时的魔法师发现沉默山脉对魔力有极强的限制效果,以至于魔法师进入这片区域很难使用魔力。 随着时间推移,沉默山脉深处魔力愈发稀缺,那个年代的冒险者都不敢过于深入山脉深处,也没有人知道山脉的中心位置到底存在着什么。 看着诸多关于七百年前沉默山脉的描述,路禹反复翻阅了一会,提出了一个问题。 “沉默山脉之前的名字是什么,那里有人居住吗?” 路禹瞄见了不远处正在工作的藏书馆精灵,他宁愿询问这里工作的精灵,也不想和圣所精灵们接触。 天知道那个叫做摩尔的烦人精灵会做什么。 “哦,这个我倒是知道。”一旁翻阅资料当做温习历史的伊索说话了。 “沉默山脉此前属于梅尔公爵领地,但是因为他的领地太大,因此这片贫瘠的地方他始终没有派人去发展,所以是没有正式名称的。” “当时的确是有一些依附于精灵的其他种族亚人居住在沉默山脉边缘区域,貌似还有些身体有些残缺的精灵因为不被族人接纳,因此逃难到了那里。” “逃难?” 伊索点头:“七百多年前的索雷森人认为精灵的身体有缺陷是很丢人的事情,上层的精灵如果诞下残疾的子嗣,是会被同族鄙夷的,认为他们可能是冒犯了森林之神或是地母,因此受到了神的谴责。” “不过近些年这种风气逐渐消失了,我父亲上位之后竭力扭转了贵族对于残疾精灵的迫害。” 路禹思索片刻:“那这些精灵在沉默山脉出现异常之后还居住在那里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看过的文献里似乎没记载那么详细,但是我个人觉得是没有了,因为那些魔物战斗欲望极强,如果你处在沉默山脉区域内,一定是会遭到他们攻击的。” 继续翻阅资料,有关沉默山脉的记载路禹越看表情越凝重。 六阶武者一共派出去过两波,第一波武者携带的装备精良,通讯的卷轴充足,从进入沉默山脉之后就一直与位于边缘的同伴联络。 实力超强的他们接连击退了好几波魔物的袭击,直到深入沉默山脉的第四天下午,通讯卷轴传来的讯息出现了杂音,卷轴那头的声音嘈杂不已。 文献里有关的记载如下。 “我能听见他们在战斗的声音,金属武器劈砍发出的声音,队员们发力时的大声呼喝,以及怪物渗人的咆哮声。” “站在沉默山脉边缘的我看见浓雾弥漫四周,于是大声地呼喊,请求他们告知现场发生了什么,一连几次之后,那边响起了更多的声音。” “那是同伴受伤的哀嚎,其中夹杂着怨毒的咒骂,密集得让整个营地里的伙伴头皮发麻。” “终于有人回应了我们的呼喊,不过那不是水晶级领队的声音,而是一个队伍里的黄金级的武者。” “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他说的每句话都意义不明。” “暗紫色的巨人倒映着我们每个人的身影。” “我像是看到了这世界上最美妙的景色,眼睛里只剩下了绚烂的光流。” “我能听到它在旋转的声音,哦不,这是另一个它。” “我无法呼吸了,这里有魔力,好多,好多的魔力。” “好温暖,光在这里无处不在,哈哈哈哈哈!” “好痛,不,好舒服…” 路禹阅读着这份文档,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了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位黄金级的武者,在临死前似乎完全无法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极大的危机当中。 高喊完痛苦,下一秒就说舒服,路禹不觉得这是他有特殊的癖好,结合之前他说的绚烂光流,路禹很怀疑这位武者是否在被某种攻击命中后就陷入了致幻模式。 如果不是致幻模式,那他就只能是看到了过于骇人的东西,精神崩溃了。 璐璐缇斯同样震惊,身为七阶魔法师的她从这份文件里读出了一种压迫感。 整理了一下情绪,又把看过的资料总结了一下,路禹脑海里有了一个猜想。 带着这个猜想,他翻开了第二次水晶级武者进入沉默山脉深处的档案。 比起上次地形不明,需要走走停停的队伍,第二只探索队是急行军,他们只花了两天就到达了当年第一只队伍全军覆没的位置。 不过第二只队伍的遭遇比第一只要好上不少,这次魔物没有那么好斗了,也不会见到他们就冲上来悍不畏死的进攻。 除了有时候踏进魔物的巢穴范围遭遇袭击,第二只小队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根据资料显示,第二只小队在第四天时已经进入了沉默山脉从未有人探索过的区域,只要再走一日左右就能进入中心区。 训练有素的武者小队安营扎寨,分配值夜,布置陷阱,每项工作都安排得让人挑不出毛病,也正是因为这样,第二只小队才能在午夜危机到来时将信息传到沉默山脉之外。 “黑暗中耀眼的紫光照亮了整个营地,太亮了,实在太亮了,我们睁不开眼睛。” “我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火焰灼烧过,所有的同伴都在流眼泪。” “大地在颤动,有非常巨大的东西在靠近,可我们丢出的磷光粉尘却照不出任何东西,四周漆黑一片,我们甚至找不到那个巨物的轮廓。” “不对,那里刚才还没有东西的,他怎么出现的!森林之神在上,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弓弩射击,不能让他靠近!” “这股魔力是从哪来的,我们身处沉默山脉腹地边缘,这不该有魔力的。” “这是…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报告长老,我们在与西索尔的第一小队作战,重复一遍,我们在跟第一小队作战。” “地面下有东西在破土而出…” “他们有的没有手,有人没有眼睛,有人没有脚…我能看到他们嘴巴里的蛆虫在蠕动…这怎么可能,他们为什么能向我们使用魔法。” “长老,这些家伙有一千双手!” “跑啊!” 105.开荒准备 根据璐璐缇斯提供的清单,西格莉德找到了圣所的精灵。 终于等到路禹有所要求的摩尔只一眼就断定,路禹的这份清单专门应对幻觉。 “清单记录下来,立刻把他们要的素材找来。” 老摩尔对于沉默山脉的态度并不像常人所想那样深恶痛绝。 通过自己孩子所中的诅咒,他看到了以他的层次都无法理解的魔法。 如果不是因此前两次水晶级武者带队都全军覆没,他早就想进言精灵王,再派小队深入。 精灵圣所中的一些人,连同精灵长老们都觉得沉默山脉蕴含着常人无法想象,只要获得便能窥探到高阶魔法的秘密。 路禹进入沉默山脉的准备,他们会全部记下,然后在合适的时机派出人手,获得那个他们苦求不得的答案。 路禹早有预感到沉默山脉的不简单,也从圣所精灵的殷勤嗅出了异样。 一个六阶魔法师因为孩子低声下气可以解释得通,一群圣所精灵都一个表现就不寻常了。 在翻阅沉默山脉的档案之后,他也猜到了这群精灵想做什么。 虽然早与精灵王协议过,自己进入时只会带着西格莉德他们,不需要精灵的人手。 可如果精灵自己组队,不跟随自己,独自探索沉默山脉,那又怎么说? 沉默山脉说到底在索雷森的地盘,路禹是没办法阻止他们行动的。 不过路禹这次没有给璐璐缇斯的药剂清单加料,他很实诚地给了这群精灵正确的清单。 因为他很确定,沉默山脉里的东西远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通过信息整理,路禹发现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全灭前的通讯都到了“光”。 第一小队说自己看到了绚烂的光流。 第二小队在遇袭前被耀眼的紫光照射过,眼睛有明显的灼烧感。 考虑到这群人在之后还能正常对战,可以确定他们并没有被弄瞎,而是被强光照射后眼睛不适。 西格莉德听着璐璐缇斯和路禹讨论,写下了值得注意一个问题。 “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强光?” 紧接着就是两个小队都有提到过的“巨物”。 第一小队说自己看到了一个暗紫色的巨人倒映出他们每个人的身姿。 这个描述十分诡异,璐璐缇斯也算是博览群书了,暗紫色的巨人可能是诞生的矿脉颜色就是暗紫色,但是能倒映出人的模样…难不成这个巨人是一面镜子? 第二个小队面对的巨物没有详细描述,只知道这个巨物以不可思议方式移动过。 第三个问题就是魔力。 沉默山脉之所以得名,便是这个地方魔力稀缺,越靠近山脉中心区域,精通魔法的魔法师能感受到的压迫感就越强。 可是两个小队竟然都说自己被对手以魔法袭击,而且说这里四处都是魔力。 在写完第三个问题之后,西格莉德已经提前写好了最后一个疑问,抬起头,望向璐璐缇斯。 “这世界上,真的有能让死者复活的魔法吗?” 璐璐缇斯啧了一声:“如果真的有能让死者复活的魔法,那么现在高阶魔法师躲避死亡的方法就不会是研究怎么更换‘新躯体’了。” “让死者复活,这种魔法迄今为止未曾出现过,哪怕在设想当中,它也是十阶魔法。” “之前霍古也说了,十阶之后仍有位阶,所以我很怀疑,让死者复活这样的力量究竟是不是魔法师能掌握的。” 路禹摸着下巴嘀咕:“也许最后时刻,他们看到的并不是死者,而是幻觉?” “也不排除有什么东西能操作死尸,但是我对于尸体能在那个地方保留长达数百年不腐烂有着一定的怀疑。”璐璐缇斯没有否定路禹的猜测。 说到魔法,璐璐缇斯总是精神满满。 一路上说是与路禹同舟共济,但是更多时候她只是在承担百科全书的作用。 真出了事,还得看路禹发挥。 真看实战,西格莉德都比她能打。 自己目前最大的作用似乎就是当个超强的护盾保证路禹的安全。 一个七阶魔法师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没事站在同伴的肩膀上打盹,再闲着没事就跟同伴玩斗地主… 因此在能帮上路禹忙的时候,璐璐缇斯总是很积极。 “这次我们有雾妖帮忙,应该能带多一些药剂进去。”路禹开始了战备讨论。 伊索一看这架势就微笑着告辞,说等到开饭自己再过来。 临走时,伊索还带走了仍在给图书分类的两位管理员。 眼看伊索清场,西格莉德也就畅所欲言起来了。 “反正不花我们的钱,我们多问他们要些难收集的素材,做一些更好的药剂,即便在沉默山脉用不上,我们之后也能继续用啊。” 经历长期旅行,西格莉德已经没了在亚斯那会的呆萌样,完全就是精明的小管家。 “我赞同,璐璐缇斯你挑几个泛用性强的药剂报个清单,多加些料,让圣所精灵帮我们去忙活。” 谈话期间一直在书本和橙子之间来回变身的雾妖难得地插话了。 “璐璐,你也可以趁机尝试炼制我的变形药剂!” 说着,雾妖就变成了另一个璐璐缇斯,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模仿出来的触手来回晃动,让人看着头晕。 自从跟随路禹旅行以来,雾妖就备受煎熬,不过这倒不是路禹小队对她不好,而是食物闹的。 以前跟霍古生活在一起,自己吸魔核算是改善生活,身为魔力凝聚而成的生命,只要有魔力她就不会感到饥饿。 而霍古进食让围观的雾妖完全没有食欲可言,因此她对于美味的食物压根就没个概念。 所谓没见过光,我本可忍受黑暗便是如此。 路禹这一路上变着法地做好吃的给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吃,她硬是只能围观… “炼,都可以炼,只要有素材我这就帮你,等着,我这就写清单。” 璐璐缇斯也觉得这羊毛不薅白不薅,处理沉默山脉这个大麻烦,他们多多少少得拿一点佣金吧。 看到圣所精灵如获至宝地接过璐璐缇斯的清单,路禹由衷地希望他们多进行一些脑力运动,试着通过排列组合搞清楚他们在干什么。 找到蹲在门外看书的管理员,路禹问:“有关于沉默山脉里那些残缺的精灵,有没有什么记载?” 管理员翻找了许久,又问了好些人,这才找到了几本记录了这些精灵在沉默山脉附近见闻的杂记。 有用的信息不多,但是路禹还是找到了一些值得注意的地方。 这些精灵之所以前往沉默山脉也不是因为那是什么风水宝地,自愿前往。 而是因为梅尔公爵,以及周边的几位爵士,他们都将领地内的残疾精灵都驱赶到了那里。 对外说是让他们远离骚扰,以开拓荒地换取族人的尊重。 实际上就是流放。 久而久之,往沉默山脉丢残疾精灵就成了共识。 沉默山脉的环境对于精灵而言极为恶劣,这里的魔物基本娱乐项目就是捕猎,而且胃口极好,不挑食,于是精灵的小身板也在他们的食谱上。 残疾精灵自诞生下来就极少有能系统学习魔法以及防身术的,冷不防流放到这等蛮荒的地方,能死得不痛苦都是神明怜悯。 为求生存,这些精灵团结在了一起。 不论出身,不论长幼,互帮互助,卑微地蜷缩在几个山洞里苟活着。 根据后续的记载,早期被流放进沉默山脉的精灵无一幸免。 反倒是后续被流放的精灵赶上了精灵王登基,扭转风气的好时候。 他们得以在沉默山脉外围安家,并且被精灵王允许设立佣兵工会,招募实力出色的人帮助防御。 之所以不派军队,路禹问过伊索了,也是碍于那是梅尔公爵的地盘,精灵王不便于直接插手,只能以这种方式帮助他们。 在沉默山脉的魔物袭击周边城镇的那段时间,精灵王还趁机将领地影响力下降的梅尔公爵的地盘分给了这群残疾的精灵,让他们有了新的栖身之所。 见路禹看了半天有关残疾精灵的信息,璐璐缇斯纳闷道:“你看这些做什么,沉默山脉的问题应该是跟萨耶尔有关系吧?” 路禹合上充满血与泪的典籍,心情还未平复,听见璐璐缇斯这么说,他茫然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说。 “直觉而已,没事了。” 超越时代的天才萨耶尔·卢卡米亚是人类,不是精灵。 在沉默山脉出现异象的七百年前,萨耶尔才刚刚出生不久,因此这应该与他无关。 可是一百多年前,沉默山脉的魔物体内那能污染语言能力的诅咒确是萨耶尔的手笔。 这时萨耶尔已经死了快五百年了。 两次时间都对不上,这让路禹颇为困惑。 如果萨耶尔真的来过沉默山脉,那又是为什么要来,他在沉默山脉里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这片土地逐渐变得凶戾。 太多的谜题萦绕于路禹的脑海,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这个已经让索雷森感觉到不安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全神贯注为沉默山脉之行做准备的路禹一行人几乎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居所。 西格莉德抱着书继续啃,寄希望于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得到了材料的璐璐缇斯在房间里不断地捣鼓药剂,因为她现在已经有了三阶的实力,因此炼制出的药剂相比之前更加稳定,不会出现大量废品。 至于路禹,他在不断地把进入沉默山脉后的行动计划完善。 跟在亚斯时与哥布林对战不同,这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 水晶级武者,堪比六阶魔法师的人进到沉默山脉也是送菜,这次行动危险度数拉满。 但…他们必须去。 璐璐缇斯的封印,超越时代的九阶魔法师留下的秘密,都吸引着路禹一行人去探索。 沉默山脉并不会使得召唤物失效,但随着深入,压制效果增强,路禹将会无法恢复魔力。 一旦在这过程中召唤物被消灭,需要提前支付代价,那么体内魔力稀缺的路禹就可能会出大事。 因此路禹在试探世界意识的召唤物清单上选中了一个,并且决定带上一枚比魔核储存魔力更多的水晶,以备不时之需。 这期间路禹通过伊索得知,圣所的精灵们几乎天天都聚在一起研究璐璐缇斯的炼药清单。 如果不是路禹所居住的地方靠近王宫,他们甚至想要偷窥一下炼药的过程。 研究好啊,使劲研究! 那么多素材,排列组合完估计你圣所精灵先被那群德高望重的高阶魔法师警告了。 每天璐璐缇斯废弃的药渣,失败的药剂都会被雾妖和西格莉德在庭院里用毁尸灭迹专用的磷粉烧一遍,烧之前甚至还会掺一点“料”,即便被这群圣所精灵捡垃圾,也只能依稀辨认出零星的一部分。 看着房间里成功炼制的药剂越来越多,路禹居然有一种丰收的喜悦。 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路禹去了一趟王宫,见到了刚刚处理完政务,一脸疲惫的精灵王。 精灵王见到路禹到访满脸歉意。 “抱歉,离开太久,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没能亲自陪同。” 路禹倒不觉得有什么,而是告知精灵王,自己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只要药剂炼制收尾,就可以启程了。 听到这个消息,精灵王激动地站了起来,兴奋地踱步,但是随即他却面露尴尬。 欲言又止好一会之后,精灵王这才说:“路禹爵士见谅,之前您和我说过,不希望有人陪同进入沉默山脉这一点,我可能没法继续保证了。” “圣所那边自己组织了人,并且找了不少佣兵,打算进行第三次探索。他们的探索得到了圣所,长老们的同意,即便我是国王,我也无法阻止他们这次行动,毕竟沉默山脉就在那里…” “我唯一能保证的就是,不让他们跟在你身后,纠缠你。” 路禹笑着喝了口茶水,谢过了精灵王的好意。 走出王宫时,他嘴角上扬。 回首王宫,他喃喃道:“能阻止他们不跟在我身后,却不能阻止他们探索…你不会就是想让他们去死吧?” 106.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搜集资料时,有关于沉默山脉的内容大多神秘可怖,因此路禹脑海中的沉默山脉难免和黑暗,阴沉,以及压抑挂钩。 然而事实却让路禹一行人有些诧异。 时值盛夏,清晨来到沉默山脉的路禹在迎接了第一缕照耀在大地上的阳光之后,便能清楚地看见连绵起伏的山脉上郁郁葱葱的树木。 山林间的兽吼,鸟鸣,此起彼伏,与路禹途中经过的那些树林并无二样。 因为沉默山脉爆发了异常现象的缘故,沉默山脉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踏足了,这里的树木肆意疯长,撑开的巨大的树冠好似一把巨伞。 这些巨大的树冠上栖息着大量会飞的野兽与魔物,路禹时不时还能看到这些魔物在空中撕打,战斗的结束往往意味着另一方的死亡。 走了一段时间后,路禹见到了当初撤离沉默山脉周边人群的索雷森卫兵留下的标识牌,这意味着标识牌之后就是真正意义上沉默山脉区域。 路禹下令全员确认自己的装备以及状态,做好接敌的准备。 根据已知的资料,沉默山脉范围内的魔物异常活跃。 西格莉德戴上了指虎,顺便把腰间的匕首调整到了随时可以拔出的位置。 璐璐缇斯两根触手伸了出来,举起了两个装着药粉的小瓶子,那样子活像是黑雾长出了两根黑色的马尾辫。 雾妖也不乱变身了,将自己的形态变成了一张鬼脸,随时准备恐吓那些发狂的魔物。 路禹用力地扫了一眼璐璐缇斯为自己画下的四幅画,把他们的身形印与脑海,再把已经设定好的内容过了一遍。 “出发!” 伴随着路禹抬脚跨过标识牌,这片被无数索雷森人视为禁地的地方,时隔多年又一次迎来了新的客人。 今天天气极好,万里无云,阳光明媚,即便进入沉默山脉区域内也没有变天的迹象。 完全没有阴沉,诡异的气氛,背着行囊的路禹一行人此时更像是在寻找一个踏青出游之地的旅行者。 不过,雾妖以及路禹手中拿着的魔力测数计很快就给了他们进入沉默山脉的实感。 从魔力中诞生的雾妖,全身都由魔力构筑,因此她对于魔力的变动十分敏感。 伴随着路禹一行人的前进,雾妖一开始还能以鬼脸活蹦乱跳地活动,但渐渐地,她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得沉重。 周遭魔力变得稀薄令雾妖本能地感到心慌,对于四周的感知能力也在下降。 为此,她不得不缩到路禹身边,与路禹一起行动。 测数计能够更加直观地显示出沉默山脉的异常。 如果用一到十来比喻,魔力的平均值在六左右是正常。 在沉默山脉之外时,形似温度计的魔力测数计显示的魔力水平还在标准范畴。 如今,魔力计数器给出的数值已经接近四,接近减少了一半。 而路禹还只是走了半天,没有深入沉默山脉。 路禹没有选择急行军,他定下的探索计划以稳为主。 先确认沉默山脉外部区域的状况,摸索清楚一些基本的状况,再继续深入。 正午时分,璐璐缇斯看了一眼太阳,让西格莉德拿出了能够免疫幻觉的药丸,一人吃了一颗。 在沉默山脉活动,路禹等人全程都会服用免疫幻觉的药丸,并且牢牢记住药效即将到期的时间,提前服药。 他们实在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东西可能会导致幻觉,只能以这种方式来避免幻觉趁虚而入。 路禹服药时看到了好几只梅花鹿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一行人。 几只小梅花鹿应该是没见过人,因此一点也不害怕路禹等人,竟然一边嚼着草一边靠了过来,急得梅花鹿妈妈站起了身。 害怕被护犊子的梅花鹿妈妈误会,路禹摸小梅花鹿脑袋的手缩了回去。 歪着脑袋,口嚼嫩叶的小梅花鹿看了看路禹的那只手,又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妈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就在路禹想着把他哄回自己妈妈身边时,正准备吃点干粮的西格莉德迅速把食物放回了背包,重新戴上了指虎。 “那群鹿身后的树林里,有东西在蹑手蹑脚地靠近。” 路禹顺着西格莉德的指示瞄了一眼,那一人高的杂草轻轻地摇晃,若不是特地去观察,只怕会以为是微风吹拂导致的。 “不只一只,这是成群的魔物。” 话音未落,摇晃的杂草丛中一跃而出数只野狼。 这些体格健壮的野狼刚一出现便咬断了一只鹿的喉咙,在驱散了鹿群之后也不贪心,纷纷回到了原地。 五六只野狼们将倒下的鹿尸护在身后,面朝路禹,目露凶光。 根据野狼捕食时的操作来看,这些狼丢去给冒险者工会评级最多能混个黑铁,顶天也就是精钢,这种水平的野兽西格莉德一个人就能干掉。 路禹本不想打扰这群狼进食,但是他却很想搞清楚一个问题。 这群狼是否也背负着能扭曲人语言的力量。 “抓一只过来。”路禹下令。 西格莉德向前一步,群狼发出的威吓声更响了。 “要死的要活的?” “最好是活的,死的应该也能找到答案。” 路禹转达了璐璐缇斯的话之后,西格莉德迅速窜射出去,在一只还龇牙咧嘴的狼想要向后跳跃的瞬间,精准地扼住了他的喉咙,随后一脚扫飞另一只打算扑向自己的狼。 完成这套操作后,西格莉德快速地返回路禹身边。 璐璐缇斯的触手搭在颤抖不已的野狼身上,四处探查,最终得出了结论。 “他们身上没有那种力量,只是稍微强大一些的狼罢了。” 本以打算以狼嚎声呼唤同伴的狼群见到被抓走的同伴被放归,纷纷低下了准备扬起的头,迅速咬住鹿的尸体,拖拽着,藏进了杂草丛中,消失了。 看来沉默山脉内也并不是所有的生灵都拥有了那种奇怪的力量,只是恰好在某个阶段,拥有了这些力量的生灵外出袭击了人,导致索雷森误以为这里蔓延的诅咒污染了一切。 一天的探索下来,路禹除了主动与狼群发生过一次碰撞之外,尚未遇到一见人就发狂的魔物。 不少野兽见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对峙,在确认路禹不会发动攻击之后,就迅速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这一点倒是很符合第二小队进入沉默山脉的遭遇,第一小队面临的魔物袭击大潮更像是在错误的时间点进入沉默山脉,引来的无妄之灾。 不过路禹也没有掉以轻心,入夜之后要面临的麻烦只会更多。 眼看着天色渐暗,找了许久,路禹等人才寻到一处山洞。 鉴于第二小队正是在大半夜被莫名其妙的团灭,因此路禹一路上打定主意,绝不再开阔地扎营。 因为杂草和藤蔓疯长的缘故,洞口很不显眼,若不是雾妖感觉到风的流向,路禹今晚可能需要找一颗大树,住在树上了。 拨开交织在洞口宛如门帘一般的绿色植物,雾妖第一个钻了进去,确认了洞内安全。 全员进洞之后,璐璐缇斯飘了出去,卷了一些树枝进洞,学着路禹以前用过的方法,在地上铺了起来。 做好基础的防护工作之后,大家这才放心地开始吃晚饭。 每逢其他人吃饭,百无聊赖的雾妖都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她在洞内东抠抠,西戳戳,时不时又飞往洞口外,观察着夜幕降临后沉默山脉的生物在做什么。 最后,她索性拿一根木棍戳着地上的泥土,构思起了以后自己有变形药剂后要变的模样。 “首先要有西格莉德那样匀称美观的身材。” 这么想着,雾妖边偷瞄吃饭的西格莉德,边画出了腰身的轮廓。 “腿嘛…那个叫做伊索的家伙,腿貌似还蛮不错的,就暂时要他这个类型的好了。” 说着,雾妖给已经勾勒出腰身轮廓的身子下接了一双伊索的腿。 “路禹的手不好看,西格莉德的手似乎不太适合我…璐璐本体的手是什么样的呢,真好奇啊。” 暂时想不出手应该借鉴谁的,雾妖只好先留白。 脸是最重要的,这部分没法借鉴,雾妖只能自己构思。 一直以来都是用别人样貌的雾妖一下子也想不出一个有自己特色的模样,只得苦恼地挥舞着木棍在已经画好的身子上涂涂改改。 这么来回几次,雾妖的木棍尖端都磨圆了,本该画脸的位置也被抠得乱七八糟。 烦恼的雾妖打算重整旗鼓,继续画脸,她轻轻把泥土拨到一边,正欲下笔,却看到泥黄色的地面上出现了一块白色的异物。 困惑的雾妖一点点用木棍将异物附近的泥土扫净。 “路禹!” 雾妖突然的叫声让正在吃饭的路禹差点噎住,在心脏差点被吓停跳之后,他看见雾妖变成一双大手,用食指指着面前的地面。 “你快看,快看!” 三人放下手中的干粮,凑到雾妖面前低头看了一眼。 一个碎裂的骷髅静静地躺在泥土当中。 意识到什么的璐璐缇斯以触手代替铲子,快速地刨坑。 不一会,雾妖画画的地方,四具白骨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白骨大多残缺,有的没有手,有的则是脚不翼而飞。 璐璐缇斯继续刨坑,在他们吃饭的位置下方,又找到了三具尸骸。 西格莉德回想起了在藏书馆里看到的古籍。 “那些残疾的精灵只能蜷缩在几个山洞中苟延残喘。” 伴随着几件精灵服饰的出土,这些人的身份彻底被证实。 心情复杂的路禹快速地把晚饭吃完,然后对着面前的尸骸们默哀了一会。 眼尖的璐璐缇斯发现了有东西在照明水晶下反射着淡淡的光,触手往下一杵,用力地将它翻了出来。 那是一个铅灰色的金属盒子,没有锁,没有机关,一打就开。 盒内只有一只被打磨得适合书写的炭笔,以及一本浅褐色封皮的小册子。 确认没有危险后,路禹翻开了这本册子。 映入眼帘的是位于首页的名字。 内蒂·梅尔。 “沉默山脉第四十七日。” “大家的情绪都很低落,过去的四十七天我们失去了太多的伙伴,这里的危险无处不在,不受伤获得食物的方法几乎没有。” “亚伦觉得写日记是件很愚蠢的事情,即便记录下了,也不会有人看见,他们已经被遗弃了,是永远无法返回家乡的孩子。虽然这么说,但是他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份狼肉,听说这是雷纳用命为大家换来的食物…也许不久之后这个名字以及他的样貌都会变得模糊,以至于大家都不记得究竟有谁做了什么,又是怎么牺牲的…所以,我必须把日记写下去,只要我还记得,他们就都活着。” “沉默山脉第四十八日。” “瑞贝卡状态不太好,她右手的五根手指已经全部被利牙花腐蚀掉了,为了防止伤口腐烂,我们用烧红的铁器将她的伤口烙了一遍…她不断地请求我们杀了她,我几乎无法忍受她的哀嚎声,想要松开压制她的手,谢天谢地,最后她疼晕了过去,喊不出来了。” “沉默山脉第四十九日。” “美好的一天,亚伦他们找到了一处怪物的巢穴,偷走了他们储备的食物,我们大家都能美餐一顿了。其他山洞的精灵还为我们送来了一些刚采摘到的水果,是给疼昏过去的瑞贝卡补充营养的。” “沉默山脉第五十二日。” “西侧山洞的凡妮莎终于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了一头老虎,两个蜂巢。她是这里为数不多会使用魔法的人,尽管说不出话,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她总能有所斩获。” “很久没吃肉了,老虎的肉很好吃,不过凡妮莎睡着了,听说这是魔力和体力双重透支导致的…大家吃得很少,都想等凡妮莎起来之后一起吃。” “亚伦不明白,为什么凡妮莎这么优秀的人都要被抛弃,难道残疾便是原罪吗?” “也许是吧,可我们又能怎么样呢,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 7017k 107.埋葬于历史中的残缺者 当你知道一个故事必然会走向悲剧时,内心难免有些酸楚。 阅读内蒂·梅尔的日记,路禹一行人像是跟随着她,一起回到了数百年前蛮荒的沉默山脉。 故事的主人内蒂虽然写下了“这个世界没有我们的栖身之所”这样的话,但在日记和平常的生活中依旧乐观。 在沉默山脉的第六十二日,瑞贝卡看着自己残缺的右手情绪崩溃,是内蒂一直拥抱着她,安慰她,让她逐渐冷静。 也是内蒂在瑞贝卡低沉的日子里不断地陪伴在她身边,鼓励着她去帮助大家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最终,没有被精灵们当做废人的瑞贝卡逐渐走出了阴霾。 内蒂也会在艰难的环境中努力活跃气氛。 比方说在来到沉默山脉的第一百日,内蒂居然通知了一起被流放到此的精灵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当做游戏的小礼物,在一处当做避难所的石窟内庆祝了起来。 “庆贺我们活过了一百天,我们的目标是,再活一千天!” 这等苦中作乐的精神让路禹忍不住惊叹。 也许正是因为内蒂的感召力太强,因此这次庆祝活动十分成功,得到了所有精灵的好评。 虽然日记里没有记载他们到底玩了哪些游戏,但是在那一页上却有着十几个陌生的笔迹出现了。 这是内蒂收集的优胜者签名。 如果这样美好的时光能一直持续,该有多好。 然而他们只是一群连魔法都不会多少的孩子,是身体有残缺因此被歧视,被流放的精灵。 路禹时不时就能看见内蒂的日记出现同伴阵亡的信息。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日记上收获物资的喜悦也越来越淡。 即便内蒂总是想着办法鼓舞身边的人,但是这种鼓舞像是有了耐药性,只能持续短暂的一段时间。 麻木,无奈,绝望在时间赛跑中占据了上风。 不过路禹也发现了,尽管内蒂这个山洞里的精灵大多有些本事,但是他们能活下来却与那位凡妮莎有很大的关系。 内蒂的日记出现的会使用魔法的精灵并不多,最强的也就是这位叫做凡妮莎的少女。 先天失语,后天失明的凡妮莎长期都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依靠嗅觉寻找草药,依靠听觉锁定猎物,每次凡妮莎出门都能带来精灵们急需的物资。 以她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自己坚持着过日子,但是她却选择了把找到的物资发给附近每一个山洞里的精灵。 因为与内蒂的关系不错,凡妮莎经常会给内蒂多带一些东西。 不需要外出的日子,内蒂曾牵着凡妮莎的手登上过不远处的山顶,为她描述四周的景色。 每逢这时,凡妮莎都会张大着空洞的眼睛,顺着内蒂所指的方向努力地以过往的记忆编织出带着颜色的画面。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 在来到沉默山脉的两百三十七天,内蒂询问了凡妮莎这个问题。 在日记里,她一直觉得凡妮莎是有能力逃离这片地狱,走向更广阔的世界的。 但凡妮莎却用手指在内蒂的掌心比划着写下了两个问题。 “看不见,说不出话的我,离开了这里,又能做什么呢?” “离开了我,你们怎么办?” 实际上,凡妮莎还有一点没说,而内蒂却心知肚明,因为她跟凡妮莎有着一样的期望。 “他们还没有忘记我。” 伊索曾经告诉过路禹,之所以被流放的精灵大都没选择逃跑,是因为各自的家族都给了他们一个虚幻的许诺。 只要在沉默山脉依靠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开垦出土地,就能向外人证明残缺的你不输任何人,届时你将能够不被任何人歧视走进家族的大门。 自小生活在异样眼光中的孩子们对于被尊重,被需求实在太渴望了。 在路禹看来是空头支票的东西,在这群精灵眼中却是值得用尽全力去搏一搏的机会。 因此,开垦的土地被破坏,他们依旧不放弃。 一个个同伴死去,他们也不愿意放弃。 这群被遗弃的精灵就像是即将滑落深渊的人,死死地抓着这根随时会断掉的救命稻草不愿意松手。 内蒂在日记里写道。 “我很想鼓励她,赞美她,让她知道,即便双目失明,无法说话,她依旧展现出了超强的魔法天赋,这个世界总有一处容纳她的地方…凡妮莎和我们不同,她不该在这里困死。” “可我说不出口。” “失去了她,我,那些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精灵都会死…我是个自私的人,身为她的朋友,我却没有能做到一个朋友该做的事…对不起,凡妮莎。” 凡妮莎继续保护着在自己附近的精灵们,为了得到各种所需的物资,她不得不进行各式各样的冒险。 前往高阶魔物经常出没的山脉中央,单人面对成群结队的魔物,这都是她曾经做过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凡妮莎好几次都是拖着险些伤重不治的身子回到内蒂身边。 被流放的精灵们之前大多数都在埋怨自己运气不好,摊上了一副残疾的身体,降临到这个世界上遭遇的都是让人绝望的事情。 要么就是在崩溃之后咒骂神明不公,认为一切都是神明的恶意。 但是在见到凡妮莎不断为他们拼命之后,一些精灵们崩溃了。 “为什么山脉外的那群人能坐视我们被野兽撕咬?” “为什么我的父母可以如此狠心,将我抛弃至此?” 在凡妮莎昏迷期间,这些精灵袭击了沉默山脉之外路过的行商,劫掠了他们的货物。 这件事震惊了附近的几位爵士,他们布置好了诱饵,设下伏兵,在残疾精灵们作案得手两次之后,将这批“暴民”一网打尽。 他们没有杀掉这些精灵,反而是将他们押回了王都,在都城唱名之后,由对应家族的人将他们领回。 内蒂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在那之后沉默山脉里进来了一队卫兵,告知他们那些被领回家族之人的下场。 同时也带来了各个家族对垦荒的“支持”—每隔一段时间会送达的少量补给。 这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敷衍的行动在他们的眼中却是一种肯定,他们愈发卖力地开垦起了山洞附近的土地,与此同时,仍不断地有残疾的精灵被流放到沉默山脉。 尽管实力不足,但是在漫长的与魔物的生死搏斗中,一众精灵还是琢磨出了应对的方法,并且通过制作各种陷阱,工具,逐渐站稳了脚跟。 除了物资依旧显得紧张,对付时不时出现的高阶魔物依旧无比吃力之外,精灵们开垦土地已经变得比刚到沉默山脉时要轻松一些了。 日记里的内蒂开心地将这段时光形容为“努力获得的回报”,直到此时她仍在期待着能够回到自己的家乡,亲自向父母证明自己。 如果她没有受伤的话。 “沉默山脉第五百七十六日。” “被奇怪的魔物割了一下左手,手肿得厉害,伤口处一直在流淡淡的黏液,痛感很明显。” “同伴们都在庆幸我捡回了一条命,可是我的头却突然很晕,拿笔的手也变得很重。” “沉默山脉第五百七十八日。” “我在发烧,左手已经没有直觉,浑身烫得厉害,日记只能口述让人写下,好在凡妮莎为我找到了能够压制毒素的草药,吃下去之后我的身子清凉多了。” “最近山脉里的魔物十分活跃,外出寻找食物面临的麻烦很多,听说附近几个山洞不少同伴都因此受伤了,然而我们必须从现在开始囤积过冬的食物,否则我们可能撑不过即将到来的寒冬。” “沉默山脉五百八十日。” “凡妮莎决定出门碰碰运气。凡妮莎从不让人跟着她一起行动,因为没有人能配合她,有人跟随只会让她分心。” “临走前她在我的日记上写了早日康复几个字…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但是我还是想说,她看不见,字却写得比我好看,果然凡妮莎最厉害了。” “沉默山脉五百九十日。” “凡妮莎已经十天没有回来了,她很少会出去这么久,以她的实力,就算打不过应该也能跑掉吧…神明啊,保佑凡妮莎吧。” “沉默山脉六百日。” “我的身体里的毒素已经完全清除了,左手也能握成拳头了,想让凡妮莎也看看我恢复后的样子…可是凡妮莎已经出去二十天了。” 二十天,三十天,然后是一个季度。 每天都在日记里写下凡妮莎名字的内蒂再也没见过那个会给她带小礼物的少女。 那个踩着晚秋萧瑟的风声,走进沉默山脉深处的少女消失了。 那个会为了精灵们能回家不断压榨自己的少女离开了。 冬去春来,艰难熬过寒冬的内蒂在日记上留下的笔记变得凌乱了起来。 “是我害死了她,她本可以不去冒险…” 朋友的离去压垮了内蒂坚强的内心,她想像鼓舞别人那样鼓舞自己,却发现无论如何,她都没法走出来。 内蒂依旧写日记,然而日记里不再有透着让人觉得活力满满的话语。 死气沉沉。 凡妮莎消失后,日记里那些曾经让路禹感到熟悉的名字一个个开始消失。 瑞贝卡为了保护开垦的田土跟魔物同归于尽。 亚伦为了保护受伤的同伴,战死。 凡妮莎身边的人越来越少,埋在洞窟里的同伴越来越多。 日记的末尾,内蒂将所有自己仍然记得的同伴曾说出过的愿望写了下来。 最后,她留下了想对两个人说的话。 “父亲,我恨你!” “凡妮莎…对不起。” 108.紫光 看完内蒂日记的路禹一行人一夜无话。 他们默契地将内蒂等人的骸骨聚拢到一块,浅浅地埋了,准备返程时带着他们离开这片束缚了他们一生的悲剧之地。 如果他们仍有魂灵飘荡在这片土地上,一定也希望看到路禹他们这么做吧。 离开山洞,路禹再次打量这片因为天黑未能一窥全景的地方。 低垂的藤蔓,一人高的杂草,为了争夺阳光争相将枝杈延伸向天空的大树,树木茁壮的根系于地面上隆起,好似骨瘦如柴的病人裸露出的肋骨。 内蒂他们开垦的荒地在时间流逝中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如果不是雾妖闲极无聊用木棍扒拉地面,他们和这片土地上曾发生过的事都不会有人知晓。 收拾好心情再出发的路禹一行在翻阅了一座山头之后,拿出了手中的魔力测数计。 数值已经是三了,这意味着此处的魔力比外界锐减了一半。 需要动用魔力的路禹,璐璐缇斯,以及魔力生命体的雾妖都能明显地感受到不适。 雾妖的反应最明显,她已经彻底变成围巾,挂在路禹的脖子上了。 “禁魔压制效果愈发明显了,这个区域内的魔物应该有携带诅咒的力量了。” 在外围抓了好几只野兽以及低阶魔物,都没有检测到萨耶尔的诅咒力量,进入新的区域之后,璐璐缇斯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想要什么就没有什么。 路禹在周围闲逛了小半天,别说魔物,凶猛一些的野兽都见不到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倒是看到不少。 路禹一行人此刻就像是做好了准备踩进草丛,等着遇怪丢球收服宝可梦的训练家。 平时赶路踩草跳怪都是秒跳,等你真的想撞怪了,他就死活不来。 求而不得这种事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比方说,跟随在路禹之后进入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大队,他们此刻就遭遇了一点小麻烦。 几乎完整复制了路禹进入沉默山脉准备清单的圣所精灵大队,领头人正是六阶的魔法师,老摩尔。 索雷森里的不少高阶魔法师对于老摩尔的决定充满了震惊,沉默山脉对魔法师的压制效果极强,没法顺利使用魔法的老摩尔战力可能还不如一群刚入门的白木级冒险者,至少他们挥动武器更有力量。 不少人不知情的人都劝“爱子心切”的老摩尔无需亲自上阵,只需要静待佳音即可。 可这些人哪里会知道在老摩尔心中,为儿子解除诅咒只是次要目的,这次沉默山脉之行,他更希望找到那个能污染并传播开的诅咒力量根源。 理解并去使用这股力量,不仅能让自己实力大增,也能让位阶突破不再是一种愿景。 这是所有追求高位阶魔法师的共同心愿。 精灵王的禁令老摩尔还不敢违背,路禹的霉头他也不敢去触,毕竟这可是一位七阶魔法师。 跟随在路禹之后进入沉默山脉,老摩尔所组建的六十人团队只在初始阶段与路禹走同一个方向。 经过了昨晚的休息之后,老摩尔独自选择了一条杂草丛生的道路,继续寻找蕴含着诅咒的生灵。 老摩尔与路禹的计划如出一辙,不过从行动效率上,老摩尔明显是占优的。 在经过早期的小心翼翼之后,发现确实不会被魔物疯狂袭击的老摩尔队开始提速,从魔力浓度为五的区域到浓度为三的区域,摩尔只用了一下午时间。 俗话说,努力总有回报,也许是看见老摩尔如此积极,路禹苦等不到的那份惊喜就砸到了老摩尔这边。 “为什么我们不安排人坐在会飞的坐骑上侦查沉默山脉全域呢?” 曾经有不懂情形的人在有关沉默山脉的会议上发表了这个经典疑问。 如果他能看到此刻老摩尔队面对的魔物,一定会乖乖地闭上嘴。 这是一种体型两倍于人,形似蜻蜓的魔物。 两瓣巨大的殷红色的眼睛占据了它头部的一半空间,摩尔等人从这些用着近乎透明羽翼飞行且悬停于空中的魔物复眼中看到了自己。 成千万个自己。 直视这群会飞的怪物竟然让在场众多训练有素的武者们感到心悸。 蜻蜓足上的细毛犹如钢针,飞掠而过蹭到武者便是血淋淋的一道伤口。 因为体型巨大,组成咀嚼式口器的两片利齿如同铡刀。 这样的身体结构注定了他们不会喜欢吃素,而是彻底的肉食性魔物。 老摩尔队遭遇的不是一只,而是十几只组成的小型族群。 满天飞舞的蜻蜓围绕着老摩尔的小队不断地摩擦着“铡刀”,振翅的轻微声响重叠后放大,让握着武器的武者们感到武器在颤抖。 短暂的惊慌过后,队伍内的弓箭手将涂抹过剧毒磷粉的箭矢射向了这群即将发动袭击的魔物。 虽然体型庞大,但是这些魔物显然没有进化出足以保护自己柔软身躯的铠甲,又或者是他们的身体结构不允许他们拥有那样的东西,因此箭矢很轻易地就贯穿了蜻蜓的身体。 像是发动攻击的号角,对峙中的老摩尔与成群的巨型蜻蜓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意识到箭矢会过穿,剧毒生效要等的时间太长,队内的弓箭手迅速更换了能点燃蜻蜓躯体的磷粉。 盾卫举盾围成一圈,保护着箭无虚发的弓箭手向着天空发射致命的箭矢,即便这群蜻蜓能够以极高速运动,但在顶尖的猎手已经被养起来的火热手感面前,依旧难逃被贯穿的命运。 弓箭手竭尽全力地保证自己能够命中这群怪物的眼睛,因为他们发现,命中其他地方,这个家伙竟然不会立即死去,甚至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飞行。 刚才就有一个同伴对着摔落下来的蜻蜓进行补刀时,被诈死的蜻蜓一嘴咬断了身子。 看着同伴缺失了半边的身子,听着他临死前的哀嚎,所有人终于有了身处沉默山脉的实感。 这就是连水晶级武者都能吞噬掉的诡异山脉! 虽然看起来这些巨大的蜻蜓弱点明显,防御薄弱很好对付,但是这也只是他们见到的第一种,接下去还会出现什么? 两位水晶级武者临死前见到的东西会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摩尔这场战斗中只提供了些许护盾魔法,虽然他携带了不少灌注了魔力的水晶,但是他却不打算浪费。 越靠近核心区,他的魔力就越无法维护,这些魔力水晶是否能支持他进行一场激烈的对战,连他自己都没底。 战斗结束,随行的书记官按例进行战损清点,顺便记录魔物的信息,以便出去之后提交给陛下御览。 “阵亡,二。死因,补刀时遭遇诈死巨蜓的突然袭击。” “重伤六,目测可用治愈魔法恢复至轻伤。” “重伤人员未曾出现语言能力紊乱现象,推测该魔物并无污染语言的诅咒力量。” 老摩尔亲自操刀剖开了巨蜓的身体,取出的魔核中蕴含的魔力竟然只有外界四,五阶魔物平均水平的一半不到,这让原本关注重点全在诅咒力量上的老摩尔内心一惊。 这些巨蜓的魔核极小,有些都没有人类拳头大小。 “老师,你皱着眉头盯着魔核看已经很久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老摩尔的弟子见到自己师父拧着脸,小心翼翼地问。 “不对劲。” “您是指魔核?” 老摩尔迟疑了许久,这才回答道。 “你还记得吗,当初携带诅咒力量,袭击沉默山脉外的人被抓获的魔物,他们的魔核大小和外界的同水平魔物是差不多的。” “可是我们手里这枚…”老摩尔举起不到半个拳头大的魔核,“这些年封禁沉默山脉,我们一直没有人对这里进行进一步的研究,因此忽略掉了一个本该早点发现的细节。” “如果一个地区天生魔力稀缺,他孕育的生命形式是会发生改变的。” 在没有魔力的地方,魔核这种用以储存魔力,用以与魔力交互的器官作用为零,因此在一代代的繁衍中,魔核会逐渐退化。 当环境变得极端,这种退化就会格外的迅速。 “一百多年前冲出沉默山脉的那群魔物仍有正常大小的魔核,可这群巨蜓却这么小,是生命的个体差异?是这一百多年沉默山脉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还是说…沉默山脉真的有地方是存在魔力的?” 书记官如实地记载下了老摩尔的话语,并且在请示之后打开了通讯卷轴,与正在沉默山脉外围等候讯息的索雷森魔法师们传达了信息。 魔法师们欣喜若狂,纷纷觉得老摩尔进入山脉是个正确的决定。 此前那么多武者进去,他们除了一路杀杀杀之外,什么有效的信息都没反馈回来。 还得是博学的魔法师冒险进入,才能探求到隐藏在沉默山脉之后的真相啊! 就在这群魔法师欢呼雀跃时,在他们无法目及的群山深处,在连绵起伏的山脉之中,紫色的光芒正在急促地闪烁。 那光,一如百余年前那般耀眼。 109.人偶 老摩尔解剖的同时,路禹也遇到了一群奇特的怪物。 一群顶着深蓝色伞盖,足有两人高的菌菇袭击了他们。 起初路禹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奇怪植物和怪物已经够多了,比树都要高的蘑菇也不算特别奇怪。 但是,当他们走出一两百米之后,再回头却发现蘑菇与那株小树依旧距离自己很近。 一行人倒退着走了几步,发现树跟菌菇竟然在慢慢地跟随着他们移动。 不仅如此,视野范围内,竟然出现了从其他方向缓缓蠕动过来的菌菇。 毫无疑问,这些菌菇不仅喜好从大地中汲取养分,对于把人变成养分再吞下去也有着浓厚的兴趣。 不过,路禹一直觉得这种跟草木有关的魔物找上他们是自取灭亡,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放火了。 因为担心这些菌菇会喷射出效果不明的孢子,因此璐璐缇斯亲自执行了火刑。 这些初具智能的菌菇面对突然将自己焚烧的大火,本能地想要逃跑,但是因为移动速度十分缓慢,而且磷粉已经附着在他们身上,因此每一个菌菇都在移动中被烧成了灰烬,发出一股熟透后菌子独有的香味。 路禹闻到这股味道,第一时间想的竟然是…不会真的能吃吧? 璐璐缇斯用触手撕开了菌菇已经烧熟的外壳,找到了魔核,挖了出来。 细心感受了一番魔核内的魔力,璐璐缇斯又用触手感知了一下菌菇体内残存的魔力。 “这些菌菇已经是精钢级别的冒险者才能对付的家伙了,但是他们也没有诅咒的力量。” 直到此刻,璐璐缇斯依旧十分纳闷,就算萨耶尔·卢卡米亚是超越了时代的天才,是迄今为止已知的唯一一位九阶魔法师,可九阶真的有那么强大吗? 萨耶尔的诅咒璐璐缇斯身上也有,卷轴触发,卷轴立刻失效,根本无法维持下一次释放。 已经释放出来的魔法需要载体才能进行封存。 难道萨耶尔的魔法能够脱离载体,在这个世界上持续不断地释放力量? 别开玩笑了,这种力量已经不属于正常人能够掌握的范畴了吧! 如果不是魔法本身的力量,那么就是载体的力量了? 什么样的载体能够完成这种近乎于神迹的续航输出? 璐璐缇斯越想脑子越乱,身为七阶魔法师的她也被梅拉大陆的诸多人称呼为天才,这让她一直有着超越萨耶尔的想法,这次沉默山脉之行她不仅是为了找到解除扭曲语言封印的方法,更是希望领会一下萨耶尔的力量。 萨耶尔已死,但是如果他遗留的力量仍在,与这股力量交锋,是不是就能窥见九阶魔法师实力的一角呢? 入夜,路禹一行人再次躲进了山洞,并且找来巨石封堵住半边洞口,以防巨兽来袭。 这是进入沉默山脉的第二天,缓慢前进的路禹一行人距离无人探索的沉默山脉中心区仍有一段距离。 这两天的行程总结下来,大概就是有惊无险,虽然魔物的确凶残,但并不是报告中所说的,会无脑进攻。 而且已经遇见的魔物实力普遍不高,毕竟这些魔物在压制了魔力的环境下生存,部分能力已经退化。 夜晚照例是雾妖独自守夜,进入到魔力指数只有二的区域后,她能为路禹提供的帮助已经很少了,感知力也大幅被削弱,能做的也只有让路禹他们好好在晚上睡个好觉。 雾妖不再拿木棍到处乱戳,上次乱戳给了大家不太美好的回忆,这回大家这么累了,如果再戳出些什么,搞不好今晚都睡不踏实。 无奈之下,雾妖只好趴在山洞边的巨石上抬头看着夜空。 今夜月亮似乎有些害羞,一直躲藏在阴云里不露面,这本打算欣赏一下月亮打发时间的雾妖大感无趣。 听着周围的夜行性野兽踩踏草地发出的“沙沙”声,雾妖开始去脑补他们的下次捕猎会不会成功。 就在她给一只鬼鬼祟祟的野狼编故事自娱自乐时,远处的天空像是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一瞬。 耀眼的紫色光芒在漆黑的夜幕下极为显眼,树林间唐突飞起的鸟群惊惶地发出杂乱的鸣叫声,野兽不安的啸叫此起彼伏。 雾妖看着紫光所在的方向,呆呆的,不知道是否应该去叫醒熟睡的路禹他们。 在发现野兽不安的吼叫声愈发急促之后,她迅速飘到路禹身边,使劲地戳着他以及璐璐缇斯的脸。 被惊醒的路禹才跟着雾妖来到洞口,便听到了剧烈的爆炸声在寂静的夜空中荡漾开。 老摩尔的急行军比路禹领先大约一日的脚程,按照这个速度,明天中午他们就能踏足沉默山脉的中心区。 这些天老摩尔的队伍遇到的魔物袭击也不多,因为配备了大量道具的缘故,队伍目前为止也只是在打巨型蜻蜓时损失了两人,重伤的人员基本都已经在疗愈法师的帮助下恢复。 尚未遇到任何大麻烦的老摩尔觉得自己运气极好,毕竟一二小队在到达这个区域附近时,大多已经折损了不少人马,而自己却只战死两人。 以目前的人员完整状态,进入核心区他仍有不少容错空间。 为此,老摩尔为深夜值夜的每个人都发放了双倍的食物和补给,以鼓舞他们的士气。 同时,他准备好的魔法卷轴也拿出了一半,就陈放在各个巡夜人员的附近,方便他们遇到危险时随取随用。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老摩尔和衣而卧,有了一二小队都在深夜遇袭全军覆没的经验,他让每个人都做好了听到警讯就立刻醒来作战的准备。 时间到达后半夜,值夜的人正准备换班时,地面忽然轻颤。 以为是睡眠不足导致出现错觉的值夜人员没有细想,刚跟换班的同伴打趣了两句,地面再次颤动,这次颤动的幅度陡然变大。 “远处有奇怪的紫光在闪!” 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值夜的人一齐望向了西北方向的树林。 如同在预告自己将要到来一般,远处的不知名物体紫光频闪,他巨大的身体也逐渐浮现于值夜武者的面前。 已经被吓到的武者急忙发出了警报,睡眼惺忪的老摩尔看见不远处密林中出现的巨物,不由得打了个颤。 这是一只七八人高的水晶巨人。 水晶巨人通身呈现暗紫色,带着些许透明感,没有五官,巨大的纺锤形脑袋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了整个营地。 看着这个有着人型轮廓,但是整体造型极为不协调的庞然大物,老摩尔脑海中浮现出一种极为错愕的感觉。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巨人很奇怪,头与身体并不匹配,就像是有人给一只鹿接上了一个狼的脑袋一般。 “这就是第二小队看见的紫光吗?”老摩尔困惑了,“只是一个巨人罢了,即便六阶武者对付起来有些吃力,但是被这家伙弄得全军覆没实在说不过去啊。” 思考间,老摩尔的手已经先于意识一步,为周围的武者套上了护盾。 对付巨人这些笨重的大块头,老摩尔很有经验。 “嗯?” 暗紫色的巨人来到营地前不远处就一动不动,好似宕机。 老摩尔释放魔法的这一动作像是触发了他的开关,水晶巨人纺锤形的脸上出现了一道道纹路。 纹路有规律的游动,片刻之后,水晶巨人的纺锤形脸上竟然浮现出了无数的“复眼”,每个复眼都倒映着一个人的模样。 发觉异常的老摩尔刚好拿出了魔力测数计,在看到测数计的一瞬间,他心脏几乎停跳。 魔力指数,零。 扎营时,他分明记得,数值是一。 老摩尔想明白问题所在的时候,水晶巨人的复眼亮度极巨升高,每个被他倒映出来的武者迅速感觉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打开魔法卷轴进行应对,前排武者向前,攻击!” 不需要老摩尔指挥,队内经验丰富的武者已经意识到了大事不妙。 历战的武者冲向了水晶巨人,他们被附魔过的武器削铁如泥,即便是身体由水晶组成的巨人,也轻易刺穿。 原本望着老摩尔的水晶巨人忽然低下了头,它不再倒映其他人,纺锤形的脑袋如同投影屏,浮现出了正在向自己冲刺的几名武者。 火焰,冰霜,雷电属性的附魔武器纷纷失去了魔法的气息,那些本该协助武者披荆斩棘的魔法属性一瞬间被剥离。 身为六阶魔法师的老摩尔惊讶地看着那些被剥离开的魔法气息流入了水晶巨人的体内。 “这怎么会…他不是禁魔的巨人吗?” 还未到达水晶巨人的跟前,紫色的光芒闪烁,被紫光笼罩的冲锋武者全部停了下来。 他们神情麻木,眼睛找不到一个焦点;身子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一般;嘴唇翕动,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 还在营地内的武者们发现冲锋的同伴面临危险,纷纷打开了准备好的魔法卷轴。 这些由索雷森的高阶魔法师封存的魔法,每一个都有毁天灭地的威力…至少在这些武者心目中,他们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来不及阻止的老摩尔与这些武者一同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格式魔法五光十色,如同绚烂的礼花一般覆盖了水晶巨人。 水晶巨人的身前泛起了阵阵涟漪,这些蕴含了五阶,六阶魔法师强力一击的魔法被一堵透明的墙壁拦截,密集的爆炸声将水晶巨人四周的树木,土地炸得一片焦黑,深夜中的森林燃起了熊熊大火。 然而位于爆炸中心的水晶巨人,毫发无损。 沐浴在火光当中,水晶巨人抬起来他始终锁定在冲锋武者身上的纺锤形脑袋。 它没有眼睛,可老摩尔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觉得,它在盯着自己。 火光中,他那半透明的暗紫色身躯透着一股邪恶的气息。 原本已经快冲到水晶巨人脚底下的武者忽然转过了身,他们晃悠的身子一瞬间站稳,紧咬着牙齿,目露凶光,大吼着对老摩尔所在的营地发起了冲锋。 “杀死这群被邪魔附身的人!”冲锋的武者高声大喊。 老摩尔赶紧提醒:“他们陷入了幻觉当中,已经把你们当成敌人了,快迎击!” “亚连把我的背包拿出来,这个禁魔巨人有问题,他不仅仅只是禁魔这么简单,而且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个生命体,我们必须干扰他的运转!” 老摩尔的徒弟只觉得自己头疼得厉害,自从看到水晶巨人倒映出的自己之后,他感觉自己的反应变得有些持盾。 亚连连忙抖了抖脑袋,冲回老摩尔的帐篷,把背包拖了出来。 在这个空档,老摩尔亲自释放了一发火焰弹,直指水晶巨人的面门。 这个魔法使得已经打算对着被倒映的武者释放紫光的水晶巨人停了下来。 “师父!” 亚连见到了水晶巨人纺锤脑袋上倒映出的巨大老摩尔,就连脑袋上发出的紫光也只笼罩了老摩尔一人。 老摩尔迅速构筑起屏障,手持魔法水晶的他赶紧低下头,拒绝目视紫光。 长达十几秒的紫光直照,老摩尔头也不抬,任由水晶巨人施为。 终于,水晶巨人的脸上没有了老摩尔的身影,紫光也一点点黯淡下去。 老摩尔解除了屏障,哈哈大笑。 “果然如此,你只是一个人偶,一个巨大的禁魔石创作的人偶!” “你的力量只有禁魔与致幻罢了,难怪第一第二小队奈何不了你,那群不通魔法的蠢货又怎么会想到,对付你,只需要不与你对视就好。” 能够用禁魔石制作成可以使用魔力的人偶,制作这个人偶的人得有多强? 老摩尔心头火热,沉默山脉果然有着极为强大魔法师留下的秘密。 禁魔巨人这道屏障已经被他破解,这里还有什么能阻挡…自己? 禁魔巨人暗紫色的透明身躯上浮现出了一个老摩尔无法理解的印记。 下一秒,禁魔巨人的身体流光溢彩。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10.误入自助早餐现场 老摩尔来不及去思考禁魔巨人五光十色的身躯代表着什么,此刻他忽然感受到了魔力在流动。 如同涓涓细流,魔力缓缓地弥漫在四周,使得老摩尔的身体忍不住要想贪婪地吸收。 “不对,为什么会有魔力…” 魔力流动的速度逐渐变快,冷不防的,如同潺潺溪水的魔力忽然急速喷涌向四周。 身为魔法师的老摩尔最先感觉到了这股恐怖的力量。 宛如置身于咆哮洪水必经之路上的小虫子,望着滔天大水张开血盆大口即将吞噬自己,却生不起一星半点的逃跑的念头。 老摩尔的视野完全被绚烂的光所占据,身边所有的景象都被这股疯狂挤入视野当中的光分解,连带着禁魔巨人那流光溢彩的身躯都在光流的冲刷下分崩离析。 看到异样出现后,路禹等人躲开了受惊的魔物们,迅速往紫光发出的方向赶去,顺便在沿途寻找可以当做坐骑赶路的魔物。 也是在这时,雾妖,璐璐缇斯,还有路禹纷纷站在了原地,望向刚才紫光闪烁的方向。 拥有魔力的他们在刚才那一瞬间感受到了异常明显的魔力气息。 “哪来的魔力?” 如果路禹在现场,他会发现,老摩尔遭遇的情况与当时在巨龙山谷霍古帮助璐璐缇斯暴力破解的情形基本一致。 源源不断的魔力从禁魔巨人的躯体内喷涌而出,宛如大坝泄洪。 “我懂了…这就是他们看到的东西。” 第一小队中那位最后的幸存者,他所看到的绚烂光流竟然是禁魔巨人体内释放出的魔力。 这些魔力过于浓郁,已经达到了粘稠的程度,让老摩尔动弹不得。 强忍着不去吸收这些魔力,但是磅礴的魔力源源不断地冲刷着老摩尔的身子,在强烈的压迫感下,老摩尔头晕目眩,强忍住的呕吐感再次涌了上来。 皮肤的灼烧感异常强烈,老摩尔没有经历过魔力过饱和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形,他不知道这种灼烧感是正常现象,还是禁魔巨人的攻击。 老摩尔不敢使用魔法,任何魔法都可能会引发魔力燃爆,尽管这里是开阔地带,魔力会很快稀释,但是一瞬间爆发出的能量足以让使用魔法的人灰飞烟灭。 老摩尔混乱的思绪短暂地清明了片刻,但也是这短暂的清明令他浑身颤栗。 “这个人偶,同时具备禁魔与储魔的两种力量。” 老摩尔拼命地挣扎,在意识到自己深陷高浓度魔力制作出的幻觉泥沼后,他拿起刀,猛地扎向自己的大腿。 剧痛之下,老摩尔视野里的光流黯淡了几分,身体的感官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没时间理会血流如注的大腿,老摩尔看着不远处一位举起魔法卷轴的武者,急切地大吼。 然而那名武者像是没听到自己的警告一般,触发了魔法卷轴中的攻击。 耀眼的光芒于营地边缘升起,超高浓度的魔力像是找到了一个合适地载体,兴奋地奔涌而去。 武者惊恐地发现卷轴中的能量不断地膨胀,他想要丢弃卷轴,卷轴却像是粘在他的手上,根本甩不掉。 知晓自己大难临头,武者绝望地向四周的同伴发出了警告。 已经在给周围的人套魔法盾的老摩尔听见武者的呼喊声,怔住了。 混乱的语言,破碎的词句,无法理解的话语。 难道说… 徒弟亚连抓住发呆的老摩尔扑倒在地,嘴里焦急地大喊着什么。 每一个字老摩尔都能听懂,可却无法拼凑出实际的含义。 他们竟然都被那份诅咒力量侵入了身体。 什么时候? 难道说就是这股仿佛能够灼烧人皮肤的魔力? 使用魔法卷轴的武者的身体被魔力钻入后迅速鼓起。 老摩尔想救,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魔力撑死。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沉默山脉,气浪卷起大量没发觉到异常的武者,将他们抛向半空。 有经验的武者在落地前对着地面释放武技,缓解了大部分的力道。 而实力稍逊的那批则是在落地的瞬间就没了气息。 碎石与泥土如雨,砸得老摩尔脊背生疼,还没等到他们缓口气,一直站在原地的禁魔巨人却开始行动了。 撕破爆炸的浓烟,禁魔巨人再次切换为了紫光闪烁的模式。 语言被封印,在场的每个人都在声嘶力竭的呼喝。 老摩尔看得出其中的几位领队是在试图重整队形,聚拢存活的队员,但是他们却完全没发觉自己的话语已经被扭曲了。 刚从爆炸中缓过神的一众武者听到那些破碎的话语,纷纷叫嚷起来,似乎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老摩尔浑身冰寒,恐惧感一点点漫上了心头。 失去了最常用,最便利的交流方式之后,每个人都被分割成了独立的个体。 杂乱的话语下,队伍的联系逐渐分崩离析。 这已经不是一个探索队了,而是一群无头苍蝇,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恐慌会迅速蔓延,每个人都会因为信息传达的准确性而感到焦虑。 有了焦虑,互相之间也就无法继续信任。 身处沉默山脉,如果队伍之间缺乏基础的信任,那么他们面对的就不只是敌人了。 老摩尔一把按住慌乱的徒弟亚连,指了一个方向之后,扯着他连忙逃跑。 不是对手,这个人偶的创作者的强大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范畴。 一路走,老摩尔一边用手势示意那些还算清醒的武者,让他们跟着自己走。 多余的老摩尔已经做不了,这个人偶,根本不是他能够对付的。 逃跑途中,老摩尔想到了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问题。 这个禁魔巨人体内的魔力,是从哪里吸收的? 因为残缺的魔力气息实在太明显,路禹很轻松地就找到了事发地点,不过因为距离太远,到达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借着初升的朝阳,路禹看清了现场的惨状。 根据遗留的装备可以判断出,这就是老摩尔的小队。 爆炸中心凹陷下去,一片焦黑,散落在周围的各式盔甲与盔甲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灼烧痕迹。 能找到的几具尸体要么是被烧焦了,要么是身躯残缺。 雾妖贪婪地吮吸着这里残留的魔力,难得地恢复了些许活力。 西格莉德捡起地面上的一柄短剑,在晨曦之下,剑身上流淌着斑斓的色泽。 好奇之下,西格莉德又捡起了一把刀,发现刀身上也是如此。 “主人,这些武器上的颜色好奇怪啊。” 还不等路禹的回答,璐璐缇斯便用触手丢了一面盾牌到西格莉德的脚下,解释道。 “跟我被炸到你身边的原理相似。” 路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璐璐缇斯耐心地说:“我是错误操作引起了大量魔法物品的共鸣,在扰动下发生大爆炸,而这里的情况是,极其浓郁的魔力忽然覆盖了这片区域,使得这里的魔力过饱和。” “我在爆炸的中心感受到了很强的魔力残余,应该是有某个倒霉蛋在那种情况下想着使用魔法,引发了爆燃。” “可这些武器上五彩斑斓的花纹是…” “你听说过附魔吧?”璐璐缇斯说,“将特殊的魔法封存于某样物品中。这里的魔力并不是单纯的魔力,而是一片能够蕴含着某种魔法力量的‘水流’。” 路禹一边把玩着那些奇怪的刀剑,一边困扰地说:“你就当我跟不上你这个天才的节奏,能不能说得形象好懂一些。”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在触手上燃起一道火苗。 路禹紧张地观察着四周。 “别担心会燃爆,这里的魔力基本散尽了。”璐璐缇斯说,“正常情况下,我们释放的魔法会消耗魔力,使用多强的魔法,就会消耗多少魔力,如果魔力没有了,就会从外界获取。” “这样的释放就是一种交换。” “然而在这里释放过量魔力的那个生物…当然,我觉得他大概率不是生物,他释放魔法的方式是一口气释放出饱和的魔力,将周围的区域变成足够‘魔法’生效的场。” “魔力场笼罩下的区域,适合魔力附着的载体就会沾染上魔力场中的魔法气息,也就是说,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些武器,都算是附魔的产物。” 路禹惊呆了,地上那像是游戏里才会出现的花里胡哨的“武器皮肤”竟然是附魔产物? 那自己现在拿起来砍怪一刀会有什么效果? “不太好说,这种基于魔力场下的附魔都是机缘巧合的产物,有没有效果都是两说,就算产生了效果,也未必是你想要的效果。” 路禹跟西格莉德立刻把武器丢了,一脸不屑,再也不看这堆带着皮肤的武器。 “能判断他们是被什么样的东西袭击吗?”路禹问。 “根据地上残留的脚印,这应该是个巨人,但是一个巨人是怎么做到在禁魔区域使用魔法,我也搞不明白。” “顺便…我们可能没办法悠哉悠哉地检查现场了。” 话音刚落,雾妖便提醒路禹四周出现了其他魔物的身影。 “看来那个巨人对他们的威慑力很强,战斗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直到此刻魔力几乎散去,这些家伙才敢露面,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顺便…” 西格莉德戴上了指虎,提起了心爱的闪光小圆盾,并接过了璐璐缇斯的话茬。 “顺便来吃早餐,这一地的尸体怕是不够分啊。” 路禹打趣道:“我们算不算他们加餐的对象?” 雾妖飘到了路禹背后,负责保护他不被绕后袭击,同时她也不忘贫嘴一句。 “不要带我,这里的魔物魔核退化很严重,他们对我不会感兴趣的,你们的血肉倒是他们的最爱。” 路禹一行人一边确认身后的状况,一边后退,他们可不想第一时间被所有的魔物当做猎物围攻。 现场的早餐明显不够分,一人来一口的分享精神想必魔物是不会去考虑的,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一头小卡车大小的野猪刚接近营地打算咬走自己的战利品,就被忽然冲出来的一只巨型蜻蜓划伤。 跟路禹刚开始见到的白狼差不多大小的巨狼领着一堆小弟一跃而下,来到了营地中央。 他显然不是冲着这些塞牙缝都不够的食物来的,灰色巨狼一出场就盯上了不远处在疯狂喷射蛛丝的巨型蜘蛛,因为体型巨大,因此路禹能很清楚地看到蜘蛛足上那密密麻麻的“腿毛”,以及腿毛上绿汪汪,形似菌丝的絮状物。 “不是吧…你是狼哎,选个有食欲的下口好不好?”一边退一边观察现场的路禹看到灰狼的选择,想起当初帮过自己的白狼…爱屋及乌地希望他对自己的胃好一点,那只野猪看起来肉就很多,为什么不去和野猪斗一斗呢? 说话间,灰狼竟然扭头望了一眼路禹所在的方向。 然后,他立刻扭过了头,扑向了那只蜘蛛。 “主人,刚才那个眼神…像是在嫌弃我们哎…” “这种事不用你提醒我!” 什么是群魔乱舞,自己在外围区域见到的都是野兽,那是因为野兽根本混不进这群怪物的圈子。 现在这里才算是沉默山脉的“高级社交圈子”,灰狼这样的都属于长得俊秀的,腿毛上带着绿色絮状物的蜘蛛也不是不能接受。 “璐璐缇斯,你给我解释一下,我们背后这个玩意是什么?” 第一眼看到这个魔物路禹心脏都停跳了,如果这个世界有魔物学科,那么这个应该能归类到节肢类。 这个酷似蚰蜒的家伙抬起头高度大约在一米左右,但是总体长度大约在五米以上,身体呈现浅绿色,脑袋扁平,嘴里两颗毒牙裸露在外,时不时滴落下一些乳白色的液体。 细密的足在爬行时迅速摆动,在地面上蜿蜒前行,腹板上几颗绿油油的圆柱子路禹一开始还以为是储存毒液的位置,仔细一看方才直到,这竟然是眼睛。 不仅如此,这个诡异的魔物背板上同样也有数颗眼珠子,雾妖飘起来查看时,这些眼珠子齐刷刷地盯着雾妖,看得雾妖一阵恶寒。 和灰狼一样,眼前这个模样就让人生理不适的怪物也带了小弟来参加宴会。 路禹的后方的地面上,大小不一的“菌丝”在地面上蠕动。 “靠,这家伙这么能生?”看着这魔物的孩子们争先恐后涌向自己,路禹头皮发麻,“璐璐,你放火能烧得完吗?” “你还是准备好召唤吧,我们要担心的可不只是这只绿睛千足虫,越来越多的魔物来参加盛宴了…我们似乎来得很不是时候。” 111.蝴蝶羽翼与巨人 璐璐缇斯也是此时才发现,这些魔物为何会不断地向这里聚集。 几具尸体远不至于让沉默山脉里的这些家伙全都动身,真正吸引他们的在于周遭残余的魔力,以及那些被老摩尔抛弃的辎重。 这些辎重里有着不少储存魔力的水晶,以及蕴含魔力的卷轴。 沉默山脉特殊的禁魔环境导致了这些的魔物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退化。 吸收魔力,释放魔法的主要器官魔核不断萎缩,大多数魔物的魔核已经像是个装饰品,再这样退化下去,他们只是一些模样奇怪的怪物罢了。 然而这些魔物的本能依旧存在,这些流淌在身体中的渴望驱使着他们在感受到魔力流动的瞬间纷纷出现,像是即将窒息的人,贪婪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捕食,吸收魔力同时进行,现场混乱无比。 堵住路禹等人退路的千足虫背板与腹板上的绿色眼睛一闪一闪,隐隐能看到如同烟尘一般的魔力被他吸进眼睛当中。 “按照你这么说,如果我们动用魔法,岂不是会被所有来这里赴宴的家伙围攻?”已经做好召唤准备的路禹吓了一跳,脑海里描绘好的画面全都溃散了。 “那我岂不是更危险!”雾妖也惊了,她还以为这里的魔物已经失去了对魔力的基本渴望了,可现在听璐璐缇斯这么说,他们分明饥渴无比啊。 在场的就自己一个是由纯粹的魔力构筑而成的生命,对于这里的魔物而言,岂不是最好的食粮? “赶紧突围,路禹你的召唤物逼不得已再放。” “雾妖,不要离开路禹身边,现在你的气息还不够明显,等到这里的残余魔力散尽,才是你最危险的时候。” “西格莉德,千足虫虽然身躯庞大,但是他毕竟不是有智慧的生命,只能依靠本能行事,他现在还沉浸在吸收魔法的快感当中,必须由你打头阵带我们冲出去。” “可是…他就拦在我们面前啊。”西格莉德看着千足虫那细密的足,心里有些发憷。 “放心,他不像我们,能完美地控制身体的每个部位,他的动作总是会慢一拍,这是他们先天的弱势,而他们弥补这个弱势的那些眼睛,因为魔力不足的原因,发挥不出原有的效果。” 路禹一边掏用来放火的小瓶子,一边好奇地问了一句:“原有效果是什么?” “哦,他们的眼睛是可以再生的,因此他们能够将眼睛发射出去形成一片有毒雾存在的区域,顺带一说,他们的眼睛脱离身体之后还能控制一段时间,因此你甚至能看见他们的眼睛在地上爬行滚动,足够强大的千足虫甚至能用眼睛寄生。” 密密麻麻蠕动到自己的千足虫每一只都有初生小奶狗的大小,光是想象千足虫能够丢出可以放毒的“恐怖机器人”路禹就浑身发毛,而且这些节肢魔物长得是真的让人毛骨悚然,看一眼都能感受到生理上的不适。 路禹想也不想,丢出了手里的燃烧弹。 璐璐缇斯也顺势抛出了手中助燃的磷粉,借着风向刮向这些千足虫。 说来不太好意思,璐璐缇斯也很怕虫子。 她之所以知道千足虫这种一般出现在密林深处的魔物,还是因为某些人恶趣味地拿它们的幼体来吓自己。 如果不是为了在路禹还有西格莉德它们面前保持天才魔法师镇定,自信,处变不惊的形象,她早就想放火了。 看到路禹放火她别提多开心了,恨不得抱住路禹,狠狠地夸奖他做得好! 说到底,这些被繁育出来的千足虫不过是一群弱小的虫子,并不具备魔物的力量,只能依靠数量和身体素质来战胜对手。 因此磷粉和燃烧瓶引发大火的一瞬间,这些还在朝着路禹爬行而来的小千足虫便立刻发出了渗人,且尖利的惨叫声。 路禹震惊于这些家伙竟然是能发出声音的。 蛋白质被燃烧后的气味顷刻间弥漫四周,火光甚至吸引了不少正在厮杀中的魔物投来视线。 因为路禹和璐璐缇斯的道具没有魔力气息,因此这些魔物又迅速地忙碌于解决竞争对手这个问题上了。 绿睛千足虫真的如璐璐缇斯所说的一样,在吸收魔力期间一动不动,自己的孩子们被烧成了蜷缩成一团的烤虫子也毫不理会。 西格莉德如同勇士一般,深吸一口气,举起盾,一脚踏入了火海。 因为提前在盔甲,裸露的皮肤,以及鼻腔上涂抹了能够隔绝火焰的药剂,西格莉德根本感受不到灼热,被高温火焰加温的空气也没能伤害到她脆弱的鼻腔。 取而代之的是,西格莉德与路禹一行人穿越火海时无法说话,因为璐璐缇斯这个放火专家没有给他们的嘴巴也制作合适的药剂。 不过这一回使用的药剂里确实有魔力成分,但是火海却成为了路禹等人最好的保护,这些逐渐退化为普通怪物的魔物无法肆意驱使魔力,因此是惧火的。 璐璐缇斯能感知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在他们迈入火海后迅速消失了。 遍地千足虫的尸骸,这些被烤干烤焦的虫子蜷缩成了一团一团,形似焦褐色的鹦鹉螺。 璐璐缇斯选择飘在队伍的最后,她的身躯即便不涂抹药剂也能抵挡高温,唯一的弱点就是极寒,她十分好奇自己的药剂里到底是什么成分导致了这种特性的出现。 看见西格莉德带着大家一点点靠近巨型绿睛千足虫,璐璐缇斯视线牢牢地锁定在千足虫的眼睛上。 她能够察觉到,这只千足虫对魔力的吸收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平稳,似乎是被外界发生的事情干扰了心神,她位于腹板,最靠近嘴巴的第一只眼睛开始左右转动。 绿油油的眼珠子先是扫了一眼火海,然后又观察了一下混乱的四周,最后才落在了打算路过自己的西格莉德身上。 那只眼睛一点点跟随火场中的西格莉德,没有感情的眼睛逐渐浮现出了阴狠与怨毒。 这个情绪像是一种信号,迅速传遍千足虫全身,这个行动总是比意识也慢一步的魔物所有眼睛依次亮起,犹如漆黑深夜中的彩灯被点亮。 那渗人的绿光一瞬间就令路禹觉察到了异常,他缓缓抬起头。 腹板上所有绿色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仿佛被液泡笼罩的眼珠子里倒映着他们每个人的模样。 “加速,跑!”路禹喊道,“璐璐缇斯,诱饵放出!” 璐璐缇斯一下子跃到了火场上方,取出一瓶磷粉,朝着千足虫的嘴巴丢去。 虽然千足虫的反应慢,但他还没有迟钝到被人当面丢“暗器”还挡不下来的地步。 千足虫的嘴巴一扬,磷粉摔在了他暴露出来的腹板处。 也是在千足虫躲避的这一瞬间,一只险些被高温烤得燃烧起来的晴天娃娃抱着一块刚刚在老摩尔辎重中翻出来的魔法水晶飞到了千足虫的脑袋顶上。 携带着璐璐缇斯些许魔力的晴天娃娃毫不犹豫,触发了魔法水晶。 霎时间,魔力如潮水般涌向四周。 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但是却将大多数魔物的注意力都拉向了此处。 千足虫头顶的魔法水晶犹如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无数的“飞蛾”。 璐璐缇斯加速飘回队伍当中,一行人撒腿狂奔,根本不敢多做停留。 祸水东引成功,千足虫就像是武侠中手持重宝的还要当众掏出来炫耀的憨憨,定然会被智商都不太高的魔物当做第一攻击对象。 火海的尽头就在眼前,冲出这里,再逃进森林,顺着一道溪流往下走,便能脱离这片危险区域。 逃跑路线清晰,目的明确,路禹已经看到了曙光。 阴影覆盖了路禹一行人,看着地面上逐渐扩大的那团阴影,路禹惊恐地大喊:“躲开!” 下意识做出反应的几人或是飞扑,或是加速助跑跳跃,在庞然大物从天而降的瞬间堪堪躲过了能把他们全员变成酱的危机。 然而颤动的地面以及被溅起的沙尘仍是让躲过一劫的路禹头晕目眩。 看清楚这天降的不速之客之后,路禹才知道什么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 自己祸水东引千足虫把原本在厮杀当中的蜘蛛和巨狼都吸引了过来,尤其是巨狼,这货以一个潇洒的飞跃,空降到了千足虫身边,掀起的沙尘还顺势灭掉了路禹布置出来的火海。 被天降巨狼分散的路禹一行人置身于混乱的魔物战场上,迷茫地寻找着对方。 “路禹,路禹!” 眼见雾妖手持着被附魔过的盾牌和利剑扑向自己,路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雾妖也是没辙,刚才失联,周围一片混乱,她实在没安全感,只能变成路禹的模样,拿起盾牌和剑了。 还没来得及说上话,腥臭的浆液如泉水般泼洒在地面上,险些溅到路禹身上。 看着这些如同石油一般的浆液接触地面后冒出的白烟,路禹不禁一阵后怕。 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来给千足虫捧场的那只蜘蛛竟然被千足虫用嘴巴撕咬下一条腿,伤口中腥臭的血液不断地流淌,将地面上逃跑的狼群,以及不知名魔物的子嗣都吞噬了。 魔物厮杀的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停歇,借着这不怎么混乱的片刻,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穿过灰色巨狼的腿,找到了路禹。 看见一堆魔物的子嗣被巨蛛的血液抹杀,璐璐缇斯环视四周,声音颤抖。 “完了,这下要杀红眼了。” 不是所有的魔物都像千足虫这样,对自己的子嗣毫无感情。 这群生活在最靠近沉默山脉中心区的魔物们,大多都是实力最强的族群之长。 庇护后代,传承血脉是他们的本能。 当自己的子嗣惨死,他们的凶性也在此时达到了巅峰。 灰狼长嚎,像是为自己死去的孩子送行,随即他如狂战士附体般,无视了用细足划伤了自己皮肤的千足虫,一个飞撞将巨蛛推到了爆炸产生的凹坑当中。 失去子嗣的魔物们在发出尖锐的惨嚎之后,红着眼睛加入了战局。 事情发生得太快,围攻千足虫一下子变成了围攻巨蛛。 上一秒还在左右摇晃身体迎敌的千足虫下一秒就成了无人问津的魔物。 千足虫甩开头顶的晴天娃娃,无视了那个给自己带来了大量敌人的魔法水晶。 他那不太聪明的脑子这一刻精准索敌,所有的绿色眼睛直视路禹,腹板下的第一枚眼珠子开始松动。 路禹想要跑,但是他们这两条腿的,怎么可能跑得过已经锁敌成功,身躯庞大的千足虫。 只能拼了! 璐璐缇斯翻开准备好的魔法卷轴。 雾妖化身盾牌挡在路禹面前。 西格莉德把背包里所有的药剂都倒了出来。 路禹开始描绘。 手握召唤水晶的路禹此时却死活都吸收不了其中的魔力。 “不是吧,这时候失效,我难道买到了假货…不对啊,这是索雷森专门采购的,他们想要坑我也不会在沉默山脉这件事上做手脚吧。” 千足虫已经快到眼前,路禹却连魔力都用不上。 璐璐缇斯把卷轴丢给雾妖,飘到路禹身边,急切地想要知道哪出了问题。 “魔力被干扰了…这里面的魔力似乎被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外流。” 璐璐缇斯话音未落,千足虫扬起的头僵在了半空中。 与巨蛛打死打活的魔物们也在感应到某个气息之后一点点停下了手,缓缓地与周遭的敌人保持着安全距离,集体警戒着同一个方向。 沐浴在晨光之下,巨人于东方缓缓行来。 如果老摩尔站在此处一定能认出来,这便是让他们损失惨重的禁魔巨人。 不过禁魔巨人现在与昨夜有些不太一样,他的身后竟然伸展出了晶莹剔透的翅膀,阳光的照耀下,光斑略过诸多魔物的身上,令他们敬畏地不住后退,眼神里的凶戾逐渐变成惊惧与害怕。 “这是,蝴蝶的翅膀?”路禹怔怔地看着巨人的身姿,惊讶地说。 112.召唤的优势 璐璐缇斯已知的巨人种族中没有一种会长出翅膀,而且还是这种明显无法承受自身体重的蝴蝶翅膀。 这个巨人刚一出现,璐璐缇斯就立刻判断出,它正是导致老摩尔丢盔弃甲的元凶。 在场所有的魔物无一例外抬起了头,他们对巨人的出没表现出奇地一致。 一开始是惊慌,而后是畏惧,再到后来的警惕,现在则是底气不足,选择恐吓。 沉默山脉的禁魔环境导致了诸多魔物依赖着巨人每次行动时释放的魔力,但这些魔力毕竟不是每个魔物都能够分到,为此这个过程中总是伴随着争斗。 魔物们从不敢去惹巨人,这是个超越了他们对于力量认知边界的怪物。 然而今天有些例外,巨人释放完魔力却去而复返。 已经保持着默契几百年的魔物们对于破坏了规则的巨人有些不知所措,他们本能地希望一切能够依照原有的流程发展。 然而这不太可能了,因为巨人背后的蝶翼正在轻轻扇动,而它也向着魔物们迈出了步伐。 感受着震颤的大地,呲牙哈气的灰狼第一个选择了放弃,他趁着其他魔物注意巨人的空当,一嘴咬中老摩尔遗留下的小半车辎重,随即跳跃到乱战中还存活的子嗣身边,载上他们,迅速逃走。 看见灰狼遁逃,早就身负重伤的巨蛛眼珠子疯狂转动,无声地呼唤着自己诞下的子嗣返回自己的身上。 然而就在巨蛛打算学着灰狼遁逃的时候,她身旁的魔物却是不管不顾,接替了暴怒的灰狼,将她撞翻在地。 畏畏缩缩的魔物们有了一个领头羊后,一拥而上,或是利齿撕咬,或是利爪撕扯,将巨蛛柔软的腹部伤得浆液四溢。 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巨蛛的蛛丝不要命地喷射,死死地缠住还想要对自己下死手的几只魔物,拼着一口气,将他们固定在原地。 蝶翼巨人越走越近,周围的魔物在感受到巨人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场纷纷逃跑,数量众多的魔物竟是没有一只生起与之对抗的心思。 看着已到面前的蝶翼巨人,被巨蛛困住的魔物拼命挣扎,然而这些蛛网却是如此的坚固,任凭他们如何撕咬,都无法迅速扯断。 就在魔物们绝望地认命时,巨人竟然越过了他们,径直走向了路禹。 “这是…”璐璐缇斯震惊了,“它翅膀上那些光点是凝聚成结晶的魔力。” 五颜六色的魔力结晶点缀在蝴蝶翅膀之上,水晶与水晶之间互相连接,构成了繁奥的法阵。 直至此时,路禹才发现了异常。 “这个翅膀不是它的,真的有蝴蝶,就附着在巨人的身后!” 璐璐缇斯头皮发麻:“无论是巨人还是它背后的蝴蝶,都不是正常的生物,他们身上感觉不到生气…他们是人偶,是遵守了某种规则不断徘徊在沉默山脉内的巨型人偶。” 直到现在仍在恶补大多数魔法知识的路禹无法理解璐璐缇斯的惊讶。 学识渊博的璐璐缇斯看得很清楚,在巨人纺锤形的脑袋开始倒映他们的身影,并开始释放幻觉魔力时,它体内是存在着强大的禁魔力量的。 这股力量与巨人的魔法互不干扰,可以随时切换,这对法阵的理解,刻画,人偶的制作都是璐璐缇斯已知的炼金术师无法做到的。 哪怕是梅拉大陆上有名的八阶炼金术师,让他以禁魔石为材料制作一个如此的巨人,他大概率会制造出一个残次品。 萨耶尔·卢卡米亚,梅拉大陆历史上最为出名的大魔法师,他一生所学驳杂,据信大多数的魔法流派都有涉猎。 然而他并不曾涉足过炼金术,原因是他第一次尝试制作人偶就被刻画法阵后的人偶扇肿了脸。 这也是璐璐缇斯在亚斯听闻安德鲁修人偶时被打脸的遭遇后,很乐意于引领他进入人偶制作的领域,这是她对于自己敬仰的前辈的一种变向致敬。 如果这个光看能量切换模式就复杂至极的人偶不是萨耶尔制作的… “梅拉大陆之外的九阶魔法师?” “那这股与我在共鸣的力量又是什么情况,路禹,这个巨人体内有与封印我完全一致的力量!” 路禹也被问懵了,这他哪能答上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眼前的巨人虽然无视了那些魔物,但是却不像是要无视他们的样子。 随着巨人将他们的身影倒映于自己的脸上,路禹开始感到眩晕。 “路禹,他在把你拖进幻觉当中。” 不需要雾妖提醒,路禹也知道这是幻觉的前兆,因为在绚烂的光幕中,他又一次看到了这个世界无法存在的东西。 各种路禹阅读过的,观看过的动画中的角色一一登场,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路禹面前出现又消失。 在路禹已经识破幻觉的情况下,巨人的致幻魔法像是电视机切屏一般疯狂闪烁。 看来这个高阶魔法师制作的人偶配套的致幻魔法也并不是特别高级的样子,路禹还以为能见到干涉思维的幻觉。 不过路禹的感觉依旧不太好,分明知道自己就处于幻觉当中,但是他却没法自行逃出来,不得已,他开始寻求场外帮助。 “璐璐缇斯把我的幻境解决一下,我知道你肯定没有中招,顺便…我们该怎么办,是跑还是打?” 连续呼叫了两次,璐璐缇斯的触手才撕碎了幻觉,将路禹从迷幻的光彩中扯回了现实世界。 “这是?” 因为蝴蝶一直处于巨人的身后,因此路禹并没有看见蝴蝶的身体。 实际上,这只蝴蝶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躯体,蝴蝶的翅膀像是插在了一个并未破壳,细长的灰色的茧当中。 当它缓缓离开巨人的背后,飘向半空时,阳光下翅膀熠熠生辉的“蝴蝶”所带来的不协调感达到了顶峰。 “未完成品…”西格莉德望着蝴蝶,说出了一个精准的形容词。 璐璐缇斯恍然大悟,西格莉德这个不通魔法的人从单纯的审美角度道出了两个人偶的共同点。 残缺。 巨人的不协调的巨型脑袋还可以说是为了力量均衡进行的特殊改造,可手脚却解释不通,因为那已经简陋到不加修饰的地步了。 蝴蝶则是拥有几近完美,漂亮的翅膀,这双翅膀还是由法阵点缀出了基础花纹。 然而蝴蝶的身躯却是一个没有雕琢的茧。 能将人偶的力量发挥到这种程度,也在外表上进行了打磨,不可能在最后收工阶段敷衍到完善都不愿意。 是什么让他们的制作者放弃继续雕琢他们? 漂浮的蝴蝶,浑身的魔法水晶开始亮起。 巨人的身躯,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这同时涌现而出的魔力给了打算跟巨蛛打第二场的魔物一个大惊吓,他们也不敢去对巨蛛补刀了,迅速撤离这片危险地带。 魔物都如此,直接面对巨人和蝴蝶的路禹一行人压力更大。 本想查看这两个人偶的状况,找到些许关于萨耶尔线索的路禹此时已经来不及逃跑了,两个人偶的魔法牢牢锁定了他们。 “躲不掉了,我们要扛下这一击!” 路禹毫不犹豫,开始了召唤。 他的预备方案里没有专门用来防御的召唤物,为了让猜测中的世界意识露头,给自己的召唤物封个号,路禹精心准备的召唤物基本用的血肉战车模板,走的吞噬进化体系。 临时构思一个召唤物让召唤仪式去响应… “不管了,总不能被这两个残缺的人偶用魔力淹死吧!”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他们在使用阻断魔力的药剂时,路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 对手的攻击方式是超高浓度的魔力,这份魔力同时还是封印魔法的载体,当他如风,如水般席卷四周后,就会给周遭的一切生灵的语言能力扭曲。 一旦在这样高浓度的魔力场里使用魔力,大概率会变成漩涡的中心,身体无法抑制的吸收过量的魔力… “既然如此…”路禹一咬牙。 璐璐缇斯发现了路禹的动作,急忙提醒:“只要撑过这一击,我们就会开始逃跑,我们要对付的是没有实体,无处不在的魔力,召唤物没有用的!” “快过来涂抹药剂,等下魔力场冲击来的时候,你们全部躲在我身边,饱和魔力如果侵入你们的身体,就由我来吸收,我的身体强度靠得住的!” 璐璐缇斯并不看好这些药剂能阻挡下两个人偶的合击,她脑海里盘算的是如何保护路禹他们挺过这一遭。 这里如果处理不好,全员哑巴都是最好结果。 “决不能发生燃爆,既然是我最开始提议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我就必须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不,有用!”路禹眼神坚定,“回答我吧,璐璐,召唤师与别的魔法分支职业的优势在哪?” “优势?”突然被这么问,璐璐缇斯的脑海里一堆魔法相关的学术说辞闪现而过。 比起人偶师,召唤师的召唤物既不稳定,也没有一锤定音的效果。 比起各派元素法师,召唤师变强的途径单调且有限。 以炼制魔药探索药剂晋升的药剂师们可以随机应变。 传统法师体系里的诸多分支瞬息间回忆了一遍,璐璐缇斯竟是找不到这个职业比其他职业优秀的地方。 召唤师有的,别的职业有,甚至比它还要优秀。 召唤师没有的,别的职业大多都有。 无数召唤师苦寻多年,试图找到一个召唤学派无法发展下去的理由,却遍寻无果。 在一个来自异乡,完全跳出了这个世界思考方式的人大胆假设下,璐璐缇斯终于理解了那深殖召唤师心中的郁闷与疯狂从何而来。 召唤,本就是残缺的。 一个根本就没有完善被构筑,被世界意识丢弃在角落暂时不去理会的规则,又怎么可能有未来,又拿什么与其他流派谈优势? 113.只能请外援 已经领教过路禹召唤物之奇特的璐璐缇斯觉得,路禹接下来召唤出什么都不会让她感到震惊了。 触手怪,奇怪的金属巨人,会从地面下拔出两条腿走路的金属块,以及血肉战车这个被世界意识封号的论外召唤物一次次刷新了璐璐缇斯对于召唤物的认知,她觉得应该没什么更离谱的了。 人对怪异的阈值是会随着经历提升的,现在的璐璐缇斯对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非常有信心。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或者说,低估了路禹的创造性。 空地上凭空出现了一株树干黢黑的大树,树皮如行将就木的老者皮肤,整体高度仅比巨人稍微矮两个头。 这株大树没有树叶—确切来说,是没有平常人认知当中的正常树叶。 树木伸出去的枝条末端密密麻麻地点缀着一堆绿油油的眼珠子,像是青蛙的卵密集地粘连在一起。 本该布满树叶的枝杈上挂着这么一堆“果实”,这些果实还会不断地转动,似笑非笑地微微眯着眼睛。 大树根部一张黑黢黢的大嘴正对着巨人和蝴蝶所在的方向张开。 “这又是什么啊…”璐璐缇斯有气无力地问。 这次的召唤物看上去比血肉战车的结构要简单很多,但是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却一些也不虚血肉战车。 伴随着召唤完成,大树的树皮竟然真的如同人类的皮肤一般有弹性地颤动了起来,大树树皮颤动的位置,不一会就会浮现出新的嘴巴。 短短几秒钟,直面巨人与蝴蝶那一侧树干上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嗷嗷待哺的嘴。 “被曲解了?”璐璐缇斯在路禹完成召唤之后立刻询问。 “没错,它又一次曲解了我的意思。” 璐璐缇斯带着雾妖和西格莉德来到路禹身边,三个人迅速给路禹能涂抹药剂的地方全都涂抹上。 不能全都期待召唤物发挥,万一出现意外路禹没了他们可遭不住。 魔力场爆发,拥有魔力的路禹立刻明白了第一小队所说的满天流光是什么。 视野当中所有的事物竟然都在这股光的冲刷下消失了,如果不是璐璐缇斯以触手捆住他们,那么他们可能连同伴的位置都找不到了。 这两个人偶体内储存的魔力在索雷森任何一个人口密集区域释放都可能造成灭国危机。 “虽然是人偶,但是他们都有七阶的实力,加上禁魔,除非索雷森出动全战力,不然他们在这里就是无敌的。”璐璐缇斯笃定道。 七阶,这已经是璐璐缇斯全盛时期的水平了,如果他们不是人偶,只能按照注入的意识进行行动,那么此时的他们根本别想能活下来。 被澎湃的魔力撞击,冲刷,路禹胸口一闷,随即头晕目眩。 雾妖倒是还好,她这段时间被禁魔弄得无比疲惫,此时被魔力场撞击正好补充点营养。 眼见后续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涌来,路禹对着自己召唤来的大树下令。 “给我吸收他,有多少吸多少!” 闻言,树干上的嘴巴纷纷张大最大,如果是人类,真的怀疑他们会脱臼。 璐璐缇斯用触手一点点领着三人往大树后面走,在这过程中,她猛然惊觉,魔力场的流向改变了。 那个即将在魔力场中展开的封印魔法竟然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迹象。 抬头望去,路禹召唤来的大树树干上无数的嘴竟然在大口的鲸吞着四面八方的魔力。 它们像是饥渴的野兽,永不被满足的身躯贪婪地吸收着一切。 路禹忽然笑了,或许是感受到自己召唤师的情绪,树枝上的眼睛竟然都眯了起来,跟着他一起表达开心的情绪。 不是璐璐缇斯的错觉,这些眼睛正在膨胀。 伴随着魔力越吸越多,这些仿佛是大树果实的眼睛一颗颗鼓胀,将原本空荡荡的枝杈挤得满满当当。 在枝杈满载果实后,大树竟然垂下了枝条,每根枝条上都迅速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实。 璐璐缇斯已经不需要担心来自正面的魔力场了,因为大树的身躯正在变大。 吞噬了蝴蝶与巨人释放出的魔力,这株大树正在变得越来越大,不一会便与巨人一般高。 璐璐缇斯讶异地扭头望向路禹:“这次你又描述了什么?” 路禹得意地说:“我从上次血肉战车的描述中总结了一些经验,没想到真的成了。” 他们要对付的是无形的魔力场,路禹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有没有可能把这些魔力全都吸收走。 他稍微将吸尘器的构造改变了一下,然后在描述内容中诱导着“它”,让它帮着合理化这个巨大的吸尘器。 当然在这过程中,因为璐璐缇斯对于千足虫眼睛的描述给路禹留下了深刻印象,因此召唤物不可避免地加了一些诡异的元素。 果不其然,为了符合召唤规则,不合理的部分被“它”强行规避,大部分符合路禹构思的“描述”内容被通过。 路禹赌的就是“它”不会否决召唤,一定会完成这一点。 是的,召唤学派已经凋敝了,也正如璐璐缇斯所说,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的高阶召唤师都已经放弃探索,连带着诸多召唤学派都在老旧的体系中挣扎,等到这些挣扎的人都老去,这条规则不全的路就会枯萎下去,直到世界意识重新补全的那一天才会燃起新的希望。 但璐璐缇斯说的不对,这并不是个跟任何魔法流派对比都找不出一点优势的职业,他确确实实对自己这个外来者有着极为特殊的优势。 因为规则不全,此时的召唤更容易出现规则外的产物。 这也是“它”会给自己送来第三次代价支付,强行封号血肉战车的原因。 路禹这个创作者向世界意识提交了召唤物的设计方案,世界意识这个甲方会以自己的角度指指点点,删删改改,然后丢出一个它自己也无法理解的产物。 规则不全的召唤体系。 一个脾气不可捉摸却可诱导的甲方。 一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尝试诱导着甲方实现自己愿望的设计师。 一圈下来,似乎每一方都会感到满意。 但同时有个问题也在困扰路禹。 这是他身为异世界人独有的力量,还是说,召唤学派太过凋敝,以至于根本没人能摸索到这一步? 就在路禹思考这些时,面前的大树已经变成了柳树,柳枝上一连串的眼睛在大树有意的摆动下… 路禹在思考,这个场面应不应该形容为微风拂柳。 如今的场面相当诡异,蝴蝶和巨人依旧在释放魔力场,路禹召唤的树吸收得越多就变得越大,两边看似都没有到极限。 在被巨人解除锁定之后,路禹已经开始跑路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召唤出的这株大树核心需求就是吸收魔力,对付两个正儿八经的七阶人偶,根本没有越级作战的能力。 能救急,但是想赢就是痴心妄想了。 果不其然,两个遵守了制作者注入规则的人偶眼见大树的魔力远超自身,迅速切换了形态。 蝴蝶再次附身巨人,巨人秒切禁魔模式。 而且这个禁魔模式竟然还是外放禁魔能量场,形成一层包裹着自己身躯的屏障。 “还能这样!”西格莉德边跑边回头瞅了一眼。 “他们是按照制作者意志来行动的人偶,想必在构筑法阵时就已经要求他们面对不同威胁的敌人采取不同程度的应对方法。”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没法测试出他们完全体的实力?” 璐璐缇斯说:“不,这应该就是他们最顶级的禁魔力量了,因为路禹的那颗树吸收了过量的魔力,此时就是史莱姆的元素湖。” “可否说得通俗一点。” 感受到强烈危机感的路禹狂奔不止,一边喘气一边问。 “稍微刺激一下就会大爆炸!”璐璐缇斯大喊,“你的召唤物的确打不过他,但是你的召唤物现在自爆…” 被蝴蝶附身的巨人已经来到了大树的面前,大树无数的眼睛像是知晓了危机即将到来,纷纷落下。 它们依旧在眯眼狂笑,保持着这个渗人的模样,一颗颗眼珠子扑向了巨人的身体,却发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它们。 路禹目测自己仍在危险范围内,咬着牙下令。 “再坚持一下,帮我再拖延一会!” 大树聆听到了路禹的声音,已经结出的果实纷纷落地,躲在大树身后。 禁魔状态下的巨人只用一拳便将大树的打了个对穿,紧接着便粗暴地折断了整棵大树。 树干根部的大嘴发出了沉闷的“呜呜呜”声,响彻林海。 不知为何,路禹听到这个声音竟有些悲伤。 踩过已经被折断的大树,巨人一步步向已经脱落的眼睛们逼近。 眼睛们抱成团,形成了一颗更加巨大的眼球,滚动着,向着路禹相反的方向逃跑。 不一会,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传遍了沉默山脉的每个角落,如同海潮般的魔力蔓延开,引得无数瑟瑟发抖的魔物争相探头出来吸收。 爆炸所在的区域的树木被几乎凝聚为尸体的魔力拦腰折断,但是由于禁魔巨人在场,这是一场破坏范围并不太大,只有声势颇为巨大的爆炸。 逃出生天的路禹本以为这场爆炸足以消灭巨人和蝴蝶,但是当他们停下来休息看到漂浮于远方天空的蝴蝶时,心里凉了半截。 “即便是这样,都不能对他们造成有效杀伤吗?”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进到沉默山脉深处?” 面对西格莉德和雾妖的灵魂拷问,路禹和璐璐缇斯对了个眼神。 “只有请外援了。” 114.巨龙到达 希瑟与赫斯特摆弄着收集来的资料,神情凝重。 在路禹离开格朗帝国之后,星辰骑士团最终还是选择了搁置对猫脸杀人魔的处理,选择与他合作,进一步挖掘出他揭露的那条人体买卖产业链。 猫脸杀人魔十分配合,不仅把自己知晓的内容全部告知了希瑟,更是以他独特的方式抓到了一个小喽啰,交给希瑟审讯。 当希瑟顺藤摸瓜,一点点掀开这个罪恶交易的面纱后,面纱后的东西却让希瑟毛骨悚然。 猫脸杀人魔就坐在密室的角落里,他掀开头套的一角,拿起水杯灌了口水解渴,又随手捻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看见希瑟与赫斯特一头冷汗地整理着信息,推断着各种结果,猫脸杀人魔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何必骗自己呢,你们心里不已经有答案了吗?” 似是因为被猫脸杀人魔戳中的心中所想,一向温声细语的希瑟怒气冲冲地回答:“星辰做事一向谨慎,我不想因为一时判断错误冤枉好人。” “但愿还有好人。” 猫脸杀人魔全然没有阶下囚的自知,乐呵呵地反呛希瑟。 自从一些线索指向交易与一众爵士,甚至事涉康沃尔亲王之后,猫脸杀人魔就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脱身的机会了。 这是一桩丑闻,而这种丑闻会吞噬一堆知情者,当做平息丑闻的祭品。 不过猫脸杀人魔很失望。 在索雷森与格朗帝国关系可能再度恶化的时间他主动站出来,希望以自己化解两国的误会。 当时的他尚有些许热血,也仍因为希瑟,路禹等人的缘故,相信这个国家的公义与未来。 可是随着调查的推进,跟随着希瑟看到的东西变多,他的心也就凉了下去。 最有希望继承格朗五世之位的人,至今仍是康沃尔亲王,这位劣迹斑斑的亲王因为格朗五世对于已故皇后的愧疚,始终被纵容着。 猫脸杀人魔不看好星辰继续追查下去,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错综复杂的贵族关系网,以及已经站队康沃尔亲王的诸多实权人物。 六阶魔法师也有无法做到的事情。 希瑟疲惫的按摩着眉间,脑海中思绪万千。 路禹已经离开格朗帝国一个多月了,可是他离开时送给希瑟的话却时不时浮现于脑海当中。 “国王若是贤明,一切都有解。” 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理解。 国王若是昏聩,希瑟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 事涉亲王,国王的大儿子,希瑟有再多证据也比不上格朗五世的一句话。 “路禹爵士,您是早就预感到了,在给我提醒吗…可我是格朗的子民啊,向陛下谏言是我应当做的事。” 这个想法始终牢牢占据着主导地位,但希瑟却迟迟没能去实施。 内心的天人交战让希瑟煎熬万分。 赫斯特很想支持希瑟的决定,但问题是,希瑟就卡在做出决定的那一步上了,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烦恼。 百无聊赖地盯着猫脸杀人魔的头套看了好一会,赫斯特忽然歪着头,竖起了耳朵。 “希瑟。” “希瑟!” “嗯…啊,怎么了?” 眼见希瑟回过神,赫斯特连忙说:“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希瑟茫然道。 “像是…龙吼。” 确实是龙吼。 路禹与璐璐缇斯为了对付巨人与蝴蝶这两个人偶,找的外援正是巨龙霍古。 禁魔的存在导致了大多数魔法师根本无法破防巨人,而巨人的身体强度以及体型又让大多数武者只能摇头叹气。 霍古身为巨龙,体型,身体强度,实力都是在线的,虽然他只有水晶左右的实力,但是对付两只没有思考能力,只能按照既定程序行动的人偶绰绰有余。 在离开巨龙山谷时,璐璐缇斯给霍古留下了一个通讯法阵,便于在璐璐缇斯到家,或是验证了新的猜想之后告知他。 通过通讯法阵,刚刚入睡不久的霍古迅速醒转,并立刻根据印象来到了格朗帝国。 因为害怕飞过头,他选择降落跟人类问路。 格朗五世十分荣幸地在王宫为数不多的空地上为突然降临的霍古指了路,终于把霍古这尊大神请走了。 霍古一路飞飞停停,在又一次降落找到精灵问路之后,他终于飞到了沉默山脉。 蹲在通讯法阵前的路禹一行人看到霍古从天而降,安心的感觉油然而生。 “两天了,你这飞得也太慢了!”雾妖变成西格莉德的模样,飘到霍古面前就是一顿吐槽。 结果她很自然地就被霍古用魔力束缚,顺带着堵上了嘴。 “这么精神,看来路禹很照顾你啊…哼,就该让你吃吃苦头,不然你也不会有长进。” 路禹连忙为雾妖解释:“其实雾妖也起了很大的作用的,跟魔物还有巨人对抗时,她时刻准备着给我当盾牌的。” 霍古瞄了一眼变成小猫咪讨好自己的雾妖,松开了她的束缚。 “确信是萨耶尔的手笔吗?” 听到霍古说正事,路禹神色一凛:“即便不是萨耶尔,也可以确信是另一位九阶魔法师的手笔。” 璐璐缇斯随即将通讯中没有详细说明的内容全部告知了霍古。 霍古听得心头火热。 帮助路禹,保护雾妖的同时,还有机会窥见人类中最为强大的那群人创作的魔法,了解他们的过去,还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事吗? 很快霍古就知道,真的有。 “你的召唤物,被封号…这个词好怪,总之就是被禁止召唤了对吧?” 路禹比霍古显得还要高兴,乐呵呵地点头。 噬魔树是路禹给新召唤物取的名字,尽管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召唤出它。 在噬魔树被禁魔巨人消灭的当天,逃离危险区域后不久,路禹就收到了第三次代价支付的信息。 代价同样是在日落之后陷入沉睡,时间也是七天。 路禹很快便再次尝试将噬魔树再次召唤出来,然而,和召唤血肉战车一样,他什么也召唤不出来。 通过数次召唤证明,噬魔树确实进入了世界意识的封号名单,跟血肉战车组队去了。 而且路禹第一夜做的梦也却是与血肉战车被封禁后完全一致。 梦中的世界依旧是白茫茫的,噬魔树出现后就拿枝条把路禹捆住了,强行给路禹身体里灌输魔力…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霍古睁大着眼睛,好奇地追问,“我对你被灌魔力之后的剧情非常感兴趣。” 雾妖嘿嘿嘿地笑着:“昨天早上路禹醒过来之后一直在干呕,也不知道是不是和他那个古怪的梦境有关。” 眼看着路禹脸色通红,西格莉德赶紧帮忙转移话题。 “如此一来,我们是不是能证明,上次的世界意识猜想确实是正确的。” “并不。”霍古直截了当地反驳,“召唤物接连无法使用,也可以有实体的神明在行事,路禹还需要通过更多的召唤去验证这个答案,仅仅只是少数案例是无法下判断的。” “按照这么折腾下去,无论是有实体的神明,还是单纯的世界意识,都会被路禹折腾出一些端倪,我们只要等待便好了。” 说完了近些时日的个人的进展,也就该回到呼唤霍古到来的事情上了。 虽然璐璐缇斯对霍古自信满满,但是路禹却还是有些担忧。 已知的人偶是巨人与蝴蝶,那是否还有未知的人偶存在呢? 霍古一打二,甚至以一打多会不会略显困难? “一般的七阶魔法师我都能轻松应对,区区两个没有脑子的人偶,还能阻止我?” “再者说了,我为什么非要和他们打,如果你们的目的是检查沉默山脉的中心区域,寻找禁魔的秘密,那我完全可以载着你们飞跃这两个人偶的防卫区域,他们拿什么追上,或者逼停我?” 路禹倒是很喜欢这个思路,但是有个前提。 “请你先飞一遍试试看。” 霍古也不多做争论,展翅飞向天穹,而后快速地直落,于森林中最高的树木树冠高度齐平。 炫了一通自己的速度与爆发之后,霍古径直朝着路禹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因为路禹提醒过,沉默山脉可能存在某些人造建筑,而这些痕迹又极有可能被特意伪装了起来,因此霍古边飞边释放出魔力搜寻着地面。 巨龙超强的感知能力促使着飞行途中的霍古稍微侧了侧身子。 也正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使得霍古躲避掉了下方射来的两道暗红色的光束。 没有任何元素,也没有什么技巧,纯粹是将魔力喷射出去,但是威力与速度却格外的骇人。 绿意盈盈的密林中,暗紫色的巨人从泥土中探头。 刚刚发射了魔法光束的蝴蝶则是轻轻地扇动着翅膀,飞到了与巨龙同一高度。 这一次蝴蝶不再是巨人背后的挂饰。 路禹惊讶地啧啧称奇:“这只蝴蝶在对付我们时候,可没有使用过这么强大的魔法,也没有表现得这么灵动。” “也许它需要应对的状态与巨人不同,面对想从天空侵袭的对手,蝴蝶会发挥出真实的力量?” 璐璐缇斯喃喃道。 115.偷渡 “有趣,有趣,有趣!”霍古振翅咆哮。 “来吧,人造的蝴蝶,让我看看还有什么值得惊诧的地方吧。” 炽热的龙息划破天穹,与蝴蝶释放出的魔力光束碰撞在一起。 竟是霍古的龙息落了下风,被魔力光束倒推回来。 霍古赶紧停止释放龙息,一个加速飞上高空。 蝴蝶翅膀上的纹路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大量的魔法水晶喷射出纯粹的魔力光束,五颜六色的光束贯穿天际,直追霍古。 若时间定格在这一刹那,路禹恐怕会觉得这是天穹之上落下了绚烂的流星雨。 何等震撼,即便是璐璐缇斯也看傻了眼。 她猜到了蝴蝶会因为霍古的出现解放真正的战力,但是却没有想到蝴蝶能这么强大。 她身上的魔法纹路能够将所有吸收到的魔力压缩,并维持着她这具身躯的基本运作。 那具不完全的躯壳成为了魔力的中转站,完美衔接了两片翅膀的魔法交互,使这个法阵流畅地运行。 若非霍古速度惊人,他早已被展开双翼疯狂开火的蝴蝶射成了筛子。 一直闹腾霍古的雾妖紧张地不敢说话,生怕霍古下一秒就被蝴蝶的攻击击坠。 大地震颤,巨大的撞击声响彻林野。 路禹的视野里只捕捉到了霍古从高空直坠,一闪而过的画面,下一秒,原本漂浮于空中的蝴蝶就消失了。 璐璐缇斯稍微好一些,她通过残留的魔法气息知道霍古在飞行途中强化了自身的速度,以至于他扑杀蝴蝶时没人看到那快到只剩残影的一瞬。 “作为人偶,你的强大我前所未见…可惜了,你只是人偶罢了。” 禁魔巨人面对落地的霍古释放出了致幻的闪光,然而霍古却不为所动。 “这种幻觉也就能欺负一下雾妖了。” 对禁魔巨人不管不顾,霍古向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蝴蝶举起了利爪。 比起禁魔巨人,蝴蝶的威胁更大,他必须立刻将它破坏掉。 “不要破坏他们,人偶的法阵是可以关掉的!” 璐璐缇斯急忙让路禹传达信息。 闻言,霍古的爪子停在了半空中,转而一巴掌击退了冲到自己身前的巨人。 “观察他们的魔力流动,就能找到法阵核心所在!”璐璐缇斯提醒。 霍古凝视着仍在挣扎起飞的蝴蝶,用爪子轻轻点在了蝴蝶那没有雕琢好的“茧”上。 顿时,剧烈挣扎的蝴蝶不再动弹。 龙尾一甩,朝着霍古冲锋的巨人便被扫飞出去。 终究只是死物,面对霍古这种皮糙肉厚而且实力强大的对手,只要不能打出有效攻击,那就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霍古用龙尾强压着禁魔巨人的身躯,不让他起身,认真地寻找着他的法阵所在,许久,他才确认,禁魔巨人的法阵竟然就刻画在纺锤形的大脑袋上。 这可能是沉默山脉数百年来,第一次有人制服这两只守护神一般的人偶。 看着处于关机状态的巨人与蝴蝶,雾妖兴奋地飘到了霍古身边。 刚想说点什么,雾妖却想起了自己现在仍是西格莉德的模样,因此立刻变成了蝴蝶的造型,掩盖自己的表情。 她说的话也变成了“太逊了,居然差点被蝴蝶射下来,你不会睡太久,不会战斗了吧?” 霍古哼了一声,没去搭理她。 “就这样,他居然说打不过你?” 看完整个战斗过程的路禹深受震撼,这就是巨龙认真起来的战力吗,解决两个高阶魔法师制作的人偶只在瞬息之间,虽然过程看起来惊险,但是实际决胜的瞬间,双方的差距确是压倒性的。 “有空我会告诉你,梅拉大陆上的龙族如何从极盛逐渐被人类拉下神坛的。”璐璐缇斯说,“屠龙是一门技艺。” 霍古仍在观察两个人偶的结构,见到璐璐缇斯过来,他问:“你是想研究他们内嵌的法阵对吧,所以我们是现在就这么干,还是先去看看他们两守护的秘密。” “我对他们的秘密更感兴趣,霍古你就不好奇,这两个与我们作战过的人偶,是如何在禁魔环境下补充魔力的吗?” “尤其是那只蝴蝶,它翅膀上的每个魔法水晶都是充盈的状态,释放的魔力光束威力惊人。” 霍古瞄了一眼地上的蝴蝶:“看来这里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啊,都到我背上来,我倒是要看看这位高阶魔法师到底在这里留下了什么!” 霍古载着路禹等人缓缓飞行于沉默山脉当中,璐璐缇斯与雾妖都在尽量地感知着四周的魔力波动,寻找着可疑的魔力源。 这种地毯式的搜索很快就有了发现。 在一片平平无奇的林海上方,璐璐缇斯忽然发现自己释放出去的魔力被扭曲了。 霍古也觉察出了异常,他缓缓落下,将魔力延伸出去。 与璐璐缇斯所描述的异样,所有的魔力探寻到某处时全都出现了不明的波动,传送回来的信息也都像是撞在了树木上。 霍古让所有人站到自己身后,随即扇动翅膀。 狂风席卷向前,前方的林海的树木一动不动,连叶子都是静止的。 霍古啧啧称奇:“扭曲了我们的魔力,传达错误的讯息,掩饰自身的存在…沉默山脉整体禁魔,地面上有禁魔巨人这个怪物镇守,天空中有蝴蝶的光束覆盖,几乎没有人能仔细地感知这里的每一处地方。” 霍古口中火光闪烁,全力释放的龙息射在宛如贴图一般的林海上时,无形的屏障浮现。 高温炙烤着屏障,让屏障泛起阵阵涟漪,可霍古却皱起了眉头。 霍古靠近屏障,试探性地伸出手触摸屏障,然后用力锤击。 沉闷的响声过后,屏障完好无损。 “那群精灵说过,这个地方是从七百年前开始出现异常的对吧?”霍古问。 “有什么问题吗?”路禹问。 “假设这个地方已经有七百年没人维护,那么这个屏障是怎么维持七百年的?” “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魔法能够持续生效如此久,哪怕他是九阶魔法师,我也不信能产生这种质变。” 霍古边说,边发狠着用尾巴抽打着屏障。 狂风骤雨的攻击之下,屏障固若金汤,一点损伤都看不到。 璐璐缇斯上前抚摸着屏障,认真地感受。 好一会,她将触手抽开。 “霍古说的是对的,维持这个屏障的魔力充足得让人惊讶,就像是有人不断地为它提供能量。” “这不可能啊,如果真的有人住在里面,那我们把他的两个人偶打倒,他会不知道吗?”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这里显然近期不像是有人居住过的样子,但是它的魔力就是很充足。” 霍古用龙爪挠了挠下巴:“我们怎么办,我刚才试过武力破门,尾巴和手现在都在疼,这个屏障的法阵极为高明,想要强行破门,必须再多一个我。” 璐璐缇斯也有些尴尬,如果自己是全盛状态,配合霍古直接拆门就好了,可是她不是啊… 这里面可能存在萨耶尔,或是另外一名九阶魔法师的秘密,璐璐缇斯可不想和自己不熟的人分享这个秘密。 一向点子特别多的路禹也拿不出一个好的办法了,一行人好不容易战胜了两个门神,却被挡在门外无法进入,这种感觉也太憋屈了。 “我有个问题,既然这个屏障这么厉害,那两个人偶是怎么进去的呢?” 正在思考的路禹抬头望向了西格莉德。 见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西格莉德一激灵,指着地上的一个脚印说道:“你看,这个印子很明显是巨人留下的,他毫无疑问能进入屏障内。” 路禹眼睛一亮:“干得好啊西格莉德!” 他连忙指挥霍古:“把巨人拖到这里来,我想我有办法进去了。” 霍古也不介意被使唤,很快就用尾巴卷着巨人的身躯走到了屏障前。 霍古到现在还是没反应过来路禹究竟想做什么,难不成是想通过破解巨人身上的法阵来破解进出屏障的秘密? 可是巨人身上的法阵数量多不说,还很复杂,一条条去确认这得猴年马月啊。 “谁说我要破解了?” 路禹嘿嘿一笑,让璐璐缇斯钻到了巨人的那双大手里,因为力气不够,他只好让霍古帮助自己,将巨人的双手合拢,做到不留一丝缝隙。 “霍古,帮我把巨人推进去。” 这时,霍古终于懂了。 这是偷渡啊! 巨人化身巨型特洛伊木马,被霍古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推进屏障。 拒绝了路禹一行人的屏障果然没有拒绝巨人,巨人的脑袋顺利地越过了光幕,而后是脖子,上半身。 当带有璐璐缇斯的那双手穿越屏障且璐璐缇斯给路禹汇报平安时,路禹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进入屏障内的璐璐缇斯用触手掰开了巨人的手指,然后将触手暴露在屏障内的空气中,好一会,确认安全的她才一点点露头。 “没有被排斥,没有被袭击,一切正常。” “该做什么不用我说了吧。” 璐璐缇斯笑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找到屏障核心,你们就能进来了。” 116.凡妮莎 进入屏障内的璐璐缇斯惊讶地发现这里并不像屏障外那样,受到极强的禁魔力量束缚,身子一下子轻盈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巨人经常进入的缘故,靠近屏障边缘位置的杂草被踩得歪歪斜斜。 璐璐缇斯顺着巨人的脚印不断地往前飞,空气中的魔力越来越浓郁。 飘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巨人的脚印消失了,地面上一个巨大的魔法阵吸引了璐璐缇斯的注意。 她低下头检查了一番,发现这是一个用于快速补充魔力的法阵,刻画难度并不大,对于她这种魔法师而言属于有手就行。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巨人与蝴蝶能在禁魔状态下的沉默山脉大量使用魔法,并且能够恢复。 两个人偶的充电站前方地面上是一道巨大的“伤痕”,璐璐缇斯漂浮到上方看了一眼,浑身发麻,尽管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这个景象仍然深深震撼了她。 “这就是沉默山脉禁魔的原因吗…” 在屏障外苦等许久的路禹等人忽然发现屏障的光一闪一闪,伴随着光芒逐渐黯淡,霍古兴奋地向前探出头。 这一回,再没有强大的力量阻止他了。 走了一段距离,璐璐缇斯便飘来与他们汇合。 “我建议你们跟我来看看这个。” 说着,璐璐缇斯就拉着路禹的手来到了那处大裂痕前。 站在边缘往下望去,每个人都惊讶地说不出话,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霍古都被下方的景色震住了。 暗紫色的禁魔水晶,储存魔力的淡天蓝色魔力水晶分别位于这个裂谷的两侧。 两种水晶的中间地带是一个巨大的魔法阵。 禁魔水晶释放的禁魔力量被隔绝,魔力水晶释放出的纯粹魔力被魔法阵吸收,凝聚,传导到其他法阵当中,支持着这些法阵的运转。 而其中的一个法阵就在路禹的脚下,是两个人偶用来补充魔力用的。 “所以,这意思是,屏障之所以能够一直运作,是因为这里有一条超大的魔力水晶矿脉?”路禹下意识否定道,“什么矿脉能支持七百年的浪费啊?” “不,完全没有浪费,因为这个法阵只有被攻击才会被触发,因此这七百年间,也许只有我们到来时才动用过一次。至于那个伪装的效果…简直不值一提。” “并且魔力其实是会积淀的,根据我的观察,这条魔力水晶矿脉似乎在一个魔力汇集的‘点’上,虽然这些汇集的‘流’可能只是一些小溪,但是补充损耗应该是没问题的。” 路禹不太明白:“既然这条矿脉如此惊人,那为什么沉默山脉会被禁魔力量支配?” 霍古笑着说:“那当然是禁魔矿脉更加不讲道理啊。” “下面这个魔法阵明显是制作了屏障的魔法师留下的,他抑制了禁魔水晶的力量,否则他甚至无法给自己的屏障注入魔力,如此强大的他都需要动点手段才能在禁魔区域内获得一片喘息的空间。” “这可真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魔法与禁魔的矿脉出现在同一地,而且禁魔矿脉的储量估计是我生平所见最大的一个…” 路禹此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璐璐缇斯说过,因为魔法师的强大,导致大多数地方禁魔水晶是十分紧俏的商品,因为稀有的缘故,价格更是十分高昂。 那么现在自己岂不是踩在了一座钱山上? “该去拜访一下在这里留下了魔法阵的那名魔法师了,费尽心思在这一般魔法师根本无法进入的奇异之地布置屏障,他究竟想要守护什么呢?” 霍古向前迈步,笃定能看到高阶魔法秘闻的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被霍古的话拉回现实,路禹也不再去纠结钱的事,而是带着璐璐缇斯追了上去。 林海中的那间三层楼的木屋格外的显眼,简约的建筑风格,没有一点花里胡哨,也感觉不到一点魔法气息。 七百年时间无人打理,四周尽显破败。 璐璐缇斯谨慎的感知了好一会,率先飘了进去,确定没有机关后这才招呼着路禹进来。 璐璐缇斯的触手放在门上,沉默了一会,她才轻轻地推开门扉。 一阵风穿过大厅拂在路禹与璐璐缇斯的脸上,睁开眼睛的他们没有看到想象中的魔法师居所的模样。 没有魔法器具,没有大量的书籍,房间也并不是杂乱无章的,正相反,一切都显得那么整洁。 居中摆放着几张木桌,木桌上堆叠着一些已经碎掉的餐具。 一些衣服的布料放在不远处的柜子里,柜子的一格里还有一条未完工的围巾,也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的。 一楼面朝庭院的位置两张躺椅贴在一起,不难得知,当年这件屋子里曾住过两个人。 路禹环视四周,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一幅画面。 居住在这里也许是一男一女,他们曾在这里安静地生活着。 每天日落便会坐在大厅的桌子旁,面对面,甜蜜地看着对方,吃着美味的晚餐。 当晚风吹过大厅,吃完晚饭的两人会牵着手坐在面朝庭院的椅子上,一边晃荡着椅子,一边欣赏着夜空,或是说些腻人的情话,或是讨论着让人向往的未来。 直到璐璐缇斯用触手扯着自己走上二楼,路禹的思绪才被打断。 二楼终于与魔法有关了。 还未被使用的魔法素材被贴上标签,分门别类码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很细致啊,容易触发危险的,和不容易触发的都分得很清楚。”璐璐缇斯赞叹道。 “那是自然,我觉得这世界上应该没几个魔法师是把一堆危险物品堆在一起的。” “…” 在这里,璐璐缇斯找到了大量与人偶制作有关的素材。 包括但不限于,雕琢人偶用的器具,魔物的身躯的一部分,驱动人偶运作的核心。 以及一份描绘着蝴蝶与巨人基础轮廓的资料。 璐璐缇斯仔细地看着资料中文字的字迹,努力地与脑海中的内容对比,困惑不已。 “不是萨耶尔的字迹…为什么呢…” 听到璐璐缇斯在嘟囔,路禹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不是萨耶尔的字迹,你认识他的字迹吗?” 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应声道:“从朋友那里借阅过他的一些东西,所以有点了解。” 看见路禹没有追问,而是“哦”了一声就结束话题,璐璐缇斯忽然有些纠结。 翻找了一圈,又是一无所获,路禹与璐璐缇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三楼,他们迫切地想知道这里居住的魔法师究竟是谁。 三楼是卧室,推门后映入眼帘的便是房间角落里的那张大床,以及床边的几个积灰已久的书柜。 这个房间显然是卧室与书房混用了,床头柜上堆叠的书告诉了路禹,住在这里的两人显然经常在睡觉前再翻阅一会书籍。 正欲查看床头柜上书籍内容的路禹注意力被大床中央被子微微隆起的一个棱角吸引了。 他捻着被子的一角缓缓掀开,一个小本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在书柜上寻找着信息的璐璐缇斯被路禹的动作所吸引,她飘了过来,视线顺着路禹的手移动。 当小本子的第一页被翻开,路禹看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名字。 凡妮莎。 那个六百年前被遗弃,丢在沉默山脉里等死的精灵。 可她不是为了寻找物资冒险深入山脉深处失踪了吗? 如果她一直都是活着的,她难道是故意玩消失,放弃了其他人,独自苟活? 带着疑问,路禹接着看了下去。 117.两个超越时代的天才 凡妮莎写下这些也是受到了内蒂的影响,她十分赞同内蒂所说的那句话。 “若是不记下来,便会不知不觉的遗忘。” 但即便如此,凡妮莎破碎的记录方式让路禹不难看出,其实在时间的冲刷之下,许多事情凡妮莎已经记不太清了。 不过,通过这份回忆录,路禹还是有幸得知凡妮莎失踪的真相。 她没有逃跑,而是命运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沉默山谷不得不说真的是一个奇异之地,在这里不仅有魔力,禁魔两条矿脉汇聚,更是产生了一处极为特殊的天然法阵。 这处天然法阵受到禁魔力量的影响,长期处于关闭状态,但是七百年前,地质变动,不少魔力水晶破碎,短暂地爆发出了足以压倒禁魔的力量。 凡妮莎便是在那时进入了沉默山脉的中心,当时的她一心只想绕开强大的魔物,为同伴们找寻一些物资,却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法阵所在的区域。 她凭借着魔法师的直觉,感受到了这里浓郁的魔力,忍不住想要多吸收一些,但也是在这时,法阵启动。 这个天然的法阵,正是超远程传送法阵。 不知所措的凡妮莎无法挣脱,巨型法阵的魔力牢牢禁锢着她,将她传送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起初她惊慌失措,拼命地想要找到返回沉默山脉的办法,因为她深知自己的同伴们还在生死边缘挣扎。 然而当她到达其他种族居住的地方打听到消息之后,她逐渐绝望了。 没有人知道索雷森在哪。 天生失语,又是个盲人,凡妮莎的每次交流都十分困难,一开始她还能遇上一些愿意沟通的好心人,到了后来,免不了碰上一些不怀好意的恶人。 好在,她是一名魔法师,这个身份让她得以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在当地的一个贵族充当教师的角色。 但是凡妮莎依旧没有放弃返回沉默山脉,她一直记挂着内蒂以及其他人。 一边攒钱,一边艰难地学习各种魔法,凡妮莎在做好准备之后,再次启程。 无法确定方向,她一边祈祷,一边掷骰,希望神明给予自己提示。 通过这种方式,凡妮莎翻越群山,渡过咆哮的江河,穿过战火连天的国度,坐上驶往无边无际大海的海船。 她用螺号与海妖一起合奏,参观过她们的海底神殿,学习了她们的知识与魔法。 她跟觉醒了智慧的史莱姆交易了那宛如天赐的元素魔法,并得到允许,喝下了元素湖中的精粹。 她听到了巨龙陨落,群龙送葬时那庄严,肃穆,不绝于耳的吼叫声。 她以知识换取知识,得到了巨龙的尊重,得以踏入龙族长老的藏书馆。 一次又一次的冒险与历练,让凡妮莎的实力快速增长。 路禹草草翻阅的内容只是凡妮莎这次出行的冰山一角。 二十年过去,当她又一次踏入人类的世界,并且认真地想办法评定自己的实力时,竟然发现没有任何一种道具能够对她进行评级。 多年后她才从一位匍匐在地,惶恐地恳求她教授自己魔法的人类老者那里得知,她已是七阶魔法师。 花费些许年月后,凡妮莎再次回到了当初她被传送到的地方。 这一次,她没有丢骰子,而是凭着直觉指了一个方向,再次出发。 这场漫长的寻找终于在旅行途中遇到的一位商人那里看到了结束的希望。 商人告诉凡妮莎,他曾遇到过一位自称是索雷森出身的冒险者。 喜不自胜的凡妮莎花费重金,甚至不惜用最为昂贵的知识作为悬赏,终于找到了这位同样离家多年的精灵。 当这只精灵为凡妮莎指明回家方向的那一刻,她不再以双脚游历,而是驯服了一只打算偷袭她的狮鹫,连夜启程。。 她终于回家了。 然而家里已经没人在等她了。 沉默山脉一片死寂,她不断地寻找着内蒂等人的踪迹,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一直以来都在麻痹催眠自己的凡妮莎在痛苦中制作出了两个用以复仇的人偶。 她想让索雷森的所有人感受到她们的痛苦。 然而最后时刻,凡妮莎放弃了,两个人偶没有被启动。 她将蝴蝶与巨人留在自己搭建的小屋旁,守护着自己的家,做好准备后,凡妮莎又一次启动了传送法阵,离开了索雷森。 这份回忆录的末尾,她写道:“当我再度返回时,如果沉默山脉仍有残疾的精灵在受苦,我将摧毁一切。” 根据屋内的摆设来看,凡妮莎后来毫无疑问是回来过的。 也就是说,精灵王强制要求贵族不得遗弃残疾的后代,并且必须给予残疾精灵尊重与照顾这两项改进措施,无形中救了整个索雷森。 蝴蝶与巨人两个人偶,根据制作的水平推测,凡妮莎绝对有八阶甚至以上的实力。 如果她想要毁灭索雷森的王室与贵族,那真的只需要将人偶放出去即可。 最后阅读回忆录的西格莉德话语犀利:“索雷森那群把残疾子女丢弃的贵族给精灵王磕一个头不为过啊。” 一份回忆录还不够,路禹与璐璐缇斯还想要知道更多。 巨人和蝴蝶的体内都有封印语言的力量,这份封印的创作者是鼎鼎大名的九阶魔法师萨耶尔·卢卡米亚。 难道说实际创作者其实不是萨耶尔,而是凡妮莎,萨耶尔实际上只是学习了她的魔法? 根据时间推算,凡妮莎再次离开沉默山脉时,萨耶尔还没出生,这位梅拉大陆的传奇大魔法师此时连胚胎都不是,两者能扯上关系也只能这么去想了。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地整理着房间内的书柜,霍古则是通过三楼的阳台观察着他们忙碌。 霍古甚至不能大口吸气呼气,路禹觉得房子里的东西经不住他的折腾。 “天哪,天哪,这是凡妮莎的人偶制作手稿,她写得好详细。”璐璐缇斯的惊呼声炸得路禹脑瓜子嗡嗡的。 对于这个连麦还炸麦的家伙,路禹本想提醒一下,让璐璐缇斯控制好情绪,但是这根本没用。 “这…太厉害了,虽然只有一个小册子,内容太少,但是她已经写的部分完全适合那些从零开始学习人偶的人用,这也太伟大了。” 知识,这个世界的不传之秘。 魔法这种可以说是超凡的力量拉大了阶级之间的差距,使得无数流派对于自己已经掌握的知识严防死守。 宁可把肉捂烂,也不会分享给别人的行为,导致魔法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已经停滞不前,各大学派的斗争也从暗地里转向了正面。 而凡妮莎,竟然在撰写能让初学者轻松学习人偶制作的教程。 这种在路禹所在的世界很正常的举动,在这犹如一潭死水环境下,却显得是那么的伟大。 “为什么没能完成呢?”路禹拿起来看了几眼,忽然感到十分遗憾。 不管怎么样,这份小册子的出现证明了凡妮莎确实二次返回过这里,也是在二次返回期间,凡妮莎在这里留下了诸多的笔记。 跟三楼书柜里的这些藏书比,外面禁魔水晶都不过是一堆废渣。 这才是真正的宝物,价值连城…不,这价值是无可估量的。 路禹已经麻木了,璐璐缇斯也麻木了,甚至连霍古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种族观察系列一:史莱姆》 《种族观察系列二:龙与巨龙》 《种族观察系列三:元素生命体》 《魔法素材培养指南》 … 一份又一份的笔记被他们从柜子中请出来,光看扉页上的标题,他们都觉得笔记沉甸甸的。 “路禹,你快来看这个!” 因为清点藏书和笔记时路禹等人是从下至上的缘故,直到此时他们才看到了书柜中央陈放的一本没有扉页的笔记。 “我赋予了禁魔巨人与天穹之光新的力量,他们能剥夺来犯者的沟通能力,扭曲他们的信息。” “凡妮莎你总是那么善良,不愿意报复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但我却不这么想。” “他们伤害了你,但是他们却没有付出代价,这不对,你的善良不应该被他们的冰冷所作践,所以…我会让他们感受到你的痛苦。” “你总是很爱写东西,这次我准备了一本新的笔记,如果一切成功,我们回到这里,你就能再次尽情地在我的笔记后骂我了…” “我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我必须去尝试。” “这一次,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赌上去…如果最后只有你能苏醒,也好。” 路禹惊讶地问:“凡妮莎之外的那位魔法师?” “这个笔迹,是萨耶尔!” “萨耶尔·卢卡米亚?” “就是他,我不会看错的,他的笔迹我一直记得!” 霍古恨不得把头扎进房间里,可是雾妖却阻止了他,他雾妖堵着鼻孔,逼着不断退后。 无奈,霍古委屈巴巴地说:“路禹,璐璐缇斯,你们看完了记得给我也说说啊。” 没有人能想到,迄今为止唯一有记录的九阶魔法师萨耶尔竟然与凡妮莎产生了联系。 凡妮莎,出身索雷森,先天失语,目不能视,被家人抛弃,后因为沉默山脉中存在的天然传送法阵开始了一趟惊心动魄的旅程。 在这个过程中,她逐渐成长为了八阶魔法师,这是一个超越了一个时代的天才。 萨耶尔·卢卡米亚,梅拉大陆一个不知名村落出生的孩子,自觉醒了魔法天赋之后,依靠强大的学习能力,不断成长,淡出民众视野多年之后,忽然成为了九阶魔法师。 两个不同种族的天才,因缘际会走到了一起。 根据翻找到的笔记本,可以确信,这两人在相遇之后很快就结成了伴侣关系。 这个房子内的摆设还告诉了路禹他们,这两人十分恩爱,一度在这里享受着恬淡的生活。 现在路禹觉得西格莉德的那句话要改一下了。 索雷森的贵族们还是别给精灵王磕头了,不如对着精灵王喊爹吧。 一位八阶,一位九阶就住在沉默山脉,这期间要是有一个残疾精灵被丢进去… 透过萨耶尔写下的笔记,路禹嗅到了异常的气息。 “凡妮莎似乎…” 璐璐缇斯沉默了好一会:“恐怕,凡妮莎遭遇了什么,以至于萨耶尔必须冒死去救她,这似乎能够解释萨耶尔为何忽然消失。” “可梅拉大陆上完全没有凡妮莎的信息流通过,难道说他们两人并不是在梅拉大陆上出的事?” 西格莉德有些头皮发麻,她举手问道:“这两人搞不好都是九阶魔法师,什么事情能让他们都无法解决,甚至陷入危险?” 之前所有人都认为萨耶尔是在尝试突破十阶的途中死去,可是看起来完全不是那样啊。 而且这问题不问还好,一问,路禹,璐璐缇斯,甚至在外面竖着耳朵听的霍古内心都有些发毛。 唯独雾妖仍在乐呵呵地翻找着书籍,毕竟她对这个是全然没有概念。 路禹稍微梳理了一下时间线以及摆在面前的信息,基本弄清了事情的轮廓。 无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实却已经摆在了他们面前。 萨耶尔没有成功,凡妮莎没有苏醒,他们也无法再次返回沉默山脉的这间房子。 最后一次来到此地的萨耶尔布置法阵,将裂谷中的魔力传输给禁魔巨人与苍穹之光,让他们按照既定的程序守护着属于他和凡妮莎家。 尽管有强大的屏障作为保护,但是沉默山脉内的魔物依旧会本能地被魔力所吸引,袭击巨人与蝴蝶。 为了自保,巨人往往会切换状态,释放幻觉亦或是扭曲语言的魔力场。 长期被封印力量浸润的魔物们久而久之也就拥有了部分这样的力量。 随后因为某些原因,这些魔物不安分,袭击了山脉外的精灵,导致封印力量被索雷森发现,引发了索雷森精灵的不安。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两位天才遗留下的杰作导致的。 即便他们已经离去多年,他们知识所凝聚的产物,依旧能让一个国家胆战心惊。 118.传说与现实 根据凡妮莎提供的信息,路禹在魔法水晶扎堆的裂谷西侧找到了那个天然传送法阵。 天然法阵虽然稀少,但是璐璐缇斯与霍古好歹都见过,不过其中大多数的作用都很鸡肋。 天然的超远程传送法阵,这就真是存在于传说和构想当中了,他们万万没想到能在这里目睹一个。 圆形法阵中心的花纹酷似树木的根系于土地中四处延伸,借由一旁的丰富的魔法水晶矿脉,这个超远程传送法阵随时可以启动。 当然了,前提是必须开启萨耶尔留下的暂时抑制禁魔力量的机关。 通过凡妮莎的笔记可知,传送的地点并不稳定,她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传送误差很大。 不过凡妮莎却在笔记中说这是命运般的美妙误差,因为正是这个误差,让她正好遇见了萨耶尔。 西格莉德正在和雾妖一起寻找凡妮莎可能留下的游历记录,如果找到这个,璐璐缇斯没准能够一举找到回家的路。 至于那些被从各个书柜里整理出来的文献,路禹跟璐璐缇斯一致决定,即便会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也必须粗略地都看一遍。 萨耶尔与凡妮莎这两个超越时代的天才,他们的生平事迹太过稀少,如今有一个梳理,并近距离感受他们强大的机会,自己岂能放过。 “你们之后会使用这个魔法阵,继续尝试返回梭伦对吧?”霍古问。 路禹笑着说:“毕竟我跟璐璐约定得很清楚,一定要把她送回家。” 璐璐缇斯本来还有话要说,听到路禹回答了霍古,她的话也就全都咽了回去。 “既然如此,我便不返回山谷了,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霍古就地一趴,歪着头望着路禹。 “我仔细看了一下,这里的藏书,这里的素材,你们都不好带走,这些物品留在这里总得有人看守吧?” “还有这座难得一见的天然传送法阵,这满坑满谷的禁魔水晶,魔法水晶,这两条矿脉难道你就不眼馋?” “虽然萨耶尔留下来的法阵看上去足够可靠,但是索雷森那边毕竟也是注意到了这里,这次返回之后,就算你们完美地搪塞过去,索雷森没准还是会忍不住深入探查。这其中万一出现了些许意外…” “我不喜欢意外,同时我也不喜欢和太多人分享已经到手的宝物。” 霍古的提议是极好的。 巨人与蝴蝶已经不能再启用了,因为这两个人偶的法阵现在的璐璐缇斯无力修改,只要再次唤醒这两个人偶,他们会立即向路禹他们发动攻击。 为了保护这间小屋以及这里的宝物,门神是必须的。 而对于霍古而言,无非就是换个地方睡觉罢了,而且在这里睡觉还格外的清净。 璐璐缇斯飘到裂谷的魔力水晶上方,用触手挖出了一块完好的魔力水晶。 “雾妖来这里这么久,还没好好地补充一下魔力,我们拿回去给她吃吧?” 上楼时,璐璐缇斯感慨:“他们两个应该都是九阶魔法师吧,如果其中一位遭遇了自己都抵御不了的危机,那另一个上去希望也很渺茫吧。” “萨耶尔离开这里时,会是什么心情呢?” 路禹上楼的步伐变轻了一些。 笔记里,萨耶尔的态度坚决,甚至明确地说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赌凡妮莎苏醒的机会。 那么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其实是做好了觉悟的吧。 那个超越了时代的天才在写下笔记时已经对于常规的办法绝望,因此才说出了这番话。 六百年来,对于萨耶尔的死因,魔法师中有着许多猜测。 有人认为他是在突破十阶的过程中失败,死去。 有人说他寿终正寝而死。 也有人说他为了成为神明,执念缠身,最终发疯了。 可路禹却从他的笔记中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再度回到房间内,雾妖与西格莉德已经将大多数的笔记与书籍分类完毕,这样阅读起来更加方便。 再度投入工作的路禹只坚持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昏睡了过去。第三次代价支付又一次将他拖进了梦乡。 不得已,璐璐缇斯只能和西格莉德继续奋战。 遨游在知识海洋中的璐璐缇斯完全没有疲惫的迹象,熬了一整夜,把西格莉德都熬趴下,把路禹都熬醒了,璐璐缇斯仍在孜孜不倦地阅读着凡妮莎的著作。 路禹起床一看用来梳理和总结信息的小册子,发现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几乎毫无进展,只得无奈地连连摇头。 路禹也不想打扰好学的璐璐缇斯,只得在笑着暗叹一声:“还是得我自己来啊。” 路禹抱着两位伟大的前辈留下的笔记烦恼着。 老摩尔此时也很烦恼,不过他的烦恼跟路禹的就不是一个味道了。 老摩尔对着守护在沉默山脉外的圣所同伴们一通比划,丰富的肢体动作,夸张的表情没有做到有效的信息传递,反而让同伴们越来越混乱。 忙活了许久,圣所精灵们终于放弃了与老摩尔进行沟通,他们请求老摩尔不要在自己面前扭来扭去了,直接用最基础的“是”和“不是”来回应就好,要么就画出来给他们看,总之别用肢体语言,这对精灵而言是为时过早的艺术。 老摩尔带入沉默山脉的小队仅剩下十余人存活,尽管准备充足,可是面对巨人这个强大的人偶,他们依旧无能为力。 在被封印了沟通能力之后,乱成一团的队伍迅速因为禁魔巨人的靠近各自为战。 看清老摩尔以魔法留下的撤退信号的人甚至来不及庆祝自己逃出生天,便在逃跑的路上遭遇了一些捡漏魔物的袭击。 后有巨人释放致幻光线,前有魔物袭击,无法有效沟通的队伍撤退途中再度溃散。 在进行了一通询问之后,了解了事情经过的圣所精灵发现,老摩尔之所以还能带着十余人离开沉默山脉,要归功于那只忽然出现的巨龙。 巨龙的降临,导致沉默山脉内不少魔物都偃旗息鼓,不敢露头,否则老摩尔一行人,能到这里的估计还要再打个折扣。 艰难搞清楚老摩尔的见闻之后,圣所精灵们无奈地发现,他根本就没能接触到山脉中真正的秘密。 如此强大的巨人竟是个人偶,制作他的人必然在此处留下了密藏。 一想到路禹可能会获得这个密藏,圣所精灵的人内心就特别不是滋味。 他们可不觉得路禹会在寻找到那个秘密之后,无私地分享给他们,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对此缄口不言,谎称自己无法解决山脉中的问题,请求精灵王另寻他人。 这可是他们索雷森王国的领土,这里的东西按理来说也该属于他们。 “别担心,那条巨龙似乎飞入沉默山脉之后就没有离开,也许路禹跟巨龙打了个两败俱伤呢?” 有圣所精灵乐观地安慰众人。 “万一巨龙只是途经此地呢?”有精灵发问,“之前出行格朗帝国时就听说了,沿海的凯斯城闹龙灾,实际上那条龙只是路过罢了。” 气氛变得很压抑,在一位圣所精灵屏退外面所有的侍从之后,他踱步到众人中央,压低声音说:“七阶魔法师也不是无敌的。” 在场所有圣所精灵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说话的人身上。 惊慌,茫然,兴奋,犹豫,每个精灵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 “他可是七阶啊。”圣所精灵图尔十分不赞同这个大胆的提案,他提醒道,“还有别忘了,是我们邀请他来协助解决沉默山脉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他忙完之后下手,这不是违背诺言的卑劣行径吗?” “愚昧,卑劣与否要看这是出于私心还是为了国家。” “你们图谋一个协助者,竟然还能说出这是为了国家?”原本还想着劝诫几句的图尔气笑了,“你们一直都说格朗的人类卑劣,可你们现在的举动又能比格朗好到哪去?” 撕破脸的话他没说,因为图尔很清楚,藏在那句为了国家之下的,是蠢蠢欲动的私欲。 如果沉默山脉深处真的有一位八阶魔法师留下的密藏,那么能够率先研究这些密藏的必然是圣所。 位阶突破,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这份诱惑。 可是,如果真的以这种手段获得这份密藏,索雷森迟早有一天会为此偿还,也许连森林之神都会唾弃他们今日的行径。 “既然有分歧,那么就通过表决来决定吧。” 坐在主座的精灵长老起身,他环视四周,轻轻用法杖敲击了一下地面。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停了下来。 “觉得我们应当通过一些方法,获得沉默山脉秘密的,举手。” 当主座长老率先举起手之后,图尔的四周,不断地有精灵举手。 虽然有的长老以及普通的圣所精灵在犹豫,但是随着周围举起的手越来越多,内心中被孤立的不安感令他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一双双颤抖的手加入了赞成的行列。 主座长老望着图尔,面无表情地再次发声。 “反对获取沉默山脉秘密的,举手。” 图尔知道这是主座长老在巩固自己的威严,取回被他质疑丢掉的面子。 他笑了笑,毅然决然地举起了手。 好在他并不孤单,圣所精灵中,几只手毫不犹豫地举了起来,他们意志坚定地站在了图尔这边。 悬殊的人数对比,胜负早已分出,可是他们必须站出来。 “森林之神深绿色的躯体于晨曦中浮现,他对着命悬一线的精灵说:‘我将赐予你住所,食物,安宁,你又能为我许诺些什么?’” “我将成为您的壁垒,为这片大地带来生机与繁荣。” 这是索雷森的精灵们家喻户晓的一个民间传说,描绘着索雷森最初的精灵与森林之神缔结契约的场面。 他同样只说了一半,但那讽刺之意已经如针般扎入了在座每个精灵的心中。 因为故事的后半部分,说的是信守承诺的精灵从此团结森林中的各大种族,庇护他们,哺育他们,最终获得森林之神赞许与肯定。 “传说只是传说,孩子们听了,信了便好,你们可不是孩子。” “若是森林之神在此,他也会支持我们的决定的,毕竟这会让我们变得强大,更加繁荣昌盛。” 图尔没有多说,他径直走出营地,与其他人一起默默接受了被暂时圈禁的命运。 留下来的圣所精灵也知道,迈出这一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们必须把计划完善,做到万无一失。 “我们是否要请示王的旨意?”有精灵问。 “你觉得王会赞成这种事情吗?”有精灵冷哼了一声,似乎是对精灵王十分不满。 “如果王事后责怪下来…” “那自然有王后为我们挡着,况且事情只要成功,你会觉得王还在意那个叫路禹的人的死活吗?他难道会拒绝让索雷森变得强大的密藏?” 上面的压力没有了,圣所精灵们迅速开始思考,该以什么方式击败路禹,逼问出密藏的秘密。 “他虽然是七阶魔法师,但是也只是个召唤师,只要把召唤物压制下去,他就没有对敌手段了。” “不过他这人非常谨慎,几乎无时无刻都召唤着黑雾,根据召唤不稳定这一点推断,这个黑雾的能力可能也是在随时变化的,我们不一定能轻松拿下。” “无需战胜他的召唤物,只要牵制住就好,就算他本身战斗力不俗,我们五阶魔法师这么多,再有两位六阶压阵,魔法淹也能淹死他了。” “当然,我们也不能一上来就莽撞地动手,去准备几份索雷森森林中的特产,提取它们的毒素。” “如果能提前废掉他的魔力,我们就能更省事了。” 有精灵提醒:“路禹光是为了进入沉默山脉他就准备了大量的物品,可见他做事十分谨慎,我们想要下毒,可能难度有些大啊。” “不大不大,我们可以请和他关系还不错的人,亲自带着有毒的慰劳品找上他。” “谁?” “王子,伊索。” 119.不是好王子,却是好孩子 “你还是太年轻了。” 精灵王说完话后,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王座下方,伊索弯着腰,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认真地注视自己的父亲。 就在刚刚,伊索做了一件很蠢的事情,他在精灵王休息的时候要求觐见,然后勇敢地询问出了有关王后拉蒙娜的事情。 在亚斯发生的袭击事件,以及爆出的秘闻,把一切的矛头指向了王后拉蒙娜,可是伊索却始终没有等到父亲惩戒拉蒙娜的举动。 被当做小孩子教育的伊索忽然头铁了起来,他咬着牙,抬起头。 “父亲若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对,为何不亲自指出呢,您每一次都说我太年轻了,可你也从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去做不是吗?” 王座上的精灵王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今天说的这些话,这个位子基本是与你无缘了。” “你知不知道,有些东西,是该自己去悟的,如果你到现在都没看懂,那你大可以沉默,而不是为了一个答案来到我面前,冒着被我小看的风险讨要它!” “愚蠢!” “你让我感到失望!” 精灵王声色俱厉,他一拍王座站了起来。 伊索身子下意识一缩,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父亲都是又敬又怕。 此时,伊索却忽然想起了那个曾经依偎在自己身边,像是翠鸟一般活泼的妹妹。 他不再退缩,也没有被父亲的严厉话语逼退,即便是被责罚,失去父亲口中的“机会”,他也要一个答案。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给她祭祀,祷告的人只剩下我了…父亲,还有几天就是她的忌日了,今年我想给她听一些好消息。” “二十多年,为了她,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格朗那位正直的二王子为了自证清白,阻止战争,不惜自杀明志。” “他们曾是朋友,却被裹挟着先后死去,成为了某些人谋求利益的牺牲品。” “如果父亲仍然在乎那些普通精灵的命,那么您一定也还记得,这场战争,我们死去了多少子民,我们的附庸又受了多少磨难。” 伊索以清澈的双眼直视精灵王。 “您曾为残疾的精灵与腐朽的各大家族斗争,最终扭转了风气,保护了这些可怜人…为何现在却看不到那个躲在你背后操纵着局势的人呢!” 精灵王眼神冰冷,伊索怡然不惧地与之对视。 早已被清空的宫殿成为了父子二人最佳的聊天室。 终于,精灵王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他用平静地语气轻叹了一声:“和你妈妈一样,软弱,但骨子里却无比倔强,认准的事情哪怕是死路一条也要去做。” “我给你安排了那么多老师,希望你能学会圆滑,可你却始终悟不透这一点。” 精灵王看了看周围,找了一节台阶坐了下去。 不再高居王座之上,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精灵,坐在承载了精灵灵魂的树枝之上。 精灵王说:“是的,我知道拉蒙娜在偷偷组建自己的势力,我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从二十几年前开始,我甚至还知道,就是她害死了小妮娜…而且是在发动战争后不久就知道的。” 精灵王伸出手,制止了伊索,示意让自己先说。 “路禹是个很聪明的人,在抓到摩鲁时,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伊索回忆道:“他貌似私底下和我说过,摩鲁不会活着离开您的房间…” 精灵王笑了。 “所以他是侯爵,是被赛里斯皇帝器重的开拓者,而你,只是个被其他王子欺负,只能和女孩子混在一起的笨蛋。” 精灵王说“笨蛋”时,语气并不严厉,伊索少见地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溺爱的味道。 “他都这么提醒你了,你今天依旧这么愚蠢…真让人放不下心啊。” “伊索,你来告诉我,如果你是贵族,当你的特权被我损害,原本可以随意处置,抛弃的人因为我的存在,只能强忍着提供钱养育起来,你恨不恨我?” “这…” 伊索第一时间把自己代入了贵族群体,毫无疑问,他犹豫了。 “很不错的代入,那请你继续代入一下好了。” “大约是五十年前的某天,我和几名心腹探讨了关于索雷森藏书馆的开放事宜,并且把开放阅读书籍的选择权交给贵族去商议。” “圣所精灵们第一个反对了我,即便选择开放的权利由他们掌握,但是他们依旧不希望开这个头。” “因为知识就是力量,而开放藏书馆意味着知识不再能被他们垄断。” “请问,如果你是圣所精灵,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混账?” 精灵王的话自带沉默效果,伊索已经满头大汗了,他不敢接话,只得木木地听着。 “现在明白了吧,你希望我处理拉蒙娜,那确实没什么问题。” “可是我杀了她,能改变什么吗?”精灵王问,“她不过是贵族,圣所精灵中那些长老扶持的傀儡。” “他们从我细小的变革中看到了危险性,为了能让我变得不那么危险,也为了危险出现后迅速平定,于是他们推出了拉蒙娜。” “没有拉蒙娜,也会有新的傀儡。” 伊索颓然地坐在地上。 “所以,我们就要视而不见吗?” 看伊索伤心地厉害,精灵王也不再用严厉的口吻说话了。 善良和温柔是一种美好的品质,总是值得去赞扬的,只可惜伊索是王子,也是他仍抱有希望的继承人。 “我还有一些时间去改变,也许你可以耐心着等等看。” “喜欢和妹妹们一起玩耍不是坏事,但有一点你要答应我…下一次,当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某件事的答案时,最好不要让我觉得你没有努力去思考。” “也不要拒绝那些聪明人为你提出的忠告,就在刚才,你浪费了路禹的好意,这种好意本该在危机关头救你一命,却被你随意挥霍了,你不觉得很奢侈吗?” 伊索一步一步走出宫殿,身后的声音喊住了他。 “我听说,圣所精灵的人请你携带慰问的物资,前往沉默山脉之外,慰劳路禹一行人?” “是的,我已经买了不少好吃的,路禹似乎特别喜欢吃,我的物资一定能让他满意的。” “那你就去吧,仔细算了一下时间,路禹也该到出来补给物资的时间点了。”精灵王挥了挥手。 在伊索离去之后,精灵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想把这个位置留给你啊,可是你真的能改变天真的想法,有所转变吗?” “小妮娜…若是你还在等待属于你的答案,就帮帮你的哥哥吧,现在的他…为了索雷森,我不能选啊。” …… 塞拉正在卖力地给笨龙清除牙结石。 由水流凝聚成的大号牙刷奈何不了塞在笨龙牙缝里的食物残渣以及牙结石,因此塞拉只能跳进笨龙的嘴巴里亲自上手。 虽然在清洗开始前,塞拉就给笨龙喂了一堆水果,也算是去去口臭,让自己的工作体验变好一些了。 然而有些味道,它就是那么的有个性。 吃水果不仅没把味道压制下去,反而形成了风味独特的口臭。 把两个鼻孔堵死的塞拉艰难地用石化魔法构筑出的工具,将几快窗户大小的牙结石揭了下来。 水牙刷瞬间入场,用力的刷洗。 跳出笨龙嘴巴的塞拉,把塞着鼻孔的布料拿掉,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看着一脸享受刷牙,甚至用龙爪去挠水牙刷,玩水花的笨龙,躺在地上不想动弹的塞拉露出了笑容。 为了去肖特兰调查瘟疫的真相,她离开了圣教国大半个月,被丢在家里看家的笨龙老实地遵守了与她的约定。 有人来运肥料,笨龙就会乖乖地趴在一边,看着这些人忙里忙外。 有人为笨龙运送来食物,笨龙还会热情地邀请他们一起吃点。 有来找塞拉的客人,笨龙就会示意他看看自己脖子上的牌子。 牌子上面写的是“兔子不在家,只有龙在家。” 落款处一个兔头,防伪标记十分明显。 笨龙倒是没遇到想到塞拉家里偷点东西的小贼,这让他格外失望。 好在龙的时间概念稀薄,十几天的时间对他而言吃吃喝喝,随便打个盹就过去了。 不过塞拉一向主张好孩子就该有糖吃,因为她以前当好孩子吃不到,所以她长大之后,觉得自己有义务让好孩子们吃上。 于是在得知笨龙最近一直觉得牙齿不太舒服后,她就忙活了一上午,给笨龙又做了一次口腔清洁。 “真辛苦,璐璐那家伙,养着笨龙,也不把他打理得干净一些,真不像话。” 躺在地上的塞拉一边吐槽,一边问:“哎,笨龙,是塞拉好,还是璐璐好?” 笨龙歪着脑袋,说:“璐璐。” “你的意思是我不好咯?” 笨龙脑袋一缩,像只小狗一样爪子都并到一块了。 “也好…塞拉很好。” “那是我好还是璐璐好?”塞拉不依不饶。 “璐璐…不…塞拉…不,璐璐…” 看着笨龙不断地自我拉扯,眼珠子乱颤,尾巴纠结地晃来晃去,塞拉哈哈大笑。 “你个笨蛋,就不会说都好吗?” 笨龙终于被塞拉扯出了死胡同,他像个复读机一样不断地重复:“塞拉和璐璐都好!” 躺在笨龙已经完全恢复的脊背上,塞拉松了一口气。 璐璐收养的小朋友,她终于是让他完全恢复了健康。 “璐璐回到家看到笨龙的状态应该很开心吧…不过你到底在哪呢?” 短暂的休憩时光被屋内通讯响动的声音打断了。 不是璐璐缇斯的,而是教廷的情报网定期向自己发送的“预订信息。” 身为光辉神选的塞拉有能力动用教国的情报人员,指定他们为自己获取特殊的信息。 而且这个调动,按例无人可查,毕竟这关系到教廷关系网的安全。 塞拉被梭伦帝国的精锐在肖特兰边界劝退之后,第一时间预订了肖特兰瘟疫的相关消息。 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教国的情报网这才传回来了一次信息,这已经是很少见的情况了。 信息中也附上了情报工作人员的歉意,他们说明了自己无法及时传递信息的原委。 与塞拉推测的一样,肖特兰内的教廷暗哨全灭。 倒不是梭伦帝国发现了他们下了死手,而是这场瘟疫导致的。 瘟疫的致死性极高,自从肖特兰封锁之后,肖特兰这座小城死亡人数就节节攀升。 人口最多的猫耳族居民据信只活下了十分之一,若不是塔妮娅带来了诸多精锐疗愈师,让边境守军允许妇孺出城,这十分之一估计也是迟早的事。 肖特兰已经是彻头彻尾的死城,搜集信息的教廷人员已经得知,梭伦帝国的皇帝允许了守军焚城。 “目前来看,肖特兰瘟疫确有其事,而且瘟疫的传染速度快,致死性强,梭伦帝国的一切应对都在正常,合理的范畴。” “同时我们需要报道几则在收集肖特兰瘟疫信息期间听到的消息。” “肖特兰地区的梭伦帝国精锐在边境位置遭遇了不明人物,不明人物身着疫医的着装,试图蒙混进肖特兰城,让不少人认为,瘟疫没准与此人有关。” “最为惊人的是,这个人,是在梭伦帝国的禁魔大阵里逃跑的,目前梭伦帝国正在内部审查,因为他们怀疑有人透露了边军禁魔大阵的魔力律动规律。” 塞拉没想到自己的出现让梭伦帝国产生了这么大的误会。 第二个特殊的消息就比较有趣了。 “有人杀死了梭伦派往奇维塔地区的特使,以及奇维塔本地的领主,全军覆没。” “这群人中除了水晶级武者之外,所有人没有抵抗便被贯穿心脏刺死。” “水晶级武者的武器断裂,随后被割首。” 很有意思的死法,魔法师应该不会想着跟对方抽武器硬碰一下。 也就是说,出手的,也是一名武者。 “遗憾的是,我们尚且无法得知,特使与奇维塔领主试图向奇维塔地区的松鼠族亚人传达什么消息。” 120.速通大佬留下的作业 由于凡妮莎是个盲人,因此她虽然走遍诸多地方,但是却没能够留下一个基础的旅行地图。 尽管路禹将凡妮莎遗留下的笔记本中的地名都总结了出来,并制成表格与种族对应,但是依旧无法形成有效的图案方便记忆和对照。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地名,再联系到凡妮莎在笔记本中说的,自己还未能全部将自己的经历写下,甚至有些已经因为记忆模糊而无法回忆起,路禹就由衷地感到敬佩。 自己,璐璐缇斯,西格莉德,加上雾妖,队伍四人一起行动,面对一些意外都尚且感觉有心无力,然而凡妮莎却总是能化险为夷,并且最终获得自己渴望得到的东西。 稍微对比一下,他们好像一群… 笔记的翻阅也得到了些许惊喜。 进入沉默山脉前,璐璐缇斯希望得到的是解除自己语言与书写被扭曲的强力封印,然而萨耶尔并未在此处留下过多的笔记,这让璐璐缇斯的希望落了空。 但很神奇的是,在凡妮莎的笔记记载当中,她提及了一种名叫“静默之心”的封印,并且留下了一个解除该封印的药剂清单,以及一个以法阵破除封印的方法。 起初路禹也只是把他当做了整理清单的一部分写了下来,但是在后续笔记中,他竟然发现,这个叫做静默之心的封印描述与璐璐缇斯的状况很像。 一样是会扭曲话语与文字,让人无法有效地沟通。 在忙碌了大半天之后,西格莉德终于从一本厚重的魔法记录笔记中找到了关于这个封印更详细的描述。 在这个描述的末尾,是不同于凡妮莎的字迹。 落款则是萨耶尔。 法阵并不难刻画,刻画法阵所需的魔力晶石裂谷中数不胜数,所有的封印解除条件都是如此的齐备。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法阵的刻画由霍古一手完成。 虽然雾妖一直在边上吐槽霍古已经好些年没玩过法阵了,灵魂拷问他到底行不行,但是璐璐缇斯却称赞霍古的法阵足以媲美某些七阶魔法师。 很想嘴欠吐槽一下璐璐缇斯的路禹没有败她的性质,身上被套了三种不同的负面状态,如今即将解除第一个,怎么说都得开心才对。 禁魔水晶抑制机关打开,魔力再次从水晶中涌出,屏障内的魔力很快就充盈了。 理想的魔法环境使得地上的法阵不断地闪着微光,像是催促着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没有犹豫,径直飘进法阵中央,手持三四枚魔力水晶的她深吸一口气,示意霍古可以启动。 从霍古身上流淌出的魔力如同涓涓细流,一点点地湿润着法阵中的每个铭文,一个个魔力节点被激活,连通。 置身于法阵中央的璐璐缇斯,手中的魔力水晶变成了大号的灯泡,耀眼的光霎时间吞没了她。 路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虽然霍古再三说明,这个法阵不具备任何攻击性,纯粹是个引导魔力的辅助型法阵,但是璐璐缇斯和法阵沾上,他就是没来由地担心。 璐璐缇斯黑乎乎的雾气正在被自下而上的魔力疯狂地冲刷,她就像一个怎么都洗不干净的煤球,雾气被吹散又迅速凝聚,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耀眼的白光逐渐散去,地面上的法阵也不再闪烁,而是变得晦暗。 置身于法阵当中的璐璐缇斯手中的三枚水晶已经脆化,触手轻轻一捏就碎成了粉末。 所有人都激动地看着璐璐缇斯,有些急性子的西格莉德则是直接问:“能说话了吗?” 璐璐缇斯也不言语,反而是在地上用触手写起了字。 霍古看着地上的字符,困惑地挠着下巴:“不该啊,怎么症状还严重起来了呢,这是什么文字啊,我连看都看不懂了。” “这不是凡妮莎留下的封印解法吗,怎么会没效果,霍古你是不是画错法阵了?”站在霍古头上的雾妖追问。 霍古也被问得一阵心虚,不得不低头检查自己画的法阵。 看着这两人不明所以,开始自我怀疑,路禹看着地上的文字反倒是笑出了声。 因为璐璐缇斯在地上写的字,是“路禹”。 之所以霍古看不懂,则是因为这两个字是汉字,这世界上只有他和璐璐缇斯能看懂。 “能说话就说一句啊。”路禹说。 璐璐缇斯清了清嗓子:“咳咳,霍古,法阵没问题,我的封印解除了。” 西格莉德瞬间泪目。 “终于能听清璐璐说的话了,没有了杂音的对话真的太美好了。” 雾妖想也不想,脱口而出:“璐璐的声音听上去好幼稚…” … 教雾妖学习人类语言的霍古想了一会:“你想说的应该是,璐璐缇斯的声音很年轻吧?” “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霍古看了雾妖一会,扭头望向路禹:“也许她还需要一个老师,告诉她有些词语不能随便用。” 路禹礼貌地笑着:“我尽量吧。” 眼见着璐璐缇斯恢复了之后也不怎么吭声,路禹打趣道:“怎么,恢复了反而不愿意说话了?” 不曾想,璐璐缇斯还真没有回应他,而是静静地漂浮在半空中。 只当是璐璐缇斯激动坏了的路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是直到返回书房继续整理笔记,璐璐缇斯都是一言不发,这就让路禹十分纳闷了。 在私人聊天室里,璐璐缇斯可是很爱说话的,没话题也会找话题和他聊,而且一聊就是老半天,时不时还给自己补个课。 好不容易解除了身上的第一个负面状态,怎么就成闷葫芦了? 察觉不对的还有西格莉德,她兴奋地想要跟璐璐缇斯搭话,回应她的只有“嗯”“啊”“哦”,或者“是”“行”“可以”,堪称冷场冠军。 话题到璐璐缇斯那里就没有能延续下去的,即便是一向欢脱的雾妖都觉察到气氛很奇怪了。 实在不好问出口,西格莉德打了个哈哈:“饭点了,我下去给你们准备烧烤,大家要吃什么?” 路禹说:“烧烤吧,这方面你的手艺我是信的。” 西格莉德望向璐璐缇斯。 “璐璐她也吃烧烤,你去准备吧。” 路禹直接帮璐璐缇斯做了决定,璐璐缇斯倒也没说什么。 雾妖抱着之前璐璐缇斯给自己的水晶吸了两口,发现西格莉德下楼,瞄了一眼璐璐缇斯所在的方向,想了想,跟着西格莉德飘走了。 只剩下路禹跟璐璐缇斯的三楼很安静,只剩下两人翻书的声音。 路禹做完了又一个统计表后把笔一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聊天室你断开了,话你也不说,想跟你沟通很困难啊。” 路禹走到璐璐缇斯身前坐下,托着下巴盯着她。 两人的聊天室再次被璐璐缇斯打开。 “抱歉。” 一句抱歉,路禹品出味了。 “你不会是…离开了私人聊天室,不敢说话的那种人吧?” 璐璐缇斯好一会才回答道:“我说过,我是个很沉默的人。” 虽然之前也听璐璐缇斯说过,但是此时听到璐璐缇斯细说,路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梭伦帝国时期,因为不受人欢迎,又被排挤的缘故,璐璐缇斯根本没什么交流的对象。 她的时间几乎全都扑到了研究魔法上,每天不是在钻研,就是在阅读书籍,这种单调的生活让她与众人格格不入。 一个没有社交的人,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不愿意开口,沉默就成了璐璐缇斯的常态。 与路禹能说这么多,是个很特殊的意外。 首先是两人相遇时状态都不好,如果不合作,大家一起完蛋。 在这个过程中,反复进行了沟通的璐璐缇斯第一次发现精法构筑的私人聊天室是如此的优秀,在这里她可以完全地放松下来,想到什么说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璐璐缇斯面对路禹时总能表现得很轻松,这种舒适感让她越来越爱跟路禹倾诉。 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和路禹这么沟通的璐璐缇斯直到恢复了原状,对霍古说完话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不适应… 强烈的不适! 璐璐缇斯没法确切的描述这种不适,非要举例,那就是… “感觉走在大街上,自己没来由大吼了一声,周围的人一下子全都在注意我…” 足够了,路禹已经明白了。 也不知道梭伦帝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硬是把一个天才魔法师弄成了社恐。 小时候的璐璐缇斯还能毫不在意地四处纵火…虽然纵火也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但是至少那时候的她还很开朗。 难怪璐璐缇斯会选择从梭伦逃走,宁可远离那片生养她的土地,丢弃她所拥有的荣誉和地位,也要逃离。 也难怪塞拉会一直缠着璐璐缇斯不走,还一直以璐璐缇斯的朋友自居,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找她玩,使劲地折腾她,并且孜孜不倦地和她说话,甚至顺走了能够与她远程交流的小狐狸通讯组件。 塞拉也许早就看出了璐璐缇斯身处一个怎样病态的环境,也很清楚的知道璐璐缇斯的心理状况,因此才烦人地走进璐璐缇斯的视野里。 之前璐璐缇斯提及塞拉时,虽然话语里都是埋怨,但是心情总是很好。 虽然璐璐缇斯嘴上不说,但却是一直把塞拉当做自己朋友的。 知道问题所在就好办了。 而且,塞拉已经给自己揭示了,该怎么让璐璐缇斯变得坦率。 “你可是天才魔法师啊,怎么能连这种事情都适应不了?” 璐璐缇斯局促地想要辩解,路禹立刻又加了一剂猛料。 “你真的是七阶魔法师吗,怎么感觉凡妮莎在七阶时比你要厉害多了?” 不光说,路禹还引经据典。 他拿起刚刚阅读的笔记,翻出凡妮莎七阶时做过的事指给璐璐缇斯看。 “都是七阶魔法师,看起来差距好大哦。” 已经打算脱离聊天室,直接回怼路禹的璐璐缇斯心里反复默念着要回怼的话,甚至已经做好了应对路禹吐槽的准备。 听到路禹这么说,她急了。 璐璐缇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谁说我不是七阶魔法师的,我都说了,我只是一下子不太适应!” “希望你在面对其他人时也能这么坦然地说话。” “我当然可以…” 话音刚落,璐璐缇斯忽然有些迷糊了。 有点奇怪啊,这个对话节奏…怎么路禹说话的味跟塞拉一模一样啊? 有一瞬间,塞拉跟路禹的样子都快重叠了。 来不及细思,因为西格莉德已经走上来了。 看着路禹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璐璐缇斯内心的恐惧瞬间消失了。 “我们都旅行这么久了,大家都彼此熟悉,都是朋友,有什么好怕的!” 璐璐缇斯很自然地安慰自己,这么一想,她浑身都轻松了不少。 “西格莉德,我的烧烤要多放酱料。” 西格莉德听到这熟悉的口吻,喜笑颜开。 “好的,我这就去准备酱料。” 听着璐璐缇斯飘下楼之后跟雾妖拌嘴,西格莉德觉得一切都对味了。 “主人,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做到的…对了,璐璐缇斯到底怎么了?” “她啊,算了,反正都没事了,就不说了。”路禹没有接受西格莉德的赞美,解释道,“而且也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抄了一只大兔子的作业罢了。” 坐在篝火边上,看着璐璐缇斯很自然地与大家沟通,话里话外没有一丝胆怯之意,路禹不禁有了一个疑问。 “兔子…塞拉,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 摸准了璐璐缇斯的性格特点,看清了她的病灶,并且早早地开始救治,身为旁观者的路禹比璐璐缇斯更明白,塞拉到底对她产生了多大的改变。 是她强行为璐璐缇斯植下了一个楔子,不断地刺激,并培养着她的好胜心,用来治疗她的社恐,疗愈她内心的伤痕。 对于这位隔空帮助自己解决问题的神选,路禹充满了好奇。 “路过银枫圣教国,去拜访一下好了。” “啊嚏!” 无聊戳着小狐狸,等待着回信的塞拉擦了擦鼻子。 “不会是璐璐缇斯在惦记着我吧?” “那个跟在她身边的人有用没用啊,我好不容易才治好了璐璐缇斯,你要是带不回来…” 121.无情吐槽 伊索到达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营地处后,立时就发现了老摩尔等人口不能言的事。 不过还在路禹至今没有离开沉默山脉,以他七阶魔法师的实力,大概率是没有遭遇太过强大的敌人,这也让圣所精灵们对于路禹解开沉默山脉之谜充满了信心。 入夜,伊索跟着自己的随从在单独的片区内安营休息。 因为跟着路禹了解过沉默山脉过往,又被父亲一通训斥,伊索不由得想要了解一下当年一些事情的后续。 此时他正在翻阅的就是当年父亲禁止抛弃残疾精灵时引发的一些争议。 精灵藏书馆的典籍管理者们十分用心地记录下了当时的各方反应。 将自己大女儿内蒂·梅尔率先丢进沉默山脉内“开垦荒地”的老梅尔公爵反应最为激烈,他公开表达了残疾的后代只会让家族蒙羞,他们的残缺会玷污家族血统的纯净。 当年为了反对父亲的政策,梅尔公爵反对声尤为激烈,以至于不少人都站到了他身边,视他为首领,于是,他也就成了斗争失败后被拉出来批判的典型。 最后硬是连家族地盘都守不住,被父亲以软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弥补给了那些从沉默山脉中被迁出来的残疾精灵。 据说这样偏激的想法依旧存在于梅尔公爵一家,只不过这些年自己父亲执政根基牢固,他没底气再闹腾。 这种极端的想法造成了许多的悲剧,许多残疾,但是却又天赋不错的精灵被家里人排挤,当成累赘丢出家门。 名单上伊索甚至能看到一位叫做凡妮莎的三阶魔法师被艾贝尔家抛弃。 艾贝尔只是个男爵,权利地位都不高,当时精灵贵族中盛行的这种狂热氛围裹挟着他,令他丢弃了凡妮莎。 “真的是这样吗?” 典籍官记载的是艾贝尔在父亲下达禁令之后在公开场合发表的话语,然而实际上,之前艾贝尔是依附于梅尔公爵的,在梅尔公爵被父亲斗得节节败退之后,他又以一个受害者形象出来哭诉,不免让人觉得他是个变脸高手。 唤来身边的仆从询问,伊索方才得知,艾贝尔家的家主依旧是当年的那位,而且他现在似乎是拉蒙娜的支持者之一。 这改换门庭的速度和技巧,真是值得人赞叹一句啊。 看书看得眼睛有些疲惫的伊索眯着眼睛,快速地整理着脑海中的信息。 说来惭愧,伊索对父亲这些年做的事关注地并不多。 因为出生在王族,家族里的兄弟姐妹太多,而他又不是其中出类拔萃的那一个,所以他打从一开始就有些疲惫,不太想参与进竞争当中。 既然不争,索性不去了解,这也导致了他被父亲教训时错愕不已。 直到自己去了解,他才发现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偷偷地削弱贵族的权利,试图把一部分权利交到民众手中。 而这些年,其实也是父亲执政时光中最为平静的几年,既没有新的政策宣布,也没有太多的律条变动,广为人知的也就是推动了与格朗帝国的和解,结束了双方持续二十年的战争状态。 “父亲,你为什么要把权利让出去呢…这些权利你本可以收在自己手里啊。” 一时间卡进死胡同里的伊索百思不得其解。 格朗帝国的格朗五世似乎也在做相同的事,两个毗邻国家的国君都在以差不多的方式推动着权利的变动,而且看上去都损害了自己的权利,这里面到底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道道。 沉默山脉的小屋中,对凡妮莎各类笔记的总结分类基本结束。 排除掉游记,种族观察,物品性质介绍,风俗记载,有关于魔法的记载并不算多。 被详细记载的大约可分为两类。 人偶制作。 中高阶风魔法运用。 这与凡妮莎游记当中她学遍诸多种族魔法,了解诸多不传之秘的记载完全不符。 结合这个房子里不少笔记看似厚厚一本,实际有内容的只有寥寥几页这一点来看,凡妮莎虽然有规划好每本书要写什么,该怎么写,但是却没有来得及编写,便出了意外。 当然,也有可能,这里只是凡妮莎和萨耶尔其中的一个居所,那些被编写完毕的书籍并未存放于此处。 总之,纯魔法类记载,路禹可以从零学习的只有人偶制作,因为凡妮莎写得十分详尽,属于恨不得从书本里跳出来,抓着你的手,教你制作。 中高阶风魔法运用则是一本进阶魔法师都该看的好书,因为凡妮莎本人就是一位极强的风魔法师,也是凭借这一点,她才能在旅行初期化解诸多危险。 因为路禹有了璐璐缇斯打的底子,这本书他看起来也没什么难度。 而且…路禹觉得凡妮莎教的比璐璐缇斯教的要好太多了… 可惜这话得留着,等到璐璐缇斯犯病了再吐槽,不然路禹现在就想刺激她一下。 路禹人菜,经过璐璐缇斯利用屋内留下的评级道具才评了个二阶魔法师,能看的自然只有这些。 他倒是很好奇璐璐缇斯从凡妮莎的笔记和残章中找到了什么宝贝没有,可惜因为之前说凡妮莎比她强,璐璐缇斯压根不回答问题。 问霍古吧,这家伙现在陶醉得不行。 西格莉德捧着凡妮莎的书籍读给他听,霍古听什么都一副“我感动极了”的神情,实在不清楚他到底有何感悟。 转悠了一圈,路禹发现了。 西格莉德本身就是玩体术的,所以魔法不怎么碰。 雾妖忙着啃水晶,顺便看一看凡妮莎写的魔力生命体的种族观察,等待着进阶。 霍古跟璐璐缇斯就不必说了,这两高阶大佬看凡妮莎的任何残章都是一种收获,不仅思维被带着开拓了,连带着还能悟到一些已经消失的魔法。 好像就自己,抱着一些入门级的书籍沾沾自喜。 宝山就在眼前,别人都捡着宝石金子,自己只捡了个碎银子,路禹的感觉大抵如此。 路禹叹气,安慰躁动的内心:“知足吧,谁让你菜呢,把大佬留下来的初学者指南看完就够用了。” “而且啊…” 路禹拿着人偶制作的那本厚厚的笔记,笑了。 “我也可以做大手办了!” 既然召唤不让我召出想要的东西,那我自己捏总可以吧? 办法总比困难多。 通讯法阵在屏障范围内完全失效了,即便关闭了禁魔机关也一样。 霍古的说法是,屏障本身就能隔绝外界的魔法进入。 本来是想接收一下塞拉发来的垃圾信息,再度确认位置,但听霍古这么说之后,路禹倒是有些为难了。 霍古这里肯定要留一个通讯法阵的,如果屏障内不能留,那岂不是要留在屏障之外? “问题不大,我不觉得有谁敢靠近这片区域,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会在沉默山脉内转悠,宣布自己占有这个区域。” “法阵的刻画我已经完全记住了,你们也无需担心会被意外闯入的魔物破坏。” 路禹说:“我担心的不是魔物,魔物是知道趋利避害的,但是人就不一样了,有些人明知道死路一条,也会异想天开,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西格莉德提醒:“虽然老摩尔他们伤亡惨重,但是圣所精灵应该还在沉默山脉之外等待消息吧,毕竟,我们还没出去呢。” 璐璐缇斯打了个哈欠:“我不管了,怎么让索雷森的那群人打消进入沉默山脉的念头,这归你去思考。” 路禹也觉得是时候给索雷森的人一个答复了,但这个答复却不能说实话。 凡妮莎从始至终都不希望索雷森的人打扰到自己。 因为凡妮莎其实从未原谅过索雷森,她只是善良地把内心的那些复仇念头压抑了下去,转为一种平缓的情绪,最终可以被时间一点点治疗。 萨耶尔尊重了凡妮莎的选择,但实际上他并不赞成凡妮莎的做法。 在失去了凡妮莎的束缚之后,他立刻给禁魔巨人和苍穹之光两个人偶上了封印力量,让所有接触他们的生物都感受凡妮莎无法正常交流的痛苦。 路禹在做法上更赞成萨耶尔。 也许善良是一种很好的品质,可是若不惩戒那些伤害你的人,善良就只会让施展过暴行的人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可以被原谅的。 一旦索雷森知晓这里有高阶魔法师的密藏,那无论这里有几条霍古,对方都会想尽办法获得。 思来想去,路禹决定借霍古的名头用一下。 离开沉默山脉的路上,路禹没有再遭到魔物袭击。 霍古的气息过于强大,以至于沾染了他气息的生物,都如同黑夜中的灯火。 不少魔物仅仅只是嗅到了路禹身上的味道,立刻就把头缩了回去。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跑到很远很远,才能开心的玩耍。”雾妖指着远处胆战心惊的魔物诉说了起来。 “我刚诞生那会,被他抓在身边学东西,懵懵懂懂的我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连出门都要请求他的许可。” “每次休息时间出门,周围的生物就发疯一样到处乱跑,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 “好不容易抓到只小兔子,结果兔子竟然直接吓死了…” 路禹心疼那只兔子一秒,被雾妖这种魔物追,身上还带着自己十分畏惧的巨龙气息,应激死了很正常。 等雾妖有身躯之后,路禹教她做一道麻辣兔头好了,以后被吓死的兔子就能就地料理了。 越过沉默山脉警示牌,站在边界线往下瞄了一眼,巧了,下方不远处就是圣所精灵的营地。 路禹没想到圣所精灵来了这么多人,从高处看,圣所精灵至少几百人啊。 索雷森的高阶魔法师这么多吗? 那他们是怎么跟格朗帝国打成均势的? “哪来几百人,估计也就是几十人,人家都是魔法师,来到这等偏远之地,自然是带仆从的,考虑到要长期驻扎,帮忙管理物资的估计也有不少。” “总之,他们都是索雷森的上层人,哪怕到了地方也不会让自己过得难受。” 下山后,圣所精灵的人很快发现了他们。 出来迎接他们的竟然是伊索,这就让路禹有些意外了,不过他还是很高兴地接受了伊索的拥抱。 “殿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伊索瞄了一眼四周的圣所精灵,面带微笑地小声嘀咕:“他们驻扎在这里也是要不少物资补给的,加上听说你进入山脉有些时日了,考虑到你没有物资可能会出来补充,所以我就亲自带队过来了。” “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本不被伊索所说的惊喜抱有太大兴趣的路禹很快就改变了想法。 有说有笑地被伊索带到他所在的营地,路禹忽然看见伊索的随从赶着好几只羊和牛走了出来。 “我有个妹妹,不怎么受父亲关注,平日里就养了一些羊和牛给自己解闷。” “不曾想,羊和牛越养越多,而且越养越肥,她那小的可怜的领地几乎都被改建成牧场了。” “知道你爱吃,我特意去找她,要了几只要送给其他王子公主,以及贵族当礼物的羊和牛,让你尝尝鲜。” 送给其他王子和公主的礼物,路禹一听就知道,这些羊和牛其实就是保护费。 一个不受关注的女孩,估计也没什么靠山和关系,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饲养出来的小动物了。 虽然知道伊索做事不可能这么不靠谱,但是路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不会影响到她吧?” “不会,我大摇大摆去拿走的,其他人知道了也不会找她麻烦,毕竟在那些人眼里,我就是喜欢跟女孩子蹲在一起玩,除了受妹妹们欢迎,没啥本事。” 路禹笑道:“可你一直在保护她吧,一个需要给其他王子公主定期送礼的公主,地位一定不怎么样,那些人不敢欺负她,就是因为你一直在往她那跑。” “…让你见笑了,我实在做不了更多,父亲的子嗣太多,做哥哥的没办法都帮到,只能这样。” “谁说你帮不到更多,其实你有两种方法能帮她们。” 见四下都是自己人,路禹接着说。 “第一,你变强,让别人无法无视你,这样你说谁不能动,所有人就都不敢动。” “第二…你父亲的位置,你预订一下。” 看伊索满头大汗的模样,路禹轻拍他的肩膀,笑哈哈地说:“我开玩笑的。” “我从来不觉得你有坐上那个位置的能力。” 122.有毒 当一串串羊肉被放上烤架,炭火将肥瘦相间的羊肉烤得滋滋冒油,香味随着璐璐缇斯触手一次次翻动羊肉而四溢,雾妖默默地离开了路禹身边。 在营地里四处乱飘,看见不少圣所精灵的人在关注着路禹所在的地方,鼻子时不时抽动两下,雾妖的心情大好。 “原来可以这样,自己自在时候,有人陪着自己一起不太自在,感觉好爽!” 雾妖变成一小团白雾,静静地漂浮在半空,悄咪咪地把因为闻到香味走不动道的圣所精灵表情尽收眼底。 “哇,这个居然咽口水了,比我还丢人啊。” “这个家伙比上一个人停留的时间要长,真馋。” “嗅这么多下有用吗,反正你们又吃不到…算了,我也吃不到。” 雾妖没事给自己暴击了一下,雾气一下子变淡了不少。 突然间就大感无趣的雾妖继续在营地上方乱晃悠,期待着路禹能赶紧把午饭对付过去,这样她就好回去跟西格莉德玩纸牌了。 百无聊赖的雾妖视线余光忽然触及了圣所精灵营地后方的某处。 这里堆放着圣所精灵扎营在此产生的大量垃圾。 精灵对于污染森林的行为深恶痛绝,因此他们往往会在有条件的情况下把垃圾集中堆集,然后在离开时带走,或是掩埋。 当然,这些工作必然不是有身份的人去做,一般都由奴隶或是精灵附庸来干。 雾妖在看到垃圾堆中已经干瘪掉的那物,顿时有些茫然。 她趁着四下没人,变成一个果核飘到了垃圾堆上方,详细甄别了一番,带着一头的问号飞回了西格莉德身边。 相较于吃相文雅的其他人,西格莉德比较喜欢抱着整根羊腿骨啃贴骨肉。 这点喜好路禹他们都知道,但是吃相豪迈不羁的她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点面子的,因此只好烤完羊腿之后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埋头撕咬。 “每次看你吃东西,我都特别饿。”雾妖飘下来看到西格莉德豪迈的吃相不由得感叹了一句。 “来点?”西格莉德把还没啃掉半拉肉的羊腿举向雾妖,但下一秒,她就反应过来了。 “抱歉,我忘了你不能吃。” 雾妖习惯了这群人下意识客套对自己造成的误伤,也懒得变成拳头告诉西格莉德自己想给她一拳。 “要打牌得等一下,吃完这根我还得吃点,肚子没饱。” “嗯,你吃,我就是想问你个事。” 西格莉德边啃边点头,示意雾妖问吧。 “你以前是被精灵当做亚人附庸抚养长大的对吧,精灵一般拿利齿花藤蔓,花蕊这些部位做什么?” “藤蔓,花蕊?”用嘴扯下一大块肉的西格莉德便把肉往嘴里送,一边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等到她咀嚼完毕,她才回答道:“我记得没错,这两个位置是利齿花携带毒素的位置吧?” “花蕊上的是可麻痹猎物感知的毒素,藤蔓上的倒钩里储存着能够腐蚀血肉的毒素,这个魔物全身最毒的就属这两处了。” “至于用途,我只记得,我们那的精灵长老会捕获一些低阶利齿花,取用它们花蕊的毒素,稀释之后,用以对敌。” 直到此时,西格莉德才回过味:“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刚才在圣所精灵的垃圾掩埋地看到了利齿花零碎的身躯,藤蔓上的倒钩不翼而飞,只剩下大量的黏液附着在上面,花蕊部分消失不见。” 雾妖是品尝过利齿花厉害的。 利齿花,一种在密林中不算太少见的魔物。 普通利齿花基本就是一种观赏花,它因为锯齿状的花瓣而引人注目,又因为在行将枯萎时花瓣合拢如同利齿遍布的嘴而得名。 这个阶段,哪怕你把他们攒一起榨汁喝,毒素都属于抛开剂量谈毒性纯属耍流氓的阶段。 但是越高阶,利齿花就变得越凶猛。 白木,黑铁评级的它们开始能脱离土壤,利用生长出来的藤蔓行走于地面,此时他们体内的毒素已经颇有威胁,虽不致死,却能让猎物感受到被成千上百根针猛扎的痛楚。 到了精钢,秘银这两个评级的利齿花体内的藤蔓上就会出现倒钩,这些毒素腐蚀血肉,草木都不在话下。 不仅如此,在这个阶段,利齿花会生长出第二“花蕊”。 那是利齿花的第二口器,能吞噬血肉,魔力强化自身。 雾妖刚诞生那会,一直被霍古锁在身边学习,出门玩耍的时间不多,难得出去一次疯玩,就偶然遭遇了利齿花。 不挑食的利齿花一口就把雾妖吞进了肚子里,如果不是霍古用利爪给利齿花的花蕊开开眼,那雾妖就可以回世界意识那里筹备转生事宜了。 霍古认识的龙学者曾评价利齿花这类魔物,说他们是魔力出现于这个世界后,植物类魔物中最优秀的适应者之一。 能吸收阳光维持基本的活动。 能吞噬魔力强化自身。 能将血肉分解为营养令自己茁壮成长。 不再拘泥于原始形态,以藤蔓代替手脚四处移动捕猎。 他们虽然没有智慧,但是身体却能根据环境的变动迅速适配,这种能力在诸多种族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 沉睡多年,霍古也不知道利齿花现在有没有智慧种族诞生,但总之,他提醒雾妖,野外遇到利齿花,尽量少与对方接触。 加上差点被利齿花消化掉的童年阴影,哪怕利齿花已经被折腾得七零八碎,身体颜色都褪色了,她还是能认出来。 起初她还以为,利齿花也是植物,没准属于精灵的附庸,亦或是精灵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利用他们的毒素,但西格莉德这么一说,两人不约而同怔住了。 西格莉德还稳得住,她拦下了就要冲去给路禹提醒的雾妖,淡定地拿着烤羊腿坐到路禹身边,不动声色地把刚才的事描述了一遍。 说的过程中,西格莉德的眼睛还在不断地偷瞄伊索。 路禹的反应与西格莉德回过味时如出一辙,但他很快掩饰了下去。 他先是看了看手里的羊肉串,然后又瞟了一眼不好意思催促璐璐缇斯,只能眼巴巴看着烧烤架的伊索。 在凡妮莎的小屋中,路禹阅读魔物文献也见到过利齿花的描述。 因为凡妮莎对于这个曾经将沉默山脉中残疾精灵逼进绝境的魔物记忆很深,因此内容写得十分扎实。 利齿花藤蔓上的毒素对于血肉的腐蚀能力极强,因此应用方向基本都和战斗有关。 路禹也怕是自己读书太囫囵,导致自己错过了某些内容,于是他趁着伊索不在身边,询问了璐璐缇斯利齿花是否还有其他用途。 “藤蔓的毒素用途?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下毒和炼制毒药了。” “你怎么问起这个了,我不是很会下毒,利齿花毒素能做的那些毒药我不一定能调配好啊。” 得到璐璐缇斯回答的路禹将雾妖的发现告知了她,璐璐缇斯迅速望向不远处切好的牛羊肉,以及被串上签子的野菜。 “是伊索?”璐璐缇斯问,“不对,那些毒素对血肉的反应很强,只能放入液体当中。” “谢谢你为伊索洗清了嫌疑,因为他此次前来没有带酒水,他知道我不爱喝酒。” “因此,等下如果有人送什么特别的液体过来,邀请我们服用,我们就该小心了。” 顿了顿,路禹补充道。 “当然,我们也不能冤枉人,毕竟这世界很大,没准索雷森对于利齿花有什么特殊的研究,导致他们需要使用这两个部位的毒素呢?” “而且不久之前他们进入过沉默山脉,这些毒素也可能是他们准备的特色物资。” 路禹没有把话说死,但是他也不得不提防。 烧烤继续之后,伊索继续开心地吃着烧烤,反倒是路禹一行人胃口忽然有点不佳。 伊索问起来,路禹也只能说快饱了。 知道路禹完成委托后很快就会离开索雷森,这些美味的料理自己是吃一次少一次,于是伊索自然是来者不拒。 基本上后续璐璐缇斯烤的肥羊和肥牛都进了伊索的肚子。 途中伊索找随从要了杯水漱口,路禹打了个哈哈,把水接过来,随意地搂着他,请他品尝自己烧烤的手艺。 趁着伊索不好拒绝的空挡,璐璐缇斯把触手伸进水杯里试了一下,这才在聊天室里告知路禹可以饮用。 看见伊索傻乎乎地东吃西吃,毫无防备,结合一些推测,路禹也基本清除了伊索给自己下毒的可能性。 本来路禹是不担心伊索的,就算暗算的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至于把伊索干掉吧。 但是这个念头一出,路禹就想起了格朗与索雷森二十年战争的起因。 见到路禹一行人吃得越来越少,觉得他们快吃饱了,圣所精灵中的一位长老挥了挥手,带着一群仆从来到了伊索面前。 路禹看着这群仆从手中的托盘,又看了一下那些水晶杯中橘黄色的浆液,内心一凛。 “殿下与爵士进餐,我们不便搅扰,但此番殿下未曾带来索雷森佳酿,果味饮品,不能让爵士尽兴实在有些可惜。” “圣所营地此次备战物资颇为丰富,还剩下不少果汁,就送给殿下与爵士饮用好了。” 伊索看了一眼水晶杯,又看了一眼杯中果香四溢的浆液,不由得笑了。 他笑这群圣所精灵即便出来冒险也带着这么多名贵奢华的用具,他笑自己身为王子,排场可能都没这群人大。 但是对于这十分合时宜的礼物,他没有拒绝。 “也好,这次出行是我迷糊了,没带一些父王私藏的佳酿,路禹,你不妨试试圣所的如何,这群人可比我会享受啊。” 对于伊索近乎于嘲讽的话语,圣所精灵中有人澄清道:“我们这也是为了殿下到来准备的,然而殿下来到营地之后就自立营区,导致我们无法献上。” 说着说着还成自己的不是了,伊索也不恼,他习惯了。 路禹听着伊索和圣所精灵的对话,与西格莉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圣所精灵将大水晶杯中的果汁倒入一个木质的鹤嘴壶中,再由一位女性侍从上前,分别为路禹,伊索,西格莉德等人倒满果汁。 伊索闻了闻果汁,佩服于这群人喝的果汁都比自己常备的要醇香。 他对着路禹举起了杯子,刚要喝,却听路禹说。 “等一下。” 只见路禹将手中的杯子推向伊索,说:“在我们赛里斯,有种习俗叫做交杯酒,不知道伊索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 “哦,这是什么特殊的习俗?” “很简单,互换杯中饮品即可。” “就这么简单?”伊索好奇地接过路禹的杯子,却没发现身后一众圣所精灵额头开始渗出汗珠。 “不简单,这个习俗其实是有特殊的仪式场合,还需要配合一些动作才能完成的?” 一听牵扯到仪式,伊索更好奇了:“竟与魔法仪式有关吗,我该怎么做,直接喝就好了?” 眼看路禹点头,伊索想都不想,举杯就喝。 “殿下不要!” 这突如其来,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吓得伊索拿杯的手抖了一下。 杯中的液体倾洒而出。 在液体即将沾染在伊索皮肤上时,璐璐缇斯飞快地从烧烤架上飞出,撞飞他手中的杯子,挡住了落下的液体。 杯子中的液体拖曳着,划出一道弧线,坠向来不及说出更多话,因而寂静无声的圣所精灵中。 液体附着在最靠前的圣所精灵仆从身上,前一位因为用衣物挡了一下平安无事。 后一位则被液体沾染在了手臂上。 不一会,那里的血肉开始发黑,腐烂,如若不是利齿花的毒素离体之后活性下降,这人只怕会更惨。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从莫名其妙,到惊魂未定,伊索目瞪口呆地躺在仆从的怀里,失语了。 他指着那个拼命抑制叫喊声,却是不是渗处一两句哀嚎的受害者,看了看路禹,又看了看圣所精灵。 从那些躲闪的眼睛中,伊索头皮发麻,一股火焰从向来温和的他内心中点燃。 火焰是何等的旺盛,以至于那些流淌在伊索体内名为善良的水流都为之干涸。 “对付完我妹妹,现在是我对吗!” 很可惜,他的愤怒没弄清状况。 路禹轻声接过话茬,相较于手指前方喷吐炽热怒火的伊索,他十分淡定。 他拍了拍伊索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一下。 “他们要对付的是我,和你无关。” 路禹捏着那个鹤嘴壶,走上前。 他寻摸了一下,找到了机关,轻按一下,杯中浆液倒出。 “阴阳壶,机关一按便有毒,不按便是无毒…可惜,我见过更高明的玩意,你这是小儿科罢了。” “对了。”路禹抬起头,问,“你们是不是以为杀死我,就能获得那些秘密?” “好啊,那来吧。” 123.一念之间 图穷匕见,圣所精灵每一人都从路禹的话语中听出了森森寒意。 精灵长老德温瞟了一眼还在路禹那一侧的伊索,伸手压下了身后众人的躁动。 “我们只为沉默山脉中的真相而来。”德温说,“告诉我们你得到了什么?” “如果你有将我制服的力量,就不会在下毒这种事情暴露之后还站出来说这些,而是直接开打,看来诸位圣所精灵不是很有底气啊。” 路禹的戏谑没有让德温动怒,他笑了。 “确实,七阶魔法师,我们通常情况下是奈何不了的,下毒也是畏惧你的表现,但这不代表着你无法被击败。” “你只是召唤师,而我们这里却有数十人,你的召唤物能打几个?” “不瞒您说,愿意站在我身后的精灵都已经写下了遗书,他们的名字也被记载,今日阵亡换来的福泽足以让他们的下一代跻身圣所精灵行列。” 余怒未消的伊索听到这话咬牙切齿:“圣所精灵的名额一向说不够的。” 德温笑而不语,他也懒得回答伊索的话。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令伊索倍感屈辱。 他曾几何时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轻视与无视,甚至有些麻木地认为这样也好。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那是只有伊索才能听到的心灵之声。 路禹瞄见了伊索紧握的双拳,抬头时,发现这个不会掩饰自己表情的家伙把所有的情绪都显露在了脸上。 路禹用手按住伊索的肩膀,对着德温喊话:“你就一点也不担心站在我身边的王子殿下吗?” “王子殿下如果死于此地,该负责的也不会是我,而是你。” “索雷森的王子不少,但是沉默山脉的秘密只有一份,孰重孰轻,陛下,乃至索雷森的魔法师们都能区分。” “看来二十年前,小公主的死也是差不多的理由吧。”路禹转头看向雾妖,雾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总是喜欢把别人的命放上赌注的轮盘,以获取更大的利益,总是义正言辞地说着自以为代表大多数人的话,无非是你们自己不会被牺牲罢了。” “今天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 巨龙张开的双翼遮天蔽日,自天穹落下的身躯巍峨如群山。 “让你们好好感受一下,被你们丢上赌桌牺牲的那些人,临死前的绝望。” 巨龙咆哮,山岳颤动。 路禹做事总是小心的,在离开凡妮莎小屋时特地让霍古打开了屏障方便联络。 他对于圣所精灵的狂热早有预见,更明白当自己接触了他们觊觎无比,却一直无法获得的秘密之后,这群精灵可能会剑走偏锋。 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你们不是想要得到那些秘密吗,问他吧。”路禹侧过身,指向身后的霍古。 强烈的危机感一瞬席卷了圣所精灵们。 这只巨龙从落地之后,看他们的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一群可以对话的智慧生命,不如说是在看一群虫子。 巨龙琥珀般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他们的渺小。 计划中,一旦路禹喝下有毒的饮料,鉴于他是一名魔法师,应该不会迅速肠穿肚烂,只会迅速失去战斗能力。 如此一来,他们也就能够顺利拷问得知沉默山脉内的真实情况,不会被路禹蒙蔽。 更进一步,他们还能得到路禹所学的魔法。 就算路禹发现问题,现场这么多圣所精灵一拥而上,以数量优势骤然发难,路禹也无法招架。 计划无比美好,但是事情的发展在巨龙出现的那一刻就彻底脱离了他们的掌控。 同时对付一条巨龙和一位七阶魔法师… “你们也敢觊觎我的居所?” 霍古的低沉的声音让不少圣所精灵既畏惧,又茫然。 路禹平静地解释:“沉默山脉内,没有你们渴望得到的典籍,有的只是一条禁魔水晶矿脉,这条矿脉对魔力的抑制效果极为明显,导致了沉默山脉魔力稀缺。” “至于你们头疼的扭曲语言的封印,那是霍古用来保护自己栖息之地的一点小手段,蝴蝶与巨人也是他制造的人偶。” “本来我已经和霍古沟通好,不会再让人偶外出,主动攻击精灵,这也算是我完成了与精灵王的承诺。” 路禹戏谑的瞄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德温,哼了一声:“不过看来,你们想要的明显更多,而且试图对我下手,既如此…” 路禹冷声说道:“请你们,去死吧。” “不动手等死吗!” 身为六阶魔法师的德温与老摩尔一同将手拍向地面。 营地毗邻森林,这是森林的最佳战斗场所。 只要让森林活过来,牵制住霍古的攻击,那他们就能够在迅速解决路禹之后,合力围攻霍古。 “你们这里的六阶真弱。” 路禹将璐璐缇斯对他们的评价说出了口。 这番出自七阶魔法师口的评价着实伤害到两人,气得他们咬牙启齿。 看着圣所精灵已经将魔法释放出去,即将饱和覆盖路禹一行人,德温和老摩尔输出魔力的手更加有力了。 他们本就退无可退,无论是霍古还是路禹都不可能绕过他们,这种情况下放手一搏方有生机。 能与路禹沟通,并且与路禹的对话之后退步,这不符合龙族高傲的性子,也就是说,这条巨龙最高也就是七阶。 这个位阶,以他们数量,他们的平均战力,有机会! 杀一个也是杀,杀一群也是杀,拼成功了,禁魔矿脉,龙族魔法,龙的素材,七阶魔法师的魔法,都能到手。 当火球与冰棱轰在自己不远处,灼热的气浪与逐渐变得滚烫的水滴拍打在身上,伊索懵了。 他觉得圣所精灵都疯了。 同时与两个高阶存在开打,他们的理智呢! 一位五阶的仆从拼死将他扯到了安全地带,紧接着伊索的护卫队快速集结,蜷缩在路禹后方瑟瑟发抖。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参与进去的战斗了。 一边是图穷匕见陷入疯狂的圣所精灵,一边是被冒犯后怒火冲天的巨龙与七阶魔法师。 路禹没有进行召唤,他已经确信自己被世界意识盯上,血肉战车和噬魔树都是为了应对生死危机才弄出来的优秀召唤物。 这些召唤物的创意和灵感应该被储存起来,用在更为紧迫的关头。 毕竟他的召唤物现在是一次性的,只要召出来就可能被锁小黑屋里再也用不了。 圣所精灵,还不值得自己忽悠世界意识这个甲方。 这不是路禹的判断能力出现了问题,亦或者自大,而是璐璐缇斯的评价一点都没错。 圣所精灵比格朗帝国的六阶逊色不少。 希瑟的实力璐璐缇斯是亲自领教过的,当时在得知格朗只有三位六阶时,她就十分纳闷,二十年战争期间,格朗凭什么抵抗住有不少六阶武者和六阶魔法师的索雷森。 现在他们明白了,还是那个经典问题。 位阶评定的两项准则对于实际战力的评估作用不大,而且,索雷森和格朗大概是执行了两个不同的评定标准。 同是六阶,希瑟的实力就明显强于德温和老摩尔。 因此一直以来,索雷森是以高阶战力数量去对抗格朗帝国的高阶质量。 这种打法很好用,二十年战争结束时,论总体损失,依旧是格朗帝国更惨一些。 长期的惯性思维,让他们产生了高阶数量淹没高阶质量完全可行的错觉。 置身于霍古的羽翼与魔法的双重庇护之下,路禹看着璐璐缇斯在火球,冰棱,风刃,电弧,辉光中横冲直撞。 仿佛是为了校验这个身体的承受能力,璐璐缇斯专门捡威力巨大的魔法去撞,而结果往往是,魔法破碎,她完好无损。 “你真的不疼吗?” “有点,但是还可以接受。”璐璐缇斯说,“这可是这具身躯强度测试的好场合啊,我得在回去之前把信息整理好,这个新的药剂,我要以自己的名字来命名!” 路禹捂着了额:“那行,你小心吧。” 虽然璐璐缇斯的说法很符合她追求魔法的心态,但是路禹总觉得她多少有点受虐倾向…一边被打,一边在脑海开麦傻乐,吐槽这个冰棱不够尖锐,那个火球不够烫,这个风刃差点强度,电弧电不麻… 也就是有外人在场,不然路禹估计璐璐缇斯都想直接大喊出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这个奇怪的召唤物完全没什么攻击力,为什么你们不集火解决!” 德温好不容易让森林里树木的根系蠕动起来,却发现一旁的圣所精灵放魔法跟放烟花似的,追着璐璐缇斯打,但却毫无效果。 “长老,这个召唤物太结实了,而且她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你们是废物吗!”德温大喊,“结实,你们就束缚住不管,解决召唤师啊!” “可召唤师在那条巨龙的羽翼下,您得先把巨龙解决了啊…” 路禹不知道霍古为什么不直接了当把德温和老摩尔弄死,以他的实力这应该不难。 德温和老摩尔这两人空有六阶的魔力,却无符合六阶实力的有效魔法对付巨龙,真不知道索雷森这么些年积淀了一些什么。 看着一颗颗树木的根系从地面下隆起,犁地一般推进到附近,德温与老摩尔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霍古一动不动,这是何等的轻视,他们今天必将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看着那些即将蔓延到自己身边的根须,霍古抬起了头。 没有凝聚魔力,也没有吸收魔力的过程,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头顶以及脚下就浮现了一个暗金色的魔法阵,法阵上红褐色的纹路时隐时现。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冲刷向四周。 无论战场附近的人,还是不远处的伊索一行人,亦或是被软禁在森林当中的,不同意德温暗杀路禹的圣所精灵们,都感受到了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龙族的高阶魔法。”璐璐缇斯一触手戳死一个圣所精灵后,立刻跑路。 开玩笑,她可不想在霍古的高阶魔法下测试数据。 “这不会是,涤魂之光吧?” 霍古的嘴巴猛然张开,耀眼的光芒从中喷射而出,瞬息间便到了圣所精灵的面前。 生死关头,圣所精灵们倒是反应迅速,他们立刻集结到德温和老摩尔身边,以六阶魔法师为主体,联手释放魔法盾。 龙族给自己魔法的起名极其符合暴力美学的范畴。 圣职者说要洗涤罪恶者的灵魂,这可能代表着他会聆听他们的忏悔,引导他们从善,或是亲自下场拿着法器一下下敲死十恶不赦之人,然后回来继续向神明祷告。 但是龙族就不太一样了,他们对词语的运用喜欢纯粹,直接一些。 这不是光,而是仿佛能够融化万物的超高温。 他们说要涤魂,那就是把你整个人都融了,彻底从天地间消失,干干净净。 来不及进入魔法盾范围的圣所精灵只是一瞬间便在涤魂之光下变成了一缕青烟。 别说残渣了,连粉末都没有。 跟霍古相比,路禹那套毁尸灭迹的流程完全就是垃圾,是对于大地,河流的亵渎。 圣所精灵全员拧成一股绳,魔力共鸣之下,竟真的与涤魂之光抗衡住了。 然而刚刚被璐璐缇斯消耗过的缘故,不少圣所精灵魔力已经接近干涸。 魔力透支的他们拼着一口气支持着护盾不破,超负荷输出魔力的身躯很快变得殷红一片,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口鼻眼中流淌而出。 霍古看到了德温和老摩尔摇摇欲坠的表现,涤魂之光一点点减弱。 正面压力一松,圣所精灵组成的魔法盾迅速碎裂。 德温施展冰魔法,勉强震住了被灼烧得寸草不生的大地传来的热浪。 然而这一手之后,他立刻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旁的圣所精灵更是凄惨,不少人只剩下一口气了,还有些人则是在不断地吐着血。 差距真的太大了。 不仅是魔法属性的克制,还有高阶魔法的玄奥程度,霍古都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是路禹叫停霍古的,因为这里的人不能全杀了。 被刺杀时他虽然生气,说出了让他们全去死的话,但是圣所精灵一口气死去那么多,索雷森势必会元气大伤。 野心家,格朗和索雷森都有,均势下互相牵制,大家才能保持冷静。 一旦平衡打破,走向未必能由两位国王掌控。 二十年战争,格朗五世和精灵王都不想打,可是他们还是打了,这便是证据。 除了必须死的那些,留下的人还能加以震慑,为伊索上一层保险。 他身为这个地方的过客,能为伊索,为这里的人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咕咕 即将进入新地区,需要整理一下大纲,二国篇章收尾明天我会一口气写完,大概还有个1w字左右吧。 新章节开始后,兔子塞拉会进入活跃期。(貌似无论是群里的,还是在章说里,兔子人气都是最高的…这和我最初的想象差很多) 路禹这边,他们将会看到凡妮莎留下的那些奇迹。 西格莉德血统不纯的原因也会得到解答。 … 休息了,好不容易有个摸鱼假,最后还得是用来爆更。 (之前是计划白色相簿的季节更新第五某人的番外,但是有人私聊我说太缺德,我就助手了,果然迫害还是不太好啊,还是发糖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24.双簧与赔偿 看着西格莉德拿出刀,一步步走向自己,德温剧烈地挣扎,可是抵抗了涤魂之光的照射之后,他已是精疲力尽,又怎么可能在霍古的威压下逃脱。 “不要…” 手上已无筹码的德温惊恐地望向不远处的伊索。 “有趣的眼神。” 看见伊索开始纠结,以为能抓住一线生机的德温却听见路禹轻飘飘地开口了。 伊索确实在第一时间想要路禹停手,想把这里的人带回去,让父亲来处置。 但是路禹的话令他回过了神。 德温第一时间望向自己,证明他很清楚,这里唯一会动恻隐之心,也有能力救下他的就是自己。 而他之所以有这样的判断,正是因为,他足够善良。 一种怪异的抵触感油然而生,本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伊索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并扭过了头。 路禹很满意伊索的表现,挥了挥手。 西格莉德毫不犹豫地用刀划破了德温的喉咙,被霍古压制了魔力的他没有能在最后挣扎一番,只能捂着不断渗血的喉咙朝着伊索所在的方向虚抓了一把。 西格莉德擦拭干净刀上的血液,缓步走向老摩尔。 无法说人话的老摩尔惊骇莫名,同为六阶魔法师的德温血溅当场,原以为一个祭品足以平息巨龙与路禹的愤怒,但看起来远不是那样。 全身无力的他无法申辩,急得满脸通红。 眼看着西格莉德已经开始走流程,老摩尔却等到了那救命的“等一等”。 说话的是路禹,他说完之后转过身,请求伊索发布命令,让他的随从将虚脱的圣所精灵集中看押。 伊索以为路禹已经出够气了,自然应允,不过伊索身边的女侍卫长倒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她在押送圣所精灵离开时,特意没有带走老摩尔。 一场聚餐吃出了下毒暗杀,翻脸袭杀,巨龙天降,六阶魔法师陨落这么多事,伊索不免有些头晕。 愤怒被茫然冲散,伊索捂着头,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 因为伊索的侍卫长清场,现场只剩下了老摩尔这个碍眼的人。 被巨龙和龙女盯着,身边还有一黑一白两团雾一左一右夹着他,老摩尔心脏怦怦直跳。 他何德何能享受这种待遇啊?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他大概率是不会死,毕竟要杀他完全可以直接动手,路禹也不是那种磨磨唧唧的人。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路禹拉着伊索,拖着两张椅子来到他的面前。 “老摩尔,恭喜你,我杀你的打算被打消了。” 因为无法说话,瘫软在地上的老摩尔强撑着,半跪着给路禹行了个礼,以表达自己的臣服与尊敬。 “别误会了,我虽然脾气好,但是你们都想杀死我了,把你们全都变成尸体才是我的一贯作风。” 老摩尔惶恐地把头紧贴地面,以卑微的姿态表明自己绝不会生起与路禹为敌的念头。 西格莉德和霍古很看不得老摩尔这种小人模样,一个六阶魔法师,活了数百年的老精灵,都快步入坟墓了,为了求生,一点尊严都不要。 如果不是路禹在这里,霍古早就再补一口涤魂之光,让他变成青烟一缕了。 “是伊索为你求情,并说短时间内失去太多圣所精灵可能会使得格朗与索雷森的局势失去平衡,所以你才捡回一条命。” 老摩尔赶紧把头的朝向转向伊索。 也是因为这样,他没有看到伊索脸上一闪而逝的茫然。 不过伊索反应也很迅速,他立刻板起了脸。 “但是…” 老摩尔赶紧抬头,紧张万分。 “虽然伊索绕过了你,但这事不能到这里就算了,那群圣所精灵里,对伊索意见最大的几人,由你揪出来,他们都要死。” 老摩尔已经知道路禹要做什么了,他不敢违逆,连连点头。 等到老摩尔恢复了气力,他立刻就找到了这次出行沉默山脉的圣所精灵成员名单,在上面勾画起来。 “怎么,是看不起老摩尔这种人对吗?” 看见西格莉德和霍古都面露鄙夷之色,路禹笑着问。 “奴颜婢膝,毫无骨气,他不该活着。”霍古说。 “就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我才会让他活着。”路禹拍了拍伊索的肩膀。 之前路禹就从伊索那里得知了老摩尔这个人是经典的唯利是图的人。 这样的软骨头,在见识到了霍古的实力,知晓了霍古就在沉默山脉中生活后,定然会对伊索毕恭毕敬。 因为路禹和伊索的关系他是看得见的。 有他亲自书写反对伊索的那些圣所精灵名单,相当于把他逼到了伊索这一侧。 一旦伊索出了事,他既要担心路禹回来找他算账,也要担心被清算时,人家把他当做伊索的人。 路禹把这些想法很耐心地告知了伊索。 “这就是我为你找的保镖了,霍古也有自己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喜欢掺和人类的事情,所以…” 霍古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路禹的话。 “你要走了吗?”伊索没有因为自己因祸得福而感到喜悦,而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在这里呆了不少时日,和你父亲说明情况后,我也该继续启程了,我的旅程还很漫长,现在还不是时候停下来。” 伊索张嘴想要说些挽留的话,但是最终没能说出口。 被软禁的圣所精灵回来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中的血腥气还没散去,淡淡地萦绕在每个精灵的鼻尖。 图尔已经在惊魂未定的同伴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不远处与伊索聊得火热的路禹,以及想忽视都没法忽视的那头巨龙。 图尔鼓起勇气向霍古进行了自我介绍,可是霍古却连低头看他的想法没有,而是抓着雾妖,让她在自己的爪子上变形给自己看。 主张暗杀路禹的圣所精灵如今噤若寒蝉,死里逃生的经历令他们不仅对路禹敬畏无比,连带着对伊索也抱有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图尔把这些精灵的表现看在眼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呢…” 感慨完,图尔瞥见老摩尔竟然也在幸存者行列,这令他大惑不解。 “怎么还有该死的没死。” 路禹对于这群被软禁的圣所精灵没有另眼看待,他现在是刚被暗杀的七阶魔法师,对他们余怒未消才是他需要演出的效果。 因为自己即将离开,伊索询问了不少关于故乡相关的内容。 这个傻乎乎的家伙以“交杯酒”这个在暗杀发生前出现过的词汇切入,希望一窥路禹故乡的边角。 然而在路禹告知他交杯酒到底是什么场合才会喝后… 伊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西格莉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雾妖变成了酒杯的模样在伊索身边乱晃。 璐璐缇斯则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很有意思的仪式。 路禹没有慢悠悠地晃回索雷森的王城,他爬上霍古的背,向从未与巨龙打过交道,更没有乘龙翱翔的伊索发出了邀请。 忐忑的伊索按捺不住内心的悸动,小心翼翼地手脚并用爬了上去。 眼见霍古没有反对的意思,伊索这才学着路禹他们,坐稳,等待起飞。 和路禹第一次乘坐霍古航班时的表现一样,伊索晕车了,吹了好一阵子风才逐渐缓过来。 进入王城,霍古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最为壮丽的宫殿群,落了下去。 紧张无比的索雷森精灵在看到背上的人后,只剩下了惊讶。 路禹旁若无人地从人群当中穿过,对那些敬畏的目光视而不见,径直走到远处被护卫簇拥的精灵王面前。 “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了。” 精灵王瞪大了眼睛,即将涌上心头的喜悦却被路禹的下一句话拍打得荡然无存。 “但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例行公事的冷漠口吻令在场的索雷森众人很快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路禹此前并不是这样的,大概是与伊索关系颇为不错的缘故,他与索雷森的大多数人接触时总是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联想到天降的巨龙,强烈的不安感在蔓延。 精灵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了,立刻把路禹迎进了宫殿当中。 路禹把已经想好的那个理由又说了一遍,并重申了沉默山脉已经被霍古占据的事实。 原本还打算把沉默山脉收复想法的众人偷瞄了一眼宫殿外的霍古,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怎么处理是你们的事,我受了你们的委托,艰难地得到了这个答案,但是有人却不遵守约定,妄图下毒控制我,以获得沉默山脉的秘密。” “索雷森,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说法?” 精灵王惊得站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更是陷入了呆滞。 “下毒,控制…这从哪说起啊?” 伊索上前一步,将沉默山脉外围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告知了众人。 这下众人心里有底了,德温既然已经被处死,那就往这个死人身上推就好了。 一边推,大家还在内心暗骂,觉得德温不可理喻。 绕过如此多的人自作主张,如今一死了之,却把一个天大的难题甩在他们面前,让他们头疼。 德温虽死,但是路禹的怒火尚未平息,携巨龙而来的路禹压迫感太强,根本无人敢搭话。 大殿内一片寂静。 “这都是德温自作主张,咎由自取导致的,既如此,就让德温的家族来负责赔偿路禹爵士损失便可。”伊索见无人发声,站了出来,把早已和路禹商量好的内容说了出来。 精灵王本来还在思考什么样的补偿能让一头巨龙与一位七阶魔法师息怒,听闻伊索如此说,他没有犹豫,转头望向了乱糟糟的贵族们。 “诸君觉得如何?” “赞成。” “我没有意见。” 没人愿意在这时和德温家族沾上一点关系,反正倒霉的不是自己,赶紧切割才是正道。 精灵王又问:“路禹爵士,是否满意这个赔偿方案?” “如果我想要的,德温家族无法满足呢?” “那么索雷森会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精灵王边说边用眼神示意和路禹关系还不错的伊索说点什么。 伊索后知后觉地走到路禹身边:“这毕竟是德温为了追求位阶突破的疯狂举动,还请路禹爵士不要因此误会索雷森。” 伊索的话引来一阵贵族的附和声。 路禹没有说什么,他再次拿出了璐璐缇斯变形药剂的清单。 “上次你们一样没有为我找到,现在,我希望你们能给我看到一些诚意。” 精灵王迅速将清单传阅众贵族,不一会就有人指认,说德温家恰好有路禹所需的物品。 真是有意思,上次这份清单由精灵王交付寻找,下面的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样,连线索都无法提供,现在一下子就有了眉目。 与德温领地靠近的另外两个家族,自告奋勇传讯族人,令他们为路禹取来清单上的物品。 路禹没有制止这两个家族的人,他很清楚这群人只要去了,就不可能只是帮自己搜集素材。 但是他懒得提。 如果德温不是这么下作,打算对自己下死手,他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借着这个机会,他希望让伊索深深地记住一个道理。 一直被人认为是善良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无力的善良带来的往往是软弱可欺的标签。 适当的暴力,才能让你在混乱的环境中立足。 软弱者的善良与强者的温柔,大多数人只能记住后者,这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路禹继续提出要求:“除了清单上的素材,他家的财产我要一半,全部换成通用性强的魔法素材,不要糊弄我,否则那只被你们吵醒的巨龙不介意点燃你们的领地。”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屠龙,但是事关我对他的承诺,我必然会与他站在一条战线,即便是伊索说情也不成。” 刚才派人去德温家的两个家族再次慌张地传讯,发布了新的抄家准则。 在场的贵族对于这种赤裸裸的吃人行径无人觉得不妥,反而觉得有些可惜,德温竟然不是在自己的领地附近。 精灵王视线则是在伊索与路禹之间来回移动,好一会,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125.我要一副画像 只剩下路禹与精灵王的宫殿中,精灵王终于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沉默山脉的那个诅咒,真的从此消失了吗?” 路禹笃定地回答道:“那是巨龙保护自己休息之地,给傀儡布置的特殊魔法,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傀儡已经停止运动,未来不会再有诅咒流出。” 得到回答,精灵王松了一口气。 他和圣所精灵不同,虽然对于沉默山脉深处可能存在的秘密很感兴趣,但是他更在意可能会危及国家的“沉默诅咒”。 如今沉默山脉这个令人头疼了数百年的麻烦解决,他也算是可以放下心,专注于其他事情上了。 “这只叫做霍古的巨龙,实力究竟…” 路禹嘴角上扬,说:“比我强。” 精灵王沉默了一会,脑海中仅存的,收复沉默山脉的念头也消失了。 “非常感谢路禹爵士的协助,如今,索雷森境内也算是恢复和平了。” “不知道爵士下一步打算前往何处,索雷森北与东都靠近海边,如果需要出海,我们也能为您联络到一些有勇气探索海域之外秘密的船员。” 路禹笑着拒绝了精灵王的好意,霍古和璐璐缇斯都检查过了,凡妮莎小屋旁的天然传送阵被保护得很好,只要魔力注入便能使用。 “既如此,我也只能祝愿爵士旅途愉快了,再次感谢您对索雷森的帮助,我,以及我身后的国民不会忘记此刻的安宁是何人给予。” “德温一家的财产明日便可清点完毕,转换为素材也只需要让贵族们出价瓜分他的家族即可,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路禹点了点头,就要离开宫殿。 在离开索雷森之前,他还有一个地方想要去看看。 “爵士留步,我有一件事,想请你解惑。” 生怕路禹拒绝的精灵王提醒道:“这事可能与伊索有些关系。” 路禹止步,缓缓转过身。 精灵王走近路禹,犹豫了一会,说:“我想知道,在你的国家,有没有出现过,某位王特别钟爱某个孩子,打算把自己拥有的一切托付给他…即便这个孩子看起来还不太适应这个残酷的游戏,但是依旧对他抱有成长起来的希望…” 很绕口,看起来精灵王的思绪并未整理得很好,这个问题像是临时起意,而非早已思虑过,打算在会面时候抛出来。 路禹理解了精灵王的意思。 “从伊索那里,我并不觉得你对他抱有特别的期待。” 精灵王叹了口气:“这个问题对于所有的王子都是一样的,我能看出您对伊索颇有好感。” “起初我以为那是一种怪癖的喜爱,但是后来我才确信,您确实很欣赏他,或许是他的善良,或许是别的什么。” 路禹很想请精灵王解释一下什么叫做“怪癖的喜爱”。 “您旅行多地,应该知道,精灵一族直到暮年,才会显示出衰老的痕迹,此前容貌会一直维持在年轻时…不恰巧的是,我已经能感觉到了自己身体远不如前,我的脸上也浮现了衰老的痕迹。” “继承人的选择已经提上了日程。” 路禹听懂了话外音。 这个位置人人都有机会,精灵王到现在也没有特别属意谁,而是在默默地在做心理准备。 而身为王子的伊索,无论是被他认定为有希望,还是被彻底放弃,都无法脱离这个漩涡。 与其说这是一位王在寻求一个旅行多地的旅行者求解,不如说这是一位父亲在寻找让孩子们都不受伤的那个答案。 路禹动容了,然而回忆了一番之后,他不由地苦笑。 “我的国家与索雷森的制度不同,很难说有什么参考性…这样吧,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您呢,可以把这个故事当做真事,也可以觉得故事就是故事而已。” “相传在某个国家,有位白手起家,一路成王的狠人。他对自己的大儿子寄予了最多的期望,希望他能够接手自己的基业,延续王国的辉煌。”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儿子染病逝去,他也失去了苦心培养起来的最合格继承者。于是,他把自己的爱全都灌注到了大儿子的孩子,也就是他的孙儿身上。” “尽管有人质疑,国家未来的继承人根基太浅,难以服众,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于是,在他死后不久,孙儿做了一系列后人看来非常糊涂的操作,逼得一位更厉害的角色起兵反抗,并且因为这个孙儿用人眼光实在太‘独到’,竟然被人成功夺得了王位。” 路禹说罢,精灵王已经陷入了沉思当中。 按照精灵的年龄推算,精灵王最少也还有两三百年可活,路禹不知道这是一位王意识到自己老去开始慌张,胡思乱想,亦或者是他真的打算用这百余年的时间重新塑造出一位合格的王,以继承索雷森的基业。 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世界的解不通用。 一个国家的经验套用到另一个国家上是愚蠢的。 这个答案,有且只有精灵王自己思考得出,任何人都无法提供帮助。 精灵王会向路禹询问,也是因为他旅行者的身份特殊,毕竟他终究离开此地。 精灵王呆站在原地,路禹离去都不曾察觉。 他喃喃着许多人的名字,却又不断地摇头,在摇头又点头之后,他猛然惊醒,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精灵王猛地一挥手,昏暗的宫殿内,壁灯一起亮起,那些暖黄色,摇曳着的火苗令他身体的寒冷消失了不少。 “无论是谁…至少交到他们手上时候,不能是个烂摊子。” 精灵王唤来侍从。 “按照名单让他们来觐见,就告诉他们…我想再谈谈那个有关图书开放的法案。” 艾贝尔的领地并不大,位于索雷森王城的西南方的一片森林当中。 当路禹说想要在临走前参观一下艾贝尔男爵家时,无数贵族头上都冒出了问号。 他们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才意识到,这个艾贝尔正是当年梅尔公爵的狗腿子,现在拉蒙娜皇后阵营的狗腿子… 几百年了,左右横跳当狗腿子,实在不算是个值得被人记住的角色。 说起艾贝尔,能让他们迅速在脑海中浮现的也只有“投机取巧”“阿谀奉承”这些词。 一个解决了沉默山脉诅咒,带着巨龙空降索雷森的七阶魔法师,点名要去这样一个人的家中,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考虑到现在艾贝尔男爵年纪最小的那位情人还有几分姿色,难免有人会把事情往奇怪的地方去想。 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与路禹产生过联系的艾贝尔男爵是懵圈的。 巨龙空降他是知道的,但是以他的爵位根本没资格近距离围观,昨天的宫廷会议内容他还是通过其他人才知晓一二。 被精灵王与拉蒙娜一起提醒要好好接待路禹之后,艾贝尔不敢怠慢,在得知路禹到来后更是亲自带着仆人们出迎。 虽然很心疼,但是艾贝尔还是让那位街头巷尾传得有模有样,已经被路禹看上的情人精心打扮之后,紧随自己身后露面。 然而路禹的表现让艾贝尔失望了。 这位七阶魔法师视线就没有放在自己的小情人身上哪怕一秒,他看得最多的是身边的龙女以及那团黑雾。 乏善可陈的庭院与房屋被艾贝尔卖力地形容成了极具索雷森特色的“典雅居所”。 艾贝尔十分担心路禹游览过后大失所望,情绪不稳之下做出点什么,故而只能将导游这一身份执行到底,把不起眼的地方都吹得天花乱坠,手舞足蹈的表达方式若是让旁人看到,马戏团小丑看到了都直呼内行。 然而即便是这样,一路上,路禹对于他的介绍依旧是报以礼貌而不失尴尬地微笑,无论什么景色都无法引起他一星半点的兴趣。 艾贝尔被搞懵了,也被搞疯了。 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莫名其妙点名自己,又要求来自己家游览到底图什么? 女色不要。 自己提出要送一些珍稀的收藏给他,他也不要。 那他要什么? 自家有什么可图的? 在进入宅邸之后,艾贝尔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装修和家居狠吹一波,就听见了一个让他脑子差点转不过弯,一下子甩出赛道的奇怪提议。 “我和我的朋友很想去您家的屋顶看看。” “啊…这…” 艾贝尔十分好奇这是个什么毛病,难道在路禹所在的国家,到别人家做客一定要去屋顶坐坐? 就在艾贝尔引着路禹往屋顶的走时,艾贝尔的大女儿和小女儿出现在了楼梯上方。 “这是你的孙女还是女儿?” 艾贝尔一听路禹提及自己的女儿,立刻警惕了起来,但随即,似乎想明白什么的他的语气便轻快异常。 “女儿,这是艾德琳,这是曼迪。”艾贝尔故意板着脸,命令道,“你们还不过来向路禹爵士行礼?” 良好的贵族教育让两个女精灵赶紧向前行礼,随即好奇地打量起了路禹。 看见路禹驻足不行,艾贝尔忽然觉得一切都可以说得通了。 “原来是为我女儿来的。” 他也不催促,而是笑着让艾德琳和曼迪自我介绍。 艾德琳和曼迪两人长相颇为相似,路禹盯着她们看了好一会,才好奇地问:“不知道艾贝尔爵士是否有为您的每个孩子描绘了画像?” “这是当然,艾贝尔家的每个孩子都有一副画像。” 路禹微微颔首,请求道:“还请爵士不要拒绝,我离开时,希望带走一副您一位女儿的画像。” 艾贝尔大喜过望,他努力抑制住脸上的笑意,不卑不亢地说:“这恐怕不太合适…” “为此我愿意给予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艾贝尔正色道:“我尽量说服她们。” 看着领着他们向屋顶走去的艾贝尔,西格莉德拳头紧握。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安抚了她:“没必要,他已经错过了这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 在魔力的帮助下,众人轻松地飘到了屋顶,这里能将周围的森林尽收眼底,但也确像是大海上的一处孤岛,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站在屋顶,路禹环视四周,然后侧耳聆听。 屋内女仆走动的声响,那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一点点飘进耳朵中。 艾贝尔不太明白路禹他们来这里的理由,而且在他们上来之后,明显每个人都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难道自家的屋顶有什么宝贝? 在屋顶转悠了一会之后,所有人一言不发地又跑了下来,看得艾贝尔是一头雾水,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派人在路禹离开后拆开屋顶探查一下。 “艾贝尔男爵不要误会,我们只是突发奇想,想要顺着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的记录,感受一下她的心路。” 莫名其妙的话着实让艾贝尔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自己跟个小丑没区别,一圈下来就没跟上路禹等人的思路。 不过不要紧,路禹要画像这件事还是确定了下来。 一共四张画像被艾贝尔取出,放在了路禹面前。 楼上,艾贝尔的四个女儿紧张地趴在护栏附近,偷瞄着大厅中的事态发展。 她们全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与路禹碰见过,以至于路禹念念不忘,当着索雷森一众贵族的面点名要来这里,并且直白地索求画像。 不过路禹七阶魔法师的名声很响,被这样一个人大胆示爱,似乎也很浪漫? 带着些许期待,些许忐忑,艾贝尔家的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路禹。 不曾想,路禹只是瞄了一眼桌上的画像,就困惑地脱口而出:“艾贝尔阁下,这就是所有的画像吗?” 这一问猝不及防,艾贝尔愣了好几秒这才回过神。 “是…是啊。” “可这里并没有我要的画像啊。” “不可能,我的女儿全都在这里了,不会是路禹爵士认错了吧,也许您该从孙女这一辈里找找?” 路禹轻笑一声,说:“这倒是我记错了,确实,她不是你的女儿了。” “毕竟凡妮莎到了最后,也不认你这位父亲和这个家。” 126.她只是想回家 艾贝尔男爵脸上的笑意按下了暂停键,有些干皱的皮肤挤出的“波纹”就这么凝固在了脸上。 凡妮莎这个名字落地的一瞬,整个男爵宅邸静的出奇。 一种不自然的表情涌上了艾贝尔男爵的脸上,他像是想保持礼貌的微笑,但是抽动的脸颊却是想要将内心的不安与愤怒交杂的复杂情绪表达出来。 艾贝尔男爵在抑制,跳动的脸部肌肉花了好几秒才逐渐平静,然而路禹已经尽收眼底。 鉴于路禹的身份,艾贝尔男爵无法不以礼相待,他刚吐出一个音,却是个颤音,连忙抓起水杯喝了一口,继续用那干瘪的笑脸对着路禹。 “爵士认识凡妮莎?” “认识。” “凡妮莎已经死去很多年了,爵士是人族,彼此差着许多年月,爵士是否认错了?” “没认错,就是你丢进沉默山脉里的那一位。” 艾贝尔的声音骤然尖利了起来,他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时声音是如此地扭曲。 “她还活着?” 惊骇中带着些许恐惧,恐惧中又有一些不安,艾贝尔的拳头攒了起来。 “不,已经死了。” 艾贝尔如释重负地坐下。 路禹完全能理解艾贝尔的紧张,因为他完全不觉得凡妮莎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当初把凡妮莎丢进沉默山脉,就是为了缴纳投名状。 如果凡妮莎还活着,那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年三阶魔法师的她,如今是什么位阶? 一个本就放弃了血脉亲情的人自然不会觉得凡妮莎对自己报以宽容。 死了的凡妮莎,对于他而言才是最好的。 回过神的艾贝尔狐疑道:“凡妮莎已死,爵士是怎么知道她的?” 忽然,他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问:“爵士进入沉默山脉发现了她的遗物?”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很认真地盯着艾贝尔的眼睛,看了好一会。 路禹笑了。 璐璐缇斯总是督促路禹日常中多玩一些魔法,平时闲着没事就玩玩最喜欢的风魔法,努力体验一口气把魔力用空后全身虚脱,身体一点点吸纳魔力恢复的那种充盈感。 这种做法可以有效的锻炼自己对魔力的亲和力,间接帮助路禹提升魔力的利用率,属于是璐璐缇斯的锻炼法门。 九阶魔法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概念? 梅拉大陆有历史记载的四千年里给出了一个有关于魔力诞生的明确时间。 四千年,各种生物在吸收魔力后各自产生了不同的变化,演化出不同的种族。 根据魔力的利用率,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诞生了跨越地区级别的,可广泛使用的位阶评级。 路禹一路走来的两个地区,最强者不过是六阶,而且这些六阶因为地区评级差异,还比梅拉大陆的标准要弱上一些。 九阶,用璐璐缇斯的话来说就是,如果她用魔法控制一条河流的水流分出一千条支流,那么九阶也许就是一万条,或者是两万条。 高效的魔力利用率带来的是更强大,更纯粹的魔法释放威力。 操纵魔力的精细程度意味着她能构筑起更复杂,普通魔法师更难以还原,甚至只配去想象,无力去实施的各种魔法。 他们对于魔法的探索边界,对于魔法的了解,对于魔力的应用都不是低阶魔法师能够去想象的。 哪怕他们将高阶魔法的秘密告知于你,你也没能力运用。 位阶不能直接对应实力,因为评级的两个标准无法直接与对战挂钩。 但是位阶能直接对应魔法师的可能性。 对于魔法的探索,不能缺乏可能性。 九阶,也许就是当下这个世界魔法师所能达到的最高位阶,是最有希望探索位阶之后秘密的人。 艾贝尔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他高兴于凡妮莎确确实实已经死了,他无需面对那些脑海中的恐惧以及从记忆中追来的愧疚。 如果他曾有过愧疚的话。 凡妮莎第一次返回索雷森时,她是回过家的。 因为内蒂等人死去,心怀愤怒的她来到了这座抛弃了她的王城,走进了那个本应有自己位置的家。 太阳刚下山,艾贝尔一家正在享受着晚饭,仆人们忙忙碌碌,袅袅炊烟从屋顶的烟囱飘出。 凡妮莎就这样坐在屋顶上,侧耳听着从庭院里,从屋子里传出来的笑声。 时值精灵族的年节,兄弟姐妹都吵吵嚷嚷的围在艾贝尔身边索要着礼物。 “别急没急,每个人都有份。” 艾贝尔的声音很有穿透力,笑声和话语却很刺耳。 凡妮莎坐在屋顶上,想象着自己也能坐在家里。 在属于精灵的年节里,她也想回家。 然而在她的感知下,这间屋子里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都不见了。 这里没有一丝一毫她生活过的痕迹,在这热闹的年节里,从母亲到父亲再到念旧的长辈们都记不起有一个叫做凡妮莎的孩子,连哪怕一句都不曾提及。 凡妮莎想过毁掉一切,以她当时的实力,当年最强者不过五阶的索雷森压根无人可以阻挡她。 强烈的毁灭欲望最终被凡妮莎惊人的理性抑制了下去,她在屋顶割掉了自己的长发,任由那些发丝被风吹拂,淡金色的光在太阳的余晖中闪烁,坠进即将沉入夜幕当中的森林。 凡妮莎·艾贝尔从此消失了,那个不再认可自己出身的孩子一步步走向了九阶魔法师的位置。 因为说话水平不高,被霍古建议多看少说的雾妖在看完了凡妮莎日记中回到艾贝尔家的内容后,看着那间建在沉默山脉中的小屋,说了一句话。 “也许凡妮莎旅行这么久,只是想有个家。” 一个需要学说话的人提炼出了凡妮莎回到沉默山脉这个决定背后的真正原因。 无论是否有专门研究凡妮莎过往的人存在,也无论他们持有什么样的观点,路禹觉得雾妖所总结的,正是凡妮莎前半人生的核心追求。 不是魔法,而是家。 她之所以变强,只是为了能回家。 艾贝尔,这个一生都在努力向上攀附,却至今只是个男爵的精灵,他的所作所为是那么的讽刺。 他本可以不攀附,只要他有过一丝愧疚,在房间里留下凡妮莎的物品,或是在年节上提到一句凡妮莎,她都会从屋顶上跳下,与他们相认。 他穷尽一生左右逢源,像个小丑一样取悦着各种贵族,却不知道自己曾可以成为索雷森至高无上的人物。 那株足以庇护艾贝尔成为索雷森至高无上存在的参天大树被他一手舍弃。 “我是在沉默山脉之外的地方发现了她的遗物。” 艾贝尔轻哎了一声:“我就知道以她的能力,她是不甘于遵守诺言呆在沉默山脉内的,她果然离开了。” “其实如果她没有失语和失明,也许会是个不错的魔法师,但是可惜了,命运抛弃了她,让她成为了那样的人。” 路禹能听到身后拳头握紧的咔咔声,也能看到雾妖像是河豚生气一般,身躯一鼓一鼓。 璐璐缇斯挥动的触手把路禹按住,他安抚道:“没必要。” 路禹笑着纠正艾贝尔:“不,是你抛弃了她。” 艾贝尔终究是要面子的,被一介外人如此直白地拆穿,脸上不太能挂得住。 “失明与失语这件事,我已经尽力了,我请了最好的医生,找了我能支付范畴内最好的魔法师来治疗她,都没用。” “但是你还是抛弃了她。”路禹喝了一口茶,“就因为你需要攀附一个头脑一热,想跟精灵王叫板的公爵,你将凡妮莎当做牺牲品丢了出去。” “因为她残疾,所以她不是你的女儿,而是筹码,是带着整个家族一飞冲天的工具。” 艾贝尔无法维持良好的礼仪,他阴沉着脸,语气里只剩下了强烈的不悦。 “爵士,您是客人,也是我惹不起的人,但是到底是个外人,说到底,凡妮莎的事情是我的家事,我怎么处理你都无法置喙。” “也许您是从凡妮莎的遗物中得知了什么,因此特地为了她来羞辱我,我知道冒险者中有为了亡者完成心愿的说法。” “凡妮莎记恨我,痛骂我,诅咒我都好,我已经说过了,这一切的不幸都源于命运。” 艾贝尔伸手指天:“若非命运对她不公,她又怎么会遭受这些?” “羞辱我的目的你已经达到了,凡妮莎的心愿该了了吧,如此一来,我希望爵士能离开我家。” “命运不公吗?”路禹咀嚼着这几个字,回忆起笔记里的内容,笑了。 凡妮莎从来没有抱怨过命运,反而在有关于萨耶尔的描述中写下了“谢谢命运让我们在此相遇。” 来艾贝尔家,是路禹一行人一致的决定,即便是霍古都表达了明确的支持,不仅是想知道凡妮莎这位不为人知的大魔法师家人究竟如何,也是为了一件物品。 “我这次来,只是为了要一样东西,东西到手,我就走。” 艾贝尔皱眉:“如果你是想要凡妮莎的旧物,那么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那些东西都被丢掉,或者是焚烧了,艾贝尔家没有任何与她有关的东西留存。” “我要凡妮莎的画像。” 路禹不打算商量,他手一挥,璐璐缇斯径直飞到了艾贝尔的头上,触手一卷便给艾贝尔的脖子上了一个枷锁。 “这事可没商量的余地,如果我得不到,我不建议帮一位叫做萨耶尔的人解决一些未了的心愿。” 艾贝尔起初还在高呼这里是索雷森,妄动一位贵族是会惹来大麻烦的。 然而在发现璐璐缇斯的触手不断绞紧之后,艾贝尔混沌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 前不久德温家刚刚被其他贵族瓜分干净,贵族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更不会为他得罪一位即将离开这里的七阶魔法师。 艾贝尔赶紧说:“路禹爵士,我们真的把凡妮莎的所有旧物都处理了,没有她的画像留存啊!” “没有那就画一幅。”路禹本想这么说,也做好了请画匠来宅邸里作画的准备。 却听见楼上传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我…我…有。” 路禹抬头望去,说话的正是艾贝尔两个女儿之一的艾德琳。 艾德琳从楼梯上走下,瞧了一眼被触手捆得死死的父亲,赶忙说道:“其实,没有全部销毁…” 艾贝尔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激动地说:“艾德琳,你!” 艾德琳低下了头,不敢与父亲对视。 路禹鼓励有些怯懦的艾德琳继续说。 “当初销毁姐姐的物品时…我觉得不太合适,就稍微偷了一些东西出来。” “而且…” “而且…” 犹豫了一会,艾德琳深呼吸,说:“我好像见过姐姐…因为有一年年节的深夜,我听到了屋里有异响,蹑手蹑脚起来查看,却发现好多护卫都神志不清地面朝着墙壁…” “然后我就看到了姐姐站在已经是小曼迪睡房的屋子前,静静地看着小曼迪…” “姐姐看见我之后,对我说了很多…希望我好好照顾自己什么的…还摸了摸我的脑袋。” “我有一段时间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因为天亮之后,我睡在床上,四周也没有姐姐的影子。” 西格莉德随手翻阅日记,并没有看到凡妮莎记录这一段。 但是在艾德琳的带领下,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更多。 艾贝尔家西南方的树精部落里,一位树精附庸将埋于古树下方,密封好的铁盒拿了出来。 一张已经无法从艾贝尔家里找到的画像呈现于眼前。 凡妮莎端坐在椅子上,淡金色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她那空洞的眼睛。 画师似乎捕捉住了风起的一刻,画像里凡妮莎的每一根发丝似乎都在随风晃动。 画面中的凡妮莎浅浅地笑着,像是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苦难,安心地享受着这个家带给自己的余温。 非要路禹评价,与之前见过的精灵比,凡妮莎可以和女装的伊索打个不分上下,都属于那种认真端详会觉得很耐看的类型。 盒子里还有些许杂物,却都不如这幅画卷吸引人。 艾贝尔怒视着私藏画卷的艾德琳,仿佛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你应该庆幸有画卷在这里,不用重画一幅,不然你的脖子今天都别想离开触手。” “你费尽心思要凡妮莎的画卷做什么?” 路禹真不知道艾贝尔赌什么气,被自己欺负很丢人吗,这时候还这种口吻与自己说话,换个真的七阶魔法师,他已经是灰了。 “我和我的朋友得到了她些许帮助,不想这样一个人湮没无踪,所以找个画像挂起来瞻仰。” 路禹说的是实话,虽然传送阵很有可能将他们带去凡妮莎曾经旅行过的地方,但是时间跨度那么大,谁又能保证真的有那里还有凡妮莎留下的痕迹呢? 魔法师是很敬重前人的,更不用说是愿意凡妮莎这种愿意撰写新人书籍的开源型魔法师了。 艾贝尔神色频频变化,艰难地问:“凡妮莎,到底成了什么样的人?” 路禹不想向这样的人展示凡妮莎的伟大,这对她甚至是一种亵渎。 “你还不配知道她的经历,艾贝尔,带着你渴望成为人上人的念头,溺死在名利的大海里吧,你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127.你是巨龙,你说是啥就是啥 常年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路禹这番轻蔑的话语艾贝尔可以无视,然而那轻蔑中隐藏的信息却让他浑身颤抖。 路禹是七阶魔法师,这样一个人说凡妮莎达到了无法想象的高度… 艾贝尔想要追问,话到嘴边却生生咽了下去。 一种莫大的恐惧追上了他,令他喉咙发干。 也许路禹一开始就是因为凡妮莎的原因才愿意造访索雷森的? 沉默山脉问题的解决其实也是凡妮莎的委托,只是精灵王正好发出了邀请,才会给众人一种七阶魔法师很好说话,很和善的错觉? 艾贝尔想要安慰自己这都是自己在胡思乱想,然而路禹拿到了凡妮莎画像后,与身边同伴认真端详的模样却令他的自我安慰变得无力。 那是一种包含了崇拜,敬仰,尊敬的奇异神情。 路禹收起画像,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这可能是凡妮莎在这世界留下的唯一一副画像。 看见艾贝尔纠结万分,明显在脑海中不断自我拉扯的模样,路禹呵呵一笑。 精灵族到了暮年容貌会迅速衰老,在那之前,一直都会维持青春靓丽的模样,这是让诸多人型种族都十分羡慕的一个天赋,甚至出现了精灵猎人的角色,就是为了夺取这一天赋。 精灵王还有两百或者三百年,因此还能维持住英俊的模样。 可艾贝尔就不行了,他的皮肤已经如同树皮一般干褶,头发只剩下了白色。 一个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精灵,回首自己一生,原本还能安慰自己的左右逢源为艾贝尔家带来而来生存与延续。 但是今日之后,他恐怕睡觉都会想起那位被自己丢进沉默山脉,连名字都从脑海中除去的女儿。 寿命长在这时未必是好事,这意味着,他在步向死亡的过程中,还要在无数个夜晚午夜梦回今日发生的一切。 虽然萨耶尔希望让艾贝尔享受凡妮莎当年体验过的痛苦,是纯粹的肉体折磨,但是路禹却觉得精神上的折磨更加痛苦。 这种钝痛会持续到他咽气的那一天,会在那些名与利的回忆中一点点撕扯开他虚伪,无能,短视的一生。 路禹看着活了几百年却依旧像是个小孩子的艾德琳,本想以前辈的口吻说话,但却忽然想起,人家的岁数能当自己曾祖母… 他贴近艾德琳,小声地说:“也许,那不是梦,你的姐姐确实回来看过你们…记住,不要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 路禹对这个模样与凡妮莎有几分相似的孩子,说出了自己的希望。 这段没有写进日记里的内容,也许是凡妮莎最柔软的地方了。 她在寂静的艾贝尔家宅邸游荡,前往每个妹妹的身边,以催眠与梦境的形式传达了自己的叮嘱。 这是她最后一次尽到姐姐的责任。 “谢谢您,我尽量做到吧。” 路禹离开了,只留下树精附庸们面面相觑,看着紧握着拳头,神情异常无比的艾贝尔,以及等待着迎接父亲怒火的艾德琳。 回到王城,路禹立刻被告知,德温家的财产已经瓜分完毕,并且已经进入了转换等价物的阶段。 希望获得的等价物清单路禹已经交出去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贵族们下手还挺狠啊,一个六阶魔法师的家,抄了一天就给抄空了。”路禹不由得赞叹。 路禹见到了在庭院里等待自己返回了伊索。 已经知道等价物转换完毕就是两人分别之时的伊索,带着那位给自己提供了羊肉和牛肉的妹妹来到了路禹面前。 是个怯生生的孩子,见到路禹连话都不会说,又或者是路禹身后打盹的霍古威慑力实在太强? 逗了几句,除了听到她自我介绍外号叫做“绿苗”,路禹竟是和她聊不起来。 果然是一个很容易受欺负的性子啊,交流都不怎么会,难怪整天跟着一堆牛羊玩耍。 在路禹面前畏畏缩缩的绿苗却和雾妖很合得来,不过好像雾妖和谁都很合得来,她变形的技巧实在吸引人。 “伊索,帮我做件事。” 一起欣赏两个小学生大闹的伊索听闻路禹有请求,立刻正色道:“说吧,保证帮你弄好。” “艾贝尔男爵将死之际,替我去给他传达一个消息。” 路禹瞄了一眼一直站在伊索身后的那位女侍卫长。 女侍卫长很识趣,躬身退后。 “就告诉他,凡妮莎是一名八阶魔法师。” 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资料能够证明凡妮莎已经到达九阶,路禹和璐璐缇斯选择严谨一把,在找到新的资料填补凡妮莎的信息前,先确认她为八阶。 八阶这个词还是触动了伊索,他坐在椅子上侧耳聆听的身子一倾,险些摔倒。 “不是开玩笑?” “为了严谨,我说的还有些保守了。” “这个叫做凡妮莎的人…怎么做到的?” “我比你更想知道。” 伊索也看出来了,路禹这是想让艾贝尔生命最后的那段时光更加难捱,或者说…就是想让他死不瞑目。 “虽然艾贝尔身体不太好,但是应该还有三四十年好活,没准你有机会亲自来送上这份美好的祝福?” 路禹知道这是伊索在期待自己回到索雷森。 “三四十年,你这一张嘴啊就是我们人类一半的寿命,我们可是很脆弱的,若是有机会我自然是想亲自送上祝福,可是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保证三四十年之后的事情呢?” “不过索雷森我以后还会回来的,这你放心。” 伊索喜出望外,他答应了路禹的要求,如果路禹无法到场,一定亲自帮艾贝尔加速一下。 吃着绿苗带来的两只小羊,路禹等到了贵族代表带来的等价转换物,以及那张璐璐缇斯变身所需药剂的清单。 路禹扫了一眼,赫然发现,清单上除去那些作为烟雾弹掺进去的素材,竟然只剩下了三样。 史莱姆元素湖的元素精粹。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六阶天星花花蜜。 五阶以上碧水菇提供的孢子。 乍一看,可以简单总结为,史莱姆,花蜜以及蘑菇孢子,都是些很好收集的素材。 然而,这些全都是些麻烦玩意。 史莱姆元素湖,这是只有诞生了史莱姆王才会出现的奇特地方。 史莱姆一族十分神奇,他们在魔力诞生于这个世界时同时诞生,对魔力有着极强的亲和力,据传人类曾经跟随在史莱姆身后学习过魔法。 然而基本以分裂繁殖为主的史莱姆一族,很少能诞生出有智慧的存在,这也许就是霍古说的平衡吧。 史莱姆天生就能使用魔法,若是还有极强的智慧,以及极高的种族觉醒率,配合上他们多样化的繁殖方式,极强的环境适应能力,那其他种族估计要联合起来对抗史莱姆了。 能被称呼为史莱姆王,那必然满足两个条件。 一,评定到达水晶级,也就是六阶标准。 二,诞生出智慧。 史莱姆王诞生之后,周围的史莱姆便会被他强大的魔力吸引过来,在诸多史莱姆的协助之下,由他们体内的各属性元素凝聚出的湖泊会于附近形成。 借由元素湖强大的元素魔力,史莱姆王可以影响一整个区域内的环境,布置各种强力的法阵。 整个索雷森最高战力不过六阶,而且这个六阶还有水份,真让他们去对付一个有元素湖护体的史莱姆王,那不得是送菜啊。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天星花,听上去很好采摘对吧? 然而天星花和利齿花是同类,都是植物性魔物,区别只在于,利齿花名字上就告诉你它不好惹,并且从外表上贯彻这一点。 而天星花,这种花瓣上有着无数形似繁星花纹的巨大花朵,却以长得美,看上去人畜无害而臭名昭著。 天星花捕食方式与利齿花颇为相像,只不过利齿花是将猎物麻痹,毒死后拖进嘴里,而天星花则是溶解之后吸干猎物。 花蕊为白色意味着天星花一段时间内捕猎十分成功,体内魔力满溢,这时产出的花蜜效果最佳。 这里是精灵的地盘,植物性魔物他们还是有一些天赋压制的效果的,然而可惜的是,索雷森听都没听说过天星花。 五阶的碧水菇,这个倒不是个凶物,孢子也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性,但是它现在却十分稀少,只出现于水源充足的区域。 用璐璐缇斯的话,当初她为了给笨龙炼制药剂,寻找的素材中最费时的就是碧水菇。 在贸易便利的梅拉大陆碧水菇都是个稀罕物,让璐璐缇斯足足等了一个月才在商人手中获得,在索雷森这里自然是别想了。 虽然根本不懂炼药,但是路禹还是对于璐璐缇斯用料的丰富程度感到头疼,他问了一句外行人时常会问,且一定会引来说教的话。 “一定要有这些吗?” “元素精粹是为了稳定变身的效果。” “天星花花蜜是中和一些素材中蕴含的毒素,别看天星花这么毒,但是它的花蜜相当温和,还很滋补,在梅拉大陆甚至有喂养天星花贩卖花蜜的养殖行当。” “至于碧水菇的孢子,这是为了变身不那么痛苦,沐浴到孢子的人都说那种清凉的感觉毕生难忘,以至于梅拉大陆有过一段屠杀碧水菇获取孢子制成饮品的过去…结果碧水菇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越来越难获取。”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都适用。 “一定都得用到吗?” “当然…呃…也许,也不一定?” “你这不确定的口吻是什么情况啊!” 璐璐缇斯的回答令路禹震惊了。 “我也没法子啊…毕竟我第一次炼制就炸炉了,所以我也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毕竟我不是用嘴喝的,而是魔力把药效分解后灌到我身上,产生了效果,实在没法甄别出到底哪些有效,哪些没效。” 璐璐缇斯触手一摊:“所以我说了,我一定得再炼制一次,无论能否成功恢复原来的模样,至少我得知道这炉药该怎么改进。” 行吧,你是七阶魔法师,你说的都对。 路禹接过清单,发现贵族带来的东西里赫然还有一箱银砖,以及… 金币! 路禹惊喜地拿起那两枚放在银砖上的金币,好奇的打量着。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这还是路禹第一次见到金子。 倒不是路禹土豹子,而是前世看各种动画,,冒险者到哪都是用金币这种硬通货,以至于他刚落地就把金币锚定为货币标准。 结果现实很残酷,不同地区,矿藏的不同导致了货币流通有着巨大的差异。 路禹一路上见到最多的还是铜币,以及不断被各大王国往下分的各面值小币。 什么冒险者接个委托就是几百上千金币完全就是做大梦,能给你两银币就该乐了。 清剿魔物这种委托往往还会出现多人竞争的情况,低阶冒险者互相内卷,导致委托价格一路下跌。 璐璐缇斯实在不知道路禹见到金币两眼发光还特兴奋是什么毛病,不就是金币吗,她家没被炸平前也有一些。 看着路禹这么开心,璐璐缇斯忽然觉得,男孩子的快乐,还真是简单而纯粹啊。 之前路禹一直头铁召唤一个“高”什么,名字很奇怪的巨人,即便明知道会失败依旧乐此不疲。 璐璐缇斯好奇问他为啥死磕这个,他就来了一句:“能驾驶一次,我能开心一辈子!” 果然主仆是会越来越像的,西格莉德这个管钱包的也凑了上去,看着金币眼睛闪闪发亮。 西格莉德也没见过金币,在精灵那里没见过,被俘虏后也没有,把玩过最大面值的也就是银砖了。 霍古也瞄了一眼:“做工倒也算精致,没有掺太多的杂质。” “霍古你对金币也有研究?” “龙族有部分家伙对亮闪闪的东西很喜欢,总是乱收藏,我稍微了解过一些。” 当巨龙和你说他了解过一些时,大概率意味着,他真的很懂。 “他们会睡在金币上吗?” “看来人类对龙的刻板印象很深啊,我们可不喜欢浑身染上金属气味,龙也是爱干净的。” 路禹看了一眼霍古背上至今还存在的那些花花草草,以及那株仍旧挺拔的小树…行吧,你是巨龙,你说是啥就是啥吧。 7017k 128.角色扮演 路禹用全部银砖向伊索兑换了一些纯度更高的金粒,负重问题无法解决,自己每经过一个区域,战利品都只能以这种方式自行减负。 路禹之前也询问了璐璐缇斯,有没有储物类型的魔法。 然而璐璐缇斯的回答让路禹失望了。 储物魔法有,但是都是一些高阶魔法师才能使用,而且分两种。 一种就是单纯的构筑一块小区域,容纳自己的物品,以魔法维持这个区域不会溃散。 优点是,方便快捷。 缺点是,一旦魔法师身亡,就会爆装备。 名副其实的爆装备,因为这个小范围的储物领域是与魔法师绑定的,一旦缺少了魔法师的魔力供应,就会瞬间失效。 于是经常出现魔法师对敌,打着打着,战场中央一地货币,乱七八糟收藏满天飞的奇异场面。 不过据说梅拉大陆现在已经有魔法师在改良了,他们打算做出一个带有魔法师本人印记的“容器”,以维持该储物领域的魔力,这样就不会再出现爆装备的状况了。 第二种是传送魔法的变种。 魔法师在隐秘地点建立自己的储物室,通过小型的传送阵,将物品丢进金库当中,需要取用时启动反向传送即可。 优点是安全系数很高,至少不会在死后爆装备。 缺点也很明显,太繁琐了。 传送法阵的构筑就需要大量的精力,储存一样东西就得耗费大量魔力构筑传送,拿个东西又得启动逆向传送,一套流程下来,交战当中属于自寻死路的行为。 这个也有魔法师在改良,他们的目标是将微型传送法阵镌刻在强大的储能器皿上,随时随地触发,魔法师需要的只是给储能器皿充电。 现有的诸多魔法都有改良的空间,而这个空间其实是随着魔力的强度逐渐提升的。 因此霍古才会说路禹的世界意识理论能解释很多事情,现阶段魔法的瓶颈都可以解释为“当前环境不允许”,而之前出现的几次大规模魔法升级潮流其实都是“环境变好”带来的增益。 这比之前所谓的“神允许”要合理太多了,而且霍古个人也不喜欢天穹之上还有未知的神明在审视他们这个说法,这会让他觉得翱翔于天际也不自由。 那么问题来了,下一次变动什么时候会到来? 需要解答这个问题,就必须先找到前几次变动的时间,查看是否存在规律可循。 在一个拥抱之后,路禹告别了伊索,于当夜与霍古一起离开了索雷森王城。 回到凡妮莎小屋,路禹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在这里整理起了物品。 有屏障保护,有霍古坐镇,还有禁魔机关防御,凡妮莎小屋是真正意义上的魔法师禁地,一直携带在身上的一些纪念品可以腾出来,暂时存放了。 璐璐缇斯刻画的通讯法阵生效,她无视了塞拉发来的各种垃圾信息,将自己即将开始传送的消息发了过去。 璐璐缇斯打算通过两次通讯法阵信息传递的完整性来推测这次传送的距离。 “也不知道兔子能接收到多少信息。” 塞拉并不在家中,这段时间她也没时间回家了。 伴随着一批传教士的上任,银枫圣教国遴选传教士护卫的时间又到了。 塞拉再不靠谱,这种圣教国四年一次的活动还是要露面的。 每隔四年,银枫圣教国便会向外派出一批约莫十人的传教士队伍,这些传教士必须足够虔诚,信仰光辉之神毫不动摇,经受过重重考核,方才能当选。 他们将会向着梅拉大陆上还未探索的区域进发,一边记录沿途的风土人情,一边传播教义,力求将光辉之神的影响力扩大到更远的地方。 因为不是每个传教士都有足够应对野外状况的能力,因此银枫圣教国会同时进行遴选合适的护卫,这些护卫则被周边各国称为“光晕”。 教皇没有全程主持大会,已经年近八旬的他从去年开始就身体不适,外界普遍认为这是他即将觐见光辉之神的征兆。 据说教国内部已经在准备对应的流程,只等到了那一天,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塞拉就听过好几人在讨论下任教皇的人选,并且听闻几位候选人都在忙着拉支持。 不过塞拉十分好奇,怎么没人找自己? 这种困惑直到与自己关系还不错的戴维德主教沟通才被解开。 “因为找不到你啊。” 这事严格来说还真是个误会,其实有两位教皇候选人派人找过塞拉,毕竟塞拉是这届的神选,而且据信是这些年来,教国最受欢迎的神选,虽然她一向被教国内部认为极不靠谱,但是她的意向却格外重要。 但是好巧不巧,塞拉在这两位教皇候选派人拉拢时,都外出了。 第一次外出是去回收璐璐缇斯的盒子,救回笨龙。 第二次外出则是去肖特兰探底。 这两次巧合直接被其他教皇候选看在了眼里,他们都觉得,塞拉是故意不见他们。 现在内部有许多有意思的说法。 “有人觉得你在神选之后,想要尝试成为教皇,最年轻,最受欢迎的教皇,听上去就很合理。”戴维德主教说。 塞拉晕了,她十分佩服这群人的想象力。 自己当神选那都是被架上去的,她本来只是在圣女的位置上混一混,谁知道被点名当了神选。 这个神选根本就不是“神”选的,而是人选的,事到如今塞拉也不知道神选的职责相较于圣女有什么区别。 也许就是听上去更唬人一些? 外界都说,神选是为数不多能直接聆听光辉之神话语的人,但是塞拉只能说“放屁”。 她连光辉之神贡品都吃了,坐在神龛上喝茶都没见光辉之神说半句话,就算他脾气再好,不在意被亵渎,那他总该提醒一下自己仪态应该端庄一些吧。 没人比塞拉更明白,教国最核心的那群人,都是在自欺欺人。 他们听不见光辉之神,也不确定光辉之神是否存在,但是他们要做的就是让“光辉之神”确确实实被大众信仰。 唯有这样,他们的权利才会稳固。 伴随着教义的传播,信仰的力量如触手一般延伸出去,他们的力量也会更加强大。 塞拉不知道在教国里还有多少像自己这样完全不信神,但却身居高位的人,反正以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来看,没人会主动揭穿这一点就是了。 被这个强大的体系赋予了超乎与人的地位,便是信了又如何? “还有个说法是,神选不打算卸任,因此不方便表态。” 怎么又是这种麻烦的猜测,谁说她不想走人了? 她混进教国只是为了一顿温饱,天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圣女,又成了神选。 “我听闻圣女玛丽安对这个猜测十分不满,她觉得神选轮换是最符合光辉之神心意的做法,对于你打算赖着不走颇有微词。” “现在的圣女还真是够纯粹的。”塞拉呵呵一笑,也没往心里去。 台下的光晕选拔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为了成为传教士的剑与盾,又或是为了荣誉,他们使出了毕生所学,尽情地对抗着。 这些平均实力在秘银黄金左右的光晕候选表现出的战力倒也亮眼,时常能引得教国一众高层的赞叹。 可惜塞拉看不上眼,她看得只打哈欠。 这要是璐璐缇斯在下面打多好啊,塞拉心想。 光晕的遴选即将结束,塞拉也从观礼台上缓步走下,准备一众主教为光晕以及传教士进行配队与赐福。 传教士是有权利自行选择光晕人选的,因此晋级到最后的光晕还要等待被选择才能正式获得这份殊荣。 按照塞拉以前的经验,大多数传教士,到了最后选择的一定都是最符合他们审美的对象,今年估计也不会太例外。 塞拉和煦地笑着,一脸温婉地注视着眼前等待着赐福的众人,这营业性的笑容很好用,时常有人会从中品出“神的光辉”。 塞拉的评价是,这些人的脑补能力不写点什么真是浪费了。 站在塞拉身边的恰好是圣女玛丽安,这个漂亮少女乌黑的长发从圣职者长袍的缝隙中漏了出来,好似瀑布在白色的画卷上流淌。 “没想到塞拉大人会出席,我以为您又要缺席了。” 塞拉的迟到早退是出了名的,想找找不到也是常事,早在圣女期间,这种状况就初现端倪。 成为神选之后,因为没人能管得住,塞拉愈发放飞自我。 但是谁让塞拉就是能拴住教徒们的心呢,谁让她就是能在梅拉大陆上的各个国家收获一众支持者,让最有权力的那群人为之狂热呢。 “小玛丽成为圣女时间不长,似乎不知道,我从来不缺席重大庆典。” 随后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拦着你,你去争就是了。” 玛丽安似乎没想到塞拉会这么赤裸裸地说出这些,她原以为对话会更加委婉,塞拉会装傻充愣。 “塞拉大人还真是直接啊。” 塞拉笑而不语,对于玛丽安这种隐隐悟透了教国真相,想要努力往自己身上捞取更多权利的人,她阻止不了。 塞拉是靠着教国施舍的一碗粥活下来的。 那年寒冬,塞拉离开已经被冻僵的父母,不再等待那个一头扎进风雪当中不再回来的哥哥,穿着单薄的衣服在呼啸的寒风中漫无目的的前行。 就在她即将冻弊荒野时,是教国的一位信徒救了她。 那是一个一脸凄楚的老妪,她独自埋葬着大寒潮中的死者。 老妪是虔诚的,得到教国圣职者布施的她没有喝粥,而是将粥供奉在案桌上,尽管她的家中已经没有存粮,尽管她腹中饥饿难耐,她依旧在恳求光辉之神再次降下神迹,让那年包裹着教国的无尽风雪消散。 然而老妪在捡到了塞拉之后,毫不犹豫地把粥送给了她,并且告诉她,这是光辉之神令教国送来的礼物,是神的恩惠。 塞拉不懂什么是神的恩惠,她只知道自己很饿,喝了半碗粥之后,她仍然饿得发抖。 她希望老妪也喝一点,然而老妪却死活不肯。 “这是神给予你们的恩赐,不是给我的。” 第二天,在咆哮的寒风中,在狭窄的木屋内,老妪死了。 塞拉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明白她为什么到死都不愿意喝一口,她只记住了老妪口中的教国,以及,光辉之神。 塞拉不信神,一点也不信。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那他应该能看到地面上发生的惨剧。 如果他无动于衷,那又何必信他? 然而塞拉却不会说出来,也不会说出自己能感受到的一切。 在教国,塞拉是个传奇。 她被老妪用一碗粥救下的故事家喻户晓,人们口口相传,这就是神的旨意,是神赐予了塞拉新的生命。 也是从那天起,塞拉像是被神明选中一般,先是被圣职者救助,后成为教国的一员,努力培养后又成为圣女,最终成为神选。 不仅如此,她还能以六阶的实力与梅拉大陆最年轻的魔法师璐璐缇斯打成平手。 只要谈及塞拉,教国的子民都会说,“这就是神选之子”。 这很好笑。 塞拉对于这个故事有着自己的理解。 老妪给自己喝粥,是因为她虔诚的同时还是个善良的人,一份粥无法让两人活命,她选择让自己代替她活下去。 因此塞拉选择成为她心心念念的教国一员。 圣职者救助是因为当年的教国确实用心救灾,孤苦伶仃的塞拉刚进城就被圣职者带走,敷药,喂粥。 被培养是因为教国发现了她的天赋,那之后不过是她以天赋兑换来地位与荣誉的故事罢了。 这个故事里,没有神,有的只是一群在自己岗位上尽职尽责的人,以及一位善良的老人。 人们将自己的经历神化无非是想通过她证明光辉之神真的有在注视着他们罢了。 塞拉觉得自己不适合在教国呆下去,能洞悉一切的她天天要角色扮演,这太累了。 然而有些人却不这么觉得。 比方说玛丽安,她似乎对于角色扮演有着浓厚的兴趣。 129.坏人路禹 塞拉向几位主教报告了自己未来的行程,她的下一站将会是斯莱戈帝国。 斯莱戈帝国的科尔顿亲王将会在不久之后大婚,考虑到对方的请帖直接塞到了自己脸上,塞拉决定走一趟。 “看来塞拉是真的不打算表态了。” 看着塞拉远去的背影,几位主教叹了口气。 不过这也许才是所有教皇候选心中最好的结果吧,塞拉的影响力太大,她支持的一方将会拥有极大的优势,如今她离开了,反倒是能够进入各凭本事的阶段。 但是塞拉这种过于庞大的影响力却让不少教国的高层有些担忧,他们的力量与影响力大多来源于光辉之神与教国,而塞拉的影响力更多地是来自她自己。 塞拉在离开会场的路上遇到了一队刚刚受赐福的光晕与传教士,两人似乎是特地在等待着她。 “神选大人。” 塞拉瞄了一眼单膝跪地的两人,乐了。 按理来说,传教士只需要施礼即可,怎么跟着光晕一起跪下了。 “安娜,伊斯科,庆典宴席可要开始了,不早点去,就不怕其他人把好吃的抢走吗?” 传教士安娜腼腆地笑了笑:“我们留下来是想谢谢神选大人成全的。” 说着,安娜踢了伊斯科一脚。 有些青涩的伊斯科一时间有些紧张,竟然哑巴了。 看见伊斯科这个模样,安娜是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生气。 塞拉把两人的表现看在眼里,笑着哼哼道:“你们是想在我面前炫耀什么吗?” 伊斯科这才回过神,连连摇头:“谢谢神选大人给了我重新参加光晕评选的机会。” “我一定会保护好安娜,安全地把她再护送回教国。” 伊斯科是个运气不怎么好的家伙,恰逢塞拉出行肖特兰之际,准备进行光晕比试的他先是在野外意外被魔物击伤,后来又因为用酒为伤口消毒弄得一身酒气,导致被别有用心的竞争对手举报在遴选期间恶意酗酒。 本身喝酒在教廷倒不是个大事,但是光晕的要求严苛,进入名单申报阶段就相当于进入了光辉之神的视野,这段时间对神要有最起码的尊敬。 酗酒,无疑证明了伊斯科不够虔诚。 伊斯科的名字眼看着就要被人从光晕比试的名单上摘下来,还是安娜脑子活泛,以自己圣职者的便利,等到了没摸鱼,正常前往教廷的塞拉。 塞拉本来没想管这事,毕竟规定如此,她就算是神选,也不可能开这么大的后门。 “伊斯科根本不会喝酒,他只是被人坑了,我可以以自己的圣职者身份起誓。” “你和他什么身份?” “…朋友。” 支支吾吾的回答,闪躲的眼神,逐渐开始变红的脸,塞拉理解了安娜冒着被踢出传教士名单都要找自己的原因了。 塞拉不总是摸鱼,就好比这一次,她就认真地调查了一番前因后果,确认了伊斯科是个两杯酒就能在地上睡得跟头死猪的家伙。 这样的家伙酗酒…估计在教国开酒水铺子的店家能把自己的招牌砸了,毕竟他们只卖烈酒,不能让人买醉的低度数酒约等于泔水。 神选就这点好,塞拉开口,伊斯科的光晕比试名额再次恢复。 伊斯科也没有让塞拉失望,最终成功突围,被安娜点到了自己身边,算是没白费塞拉的好意。 “我们听说神选大人前不久让人寻找一个叫做亚斯的地方,但是未能找到任何有效的信息,我们这次出行,一定帮您关注这个奇怪的地名。”对塞拉十分感激的安娜说。 那安娜肯定是要失望了,根据现在塞拉得到的信息来看,亚斯距离教国实在太过遥远了,以至于信息传到时,璐璐缇斯只能得到琐碎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连信息都难以正常传递的遥远距离。 但是塞拉没有打击安娜,而是笑着说:“我很期待。” 塞拉就要转身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对着正打算说悄悄话的两人,问:“你们的关系,进行到哪一步了?” “哎?”伊斯科呆住了。 安娜则是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作答。 “啧。”塞拉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对伊斯科说,“安娜这么主动,你要装聋作哑是吗?” “这…我…那个…” 看着伊斯科手足无措的模样,塞拉很满意。 想必出发前,他们会有更多能聊的话题了。 青涩的爱情,真棒啊,光是站在一边看着就让人觉得幸福起来了。 回到家,塞拉命令笨龙张开嘴,让她检查口腔,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她才拍了拍笨龙的脑袋,给他运来新鲜的水果。 进入房间,锁上门,检查小狐狸机关的塞拉发现了惊喜。 “有璐璐的信息!” 塞拉大喜过望,立刻阅读。 信息依旧是破碎的,但是因为璐璐也采用了连续发送的方式,因此塞拉可以通过比对,补全部分传送过程中缺失的关键信息。 通过拼凑,塞拉知道璐璐已经离开了亚斯,到达了一个叫做xx森的地方,并且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法阵。 虽然这里的信息破碎得厉害,但是联系下文,塞拉还是知道了,他们找到的法阵极有可能是一个天然的超远程传送法阵。 这样塞拉激动地攥紧了手。 如果这个传送法阵的传送方向正好在梅拉大陆方向,那自己岂不是很快就能够见到璐璐? 但是下一秒,她又担忧起来了。 万一…是相反方向呢? 现在的信息已经那么破碎了,如果反方向传送,那岂不是连信息都无法传达? 对半的概率让塞拉有些焦躁。 她耐着心,继续把消息阅读下去,却发现后半段的信息突然有些不对味了。 后半段破损的信息是在介绍璐璐缇斯如今的队伍,一个名字无法拼凑出来的龙女仆人,和雾有关的魔物一只,以及一个叫做路禹的人类。 龙女是个近战小达人,似乎在管理队伍内的财物。 雾气有关的魔物信息似乎大段地缺失了。 路禹的介绍是最长的。 璐璐缇斯详细说了自己与路禹的相遇,两者之间的合作,以及旅行中发生的一些事。 尽管大部分地方都无法被阅读出,但是从没破损的地方,塞拉敏锐地读出了一种气息。 “憧憬…不对,她是七阶魔法师,能憧憬这样一个男的?” “敬佩?”塞拉赶紧推翻,“这人做了什么啊,就值得璐璐敬佩。” “……” “璐璐,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这个想法一出现,塞拉便炸毛了。 璐璐缇斯是单纯的,她要是不单纯就不至于被梭伦帝国压迫到想要逃离,被塔妮娅这个渣女利用完就丢弃。 可以说,璐璐缇斯学习魔法的天赋与智商但凡分一点去处理日常的人际关系,她都不至于被弄成一个社恐。 一个单纯的社恐是很容易被突如其来的温柔与认可套住的,因为很少获得他人的关心,一旦遇到一个,她会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掏出来,让对方明白自己很在乎她。 塞拉的拳头咔咔作响。 璐璐缇斯字里行间的自豪之意再明显不过,似乎是在炫耀自己找到了一个很不错的朋友,而且这个朋友十分靠谱。 塞拉以前正好吐槽过璐璐缇斯,她是个没朋友,还长不大的小鬼。 而隐藏在自豪与得意之下的,分明是对于路禹这个人的强烈认同感。 这青涩的恋爱气息真是让人不悦! “路禹…” “路禹…” 塞拉在房间里默念着路禹的名字,如果语言能杀人,那路禹现在应该变成筛子了。 坐到椅子上,桌面上的喜帖映入眼帘,那是斯莱戈帝国送来的。 塞拉把喜帖攥在手里,揉成一团,抛向房间角落的垃圾桶。 好半晌,塞拉才逐渐平复了心情。 她想传递消息让璐璐保持基本的戒备,但是却突然想到,以现在璐璐对路禹的信赖程度,没准这信息还是他们两人一起听的… 塞拉抱住了头。 “我的璐璐啊…你可不要被坏人骗了啊。” 塞拉口中的坏人,那个被一国神选惦记到默念十几遍名字的路禹,如今正在璐璐缇斯的监督下练习着风魔法。 天天抱着凡妮莎的进阶风魔法阅读的路禹还是需要实战考验的,璐璐缇斯自然承担了沙包的角色。 “你是没吃饱饭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哎。” 在接连得到璐璐缇斯如此评价之后,路禹停下了训练,走到她身边。 “璐璐,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我目前只是个二阶魔法师,你这身皮就连霍古打着都费劲,你难道还指望着我能破防你?” “而且你这个训练方式就有问题,我毫无正面反馈,也无法知道自己是否有进步,打在你这里全是‘无法破防’,你的话全是打击人信心的…” “你能不能量化一下尺度,让我对自己的实力有直观的感受,别总是打击我,至少给我点正反馈啊。” 看见璐璐缇斯不知所措的模样,路禹叹了口气。 “我希望你清楚,每个人都是有一个阈值的,你光打人不给糖吃,是个正常人心态都会出问题的。” 璐璐连忙道歉:“对不起…这…其实这就是看别的魔法师教导自己徒弟的方式,我之前也没有教过人,所以…” 路禹没有责怪璐璐缇斯的意思,他只是坦诚地说出这段时间训练的感受。 交流是很重要的,如果出现问题不及时交流,那不经意间就会留下无法解开的小疙瘩。 路禹一行人没有立即离开沉默山脉,而是在这里稍微休整一段时间。 长期的旅行,疲惫需要及时治愈,凡妮莎小屋安逸的环境让所有人都能够好好地放松下来,享受这为数不多的休闲时光。 雾妖天天去挖魔力水晶抱着吸,仿佛是为了弥补自己吃不到美食的遗憾。 西格莉德则是天天出门去与沉默山脉中那些魔物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流,看着那面闪光小圆盾上的伤痕变多,而西格莉德却毫发无损,霍古竟然询问起西格莉德是否要尝试学习一下魔法。 魔武双修虽然不容易,但是一旦有所提升,实力的增长是难以想象的巨大。 路禹恰如前面所说的,一直在被璐璐缇斯教导,不过璐璐缇斯的教导并不怎么理想。 传送法阵的魔力注入已经开始,估计明天晚上魔法阵就能灌注完毕,在等待魔力充盈的这段时间,不再训练的路禹依旧抱着凡妮莎的风魔法进阶手册阅读。 实力提升太慢,这让路禹有了危机感。 然而这也不是那种打怪升级的世界,一切的提升都是循序渐进,只能靠积累,因此路禹也只能加大知识获取的强度,以及训练的力度。 暖黄色的照明水晶下,一团黑雾缓缓飘荡着。 “路禹。” 看书的路禹瞥见了不远处的璐璐缇斯,不过听声音,她似乎有些消沉。 以为璐璐缇斯还在为今天自己说她不会教人而纠结,他连忙解释:“我真的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是我比较笨,跟不上你的教学,如果你只会这个方式,我可以调整心态配合你。” 路禹也觉得自己今天语气里质询的味道太浓了,练习太久,一直被打击,难免有点火气,因此他立刻道歉。 “我知道是我的问题,你说得对,除了给予你马上可以获取的知识外,提升实力的实战魔法教学,我根本不会教。” 路禹说:“唉,不会就不会吧,我们一起想个好一点的训练方法不就好了,只要你答应我,不要总是用你的标准衡量我就好了。” “毕竟你是天才,我不是啊,虽然你一直说我恢复魔力的速度很快,算是天赋异禀,可是我在魔法方面脑子的确有些笨,实力提升这么慢就是明证。” “璐璐啊,在学习魔法之后,我才意识到,你真的很厉害。” 璐璐缇斯自豪地说:“那当然。” “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 “让你成为六阶魔法师,或者混吃等死?” “为了不浪费你家的大米,我们可得好好努力了。”路禹自嘲道。 璐璐缇斯欲言又止,在心里默念。 “不也挺好吗…” 7017k 130.抢孩子零食的坏家伙 此前路禹对于激活传送法阵需要的魔力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他以为传送这种事在魔法世界应该稀松平常,但是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连接魔法阵的魔法水晶颜色黯淡,这些能够从地脉中吸收汇聚而来魔力的天然载体也承受不起连续不断地抽取。 如果不是这是一条水晶矿脉,又是地脉魔力的汇聚地,这些被抽取了魔力的水晶矿就无法再利用了。 “璐璐,你之前说过,把你传送到我身边的是一份传送卷轴对吧?” 路禹猛然间发现了突兀之处。 “对,一份十分简单的,用来储物的传送卷轴,目的地就是我的地下室。”璐璐缇斯说,“我平时想拿点什么,是不会亲自下楼的,只要开卷轴就好了。” 一个目的地是自家地下室的传送卷轴,硬是在爆炸发生时产生了超远程传送法阵的效果… “那岂不是说…那场爆炸产生的能量几乎等同于眼前这个传送阵抽取的量?”路禹仔细地打量着璐璐缇斯,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真是个奇迹。” 璐璐缇斯也坦率地承认:“爆炸发生时我也觉得自己一定完蛋了,毕竟我家的危险物品真的太多了,全部都在共鸣…也许真的是奇迹吧,是这个世界赐给我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让我认识了你们…” 璐璐缇斯说道最后,声音越来越小,以至于路禹根本没听清。 “你怎么声音这么小,后面的重复一遍。”路禹一边看着传送阵,一边示意璐璐缇斯。 “没什么,我们还是做好进入法阵的准备吧。” 路禹也没往心里去,转身就去拾掇行李了。 霍古呆在法阵旁边仔细感受了许久,确认了整个魔法阵的魔力运转正常,每个节点的魔力连通顺畅。 “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由魔力构筑的通道已经展开。” 雾妖拍了拍霍古:“不要太想我哦,这次我可是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霍古鼻子用力一呼气,雾妖的身形立刻变得模糊,声音也在狂风中被拉拽得模糊不清。 “欺负人,你就会欺负我!”雾妖立刻缩到了西格莉德的身后。 霍古哼了一声,扭头喊住了检查行李的路禹:“这段时间我仔细思考了你提出的假设,结合我之所见,产生了一个疑惑。” 路禹停下了手中的活,与璐璐缇斯一起抬起头。 “魔力从无到有,从稀薄到充盈,这是世界逐渐变化的趋势,这我们已经知道了。” 霍古顿了一下,似是在思索着合适的词汇。 “魔力浸润万物,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让无数新的生命涌现,这些新的生命形式又会推动着世界继续发展,那么…” “是否有一天,魔力的浸润会让不同于魔法的流派失去用武之地,在力量的差距之下,只剩下学习魔法这一条路可走?” 这… 路禹呆住了,因为霍古说出的正是魔力足够充盈,这个世界诞生的魔法师越来越强,实力差距越来越大后的那个可能性。 根据璐璐缇斯身为七阶魔法师的一些描述,以及她自己钻研魔法的感悟,位阶之后的境界绝对存在,这是蕴含在魔法这一力量下的可能性,之所以无人能触碰到,也只是因为世界没有发展到那个阶段。 而当魔法的道路被拓宽,魔法师的上限不再局限于位阶,能够窥探位阶之后的新境界,那么武者的道路何在? 武者的道路还能拓宽吗? 假如武者以及一些被少数人钻研并挖掘的力量体系无法跟上魔法的发展,那么这世界其实也就只剩下了一条道路可走。 在魔法加大了力量差距的那个未来,人和人,或者说,阶级与阶级的差距只会更大。 霍古是巨龙,而巨龙大多数都是魔武双修的怪胎。 他们天生就具备强悍的体格,力量与魔力这两条道路无论怎么选择都行得通,为此他不由地为以武力提升自我的种族担忧。 霍古的担忧不无道理,以人类的视角来看,魔法师越强,那么掌握了核心知识,力量的那群人绝不会分享自己已知的知识,他们只会让环境变得闭塞,杜绝下层魔法师进阶的可能性。 这种事情已经在发生了,而如今的魔法其实只能说是起步不久,远没有到强盛时期。 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牵涉的东西太多,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答的。 霍古大概也知道这个问题的复杂程度,估计在自己思索的过程中他就几度卡壳,如今问出口也不过是想让路禹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痛苦。 “遥远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等到那一天真的到来,再做打算吧。” 路禹迈入了传送法阵当中,霍古也轻叹一声,有些唏嘘。 等到全员进阵,负责激活法阵的霍古对着路禹微微点头,叮嘱道:“这次你们要去的地方,我可能没办法再为你们提供帮助,所以可要多小心了。” “凡妮莎的小屋,就交给你了。”路禹也对着霍古点了点头。 被霍古截停的魔力涌入了法阵,伴随着法阵的纹路全部亮起,无数光点从法阵下方升起,一点点包裹住了路禹一行人。 路禹觉得身子轻飘飘地,脚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地面,漂浮在半空中。 尽管有璐璐缇斯的触手固定,但是四个人在法阵当中却向着四个方向飘动着。 在源源不断的魔力注入,传送法阵光芒大盛,路禹的视野里只剩下了白色,耀眼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只能不断地通过聊天室与璐璐缇斯确认状况。 “放心,这是传送生效了,魔力会包裹着我们迅速穿越通道,前往目的地。” 失重的感觉很不好,没有了脚踩大地的踏实感,路禹有些惊慌。 光幕中隐约能看到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是更多时候只有白光在闪烁,维持着这个状况约莫一分钟的时间后,白色的光幕开始溃散,路禹的视野里出现了翠绿的色彩。 似是有人往水池里扔下一枚石子,层层涟漪于路禹身体四周浮现,向着周围荡漾开。 下一秒,景色突变。 被雨水打湿的林地出现在了下方,一堆颜色偏暗的枯枝烂叶因为传送时产生的余波纷纷被卷上了天空,拍打在路禹等人的身上。 下坠感出现的一瞬间,路禹大叫不好。 这里离地面至少十米。 “为什么传送法阵会在天上开门啊!” 雾妖本来就能飘。 西格莉德是龙女而且走的就是武者道路,这点高度应对得当根本没问题。 璐璐缇斯就算砸地上也是地板有事。 “就我一个倒霉蛋是吧!” “救我救我救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我,救我,璐璐缇斯!” 传送导致触手脱离了其他人,直到路禹声嘶力竭地大喊,眩晕当中的璐璐缇斯才发现了路禹这个倒霉蛋在自由落体。 璐璐缇斯甩出一个风魔法包裹住路禹的身子,正在空中扑腾的路禹赫然发现,自己的身形竟然稳在了半空中。 “唉…”璐璐缇斯恨铁不成钢地刚想说什么,但一想起之前路禹和自己说过的话,她换了个口吻。 “你可是个魔法师啊,而且还是玩风魔法的,为自己释放一个基础的,能托住自己身形的魔法不是难事吧。” 路禹不好意思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不好意思,刚才太紧张了,忘记了这点。” 飘在空中的三人组听见了“砰”的一声巨响,这是西格莉德对着地面释放武技,并顺利落地弄出的动静。 “璐璐,路德,这里有好奇怪的东西,你们快来看啊。”西格莉德在地上一边招手一边吆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西格莉德就不再张口闭口“主人,大人”,而是很平常地用名字称呼他们了,而是混着来使用。 如果这是正常的贵族,西格莉德估计会被拖出门去,先抽几鞭子,然后在饿几顿,让她明白什么是基本的礼仪。 不过路禹和璐璐缇斯都没有计较的意思。 他们纷纷落地,前往西格莉德身边。 西格莉德口中的怪东西是一堆蘑菇,确切来说,是一堆最高身高直到路禹腰间,有着拟人化小手,依靠蹦跶以及蠕动来移动的蘑菇小人。 这些蘑菇小人有着瓜子仁大小的小眼睛,眼珠子似乎是绿色的菌丝,阳光照射下竟能看见些许光泽在流转。 嘴巴就是一条细小的缝,根据西格莉德的说法,她刚才亲眼看见这些蘑菇人在吮吸树叶。 蘑菇人的小手跟机器猫的手掌没有区别,就是一团圆乎乎的小球,也不知道手臂是不是缩在了体内,这么短的手真让人怀疑他们是否能抓取到东西。 这些蘑菇人的伞盖的厚度,花纹,身体的颜色都不相同,不过体型倒是基本一致,都是非常常见的柱状蕈类。 “他们为什么都挤在一块,瑟瑟发抖?”雾妖好奇地问。 这还用问吗,看地上的还沾有菌丝的枯叶和嫩叶,不难猜测到,这群蘑菇人原本在开开心心地享用着食物。 好巧不巧,传送法阵把他们丢到了这个位置,西格莉德还玩了一个宛如英雄降临的帅气落地动作,把地面擂得震天响。 这群蘑菇人哪见过这个阵势,吃的都不要了,只想逃跑。 然而他们本来就腿短,这点时间只够聚到一块,根本跑不远。 体型稍大一些的蘑菇用身子牢牢地挡住了背后的几只小蘑菇,小小的眼睛警惕地盯着路禹。 璐璐缇斯稍微感应了一番,这堆蘑菇的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是黑铁,即便是路禹也能用风魔法把他们玩得晕头转向。 “好弱的小蘑菇啊。”璐璐缇斯感慨。 保护着小蘑菇的那只红伞盖蘑菇用手拨了拨地上的树叶,又认真地选了几片,一跳一跳地来到路禹的面前,把树叶举向他。 红伞盖的小嘴在翕动,似乎在说什么,但可惜的是…路禹听不懂! “璐璐缇斯,你能听得懂不?” “我觉得你高估了我的涉猎程度,我在梅拉大陆都只是听说过蘑菇人的存在,还没亲自见过呢。” “聊天室也不行?” “聊天室只对我信任的人开放,而且在无法有效沟通的情况下贸然用启用精法,很难说会发生什么。” 红伞盖依旧维持着举树叶的姿势,时不时把小短手往路禹这边推一下,似乎急切地希望他收下。 璐璐缇斯这位百科全书,西格莉德这位野外生存专家,再加上被霍古灌输了一堆野外知识的雾妖,三人都没发现树叶有什么异常,就是很普通的叶子。 “要不,收下看看?”璐璐缇斯提议。 “这不会是什么契约的缔结仪式吧?”路禹担忧道,“前一秒还害怕得发抖,下一秒就带着树叶央求我收下,转变太快了啊。” “一群白木黑铁,就算想要和你缔结契约,那也得有媒介,并且得到你的认同啊。”璐璐缇斯说。 带着好奇,路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些树叶。 红伞盖转头就走,边走还边用身体碰撞着那些蹦跶速度慢的同伴,似乎很不满意他们的速度。 一行人望着一群蘑菇逐渐走远之后,这才琢磨出点味道。 被精灵养大的西格莉德与林地里的魔物打交道比较多,她摸着下巴,猜测道:“那个红蘑菇,会不会是觉得,我们是来抢他们食物的?” 雾妖接着西格莉德思路继续说:“所以,红蘑菇把自认为很好吃的全都找到,献宝一样递给路禹。” 接龙来到了璐璐缇斯这里。 “在他们看来,路禹接下树叶就意味着他对这个交易很满意,不会再对他们动手,而且也宣誓了他对于这些树叶的所有权…” 三人齐刷刷地望着路禹。 路禹不由自主地接着说:“所以,我是抢了一堆小孩子零食的坏人?” “开什么玩笑,不是你们让我接的吗,怎么我成恶人了!” 璐璐缇斯三人异口同声:“是你说自己是个恶人的,我们什么都没说。” 131.蘑菇们的神 找了处开拓地,四处搜寻了一番,路禹一行人确认了周围没有特别强大的魔物出没后,立刻着手构建通讯法阵。 他们需要知道这次传送到底穿越了多远的距离。 璐璐缇斯挥舞着触手努力刻画法阵时,忽然感觉到地面似乎轻微地颤动了。 这不是错觉,因为西格莉德也已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这里。 “感觉不像是很强的魔物,我只能闻到些许魔力的气息,不过数量貌似还挺多的。” 雾妖说罢,主动飘了出去,为大家搜集信息。 不多时,她飞了回来。 “有好多蘑菇,五颜六色,密密麻麻,一蹦一跳地在往这里赶,太壮观了。” 末了,她补充道:“不会是路禹抢人家零食,抢出事了吧?” 孩子被欺负了,身为家长自然是要来出头的,这十分合理。 可这完全就是误会啊! 大量的蘑菇人从各个方向涌了出来,将刻画法阵的路禹一行人围在了中央。 这些蘑菇中最大的和路禹一般高,最小的估计只有篮球大小。 随着一个蓝色伞盖上带有青紫色圆点的蘑菇人出现,围着路禹的蘑菇人纷纷为他让出一条路。 路禹发现,即便是和他同等体型的蘑菇人,眼睛依旧是一条细细的缝,而且他们的眼睛是歪斜的,像极了古早时期的颜文字,不是_,就是_,要么一脸丧气,要么一脸怒容,很难联想到别的。 蓝色伞盖的大蘑菇人就是一脸丧气,看上去极为无精打采的那类型,看着他一点点挪动到自己面前,路禹总有种社畜大冬天从被窝里爬出来,机械麻木地去上班的既视感。 “看样子他就是这群蘑菇人的族长了。”璐璐缇斯提醒。 “感觉实力并不强啊…不过说到底是我们欺负了人家孩子,总不能再把他们揍一顿吧?”路禹说,“不能沟通情况下怎么表达歉意?” “跨种族沟通难度很大的,肢体动作都无法有效传递信息,你也不知道对方能否理解你绘制的图形。” 看见蘑菇人族长步步逼近,西格莉德已经戴上装备,准备重拳出击了。 就算之前是误会,是他们不对在先,无法沟通情况下也只能将错就错了…不然总不能被动挨打吧。 路禹手中的风魔法已经调动完毕,他紧张地注视着蘑菇人族长的一举一动。 “啪。” 蘑菇人族长忽然以面抢地,发出了一声闷响。 看见蘑菇人族长有所动作,西格莉德直接飞身挡在路禹和璐璐缇斯身前,看到这一幕,她举起的拳头僵在了半空中。 路禹和璐璐缇斯更是一脸茫然,因为他们清楚地看到,周围所有的蘑菇人都跟着蘑菇人族长以脸抢地,真是看着都疼。 “璐璐,解释一下。”路禹戳了戳璐璐缇斯。 “解释什么?” “这是蘑菇人的什么特殊习俗吗?” 璐璐缇斯说:“我不知道啊,之前就说了,在梅拉大陆我就没和蘑菇人打过交道,不过看上去…他们对我们没恶意。” 好几个小蘑菇人还悄悄地抬起头,偷瞄他们。 但是他们随即被身边的蘑菇人吐出菌丝提醒了什么,再度低下了头。 搞不清楚状况的路禹只好拿起一根木棍戳了戳倒在地上就不动弹的蘑菇人族长。 蘑菇人族长微微抬起头,看见路禹在注视着他,立刻又把脸拍在地上。 “喂喂喂,你真的不疼吗,别这样啊!”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还没这么无语过。 这算什么事啊,他们几个是长得太丑还是长得太吓人,这些蘑菇人怎么不敢与自己对视呢。 路禹不动,蘑菇人也不动,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诡异的平静被后来的蘑菇人打破了。 这些姗姗来迟的蘑菇人带来了菌丝编织起来的容器,里面盛着大量的半腐烂的果实,树叶,枯枝,以及被溶解成黏液的不明物,散发着能让鼻炎患者重新顺畅呼吸的“迷人”气息。 他们一出现便径直来到了蘑菇人族长身边,将手中的容器放在地上,面朝路禹,趴了下去。 路禹看得出他们趴下去的同时嘴里念念有词说着什么,可是他听不懂啊! 变成大蘑菇飘在半空中的雾妖倒是回过味了。 “他们把自己的食物献给你,好像是在祭祀啊。” 雾妖的话提醒了璐璐缇斯,她认真的打量着迟到的蘑菇人献上的贡品,基本都是蘑菇人最喜欢吃的食物。 除此之外,菌丝容器中甚至还有一些不知名鸟类的蛋,以及一些发酵后带着些许果香的汁液。 “他们似乎…”璐璐缇斯犹豫了一会,看到倒了一地的蘑菇人,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他们似乎是把我们当做他们的神明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西格莉德嘴角抽搐了。 “蘑菇人的神明,至少也该是个蘑菇人吧…我们长得像蘑菇吗?” “还没能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文明,只有微弱的智能的种族往往会把超出自己理解范畴的力量归类为神明之力。”璐璐缇斯说。 “塞拉还是圣女时,曾经在野外帮助了一群只有些许智慧的魔物,这些魔物也像蘑菇人一样,将自己所有的食物,以及他认为塞拉会喜欢的东西一股脑奉上。” “塞拉当时就对我说,那些魔物因为理解不了她的魔法,因此将她当做降临的神明膜拜。根据教国之后的观察,这群魔物事后竟然还刻画了人型的图腾用以代表塞拉,并将塞拉那天带走的东西当做是‘神明的喜好’,每逢特定时刻就会收集一堆,进行祭祀。” 路禹望着周围匍匐不起的蘑菇人,若有所思道:“难道说,是我们突然出现的阵势,让他们产生了误会?” “那群小蘑菇给我们送上树叶只是因为害怕,但是到了大蘑菇们那里就变成了‘神明降临,接受献礼’的意思。” “先到来的蘑菇人直接以脸抢地估计是怕我们生气,毕竟供品还没准备好,因此他们只好用这种方式来平息‘神的愤怒’。” “那么璐璐,我们要怎么做,他们才会起来呢?”路禹问。 “倒也简单。”璐璐缇斯触手指向蘑菇人送上的礼物,“收下这些东西就好了。” “他们的思维模式大概就是,神明降临了,自己送上的供品神明没要,证明神明对他们心生厌恶,蘑菇人一族要大难临头了。” “因此你只要把这些东西拿走,向他们示意,自己对供品很满意,他们就会安心了。” 路禹闻言,狐疑地走向供品摆放的位置。 果不其然,趴在供品旁边的几只蘑菇人脑袋微微抬起,用藏在伞盖下的小眼睛悄咪咪地瞄了一眼路禹的动作,然后迅速低头。 发现这个细节之后,路禹也觉得璐璐缇斯说的可能是正确操作,于是把所有装有供品的菌丝容器都提溜了起来,走回了璐璐缇斯身边。 发觉供品被拿走,蘑菇人族长以及几位采集供品的蘑菇人用头抵着地面,用力一顶,弯曲的身子缓缓恢复成站姿。 蘑菇人族长依旧很紧张,他伞盖上不断地飘落着粉尘,看得出他在发抖。 路禹看见周围的蘑菇人仍保持着匍匐的姿态,刚想说点什么,意识到对话无效之后,他试着张开双臂,对着蘑菇人族长做了一个抬手的姿势。 在反复指向四周的蘑菇人,又重复抬手的动作后,蘑菇人族长终于有了动作。 蘑菇人族长那镌刻在脸上的丧气表情居然有了变化,路禹竟从中读出了悲伤与犹豫的意味。 不一会,蘑菇人族长小短手一甩,指向了身边的一只大蘑菇。 被点中的大蘑菇没有犹豫,毅然决然地走向前,然后噗通一下跪倒,面朝路禹方向,身子半弯。 路禹还没搞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就感受到了蘑菇人族长身上浮现出了魔法流动的气息。 在蘑菇人族长小短手带着绿色的光切向大蘑菇的一瞬间,璐璐缇斯飘过去,挡下了这一击。 “这又是在干嘛啊!”路禹傻眼了,“怎么一言不合就杀蘑菇了!” 璐璐缇斯无奈地说:“你的意思被误解了,我们都看得懂你想让其他蘑菇人起身,但是蘑菇人族长却觉得你是要一个更大的蘑菇充当祭品。” 现在的路禹与蘑菇人就跟中了萨耶尔的语言封印一样,稍微偏差一点,误会就能变得更大。 比划了半天,蘑菇人族长终于明白,路禹对于供品很满意,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蘑菇人一族纷纷起身,扭动着身子,与身边的同伴碰撞,释放着大量的粉末。 “我可以理解为,他们很开心吗?”西格莉德无师自通地理解了当前的情形。 路禹没办法,只能用风魔法卷走那些飘过来的粉末,璐璐缇斯也终于能放心下来,继续刻画法阵了。 蘑菇人没有离开,他们像是路禹等人的卫队一般,拱卫在四周。 西格莉德点火打算做点吃的,正打算外出找点枯枝,雾妖却提醒她:“你为什么不试着让蘑菇们去帮忙呢?” 说着,雾妖拿起地上的一根枯枝,找到了不远处的蘑菇人族长。 她先是把枯枝展示给蘑菇人族长,然后又变成一个箭头,指向路禹所在的方向。 伴随着蘑菇人族长的一声令下,周围的蘑菇人全员出动。 不一会,清理好食材的西格莉德就看到,一只又一只蘑菇人带着枯枝出现在自己面前,丢下,然后离开。 枯枝堆积而成的小山很快就比西格莉德还高了。 雾妖的操作自然被路禹和璐璐缇斯看在眼里,他们这才想到,雾妖可以这么用! 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他们想要传达意思,完全可以通过雾妖这个擅长变形的家伙。 只要把几个想要表达的主要意思以图形的方式展现,然后再矫正两者之间的误差就可以了。 周围的蘑菇人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在帮助西格莉德收集完枯枝之后,他们一个个跃跃欲试,一副时刻等待差遣的姿态。 “还真的是很像我见过的光辉之神的信徒们呢。”璐璐缇斯边画法阵边感慨,“一个个都等待着神明庇护,因此教国发布的任何任务,命令,下面的人都抢着去完成,说这能够证明自己的信仰足够虔诚,让神明垂青自己,庇佑自己的家族。” 路禹很想说一句,听上去真可怜,但是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 通讯法阵魔力注入完毕,璐璐缇斯迅速向霍古所在的凡妮莎小屋,塞拉所在的银枫圣教国发送了信息。 接下来就是等回信了。 不断往嘴里送着食物的西格莉德注意到了蘑菇人的异常。 “他们好像一直在看着我们吃东西啊。” “正常,他们都认为我们是神了,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会认真观察,除非我们表达不满,不然他们会一直看下去的。” “可是我觉得他们很失落的样子,你看他们的表情,想哭想哭的。” 听闻西格莉德这么说,路禹抬起了头。 还真是,这群蘑菇人看着路禹一行人大快朵颐,一个个委屈巴巴地,身子看上去都干瘪了一些。 璐璐缇斯注意到了蘑菇人族长的视线,提醒路禹:“你放着他们的供品不吃,吃着自己的干粮,他们估计是觉得你嫌弃他们了。” 路禹瞥了一眼那堆供品,能下嘴的那是一个没有。 “嫌弃就嫌弃吧,之前配合他们是怕他们一拥而上破坏法阵,而我也不想伤害他们才哄哄而已的。” 路禹一边吃着烤肉,一边说:“我们就是个路人,庇护不了他们,提供不了神迹…” 蘑菇人忽然躁动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往蘑菇人族长,以及路禹这一侧跳来。 因为有蘑菇人负责警戒而偷懒的雾妖忽然大喊:“有利齿花!” 利齿花带着倒刺的藤蔓从远方射来,精准地捆在了一只来不及跳走的蘑菇人身上。 那只给路禹送上了供品的大蘑菇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拖拽着飞速后退,被利齿花送进了嘴里。 事发突然,路禹才站起身,一切都结束了。 “你敢杀我的蘑菇!”路禹愣了几秒,看着挥动着藤蔓出现在视野当中的利齿花,怒了。 132.方向正确 利齿花这种植物类魔物中的恶霸,猎杀蘑菇人当甜点在野外真是在平常不过的事了,以路禹等人的观察,这些蘑菇人的实力也不存在反杀的可能性,身体强度和魔力都不在线的他们日常做法应该是牺牲一部分族人,不断地逃跑。 不过这种方法对于一些聪明的利齿花不太适用,璐璐缇斯曾见过利齿花盯着一个族群捕猎,但却不是滥杀,而是可持续性猎杀的圈养行为。 踩在已经咽气的利齿花身上,璐璐缇斯为路禹科普道。 就跟利齿花捕猎蘑菇人一样,路禹一行人猎杀利齿花也不存在什么难度。 这只利齿花只有秘银左右的实力,被路禹等人一拥而上,下场只有死。 璐璐缇斯努力地掰开利齿花的嘴,打算看看那只大蘑菇还有没有抢救的可能性。 只一眼,璐璐缇斯便把触手收了回来,合上了利齿花的嘴。 “烧了吧,没办法取出来了,利齿花溶解得太快。” 能想象到内部画面的路禹叹了口气,拿出了背包里毁尸灭迹用的磷粉,心情复杂地倒在了利齿花的身体上。 虽然他的确不是蘑菇人们认为的神明,但是这群蘑菇人一出现便努力地想把最好的东西献给他们,更是忙碌着为自己出力… 璐璐缇斯想抢救也是出于这种莫名的感觉。 蘑菇人们在短暂的惊恐之后看见了路禹无伤速刷利齿花的画面,震惊之下眯眯眼都睁大了几分。 火苗在利齿花身上窜起,呛人的浓烟令路禹不得不后退,站在远处。 看见这一幕,还在为路禹的神勇感到欢欣鼓舞,心潮澎湃的蘑菇人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蓝伞盖的蘑菇人族长捧起了附近地面上散落的一些枯叶,走向燃烧的利齿花。 因为路禹就在身前,他没有继续前进,而是默默地把枯叶码在地上,嘴巴微张,快速地说着什么。 路禹以为这是蘑菇人们要悼念死去的大蘑菇,于是一挥手,掀起一阵风,将枯叶卷到了火堆当中。 没想到蘑菇人也有烧东西的习俗… … 璐璐缇斯和西格莉德表情古怪,盯着路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路禹也反应过来了,这要么是在感谢他们,因此送上了又一份谢礼啊,要么是献给死去的蘑菇人的饯别礼。 可自己居然随手就给蘑菇人的枯叶烧了… 习俗不同,这种举动可是会闹出大误会的! 偷瞄了一眼蘑菇人,他们果然全都呆住了,一个个都仰着头,看看路禹,又看看西格莉德,茫然写在了他们每一个的脸上。 就在路禹思考该怎么让雾妖通过变形的方式解释一番时,蘑菇人族长又抓起了几枚树叶,走到路禹身边,恭敬地伸出小短手向前拱。 路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让出了一点空间,之间蘑菇人族长这么微微弓着身子穿过了他们,走向火堆,将枯叶洒了下去。 伴随着火苗的跳动,火舌一卷,枯叶也随即被点燃,化作飞灰。 一只又一只蘑菇人模仿着蘑菇人族长的操作,拿着枯叶走向火堆,重复着之前的操作。 “路禹,你好像赋予了他们一个新的仪式。”璐璐缇斯说,“祭奠同伴的仪式。” 末了,璐璐缇斯问:“原来你已经知道他们是想祭奠同伴了,所以你展示的是你故乡祭奠同伴的仪式吗?” 路禹捂着额:“你先等会,我暂时没法回答你问题,我有点乱。” 这些蘑菇的学习能力这么快吗? 自己只是随手这么一扬,根本没多想别的,但是他们立刻就将这个举动记了下来。 火渐熄,晚风吹拂过这片不知名的大地,卷起残留在地上的黑色粉末,随风穿过树林,飘洒向这片大地的各个角落。 太阳给予这片土地的灼热并没有因为夜幕降临逐渐消散,暑气依旧笼罩着一切,令路禹不断地冒汗。 没有等到塞拉和霍古信息的路禹只能将照明水晶挂在四周的树木上,制造出一片光亮的区域,就地露营。 蘑菇人一族没有走,祭奠同伴之后,他们对于路禹一行人愈发膜拜,认定了路禹一行人便是他们的神明,寸步不离地跟在几人身后。 吃饭时,因为西格莉德要用到水,于是便通过雾妖变形的方式询问哪里有干净的水源。 一只小蘑菇自告奋勇要带西格莉德去,但是西格莉德看他走得实在太慢,索性把他抱了起来。 于是这只小蘑菇在返回族人队伍当中后立刻被一堆蘑菇人围了上去,或是用小短手摸摸它,或是与他拥抱。 几个大蘑菇甚至把他捧了起来,举高高。 “璐璐缇斯,你说这样发展下去,这个小蘑菇会不会变成神子神女什么的奇怪存在?” “那可说不好,神子神女应该有神明亲自点名,这种只是被抱了抱的也算的话,那感觉还挺廉价的?” 璐璐缇斯接着说,“不过,这群蘑菇人的智慧似乎也没到那一步,他们似乎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小家伙很幸运,所以都想过来庆祝他。” 触手在法阵边缘的泥土里戳来戳去的璐璐缇斯让人怀疑她是闲极无聊了,想要挖个蚯蚓出来都逗闷子。 “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我们似乎都下意识地接受了蘑菇人神明的身份呢。” 路禹笑了:“你也意识到了吗。” 一开始路禹还明确自己是个过客,懒得理会蘑菇人套在自己身上的光环,但是利齿花猎杀蘑菇人,自己立刻出手这一点让路禹迅速意识到,自己内心还是对这群献宝的蘑菇人有点好感的。 或许是因为他们本就弱小,自己比他们强,因此下意识想要同情一下他们? 又或者是他们憨憨的,很讨喜? 无论如何,就算路禹明天就从这里离开,这群蘑菇人估计也会以自己的方式记录下今天发生的一切,并且传承下去。 只要族群不灭绝,路禹等人化身神明降临,并帮他们打败了利齿花的故事就会一直流传。 “其实,像这群蘑菇一样,才觉醒了些许智慧与魔力的年轻种族有很多,我在梅拉大陆的偏远地区就见到过差不多的。” “不过这些种族诞生到灭亡总是很快,毕竟这个世界是不会因为你初来乍到就对你温柔的。” “像蘑菇人这种战斗力,估计属于这片地区食物链的下层,他们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牺牲一部分换取另一部分继续繁衍,如果稍微遇到一个喜欢‘杀过’的魔物,那么一个族群的覆灭就是短短一瞬。” 路禹敏锐地捕捉到了璐璐缇斯正在酝酿情绪。 “如果不是我们如此恰好,传送到了他们的附近,那么今天利齿花可能就是蘑菇人的灭顶之灾…缘分真是难以捉摸啊。” 自从与路禹旅行以来,她似乎变了许多。 不知从何时期,璐璐缇斯越来越愿意与身边的人分享自己的心情与感受。 觉得一个东西好用会坦率的说很棒,觉得东西好吃会开心地夸赞,并且努力地表达自己还想要一份。 她以前从来不争取,哪怕是梭伦帝国象征着魔法师荣誉的那些评定,璐璐缇斯都没有地去追逐过哪怕一次。 然而现在她已经能为了烤架上的最后一份烤肉,琢磨着如何让吃货路禹让给自己了。 想要就说出来,这事说起来很简单,但是对大多数人而言是件难事。 一是环境不允许你坦率。 二是你身边根本没有能让你坦率说出那些话的对象。 很难得,现在璐璐缇斯找到了这种感觉。 “缘分真是难以捉摸啊,就像我们相遇时那样。” 这是璐璐缇斯想说却没说完整的那句话。 “缘分吗?”路禹琢磨了一下,“这样说来,我们几个聚在一起,算不算是缘分?” “啊?”璐璐缇斯的声音猛然拔高。 “你啊什么,难道不是吗?”路禹很纳闷璐璐缇斯为何是这样一个反应,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好奇地盯着璐璐缇斯,想知道璐璐缇斯是否有不一样的看法要提出,结果等了半天,她居然一动不动,像是凝固在了半空中。 许久,她才转过身:“我去看一下魔法阵有没有信息回复。” 路禹一头问号:“可是,魔法阵就在你脚下啊,你还要走去哪?” “…” “…” “哦,在我脚下啊,这就检查。” 怪怪的。 路禹也没把这个插曲当回事,本想再说点什么,晚饭后出门转悠的雾妖回来了,并且给路禹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他们穿越到达的这片区域是一片湿地,四周杳无人烟,雾妖一路飘上最高的一株古树上环视四周,除了林木与一些错综复杂的水系,根本看不到大型智慧生命群落的痕迹。 这种情况下,别说确认自己所在的位置,获取基础消息了,他们该往哪走,又该怎么走,都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极其湿润的环境还让各种植物,虫子类魔物异常活跃,光是在树上呆着观察那会,雾妖就见到了十几种样貌属于随便长长的怪异魔物,利齿花和他们一比都属于正常魔物,蘑菇人一族在这里都算是眉清目秀。 蹲点的璐璐缇斯终于在大家要休息前得到了回复。 霍古传递而来的信息出现了断裂的痕迹,破碎,且完全无法阅读的几乎没有,相较于他们接收塞拉信息时的情况,已经算得上是流畅了。 这个发现令他们确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距离索雷森的沉默山脉很远,但是这个距离远没有亚斯到梭伦帝国那么绝望。 一夜无话,这一晚上路禹睡得很香,完全没有被魔物与毒虫骚扰。 听雾妖说,蘑菇人一整晚都在播撒着奇怪的粉末,这些粉末覆盖的地方,附近的毒虫,哪怕是会飞的都不愿意靠近这里。 不仅如此,他们还找来了一种味道很独特的树叶,用双手揉搓,等树叶烂掉,再双手一摊,远远地站在上风口,任由风吹拂而过,带走他们手上的清香气,使路禹他们能够睡得更加地安稳。 忙活了一晚上的蘑菇人有不少已经去休息了,留在路禹他们四周的依旧笔直地站着。 “这群蘑菇啊。”路禹无奈地笑了。 本来已经想要让这群蘑菇各自回家了,但是有了昨天发生的事,外加雾妖的描述,路禹忽然觉得,自己既然被称呼为神,至少应该力所能及地为这群呆呆的蘑菇们做点什么。 “做些什么好呢?”路禹陷入了沉思。 “塞拉回信了!” 璐璐缇斯欣喜的声音打断了路禹的思绪,众人围到了通讯法阵旁。 “需要…名,方向,位置,只是一望无际的湿地…同的太多了…没办法确认你所在区…” 这次塞拉的信息可清楚太多了,就连路禹都不由得握紧了拳头,高兴地挥了挥。 霍古比塞拉的信息缺失程度要少,这说明,他们传送抵达的位置离索雷森近,离梭伦较远。但同时,传送阵将他们反向传送远离梭伦帝国的担忧也宣告结束了。 考虑到启用传送法阵的凡妮莎最终与出身梅拉大陆的萨耶尔相遇,那足以证明,方向正确情况下,他们是能够返回梅拉大陆的。 “定位,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定位。”璐璐缇斯兴奋地绕着路禹转起了圈,“塞拉的通讯应该在传达过程中被什么东西干扰了,导致我们无法确认方向,因此我们需要找到有人类存在的区域问问路。” “虽然与梅拉大陆依旧有着不远的距离,但是我们至少是看到希望了,” 路禹说:“可是,没有方向,我们该往哪里出发呢,这附近可是一片大湿地,横穿大湿地之后发现自己走错路,那不就太尴尬了吗。” 西格莉德与雾妖望向了不远处的蘑菇人。 路禹眼睛一亮:“对哦,蘑菇人是这里的土著,就算他们不知道哪里有人类生活,也能帮助我们找到知道人类在哪的魔物。” 可是问题来了。 这个要怎么通过雾妖,把意思传达过去呢? 133.蘑菇神明的干预 跟着送食物的蘑菇人一路走,路禹见到了蘑菇人的栖息地。 古树茂密的树叶遮蔽了天空,正值中午,蘑菇人的栖息地却只有些许光亮。 不过也是因为这样,路禹等人才能在炎热的天气中享受难得的清凉。 大量的蕈类与大树生长在了一起,层层叠叠,好似在树木上砌了一堆颜色不一的台阶。 白色与灰色的菌丝覆盖着这里大多数的地面,不过这些菌丝并不湿滑且充满粘性,而是有着类似于毛线的质感,这让路禹啧啧称奇,也不知道能否用来编织衣物。 就连一向博学的璐璐缇斯也从未见过如此样式的菌丝,不由得俯下身去认真观察。 见到“神明们”如此在意菌丝,蘑菇人们大喜过望,他们钻进由菌丝包裹着的树洞中,取下了各种颜色的菌丝。 黑色,橙色,红色,先后展示在了路禹面前。 路禹先是用手揉搓了一番,然后好奇地拉伸这些菌丝,发现这些菌丝的延展性不错,也足够的柔软。 璐璐缇斯的几根触手将菌丝都混在了一起,拉直,认真地测试了一番后,兴奋地对路禹说:“让人惊讶。” “他们的菌丝无毒且有韧性,如果处理得当,甚至可以当做一种布料使用。” “不是所有的菌丝都这样?” “我在书上从没听说过有人会将菌丝制作成布料,基本与蘑菇人相关的记载,都将他们的菌丝描述为湿滑,粘性十足,带着些许腐烂气息的丝状物。” “这里的蘑菇人也许是为了适应环境,也许是为了应对天敌,总而言之,他们的菌丝与我知道的截然不同。” “或许这在某些地方是常识,但对我,乃至梅拉大陆而言,这都是一种新发现!” 路禹不想打击璐璐缇斯,理智告诉他,这些菌丝还只是粗略的进行了拉伸的测试,更多的测试并没有被安排上。 他刚才敏锐地发现,靠近池子一侧的菌丝就显得十分湿滑,而且像是吸满了水的海绵一般,鼓鼓的。 璐璐缇斯喜欢捣鼓菌丝就让她去吧,路禹选择继续参观蘑菇人的家。 本想钻进一个树洞,却在俯下身的一瞬间看到了树洞里被蘑菇人溶解的食物残渣,那些黏糊糊的液体还反射着微光,给人一种十分新鲜的感觉。 身后的蘑菇人们一个个都满怀期待,树洞的主人欣喜若狂… 没法子,路禹只好低头钻进去,像模像样地东摸摸,西瞅瞅,钻出树洞后一脸淡定地背过身,以简易的水属性魔法将水元素凝聚起来,狠狠地搓洗着满是黏液的手。 为了不伤这群蘑菇人的心,他还得让西格莉德帮忙挡着。 雾妖点过了一遍,发现蘑菇人族群并不大,只有六十七只蘑菇,大蘑菇只有七只,余下的都是些小蘑菇。 被利齿花捕食了一只大蘑菇,立刻让这个人口稀少的族群锐减六十七分之一的人口,并且令成年战力爆减八分之一。 诚如璐璐缇斯所说,这种觉醒了些许智慧与魔力的族群在野外生存往往都是一种奇迹。,他们大多数都等不到下一阶段的觉醒与进化,便成为了别的魔物的养料。 这个规模的蘑菇人,只要再碰见几次利齿花,就会彻底消失,因为他们还没有足够的智慧留下文字以及图案,他的存在也不会为人所知。 路禹看见了一簇扎堆生长的菌菇,白白胖胖的菌柄,肉嘟嘟的菌盖,颜色也不是那种鲜艳到让人怀疑一口就能早登极乐的类型。 好奇之下,他扭头问璐璐缇斯。 “这些蘑菇最后会变成蘑菇人吗?” 璐璐缇斯笑了:“怎么可能啊,蘑菇人确实是由蘑菇进化而来,但是这不意味着蘑菇就能变成蘑菇人啊,这是偶然事件。” “已知的几种蘑菇人是依靠孢子繁衍后代的,他们大多都是无性的个体,不过也有学者说,有些蘑菇人是雌性的同时也是雄性,他们雌雄同体,可以以一己之力诞生出新的蘑菇人。” “我们面前的蘑菇人到底是无性还是雌雄同体我不是学者,分不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蘑菇人是由大蘑菇造出来的,绝不是你随便路边见到一堆蘑菇就能变成蘑菇人。” 路禹决定向蘑菇人问问看。 他让雾妖先是变成蘑菇的模样,然后缓缓变形为小蘑菇人,自己则是用手指着那簇蘑菇。 蘑菇人族长迅速理解了路禹的意思,并根据之前交流时总结出来的点头时,摇头不是的经验,选择了摇头。 “也不知道有毒没毒,也许我们可以尝个鲜?” 正在研究菌丝的璐璐缇斯触手差点把菌丝甩飞出去。 “又是吃…我真是佩服你,也许哪天你遇到重大危机,快要死了,也会想着临死前再吃一口。”璐璐缇斯吐槽。 路禹思考了一下璐璐缇斯描述的那种场景。 “要是真的死定了,那感觉临死来一口真没什么不对的,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吃牛肉,要是我快死了,记得喂我一口炭烤的牛肉,最好带点汁水,不要太干。” 跟不上路禹的思维模式,璐璐缇斯每次尝试跟随就会被他冷不防地甩飞出去,无论什么事,他总能来点奇思妙想,让你感慨“我怎么就想不到这种事情”。 也许这就是路禹的召唤物一个比一个奇怪的原因吧,从血肉战车到噬魔树,没有一个长相符合正常人类审美的,哪怕丢给长相天生凶神恶煞的那些种族,他们都要甘拜下风,直呼自己的模样还有救。 难道说路禹那个世界的人都这样? 见到啥稀奇货色总想先尝个鲜,思考东西总是十分跳脱。 蘑菇人族长的树洞最为宽敞,这也是他身为一族之长的些许特权。 不过以真正的智慧种族来看,这种特权实在太可怜了,也就是住的稍微舒服一些,别的什么都没有。 亚斯三世为之落泪,哥布林王连连摇头。 蘑菇人族长诚惶诚恐地指着自己的树洞,两个小短手往前一伸。 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好几次之后,路禹意识到,这是他打算把这个居所献给他们的意思。 路禹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既然他们都认为自己是神了,一个神还要抢自己人的居所住,那不是太奇怪了吗。 小蘑菇人基本是六个一只挤在一个树洞里,低下头时,往往能看到这些小蘑菇们像是扎根在地面当中一般,互相依偎着,配合上他们那个细细的眼睛,表情透着一股安逸。 转完一圈下来,路禹唯一的感受就是,蘑菇人的领地太小了,可以支配的资源更是少得可怜。 树叶其实不是蘑菇人的第一选择,他们已经是进化的种族,需要的能量很多,树叶并不能满足蘑菇人的日常所需,因此他们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不断地寻找枯枝落叶,努力填饱肚子。 小蘑菇人还好,身子小,树叶多吃一些总能饱。 蘑菇人族长这些大蘑菇啃树叶只能保证他们维持一些日常的活动,稍微剧烈一些的运动就会让大蘑菇萎靡不振。 果实自然是好东西,无论新鲜,还是腐烂的,都能被蘑菇人食用与分解。 然而事实是,西格莉德根据从精灵那里获得的知识,确信这片区域的树木基本不产果。 倒是他们刚刚从传送法阵落下的那个地方有几棵果树。 那个地方,虽然距离这里不远,但是也出现了利齿花这样蘑菇人无法对付的魔物,让他们在每个丰收季去哪里采摘果子充饥,无异于送蘑菇。 雾妖变化成树果的形状,然后又变成蘑菇人的模样站在果树下,最后变成一只利齿花。 路禹希望通过这些图案询问蘑菇人,如果有敌人出没,而他们必须要获取食物,蘑菇人有哪些手段。 为了防止误解,路禹还让雾妖重复了一遍他们殴打利齿花的画面。 蘑菇人族长与几只大蘑菇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开始抖动身子。 大量的粉末从他们身上飘落,璐璐缇斯忙里偷闲采集了一些,拿着背包里的药剂试了一下。 “麻痹效果而已,这群蘑菇居然连毒素都没有吗,难怪利齿花这么嚣张地欺负他们。” 只能麻痹不能产生有效杀伤,这是什么温柔的魔物啊。 有没有强硬一点,让其他猎物不敢觊觎自己的手段啊? 蘑菇人在反复观看了雾妖变化的图案之后,大蘑菇们纷纷展示了自己的草属性魔力。 而蘑菇人族长的身子忽然膨胀了几分,菌柄变成的身躯骤然变大了两倍不止。 明白过来的路禹赶紧喊停。 生怕意思不到位,他直接扑到蘑菇人族长身上。 蘑菇人族长看到自己的神明飞扑过来,惊讶地立刻泄了气,一幅孩子做错事的模样,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 路禹没想到,只是让展示一下才艺,竟然差点让蘑菇人族长爆炸了,这些蘑菇也太憨憨了吧。 “就这么自爆也没多大威力啊,最多也就是炸周围的魔物一身黏液和粉尘,算上麻痹效果…一次性的必中限制技能?” 璐璐缇斯非常理性地点出了这个一次性技能的不足之处,如果蘑菇人能听懂自己神明的评价,估计会想要把伞盖埋进土里。 一般种族想要存续,要么力量有优势,要么智慧有优势,再要么就是有一些独特的技巧保护自己,一圈看下来,蘑菇人似乎都没有。 他们的诞生是个偶然,存续至今靠的是运气,在这片湿地中完全没有主导自己命运的机会,只能被动地数着天度日,一旦出现强大的魔物,那么就全部消失。 真就没有一点优点吗? “嗯?” 路禹惊疑地望着旁边一个捡起树叶黏在小短手上的小蘑菇人。 那只小蘑菇人视线一直盯着西格莉德,西格莉德走一步,他就挪动一步,西格莉德持盾的手垂下,他的小短手也跟着垂下。 路禹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他捡起一根树枝,丢给西格莉德,让她一手持盾,一手“持枪”站好。 小蘑菇人看见西格莉德有了新装备,迅速低下头,在地上四处寻找。 终于,他找到了一截短小的树枝,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站定。 仔细回忆了一下,路禹刚才随手烧树叶的举动,他们迅速理解并模仿… “对了,就是模仿。” 据璐璐缇斯说,人类最早的魔法师其实是跟随在史莱姆身后,感悟他们对魔力的利用,模仿他们使用过的魔法,逐渐踏入了魔法的大门,开创了新的流派。 蘑菇人确实力量,天赋,技巧都不占优势,但是他们至少会模仿啊。 有些许智慧的他们能够从模仿中获取到新的知识,进而感悟新的力量。 无法使用出有效魔法的蘑菇人就学习如何运用道具保护自己以及家园,能够使用魔法的蘑菇人就传授他们适合使用的魔法。 不过在那之前,路禹决定先帮蘑菇人们改造一下生存环境。 这个四面都能遭遇敌人袭击的栖息地实在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你不会是想教这群蘑菇人搭建防御工事吧,他们要面对的是魔物,那些玩意对付野兽有效,但是对付魔物基本就是摆设。”璐璐缇斯提醒。 “不是摆设。” “魔物又不可能表演攻城的戏码,人家一个低阶魔法可能就把你的防御工事毁了。” 璐璐缇斯还是觉得这个点子很奇怪,好奇平时聪明的路禹怎么想不通呢。 “璐璐,建造防御工事对于蘑菇人的意义在与让他理解一种,他们很难形成的思维模式。我要的不是防御工事,而是让他明白建造这一行为能带来安全感,并且令他们模仿着这一行为,学着拓展这背后的技巧。” “一旦他们适应了这种思维模式,他们就会配合着搭建出来的防御工事,配套上足够强大的魔法防御体系,你所谓的魔物一个魔法砸翻防御也就成过去式了。” “当他们拥有这样的体系之后,他们就与这附近的魔物产生了区别…换句话说,璐璐,我们在塑造一个种族的未来,你就不想看看一个奉我们为神明的种族在接纳了我们的知识之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吗?” 7017k 134.学习,领会,运用 路禹亲自砍倒一棵树,将木头运回蘑菇人栖息地后,指了指木头,然后向蘑菇人们竖起一根手指。 通过这种方式,蘑菇人很快就理解了路禹的计数方式。 神的意志是至高的,当路禹要求他们带回来十棵树时,所有的蘑菇人都行动了起来。 大蘑菇齐心协力,以魔力一点点伐断树木,然后费劲力气地将这些树木搬运回家中。 小蘑菇则是在璐璐缇斯的指引下,四处寻找合适的树枝,用来编织简易的栅栏。 忙碌了一整天,十根大小适中的原木收集完毕。 同时,雾妖也给路禹带来了最新的坏消息。 雾妖花了半天时间,在做好标记的情况下一直朝着北边飞,穿过沼泽地,穿过林地,穿过泥泞的黑泥地,一路上各种魔物见了不少,但是唯独没见到有智慧生命活动的痕迹。 不仅如此,疾驰许久,雾妖依旧看不到这片大湿地的边界在那,登高望远,能看见的也只有无尽的雨林与潮湿的土壤。 这里广袤地让人有些害怕,一向爱玩的雾妖甚至没有停留,马不停蹄地一路疾驰返回了路禹身边。 那种孤寂感让习惯了身边有人吵嚷的雾妖十分恐慌。 路禹听到消息,立时皱起了眉头。 他想过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个很大的湿地,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范围竟然有这么大。 雾妖全力飘半天,这基本相当于他们不停不歇走两天了,毕竟路禹只是个孱弱的人类,玩不了强度很大的急行军,环境也不允许他们无视障碍物提速。 “想问路看来还得落在这群蘑菇身上啊,我们得尽快确立一些基本的沟通用语言。” 蘑菇人效仿者西格莉德的模样,将切割下来的木头打磨成了简易的小木盾。 找了个大蘑菇来试用,发现分量正好,拿上去也较为趁手。 木盾对于实力强的魔物基本无用,但是却能让蘑菇人们增加一些容错率。 利齿花的藤蔓拍打在木盾上,不说完全免伤,至少还能给他们一点释放魔法的空余。 熟练运用了,魔力比较稀缺的蘑菇还能专门持盾,协助防御。 有盾还不行,还得有枪。 将木头的一端削尖,西格莉德拿起了木质的长枪,打量了一番。 路禹适时地出现在了西格莉德的另一端,而西格莉德也举枪缓缓刺向路禹。 蘑菇人们宛如慢镜头一般,身子一点点绷紧,拉伸,脸上的惊恐溢于言表,如同一条线一般的小眼睛都快撑破了。 这种反应完全在璐璐缇斯的预料当中。 在蘑菇人看来,这就是妥妥的神战啊,是一个神明与另一个神明的殊死搏斗。 小蘑菇们挤成一团,不知所措地看着大蘑菇们。 可大蘑菇自己也瑟瑟发抖。 西格莉德与路禹耐心地重复了好几次这个动作,一人刺,一人举盾,这群反应有些缓慢的蘑菇们逐渐意识到了什么。 西格莉德随手将手中的长枪丢给了一个茫然的大蘑菇,大蘑菇二话不说直接以脸抢地,随后用小短手抓住长枪,又一次以脸抢地,这次声音更加响亮,看得西格莉德脸疼。 知道他们这么做是尊重与敬仰自己的表现,但是就不能换个更好的方式吗? 得到神赐长枪的大蘑菇,与得到神赐木盾的大蘑菇在审视了一遍自己的“神器”之后,果然做出了符合路禹猜测的动作。 持枪的大蘑菇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不断地出枪,而拿到盾牌的大蘑菇则是模仿着路禹,面对来临的长枪不断地举盾防御,将伤害抵挡下来。 这些略显笨拙的蘑菇们模仿速度很快,今天之前他们还不会运用工具,但是在见识到了神明打造武器与装备,又见识了神明利用武器装备进行攻击与防御的过程之后,他们迅速映入了脑海。 拿到盾牌的绿伞盖蘑菇防御着防御着,忽然调用起了魔力,在小木盾上形成了一道绿意盈盈的屏障,那充盈的草属性魔力令路禹愣住了。 什么是举一反三,这就是了! 这才开始上手没多久呢,拿到新装备的绿蘑菇就开始动脑筋强化装备了。 “好家伙,想到这一层,接下来他们就能顺其自然地想到附魔了。”璐璐缇斯说,“毕竟战斗中对装备进行强化毕竟需要时间,很容易被敌人抓空档,为了适应强度更大的战斗,提前进行的强化就非常有必要。” 西格莉德还在给其他大蘑菇造装备呢,连连吃瘪的持枪橙蘑菇也悟了。 在接连被魔法强化的小木盾抵挡攻击,并且震得身子发麻,“神器”磨损后,橙蘑菇做出了改变。 他没有选择强化,也没有选择附魔,而是看准了绿蘑菇举盾的空隙,将刺这个动作改为挑。 这个虚晃一枪的招式明显在绿蘑菇的意料之外,毕竟之前都是橙蘑菇刺,他看准位置举盾就能防御。 之间长枪一瞬就抵到了小木盾的正下方,随着橙蘑菇的发力,小木盾脱手飞向了半空,门户大开且两手空空的绿蘑菇一下就成了待宰的羔…蘑菇。 这种肉眼可见的进步,得到了路禹以及璐璐缇斯的一致赞同,在帮忙打造装备的西格莉德也放下了手中的活鼓掌。 情绪这种东西,传递起来是不看种族,无需语言的。 发现神明们都在拍着手,并且路禹还亲自上前,将被打飞的木盾交给绿蘑菇,所有蘑菇人都理解了这个动作的含义。 大蘑菇小蘑菇都努力地伸出小短手,轻轻地拍打起来,为得到神明赞扬的两位勇士献上自己的敬意。 橙蘑菇高举长枪,好似得胜班师的将军,耀武扬威。 绿蘑菇则是紧握着小木盾,倔强,且不服气地用手拍打着木盾,似是示意再来一局。 第二局很快开始了,然而橙蘑菇领悟虚晃一招后运用得颇为不错,改刺为挑接连成功,让绿蘑菇根本防不住攻势。 就在西格莉德打造好第三套枪盾套装时,橙蘑菇已经在挑和刺的基础领悟了扫。 用力抡圆长枪,拍打在绿蘑菇的盾上,接连几次,绿蘑菇就会因为手疼无法继续持盾。 “看来他们只是笨拙,但是并不傻,只要有人愿意给他们指出一个方向,他们的学习速度还是很快的。”不知为何,路禹竟然觉得很满足,“是我之前说错了,他们在智慧上,还是有些优势的。” 西格莉德没有给小蘑菇们制作迷你的枪盾,他们这个体格,就算拿起了武器也对付不了什么敌人,让他们参与战斗,只会让蘑菇人们陷入灭绝危机。 在发放完枪盾套装,让大蘑菇们开始学会利用装备增加对抗优势后,路禹开始教这些小蘑菇该如何保护自己的家园。 没法正面对敌没关系,只要为防御体系出把力一样能起极大的作用。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指着不远处的地面,轻轻往上一抬。 地表的菌丝被隆起的泥土挤破,一堵一指厚的泥墙拔地而起 由魔力牵引着塑造而成的泥墙并不稳固,脱离的魔力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璐璐缇斯是故意的,如果她想,完全可以让泥墙厚实且牢固,但是这就起不到教学作用了。 路禹也不嫌脏,用手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巴走到小蘑菇们的面前,让他们都看清楚,然后径直走向了泥墙,把泥巴糊在泥墙根部。 一点又一点,泥巴堆积下,泥墙一部分逐渐与路禹堆的泥巴融为一体,变得厚实了起来。 累得出了汗的路禹刚想擦擦额头,却被璐璐缇斯用触手捆住了手。 还想问句干什么的路禹听见了璐璐缇斯的提醒。 “你一手泥。” “哦,谢了。” 去找小溪洗手前,路禹指着泥墙,连续点了好几下,小蘑菇们心领神会,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开始刨地,抓起泥土就往泥墙下方丢。 等路禹回来,发现这群傻孩子只是在堆土山,并没有合理地夯实泥墙。 无奈,他找来一块干巴巴的树皮,走到泥墙边上,拿着树皮,用力地按压着那些松垮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之后,璐璐缇斯扯住和同伴练得热火朝天的蘑菇族长,让他也看到自己用魔法为泥墙进行巩固的场面。 蘑菇人族长歪斜着脑袋,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不解。 “完了,到了新的领域,他们一下子不是那么容易理解啊。”璐璐缇斯察觉到了不对,“之前的对战多少属于本能的范畴,建造和改造稍微有点超纲?” 路禹斜着身子,努力和蘑菇人族长歪到一个角度。 看着蘑菇人族长的小眼睛,路禹摸着下巴说:“不,绝对不超纲,这依旧能通过模仿来入行,区别无非是成品效果。” “我觉得他只是单纯的迷茫而已,因为你的魔法他根本不会,也不理解,因此在你使用了魔法之后,他误以为是让他也用一个,所以大脑宕机了。” “璐璐,假如语言不通,你要怎么教会别人使用魔法?” 璐璐缇斯说:“复杂的魔法如果不通过语言的形式,至少也要有图谱才能摸索,但是低阶的魔法无非就是魔力的操纵形式和运用有一些差别。” “我构建出泥墙也就是一个十分基础的土属性魔法,只要蘑菇人认真地感受魔力的流动,我再把这种魔法的构筑过程以图形的形式传达,他也是能够理解的…吧?” 璐璐缇斯话没有说死,毕竟蘑菇人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在聪明与憨憨之间反复横跳,什么东西能迅速领悟,什么东西不能,完全就是个未知数,一切都得看天。 蘑菇人族长的枪盾训练被终止了,原本大蘑菇就只有七只,两两对练,必然有一只只能蹲角落里玩泥巴。 正好,路禹把蘑菇人族长拉来玩泥巴,原本在一旁啃着叶子玩菌丝的大蘑菇立刻有了位置和同伴练习。 反倒是蘑菇人族长,他只能跟着一堆小蘑菇,欣赏着路禹与璐璐缇斯联手表演的“糊墙小课堂”。 橙蘑菇依旧大显神威,他仿佛天生就擅长利用装备获取优势,在与各个持盾蘑菇的比试中,他均获得了胜利。 尽管在西格莉德看来,他的枪法真的很菜很菜,但是对于一个才开始使用长枪没多久,而且还没有手指的蘑菇,你还能再要求什么呢? 因为还没到路禹说可以下场指导的时候,西格莉德和雾妖就站在场边,默默地看着橙蘑菇开无双。 她们两十分好奇,有谁能阻止橙蘑菇连胜吗? 似乎不太可能,接连的对战让橙蘑菇积累了不少经验,一开始持枪姿势还显得笨拙生涩的他现在已经开始尝试用单手持枪。 这个做法真的就大可不必了,本来小短手的抓力就不够,单手持枪那不是随便被碰一下,枪就被弹飞了? 而且本来把枪交给他们,就是起了让他们先适应装备带来的对战便利这一观点,逐渐让他们接受其他更适合他们的装备,枪法这个技能无需点得太高。 重点还是防御性的盾。 持盾的蘑菇们,真的没有一只能想出克制的办法吗? “难道是路禹和璐璐缇斯的动作限制了持盾蘑菇的发挥?”雾妖问。 “不会不会,很明显他们都明白,路禹不是让他们不断地模仿这个动作,而是理解这个动作,你看橙蘑菇就没有按照路禹一直刺盾的剧本走啊。” 西格莉德叹了口气:“持盾的蘑菇们,加油一些啊。” 被橙蘑菇刷了小半天经验的绿蘑菇苦苦地支撑着,面对着灵巧刺向自己,还会不断变幻招数的长枪,一块小木盾实在给不了他太多的安全感。 眼看着橙蘑菇又把长枪扫过来,反应慢了一拍的绿蘑菇生怕被打到,下意识地将举盾的手一扬。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长枪自空中砸落地面,橙蘑菇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地面上的长枪。 绿蘑菇则是低头看了自己的盾牌,好一会,他兴奋地举着盾蹦跶了起来。 路禹也看到了这一幕。 “这是…弹反?” 135.筑墙,积粮 两天时间过去,这些从路禹,璐璐提斯,乃至西格莉德这里拿到知识的蘑菇人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 枪盾的对抗已经跳出了原来路禹教授他们的模板,不再局限于一板一眼的进攻。 玩长枪的蘑菇们开始学会了一些小技巧,比方说在与盾牌进行攻防练习时,有蘑菇会把枪尖戳进地面,利用枪杆些微的韧性,将泥土带起,袭向持盾的蘑菇。 这种阴招十分好用,已经开始熟练使用盾反弹刀的蘑菇们在接连吃了几次亏之后,再次变得保守。 阴招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蘑菇在枪尖上涂抹起自己的麻痹粉尘… 如果不是路禹紧急叫停了这种璐璐缇斯行为,估计还没升级战术的持盾蘑菇一天训练时间要缩减一半。 持盾蘑菇也在升级自己的战术,他们先是领悟了给盾牌释放强化的魔法,然后又在被动的情况下学会了盾反,目前他们已经逃离了“防御就必须龟缩”的窠臼,开始理解盾牌不一定只能用作防御。 所有的装备,都能在合理运用的情况下,产生防御与进攻两种效果。 持盾蘑菇做出改变第一次练习就大获成功。 他们没有原地等待持枪蘑菇进攻,而是举着盾,一开局就一个跳跃,打了持枪蘑菇一个近身。 距离过近导致持枪蘑菇一时间无法很好的运用武器,于是…他们被木盾粗暴地砸晕了。 仿佛是为了发泄之前被堵在角落里单方面暴打的郁气,持盾蘑菇们砸得很用力。 糊墙的小蘑菇们也在蘑菇族长的带领下逐渐理解了思路,他们现在已经能快速地挖土,夯实土墙,并且学会加固了。 从璐璐缇斯那里得到了一份基础土属性魔法的蘑菇组长趴在地上整整一中午,因为璐璐缇斯传授的过程十分酷炫,她的身后一直有一轮又一轮清水编织成的光环,而且她本人就站在栖息地为数不多能被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再加上一点小小的魔法… 于是路禹就能看到,璐璐缇斯这团黑雾,背后虹光闪耀,浑身沐浴在七彩的流光当中。 “看样子你还挺乐在其中啊,连做戏都做那么全,是你比较强。” 路禹觉得哪怕璐璐缇斯不当魔法师,当个神棍,也能混到饭吃。 “我只是尽量符合‘神’的气场,这不是你说的嘛,做戏一定要做全套,演就要完全投入。” “是是是,我也没说不对啊。”路禹吐槽,“不过我那套说辞是应对可能会识破我们身份的人,这些蘑菇人连潜在危险都没有…” 璐璐缇斯触手向路禹伸来,而路禹则是很机敏地向后一退。 “不要每次戳中你就捆我玩好不好,仔细想想,你可是个女孩子,动不动就把手缠在我身上,这真的好吗?” “说得好像你把我当做女孩子过一样。”璐璐缇斯呵呵道。 这倒是说得路禹无法反驳了,他还真没把璐璐缇斯当做女孩子过。 毕竟这团黑雾就算再怎么能脑补,你让他脑补出个美少女的模样,难度还是太高了。 趴在地上表示对神明臣服的蘑菇人族长起身了,他笨拙地使用着刚刚学会的魔法,牵动着松软的泥土隆起,再由小蘑菇们迅速加工,筑成一人高的围墙。 在路禹一脚踹倒了围墙,并且对着蘑菇人族长连连摇头之后,他们很快意识到了,神明对于他们的表现并不满意。 豆腐渣工程紧急返工,忙碌到晚上,等到一旁的枪盾训练都结束好一会,他们才由造出了一堵土墙。 这回的土墙,经过数次夯实,又由魔法反复加固,路禹一脚下去,终于是感受到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了。 “好疼…”路禹为了保持神的威严,尽管把疼说出了口,却也只是紧咬牙关,从牙缝里漏出话来。 “我来试试。” 璐璐缇斯的话让路禹有些紧张,赶紧提醒:“你的身体强度…” “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拍打了一番土墙,又用身子轻轻撞了两下,满意地后退。 “这回质量就很不错,可以验收了。” 雾妖这两天一直在逗那些没办法参与其中的新生蘑菇玩,俨然成了他们的姐姐,看到路禹这边终于把土墙建造敲定,好奇地飘了过来。 她在土墙边上绕了好几圈,不解道:“也就是稍微厚实一点的墙壁罢了,哪怕把这里围成一圈又能如何,魔物想要捕猎照样会打进来。” 发现路禹他们都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而且眼神里颇有些无奈,雾妖愣了。 “我说错了吗…” 有着丰富野外生存经验的西格莉德问雾妖:“假如你是魔物,你的面前是一个浑身长刺,捕捉时很可能弄自己一身伤的猎物,一个是没什么抵抗能力,只能依靠毒素麻痹你一段时间的猎物,你挑哪个下手?” 雾妖不假思索:“那肯定是后者啊,反正又没什么代价。” “这就对了,任何魔物,只要狩猎就要考虑代价,代价太大他们就会选择放弃。” “是否会让自己受伤,狩猎的时间,导致自己暴露在其他敌人视野的时间长短,捕猎获取能量与损耗能量的比,诸多因素他们都要考虑进去。” “现在蘑菇人一直被各种种族当做小甜点欺负,就是因为捕猎他们没什么代价,因此无论是让他们熟悉使用道具,还是教授他们构筑防御,都是让捕猎他们的魔物思考这到底是值不值得。” “这里可是魔物到处出没的大湿地,假如狩猎时间太长,浪费体力太多,进犯蘑菇人的魔物怎么保证自己不成为别的魔物的腹中餐?” “或许在野外,蘑菇人短期内仍旧容易被欺负,但是在这筑起的土墙之后,他们却能安稳地开始繁衍,壮大族群。” 不愧是被精灵养大,生活在丛林当中的孩子,西格莉德一针见血。 在野外,动物是很忌讳受伤以及无功而返的。 很多动物不像人类有积粮的习惯,大多数都是吃完才会开始下一轮狩猎,这也就导致了他们必须保证狩猎的成功率,越高效,越容易活下去。 当然,站在一个区域的食物链顶端的就不用思考这些了,比方说白狼。 根本不用担心没东西吃,把整个区域内的魔物都当自己点心的他吃东西是真的很浪费。 路禹和璐璐缇斯在做的就是让蘑菇人在一定区域内变得更加安全。 整体变强是个需要时间的事情,即便给了他们很不错的魔法,以他们目前的实力也用不好,因此环境的布置,引导他们成长的思路才格外重要。 路禹也没想到,璐璐缇斯和自己在这件事上思路完全一致,这甚至让璐璐缇斯纳闷,因为她并没有开聊天室啊… 既然有了成果,那就要开始搞大工程了。 休息了一整晚,第二天一早,路禹便指示蘑菇人族长带着自己在领地附近转悠。 作为蘑菇人第一期工程,圈地范围要能承受蘑菇人的第一次人口爆发。 根据蘑菇族长的描述,大蘑菇每两次树木结果的周期内,可以制造出三到四只小蘑菇。 因为语言不通,路禹也没法知道他们是雌雄同体还是无性繁殖。 璐璐缇斯根据之前在亚斯看的书籍对比了一下,蘑菇人的繁殖速度其实还算可以,虽然没有哥布林那种瞬间暴兵的能力,但是这个繁殖速度还是能保证族群遭遇大灾大难依旧能延续的。 而且蘑菇人所需的资源很少,通俗说就是好养活。 小蘑菇人吃一些树叶,吸收一些土地里养分,参与分解一些腐烂的植物就能存活。 大蘑菇同样,不过为了保持战力,他们需要进食一些更富有能量的食物。 面前这群蘑菇人走路速度缓慢,跳得也不远,看上去病恹恹的并不是种族既是如此,璐璐缇斯在书上就看到过蘑菇人依靠跳跃快速移动的描述。 是面前这个蘑菇人族群本就如此,还是因为他们没办法维持日常生存所需的能量,不得已自行降级需求,逐渐变得有些委顿,疲弱。 既然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需要食物,而且这些食物必须出现在建造的围墙之内,让蘑菇人没有获取的危险性。 璐璐缇斯的做法简单粗暴,她找到了距离栖息地最近的果树,利用土属性魔法,与路禹一起合作将它们移植到了蘑菇人的一期工程范围内。 考虑到蘑菇人说这种果实一年结两次果,那么树木产生的果实,树叶完全能够养活的蘑菇人群体。 在移植果树的过程中,璐璐缇斯特地把动静弄得很大,她在等。 帮助这群认他们当神明的蘑菇人固然有趣,但是璐璐缇斯可没忘记,她们的目的是为了吸引来这里可能存在的智慧生命。 然而璐璐缇斯还是失望了,一连移植了两天,出现的只是一些居住在远处的魔物,他们因为被惊扰,纷纷跑了出来,对着路禹龇牙咧嘴。 也不是每一个都能维持在龇牙咧嘴这个恐吓阶段,有的就很想试试路禹等人的斤两。 于是,一只与沉默山脉的千足虫颇为相似的魔物被西格莉德一拳砸爆了头,取出魔核,并且被拖着尸体绕着周围游街一圈后,路禹一把火将它烧成了粉末。 从那之后,所有的魔物就无视了移植树木时的动静,哪怕外面再吵闹,他们也只会努力把耳朵堵起来。 在他们看来,那跟死亡的钟声没什么区别。 一顿折腾,路禹也对吸引来智慧型生命不抱希望了,想要找准离开的方向,没准还是需要塞拉的帮助。 考虑到之前的通讯无法通过接受魔力的位置确认方向可能是偶发性事件,因此路禹与璐璐缇斯打算先帮蘑菇人造好围墙再联系塞拉,再度确认。 这些本该在其他魔物地盘,哪怕他们不吃,烂掉,也不让自己品尝一口的美味竟然来到了自己家中,蘑菇人蹦跶个不停,仿佛不这样不足以表达他们此刻的狂喜。 在喜悦之后,蘑菇人们连忙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面朝路禹一行,以脸抢地。 完全信任神明的他们做起事愈发的卖力,晨露还在树叶上睡着懒觉时,蘑菇人们便结束了休息,纷纷从树洞中钻出,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即便路禹与璐璐缇斯不参与,蘑菇们砌墙的速度也没有变慢,已经十分熟练的他们,夯实,加固,塑形有条不紊地进行。 蘑菇人一期工程的围墙从栖息地的几颗参天大树后方开始,缓缓铺设向了正面。 不少生活在附近的魔物在经历了移植果树的事之后本就好奇发生了什么,看见平地而起的土墙,每一个魔物都会忍不住驻足围观一阵子。 因为没有感受到危险的气息,他们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反正那群蘑菇人十分弱小,在这个区域属于大家储备粮的存在。 这样的家伙能忙碌出什么? 唯一值得警惕的也只有那群长相怪模怪样的家伙罢了。 每有一截围墙被建好,大小蘑菇就会停下来,高举小短手,欢呼一阵子。 高举双手这个动作欢呼这个动作其实并不在蘑菇们的行为图谱当中,这个动作完全来源于路禹帮忙砌墙后站起身伸懒腰。 蘑菇人无法有效理解路禹的这个动作,又因为路禹做这个动作大多是一堵墙差不多完工时,于是他们就把这个动作模仿了下来,当做表达情绪的动作使用。 这种模仿是方方面面的。 路禹喜欢用两根细长的木棍当做餐具这一点被璐璐缇斯吐槽过,她的评价是,实在不能理解到底怎么使用这种怪东西。 不过西格莉德倒是在学习了一阵子之后非常喜欢,直接抛弃了汤匙,转投筷子的怀抱。 而蘑菇人嘛… 当路禹看到蘑菇人找到两根细长的枯枝,修剪整齐,努力地用他们没有手指的小短手使用筷子夹取树叶时,他真是哭笑不得,这也太为难蘑菇了。 136.深夜大爆炸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在路禹在大湿地调教蘑菇人的时候,塞拉得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银枫圣教国的教皇身体状况忽然变得很差,出席了光晕选拔之后便在处理政务时忽然发病。 若不是银枫圣教国一向以疗愈系魔法闻名,现场又有好几位强大的魔法师,教皇栽倒之后很可能就直接觐见光辉之神。 塞拉对于劳伦德教皇很有好感,这位银枫圣教国在位时间最长的教皇给教国带来了长时间的稳定与繁荣,并且将光辉教义传播向了周边各国,建立起了庞大的信徒群体。 他数十年如一日虔诚地祷告,并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写下,呈现于光辉神像之下,让光辉之神阅览。 如苦行僧一般严格地对待自己,却从来不用对待自己的严苛对待别人。 这是一个虔诚,仁爱,且真心愿意相信光辉之神就在那里,一直注视着这片大地的和蔼老者。 每次塞拉靠近他都会觉得自己不信神的行为是一种亵渎。 塞拉在劳伦德苏醒后见到了他,这位曾经能亲自下地与信徒们一起干活,一干就是一天的人如今只是说几句话便脸色苍白。 面对大主教,圣女圣子,他只是笑着说自己没事,让他们各自回去,处理好自己的事务。 大主教们施礼退下,紧接着是圣女圣子。 就在塞拉也即将行礼离开时,劳伦德喊住了她。 “塞拉…过来。” 行至床榻之前,塞拉在劳伦德的示意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劳伦德的眼睛依旧无比澄澈,明亮,皮肤却松垮地没有一点弹性,满是老人斑。 像是有一个依旧年轻的灵魂被困死在了一具老迈的躯壳当中。 “我的时间,不太多了。” 塞拉一凛,赶忙劝慰道:“教皇大人,您只是突发疾病,只要稍微减少一些工作,认真休息,便能把身体调理好。” “教廷六大主教,四大祭司,都能为您效劳。” 劳伦德笑而不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在宽慰我,这我知道…” “其实啊,这半年多来,我一直在梦见银枫神树,每次入梦,我便能看到它那流淌着银色辉光的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就像是…” 劳伦德的视线穿过彩窗玻璃,飘向远方,落在了那颗巨大的银枫神树上。 “就像是在向我伸手,引领着我走向它。” “这是预兆,是光辉之神给我的暗示。” 塞拉不信神,她对于所谓的预兆与暗示通通理解为知晓了自己身体不好的劳伦德,在潜意识里构筑出的幻梦。 虔诚笃信光辉之神存在的他已经为自己写好了死亡的剧本。 相信了这个预兆,那劳伦德一定会死,因为这个笃信神明的老者已无活下去的念头。 塞拉握紧了拳头,她很想一吐为快,但是这些悖逆的话语却怎么都无法突破喉咙,只能化作一缕消散不去的郁气,沉下去。 劳伦德嘴角微微扯动,他把塞拉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却什么都没有说,而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去做你的事吧,别人总说你这个神选有点不太负责,但是他们又怎么知道,你这个神选的影响,是他们根本无法想象的。” “科尔顿亲王很有希望竞争斯莱戈帝国的那个位置,现在与他打好关系很有必要,这条线,就由你来帮教国继续续上。” 塞拉微微欠身,说:“我会做好的。” “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吧,我想要休息了。” 塞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之后,教皇卫队轻轻地关上了门。 躺在床上的劳伦德回想着塞拉刚才的表情,笑了。 “罢了。” 随即,他忧心地喃喃。 “各大国又到了权利交替的紧要关头了,也不知道,这一次我们还能不能把和平带给教国的子民们。” 塞拉最后一个离开教皇居所的消息传得很快,这让之前已经被平息下去的“塞拉继任论”又有了些许说法。 银枫圣教国的教皇一般通过两种方式选出。 一种是传统的推选制,由教廷的六大主教,以及外派各地的银枫主教共同推举。 第二种则是由名望极高的教皇亲自指定下任教皇。 正常情况下,教皇都由第一种方式选出,毕竟名望高到他选的人没人愿意质疑的教皇很少出现。 劳伦德恰好就是这种类型,即便是最为好战的斯莱戈人,一旦听到了劳伦德去世的消息,哪怕正在与别国开战,都会主动停战,放下武器,前往教国悼念,再回去继续打生打死。 劳伦德没有留下别人,却独独与塞拉进行了谈话,这实在太让人想入非非了,以至于不少人都把视线投向了教国都城外的那座小山。 塞拉并不知道这番谈话掀起的波澜,她正在家中的储物室里为科尔顿亲王挑选礼物。 “禁魔石…保存这么完整,品相这么好的我都没有第二块…算了,换一个。” “普通的宝石…这也太敷衍了。” “干脆不送礼…不符合外交利益标准啊。” 送礼真的是个让人头疼的事情,送多了自己心疼,还不好报销。 送少了怕对面不满意,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为什么这种事就不能让教廷的人帮忙走,自己拿上走人就完事呢? “塞拉…塞拉,我饿了。” 塞拉从地下储物室探出头,发现笨龙的大眼珠子“嵌”在了房子的窗户中,呼出的鼻息弄得窗户一层水雾。 “哎。”塞拉叹了口气,走到桌前,启动通讯法阵,让山脚下的信徒把收集来的水果送上来。 趴在地上吃水果的笨龙看见塞拉在忙碌,好奇地问:“塞拉又要出门?” “对,这次也不知道要去多久,说是去斯莱戈参加婚礼,但是实际上我还需要处理一些人际关系上的事情。” 劳伦德的话说的很清楚了,既然斯莱戈即将到了权利更替时节,那就必须在一切发生前,让教国在斯莱戈提高些许存在感,刷好好感度,保证无论最后谁上位,都能保持现有的国家政策。 教国的使团已经先行一步了,他们负责明面的,而塞拉自然要负责暗地里的。 “塞拉,塞拉…” “说。” “你带我一起去吧…家里没人,好无聊。” 笨龙把下巴贴到了地上,委屈巴巴地望着塞拉。 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但是笨龙却表现得十分卑微。 看着这么卑微的笨龙,塞拉忽然意识到,自己把笨龙领回家之后,虽然一直有认真照顾他,但是却因为要“出差”的缘故,经常丢他单独呆在家里。 原以为大家时间概念不太同,笨龙不会感到孤独,看来并不是那样。 笨龙还只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本就是他渴望看看外面世界的时候。 璐璐原本能帮助他去外面走走,然而一个爆炸,人炸没了。 看着可怜巴巴的笨龙,塞拉拍了拍他的嘴:“行吧,这次我就带你一起出去好了。” 笨龙圆滚滚的眼珠子在发亮:“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塞拉说,“不过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守规矩,那可是别的国家,一旦你闯了祸,我也不好处理。” “笨龙一定乖乖的。” 塞拉看着笨龙连连点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一条龙,怎么能这么憨啊,这样长下去,还能是一声吼叫便让人心神震颤的龙族吗? 塞拉也不觉得笨龙能惹事,这家伙实在太乖了,也不知道璐璐之前怎么驯服的,让他往东不敢往西,让他原地站着,他连一步都不挪动,简直就像是狗狗。 本来还打算借用教廷的狮鹫,现在没那个必要了,塞拉带着确认下来的礼物,跳到了笨龙的背上,伴随着一声嘹亮的龙吼声,笨龙载着塞拉飞上了天穹。 夜渐深,寂静的塞拉家外出现了两道人影,他们像是施展了什么特殊的魔法,身形如同烟雾一般飘忽,诡异的烟气不断地翻涌,让人无法看清面容以及身体轮廓。 两人仿佛知晓塞拉家的机关布置,轻松地躲开了好几个能触发警报的魔法阵,并轻车熟路地利用道具遮蔽自己的魔法气息,使得大量的魔法机关无效。 “如果不是事先知晓布局,正常人来这里估计已经中招了吧。” 其中一个黑影庆幸道。 “毕竟是神选…但愿房间里不要有更加麻烦的东西要处理。” 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比起危机重重的庭院,房间里的毫无魔法的气息,这让两个黑影都松了口气。 也是,如果在房间内布置特别暴力的魔法机关,一旦启动,很容易将重要物件一起摧毁,应该没人会这么做的。 黑影走进屋内,直奔书房,在堆积的纸堆中,两人快速地翻找,阅读。 “没有…”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和教皇相关的内容一样都没有,这怎么会?” “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一定放在明显的地方,找找暗层。” 两个黑影一阵摸索,终于凭借丰富的经验,在书柜上找到了一本根本无法取下的书。 试着将书稍微扭动之后,书柜果然向两侧滑动,露出了一块裸露的墙壁。 “果然有暗墙。”其中一个黑影刚要上前试试如何开启暗墙,就被另一位阻止了。 “小心点,别忘了,神选可是能跟七阶魔法师打平手的人,璐璐缇斯都在她手里吃过亏,先检查是否有魔法机关。” 闻言,冲动的黑影立刻冷静了不少,拿出一个铁盒子,通过铁盒子上镶嵌的禁魔石发出的微光,谨慎地检查着暗墙。 看着一点点显露出来的魔法阵,刚才冒失的黑影出了一身冷汗。 “果然有法阵,不过好像不太复杂,只要遮蔽了提供魔力的魔法源,我们就能轻松破解。” 循着魔法阵流露的气息,两个黑影终于将魔法源确定了,正是书案上摆放的一个不起眼的笔筒。 若不是他们经验丰富,谁又能想到,一个笔筒竟然在为防御性魔法阵提供着魔力呢? “禁魔石放进去,遮蔽它。” 黑影禁魔石投放进笔筒的瞬间,耀眼的光明于暗墙上闪烁。 炽热的光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巨大的能量于一点迸发。 于神选居所下方巡逻的卫兵惊讶地抬起头,山顶莫名其妙地亮如白昼。 下一秒,恐怖的爆炸声响彻四周,已经进入梦乡的银枫圣教国都城在剧烈的爆炸声中苏醒了过来,位于山脚下的卫兵们耳朵嗡嗡,许久才恢复了听力。 一时间,灯火通明的教廷中奔出无数圣职者。 “那里不是神选大人的居所吗…” “怎么会爆炸了,快,快,快,组织人手去救火,快啊!” “神选大人已经出行斯莱戈,她的居所为何会突然爆炸…这个迸发的魔力好强…” 神选居所大爆炸,使得大量的魔法师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浓郁的魔力残留让魔法师们几乎无法感知到四周的一切。 塞拉的房子…现在应该说是废墟了火光冲天,魔法师们忙碌了许久才让火势消退下去。 很快,魔法师们有了发现。 火场内发现了可疑人物的残骸,不过已经四分五裂,烧成焦炭,根本无法提取到有用的信息。 被惊醒的劳伦德教皇来到了现场,在听闻了魔法师们的报告之后,勃然大怒。 有人夜闯神选的居所,这两人居心何在? 历来以仁慈著称的劳伦德以严厉的口吻下达了指示。 “彻查。” 噤若寒蝉地卫队长带着这道简短却饱含怒意的指令离开了,他知道,许多人今夜可能无法入睡了。 负责现场调查的一位魔法师等到劳伦德冷静些许之后这才拿着一块墙砖,走到劳伦德面前汇报。 “教皇大人,我们发现,这些墙砖中蕴含的魔法似乎并非出自塞拉大人的手笔。” “塞拉大人擅长的元素魔法为水,草,这两种元素的魔法她有匹敌七阶的实力…然而,火属性的魔法,她极少涉猎,为此她特地向梭伦的璐璐缇斯请教,这件事,诸位都应记得。” 教皇蹙眉:“说下去。” “这些魔法残留气息让我怀疑,这两位入侵者拿着一位七阶魔法师的卷轴,有这样的卷轴防身…” 魔法师已经不敢再说下去了。 137.一定要听专业人士的 塞拉人是懵圈的,她和笨龙飞到斯莱戈帝国之后,刚住进亲王安排的宅邸,教廷的传信就到了。 “神选大人,您的房子被人炸了。” 很简单明了的信息,发布信息的人还不忘用敬语。 再次返回教国的塞拉落在山顶时,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居住了许多年的家。 爆炸的巨大冲击力将整座房子夷为平地,若不是教廷的魔法师们来得及时,火焰估计会把这里烧得什么都不剩。 看着被烧得漆黑的废墟,看着那断壁残垣,塞拉拳头紧握。 负责保护现场的教廷执法队看见自家神选黑着脸,连话都不敢说了。 得知塞拉返回,与她关系较好的戴维德主教赶了过来。 “事情很严重,七阶魔法师的卷轴几乎摧毁了附近的一切,其中蕴含的火属性魔力十分强悍,当晚抢救时,诸多魔法师废了很大力气才制止了火势蔓延。” “能拥有七阶魔法师卷轴的,地位和势力都不容小觑,现在教廷内部思考的是…这到底是外面的敌人,还是内部的敌人。” 戴维德主教让执法队散开一点距离之后,立刻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告知了塞拉。 塞拉一头雾水,她转过身,认真地瞧着戴维德,认真地问:“你在说什么,卷轴,七阶魔法师?” 戴维德主教被这个反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觉得自己说的已经够简单明了了,以塞拉的脑子不至于理解不了啊。 戴维德主教正欲再解释一遍,塞拉却伸出手示意他先等等。 “你的意思,教廷的魔法师在我家的墙砖上发现了七阶魔法师的火属性魔力气息,怀疑有人携带七阶魔法师的卷轴闯入我家?” 戴维德点头。 愣了半晌,塞拉恍然大悟,她有气无力地捂住自己的额头。 “让教廷的人别查七阶魔法师相关的东西了,也不用查外面的人。”塞拉说,“这是个熟悉我的人做的。” “能避开我设置在庭院内的魔法阵,屏蔽所有能够触发警报的机关…我这里可没有给其他国家的人参观过啊。” 知道塞拉已经提示他们入侵者是内鬼的戴维德想了想,追问道:“可那个七阶魔法师释放的魔法又是怎么回事?” “…” “…” 塞拉与戴维德四目对视,不一会,戴维德嘴角抽搐,尴尬地指着不远处的废墟,干笑着问:“那不是入侵者带来的卷轴造成的?” 塞拉捂额。 “你为什么会在家里布置威力这么大的魔法啊,你想把自己炸上天吗!” 戴维德尖叫了起来。 不怪他这么失态,毕竟整个教国都没有想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事发之后,所有人都认为,爆炸来自两个潜入者带来的卷轴。 塞拉在自家设置了什么特殊的魔法阵,导致潜入者的卷轴误触发,或者是这两个潜入者错误使用了卷轴,造成了这场大爆炸。 唯独没人想过,会有人在自家布置威力巨大,能够把自己炸上天的魔法机关。 戴维德张大着嘴巴,只觉得三十岁的自己已经是个老年人,跟不上塞拉这种十八九岁年轻人的脑回路。 不,不仅是自己,处理这场爆炸案的所有教廷魔法师都跟不上塞拉的脑回路。 这种威力的魔法机关,怎么想都是建造在距离自家居所稍远一点的地方吧… 为什么啊?! 塞拉:“你别问,总而言之……你别问!” 戴维德面有难色:“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其他处理爆炸案的魔法师,你的回答是‘你别问’?” 塞拉真的有些虚脱了,她捂着脸调整好情绪,无奈地说:“那你就告诉他们,魔法阵是我不懂事画着玩的,是个误会,这个说法够了吧?” 戴维德也看出了塞拉在竭力掩饰着什么,他叹了口气,同样无奈地警告道:“你是神选,在家里弄个能把自己炸上天的魔法阵算怎么回事,难不成你着急觐见光辉之神?” “魔法阵威力很不错,答应我们,下次不要再用了,太危险了。” 确认了塞拉并不是知道潜入者是谁却故意隐瞒,戴维德离开了。 戴维德与劳伦德教皇最担心的就是塞拉明明知道潜入者背后是谁,却故意隐瞒,打算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 塞拉有这个能力,而且他们都相信,塞拉能做到。 这是一个六阶就能与七阶天才璐璐缇斯打平的神选之子,她的惊才绝艳令人惊叹不已。 是误会就好,虽然戴维德依旧好奇,为什么要在家里布置威力这么大的法阵… 戴维德与教廷执法队离开后,已经在废墟上嗅了很久的笨龙开口说话了。 “塞拉,这里有好多璐璐的气息…是璐璐回来了吗?” 塞拉看着已是废墟的家,长叹一声。 “璐璐没有回来,是我玩脱了。” 说着,塞拉就抱头蹲了下去。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璐璐缇斯刚离开梭伦帝国时说起。 当时的塞拉经常去璐璐缇斯家串门,一边调戏她,一边尝试着帮这个有些自闭的家伙走出阴影。 不过此时的璐璐还不愿意接受塞拉的自来熟,对于塞拉不断靠近自己的行为,全都当做了塔妮娅式的拉拢。 因此塞拉这段时间经常吃璐璐的冷脸。 不过塞拉就是这样的人,璐璐给她冷脸,她更加热情。 这样乐此不疲黏着璐璐却得不到什么回应的日子里,塞拉发现了璐璐缇斯正在创造一个新的防御性法阵。 简单来说,这个防御性法阵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火属性魔力,但是触发他的方式却是法阵被“遮蔽”。 为此,一直不愿意搭理塞拉的璐璐缇斯很自豪地炫耀,这个法阵就是专门用来对付经验丰富的高手,对于根本不检查机关的菜鸟基本没有作用。 不过法阵现在依旧有不少毛病,其中一个毛病就是,璐璐缇斯希望法阵触发时,效果不是爆炸,而是所有的能量凝聚在一点照射出去,但是很可惜,这个她实验了几次,成功率基本对半开。 意识到这是个一瞬间拉近距离的塞拉立刻选择了嘲笑璐璐,并且表示自己能比她先改良好这个法阵。 璐璐到底还是年轻,一下子就掉进了塞拉的套路里,不服气的她果断和塞拉打起了擂台。 为了彻底拴住璐璐,塞拉拿出了自己刚成为魔法师那会的努力劲,没日没夜地测试,改良。 经过大量的测试,塞拉觉得自己的改良型法阵已经完美无缺了,为了最大程度的挑起璐璐不服输的心,她特意把法阵刻在了自家书房的暗墙上,并且邀请璐璐来家里观摩。 那是璐璐离开梭伦之后第一次离开自己家。 来到塞拉家做客的璐璐看见塞拉果然把法阵刻画在暗墙之上,并且神情自若地触发法阵,她惊讶了。 法阵不仅没有爆炸,灌输进法阵内的魔力还全部凝聚在一点,化作一道光束,破开书房的窗户,直射向庭院。 塞拉非常享受璐璐的惊讶,以至于她对于璐璐缇斯之后帮助检查法阵,为法阵灌入魔力的行为都理解为“偷偷摸摸地学习。” “法阵依旧不算稳定,这个还不是合格品,我建议你撤下来。” 对于璐璐缇斯的这一忠告,塞拉也没有听,她只觉得璐璐傲娇得有些可爱,分明输了,还在想办法倔强一下。 于是,这个留下了璐璐缇斯魔力,并且至少能维持两年不散的法阵就这么保留在了塞拉家的暗墙上。 法阵改良事件之后,塞拉去璐璐缇斯家也不再用看到璐璐的冷脸了,正常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尽管璐璐嘴上依旧不说两人是朋友,但是塞拉目的完全达到了。 塞拉把这个法阵当做是与璐璐缇斯认识,并逐渐成为朋友的纪念品,而那其中的魔力,自然就是战利品了。 那之后璐璐缇斯依旧时不时提醒塞拉记得把法阵撤掉,她总觉得那个法阵不太可靠。 塞拉依旧把璐璐缇斯的话当做是傲娇少女不愿意承认自己失败,每次听到璐璐缇斯说这些,就会美滋滋地补充“傲娇能量”。 现在她懂了… 璐璐缇斯这个爆炸天才别的时候很傲娇,但是这件事上她是认真的,这玩意真的不太可靠,会不会炸就是个概率问题罢了。 专业人士的话,不能不听啊。 塞拉找到了自己地下室的入口,还好这里因为自己封存了好几个防御性法阵的缘故,爆炸没有波及。 进入地下室,塞拉迅速拿走了从璐璐缇斯宅邸里找到的那个紫盒子。 塞拉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藏品,大多数都是一些值不了多少钱,只是有象征寓意的小玩意。 她之所以连夜赶回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盒子的安全。 “这可是璐璐的东西,还好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塞拉决定不再让这个盒子离开自己身边,还是带在身边保管最安全。 在废墟上不断地寻找,就连笨龙都低下头帮忙翻找,却依旧一无所获。 塞拉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这场爆炸还是让她损失了一件珍贵的,且带有象征意义的玩意。 “塞拉,别难过…塞拉,要开心。” 笨龙看出了塞拉心情很糟,把头伸到了塞拉手边,让她能够轻松地抚摸自己。 塞拉看着笨龙的大眼睛里满是担忧,不由得强打着精神,笑了起来。 但是也只维持了一秒,笑容便垮了。 她抱着笨龙的头,双手轻轻地抚摸着笨龙,喃喃道:“小狐狸没了。” “那是我第一次从璐璐那里得到的礼物,而且也是唯一能跟璐璐取得联络的物件…没了。” 笨龙并不清楚塞拉口中的小狐狸是什么样的玩意,只当是在山间玩闹的那些狐狸。 “塞拉想要狐狸吗,我可以帮你抓。”笨龙说,“狐狸比笨龙还要笨,我可以把他们都带回来。” 寂静的废墟之上,只有鸟儿在不合时宜地叽叽喳喳乱叫。 午后的阳光下,塞拉抱着笨龙的脑袋打了会盹,短暂的休息让她烦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没有小狐狸便无法联系上璐璐缇斯,也无法给予她提供任何帮助。 塞拉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提前背下通讯法阵,而是相信自己能一直保管好小狐狸。 “璐璐,对不起…我这次又没能帮上你。” 璐璐缇斯的触手从地面抽出,一个图案复杂的,大约两人合抱大小的法阵出现在了地上。 路禹低头欣赏着这个法阵,不一会,他立刻问出了那个经典的问题。 “会爆炸不?” “才不会!”璐璐缇斯立刻飞到路禹的脑袋上,用触手缠住他的脖子,“都说了,我可是天才魔法师,怎么可能总是弄出那些触发失败就会爆炸的魔法阵,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我信,我信,只要你把触手挪开,我就信!” 一旁的蘑菇人见到两个神明“缠斗”在一起面面相觑,一只小蘑菇人则是用木棍在地面上画出了触手与人型的轮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惹得周围的小蘑菇一阵赞叹。 之前这只小蘑菇就画过会变形的雾妖,以及正在打造装备的西格莉德,那些同样深受蘑菇们的喜欢,甚至被蘑菇族长偷偷用树皮拓印走了。。 等到璐璐缇斯把触手挪开,路禹这才喘着气问:“说说作用。” 璐璐缇斯触手一指魔法阵,魔力涌动之下,魔法阵中的泥土竟化作利刃破土而出。 “非常实用的三阶土属性防御性法阵,因为低阶魔法师间实用得很多,叫法不一,我们姑且就叫做三阶土刃好了。” “效果你也看到了,在法阵区域内的泥土都会化身利刃攻击,作为基础的防御手段再好不过了。” “我打算把这个也教给蘑菇人,让他们自己来布置这些法阵,再配合你所说的塔楼…你举手做什么,有什么要问的?” 路禹说:“顺便也教教我吧,我也对画魔法阵很感兴趣,你想啊,我身为一个召唤师,召唤过程中没法动弹可是很危险的,先放几个法阵岂不是备有安全感?” 璐璐缇斯认真地盯着路禹。 “我觉得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召唤物比什么法阵都有安全感。” 138.蘑菇献礼 天气越来越炎热,盛夏的暑气弥漫在整个大湿地,白天路禹看着远处的沼泽地景色都有些扭曲了。 这样的酷热令大量的野兽与魔物都减少了日间的活动的时间,一个个缩在自己的巢穴当中,等待着夜色降临才出门活动。 蘑菇人所在的地方还好是有成片的古树遮阴,否则路禹会觉得自己在桑拿房里居住。 之前他与雾妖前往远处的沼泽区域寻找其他智慧生物居住的痕迹,也就短短一两个小时,路禹就疲惫不堪。 过于湿热的天气令人的活动欲望迅速下降,更别说不断补水带来的沉重身体负担。 这让路禹想起了以前上网时候看到的一个沙雕网友弄出的笑话。 说有一个北方人看了历史书,看见大一统王朝平定南方叛乱经常损失惨重,于是就觉得领兵将领是个菜鸡。 路禹用亲身经历回答了他的问题。 在这种环境之下,对南方用兵基本只有秋收之后的一段时间,一旦战况僵持,别说打仗进军的问题,你的士兵不因为天气气候原因一个个倒下就算你运气爆棚了。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没有觉得水土不服的路禹最近身体就不太好,这里太过湿热,对于路禹这种生长环境比较“软”的人而言实在太硬了。 西格莉德也好不到哪去,身为亚人,还混的龙血,身体素质应该强得爆棚,但是就连她也有了力不从心的迹象。 “以前精灵就说过,环境是大多数智慧种族的天敌,这话果然有道理。”西格莉德一边抹汗,一边教蘑菇人打造装备。 一开始大家都不觉得大湿地环境有多糟,等到开始察觉,身体已经中招了。 西格莉德还能打造装备,路禹反正是没心情动弹了,蘑菇人们轮流为路禹打来清澈的泉水,雾妖煮沸,璐璐缇斯添加上些许采摘来的草药,这才勉强能让路禹没这么难受。 原本路禹还打算在简单地为蘑菇人打造好防御手段后,无论是否能通过他们找到智慧种族就即刻启程,现在计划变了。 要找到离开这里的路,至少也要等夏天过去,不然以这里吃人的环境,璐璐缇斯和雾妖没事,他跟西格莉德大概率在半路就要昏迷。 蘑菇人们倒也没看出路禹是因为不适应环境而不舒服,只当是自家神明需要休息,为此特地派了好几个小蘑菇等待路禹的召唤。 路禹睡在西格莉德为自己打造的简易木床上,看着不远处建造家园的蘑菇人,不住地叹息。 “叹什么气,来,张嘴。” 路禹把脑袋后拿来当枕头的背包挪了挪,调整好当做靠背,坐了起来。 他谢绝了璐璐缇斯的投喂,接过了她手里的碗。 路禹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是什么,咕嘟咕嘟喝下。 一股苦涩的味道冲上鼻腔,戴上痛苦面具的路禹赶紧朝着小蘑菇招手,小蘑菇立刻端来装着清水的木质小杯子。 漱口之后,那股苦涩的味道依旧没有变淡,反而像是极辣的辣椒黏在喉咙处,不断地释放出极强的刺激感,持续提醒你它的存在。 想吐,但是又吐不出来,看见一堆小蘑菇在盯着自己,路禹又不好意思表现得那么难堪,只能强忍着。 “这回又是什么东西?”路禹把碗还给璐璐缇斯。 “一种叫做蛇型铃草的草药,味道很苦,后劲很足,苦涩感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但是效果吗…”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脑袋没那么昏沉了?” 被璐璐缇斯这么一提,路禹确实觉得自己没那么昏昏沉沉了,头疼也缓解了一些。 “我和雾妖好不容易给你还有西格莉德找回来的,在这大湿地想要找到这么多蛇形铃草可不太容易,一天熬一碗,再多喝些水,你就没那么难受了…不过你说得对,在天气转凉前我们是离不开这里了,你们两个倒在路上,我和雾妖可没办法拖着你们前进。” “坚持吃药,等到蘑菇们把围墙起好,你和西格莉德守家,我跟雾妖再出门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收获。你跟西格莉德这两个血肉之躯,在这里就乖乖被照顾吧,别逞强了。” 只有在这种时候路禹才会羡慕起璐璐缇斯以及雾妖,他们一个身体强度惊人,一个压根就没有躯体,被环境影响的概率极低。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肉苦弱吧。 蘑菇人的围墙已经快要完工了,厚实的墙体给予了每个蘑菇强烈的安心感,他们一边施工,一边不忘每晚休息前向路禹等人“以脸抢地”。 路禹始终不太习惯这群蘑菇表达谢意与敬仰之意这么费脸,但是现下也没法矫正,毕竟首要的筑墙环节还没结束。 璐璐缇斯这个监工每天都会认真考核墙体质量,不合格地就会推倒,第二天重筑。 接连几次之后,蘑菇人哪怕效率低一些,都会努力把墙体筑得又稳又实,让璐璐缇斯十分很难再挑出毛病。 在西格莉德制造出大量的工具之后,早先学习使用枪盾的大蘑菇们已经开始跟随西格莉德学习新的工具了。 这些大蘑菇用手上分泌出的黏液牢牢的粘住锤子,模仿着西格莉德的动作,挥动着战锤。 看着蘑菇们越来越凶狠的锤击动作,路禹觉得真要是有不长眼的魔物要领教一下这群蘑菇的力量,一定会吃个大亏。 蘑菇族长制作的三阶土刃效果勉勉强强能用。 一段时间的交流,蘑菇族长已经开始理解“神明”们的一些表情,以及某些语气强烈的词汇意义了。 路禹明显看到,璐璐缇斯评价三阶土刃“差得让我印象深刻”时,蘑菇族长愣了几秒,他先是欣喜,后又在认真观察璐璐缇斯表情之后,变得有些失落与惊慌。 有意思,蘑菇人们对他们的理解程度正在变高,而他们只是在这里生活了一小段时间而已。 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差异性正在因为蘑菇人模仿的举动变小。 尽管他们没有刻意教过蘑菇人自己的语言,但是通过肢体语言的积累,蘑菇还是逐渐确认了一些语言的意思。 比方说最简单的“这个”,“好”,“不好”。 这也是路禹指挥小蘑菇人为自己做事越来越方便的原因之一,他只用指着某个物体,然后再指着相关的物体,往往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即便错了,积累了经验,小蘑菇们也能根据不同的动作迅速反应。 施工的声音总是令人烦心的,而且是不断地搬运石头,泥土垒墙,蘑菇们抛砸的动作总是会发出不小的动静。 对于路禹这样的病人而言倒没什么,反正一样能入睡。 但是对于蘑菇人栖息地附近的魔物与野兽就是不一样的感受了。 天气炎热,这里的魔物已经把休息时间改为白天。 这种感觉,就跟你好不容易996结束,星期天打算睡个懒觉,结果你的邻居大清早就拿个电钻使劲钻墙,嗡嗡的声音一波又一波轰进你的脑海,哪怕你用上耳机,那种震动感,那种能从音乐缝隙以及换歌空档挤进来的焦躁感依旧让你火气上涌。 起初,魔物和野兽们是克制的,因为蘑菇人家里有几个奇怪的,从没见过的生物在转悠,而且一副教导蘑菇人的姿态。 面对未知的敌人,他们表现得极为谨慎,并不打算与之产生冲突。 然而天气酷热难耐,大家作息更改之后,他们实在忍不了了。 不少魔物会在白天钻出巢穴,扬天长啸,或者狂嚎不止,整个沼泽,雨林都回荡着这些焦躁的叫声,引得大湿地的生物一阵阵嚎叫。 然而此起彼伏的恐吓性叫声并未能阻止蘑菇人的筑墙热情,起初他们听到这些威吓性叫声的确是害怕得发抖,可是一想到神明在自己身边,并且紧盯着他们工作,蘑菇们便涌现出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些许魔物的威吓有什么可怕的? 我们身边,有神明! 蘑菇族长更是喊出了口号:“无须在意那些声音,只需要关注神明的指示就好。” 于是,蘑菇人栖息地附近每天的日常便是,你嚎你的,我造我的,一切照旧。 路禹和西格莉德则是十分纳闷,按理来说盛夏时分,应该还不是魔物和野兽求偶,繁殖的时间点,怎么天天嚎得那么凄厉呢? 西格莉德思考了许久,为璐璐缇斯与路德解释:“也许是湿地独有的生态环境导致的吧。” 那没事了,生命延续是神圣的,必须尊重。 路禹拿出穿越时跟耳机一起过来的耳机,塞进耳朵里,美滋滋地继续入睡。 雾妖继续变形,为蘑菇们进行筑墙的指引。 璐璐缇斯继续调教几个学习魔法的蘑菇人。 西格莉德继续“哐哐哐”地造装备,顺带着跟蘑菇人一起伐木,裁剪木板。 日升日落之间,围墙面向沼泽地方向的最后一面墙体也施工完毕了。 路禹在墙体完工的时候就站在旁边,甚至亲自动手,与蘑菇人们一起夯实了这最后一面墙。 密不透风,没有一点口子,置身于墙壁之后,路禹无比安心。 等到之后再筑造起几座简易塔楼,便于查看四周的状态,那就更安心了。 完工的瞬间,跟在西格莉德身边练习使用,制作工具的蘑菇人也随着筑墙的蘑菇们一同蹦跶起来,向着天空高举双手,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看着地上不断跳起来的“小伞”,路禹,璐璐缇斯,雾妖,西格莉德忽然有种感同身受的喜悦感,甚至觉得很自豪。 一直服侍生病时路禹的几只小蘑菇甚至在开心的气氛下伸手向路禹要抱抱,路禹笑着把他们捧了起来,挨个捏了捏软乎乎的脸。 蘑菇人入夜之后依旧十分兴奋,他们围在模仿着路禹等人点起的篝火边,拿出了藏在树洞中的发酵…饮品? 发酵饮品被一只只大蘑菇人们咕嘟咕嘟地喝下,小蘑菇们则是分到了一些已经黏糊糊,半腐烂的水果。 这些在路禹眼中只能丢进垃圾桶里的玩意,却是蘑菇人们能够享用的,最棒的东西。 路禹发现,蘑菇人分配物资的方式很有意思。 在这值得庆祝的时刻,大蘑菇把物资都让给了年幼的小蘑菇。 当然,蘑菇们也没有忘记向“神明”献礼。 四个学习西格莉德造出来的,棱角都没打磨好,怪模怪样的碗里装着清澈的溪水。 按照神明的“特殊仪式”,这些水都被煮沸过才被敬献上来。 一些不知道小蘑菇们从何处捡回来的新鲜水果,码在跟水瓢一样的容器里。 一大碗刚采摘,新鲜,水嫩的树叶。 不知名的物体腐烂发酵后形成的黏液。 以及…路禹来到这里之后指了一下,问璐璐缇斯能不能吃的那簇蘑菇,以及其他的菌类。 蘑菇们在熟悉了一些基本的语言之后,回想起了路禹的那个动作,意识到“这个”等于“神明想要”之后,立刻把这些蘑菇当做最珍贵的礼物摆放在中间。 东西并不珍贵,但已经是蘑菇人能为他们的神明准备得最好的了。 蘑菇人一个个在献上礼物之后都静静地等待着路禹他们的动作,观察着他们的神色。 路禹这次没有犹豫,他先是上去把装果的碗拿走,跟璐璐缇斯她们分了分果子,然后一人拿走一碗水。 至于菌类…他们只能收下,虽然他们也弄不清楚能不能吃,但是这明显是蘑菇们精心准备的最高规格的礼物,不拿只怕是让蘑菇们不安了。 那些腐烂,发酵的东西,路禹则是请那几位经常为自己,以及璐璐缇斯帮忙的小蘑菇过来,一蘑菇送了一份。 看到这一幕,其他小蘑菇一个个眼睛努力地睁大,大蘑菇则是立刻选择了以脸抢地… 腐烂的东西发完,树叶则是由璐璐缇斯亲自发给余下的小蘑菇。 看着蘑菇人一个个欢欣鼓舞,如同喝醉酒一样扭动着身子,路禹觉得这回自己身为“神”的应对十分完美了。 不过,仍有蘑菇盯着雾妖不放,因为他们发现,其他神拿到了礼物之后都开始享用了。 只要雾妖,一动不动。 雾妖快哭了。 “那我怎么办呢?” 139.是吧! 路禹对于蘑菇人那圆滚滚的小手分泌出的黏液非常感兴趣,据他这段时间观察,这些黏液能辅助他们没有手指的小手牢牢固定住工具,并且顺利的使用。 一通比划之后,路禹终于让蘑菇人们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两只大蘑菇走到一块用剩下的木头边上,用小手轻轻一黏,就把木头提溜了起来。 这些能被蘑菇人自由控制黏性的液体也吸引了璐璐缇斯的注意,她让大蘑菇们多分泌一些最为粘稠的,用一个木桶装起来。 观察了一会,璐璐缇斯说:“这些黏液放置一段时间就会失去绝大部分的黏性,可惜了…我还以为能帮他们又找到一个合适的防御性手段。” 看着这些活蹦乱跳的蘑菇,璐璐缇斯叹息道:“分明感觉他们每个方面都有提升空间,但是仔细去验证之后却发现他们十分平庸,也不知道如果我们没有传送到这里,他们还能存活多久。” 路禹笑着说:“我记得你之前还是用很冷静的口吻说这是很常见的事情,怎么现在这么感慨了。” 璐璐缇斯斟酌了一会,说:“非要说,也许是责任感?” “以前我在梭伦时,梭伦的子民都认为我身为梅拉大陆最年轻的魔法师是梭伦的希望,只要我一出现,他们就会对我顶礼膜拜。” “所以我会很认真地思考如何变得更强,一来是因为我真的很热爱魔法,二来是为了我父母的愿望,最后就是为了回应那些声音。” “他们相信我,把自己最好的祝愿都送给了我,我觉得我有理由让他们的愿望成真。” “蘑菇人也是这样,他们是这么地单纯,平白无故把天降的我们当做了神明,将自己所有最好的东西送给我们…我觉得我有责任让他们变强,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路禹啃着水果,边咀嚼边说:“可据我所知,那些崇拜你的人,在你离开梭伦时第一时间辱骂了你。” 璐璐缇斯无言。 路禹:“不好意思,我道歉。” “塞拉说过,人是盲目,愚昧的,让他们始终理智,且理性地思考问题很难,跟随着别人制造出的谎言,情绪不断地起伏波动,并麻痹自己,告诉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这才是他们的常态。” “我在家里和她吵过一次架,我认为她不该把梭伦的人说得如此不堪,他们的眼界与学识无法看到事情的真相,我们占据了底层人无法想象的庞大资源,并且身处云端,能看到他们不能看到的东西,因此才可以如此自命不凡地评价他们,这太自大了。” “让我猜猜,你没能辩赢塞拉。” 璐璐缇斯叹了口气,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总是很能说,每次和她讨论这些东西,我总是嘴瓢的那一个。” “她先是光辉之神的圣女,现在又是神选,但是她却是最不相信神的智慧能惠及信徒这句经典赐福的人,我一直不太明白,这样的她为何能当上神选。” 璐璐缇斯话锋一转:“我觉得你和塞拉碰到一起,一定会很有意思。” “你和她都属于特别能说会道的人,而且脑袋总是转的很快,想的东西又复杂,又奇怪,也许你能击破她诡辩的把戏?” 路禹则觉得完全没必要去辩,塞拉这套大概率是基于自己进入教廷之后所见所谓构筑出来的,她有无数的例子能够抛出,证明自己所说的正确。 而璐璐缇斯之前一直闷头搞魔法,与世无争,跟这样的人辩简直是自寻死路。 而且塞拉会这么说完全是为了减轻璐璐缇斯的负罪感。 一个负责任,认真想要为梭伦的子民们争取拥有更多可能性未来的魔法师,却被她想要服务的子民们赶走,要说璐璐缇斯心里没有别扭,乃至不痛快,那是不可能的。 塞拉贬低梭伦的人就是想让璐璐缇斯走出自责,这跟她个人的三观可能并没有关联。 事实也证明了,那之后的璐璐缇斯果真对梭伦没了什么挂念,就是闷头玩自己的。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塞拉的话已经起到了效果,并且影响了她。 仔细想想,塞拉还真是深谙璐璐缇斯的心思,她应对璐璐缇斯心理问题的处理方法都堪称教科书,路禹只需要根据璐璐缇斯的对话得到一些提示,就能运用于实际,当真是隔空抄作业了。 明天正好要联系塞拉,路禹这次倒是想趁着发信息的空挡露点声音,看看塞拉对于自己带着璐璐缇斯回家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嘶嘶嘶…” 像是炸药引线点燃的声音打断了路禹与璐璐缇斯的思绪。 等他们回过神时,西格莉德与雾妖已经站了起来。 不只是嘶嘶声,各种渗人的叫声此起彼伏。 正在欢庆当中的蘑菇人纷纷停了下来,被西格莉德训练良久的大蘑菇们立刻抓起了打造好的木制武器,立刻跳向靠近沼泽方向的围墙。 晚了一步。 土墙碎裂,一只巨大的千足虫用头撞烂了土墙,她的腹部不断地有小千足虫涌出,迅速地沿着土墙的缺口爬进来。 “来报仇的?”璐璐缇斯困惑地问。 上次勘察地形的途中,一只不知死活的千足虫非要和西格莉德碰一碰,结果把自己脑袋给碰到没了。 眼前这只千足虫难道是死去那只的伴侣? 飘向半空的雾妖叫了起来。 “好多魔物,他们都在朝沼泽这面的围墙冲过来了!” 沉浸在喜庆气氛当中,大家都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这么多的魔物竟然偷偷潜伏到了蘑菇人栖息地外。 雾妖警示期间,一滩深褐色的泥浆摇摇晃晃地从地面站了起来,一只满是泥浆的大手按在被千足虫挤开的土墙缺口,使劲地一掰。 整块土墙倒塌,墙外无法跳墙而入的低阶魔物赫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些光是看一眼就有些倒胃口,并且让人怀疑他们的诞生完全就是为了恶心看见他们的人的魔物,如溃堤的河水一般涌进了蘑菇人栖息地。 泥浆怪不断地抛射出大块的泥浆,这些泥浆落地之后竟然变成了一条条泥巴色的,可以蠕动的诡异虫子,笔直地向小蘑菇们冲去。 那些细小的千足虫目标也是小蘑菇,尽管大蘑菇一边挥动武器灭杀这些虫子,但是数量实在太多,他们根本照顾不过来。 眼看一只摔了一跤的小蘑菇就要被千足虫追上,西格莉德一个飞扑,抱住小蘑菇,退到了安全区域。 围墙的豁口处,不断地有魔物入场。 “到底什么情况?” 路禹可不相信这些魔物会约定好了,一起瓜分蘑菇人这个族群,当做口粮。 这群智慧程度不算太高的魔物明显不可能出现一个指导所有魔物行动的领袖。 “有智慧种族在这里?” 听到路禹的声音,雾妖立刻飞出去,在四周转悠,寻找那可能遥控了这场入侵的罪魁祸首。 正面,璐璐缇斯与路禹不再犹豫。 虽然路禹之前还说过,自己只是教授小蘑菇们技术,能否生存全看他们。 但是诚如璐璐缇斯所说,既然蘑菇人都尊他们为神明了,那他们这个神明就不能对眼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就你们这些低阶魔物,也想欺负我的蘑菇,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狂风骤起,漂浮在半空中的璐璐缇斯化身龙卷风,将不管不顾只对小蘑菇发起冲击的小千足虫和泥巴虫全都卷上了半空。 “路禹,感受我的力量,牵引这些虫子,砸回那群魔物的脸上,这是你练习的机会!” 值此时刻,璐璐缇斯还不忘让路禹学习技术。 路禹反应很快,感受到狂风向自己吹拂而来,立刻调动魔力,接过了龙卷。 “好重!” 这是路禹的第一反应。 不是物理意义的重量,而是魔力层面的沉重感。 他与璐璐缇斯的实力是有差距的,璐璐缇斯对于魔法的操作精细程度远非他能企及,以至于他接手的瞬间就有虫子从龙卷中逃逸出去。 好在西格莉德为他兜住了,她一脚就踩碎了那种逃出去还不安分,非要往小蘑菇堆里拱的泥巴虫。 “糊你熊脸!” 眼看着龙卷越来越不稳定,就要彻底溃散,路禹大吼一声,把这仍在嘶吼的狂风甩向了扑向自己的那只千足虫母。 虽然已经去截杀魔物,但仍在分心查看路禹的璐璐缇斯看见这一幕,满意开启聊天室表扬道:“很不错,接了我的风灵束缚,还能坚持一会,调整位置再丢出去,谁说你没有天赋,我一定揍他,喝呀!” 说罢,璐璐缇斯的触手如鞭,一下就敲爆了一只只有些许灵智的树妖。 将树妖以触手高高举起,璐璐缇斯的树妖战锤横扫蘑菇族长前方的魔物,与她对抗的魔物不是被砸断身体的一部分,就是化作一滩泥,静静地躺在地上。 “谢谢你的夸奖,不过你刚才砸死的那些魔物说了我没有天赋了吗?” 说完,路禹翻背包,拿出魔核,给自己挂上充电宝,开始使用魔法。 被璐璐缇斯表扬的感觉极好,在凡妮莎小屋练习那段时间,璐璐缇斯基本只会说路禹做的不好,表扬一次也没有。 这应该是路禹与璐璐缇斯沟通之后,她第一次赞美了自己的进步。 果然,正面反馈很重要,路禹手中的风刃都锋利了几分。 凡妮莎的知识,璐璐缇斯的教导,集合两位天才的力量,路禹现在觉得自己,好强啊! 风刃一刀一个,砍瓜切菜的感觉令路禹热血沸腾,感觉找回了以前在游戏里开无双的感觉。 “长那么多眼睛,还长得像蜘蛛,这么恶心,你不死谁死,给我裂成两半。” “只会像个蛆一样蠕动,还长满绿色的绒毛,太丑陋了,你也给我死!” “会飞了不起啊,断你翅膀,我最讨厌老鼠了,还是会飞的老鼠,我靠…居然长两个头,给我死!” 璐璐缇斯都忍不住扭头看向路禹了。 “会飞是吧。” “蠕动是吧。” “爬行是吧。” “站着不动是吧。” “乱动是吧。” “会跳是吧。” “腿多是吧。” “没有腿是吧。” … 风刃砍在深褐色的泥浆身躯之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子,但是不断翻涌的泥浆很快就填补了上来,愈合了伤口。 一直“是吧是吧”的路禹突然发现,自己刚才砍瓜切菜太顺利,竟然一路杀到了那只刚刚爬进墙内的泥浆怪面前。 不断翻涌的泥浆中,有两个圆圆的小点已经锁定了路禹。 “路禹回来,那家伙和大蘑菇们不是一个等级的怪物!” 璐璐缇斯任由一群蜘蛛啃咬着自己的身体,触手挥出两道风刃,斩在泥浆怪的身躯上,将他即将凝聚出来的大手打得溃散。 路禹一激灵,大喊一声“会化形是吧!”,然后也交了一道风刃,砍在泥浆怪身躯的中断,紧接着,立刻跑路。 泥浆怪恢复的速度远比璐璐缇斯和路禹想的要快,溃散的泥巴大手再度凝聚,快速地拍向路禹。 “微风祝福,提速。” 路禹身体轻盈了几分。 “土属性护盾,起!” 吸取了大地之力的土属性护盾浮现于路禹身体四周。 “哎,我怎么速度这么慢?” “笨蛋,你忘了我教你的这个土盾是会减速的吗,你到底是要逃还是要…” “砰。” 就是减速的者一刹那,泥浆大手覆盖而下,结结实实地拍打在路禹身上。 被一堆又一堆的蜘蛛,千足虫裹成“蚁团”的璐璐缇斯忍不住叫了出来:“路禹!” 颤动的泥浆之手下,路禹手持两个魔核,不断地为土盾注入魔力。 “璐璐缇斯,你改良过的土盾还挺结实的,我居然一点事没有。” 璐璐缇斯带着一身的小魔物,撞在泥浆怪的身上,利用那些翻滚的泥浆,将这些烦人的东西全部清除。 不再被泥浆大手压制,路禹猛然松了口气。 璐璐缇斯认真打量,发现路禹就是魔力有些透支,身子虚浮,别无大碍,后怕地大喊:“说了多少次,我改良的土盾会减速,会减速!” “你一个新人魔法师冲什么冲,我还没倒下呢,用不着你去对付这些危险的怪物,给我老老实实躲在我背后丢魔法!” 140.蜥蜴人 泥浆怪没有什么特殊的魔法,纯粹依靠自己没有固定形态的泥浆身躯免疫物理伤害。 它这样的怪物在蘑菇人栖息地附近应该算是一霸了,毕竟这附近低智的魔物居多,大多数没有多强的魔法,也就没法对它造成有效伤害。 知道这一点就好对付了。 璐璐缇斯的触手上亮起了耀眼的红光,还没等泥浆怪做出什么反应,数道光线就贯穿了他的身子。 璐璐缇斯没有立刻收手,而是操纵着这些灼热的光线来回切割泥浆怪的身子,让他不定型的身躯沸腾,冒泡。 浓重的土腥味在蔓延,被煮沸的泥浆怪痛苦地嚎叫,不一会就无法再维持自己原有的身躯,身体不断地缩水,变小。 等到璐璐缇斯停下攻击时,泥浆怪彻底化作了一滩烂泥,泻在地上,没有了生命迹象。 泥浆怪的死去令在场的不少魔物都停下了步伐,趋吉避凶的本能下,一些魔物竟然偷偷地开始后退,这让一直苦苦支撑的几个大蘑菇有了喘息的机会。 在侵入刚刚开始时,几只大蘑菇第一时间拿起武器,保护着身后的小蘑菇。 大量的千足虫和不知何处出现的小蜘蛛如洪流般淹没了他们,好在蘑菇族长释放了璐璐缇斯教他的三阶土刃,在面前制造出了一块能截断“流水”缓冲地带,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在看到璐璐缇斯和路禹解决了袭击向小蘑菇的千足虫之后,大蘑菇们稳固了阵型,举着盾牌开始前推。 没有时间释放技能附魔持盾蘑菇为了进攻,很快学以致用,趁着魔物攻击的空挡,举起盾牌猛砸对方的脑袋,力量之大,令人咂舌。 大锤蘑菇则是依靠着前排盾卫提供的输出空间,安心的挥动武器。 不过让路禹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的黏液黏性会随时间下降这点害了他们。 大锤蘑菇杀得兴起,跳到盾卫前玩起了大风车,但是他很明显高估了自己小手分泌的黏液黏性,大风车转了几圈之后,那个实木战锤就如同回旋镖一般飞了出去。 势大力沉的“回旋镖”一路砸飞了不知道多少魔物,最后重重地击打在土墙上,砸出了一个不小的缺口,又反弹了几下,砸死了几只猝不及防,站在土墙下的“池鱼”。 用长枪的两只蘑菇明显十分冷静,他们一边为自己的长枪附魔,一边把可以麻痹猎物的粉尘涂抹在上面。 这种麻痹粉的效果相当好,基本只要制造了伤口,对面的魔物就会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任由盾卫举盾猛砸。 如果不是他们为了照顾身后的小蘑菇,这几只大蘑菇完全可以继续前进,与侵入家园的魔物继续拼杀。 趴在土墙上的千足虫见到自己一方的魔物节节败退,就连泥浆怪都已经被烧成了烂泥一滩,它竟然没有选择撤退,而是继续将自己的子嗣投放出来,杀向蘑菇人一族。 原本已经有了逃跑念头的魔物去而复返,他们像是听到了什么号召一般,凶狠地发起了冲锋。 看着土墙缺口不断涌入的魔物,璐璐缇斯和路禹都觉察出不对劲了。 魔物与野兽就算没有智慧生物思考事情的能力,也知道该怎么应对危险的事态。 对自己完全没有好处的情况下,这些魔物与野兽为何要玩命一样攻击蘑菇人一族? 原本他们以为这是千足虫这个稍强的魔物起头,带着泥浆怪来进行的灭族,捕猎行为。 现在路禹不这么想了。 有什么东西在遥控着这些魔物与野兽,逼迫他们向蘑菇人一族发动攻击,目的就是为了彻底消灭他们! “什么深仇大恨?” 由璐璐缇斯引领着路禹的魔力,一起制造出了新一轮的龙卷。 狂风呼啸,刚刚抵达大蘑菇身前的千足虫子嗣被龙卷吸走。 “杀怪立威,西格莉德,打死那只千足虫!” 以风墙,龙卷两个魔法阻止魔物发疯般冲向蘑菇人一族的路禹大吼。 守护着小蘑菇们的西格莉德立刻会意。 开启了混血熔炉的她一个加速来到举盾的大蘑菇身后,蹬着他们的身子起跳。 千足虫背上的眼睛看到了西格莉德的动作,也做出了反应,身体过长带来的反应迟钝导致它的身体只有部分位置做出了防御的反应。 西格莉德势大力沉的一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了千足虫的面门上。 千足虫在危急关头喷射出的毒液则是被路禹顺手丢的一个魔法屏障全都挡了下来。 头部凹陷,千足虫浑身疯狂地扭动。 已死的它依靠着身体的反射性动作竟然撞飞了还未落地的西格莉德,冲到了大蘑菇们的面前。 面对体型数倍于自己的千足虫,大蘑菇们本想逃跑,但是一想到背后就是躲在树洞里瑟瑟发抖的小蘑菇,他们硬着头皮举起自己的装备,向前一步,与千足虫硬碰硬。 “砰!” 一道漆黑的身躯与来势汹汹的千足虫剧烈碰撞,千足虫已死的身躯被撞得身子上仰,而后又重重地摔倒在地。 璐璐缇斯顶着一身绿色的黏液出现在千足虫的身后。 “好恶心啊!” 身体强度惊人的璐璐缇斯自然是没事的,因此在发现自己浑身黏糊糊的液体之后,她立刻尖叫了起来。 确实很恶心…路禹甚至不太想靠近璐璐缇斯,现在的她每根触手上都挂着绿色的浆液,黏稠,拉丝,还异常腥臭。 千足虫幼体在看见自己的母亲惨死之后,没有继续死亡冲锋,而是快速地往外逃窜。 不仅如此,其他魔物更是麻溜地遁入夜色,生怕自己比千足虫幼体慢了半分。 这个反应才是正确的。 面对自己极难撼动,而且对抗也没有收益的对手,为什么要硬碰硬? 这个答案很快就被雾妖带了回来。 “有个长相怪模怪样的人型魔物逃跑了,我留不住它!” 才解决了魔物入侵的问题,正在喘气的路禹与璐璐缇斯一听,异口同声地问:“在哪?” 跟随着雾妖疾行了一小段距离,在一片雨林地里,路禹看到了前方那个正在努力奔逃的身影。 “它被我用沾染了麻痹粉的尖刺扎中了腿,不可能跑得掉的。” 雾妖得意地炫耀着自己奇袭成功的壮举,并且第一时间飘上前去,拦住了这个与麻木的大腿作斗争,艰难拖着一条腿跑路的人影。 雾妖,路禹,璐璐缇斯,从三个方向包围了它。 璐璐缇斯黏糊糊的触手升起一团火焰,照亮了漆黑的四周。 在火光之下,映入路禹眼帘的是绿色的鳞片,以及那条正在地面上不安甩动的尾巴。 路禹还在判断这是个什么玩意,璐璐缇斯已经说出了他们的种族名字。 “蜥蜴人?” 蜥蜴人缓缓转过身,绿色的竖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听见璐璐缇斯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又很快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路禹身上。 “看样子他觉得你是我们中最弱的那个,打算从你这里尝试突围了。”璐璐缇斯调侃道。 路禹对于自己实力弱很有自知之明,这种调侃没有杀伤力。 他问:“蜥蜴人一般都有智慧吗?” “不一定,不过我们眼前这只肯定有,不然那些魔物怎么可能发了疯地攻击我们。”璐璐缇斯说,“我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的智慧型生物居然在这里出现了,太有意思了。” 璐璐缇斯的触手猛地探出,根本不给这个蜥蜴人一点反应时间,就死死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哦吼,还有魔力气息,刚才这是准备出手啊…” 璐璐缇斯此时的触手除了施加一个束缚的效果,还能施加一个恶臭特效,毕竟千足虫的黏液她是擦都没擦就赶过来了。 越勒越紧,越勒越臭的情况下,蜥蜴人紧张地大叫。 又是陌生的语言。 “他在说什么?”路禹问。 璐璐缇斯无语道:“我怎么懂,而且我们也不需要懂,先把他带回去。” “既然有一只蜥蜴人在这里,那就一定有蜥蜴人部落存在于这个大湿地。” “大湿地太过辽阔,我们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吃力不讨好,而且还找不到,现在就让他们来找我们吧!” 雾妖十分懂事地拿起之前戳伤蜥蜴人的尖刺,用力地扎进了他的另一条腿。 这下这只蜥蜴人就算是想跑,腿也使唤不动了,除非他动用蜥蜴的本能,依靠爬行逃跑。 “这下你倒是提醒我了。”璐璐缇斯命令道,“回去之后给他的手也扎两下。” 蜥蜴人听不懂璐璐缇斯的话,但是看见雾妖在一边猛地点头,而且还在低头看那双已经因为使用有些钝化的“暗器”,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 被捆在大树上的蜥蜴人在被璐璐缇斯反复观察之后,得出了结论。 “这些蜥蜴人的鳞甲很薄,防御能力不强,看起来实力普遍不强…当然也有可能是种族差异吧。” “你知道的是什么样的?”路禹问。 “我见过的蜥蜴人鳞甲能够抵挡刀枪的攻击,厚实的鳞片甚至是不少冒险者喜爱的战利品,因为能剥下来制作成甲衣。” 西格莉德则是一边帮大蘑菇们处理被千足虫咬伤的伤口,一边说:“我比较好奇的事情是,这些蜥蜴人为什么要组织这么多魔物袭击蘑菇人?” 路禹扭头看向一个刚刚处理好的大蘑菇,拍了拍他,让他走到蜥蜴人的面前。 大蘑菇的身子在发抖,显得十分畏惧。 路禹怀疑,若不是身为“神明”的他们就站在身后,这只大蘑菇可能已经以脸抢地了。 因为大蘑菇的身子在中途有过一点弯曲的弧度,他是在偷瞄了一眼路禹之后才像是鼓起勇气一般,站直了身子。 而蜥蜴人则有种目空一切的味道,他完全无视了眼前的蘑菇人,眼睛不断地打量着路禹与西格莉德。 那仿佛被从中切了一刀的竖瞳,在摇曳的火光下,竟然显得有些幽邃。 这个表现足够了,证明蘑菇人是知道蜥蜴人存在的。 而且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蜥蜴人是一个对自己威胁十分大的种族。 想来,大湿地范围内的生物都是有着一套自己的交流体系的,有一些东西,大湿地的野兽魔物普遍知晓。 这些蜥蜴人存在的消息就是其中之一。 路禹一行人来到大湿地,成为蘑菇们的神明,但是说到底,他们还是没能理解蘑菇们的话语,自然也就无法得知更多有效的信息。 有趣,这个蜥蜴人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慌之后,竟然显得无比淡定,发现路禹在端详自己,竟然还微微张开了嘴,露出了锋利如刀的牙齿。 看上去,像是在笑。 这种有共通性的表情迅速被路禹捕捉到了。 “他好像在笑我们哎。”路禹啧啧称奇,“一个阶下囚露出这种表情,看来他十分自信我们不会杀他。” “有这种底气就证明,他们在大湿地内有着无与伦比的地位,因此没人敢进一步冒犯他们。” 璐璐缇斯继续说:“因此就算我们把他五花大绑,还扎破了他的皮肤给他上麻药,他依旧淡定无比,因为他笃定自己的族群一定会来为他要个说法。” 已经洗干净身躯的璐璐缇斯飘到了蜥蜴人的面前,触手猛地一甩,抽得蜥蜴人脸一歪。 蜥蜴人茫然了几秒,脸上浮现出了愠色。 似乎是意识到沟通无效,他不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路禹。 “等等,是你打的他,为什么他要盯着我看?” 路禹正在哄被吓坏,嘤嘤哭泣的小蘑菇,感受到蜥蜴人吃人的眼神,他不解地问。 璐璐缇斯又是一鞭子,抽在蜥蜴人嘴巴上方,打得他龇牙咧嘴。 “很好理解,他不觉得我是个有意识的东西,以他的智慧应该知道召唤物这个概念。” “现在他应该是觉得,你跟西格莉德在指挥我这个奇怪的召唤物虐待他。” 合着自己成背锅的了? 路禹迟疑了片刻,把嘤嘤哭泣的小蘑菇交到西格莉德手上。 他走到蜥蜴人面前,酝酿了一下情绪,飞起一脚踹在蜥蜴人的肚子上。 “就你欺负我的小蘑菇啊!” 璐璐缇斯看呆了。 路禹看着蜥蜴人不断地咳嗽,满意地活动了活动刚才使劲的腿。 “反正他都认定是我了,不真的做点什么,我岂不是亏了?” 咕咕咕 猫走丢了,家里人没找到,个人觉得应该在小区里,但是喊她又没反应,无心码字,暂时咕咕,但愿他等下能回应一下我。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41.四族,异族 大湿地错综复杂的地形,当前酷热的天气,恶劣的环境,与当地种族语言不通,都使得路禹无法找到智慧种族存在的痕迹。 不过这一回,不用找了。 土墙才修复好没多久,路禹就迎来了客人。 约莫十来只蜥蜴人在魔物攻城后的第五天,从远处的雨林中钻了出来,正好被飘在土墙上方的雾妖观察到。 手持金属盾牌与武器,证明他们能够一定程度的冶炼金属。 为首拿着法杖的蜥蜴人头戴着奇怪的羽毛装饰,艳丽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狙击手优先选定他为第一狙击目标。 不过这也证明了蜥蜴人群体中有通过一些特殊的装饰品显现自己地位,加强权威的做派。 原本路禹还在思考,蜥蜴人拥有的智慧程度会不会不高,也就跟蘑菇人差不多上下,利用工具和利用魔法基本处于最原始的摸索阶段,只是身体强度高才成为了大湿地内有头有脸的种族。 现在这个想法可以否定了,这些蜥蜴人基本与人类差不多,搞不好已经有了自己的文字,进入了通过文字与图案记录知识,并且传承的阶段。 路禹没有堵住被俘获蜥蜴人的嘴,因此他在感觉到同伴气息之后一直嗷嗷叫唤。 蜥蜴人队伍中有人在听到同伴呼唤之后向前了几步,似乎是想直接过来解救,但是却被手持法杖的蜥蜴人拦了下来。 这只有着艳丽羽毛装饰的蜥蜴人抬起法杖,释放了一个法术。 相隔太远,璐璐缇斯过了一会才模糊地判断出,这可能是一个护盾类的魔法,并且是全体的。 “这个做派,跟你是真的很像。” 爬墙围观的西格莉德与雾妖听到璐璐缇斯的话,连连点头。 路禹啧了一声:“这证明这个蜥蜴人机智,遇到意图不明的敌人,信息补全情况下优先保全队友,是一个合格的法师。” 蜥蜴人法师阻止了其他同伴上前,独自一人缓步往土墙方向靠。 他的视线在土墙上白蒙蒙的雾妖,黑乎乎的璐璐缇斯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锋锐,又带着几分狡黠。 被俘获了五天,基本一声不吭的战俘蜥蜴人铆足了劲地呼唤,得到的回应却是蜥蜴人法师厉声呵斥。 即便语言不通,路禹也能感受到话语中的愤怒意味,也不知道他是在骂战俘蜥蜴人办事不力,还是在骂他嚷嚷得太厉害。 距离土墙大约还有两百米左右时,蜥蜴人法师不再向前。 此时,他的目光第一次与路禹相对,然后是西格莉德。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如果说看向璐璐缇斯和雾妖的眼神带着些许审视与警惕,那么看向路禹和西格莉德的就是纯粹的怨毒与阴狠了。 “他似乎很仇视你。”就连璐璐缇斯都看出了蜥蜴人法师的神情变化,用触手戳了戳路禹的腰间。 “刚才那只死蜥蜴嚷嚷得这么大声,怕是已经把事情经过都说完了。”路禹说,“我们没给他好果子吃,那他肯定得使劲告状啊。” 倒也说得通,不过路禹和璐璐缇斯一点也不后悔亲手教训那只臭蜥蜴。 没道理你带着一帮人冲了我的仆从的家,我还得好吃好喝伺候你吧? 没给你当场扬了已经是看在你是个智慧种族,且对自己还有点用处这一点上了。 蜥蜴人法师将手中的法杖往地上一杵,双手拍击在杖身上。 空气中的魔力随着这个动作被牵引,伴随着蜥蜴人连续的拍击,一阵阵涟漪以法杖为圆心向四周荡漾。 “哼,班门弄斧!” 璐璐缇斯飘下石墙,六七根触手齐齐扎进地面。 路禹不知道璐璐缇斯在干什么,但是看她这个举动,估计蜥蜴人法师的魔法还是带着些威胁的。 沉闷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轻微晃动之后,蜥蜴人法师的踉跄着后退,他想伸手去拿回自己的法杖,却不曾想璐璐缇斯速度奇快。 路禹都没看清发生什么,璐璐缇斯就已经杀到了蜥蜴人法师的面前,触手用力一甩,法杖应声断裂。 璐璐缇斯临走,还不忘取出法杖中的魔核。 蜥蜴人法师浑身颤抖,好一会之后才回过神。 看着地面上断裂的法杖,迟疑了片刻,他回到其他同伴身边,凝视土墙上的路禹与璐璐缇斯许久,这才消失在雨林当中。 与蜥蜴人族群的接触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但是璐璐缇斯很清楚,这次接触只是开胃菜,这也是她没有进一步发动攻击的原因。 璐璐缇斯带回来的魔核是四阶魔物的,而且魔力充盈,应该是才猎杀不久。 “刚才那只蜥蜴人的实力,以梅拉大陆的评定标准,大约是精钢级。” “精钢级…倒也不强。”雾妖满脸不在乎。 路禹和西格莉德则是皱起了眉头。 问题不在于等级,而在于法杖的魔核。 一个精钢级,对标魔法师也就是三阶的蜥蜴人居然用上了四阶魔核制作的法杖… “只有能稳定猎杀四阶魔物才能做到这么奢侈。”璐璐缇斯说,“他刚才当着我们的面施展的魔法是土属性的,能够调动土元素共鸣,引发土墙崩塌,是一种小范围内的地震。” “在低阶魔法师中,这种魔力消耗大,只有特定场合有奇效,释放时间长的魔法一般没谁会在实战中当着敌人的面丢。” 蜥蜴人法师的行为是赤裸裸的试探。 战俘蜥蜴人一定对他说了璐璐缇斯和路禹的一些信息,但是蜥蜴人法师十分警惕,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因此不惜以身犯险拿到情报。 这让路禹更加笃定自己的推断了。 这个蜥蜴人法师背后是一个很大的蜥蜴人部落,他这样的精钢级魔物直接听命于更强大的蜥蜴人,因此他才会做出极有可能让自己毙命当场的举动。 怎么办? 亚斯,格朗,索雷森路禹都是扯着虎皮过来的,打交道的都是人类,且都能沟通。 能沟通才能斡旋,能斡旋才能让伪装的身份为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是他们和蜥蜴人部落语言不通,一旦冲突加剧,真的要打起来… 璐璐缇斯身体虽然够结实,但是她也就恢复到了三阶魔法师这个程度,按她的说法,她即战力能勉强到五阶。 这样看,只要蜥蜴人部落没有五阶以上的魔物,路禹一行人好好配合还是能过关的。 可蘑菇人们怎么办? 以蜥蜴人部落驱使魔物野兽一起攻城来看,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很明确,那就是完全消灭蘑菇人。 路禹打不过可以跑,蘑菇人却无处可逃。 路禹也不知道蘑菇人到底怎么就得罪蜥蜴人了,之前蜥蜴人明明连蘑菇人都不屑去多看一眼,这么高傲,何至于对自己看不起的种族痛下杀手。 不知道战俘蜥蜴人从同伴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总之他现在在狞笑,还时不时伸出舌头恐吓身边的小蘑菇。 这个嚣张的行为并不讨喜,西格莉德戴上指虎打算与他进行一些亲密的物理交流,友好地交换一下各自的意见。 路禹阻止了他。 倒不是路禹心慈手软,而是他们即将要通过雾妖询问蘑菇人一些事。 路禹找来菌丝,一圈一圈地往蜥蜴人的长嘴上缠绕,让上下颚死死贴在一起,连点声音都发不出。 被物理禁言的战俘蜥蜴人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不过路禹都懒得理会他。 雾妖通过变形成为蜥蜴人的方式,不断地呈现出各种图案。 已经知晓点头摇头含义的蘑菇人依靠这个方式给予了璐璐缇斯一些基础的信息。 首先,蘑菇人没有得罪过蜥蜴人的可能。 因为蜥蜴人屠杀蘑菇人的图案一浮现,所有的蘑菇就齐齐摇头。 而单独浮现出蜥蜴人,他们还是摇头。 反复确认,璐璐缇斯判断,蘑菇人只是知道大湿地有蜥蜴人存在,此前从未与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对于蜥蜴人敬畏的态度来源其他魔物的口口相传。 这些传闻给蘑菇人烙印下了蜥蜴人不可战胜的印象。 指望着这样一群被利齿花撵着跑的蘑菇在湿地大魔王的头上动土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是他们的问题,难不成是我们的问题?”雾妖依旧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感觉到了众人的视线,雾妖变成了一个问号。 “你们干什么…” 路禹等人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 蘑菇人不知道是神是什么模样,只是盲目的祈祷,最终把天降的他们奉为神明。 因此路禹自然而然地觉得,大湿地的魔物没见过人类,否则不至于对着异种族顶礼膜拜。 蜥蜴人法师那微妙的视线… 难道他们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蘑菇人? 路禹一行人,才是他们想要对付的对象? “不对不对,这样解释不通啊。”璐璐缇斯自己捋了一遍,“如果蜥蜴人见过人类,并且对人类十分仇视,那他们一开始就该冲我们来。” “袭击当晚,魔物第一目标全是蘑菇人,这怎么解释?” 路禹一行人陷入了深深的困惑当中。 与此同时,在大湿地的另一头的雨林当中,一座木制的帐篷中,蜥蜴人法师跪在正中央,刚刚描述完了自己在蘑菇人栖息地的所见所闻。 四个体型健硕,足有两米多高的蜥蜴人肩披不知名野兽的兽皮端坐着,认真听完了一切。 这四只蜥蜴人脖颈处都佩戴着造型奇特的魔物骨片装饰,在他们消化完信息,抬起头要说话时,紧随着动作,骨片也会发出“哒哒”的碰撞声,像是有没散去的魂灵在打颤。 “四部族族长在上,我们那伟大的蜥蜴人战士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面对着恶毒,凶残,野蛮的怪物,虽有牢骚,但却依旧勇敢。” 蜥蜴人法师提起了那位被俘获的蜥蜴人,将四只大蜥蜴的互相交织的视线拉到了自己身上。 “部族,不会抛弃他。” 意识到族长们即将议事,蜥蜴人法师缓缓退出了帐篷。 主持了这场议事的蜥蜴人族长叫做泥尾,是给蜥蜴人法师下达命令的人,同时也是他将战俘蜥蜴人派去了蘑菇人栖息地。 泥尾晃动着他那条宛如沾满了黄泥浆,压根洗不干净的脏兮兮的尾巴站了起来。 “现在,你们都听到了。” “碎鳞,火痕,褐盾,这回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皮肤鳞片显得有些斑驳的碎鳞是一条身体颜色偏黑的蜥蜴,他依旧沉默不语。 胸前有着被火燎过后留下疤痕,且再也长不出鳞片的火痕问:“和传说中一样?” 泥尾望向了角落里的褐盾。 “先祖因为各种原因分离,繁衍,各成族群…我们传承下来的图案或许都不如褐盾的完整,毕竟他的先祖自称见过真正的‘异族之神’。” 棕褐色的蜥蜴人褐盾斜眼盯着其他三位族长,用低沉的声音开口。 “无法确定。” “先祖留下的图案并不形象,那些来源于雨林中魔物的描述,以及那突如其来的一瞥,并未能给予他绘画下‘真实’的智慧。” 泥尾不满的怒哼一声,尾巴烦躁地甩动着。 “‘蓝水’一族发生的事情足以说明一切,如今迹象与当年一样,你们还在这里思考这些琐碎的可能!” 碎鳞说:“蓝水已经不知所踪数百年,与那未知的奇迹一起被淹没了,也许馈赠本就是有代价的。” 泥尾提醒道:“你没听见我的族人刚才说过什么吗?” “高耸的墙壁,会使用器具的蘑菇人,怪异的技术与魔法。” “若这本就是奇迹,是未知的神明降下的恩赐,那我自然只会蜷缩,等待神使离去。” “然而那只是一群不明异族而已,他们实力并不出色,却依靠着带来的知识,赐予了蘑菇人一族成长。” “无论在蓝水身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不能坐视着异族在大湿地培养出第二个‘信仰’。” “从林之神与巨蜥之神都在注视着我们,这片属于我们的湿地,决不允许异族的信仰如瘟疫般散播开。” 7017k 142.壁画,文字,还有猪脚 褐盾带着自己的族人刚返回自己的部落,便听见了族人叫喊的声音。 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充满喜悦。 看到褐盾回归,部落内的族人纷纷前来迎接。 穿越一脸喜色的族人,褐盾看到了那让族人惊喜万分的原因—一头巨大的,浑身长满硬毛的野猪型魔物。 狩到这头野猪的部族勇者红盾骄傲地向褐盾描述了他智取魔物的过程,然后静待着属于他的奖赏。 褐盾拿起佩刀,将野猪两条后腿卸了下来,双手奉上。 族人们的掌声,族长褐盾的赏赐,令红盾无比激动,他转手便将到手的两条猪腿分出一条,让族内的孩子们享用。 褐盾笑了笑,示意红盾跟自己来。 没有前往族长帐篷,褐盾一行人走向的是族群营地不远处的一个洞穴内,石壁两侧已经插满了火把。 洞穴深处的空旷地,早已打扫好此处的族人见到褐盾到来纷纷行礼,然后悄然退下。 一直默默跟随的红盾看见褐盾身边几位部族勇士愁眉不展,脸上的喜悦逐渐褪去。 在褐盾坐下之后,红盾将猪腿放在一旁,有些困惑地问:“泥尾让大家过去,到底说了什么?” 褐盾将绑在手腕上的护盾脱了下来,放在一旁。 “要开战了。” 红盾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他追问道:“开战,和谁?” “蘑菇人…还有那不知名的异族。” “通过泥尾的探查,那些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异族,让蘑菇人学会了筑墙,学会了使用器具,似乎还教授了他们神秘的术法。” 洞穴内一片寂静,红盾能清楚地听到其他伙伴的呼吸声。 蜥蜴人四族中,盾之一族的他们继承了先祖留下的知识,而其中一份正是“异族神”。 “多少年月过去了,那个故事依旧代代相传…据说盾之一族第一个记录下这些事的先祖是摇晃着继承人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严令他必须将自己所说的一切传承下去…” “但是他又十分惶恐,只允许族内最强的五人知晓这个秘密,并需要对着这片土地发誓,绝不外传。” “然而可惜的是,故事已经越传越失真,我们也无法知晓最初一代的原意究竟是什么…我曾认真地询问老族长,这些都是盾之一族最初的族长原话吗?” “他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直到死…也不曾回答我这个问题。” 褐盾漫步至身后的黑暗当中,他举起火把的那一刻,光明驱散了黑暗,露出了隐藏在那之下的秘密。 歪歪斜斜的线条,怪异的图案,奇诡的图腾,以及…这片土地上,从未出现过的文字。 褐盾知道老族长口口相传的东西充满了被修饰,伪造后的谎言,因为如果那是真相,这些壁画不会被涂改。 盾之一族在漫长的时光中还是选择了背离初代族长的遗言,不知何时起,那些口口相传,需要对着土地发誓的话语都只是谎言。 那些被尖锐物体摧毁的壁画,如同被切割得七零八落的猎物尸体,令人不寒而栗。 褐盾透过壁画就能感受到做出这个决定的人,当时内心有多么的恐惧,又是多么地害怕。 可这个人也是纠结的… 守护秘密的他想要将秘密彻底埋葬,完全可以将石壁完全摧毁,连带着前任族长传递信息的传统也直接修改。 但是他没有。 像是坏事做到一半,忽然感觉到不安,愧疚的罪人,他在破坏了壁画,让它无法传递出关键信息之后便结束了自己的“暴行”,并将壁画与秘密继续传下去。 “我伪造的历史,我隐藏了秘密。” 那位族长仿佛是想传达出这么一个信息给后人。 历经时间冲刷,石壁上的壁画不断地脱落,已经面目全非,到了褐盾这一点,他们观摩壁画时也仅能知道这么一件事。 在过去,大湿地曾经出现过直立行走的另一个种族。 她凭空出现,与“蓝水”结缘。 当时的四族甚至只是这片土地上刚刚崛起的种族,围绕在同一个族长的麾下,于恶劣的环境中求生。 蓝水一族更为落后,闭塞,他们只是其他魔物的小点心,就连蜥蜴人也十分喜欢狩猎他们。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那个异族的到来改变了。 像是黑暗中落到这片土地上的火种,蓝水的黑暗被她以一己之力驱散。 她给予了蓝水技术。 蓝水在自己的族群驻地内建造起了能够抵御袭击的墙体,并逐渐将建筑改建为更加坚固的房子。 她给予了蓝水强大的魔法。 那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无法想象,也无法掌握的强大力量。 盾之一族的先祖亲眼看见,她只需要对着地面招手便能构筑出巨大的泥巨人。 在异族的带领下,蓝水崛起了。 然后巨蜥之神,丛林之神一起降临,他们与异族约法三章,将异族驱逐出这片土地,同时允许蓝水继续生活于此地。 紧接着,蓝水逐渐消失于这片土地之上,数代蜥蜴人都未曾听闻过这个部族出没的信息,连带着生活在湿地中的生灵都对他们没了印象,只是依稀能听闻一些魔物还在以晦涩的话语传递着他们曾经的事迹。 壁画传递的信息大概如此,究竟伪造了什么,又隐藏了什么,修饰了什么…褐盾不得而知。 盾之一族从来不是脑子特别好使的种族,他们追求肉体的强大,追求极致的防御,喜欢举着盾牌开始一往无前的冲锋,再把盾牌狠狠地砸在对手的脸上。 那种沉闷的打击声能让盾之一族每个蜥蜴兴奋不已。 四族之间对于蓝水的消失倒是有着一些猜测。 比方说泥尾的落法部便认为蓝水一族已经因为大湿地几百年前突然降临的天灾毁灭。 大地之母的愤怒让大湿地地动山摇,无数的生灵被忽然开裂的大地吞噬,化作滋养土地的养分。 四族不断地将打来的猎物投向那些忽然开裂的大地,甚至不惜以族人血祭,将族人的血倾倒在大地之上,向地母求饶,祷告,方才挺过了那次劫难。 蓝水的神明是异族,那位被丛林之神与巨蜥之神驱逐的神明必然不可能再给这个可怜的部族提供援助。 天灾摧毁蓝水只是其中一个说法。 四族当中最具攻击性,脾气也最暴躁,现任族长碎鳞的裂石部就认为是蓝水触怒了大湿地的双神,迎来了灭族之灾。 “谁让蓝水接受了异族的馈赠呢?” 提及蓝水,大多数蜥蜴的反应均是如此。 没蜥蜴认为蓝水的覆灭很可惜,也没蜥蜴觉得蓝水那些稀奇的术法,技术就此遗失了不应该。 事情就该如此,这片土地有着自己的规矩。 褐盾虽不聪明,但是他觉得很奇怪。 建造围墙,坚固的居所,蜥蜴人也在做。 那为什么蓝水一族做了是错误的,是该被唾弃,被惩罚的,蜥蜴人做了就不是呢? 既然传说中丛林之神与巨蜥之神与蓝水的一族神明达成了协议,神明为什么出尔反尔,灭掉一个对他们构不成威胁的种族呢? 褐盾不明白,之前他没有仔细想过这些,现在泥尾组织四族同盟抹杀蘑菇人一族,并且驱逐异族这事一闹,他却不得不去思考了。 战争不是小事,尽管泥尾说那只是入侵了大湿地的异族,不是神明,更不是神使,但是… … 许久的沉默过后,褐盾抬起头,看了一眼对于战争持不反对态度的三位勇者,以及满脸忧虑的红盾。 作为族内最年轻的勇者,红盾被褐盾看做是自己的下一任接替者,因此褐盾很在意他的看法。 红盾看着被火把照亮的石壁,伸出爪子抓了抓脸。 “大湿地足够辽阔。” “我们的族人走了六十个日升月落都未能离开这片土地…” “我的意思是…” 红盾局促地看着周围渴望战斗的族人,看着他们绑在手腕上的盾牌,咬着牙,说:“驱赶蘑菇人离开便可,我们要的是存续,而非与其他未知的力量为敌。” 部族里排名前五的三位勇者站了起来,当头一人面色不悦:“打就是打,不打就是不打,红盾你每次都选择不得罪任何一派的方式阐述自己的想法,还配称呼为勇士吗?” “摘下你的盾牌吧,既然你不选择冲锋,你应该将盾牌挂在背后。” 褐盾饶有兴趣地看着窘迫的红盾,但是却没有施以援手的意思,任由激动的三位部族勇士围过去。 红盾面对着三个气势汹汹的同族,无奈地解释:“我只是想知道…讨伐蘑菇人能为我们带来什么?” “我们手持盾牌进入密林,能为族人带来水果,肉食。” “我们手持铁器进入矿洞,能为族人带来冶炼器具,获得便利。” “我们与魔物浴血奋战,能为族人带来安宁,让孩子们安全地长大。” “我们流的血,都有意义。” “可与蘑菇人,与那未知的异族对战,我们能获得什么?” “荣誉?” “赐福?” 气势汹汹的三个蜥蜴人被问懵了。 盾之一族聪明人一向不多,被其他族群称为傻大个,但是这些十分好理解的话语一抛出来,哪怕是最愣的蜥蜴也能咀嚼出一点味道。 “也许…蘑菇人成长之后,会与我们为敌?” 红盾叹气:“这个大湿地,所有的种族都有可能与我们为敌,我们要全部杀光吗?” “异族神明的思想会腐蚀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有蜥蜴咬牙切齿地说道。 红盾愣了一会,内心剧烈挣扎之下,他说:“那也许,应该是神明去解决的事情。” “我们要做的,是让部族存续…你有没有想过,泥尾的同盟,是要完全听他的指挥的…你真的放心让泥尾做头领吗?” “我们的族人要听从他的命令,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在我们舔舐伤口时候,趁机兼并我们?” 很显然,红盾的思维模式在盾之一族里属于降维打击,三个空有体格与武力的憨憨被一通连珠炮的追问之后,眼神里只剩下了闪躲,脑袋里更是乱糟糟,晕乎乎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褐盾欣慰地长叹一声,直到这时,他才站出来,力挺红盾。 “他说的没错,一切要以存续为主…我们不能把族人的性命托付给泥尾,而且…抹杀蘑菇人对我们没有好处,得罪异族还有风险。” “可您在会议上已经答应了泥尾族长…难不成我们要背信弃义吗?” 褐盾笑了:“我没打算背信弃义,该出面还是要出面,只不过…我们可以选择不出力的那种帮助方式。” 在其他蜥蜴人离开之后,褐盾单独喊住了红盾。 “盾之一族属你最聪明,不要因为我是族长就顾全我的面子…有更好的决定就告诉我吧,这个族长位置迟早是你来坐…” 红盾愣了几秒,立刻跪在了地上。 “无需紧张,虽然我还年轻,但是我觉得族长这个位置应当让更聪明的去当…盾之一族不该一直被其他族群当做傻子看待。” 褐盾亲手扶起了红盾。 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话让红盾身子颤抖,他不再隐瞒,将自己内心所想说了出来。 “我想亲自前往蘑菇人一族。” 褐盾摇头:“没有用的,语言的壁垒就在那里,他们无法明白我们的话语。” 红盾将火把举起,石壁上未被涂抹完全的那段奇怪的文字显露了出来。 “这段文字,应该是先祖从蓝水那里看到的异族文字,假如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么这段文字,蘑菇人那里的异族也能读懂。” “这很危险,我们无法得知异族的态度。” “战争也很危险。”红盾坚持道。 又是良久的沉默,褐盾被红盾坚毅的眼神动摇了,他叹了口气,任由红盾拿出工具镌刻下那些文字。 “但愿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与异族接触,现在我们也是这片土地的异类了吧。” 红盾无所谓地说道:“这是我的鲁莽行动,与盾之一族无关…如果发生意外…请把我分到的猪脚送给孩子们。” 7017k 143.你的角,好吃吗? 尽管墙体已经修复,但是路禹却没有觉得安心多少。 想要依靠掩体有效据敌,至少需要守城方拥有与敌方差不多的实力。 蜥蜴人和蘑菇人的差距…以蘑菇神明的身份来形容那就是,有点大。 路禹和璐璐缇斯构思了好几种应对方式。 带着蘑菇人们迁徙。 这个方案可以避开蜥蜴人的锋芒,但是谁都没法保证蜥蜴人会不会对蘑菇人赶尽杀绝。 而且迁徙对于小蘑菇而言并不轻松,这些移动速度缓慢的小家伙若是被追上,那也是死路一条。 正面对抗。 这个应对方式也有些困难。 璐璐缇斯能够越级打五阶的对手,但她也没法再保护更多的人。 除非蜥蜴人每次进攻都会起大雾,否则胜算还是很小。 路禹之前戏称雾妖没有场地魔法就是个萌物,雾妖还欣然接受了这个调侃,并且把场地魔法这个词学了过去。 思来想去,路禹想到的办法无外乎驱虎吞狼,以及…换家。 “驱虎吞狼,这个词有点意思,你是想找到匹敌蜥蜴人的种族,让他们碰到一起?” 璐璐缇斯迅速理解了路禹的意图,但是她却给路禹泼了冷水。 “我们对大湿地的种族分布一无所知,而大湿地十分广袤,如果不是蜥蜴人主动现身,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现在我们想要找到湿地里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第二群智慧种族,真的太难了。” 路禹看着璐璐缇斯,欲言又止。 璐璐缇斯觉察到了路禹的视线:“你这段时间好像一直有话想对我说的样子。” “不,没有。” 路禹起身:“我去看看蘑菇们,虽然迁徙是困难了一些,但是总比后面几个方法要可靠一些。” 璐璐缇斯问西格莉德,她问:“你有没有觉得路禹这段时间很奇怪。” 西格莉德摇头。 璐璐缇斯喃喃道:“难道只有我感觉到了?” “璐璐,快来看蜥蜴,那有蜥蜴!” 坐在墙头上的雾妖喊了起来。 路禹都来不及放下手里的小蘑菇就立刻跑了过来。 顺着雾妖指的方向,路禹看到了一个红棕色的蜥蜴正在从蘑菇人栖息地树木繁密的区域方向靠过来。 “这是打算偷袭?”西格莉德皱眉,下意识就要做好战斗准备。 然而璐璐缇斯眼尖,看到了蜥蜴人夹在腋下的奇怪木板。 越靠越近,似乎是发现自己正在被审视,蜥蜴人停下了脚步,他将手中的木板放在地上,然后将双手展开,缓缓转着圈,让路禹等人可以清楚地看见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 为了减轻众人的戒备心,这只红棕色的蜥蜴甚至把一直绑在手上的盾牌解了下来,也放在地上。 这番操作令路禹与璐璐缇斯面面相觑。 “像是没有恶意的样子…”璐璐缇斯说。 从来不吝用最大的恶意揣测事态发展的路禹摸了摸下巴,然后爬上围墙。 他用手指了指蜥蜴人放在地上的木板,然后做了一个托举的手势。 这个动作很好懂,蜥蜴人连连点头,然后把木板高举过头顶。 但同时,蜥蜴人也在小心地打量着周围,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这个小动作让路禹疑心顿起,他顺着蜥蜴人的视线观察,又让雾妖飘出去检查,却没发现那里有什么。 “有伏兵?”路禹搞不清楚蜥蜴人的意图,决定先确认这块被特地带来的木板是什么。 雾妖从蜥蜴人手中接过了木板,但是她没有带进围墙,而是在距离围墙约五十米的地方停下。 身体素质强横的璐璐缇斯飘了出去,只一眼,她脑子就嗡嗡作响。 聊天室里,璐璐缇斯颤抖着说:“这…这是…” “是什么?”路禹起初还以为璐璐缇斯遭了暗算,可听她开口却不像这么回事。 “文字。” “蜥蜴人的?”路禹也有些震惊,虽然他早就推测出蜥蜴人目前的智慧程度足以诞生出图腾,图画来传承知识,但是文字诞生的可能性在他的猜测当中还是可能性最小的。 “不是,是我们的文字…”璐璐缇斯用触手卷起那块石板,“是我教给你的梅拉大陆最常见的文字体系。” 路禹头皮发麻,他下意识说:“这不可能,他们如果能阅读那些文字,至少也能与我们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然而大家的语言体系完全不同!” 路禹此前最好奇的一件事便是,为什么亚斯,格朗,都使用了差不多的文字与语言,而这些语言都与璐璐缇斯教授自己的一致。 假设他们距离梅拉大陆距离相当遥远,那么这些在不同区域崛起的文明应该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文字与语言,而不是使用同一语言。 而事实上,亚斯与格朗这两个地区,虽然语言发音上与璐璐缇斯教授的梅拉大陆文字有不小的差距,日常交流路禹也只是被说“发音很怪”,却不会造成交流不便。 文字虽然有一定程度的变动,但是整体也不妨碍路禹进行理解。 璐璐缇斯也无法解答这个问题,在反复询问梅拉大陆的信息无疾而终之后,她无比纳闷。 之前的问题就已经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了,现在在大湿地里冒出一个举着带有自己熟悉文字石板的蜥蜴人,路禹脑子完全成了浆糊。 “这些字很奇怪,是他抄写的问题吗?” “有的像是被拦腰折断,有的像是被从之间切开…而且歪歪扭扭,十分难看…还有错别字,连断句都断不了。” 璐璐缇斯此刻就像是小学老师,翻阅着一个问题学生的小作文,看着错漏百出的内容,头疼不已。 “晴,夜,一,无,拉…” “这都什么错别字啊,他到底在写什么啊!” 璐璐缇斯快抓狂了,触手烦躁地扭动,活似一条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不断挣扎的八爪鱼。 璐璐缇斯将木板翻面。 “嗯?” 她快速地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那只红棕色的蜥蜴人。 蜥蜴人一直偷偷地瞄着路禹,但是他像是感觉到了璐璐缇斯的视线,身子打了个抖,偷偷地瞟了一眼后,立刻低下了头。 “上面有有用的信息吗?”路禹看不见木板,着急地问,“不会全都是错别字和狗屁不通的东西吧?” “我将一份赠礼留在这里,这份封印直到你们六阶的那一天才能破解,里面有着能让你们变得更强,过得更好的方法。” “我期待着你们打开这份赠礼的那一天。” 寂静无声。 好一会,西格莉德才张大着嘴巴,指着璐璐缇斯的方向,惊讶地说:“这个意思是…” 路禹身子发麻:“大湿地在这之前…” 璐璐缇斯直接飞向蜥蜴人,红棕色的蜥蜴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触手缠绕,带回了蘑菇人栖息地内。 木板在路禹,西格莉德手上传递,他们都清楚地看见了木板上的那段文字。 这是一份寄语。 璐璐缇斯说:“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大湿地。看起来,她不仅和我们一样在这里停留了一段时间,而且也与某个种族走得很近,最后还留下了一份能够变强的礼物。” 路禹最关心的是,这个来过大湿地的人,赠礼给了谁。 总不能是蜥蜴人吧? 路禹抬头望向身旁的红棕色蜥蜴人,拿起木板指了指,然后又指向了他。 红棕色的蜥蜴人显得很迷茫,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 “雾妖,上,给他整个活!”路禹一甩手。 雾妖立刻化身成木板的样子,然后又化形出一只蜥蜴人,彼此用绳索捆绑在一块。 在通过各种方式的暗示之后,蜥蜴人反应过来了,他拼命地摇头。 红棕色的蜥蜴人找来一根木棍,在地上涂涂画画了一会,围观的众人眼睛却越睁越大。 他们不断地扭头,望向身后的蘑菇人一族。 蜥蜴人画好之后,生怕路禹无法理解,他从雾妖手里拿走木板,摆在了图案旁边,示意这才是与这些文字有关的种族。 蜥蜴人描绘出的,是一只蘑菇。 西格莉德捂额:“我理解不了了,他的意思是,我们背后的这些蘑菇就是来到大湿地的那个人类赐予了礼物的种族?” “那他们怎么还这么菜?” 蘑菇人看见西格莉德在对着自己说话,纷纷举起手,开心地蹦蹦跳跳。 蜥蜴人发现路禹等人都在看身后的蘑菇人一族,对着他们连连摇头,拿起木棍在旁边又画了一只更小一些的蘑菇,然后一手指着画像,一手指着蘑菇人一族。 这下懂了。 “也就是说,之前来到大湿地的那个魔法师,她在这里邂逅了另一群蘑菇。”璐璐缇斯推断。 “不仅如此,她能留下这样的寄语,就证明她在这里付出了很多,甚至有可能,她做的事情与我们现在帮蘑菇们做的差不多。” 她对那些蘑菇留下的期望是六阶,没准当时蘑菇当中已经诞生了四阶,甚至是五阶的强者。 “等一下…”路禹捋着思绪,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寄语是给那个不知名的蘑菇族群的,那为什么蜥蜴人会有记录?” 一瞬间,雾妖,西格莉德,璐璐缇斯都望向了蜥蜴人。 他们想到的东西出奇的一致。 蜥蜴人屠灭了蘑菇一族,占据了他们的地盘,拥有了他们的技术与知识,最后将这些东西传承了下来。 被有些敌意的目光包围,红棕色的蜥蜴人也有些不太自在,他连连后退,不断地摇头。 路禹喊住了其他人。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这只蜥蜴带着这个木板过来,打算做什么?” “之前的蜥蜴人过来是试探,他呢?” 被西格莉德等人吓到的红蜥蜴看见一旁有一杆长枪,快步走过去,拿了起来。 这个拿武器的举动瞬间刺激到了西格莉德,距离足够的情况下,蜥蜴人依靠强悍的体格,是能够伤害到近处的蘑菇人以及路禹的。 “停下!” 已经做出蹬地暴起姿态的西格莉德被路禹制止了。 蜥蜴人在不断地摇头。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然后俯下身子亲吻地面,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将手中的长枪用力折断。 雾妖回忆了片刻,说:“霍古以前和我说过,有些智慧种族亲吻地面,代表着这件事将会由大地做见证,是一种很虔诚的祷告方式。” 璐璐缇斯说:“巧了,兔子也和我说过差不多的内容。” “大地作证,折断长枪…长枪是武器…他现在又把鳞片撕开,将血滴在长枪之上…” 配合上蜥蜴人不断晃动的脑袋,路禹基本理解了他想传达的意思。 “他是想告诉我们,他这次前来,不是为了战斗,也不希望流血?”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路禹想了一下,“西格莉德,给他包扎一下,让他先休息,我需要和璐璐缇斯聊点事。” 被西格莉德带到一旁的红盾是惶恐的,他能敏锐地感觉到在某一刻,这些异族对自己产生了很深的敌意。 他第一时间认为是信息传递出现了偏差,但是这种需要认真沟通才能解开的误会,他是真的没办法。 为了避免事态往自己不利的方向滑落,他必须赶紧用最直白的方式告诉异族人,自己的到来不是为了恶意,而是为了和平。 他能想到的只有折断武器,亲吻地面这两个最好联想的举动了。 如果异族无法理解,红盾也只能认命。 好在,这些异族也不是暴脾气,在自己不断地摇头之后,像是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为了不被误会,被眼前的异族女性包扎时,红盾尽量不动弹,以免冒犯到他们。 不过… 红盾抽空偷瞄了一眼眼前这个长角的异族女人。 “这个角…好性感啊。” 这个光泽,这个长度,这个尖锐且坚硬的质感… 看着看着,红盾竟然忘记了自己视线是那么的赤裸裸。 不过好在对方一直在忙着为自己包扎,因此没能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雾妖飘到西格莉德身边:“这只蜥蜴人一直盯着你的角,盯了好久,而且还流口水了…你的角,很好吃吗?” 西格莉德:“?” 7017k 144.异教徒的诞生 事实证明,眼神真的会出卖一个人的内心。 红盾现在非常后悔,如果他稍微收敛一点,也不至于被异族人蒙上眼睛包扎。 “啊…好像再看两眼那个角啊。” 雾妖仍在孜孜不倦地询问着同样的问题。 “真的不好吃?” 西格莉德已经回答了好几遍,但是雾妖仍然追着问,这让她十分无奈。 “就算好吃,难道我还能拔下来尝尝吗?” “也是哦。”雾妖才失望了没几秒,立刻又一脸兴奋地贴了上去。 “那等我有躯体之后,能让我舔舔看吗?” “哈?” “嗷!” 西格莉德发出的是困惑的声音,红盾则是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没来由被西格莉德使劲按在伤口上,而且还连带着扭了一下,红盾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这是惩罚吗…只是偷看了几眼而已…看来真的冒犯到她了…”红盾不敢继续呻吟,只能忍着。 西格莉德本想道歉,但是一想到语言不通,随即算了。 “我就舔一口,真的就一口。” 雾妖没有被西格莉德吓退,依旧执拗地请求着。 能让蜥蜴人一见面就垂涎的,一定是好东西,哪怕不能吃,味道也是极好的,舔上去一定别有一番滋味! 西格莉德服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就算你告诉她,这个不能吃,这个不好吃,她也会时刻惦记着,时不时过来提一嘴。 为了不让雾妖缠着自己每天都软磨硬泡,西格莉德决定答应她。 反正璐璐缇斯连自己的药剂都没捣鼓好,雾妖的自然是遥遥无期,没准到雾妖真的有躯体时候,她已经忘记这茬了呢。 在角落里,路禹和璐璐缇斯敲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方案,回来时却发现红蜥蜴被蒙住了眼睛,大惑不解。 “这是什么情况,你把他眼睛打伤了?” 西格莉德还没想好借口,雾妖就抢先开口了。 “这个蜥蜴看着西格莉德的角流口水!” 路禹看了看蜥蜴人,又看了看西格莉德很有光泽感的龙角… 别说,路禹也有点好奇,这个龙角摸上去是什么手感。 咳嗽了两声,路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正事要紧。 通过雾妖一通比划,红盾沉默了。 异族竟然提出了要去看蓝水哪个异族神留下的全部文字。 他誊抄时候确实没能把所有文字都抄写下来,也许是异族从自己的木板上发现了什么端倪? 然而,壁画毕竟是盾之一族的秘密,在族中也只有少数几个族人才能接触… 犹豫再三,红盾在看到像是这群人领袖的异族拿出长枪折断,并且用刀在手掌画出一道口子。 这个举动打动了红盾,他收起木板,点了点头。 得到回复的路禹将背包交给了西格莉德。 “这里面有大量的磷粉炸弹,还有格朗帝国希瑟的六阶风属性卷轴,晴天娃娃配套的璐璐缇斯投毒套餐,如果其他蜥蜴人趁机来袭击这里,你就和雾妖用这些拖延时间。” “事不可为就带着蘑菇们逃走,只要人活着,土地迟早能拿回来。” 刚才和璐璐缇斯讨论的结果便是,他们都认为眼前的红蜥蜴是蜥蜴人中的一个部族。 这个部族并不打算与他们为敌,因此派出了人来偷偷接洽。 既然有部族不同意战争,那么战争前的动员速度会慢不少,这段时间他们有机会先把木板上这些文字弄清楚,没准其中隐藏了另一个蘑菇部族的信息。 如果能找到那个部族,这群蘑菇也就能在自己离开之后有了庇护,不会被蜥蜴人赶尽杀绝。 虽然他们还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蜥蜴人要猎杀蘑菇人。 一路上,路禹发现红蜥蜴一直都十分谨慎,经常会打手势让他们配合自己隐蔽。 这几本符合了蜥蜴人多部族的猜测,现在红蜥蜴担心的就是附近有其他蜥蜴人在观察,他私通异族的事一旦暴露,整个部族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酷热的天气下,路禹的身子还是不太舒服,但是好在璐璐缇斯准备的药汤很管用,每次他头晕目眩时来一口,就能舒服不少。 而且他也不用自己走路了,璐璐缇斯用触手把他缠绕着,背在身后。 此情此景,路禹觉得自己像个婴儿。 而璐璐缇斯像是妈妈… 要是以前,他还能倔强地选择拒绝,但是现在嘛…谁让他的身体适应不了这种恶劣的环境呢。 红盾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召唤物背着召唤师赶路相当正常,之前这个异族自己爬山涉水才是让他闹不明白。 红盾非常好奇,眼前这个异族能召唤出一颗煤球,那能不能召唤出煤球巨人? 壁画里的异族可是能随手召唤出泥巨人的。 太过茂密的树木,过于阴暗的环境,导致路禹失去了时间概念,也不知道跟着璐璐缇斯飘了几天,他们终于在密林中看到了木头搭建的建筑。 红蜥蜴没有带着他们径直走进部族驻地,而是悄咪咪地绕了一个圈,把路禹和璐璐缇斯引到了一个偏僻处,示意他们在此等待。 不一会,返回部族的红盾带来了一个体格比他还要健壮的大蜥蜴。 毫不客气地说,这只大蜥蜴举起手上褐色的盾牌朝着自己来那么一下,十个自己都挡不住。 也不知道西格莉德能在这种体格的蜥蜴下过几招。 大蜥蜴打量了路禹与璐璐缇斯好一会,这才拿出做工十分粗糙的金属小刀,在自己手掌上划一刀。 路禹也亮出了自己手心的伤口。 大蜥蜴向路禹伸出手掌,路禹下意识模仿着他的动作。 两个种族,两个生命的手轻轻贴合。 蜥蜴人的手稍显冰凉,估计能感受到路禹手心传递过去的炽热。 褐色大蜥蜴对路禹点了点头,然后领着路禹向着部族驻地后方山林中走去。 进入隐蔽在藤蔓,杂草当中的洞穴,一直前行,路禹在红蜥蜴亮起火把之后,看到了石壁上的壁画。 “被破坏的好严重,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他抄写的文字很奇怪了。”璐璐缇斯说,“文字被切割,变成了另一个字,意思也完全改变了。” 路禹没去看石壁上文字的部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被大范围破坏的壁画。 本该是人型的轮廓被戳得千疮百孔,若不是根据还保存的部分壁画,根本无法得知此处曾有过什么。 壁画之间大块大块地空白,不像是因为时间推移自然剥落的,更像是有人为了隐藏关键信息特意揭掉。 与蜥蜴人一样,路禹也不明白,为什么摧毁壁画,不全部一起摧毁。 想要埋葬某个秘密的想法如此明显,那事就该做绝啊。 “蓝水…” 路禹听到了璐璐缇斯的低语,他转过头,看见她正用触手抚摸着石壁上的某段文字。 “这是那个被启蒙的部族名字,他们叫做蓝水。” 这是璐璐缇斯从残缺的壁画中艰难提取出的信息。 就在她试图通过前后语境推测被毁掉的文字内容时,一个蜥蜴人急急忙忙地闯进了洞穴当中。 路禹没能听懂他说的话,但是他看懂了红蜥蜴和褐色大蜥蜴脸上的表情。 慌张。 褐色大蜥蜴一马当先离开了山洞。 红蜥蜴跟着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使劲地指着洞穴外,再使劲摇头。 怕他们没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红蜥蜴甚至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刀,架在了自己的咽喉处,虚抹了两下。 路禹隐约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他对红蜥蜴露出了手心的伤痕,然后点了点头。 红蜥蜴看到路禹亮伤口的动作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也变得如同手中的尖刀一般锋利。 随着他的离去,洞穴内只剩下了路禹和璐璐。 聚精会神寻找有用信息的璐璐还不清楚,盾之一族遇到麻烦了。 褐盾回到族群驻地立刻集结了族中所有有战力的族人。 伴随着骨锤敲击金属器皿的声音,一个个在附近寻觅食物的族人迅速返回。 看着一脸茫然的族人,褐盾严肃地宣布:“落法,裂石,叶土,三部正在逼近,而且他们全都携带着武器,人数众多。” 这个爆炸性的消息让盾之一族的蜥蜴人们如遭雷击。 按照约定,到了约定日期,四大部族齐聚约定地点出发即可,不存在计划提前,三部来请盾之一族出山的说法。 既然不是讨伐蘑菇人与异族… 那就是讨伐他们了。 惊慌迅速在族人之间蔓延,褐盾将手中的举盾砸在地面上,让乱糟糟的族人冷静了下来。 “红盾,你来组织年轻,幼小的族人逃离此地。” 红盾怔住了。 作为盾之一族最聪明的蜥蜴,他已经猜到了三部赶赴盾之一族的原因。 三部很可能观察到了他前往蘑菇人栖息地。 虽然红盾实力不错,一路上也十分小心隐蔽,但是面对精通术法的那些暗哨,可能还是有些不足。 他能想到其中的风险,也想过事情暴露之后该用什么理由,什么口吻去狡辩,红盾有信心用自己的智慧,将其他部族的诘问全部挡下来。 然而三部完全没有询问的意思,他们的解决方法就是大军压境。 “不,我要留下来!” 褐盾深呼吸,大声呵斥:“你难道还指望着脑袋不灵光的我们带着孩子们逃出生天吗?” “听着,这是灭族之战,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们的孩子将会被他们奴役,我们存在的历史会被他们消解,我们的驻地会被付之一炬。” “战斗有我们,你的脑子不能浪费在战斗上。” “麻烦是我带来的,我必须面对。” 红盾立刻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摔倒在地 “同意你这么做的是我,族长才需要承担所有的责任。”褐盾提溜起红盾,直视着他发颤的眼睛,“你想要负责,好…” “带着孩子们逃跑,你就是他们的族长。” 盾之一族迅速从地穴中掏出冶炼好的金属盾牌与武器,替换掉了手上的木质装备。 在族中勇士的号令下,所有有战力的族人再度集结,等待褐盾的指示。 说是部族,但是盾之一族一向是四大族群中人口最少的,到了这种危急关头,全部有生战力不过百。 孩子们还不知道和家人告别意味着什么,看到自己的父母穿戴上了平时藏起来的,闪闪发亮的装备,还以为这是一年一度的狩猎活动。 每次大狩猎,族内总会有数不胜数的食物堆积在族地中央,任由大家取用,那是小蜥蜴最开心的日子。 因此带着笑脸的他们没有发现,今天告别的时间格外的长,自己的父母说的话格外的多。 红盾有些浑浑噩噩,他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切越发地有实感了。 盾之一族的斥候已经将最新的消息带了回来。 前去询问的族人被落法部的族长泥尾直接击杀,对方压根没有对话的意思。 是自己惹来的大麻烦,是他太过相信自己的智慧能解决问题,认为这杨作就能阻止战争夺取盾之一族族人的生命… 到头来,他根本没能做到,只是以另一种方式为了族人们带来了灭顶之灾。 褐盾看见红盾还茫然地望着前方,眼睛没有焦点,举起了拳头。 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红盾就又一次被揍倒在地。 动手的是之前讽刺他是个乌龟,不敢冲锋的部族勇者。 “你要是还不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那就拿刀割开自己的喉咙,血祭巨蜥之神,祈祷神明为我们主持公道好了,不要像个废人一样,不然我会后悔相信族长,把孩子托付给你。” “你不是喜欢当乌龟吗?” 说着,他将自己的那面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盾牌套在了红盾的身上,调整到背后。 “那就老老实实当个乌龟,不要死了,给我有多远跑多远。” 红盾身子颤抖,他紧咬着牙,缓缓起身。 他没有去看褐盾和其他族人,而是大声地呼喊着,将孩子们聚拢到自己身边。 步伐沉重的他背着一面盾牌,又手持一面盾牌,领着孩子们走向石壁所在的方向。 孩子们在恶劣的大湿地里生存率很低,必须有个居住的地方。 红盾看过壁画之后就对巨蜥之神与丛林之神是否存在有着深深的怀疑。 毕竟异族的神明为蓝水带来的成长与崛起的奇迹。 假如他们也有神明,那么他们的奇迹在哪? 假如信奉异族就能让孩子们活下去,让族群延续… 当异教徒又何妨! 7017k 145.你们,让祂失望 想要动摇一个对于原始宗教深信不疑的狂信者并不简单,他们往往从小到大都接受着原始宗教的洗礼,信奉者无处不在的神明。 一切无法用已有认知去理解的“神秘”,最终都会被他们归类为有形与无形之神在背后推动。 于是他们敬畏,他们敬拜,他们祈求,他们愚昧。 一代一代的传承使得这些虚无的信仰变得坚不可摧,即便他们已经不再弱小,但是为了维系内心的世界观不崩塌,他们依旧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一切全部来源于那虚无的神明赐予。 但是一个族群总会有些异类,他们的思维方式天生与别的人不同。 红盾在看过壁画之后便对蜥蜴人信仰的双神产生了浓浓的质疑。 他那近乎狂悖的想法在盾之一族内根本无法找到合适探讨的人,一旦说出口,被驱逐这个下场都是看在褐盾赏识的份上。 红盾很早之前在脑海问自己。 那个赐予了蓝水知识,技术,信仰,力量的异族,是否就是神明? 盾之一族的先祖之所以记下了那位过客的短暂经历,却在一代代交替的过程中被毁去,也许是因为,那并非盾之一族继承人敢于面对的真相。 他们的神明,是虚假的。 巨蜥之神与丛林之神甚至可能是受到了那位异族的启发才逐渐丰满了设定。 他们本就没有神明,因此一次次呼唤,一次次祷告与祈求,始终没有回应。 灵验与否只看天。 既然神明很有可能不存在,那自己带着族人寻找异族庇护,就不算背叛。 也许是为了践行自己内心的所想,也许是为了减轻带着盾之一族走上绝路的负罪感,红盾没有犹豫,他带着族中的孩子来到的石壁,找到了还在观摩壁画的两个异族。 路禹和璐璐缇斯看到红蜥蜴呼啦啦地带着一群小蜥蜴跑进来,还以为他们要翻脸了。 然而在看到红蜥蜴不断地对着洞口外比划,还拿出武器做出了抹脖子的动作之后,结合之前他们匆匆离开,如临大敌的神色,路禹再傻也知道红蜥蜴的部族遇到了大麻烦。 刚离开洞穴,路禹就听到了一声炸响。 璐璐缇斯用感应魔力变动的触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有魔法波动,而且频率很高,看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疯狂调动魔力。” “敌袭?”路禹纳闷了,“蜥蜴人在大湿地应该也是一霸吧,谁会主动惹他们?” “不太清楚,不过这只红蜥蜴明显不太希望我们凑过去,而且在催促我们赶快跑。” 情况不明,路禹对于逃跑是不抵触的,能避免不必要的风险就尽量避免,是他在野外旅行的重要准则。 就在路禹撤离盾之一族的领土时,盾之一族与三部联军惨烈的拼杀也快结束了。 尽管三部都在攻击他们,但是褐盾却毅然决然地领导着族人们冲杀泥尾所在的落法部。 厚实的盾牌遮挡在身前,盾之一族的亡命冲锋令冲在最前方的裂石部异常胆寒。 裂石部的长枪都没来得及戳出去,就被举盾冲锋的盾之一族撞断,人也被如同蛮牛一般冲锋的盾族勇士顶在盾牌上,直到重重地撞进蜥蜴堆里才得以最终解脱。 泥尾被褐盾的打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在知道盾之一族与异族联系之后毫不犹豫决定兼并他们,这个提案也得到了另外两族的同意。 这是一场合谋,可是褐盾这个族长却只认准他们落法部打击。 盾之一族为了给逃跑的红盾以及孩子们争取时间,一个个都是带着必死的信念冲锋的,落入蜥蜴人堆里往往就会被无数的攻击淹没,当场暴毙。 可是盾之一族完全不在乎,视死如归的他们连续三次把三部联军的阵容冲了个对穿,将泥尾的落法部族人撞得血肉模糊。 盾之一族人口稀少是有理由的。 蜥蜴人四部,落法擅长术法,裂石擅长近战攻坚,叶土擅长制作药剂,布置陷阱。 而盾部,擅长冲锋。 即便面对实力比自己强大的魔物,他们依旧会尝试却正面对敌,以盾牌把对方的牙齿砸断,头颅砸扁。 而低阶法师嘛,施法速度是很要命的。 落法部施法还没吟唱完毕,盾部就能杀到面前。 如果不是叶土布置的陷阱缓和了落法部的压力,裂石偷背身屡屡得手,落法部的损失恐怕会更大一些。 盾部的死伤越来越惨重,能冲锋的蜥蜴人越来越少,全军覆没只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种完全针对落法部的打法让泥尾怒不可遏,叶土和裂石部几乎没有损失,自己却损兵折将,这让他咽不下这口气。 “褐盾,巨蜥之神一定会诅咒你的,勾结异族,信仰被污染,冲杀同族,大湿地绝不会有你们盾之一族的容身之所!” 褐盾身边还剩下十几只盾部的勇士,接连的高强度冲锋让他们已经气喘吁吁,身上的鳞片因为裂石部从侧面发动的袭击掉落了不少,留下了血淋淋的一道道伤痕。 但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下的他们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握着盾牌的手愈发有力。 褐盾听见了泥尾的谩骂与诅咒,他听得浑身舒爽,身边的幸存的勇士也是哈哈大笑。 他们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拖延的这些时间足够族人逃跑,落法部的法师被重创,追击能力大减。 红盾跟孩子们都安全了。 当你的敌人气急败坏地骂你,那证明你做得非常不错,这是一种荣誉。 “族长,我们还能冲!” “族长,带我们再冲一次吧,这次我要把泥尾那条脏兮兮的尾巴砍下来。” 虽然知晓自己难逃一死,但是盾部的勇士们却毫无恐惧可言。 褐盾环视还跟在自己身边的族人,就在所有人认为他要带头冲锋时,褐盾深呼吸。 “还记得以前我们掏野兔窝,兔子们的反应吗?” 看着茫然的众人,褐盾狡黠地笑了。 “四散奔逃,能跑一个是一个。” 说完,褐盾高举盾牌,还处在震惊当中的族人们下意识跟随着褐盾做出了冲阵的姿势。 看见褐盾休整了这么久,而且人人带伤,三部都认为这是褐盾的亡命一波。 猎物的垂死挣扎是疯狂的,这个时间段他们的心态往往是能拖下水一个算一个,多杀一个赚翻。 褐盾的冲阵小队又一次径直地朝着泥尾的落法部杀去。 觉得自己犯不着和一群疯子拼命的叶土与裂石部纷纷让开一条路。 泥尾高声呼喊之下,落法部的呆瓜们总算没有做出“吟唱魔法就一定要吟唱到底”的傻事,而是齐刷刷地避其锋芒。 只不过这一避… 泥尾看着冲出去大老远的盾部勇士愣了好几秒。 眼看着他们钻入山林,泥尾这才恼羞成怒地大吼:“蜥蜴的叛徒,异族的走狗,竟然连战到最后一刻的勇气都没有!” “追,我要用他们的头颅祭奠丛林之神!” 被戏耍的泥尾真的气疯了,如果这都让褐盾逃掉了,叶土跟裂石部的人会怎么评价自己的指挥能力? 他本来就是存着利用抹杀蘑菇人一族,打击异族人的由头,统一四部的,如果这个威立不下,今天又有这么多族人受伤,岂不是要被嘲笑到抬不起头。 不管不顾的泥尾冲在了最前方,他利用敏锐的嗅觉对着褐盾穷追不舍。 那些盾部的小虾米其他人收拾就可以,唯有褐盾,他必须亲手解决。 只有这样,被这个莽夫戏耍的耻辱才能洗刷。 褐盾自然能感觉到泥尾在追击自己,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 剩余的部族勇士人人带伤,如果被泥尾这种嗅觉敏锐又精通魔法的家伙追击,必然十死无生。 只有自己以身作饵,他们才会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高强度的对战,长时间的逃跑,再加上冉冉流血的伤口,褐盾觉得身体异常疲惫,如果不是被泥尾追逐,他随时可能一头栽倒在道路旁。 强烈的求生欲望,族长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强撑着沉重的身躯狂奔。 褐盾感觉自己的意识早已飞出了身体,躯体只是被残缺的意志支撑着,如同傀儡一般,机械地迈着腿。 一旦有什么干扰了他的节奏,他就会… 注意力无法集中,褐盾的腿避不开视野里忽然出现的一块碎石。 脚轻轻一崴,整个蜥蜴就噗通一下,向前翻倒。 这台高速运行的机械终于遇到了那个会让他卡壳且无法再重启的“意外”, 褐盾无力地喘息,感受着远处正在逼近的气息,缓缓闭上眼睛,决定好好地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一阵风吹拂而过,褐盾燥热的身躯像是枕在清凉的河水上,内心的焦躁一扫而空,临近死亡的不安也随之消失。 这股奇怪的柔和令褐盾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因为他从未感觉身体如此轻盈,像是鸟儿一般,仿佛双手都变成了翅膀,只要轻轻挥动便能飞起。 褐盾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一抹蓝色映入了他的眼帘。 然后,他呆滞了。 褐盾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眼睛也没了一个焦点。 “盾牌,还有这个体格…原来如此啊…” “蜥蜴一族,似乎一点也没变。” “你们真让祂失望啊。” …… 西格莉德看着营地里的小蜥蜴人,满头问号。 路禹和璐璐缇斯不是去探寻文字秘密吗,怎么带回来一堆小孩子? 路禹和璐璐缇斯一回来就捣鼓着加固几个关键位置的围墙,并且把背包里能用的上号的玩意全部清点好。 他们已经做好了守城战的准备。 回来路上,发现红蜥蜴拖家带口地跟随,路禹和璐璐再傻也能猜出,袭击它们的是蜥蜴人同族。 这群为了和平与自己见面的蜥蜴人没能等到和平,而是迎来了同伴的屠刀,因此走投无路还带着一堆小孩的红蜥蜴才会寻求自己的庇护。 路禹内心憋着一股邪火无处发,只好把力气全都使在糊墙上。 璐璐缇斯也是如此,两人原本可以用魔法来加固墙壁,但是却不约而同地选择以蛮力夯实墙体。 原本自家神明糊墙,蘑菇人们是要上前帮忙的,但是西格莉德和雾妖却拦住了他们。 那宛如绞肉机的凶狠气场,蘑菇们过去怕是要被他们身上的气势吓哭。 路禹想不明白,他们的蘑菇人,还有这群想要安稳过日子,不想要战争的蜥蜴有什么错,为什么非得被赶尽杀绝? 说到底,蜥蜴人为什么要杀蘑菇? 尽管研究了壁画,璐璐缇斯也只是知道这可能和一个叫做蓝水的部落有关,除此之外再无有用的信息。 来到大湿地,路禹有一种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出的愤懑感。 他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璐璐缇斯被困在这幅躯壳内,还没遇到自己时的那种无力与绝望。 无法有效沟通,信息总是残缺且不完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降临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麻烦。 路禹很佩服璐璐缇斯,她在那一个月里居然没被逼疯,能坚持到跟自己相遇,这也许就是天才的素质吧…虽然是个有点自闭症的天才。 “璐璐,我很烦躁。”路禹想起受伤的小蘑菇,以及那些素未谋面的蜥蜴人,邪火越来越旺盛。 “这么巧,我也是。” 璐璐缇斯把手中糊墙的器具一甩,一瞬间伸出来十几根触手,根根触手上都冒着小火苗。 以前璐璐缇斯心情不好时候喜欢烧点什么东西玩玩。 还在梭伦时在帝国实验魔法威力的区域以练手的名义使用威力巨大的魔法,造成大爆炸。 自己一个人居住之后,她就喜欢上了从树林里捡枯木回来点着,看着木头烧成白灰,这个过程十分解压。 璐璐缇斯觉得,总得有人对这些事情负责,无论他是蒙昧还是披着文明的外衣行着野蛮的举动… 也许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符合自然的优胜劣汰,但是谁让他们被传送到了这里呢? 谁让蘑菇人认为他们是神呢? 既然因缘巧合之下一切都发生了,那就有始有终吧。 蘑菇人,她保定了! ------题外话------ 准备放假,该加更了 7017k 146.母神凡妮莎 在雨林中长途跋涉,褐盾望着眼前有手有脚,完全长成了“异族”的那个蓝色身影… 说真的,有些眩晕。 传闻中,蓝水在数百年前地母降下的怒火中彻底灭亡了,整个大湿地再无他们的踪迹。 这不是随便得出的结论,而是蜥蜴人,与大湿地无数魔物用了百余年的小心求证,最终得出的结果。 数百年没有目击记录,这才让蜥蜴人成为了大湿地首屈一指的智慧种族,逐渐繁衍壮大。 可是…眼前那只蘑菇,却自称是蓝水一族的,不仅如此,他们的样貌也与先祖口述的样子相去甚远。 这些只能依靠蠕动,跳跃移动,行动十分不便的蘑菇竟然长出了腿,与这次来到大湿地的异族完全一致。 不仅如此,他们也有手和手指了。 尽管依旧显得有些短,但是长出手指之后的他们能够更好的握紧工具。 不仅如此,他们万年不变的小眼睛变大了不少,原本细细的那一条缝已经能睁开了,碧蓝色的眼珠子水灵灵的。 要不是那巨大的蘑菇伞盖还在,褐盾真的觉得眼前的这个蘑菇在骗自己。 “你的速度真的太慢了,要不要我带你走?” 褐盾根本来不及说话,对方刚开口就跑过来,用一股他无法理解的力量将他的身体托住。 看着周围的风景风驰电掣地往后退去,即便是擅长冲锋的褐盾也有些害怕了。 落法部最强的魔法师也无法拥有这种力量。 裂石部最厉害的勇士也做不到如此轻描淡写地带着自己飞奔。 这个份力量,超乎他的想象。 “你真的,是蓝水?” 褐盾的脑子快要过载了,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先了解起,只能茫然地先试图去确定身份。 “我有名字,我不叫蓝水。” 通体幽蓝,带着些许透明质感的蘑菇人一边在密林中如履平地地飞驰,一边自我介绍。 “我是蓝水部的六阶魔法师…我的名字很长很长,你可以叫我夜水。” 褐盾不明白名字很长是个什么意思,在蜥蜴当中,名字要么是用出生时孩子伸手抓的第一样东西,要么就是用非常有特点的东西来命名。 而盾部里最多的就是盾牌,因此孩子一出生经常会在盾牌上爬来爬去。 他叫褐盾,就是因为他爬到了一面褐色的盾牌上。 泥尾就是因为尾巴特别丑,跟沾染了黄泥巴一样才得名。 难不成蓝水一族出生时孩子能抓到很多很多东西,亦或者他们的特征多到名字都塞不下? 褐盾不知道夜水为何听到发生在盾部上的事情后就十分惊讶,并且立刻治好自己,带着自己就往蘑菇人栖息地赶。 难道那些人也是蓝水的族人? 一路上褐盾好奇心上来也想问点什么,然而夜水的态度却很冷淡。 “我和你们这群浪费了母神的好意的家伙没有什么好聊的。” 几次被讥讽,褐盾也有一些火气,但是对方强横到不讲道理的实力让他选择了闭嘴。 六阶魔法师…六阶是什么意思? “有声音。”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夜水停了下来,托举着褐盾的力量也缓缓松开。 褐盾用力嗅了嗅:“血腥味,是蜥蜴的血,味道很浓。” 夜水本想就这么丢下褐盾,但是考虑神明大人曾经给过这个家伙的先祖一份恩赐,她还是别扭地回过头。 “自己跟上来,不然等下那群蜥蜴溃败,你被顺手抓了,我可不会救你。” 说完,夜水被骤然涌动而出的风包裹着飘向空中,呼啸的狂风带着她化作一道蓝光,笔直射向远处。 褐盾看傻眼了。 他一直以为,夜水带着自己赶路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蓝水一族什么时候有这种速度了?” 风属性魔法,几乎所有蓝水族人都擅长的元素魔法,这来源于神明的馈赠,每个学习它的人总是心怀感激与敬畏。 随着自己的实力越来越强,夜水也愈发能感觉到,当年神明的强大。 她赐予蓝水这些魔法时是如此地无私,以至于每一种流派的魔法都能学习到六阶,仍有拓展的空间。 漂浮于半空,夜水能够清晰地看见下方发生的一切。 三个部族的蜥蜴人轮流地冲击着一处已经被土墙围起来的区域,许多和他们一样的蘑菇人与四个异族一起并肩作战。 煤炭球一样的触手怪能用触手释放出不同属性的魔法,这种对于魔法的掌控力…也许是召唤物? 长着角的女人竟然跳到围墙下去与蜥蜴人近战,蜥蜴人一拥而上,居然没打过? 看着被按在地上打到嘴巴都歪掉的那群蜥蜴人,夜水对于这个女人的近战实力啧啧称奇。 白雾身边发生的事情最为奇怪,一旦有蜥蜴人靠近她附近,就会晕头转向,有时甚至举刀砍向身旁的友军。 “是幻术吗?” 嗯? 四人组中,站在最后的那个男人怎么每次想要上前释放魔法就会被触手怪挡住啊? 这难道不是他的召唤物吗? … 误会解开了,原来是让触手怪将触手缠在自己的腰间,协助控制施法距离啊,那这个打法相当聪明啊。 夜水快速降下,落在了蘑菇人栖息地内。 原本注意力都在墙外蜥蜴人身上的几人纷纷回头,一脸警惕。 触手怪立刻将男人护在身后,夜水能感觉到到它触手上不断凝聚的魔力。 “异族…哦不,人类,我没有恶意,我叫夜水,来到这里只是想询问你们一个问题。” 触手怪的警惕未减,魔法已经蓄势待发。 夜水愣了片刻,意识到是自己没转过弯来。 这一次,她换了个语言,把话复述了一遍。 … 路禹和璐璐缇斯震惊不已,就连在围墙上的雾妖都被突然开口的夜水给吓到了。 “这回,你们能听懂了吗?” 路禹拍了拍脸颊,发现这不是自己在做梦。 眼前这只通体幽蓝,带着些许透明感的奇怪蘑菇人真的是在用他们熟悉的语言在说话。 不仅很流利,甚至比路禹说得好! “你要问什么,快问,我们现在在做什么,你应该也看到了。” 听见西格莉德发力时的呼喝声,路禹回过了神,赶紧说道。 自称叫做夜水的蘑菇也不磨叽,直截了当地问:“你们是否知道我们的母神凡妮莎?” 这个句式,这个环境,路禹恍惚间有种错觉,一位夜水是战场上的传教士,给濒死的人贩卖最后的一丝希望。 然而夜水话中提到的那个名字让他们所有人头皮发麻。 “你再说一遍?”路禹嘴角抽搐。“你们的母神,叫什么?” “于无光的世界给予我们智慧与新生的母神,凡妮莎。” 路禹从背包中掏出了那张从索雷森获得的凡妮莎画像。 “你说的凡妮莎,是她吗?” 夜水在看见画像的一瞬间便呆滞了。 蓝水一族在与母神凡妮莎接触时还很弱小,侍奉神明的第一代留下的母神画像十分简陋,后来的蓝水一族基本都是通过原始壁画不断地增添细节,才成功为凡妮莎造出了神像。 尽管看上去有些差别… “母神凡妮莎是什么种族?” “精灵族,失明,而且失语,只能依靠魔力感知这个世界。” 夜水脸色变了,欣喜若狂地她本想用母神交给自己的礼仪好好地与眼前的人认识一下,墙外西格莉德求援的声音打断了她脸上的喜悦。 夜水二话不说,再度使用风魔法飞了起来。 她对着西格莉德身边的蜥蜴人一挥手,那些打算利用数量扑杀西格莉德的家伙便被骤然生成的旋风卷到了一起,吹到半空,再重重地落下。 璐璐缇斯看得出夜水没下杀手,只要她想,这群蜥蜴人连全尸都很难留下。 夜水完全没把周围虎视眈眈的蜥蜴人放在眼里,她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蜥蜴人大军的阵型割开了一道口子。 只要有蜥蜴人想要攻击她,立刻就会双脚离地,被小型龙卷送上天,然后摔个七荤八素。 在一群蜥蜴人以切身经历告诉众人她不好惹之后,三部的强者噤若寒蝉。 “离开这里,禁止对蘑菇人一族下手。” 夜水用冷冰冰的语气下达了命令。 好不容易组织起联军的泥尾接连遭遇了盾部的亡命一波骑脸,现在又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蓝色蘑菇… 等一下… 蓝色蘑菇? “你是…蓝水部的?” “蓝水部吗?”夜水笑了,“回到这里之后,这个让人怀念的称呼出现了好多次啊。” “这么多年了,看来蜥蜴人还是跟当年一样,没有任何长进。” “当年的大部族分裂成了四部,越分虽细碎,还内斗…” “也难怪你们始终没有走出这片大湿地,连统一都不曾统一,也不会合作扶持,那自然也就谈不上崛起了。” 被如此讥讽,三部的蜥蜴人首领却不敢反驳。 “我这次返回大湿地是为了一件神圣的事情,信奉母神凡妮莎的我们不会为难你们这些落后且愚昧的家伙。” “现在,看在母神的面子上,我允许你们离开这里。” 三部首领面面相觑,看着那些晕倒在夜水身边的族人,咬了咬牙。 “走!” 看着蜥蜴人扛着伤员撤兵,连围墙下的尸体都不敢过来搬走,路禹长舒了一口气。 虽然他还有一招召唤物的杀手锏没有用,但是乱战一起,变数太多。 对面毕竟是智慧种族,要是发现打不过召唤物立刻选择逃跑,路禹也很难追击。 万一被摸索出自己召唤完毕之后,一定会昏迷,那夜间的压力就太大了。 而且这些蜥蜴人攻城很有章法,多段围墙已经垮塌,如果不是璐璐跟西格莉德特别能打,尤其是西格莉德,在围墙之外一人牵制了一群拿长枪的蜥蜴,只怕蜥蜴人早就一股脑冲进来杀蘑菇了。 确认蜥蜴人真的彻底离开之后,夜水走到了路禹面前。 路禹刚打算自我介绍,夜水就张开双臂,直接给了路禹一个拥抱,然后猛亲路禹的脸颊。 璐璐缇斯看傻眼了。 虽然直觉告诉她,蓝水应该是蘑菇人,蘑菇人没有性别这个说法…但是眼前这个叫做夜水的家伙样貌却很像是女的。 一个女的对路禹又搂又抱…璐璐缇斯心情很微妙。 路禹也是懵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蓝水什么特殊的礼节吗,也太热情了一些吧? 夜水并非只对路禹这样,对着浑身血污的西格莉德,她也是如此。 若不是雾妖没有实体,璐璐缇斯不知道从哪下手,她估计也会这么做。 不过夜水也是会察言观色的,在发现路禹等人一脸茫然地看着她之后,夜水好奇地问:“你们不知道这个礼节吗?” “这是礼节?”路禹尴尬地问,“你就差亲我嘴上了啊。” 夜水眨巴着眼睛,纳闷道:“这难道不是母神所在的国度特殊的礼节吗?” 路禹想了想自己在索雷森的经历,他确信伊索没有一上来就对自己又搂又抱,差一点连嘴都亲了的举动。 虽然路禹觉得,如果伊索这么做,他应该是赚到了。 当然,这也不存在性别差异,礼节有别的可能,因为伊索的那几个妹妹也没对自己这么做。 夜水张大着嘴巴,呆了好一会,这才解释:“可是我们从侍奉神明的第一代开始,就口口相传,这是母神凡妮莎最常用的社交礼节啊。” “根据先祖们的说法,母神凡妮莎很喜欢抱着小孩子做这样的事情,这些事情清楚地记了下来,绝对不会有错的。” 啊… 路禹干笑了几声,脑海里瞬间有画面了。 凡妮莎当年遇到这群长得跟果冻一样的蓝蘑菇后,因为觉得他们很可爱,或者手感好,抓着机会就使劲rua他们,而且一边rua还一边傻笑… 她并不知道,在这群蘑菇有了自己的文明之后,她当初所做的一切都被赋予了神圣的意味,她所做的一切也都会脑补。 于是,这个解压的举动也被蓝蘑菇认定为一种社交礼仪在使用… ------题外话------ 该阴间更新了 7017k 147.神启之门 夜水拿着凡妮莎的画像端详许久,又从路禹验证了一些细节之后,她将凡妮莎的画像恭敬地放在前方,虔诚地十指紧扣,嘴里念念有词,小声嘀咕着什么。 等到夜水做完这一切,路禹等人才赶紧进行了自我介绍。 “你们也是从那个天然传送法阵到达湿地的对吧?” 路禹没想到凡妮莎连这个都告诉了蓝水一族,再联想到这些蘑菇说话如此流利,他估计凡妮莎在这里停留的时间一定不短。 路禹把自己来到大湿地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先是落地之后莫名其妙吓到了小蘑菇,紧接着被大蘑菇当做神明供奉。 再然后就是他们忍不住教了这些蘑菇一些技术,提高他们的生存率。 夜水仿佛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营地里的大小蘑菇都对她毫无敌意,小蘑菇甚至还都纷纷跳到她的身旁,痴迷地望着她。 夜水其实之前就从褐盾那里得知了一切的起因,以及一些经过,但是这些话从路禹嘴里说出来,让她十分感慨,并且觉得路禹一行人格外的亲切。 当年母神凡妮莎也是这么做的。 “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这就是母神所说的缘分与命运吗?” 数百年前,蓝水与大湿地里的其他种族差不多,都是在混混沌沌中摸索着变强的方式。 魔力的诞生让世界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在大湿地里,这里依旧原始。 这种原始才是这个世界大多数地方的写照,文明的光辉照耀不进这些犄角旮旯,只能一些火星与愚昧的黑暗中亮起,进而如同燎原之火驱散周遭的黑暗。 在摸爬滚打的路上,蓝水一族这个弱小的部族始终是其他魔物的欺辱对象。 尽管关于那个时代的记载不多,但是一句“我们总是不知不觉失去了许多同伴”就能看出先祖们的无奈。 他们看不到进化的可能性,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抵御来自四周的威胁。 族群缩减,栖息地不断迁徙以躲避那些危险的魔物。 不断地苟延残喘,只为了延续种族的血脉。 母神凡妮莎出现的方式极为奇特,侍奉神明的第一代孩子亲眼见到了她出现在空无一物的半空,虚空中泛起的层层涟漪让她像是漫步在水面上。 那骤然荡漾开的魔力令在场的蓝水一族全都瑟瑟发抖。 根本不需要谁来组织,蓝水一族呼啦啦地直接以脸抢地。 孩子总是最天真无邪的,蓝水一族的大人们都趴在地上不敢动,反倒是几只正在玩耍的小蘑菇看到这个忽然到访的“客人”,带着自己没吃完的小点心—几枚嫩绿色的树叶,走到了母神身边。 他们像是献宝一样把树叶递给弯腰的母神,并且热情向她要抱抱。 这些小蘑菇当时还不知道,蓝水会因为这几片大湿地没魔物看得上的树叶,得到了一位“神明”的垂青。 那天之后,母神凡妮莎留在了蓝水部。 她把欺负小蘑菇的几只利齿花抓了起来,勒令他们为蓝水部看门。 感受到了母神的强大,几只利齿花乖得像只小宠物,虽然看着小蘑菇仍然会分泌出大量的消化液,但是那些跃跃欲试的藤条却只会抽向入侵者。 解决了小蘑菇们的安全问题之后,母神以圈地的形式,带着蓝水族人筑造出了一堵厚实的围墙,并且把期间使用过的土元素魔法全都记录下来,最终交付给了他们。 侍奉母神的第一代族人是幸福的,他们能亲自聆听到母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知识,技术,在一次次聆听中被他们记录。 在母神举起手中写满了字的木板时,族人们总是会齐声朗读上面的文字,每逢这时,他们总能看见母神脸上甜美的笑容。 “像是能让周遭的树木都羞涩地低下头的美丽笑容。” 蓝水一族的先祖如此形容。 夜水说到这里也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像是能看到数百年前在这片土地上赐予他们奇迹的母神凡妮莎。 听到这里,路禹偷瞄了一眼璐璐缇斯,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夜水身上。 璐璐缇斯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一种惭愧的情绪逐渐蔓延开,让她没来由地有些难受。 蓝水在凡妮莎的照顾下一点点成长,崛起。 他们变得强大,聪慧,与野蛮的其他魔物产生了明显的区别。 褐盾呼哧呼哧地来到了营地内。 红盾看到褐盾没死,激动地冲上前去。 蓝水瞥了一眼聚集在一起的盾部,无奈地摇了摇头。 路禹看得出,夜水看着盾部那群蜥蜴的眼神很复杂。 没等路禹问,夜水就说话了。 “蓝水在母神的教导下,温驯,谦和,没有因为自己更为聪慧就看不起周围蒙昧的魔物。” “一只因为想要狩猎小蘑菇被抓到的蜥蜴人被捆了起来。” “母神没有杀掉他,而是很仁慈地允许他聆听自己的话语。” “可惜啊…” “那只蜥蜴被放走之后,偶尔会远远地偷窥我们的日常,利齿花被母神下令不许伤害他,可是蜥蜴终究无法理解母神的苦心。” “母神离开大湿地前,他倒是大着胆子靠近了一些,但是终究没有靠上前来…估计连他们都不知道,母神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适合锻炼躯体的魔法。” 路禹恍然大悟:“原来那个石壁里的壁画是这么来的…”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叹惋道:“所以,这只蜥蜴围观了蓝水一族的成长与崛起,并且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他明明对于这一切这么感兴趣,却始终没有选择上前聆听,只是就这么看着…” 不知道这位制作了壁画的盾部先祖临死前回想起这一切会思考一些什么。 憧憬,渴望,但是却远远地躲开了。 最终他把对于凡妮莎与蓝水的渴望化作一副画,纪念自己未了的心愿? 又或者是,他只是在单纯地畏惧着那些与自己认知相悖的知识,恐惧,且抵触着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无人可知。 唯一能知晓的是,他的后代从壁画中读出了恐惧。 一个“异族神”正在散播他们无法理解的知识与信仰,他们狭窄的世界被这些知识冲刷得分崩离析。 在他们看来,大湿地就该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那些超出认知的知识更像是一种歹毒的瘟疫,一旦接触便会被腐蚀至死。 于是他们做了比先祖更为无知的举动。 因为无知产生了畏惧,因为畏惧选择了破坏,最终让后来的蜥蜴人只能从残破的壁画中勉强看出些许端倪,却再也不能感受到他目睹凡妮莎时内心的震撼。 “褐盾族长只要不死,我们就能继续在大湿地继续繁衍下去。” “其他三部都有了很大的损失,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修生养息!” “盾部不灭!” “盾部不灭!” 被盾部的人吵到的蘑菇们纷纷对他们投去了充满恶意的眼神,然而指望这群兴奋的蜥蜴能察言观色,简直比登天还难。 夜水咧咧嘴:“罢了,他们觉得这样不错,那就随他们去吧…毕竟这就是他们的故乡,而成长总是充满痛苦,如果大湿地这个故乡能一直温柔地接纳他们,在这里生存也未尝不是好事。” 这是一句很有感悟的话,雾妖在霍古那里听过差不多的版本。 在雾妖刚刚诞生之后不久,因为看见霍古一直一条龙窝着,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巨龙没有朋友吗?” 也许是被缠着烦了,因此霍古答了一句。 “有半个,不过他没有听我的劝,回到了他的故乡。” “对他而言,放弃故乡与族人,独自选择成长是无比痛苦的事情…所以他选择了承受肉眼可见,更为艰难的未来。” 雾妖在霍古身边从来没有觉得成长有多么痛苦。 霍古太强大了,他只要抬起头颅,整个山林的魔物都会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唯有当他睡下,周遭的一切才会恢复原样。 离开了霍古的庇护,与路禹一起旅行,雾妖才发觉,自己的强大真的很有限。 没有雾气的庇护,自己的幻术也就能欺负一些小角色。 这是实力,阅历方面她更是嫩得出奇,荣获路禹经典吐槽一句。 “你跟璐璐缇斯组队去买菜,菜价至少翻四倍。” 虽然很气,但是看璐璐缇斯都不反驳,就知道这话精准切中了要害… “怎么能变得更聪明,不会吃大亏?”雾妖很认真地询问了路禹。 “多看,多听,多学,吃小亏避免吃大亏,上小当避免上大当。如果有人领着你走,那小亏和大当你都能避免…这就是霍古把你丢给我的原因。” “他既想让你长大,又不想你受太多伤。” 这也是凡妮莎对蓝水一族的态度。 被她一手栽培出来的蓝水一族终究只是被她养在温室里的花朵,有她庇护时可以十分安逸的生活,但是离开了她又当如何? 因此凡妮莎突然在某一天失踪了。 蓝水一族遍寻不得,甚至在凡妮莎曾经居住的小木屋附近嚎啕大哭。 夜水说:“孩子们都快哭晕过去了,一个个都说是自己的错,惹得母神生气,这才离开了他们。” 时间一天天过去,母神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蓝水默默地接受了母神离开的事实,从颓靡中走出,继续着自己的崛起之路。 族地里的利齿花虽然蔫巴巴地,看着小蘑菇依旧流出一些黏液,但是却始终忠诚地护卫着蓝水的安全。 蜥蜴人忽然袭击而来,没有原因,没有征兆。 伴随着蜥蜴人而来的,还有那些被压制了太久,忍不住想要分食蓝水的魔物们。 被母神的温柔呵护良久的蓝水骤逢变故,被打得节节败退。 围墙失守,跟随母神建造的小木屋被焚毁,族人死伤惨重。 眼看着蓝水就要坐拥着母神提供的知识,在蜕变前夕死在蛹中,蜥蜴人投掷出的长矛插在了母神曾经居住过的居所上。 已经伤痕累累的利齿花爬了起来,冲进蜥蜴人堆里选择了自爆。 那些看着小蘑菇就能分泌出来的奇怪黏液播撒在了大地上,淋在了每一个打算前进的蜥蜴人身上。 骨制的武器与铠甲被腐蚀冒烟,血肉开始腐烂。 插在母神故居上的长矛,自爆的利齿花让蓝水的所有人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沸腾。 在燃烧的族地中,一只只蘑菇悍不畏死地与蜥蜴人玩起了他们最不擅长的近战。 长矛贯穿身体,那就用魔法和你自爆。 被打倒在地,就拖着你滚到利齿花的腐蚀液上。 那些畏畏缩缩不敢释放的魔法不断地从族地的各个角落浮现。 不在乎魔法释放失败会造成的可怕损伤,也不在乎自己很可能再也无法等到神明回归。 在一个个倒下的族人的心念加持之下,他们只知道一件事。 “母神故居,不容践踏。” 母神的故居被蓝水付出无数族人的代价后,守了下来。 被母神带回来的利齿花只剩下了一只,藤蔓,花瓣都被打烂的它已经奄奄一息。 蓝水的族人们哭求着族内的大法师们救救它,然而这种伤势就连实力最强的法师也无能为力。 “只有母神才能做到了。” 夜水望向了已经倒塌的围墙,说:“于是,母神回来了。” “她一直在看,看蓝水独自解决问题,应对各种各样的挑战。” “她默不作声,但是好几次都想亲自下场帮我们…可她忍住了。” “母神对族人们说,她终究会离开这里,继续自己的变强之旅,探寻魔法的奥秘…” “但是她实在放心不下蓝水,因为蓝水的崛起是她一手促成,然而蓝水却从未真正经受过考验。” 夜水顿了顿,满怀歉意地说。 “抱歉了路禹,我也许不该打扰你与他们并肩作战…刚才的这场战争对于这些蘑菇们,也是一场考验,然而却被我破坏了。” “为此,我将会在打开‘神启之门’后,为我的鲁莽做出补偿。” 路禹好奇地问:“神启之门…难道是盾部壁画里提及的那个,需要六阶魔法师才能打开的秘密?” “原来你们也知道吗?”夜水点头,“是的,我正是蓝水一族迄今为止第一位六阶魔法师,我此次回返大湿地,正是为了获得母神的启示。” 7017k 148.愿这片大地永远包容你的梦 按照夜水的描述,蓝水一族遇到凡妮莎时,恰好是她离开索雷森,对于家人心灰意冷的时间点。 位于沉默山脉的传送门,在传送方向与传送距离上一定范围的波动性,因此没有让她再度出现在上次传送的地点,反而是来到了这片文明不曾渗透进的蛮荒之地。 路禹倒是没想到,自己如今做的事情竟然与凡妮莎做过的出奇一致,甚至连遭遇的种族也都是蘑菇。 唯一的区别是,蓝水一族更像是史莱姆和蘑菇人的结合体,他们那透明,凝胶质感的身躯实在让人很想再摸摸看,刚才被搂搂抱抱时因为震惊没能细细感受,想来是一种损失。 夜水帮忙治疗了所有受伤的蘑菇人,不过这并没有让蘑菇人们倒向夜水,他们很倔强地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神明带来的奇迹。 夜水把这些话如实地翻译给路禹时,欣然一笑。 “看着这群家伙,就像是看到了我的先祖们,也挺有趣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的夜水转头看向了路禹,好奇地问:“你们是从母神的国度来的,不知道母神现在如何了?” “现在我们已经不是蓝水部了,而是蓝水城,我们举族迁徙,离开大湿地之后遭遇了许多麻烦,最终在有文明的地区落户,并且在竞争当中脱颖而出,拥有了自己的地盘。” “这些年我们一直牢记母神的教诲,努力地建造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地盘,现在蓝水城规模很大,像极了母神曾经为我们描述过的索雷森的王城。” “自从母神离开之后,我们一直都在努力的发展,为的就是母神回来只能能夸夸我们做得好,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母神一直没有回来过…” 夜水说到这里显得极为失落,像极了努力考到好成绩的孩子却没能从自己最在乎的人那里得到肯定。 但是在询问路禹凡妮莎的消息时,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路禹沉默了。 璐璐缇斯聊天室里一言不发。 西格莉德低着个头,跟雾妖一起当闷葫芦。 路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个坚定不移把凡妮莎当做神的部族,在得知自己的神明已经消失在了世界的某一个角落,而且如此惊才绝艳的她最终没能留下更多的痕迹… 蓝水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这些年蓝水如此努力地发展,也许就是为了得到那一句迟迟没能等来的夸奖,如果告诉他们凡妮莎可能已经死了,这个族群还会有如此积极乐观的情绪吗? 理智告诉路禹,不应该如此小看一个有勇气举族迁徙,并且逐渐成长起来的种族,但是… “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她像是依旧在进行着自己的旅行,因此这些年都没有回过家,在索雷森已经快要没有人记得她了。” “这样吗?”夜水有些失望。 她又问:“你手里的画像是从何而来?” 路禹笑着说:“你们的母神,可是我们眼中最为出色的魔法师之一,身为魔法师的我们,想尽办法获得她一张画像携带在身上,也很正常吧。” 路禹不太敢把事情说太细,按照蓝水对凡妮莎的崇拜程度来看,他们进入沉默山脉凡妮莎故居的行为等同于“入侵”,尽管夜水现在因为他们对蘑菇人的培养举动有了极大的好感,但是这种好感基本维系与大家都对“凡妮莎”很尊敬的基础上。 这种维系了几百年的憧憬与仰慕,甚至逐渐升格为信仰的思想最好不要去冒犯。 夜水倒也没有想太多,而是很真诚地邀请路禹远远的见证自己开启神启之门。 “这一切像是命运的安排,就像是母神来到我们身边一样。” “在我成为六阶魔法师回到这里时,你们出现在了蘑菇人一族身边,开始启发他们,连启发的手段都与母神的差不多。” “没有比你们更好的见证人了。” 话说到这份上路禹也没法拒绝了,而且他们也十分好奇,凡妮莎到底在这个需要六阶才能打开的封印中留下了什么。 对于这一点,蓝水有许多的猜测。 夜水告诉路禹,有蘑菇认为这里面是凡妮莎留下的魔法。 当时凡妮莎来到蓝水时,整个蓝水最强的族人也不过三阶。 凡妮莎当时提供的各种低阶魔法都有局限性,而提前留下的高阶魔法他们基本都用不上。 考虑到一口气全部告知,很容易因为传承出现意外而遗失,因此凡妮莎选择了封存起来,等到蓝水诞生了足以运用那些高阶魔法的族人,再行启封之事。 璐璐缇斯挺赞同这个猜测的,毕竟她教导蘑菇人时候就产生过这个念头。 另一个猜测是,这里面留下的是能够联络上凡妮莎的器具。 这个可能性其实比较小,因为凡妮莎在离开前给蓝水布置的那场试炼,真正用意就是让他们学会独自应对危险。 还有的猜测则觉得,封印内有一个凡妮莎留下的传送法阵,通过这个法阵能够前往更加遥远的地方。 猜测一直没有断过,但是蓝水却一直无法验证,直到夜水成功通过位阶评定。 路禹很纳闷:“开启封印这么大的事,蓝水城就你一个回来吗?” 夜水解释:“因为大家都很敬仰母神,认为母神说唯有六阶方能打开,意味着只有六阶魔法师有资格看见里面的秘密…因此他们也不敢派实力不足的人回来窥探那其中的秘密。” “其实我觉得,他们派一些人跟着我一起回来,远远地等待着结果也挺好的…” 还真是很虔诚,淳朴的一群蘑菇啊。 虽然话很难听,但是以路禹之前见过的几个国家来看,这种‘宝藏’,哪怕是亵渎神明,都有人愿意冒风险去争夺一二。 就算不敢亵渎神明,他们也会找个理由把六阶的魔法师稳住,等每一方都有一个六阶魔法师之后,再一起去开启密藏。 最最差的方案,也就是夜水所说的,六阶魔法师去开启,一堆人远远的等候结果,避免一口汤都喝不到。 从这方面来说,蓝水对于夜水可谓是无比信任。 “邀请我们真的合适吗?”路禹笑着问。 “当然没法让你们进去,我也说了,是站在远处帮我见证一下…毕竟我这些年这么努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成为第一个六阶魔法师,然后帮助族人们打开母神的封印。” “到了这一步,连一个见证的人都没有…不免有些孤单啊。”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笑了,很开心,爽朗的笑声。 “怎么了?” 笑得差不多了,璐璐缇斯才回答:“只是想起了我自己,我刚成为七阶魔法师时,身边一个人没有,当时我想的就是…哎,我这么厉害,这么酷,怎么就没人见证我这充满纪念意义的一瞬间呢。” “以前我跟兔子分享过这件事,但是兔子非得反驳我,说我就是矫情,进阶哪需要什么见证啊,你找得到跟你差不多想法的人吗?” 已经十分习惯塞拉通过刺激的方式让璐璐缇斯好胜心爆棚的路禹一下就品出味了。 塞拉这不就是欺负璐璐的社交圈子窄,基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活人,交流基本五句以内结束吗? 只要璐璐能跟强大一些的魔法师深入交流一下,就不难发现,一些厉害的人的确有这种心理。 你打游戏完成了一个特别酷炫的击杀,你想分享给别人看,但是却发现自己没有录下来,基本如此。 高阶魔法师也是人,他们也是需要认同感,也想通过装逼满足自己精神需求的人。 面对夜水这个实诚得有些可爱,甚至不算是装逼,只是慰藉自己的仪式感,路禹很乐意帮忙满足一下。 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路禹继续和夜水侃侃而谈,大家都忘记了营地里有一个倒霉蛋。 战俘蜥蜴人看见自己的族人退兵之后就绝望了,他觉得自己离死已经不远,于是倔强的一言不发。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饥肠辘辘的他还是让他比鳞片还厚的嘴巴松开了。 伴随着战俘蜥蜴人的喊饿声,路禹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还俘虏了一只蜥蜴人。 盾部的蜥蜴人自然是早早的就想把族人的血仇发泄一下,听见战俘蜥蜴的叫喊声,很自然地举起了盾牌。 不过这里他们还做不了主,路禹喊停,夜水翻译,褐盾高高举起的盾牌最终只是砸在了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有了夜水的翻译,路禹在大湿地的憋屈感消减了不少。 他给了蜥蜴人几块在战斗中被打死的魔物肉块,待他缓过来之后,询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跟蘑菇人过不去?” 这是困扰了路禹许久的问题,此前语言不通一直无法找到答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蜥蜴人不再倔强,吃了食物之后,老实地把自己知道的内容说了出来。 他得到的命令是,消灭相信异族信仰的蘑菇人一族。 夜水听到这个回答倒也是见怪不怪,她又帮路禹问了盾部的红盾与褐盾。 红盾的逻辑更为清晰,让路禹搞明白了这场事情的起因以及经过。 对蜥蜴人而言,蓝水的过往就像梦魇,挥之不去。 在凡妮莎未曾出现时,正在崛起的蜥蜴人一族与一些强力的魔物才是大湿地的霸主。 但是凡妮莎出现之后,蓝水崛起,并且有了威胁到他们的力量。 趁着凡妮莎离开的空挡,他们集结各类魔物对付蓝水,却宣布失败。 尽管那之后蓝水没有因为这事发动复仇,但是蜥蜴人一直生活在阴影当中,直到蓝水忽然迁徙离开大湿地,不见踪影数百年,他们这才安心地做起了称霸大湿地的美梦。 然而路禹的出现让他们再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命运是如此的神奇,路禹通过传送法阵过来之后遭遇的依旧是一群蘑菇,而他的选择与数百年前的凡妮莎一致。 蜥蜴人对这个惊人的巧合深感恐惧,先祖留下的传承中明确说明了一个被塑造崛起的种族有多么可怕。 在对那些异族学说的恐惧与被超越的担忧中,蜥蜴人三部几乎没有犹豫,迅速同意了抹杀蘑菇人一族。 “必须在又一个蓝水诞生前,让他们化为泥土。” 盾部之所以抗拒这个做法,仅仅只是因为他们族人太少,不想在无意义的争端中被损耗有生力量,以及… 他们传承多年的壁画让历代族长以及最强的勇士们有着一些独特的想法。 虽然他们口称和平,愿意相信路禹这个异教,但是实际也只是为了延续族群,不得已的抉择罢了。 就在刚才,盾部就已经决定,不再叨扰路禹,准备迁徙族群,前往一个更为安静的地方发展壮大,以后反攻三部。 即便夜水告诉他们,也许留下来跟着蘑菇人一起会有更好的未来,也挽留不住。 盾部最聪明的红盾倒是显得有些犹豫,看着蘑菇人们,很是留恋。 可是他在听到身后孩子们的欢呼声,褐盾描述的未来之后,便选择把身子转向了族人那一侧。 “果然是命运…” 夜水略带唏嘘地看着拖家带口离开营地的盾部蜥蜴人。 “母神曾给予过盾部的蜥蜴人们一次极好的机会,如果他们抓住,也该与蓝水一起崛起了吧?” “时间冉冉,命运依旧没有放弃他们,把你们传送到了这个地方。” “他们中最聪明的那个家伙因缘际会与你相遇,他看上去充满了被塑造的可能性,然而他却依旧选择了拥抱一成不变的未来。” “命运足够眷顾他们了…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孜孜不倦地降下第三次机会,如果真的有…那也太廉价了吧。” 夜水说这些话时,路禹正在和红盾握手。 红盾听不懂这种奇怪的语言,他由衷地感谢路禹能在这短暂的接触中提供足够的信任,让双方最终都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夜水翻译出“这是最好的结果”时,路禹叹了口气,笑着祝福他们。 “愿这片大地永远富饶,温柔,能够包容着你们一切美梦。” 夜水斟酌了一番,没有修饰,完整翻译了这句话。 红盾像是没能听到话语中的深意,这位盾部最聪明的蜥蜴,笑着接收了这段祝福,并头也不回地与族人们,走向了大湿地的远方。 7017k 149.凡妮莎的心声 凡妮莎留下的神启之门位于一片裂谷当中。 而裂谷则形成于大湿地前所未有的那场大地震中。 蜥蜴人传说中,蓝水是因为大地母神发怒,才最终消失在了大湿地,这个说法其实是对的。 蓝水一族迁徙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地震几乎摧毁了所有凡妮莎时期制作的建筑。 凡妮莎故居之所以能保存下来,也是因为蓝水的蘑菇人们拼命保护,才在地动山摇中没有受到影响。 路禹对于夜水的描述还是没有什么实感,但是当夜水指着前面近十米宽,深约数十米的巨大裂谷,告诉路禹,这就是曾经蓝水栖息地的一部分时,他震惊了。 那场大地震吞噬了蓝水半数的居所,若不是凡妮莎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这场天灾足以将蓝水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带着凡妮莎故居躲过大地震,又躲过之后几次高强度余震的蓝水族人在惴惴不安中进行了一次表决。 是在大湿地继续寻找新的居所,重新开始… 还是离开大湿地,寻找新的居所与未来?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离开,凡妮莎一定会回来找他们的想法根深蒂固,敬仰着凡妮莎的蓝水族人很多都觉得离开大湿地对凡妮莎是一种背叛。 夜水直言,如果不是表决期间,又一场大地震,导致大地塌陷,雨林中无数生灵被突然出现的黑黢黢的裂缝吞噬,估计大部分族人依旧会选择呆在大湿地。 无数生灵被地震吞没震撼了蓝水一族,当时锐意进取的族人趁机喊出了:“如果族人都死光了,母神回来一定会伤心的。” 于是,蓝水的大迁徙开始了。 夜水坦言,蓝水对于这场大迁徙的表决其实记录得并不完全,她觉得无论是迁徙的起因,还是表决的过程都是有缺漏的,但事到如今,已经无法考据了。 能知道的只有,蓝水拖家带口,带着凡妮莎的故居,在刚入秋的大湿地上,一边收集食物,一边顺着水源前行。 在漫长的日升月落之后,蓝水离开了大湿地,到达了一片被当地人叫做“摩斯塔纳”的地区。 在摩斯塔纳的语言当中,这个名字意思是“丰收之地”。 夜水以风魔法包裹着路禹一行人,缓缓降下裂谷底部。 蓝水一族的栖息地地势比较高,因此没有形成积水潭,否则夜水想要不费力气找到神启之门估计是有点棘手的。 数百年的光阴过去,这处被地震制造出来的险峻之地也有了不少魔物居住,这里植物茂盛,怪石嶙峋,对于一些夜行性的魔物十分友好,因此路禹刚落到谷底,便能感受到周围几股刚刚苏醒的气息。 “好强的敌意啊。”夜水嘀咕。 “因为现在还是白天,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吧。”路禹说。 蓝水一族在决定迁徙之前就找到了随着地震一起坠落裂谷的神启之门,并且第一时间就竭尽全力将它的地址记录下来。 每隔十年,蓝水就会派人返回大湿地的裂谷处,确认神启之门的状态。 他们不担心神启之门被盗走,因为神启之门并不是一扇门,而是一间由凡妮莎以魔力捏合了泥土,金属,构筑而成的房屋。 房屋内部还放置了足够维护神启之门运作数百年的魔力水晶。 想要打开神启之门必须得是六阶魔法师。 以房屋从高处坠落都完好无损的强度,让几只四阶泥巨人都无能为力的重量,以及六阶魔法师的门槛,放眼大湿地,有且只有蓝水能打开。 沿途的魔物虽然对着路禹这些外来者极为警惕,不断地龇牙咧嘴哈气,发出威吓声,但是也只是到此为止了,没有一只敢做出更进一步的举动。 夜水领着路禹来到了裂谷内杂草丛生的一处地方,拨开生长在岩壁上,生命力顽强的树木垂下的枝叶以及那些像是发丝一样的绿色藤蔓。 在那将裂谷点缀出生机的层层绿色之后,一间跟沉默山脉凡妮莎小屋差不多大小的房子静静地“站”在那里。 确切来说,不算是房子,就是个立方体。 它的身体已经爬满了藤蔓与青苔,不知名的植物沿着“房子”的外墙向上生长,伸出一双双手,汲取着只有“一线”的天空投下的些许阳光。 路禹他们像是阔别了多年再次回乡的游子,惊扰了村头打鼾熟睡的老人。 一只只隐秘在植物中的飞虫不情不愿地飞了起来,带着些许埋怨,迎着头顶的光亮飞起。 夜水走上前,手微微地颤抖。 “母神…我们又回来了。” “虽然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我们做到了。” 夜水的声音在发颤,说着说着就更咽了。 路禹就站在不远处,忠实地履行着自己见证者的责任。 夜水把额头抵在神启之门的石门之上,让魔力由双手轻轻流淌而出。 六阶魔法师的气势一点点爆发,惊得裂谷中的魔物们纷纷噤声。 路禹没有看到大门内有光芒闪烁,也没看到伴随着门扉的开启,有异象突生。 那厚重的大门只是轻轻地露出了一条缝隙,让夜水知晓验证已经通过,别的什么都没发生。 朴素得不能再朴素。 与自己预想中的画面有所不同啊,也不知道凡妮莎到底在这个立方体一样的房子里留下了什么。 夜水对着路禹等人微微点头,然后一点点推开了大门,钻了进去。 门扉在夜水进入之后再度关闭。 看上去很大的神启之门内部的东西却很少。 夜水映入眼帘的便是已经晦暗了不少,只剩下些许正在运作的魔力水晶。 这些魔力水晶镶嵌在神启之门布置于地面的法阵上,不仅维持着验证,也维持着法阵的防护能力。 余下的魔法水晶不多了,神启之门再过一些年,验证都会开始失效,变成谁都可以进入的场地。 考虑到母神凡妮莎似乎没有在神启之门内部布置任何陷阱,这里的秘密也许谁都可以轻松拿走。 然而举目望去,神启之门内竟是空荡荡的。 蓝水猜测中的,带着母神启示典籍,卷轴,都没有。 空旷的神启之门夜水走了一圈,空无一物,就连墙壁也是光秃秃的。 这让夜水有些发懵,她不觉得母神会对蓝水开一个这么大的玩笑。 既然母神把这个房子的名字起名为神启,那说明背后必然有东西能启发他们… 可,东西呢? 灵光一闪之下,夜水再次将魔力释放,充盈整个神启之门。 不一会,夜水眼睛一亮。 原本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开始有字迹显露。 这正是母神教授他们的文字! “打开神启之门的蓝水族裔,能看见这段文字,证明你已经是六阶魔法师了。” “蓝水第一位六阶魔法师,我由衷地为你的进步与成就感到开心。” 夜水泪眼婆娑,喃喃道:“母神大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传送门将我送到了你们身边,而我不经意间播撒下的善意,一点点促成了你们的成长,并将蓝水与我联系在了一起。” “尽管你们称呼我为神明,但是实际上,我并不是神,身为六阶魔法师来到此处的你,一定能理解我所说的话。” “所谓神明,只是弱小的你们无法理解未知的力量所描绘出来的图腾。” “我并非神明。” “旅行多地,与各个种族交流,我坚信,超越了魔法师探索极限的‘神’仍未出现,或许那一天终将到来,但是此刻的大地仍被‘枷锁’束缚。” “贪愚者塑造虚幻的信仰,制造出虚伪的神明。” “无知者将未知归类于‘神’。” “我不过是蓝水创作出来的又一个图腾…但是,我很开心,能帮助到你们。” “无需将我的一切升格,我与你一样,皆是这片大地的生灵,行走于各地,探寻魔法的奥秘。” “站在此处的后来者啊,我只是你的前辈,无需虚妄的信仰,若你真的对我抱有特别的观感,请将那份观感转化为憧憬。” “憧憬着,能成为又一个我,一个更强大的魔法师。” “憧憬着超越我,成为比我更优秀的魔法师。” “无需觉得这是一种亵渎,超越我应是一种荣耀,不应是负担。” “也无需担心,这些字迹都以魔力的形式存续,以你的手段,已经能够抹除掉了,如果你不愿意让族人看到我所说的这些,完全可以干涉。” “我知道信仰在时间的积淀会逐渐成为无法控制的巨兽,即便是智者也难以为他套上缰绳。” “决定在你,请选择尽量不要伤害到自己,以及蓝水的那个选择。” 夜水浑身颤抖。 其实身为蓝水实力最强的她,对于母神的虔诚与其他的族人截然不同。 身为魔法师的她变得越强,越清楚母神其实也是个强大的魔法师,并非无所不能的神明。 然而夜水对于凡妮莎依旧无比敬仰。 因为正是她给予了整个蓝水成长的契机,也是她将蓝水想都不敢想的奇迹赐予了他们,让蓝水在整个大湿地脱颖而出,最终有机会走向更辽阔的世界,而不是在大湿地里和蜥蜴人们继续着野蛮而蒙昧的对决。 但是夜水没想到,凡妮莎竟然自己揭穿了自己的身份,戳破了那被蓝水不断积累起来的神格。 泪水在眼眶不断地打转,她想要哭出来,却觉得凡妮莎的文字像是在注视着自己,只能坚强地忍着,继续往下看。 “不知道现在的蓝水如何了?” “还有制作干果的习惯吗,我可喜欢吃你们做的干果了,可别把手艺忘了,哪天想吃,我还会回去的。” “孩子们还在拿树叶当小点心吗?那些对身体的进化与种族的发展没什么好处,还是得多吃些好的。” “…” “…” 和传说中的母神完全一样,她总是亲和,平易近人,像是她们每个人的妈妈。 会担心你饿着了,耐心地问你饿不饿。 会担心你着凉,使劲问你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一条条琐碎,且完全无法聆听到蓝水回答的问题之下,饱含着她对蓝水的关心。 “进入此地的孩子啊,如果蓝水仍然居住在大湿地,我会有些失望。” “相信我,走出去吧。” “这个世界比你想的要辽阔,比你想的要精彩。” “你们不曾听过海妖的歌声,看过海妖曼妙的舞蹈。” “也不曾见识过巨龙葬礼时那宛如雷鸣般的悼歌。” “也见不到史莱姆王凝聚元素之力时制造的‘烟花’如流星般溢满视野的壮丽。” “虽然离开你们最熟悉的地方,进入文明区域,会面临巨大的挑战,竞争会使得你们喘不过气,但是…唯有走出去,才能变得更强。” “在这里,六阶也许就是极限…你就不想看看更高位阶,乃至我正在寻找的位阶之上的秘密吗?” “我想改变这个世界。” “知识,不该制造出无数的壁垒。 “知识,应当被拓展,由涓涓细流汇集成大江大河。” “我坚信我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便穷极我一生也无法将道路拓展到极限,将魔法的奥秘追溯到根源。” “在这条追溯根源,变得强大的道路上,我们需要的不是闭塞,封锁,而是开放,分享。” “我知道如今说出这一切都是天方夜谭,也知道这也许是一件不可能视线的事情,因为他不符合太多人的利益…但我愿意从自己做起。” “如果没有希望就不去做…那岂不是太过绝望了吗,总得有人做点什么,那就从我开始好了。” “我,将以自己的方式,开放我所学到的一切。” “正如我在蓝水所做的那样。” “这很难,也许终究是史莱姆王释放的‘烟花’短暂而明亮地在天穹之上绚烂过…但是至少,在那一刻,他能照亮别人。” “蓝水族的后来者啊…” “愿终有一天,你我能在这辽阔的世界中再次相遇。” 落款—因为命运与你们相遇的“神明”凡妮莎。 7017k 150.摩斯塔纳不欢迎人类 返回蘑菇人营地之后,夜水显得很沉默,看上去一直在思考着什么,偶有小蘑菇想要找她亲昵,都被她笑着拒绝了。 离开裂谷前,夜水邀请路禹一行人进入神启之门,看到了凡妮莎留在墙壁上的寄语。 所有人里,感触最深的恐怕是璐璐缇斯。 凡妮莎想要做的事情她能理解,就是想要让魔法师能够互相分享自己的知识,让知识的垄断出现裂痕。 这次错误的传送让璐璐缇斯发现,不只梭伦,几乎每个地方的魔法师对于自身掌握的知识都是严防死守,谢绝任何人觊觎。 即便没有学派争端,他们总结出来的经验也只是传给少数人,若无大的纷争与波动,基本不存在知识破壁的可能。 这种行为其实是在遏制底层民众中拥有觉醒可能的那一群人,而在遥远的未来则是为了让自己魔法师的地位稳固,不受威胁。 这个问题还引申出一个隐忧,当魔法师中最强最博识的那群人结束了学派对立,团结起来将知识垄断之后,会怎样? 璐璐缇斯曾经烦着路禹,让脑子比较好的他给出一个答案,但是路禹却显得很沉默,总是把话题打岔。 凡妮莎那个年代的学派对立十分激烈,知识壁垒森严,她的感受应该格外的强烈,因此凡妮莎给出的答案是,从自己做起,把自己学到的知识整理,传播,免费地给予所有人使用。 因此她毫无保留地培养起了蓝水,蓝水也不负众望,在残酷的竞争中逐渐站稳了脚跟,在名叫摩斯塔纳的地方有了落足之地。 她并没有把自己无私开放学识的想法灌输给蓝水。 因为璐璐缇斯能看出凡妮莎写下这些文字时底气并不是很足,她以史莱姆王的“烟花”作比喻,似乎是预感到了一切都只过眼的云烟。 梅拉大陆的魔法学界从未听闻过凡妮莎的名字,临近的两个大陆也不曾有关于她的文献记载,反倒是萨耶尔的记载留下了不少。 那个曾经在神启之门内留下“神迹”的少女,似乎什么都没改变。 知识依旧壁垒森严,魔法师学派依旧对立,弱者依旧只能依靠武者,以及工匠这两条路抗衡掌握了知识的魔法师群体。 “是失败了吗?”璐璐缇斯心情复杂。 路禹没有参与到烦恼当中,他一有时间就练习风刃,努力提升自己对魔力的利用率,让魔力对自己身体的浸润更加地彻底。 他能感觉到璐璐缇斯的烦恼,但是现在的路禹还没有璐璐缇斯那种能力去优思如此复杂的问题。 他必须拥有力量,为霍古所说的下一魔法时代的到来做准备。 召唤还不够,他必须拥有单对单不落同等级魔法师下风的力量。 路禹从凡妮莎留下的文字中提炼到的信息与璐璐缇斯截然不同。 首先是凡妮莎在六百多,近七百年前就已经断言,现有的一切神明皆是图腾,并且直言有枷锁束缚住了这片大地。 这跟路禹与霍古探讨过的世界意识每个阶段的推动基本意志,所谓枷锁其实就是魔法衍化与发展的极限。 作为那个时代的佼佼者,凡妮莎明显是能够感觉到什么,因此她还提及了位阶之上。 以她的实力,应该是对所谓的位阶判定有着自己的思考,毕竟这个东西无法直观表现魔法师的战力,只是能够间接证明你是一名“出色”的魔法师。 就像一直说自己是天才的璐璐缇斯,七阶时候还跟六阶的兔子打平了一样。 此前霍古就在闲谈中说过自己的假设。 所有的位阶都是魔法师为自己套上的枷锁,让魔法师模糊了自己的实力与定位。 他们认为台阶一共有十阶,只要登上去就能推开台阶后的大门,进入“位阶之后”的领域。 然而这只是他们造出来的标尺。 路禹不禁想,是否存在一个真正的标尺,而真正的标尺是什么样的? 是需要某种仪式方能转化成功的“概念”? 还是已经存在,仍未被魔法师发觉的某种参照物? 这个问题也许也困扰着当年的凡妮莎。 也是在路禹疯狂训练想把自己的实力提高一些时,夜水找到了路禹。 “之前你说过,打算离开大湿地,前往一个叫做梭伦的地方对吧?” “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摩斯塔纳吧,摩斯塔纳地区虽然没有什么人类的城邦,但是这个地方的信息发达,各大种族这些年探索联合描绘的地图有很多,也许这里面有你需要的东西。” 路禹求之不得,因为璐璐缇斯与塞拉的通讯出了一些问题。 从神启之门返回之后,璐璐缇斯给塞拉发送的信息均没有得到回应,不仅如此,塞拉也不再定时发送垃圾信息给璐璐缇斯。 这让璐璐缇斯紧张了起来。 塞拉明显不会无缘无故地中断联络,除非她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路禹安慰璐璐缇斯,塞拉在教国身为神选,地位超然,根本碰不上麻烦。 然而一连几天通讯都没有任何结果,这下就连路禹也纳闷了。 别看璐璐缇斯在对话里基本没几句塞拉的好话,基本都是在吐槽她的种种行为,但是她对这只兔子明显极有好感。 没了通讯,定位失效,信息全无,前往摩斯塔纳这个多种族栖息的地区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而且他们还能得到蓝水城的庇护。 “我们的蘑菇也能一起去吗?” 路禹给一只小蘑菇喂食时候,想起了这茬。 夜水笑着说:“完全没有问题,我本来也打算向你这么提议。” “到达蓝水城之后,他们会得到一块专属于他们一族的领地居住,我们的人会以当年母神的方式逐渐教化他们,让他们成长起来。” “我甚至可以答应你,不会干涉他们的信仰,他们可以继续信奉你们,只要他们答应不要在蓝水的其他区域传教。” 这个安排已经十分不错了,至于信仰不信仰,路禹完全没有在意过。 他们本就不是神明,只是充当了这群蘑菇的临时保护者,扮演着神明的角色。 只要蘑菇们能有个好去处,并且能安全地成长起来,也就不枉他们相遇一场了。 虽然是路禹这个神为他们找的去处,但是蘑菇们却显得比较抗拒。 倒不是故土难离,而是觉得他们被路禹抛弃了。 路禹捏了捏蘑菇族长的小手,微笑着告诉他:“我没有抛弃你们,我为你们选了一个最好的去处…要知道,我没办法一直庇护你们,我也有要去完成的事情。” “等我找到回家的路之后,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在这之前,你们就暂时在蓝水的庇护下,好好地成长吧。” 看着蘑菇人族长警惕地看着自己,夜水无奈地呵呵直笑。 “这家伙,看起来像是怀疑我们会吞并他们…蓝水才不会惦记着你们这六十多只蘑菇呢。” 路禹他们也是哭笑不得。 不管如何,路禹的蘑菇们最终听从了“神”的劝说,做好了迁徙准备。 因为夜水是个极为擅长风魔法的魔法师,因此迁徙的速度是很有保证的,同时也解决了路禹最头疼的天气炎热与水土不服的问题。 三阶魔法师能使用的大多数魔法都没办法起到持续,稳定的消暑效果,但这对于六阶的夜水就不是事了。 蘑菇人一族本就没什么太多需要携带的东西,因此这场迁徙可以说是说走就走。 被风魔法包裹着身子,这对所有蘑菇都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第一次发现自己能走这么快的蘑菇兴奋地蹦蹦跶跶,全然忘记了不久之前夜水提醒大家注意体力留存的问题。 毕竟夜水也没法一直全力带动这么多人赶路,因此每隔一段距离就要靠自己行动。 路禹一行四人是最后进入迁徙队伍中的。 夜水问:“事情处理完了?” 路禹乐呵呵地回答:“搞定了。” 不仅是路禹乐呵呵的,出门的大家都是一脸舒爽。 小山岗的一颗古树顶端,两只蜥蜴站在枝杈上,遥望着远处远飘越远的蘑菇们,时不时发出“哎哟”的声音。 泥尾与碎鳞两位族长能如此和谐地站在一块围观蘑菇人迁徙,全都拜路禹所赐。 出发前,路禹一行人带着希瑟提供给自己的六阶魔法卷轴,径直闯入了三部当中,对着三只蜥蜴人族长一顿暴揍。 三部只能默默地欣赏着自己族长被按在地上痛扁,因为路禹手里的那张卷轴只是释放了一点点魔力气息,就让三部的蜥蜴人浑身发毛。 而且那个单人劝退他们攻城的蓝水蘑菇明显与路禹十分亲近… 路禹就是为了来出口气的。 自己的蘑菇被莫名其妙袭杀,还伤重不治两个,虽然夜水帮忙劝退,但是这事还是让路禹觉得异常憋屈。 于是在正式离开大湿地的这天,路禹雨露均沾,把蘑菇们受的伤全还了回去。 一族之长被当众殴打,还不能还手,憋屈到家的泥尾听闻蘑菇人也要开始迁徙,当即来到了这个最好的瞭望点,不曾想…碎鳞也是这么想的。 看着那逐渐消失的蘑菇人,以及空荡荡的蘑菇人栖息地,两代蘑菇人种族都选择离开,这让泥尾长舒了一口气。 “麻烦的家伙总算都离开了。”泥尾兴奋至极。 碎鳞点了点头:“大湿地终于又重归我们的怀抱了。” 像是忘记了自己被打得脱落的鳞片以及那稍微抽动就会疼得难受的伤口一般,两个族长开心得像个孩子。 如风一般在大湿地的雨林,沼泽地上疾驰而过,路禹见识到了这里的广袤也蛮荒。 一路上,能见到的智慧种族一个没有,蜥蜴人似乎真就是整个大湿地唯一的“高智慧”种族。 夜水说:“毕竟这里环境比较恶劣,大多数地方毒瘴覆盖,攻击性极强的魔物层出不穷,即便有觉醒了的种族,只要实力不济也无法长期存续。” “据说在母神来到蓝水前,大湿地还诞生过一只疑似精灵的种族,但是却被一群树精模样的魔物灭族了,然后树精貌似又被一群千足虫追杀到几乎全族覆灭?”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冷笑话,在索雷森,精灵附庸中最多的正是树精。在梅拉大陆,森精对于以草木汲取力量的种族有着极强的压制力。 大湿地的树精算是把危险扼杀在了摇篮当中了。 休息空档,夜水好奇地问:“梭伦最强的魔法师是几阶的?” 在聊天室得到璐璐缇斯的回答后,路禹这才开口。 “整个梅拉大陆位阶最高的也就是八阶,具体数量有多少我就不太清楚了。” 对于梅拉大陆格外感兴趣的夜水又问:“你们那的各大种族,排外吗?” “那得看是什么种族了,龙族的排外有着不确定性,全看心情。心情好的时候,甚至能允许你们进入龙族的收藏室观看各种奇珍;心情不好,刚听见你说话估计就是一口龙息。” “所以在很多吟游诗人嘴里,跟巨龙交谈比开盲盒还刺激,你甚至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回应你。” “人类的排外要看国家,例如斯莱戈,他们就很排斥龙族,因为他们的祖上欺骗过巨龙一族,至今仍被巨龙一族厌恶。” “梭伦比较讨厌元素生命体,这大概于当年的侵染之灵事件有关,侵染之灵的模样很像元素,因此元素被殃及了。” “精灵族中我知道的森精,他们不太喜欢史莱姆,很多地方都驱逐史莱姆,这貌似是和史莱姆王有关,他们诞生就会制造元素湖,这些元素湖的影响往往难以消除。” 夜水“哦”了一声,然后接着说:“那你们有被排外的经历吗?” 路禹嗅出了不对劲的味道。 “夜水,你不妨直说?” 被看穿意图的夜水正经了起来。 “我希望各位有一些心理准备,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除了极个别,其他的,对人类可能都不会太友好。” 路禹不解:“原因呢?” “非要说的话,就是人类做得太过分,最终引起了反噬吧。” 7017k 151.正在燃烧的引线 摩斯塔纳,本地语中意为“丰收之地”,它同时也可以用来打招呼,是一个在任何种族都通用的,表达善意的词。 而夜水教会路禹他们的第二个词就不太友善了。 塞列尔,意为卑鄙恶毒的见利忘义者。 直觉告诉路禹,这个简短的词语能包含这么长一大段,可以被分解为多个词汇的情况很反常。 夜水捧起旁边的溪水喝了一口,顺手擦了擦有些干燥的脸,算是补充了水分。 看见路禹皱起的眉头,她很满意路禹的敏感。 “和人打招呼,可以直接说‘摩斯塔纳’,那想要骂人,该怎么说呢?”夜水饶有兴趣地考验路禹。 路禹抬了抬眼:“你这个塞列尔,或者你和塞列尔没有区别?” 夜水鼓掌:“很棒,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摩斯塔纳表达善意的最有效用语,以及最恶毒的辱骂。” 在一旁默默学习的西格莉德以及雾妖陷入了深思。 好学的西格莉德也发觉了不对:“这个塞列尔,其实是个名词?” 夜水一副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然后重新回归了最初的话题—摩斯塔纳的人类为什么会被各种族排斥? 或者说,仇视。 摩斯塔纳的地域广阔,物产丰饶,使得这里崛起的种族格外的多。 哥布林,精灵,史莱姆,普通龙族,各种亚人等等等等的种族都在这里占据着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因为始终没有一个种族在历史的长河中碾压整个区域内的其他种族,因此种族之间日常的摩擦和嘴炮总是不断。 这种均势倒也让区域内的大战极少,毕竟谁都承受不起失败的代价。 这也让蓝水在进入摩斯塔纳时受到的压力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大,并且最终成功用实力赢得了其他种族的认可,站稳了脚跟。 在蓝水初到摩斯塔纳时,人类的根据地还有六块,而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块。 这个人类最后的根据地,名叫塞列尔。 塞列尔人并非摩斯塔纳的原住民,而是从海对面陆陆续续逃难到此的难民。 根据塞列尔人的描述,他们遭遇了当地王国惨无人道的剥削与镇压,不得已开始了大规模的逃难。 近海的人类城邦福斯贝伦对于这些语言与自己有不少差异的同族十分同情,他们与塞列尔人一起咒骂那个竟然派出大军追杀难民的暴虐君王,并且诚挚地邀请他们暂住自己的国内。 不仅如此,福斯贝伦还与一些关系不错的种族开垦出了一片适合塞列尔人居住的土地。 多年之后,福斯贝伦善良的执政者们会为自己的行为后悔得无以复加。 得到了新土地的塞列尔在关系上隶属于福斯贝伦,不过所有的塞列尔人并不能拥有政治上更进一步的权利,基本的权限框架依旧由福斯贝伦来掌控。 然而塞列尔人并不满足于这种附庸关系,尽管人口数量远不如福斯贝伦,但是他们却依靠出色的商业技巧,逐渐把触手伸向了福斯贝伦的各界。 被塞列尔人逐步掌握各种商业命脉的福斯贝伦在时间的推移中,开始将权利分出部分给塞列尔人。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就很难再制止了。 福斯贝伦位于摩斯塔纳的最北端,毗邻大海,航运便利,有本买卖和无本买卖都在福斯贝伦的几大港口进行着。 靠着出色的区位优势,福斯贝伦甚至能和隔壁的科莱大陆做点独家生意。 由塞列尔人铺设起的商业之路让福斯贝伦的人越来越难以掌握,他们用复杂的商业知识将大量福斯贝伦的人排挤出圈子,并逐步通过在福斯贝伦的商业成就,敲开周边各种种族的大门。 在塞列尔人之前,各国的行商充其量也就是普通赚差价的倒狗。 而塞列尔人和低级的倒狗不同,只要你想要的,他都能尽力帮你搞到,只要你付得起钱。 当然,没钱也没有关系,他们也十分愿意借钱给你,只要你愿意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利息。 塞列尔人总是很乐于助人,只要你愿意签订契约,他总有充裕的钱财帮助你度过难关。 塞列尔尤为关心低贱者的财政状况,一视同仁的他们把热心肠进行到底,时常给予低贱者们十分宽厚的条约。 有那么一段时间,各个种族的底层由衷地为塞列尔欢呼,认为他做了一件大好事。 直到有人到了还款日期没能还上,请人帮忙认真地阅读了契约中的附加条款。 违约后高昂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利息。 各种陷阱条款,让普通的借贷契约书变成了奴隶契约书。 手握条款的塞列尔人四处出击,通过完全合规的这些契约书,将大量的奴隶,财富带回了福斯贝伦。 路禹听到这里,已经有预感了。 他问:“福斯贝伦已经消失了对吗?” 夜水点了点头:“大约三百年前,福斯贝伦末代贵族对塞列尔发动了一次反叛,被镇压,福斯贝伦灭亡。” “也是这件事,点燃了摩斯塔纳地区对于塞列尔的怒火。” 福斯贝伦是最早救助塞列尔的领地,而且他们十分无私地帮助了他们开垦荒地,让他们有能够栖身的场所。 然而塞列尔的做法是,用近两百年的时间,反过来吞并了福斯贝伦,并且在这期间发动了数次血腥镇压,将福斯贝伦的执政群体尽数清洗。福斯贝伦的民众也变成了塞列尔的奴隶。 “猜猜看是谁跳出来骂了塞列尔第一声的?” 路禹摇头。 “哥布林。”夜水感慨地长叹,“一向被其他种族认为样貌丑陋,行为举止野蛮无比的哥布林族谴责了塞列尔屠杀福斯贝伦执政一系的做法。” “哥布林的话里有一句是,‘即便是我们,也不会偷袭救助过自己的异族,遑论同族。’” “这话其实不假,因为塞列尔不择手段地吞噬了福斯贝伦之后,顺手就暗中支持了另两个人类根据地的动乱,最终导致了他们被周边种族侵袭,大量难民出现。而这些难民为求活命,最后无奈地选择投靠塞列尔。” “当然也有骨气的,宁肯投靠异族,也不愿意去吃塞列尔的救济。” 刀刀捅在同族的大动脉上,给他们放血,自己则是站在一边等着吸血。 靠着吸血,塞列尔不断地发展壮大,成为了人类在摩斯塔纳上最大的根据地,并逐渐变成了摩斯塔纳上的一霸,盘踞在摩斯塔纳的北端。 “现在你知道这里的人都不太待见人类了吧?”夜水说,“塞列尔这些年扩张心很重,屡屡和周边种族发生冲突。而且大家对他下手坑自己的救命恩人,还将原住民契约成奴隶剥削的手段极为不齿。” “各大种族中常说,塞列尔连对自己有恩的人都能下这么狠的手,对待其他种族,只怕是要斩草除根啊。” 路禹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这种复杂而漫长的种族史,能提炼得如此精准,脉络如此清晰,若不是深入了解,并且反复“品鉴”,应该还是有点难度的。 “其实蓝水跟塞列尔算是有仇的,而且历史悠久。” “也就是蓝水搬迁来摩斯塔纳后的一百年左右,我们为了获得一些临海才能获得的物资,与塞列尔做了一笔交易。” “双方签订的是城邦与城邦的交易协议,而非契约,因为我们对于塞列尔人利用契约做些小手段的事有所耳闻。” “到了约定交货的日期,蓝水验收货物时,发现运送来的货物,许多已经破损,完全无法达到验收标准。” “当时的族长愤怒地表示塞列尔拿着垃圾糊弄蓝水,他们绝不会签收…然后塞列尔就把我们提供的保证金全部扣押,并且截下了蓝水几名在福斯贝伦采购的族人。” “塞列尔拿着协议告诉我们,因为运送货物的车队遭遇了天灾这一不可抗力的影响,因此不在退款范围之内,不过看在蓝水比较贫穷,因此他们可以只收一半的款项。” 夜水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激动。 “从那之后,蓝水不再与塞列尔人进行任何贸易,哪怕我们急需,也只会委托其他临海种族购买。” 在摩斯塔纳的各种骚操作逐渐耗尽了其他种族对于塞列尔的友善度,大量种族不再与塞列尔发生大额度的贸易行为。 随着时间推移,不和塞列尔玩的种族越来越多,塞列尔即便坐拥最优秀的商业区位,也改变不了大环境下友善度为零的现实。 长期的积累使得塞列尔兵强马壮,人才辈出,将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塞列尔有一天忽然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换个新的玩法。 既然你们都不愿意与我贸易,那我就凿开你的城邦,逼迫你必须跟我交易,服从我定下的规则。 大约一百年前,塞列尔发动了一场针对哥布林族的战争,理由是哥布林族不仅辱骂,驱赶,还伤害了他们的商队。 哥布林根本无法与把自己武装到牙齿的塞列尔军队对抗,他们的家园被焚烧,族人被驱赶,屠杀,所有能纪念哥布林居住过那片土地的痕迹都被塞列尔抹除。 剑刃上还染着鲜血的塞列尔没有停下自己的征伐,他们把高举着手中的武器,指向了下一个种族。 蝶族,山地牛头人,魔狐,加上一开始的哥布林,势如破竹的塞列尔急行军不宣而战连克四个种族之后,整个摩斯塔纳这才意识塞列尔真正的意图。 然而塞列尔此时却十分鸡贼地选择了停战,并告知周边诸多种族,他们不会再继续进军,维持现有的疆界。 忌惮塞列尔实力的各大种族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也导致了塞列尔在这场战争中大获全胜。 在被占领区内,不接受他们统治的人纷纷被打为奴隶,如果这些种族的人不来赎买,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一艘艘前往科莱大陆的海船。 《天阿降临》 被摩斯塔纳上其他同族接纳的四族从此对塞列尔恨之入骨,然而因为塞列尔锋芒正盛,他们夺取失地的计划也因此被无限延后。 经过近一百年的发展,被攻占的四族领地内,半数都是塞列尔的人。 而,哥布林,蝶族,山地牛头人,魔狐这四个种族在塞列尔治下,身份基本等同于奴隶,但是塞列尔也不过度压榨,迫害他们,因为他们需要这些种族的新生人口。 因为人口便是金钱。 夜水的话戛然而止。 篝火轻轻摇曳,坐在篝火边上的路禹一行人神色各异。 路禹完全能够理解摩斯塔纳对于人类的仇视。 尽管他们能够理解,人类中能通过国籍,居住地等进行划分,不是每个人类都是塞列尔。 但是种族摆在那里。 夜水用树枝捅着篝火,一声叹息。 “最近摩斯塔纳的局势有点不太妙,沉寂了许多年的塞列尔动作频频。” “一向沉默的龙族忽然开始活动。” “靠近塞列尔统治区域的精灵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开始疯狂布置防线。” “回到蓝水城之后,我会和临海的几位朋友联系,让他们送来海图和附近两块大陆的部分地图。” “同时我会帮你寻找一位优秀的翻译师,协助你们通过语言陌生的区域。” “既然你们要赶路,那就趁着风波未起,早早离开吧。” 路禹从夜水的话中听到了很深的忧虑,他问:“你返回大湿地开启神启之门,是觉得未来形势不太乐观?” 夜水咧开嘴,干笑着说:“蓝水里其实还有两位评定很接近六阶的同伴,我们原本是打算一起去的…但是这个气氛之下,他们都催促我先回去,看看母神是否留下了宝藏。” “我们的同伴已经在靠近大湿地边缘的位置建造了一片居所,那里十分隐蔽,也是我许诺给你的蘑菇们,逐渐开始适应外界生活的居住地。” “同时…那个地方也是我们蓝水的退路,一旦战火蔓延整个摩斯塔纳,蓝水与其他种族不一样,我们能够退回蛮荒的大湿地。” “这片孕育了我们,给予我们母神凡妮莎奇迹的土地,是塞列尔的绝地。” 152.不是好时候 到达夜水所说的安置地时,路禹能看到不少蓝水的蘑菇人在忙碌。 从一旁堆积的木头与正在被用魔法起出地面的泥土来看,蓝水是打算在这里构筑一定的防御工事,以应对蓝水城溃败之后,有可能追击到此的敌军。 夜水告诉路禹,蓝水处于整个摩斯塔纳的最南端,但是他们并没有觉得自己十分安全。 塞列尔这些年发展速度极快,跨大陆的商业体系给了他们极大的提升,装备与魔法的差距逐渐拉大之后,诸多种族已经很难对抗塞列尔的大军了。 精灵中的一些长老悲观地认为,摩斯塔纳将会在一场大战之后迎来他们并不希望得到的统一。 路禹很想知道,在塞列尔不对外扩张的百余年里,其他种族都在做什么? 就这么默默地看着,等着? 夜水将路禹的蘑菇们托付给了蓝水的族人们,与夜水一样,蓝水的蘑菇人看到这个能回忆起曾经自己的形态,忍不住都聚了过来,对小蘑菇们搂搂抱抱。 不知道这算不算刻在记忆里的动作,当年凡妮莎似乎也是这么走的。 看到自己的蘑菇们被迅速接纳,路禹等人终于松了口气。 时间紧迫,紧赶慢赶一整天之后,精疲力尽的夜水终于带着路禹回到了蓝水城。 路禹对于蓝水城的第一印象是,这里的房子结构与索雷森有些相似,有些房子造型跟精灵喜欢建造的树屋一模一样。 这应该也是凡妮莎留下的杰作了,蓝水的蘑菇们把她提供的知识运用至今。 看到夜水带着外人回归,蓝水城巨大的蘑菇城堡里,不少人都跑来围观。 还不等夜水做介绍,一个蘑菇人就大声通报。 “塞列尔南侧的半兽人城邦重绒开始有序地举族迁徙,夏收的果实被全部采摘,田地里还未成熟的粮食被付之一炬,沿途大量野兽被他们狩猎。” 夜水的话卡住了,她不得不回过头,对着赶回来报信的信使说:“还有呢,说完整一些。” “根据观察,他们带上了所有能带上的书籍,卷轴,至于那些无法携带的,似乎已经被他们秘密储藏。” “他们经过的各式交通要道都被他们摧毁。” “按照速度他们应该已经进入重绒南部的魔狐领地,在我回来时,魔狐领地没有对重绒的迁徙表态。” 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说:“半兽人应该就是我们所说的亚人吧。” “估计是,之前夜水似乎也是这么称呼西格莉德的,地方不同,称呼也不同,很正常。”路禹回答道。 “那这可就真的是有意思了,魔狐这个种族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们有人类的躯体,但是却保留了部分狐狸的身体特征,严格来说也算是半兽人。” “但实际上,他们极其厌恶别人说他们是半兽人。他们不像猫耳族,牛头人这样采纳外人对他们的第一印象形成的称呼,而是自称魔狐,便是希望自己与其他半兽人这个广泛的称呼区别开。” “这也就导致了,魔狐和半兽人群体不太对付。”璐璐缇斯笑道,“如果这个地区的魔狐和梅拉大陆上的一个性子,那他们是绝对不会允许‘丑陋’的半兽人进入自己的领地。” 路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随着周围的人一起进入蘑菇城堡的议事厅。 别人走他们就走,别人坐他们就坐,突出一个茫然。 蘑菇人侍者给在座每一位蘑菇人长老都发了一份冰镇好的树莓果汁,虽然路禹一看就不是蘑菇人,但是侍者还是给他们也上了。 审视四周,周围一圈蘑菇人都穿着材质不明的丝织物制成的花里胡哨衣物。 夜水算是这群蘑菇里造型最朴素的了,即便回到了家,依旧穿着黑色的纱衣。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正常着装的路禹一行人就像是游戏过场动画里的npc,保守,正经,至少像个人。 凡妮莎一定没想到,自己培养起来的蘑菇人们,在数百年后,审美与她背道而驰,充满了一种返璞归真的美。 一眼望去,这个会议厅花里胡哨的诸多蘑菇,跟返祖回到土地里扎根差不多。 蓝水的蘑菇人以小木锤砸桌面上金属板的方式表达自己要发言的想法,按照敲击的先后顺序决定发言顺序。 发言期间其他蘑菇人不能直接与发言者争辩,必须先举手向夜水,蘑菇族长等人申请,得到许可后才能进入对线环节。 根据路禹观察,夜水身边的十个蘑菇人应该就是她曾经提到过的,蓝水精英魔法师群体。 另一群体型略显健壮,身为蘑菇一看上去口感就十分不错的,估计就是走武者路线的了。 路禹看了半天没看明白蓝水到底采用的什么制度,看上去像是酋长制,但是有决定权的除了族长之外貌似还有魔法师的领袖夜水,武者的领袖。 不过蓝水的蘑菇人们在塞列尔即将开启一场规模极大的战争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靠近塞列尔的其他种族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做出应对。 在塞列尔的兵峰影响下,半兽人族群重绒竟然选择直接放弃自己无险可守的家园,龙族从沉睡中逐渐苏醒,精灵开始构建防御工事,哥布林兵力集结。 在蓝水的讨论中,如果塞列尔出兵,第一个倒大霉的可能是史莱姆。 而摩斯塔纳唯一的史莱姆聚集地,并没有高智的史莱姆诞生,他们只是单纯依靠数量占据了一片栖息地。 很不幸,这片栖息地就在塞列尔的领土边上。 “可怜的史莱姆。”璐璐缇斯一声叹息。 在这场蓝水应该如何应对即将爆发的战争的讨论中,夜水一言不发。 不过她的态度已经体现在了大湿地边缘的避难所上了。 富饶的摩斯塔纳才是塞列尔渴望的,贫瘠,蛮荒,一点利益都捞不到的大湿地塞列尔根本不会去动,更别提往大湿地进军基本等同于自寻死路。 恶劣的环境,气候,足以吞噬以十万为单位的军队。 给养跟不上,实力再强的军队都会溃散。 蓝水并不想对抗塞列尔,这对总人数只有三十万左右的蓝水城而言不是一个明智之选。 尤其是,整个摩斯塔纳目前的抵抗意志似乎都不怎么强。 按照会议透露的信息来看,龙族苏醒之后依旧没有决心与塞列尔碰一碰的哥布林联军接触。 精灵虽然构筑了一堆防御工事,但是面对蝶族的共同据敌请求也是视而不见。 魔狐和多个半兽人种族依旧互相对峙,似乎没有放下争议,先对付塞列尔的想法。 一盘散沙。 璐璐缇斯觉得这是六百年前梅拉大陆面对侵染之灵时的经典场面,各个大国坐壁上观,觉得火都烧不到自己身上。 有些国家还存着落井下石的想法,等着某个国家被侵染之灵打得不行了,自己可以从中渔利。 于是,这些国家纷纷成为了历史。 侵染之灵才不管你们到底有什么小九九,所到之处,人的思想被腐蚀,魔物变成没有心智的傀儡,无数畸形的生命诞生在亡国的土地上。 它如同一柄柄攻城锤,将那些腐朽,愚昧的国度全都砸成粉末。 梅拉大陆绵延了几百上千年的一堆大国全都在这场浩劫中灭国,于他们废墟之上诞生的梭伦,斯莱戈,教国等国家重新规划了区域秩序,开启了新的时代。 无数书写历史的学者都会在有关侵染之灵征讨战的内容中进行一个假设。 假如各大国在危机一开始就选择联合,将还处于萌芽阶段的侵染之灵扼杀,不让他有那么多的食粮,转化如此多的畸形生命,浩劫是否就不会祸延整个大陆,无数种族被牵连其中,让梅拉大陆元气大伤? 璐璐缇斯和塞拉的观点很一致,这些国家根本不会联合。 因为联合就意味着几个国家必须打破原有的信息壁垒,将自己的信息分享出去。 这个过程中,为了获得胜利,学术的互通有无也是必要的,这直接侵害了当时学术斗争激烈的各学派基本利益,而这些学派背后又是统治阶级… 死路一条。 只有让那帮握着手里一点蝇头小利不放手的毒瘤们都死光,才有破局的机会。 事实上也是如此,在几个大国相继覆灭之后,被称为梭伦帝国六柱的英雄才在几乎与沦陷的国土上扯起了反击的大旗,并最终以此开始了各种族联手对抗侵染之灵的那段历史。 六百年时光一闪而过,历史兜兜转转,摩斯塔纳上这一幕似乎又要上演。 各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打算,虽然在危机发生之前,他们都有预感,都做出了应对,但却依旧心存幻想。 凡妮莎一手培养出来的蓝水也算是很有血性了,讨论中,路禹听得最多的就是,无论是否要退回大湿地,必须先让塞列尔流点血。 “如果我们这样就退了,那跟当年被蜥蜴人打到母神居所有什么区别,存续是存续,抗争是抗争,什么都不做就逃跑,母神会耻笑我们的!” 塞列尔经过百余年的修生养息,消化了吞并的土地,加之雄厚的财力辅助,对外宣传可用的塞列尔人士兵在一百万。 这个数字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见识了几场区域“战争”后,听到最大的一个了。 跟塞列尔的这个数字一比,亚斯内部斗争还有与哥布林的对抗,格朗帝国与索雷森的二十年恩怨局,都只是村口械斗的规模。 虽然路禹知道,一般来说对外宣传的兵力都是有巨大水分的,连带着后勤,无战力的普通人一起算是常有的事。 但是也不知道塞列尔是否还有其他兵源存在,比方说可以用钱买到的雇佣兵。 蓝水三十万人口能拉出来的,训练有素的士兵,顶天算个三万吧。 说句不好听的,这点人往前线一撒,根本看不到影子。 而且夜水在回程时还说过,塞列尔虽然最高阶的战力也是六阶,但是架不住人家六阶人数多啊。 而蓝水目前只有夜水这一个六阶。 所以尽管决定先跟塞列尔碰一碰的人说话很有气势,慷慨激昂,但是这场会议的主要基调依旧不是“打”,而是什么情况下,开始举族迁徙。 虽然夜水也觉得蓝水这个决定有些憋屈和窝囊,但是她真的能理解大多数人的想法。 在实力的巨大差距之下,不联合的诸多种族怎么跟来势汹汹的浪潮抗衡? 尤其是单体实力强大的龙族,有着不少六阶魔法师的精灵,都作壁上观。 离塞列尔最近,最有实力碰一碰的种族都是这种姿态,难不成让蓝水这个位于最南方的种族,在他们都沦陷之后和兵力强盛的塞列尔死磕? 临时会议散场时,路禹能看见那些主战的蘑菇人表情很拧巴,他们一方面想要说服自己退回大湿地的想法对整个种族是正确的选择,但是一方面又忍不下被塞列尔欺辱,还不能做点什么这口气。 愤懑的他们走出蘑菇城堡就大喊大叫发泄怨气。 夜水领着族长以及其他蓝水的精英来到路禹身边,为他一一进行介绍。 众蘑菇听闻路禹在大湿地的事情之后,纷纷给了路禹一个拥抱,并且想要用凡妮莎经典的礼仪亲一亲他。 好在知晓路禹尴尬的夜水赶紧解场,否则路禹今天晚上得用毛巾把脸擦掉一层皮。 蓝水族长立刻为路禹安排了住宿地,并且示意路禹可以在翻译师到来前,于蓝水内随意活动。 “可惜了,这个时间点来到蓝水,如夜水所说,你们还是赶快走吧,一旦战争开始,摩斯塔纳将会一片混乱,离开这里也会变得困难。” “你是母神凡妮莎指引到达大湿地的尊贵客人,蓝水随时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我们的下次相逢能在更加安稳的环境当中。” “报告!” 族长的话被突然打断。 突然进入城堡的信使令脸上带着些许愠色的族长愣住了,他急急地问:“又有什么消息了?” “就在不久之前,魔狐接纳了重绒的半兽人。” “龙族使者造访了精灵族。” “有哥布林出现于重绒的领土附近,暂且不知道他们是为何前往那里。” 153.不下血本骗不动 夜水为路禹安排好住所之后便匆匆离开,原本散会的蘑菇人再度返回了蘑菇城堡中,开启新的会议。 多事之秋啊。 连续几天的赶路让众人都疲惫不堪,西格莉德把脑袋往枕头上一靠,就软趴趴地,不愿意再起来了。 璐璐缇斯倒是还有精力,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满屋子蘑菇造型的各色装饰品,以及那些像是吃了毒蘑菇才能画出来,以五颜六色的颜料堆叠在一起,图案有些扭曲的墙画。 路禹用浴室里的木桶舒服地泡了个澡,洗去了大湿地还萦绕在他心头的燥热。 “原本我以为能很顺利就通过摩斯塔纳的,没想到这里麻烦更大。” 一边擦着头发,路禹一边叹气。 如果还有天然的超远距离传送法阵就好了,根据之前与塞拉的通讯基本确定,摩斯塔纳距离梅拉大陆已经没那么遥远了。 璐璐缇斯早点到家,自己也好早年拿到自己的报酬。 虽然璐璐缇斯有些自闭,但是好歹是个七阶魔法师,软饭硬吃的情况下,他能在璐璐的庇护下享受很久的安宁。 “璐璐,他们把地图送过来了吗?” 摩斯塔纳的相较于之前的亚斯,格朗,索雷森显得没有那么闭塞,对于周边信息的收集也很全面。 从塞列尔能够跨大陆进行贸易来看,摩斯塔纳对于其他大陆的资料收集应该不差。 “夜水说已经派魔法师去帮忙联系藏书院了,估计很快了。” 摩斯塔纳很快就会陷入极大的动荡,路禹能做的就是尽早离开,不被卷入其中。 尽管他很想帮助蓝水这个与自己颇有缘分的种族,但是奈何自己的实力有限。 一个到现在只能拿到二阶评定,实战水平相当一般的魔法师,在运行起来的战争机器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璐璐缇斯和路禹说过这个世界战争的态势。 即便八阶魔法师在战场中被纠缠住,也会被远远逊色于自己的敌人杀死。 为了应对魔法这一力量,武者和工匠创造出了许多的手段。 武者以肉身力量,佐以坚韧的意志实战的武技能够迅速瓦解魔法师的速攻手段。 工匠身为最普通的凡人,熟练地运用着这个世界给予他们的各种素材,打造出普通人也能干扰,杀死魔法师的各式道具。 破魔系列的道具向来是每个国家都会储备的战略物资,梭伦皇室直接管辖的几个军团都能在战时将破魔装备武装到牙齿。 以破魔咒文覆盖的铠甲能够抵挡魔法师的魔法直击。 蕴含着破魔力量的武器还能构筑出让魔法师无法调动魔力的“阵”,如果不是迅速东西整个阵势的运作规律,魔法师深陷其中只能任人鱼肉。 除此之外,腐蚀魔法师魔力的各种阴损道具也是五花八门。 比方说蕴含着能够抑制魔力吸收的药粉,让魔法师吸收魔力会感觉到痛苦的毒药。 魔法师作为这个世界拥有远超普通人力量的群体,始终受到武者与工匠的联手制裁。 然而这个平衡在九阶,十阶,乃至连凡妮莎都在提及的位阶之后十分还能保持,就不太好说了。 霍古说过,武技这一技巧,越高阶,越能感受到无力感。 那是一种寻找不到突破道路的迷茫。 寻常武者为了寻求肉身力量的突破,会不断地磨练自己的肉体与精神,以求达到出招便克敌制胜的目的。 威力越强的武技,需要的力量,集中力就越强,直至最后开始消耗自己的生命。 霍古亲眼见过,一个黄金级的武者,一枪灭杀六阶的人类的魔法师,然后力量全失,口鼻冒血。 一枪刺穿对方的心脏,收割对方的生命。 这一枪,同时也将自己的未来全部断送。 一个苦行僧一般的武者,即便体魄再强,实力再高,一生最多不过能用出这样的武技两次。 那极致到连霍古都感到胆寒的凛冽杀机,蕴含着一个武者毕生的功力。 从见识到那一枪之后,霍古就陷入了迷思。 魔法这条道路也许会吞噬掉所有其他的流派。 这似乎就是这个世界的趋势。 魔力浸润了万物,让无数新奇生命诞生,给予他们与其他先诞生的种族进化对抗的机会。 而古老,陈旧的东西终究会被扫落到一旁,不再有人问津。 就像是你小时候拿在手上,能够把玩一整天都不腻味的玩具。 又或者是你小时候电脑里一玩就能玩一下午的小游戏。 那时的你觉得,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我能玩一辈子。 其实没有一辈子,新鲜,有趣,又实用的玩意占据你们的视野之后,这些老的玩具很快就会被你们忘却,沉睡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只等你怀念过去才会唏嘘地感慨一句。 “那个东西还蛮有趣的。” 路禹从璐璐缇斯那里知晓了个人力量在战场上有多么渺小,哪怕路禹能召唤出血肉战车,噬魔树这两种怪诞,神秘的东西,打在场的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无法左右最终战局。 毕竟这种多兵团联合作战的情形下,除非所有的指挥官的脑子都进水,不然就别奢求召唤物能够杀穿敌阵。 除非…你能召唤来超规格,让指挥官都无法破局的诡异玩意。 璐璐缇斯两根触手搭在路禹的肩膀上,活似两只手。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在记载有关召唤的相关事宜,你写的那个小册子已经不是单薄的两三页了。” “说实话,我对于你能召唤来我都无法想象的东西是毫不怀疑的。” “你在小册子第三页写的那句话,我认为可能是真的。”璐璐缇斯斟酌了一二,问,“你测试过吗?” 路禹叹了口气:“没敢测试,一直都在旅行,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被强制要求做些奇怪的操作,那就拖累你们了。” “那你现在可以做,战争总是需要酝酿,试探,才会完全爆发,难得能休息一小段时间,在夜水为我们找来地图,确定翻译之前,你尽管操作,我来协助你。” 走到庭院当中,路禹翻开自己的召唤手册。 这本在旅行路上不断思索,提出猜想,推翻猜想,完善思路的《召唤手册》从扉页开始翻,看到的是路禹总结的各种问题,以及一些待验证的想法。 假如从最后一页开始翻阅,能看到就是佐以一些璐璐缇斯绘画草稿的召唤物设定大全,有看上去就很奇怪的,也有比较正常的。 在血肉战车,噬魔树接连被封禁之后,路禹为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将召唤物补全到了十一只。 这十一只召唤物,可以根据各种情形进行微调,他们的描述内容早已被路禹印入脑海。 而描绘部分…鉴于世界意识经常否决自己的设定,因此只能说是图片仅供参考,具体内容详见召唤后了。 璐璐缇斯没有布置法阵的意思,她现在只有三阶的魔力,布置遮蔽气息的魔法阵效果不大,还是会让蓝水的魔法师们感受到。 本身就居住在他们的地盘之下,做事偷偷摸摸反而可能会让主人家不悦。 “你打算召唤哪个?” 路禹翻动召唤手册,选定了召唤目标。 “先来一个被封也不会心疼的吧。” 说完,路禹进入了召唤仪式。 尽管觉得描绘基本没什么作用,但是路禹还是老老实实地将璐璐缇斯画出来的形象填了进去。 那可是璐璐的心血啊。 而且,换在以前,请这样水平的大佬为自己作画那可是要付钱的。 描述内容路禹在书写小册子时候就已经反复斟酌用词,因此无需再次修改。 半空中光芒闪烁,庭院中镶嵌了照明水晶的石头灯柱正在颤抖。 光线忽明忽暗,这是强大的魔力正在影响周遭的实证。 飘在屋檐上围观的雾妖瞪大了眼睛。 于光芒中浮现的,是仿佛由无数玻璃碎片拼接而成的鹰。 照明水晶发出的暖黄色光芒照射在它的身上,让它像是燃烧了起来。 雾妖原以为这是一只残缺的召唤物,因为召唤过来之后,这只玻璃鹰完全维持着伸展羽翼的姿势,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没有摔落下来,同时也一动不动。 璐璐缇斯也有些惊叹,路禹在构思出这个召唤物时,她把描述内容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十分取巧,且与噬魔树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召唤物。 周围的魔力不断地被玻璃鹰吸收,它的身体像是一个漩涡,不断地鲸吞。 飘在屋檐上的雾妖不得不往后飞一段距离,她对这只召唤物没来由地恶心了起来。 终于,吸收到了足够的魔力之后,玻璃鹰像是眼睛的两颗玻璃碴子亮了起来。 下一秒,玻璃鹰挥动翅膀,然后… 径直摔倒在地,变成了一滩晶莹剔透的粉末。 雾妖呆住了,它也顾不上刚才突然涌上心头的恶心感,急急地飞到路禹身边。 “失败了吗…唉…明明很好看啊,而且看上去有点实力的样子。” 小孩子心性的雾妖居然安慰起了路禹。 “没事,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好久没见你这些稀奇古怪的召唤物了,既然是要试验,那就多玩玩嘛。” 看来安慰是假,想看一些新奇的小玩意是真,路禹的感动白瞎了。 路禹对着雾妖吹了口气,奈何他做不到霍古那种强度,因此只能选择用手指着地面。 “你再看看。” 雾妖转过头,发现已经摔碎的召唤物玻璃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跟璐璐缇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触手怪。 唯一不同的是,璐璐缇斯这个触手怪是黑色,散发着雾气的。 召唤物则是由酷似玻璃的身体构筑成的玻璃般“璐璐缇斯”。 能变璐璐缇斯,自然也就能变路禹。 在路禹的命令下,玻璃重组,变形为他的模样。 除了肤色显著地不同,以及玻璃上裂纹明显,导致五官有些扭曲之外,召唤物还原得十分不错。 “我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变形组的召唤物吧。”璐璐缇斯回忆道。 路禹的召唤师手册为自己的召唤物进行了详细的划分。 血肉战车,噬魔树都有着他们的专属类别。 “变形组一共只有两只召唤物,为什么不召唤另一只看看呢,我记得那只设定最为复杂,拿来测试最合适吧?” 路禹说:“另一只可是大杀器,跟血肉战车同等的持续作战能力,泛用性极强,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还没派上用场就被封禁了,那我不是吃大亏!” “行吧,我这就布置防御性结界。” 璐璐缇斯用触手在地上刻画出了一个法阵,注入魔力之后又钻了进去。 西格莉德被这个动静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刚走出来,表情立时就和一旁的雾妖一样了。 结界之内,召唤物镜面人碎裂成粉末,然后变形为璐璐缇斯的触手怪模样,紧接着,触手齐齐伸出,直指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不敢怠慢,她快速地闪身躲过镜面人的袭击,触手上火光涌动。 招牌火系魔法火焰光束瞬息释放,灼热的火焰如激光一般直射毫无防备的镜面人。 不躲不避的镜面人任由魔法直击。 “这…” 西格莉德傻眼了,璐璐缇斯拿手的火系魔法竟然被反弹了,火焰光束反而命中了猝不及防的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也是脸接魔法,皮糙肉厚的她完全感觉不到伤害。 战斗还在继续,璐璐缇斯不断地利用各种魔法轰炸镜面人,路禹则是操纵着镜面人,能反射的就反射,不能反射的就变化形态,近距离突袭。 在璐璐缇斯布置的结界内,召唤物与前七阶魔法师疯狂鏖战。 西格莉德不明白,自己就是打了会盹,怎么一起床,这两位就开始内讧了呢? 璐璐缇斯聊天室里敲了敲路禹:“怎么样,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吗?” “完全没有,我感觉是强度不够导致的,毕竟你才是三阶而已。” “有没有可能是你的这个召唤物不够奇怪的问题,虽然他很实用,但是味道不如血肉战车和噬魔树那么‘正’。” 路禹示意镜面人停手。 “详细说说。” 璐璐缇斯思考片刻:“总的来说,就是没有让世界意识一眼过去就觉得,这玩意就是你路禹会弄出来的东西。” “因为平平无奇,所以他甚至连造型都没改动。” “要不,你下个血本…把那几个大家伙,请一下?” 7017k 154.体验版 利齿花的藤蔓扫过地面,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沟壑。 本该不断分泌腐蚀性黏液的血盆大嘴被一个巨大的龙首所取代。 龙首微微扬起,将龙息愤怒的喷向仍被锁链束缚的乌龟型魔物。 高温灼烧之下,魔物所处的地方焦黑一片,龟壳也在炙烤下龟裂。 如同斗兽场一般的场地内,数位魔法师迅速入场,确认魔物已经死亡。 “是否继续测试?” 被询问到的人正在那只既不是利齿花,又不能称呼为龙的畸形物身边观察着什么。 一头茶褐色头发的魔法师缓缓转过了身,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愁闷,以及些许忧郁。 “这一只,就到此为止吧。” 协助测试的魔法师拿出了报表,开始记录。 在申请用途一栏里,他填入了“召唤物威力测试”。 填写申请人一栏时,他的手顿了顿,抬起头。 “这次临时测试以谁的名义进行申报?” 尽管他已经帮忙申报了很多次,但是这个无聊的例行流程他不打算略过。 茶褐色头发的魔法师非常配合,说:“和以前一样,记我的。” “欧尔库斯”这个名字出现在了报表上。 协助人一栏上,他快笔写下“兰迪”。 兰迪将报表交给身边的一位学徒,走到了聚精会神观察自己召唤物的欧尔库斯身边。 “恕我直言,虽然他能够击杀一只防御能力极强的五阶魔物,但是依旧不是一个优秀的召唤物。” “你是六阶魔法师,在精心布置之下,灭杀五阶应该算不得难事,这个畸形的召唤物只是多此一举。” 将巨龙的头颅与利齿花的身体拼接在一起,同时能够使用龙息与毒素两种攻击,在战场上运用的确打击面很广。 但,畸形物就是畸形物。 这个拼接起来的怪物因为使用利齿花的身体,移动速度缓慢,等到他用藤蔓注入毒素,龙息到了攻击距离,对方的魔法早就出手了。 诡异的造型并未能让他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只是能唬住胆小怯懦者。 欧尔库斯沉思了一会,理清了自己要说的话之后,缓缓地开口。 “我只是在实验…” “打断一下。”兰迪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礼貌,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提醒,“皇帝陛下已经在进行动员,塞列尔全国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龙族罕见地与精灵族进行了沟通,高傲的他们很少俯下身子与其他种族接洽。” “厌恶半兽人的魔狐们接纳了重绒。” “欧尔库斯,战争要开始了。”兰迪语重心长地劝告道,“龙族将是我们的大敌,你的重心应该放在你已经召唤过,而且比较稳定的英灵类召唤物‘屠龙者’上,而不是继续你日复一日的实验。” “我知道我的话不太好听,但是请你理解,我们身为塞列尔最强的七位六阶魔法师,有开疆拓土的职责。如果你的召唤物只能灭杀一些普通的士兵,那大可不必现在研究,这件事我们就能做。” “请你把重心放在‘屠龙者’上。” 欧尔库斯支付了代价,将召唤来的畸变怪送走。 他站直身子,遮挡在左眼前的刘海被微风吹拂,露出了有些泛白的瞳仁。 “我尽量。” 敷衍的语气让同为六阶魔法师,而且更为年轻的兰迪“啧”了一声。 兰迪把白色的手套一摘,丢给一旁的学徒。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嘴什么了,请自便吧。” 看着离开的兰迪,周围的魔法师学徒面面相觑。 欧尔库斯没有过多理会,而是在叹了口气之后,大声宣布今天就此结束。 离开斗兽场,途径一片休息区时,欧尔库斯听到了兰迪跟另一位六阶魔法师吉尔巴托斯在抱怨。 “白眼就是白眼,陛下给他开了许可之后,他在斗兽场整整测试了一天,用掉了近十只魔物。”兰迪说,“头疼,原来传闻都是真的,能把公爵之女和自己的亲女儿气到离开家的人,果然是个怪胎。” “你也是七杖之一,和他一起得到了陛下的册封,还是不要这么评价为好。” 欧尔库斯快步离开了,没有把吉尔巴托斯的话听完整,以求得到些许安慰。 欧尔库斯的宅邸没有任何仆人,回到家时,这座大宅子一片寂静,漆黑的夜幕下,感受不到一点生气。 一些面包,一碗肉汤,些许新鲜的蔬菜,一个苹果,这便是欧尔库斯的晚餐。 即便是在享用晚餐时,他脸上的愁闷也没有缓解半分,如同一副已经定格的画像,随着咀嚼的动作轻微地飘动着。 填饱肚子的欧尔库斯回到房间,确认房屋的防御法阵打开。 随手隔绝了地下室的声音之后,他一步步走了下去。 地下室早已被欧尔库斯改造成了书房,他走到书桌前,翻开堆叠在最上方的一本笔记,翻到空白页,开始将今天在斗兽场实验的内容记录下来。 这样的小册子欧尔库斯有近百本。 召唤并不是一个值得入坑的流派,从他开始学习魔法起就有人告诫他,召唤流派缺陷众多。 无法固定召唤物。 召唤物存续时间不稳定。 召唤仪式存在波动性。 这也就导致了召唤师的战斗力会剧烈起伏。 大多数魔法师在听到前辈如此告诫之后都会选择绕道走,但是年轻的欧尔库斯却带着满脑子的疑问走上了这条路。 为什么无法固定召唤? 为什么召唤仪式存在那么大的波动性? 带着解决这些问题的想法,欧尔库斯成为了召唤师。 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因为欧尔库斯想要了解这些,就等同于要寻找召唤的逻辑与原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断地召唤,不断地积累数据,背靠着塞列尔这个强大的国度,欧尔库斯积攒下了一大批可供参考的数据进行筛选比对。 在对召唤学了解得越来越深的同时,他也付出了家庭,眼睛的代价。 在一次再普通的召唤仪式当中,召唤仪式忽然发生异变,暴躁的魔力在欧尔库斯面前发生了爆炸。 爆炸没要了欧尔库斯的命,但是却让他的左眼眼球变成了白色,视力锐减。 妻子也在这场爆炸中对不顾家的他失望透顶,带着女儿分居,再也没回来。 不过这场爆炸对于欧尔库斯倒也是件好事。 在爆炸中损伤的左眼不知何时起,能看见召唤仪式进行时魔力流动的痕迹。 他能看到魔力的被召唤仪式吸收,汇聚的全过程,也能看到这些魔力消失之后,召唤物契约而来时魔力扭曲空间的过程。 欧尔库斯没有把这件事告知别人,因为这个奇异的能力,他对召唤的迷惑越来越多。 他发现无论如何精准地控制召唤的各种必要条件,召唤物依旧无法固定召唤,而是会时不时产生波动,导致货不对板。 即便每一项的精度都无限接近,这个问题依旧存在。 其次,召唤物存在有意识与无意识两种,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召唤师都只能召唤出无意识召唤物。 然而查看附近几个大陆的召唤术典籍来看,不少长期钻研召唤术的召唤师都曾碰见有意识召唤物降临。 这些召唤物降临后往往会直接引诱他们进行超额支付。 无论如何与这些召唤物沟通,都无法得到回答。 太多的问题,太多的困惑,导致召唤学派近一千年毫无进展,逐渐凋敝。 欧尔库斯能翻阅的典籍,已经没有千年以内的,这便是召唤学派即将枯死的证明。 妻子曾经在一次争执中怒气冲冲地对他大吼。 “召唤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没有人愿意钻研,原地踏步的流派,你整天废寝忘食地去研究,值得吗?” 欧尔库斯抚摸着与书桌同样高度的几摞笔记本,看着这些从二十四年前便开始积累的财富,他的动作无比的轻柔,像是在抚摸刚出生时的女儿。 欧尔库斯实在不知道什么是值得。 像其他魔法师那样,选择学派众多,魔法推陈出新速度惊人的加入,然后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这个过程便能说明一切努力值得? 他很爱她,但是两个人似乎在什么是值得的这方面有不小的分歧。 很可惜,欧尔库斯不打算放下自己的追求。 他已经四十三岁,十九岁学习召唤,他度过了二十四个春秋。 欧尔库斯想要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而最近这样的问题又多了一个。 起因是,几天前一个喝醉的画家,在酒后路过一间肉铺,看着老板剔骨切肉,脑袋昏昏沉沉的他一边傻笑,一边晃悠回家。 醉得头晕目眩,几乎失去意识的画家提起画笔,在彻底昏厥前画完了一副画。 各种动物残缺的肢体以诡异的方式互相拼接。 以鲜艳色彩著成的这幅作品充斥着癫狂与扭曲,不协调的感觉迎面而来。 在看到这幅画像之后,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欧尔库斯的脑海。 “去吧,去试着召唤它。” 像是一个声音,但是细细去回味,又像是自己内心深处的投射。 这样的声音持续地回荡,不断地撩动着欧尔库斯的心。 将文学创作中的东西填入召唤仪式进行召唤并不是什么少见的操作,据说在梅拉大陆就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最终得到的东西往往没有什么实用性,被常规召唤物碾压也是常有之事。 为了安抚内心的回声,欧尔库斯在一个夜晚,于自家庭院进行了召唤。 他遵循了内心,任由思绪飘飞,完成了描绘与描述。 欧尔库斯以为自己将要看到的是那团无法理解,完全由残缺肢体组装起来的缝合怪。 然而… 金属钻头映入眼帘,当欧尔库斯退后两步,将整个召唤物尽收眼底之后,他呆滞了。 这是一辆车? 不,是否能被称之为车都需要仔细斟酌。 血肉铸成的车体。 轮子是巨大的骷髅头。 车厢两侧密密麻麻的触手不断地拍打着。 车子的轴承衔接位置是一颗颗眼珠子。 车底下,无数苍白的手伸了出来,轻轻地抚摸着欧尔库斯的脚。 欧尔库斯在震惊中向前走了两步,车厢内部一根柱子上衔接的那个圆盘中央,竟然是一颗硕大的眼珠子。 看见欧尔库斯在注视自己,眼珠子微眯,似乎在笑… 欧尔库斯的视线继续移动,看到了车子中段那颗鼓鼓囊囊,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肉瘤有节奏地鼓动,似乎能对齐欧尔库斯的心跳。 欧尔库斯觉得自己在做梦,但是周围流淌的魔力却让他觉得一切都如此真实。 他知道召唤仪式可能会出现偏差,召唤的描绘基本就是仅供参考,但是… “你到底是…” 欧尔库斯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词,他愣了一会,然后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血肉战车?” 被呼唤了名字的血肉战车开始启动,那些僵直在半空中的触手齐齐挥动,似乎在向欧尔库斯打招呼。 车底下苍白的手缩了回去,再度伸出时已经血红一片,争先恐后地在地上留下血手印。 车子内的方向盘疯狂打转。 钻头飞速转动,带起一阵狂风。 尖利刺耳的鸣叫声震得站在边上的欧尔库斯头皮发麻。 他都没有下达指令,血肉战车就欢快地在周围跑了起来,显得是那么的有活力… 欧尔库斯决心一探究竟,他决定测试血肉战车的战斗力。 身为六阶魔法师,他有着自己的底蕴,应付一个看起来花里胡哨,只是有点吓人的召唤物,应该能做到。 一分钟后,脸上多了两道鞭痕,身子上多了一堆血手印的欧尔库斯心有余悸地停下了自己的作死之旅。 血肉战车方向盘上的大眼珠子不解地眨巴着,那个困惑,欧尔库斯读懂了。 应该没有哪个召唤师会让召唤物对自己发动攻击,他算是开了先例了。 “好强…” “可是这么强的召唤物,我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那幅画和血肉战车毫无关系吧?” 欧尔库斯赶紧趁着血肉战车还没消失,详细地记录下他的各个特征。 然而就在他做到一半时,血肉战车的身影开始模糊。 欧尔库斯还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血肉战车竟然强行中断了契约,消失了。 “这是什么情况?” 155.我需要一场安逸的梦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过震撼,以至于欧尔库斯直到现在,只要一去回想就会觉得那是一场梦。 然而庭院里血肉战车在草坪上留下的车辙,被触手抽得留下了印子的脸却在提醒欧尔库斯,这就是现实。 事后欧尔库斯发现,血肉战车的代价支付非常地低。 这不合理,以他亲自上场测试血肉战车战力得出的结果来看,这就是一台彻头彻尾的杀戮机器,他身上的每个位置都有着应对不同场合的作战手段。 这样的召唤物支付的代价竟然比自己召唤“屠龙者”还要低? 越强大的召唤物需要的代价就越大,这是召唤师的共识。 以这个常识去解释血肉战车迅速中断契约消失似乎也能圆上了。 强力,代价低的召唤物往往也会有一些意外的局限性,比方说召唤时限。 勉强解释清了自行中断契约的原因,欧尔库斯又陷入迷茫当中,也正是这个问题使得欧尔库斯不断地开始新的召唤实验。 一千一百年前,魔法师汉林·洛丹提出了著名的幻想生命疑问,既,如果有人能够幻想出一个这个世界完全不存在之物,那么这个东西会以什么样的形式降临? 往后的两百年间,无数寻找不到出路的召唤师用各种方法进行尝试解答这个问题。 这混乱的两百年最终导致了召唤师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人厌狗嫌的存在。 各大学派嘲笑召唤师的段子层出不穷,就连低阶魔法师都能在大街上嘲笑高阶召唤师的时代让无数为争一口气的召唤师选择了隐居,亦或是更改流派。 汉林洛丹的女儿甚至开启了狩猎召唤师的一段黑暗时代,直到事态失控,诸方调解方才让召唤师这一流派得以喘息。 然而自那之后,以梅拉大陆为中心的周围数个大陆,召唤学说彻底凋敝了。 欧尔库斯再次翻看了一眼这本从科莱大陆获得的,梅拉大陆学者所书写的学派概论。 幻想生命,这个由汉林洛丹提出的召唤学派无解的疑问,后来的各派学者也争论不休。 抛开是否有解不谈,不少学派的魔法师都十分纳闷,即便不是这个世界不存在之物,召唤似乎也无法将他们描绘的有形之物准确降临。 文学作品中的各色神怪,那些一闪而过的灵感碎片,置身于黑夜当中随着不安回荡在脑海中的不可名状。 无论是哪种,描绘形体,赋予描述,召唤仪式给予的往往也只是个没有战斗力的躯壳。 描绘越模糊,召唤来的东西越实用。 与以这个世界常见之物进行召唤获得的召唤物规则截然相反。 若是基于这些召唤学派留下的信息推测,如此强大的血肉战车难道是有谁打造出了血肉生物,并将其制造成了战车的模样? 欧尔库斯头皮发麻。 回想起血肉战车那绝非善类的造型,打造它的人… 欧尔库斯在书房中来回踱步,纠结万分。 理智告诉他,造型如此邪恶的召唤物再次召唤出来可能会有着想象不到的代价支付,但是… 欧尔库斯内心天人交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散发着昏黄光亮的照明水晶,眼神里没个焦点。 额头上汗水涔涔的他几次拿出手帕擦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啪”的一声,欧尔库斯站了起来。 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他疾步跑到庭院当中。 身为塞列尔七杖之一,他的宅邸与封地很大,在七杖的威名之下,也不会有人误闯。 但是为了保险,欧尔库斯依旧老老实实布置好了隔绝内外的法阵。 像是即将将橱窗内的玩具拿到手中的孩子,欧尔库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召唤仪式。 血肉战车的轮廓被他轻松描绘,对战环节总结出来的内容则被填入了描述当中。 泛白的左眼看得很清楚,他体内的魔力源源不断地流出,涌向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在那里,召唤仪式正在完成。 那些有脉络的魔力正在组成血肉战车的躯体。 欧尔库斯满怀欣喜地抬头等待着自己的“玩具”落下。 就像药剂师无法拒绝一种泛用性极强无副作用的药剂一样…不,这个比喻并不准确。 已经看不到召唤学派未来的召唤师们哪怕获得些许宽慰,都能开心得像个孩子。 没人能拒绝这个新玩具。 “倏。” 一声异响打断了欧尔库斯的美梦。 正在构成血肉战车的魔力纷纷溃散,站在召唤仪式下方的欧尔库斯被这些魔力冲刷着,不由自主地将他们全部吸收了回去。 与此同时,虚空中的召唤仪式在又一声沉闷的声响之后,消失了。 欧尔库斯呆滞地望着空无一物的草地,又呆呆地抬起头。 “为什么?” 欧尔库斯以为是自己的召唤有误,他很快就开启了第二次召唤。 作为一个成熟的召唤师,欧尔库斯已经习惯了召唤的不稳定性,货不对版,召唤物突然失效,召唤物实力异常波动,还有诸多乱七八糟的事故,他见得多了。 召唤师和药剂师对于失败的承受能力都很强。 “倏。” 欧尔库斯再次被召唤仪式消失时迸发的魔力冲得身子左摇右摆。 “这…” 欧尔库斯咬咬牙:“再来!” “倏。” “倏。” 一连失败了六七次,欧尔库斯冷静了下来,他咬着牙,不再被情绪带着走。 召唤仪式再次形成,欧尔库斯的白眼看着魔力如同人体的一根根血管在虚空中交织,为某个不存在于此处的“源头”输入能量。 欧尔库斯目不转睛地死死观察。 自己由于召唤实验爆炸受伤的白眼能够看到寻常魔法师看不到的召唤仪式“源头”。 那是一个不断旋转,被白色光环包裹了一圈的黑色洞口。 无形的魔力会被它牵引着进入其中。 白眼能够感受到一种奇怪的距离感,这种莫名的感觉让欧尔库斯怀疑,这个黑色的洞口根本不存在于自己面前,只是一个类似于投影的存在。 在召唤仪式消失的那一瞬间,欧尔库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些如同有脉络,正在输送魔力的“血管”纷纷从源头自行断裂,已经吞噬到一半的那些魔力从“源头”处全部释放,尽数归还。 欧尔库斯浑身颤抖。 下一秒,剧烈的疼痛从左眼处传来。 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尖锥扎了进去,用力旋转。 欧尔库斯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鲜血不断地从捂住左眼的手指缝隙中流出。 颤抖不止的欧尔库斯大脑麻木了,他不断地哈气,希望缓解疼痛,但是等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阵痛。 在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刺痛之后,欧尔库斯大汗淋漓,像条快要窒息的鱼,躺在地上无力地喘息。 痛苦逐渐消减,再度清醒的欧尔库斯努力尝试着睁开左眼。 殷红一片。 竟然没有完全失明,而是依旧能看见东西。 欧尔库斯本想回到房子里为眼睛做一些治疗处理,但是他才走了几步,又再度回返。 再次开启召唤仪式的欧尔库斯没有召唤血肉战车,而是选择召唤一个非常普通的半兽人。 他用逐渐不再流出鲜血的左眼艰难地注视着召唤仪式。 “太好了,还能看到痕迹。” 欧尔库斯不顾扯动眼睛带来的剧痛,哈哈大笑。 召唤失败导致的副作用他已经品尝了不止一次了,这次不过是稍微疼一些罢了。 不过为什么总是自己的眼睛遭罪? 驱散召唤物后,返回宅邸的欧尔库斯快速地为自己的眼睛进行了治疗。 用还完好的右眼,欧尔库斯在自己的召唤书籍中不断地翻找。 于一本科莱大陆的典籍中,欧尔库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六百年前,科莱大陆的某位召唤师声称,自己进行召唤时,接连数次无法得到召唤物。 根据诸多召唤师实验,即便召唤仪式不会给予你正确的召唤物,但依旧会给一个与你描述类似的召唤物。 这就是交换。 你支付了代价,他给予你召唤物。 因此那位召唤师声称自己不断进行召唤物,却什么都没有获得的事,被其他召唤师认为是博出位。 经历了被汉林洛丹的女儿开启的召唤师黑暗年代之后,召唤师很清楚,自己容易引来魔法师群体内优越感爆棚人群的嘲笑。 因此这件事的最后,那位召唤师也就不了了之,改口说是自己召唤错误。 然而,科莱大陆的这位召唤师并非个案。 同样在六百年前,梅拉大陆侵染之灵灾厄事件中,有召唤师守城时就表示自己的召唤物无法降临。 而且不止一位,有记载的就存在五位。 鉴于当时战场被切割为许多地方,一些沦陷区没有任何资料保存,欧尔库斯总感觉,这个数字少了。 鉴于这些报告了异常的召唤师都在随后的保卫战中被侵染之灵污染,因此记录下这些信息的人在报告多种族联军的各大领袖之后,得到的最终结果是—侵染之灵污染了他们的思绪,致使他们出现了幻觉。 这些有年代感的记载,加上欧尔库斯刚刚的亲身经历,令他愈发困惑。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巨人丢进了迷宫当中,抬头望着四周高耸的墙体,不断延伸的道路,除了不知所措地在其中打转,别无他法。 假如是自己召唤失误,那召唤仪式应该给予一个货不对版的召唤物,而不是什么都不给。 接连数次,他描述描绘的都是血肉战车,而且召唤仪式也确实完成了响应,却每次都是在最后关头中止。 当年那些召唤师应该与他一样,不断尝试着召唤同一个召唤物。 也许是因为不信邪,也许是敏锐地发现了什么。 欧尔库斯不断地踱步,沉思,隐隐作痛的左眼没有打断他完全沉浸进去的思绪。 思绪在迷宫中不断的碰撞,在感觉触碰到答案时遇到高耸的壁障。 欧尔库斯烦躁得想要大喊。 他拿起笔,在纸张上把零星的思绪写下,避免他们像是划破天际的流星,转瞬即逝。 “召唤仪式有响应。” “有响应意味着召唤仪式成功。” “成功却没有召唤物…” “我召唤的是血肉战车…” 欧尔库斯眉头紧皱,拿着笔的手在颤抖。 “我的确召唤到了血肉战车,但是却无法完成契约?” 欧尔库斯大惊失色。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么血肉战车就该是他根本召唤不出的东西。 自己预设的召唤代价太低,因此血肉战车与自己契约不上。 如果想要完成召唤仪式,他就必须进行超额支付,将更加巨大的代价摆放上去。 那自己第一次是怎么召唤出血肉战车的? 这个问题也引出了另一个让欧尔库斯头皮发麻的疑问。 如果血肉战车能够被契约,但是现在却无法被召唤出来…那是什么在阻止它降临? 神明? “召唤之神,真的存在吗?”欧尔库斯声音发颤,“假如真的存在,召唤学派为何会凋零,召唤为何有如此多意义不明的问题?” 欧尔库斯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无论哪个疑问都不是他现在就能够解答的。 他颤抖着从书桌下拿出一瓶药剂,小心地确认了效果之后,拿出量杯,按照剂量要求倒出,紧接着,猛地一口。 这种具有强效镇静作用的药剂是一些学者必备的入睡佳品。 常年在典籍中遨游的他们很容易钻到牛角尖里出不来,因为得出了错误的结论,最终在纠结中将自己逼疯。 欧尔库斯身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召唤师,很清楚这种时候一旦心神动摇,以后思考这些问题都会受到这一瞬间的影响。 为了能理性地摸索召唤的道路,他必须现在就冷静下来。 “给我一场安逸的梦境吧…我真的需要休息一会了。” 这么喃喃着,欧尔库斯拖着疲惫的身躯,翻身上床。 不一会,鼾声如雷。 寂静与安宁重新降临在了欧尔库斯的宅邸,轻柔地将他包裹,托举了起来。 156.狼人与魔狐 当欧尔库斯以独眼龙的造型出现在兰迪和吉尔巴托斯面前时,这两位六阶魔法师怔住了。 被绷带缠绕了半边脸蛋,整个人显得十分颓靡。 “你被袭击了?” 兰迪觉得这话十分荒诞,在塞列尔的都城内,欧尔库斯又是一位六阶魔法师,谁能袭击他? 欧尔库斯摇了摇头,他打了个哈欠,想说点什么,嘴巴微微张开,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只是做了个噩梦,没什么。” “噩梦能把你的眼睛弄伤?”吉尔巴托斯狐疑地问。 欧尔库斯早已想好的理由:“我在家进行召唤实验,出了点意外。” 兰迪与吉尔巴托斯对视一眼。 “龙族又到了魔狐的地盘,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联合起来对抗帝国了。”兰迪啧了一声,不满地说,“在这种紧要关头,请你停下你愚蠢的实验,不要让陛下斥责你不负责任。” 欧尔库斯早有预料会是这样,他顺势说道:“既如此,我希望请假修养几天,以最好的状态为帝国效力。” 欧尔库斯的申请毫无疑问被皇帝陛下批准了,还顺带着送来了不少调养身体的佳品。 回到家里的欧尔库斯坐在书桌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真的做噩梦了。 梦里洁白一片,无论怎么走,都找不到尽头在哪。 梦真实得吓人,起床时他竟然感觉自己的身子有些疲惫,仿佛是昨晚在梦境里走路积累下来的。 而最让欧尔库斯无法理解的,是梦境里忽然出现,在洁白一片的世界当中来回飙车的血肉战车。 欧尔库斯去追,血肉战车就跑。 欧尔库斯停下,血肉战车就原地转圈。 像是在调戏他。 这怪诞的梦让醒来后的欧尔库斯一脸茫然。 “也许是药剂的问题?” 欧尔库斯拿出那瓶让自己安详入梦的药剂,认认真真地看了药剂附带的说明。 “我再来一杯会不会…” 充满实践精神的他满饮一杯,这回他都来不及回到床上,就在走路的途中噗通一下倒了下去。 欧尔库斯失策了,这回他没有见到那个洁白的世界,反倒是真正意义上的陷入了沉睡。 在梦中,他喃喃道:“战车…我的战车…” …… 对于路禹为了实验召唤理论而租借场地,整个蓝水表现得十分痛快。 在蓝水,路禹真的就像是在家一样惬意,这里的蘑菇们因为凡妮莎的关系,对自己十分礼貌。 “一个盒子,能有多大的威慑力?” 夜水的坐在被隔绝了内外的演武场观众区,托着下巴,好奇地问。 来到现场的蓝水魔法师仅有夜水一个,虽然路禹很相信蓝水的蘑菇们,但考虑到等下的场面可能会很震撼,那些被震惊的蘑菇也许会不经意四处说道… 上次璐璐缇斯建议路禹请出几位不太正常的召唤物测试,路禹思虑再三,决定将眼前这个木盒召唤出来。 璐璐缇斯好奇地飘过去,绕着漆黑的木盒打转。 随着路禹下达命令,盒子缓缓打开,黑黢黢的内部伸出来一根肉乎乎的黑色触手。 “又是触手。”璐璐缇斯脱口而出。 可是这个触手也太弱小了,竟然还没自己的触手粗,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就这?” 璐璐缇斯觉得很奇怪,路禹是根据血肉战车的模板刻画的这个盒子,按理来说他应该具有一些血肉战车的特性。 可是目前看来…他简直人畜无害。 抓住盒子中伸出的触手,璐璐缇斯认真地打量。 不曾想,触手前段忽然裂开,露出了如同七鳃鳗一般的嘴。 它从璐璐缇斯的触手上挣脱,像是个孩子一样不断地把嘴拱到路禹面前,配合上这个盒子的大小,它仿佛是鸟巢里等待妈妈喂食的小鸟。 路禹笑了笑:“你忘记血肉战车最厉害的是什么了?” 血肉战车一开始的战力并不强,他之所以能够在后来对付哥布林中大放异彩,多亏了前期不断地以血肉补强自身。 这个以钢琴为基础召唤的小触手也许也是如此,嗷嗷待哺的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饱餐一顿。 “夜水,能给我弄点肉来吗?” 夜水二话没说,给路禹带来了一头今天族人刚刚捕到的魔物。 魔物落在触手怪身边,闻着鲜血的它撒娇似的使劲地拱了拱路禹,然后一头扎进了魔物的腹部。 这只魔物的身子先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紧接着啃噬血肉的声音开始响起。 一头跟水牛差不多大小的魔物在触手的疯狂撕咬之下很快就只剩下了骨架,仍不满足的触手怪竟然贴在地上,将四溅的鲜血全部舔舐干净。 这时候大家看到了触手怪的变化。 原本蔫了吧唧的触手变粗了不少,因为进食的关系,他的身子微微有些发红。 于此同时,盒子内部发出了几声异响。 又一根触手从中钻出,造型与刚刚进食完的那一根几乎一致,唯一的不同就是它的颜色是白色的。 两根触手仍不满足,他们伸直身子,使劲地蹭着路禹的胸口。 “这么大的胃口?” 夜水好奇心上来了,这回不用路禹说,她再次带回了一头魔物。 两根触手进食的速度快了许多,这回魔物的骨架都没剩下,两根触手竟然嘎吱嘎吱地把所有的骨头都啃碎,吮干里面的骨髓,把一整头魔物吃的那是一点都不剩,堪称光盘行动代言人。 手臂粗的触手怪已经有了水桶粗,盒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大了几分,足以容纳第三根触手的出现。 这回路禹已经不太敢让这些触手跟自己撒娇了,他们的力气大得惊人,跟一开始那个病恹恹的模样相去甚远。 “还喂吗?” 三根触手怪伸直身子已经有两米左右的高度,继续吃下去,很难想象他到底能够达到什么样的强度。 夜水很惊讶,在蓝水的记载当中,母神凡妮莎当年劝阻过族内想要学习召唤的族人,说这是一条艰难的路,很长一段时间可能会没有任何进步的希望。 在离开大湿地之后,蓝水族内倒是有些人选择尝试,但是他们召唤出来的东西大多没什么威力。 路禹当着自己的面召唤的这只召唤物却给了夜水一种压迫感。 按照路禹的说法,只要食物够多,它能呈现出来的姿态就越强大,而且攻击手段也会愈发复杂。 “难道,召唤已经到了母神所说的,可以探索的时候了?” 路禹不知道凡妮莎当年也锐评过召唤师,他对于这只以钢琴为基础召唤,被世界意识曲解的召唤物充满了信心。 吞噬血肉之后,触手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模糊的钢琴黑白键,只要让他吃得足够饱… 璐璐缇斯提醒道:“是该看看会不会被封号了。” 路禹身子一哆嗦,别扭地看着扭动着身子想要跟自己玩耍的三根触手,叹了口气。 其实路禹真的不想召唤它,万一被封号了,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可是其他的召唤物也十分不错,为了实验,总得有人出来冒险。 为了公平,路禹选择了抽签,倒霉的“钢琴家”被璐璐缇斯的触手选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同类相残。 让“钢琴家”低下头,路禹摸了摸他光滑的皮肤,叹气道:“希望还能再见面。” 因为没让“钢琴家”做些什么,因此路禹基本没付出代价。 夜水不太明白路禹为何不继续实验一下召唤物的实力,魔物她可以帮忙想办法啊。 “路禹路禹,你有没有什么蘑菇造型的召唤物啊?” 路禹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的确有,而且也是个了不得的触手怪。 但是他觉得召唤出这个,蓝水一族可能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得了的变态… “能召唤出来看看吗?”夜水果然满怀期待地开口了,“我们蓝水都没有召唤师,所以我很好奇啊。” 六阶魔法师也是蘑菇,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路禹打了个哈哈,借口支付代价之后太过疲惫,绕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我的翻译还没找到吗?” 路禹来到蓝水城已经快一星期了,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翻译的消息,这让路禹很是焦急。 原本一脸笑意的夜水表情僵硬:“这个,因为你们是要前往科莱大陆,精通摩斯塔纳语,科莱语,还懂得我们蓝水所用语言的翻译十分少。” “我们接洽的那一位是一个行商,而他现在貌似还在海妖的地盘出货,因此需要一些时间。” “需要提前和你说清楚,这一位翻译的脾气有一点…古怪。”夜水为难地补充,“他这个人比较认钱。” 蓝水提供的地图里,璐璐缇斯虽然依旧找不到梅拉大陆,但是却看到了科莱这个熟悉的地名。 这是一个梅拉大陆的海运商人经常会前往的贸易大陆,虽然距离很远,但是据说在这个地方,有钱可以享受到的东西超乎你的想象。 “如果想要更精确的大陆地图,也只有塞列尔有了,他们是贸易国度,绘制的海图,收集的地图都相当精准…不过他们基本不把这些地图展示给外人,以做到海路航线的垄断。”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艰难地找到了回家的希望,璐璐缇斯已经相当满足了。 前往科莱,再从科莱想办法返回梅拉大陆,然后把报酬支付给路禹… 也不知道到了家之后,路禹还会不会和现在一样对待自己。 七阶魔法师的疏离感…璐璐缇斯瞥了路禹一眼,尽量把那个想法从脑海里挤出去。 路禹对于摩斯塔纳的局势持悲观的态度,就在召唤实验结束后不久,蓝水就迎来了一群客人。 狼人一族,以及魔狐一族的使者。 狼首人身的狼人使者堪称猛男代表团,一个个倒三角的身材,以及那微微隆起的胸肌… 听说狼人一族是为数不多不结盟,硬刚塞列尔而且还赢了的种族。 他们的狂化天赋基本就是西格莉德学会的混血熔炉青春迷你版。 在对抗塞列尔的斗争中,他们依托于对地势的熟悉,多次将塞列尔军队分割,进行一打多的壮举。 这样实力不俗的种族,加上以前文学作品的影响,让路禹觉得狼人是很狂傲的种族。 事实证明不能带着固有印象下判断。 路禹闲着没事蹲在会议厅角落里吃水果,听听摩斯塔纳的局势。 因为使团人数众多,因此位置不太够,在蓝水的人去搬椅子时,一个狼人十分客气地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坐在路禹身边。 要知道路禹可是人类,跟塞列尔人同族。 即便蓝水解释了他只是一个远道而来的旅行者,先入为主的影响也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 不仅如此,坐在路禹和璐璐缇斯身边的狼人居然还很友好地请路禹吃起了他们自带的水果,问起了摩斯塔纳以外的大陆是什么样子的… 魔狐一族的尾巴是真的大。 路禹第一次见到有种族的尾巴能起到拖把的作用,一旦放下来就能把地板擦拭干净。 然后…走上蘑菇城堡红毯的魔狐们在上面留下了让保洁员抓狂的毛发。 他很纳闷,魔狐们洗澡,这个尾巴怎么保养? 也许是看得太入迷,当时的路禹还被魔狐一族的一个随从瞪了一眼。 这就是欺负人了,蓝水的蘑菇们也都看呆了,凭啥只瞪自己,就因为自己是人族? 看起来还是狼人大哥们友善。 对于这种区别对待,路禹的做法就是…再偷瞄几眼。 魔狐和狼人来找蓝水的目的很明显,联手对抗塞列尔即将发起的入侵。 路禹能看出这两家其实很虚,因为蓝水是从大湿地走出来的种族,他们打不过完全可以退回环境恶劣,塞列尔根本不会进军的大湿地。 一个有退路的种族,是不会拼上全族的性命的。 蓝水仅有一个六阶,看上去很弱。 但是,蓝水的五阶却是周边几个种族最多的。 这是凡妮莎给予的底蕴,那些无私分享出来的知识让蓝水的中层战力极强。 “对哦,既然蓝水五阶这么多,为什么到现在只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呢?” 璐璐缇斯纳闷了。 7017k 157.牢不可破的联盟 摩斯塔纳多种族联盟,又称反塞列尔联盟,这是一个以龙,精灵牵头,最终促成的抵抗塞列尔霸权入侵的军事同盟。 四个种族的领地被塞列尔征伐吞并,严格来说,这也就是一个成王败寇的问题,诸多种族立足至今,谁没征伐过别的种族,抢过几嘴肉? 让各大种族不安的首先是塞列尔近乎于无情的统治手段,各种异族在塞列尔国内几乎没有活路,成为奴隶都是好下场,被丢上货船运往另一个大陆,死活不论的事情屡见不鲜。 在塞列尔,异族只有三个身份。 奴隶。 商品。 死人。 这是一个只认同自己的人民有呼吸权,别的种族天生低劣的国家,跟路禹之前见到的人类国度截然不同。 其次就是塞列尔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整个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平衡。 在塞列尔崛起之前,各大种族都是在森林里互相呲牙的野兽,虽然偶尔舞动爪子威吓,一副我下一秒就要打你的姿态,但是人人都清楚,打起来大家都没好下场,毕竟周边虎视眈眈的种族不少。 谁也不想自己打生打死,其他种族渔利。 塞列尔崛起的速度太快,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在观望中已经失去了扼杀他们的最佳时机,最终导致需要以联盟的方式去解决这场可能席卷整个摩斯塔纳的危机。 魔狐和狼人的使团来到这里所为的不过两件事。 第一,希望蓝水能够派出五阶的战力出战,一同对抗塞列尔。 第二,避免蓝水成为那个趁乱渔利的种族。 毕竟蓝水是整个摩斯塔纳为数不多有退路的种族。 蓝水本就是主战派比较多,三言两语中,整个会议充满了激情的喊打喊杀声。 其实路禹觉得蓝水也没有更多的选择,假如蓝水说自己需要考虑考虑,那反塞列尔联盟一定会先把蓝水打下来。 谁都不想背后有冷箭射出,这种紧急时刻,他们可不在乎杀鸡儆猴。 蓝水的高层们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们放进会议室的都是之前会议中最为强硬的主战派。 那些决定润到大湿地躲起来的,以及打算拿着自己随时可以跑路这一点跟塞列尔谈谈条件的,都被高层们派去大湿地旁边的避难所修建防御工事了。 初步讨论已经有了结果,接下来就是深入谈判,敲定各种细节了。 看着因为想法一致,宾主尽欢的三个种族,路禹却有了一些担忧。 他没有说出来,而是趁着二次会议开始前休息的时间离开了会议室。 跟雾妖去蓝水城里玩耍的西格莉德回家时,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沉思。 璐璐缇斯停在路禹的肩膀上,一直没有打断路禹的思绪。 雾妖欢脱的笑声不合时宜地惊醒了路禹,西格莉德正打算埋怨一下她,却被路禹制止了。 “没事,我只是胡思乱想一阵子而已。” 璐璐缇斯可不相信路禹是胡思乱想,这么认真的表情,就跟设计召唤物时差不多了。 “少来,赶紧说说你到底在思考什么。” 拗不过璐璐缇斯不断晃动自己身体的触手,路禹只好无奈地开口。 “其实是关于反塞列尔联盟的事。” 璐璐缇斯接过雾妖递过来的果干,往黑雾里一塞,边咀嚼边说:“这不是挺好的吗,刚才你也看到了,魔狐,狼人,蓝水都认可了这个联盟。对抗塞列尔,这样的联盟绝对是有必要的,再不团结起来,摩斯塔纳诸多种族只会一个个被塞列尔消灭。” “当年的梅拉大陆也经历过差不多的事情,侵染之灵可是把那些死到临头还在争一些蝇头小利的国家都扫进了垃圾堆里。” 联合起来共同据敌,的确不错,不过… “这么多的种族,谁来统筹作战,每场战斗分配的人数是多少?” “啊?” “一个冉冉升起的新兴帝国,与一群临到战时才组建起来的联盟,指挥调度是没得比的。” 路禹继续说:“还有,你能保证负责指挥作战的那个领袖不偏心吗?” “就算我想得比较小人一些,这些问题都不存在,大家真的齐心协力对抗塞列尔,如果塞列尔在战争受挫的情况选择分而治之,各大种族该怎么办?” 路禹在会议中听得很清楚,诸多种族对于塞列尔的恐惧基本来源于他的对外政策。 异族在塞列尔的统治下没有任何权利,只能做牛做马,因此各大种族只有反抗这一条路可选。 可塞列尔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选择以改变对外态度的方式分化各个种族,并且以利益诱惑一些种族呢? 也许这些种族不会退出联盟,但是他们也就成了不稳定份子,平时不出力在前线摸鱼都是最好的猜测,要是利益足够巨大,哪怕冒着被摩斯塔纳诸多种族辱骂的恶名,这些被忽悠的种族也可能在背后捅刀子。 魔狐一族还带来了一个消息。 龙族与精灵建议在重绒一族迁徙后空荡荡的领地上与塞列尔进行大战,阻止塞列尔继续进军的念头。 重创塞列尔,阻止进军,这就结束了。 这就是龙和精灵拟定的反塞列尔联盟最终目标。 虽然路禹的年龄批判两位两个种族不太合适,但是他真的想说。 天真。 龙和精灵的想法是好的,重创塞列尔,让他必须修生养息,让摩斯塔纳再度获得一段时间的安宁,之后的事情徐徐图之。 可一个完整的帝国动员的力量与速度,跟零散各大种族联盟是截然不同的。 根据塞列尔第一次吞并了四个种族地盘的那场战斗来看,他们的进军速度真的很快,而且也不搞什么花里胡哨的操作,突出一个流畅。 塞列尔不宣而战,这么打不占道义? 塞列尔也说了,他们也不算不宣而战,只是他们进兵速度太快了,塞列尔的宣战信使来不及把信息送到。 而且塞列尔在整个摩斯塔纳都不是个好词,形象基本等同于擦鼻涕的废纸,是真的不太重要。 至于道义?塞列尔觉得没实力的人才会叫着喊着谈这个,真正有实力的直接亮拳头。 所以塞列尔完全可以设计一场自导自演的溃败,让联盟的人认为塞列尔被击退了,让各种族的人各回各家,然后塞列尔依靠强大的动员力量再来一次闪电战。 虽然路禹说得有理有据,但是璐璐缇斯还是觉得路禹把情况想的太坏了一些。 梅拉大陆的侵染之灵战争中,在废墟上诞生的国家可是互相合作,精诚合作,最终在不计牺牲的情况下,将侵染之灵驱逐出梅拉大陆。 这是多种族联军的胜利,也是梅拉大陆生灵的幸运。 翻阅史书,每每阅读到侵染之灵大战,璐璐缇斯总会为六百年前,各个种族能够放下隔阂“共襄盛举”的画面为之感慨。 “不同的,侵染之灵没有灵智,他们只是一群会不断转化周围的生灵,把他们变成污染源的怪物,没有战术可言,仅仅只有数量与实力。” “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之前和我说过,斯莱戈帝国在侵染之灵大战中骗了巨龙一族?”路禹斜了璐璐缇斯一眼,“这就是你说的精诚合作吗?” 璐璐缇斯“啊”了一声,没声了。 斯莱戈帝国这事的确挺离谱的,离谱到一般人听了一次就很难忘记。 当年的斯莱戈帝国与巨龙,猫耳,血族,巨人四个种族一起对抗源源不断袭击而来的侵染之灵。 侵染之灵可怕的污染能力,使得巨龙都会被侵蚀思想,变成一头只会杀戮的怪物。 一次大战中,一头巨龙因为被天穹之上的侵染之灵围攻,摔落战场,遭到数量众多的侵染之灵一同污染,最终变成了一头凶兽。 剿灭这头被感染的巨龙途中,有斯莱戈帝国的魔法师发现,被转化为侵染之灵的巨龙血液能够让魔法师极大的提升对魔力的操控力,进而达到跨阶级作战的效果,而且没有副作用。 而发现了这件事的魔法师,正是斯莱戈皇室成员之一。 这件事他们居然是瞒着自己的皇帝进行的。 他们在之后的一次围剿中,故意不给巨龙支援,导致又一头巨龙被侵染之灵转化。 纸是包不住火的,这种行为很快被正义感爆棚的斯莱戈强者捅到了巨龙那边。 巨龙暴怒。 如果自己的族人是死在侵染之灵手里,他们还能接受,可是捅刀子的竟然是自己的盟友。 这件事最后的处理结果是,那几位魔法师被四大种族注视着冲进侵染之灵堆里杀敌,直至战死。 而直接受到坑骗的巨龙一族,从大局出发,没有在侵染之灵战争期间追究斯莱戈帝国的责任,但是他们却一点也不相信斯莱戈帝国的官方说法。 皇族魔法师不经皇帝许可擅自行动? 既然如此,你这个皇帝就很不称职。 在斯莱戈帝国从侵染之灵之战重建完毕的头一年,巨龙空降斯莱戈皇城,在发出警告,驱散了所有人之后,一口龙息,把皇室行宫烧成了白地。 这样的事情,持续了一百年。 斯莱戈不断地修,修好了巨龙就来烧。 斯莱戈修建两个皇宫,巨龙就两个都烧。 直到斯莱戈上任了一位认真推进两族关系和好的皇帝,巨龙这才彻底离开斯莱戈的疆土。 看似是一个完美的结果,但是时至今日,梅拉大陆的巨龙一族都不再信任斯莱戈人,乃至…人类。 路禹听到这事时候,真的语塞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面对这种没有脑子,只会遵从本能,不存在沟通可能的怪物侵袭,都已经到了亡国灭族边缘,为了那点小小的利益,就能卖队友… 而塞列尔,一个兵强马壮,一堆智者辅助的新兴帝国,如果反塞列尔联盟做不到把塞列尔打得元气大伤,然后反过来蚕食他赖以生存的土地,让他陷入动荡当中,那路禹对摩斯塔纳上各大种族的未来,是真的不太看好。 西格莉德沉默了一会,提议:“我们要不要把这些话跟蓝水的人说一下,让他们转告反塞列尔联盟的人?” 路禹面带犹豫,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 “蓝水本来就是一个有退路的族群,现在让他们通过建议的口吻说出这些,更像是未战先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有对蓝水不太友好的种族,暗中编排,蓝水派出去的勇士很可能会…” “反塞列尔联盟必须先痛击一次塞列尔军队,有了一定的信心打底之后,再以未雨绸缪的角度说出这些才好。” 蓝水热情友好的蘑菇人给路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与凡妮莎的缘分也让路禹对这个种族格外地亲切,他实在害怕因为自己的一个小小的建议,导致蓝水一腔热血,抵抗塞列尔入侵的勇士们受到小人的算计。 也许是用脑过度,路禹不仅有些疲惫,还有些饿了。 麻烦的事情先抛之脑后,没有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了。 蓝水的食物很有特点,身为一个蘑菇人种族,这里最多的食物竟然是蘑菇,而且蓝水的蘑菇人还特别爱吃。 听起来是个地狱笑话,但是这事是真的。 早期的蓝水对于一切吃蘑菇,采摘蘑菇的行为都视为一种侮辱性行为。 但是凡妮莎来到了大湿地,而且她很爱喝蘑菇汤… 据传,凡妮莎在大湿地第一次煮蘑菇汤,还是小蘑菇的蓝水一族瑟瑟发抖,以为自家神明需要祭品… 这个误会很快就被解除了,蓝水逐渐发现,凡妮莎真的很爱吃各种菌子,变着法子料理犒劳自己。 那没事了,自家的神都爱吃,那他们也要跟进。 于是蓝水城的蘑菇料理数不胜数。 烤蘑菇,油炸蘑菇,蘑菇浓汤,凉拌蘑菇,一应俱全。 路禹基本尝了个遍,除了凉拌蘑菇。 尽管负责招待路禹的蓝水向导信誓旦旦地保证,凉拌蘑菇用的是没毒的蘑菇,但是路禹总觉得自己一口下去会见小人。 就在路禹思考应该给蘑菇浓汤加点什么菜添色时,一个毛绒绒的东西扫过路禹的后腿。 路禹下意识挪动了一步,侧过身,然后,他跟一只狐狸撞了满怀。 158.大狐狸 值得庆幸的是,路禹是让璐璐缇斯帮忙拿着蘑菇浓汤,而璐璐缇斯这时候没站在他肩膀上,否则跟自己撞一块的狐狸估计要思考怎么打理自己的毛发了。 路禹退后两步,发现这是魔狐的使团,从时间来推算,他们和蓝水的盟约应该已经敲定了大部分细节,如今正要返回使团的驻地。 最后一抹夕阳刚刚沉入地平线,繁星接替了太阳位置,于夜空中闪烁。 忙了一天的魔狐使团,加之又是来蓝水出差,而且一个个没有统一队形,而是三三两两搭着队,四处张望寻找,与店家对话…嗨,原来都是出来觅食的。 跟路禹碰到一块的男性魔狐皮毛呈红棕色,整体色调微微偏暗,看上去像是落了灰,尾巴也不蓬松肥大,不似路禹在蘑菇城堡里见到的那个魔狐使团长的尾巴,饿极了甚至能误当成棉花糖啃。 考虑到是自己冒失转身撞到了他,路禹刚想道歉,但是他忽然想起…自己不会摩斯塔纳语。 而且他现在才发觉,刚才自己在会议室里跟身边的狼人大哥聊天,居然没有沟通障碍,这也就是说,那个大哥会蓝水的语言? 抱着也许蓝水语言在摩斯塔纳流通性很广的想法,路禹试探着说了句对不起,但是从对方眼睛里透出的“狐”疑来看,沟通无疑是失败的。 那没办法了,自己这howareyou型选手只能掏出压箱底绝招了。 “摩斯塔纳?”路禹记得夜水说过,这话在整个摩斯塔纳通用表达你好,代表善意。 “塞列尔?” “?” 拿着蘑菇浓汤的璐璐缇斯用一根触手戳了戳路禹的脸蛋:“小鲈鱼,你在说你好,他却在骂你是个卑鄙恶毒的见利忘义者。” “你记得还真是全。”路禹啧了一声。 “骂人的话总是好学啊,而且…” 璐璐缇斯骄傲地说:“哼哼,背书我可没怕过谁,不怕和你说,要是再等不到那个贪财的翻译,我就让夜水找个会科莱语的人学,我学会了还能教你。” 对话毫无疑问是进行不下去的,因为这只魔狐又重复了一次塞列尔。 路禹纳闷这狐狸是不是没去开会啊,怎么蓝水给自己说明了身份,他都能指着自己喊塞列尔。 正在低头猛吃,并且边吃边给雾妖描述味道的西格莉德听到动静,站了起来。 骂人的话总是好学,这话绝对不假,西格莉德也记得这话在摩斯塔纳非常恶毒,所以摩拳擦掌准备开打。 雾妖眨了眨眼睛,赶紧把璐璐和西格莉德没吃完的食物端走,避免等下打起来掀桌子,大家都没得吃。 会摩斯塔纳语的老板赶紧为魔狐解释路禹不是塞列尔人,而是远道而来的旅者。 但是很明显对方不接受这个解释。 到了这里,路禹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因为随着魔狐的呼喊,他的同伴正在从这条青石路上的各个地方走出来。 路德“啧”了一声,随手从背包中掏出了之前希瑟给自己留下的风属性卷轴。 真要情况不对,他可要… 跑路了! 打是绝对不能打的,蓝水还在和他们敲定联盟关系,自己在这暴揍一顿魔狐,那蓝水必然左右为难,而且大概率会偏向自己。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那个和路禹发生了摩擦的魔狐脚底下的青石砖忽然开始颤动。 感觉自己的脚被震得发麻魔狐眼睛剧颤,他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一般,难以置信地大喊了一声。 路禹听不懂他喊得什么,但是表情中的惊恐和怨恨倒是能看明白。 由泥土凝聚,水桶粗的手臂冲出地面,紧握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那个领头的魔狐面门上。 领头的魔狐脸被砸得有些变形,身子腾飞,摔出去好几米,落地时不住地抽抽。 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其他魔狐浑身颤抖,他们看着面前张开巴掌,作出扇动状的泥巴手掌,急忙跪倒,连尾巴都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璐璐缇斯提醒路禹:“远距离操纵的土属性魔法,这个精细程度,至少是个五阶。” …… 可露儿·鸢尾拒绝了蓝水提供的食物,倒不是他吃不惯蓝水的蘑菇大餐,只是吃宫廷大餐没什么意思,她更喜欢品尝一些藏匿在街头巷尾的特色小吃。 父母常说,最容易消失的便是手艺,他们掌握的手艺往往传到下一代就变味了。 能数代保持水准的,寥寥无几。 跟着狼人还有蓝水扯皮了一整天,可露儿十分烦躁,她并不喜欢成为使者团的领头人坐镇全场,这很累。 狼人毗邻蓝水,蓝水如果有小心思,第一时间倒霉的就是他们。 整场会议中,狼人们不断地希望蓝水摆明态度,绝不遁入大湿地。 可露儿觉得狼人真的天真得可爱,蓝水能答应在这场大战中出动五阶的战力协助,并且保证绝对不背后捅刀子就已经是非常厚道了。 可露儿了解过蓝水的神明,他们口中的母神凡妮莎从记载来看是个极为善良的人,几乎是一手促成了他们的崛起。 善神塑造了蓝水部分优良的品质,比方说他们一向说到做到。 当年被塞列尔在交易过程中坑骗之后,当着整个摩斯塔纳声明自己绝不会再与塞列尔进行贸易。 由蓝水族长发出的声明那就是覆水难收,一旦想要反悔,整个摩斯塔纳都会嘲笑蓝水的软弱与自不量力,把他当做一个小丑。 当时的塞列尔已经掌握了摩斯塔纳北部的大片富饶地区,并且占据了海上的黄金海路,许多物资只有和塞列尔交易才能获得。 这也是当初塞列尔反过来吞并福斯贝伦时,大家虽然都不耻他的行为,却没有选择像哥布林那样跳出来指责的原因。 大家或多或少都要从塞列尔掌握的经济航线上获得一些东西,而福斯贝伦却给不了他们更多的东西,于是大家坐视着福斯贝伦消失了。 其实很大一部分人的心里有一种很朴素的想法,认为福斯贝伦是技不如人,才让塞列尔最终成功,换作他们,一定能把一切苗头扼杀在萌芽阶段。 所以他们自我满足,私底下提起福斯贝伦这个曾经的北方人类国度,只剩下了比较后的优越感。 可露儿见过这样的人不只一个,就连常人觉得睿智无比的龙族也有这样的观点,可想而知了。 许多人都在看蓝水的笑话,想看看在缺少了大量塞列尔行商走动的情况下,蓝水能强硬多久。 一年过去了。 十年过去了。 一百年过去了… 直到今天,蓝水都没有食言,他们说到做到,绝不和塞列尔人进行交易,哪怕多花钱从海妖的渠道去获得那些必须的海货。 被哥布林嘲笑,塞列尔能够打,因为哥布林有在塞列尔领土附近的种族。 但是被蓝水直言自己是个无信的国家,而且对方居然死都不服软,塞列尔是真的没有办法。 蓝水距离自己太远了,除非他打穿整个摩斯塔纳,否则永远无法践踏蓝水的尊严。 狼人显然对蓝水并不是特别了解,他们粗犷的性格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同时也容易在细小之处冒犯到他人。 在会议中,蓝水的魔法师领袖夜水不止一次提醒狼人一族,他们祖地就在大湿地深处,是母神与他们相遇的地方,返回也是一种合理的选择。 这种很明显给台阶的说法,狼人居然都没能往下跳,而是非要往上爬… 可露儿觉得他们超群的战斗力,应该是用情商换来的? 看不下去的她给狼人打了个圆场,她还是很在乎夜水的观感的,毕竟蓝水这个种族有一点十分诡异。 他们的五阶数量是周边几个种族最多的,如果换算比例,蓝水五阶战力与人口的占比数在整个摩斯塔纳名列前茅。 按理来说,基础如此庞大的五阶群体,蓝水的六阶应该不只一个才对。 然而,蓝水从大湿地迁徙出来之后的数百年时间里,仅仅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 这根本不合常理。 因为在站稳脚跟之后的蓝水极少与人发生碰撞与摩擦,整个种族表现得很佛系,因此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还真没什么与他们“交流”一二的机会。 一边整理思绪一边走路的可露儿忽然停下了脚步,她甩了甩自己的尾巴,头也不回,不耐烦地说:“不是让你们自己去找吃的,别跟着我吗?” “可是…” 可露儿继续晃动尾巴,把侍从拍走:“有什么可是的,你们跟在我身边又不能帮我什么,就算有人要袭击我,你们的实力能做的就是挡刀了。” “为您挡刀荣幸至极!”侍从们异口同声,跟彩排过一样。 可露儿捂额,然后转过头:“既然觉得这么荣幸,那就听话…不要跟着我!” 这一回侍从们看清了可露儿藏在笑容里的寒意,纷纷打了个寒颤,呆在原地,不再跟随。 “一群只会说漂亮话的家伙。” 可露儿继续整理思绪。 把狼人,蓝水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之后,她在一闪而过的回忆中找到了一个身影。 一个面相和塞列尔不太同的人类。 他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黑不溜秋,还晃荡着触手的煤球。 感觉不到煤球身上的魔力波动,像是个召唤物,但是又不完全是召唤物的感觉十分奇妙。 礼貌问题,可露儿当时没敢进一步去窥探。 在会议开始前,夜水介绍他是“远道而来的旅者,蓝水最为尊贵的客人—路禹。” 这是个值得玩味的介绍。 夜水作为一位六阶魔法师,在看见那群粗犷的狼人坐在那个男人身边时,还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蓝水是真的很在乎这个人啊。 他是因为什么会被蓝水视为最尊贵的客人呢? 可惜,可露儿不太喜欢这个叫做路禹的人类,不是因为对于人类的偏见,而是因为他曾盯着自己姐姐看了许久,视线连挪都不带挪一下。 在会议休息的空档,发现路禹离开,姐姐还找她吐槽了一句:“奇怪的人,还有奇怪的煤球。” 很克制的评价了。 走着走着,肚子咕咕叫的可露儿抬起了头,依靠“咕噜噜”雷达决定吃什么,是解决选择恐惧症的好方法。 在关系还没那么紧张时候,她去塞列尔游玩,就靠这个来找吃的。 虽然时常会吃到一些奇怪的料理,但是这种一切看天的挑选方式让可露儿觉得格外有趣。 蓝水也是个料理颇多的城邦,这似乎也与他们的神明有关,因此可露儿停下脚步之后,不出意外地在摊贩提供的琳琅满目的食材中迷失了。 视线来回移动,思考吃些什么的她还来不及选定任何一样,一个族人急急地跑到了她的身边。 刚刚说了不要跟随,这就有人找上自己,这让可露儿觉得十分不满。 她刚要发脾气,对方一句话就让她晕了。 “蛮雷他们围住了那个塞列尔,正准备打他一顿!” “啊?” 蓝水城邦禁止塞列尔商人走动,这里哪来的塞列尔。 愣了一秒,可露儿反应过来了,她急忙扯着族人跑了起来。 路禹可不能被打啊! 这人是夜水钦定的“尊贵的客人”,鸢尾被龙族委托来这里促成盟约,结果这才敲定细节到一半,就在人家家里把他们的客人给暴揍一顿,这让主人家怎么看待自己? 可露儿恨死了那群傻子亲戚给自己的使团里塞进了一群游玩观光的憨憨,这种重要时节,竟然能如此随意,而族长竟然默许了。 盘根错节的宗族体系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让你获得一些debuff。 视力极好的可露儿一眼就看到了道路尽头聚集的族人,锁定了那个明显是领头闹事的人。 她想也不想,调动魔力,凛冽的气息迸发而出,脚下的地面一阵剧烈颤动过后,再度归于平静。 看着巨手成型,她用力地一挥手,狠狠地将人抽飞,嘴里骂骂咧咧。 “让你破坏我吃饭的计划,给我起飞!” 可露儿身边的族人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新年快乐 虽然说是晚了一些,但还是送上迟来的祝福,希望大家新的一年能够健健康康,别被冠击穿了身体防线。 亲身感受,羊了之后我极度嗜睡,睡醒后困意立刻就会浮现,仿佛身体永远处于疲惫状态,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长冠的信号。 总而言之,新的一年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本书,按照规划,召唤物也会在今年结束,届时下一本书些什么,再一起讨论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59.路禹付不起的报酬? 可露儿的到来让被打之后骂骂咧咧的魔狐结巴了,他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可露儿没有放过他,这回她没有用魔法,而是结结实实地用手赏了他一巴掌,把他的嘴都抽歪了。 意识到路禹站在一旁,可露儿用婉转动人的声音进行了自我介绍,然后又无缝切换到冷厉的声线,转过身,面对族人呵斥道。 “还记得我姐姐交代过你们什么吧?” 在场的魔狐无人敢回答。 “到了蓝水要遵守蓝水的规矩,都不记得了?” 说着,可露儿又是一巴掌,选择最近的一个族人,拍了下去。 一旁的路禹有些惊讶。 一是为可露儿这只大狐狸火爆的性格,二则是因为可露儿的长相。 魔狐其实也是半兽人的一类,半人半兽的特征也出现在他们身上。 大多数魔狐都是人的形体,留有毛茸茸的尾巴,耳朵,手臂,以及利爪,有些因为混血原因还会保留有狐狸原本的相貌。 可露儿就不太一样了,她有人的身形,长相很美艳,身材也很婀娜,但是她身为魔狐,竟然只保留了尾巴这一特征。 这是这次鸢尾魔狐使团里,最接近人的一个。 族人被可露儿一个个教训得蔫了,但是还是有个别嘴巴特别硬,决定挑战一下顶撞上司的成就。 “就算不是塞列尔,他也是人类…” “你不会觉得你们的血统里没有人类的血吧,难不成你这张人脸是凭空长出来的?” 可露儿一句话就让那个好不容易组织起语言的族人彻底闭上了嘴,紧接着她就押着领头闹事的族人来到了路禹面前,命令他给路禹道歉。 路禹也没有追究的想法,打个哈哈说误会,也算是给了可露儿一个面子。 可露儿眼尖,看到了璐璐缇斯触手上的蘑菇浓汤,然后用力嗅了嗅。 “好吃吗?” 路禹愣了一下:“额…其实我还没来得及吃。” 可露儿瞬间意会,怒视了一眼身边的族人,呵斥道:“还呆在这干什么,都散了,赶紧吃饱回去认罚。” 等到族人都跑完了,可露儿这才走到一旁,点了和路禹同款的食物。 路禹本以为这是可露儿打算通过这种方式来让自己消弭内心多余的不快,毕竟和你选择同样的食物,也会让你觉得自己的品味受到认可,间接得到些许认同感。 但是路禹想多了,因为他发现可露儿纯粹就是饿了。 蘑菇浓汤,蘑菇炒米,蘑菇炒面,蘑菇肉末饭,一份又一份蘑菇料理被她送进了肚子,这里面好几份都是饱腹感极强的主食,哪怕是高强度锻炼肉体的西格莉德在训练之余也只能吃两三份。 蓝水因为受过塞列尔的坑骗,因此来到这里做生意的商人都在蓝水商人的感染下变得极为实在。 菜量大,饭量大,一份料理顶其他地方两份。 可露儿一口气吃完之后居然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盘子,她身为使团的高级成员,要是没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极好的家教,那路禹是一点都不信的…可是可露儿表现得一点也不淑女。 路禹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毕竟你不能用人的标准去看待半兽人群体的魔狐。 因此当可露儿要求老板再给自己弄一份凉拌蘑菇尝鲜时,路禹看着她桌子上已经垒起来的碗碟,只剩下了对于她胃口好的羡慕。 也许是刚才太饥饿,因此虽然可露儿就在路禹隔壁桌,但是却无半点交流。 现在填饱了肚子,吃着凉拌小菜,可露儿开始跟路禹聊了起来。 知道自己的身份在摩斯塔纳容易闹误会,因此路禹很直接地表示自己即将前往科莱大陆,现在只是在等翻译到位。 “科莱啊…你不会摩斯塔纳语,那你要找的翻译岂不是需要会科莱,摩斯塔纳,蓝水语三语。”可露儿微卷的睫毛抖了抖,“这样的人在摩斯塔纳可不多啊。” “夜水为我找到了一位,只不过他现在还在海妖的地盘上出货。” 可露儿嘴角上扬,用勺子把最后一点凉拌蘑菇送进了嘴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 “那你说的一定是褐腐那家伙,只认钱,不认人,给钱什么都干的商人。” 与夜水的评价完全一样,看来这人只认钱的印象深入人心啊。 但是认钱其实也好,只要这个人给钱给够,就能把本职工作做好,那认钱真不算什么。 就当路禹这么想时,可露儿为他提供了一个始料未及的消息。 “褐腐已经死了。” “啊?” “老板,来一份蘑菇肉末馅的饼,双份的肉馅,要厚实。” 下完单,可露儿对着路禹正经地点了点头,顺便理了理因为低头吃饭有些散乱的黑色长发。 “我没骗你,你等待已久的,只认钱的翻译官褐腐已经死在了塞列尔人的手里,就在海上。” “褐腐为了躲避忽起的风浪,进入了塞列尔人的航线区域,险些与塞列尔人的商船发生了碰撞,然后他就被愤怒的塞列尔商人抓了起来,据说连审判都没有,一刀就杀了,尸体被绑在十字架上,插在港口处供人围观。” “死的不只褐腐一个,褐腐同船的人只活了那些帮忙打扫的杂工,这些杂工据说已经被打成奴隶,准备装上前往科莱大陆的船了。” “客人,你的蘑菇饼来了。” “好的,谢谢。” 可露儿礼貌地道谢,然后拿起饼子,张口就咬,全然不在乎可能被烫到嘴。 路禹问:“你怎么知道的?” 可露儿却说:“你之前点过这个吃吗,这个蘑菇饼真的很香…对了,我请你吃吧,算是为我族人冒犯你提供的实质性补偿…老板,再来两份。” “不了不了,我一个人吃不了两份。” 路禹急忙摆手,他喝完汤就已经七分饱了,完全没打算继续进食。 璐璐缇斯已经撑到在聊天室里打饱嗝了,因为影响到他跟可露儿的对话,还被路禹勒令关麦。 “别误会,另一份是我的。” “…” “可以告诉我消息来源吗?”路禹又问了一遍。 可露儿说:“褐腐是个人马一族,他的死是人马一族加入联盟时告知的,估计夜水很快也会来告诉你这件事。” “整个摩斯塔纳,擅长科莱大陆语言的人最多的应该是塞列尔人,他们有很多人需要长期跟科莱大陆打交道,只不过…” 可露儿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与塞列尔做交易,而且还是翻译这种交易,你真的能放下心吗?” “你一个外乡人,前往科莱大陆,不通当地的语言,还让一个见利忘义,唯利是图的族群为你当翻译,可以说你的全部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他一人的手上。” “我虽不知道你因为什么要去科莱这个贸易大陆,但是在科莱,人们常说,钱可以买到这世界上的全部东西,那是一个很符合塞列尔人想法的大陆,但是可笑的是塞列尔人却无法从那里得到一片居住的土地,而是必须流浪到摩斯塔纳…” 蘑菇饼端到了路禹与可露儿的面前。 路禹在可露儿拿起蘑菇饼前看到了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被可露儿狠狠照顾了生意的老板用料极为扎实,蘑菇末,肉末下了不少。 烤得恰到好处的饼皮微微发焦,溢着一股淡淡的焦香味。 可露儿一口咬下,坐对桌的路禹都能听到酥脆的饼皮在嘴里碎掉的声音。 “除了塞列尔人,还有谁精通这三门语言?” 可露儿说的没错,让塞列尔人给自己当翻译,很难保证这群人不会把自己卖了。 虽然你完全可以用塞列尔人也有好人坏人来为他们辩解,但是经验向来告诉路禹,如无必要,不要往前人标注了雷区的地方里趟。 可露儿刚刚把自己的特制蘑菇卷饼给卷好,正要下嘴,听到路禹这么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她咬了一口蘑菇饼,幸福地眯着眼睛好好回味了一阵子,这才不紧不慢地问。 “路禹先生可真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我一直在和你交流,你猜猜我用的是哪门语言?” “刚才…” 路禹惊讶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可露儿那张娇俏的脸,那张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你会‘科莱语’。” “会。” “熟练运用?” “我曾去过科莱。” 路禹在聊天室里与璐璐缇斯快速地交流了意见。 “我们可以做笔交易。” “如果你是指跟着你去科莱,给你当翻译的话,那我必须得拒绝,现阶段我不能这么做。” “我的种族正面临灭族之灾,整个摩斯塔纳都在战争前夕,这时候离开,等同于背弃同族。” “这也是我说过的,现在这种情况下,你找不到科莱语翻译的原因。” 路禹转达了璐璐缇斯的话:“你可以教我们。” 可露儿又笑了:“在战争的过程中教你们?” “即便你的脑袋很好,学得很快,但是我也是要上战场的,难不成你要跟着我一起上阵杀敌?” “好吧好吧,就算这些你都觉得无所谓,那你付得起报酬吗?” “我对钱可是没什么兴趣的,知识的话…五和六阶的高质量法术我也暂时不太想要,说起来,我最想要的其实是在摩斯塔纳没吃过的特色料理。” “所以啊,我建议你们还是找个能被你们的报酬打动的人吧。” 160.两道菜 路禹以为可露儿只是胃口大,倒还真没想到她也是个大吃货。 钱和知识在她眼里居然都不如一口吃的。 吃饱的可露儿又喝了一大杯椰子水,长舒了一口气,舒坦地说:“这下算是饱了。” “异乡来的路禹先生和你的小煤球,再见咯。” 路禹喊住了走出去的可露儿。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可露儿愣了一下:“哦~~你指的是报酬对吧,真的,如假包换。” 她转过身,直视路禹:“我之所以跟着塞列尔的远洋船去科莱也不是为了游玩,就是为了好吃的,所以只要能有我没吃过,而且很好吃的料理,让我教你科莱语当然可以。” “哪怕教不会,在战争结束之后陪你去一趟科莱也无妨。” 看见路禹手托着下巴沉思,可露儿觉得很有意思。 这位蓝水的贵客旅行过很多地方,这点她是相信的。 但是大多数的旅行者最多品尝过当地的美食,你让他制作出可口的饭菜是不太可能的。 “这样好了,明天中午,你到我的住所来,我管你的午饭。” 可露儿记下路禹居住的地方之后,应下了这场饭局。 果然如可露儿所说,就在第二天一早,路禹为了这场邀约采买食材时夜水出现了。 褐腐被杀,尸体被挂在港口曝尸。 “摩斯塔纳现在一副战争来临的紧张气氛,各大种族都进入了动员模式,因此想要找到精通三语的人变得很困难…” 已经知晓了这个消息的路禹只是平静地问了夜水另一件事。 “这次魔狐,也就是鸢尾一族使团里,有一个叫做可露儿的家伙…” 夜水迅速追问:“大可露还是小可露?” 想起可露儿提过姐姐,路禹说:“小可露吧,她会科莱语?” “她确实是会的,因为以前鸢尾一族的商人小队在远洋船上救了一个科莱大陆的难民,并且带回了族中,因此鸢尾里确实有狐狸学会了科莱语…看来你跟她已经接触过了。” “不过想让她当翻译基本不可能,她根本不要知识和钱财,要的是美食…还得是她没吃过的,这我们之前就派人询问过了。” 得到肯定答复,路禹安心了。 “没事,我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路禹笑着问,“夜水,你去忙吧,没准今晚上,我这边就能有好消息了。” 中午正是蓝水和狼人,魔狐联盟协议彻底落实的关键时间点,然而可露儿这个使者团的高级成员竟然准时出现在了路禹的居所外。 看着在门外等待她的西格莉德,可露儿盯着西格莉德的角看了好一会。 “你是半龙人?” “是,我叫西格莉德,我的主人告诉我,您就是未来教我们学习科莱语的老师。” 可露儿呵呵地笑了:“你的主人还真自信啊,我嘴很挑的,不好吃我可不认的。” 谁知西格莉德听到这话,只是笑,却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 穿过前院,可露儿看着门口白色的“鸭子”,陷入了沉思。 “这是什么?” “雾妖,别玩了。”西格莉德连忙提醒那个正在“放映”鸭子被宰杀全过程的淘气鬼。 雾妖闻言立刻从鸭子变成了西格莉德的模样,跟可露儿挥手打了个招呼。 可露儿以为蓝水尊贵的客人是一位,没想到居然有三位。 被迎进房内的可露儿还来不及感慨雾妖刚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便被不断飘进鼻子里的阵阵香气勾起了馋虫。 刚刚做好饭菜,脱下围裙的路禹悠哉悠哉地给自己冲了壶茶,小口地抿着。 自从离开索雷森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下厨做菜了,更别提做得那么精致。 一共两道菜,份量和蓝水酒馆里提供的一样,突出一个扎实。 考虑到璐璐,西格莉德还有自己等下还要吃,路禹还提前预留了一些没有全盛出来,毕竟可露儿可是很能吃的。 “像模像样的,而且…”可露儿用力地嗅了嗅,有些陶醉地说,“还真的挺香。” “你想吃点什么主食?” 看到可露儿落座,路禹很自然地询问。 “配套这三道菜,当地人一般吃什么?” “米饭。” “那就给我米饭。” 端着米饭,拿起勺子,可露儿视线先是停留在了正中央那道颜色偏黑的料理上几秒,又随即有些为难地撇了撇嘴。 这个神情被路禹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反应和他第一次见到这道菜时完全一样。 “这是什么?” 可露儿最终还是选中了一道颜色看起来比较艳丽,红火的菜。 “在我们那,这叫番茄炒蛋…嗯,摩斯塔纳当地的说法我就不想复述了。” 可露儿拿勺子沾了沾汁水,舔了舔,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味蕾蔓延开。 满满一勺番茄炒蛋塞进嘴里之后,可露儿迅速想起了自己手里端着的米饭。 看着吃起东西一点也不文雅的可露儿,以及那随着可露儿下手速度加快越来越少的番茄炒蛋,璐璐缇斯戳了戳路禹。 “别戳我腰啊,直接说。” “我们都没吃,你有留我们那份吧。” “当然有,我什么时候少过你们吃的,难得下厨一次,当然要一起吃个爽啊。” 璐璐缇斯长舒一口气,看可露儿大快朵颐也没那么难受了。 米饭不够又添了一碗的可露儿终于决定开始了解一下桌子上的另一道菜。 从模样上来看像是鸭子,但是不知为何,每一块鸭肉上都裹着一层黏糊糊,黑漆漆的浆,让可露儿有些不太想下嘴。 但是有酸甜口的番茄炒蛋开道,对路禹厨艺有信心的可露儿还是找了一块浆挂得少一些的,送进了嘴里。 起初可露儿眉头紧皱,但是慢慢地品味了一会之后,她的表情舒展开了,并且迅速下勺,又往自己碗里扫进去一块鸭肉。 看着彻底放开肚子吃的可露儿,路禹笑着问了一句。 “好吃吗?” 可露儿频频点头,勺子越勺越快。 “其实还能更好吃一些的,但是我在蓝水没有找到一些比较关键的食材,比如说一种在我们那叫做仔姜的东西,没了这个,没办法还原得更好。” “鸭子也不太合适,这里的鸭子太肥了,也不知道饲养鸭子的那只牛头人给鸭子们喂了什么,居然能喂这么胖…还真是实在人。” “肉质太肥腻应该会影响一些口感,不过看样子你还挺喜欢的…” 说话间,半只鸭子都快被可露儿吃完了。 这个家伙显然有做吃播的潜质,吃饭时全神贯注,吃的时候表情丰富,很有感染力。 瞧雾妖就知道可露儿的吃播有多成功,她已经快贴到饭桌上了。 “好吃,好吃…虽然你说没能完全还原,但是我觉得目前这就挺好的了…对了,这只鸭子外面那层浆液是什么,怎么黑乎乎的?” 还在啃鸭脖子的可露儿好奇地问。 “哦,你说的那些是鸭血,是我在烹制鸭子时淋下去的,大概是火候问题吧,出锅时候偏黑,毕竟我也就在寝室里看舍友做了两次,没自己上手过,第一次做难免会这样。” 如果是一般人,听到路禹往料理里倒血做佐料,估计已经停嘴了。 可露儿显然不算是一般人,她当即举起盘子,喝了一口汁水,哪怕被咸得直皱眉头… “已经尝不出是血了,不过管她呢,好吃就行。” 吃完了所有鸭肉的可露儿得到了一碗从早上起炖的鸭汤,算是原汤化原食了。 舒舒坦坦地吃完午饭的可露儿满足地直打嗝。 “我答应你了。” 甚至不需要路禹去问,可露儿就先一步说了出来。 “科莱语,我会教你们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要和族人备战塞列尔,因此如果你要学,也许要跟着我回到鸢尾部族。” “当然,你不用参战,我甚至可以找人保护好你,而你只需要在后面呆着就好。 “我会履行承诺,只要不需要我出战,我就将科莱语教授给你。” 说到这里,可露儿顺便问了一句:“除了这两道菜…你还会点别的吗?” “这回我可以花钱买。” 161.雪耻? 马蹄声一遍遍犁过崎岖的山地,在雨后湿润的土地上留下一连串的蹄印。 血腥味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雨冲淡,山岗上泥黄色的泥土被士兵用利刃染成了血红色,雨水将凹坑中的血水不断冲刷,让他们沿着斜坡不断往下,泼洒在沿途的道路上。 平原上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噼里啪啦的雨点甩在欧尔库斯的脸上,很疼。 见到骑着飞马而来的欧尔库斯,沿途打扫战场的塞列尔士兵纷纷单膝下跪。 欧尔库斯对着他们微微点头,然后继续向前。 见到有士兵解下了自己的铠甲,毫无防护地在尸山一般的战场上进行扫荡,欧尔库斯喊住了他。 “你的防护呢?” 被点名的士兵先是敬礼,然后恭敬地回答:“禀告爵士大人,被哥布林的魔法摧毁了,我也是侥幸存活。” 欧尔库斯看见了士兵胸腹部的青紫色伤痕,对他点了点头,赞扬道:“忠勇可佳,但是我命令你,现在就退回后方,由他人接手清扫工作。” “这…” 欧尔库斯没想到士兵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应声,而是犹豫了起来。 “怎么,七杖的命令指挥不动你?” “并非如此!”士兵连忙下跪,“只是在下期待这场战争已久,哥布林两次三番侮辱塞列尔,这次能亲自上阵斩杀…” “服从命令。” 欧尔库斯打断了士兵的陈述:“未来还会有很多的仗,不急于现在,你们都是帝国未来制霸摩斯塔纳的希望,不应该被垂死挣扎的敌人以一换一的方式杀死。” 将这位满脸遗憾的士兵送下前线之后,欧尔库斯的表情再次变得阴郁了起来,不复刚才劝说时的和煦。 在山岗上,欧尔库斯找到了坐在倒塌的树木上休息的吉尔巴托斯。 与塞列尔不少贵族关系亲密,而且实力出众的吉尔巴托斯在这次奇袭哥布林的战争中充当了轻骑兵保护者的角色。 不宣而战带来的好处就是,塞列尔的轻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在这附近集结的哥布林大军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冲杀得再也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 由吉尔巴托斯附加在骑士身上的冰属性护盾魔法与冰属性干扰魔法,同时能够提供防御与延缓周围敌人攻击速度的效果。 根据远处的观战的魔法师的说法就是,“一团寒冷的雾气团撞进了麦地里。” 哥布林这片待收割的麦子先是被冲在最前的枪骑以长枪刺成了糖葫芦,又被这些臂力惊人的枪骑甩飞出去,砸得其他哥布林七晕八素。 第二波入场的骑兵手握长刀,马术惊人,以各种惊人的姿势牢牢地固定在马背上不在乱战中掉落,不断地弯腰劈砍着身高直到马腿的哥布林们。 哥布林想要给骑兵的战马开膛破肚,然而包裹在战马腹部的链子甲防御力度惊人,他们制作的铁器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白色的痕迹,来不及再做出其他动作便被奔腾的战马用马蹄踩得与地面再也分不开。 到了后来,骑兵们不再实战马术挥砍,而是不断地纵马冲刺,依靠着纯粹的高度与速度优势无情地猎杀者哥布林们。 哥布林倒也想到了用各种拒马,铁蒺藜类型的机关对付骑兵冲锋,但是在吉尔巴托斯这个六阶魔法师坐镇的情况下,这些道具基本成了摆设。 “欧尔库斯?你不应该正在前往重绒地盘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吉尔巴托斯被手下摇醒,看到欧尔库斯正在燃烧的尸堆边上转悠,惊疑道。 “陛下给了我新的任务,出发时间更改,所以就来看看看了。” 打扫战场的已经不是首战大捷的轻骑兵,作为塞列尔帝国最强的急行军队伍,他们接到新的任务之后便马不停蹄地赶赴下一个地点,仿佛感受不到疲倦。 一具具哥布林的尸体被士兵们抛向早已挖好的焚尸坑,精通火属性魔法的魔法师坐镇,将这些极有可能造成瘟疫的尸体燃为灰烬。 他们时不时能看到一些装死的哥布林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惊叫着跳起,恐惧地向火海外冲,只不过迎接他们的只有锋利的长枪。 装死是最愚蠢的选择,塞列尔人很少留俘虏,奴隶都是从占领区的普通民众中找,这些有抵抗力的一般都是就地格杀。 更别说是哥布林了。 哥布林与塞列尔作对的历史太长,福斯贝伦覆灭时就是他们先跳出来指责了塞列尔。 往后的数百年间,哥布林与塞列尔的摩擦也一直在升级。 整个摩斯塔纳都不屑的种族居然踩在帝国的头上不断地羞辱他们,因此奇袭哥布林之前,不少人喊出了“雪耻时刻”的口号。 欧尔库斯冷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毫无波澜。 他对于哥布林并没有仇恨,对于哥布林与塞列尔的怨隙也有另一套自己的理解。 欧尔库斯不太明白,为什么帝国内部一直非常抵触谈及自己吞并福斯贝伦这段历史。 一个流浪的族群将原有的族群吞并,取而代之,并崛起成为整个大陆的霸主,这不是十分好的宣传文本吗? 然而事实却是,帝国从上至下,对于福斯贝伦异常敏感,生怕有人去过度触碰。 哥布林对于塞列尔帝国的指责,谩骂,都可以选择无视,毕竟赢家最终决定历史的走向,输的人只配活在能被人修饰打扮的文本当中。 然而这次奇袭哥布林联军,从上至下都在喊“雪耻”“清算”,这让欧尔库斯这个整天与书籍作伴的人不免有些困惑。 哥布林可以是个勇敢的敌人,但唯独不该是一个值得被帝国无数人当做“耻辱”去消灭,用尽一切办法复仇的对象。 而且原因还是与福斯贝伦有关。 欧尔库斯揉了揉眼角,让凝视着火光有些疲惫的眼睛舒缓了不少。 他捡起地上的一柄粗制铁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上面的附魔花纹。 “风属性附魔…” 说着,他输入魔力,挥动了两下,铁剑中忽有两道风刃吹出,直扑前方,然而力度却软绵绵的。 哥布林联军也对自己的武器进行了升级,这种水准的附魔武器应该是一些实力还不错的哥布林先锋在使用。 找到的一把巨型战斧验证了欧尔库斯的想法。 这个大小只能是狂战士的武器,上面附魔的魔法能够强化使用者的整体力量,适配的应该是秘银这一级别 这就是奇袭的力量,哥布林并非毫无准备,他们的武器附魔相当不错,对应到每个位阶,然而还是被一支忽然杀出的轻骑兵打得全军溃败,丢盔弃甲。 看着一地的尸体,阴着脸思考的欧尔库斯忽然回过头。 “我想在这里实验召唤一个召唤物。” “只要你能控制好,请便。” 吉尔巴托斯被欧尔库斯这么一搅和,也没了睡意,他拍了拍沾了泥土的裤腿,站起身走到了欧尔库斯身边,打算看看他又打算实验什么。 欧尔库斯借着周围一片尸山血海,印象深刻之际,再次决定召唤血肉战车。 吉尔巴托斯对于召唤一窍不通,但是他身为一个出色的魔法师却能感受到源源不断地魔力从欧尔库斯身上流出,汇聚向了虚空。 “倏。” 又是那声让欧尔库斯感到万分无奈的声响。 没有召唤物降临,魔力再次落了空。 吉尔巴托斯皱眉:“召唤物呢?” 欧尔库斯敷衍道:“我的召唤描述有误,因此自行中断了。” 吉尔巴托斯狐疑地瞄着欧尔库斯,最后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欧尔库斯的肩膀。 “危险的实验还是少来一些吧…卡兰妮刚结婚,就跟着他的丈夫一起申请前往重绒战场,你应该跟去看看。” 卡兰妮这个名字让欧尔库斯阴郁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那张已经不在年轻,皱纹暗爬的脸上流淌。 嘴唇微张,又紧闭,好一会,欧尔库斯才颤抖着用手拍了拍吉尔巴托斯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孩子长大了,不愿意听我的话了。” “她连结婚都没有提前和我说,我想去参加,却被她们家族的人挡在门外。” “连七杖的都不给面子,你应该教训他们。”吉尔巴托斯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离远一些。 “那样她只会更加痛恨我。” 沉默许久之后,吉尔巴托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知道吉尔巴托斯是个好酒的人,身上总会藏着几罐“解渴”。 按理说进入行军状态就不能饮酒,魔法师也不例外。 但是皇帝陛下却对吉尔巴托斯这个小爱好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下面的人看见。 欧尔库斯没有拒绝,他给自己灌了一大口,火辣辣的酒水刺激着口腔,咽下喉咙时,仿佛有火焰在喉管处燃烧。 太过刺激的感觉让欧尔库斯剧烈的咳嗽。 他不是一个能喝酒的人,但是有些时候你的确需要这些能麻痹自己脑袋,逃避事情的液体。 162.蔓延的欲望与疯狂 吉尔巴托斯云淡风轻地喝着这些呛人的烈酒,继续说:“重绒战场南战场是个好去处,听说温克打算派人深入重绒,进入整个摩斯塔纳的大后方做点大事。” “我听说你的女婿瑞杜克是个十分尚武之人,那他也许会对跟狼人交手很感兴趣,毕竟东侧战场的狼人他们是碰不上了,剩下的只有南方那一只狼人族群了。” “那边的普遍战力不强,魔狐应该是那边的战力巅峰了…哦,还有那群蘑菇。” 吉尔巴托斯灌了一口酒,笑道:“一群倔强地,永远不买塞列尔商人提供的物品,还驱逐塞列尔商人的笨蛋种族,他们貌似还没有六阶的魔法师?” “似乎是的。” 吉尔巴托斯的话让欧尔库斯也想起了这个位于整个摩斯塔纳最南方的种族。 想到南方战场的大多数战力基本都不高,而自己的女儿与女婿都有接近五阶的战力,欧尔库斯轻松地笑了。 一阵尖细的哭声让两个休息的“七杖”不约而同放下了手里的酒壶。 他们对视了一眼,然而一起循着声向前走去。 穿过雨水和血水混在一起积成的水坑,踩过一具具哥布林尸体,欧尔库斯听到了兰迪在兴奋,充满快意的大笑。 “来,你们接着跑,只要能跑到远处那棵树,我就放你们离开,回去和族人团聚。” 兰迪抹开被雨水打湿黏在额头的淡金色刘海,一脸和善地对着浑身颤抖的小哥布林说道。 身为法师的他此刻却扛着一把与他身份不符的巨剑在晃悠。 一共七个小哥布林被数十名塞列尔军士注视着,站在用刀刃划出的起跑线前。 “跑!” 没有倒数,毫无征兆的一声大喊,宣告了这场逃亡的开始。 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还没来得及询问兰迪在搞什么,就看见他挥动右手,雷电于掌心凝聚,对着前方虚握。 “住手!” 欧尔库斯最先反应过来,试图制止。 然而已经晚了,电弧从天而降,精准地贯穿七只小哥布林的肚子。 这个魔法威力并不强,没有立时杀死他们,然而这种贯穿伤已经宣告了他们死亡。 “兰迪,你疯了!” 吉尔巴托斯快步走到兰迪面前,揪住了他的领子。 “什么疯不疯的,杀个敌人而已,吉尔巴托斯你反应太大了吧。” 兰迪使了个眼神,身边的卫队踏步上前,手起刀落,收割了这些还在挣扎求生的哥布林性命,然后随手丢进一旁的大坑里,令魔法师点燃。 “喏,反正都是一起烧了,没区别的,对吧?” “而且能跟随哥布林联军来到这里就没有孩子这种说法,哥布林一族向来是能拿起武器的都是战士,我可不会把敌人放回去为塞列尔的同胞留下麻烦。” “吉尔巴托斯,你不会因为这样一点小事,对同为七杖的我生气吧?” 欧尔库斯紧绷着脸,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吉尔巴托斯却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你可以直接杀死他们,不该玩弄他们,你本就不打算放过,又何必这么做!” “因为我们赢了,所以我有权利这么做。” 兰迪对于吉尔巴托斯的说教很不耐烦。 “你觉得如果我们输掉战争,塞列尔人的下场会是什么样?” “别忘了我们先祖在书里教过我们什么?” 兰迪咬牙切齿:“赶尽杀绝!” “被佐列高斯从故土赶出,沿途各城邦是否有同情过我们的先祖仍是孩子,给予我们面包,牛奶,麦子,清泉?” “我们从佐列高斯逃亡,途径科莱,到达摩斯塔纳,一路上受到的只有白眼,迎接我们的只有弓箭和算计,族人流的血足以填满这片大地的每一条沟壑!” “皇帝陛下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把摩斯塔纳变成塞列尔的花园,成为我们栽培出清算佐列高斯的绝佳土地!” “为此,这片花园里的虫子必须清扫干净。” “奴隶就该用绳子拴起来。” “货物应该进入展览柜与船舱。” “而虫子,应该从此刻起,变成肥料。” 寒风阵阵。 欧尔库斯,吉尔巴托斯对于眼前脸上挂着邪戾笑容的人感到十分陌生。 “我会报告陛下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吉尔巴托斯转身就走,同为七杖,他不好与兰迪撕破脸。 而且,兰迪与皇室关系十分亲密。 “请便,顺便告诉你一件事。” 兰迪似笑非笑道:“就在你来之前,有人已经这么杀过一茬了,我不过是拙劣地模仿了一下。” “谁?”欧尔库斯问。 “将军肯尼萨,将军罗沓,七杖素那法,七杖伊扎雷比…” 一个个名字像是在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的脑海中炸开。 两人脚步虚浮地走出去很远之后,还能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嚎哭声。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没有放晴的迹象,两个回到营地当中的七杖抬起头依旧是令人压抑的乌云,仿佛只要伸手便能触碰到云层的边角。 风停了,这也让乌云不再被吹散,而是就这么静静地镇在那。 它的形状像是奔腾的巨浪,浪尖凶猛而突兀地抬起,似是下一秒就要扑下来,将营地当中的塞列尔军士吞噬。 然而吉尔巴托斯个欧尔库斯驻扎的军营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无人抬头望天,人人举杯邀饮,欢笑地搂抱着同袍,或是感激对方今日在战场上救了自己一命,或是情绪到位了,情难自禁。 酣畅淋漓的胜利带来的是酣畅淋漓的放纵。 塞列尔兵锋所指,摩斯塔纳众族臣服的画面开始传唱,无比强烈的身份认同感,以及自豪感在一次次举杯中回响。 坐在营帐内的吉尔巴托斯和欧尔库斯没有去碰那些由后勤军需官送来的美酒,而是就这么望着天,竖着耳朵聆听着那些汇聚而来,代表着一个个人的意志。 意志正在归拢,化作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器。 吉尔巴托斯面见陛下要说的话已经在脑海中修改了数十次,但是在听到了这四面八方的声音,以及那些正在传唱陛下如“诸神投于大地上的阴影”的歌声之后,他犹豫了。 也许,一切早就在酝酿了,只是当时的他们只是忙于关注其他地方,并没有发觉异样? 一向只对召唤感兴趣的欧尔库斯眉头紧皱。 从平原深处刮来的风吹得头上的树叶簌簌作响,无数嫩绿的叶片飘落到了他的身上。 欧尔库斯接住一片,看着上面如同人体的脉络,仔细地抚摸了片刻,摇了摇头。 “不能这样。” “我们在把所有的种族全部逼到我们的敌对面上。” 欧尔库斯喃喃了一会,理清了思路后再次开口。 “他们的结盟本来是被迫的,各个种族只有那些曾经与帝国为敌的种族才是抵抗心最重的,其他的种族大多是因为龙和精灵的劝说,加之帝国的实力过于强盛,感受到了威胁,因此才会加入。” “假如我们默许,纵容兰迪他们这么做…那么没有退路的诸多种族会把对抗帝国提升到‘灭族之战’的级别。” 吉尔巴托斯一声叹息:“可帝国对外的做法一向如此,不留有战力的俘虏,将有价值的奴隶分给下层军士,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是战后的既得利益者。” “你看,那边那个高喊的壮汉,他的目标是获得一只可爱的魔狐,带回家豢养。” “那里那个稍显瘦弱的青年,他家里也许有几方荒地不想自己开垦,急需几只身强体壮的山地牛头人或者狼人帮忙。” “帝国那些娇软蛮横的贵族小姐需要一些不错的‘宠物’,以在聚会时互相炫耀。” “帝国里那些掌握了航线的贵族,商人需要大量的‘商品’,科莱大陆对于优质的人口一向来者不拒。” “渴望爵位的人在不断地磨剑,渴望着新打下的土地有着自己的封地,他们希望敌人的血越流越多,能为自己迎来赐福的那一刻。” “渴望金钱的人希望京观,骨塔越垒越高,休养的一百年令他们的钱币没法生出更多的钱币。” “而陛下,还有大贵族们心怀着那个伟大的梦想—返回佐列高斯,夺回属于塞列尔先祖的土地。” 欧尔库斯大喊:“我不是想阻止战争,我只是不想看到这种无意义的屠杀,我们本能分而治之。” “难不成我们要把摩斯塔纳这广袤的土地上每一个种族都屠戮殆尽吗?” “那我们打下这片土地还有什么意思?” 吉尔巴托斯捂着脸,无力的长叹。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嗜血的鬣狗会发疯一样奔向猎物,你想要管住他,只能往他的脖子上套上项圈。” “当战争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不是项圈和枷锁能束缚的了…陛下要的是结果,他不会在意过程。” “如果他不愿意为这一条条已经饥渴了一百多年的鬣狗套上项圈,那事情就不会有转机。” “你和我是阻挡不了欲望和疯狂蔓延的” 163.全面开战 属于欧尔库斯的调令已经下达,与他预期的一样,他必须先赶往重绒东战场,与正在此处与龙族对峙的帝国六大军团汇合,并在龙族面前出现,协助他们打乱龙族的部署。 紧接着,他将跟随第七军进入重绒。 重绒,这个曾经半兽人的家园,在半兽人完全迁徙进魔狐鸢尾一族的地盘之后,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片空置地带。 这是龙族的要求,必须要留出一个缓冲地带,他们很清楚塞列尔强盛的兵势不可能依靠一波大胜全部打掉,而重绒这块区域平原,山地的地形基本对半开,属于反塞列尔联盟与塞列尔都能接受的接战区域。 大家都明白首战谁都无法一口气拿下对方,但是首战的气势加成,双方都想要。 以重绒划分出的两大战场,东战场最大的敌人自然就是虎视眈眈的龙族,西边则是以精灵为首的多种族联军。 自北向南进军的塞列尔没有选择绕开重绒战场,陛下的目的很明显,他需要已经沉寂多年的贵族,军队再次沐浴鲜血,明白何为战争。 佐列高斯,记载在塞列尔史书里,每一个塞列尔人最深的痛楚。 那个强盛到让塞列尔人喘不过气的帝国,是塞列尔人必须跨过去的厄运。 摩斯塔纳征服战正是为了返回故土这个目标进行的演练。 因此对于龙族领袖利用重绒战场做文章的举动,塞列尔高层无一人选择绕道而行。 一定要正面打,哪怕是被东西夹击,他们也有信心能将这些土鸡瓦狗正面击破。 南战场是陛下要求开辟出的第三战场。 早先奇袭哥布林的精锐轻骑兵与少量重骑兵已经提前一步抵达重绒,整顿完毕。 他们不打算绕开重绒,在已经宣战的当下,整个摩斯塔纳都会关注着塞列尔的一举一动,想要偷偷潜入敌后长时间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 因此攻入南方战场需要东西两侧的帝国军队同时出击,加上少量帝国精锐作出绕过重绒东西两侧防线的姿态。 在异族的主力全部集中在正面战场时,全面集结的第七军就会全力突击,撕开一道口子,直入摩斯塔纳的中部地区。 但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这广袤,种族繁多的地方,而是整个摩斯塔纳的后方。 盛夏时分,即将入秋的现在,粮食即将成熟。 而战争总是会消耗大量的粮食。 位于前线战场的粮食,各大种族都在观望前线战事,决定是否要提前收割,或是烧毁。 而位于战场的大后方,这里的粮食必然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丢弃。 据欧尔库斯所知,负责后方粮食供应,周转的,就是魔狐和蓝水。 蓝水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种族,他们所信奉的神并非本族,而是与人类颇为相似。 曾经出现在蓝水历史长河中的母神凡妮莎教会了他们一件事—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蓝水一族出了名地喜欢屯粮,囤积的粮食足以全族三十余万人吃六七年。 不仅对外购买,他们还大范围的进行耕种,侍弄各种植物和粮食作物。 他们利用大湿地的边缘地带的肥沃土地大量种植粮食并出售,使得这些年塞列尔无论怎么限制,都无法有效地伤害到蓝水。 周边种族十分乐意用海路买到的物品跟蓝水的优质作物交换,而这种交换是塞列尔根本管不了的。 因为行商无法进入蓝水,因此对于蓝水这些年种植的面积,产粮数,以及他们囤积的粮食保存状况,塞列尔两眼一抹黑。 这次奇袭后方,破坏魔狐转运粮食的通道为首要目标,想办法毁坏蓝水的粮田与粮仓则是次要目标。 三位七杖,三位水晶级的猛将同行,四千轻骑,一千重骑,一万有战斗经验的精锐士兵随行。 进可袭扰,断粮,退可原地建立营地,牵制联军。 而为了让计划顺利实行,欧尔库斯没办法与吉尔巴托斯一起面见陛下了,只能让他帮忙转达自己的忧虑。 马不停蹄赶往重绒东战场的欧尔库斯两军已经开始了对峙状态。 天空中的龙族不时地高声咆哮,惊吓下方的军士。 这种做法已经持续了两天,即便在场的七杖魔法师施加了能够阻挡声音的魔法,也会被隐藏在山地后方的龙族长老覆盖掉。 不胜其扰的驻军已经有些精神衰弱的迹象了,如果再不发动攻击,那驻扎在战场前线的这批军士恐怕还未开战就得往后方送。 “欧尔库斯,你可算来了,佯攻重绒东西两侧的那群家伙还没集结完毕吗,不该是开战后就该到位吗?” “你来了就好了,只要你召唤完毕,这些龙就不敢肆无忌惮地飞到我们头上…” 要赶场子的欧尔库斯挥手制止了七杖的同伴诉苦,而是对着前方伸出手。 山地后方的龙族长老感受到魔力波动,露出半截脑袋瞄了一眼。 金色的长矛如闪电般贯穿了一只飞龙的身躯,还在振翅翱翔的飞龙足足过了一秒,这才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声。 飞龙身子不住地扭动,挣扎,巨大的身躯从空中直坠而下。 其他同伴想要去救,却听到山地后方的长老一声厉喝。 “回来,快!” 一个身躯挺拔,浑身冒着浅金色光芒,骑着有翼飞马的骑士来到了坠地之后还剩下一口气的飞龙边上。 飞龙金色的瞳仁死死地盯着这个看不见容貌的骑士。 “屠龙者…” 屠龙者手中的金色长枪高高举起,精准地刺入飞龙的眼睛,穿透大脑,没有让飞龙受到更多的痛苦。 驻扎在东战场前线的塞列尔士兵一个个头皮发麻。 许久之后他们才在几名魔法师的带领下高呼起屠龙者的名讳。 声音如潮水,一浪接一浪地拍打向山岗的另一头。 “欧尔库斯!” 龙族长老利爪紧扣在坚硬的山石之上,将其崩碎。 其声如雷鸣,将千人万人的狂热当头浇灭。 势若雷霆。 “是我,我就在这里。” 欧尔库斯不躲不避,走到了屠龙者身边。 屠龙者将枪尖的龙血用力一甩,在地上泼出了一道墨痕,他轻勒缰绳,用身躯护在欧尔库斯身前,令龙族长老无法直视欧尔库斯与之对话。 “我们已经开战,我以为你有心理准备了。” “我们不是卑劣者,没有对不宣而战的心理准备。” “我是帝国的魔法师,听从命令做事是我的职责。” 欧尔库斯闪身向前,凝视着山岗上巨大的龙首。 “帕帕罗,我们还会再见的,战场上你有机会为族人报仇。” “你的‘屠龙者’,没法屠尽巨龙的血脉。” “可你们也不是巨龙啊。” 山岗之上,龙首一点点沉了下去,那萦绕于前线多日的龙吼消失了。 欧尔库斯回到营中,周围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初尝胜利喜悦的士兵们到处都在传唱着“屠龙者”的英姿。 一枪屠龙的故事正在被不断地加工。 欧尔库斯表情却依旧显得苦闷,忧郁,仿佛刚才召唤出屠龙者将飞龙秒杀的不是他。 “屠龙者”,塞列尔帝国的传奇人物,是一个将屠龙磨练为一门技艺的狠角色。 英灵类的召唤物的好处便是召唤来之后便拥有他一部分生前的战力,再佐以召唤师本人提供的魔力,往往能发挥出极强的效果。 但是经历了血肉战车,以及召唤物无法响应这两件事之后,欧尔库斯对于屠龙者也充满了疑惑。 塞列尔帝国的传奇不只一位,但召唤来后有不俗战力的似乎也只有“屠龙者”。 能被召唤而来,且有一定实力的标准是什么? 摸索了这么些年,欧尔库斯本以为自己之前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可到了如今… “召唤仪式…到底在与什么进行沟通呢?” 东部战场,屠龙者一枪屠龙的故事传播速度远比欧尔库斯想的要快。 刚刚与第七军汇合,塞列尔皇帝的嘉奖也随之到达了前线。 开战就立下功劳的欧尔库斯被赐予“屠龙使者”的头衔。 虽然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权利的虚衔,但是这却是对于召唤术的一种肯定与嘉奖。 整个塞列尔,真正有名有姓使用召唤术的,欧尔库斯一手就能数过来。 很多年了,在战场上以召唤物立下军功的事,在周围几个大陆都不曾听闻。 何为凋零? 这便是了。 七杖伊扎雷比,七杖素那法,将军肯尼萨,将军罗沓…欧尔库斯没想到自己第七军的同行者里竟然有这四位。 如果是以前,他也不会这么在意,但是在奇袭哥布林之后,兰迪明确告诉过他,这四人率先开始虐杀哥布林。 其他人倒也还能接受,素那法出身良好,身为侯爵之女,一向被外界认为性格温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评价的六阶魔法师,竟然乐呵呵地杀了最多的哥布林。 面对这位“温婉”女士的恭喜,欧尔库斯浑身不自在。 好在一直以来阴郁,干瘪的表情为欧尔库斯解了围,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的举动没有让其他人在背后多说什么,毕竟他是个能为了召唤实验把老婆和女儿都气走的人。 传令官将最后一批军需物资到达的消息告知了欧尔库斯。 这场大战的序幕将由第七军来拉开,一旦他们下令进军,塞列尔就会全线出击。 作为行军统帅的将军罗沓是个古铜色皮肤,体格健硕的疤面男,横贯半张脸的刀伤让他的面容极为可怖,拧着脸说话时更像是一头野兽在低吼。 欧尔库斯没有听他的战前动员,而是呆呆地望着一个个台下的一个个士兵。 他们眼神逐渐狂热,锐利的精光几欲夺目而出,罗沓描绘的得胜而归的未来深深地吸引了他们。 那是一个左手异族奴隶,右手金银财宝,脚踩封地,身批无数荣誉的美好未来。 随着罗沓的演讲声音越来越亢奋,台下的兵士呼喊声也越发响亮。 “进军!” 如同刀刃掷于地面,铿锵有力的进军一词将炽热的情感传遍了第七军的每个人。 塞列尔第七军,动了。 传令官马不停蹄地回赶,将讯息迅速传递。 西线战场,一个塞列尔士兵将手中准备好的金属罐子奋力投掷进了密林当中。 一个又一个金属罐在空中划出弧线,有不少没等落地便已经熊熊燃烧。 大火引燃了由藤蔓以及倒塌的树木形成的天然屏障,浓烟四起。 早有准备的精灵们根本不做纠缠,而是且战且退。 他们或是催化植物快速生长,透支土地的肥力促使部分地面脆化。 或是依靠对地形的熟悉程度,将他们引进有毒植物聚集之地。 然而精灵们的操作没有能取得好的作用,因为塞列尔士兵显然得到了命令,他们也不过度追击,而是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火把,燃料,将所到之处尽数焚毁。 在这里静静沉睡了成百上千年,为无数鸟儿,动物提供过庇护的古木在熊熊烈火中付之一炬。 也别管有毒没毒,塞列尔的方法就是这么粗暴。 一时间,西线战场上四处着火,浓烟滚滚,无数塞列尔军士放完火之后就地开挖防火带,避免火势蔓延到己方。 在这样的应对措施面前,精灵刚开战就损失了大量的控制区域。 “诱敌深入?”西线军统帅轻蔑地笑了,“生活在密林中的你们,离开了林木,还拿什么阻击帝国的步伐?” “下令,不要与精灵周旋,他们喜欢撤退,那就让他们撤退,所到之处,寸草不留,放火烧为白地之后,大军再继续推进。” “再下令,不准饮用森林中的水,所有的水都要由后方提供,有违令者,当场格杀。” “精灵可留俘虏,但需要废除他们的行动能力,俘获精灵,军功等同于斩首。” 西线军统帅看着传令官一个个离去,满意地看着行军图,不由自主地笑了。 “在佐列高斯,我们也吃过精灵的苦,你们的小伎俩,对帝国不会起第二次作用的!” 164.小孩子总是天真无邪 跟着小可露儿学习科莱语让路禹仿佛回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那会。 躲在树洞里的他,每天都在跟璐璐缇斯交换自己所学的语言。 有过语言学习基础的路禹这次学习进度很不错,小可露儿教的词语基本只需要反复阅读两遍就能牢牢记住。 来到这个世界,为了生存路禹一直在学习。 无论是跟着璐璐缇斯一起背诵各种复杂的魔法,还是记下那些特性复杂的素材效果,以及数量繁多的“常识”,这都需要路禹拿出十二分的精神。 璐璐缇斯很满意路禹的态度,不旅行的这段时间,路禹对于魔力的控制力正在稳固上升,这和自己当初给路禹下达的判断完全一致。 路禹就是有这个天赋,他的身体也的确很适合进行持续性的对战。 一个可以快速吸纳周围魔力,恢复状态的身躯,与当初的自己多么相似。 可惜的是,路禹没办法拿出更多的时间去练习,环境总是对他不太友好。 旅行的继续注定了他必须把重心放在保持体力,考虑细节上,如今的语言学习又占用了他训练的时间。 如果这些时间都能用来让她教学,路禹应该能有四阶的实力了吧,如今二阶这个尴尬的位阶真的对不起路禹偷偷下的工夫。 想起在树洞那会,路禹张嘴就问自己要六阶,她一度觉得不可理喻,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只要能回到梭伦,她总有办法把路禹拉扯到他随口一说的位阶上。 可现实是… “西线的精灵联军似乎在诱敌深入,他们舍弃了大量的林地,带着联军不断地后撤。塞列尔军队占领林区之后便下令焚烧,不仅如此,塞列尔西线的一共四只军队都没有追击,而是等到林区被焚烧殆尽才会行动。” “重绒东的龙族联军收获了两场败仗,联军在山地与进攻的塞列尔军队交战,山地牛头人和蝶族损失惨重。这期间龙族的主力并未出动…原因似乎是欧尔库斯曾经召唤出了‘屠龙者’瞬杀飞龙。” “负责守护重绒中部战场,扼守要道的巨人一族遭到围攻,同时有数队魔法师奇袭了巨人为首的营地,导致那里的防线失守,虽然在其他种族的协助之下,暂时击退了塞列尔军队的攻击,但是据信已经有一只塞列尔军团进入了摩斯塔纳中部平原腹地。” “塞列尔试图绕过重绒战场东西两侧的奇兵被发现,遭遇战中,反塞列尔联盟损失较重,现已不得不和重新集结的哥布林合作。” 由魔狐从前线带来的消息里,没有一条是好的。 仅从描述,路禹倒是能对西线的精灵联军还抱有一些希望,毕竟从地图来看,他们的战略纵深足够,现阶段放弃地盘,让塞列尔失去一些警惕性也是可以理解的操作。 至于跟哥布林合作…路禹真的无法理解了。 原来反塞列尔联盟直到这个时候才跟哥布林搭上? 他们可是一开始就被塞列尔袭击了,也算是一直以来抵抗塞列尔的急先锋啊! 回忆了一下,路禹释然了。 他记得夜水说过,龙族和精灵都不太喜欢哥布林一族,认为他们行为粗鄙且样貌丑陋。 至于重绒东龙族为首的联军…龙族竟然被一个召唤物吓住了? 路禹询问了魔狐信使,想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召唤物。 “屠龙者,塞列尔帝国的一位传奇人物,据说终其一生都在钻研如何高效地灭杀龙族,因此他变成召唤物被召唤时,会发挥这一特点。” “召唤他的人应该是塞列尔帝国的白眼欧尔库斯,这个人因为一场召唤实验,导致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白色,因此得名,他也是一名六阶魔法师,整个摩斯塔纳最强大的召唤师。” 小可露儿一边吃着蘑菇烤饼,一边给路禹介绍。 在教路禹科莱语期间,小可露儿的嘴巴基本就没停过,有空就是吃吃吃,真不明白她是如何保持良好身材的…吃不胖的吗? 这还是路禹一路走来,第一次遇上专精召唤的魔法师。 显然璐璐缇斯远比他要更惊讶,她在聊天室里疑惑地问:“专精召唤?” 追问之下,小可露儿笑了:“你们对于欧尔库斯还挺好奇,他的确是专精召唤的,因为过度痴迷召唤术,还把自己的女儿和老婆都气走了,这事在塞列尔,哪怕是周边的几个种族中都是个趣闻。” “据说他积累的召唤记录,召唤文档堆积如山,这十几年来他都在努力寻找召唤术凋零的秘密。” 了解了一番之后,璐璐缇斯评价说:“这样的傻子,现在是越来越少了。” 召唤学派的凋零开始之后,原本的召唤学者在苦寻不得答案之后纷纷转型。 后来入场的召唤学者不仅需要在原有的废墟之上总结前人的经验,还要重新归纳提炼出自己的思想。 他们面对的是断代的知识传承,被各大学派封锁到死的秘密。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哪怕是在比较开放的梅拉大陆,都没几个人愿意做。 召唤术这些年已经成为了一种少数派炫耀技艺的手段,他们会在盛大的场合进行表演,博取众人的欢心,吸引眼球。 还有的,则是将召唤术变成了一种谋生的手段。 随着召唤物的出现,现场的观众也会随着欢呼,鼓掌,然后投以金币,礼物作为回报。 在嬉笑怒骂中,璐璐缇斯看见那些召唤师毫无心理负担地弯下腰,将散落在地上的金币捡起,然后附和着周遭的气氛,礼貌地微笑。 “看哪,是召唤师。” 在那场贵族宴席上,璐璐缇斯纠正了一个孩子的说法。 “不,他们只是一些混饭吃的艺人。” 璐璐缇斯拒绝承认这些人是召唤师,否则在侵染之灵大战中,那些与召唤物一齐赴死的英雄会死不瞑目。 得知真的有人数十年如一日,苦苦追寻着召唤的秘密,璐璐缇斯很是钦佩,尽管这些时日里听来的故事让她对塞列尔生不起一丝好感。 悠闲的科莱语学习又过去三天,这期间蓝水一直在积极协助狼人和魔狐转运粮食。 伴随着第一批粮食一起前往鸢尾魔狐一族地盘的还有五百名蓝水勇士,全部都是五阶战力,他们将受到鸢尾魔狐的指派,支援前线。 然而就在蓝水城进行第二批粮食转运时,异变突生。 已经离开蓝水城近六天的运粮队忽然回来了。 五百族人只剩下了三百多人,人人带伤,不少还是重伤。 夜水和族长赶到时,不少重伤的族人在见到城内凡妮莎的雕像之后便痛苦地咽了气。 “前往鸢尾魔狐的道路被一只塞列尔的军队堵截了,他们依靠魔法师构建的屏障进行掩护,截杀来自各个方向的信使,导致我们收不到来自前线的第一手消息。” “我们的队伍在主道上遭遇了他们的突然袭击,还遭遇了包围…” 幸存的族人说出的每个信息都让夜水的眉头紧皱,听到后来,夜水惊讶了,然后怒不可遏。 她冲进了魔狐的驻地,找到了刚刚得到消息的大可露儿。 得到消息的路禹还有小可露儿赶到现场时,气氛格外地压抑。 一直沉默不言,只是注视着大可露儿的夜水眼神冰冷,她忽然一手指着不远处的凡妮莎神像,厉声说道:“蓝水所作所为,都对得起母神凡妮莎。” “你请求我们一起讨伐塞列尔,我们蓝水本就有退路,完全可以一退了之,不让族人流血。” “但是这些年蓝水多少受到周边种族的照顾,他们或强或弱都在蓝水被塞列尔人欺负时提供过帮助,蓝水记得他们的恩情。” “你让我们出粮,好,我们蓝水别的不多,粮食一定管够,母神凡妮莎庇护着我们,这里总是能大丰收。” “你让我们出人,也行,虽然我们人口少,但是我们实力不差,五阶的族人也心怀热血,希望一洗塞列尔欺辱蓝水的耻辱。” “但是…” 夜水浑身魔力涌动,小可露儿连忙为自己的姐姐释放了土属性的护盾。 躁动的风刃在地面,墙体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痕迹,犹如巨兽爪痕。 大可露儿身前的桌子四分五裂,上面摆放的,从前线送来的信息也被撕成了粉末。 溅射的木屑,扬起的尘土,掉落的墙灰中,夜水恶狠狠地说。 “我们的族群虽然年轻,但是我们不傻,别,骗,我,们!” 匆匆赶来的狼人一族看到这个架势,不知道该站到哪边。 这群憨厚的老大哥下意识想要打个圆场,却被夜水飞出的风刃划伤了手。 “这是我们跟鸢尾的事,想看戏就站着看,如果说情,就请你们即刻起,离开蓝水城!” 这时,路禹才对夜水的另一个身份有了实感。 那个在大湿地希望有认同感,和自己时不时开个玩笑的六阶魔法师夜水,是蓝水一族的领袖之一。 “一支一万多人的整编军队进入了摩斯塔纳中部平原,他们越过重绒战场急行军,穿插到了你们鸢尾魔狐一族的地盘附近,并在那里建立了防线,隔绝了粮食转运通道,痛击了各族的援兵。” 夜水声音越来越冰冷:“可露儿,你不要和我说,有着最多信使的鸢尾一族,对此一无所知。” 夜水的话让路禹,小可露儿,还有刚刚到场的狼人瞪大了眼睛。 一万多人的整编军队竟然已经穿过了重绒主战场,什么时候,怎么穿过的? 路禹看了一看没被夜水风刃破坏的地图,找到了重绒主战场的位置,视线往下移动,又找到了位于整个摩斯塔纳中下位置的鸢尾一族所占据的大块地盘。 狼人大哥也是够生猛,夜水魔力迸发,压得整个房子里的人都喘不过气,不敢随意动弹,可是他们跟没事人一样走到了地图前,用爪子戳着地图,找到了路禹视线落下的几个点,拿起桌上的鹅毛笔涂涂画画。 然后,他们的视线跟路禹一样,落在了大可露儿身上。 大家都明白了夜水暴怒的原因。 这是一只一万多人的大军,如果按照急行军的配置,他们的先锋必然是骑兵。 但是这一万人既然能原地建立防线,必然不可能只有骑兵,按照常规战略配置,也许配备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寻常步卒是比较合理的。 那么问题来了,骑兵转进如风,所到之处,暗哨斥候都被魔法师解决,导致他们入侵的消息无法传递,这可以理解。 但是一个带着大量普通士兵的大军,行军过程肯定没法掩盖自己的痕迹,不存在说来去如风,无法收集到信息的可能。 那么信息呢? 蓝水由五百名五阶组成的粮食转运小队完全是一头撞进了塞列尔的包围圈当中,能逃出重围也是因为他们足够生猛。 蓝水平均五阶战力的运粮队让塞列尔的士兵始料未及,在合围形成之后,蓝水人迅速抱成团,辨认好方向开始了集体突围。 他们凶悍的战力迎来了疑似六阶魔法师的袭击,在牺牲了大量的族人拖住几个六阶魔法师之后,剩下的人才侥幸杀穿了重重围堵,沿路告知各大种族塞列尔人就在附近的消息。 直到这时,其他种族才知道,位于整个重绒战场的大后方,竟然有一支一万人的大军在活跃着。 考虑到他们深入敌后,不可能有太多的补给,因此他们极有可能实行的是因粮于敌打法,每到一处会把当地的种族屠戮一空,将所有的粮食纳入行军所需当中,然后迅速转移,重复这种打法。 尚且不知道有几个种族已经倒在了他们的屠刀之下。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不是几百人,几千人,而是一万人! 哪怕这一万人是通过地形复杂的山地进军,绕开了诸多种族的视线,不久前才杀到了鸢尾魔狐的地盘附近。 但,这是谁放过来的? 哪条防线漏的勺? 夜水咬着牙,因为过于愤怒,声音都有些发颤。 “不要骗我们,我们是盟友。” 大可露儿神情凝重,她对着自己信仰的狐神发誓之后,申辩道:“前线战场的信息由龙和精灵提供,魔狐的主力基本在协助巨人,因此我们的信使只在后方活跃。” “仔细想想吧夜水,在复杂的战场上,只有翱翔于天际的飞龙与鹰身人才是最合格的信使,我们获得的信息也基本来源于他们。” “从半个月前开战起,我们从前线获得的信息就很少,飞龙信使上一次向后传递信息还是三天前,考虑到塞列尔的行军速度…他们至少是七天前就突破了重绒战场进入后方开始急行军。” “这件事与鸢尾无关,问题出在前线。” 在房间内围观的雾妖左看看,右看看,大惑不解的她变成了夜水的模样,歪着头发问。 “为什么不说问题出在龙族呢,他们又是联军领袖,又是信息转运枢纽,出了事总得找他啊。” 西格莉德一把按住雾妖,把她往自己身后塞。 路禹叹了口气。 小孩子说话总是天真无邪。 而天真无邪的话总是能很好地消弭蔓延开的紧张气氛。 果不其然,夜水收敛了气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见状,路禹背在腰间的手偷偷给雾妖比了个大拇指。 165.所谓领袖 鸢尾魔狐,月影狼人,蓝水蘑菇人,三大族群一起向重绒东战场的龙族长老会发出了信件。 信件内容是询问为何没有前线信使报告有塞列尔军队突破了重绒战场。 按照之前的通讯,塞列尔联军绕开重绒战场的行动已经失败了,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正面战场出现了破绽。 重绒的各条战线都配备有鹰身人,飞龙等有制空优势的种族,收集信息,并转发给次一级的战场,让他们做足准备。 换而言之,这是一次可耻的失职,这样的失职让摩斯塔纳中部平原附近的诸多种族遭遇了灭顶之灾,更是让鸢尾魔狐在不经意间被敌人堵在了家门口。 两天过去了,蓝水的哨探传来的消息并不怎么好。 那只遏制了鸢尾魔狐一族咽喉地带的塞列尔军队原地建造起了简易的防御工事,并且派出大量的骑兵四处袭击周边种族。 他们没有搞屠杀那一套,但是他们每到一处都会把当地人的粮食洗劫一空,顺便把他们的建筑尽数摧毁。 听到这里,松一口气的是大小可露儿以及狼人,因为他们的领土在塞列尔骑兵的有效攻击范围内,如果塞列尔制造屠杀惨案,自己的族人,以及那些无辜的其他种族平民基本难逃一劫。 路禹是个外人,他的第一感觉和本地人完全不同。 “糟透了。” 塞列尔驻扎在能够遏制鸢尾魔狐转运粮食的主干道,这意味着他们想要大批运输食物必须走崎岖难行的道路,即便有魔法加持,也会对前线产生微妙的影响。 当然,在这必须顾忌自身的情形下,前线不前线的倒还是其次。 即将入秋,粮食丰收,大量的种族需要储存过冬的食物,以应对严寒降临后死寂一片的大地。 茫茫白雪落下的那一刻,这片大地,众生平等。 塞列尔劫掠周边种族,让他们不得不被战争影响,被迫背井离乡。 在各大种族形成同盟的现在,其他种族没有理由拒绝,也必须要接收这些失去了家园的难民,并且拿出粮食接济他们。 因为他们现在同属一个组织—反塞列尔联盟。 不接收别的种族,意味着不承认联盟成员身份,见死不救。 接收了别的种族,就意味着要拿出自己族人的那一份粮食喂给大量的难民。 也许在痛恨塞列尔这一件事上,各大种族都是一致的。 把一个塞列尔人摆在他们面前,每个人都会咆哮着冲上去将他撕碎。 但是当反塞列尔人需要将自己的利益,乃至活命的机会让出去时,有多少人能够坚定不移地说一句“是的,我们是联盟成员,我愿意把我的这碗饭分给同伴一份”? 这些种族在漫长的时光中本就互有怨隙,因为塞列尔,大家才貌合神离地一起合作,体现到民众当中可以是一种仅存在于表面的友好。 可以预见,塞列尔人原地劫掠,固守敌后战线就是为了把后方形势弄得糜烂不堪。 这只塞列尔军队中,有高手。 不过路禹有一点没弄明白。 一支没有多少给养的军队孤军杀入敌后,基本意味着他需要不停的作战,如果最后要安全回返,则必须面对重重堵截。 一般这样的队伍以轻巧为主,全员骑兵才是常态,可塞列尔的这只军队却配备了大量的步兵。 要么这只军队是抱着必死的信念杀进摩斯塔纳中部地区。 要么,他们有很大的把握,在敌后遨游之后,还能在军队不崩溃的情况下凯旋。 如果是后者…他们的底气是什么? 欧尔库斯发现坚持自我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尽管按照战前构思,只需要大肆劫掠,让摩斯塔纳的各大种族被难民,食物短缺困扰,总体来说,只要直接影响到前线的对抗就算战略成功。 但是仅仅只是劫掠明显不太符合人之常情,因为塞列尔军队十分饥渴。 骑兵是塞列尔各军中筛选出来的精锐中的精锐,他们长年累月的训练本就为了战争。 敌人的鲜血,首级,都是他们的重要军功来源,为了能够换取晋升,以及更多的金钱,他们恨不得把一切见到的异族都变为尸体,将他们的耳朵割下。 步卒实力虽不如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兵,能够大胆奢望军功换爵位,但是他们也能大胆奢望金银财宝。 精灵,魔狐的俘虏可以换取高额的悬赏,甚至能直接申请为私人奴隶。 狼人等半兽人能够卖给港口的商人,为自己带来巨额的财富… 无数的欲望交织,使得帝国统帅与陛下一起制订的计划逐渐变形。 “陛下和大贵族们也就是这么一说,他们比谁都清楚,这股欲望是管不住的,这是驱动塞列尔人开疆拓土的绝佳燃料,一旦关上这个阀门,他们的战意会直线下降。” 将军罗沓始终不理解为何欧尔库斯会如此愁闷,在他看来,帝国一切都在向好发展。 勇武的将士在开疆拓土,强盛的帝国如烈日一般冉冉升起,即将高挂摩斯塔纳的天穹之上,普照这里的万物。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从这片土地攫取大量的利益,获得成就感,满足感,挥斥方遒的权力欲望在这里被无限放大,令他们如同神明。 决定一族生存还是毁灭的,不是立于这些种族当中,享受了血食与信仰的神像…而是他们。 三位七杖魔法师,三位帝国大将,他们就是这片土地的主宰。 罗沓指挥着士兵将被俘获的蛇人押送至他们的神像前,那是面目狰狞,露出如同豪猪般尖牙的诡异蛇头像。 罗沓不紧不慢地蹲下身,把蛇人眼神里的惊恐,与他们因为不安抖动的身躯全都看在眼里。 他让蛇人将蛇神的传说给他叙述了一遍,然后笑眯眯地问:“你们的蛇神和我,谁更伟大?” 当蛇人回答是蛇神时,罗沓会微笑着让士兵抽出钢刀,将人杀死。 “我一个念头,能让你们死,也能让你们活,蛇神却只能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切…比起我,你们更愿意相信蛇神?” 信奉塞列尔创世之神孟狄拉的罗沓对于异族神总是这样,他和七杖的伊扎雷比将周边种族的神像一个个推倒,并笑着以开化蒙昧者的先驱自比,令那些凝聚着种族羁绊与信仰的神像一个个染上族人的鲜血。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这一幕的欧尔库斯嘴巴已经不再张开。 最初他还会尝试去阻止,但是在发现六个人中只有自己显得那么格格不入,而且无论自己说什么,余下五人都只是附和,从没有听进去时,欧尔库斯累了。 统帅的做法直接影响了第七军。 自认为是创世神孟狄拉派来开化蛮族的士兵再无道德上的顾忌。 原本还听从欧尔库斯劝告,不打算滥杀异族的士兵听到了同伴炫耀今天自己收获了几个猎物,换算成多少军功;恪守底线的他们看见一个个曼妙的身姿在军营中出现,并变成欢愉的声响回荡在营帐之内;一道道绳索拴在长相怪模怪样的异族脖颈上,他们的皮肤上直接刻上能卖出多少金币。 欧尔库斯的声音被盖了过去。 他倔强地想要最后努力一次,然而素那法塞进他帐篷里的魔狐让他无声地咧嘴笑了。 欧尔库斯不知道自己为何发笑,他喉咙干涩,嘴巴则像是生啃了一口苦瓜。 已经不太能控制住情绪的欧尔库斯在看到魔狐闪闪发亮的大眼睛,不安扭动的尾巴之后,逐渐平静了下来。 欧尔库斯端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端详着这只魔狐。 “名字。” 欧尔库斯以为魔狐听不懂摩斯塔纳语,抬起了头。 魔狐却在这时怯生生地开口了。 “面包…” 欧尔库斯看了一眼自己的桌面,那后勤刚刚分配给他的新鲜面包。 对于这个胆子大到敢和自己讨食的魔狐,欧尔库斯并不讨厌,他把装面包的篮子用魔力送到魔狐面前。 “吃之前,先把名字告诉我。” 魔狐惶恐不安地捏着毛茸茸地小手:“面包…” 这回欧尔库斯反应过来了。 “你就叫面包?” 魔狐点头。 欧尔库斯无力地叹了口气,无论哪个种族,底层人对孩子的寄望往往直白地体现到名字上。 见到欧尔库斯没有收回面包的意思,“面包”吃起了面包。 “你似乎不怕我?” 面包一边咀嚼,一边回答:“怕也没用,该发生的迟早会发生…如果可以,我不想饿死。” 对于这个洒脱的想法,欧尔库斯表示了赞赏。 他就这么欣赏着面包的吃播。 面包个子不大,也就到自己的腰间,这个模样,这个年纪,让欧尔库斯想起了自己女儿卡兰妮的小时候。 那个曾经搂着自己要抱抱的孩子不知何时起离自己越来越远,连婚礼都不愿意他出现在现场。 尽管知道卡兰妮就在第七军,但是欧尔库斯却从未去看望过她。 他不想被女儿以应对上级的表情敷衍过去。 吃的太急的面包噎住了,憋红了脸的她视线停留在了欧尔库斯的水杯上。 欧尔库斯把水递给了她,等她吃饱喝足,这才开始伏案工作。 他头也不抬,说:“你暂且在我这里居住,对外我会和别人说,你是我新收的仆役,等会你会从我这里拿到一个牌子,这个牌子能够让你不被军营的人欺负。” “我工作和实验期间不要打扰我,如若不然,牌子我会收回。” “我还需要做点别的换东西吃吗?” “不用,我这里每天都会有剩下的,你想吃,就帮我吃干净吧。”欧尔库斯烦闷地挥了挥手,“现在我要开始实验了,你去外面守着吧。” 等面包离开,欧尔库斯的脸阴沉了下去。 “我还能坚持多久呢…” … … 龙族长老会特使在三族联名传讯的第四天来到了蓝水。 来的不是纯血龙族,而是三位半龙人。 淡金色的竖瞳,微微发卷,形似山羊角的灰褐色龙角,浑身覆盖着坚硬的,浅绿色鳞片,以及细长的尾巴。 西格莉德还是第一次见到同族,不免在人群中多瞅了几眼。 雾妖口直心快,直接小声地在西格莉德耳边嘀咕。 “角没你的粗,光泽感不强,灰褐色太难看了,还是你这个看起来像是渐变的颜色帅气。” 因为没见过西格莉德龙化的模样,因此雾妖只对比了角。 雾妖的赞美让西格莉德格外受用,她挺胸抬头,傲气地说:“亚龙人也是存在很大差距的。” 龙族特使在蘑菇城堡内解释了信息缺失的问题。 原因在于西线战场精灵联军在不断地进行“战略转移”,而这个过程中,负责信息收集的几只信使飞龙与联军部队汇合后遭遇了塞列尔的袭击,最终全军覆没。 因为相互脱节的关系,精灵并不知道飞龙这一侧的队伍已经覆灭,还以为是战场被分割之后,各自为战带来的信息不畅。 而这个空档正好被塞列尔那只穿插到摩斯塔纳中部的队伍抓住。 万幸的是,塞列尔的军队似乎也因此有了疑心病。 进入后方没有受到一点抵抗的他们不仅在平原进军时小心提防,不敢急速前行,而且还谨慎地设下了伏兵,打算遭遇围攻时,与伏兵前后夹击… 大可露儿并不满意龙族的解释,她神情严肃地质问:“联军与友军失联这么长时间,都不给后方传递任何信息,这难道就是龙族的调度能力吗?” 小可露儿用手肘戳了戳姐姐的腰,但是大可露儿不为所动,直视三个特使。 三个龙族特使脸一板,声音冷了下来。 “鸢尾,战场瞬息万变,联军统帅调度难免会出现失误。” “你们的失误让鸢尾一族如今被一万多塞列尔精锐堵住了交通要道,他们现在正在我们的地盘肆虐,劫掠,大量种族的平民流离失所!” “鸢尾的精锐都在前线,毫无保留地协助巨人抗击塞列尔凶猛的进攻,族内根本没有多少战力,你们的失误可能会害死我的无数族人!” “我不要听什么失误,我要解决方案,要补救的方法!” 龙族特使平静地陈述:“长老会暂时无法调度前线的力量解决鸢尾的困境,一旦救援鸢尾,前线将会受到极大的牵制。” “摩斯塔纳南方的诸多种族完全可以集结有生力量对抗塞列尔军队,没有参加联军的还有很多,鸢尾完全可以去说服他们。” 龙族特使笑道:“敌人只有区区一万多人而已,只要摩斯塔纳南方的种族团结起来,鸢尾的困境,不日就将解除。” 7017k 166.分兵出击 龙族特使只是个传声筒,真正做出决策的还是龙族长老会,因此大可露儿没有对着三个半龙人发火。 等到龙族特使离开,大可露儿才愤愤地猛拍了一下桌子,姣好的面容因为过于愤怒完全拧在了一块。 蓝水和狼人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对于前线战况的了解是有延迟的,龙族特使只说重绒东战场已经稳住了阵脚,正在有序地对塞列尔发动反击。 西线嘛… 反正精灵等诸多种族依旧在战略转移,他们利用领土辽阔的优势不断地诱敌深入,也不知道这个打法什么时候收网。 巨人一族主导的重绒中央战场遏制的是试图打开摩斯塔纳中部平原的塞列尔精锐。 在目前已经开辟的三个主要战场中,巨人一族虽然抵抗得很狼狈,但是他们依靠强大的个人实力,让塞列尔吃了不少苦头。 直接配合巨人一族的鸢尾魔狐这些天从前线送下来的伤兵少了不少,看样子塞列尔那边也承受不起攻坚不利的损失,选择放缓攻击进度。 根据鸢尾的情报网,与巨人交战的塞列尔六阶战力似乎只有两位,如此看来,西线和东线的确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龙族说没法抽调战力协助似乎合情合理。 只不过… 路禹身为外人,这种涉及三族未来命运的事本不该轻易发表言论,但是对蓝水的亲切感,加之这些时日小可露儿一直在努力教导自己科莱语… 路禹不想蓝水和鸢尾吃闷亏。 “恕我直言,有些事完全可以往坏处去想。” 夜水有些惊讶地望着路禹。 路禹来到蓝水时间也不短了,蓝水一直允许他随意出入会议,但是他一直都显得很沉默。 聆听是路禹的常态,很多时候夜水看见路禹嘴唇翕动,欲言又止,十分期待他会说些什么。 可是到了最后,路禹总是把嘴巴牢牢地闭上。 他想了很多事,但是却从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这次涉及到反塞列尔联盟,蓝水,月影狼人,鸢尾魔狐三个种族,还有大量的普通民众,事情更加复杂,以路禹之前的做法,他应该会把沉默贯彻到底才对的。 “一种可能,不完全对。” “龙族其实是乐于见到如今驻扎在鸢尾附近的塞列尔军队搅乱整个摩斯塔纳中南方的局势的。” “我们暂且把这只军队的出现当做龙族所说的意外,但是这个意外其实对龙族是有利的。” “抵御塞列尔的主力其实是最接近塞列尔帝国的几大种族,按地理来划分…” 路禹走到摩斯塔纳地图前,拿出鹅毛笔在东西两条战线下方画了一条黑线。 黑线上方是战火四起的北方战场,黑线下方则是大量还未加入联军,只在口头表达了支持,决定与反塞列尔联盟同仇敌忾的种族。 “还是那句话,一个可能,不一定对。” “龙族在通过这只塞列尔军队逼迫南方各个种族真心实意地参加进战争当中,这是往好处想。” “如果往坏处想…” 路禹勾勒出扼守鸢尾魔狐领土主要交通要道的那只军队活动轨迹。 “秋收之际,各大种族因为一支军队被干扰了收成,难民激增,这也就等于整个种族的整体实力下降,未来一年,即便战胜了塞列尔,整个种族也会面临灾荒的威胁。” “我在前面受到了损失,而在我后方的各大种族却安然无恙,此消彼长,我的地位不就下降了吗?”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利用塞列尔人的手,削弱后方诸多种族的实力…” 在场的在各自的种族中都有一定的话语权,听到路禹的话,不禁冒出了冷汗。 有些话路禹可以说,而他们不能说,因为路禹对于整个摩斯塔纳而言就是个过客,现在已经计划前往科莱了。 大可露儿之所以拍桌子就是因为她隐隐感觉到了龙族的用心。 让南方诸多未参加联盟的种族联合起来对抗塞列尔奇袭而来的万人军队,而且还说对方不足为惧… 一个敢直插敌后,孤军奋战的军队,定然有过人之处。 塞列尔人天生就是商人,他们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这只军队绝对不像龙族说的那么简单! 现在这些话由路禹之口说出,相当于把大家的忧虑都摆在了明面上。 路禹给了三族一个合理怀疑龙族决断的台阶,这也是他来到蓝水之后第一次把自己推到风波之上。 夜水感激地对路禹微微点头,紧接着正色道:“鸢尾的围一定要解,周边的种族也一定要团结起来,但是我们不能按照龙族说的去做。” “这只塞列尔军队是有备而来的,我们必须以族群延续为首要目标进行战斗。” 月影狼人的使者率先认可了夜水的观点。 大可露儿也跟着点头。 在磋商到底该如何解决这只塞列尔军队时,夜水路过路禹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地说:“感谢母神将你送到蓝水。” 路禹知道夜水在感激什么,他笑着说:“谁让我的蘑菇们都在蓝水呢,为了他们,我总得做点什么啊。” “难道没有蓝水的因素吗?”夜水佯装不悦。 “有有有,蓝水的蘑菇料理这么好吃,可不能因为塞列尔人打过来,导致我以后吃不到啊。” … … “试探南方沿途的种族反应,顺便打探蓝水的消息?” 第七军统帅的例行行军会议上,欧尔库斯惊讶地看着伊扎雷比。 “我们目前的战略部署已经收到了效果,大量的难民涌入了鸢尾魔狐,月影狼人,还有几个大型部族的领地,只要我们的大军维持不动,保持威慑力,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同时牵扯重绒战场主力,以及摩斯塔纳中南地区各大种族的有生力量。” “维持目前的阵线只需要一万人足以,我们有接近六千人的空余可以调度,完全可以活用骑兵的速度,对距离更远的种族施加影响。” 正在使用科莱大陆产出的唇膏画唇的素那法抖了抖微卷的睫毛,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虽然这附近的异族足够一万六千人分军功与奖赏,但是精锐们的建功立业之心不可辜负,他们付出的血汗值得拥有更多,如今他们反复请战,我们身为统帅应当满足。” 又是惊人的五比一,欧尔库斯发觉剩下的五个人其实早就在想法上完成了统一,如今这个场合不过是出于礼貌知会自己一声。 按照数量来看,欧尔库斯应该学会聪明一些,顺从“大局”。 但是他却紧咬着牙,从牙齿缝里吐出一句话。 “分兵,是大忌!” 简短的一句话,让心思已经飘出军营,飞向远方异族领地,思考着军功录入的众人回过了神。 将军肯尼萨是个时刻板着一张死人脸的中年男人,以机变著称的他解释道。 “三千轻骑,五百重骑,一位六阶压阵,只走大道,以骑兵的速度完全就是来去如风,摩斯塔纳以南根本没人能够留下我们的精锐。” “三千轻骑营地待命,一旦出现意外,也能迅速接应。” “五百重骑扼守鸢尾魔狐要道,可以震慑他们,令鸢尾魔狐不敢轻举妄动。” 欧尔库斯警告:“你们就没有考虑过,龙族和精灵族派出援兵,拔除我们这颗扎在重绒战场后的钉子吗?” “我们要做的是用最小的数量牵制异族前线的战力,要以稳为主,贪功冒进一旦出事,一万大军立于敌后,那就是四面皆敌!” 将军罗沓揉了揉脸上的疤痕,不屑地笑了。 “我们是在飞龙的注视下穿越西线战场,虽然飞龙全军覆没,但是区域范围内应该还有其他龙族存在,他们能够感应到自己族人的信息才对。” “在已经得到信息的情况下,我们进军畅通无阻,枉费我们一路上疑神疑鬼。” 七杖伊扎雷比取笑道:“欧尔库斯你还没看清楚形势啊,这些个反帝国的异族联盟,各自心怀鬼胎,各有各的打算。” “就这样的关系,我不认为龙族和精灵会来夹击我们,他们大概率会让鸢尾魔狐自己寻找南方各大种族的助力,将我们驱赶出去。” “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最快也要到秋收时分才能完成集结…我这还是给魔狐们往最好的情况去计算。” “这场战斗一旦进入冬天,我们就可以轻松地撤退了,大雪封山之际,摩斯塔纳南部被我们搅扰,无法储量过冬的种族都会死去。” “只要到了春天,看到自己族人的惨状,所谓的联盟也就不攻自破了。” “因此我们需要赶在冬天之前,尽量多一些获取军功与首级,争取让士兵们在开春前享受到战果带来的丰厚回报,以更加旺盛的战意投入到新一轮战争当中。” 欧尔库斯嘴巴微张,手刚抬起,又无力地垂下。 “既然如此,你们自己决定吧。” 踏着渐起的秋风,欧尔库斯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内。 馋地流口水的面包看着桌面上那一栏香甜的烤土豆,用迫不及待地眼神注视着欧尔库斯。 那眼神让欧尔库斯得到了一丝慰藉,他恢复了一丝生气,疲惫地坐在椅子上,对着面包挥了挥手。 面包用毛茸茸的双手捧着烤土豆恶狠狠地啃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欧尔库斯看见面包吃东西,总会觉得心情特别愉快。 7017k 167.诱敌深入 “我们的军队在入冬时就会离开这里,到时我会放你离开这里。” 欧尔库斯的话令正在凶猛干饭的面包停了下来,双手捧着烤土豆的她活像一只松鼠,而不是狐狸。 “你不像塞列尔人。”面包说。 欧尔库斯呵呵一笑,已经猜到答案的他鬼使神差地问:“什么样的人才是塞列尔人?” 面包闷头吃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注视着欧尔库斯。 “你是个好人,和他们不太像。” 欧尔库斯很想笑,但是不知为何,他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我要是你,就不会用好人或者坏人去形容一个人。像我,我一向用立场来划分人,在我看来,立场决定了一个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你之所以会觉得我是个好人,只是因为我给你吃饱饭而已。” “可你也没虐待我。” “但也许我杀了你的族人,也许我下达了屠杀的命令。” 面包低下头,喃喃道。 “我被他们从族人堆里薅出来时,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种充满欲望…以及很难形容,让人十分不舒服的眼神。” “我能感觉他们发自肺腑地感到愉悦,他们似乎很享受发生在我们身上的苦难。” “可你没有…” 欧尔库斯写字的手抖了一下。 “虽然你总是阴着一张脸,像是我族里严肃的长辈,看上去很吓人…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似乎心事重重,而且你似乎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欧尔库斯站起身,踱步到面包身边。 那张比以往看上去还要阴郁的脸,以及体型和身高的差距让面包打了个颤。 以为自己说错话的面包浑身颤抖。 欧尔库斯伸出手,把什么东西放到了她的脑袋上。 面包的狐狸耳朵下意识地抖了一下,然后努力地往中间挤,感觉出那是个罐子。 “干吃没味道,这是我的私藏,拿去吃吧。” 面包取下脑袋上的罐子,发现里面装着金黄色,粘稠的液体,打开一闻,惊觉这是蜂蜜。 回到桌子后的欧尔库斯提醒面包:“我建议你把我当坏人比较合适,也许某一天我们还会在战场上相遇。” 面包吮着站在毛茸茸小手上的蜂蜜,刚露出的笑容就被欧尔库斯的话打消了。 沉默良久,面包困惑地问:“鸢尾的领地十分辽阔,族人基本只生活在很小的一部分区域。” “从小到大我都听族里的长辈说,摩斯塔纳广袤得吓人…” “这么大的摩斯塔纳,真的容不下我们,还有塞列尔吗?” “…” “吃饱一些,回到你的族群里,你会有很多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的。” 脚步声响起,被欧尔库斯叮嘱过不要被外人看到自己吃东西的面包像个受惊的小猫,先是一抖,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吃了一半的土豆直接塞进嘴里,鼓起的脸颊好似松鼠的颊囊。 她的速度明显不比门外的来人的步伐快,才忙到一半,对方就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素那法?”欧尔库斯惊疑道,“我门外应该挂了实验标志了,你来做什么?” 素那法瞥了一眼藏东xz到一半的面包,皮笑肉不笑地回答:“急事,否则我也不会打扰你这个召唤大师。” 发现素那法的视线停留在面包上,欧尔库斯警惕地提醒:“既然是急事,就请直说吧。” 素那法说:“伊扎雷比四千人的‘帝国长戟’已经组建完毕,后勤正在给他们配备两天的食物,明天一早就会出发。” 欧尔库斯对此毫无兴趣:“你们做决定就好,陛下派我来第七军,只是为了防止龙族围剿你们。” 欧尔库斯在第七军的消息迟早会暴露,届时东线的龙族很可能会换一副姿态,因此在入冬前他最好保持隐蔽状态,等到第七军的战略任务完成,再高调返回东线战场。 “可你的女儿卡兰妮和她的丈夫瑞杜克都在帝国长戟当中。” 欧尔库斯怔住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 素那法望着角落里的面包,别有深意地说:“欧尔库斯,异族当做宠物玩玩就好,最好还是不要抱有太多的感情,这样的货物,你只要愿意多花几个金币,科莱那边能买到更好的。” 说完,素那法转身就走。 角落里的面包浑身战栗,这个叫做素那法的女人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时,自己极为不舒服,就好像被一头凶戾的怪物盯上了。 眼神交接。 这个英气逼人的女人,美艳的样貌下仿佛藏着一头野兽,正在对着自己咆哮,怒吼,无数的鬼怪围绕在野兽四周,似乎只要野兽行动,便会随之一起扑向自己。 欧尔库斯看到了面包在发抖,他走上前摸了摸面包的脑袋。 “放心,七杖互相之间也是要给面子的,她会特地来告诉我这个信息,就是看在同为七杖的面子上。” 欧尔库斯捏着她胸口的牌子,晃了晃。 “只要你戴着这个牌子,素那法就不会对你下手,因为你是我欧尔库斯的仆人,是帝国唯一一位六阶召唤师的‘宠物’。” “她…” “我知道,你和她对视了对吧?”欧尔库斯说,“素那法擅长的是幻术,她的眼睛很有侵略性,下次不要看她的眼睛。” “面包,我要出会门,你就呆在这里,无论谁来找我,都说我不在,让他乖乖在外面等着。” 叮嘱好面包不要离开营帐之后,欧尔库斯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不远处,素那法抱着双臂,倚在旗杆之下,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既然你知道那是我的宠物,那就把眼睛挪开。” “啧,大召唤师开不起玩笑啊,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女儿的消息,你就这么对我吗?” “一码归一码。” 欧尔库斯撂下警告,径直前往帝国长戟的集合地。 骑着骏马的骑士在看到欧尔库斯之后纷纷下马,施礼。 欧尔库斯阴沉着脸穿越这条帝国的洪流,找到了正在给各个骑兵队长安排事务的伊扎雷比。 伊扎雷比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欧尔库斯为何而来。 “卡兰妮留下,其余人暂时解散。” 伊扎雷比没有碍事,咳嗽了一声:“我去看看军需后勤的人做得怎么样了。” 偌大的营帐内只剩下了欧尔库斯,以及一头金发,面容与欧尔库斯有几分相似的卡兰妮。 卡兰妮以塞列尔帝国的标准礼仪向身为七杖的欧尔库斯施了一礼。 “欧尔库斯大人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依旧是上下级对话的口吻。 欧尔库斯整理思绪,良久:“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上下级的口吻免了吧,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对话。” “你是指父女?” 卡兰妮主动说出口反倒让欧尔库斯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们不该以父女的方式对话吗?” “母亲并未原谅你,因此我觉得…不该。” 欧尔库斯脸上的线条变得冷硬,他吐了口气,强硬地命令道:“离开帝国长戟。” “你要阻止我为帝国的荣光奋战吗,这是属于我的战斗,我要在战场上建功立…” “你根本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别傻了卡兰妮!” 欧尔库斯怒吼了一声,接着说道:“伊扎雷比打算一路南下,打探蓝水,月影狼人等诸多种族的底细,换而言之,帝国对于他们属于两眼一抹黑。” “尤其是蓝水,自从他们驱逐了帝国的行商之后,帝国对于他们的了解基本来源于其他种族商人的描述。”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种族,他们的神明据信曾经存在过,并且传授了他们大量奇特的知识,令他们进化速度极快!” 欧尔库斯还想说更多,却被卡兰妮粗暴地打断了。 “只是异族而已,脆弱的异族神岂能与孟狄拉相比,沐浴在孟狄拉光辉下崛起的帝国对于他们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欧尔库斯大人,请您尊重我的意志,我们将为帝国披荆斩棘,开疆拓土,建立功勋。” 欧尔库斯一声长叹,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不知名动物皮革。 “带上它,这能给你提供一些保护。” 眼看着卡兰妮不打算收下,欧尔库斯大喝了一声:“给我收起来!” 被吓得一激灵的卡兰妮接过了皮革。 欧尔库斯本想再叮嘱两句,但是一看到卡兰妮眼睛里的不耐烦,他放弃了。 没有跟伊扎雷比打招呼,欧尔库斯步伐沉重地走在返回营帐的路上。 这些日子,他总是心绪不宁,查看帝国最南方的几个种族时,每每看到情报不明的蓝水以及月影狼人,他总会感到不安。 直觉准不准不好说,但是欧尔库斯总觉得不该轻视摩斯塔纳这片土地上孕育出来的生命。 帝国从上至下都在一百年前闪击四族的荣光中沉浸了太久,此番全面开战又取得了太多的优势,使得大家都十分轻视自己的对手。 这种傲慢令欧尔库斯感到害怕。 可他无法阻止。 太阳初升,伊扎雷比带着刚刚组建的帝国长戟出发了。 三千五轻骑,五百重骑,化作一柄尖刀,直插摩斯塔纳南方。 五位帝国六阶目送着这群精锐离去,除了欧尔库斯之外,都觉得他们能够得胜而归是十拿九稳之事。 将军罗沓和肯尼萨已经在商议等到伊扎雷比回来之后,换上另一批骑兵出击的事了,就连分军功和俘虏都在讨论范围内。 心事重重的欧尔库斯用自己七杖的权限调动了几十名粗通魔法的斥候,命他们全程跟随帝国长戟,收集沿途的消息。 所谓未雨绸缪,就是所有人都觉得胜利是理所当然时,有人要去思考,万一输了,怎么办? 帝国长戟如同割草机一般,横扫途经的所有部族。 伊扎雷比的做法完美的符合了整个队伍建立的初衷。 功勋为上。 帝国长戟的眼里没有平民,他们也不采取第七军在鸢尾魔狐附近驱赶难民的做法,所见到的一切异族都是功勋的一部分。 两天,七个小型部族消失,帝国长戟随行书记官如实地记录了军士们的壮举。 欧尔库斯的派出的斥候也看到了血流成河的部族废墟,他们在残垣断壁,尸首横陈的土地上寻找了许久,最终给欧尔库斯发回了“长戟所到之处,血流漂杵”的信息。 这些因为战事过于顺利,几乎没有怎么产生对抗的斥候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 伊扎雷比知道这些斥候的存在,还乐呵呵地分了一些“耳朵”给他们。 帝国长戟只用了两天半就从中部地区进入了地形复杂的摩斯塔纳南方。 查看地图,伊扎雷比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到达月影狼人,蓝水蘑菇人的领土附近。 向偏西方向的蓝水城进军,还是向偏东边的月影城进军成了问题。 北方的狼人部族让帝国遭受巨大损失的事迹让伊扎雷比再三犹豫之下,决定尊重一下对手,他巡视了几乎没有遭受损失的帝国长戟,宣布了不去碰月影狼人这块硬骨头,而是先去探探蓝水蘑菇人的底细。 为了保证状态,伊扎雷比决定不再与沿途的小部族纠缠,直奔蓝水城。 这个命令反倒是让帝国长戟的骑兵们有些失望,这些天积攒了不少军功的他们,已经有人到达了晋爵的边缘。 迅疾如风的帝国长戟继续长驱直入,他们沿着往日行商成群的商道疾驰,进入蓝水的领地范围内后,伊扎雷比下达了命令。 “所有作物,尽数摧毁,不给蓝水蘑菇人留下一点粮食!” “只要发现蘑菇人,老规矩。” 之前被压抑的帝国长戟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在这里把损失的功勋补上。 然而扫荡开始的第一天,他们却惊讶地发现,进入蓝水领土之后,他们一个蘑菇人都没见到,所有的房屋里,也翻找不到一粒粮食。 不仅如此,本该有种植作物的土地早已空空如也,初秋挂果的果树上光秃秃的。 伊扎雷比摸了摸下巴:“看来是被吓破胆子了,连交战的勇气都没有。” “我倒要看看,你们蓝水能带着族人和粮食跑到哪,有本事就退回大湿地,重新变成野蛮人!” 7017k 168.我觉得自己是个人 坚壁清野,这便是路禹为蓝水提供的破敌良策。 话出口的一瞬,就连璐璐缇斯都惊讶了。 都已经计划好了,学好科莱语就离开,而且按照路禹的行事风格,此前也只在索雷森稍微为了王子伊索牵扯了一些当地的事务,更多时候路禹的身份正如他所说—只是过客。 摩斯塔纳局势混乱,牵扯越多越难脱身,之前以外人身份帮忙点破龙族话语里的诡计就已经是在帮助蓝水了…现在直接参与策略谋划? 然而路禹说得很坚定,而且也不是失言,他还将如何实施写了下来,交给夜水去判断是否值得采用。 大小可露儿,月影狼人的使者,以及蓝水的高层们看着路禹提供的思路,陷入了沉思。 小可露儿发现将蓝水居民迁回蓝水城,让伊扎雷比的军队毫无收获似乎只是初步计划。 “确实有下一阶段的计划,但是这取决于你们是否愿意采纳第一阶段,而且也要看第一阶段能否取得想要的效果。” 蓝水的高层很有魄力,结合实际出发,迅速确定了这个战术可行,立刻下令开始坚壁清野。 虽然不知道路禹第二阶段会拿出什么战术,但是能让伊扎雷比这个屠夫一点补给都拿不到,只能烦躁地在蓝水境内转圈,这就是一种胜利。 月影狼人的使者反应很快,蓝水选择坚壁清野,如果自己不跟进,那么在蓝水这里碰壁的伊扎雷比为了提振士气一定会找他们的麻烦。 看着月影狼人派使者回去报信,路禹已经有了能够歼灭伊扎雷比的信心。 塞列尔这只军队是孤军,他们的依仗高机动性,以及联盟人心各异,看似合作却是各怀鬼胎的状态才得以高歌猛进。 只要让这只以战养战的先锋受困,那这只孤军深入的军队必然会因此产生动摇。 蓝水的蘑菇人们虽然心有不甘,但仍然听从了族长发出的号召,抢收半熟未熟的作物,刚刚结出来的果子,各种人能吃的蘑菇,不给塞列尔人留下一点粮食。 在外面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坚壁清野策略时,路禹照常在小可露儿的屋子里学习着科莱语,对于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小可露儿刚刚教的词语是“战争”。 她双手托腮,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路禹。 这不是一个按照学习进度应该学到的词汇,小可露儿顺势打开了话题。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眼看着可露儿的脸越贴越近,璐璐缇斯伸出触手在她面前挥了一下,示意她差不多行了。 “我对你的态度转变感到很感兴趣。”小可露儿对于这个捣蛋的召唤物一笑而过,继续着话题,“从第一次见面起,我就发现,你的目标是前往科莱,然后通过科莱前往其他地方,你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片土地上。” “摩斯塔纳很广袤,但是这种广袤对于你而言只是旅途一闪而过的风景,你旅行多地,这样的景色只会让你觉得枯燥,山与水千篇一律,人与物似曾相识。” “战争估计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应该不会让你内心掀起波澜,你找翻译,学习科莱语只是想躲过这些麻烦,尽管离开。” “你这样一个目的性强,心性坚韧,见多识广的人,在蓝水的这些天一直保持的很好,你参与了所有有关塞列尔的会议,你的眼睛扑闪,里面像是有很多话,但是你的嘴却闭得死死的,只字不说。” “你之前对塞列尔开战持有的态度应该是胜者为王对吧?在你这样的旅行者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统一’。” “可你忽然一反常态,以外人的角度帮我们说出了我们不该也不能说的话,然后你这个见多识广的旅行者又站了出来,为蓝水提供了一招可以遏制七杖伊扎雷比进攻的杀招…听你的意思,你还打算提供更多。” “是什么改变了你?”小可露儿的脸越贴越近,娇俏的脸在路禹的眼睛里一点点变大。 璐璐缇斯横在两人中间,但是这没用,只是一个召唤物的她被小可露儿拨到了一边。 她本想反抗,但是和路禹的约定使得她不得不保持“召唤物”的身份。 “夜水?” 小可露儿看着路禹平静的眼睛,迅速否定了这个答案。 “虽然夜水很可爱,但是多少带点蘑菇的特征,应该不符合你的审美,让你接受一个可男可女的人似乎也挺难的。” “蓝水?” 路禹眼神微颤。 “是,又不全是?”小可露儿来了兴趣。 阳光透过天窗的彩色玻璃,在路禹和小可露儿身上撒下一片又一片五彩斑斓的“花瓣”。 “不会有我这个科莱语老师的份吧?” 路禹笑了笑。 小可露儿也笑了,她很自然地介绍道:“在鸢尾,如果喜欢一个人,表白方式很简单的。” “愿闻其详。” “把自己尾巴上的一搓毛发交给对方。” 路禹哈哈大笑:“可我没有尾巴。” “没事,你可以问我要。” 雾妖已经被西格莉德死死按住了,尽管雾妖只要稍微动点手段就能挣脱,但是这种时候她很配合西格莉德的表演。 璐璐缇斯左看看右看看,她想做点什么,但是她现在只是个召唤物… “能让人改变的原因往往不止一个。”路禹说。 路禹没有接话,小可露儿倒也没显得失望,看上去她只是想调戏一下路禹。 “你说得没错,在我看来,塞列尔在摩斯塔纳这片土地发动的战争就是常见的征服,我以前看过各种版本的,估计以后也能见到不同的。” “因此塞列尔的做法虽然让我不耻,但是我也没觉得有多不妥…生存本就是这样,落后就会挨打。” “但是…” 路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夜水帮过我的忙,蓝水的人很热情地照顾,教导着我的小蘑菇们,蓝水的蘑菇料理很少吃…” “以及,在我的眼前,塞列尔屠杀了各个种族的平民。” 路禹推开门,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走到房子的阳台前,看着远方不断迁进蓝水城的蘑菇人,以及城内忙碌的蓝水卫兵,听着那些在这里都能听到的嘈杂,平静地说。 “可我是个人啊。” 路禹知道,在真正的古代战争中,平民就是消耗品。 人相食三个字,背后是多少血与泪,落到史书上,只有轻飘飘的三个字罢了。 在蒙昧的年代,在这还有奴隶,人口买卖是一门热门行当的世界,谈文明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真到了打仗,平民的死活根本无人管。 他明白,他懂,他读过的史书告诉他,这很常见,因为这就是战争。 但是他就是不想去明白! 塞列尔,一个蒸蒸日上,国力强盛的国家,为何能如此残暴,对着手无寸铁,也并不抵抗的平民下手。 仅仅因为他们是异族? 你们的功勋可以建立在敌人身上,就连亚斯的哥布林攻城都知道有生抵抗力量和普通人的区别。 塞列尔是人族,是一个有着千余年底蕴,感受过流离失所,饥寒交迫,受尽了白眼,且流浪多地的国家啊,竟然不如诸多种族歧视的哥布林? 究竟谁才是魔物,野兽? 道德感越低的人越能在混乱的时代混得如鱼得水,因为他们灵活的道德底线可以让他们适应一切情况。 可惜的是,路禹现在不打算灵活。 他头铁,打算跟塞列尔人磕一磕。 “我认真的。”路禹靠在木制的护栏上,仰望天空,“我希望我好不容易离开了大湿地的小蘑菇们能够好好地在摩斯塔纳成长,等着我回来接他们。” “我希望热情接待过我,让我免费品尝蘑菇料理的蓝水人能够不被没人性的家伙伤害。” “夜水帮过我,我也希望帮她。” “我想让摩斯塔纳的其他种族知道,人是不同的。” “我知道只要我去做了,就会引来麻烦,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我遵从了自己的内心,而且她们在支持我。” 小可露儿看了一眼雾妖和西格莉德,这两家伙因为路禹的发言已经摩拳擦掌,准备给伊扎雷比的先头部队开开眼了。 她没发现,路禹正笑着斜视璐璐缇斯。 “你要头铁,我总不能丢下你自己跑路吧,还什么支持你…我有不支持的选择吗?”璐璐缇斯哼了一声。 “可我之前提出这个想法时候你也没阻止啊,你也不怎么喜欢塞列尔吧?” “你都做出决定了,我肯定不能反对啊,谁让我们早有约定,旅行中的大事全由你决定,我可是七阶魔法师,信誉是有的。” “那璐璐缇斯,我先谢谢你了。” 小可露儿说:“还真是很复杂的因素都叠加在了一起呢,不过看上去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 “对了,我教你科莱语,这些原因里就没有我的一份吗?” “如果你不让我每天给你下厨,我觉得这个可以有。” 小可露儿脸色突变:“那算了。” 169.就杀他们的马! 原本就打着以战养战的想法,大部队在鸢尾附近也劫掠了足以度过整个秋天的食物,因此伊扎雷比为求行军效率,这次只带了两天的食物,想着在蓝水周围就地补给。 可现在伊扎雷比十分烦躁,进入蓝水境内的两天时间里,帝国长戟一个蘑菇人都没看到。 至于食物,蓝水实行了十分彻底的坚壁清野,别说一粒米,哪怕是山野上斥候都找不到能吃的蘑菇和野菜,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行的食物筛选。 如今蓝水境内想要在野外获取食物,只能打猎。 可是伊扎雷比不是几个人,而是四千人,打猎根本满足不了这个队伍的日常所需。 不仅如此,蓝水境内的井水都存在污染的风险,在一个士兵中毒之后,伊扎雷比严令禁止任何饮用死水的行为。 “这哪是蘑菇,简直就是乌龟!” 搞清楚蓝水战略意图的伊扎雷比仍不死心,他向着塞列尔行商数百年未曾踏足的蓝水城进发,在斥候的引导下看到了坚固高耸的城墙,深深的护城河,以及高悬在墙头上的麦穗。 这是挑衅,是蓝水在告诉伊扎雷比以及塞列尔,他们的兵势对蓝水毫无作用。 帝国长戟的斥候纵马靠近蓝水城,隔着护城河,打量着这座拒绝了塞列尔行商,如今又拒绝了塞列尔第七军的城池。 发现塞列尔人到来的蓝水蘑菇人也不攻击这个斥候,而是不知从哪里端出了一份香喷喷的炒蘑菇和炒米,兵器一放,对着这个斥候就表演一个大快朵颐。 城头挂麦穗远没有蓝水士兵城墙上吃播要刺激人。 只是看着蓝水人笑呵呵地吃吃喝喝,帝国长戟的斥候就焦躁难耐,恨不得登墙砍人。 伊扎雷比得知消息也有些破防。 虽然帝国长戟的目的是打探南方各种族的虚实,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就是为了功勋来的。 屠灭一些小族不算什么,以他们的身份,军功起到的作用已经很小了,因此和蓝水打交道才是重头戏。 塞列尔在摩斯塔纳眼中钉有二。 一是始终嘲讽他们的哥布林。 二就是说拒绝塞列尔人就拒绝,而且贯彻到底,从不动摇的蓝水。 因为蓝水的地理位置,因此塞列尔之前一直没办法出口气。 此番伊扎雷比带队杀入摩斯塔纳南方,兵进蓝水境内,心里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帝国击败蓝水的第一人,这个头衔伊扎雷比很想要,这足以让他名垂塞列尔史册。 可是蓝水不给他这个机会,不仅如此,坚壁清野的策略还让他不得不为了饱腹,灰头土脸地撤兵。 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轮到其他人指挥帝国长戟出战,捞取功勋,荣誉,以及政治资本…伊扎雷比眼中寒芒一闪,下定了决心。 “我就不信所有的种族都能做到这种程度。” 担心蓝水追击,伊扎雷比沿途放出了许多斥候,确保自己不会被咬住尾巴。 这种担心似乎是多余的,蓝水城的城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原本还存着杀个回马枪想法的伊扎雷比一抖披风,狠狠地啐了一口。 “真的是乌龟!” 郁闷的伊扎雷比拿出塞列尔商人通过大量交易,逐渐补全的摩斯塔纳地图,核对方向之后,开始了又一轮的扫荡。 迅疾如风的帝国长戟很快就感觉到了异样。 接连三四个部族领地中空无一人,装粮食的器皿连点残渣都没留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了伊扎雷比心头,他紧咬着牙齿,愤恨地望向蓝水城所在的方向。 “你们这群该死的蘑菇人!” 如此统一的举动,要说没有人居中指挥,伊扎雷比根本不信。 摩斯塔纳北部,中部联盟起来的种族尚在勾心斗角,南部竟然有了如此的调度与执行力? 愤怒的伊扎雷比给所有空无一人的族群根据地都放了一把火,凿碎了他们的神像。 长途奔袭无果,被蓝水这只乌龟拖住步伐,甚至能够想象到回去之后塞列尔其他贵族的嘲笑声…伊扎雷比越想越气,执剑的手咔咔作响。 然而身为大军统帅,他很清楚自己不能意气用事,整个队伍携带的口粮已经不足以支持日常活动,骑兵所依仗的优秀战马也不能轻易折损。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伊扎雷比决定再搜寻半日,如果无法获得任何战果以及补给便立刻返程。 考虑到蓝水周边的种族容易受到蓝水这个大族的影响,因此伊扎雷比调整方向,朝着月影狼人领地附近进发。 即将落日时,帝国长戟的斥候便汇报给伊扎雷比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前方有族群活动。” 像是闻见血腥味的鲨鱼,伊扎雷比领着大军迅速杀到,试图堵住这些来不及跟随蓝水一起执行坚壁清野策略的异族。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居住在此处的蜥蜴人武德充沛,在发现斥候踪迹之后,先是将其中一名追杀致死,又打伤一名,然后赶忙扶老携幼地躲进了骑兵难进的山林当中。 帝国长戟的士兵们惊喜地在蜥蜴人的地洞,木屋中搜出了大量的肉干,稻米,魔法师检测之后,确认全部无毒。 连续两天毫无收获,人马都减半口粮的帝国长戟一下收获了大量的食物,连忙开始分配食物,轮流进食。 “不对劲,都别煮米。”伊扎雷比看着蜥蜴人库房里的小山一样的稻米笃定地说,“蜥蜴人这种蛮族,怎么会食用稻米,有诈。” 伊扎雷比身旁几位有经验的骑兵队长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后,这才赶紧上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半兽人种族一向是杂食的,稻米这种饱腹感强的食物,他们自然也吃…并不是只吃肉。” 伊扎雷比愣了一下,神色变得不太自然了。 好在几个骑兵队长很给面子,一句伊扎雷比大人看见稻米数量太多,产生了警惕便把这件事遮过去了。 根据有经验的斥候描述,这里的稻米基本都是蓝水产的。 椭圆形,晶莹剔透,米粒白白胖胖,揉搓之下能闻到一股独特的甘香。 背靠大湿地边缘富饶的土地,蓝水这些年在南方就靠着粮食打开了无数贸易路线,这里大多数半兽人或多或少都会照顾蓝水的生意。 因为蓝水与塞列尔交恶,因此塞列尔也禁止了蓝水的稻米通过各种渠道进入自己的国土,所以这还是士兵们第一次吃到来自摩斯塔纳最南方土地的馈赠。 米饭成熟时浓郁的米香气在营地中飘荡,像是美人妩媚动人的小手,轻轻地在每个人的脸上拂过。 对蓝水极度不爽的伊扎雷比本想吃几口肉干对付了事,但是在看到周围士卒吃饭时那又凶狠又陶醉的模样… 伊扎雷比若无其事地拿起了一碗,尝了一口。 这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一口肉干,一口白饭,伊扎雷比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还在脑海里反复念叨“坚决不吃蓝水米”。 “能种植出如此好稻米的土地,还有这么香甜的稻米…也应该让帝国的子民们一起享用才对。” 因为蓝水阻碍自己扬名立万的怨气因为这几口饭完全消散了,伊扎雷比心中顿生一股豪气,他边给自己添饭,边构思着帝国长戟下一步的作战方案。 一声尖锐的呼哨打破了沉默干饭的帝国长戟营地。 这是塞列尔暗哨发出的紧急讯号,哨声仓促地中断,这就意味着报信的暗哨已经殉国。 训练有素的士兵们愣了几秒,这才丢下手中的碗,急速奔向不远处的战马。 魔法师速度更快,他们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便已经站起身,调动魔力,迅速与同伴构建起防御性屏障。 然而,空中附着各属性魔法的箭矢还是比他们的反应更快一些。 夕阳西下,五光十色的箭矢拖曳着长长的“尾焰”,如同天穹上直坠的流星,密集地覆盖了帝国长戟的营地。 前几秒还在享受美食的帝国长戟乱作一团。 附魔箭矢贯穿了一些倒霉蛋的身躯,让他们成为了这场混乱中,绊倒同伴的障碍物。 被箭矢命中的马匹吃痛开始横冲直撞,原本吃饭时都保持好的阵型因为战马的冲击逐渐无法被控制。 混乱中骑兵队长呼号着整队,慌乱中冲向战马的骑兵与同伴撞了个满怀,魔法师高声呼喊试图与同伴形成配合… 爆炸声,马匹的嘶鸣,抽刀时金属摩擦的声响,混成一片。 “魔法师原地构建屏障,为骑兵争取上马时间!” 伊扎雷比使用了一个简单的“巨声术”,将自己的声音放大,轰进无头苍蝇一般的士兵耳中。 六阶魔法师存在的安心感压制住了混乱的场面,令原本紧张不已的帝国长戟迅速找准了行动目标。 站在不远处高点的路禹看到这一幕,感慨道:“果然不能小看这些经验丰富的前辈啊,寻常军队被这么突袭,慌乱之下就该溃败了。” “不过嘛,还没完呢。” 蓝水的蘑菇人,月影狼人在太阳即将完全沉入地平线之际显露出了身影。 “我虽然没法吃掉你这堆精锐…但是拿你们的命振奋士气,足够了。” 璐璐缇斯伸出一根触手,朝天释放了一枚光球。 看到这个信号,六百名五阶的蓝水蘑菇人一起释放了魔法。 这是一个路禹很喜欢,甚至拿来衡量魔法师战力的魔法。 火球术。 而他的目标不是被蓝水,月影狼人围在中央的帝国长戟。 而是这座山头的林木。 从夜水,月影狼人特使那里拿到指挥权的路禹冷静地下令。 “记住你们的目标,就杀他们的马!” 7017k 170.大胜 无数的火球将刚刚黯淡下去的天空照得一片赤红。 看着这些熊熊燃烧,蕴含着魔力的球体坠落在林间而非直击帝国长戟的魔法屏障,伊扎雷比立刻意识到蓝水这边的指挥者打算干什么了。 他完全没想正面冲突,只是想依托环境优势,给予自己最惨重的打击。 如此打法,再联想此前的坚壁清野,伊扎雷比无比确信,这两个决策出自同一人。 出自一个把乌龟壳背在自己身上的恶心角色。 帝国七杖,可不单单是位阶到达就能得到的荣誉,获得这个评定还需要一定的领导指挥能力。 混乱的局势下,伊扎雷比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重骑开路,沿着来路突围!” 重骑兵是第七军精锐中的精锐,配备的战马都有飞马的血脉,行动敏捷,耐力出众,而且还兼具些许魔力血脉,能和一些增益魔法共鸣。 重骑整队的空挡,伊扎雷比飞速地扫了一眼四周,试图找到那个设计了这场伏击,一定就在现场调动蓝水与狼人行动的指挥者。 精通火属性魔法的他视线穿越了重重火海,仔细地感受着四周的魔力气息。 “发动火焰魔法的蘑菇人大多是四阶…那这个指挥者也就是五或者六阶了?” 重骑兵的战马素质得到了体现,滔天火海中,每一匹战马都毫无俱意。 马蹄轻点地面,漆黑如墨的铠甲于火光中闪烁,锃亮的甲片倒映着耀眼的光芒,每一队重骑兵都宛如天神降临,引导者身后的队友,撕破热浪滚滚的火圈,撞破重重魔法箭矢,浴火前行。 站在敌人的立场上,路禹都不得不赞扬一句,这些骑兵的实力与勇气令人钦佩。 但是很可惜,路禹今天不打算对人下手,他要杀的是马。 不断有轻骑兵跟随重骑兵突围的过程中落马,被火舌吞噬的马匹基本无法再次站起来。 眼看着战马一匹匹倒下,伊扎雷比愤怒地一挥手,将周围暴躁的火焰牵引至自己身前,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火球。 他原本还存有寻找指挥官,暗中斩首的想法,但是情况已经不允许他那么做了。 整个第七军只有六千轻骑,一千重骑,这次行动他就带出来了三千五轻骑,五百重骑。 损失骑兵还可以接受,一匹匹优秀的战马陨落在火海当中,这会让整个第七军的战略部署被彻底打乱。 “萤火!” 伊扎雷比大喝一声,火球刹那间四分五裂,化作拳头大小的萤火虫。 疾风骤起。 这些蕴含着澎湃火属性魔力的萤火虫刚飞至半空便被狂风吹得晃荡不已,身躯内的“火种”也忽明忽暗。 一个穿着黑纱的身影从天而降,吹灭了那些还未起飞的“萤火虫”。 “七杖伊扎雷比,很荣幸见到你。” 伊扎雷比看着她身边不断生成又消散的风旋,皱起了眉头。 “蓝水的六阶…你是谁?” “我?我的名字音译成摩斯塔纳语有点长,你真的要听吗?” “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这不太合适吧。” “那好,听好了,我的名字全称是…索莉芬特塞克比尔卢雷亚伊威斯特塔塔雷文库尔亚博塔利亚德克罗……” 置身火海当中的伊扎雷比目光呆滞,随着那个名字越来越长,他的嘴巴也越张越大。 他要是没听错…这人的名字至少有一百字?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觉得自己被玩弄的伊扎雷比咆哮着牵动周围的火焰发动了攻击。 一个精通风属性的魔法师总是没那么容易被命中的,对方灵巧地躲过了火焰的袭击,埋怨道:“我都说了我的名字很长,是你非要听的,你完全可以称呼我的另一个名字,夜水。” 夜水和伊扎雷比的大战完全属于另一个战场,被牵制之下,伊扎雷比已经无法帮助帝国长戟了。 璐璐缇斯注视着夜水与伊扎雷比的战斗,又看了看蓝水的五阶魔法师们,有些困惑地“咦”了一声。 忙碌着给信使下达命令的路禹没有听到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发出的声音。 他最新的命令是让狼人在进攻失去马匹的骑兵时,尽量只伤不杀。 这个命令到达月影狼人阵中引起了一阵骚动,这群身材都是倒三角,肱二头肌主导大脑的猛人把人撕碎是拿手好戏,让他们伤而不杀,这就有点为难狼了。 虽然腹诽路禹下的命令莫名其妙,但是这场战斗的事前布置,以及开战后获得的战果都很明显,因此他们对于路禹还是比较服气的。 重骑兵的英勇冲锋使得帝国长戟大量的士兵杀出了火,向着平坦地带进发。 然而也就是在这时,道路两旁潜伏已久的另一批狼人纷纷跳了出来,趁着帝国长戟中的魔法师来不及反应,他们的利爪划过塞列尔士兵的咽喉… “只伤不杀,是只伤不杀!” 在下意识撕碎了一批塞列尔士兵的脖子之后,闻到血腥气差点上头的领队赶紧大喊。 成群的狼人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视线挪动到了塞列尔士兵的手,脚上。 发现又有塞列尔士兵突围之后,已经引起帝国长戟先头部队混乱的狼人高高跳起,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里,让恼羞成怒的塞列尔人气的牙痒痒。 简单清点伤亡的骑兵队长在得到了伤亡数字之后松了口气。 “看来只是一群没战斗经验的家伙,趁乱偷袭才这么点战果。” 火海当中,伊扎雷比与夜水对拼了一发六阶魔法。 风属性与火属性魔法的激烈碰撞让大火迅速蔓延,原本站在高处的蓝水魔法师险些被战斗的余波波及。 璐璐缇斯看出来了,夜水的战斗经验完全不如伊扎雷比,好几次魔法的对攻看似夜水占了上风,但实际上却是伊扎雷比在引导着夜水的风魔法配合他的火属性魔法造成更大的破坏效果。 火属性魔力在场地内迅速堆积,夜水又疯狂使用风魔法的后果就是… “屏障!” 路禹的声音被传令官捕捉到,蓝水的魔法师得令后迅速做出了反应。 就在一块块水属性屏障成型之后,如同炼狱一般的火海中,爆炸声接连响起。 起初像是路禹过年时候常放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着。 越往后,爆炸声愈发响亮,爆炸中心不时有火舌喷涌,激射向四周。 在一发惊雷般的爆鸣声后,夜水被一股巨力轰出了火海,浑身冒着青烟。 璐璐缇斯眼尖,发现伊扎雷比也在同一时间倒飞了出去,并瞬间一个加速,遁入夜色。 夜水的状态不是很好,过热的场地使得她在战斗中已经脱水,皮肤起了无数的褶子,像是老了十几岁。 还在不断冒烟的夜水不断地咳嗽,看见路禹和西格莉德紧张的神情,她笑着说:“放心,我们蘑菇人是这样的,一旦太热了,身体就会有些特殊的反应,只是暂时的。” 这话让路禹等人松了口气。 “伊扎雷比,很厉害。” 因为视线受阻,因此没人能看清后来火海当中发生了什么,当事人一出来就称赞自己的对手… 路禹忧心忡忡地在聊天室里感慨:“七杖…这样的人有七个,真是棘手啊。” 璐璐缇斯说:“你先给他们布置下一个任务吧,这件事我稍后和你说。” 发觉璐璐缇斯话里有话,路禹也没有立刻追问,而是立刻告知传令官。 “不许追击,让魔法师阻止火势蔓延,统计塞列尔的阵亡人数,把有用的战利品与武器归拢起来。” 夜水倒是一点也不奇怪路禹会这么下令,笑着就找地方给自己的身体补水去了。 至于狼人们,他们倒是有些意见,但是眼看着蓝水的蘑菇们都开始灭火了,他们也只能郁闷地开始扒拉塞列尔人身上的装备。 因为魔狐没有太多人手,只能旁观的大小可露儿见证了一场由路禹主导的大胜。 一千余人对战四千塞列尔精锐骑兵,己方伤亡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我知道夜水为什么愿意相信这个人,把蓝水全部的五阶都动员起来,交给他指挥了。” 大可露儿看着与夜水站在一起的路禹,忍不住感慨。 先是通过坚壁清野将一直以来都是因粮于敌的伊扎雷比逼迫得必须考虑退兵。 路禹猜测到伊扎雷比退兵前会挣扎一番,因此在伊扎雷比兵临蓝水城时,就已经带着蓝水和月影狼人的主力出城了。 这也就导致伊扎雷比始终误认为蓝水城没有交战的意图,只做坚守的打算。 通过对周边地形的熟悉,蓝水的暗哨始终能获得帝国长戟的行动信息,并且避开对方收集信息的轻骑兵。 余下的部分就是赌博了,用路禹的话来说,策略这种东西,不仅要看个人的实力,也要看天,以及对手是否配合。 伊扎雷比无疑是配合的。 路禹安排蜥蜴人部族当演员,并且将大量的食物运送入场,吸引帝国长戟原地整顿,伊扎雷比只要没有生起继续进军的意图,完全可以带走一日行军的口粮,迅速撤退。 就地整顿暴露了他继续进兵的野心,也最终导致了帝国长戟完全掉进了路禹预设的陷阱当中。 伊扎雷比在这场较量有许多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稍微理智一些,路禹都只能目送他们离去,因为路禹手里只有一千人。 尽管路禹占据着突袭以及地形,天时的优势,但是人和却不站在他这边。 月影狼人特使只是因为夜水的原因愿意相信路禹一把,并不是完全信任他的判断力。 有限的兵力使得路禹只能打伏击战,搞突袭,而他也把握住了这个机会。 小可露儿扯着自己的姐姐往夜水那边靠,笑嘻嘻地说:“看来他没骗我。” “哦,他对你说过什么?” “他是赛里斯国的侯爵,是一个帝国的开拓者。” 一国负责拓荒开边的爵士,往往都是一些狠角色,听到小可露儿这么说,大可露儿忽然对他有了更立体的观感。 打扫战场的蘑菇人和狼人惊讶得合不拢嘴,不满路禹下达不追击命令的狼人在听到书记官报出的战绩之后再无异议,心悦诚服。 帝国长戟在这场伏击战中损失了一千四百余匹战马,战死骑兵六百余人。 之所以需要报一个“余”,是因为夜水与伊扎雷比的战斗引发了数次爆炸,有一些尸骸已经被炸碎,炸飞,无法被统计。 塞列尔引以为傲,深入敌后的长戟,被路禹一战削掉一半。 这场以少胜多的完胜极大地振奋了三族的士气,在此之前,对付装备齐整,整体实力更加占优的塞列尔,很少有种族能赢得如此漂亮。 夜水又一次激动地对着路禹又搂又抱,差点又亲上了。 雾妖吐槽:“凡妮莎应该没想到自己无心之举,会影响蓝水这么多年吧…” 虽然大家都很兴奋,但是路禹却显得很冷静。 自己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又是一场很完美的伏击战,这样还只解决了一千四百匹马,这个数字与路禹预估的两千五百,差了不少。 “这就是帝国精锐的实力吗…这样的对手还有多少呢?” 月影狼人的特使来到路禹面前,心服口服的他说话十分谦恭。 “摩斯塔纳覆灭诸族的魂灵一定会感激路禹您今日的壮举,我为之前怀疑过你感到抱歉。” “值此大胜之际,我想询问,为何您不允许我们追击,而且您连续两次令传令官告知我们,只伤不杀又是为何?” 狼人这番直率的话让路禹笑了,他很喜欢和这些直来直往的人打交道。 “很简单,我要瓦解他们的士气。”路禹认真地解释,“他们深入敌后是为了破坏反塞列尔联盟的团结,而我要做的,就是让这只如同楔子一样钉在鸢尾魔狐领地附近的军队陷入被动。” “伤兵总是需要照顾的,断手断脚的伤兵,即便魔法也无法愈合,他们只能成为不断消耗物资的黑洞,他们的负面情绪还会影响到其他身体正常的士兵。” “一个统帅,为了稳定军心,必然不能抛弃这些伤兵,否则每个士兵都会忧心忡忡,战斗时畏首畏尾,生怕自己就是下一个。在明知道兵力有差距,无法全歼对手的情况下,我决定使用这个阳谋,即便这只军队的指挥者知道我特意为之,他也不得不受着。” “至于不追击,首先是我们的兵力有差距,我喜欢求稳,其次…” 路禹得意地咧嘴轻笑:“蓝水的信使已经在赶往沿途的各大部族了,我想他们欣赏了塞列尔这队残兵的军容之后,内心一定会有一些特别的想法。” 7017k 171.联盟协议暂时只是废纸一张 在筹备这次奇袭时,身为临时指挥官的路禹获得了许多之前不曾得知的信息。 首先他知道了自己对上的是塞列尔的第七军,其次他知道了,东西两条战线的一些战况。 西线精灵在不断诱敌深入之后,通过反击让塞列尔军队受到了一些阻碍,算是起到了一些作用。 而东线的龙族则是依旧保持均势,而且据鸢尾魔狐的信使描述,东线战场龙族至今没有派遣主力出战。 结合手上的信息,路禹基本确定,龙族在东线保持均势的主要原因就是自己猜测的,希望把整个摩斯塔纳中南部的部族都牵扯进大战当中,将联盟规模扩大。 往好了去想,这是为了让没有觉悟的种族站出来,一起对抗塞列尔。 往坏了想,龙族估计是担心自己积极对抗塞列尔战力受损,最终在整个摩斯塔纳地位下降,因此打算借塞列尔的刀,削一削中南部的大族。 可是龙族这么做完全属于下乘,摩斯塔纳又不只有他脑袋好使,各大种族只要稍微回过味,迟早能发现龙族在前线消极对抗,保存实力的事实。 想要让各大部族放弃幻想,主动参战,完全可以换个方式。 路禹把塞列尔第七军进入中南部地区做的事,让蓝水的信使通告各族,顺便还告知他们蓝水,月影狼人,鸢尾魔狐已经击败了他们的先锋,他们只要稍加留意就能看到如同丧家犬一样赶回临时驻地的塞列尔骑兵。 收拾好战利品返回蓝水城不久,路禹就听到了一些消息。 伊扎雷比的残兵遭到了一些部族的突然袭击,死亡人数不多,但是伤兵却增加了不少。 路禹急迫地追问:“快告诉我,伊扎雷比没有去扫荡这些部族。” “是的,伊扎雷比在驱赶,击杀了一些部族的人之后,没有进行扫荡,而是带队继续赶路。” 路禹笑得更开心了。 伊扎雷比又做错了选择,但他依旧没得选。 这些年塞列尔战无不胜,骁勇善战的事迹在整个摩斯塔纳流传得太广,尽管各大种族都把塞列尔这个词变成了一种恶毒的辱骂,但是真正面对这个帝国时,他们只能战战兢兢。 塞列尔点燃了战火,即将开启它统治整个摩斯塔纳,把所有种族当做劣等种,当做商品贩卖的未来。 可是塞列尔这些年给摩斯塔纳各族留下的烙印太深了,以至于一些种族甚至不敢生起与之为敌的念头。 据小可露儿说,鸢尾魔狐里一直有迁徙和议和求全两派,声音一度比主战派要大。 这还是一个大族,小族如何更不必说了。 然而这样的塞列尔被路禹击败了,他的残兵狼狈地撤退,被袭击也没有追击,而是加快了行军速度逃跑。 这就是路禹想给这片土地上其他种族看到的东西。 塞列尔虽强,但不是不可战胜。 伊扎雷比就算能猜到路禹的意图,他也没办法反抗,只能顺着路禹的剧本走。 损失近半的马匹,大量的伤兵,在路上过多纠缠都可能让局面变得更糟。 伊扎雷比还不能走小路,让自己不成为那个被诸多种族围观的猴子,因为小路往往崎岖难行,不便战马通行…而且伤兵经不起如此折腾。 得知路禹的计划之后,蓝水高层对于路禹的布置彻底叹服了。 路禹却连连摆手:“运气好罢了,还是伊扎雷比自己露出了太多的破绽,而且塞列尔太自大了。” 路禹没有自谦,对于自己目前的能力极限,他还是有些数的。 唯一的好消息是,塞列尔近一百年来根本没有大规模战役,而小规模摩擦不足以校验一个人真正的实力,通过单纯的理论知识出来的统帅和真正经历了战火洗礼的截然不同。 因此伊扎雷比表现出来的水平很可能已经是塞列尔数得上数的狠角色了。 这只塞列尔第七军,从战略意图,到战术布置,再到所作所为,都突出一个兵行险着,换句通俗点的话说就是“贪”,而且这种贪肯定不是一个军团能够自行决定的,至少战略目标的制定一定是来自于更高层。 一万多人的孤军插入敌后,又想完全战略目标,又想尽可能地获得更多的潜在利益,实在是没把摩斯塔纳中南部的种族放在眼里。 但凡塞列尔上层尊重一下敌人,伊扎雷比也不敢这么放肆,最终在路禹这个刚出道,堪称摩斯塔纳小赵括的人手里吃这么大的亏。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需要我们鸢尾配合你吗?”小可露儿急忙问。 路禹谢过小可露儿,正色道:“接下来蓝水,月影,鸢尾全都静默,秋收将至,三族都以储粮过冬为首要任务。” “蓝水,月影,鸢尾,请继续实行坚壁清野,我们的目标暂时还不是消灭塞列尔第七军,而是让他们无功而返。” 月影狼人的特使迟疑片刻,问:“如果精灵和龙族向我们发出命令,我们该怎么办?” 路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桌面上的地图,说出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思考的问题。 “我一直在思考,塞列尔敢把这么一只孤军放进敌后的底气是什么,执行牵制前线,瓦解反塞列尔联盟这个战略目标收益很大,值得一试,我可以理解,但这确实太过于冒险了。” “他们哪来的自信这只军队能够在执行完战略部署之后,安然撤退。” “我不太习惯把敌人想得太蠢,所以我构建了一个合理化他们行为的模型,不断地填充各种因素,试图找到一个理由。” “直到刚才战斗结束,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 路禹说:“与我们作战的是塞列尔帝国七杖伊扎雷比,他也是塞列尔最顶级的七位魔法师,这样一个人携带四千人的精锐骑兵继续深入摩斯塔纳南部…” 路禹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丢出了那个让所有人细思极恐的问题。 “谁在指挥剩下的一万大军?” 会议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许多人都已经洞悉了路禹这个问题中蕴含的,最重要的信息。 小可露儿比自己的姐姐更快反应过来,她扑到桌子前,找到了鸢尾的领地,又查看了四周几个没被第七军消灭的大族,最后查看了西线的战报。 “第七军,不只一位六阶?”夜水语气沉重。 “我估计甚至不只两位。”路禹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只进入西线战线之后,牵制精灵联军的队伍,敢在鸢尾这样的大族附近建立防线,无视西线精灵带来的压力,如此明目张胆…” “如果塞列尔帝国的统治者没疯了,那就证明,这只军队集结了塞列尔帝国数量不小的顶尖战力,他们集体组队,不仅能保证战略部署成功展开,还能保证军队能在可以接受的损失范围内,配合前线的攻势,安然返回。”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伊扎雷比身为六阶,没有坐镇驻地,而是带队四处出击了。” 路禹建议:“龙族和精灵要是来问,你就把我这个猜想告诉他们,他们信不信无所谓,理由十分合适用来搪塞他们。” 月影狼人到底还是憨了一些,竟然摸着毛茸茸的大脑袋问路禹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大家都是反塞列尔联盟的人。 “要是龙族真的觉得把这个联盟当回事,就请他把自己的主力派出来溜溜,我这里有一份鸢尾提供的情报,我给大家念念。” “开战至今,龙族阵亡数为三,而直接听命于龙族指挥的各族联军已经在东线战场上与塞列尔拼掉了近两万。” 路禹摇了摇头:“我很想团结一些,奈何这些数据我看了之后不知道该怎么团结…小族无力抵抗心存幻想也就罢了,有的大族不仅心存幻想,还想着保存实力,勾心斗角…” “等到他们放弃幻想,意识到自己也是塞列尔人眼中的异族,被统治后能选的下场不是奴隶就是商品之后,我们再谈为联盟考虑这件事吧。” “毕竟,我这个人能力有限。” 狼人特使意识到这终究不是自己能决断的事,告罪一声,便亲自返回领地,找高层商谈去了。 路禹不担心狼人把自己说的话告诉龙族,事关自己的种族的存亡,他相信狼人能理解这其中的利害。 而蓝水自然是无条件支持路禹的决定。 大小可露儿本来就是鸢尾族长的女儿,加上鸢尾本就是西线漏防最大的受害者,至今仍被第七军卡住咽喉,因此她们也认可了路禹的决断。 龙族和精灵这两个北方大族不流血,大家就当联盟协议是废纸一张。 现在路禹的招已经出完了,他这条乌龟在咬了人之后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他很好奇,大量伤兵回到临时驻地之后,第七军下一步会怎么做呢? 回到自己的房子后,黏糊糊的触手立刻缠上了路禹的脖子,不断喷涂的黑色雾气给路禹带来了他不想要的“凉快”。 “有事说事。”路禹已经习惯了璐璐的这种操作。 “夜水和蓝水的五阶战力有问题。” 7017k 172.沉重的爱 此前璐璐缇斯一直有一个疑问,蓝水的五阶数量不少,但为何直到如今才诞生了夜水这一个六阶。 与帝国长戟的战斗让璐璐缇斯发现了更微妙的问题,蓝水的五阶,对于魔法的控制力还不错,但是他们使用的魔法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感。 后来她发现了,在魔法的释放手法上,整个蓝水都显得十分古老。 同样是风刃,璐璐缇斯教给路禹的释放手法,无论在威力,还是魔力消耗,甚至是释放速度上都比整个蓝水使用的要强大。 这让璐璐缇斯回忆起了另一件事,夜水在大湿地营救他们时使用的风属性魔法,完全没有这种晦涩感。 这可就奇怪了。 想要解决这个疑惑只能通过夜水。 路禹在卫兵的指引下来到了有着凡妮莎神像的教堂。 夜已深,教堂空荡荡的,仅仅只有最前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人。 夜水一手拿着卷饼,一手拿着一杯不知名的果汁,正在进食。 教堂暖黄色的照明水晶将凡妮莎的神像照耀地格外的神圣,她向前伸出双手,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给人一种母亲拥抱离家许久终于回返的游子的感觉。 听到脚步声,夜水下意识把食物收起来,紧张地回头。 发现是路禹之后,夜水尴尬地笑了笑,挥了挥手,一个风魔法便把教堂地大门关闭,然后继续悠哉悠哉地吃起了夜宵。 “抱歉,让你看到了不礼貌的一面。”夜水三下五除二把卷饼塞进嘴里。 “你是指在教堂吃东西吗?”路禹指了指凡妮莎神像,“我倒觉得没什么,凡妮莎是你们的母神,一个爱你们的神明又怎么会在意孩子在自己面前吃东西呢?” 而且路禹也见识过更加离谱的人,有塞拉这个身为神选却敢在自己神明神像下偷吃贡品的家伙在前,他觉得夜水的矜持简直就是温文尔雅。 路禹在夜水隔壁的长椅选了个自己觉得舒服的姿势坐下。 “我以前经常下厨,我下厨时候最喜欢的,就是看着西格莉德她们胡吃海塞,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在我看来,没什么比看着一群人吃饱饭更治愈人心的了,如果凡妮莎在这里,她也会这么想吧。” 夜水笑了,她抬起头,看着慈祥的凡妮莎,若有所思地说:“蓝水的记载里,母神和你一样,总是很喜欢给大家做各种好吃的。” “炒米,炒蘑菇,油炸蘑菇,野菜饼…她在蓝水总是在忙个不停,每到闲下来时候就会笑眯眯地各处找食材,说要好好犒劳自己。” “她赐予我们烹饪技巧,赐予我们力量,赐予我们知识,会对我们这些曾经什么都不是的小蘑菇们笑,捧着我们,抚摸我们,给我们讲述外面的世界…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我们的母神。” 光明正大拿起杯子喝果汁的夜水转过头:“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嗯,关于今天战斗时的一点发现。”路禹说,“夜水,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解答一下。” 夜水:“请说。” “你的魔法,似乎与其他蓝水的魔法师,不太一样?” 夜水眼神一颤,下意识地拿起果汁抿了一口。 “看来我说对了。”这种反应没有躲过路禹的眼睛,“让我猜猜看,蓝水的魔法师,至今学习,使用的仍是当年凡妮莎留下的那些魔法,对吧?” 夜水脸上泛起了苦涩的笑容,她瞥了一眼凡妮莎的神像,笑意一点点退去。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呢,没错,我所学的魔法基本都有改良过,而不是单纯的,学习母神的馈赠。” “能这样问,想必路禹今天你也从战斗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果然把指挥的权利给你是正确的选择啊。” 夜水走到凡妮莎的神像前跪倒,虔诚的礼拜。 “这也就是蓝水至今才诞生了你这一个六阶的原因。”路禹走上前,抬头望着凡妮莎,“她给予你们的礼物,却最终成为了一种诅咒…” 夜水急忙纠正:“不是诅咒…只是蓝水的族人们太过敬仰她,逐渐将她的爱,变成了一种枷锁。” 贫弱的蘑菇人,恶劣的环境,朝不保夕的状况,凡妮莎见到的蓝水大抵如此。 她教会了蓝水各种技巧,努力地让他们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但是这还不够。 凡妮莎很清楚,如果不会魔法,那么蓝水将无法在未来壮大下去。 他们必须拥有这份力量。 因此凡妮莎将自己最熟悉的魔法学习体系教授给了蓝水,这正是她从小开始接触的索雷森精灵魔法。 此时的她已经旅行多地,强力的魔法掌握了不少,但是她却没办法教授给蘑菇人,过于强大的魔法,以当时的蓝水而言根本不存在理解的可能性,唯有打好基础,方能一点点提升。 每个魔法都力求简单好用,并且绝不能繁琐,保证每个蓝水的蘑菇人能够快速上手,并且具备一定的战力,可以说是把饭喂到了蓝水的嘴里。 在凡妮莎留下的这些魔法铺设的体系下,蓝水一点点崛起,成长,并且走出了大湿地,立足于摩斯塔纳。 然而这份简单好用的馈赠,源于她对于蓝水如同母亲对待孩子一般的温柔的爱,在数百年后逐渐成为了一个沉重的枷锁。 也许当初的凡妮莎想的是,自己终有一天会再回来见一见蓝水的孩子们,到时候再把自己所学教授就可以了。 又或者,通过神启之门中的留言,凡妮莎也许是希望蓝水能在走出去之后,逐渐意识到自己留下魔法的不足,通过学习,自行建立起属于蓝水的魔法道路。 如果是前者,凡妮莎一定没想到,她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与自己播撒下种子后茁壮成长的蘑菇们亲昵。 如果是后者,蓝水并未能领会她的真正用意。 “在蓝水心中,凡妮莎是至高的存在,每个蓝水人都知道,自己能有今日,都是母神赐予的。” “哪怕是穷凶极恶的犯人在临死前都会在神像前痛哭流涕地忏悔,希望母神能原谅污秽的他…” “那些离开蓝水在摩斯塔纳各地生活的族人晚年总会以各种方法返回蓝水,只为了在神像下倾诉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没人敢质疑,或许曾经有过,但是他们望着周围的族人,也选择了沉默。” 路禹一声叹息。 凡妮莎给予蓝水爱,蓝水也以自己的信仰予以回报。 神留下的便是最好的,与别的种族魔法有差距,那也是自己没能领会神明的真意导致的。 其实,在翻阅凡妮莎留下的笔记时,璐璐缇斯就发现,这位超越了时代的天才,当初记载的不少魔法,已经被后人改良超越。 不是什么东西都是越古老越好,尤其是知识。 凡妮莎珍藏的魔法都会随着时间推移变得平凡,遑论那些本就是为了适应弱小的蓝水而抽选出来,堪称幼儿教育级别的魔法。 蓝水使用着这样蹩脚,已经逐渐落后的魔法体系,不断在这台已经破旧不堪的老爷车上修修补补,使得它依旧能够运行,并载着蓝水这个种族继续向前。 为什么蓝水的五阶多? 因为他们自己也感受到了局限性,但是他们只当是自己走错了神明留下的道路,不断地寻找着出路。 魔力的利用率极低,魔力操纵的精细度极高,身体对魔力的容纳一般,构成了蓝水评定最为诡异的一幕。 蓝水的魔法师像是苦练功法,却看错功法的苦行僧,在错误的道路上一路狂奔,最终一个个都卡在了五阶的屏障前。 在这群人中,夜水,这个原本被璐璐缇斯认为是很一般的魔法师跳了出来。 她并不认为母神有错,只是单纯觉得自己可以挑战一下改良母神留下的魔法。 在改良的过程中,她率先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这却是一个她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成为第一个六阶的她逐渐意识到了凡妮莎不是神明,与她一样只是个魔法师。 “你回大湿地,其实也是想验证自己的猜想对吧?”路禹问。 夜水点头:“可是母神就是母神,她把答案告诉了我。” 夜水莞尔一笑,问:“路禹,你有没有发现,蓝水的蘑菇人另一个异常的地方?” “我来到蓝水这么久,很少见到你们身为蘑菇人的种族天赋。” 本想为难一下路禹的夜水愣住了,她随即用敬佩的眼神注视着路禹。 “还是难不倒你啊。” 夜水伸出苍白的双手在路禹面前晃了晃,然后又把裙子一撩,露出了两条纤长笔直的大白腿,依旧与人类一样。 夜水在路禹面前转了一圈,除了脑袋上如同帽子一般的小伞盖,她和正常的人类在形态上几乎无异。 “这也是母神留下的‘爱’。” 月影狼人在夜晚有着超乎寻常人的感知力。 血族通过吸食鲜血获得强大的力量,还能治愈自己的伤口。 烟花水母利用蜕变能够达成永生。 龙族与生俱来的魔力亲和力。 诞生于魔力当中,与魔力同源的史莱姆。 这还都只是这些种族特性的一部分。 蘑菇人的特性是什么? 路禹的小蘑菇们能够制造大范围的菌毯,播撒的孢子能够让敌人陷入异常的状态,而据璐璐缇斯所说,她在书籍中见到的蘑菇人,根据环境与种族的不同还拥有更多不同的天赋特性。 这是上天赐予被魔力浸润诞生的各个种族的礼物,他们的魔法也大多围绕这个展开建立。 然而蓝水蘑菇人,几乎看不到这些东西了。 他们在数百年的进化过程中完全与凡妮莎看齐,全盘接纳了凡妮莎思想的他们在建筑风格上甚至与索雷森完全一致,建造起了树屋类型的建筑,只不过加入了蘑菇造型这一元素罢了。 可不管怎么说,蓝水终究是一个蘑菇人种族啊。 就算凡妮莎提供了精灵与人的魔法体系,人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全盘接纳的蘑菇人也无法成为精灵或者人。 “真的不说穿吗?”路禹问。 夜水说:“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去做。” “蓝水,是凝聚在凡妮莎身边建立起的种族,是凡妮莎的存在塑造了我们,一旦母神的光辉黯淡,我不知道蓝水会变成什么样。” “蓝水如此多年的历史,除了极个别的疯子,几乎没有叛变者,这里的每个人都以自己是凡妮莎的孩子而感到骄傲。” “我要做出的决定,影响的是蓝水一族的现在与未来…” 夜水缓缓飘起,站在了凡妮莎神像向前伸出的双手前。 直视伟大的母神,夜水沉思良久,轻声说:“正如我所说的…无论怎么样,凡妮莎永远是我们的母神。” “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依靠自己,将我们身为蘑菇人的天赋找回来,开发出适合蓝水一族使用的魔法,再以六阶魔法师的身份推广开。” “你迟早要面对来自信仰凡妮莎的人的阻碍。”路禹提醒。 夜水灿然一笑:“我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路禹,如果可以,也帮帮我思考这个问题吧,你很聪明不是吗?” 面对这个近乎无解的矛盾,路禹也是不知如何下手。 “我暂且没有好的办法,但是我愿意帮你这个忙,如果以后我想到了合适的方法,我会回来找你的。” “这是个约定吗?”夜水飘了下来,目光灼灼。 路禹伸出手:“是承诺。” 夜水无视了路禹伸出的手,一把搂住了他。 7017k 173.蓝水,必须消失 营帐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所有人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伊扎雷比。 最后到场的欧尔库斯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角落,别人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他曾经不断地提醒其他人,在敌人腹地活动应当力求稳妥,而不是贪功冒进,但是没人听得进去。 身为塞列尔帝国的七杖,欧尔库斯本该为这场失利痛心疾首,为那些死去的士兵感到不值,然后再次重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但是他没有。 帝国顶层战力很难说得上关系和睦,象征着武者势力的将军们向来和魔法师玩不到一块,魔法师与魔法师,武者与武者之间也有着自己的立场与利益。 欧尔库斯不想卷入这些人掀起的漩涡当中,他只希望完成自己的使命,继续研究召唤术,去寻找血肉战车的秘密。 这样的沉默被将军罗沓这个名义上的第七军最高统帅打破了。 “六百勇士尸骨无存,一千五百匹重要的战马葬身火海,这就是你给塞列尔带回来的惊喜吗!” “塞列尔开战至今,东线,西线,新开辟的中部战场尚无大败,只有你,只有你!” 罗沓终于压抑不住火气,伸出手,指向了与夜水大战之后,被熏得乌黑的伊扎雷比。 “伊扎雷比,你的失利会让整个第七军因此蒙羞,连带着我们都会被塞列尔民众鄙夷,我们将成为整个塞列尔的笑话,被无数人日日夜夜地耻笑,我们的家族都会因此抬不起头!” “要知道,你输的可是蓝水,是那个曾经打了塞列尔脸,而且始终讥笑着我们的异族!” 罗沓的话如同一柄尖刀,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肩负陛下期望的第七军,在各线节节胜利的时候为他添堵…唯一的一场大败好似白绢布上的黑点,显得那么的显眼。 这个消息必然隐瞒不住,国内错综复杂的势力总会得到风声,恐怕就算他们完美执行了陛下的战略部署,回国之后迎接他们的也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纷至而来的嘲笑。 欧尔库斯对于罗沓的话毫无反应,一个因为沉默召唤实验把女儿和老婆都气走的人,什么家族责备,民众耻笑都是小菜。 回到家把门一闭,地下室一蹲,召唤阵一开,这世界就被抛在脑后了。 伊扎雷比被罗沓的话刺激到了,他羞愤难耐地辩解:“我回来时候就解释过了,蓝水有很厉害的人在指挥,打了我们一个出其不意,这才导致了大败。” “正面对敌,他们的六阶魔法师夜水根本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不是现场局势恶化,我必须掩护骑兵撤退,我完全有机会解决他!” 罗沓沉声说道:“失败者总会拔高对手的实力,并把一切推脱为自己大意。” “罗沓,你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在说谎吗?” 被质疑的伊扎雷比火气上来了,他不顾身边人的阻拦冲到罗沓面前,怒视他。 “如果不是那个不知名的指挥者设下圈套,占尽了优势,正面对敌,我的火焰足以让那些该死的蘑菇人葬身火海!” 一旁的肯尼萨哼了一声:“战场本就是如此,中计只能说明你实力不济,换做我,我在拿不到想要的信息就会立刻返程,而不会贪恋那点功勋在蓝水境内逗留。” 欧尔库斯觉得这一幕格外的有趣,外人看来高高在上的七杖以及水晶级的武者,因为战争失利丢了面子的缘故,开始了各种马后炮式的演出。 所谓的“要是我来,就不会这么做”不过是得知了结局后说的风凉话罢了,以自己之前告诫他们不要小看各族抵抗力量时一个个不屑,轻蔑的态度来看,换个人也是伊扎雷比的下场。 在给嘴唇涂抹唇彩的素那法漫不经心地提醒:“我觉得大家还是想一下怎么挽救吧,随军的书记官是陛下的亲信,他们应该已经把这次事情记录完毕,准备发送了。” 素那法环视了一圈愁眉不展的同伴,视线落在了角落里,她轻轻擦拭掉唇角画歪的唇彩,笑着说:“今天有个人格外沉默呢。” 视线纷纷聚集到了欧尔库斯身上。 欧尔库斯倒也没有坐视局势恶化的意思,责任感促使着他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按兵不动,等待中部或者西线战场的好消息。” 罗沓不满地瞪着伊扎雷比:“如此一来,我们第七军就没有办法建立更大的功勋了。”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素那法问。 “我们在这里主要依仗骑兵的侵略性威慑周边诸族,而且驱赶难民的目的已经达成,要做的就是等而已。” “等到难民催化出的矛盾在各大种族中蔓延开,让他们的联盟变得脆弱,胜利唾手可得,功绩也能轻而易举地到手。”欧尔库斯不急不慢地喝了一口茶,“这就是我的提案,我还有一场实验要进行,剩下的你们自行决定即可。” 欧尔库斯说罢,起身离开了营帐。 素那法若有所思地望着欧尔库斯离去的背影,内心暗笑:“真的是实验吗?” 欧尔库斯回到自己的帐篷后,发现面包正坐在椅子上打盹,便无情地晃醒了她,把刚从军需官那里拿到的一篮子土豆塞给了她。 饿了快一天的面包二话没说就啃了起来。 “吃饱了就帮我看着点,还是老规矩,谁都不要放进来。” 面包已经习惯了欧尔库斯的叮嘱,知道他又要对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鬼画符开始忙碌,因此迅速从篮子里拿出两个土豆塞进衣服里,快步走了出去。 四周安静下来之后,欧尔库斯在营帐中再次布置好了召唤仪式,正式开始前他照例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召唤前的准备。 对于血肉战车的追求已经持续了许久,然而欧尔库斯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此前召唤血肉战车会什么都无法召唤出来,而现在… 欧尔库斯看着眼前那辆拼合了史莱姆和马车的奇怪召唤物,郁闷地挥手驱散了它。 “为什么…” 欧尔库斯痛苦地捶地,因为太过用力,他的表情十分扭曲。 明明窥探到了隐秘的知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更进一步接触,这种感觉让欧尔库斯烦躁,愤怒,心痒难耐! 他希望那个曾经回荡在他脑海里的声音再次指引他,然而无论是醉酒,吃药都无法再度聆听到。 发泄似地猛捶了几拳地面,直到疼痛一点点蔓延开,鲜血从拳头上渗出,他才大喘着气,晃悠着站起身。 欧尔库斯撤去了召唤法阵,对着受伤的手施加了一个治愈的法术,又戴上了一个手套,这才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走出营帐。 他需要散散心,再这样纠结下去,欧尔库斯觉得自己会发疯。 研究召唤术这么多年,他从没有觉得疯狂距离自己如此接近,那种触之不及,如水中捞月般的虚幻感无时无刻都在折磨他,血肉战车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执念。 欧尔库斯的思绪被周边此起彼伏的呻吟声打断了,他抬头四顾,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救治伤兵的地方。 伊扎雷比带回来三千多名士兵,有近一千名留下了永久性的残疾。 因为一路急于撤退,医疗能力有限,他们的伤口已经开始流脓,发臭,不少人基本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了驻地。 根据随队疗愈师的说法,这些人基本失去了战斗能力。 欧尔库斯想起了伊扎雷比为自己辩解时说的话,眉间隐有“川”字浮现。 蓝水的统帅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深处敌后的第七军现阶段无法把伤员转运出去,只能就地治疗,而这些已经失去战斗力的伤员却要分走正常士兵的大量口粮。 尽管伤兵休息的地方距离其他士兵很远,但是依旧阻止不了伤兵间蔓延的悲观气息传染开。 “从一开始就是瞄准了这一点啊,如果他真的下死手,帝国长戟估计会死更多人吧。” 想到这里,欧尔库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自己的女儿卡兰妮身为帝国长戟的一员,可以说是捡回了一条命。 本想找卡兰妮说点什么,欧尔库斯却忽然被传令官找到,要求他迅速回到统帅营帐。 最后一个返回的欧尔库斯惊讶地发现了身着宽大白色长袍,袍上绣满金丝边云彩图案的帝国使者。 这些直属于皇帝陛下的宫廷信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站在欧尔库斯身边的素那法给了他答案。 “中部战场,巨人一族溃败了,如今正在撤向鸢尾魔狐的领地,与鸢尾魔狐,半兽人一起重新组织起阵线。” 欧尔库斯用几秒消化了这个信息,然后眼睛偷偷瞟了其他人一眼。 伊扎雷比如丧考妣,罗沓面色铁青,肯尼萨满脸阴沉…明明是帝国值得称赞,具有纪念意义的大胜,但是这里的气氛却显得格外的压抑。 各处高奏凯歌,唯有第七军坐拥六位六阶顶尖战力,各军抽调的精锐骑兵,却吃了帝国最大的一场败仗。 第七军“星光闪耀!” 宫廷信使肯定了第七军在敌后孤军奋战的功绩,对于第七军成功执行战略部署,分化敌方联盟的行为皇室上下十分满意。 陛下同时也赞扬了伊扎雷比统帅的帝国长戟震慑诸族的战绩,并对于英勇奋战,力竭而亡的将士致以最高的敬意,皇室对这些勇士的嘉奖不日将至。 这是一份耐人寻味的信息,败得如此丢人的伊扎雷比没有被责备,反而其所在的家族还得到了皇室的接见。 什么震慑诸族,那完全就是伊扎雷比自己轻敌,贪功冒进一路莽过去吧,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帝国长戟才会大败。 整体行文欧尔库斯闻不到一丝一毫追责的味道,好似以弱胜强的不是蓝水,而是伊扎雷比领导的帝国长戟。 震惊中的欧尔库斯逐渐回过味了。 第七军深入敌后的战略部署本就是陛下和大贵族们制订的,这种本就带有冒险性质的行动不是没被人劝谏过,奈何陛下的意志不容轻易更改。 陛下想证明自己微操入神,英明神武,强化自己的威权。 如今第七军成为全塞列尔最闪耀的那颗星,为了面子,陛下也只能如此粉饰这场失利了。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欧尔库斯心头,他在信使诵读完陛下的“嘉奖”之后,急忙追问。 “中部战场突破之后,第九,第十一,第十二军应该会与第七军汇合吧,我们什么时候对鸢尾魔狐发动攻击?” 信使深知眼前这群六阶强者对于塞列尔的重要性,他笑意盈盈地回答:“您说的这三军正在中部战场扫荡残敌,塞列尔国内的粮草也需要转运时间,因此至少要到秋收之后才能发动大型攻势。” 欧尔库斯眼前一黑。 他身边一直在玩指甲,思考该给指甲染什么色的素那法也抬起了头。 如今鸢尾魔狐境内聚集了这么多种族的有生战力,距离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储存食物完全无法应付如此多人的日常需求,很快就会因为分配出现一些摩擦,正是一鼓作气进攻的好时机。 一旦等到秋收之后,缓过气的鸢尾魔狐,巨人残兵,还有背井离乡本就怨气重重的半兽人们一定会迸发出极强的战力。 根据信使所说,这是因为西线战线拖得过长导致的。 精灵一直依托着面积辽阔的林地在和塞列尔周旋,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大多是山林,即便砍伐,焚烧了不少,但是依旧难以行走,导致没有了魔法师坐镇,粮食运输就成了一件麻烦事。 欧尔库斯冷汗直流,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这是精灵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制造出的战果了。 信使看出了欧尔库斯的焦虑:“陛下英明神断,你所忧虑的事,他早有嘱托。” “第七军会在中部三军抵达之后开赴摩斯塔纳南方,覆灭蓝水。” “诸位大人,有些话我还需提醒你们一二。” “陛下在听到第七军惨败时,在皇宫内说的话,可不像我带来的信息那般温和,有些耻辱必须由你们亲自洗刷。” “蓝水,必须消失。” 7017k 174.塞列尔皇帝的意志 第七军的彻底静默让路禹开心之余又有些失望。 开心的是他终于又有时间安心学习科莱语,跟着璐璐缇斯继续练习魔法了。 失望的是第七军没有如自己所预期那样上头,如果对方继续分兵失利,那么稍微集合一下周边诸多种族的力量,配合鸢尾魔狐出其不意的突袭,没准能够让第七军全军覆没。 在这种敌不动我不动的状态下,路禹安稳平静的学习环境没能保持多久。 中部战场的噩耗令好不容易通过一场大胜振奋起来的南方诸族士气变得低落。 巨人,魔狐两大主力拼尽全力也没能阻挡塞列尔军队的步伐,中部战场节节败退,所有的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要地都落入了塞列尔人手里,无险可守的联军已经被迫进入魔狐的领地。 平时总是很活泼的小可露儿给路禹上课显得很没精神—鸢尾魔狐的主力在中部战场几乎损失殆尽。 他们苦等着西线精灵联军的协助,但是精灵的反击却只在想象中,每次给予他们的信息都是“正在转移”。 东线的龙族距离太远,根本帮不上忙。 当然路禹怀疑就算能帮,这群从开战到现在基本没怎么出力的家伙也会推脱。 如果霍古在这里,面对如此让人生气的局面,看着这些令人羞耻的小龙,他估计会先吃几条给大家伙助助兴。 路禹觉得安慰一下小可露儿是有必要的。 “秋收已经进行了一半,他们都没有发动大型攻势,没准是战线过长导致后方补给追不上导致的,加上冬天临近,也许塞列尔暂时不会发动进攻。” 十分信任路禹判断力的小可露儿听到后心情好了不少,但是自己的族人被围,这还是让她愁眉不展。 不知不觉间,寒风渐起,肃杀之意席卷摩斯塔纳的每个角落。 整个秋收季,塞列尔各线都没有展开大型攻势。 考虑到冬季行军对士兵素质,物资后勤的管理运输都是莫大的压力,已经结成同盟的蓝水,月影,还有被围困的鸢尾都认为冬天会是一个难得的战争休整期。 整理完了鸢尾一批出色的信使送来的信息,又对比了一些其他种族给予的信息后,路禹忽然忧心忡忡。 “蓝水要有大麻烦?” 听到路禹的话,夜水愣了好一会。 路禹也不卖关子,他扯着夜水来到自己整理摩斯塔纳南方各族信使屋子里,指着地图开始给夜水讲解。 鸢尾魔狐陷入重重包围,通过确认,至少有至少四个军在他们的领地四周活动,阻断了西线精灵,东线龙族的支援线路。 西线精灵虽然一直在拉扯阵线,但是信使依旧在暗中工作,并且给刚刚取得一场大胜的蓝水提供了一个消息。 对精灵攻势最猛的两个军团如今有一个忽然消失了。 字面意义的消失,信使完全没能找到他们活动的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他们便从西线战场上被抹除了。 同时,之前深入敌后的第七军,在中部战场要道被打通之后,兵力得到了源源不断地补充,鸢尾魔狐关注到他们的临时驻地营帐数量激增。 包围鸢尾魔狐的四个军中抽调了大量的物资,全都转送至第七军中。 夜水说:“第七军之前被我们打败,而且又是一只孤军,物资消耗特别快,因此在与其他主力汇合之后得到补给是很正常的吧。” “确实,可你知道精灵西线战场上消失的那只编号为六的军团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攻城。” 夜水的眼睛猛然瞪大。 “根据精灵那边信使的描述,最初精灵联军建造了大量的陷阱,堡垒在一些大型根据地附近,打算依托城墙的优势,不断地给塞列尔制造麻烦,一边拖延攻势,一边消耗他们的补给。” “然而在被觉察到意图之后,第六军被调动到了西线,他们对于攻城,排除陷阱十分拿手,军中虽然没有特别强大的魔法师压阵,但是却依靠‘工匠’硬生生让精灵联军不断吃亏。” “如今这只军队消失,而第七军却忽然得到了大量的补给,并且士兵数量激增…对不起,我这个人胆子小,又爱胡思乱想,所以我大胆猜测…” “这个冬天,第七军会出动,而且目标就是蓝水。” 夜水下意识反驳:“摩斯塔纳的南方冬天湿冷无比,这样的天气对于我们蘑菇人倒没什么,但是对于来自北方地带的塞列尔人而言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的统帅怎么敢如此冒险,不怕失败后受到塞列尔皇帝的责备吗?” 夜水的思路确实没有问题,如果路禹是皇帝,塞列尔全线线优高歌猛进时有人损兵折将,而且还是输给了一个死敌,那他一定会不太高兴。 就算是战时,皇帝不便惩处战败统帅,但是一番“提点”也是免不了的。 第七军承受着来自后方的压力,必然不敢继续冒险,这是非常符合常理的推断。 关于这个问题,路禹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还需要一些信息佐证,他相信鸢尾魔狐的信使,以及看起来远比龙族要靠谱不少的精灵联军会给自己一个答案的。 按照时间估算,信使晚上就能到,因此路禹很自然地请夜水留下来吃饭。 要说在天气转冷之后,在蓝水应该吃什么,路禹能给出的答案便是火锅了。 无他,蓝水的可食用蘑菇实在太多了。 蘑菇制成汤底,再配上一些片好的魔物的肉,就着料碟,桌边一坐,看着热气腾腾的锅,惬意地一口汤一口肉,什么塞列尔,什么战争,全都在这一刻被抛之脑后。 路禹这么吃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毕竟可露儿整天想要吃不同的美食实在太过折腾,而火锅只要在料碟,汤底,食材搭配上进行一定程度的更换就能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璐璐缇斯则对火锅十分不感冒,因为每次吃火锅,她只能等着路禹喂。 触手使用筷子太折磨了,但是用触手杵进火锅里抓肉吃只会被路禹用筷子敲回去。 每次西格莉德和小可露儿在那里开心的捞肉时,璐璐缇斯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路禹咽口水,这一刻,她理解了雾妖的痛苦。 “据说科莱什么都能用钱买到,到了那里,我一定给你想办法。” 璐璐缇斯和雾妖拥抱在一起的画面很诡异,一团满是触手的黑雾抱着一团白雾,互相摩挲…画面太美。 夜水还是第一次吃火锅,一群人围着一口大锅,食材刚下去没多久就被瓜分一空的抢食体验十分新鲜。 她不止一次看到西格莉德从不擅长使用筷子的小可露儿面前捞走肉片,也看见了路禹自己一口,召唤物一口的奇怪进食规律… “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对待自己的召唤物啊…”夜水啧啧称奇。 小可露儿吃着刚涮好的青菜,感慨:“这也就是你们蓝水了,我们在鸢尾在这个季节已经吃不上绿菜了,都是在吃肉和肉干。” 对于这种夸奖,夜水莞尔一笑:“这都是母神的功劳。” 一只精灵成为了自己的母神,那么植物与作物的培育,一定是会教的。 路禹很难想象一整个冬天都吃不到一口新鲜绿菜是什么体验,但是在这个世界,这是很正常的。 魔法能做到的仅仅是透支土地的肥力,让作物快速生长,在这之后是需要偿还的。 根据璐璐缇斯的描述,被催熟出来的作物不仅十分难吃,味同嚼蜡,而且孕育了这些作物的土地,泥土会变成细碎的颗粒状渣子。 路禹当时还以穿越者的角度提出了堆肥,试图炫耀一把,但是璐璐缇斯的话却啪啪啪地打了他的脸。 堆肥这种梭伦的农民都会的技巧根本解决不了土地脆化,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没人知道的知识,璐璐缇斯好奇于路禹为何会认为堆肥这种事有经验的老农不知道,把路禹臊得脸红。 土地脆化是个魔法概念上的问题,本质是土地经过魔法干预之后魔法元素高度富集,土地变成了魔法残渣的情形。 在这些魔法残渣的基础上种植作物,种子会被魔力直接摧毁。 因此攻克土地脆化就成为了一件在魔法学界异常神圣的工作,有魔法师认为,一旦能将脆化的土地复原,就意味着,魔力等同于食物,再无饥馑之忧。 第一个成功者不只是名垂青史,他的功绩足以整个世界为他专门立碑。 他所在的国度在他在世时会成为不被侵犯的净土。 在他死后,沐浴他福泽的各大种族都会愿意给他的子孙后代一个面子。 可璐璐缇斯却觉得土地脆化绝不是现在的魔法师能够解决的问题。 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被脆化的土地就如同璐璐缇斯每次炼药后剩下的药渣。 一堆药渣要有药材本身的功效,那他还是药渣吗? 能把药渣变回药材,已知的任何一种魔法都做不到。 就算最终某一天,真的有这样的魔法诞生,那么代价也一定大得惊人,如同召唤术一般,你想要拥有强力的召唤物,那就得付出对等的代价…当然,路禹除外。 吃到一半,路禹等待的消息终于来了。 “确实有一些族人,以及从中部战场退下来的残兵见到了疑似塞列尔宫廷信使的人物,他们不久前抵达了第七军。” 又累又饿的魔狐信使被蓝水卫兵带了下去,住进了路禹早就安排好的房子里,连带着饭菜都已准备好。 路禹对于这些穿梭在战场上传递信息的信使十分敬佩,这也是他唯一能为这群时刻可能命丧战场的勇士做的了。 魔狐信使带来的消息完全证实了路禹的猜测,面对众人的视线,他神情凝重,整理了一会思绪后,悠悠开口。 “现任塞列尔皇帝在五年前登基,现年二十七岁,虽然说塞列尔国内以皇权为尊,但是贵族们的影响力依旧不小。一个新君,承袭父辈的福荫长大…” 路禹不断地勾勒,不断地冥思,以自己进行代入。 “帝国强盛,猛将如云,海上贸易的繁盛,这都是父辈留下的礼物,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一雪前耻,重返佐列高斯。” “然而不经历战火洗礼,没有见过血的士兵是不可能完成这个目标的,因此必须用一场场战斗,来磨练出能够剑指佐列高斯的精锐。” 路禹在踱步,他的思绪仍在飘散。 “对于塞列尔而言,整个摩斯塔纳只是个巨大的练兵场。对于比迪利斯而言,这场战争却也是他证明自己,炫耀自我的最佳场合。” “虽是皇帝,但是他进行这场战争的底气源于父辈的遗赠,无论是帝国强者的培养,商路的开辟,资源的积累,都不是他的功绩,他只是负责最后挥刀的那一位。” “是皇帝,但是也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欲望,直接派出宫廷信使到达第七军,而不是让前线统帅传达…第七军也许就是他在直接掌控?” 路禹无视众人的喃喃声让他们头皮发麻。 “第七军直接由塞列尔皇帝指挥?”小可露儿叫出了声,“他难道就在阵中?” 夜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路禹还在思考。 路禹像是完全听不到小可露儿的声音一般,转着圈,继续喃喃。 “想要证明自己直接参与,并影响了战争的走向,想要拥有挥斥方遒,对弈克敌的成就感,想要不被别人议论为‘我上我也行,无非a出去’的皇帝…” 路禹的喃喃声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快,其他人有心想听,但是却怎么也听不清。 路禹的步伐越来越快,绕着屋子中的一株盆栽不断地转圈,看得众人眼晕。 最终,他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眼神迷离,好一会他才深呼吸一口,端起面前已经凉掉的蘑菇汤往嘴里送。 没人敢说话打扰路禹,只是直勾勾地望着他。 “准备好,这是蓝水的存亡之战。” “我们的对手,是恼羞成怒的塞列尔皇帝,比迪利斯。” 路禹的声音在颤抖。 175.就是这么简单的原因 骑在狮鹫身上的半龙人乌戈困惑地看着下方城池中忙碌的蘑菇人,他们正在给护城河后的城墙进行着看不懂的建设。 他们在没有推倒新城墙的基础上,竟然又在护城河之后加了一堆墙,这是个什么别扭的设计? 四处行走的泥巨人用着他的巨手努力地夯实着新建的城墙。 不知道储存了什么的巨型木桶被接连运抵城墙后新建的一排屋子内,运输木桶的蘑菇人表情十分扭曲,像是巴不得赶紧离这些桶子远点。 长达数天的赶路,让心烦意燥地乌戈一肚子火气,他不明白在这个时候,远离战线的蓝水为何会发来信息,说有紧急消息要亲自会谈东线联军的领袖。 “蓝水可能会遭到塞列尔重兵攻打。” 简直不知所谓,就算中部战场被突破,那也还是鸢尾魔狐和半兽人在第一线作战,蓝水这些背靠大湿地的蘑菇人哪来的要紧战况。 起初龙族并不想回应蓝水的信息,但是想起上次月影,鸢尾,还有蓝水都曾对龙族的决定有过质疑,看上去像是怀疑龙族对抗塞列尔的决心… 为了安抚躁动的盟友,乌戈便被龙族长老会派出来了。 不是第一次来蓝水的乌戈径直落向了蓝水的蘑菇城堡,把狮鹫丢给一旁的蘑菇人之后,他便领着几名随从大步走进了城堡内。 旁若无人地用力推开会议厅大门,乌戈憋着的气正想好好撒一撒,却发现厅内竟然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少。 “勒琳?” 乌戈怔住了,身后被他情绪影响一脸不满的半龙人也呆滞了。 但是乌戈和这群半龙人随从呆立原地的原因完全不是一回事。 半龙人纯粹是看傻眼了,因为领着一群精灵落座于会议厅圆桌西南角的勒琳长得实在太艳丽了。 她的服饰似乎是塞列尔人从科莱运来的,上好的银白色纱衣薄如蝉翼,轻若无物,乌戈推门时掀起的风让纱衣长长的裙摆微微打了个卷。 金色披肩长发,垂落在裸露的肩膀上,微微遮盖住了锁骨迷人的线条,让人不能一眼尽收眼底,心中顿生遗憾。 高耸的鼻梁没有破坏她面相的整体美感,反而是抖落出一种冷峭地气质。 她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以一己之力将自己与周围的一切分隔开,宛若塞列尔人贩卖的彩绘图画中妆容精致的女子活过来一般,而周围的一切不过是画师描绘她时随手涂抹的,可以略去的背景板。 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半龙人们应该已经在流口水了。 乌戈不同,他很清楚勒琳是个什么人。 摩斯塔纳最大的精灵国度花冠的最出色的五阶魔法师,早在一百年前就凭借出众的天赋挤进精灵圣所,成为圣所长老,她的年轻足以让圣所精灵里那批老人汗颜。 花冠这些年一直与外族交流的工作交给她,普遍被认为这是在给她熟悉摩斯塔纳各族的风土人情,为未来辅佐精灵新王做准备。 毕竟花冠的现任王的身躯已经腐朽,据传这次精灵在西线一直转进,也有一些内部因素的原因。 值此谣言纷纷之际,未来新王的辅佐者之一竟然出现在了蓝水? 勒琳只是抬眼瞧了一眼乌戈,没有说话。 乌戈明白勒琳的意思。 “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 在摩斯塔纳,龙族和精灵谁更高傲,一直是各族喜欢探讨的话题。 要是别人这么对待自己,乌戈已经发作了,可是对面的是勒琳,无论是地位还是实力,自己完全没有可比之处。 尴尬的乌戈只好咽下了这份屈辱,领着自己的随从坐到了勒琳的对面,紧绷着一张脸,努力表现出身为龙族的威严。 路禹在会议厅隔厅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也在夜水的帮助下做了功课——关于勒琳的。 “等一下路禹,你还没听乌戈的呢。” 路禹头也不回:“没必要听,很快就结束了。” 不明白“很快就结束”是什么意思的夜水匆匆跟了出去。 路禹的出现让乌戈迸发出了凛冽的杀气,他“啪”的一下站起身,咬牙切齿地大喊:“塞列尔!” 勒琳身边的精灵也面露诧异之色,他们面面相觑,却无人说话,只是把视线投向最前往的勒琳。 勒琳神色平静,依旧一言不发。 眼看着乌戈身后的半龙人随从就要动手,挂在路禹身后的璐璐缇斯飞了出来,把触手插在了半龙人身前的地面。 “我已经厌烦了解释自己不是塞列尔人这件事,只说一点,我来自一个离这里极为遥远的国家,恰好路过摩斯塔纳罢了,跟塞列尔人没有关系…如同你们各大种族有不同的部族,我们人类也有不同的国家,这点真的需要我解释吗?” 话虽如此,半龙人对路禹充满敌意的眼神没有减轻一丝一毫。 乌戈视线越过路禹,望向夜水:“蓝水是什么意思,请我们过来,结果打算让我和一个人类聊,你们蓝水什么时候成为人类主宰的部族了?” 路禹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勒琳,然后毫无起伏的声线告知乌戈。 “你搞错了,我没打算和你聊。”路禹说,“你的规格不够。” 赶路,被勒琳无视的火气蹭蹭地冒了上来,他踩在椅子上,一个飞跃,对着路禹露出了锋利如刀的利齿。 “砰。” 看见乌戈在空中被璐璐缇斯的触手重重地扫到,击飞出去,夜水停下了手中的魔法。 璐璐缇斯的这一鞭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乌戈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捂着头嗷嗷大叫的乌戈看着带着璐璐缇斯步步逼近的路禹,还想要暴起攻击,可璐璐缇斯的抵在他咽喉上的触手却让他冷静了下来。 “我说了,你的规格不够,我以为你在看到花冠精灵特使时就该明白这一点。” “回去,告诉长老会的‘智者’们,蓝水将要面临灭顶之灾,现在蓝水不跑是因为他们相信‘盟友’,如果再无视我们,月影,蓝水,鸢尾会一起退入大湿地。” 说着,大小可露儿,月影狼人的王子也从隔厅走了进来。 “虽然大湿地的环境恶劣了一些,但是蓝水愿意协助月影和鸢尾建立起舒适的居所,彼此守望相助。” “摩斯塔纳很大,就留给东线的‘盟友’们好好瓜分了,祝愿你们能战胜塞列尔,我们在大湿地会提供除帮助以外一切的支持的。” “西格莉德,送客!” 伴随着一声送客,与乌戈同为半龙人的西格莉德笑意盈盈地走上前,给乌戈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乌戈怨毒地看着路禹,可路禹却怡然不惧,以冷冰冰的眼神予以回敬。 乌戈蔫了,他咬着牙,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蘑菇会议厅。 “龙族的心胸一向不太开阔,你这么打他,会被记恨哦。” 一直沉默不语的勒琳忽然开口了。 “说得很好听,月影,鸢尾,蓝水一起遁入大湿地,守望相助…没这么容易做到吧?” “你们蓝水全身而退我是信的,可是鸢尾却是卡在了中部,被四军围困,他们怎么退?” “月影族群很大,远比蓝水人口要多,大湿地贫瘠的环境能容纳你们三族吗?” 路禹与勒琳的眼神在空中交汇,碰撞。 “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 勒琳站起身,拖曳着长长的裙摆,走到路禹面前。 “此前击败伊扎雷比的帝国长戟,是你在给蓝水出谋划策,也就是说,其实你是站在蓝水一边的。” “蓝水有退路,而你却依旧在出谋划策…月影你没有多大交情,魔狐…我权当你喜欢那边两只狐狸,男人嘛,我理解。” 大小可露儿大眼瞪小眼,不明白怎么就聊到自己身上了。 “下体支配大脑的事我见过,英雄救美固然是个不错的戏码,但是英雄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勒琳直视路禹的双眼:“如果你只是为了这些无聊的理由得罪龙族,那我就该走了,因为…花冠不会配合一个不理智的人玩危险的游戏。” 勒琳等了一会,发现路禹没有辩解的意思。 没有失望,没有鄙夷,她像是早就看透了一切,只是静静地尊重着场上演员演出,直到散场方才离开的观众一般,轻轻转身。 花冠精灵纷纷跟随上勒琳的脚步,就在勒琳即将迈出会议厅时,路禹笑了。 “看来勒琳女士很希望得到一个理由啊,那我就给你一个好了。” “简单来说,我看不惯塞列尔的所作所为,所以我插手了。这次插手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损失,蓝水和月影真的已经缔结了盟约,大湿地很广袤,虽然艰苦了一些,但只要分散得足够远,食物还是充足的。” “至于鸢尾…”路禹看了一眼大小可露儿,神情肃穆,“中部大战结束之后,鸢尾近七万青壮年族人或死,或残,或失踪。鸢尾,为了给你们花冠完成战略部署,为了让你们不断的转移,为了龙族那一次次说要发动却不发动的进攻,已经快打空一代人了。” “他们如今被围困,如果战况恶化,鸢尾还能有几个人?” 路禹迎着勒琳走去,一把推开试图挡住他的精灵。 “花冠,多好的国名啊,不知道这场战争之后,你们的冠冕能否承受,这些为了抵御塞列尔,死在中部战场再也回不了家的魂灵的重量。” 勒琳依旧不言,但是眼神却有些闪烁。 “我这个人比较守信用,小可露儿当我的语言老师,这帮了我大忙,所以我帮她促成了鸢尾和蓝水的契约——进入大湿地后,鸢尾暂住蓝水的栖息地。” “蓝水做福斯贝伦,鸢尾绝不做塞列尔。” 勒琳问:“就为了这些原因?” “你似乎想得很复杂?” “真愚蠢。” “自认为很聪明的你真的不累吗?”路禹说,“别太高高在上了,低下头看看吧,在塞列尔重燃战火之后,这片大地已经有许多生灵无辜地死去了。” “你该庆幸我站在蓝水这边,而不是与塞列尔有交情,不然我只会认为这是征服过程中必然会流的血,而且会帮他们思考怎么把你们这些精灵当做货物抓起来…噢哟,诸位精灵很激动啊,别用这么吓人的眼神看着我,对于我这样一个外来者而言,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勒琳发现自己真的无法理解路禹。 他如此努力地帮助蓝水,协助鸢尾,顺带着拉了月影一把,竟然什么利益成分都没掺杂。 面对塞列尔,随时都可能会有失去性命的可能,他却依旧淡定自若。 “龙族不会来人的。”勒琳下了判断,“即便你没有打伤他们,他们也不会来。龙族为了联盟领袖的头衔与我们争执了许久,这就是反塞列尔联盟始终未能形成的原因,若不是花冠最终退让,决定分管东西两线,龙族宁可不组建。” “明白了吗,他们不愿意配合任何人,因为这会让他们觉得‘屈辱’。你很少与他们打过交道,因此还会对他们心存幻想,像我…我甚至不愿意和他们说话。” 路禹万万没想到龙族竟然腐朽至此,就这样他们还是摩斯塔纳首屈一指的大族? 霍古到这里能被他们气暴走吧。 “那你们花冠主导的西线联军呢,你们也要坐视蓝水在这里拼尽一切,失败之后遁向大湿地吗?” 说是这么说,一旦花冠也选择旁观,路禹是绝对不会拼的。 蓝水的蘑菇人口并不多,少一个他都觉得心疼,这该死的仗,谁爱打就打吧,他是不会让蘑菇人们做多余的牺牲了! 勒琳嘴角上扬:“那当然不会,但是西线联军的组成很复杂,各大种族领袖好不容易被我们捏合到一起,唐突要他们配合你进行行动,哪怕是我们也要给予一个合适的理由。” “来自异国的路禹先生,你不是口齿伶俐吗…”勒琳贴近路禹的耳边,轻声喃喃,“我把他们所有人都聚集到蓝水城,就请你来帮助我说服他们吧。” 176.大雪纷飞,战火重燃 勒琳离开了,留下一群人呆呆地望着路禹。 “我拒绝,我这个人嘴笨,没把握说服,如果你非要我这么做,那我这就和蓝水族长筹备重返大湿地的事宜。” 这就是路禹的回答,以至于勒琳听了之后盯着路禹的嘴巴看了好一会,这才冷笑着离开。 西格莉德不明白这样的机会路禹能放过,说服一群族长就能让西线联军协助自己,哪怕没有龙族加入,正面跟塞列尔碰一碰也是可以试试看的。 “勒琳会这么说,是想提前把锅甩了,一旦战争失利,她就能推脱说是我这个外来者的问题,而且是这些族长心甘情愿被说服,与她无关。” “原本我也就是个外来者,债多不压身,反正都被龙族惦记了,被一群族长惦记又算什么。我没有这么多时间去磨嘴皮子,塞列尔随时可能打过来,我们在和蓄势待发的第七军赛跑!” “如果花冠不支援,那我就把整个摩斯塔纳南方拱手相让,任由塞列尔在他们身后穿插,到时候,哼哼…夜水,你就在大湿地留好地,等着这些逃难的精灵来做邻居吧。” 最重要的一点路禹没说。 一旦路禹说服了西线联军各族的领袖,再一不小心打赢了塞列尔,那名义上的联军领袖就会变成路禹以及路禹所站队的蓝水。 且不论勒琳怎么想,她背后的花冠肯定是心情微妙,不管勒琳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甩锅,总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矛盾出现,路禹必须拒绝。 这是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哪怕路禹经过不断的测试,有了一个压箱底的狠招可以用,但是他对上的可是塞列尔第七军,一个塞列尔皇帝亲自下达战略命令的军队,天知道阵中有多少高阶战力。 光靠蓝水,月影以及周边有抵抗意志的族群联合,对付多达不算后勤至少十万人的大军,简直就是地狱难度。 必须团结,联合,才能把胜算最大化。 龙族被勒琳一番话说得,路禹已经不抱希望了,但愿他们在自己与塞列尔激战时脑子稍微转一转,不至于按兵不动,至少搅乱东线战场,牵制一下兵力。 勒琳是必须争取到的,路禹看得出她在花冠有极高的话语权,而且她也不是傻子,绝对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如果不懂…路禹就写一篇摩斯塔纳版的六国论做最后的努力,再不行…那路禹只能说自己真的尽力了。 他一个外来的人因为蓝水和鸢尾的缘故都那么着急,本地人一点不急,看见塞列尔举起钢刀还像是君士坦丁堡陷落前,东西教会争吵圣餐礼使用的面饼应不应该发酵一样滑稽,那真的只能跑路。 即便是经历了这么废脑子的交锋,路禹回到家还是得继续科莱语的学习。 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像当年备战高考了,哪怕是刷题刷得头昏脑涨,回到家还是得拿出习题继续。 来到了异世界,又有璐璐缇斯这样的七阶魔法师陪在身边,本该过上软饭硬吃的生活,可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没时间叹气了,路禹催促着小可露儿给自己上课,发现对方毫无反应,只是坐在椅子上盯着自己后,路禹以为她又饿了。 “饭点还有一会,能不能坚持一下,再给我辅导几个单词也好啊。” 看到小可露儿以沉默回应,路禹叹了口气,站起身:“说吧说吧,你想吃点什么,我这就给你做,火锅行不行,我给你再调两个新的料碟…” “…” 小可露儿哭了,毫无征兆,眼泪说来就就来。 路禹懵了,璐璐缇斯也不知所措。 “怎么突然就哭上了?”璐璐缇斯催促道,“想办法啊,别让女孩子一直哭啊!” “我能怎么办,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难道是我用火锅应付她太久了?” 小可露儿依旧在抽泣。 看来还真是火锅的错啊…路禹很是愧疚,这段时间总是这么玩,确实有点耍人了,毕竟当初约定的可是尽量做一些不重样的菜品。 “路禹,谢谢。”小可露儿大概也觉得流眼泪很丢人,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知道的,鸢尾现在的状况,蓝水跟月影完全没必要再和塞列尔碰一碰,你们只需要退就可以了…” “只有跟塞列尔对战,才有帮助鸢尾突围的一线机会,你就是瞅准了这个,才执意要打一场…真的,谢谢你。” 带着自己的碗和勺子过来蹭饭的夜水一进门就看到了这一幕,也听到了小可露儿的话,她立刻上前抱住对方,用脸轻轻地蹭着小可露儿的脸颊。 虽然路禹想说,凡妮莎留下的这个安慰人的动作应该是她在放飞自我,但是看见小可露儿被夜水蹭得眼泪也不流了,人也精神了,还忍不住笑出声… “凡妮莎就是凡妮莎啊。”路禹和璐璐缇斯在聊天室里异口同声地吐槽。 路禹看见小可露儿情绪稳定,这才给她解释。 “这事虽然有我在其中牵线,但是起决定作用的还是蓝水和月影的高层,这片大地上还是有血气尚存的人。大家都知道只要后退就好,后退谁都不会死,但是…不甘心啊。” “凭什么这片生养大家的土地要被塞列尔蹂躏,而居住在这里的大家要背井离乡?”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大家都希望能痛痛快快地跟塞列尔打一场,以战士的身份,而不是当一个懦夫。” … … 吉尔巴托斯向陛下进言,应当先行扫除鸢尾,将鸢尾最后约二十万的战力全部歼灭,战胜半兽人与巨人残部,接管鸢尾全境,再行讨伐蓝水。 陛下否决了吉尔巴托斯的提议,并且从国内提调了军队赶赴前线,加入第七军。 如今第七军已经从最初的一万六千人,扩充到了八万人。 在原本六位六阶的基础上,皇帝比迪利斯又将一直在进言的吉尔巴托斯,在东线与哥布林纠缠的兰迪派到了军中。 如果考虑到预防万一而调动的另外六只军队,整个中部战线整整聚集了近十五万人,已经等同于东线的数量了。 欧尔库斯觉得这种调动完全就是浪费资源,即便中部战场的军队能够开赴东西两线,但是这种长距离奔波造成的兵员损耗依旧是愚蠢的。 中部战场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人! 然而调令来自比迪利斯陛下,这些调令诉说着他那个急迫的要求。 “赶在蓝水逃跑前,覆灭他!” “陛下本在为指挥开辟南方战场,以最少的力量取得最大的作用这些战略部署洋洋得意,陛下时常笑称第七军贯彻了他的意志,坚决执行他的战略,是不可多得的勇武之师。不仅如此,陛下特地请来国内的大贵族在沙盘上演兵,在伊扎雷比惨败当天,陛下还饶有兴趣地给我们炫耀,说伊扎雷比已经进入蓝水境内,不日就会有捷报传来。” 吉尔巴托斯一边把手里的面包塞给小面包,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摸了摸她的小耳朵。 只要被摸一摸就能吃到带着奶香味的面包,这交易太合算了,以至于小面包对于常来欧尔库斯这串门的这个大叔极有好感。 欧尔库斯也给面包丢了个烤土豆,然后指了指门外。 面包心领神会,出门当起了门神。 欧尔库斯颓然地说道:“是面子啊。” 英明神武的塞列尔皇帝,在纷乱的战场上,制定了精妙绝伦的计划,并完美实施,起到了绝妙的效果,几乎影响了战局走向。 他为自己的判断力,实力都感到自豪,洋洋自得地邀请别人来欣赏…结果蓝水一巴掌扇晕了陛下,在无数贵族面前,陛下活像个小丑。 尽管没人敢笑话他,但那份耻辱的感觉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脑海。 每个将军都知道覆灭鸢尾是个最优选择,蓝水这个摩斯塔纳最南方的城邦迟早能攻破,不必急于现在,但是那来自最高处的意志无法违抗,因为他断定蓝水会逃。 吉尔巴托斯去了一趟后勤军需,知晓了物资转运已经接近结束。 “快要开始了。” 欧尔库斯盯着营帐被风吹的乱摆的帘子,眼神有些迷离。 摩斯塔纳最近越来越冷了,寒风呼呼地吹,寒意一点点渗进皮肤里。 北方的欧尔库斯第一次体验到摩斯塔纳南方的湿冷。 那是一种不断会往你骨头缝里钻,即便裹得厚厚实实也会在寒风吹来时忍不住打一个抖的寒冷。 “我说吉尔,你觉得蓝水真的如素那法他们所说,将会毫无招架之力被覆灭,并且会在遁入大湿地前被彻底消灭吗?”欧尔库斯问。 吉尔巴托斯细思了一会,说:“虽然说陛下的做法冒进了一些,但是就现在来看,我不觉得帝国有失利的可能性。” “我想不出蓝水能拿出什么来抵御帝国的进攻,龙族目光短浅,倨傲无礼;精灵自顾不暇,逃遁无踪。两大联军都没有支援抵达的信息,看样子是到现在都没有觉察到我们要进攻蓝水。” “由此看来,陛下虽然初次指挥战争,但却显得极为睿智。而且陛下图谋远大,他的目光不只停留在摩斯塔纳这一隅,别忘了,这场战争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返回佐列高斯进行的大练兵。” 吉尔巴托斯说的欧尔库斯何尝不懂,只是自从伊扎雷比失利之后,他一直对于蓝水有着一些忌惮,内心更是惴惴不安。 似乎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着自己,蓝水有东西在等待着帝国。 是敏锐的直觉,还是过度谨慎产生的错觉? 面包的脑袋从营帐外探了进来,长长的狐狸耳朵抖了抖,兴奋地说:“下雪了,下雪了!” 欧尔库斯走出营帐外,从天心落下的雪点子正好落在了他伸出的手心中。 “下雪了,下雪了!”面包开心得蹦蹦跳跳,“只要一晚上就能开始打雪仗了。” 呼喊了一阵,面包忽然消沉了下去。 欧尔库斯很纳闷她的情绪怎么转变得那么快。 吉尔巴托斯顺着面包的视线望去,那里只有绵延不断的塞列尔军帐,别无他物。 少倾,吉尔巴托斯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 面包看的是鸢尾的领地,也是她已经回不去的家乡。 在塞列尔军营内,谁又能和她这只小狐狸打雪仗呢? 宫廷信使在初雪落下,将大地点缀得银装素裹的第三天抵达了第七军。 “第七军开始进军。” “另,陛下已经抵达海门拉图,他将在那里等待第七军的好消息。” 海门拉图,曾经中部战场抵御巨人一族的最前线,如今的物资中转站。 虽然说不上御驾亲征,亲临一线,但是这个举动无疑意味着比迪利斯对于这场战争的重视程度。 西线的精灵不知所踪,东线的龙族保存实力,顽强的哥布林接连遭遇毁灭式的扫荡。 整个摩斯塔纳都回荡着塞列尔胜利后畅快的歌声,南方也不能例外。 一旦开始下雪,蓝水扶老携幼退入大湿地就会变得困难,恶劣的天气和环境会延缓他们的行动速度。 不仅如此,蓝水必须带走能够熬过这个冬天的食物,否则就算成功遁逃,孱弱的蘑菇人也撑不到来年开春。 蓝水的败局在雪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怀揣着巨大的信心,认为蓝水城只是囊中之物的塞列尔人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留下了一连串的脚印,向着最南方给予了自己耻辱的那座城池踏去。 被塞列尔诸多精英宣判死刑的蓝水城内,无数蘑菇人,狼人背负着行李,依依不舍地向身后望去。 这可能是摩斯塔纳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迁徙,愿意与蓝水一起进入大湿地的十余万月影狼人,以及三十万的蘑菇人浩浩荡荡地向蓝水早已布置好的大湿地避难所进发。 一旦开战,蓝水城极有可能保不住。 一旦城破,路禹完全不相信塞列尔人会对蘑菇人们大发慈悲。 大批大批的粮食被装车运走,路禹只留下足够蓝水城六万人足够吃两个季度的食物。 并且粮仓也已经被搬运到蓝水城内,时刻有魔法师护卫,一旦城破,塞列尔军队无法抵挡,当即焚毁,不给他们留下一粒粮食。 同时,他也会放出那只能够毁灭蓝水城的怪物。 这几日见多了蘑菇人们的离别时伤心嚎哭的场景,路禹人已经有些麻木了。 从一开始只是简单的出谋划策,到现在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他的压力越来越大,一度有些喘不过气。 但是他很清楚的知道,事已至此,他绝没有退路,如果这时候自信动摇,与塞列尔碰一碰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来吧…蓝水城足够大,能让很多人在这里安家的。” 177.生化武器 地面颤动,蹄声如雷。 第七军从斥候处得知了蓝水城已经开始转移城中民众退向大湿地的消息后,伊扎雷比便努力争取到了先锋的机会,引骑兵先行。 为防止伊扎雷比上头,罗沓反复强调,告诉他目标只有一个——阻断蓝水的迁徙,尽可能地延缓他们的行动速度。 出身魔法师世家,享受着精英教育,无论是爵位还是实力提升都是顺风顺水的伊扎雷比从未没有感受过这种屈辱。 自从在蓝水手中损兵折将之后,毁灭蓝水就成了他的执念。 听到蓝水想要转移,他哪肯放过这个机会。 伊扎雷比反复催促着骑兵提速,为的就是让蓝水的蘑菇人陷入绝境。 唯有蓝水覆灭,他的败绩才会被胜利的荣光所掩饰! 沿途斥候已经搜查过了,完全没有敌人踪迹,与上次进入蓝水一样,所到之处毫无人烟。 不过斥候探查蓝水城返回来的消息却让伊扎雷比有些困惑。 “蓝水城重新修了城墙,并且是修到了护城河之前?” 面对这个操作,伊扎雷比哼了一声,轻蔑地评价:“简直不知所谓,以为城墙就能阻挡塞列尔的攻势吗?” “没有嵌入破魔水晶,布置防御法阵的城墙不过是稍微坚硬一些的泥巴块,只要魔法师齐聚,顷刻间就能摧毁!” 此时的蓝水城墙之下弥漫着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只恨长了个鼻子的浓郁气味。 尽管正在工作的狼人,蘑菇人都戴上了面罩,还在鼻子里塞了两团绢布,但是那股气味依旧无孔不入,使劲地往鼻子里钻。 塞列尔的进攻时间比自己想得要早太多,也幸好是路禹拒绝了勒琳的要求,否则只怕那群部族领袖现在还在赶往蓝水的路上呢。 勒琳在最后一刻答应了路禹的请求,并且她十分有觉悟地带着一千名精灵留在了蓝水城。 用勒琳的话来说就是,“虽然你的办法很好,但是我对你如何拖住塞列尔重兵很感兴趣,顺便还想亲眼看看你的勇气与实力是否与你的嘴巴相匹配。” 勒琳提出想要看看路禹的守城准备,路禹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这个在路禹心中颜值只输伊索,长得跟个冰块一样的精灵在路禹掀开即将送给塞列尔大军的第一份礼物后,冷冰冰的表情碎掉了。 她下意识想要呕吐,但是又觉得这个反应太过不矜持,竟然依靠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控制住了。 但是在听到路禹指挥狼人把之前储存好的“礼物”全都加热到冒泡,必须发出“噗通噗通”的声音才算合格后,这番有画面带声音的对话击穿了勒琳所有的心理防线。 勒琳低下头不住地干呕。 事实证明,生理反应这玩意能干碎一切表情管控能力。 就算是美女,吐起来也是不怎么美观的,更何况是吐了之后脸色铁青,不断咳嗽的美女。 勒琳逃了,甚至没有跟路禹打招呼,带着一众忠心耿耿陪同的全程的随从直接离开了现场。 “不是想看吗,看啊,勒琳你怎么不来看了!” 路禹一边拿着手中的铁棍搅拌面前大锅里的不断冒着泡,散发着恶臭的“咖喱”,一边恶狠狠地说。 身为摩斯塔纳小赵括,路禹别的没有,身先士卒这条绝对学到了。 煮屎这个工作他亲自下场指点,并且亲自搅拌,点火加热,做到了手把手教学,包教包会。 狼人和蘑菇人本身挺抵触这件事的,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路禹是收集这么多粪便做什么…说是守城,但是却从来不解释怎么用来守城。 蓝水的斥候探查到了塞列尔军队的动向,在用金属罐子封装金汁的地方找到了路禹。 “塞列尔前锋,伊扎雷比带领骑兵已经快要到达蓝水城郊。” 可惜的是伊扎雷比没有任何步卒,吃过亏的他绝对不会发疯到用骑兵攻城,所以他的目的一定是来拖延蓝水的撤退速度。 不过,这也正合路禹的意,有一个大礼物就是给骑兵们准备的! 果不其然,迅疾如风的塞列尔骑兵只是远远的瞥了一眼蓝水城的城廓,便绕着城墙向着蓝水后方行动。 骑在马上的伊扎雷比看了蓝水的防御布置之后,用鄙夷的口吻对身边的副官说:“死守城池,城墙外一点军队都不放置,舍弃了所有的机动性,这个指挥者怕不是一位把头缩进龟壳里就能安枕无忧了。” “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即便是守城也该在外布置一支机动性强的部队,否则就会像现在这样,任由我们驰骋。” “只要大军合围,蓝水就是一座孤城,四面受敌,无路可退,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伊扎雷比的左右副官虽然觉得这番话有些不合理之处,但是碍于伊扎雷比的身份,以及他咬牙切齿的说话方式,故而没有反驳,而是连连点头,不断称是。 伊扎雷比传令:“遇到蓝水迁徙的民众,无需留手,陛下的命令你们都清楚。” “蓝水必须覆灭!” 一位副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们是否应该稍微绕点远路,这里毕竟还在蓝水城的辐射范围内,如果他们布置了守城机关,是攻击到…” 伊扎雷比打断了副官的话:“我们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内,一旦绕远路就是给蓝水的蘑菇人逃遁躲藏的机会,这样直来直往地杀过去,能最大程度让他们的调度混乱。” “更何况,蓝水的那位首领做事相当保守,你看看这四周被完全砍光的树木,看看这连一个士兵都不布置的蓝水城外沿…你还不明白吗,他根本不可能出击!” “高速移动的我们,只要有魔法师庇护,他们拿什么守城机关攻击我们?” 副官哑然,随后便不再坚持。 马蹄愈发急促,周遭的风景电光火石般向后退去。 恰在此时,先锋骑兵身子忽地一轻,夹紧马身的大腿莫名地松开,再想要使上劲却找不准位置。 转瞬之间,奔驰的骑兵陷入了一个个布满尖刺的大坑当中,尖锐的木刺顷刻间就将坠落的马匹与骑兵穿成了糖葫芦。 距离城墙约有一千米左右的开阔区域,一块块地面接连塌陷,露出了“獠牙”,如同水流一般运动的骑兵大军顿时出现了堵塞的迹象。 前军好不容易刹住了车,但是急速行军的后队本就不明情况,加上速度伊扎雷比催促加速的指令,一群又一群的骑兵撞在了一块。 一时间,伊扎雷比的前军人仰马翻,乱成一片。 伊扎雷比猛勒缰绳,大声询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传令官大声回答:“似乎是蓝水设计的地陷陷阱,前军目前仍处于混乱当中,无法判断伤亡!” “探查陷阱覆盖的区域,迅速整顿队形!”伊扎雷比转头望向远处的蓝水城,“雕虫小技,布置了陷阱又没有军队掩杀,根本就是浪费工夫!” 蓝水城中所有擅长风魔法的魔法师都被路禹聚集在了一块,自从伊扎雷比的骑兵出现之后,这群风魔法师便跟随者另一群矜矜业业的“搬运工”不断地移动。 当伊扎雷比真的没有绕远路,而是远远围着蓝水城进军,打算迅速截断南城门出城的民众后,路禹哈哈大笑。 两次都遇上同一个对手,也不知道他这次中招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一个个被滚烫无比,被烧红的金属罐子被运上了城墙,一直在后方完全不知道路禹在新建的瓮城里捣鼓什么的魔法师们脸色煞白。 “待会就要依仗各位的风魔法了。” 风魔法师们的手在颤抖,如若不是夜水就站在身边,他们估计已经逃下城墙了。 路禹让擅长给草木地面做伪装的精灵配合蘑菇人一起制作的地刺陷阱,其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杀伤人,而是为了高速奔跑的战马稍微减缓一下速度,方便预判。 有一说一,塞列尔的战马,那是真的优秀,如果可以,路禹真想搞一两匹过来,自己也过一把策马奔腾的瘾。 雪落纷纷,夜色正在一点点吞噬大地上残余的暖意,值此时刻,一团朦胧的雾气根本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漂浮在半空中的雾妖不断地观察着塞列尔骑兵,仔细地按照路禹提供的画像寻找着什么。 白色的雾气一阵蠕动,雾妖化作一只白鸽,宛如落日时分回巢的鸟儿一般飞掠塞列尔骑兵的头顶,最终在某一处停了下来,不断地盘旋。 有了坐标的路禹大喜过望,夜水更是直接指挥起了城墙上的魔法师。 一个个金属罐子被风魔法举起,源源不断地魔力在虚空中构建起了一条加速的甬道,金属罐子宛如炮弹一般被装填。 随着夜水这位六阶魔法师完成最终校准,在风魔法的加速效果加持下,数十个精美的礼物精准地落在雾妖盘旋的位置。 塞列尔魔法师反应不可谓不快,在金属罐子来到头顶的那一刻便反应了过来。 他们下意识想要去构建魔法壁垒去抵挡,但是雾妖却冷不防对他们施加了一些幻术。 没有起雾,幻术自然无法深度影响这群魔法师,但是争取来的这一瞬间足够了。 金属罐子坠落地面,在和地面发生亲密接触之后,它爆炸了。 听着地面上传来的渗人惨叫声,雾妖身形模糊,功成身退的她再度化身小鸟逃离这“人间炼狱”。 7017k 178.七阶的知识 但是金汁这东西除了伤害之外,一大特点就是恶心。 无法造成致命伤的情况下,溅你一身,稍微烫掉一层皮,你都膈应得不行。 更别提气味了,这些被烧得滚烫的金汁只要沾上一些,那味道绝对是不好好搓洗一阵子,就别想摆脱。 虽然大多数情况下,士兵是没办法保持身体整洁的,但是也不至于滂臭,这么一群被溅射到金汁的人如果不在这数九寒冬下去好好洗个澡,估计士气都能被整到萎靡。 虽然在这个有魔法的世界,轻伤往往可以用疗愈系的魔法治愈,但是如果稍微在这堆金汁里加一些“佐料”,就能做到留疤的效果。 很不巧,这种能留疤,抑制治愈的药剂,璐璐缇斯正好会做,并且蓝水城正好有足够的素材。 作为六阶魔法师,路禹制作的金汁炮弹自然是不会对伊扎雷比造成伤害的,但是布置屏障类的魔法需要的时间不短,因此伊扎雷比很不幸地被洋洋洒洒地淋了一身。 吃过大亏的伊扎雷比只得放弃追击蓝水民众的想法,赶紧整顿队伍,并且迅速后退。 伊扎雷比本想找一处水源让士兵们好好清洗一番,但是他又害怕活水附近又有套餐等待着自己,接连吃了两次亏之后他不得把这份屈辱往肚子里咽。 与塞列尔大部队匆匆回合时,损失不多的骑兵大军竟然狼狈如打了一场大败仗,这让其他军团的士兵有些迷惑。 随着骑兵归队,那股浓郁的味道也随之在周围扩散开。 正值塞列尔休整吃饭的时间,伊扎雷比的骑兵浑身污物的事一下子就传开了,又有一群脸色煞白捏着鼻子逃跑的士兵佐证,这下塞列尔各个军团都知道了伊扎雷比的军队被蓝水用屎劝退的事。 从今天开始,名声很臭在伊扎雷比这里有了双重意味。 伊扎雷比拒绝见任何人,就连同为六阶的同伴,各大军团的主帅也不例外。 消息传播的速度往往是惊人的,避而不见的伊扎雷比让众人意识到了某个说法极有可能是真的。 帝国七杖,六阶魔法师伊扎雷比,他屎淋到头了。 虽然往大了说这是塞列尔帝国从所未有的耻辱,但是就实际而言,大家热衷于讨论的还是伊扎雷比本人。 本次南征蓝水,原本第七军领军统帅全部换人,这是比迪利斯陛下解放高阶战力,让专业人士做专业的事。 而唯一还亲自统帅军队的伊扎雷比,其本人则是依靠出众的战术推演,沙盘演兵角逐之后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帅才。 这位帅才此前从未有过亲自领军的经验,这场征服摩斯塔纳的大战是他第一次实战。 所有人都期待着身为六阶魔法师的他兑现出沙盘演兵时的出众实力,可实际却是他两次输给了蓝水,并且一次比一次难堪,一次比一次丑陋。 各军调来的军队主将从骑兵口中得知了这场伏击的细节,不同于因为过于上头而吃下败局的伊扎雷比,这些积累了一些经验的将军意识到了蓝水的异常之处。 当着所有随军六阶的面,主将总结了蓝水城的三怪。 一,临时修建的城墙似乎没有破魔之力。 这也就意味着魔法师可以通过远程损耗的方式,轻松破坏防御工事。 而据魔狐的俘虏描述,蓝水城是没有十分庞大的防御性魔法阵的。 二,指挥防守蓝水城的人竟然全盘放弃了外围。 虽然伊扎雷比接连两次都败得很屈辱,但是他的这个判断是没错的。 一旦塞列尔大军合围,蓝水城四面皆敌,城中守军根本插翅难飞。 西线的精灵已经被打得遁入了还没被塞列尔军队焚烧的山林里,根本无法驰援。 东线的龙族依旧在保存实力,东线联军据说已经有内讧的趋势。 一个根本没有外援的城池,这么防守,岂不是自寻死路? 第三点,也是最为怪异的一点。 拿粪便作为攻击手段,这件事闻所未闻。 蓝水蘑菇人来到摩斯塔纳之后先后与周边种族发生过多次摩擦,蘑菇人也在建城期间遭受过其他种族攻城,可是他们的防御手段基本也就是摩斯塔纳常见的那套。 蓝水的蘑菇人总不能是突然顿悟了这么恶心的战法吧? 临时会议结束,军队继续进发。 因为伊扎雷比的失利,覆灭蓝水的决策极有可能无法完成了,为了陛下的颜面,蓝水城必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再看后续战况,决定是否派精锐追进大湿地,寻找蓝水民众的踪迹。 …… …… 路禹从床上睁开了眼,他贪婪地享受着睡眠充足后精力十足的这种美妙感觉,只因他知道,未来一段时间,他可能很难合上眼睛了。 阻止伊扎雷比追杀蓝水月影的民众成功后,两族最后一批民众也在塞列尔大军合围蓝水城之后前往大湿地边缘的避难所。 路禹带着西格莉德他们也在当晚过去看望了一眼自己的小蘑菇们。 这些小蘑菇们只知道蓝水城要发生一些危险的事,但是尚且还无法理解那究竟会有多惨烈。 度过了一整个秋天,增殖到了八十多个的小蘑菇一个个都吵吵嚷嚷,想要帮路禹的忙。 路禹微笑着捧起他们,然后学着凡妮莎,用力地蹭了蹭他们。 西格莉德和璐璐缇斯也是如此,只不过璐璐缇斯是用触手扒拉着这群小蘑菇人,看上去像是捕食者抓住了一堆猎物… 蓝水的高层除了夜水都离开了,这也是夜水要求的。 “我这个人除了魔法什么都不会,要是真的没法再回到摩斯塔纳,在大湿地重建蓝水,还得靠你们。” 路禹对着蓝水的高层们反复嘱托,高层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以一个单膝跪地的方式送别了路禹,并表明了他们一定会用心照料小蘑菇的决心。 没人看好路禹能赢。 蓝水城内的六万人是祭品,他们争取的,是两族不用进入恶劣的大湿地,继续生活在摩斯塔纳故土的权利。 哪怕这个希望很渺茫,但是… 每个人都有一个故乡。 月影狼人的老国王没有离开月影领地,而是传位给月影王子银萨。 如果银萨在蓝水城兵败身死,他们这些无法离开故土的人便会在自己的家园跟塞列尔拼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样,就没人能让他们离开这片土地了。 塞列尔已经合围了蓝水,时不时会有骑兵举着塞列尔的蓝底红边飞鹰展翅的国旗在城外跑过。 “塞列尔帝国五十万大军合围此地,蓝水已无胜算,将军仁慈,承诺善待降兵。” 路禹很佩服塞列尔吹牛的水平。 选择冬天进军就是为了断绝蓝水的生路,这种天气进入大湿地也会在路上死掉不少民众,这是塞列尔的狠毒之处。 这么阴狠的人说善待降兵…哦,他说是将军说的,那陛下是什么意思呢? 还有五十万大军,骗鬼还行,骗路禹这种生在种花家,还稍微读过一些历史的人根本不管用。 出动五十万大军,估计也就是连带着运粮的奴隶,后勤补给那一票没啥战斗力的人一起算。 要路禹估计,塞列尔这次来的,能打的,撑死了十五万上下。 真正精锐的,估计也就四五万。 魔法师数量,以璐璐缇斯给予的几个与塞列尔体量差不多的梅拉大陆国家来推测,最多最多能到一千,毕竟东西战线都要留心,国内也并不是总动员,这个数量算是很合理。 蓝水城建造时受到凡妮莎的影响,因此从蓝水上方俯瞰,会发现是个非常规则的长方形,属于强迫症狂喜的类型。 四个主城门中,东南两个城门已经被搬运来的巨石完全封死。 北城门是路禹组织修建的瓮城。 西城门则是方便情势有利时出门反击,只不过在看到塞列尔的军势,以及那不知数量,能够带着骑兵上天的飞马与狮鹫队之后,这个念头就被路禹打消了。 用最顽强的意志守城,然后让塞列尔艰难地攻打进蓝水城,这便是路禹的打算。 从一开始路禹就跟各个军队的主将说明了这一点,这是一场绝对不可能通过守城赢下来的战斗。 “我们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让第七军从上至下,相信我们与蓝水城共存亡。” 璐璐缇斯与路禹登上西侧城墙,沿途守城军士纷纷对着路禹欠身。 自从路禹以金汁把意图追杀家眷的伊扎雷比逼退,大家对于虽是外人,却和他们站在一块的路禹敬佩不已。 在塞列尔之前,即便是福斯贝伦的人类,诸多种族也是不怎么喜欢的,但是路禹成为了那个例外。 他们不是夜水,可露儿,以及勒琳这些人,因此不理解路禹为什么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帮自己,但是这似乎也不重要。 毕竟路禹现在就在蓝水城内,与他们这些为了家园而战的人在一起。 塞列尔锦旗招展,国旗上的飞鹰被风吹拂,仿佛活了过来。 军营排列齐整,巡营士兵有序,训练师的呼喊声中气十足,即便是在这大雪纷飞的夜晚,也能感受到他们灼热的战意。 “很强啊。”路禹感叹。 “怕了?”璐璐缇斯问。 路禹摇头:“我要是怕早就逃了,我有觉悟的。” 顿了顿,路禹直视璐璐缇斯:“如果我在这里出了事,你带着西格莉德趁乱离开吧,是我的错,本来就该以送你回家为先的,却贸贸然地带着你卷入了这场战争里。” 璐璐缇斯愣了一会,伸出触手拍在路禹的肩膀上,这让以为璐璐缇斯要打自己的路禹下意识闪躲的动作显得很尴尬。 然而璐璐缇斯没有调侃他,而是郑重地说:“我们约定过的,你要送我回家,你的愿望是混吃等死,是成为六阶魔法师,我也答应了你…你想让我言而无信?” 璐璐缇斯的触手越缠越多,把路禹捆得死死的,像是害怕路禹忽然跑掉。 “我不讨厌你的决定,正相反,我很喜欢你…这次的决定。”璐璐缇斯说,“我厌恶塞列尔,他们就像是我认识的那些宫廷魔法师一样,贫弱时低声下气,成名了盛气凌人,把所有不如自己之人的命视如草芥。” “不该是这样的,哪怕是弱者,都该保有一定程度的尊严…那些被塞列尔肆意屠杀的异族都是这片大地的孩子,为何要沦落到如此下场。” 璐璐缇斯的话忽然高亢起来了,语气充满了愤怒与压迫感。 路禹忽然想起,璐璐缇斯其实就是最贫贱的那群人所诞下的孩子。 “这一路上都是你在照顾我,保护我,也该我来照顾一下你了。”璐璐缇斯自信满满地说,“我可是七阶魔法师啊,哪怕现在我只有三阶的实力,但是我依旧有着这片大陆无法想象的知识!” 说完,璐璐缇斯飞了出去,但随即又再度折返,用触手扯着路禹的手往城墙下走。 这样子的走路方式,路禹脑子里竟然有那么一瞬闪烁过了“情侣”两个字,但是随即又被璐璐缇斯黑漆漆的煤球体型打消了。 璐璐缇斯要见夜水,虽然不知道她想干嘛,但路禹一向不多过问璐璐缇斯的事。 无聊地用嘴哈气看雾玩的路禹被璐璐缇斯的话拉进了聊天室。 “一直以来,对不起。” 路禹愣了一下,他是真的吓到了:“你别这样,我害怕,怎么冷不防来这么一句啊!” “因为你总是很照顾我,每次我有话藏着不说,你也不会问,哪怕有些决定从你的角度来看很让人无语,但是你从来都不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明明在蘑菇人那里,我只要与蘑菇人进行精法上的沟通,就能解决语言问题…但是我一直没有这么做,让你白费了很多工夫,可你却一次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明明可以问我要一些常人无法获得的高阶知识,方便你在旅行过程中获利…但是你也没有这么做过。” “在大湿地我就意识到了…凡妮莎真的比我优秀,无论是天赋,魔法,还是待人接物…她能够对着异族毫无保留,但我却一直…” 路禹停了下来。 璐璐缇斯伸出触手抱住路禹,再次重复:“这次让我来帮你吧,也该让你看看,七阶魔法师的世界了。” 179.眼车立大功 电视剧里常见的攻城战往往会给观众一种错误,便是攻城方真是头铁,居然顶着滚石檑木搭梯爬墙,守城军士只需要蹲在梯子架设的位置就能轻而易举地收割。 实际上这只是方便拍摄,便于观众理解一种简化版攻城“表演”,真正的攻城战中,攻城一方极少会动用这种纯送死流的打法,一般也就工具器械不足,还没办法就地取材制造的流民起义军,在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会用这种方法攻打一些小城池。 在有魔法的世界,正规军攻城是什么模样呢? 原本在西线战场跟精灵玩耍的第六军带来了大量的魔法铳。 这种魔法铳的构造十分奇特,呈长十字桩,大约一米长,一般由两人一起操控。 使用者在十字魔法铳的凹槽中装填入魔法水晶,魔核这类蕴含魔力的能源之后,内部的铭文会吸取魔力,释放出纯粹的纯粹魔法炮弹。 这些白中带着些许幽蓝光芒的光弹破坏力十足,寻常的掩体根本抵御不住一轮轰炸。 若是魔法师使用这些魔法铳,源源不断地提供魔力的情况下,甚至可以打出激光枪的效果——只要塞列尔愿意烧掉这些造价不菲的武装。 从开战之后,路禹就没能抬起过头,新修在护城河前的城墙毫无压力地被饱和的魔法铳打击轰得四分五裂。 为了阻止蓝水反击,还有部分魔法铳特意抬高射击角度,越过第一道城墙,打击在瓮城城墙上,轰得这里的砖石飞溅,尘土飞扬。 路禹几次想要探头观望状况,都被视力极好,观察到塞列尔攻击动向的西格莉德按倒在地。 路禹此时只庆幸,这种魔法铳能制造的伤害与使用者的实力,装填的能源强度无关,毕竟素材强度决定了这种武器最大出力也就那样。 不过经过这轮洗礼,路禹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工匠的确是魔法师最好的伙伴,也是最大的敌人。 “塞列尔有多少这种魔法铳?”路禹捂着耳朵,对着一旁躲避炮火洗礼的小可露儿大喊。 小可露儿的尾巴在源源不断地轰炸下,灰扑扑的,本人也是一头泥沙。 “据说第六军有八千人。” 考虑到塞列尔的富裕程度,不说人手一把,至少第六军得有三分之二的人装备着这玩意。 果然,蓝水这边真是“捷报频传”。 由月影王子银萨镇守的南城门已经被轰出了缺口,月影的魔法师们混流施展屏障,才堪堪挡住第一轮攻势。 西城门的夜水的亲卫魔法师门防御得倒算稳固,但尽管如此,西城门也已经出现了裂纹,不得已开始在城内寻找巨石把城门堵上。 东城的勒琳算是表现最好的,仗着能稍微飞起来一些的优势,精灵们在对方齐射前派出了五百人,强冲敌阵,把没有料到会出城突袭的塞列尔士兵杀得措手不及,并且在对方高阶战力出现前逃了回来,甚至还缴获了几个魔法铳。 看来勒琳的高傲还是有点资本的。 路禹的北城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状态,一轮又一轮的攻击洗个不停,并且路禹始终没有让守军展开魔法屏障。 被夜水派来的魔法卫队大惑不解,但是却也不敢问,只是默默地护卫着路禹的安全。 对于魔法铳,璐璐缇斯在离开前给了路禹一个很重要的提示。 这玩意其实就是个魔法版的烧火棍,使用一段时间,是需要让魔法铳冷却的,因为内部铭文接连使用会产生损耗,高温时会变得不稳定。 果然,在激烈轰炸蓝水城快一个小时之后,脑袋嗡嗡嗡的路禹发现周围一下子静了下来。 满头灰的路禹来到已经被轰得破破烂烂的城墙上,就听到一声嘹亮的螺号声于塞列尔阵营中吹响。 呈方阵状列在阵前的第六军带着魔法铳退向两侧,塞列尔的步卒开始进军。 来了! 轰炸再怎么有效果,到了攻城阶段,最终都是要上步卒和骑兵的。 毕竟塞列尔也没有什么魔法和装备能把蓝水直接从地图上抹去,璐璐缇斯七阶魔法师都做不到的事情,路禹不信塞列尔能做到… 璐璐真的做不到吗? 想到她正在做的事情,路禹决定暂时保留自己的态度。 轰炸后静悄悄的北城墙让先锋工兵迅速在护城河上搭设好了桥梁,他们完成这一切之后没有退后,而是抽出身上的佩刀,高呼“为了塞列尔”,率先冲入了瓮城。 “抵抗,只能输,不能赢,然后往城里跑!” 这是路禹早就下达过的命令,因此在残垣断壁之间爬起来的蓝水联军开始反击。 狭窄的瓮城内,狼人,蘑菇人和塞列尔人打成一团。 在这里战斗的多半都是一些精通武技的精钢蘑菇人,一对一情况下他们倒是能轻松地战胜塞列尔人,但是这可是战争,不是捉对厮杀。 互相掩护,训练有素的塞列尔士兵依靠配合竟然一下子就把瓮城战斗的主动权抢了回来,并且打得蓝水的蘑菇人是真的败退了。 月影的狼人们身体优势太大,加之本身就是依靠身体素质和天赋取胜的种族,因此塞列尔士兵的军阵战法竟然无效。 人数占优,技战术占优,蘑菇人几乎是瞬间被杀,可是到了狼人这里… 路禹看到三个塞列尔士兵一人手持长枪,一人举盾,一人配备砍刀杀向一个狼人。 完全站直身子接近两米五的恶狼顶着长枪就冲了过去,在对方举枪刺向心脏的瞬间伸手拧断了长枪,并一头撞在当前的盾卫上,把三个人顶得倒飞出去。 这三人组还没从眩晕中回过神,狼人就大踏步上前,一脚又一脚地踩碎了他们的脑袋。 这不是个例,基本在北城门的每只狼人,都玩成了一打多,若不是后方配备了更好武器的步卒涌入瓮城支援先锋工兵,这群杀红眼的狼人大哥怕是都忘记了,他们的目的是“溃败”。 援兵的出现让他们终于有台阶跟随先行执行战术部署的蘑菇人一起跑路了。 已经跟着蘑菇人撤退到安全地带的路禹赶紧登上了附近的高塔,并且让雾妖充当自己的眼睛。 “雾妖,能听到?” “有点杂音,但是可以,这就是璐璐缇斯用精法建造的聊天室吗,不管几次都让我感到很神奇啊。” 不在现场的璐璐缇斯提醒:“没有必要的对话不要说,我和夜水还在忙,说话嗡嗡嗡的…” “没事吧?”路禹关心地问。 听到路禹询问,璐璐缇斯立刻回答:“三人基本就是极限了,距离加大了负荷…我的魔力透支得很快,不说了,我得赶紧吸一口水晶了。” 一片残垣断壁之间,雾妖把身子完全摊平,宛若透明,在这尘土飞扬的瓮城之间,哪怕眼睛再尖都很难发现拟态伪装的她。 也是因为这样,雾妖成了路禹观察战场的眼睛。 进攻北城的塞列尔先锋大将还不知道自己的军队完完全全被点亮了,传讯需要通过魔法信使和普通信使双重保险的他们在收到了先锋已经攻破北城门的信息之后,迅速命令骑兵出动。 “好多好多的‘踏踏’声,十分密集。” 雾妖的传讯让路禹攥紧了拳头。 等了这么久,终于把猎物盼来了! 先入城的塞列尔士兵十分有战术素养,他们把已经半废墟化的瓮城,以及显得比较完好的主城墙部分仔细地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隐藏在这里的军士。 确认没有伏击,骑兵踩着工兵清扫出来的道路,马不停蹄地冲入蓝水城,一马平川的青石路面,仿佛成为了他们斩获功勋的阳光大道。 因为瓮城狭窄,因此他们在这个地方是缓速前进的,而不是疾驰的。 雾妖认真地盯着面前通过的塞列尔骑兵,不断地给路禹报告着这个已经坍塌,看起来完全不明所以的瓮城的状况。 终于,在进入了大约一千名骑兵之后,骑兵阵营中出现了一位身披黑甲,灰褐色的头盔上插着鹰翎的人,他被一众气势不凡的骑兵拱卫,进入瓮城后四处观望,时不时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雾妖,触发它!” 雾妖想也不想,完全由雾气构成的身躯化作一条细细的丝线,钻入碎石堆中,找到了隐藏在那里的机关。 以魔力触发之后,雾妖迅速逃窜。 瓮城开始震颤,通向北城主城墙的道路忽然塌陷,地动山摇的感觉席卷了尚在瓮城当中的每一个塞列尔人。 “有魔法的气息!” “前军不是已经搜索过这里了吗?” “魔法气息不在废墟之上…在我们脚下!” “爵士小心!” 慌乱的叫喊声在瓮城地面裂开的瞬间变成了惊恐,每个人的声音都在失重下被骤然拉长。 他们的视线在跌落的一瞬间望向下方。 没有尖利的木刺,没有让人绝望的金属陷阱,甚至不像是有魔法存在的样子。 这里只有一堆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的金属罐子,他们被整齐地码放在地底,宛如一块银灰色的毯子。 只不过,这个毯子正冒着热气。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座蓝水城,包围了蓝水的塞列尔军队纷纷望向北城。 在那里,一道褐色的洪流冲天而起,在寒冷的冬日,似是地热喷泉喷发,白色的雾气瞬间笼罩了城墙附近。 “温斯特爵士失去联络,我们的魔法信使在北城方向消失了!” “进攻北城的骑兵与步卒仍在蓝水城内厮杀,他们需要支援,北城外的骑兵呢,爆炸发生后发生了什么,能否进入北城,我需要信息,让他们赶紧回复!” 不一会,传令官进入营帐。 “报告,北城外被截断的骑兵报告称,北城门处臭气熏天,爆炸时喷发的…疑似是粪便…目前尚且无法找到温斯特爵士。” 传令官说话时硬生生断了两次。 听到传令官的话,被塞列尔派来第七军解放高阶战力,协助指挥的贵族惊讶程度不亚于前线的将士。 正在吃东西的素那法直接停了下来,然后…吐了。 欧尔库斯捂住了额,这是他最近第二次听到关于粪便的消息了。 之前伊扎雷比被粪便劝退,还被淋了一身“金汁”的事已经传到了比迪利斯陛下那里,据说比迪利斯一整天都没有和臣下们说话,就连贴身服侍的仆人都打死了两个… 毕竟塞列尔精锐骑兵被粪便阻止了进攻,这也太丑陋了,哪怕塞列尔统治了摩斯塔纳,这里的种族也会把这件事代代传下去… “报告,北城外的骑兵无法进军,北城门损毁严重已经塌陷,碎石,泥土……还有粪便覆盖了那里,如果没有人打扫,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 营帐内无语的贵族们重新审视了战场后,咬牙说:“让后备役的魔法师前往那里配合骑兵,让奴隶们协助工兵打扫北城门。” 听得出暂时不需要自己的协助,欧尔库斯和吉尔巴托斯离开了营帐。 六阶魔法师被狗急跳墙的低阶魔法师围殴也是会死的,高阶战力的损耗对帝国不利,因此他们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更像是保险丝。 无论是他,还是罗沓,素那法之流,都是保证蓝水必然覆灭,并且垂死挣扎掀不起浪花的人。 尽管蓝水屡出奇招,甚至用出了粪便恶心人的招数,但是在欧尔库斯看来这也算是黔驴技穷了。 他确实恶心到了塞列尔,但是也只是一时,死去一个爵士,一堆精锐骑兵,对于整体战局并无影响。 “你觉得蓝水能撑几天?”吉尔巴托斯问。 “我觉得半个月是可以的,他们的战斗意志很顽强。” “哦,评价很挺高的,素那法和罗沓都说蓝水顶不过七天,七天后,蓝水就将被踏为平地。” “哎,我和你说话呢,怎么没反应啊。”吉尔巴托斯在欧尔库斯面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 欧尔库斯从愣神中结束,他像是顿悟了什么,急速赶往营帐中,向正在调度的人进行了申请。 “我想去北城看看。” 一众人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欧尔库斯。 北城现在遍地污物,现在过去看什么? 看屎? 7017k 180.血肉灾祸 能掌控的魔力越多,创作出来的魔法也就拥有更多的可能性,这是魔法师在踏上魔法师道路时都知道的一句话,也是低阶与高阶魔法师最大的差异。 成长于摩斯塔纳,这片大陆最强也就只有六阶的情况下,夜水无法想象,七阶以上的魔法师使用的魔法究竟与六阶有什么不同。 现在她知道了。 塞列尔骑兵在踏入预设法阵的那一刻便开始冒火,这些火焰如同跗骨之蛆,无论怎么拍打都无法熄灭。 几乎是在几秒钟之内,这一小撮火焰便开始猛烈地燃烧,被烧成火人的塞列尔骑兵凄惨地嚎叫着,他们跳下着火的战马,在地上不停地打滚。 有魔法师识破了其中的关键,勒令骑兵不能停,继续向前,然而队伍最前方的骑兵却惊讶地发现,一度燃烧的火墙缓缓从地面之下升起,将整个街区封锁。 数百人塞列尔骑兵像是被锁在一块烤架上,随着法阵的明暗,不断地变成一具具焦尸。 法阵中的骑兵或是撞击法阵,或是跪地祈祷,或是惊慌大喊,但是这都无法改变自己死亡的命运。 站在高处的夜水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她缓缓地扭头,看着正在飘动的那团雾气,但是却忽然想起,对方没有表情。 夜水无法和璐璐缇斯对话,尽管她从路禹那里知道,这就是一位七阶魔法师,但是聊天室位置有限,她根本进不去。 为了能够配合璐璐缇斯的工作,夜水就成为了璐璐缇斯的“提线木偶”。 璐璐缇斯飘到夜水身上,以触手控制了她的上半身,以此布置七阶法阵。 这样的法阵有很多,效果也各不相同,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璐璐缇斯提供的法阵,一个比一个凶残。 根据另一个街区的传令官报告,那里的塞列尔骑兵触发法阵之后转瞬就被大火吞噬,被火焰烧化的身躯中竟然诞生了一批拥有人形轮廓的“火人”,这些火人纷纷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同伴,将他们活活烫死… 有的街区传令官则报告,有塞列尔士卒进入法阵之后地面迅速升温,即便塞列尔魔法师用水魔法也无法降温。 紧接着,在炽热的地面上,一道道火舌喷涌而出,化作藤蔓,死死地捆住法阵上方的塞列尔士卒,将他们拉拽倒地,活生生烤死。 路禹得知这些消息时背后发凉,此前他知道璐璐缇斯喜欢玩火,而且还是个爆炸天才,但是她到底会什么样的火系魔法,路禹不得而知,毕竟现在的她只能发挥出三阶的实力,用的也基本是三阶的魔法,而这些三阶魔法看上去实在平平无奇。 “这些都是你发明的?” 璐璐缇斯似乎是感知到了路禹的想法,叹了口气:“不全是,而且其实这些魔法大多是失败的作品。” “这样了还是失败的作品?”路禹惊呼。 “合格的高阶魔法要符合稳定,高效率,容易释放,消耗低等要素,而这些魔法,要么浪费魔力,要么不太容易在实战中运用,要么稳定性很差…” “轰!” 聊天室对话的同时,蓝水城内发生了爆炸。 路禹抬头望去,不远处的一个街区黑烟弥漫。 “应该是某个法阵不稳定,炸了。”璐璐缇斯接着说,“这些魔法是为了应对其他高阶魔法师创作的,用来对付这些士兵绰绰有余了。” 绰绰有余? 大炮打蚊子! 路禹忽然有些理解了璐璐缇斯一路上很克制的原因。 她所知道的知识,对于本地的土著而言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只要成功运用便能带来数不胜数的死亡,即便有六阶魔法师坐镇也无法阻止她,因为双方对于魔法的理解已经有了差距。 因为她确实是天才。 在最高战力只有四五阶的地方,她只要使用自己的知识便会影响当地的势力平衡,而一旦与当地的人深入接触,即便是出于好意留下知识,都可能为这个地区带来意想不到的灾祸。 为了避免那种可能性的发生,她只能最大程度的抑制自己在知识方面的传授。 “你现在正在布置的那个法阵,能杀死多少阶的魔法师?” 各大街区为了路禹战术擦屁股的法阵布置起来都很简单,唯独现在这个,夜水服用了不少璐璐缇斯提供的药剂,吸收了大量的魔核跟水晶,都没有刻画完毕。 法阵的复杂,远超夜水的想象。 法阵布置的时间,超乎了路禹的估计。 而璐璐缇斯对此的回答是“这个法阵和别的不太一样。” “不太清楚,我之前没用它杀过人。” 璐璐缇斯的话让路禹噎住了,好一会才吐槽:“可你花的时间还挺长的。” 璐璐缇斯强调道:“虽然我没用它杀过人,但是它被创作出来却是为了对付一个你知道的人,而且她的确吃了大亏。” “谁?” “兔子。”璐璐缇斯说,“如果下次你见到她,对她说燎兔毛,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 …… 欧尔库斯赶到了蓝水北城外,正如传令官所说的,这里真可以说是臭气熏天。 目之所及,北城的残垣断壁全部被染成了黄褐色,那些污物落地时留下的溅射状痕迹到处都是,浓郁的臭味不断地飘散,使劲地往每个人的鼻孔里钻。 塞列尔专门负责修路搭桥,清扫战场的工兵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象,如若不是军令如山,他们甚至不打算在这恶臭的地狱里工作。 不情不愿来到这里的工兵纷纷催促着被塞列尔抓来的各族奴隶工作,自己则是能偷懒一点是一点。 负责救援的医师们带着面具,从屎山血海中寻找着幸存者,强烈的责任感让他们克服了恶臭,不断地往返于瓮城与北城外,然而他们的努力却收效甚微。 爆炸造成的第一次伤害,灼热的金汁迸发的第二次伤害,金汁冲天而起又重重落下淹没的第三次伤害,足以杀死任何没有防备的士卒。 医师们找到的大多数齐整的尸体都有着大范围的烫伤痕迹,比起那些在爆炸中死去的幸运儿,这些人承受的痛苦更甚。 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个个散落各地被医师们找回来的残肢被摆放在一块,在找到身份标识牌之后,它们就将被焚烧。 忍着恶臭,独自来到这里的欧尔库斯看到了逐渐被水魔法洗净的废墟中裸露出来的人体零件,也见到了那些被堆积在一块,在火焰中化为灰烬的尸体。 血肉,残缺,因为同伴身死开始升腾的怨气,躁动的空气,令人不安的厮杀声…无数画面在欧尔库斯的脑海里交织,旋转。 因为召唤事故受伤的眼球开始刺痛,欧尔库斯浑身不住的颤抖,一股由灵魂深处冲出的悸动开始嘶吼。 任由那个冲动引诱着自己的内心,欧尔库斯用力地冥想,在内心深处呼唤… 如同老式留声机开始运转,那些亲眼目睹,而非书中描述的内容填满了灵魂深处的每一个角落。 “召唤它。” 那声音仿佛从无限螺旋的阶梯尽头飘来,于思绪中挣扎的欧尔库斯伸手想去抓住声音的源头,却在骤然间大汗淋漓地清醒过来。 欧尔库斯没有去擦拭额头布满的汗珠,他激动地颤抖,生怕错失机会的他迅速站起身,对着前方的废墟伸出了手。 “召唤仪式,开始!” “描绘…” 那天晚上于自己面前奔驰的血肉战车愈发地清晰,鲜明。 “描述…” 欧尔库斯第一次违背了描述优于描绘的召唤定律,草草地描述了血肉战车的细节。 仿佛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告知他,无需那么做也可以成功。 直到此时,周围的人方才注意到这位无人陪同,漫步在前线的人竟是一名召唤师。 而第七军中,召唤师只有一位! 他们纷纷抬头,凝视着半空中正在不断翻涌地那团光球,期待着从中降临的召唤物。 畸形的血肉于那里浮现,暗红色的身躯与白色的骨架一点点显露。 望着血肉战车坠地,巨大的“车灯”接连闪动,仿佛在和自己打招呼,欧尔库斯浑身颤抖,狂喜的他已然失语,浑身魔力被抽干,已经透支的他强撑着酸软的身躯站了起来。 “成功了…” 他不顾身边完全呆滞掉的士卒们,踉跄着走上前,轻轻地用手抚摸过血肉战车的每个部位,感受着这个奇诡的召唤物切实存在于此处的感觉。 血肉战车的触手忽然伸长,卷走了一块散落在附近的碎肉,直接塞进了身躯当中。 注意到这一幕,欧尔库斯明白了什么。 “想要更多吗?” 血肉战车挥动触手。 欧尔库斯掏出随身携带的魔法水晶,稍微补充了一点魔力,终于有了继续说话的力量。 欧尔库斯指向远处的蓝水城:“那里有你吃不完的血肉,我命令你,吞噬他们!” 血肉战车启动了,白骨车轮在底盘那无数苍白的手掌的帮助下,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废墟上如履平地。 遵循欧尔库斯命令的它只用了几下,便飞驰到了蓝水城内。 远远地,欧尔库斯便听到了一连串的惨叫声,等到他来到血肉战车身边时,这里除了飞溅到墙体上的血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血肉战车身躯内不断响起的嘎吱嘎吱声则昭示了那些人的最终下场。 181.我的造物在追杀我? 看见地上的碎裂的甲片,欧尔库斯知道自己下达的命令有歧义,并立刻进行了修改。 “吞噬这座城里的蘑菇人与狼人。” 欧尔库斯打算用这场战争好好看看,这个前所未见的召唤物,到底还有何等强大的力量。 始终挂在空中为路禹点亮视野的雾妖看到了这个造型诡异,模样丑陋的血肉战车在北城的道路上行驶。 将进入城内的塞列尔军士通通消灭之后,正在打扫战场的蓝水和月影战士猝不及防地遭遇了血肉战车。 狼人的利爪虽能切断触手,但是血肉战车战车很快又会从血肉的身躯中重生出新的触手。 蓝水的魔法虽然能够造成伤害,让血肉战车的身躯破损,但是随着它用触手吸干了一个士兵的血肉之后,那些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近三十名蓝水联军的战士在战车面前毫无抵抗力量,全部被吞噬殆尽,只剩下那些被吐出来的武器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路禹,有个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这骇人的一幕迅速被雾妖报告给了路禹,同时她快速地接近这个怪物,试图把细节描述得更加清楚。 然而身为魔物,对于危险的敏锐认知令她在半途停了下来。 雾妖看到了那个伴随着血肉战车一起前行的中年人,并且感受到了他身上强横的魔力。 一边跑路,雾妖一边报告:“有高阶魔法师进入蓝水城,距离你所在的位置很近,路禹小心啊!” 聊天室中的路禹和璐璐缇斯还在思考雾妖上一条信息中描述的是什么,更劲爆的信息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已经在西城快要布置好特殊魔法的璐璐缇斯想也不想,扯着夜水就往路禹那边赶。 塞列尔的高阶战力担心被垂死挣扎的蓝水拖下水,一直没有参与进混乱的战斗,而是在压阵,这一点在被路禹观察到之后,他们才敢肆无忌惮地以蓝水城为诱饵,不断地击杀塞列尔的入城士兵。 难道是他们的陛下又有了新的命令? 揣测对方意图的璐璐缇斯还在路上,就在附近的路禹则是看到了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 血肉战车,这个完全由他构思,创作,并成功通过召唤仪式降临的召唤物,如今正跟随在一个陌生人的身边,大肆地屠戮着蓝水的勇士们。 “这不可能,血肉战车是我原创的,这个世界此前从未存在过!” 自从血肉战车无法被召唤之后,路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为自己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召唤物,而此刻他竟然跑到了自己对手的阵营,这让路禹难免有些失态。 情绪的发泄结束了,路禹的理智强迫着他冷静了下来。 他先是用风魔法让自己和西格莉德从高塔快速落下,然后找到了来询问自己如何是好的传令官。 看得出,北城的蓝水联军都在血肉战车的攻击下有些慌乱与恐惧。 “敲钟,让北城还在活动的普通士兵全都撤退,不要与血肉战车接触,那家伙会通过吞噬血肉变得强大,是个很恶心的召唤物。” 在传令官离开之后,路禹赶紧联系璐璐缇斯,把自己看到的画面告知了他。 璐璐缇斯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好一会,她才答复道:“等我过来。” 伴随着血肉战车的攻击,快速清理出一条临时通道的塞列尔士兵再次开始冲入北城。 有了瓮城爆炸的前车之鉴,这些士兵每到一处都会细致地检查,以免前蹈覆辙。 雾妖的信息让路禹感受到了失控的无力感。 战场上,永远别想着自己永远能掌控全局,变数比你想的要多,对手也不会一直按照你希望的方式出牌,这种骤然的招数变更很容易就打破了路禹这个小赵括的布局。 他不知道这个召唤师怎么召唤出的血肉战车,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气孤身一人带着血肉战车,一马当先杀进蓝水城。 要知道蓝水城对塞列尔而言可是完全处于战争迷雾的状态,城内兵力分布,防御措施都是迷,贸贸然地杀进来,如果被一堆魔法师围攻,高阶魔法师也会瞬间成为尸体。 可偏巧,北城的魔法师都在忙着为璐璐缇斯之前布置的法阵充能,此时魔力消耗一空,基本都在休息。 “运气吗…” 伴随着钟声响起,北城里正在忙碌的蓝水联军纷纷抬起了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之前路禹三令五申交代过,钟声一响必须响应,因此他们没有犹豫,迅速开始撤离。 欧尔库斯也听到了不断鸣响的钟声,他不知道这传递了一个什么样的信号,依旧带着血肉战车推进,但与此同时,他还给城外的塞列尔军营释放了一个魔法师信使。 “西城军队做好准备,如果顺利,我将为你们打开守军的缺口。” 继续前进的欧尔库斯这时突然发现,北城的街道变得十分安静,疾驰的血肉战车已经有好一会没有见到一个活人了。 联想到之前的钟声,欧尔库斯皱起了眉头。 以钟声传递撤退信号可以理解,但是这些士兵撤退却能完美地绕过血肉战车与自己,这是怎么做到的? 谁为他们提供的信息? “血肉战车,周围是否能感应到活着的生物?” 血肉战车的触手一齐挥动。 “那就对了,最后一个撤退的人一定是负责收集信息的人,就让我们来问问看,他是用了什么戏法,能把我的行动看得一清二楚!” 欧尔库斯跳上战车,看着那颗嵌在方向盘上的眼珠子,下令:“撞破建筑物,直达他们身边!” 与此同时,欧尔库斯拿出了一张卷轴,做好了瞬间接敌的准备。 雾妖已经确定北城的士兵全都撤退,现在只剩下位置比较微妙,需要绕开血肉战车行动,不断在街道间穿梭的路禹了。 因为对手是高阶魔法师,路禹让她躲了起来。 路禹在风之庇护的加速效果下带着西格莉德一路狂奔,根据地面的颤动,路禹已经感觉到血肉战车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但是由于没有雾妖的天眼点亮,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避开。 “真希望雾妖还在天上挂着啊。” 路禹也不管跳上屋顶会让对方更容易锁定自己了,血肉战车的压迫感已经让他汗毛直立。 他真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亲手创作出来的召唤物一路追杀,而且是跟着一个完全陌生的召唤师。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ntr? “那你为什么还让雾妖走?”西格莉德被风之庇护带着一起加速,听见路禹唠叨,疑惑地问。 “对手是高阶魔法师,雾妖要是被发现了就麻烦了,霍古把她交给我,我得负责到底啊。” “你这家伙…”西格莉德一点埋怨地意思都没有,仿佛是在感慨着什么。 “什么你这家伙,我可是还捏着你的契约书的,快叫声主人听听!” “才不要!” 明明是在跑路,路禹却和西格莉德拌起了嘴。 两人一起飞过一座建筑的屋顶,然后默契地就地打滚卸力,起身之后路禹拿出魔核吸了一口,再度续上风之庇护,夺路狂奔。 只是顿了这么一会,他们就已经能听到身后建筑被接连推平发出的隆隆声了。 “哪来的疯子召唤师!” 西格莉德提醒:“你当初在哥布林地宫也是这么做的。” “我不管,他拿我的血肉战车对我这么做就是不行,血肉战车是我的!”路禹倔强的大喊,继续宣誓着主权。 面临死亡威胁,路禹也只能和西格莉德不断地用对话纾解压力,同时不断地呼唤着远在西城的璐璐缇斯。 在又一次从屋顶跳到地面上之后,用光自身魔力的路禹脚一软,跌倒在地。 魔力干涸的感觉十分难受,前几次路禹还能挺住,但是随着身体负荷加大,这一次的反应特别强烈,视野里一片模糊,明暗不定。 西格莉德赶紧摸索自己的背包,却发现水晶和魔核都已经用光了。 路禹的感知已经有些失调了,他能感觉到西格莉德在尝试背起自己,但是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竟然让他有种仰躺在地面的错觉。 “放我下来…跑不掉的,速度拼不上。” 西格莉德懒得说话,把路禹往肩头一送,就打算继续逃遁。 然而人腿和车轮的速度是有差距的。 完全如同推土机一般碾压沿途一切,走了一条直线的血肉战车趁着耽误的这一会工夫追了上来。 血肉战车的触手猛然伸长,老远地就抽打在西格莉德的背上,将两人都抽翻在地。 “哦,血肉战车的触手奋力一击,竟然用身体抗了下来,而且一声不吭?” 路禹此时已经依靠魔力恢复快的优势逐渐清醒了过来。 意识到璐璐缇斯赶来还要一点时间,并且自己绝对不可能再跑掉后他不顾摔倒后疼痛不以的额角,站起身瞄了一眼不远处停下推进的血肉战车,以及那个穿着一身蓝色长袍,一脸愁闷的魔法师。 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西格莉德的腰椎位置,这也是她倒地之后没能站起来,只能不断咳嗽的原因。 即便半龙人的身体素质再强悍,被重击身后也基本失去行动能力了。 路禹咬紧牙关,忍住了额头处不断袭来的疼痛,以及不断缠绕着他的眩晕感。 他必须争取时间,而且…他想知道,这个苦瓜脸召唤师,到底是怎么召唤出被封号的血肉战车的。 182.她是天才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两人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欧尔库斯。” “路禹。” 浅尝辄止的自我介绍之外,大家都没有给予更多信息的欲望。 欧尔库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蓝水的这些战法都是你提供的对吧,难怪蓝水突然用起了一些闻所未闻的东西,既然如此…” 欧尔库斯一指路禹:“吞噬他。” 路禹懵了,他没有想到这个叫做欧尔库斯的召唤师如此地果断,在猜到自己就是阻碍了塞列尔联军数次进攻的罪魁祸首之后,立刻下死手。 路禹紧张地注视着血肉战车的动作,他不打算等死,至少临死前他要挣扎一波。 就在路禹调动足够召唤的魔力时,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而欧尔库斯则是困惑地再度下令。 “我说吞噬掉他。” 无比明确的命令并未被血肉战车执行,血肉战车一动不动。 这让路禹脑海中闪现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创造的召唤物,无法攻击自己的主人?” 而欧尔库斯则意识到这可能是无效命令,于是立刻改口。 “上,杀死他!” 这一次血肉战车动了,放弃了召唤仪式,试图对血肉战车下令的路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迎面撞飞,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身体发出的哀鸣,无力做出任何应对措施的他重重地摔落在地,大口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天旋地转的路禹没有感觉到疼痛,剧痛导致他的身子变得迟钝而麻木。 眼前一片漆黑的路禹痛骂自己的愚蠢。 “不该有侥幸心理的…” 从身体四处涌来的痛苦开始折磨已经无法动弹的路禹,他已经没有力气哀嚎了,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步入死亡的他竭尽全力让自己混乱的大脑变得清醒。 用这最后的力量,路禹艰难地进入了聊天室,给璐璐缇斯发去了信息。 “把我的召唤册子,带走…那是我的心血…” “血肉战车,你在做什么?”欧尔库斯惊疑的声音在路禹混沌的大脑中回响,“以你的力量怎么可能一击无法杀死这种弱小的人类。” “把你的触手伸出去,撕碎他!” “你的白骨车轮碾过的他身躯啊!” “还有你车底下的血手,快点蹂躏他的肢体啊!” 完全有杀死路禹力量的欧尔库斯不断地下达命令,试图让血肉战车对路禹完成最后一击。 他完全可以亲自完成,但是命令失效让钻研召唤术的他满心疑惑,欧尔库斯只想知道,血肉战车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变弱了。 而且…他只是把路禹打成重伤,无论自己什么命令都无法让他击杀路禹。 “失控?”欧尔库斯焦躁地绕着路禹踱步,“不对不对,血肉战车分明能听懂其他的指令。” “支付的代价不足…不对不对,召唤仪式开始已经支付过了,下一次应该是召唤结束。”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动呢!” “动啊,血肉战车,快动啊!” 欧尔库斯掀起一阵旋风,将路禹丢到了血肉战车的钻头上,血肉战车却突然向前滑动,避开了路禹。 欧尔库斯仍不死心,他把路禹举起来,抛向触手。 触手接住了路禹,却没有像撕碎蓝水联军那样,将路禹的身体撕裂,反而是轻轻地将路禹放到了地面上,然后进入了静默状态。 被欧尔库斯这么丢已经昏死过去的路禹,在被血肉战车触手缠绕的一瞬间,体内竟然涌入了一股温热的力量,让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他可以贪婪地呼吸,感受着从全身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这份疼痛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欧尔库斯愈发地烦躁,自己亲手召唤来的血肉战车竟然拒绝服从自己的命令…这到底是和召唤仪式有关,还是与眼前这个人有关? 一种强烈的不安令他横生一股狠戾之气,他决定做个排除法! 路禹死后,其他的他可以慢慢去验证! 凝聚着六阶魔法师强势的一击没有落在路禹的身上,而是打向了天空。 然而天穹之上那道急坠的黑影被击中后,环绕身体的雾气不断地逸散,身躯疯狂的抖动,好似下一秒就会四分五裂。尽管如此,它依旧携带着暴戾,阴冷的气息直逼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面对这个未知的物体显得很谨慎,他快速后退,以血肉战车为掩护,准备对付这两个从天而降的敌人。 夜水与欧尔库斯对峙,璐璐缇斯则是忍着疼痛来到了路禹身边。 看到已经不省人事的路禹,璐璐缇斯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掉了。 她把战前准备好的药剂灌入路禹口中,然后回身凝视欧尔库斯。 “你这个…劣等魔法师!” 无人能够理解的话语响彻四周,夜水,欧尔库斯不约而同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那扭曲的声音中散发着令人战栗的气息,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刹那,他们仿佛置身于无数野兽凶狠的视线之下。 璐璐缇斯直冲欧尔库斯,四根触手使用出了四种魔法。 璐璐缇斯以无人可以理解,本不应存在这个世界的诡异语言高声颂唱。 欧尔库斯只觉得大脑里有一柄尖锥在搅动,刺痛感连绵不绝,令人抓狂不已。 在看到璐璐缇斯四根触手上涌现的魔法气息之后,他与血肉战车同时出手。 青紫色的闪电如尖刀刺入璐璐缇斯的身体,血肉战车的触手一齐伸出,组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墙壁,将璐璐缇斯束缚在半空中,并或刺,或敲,或劈打,对着璐璐缇斯的身体施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 夜水见状连忙上前分散了欧尔库斯的注意力,试图解救出被控制的璐璐缇斯。 然而经验老到的欧尔库斯却展现出了油滑的一面,他不断地依靠血肉战车这个召唤物,闪转腾挪,以本身学习的风魔法,和夜水玩起了二人转。 伴随着血肉战车的触手愈发用力撕扯,璐璐缇斯被欧尔库斯击打后显得有些松动的封印逐渐碎裂,她的情绪也如同溃堤的河流,瞬间倾泻而出。 “他是我的东西,你竟然敢伤害他!” 欧尔库斯头疼欲裂,他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生物,光是嘶吼声就能让他心神失手,浑身冰冷。 这个本来感受不到太多魔法气息的生物,魔力竟然开始节节攀升! 四阶… 五阶… 瞬息之间,刚才还只能用三阶魔法攻击自己的生物,身上涌动的浓郁魔力就已经来到了摩斯塔纳,以及科莱的五阶标准。 “不可能,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进阶这么快的生物,你到底是什么!” 先是血肉战车不听指令,始终不对奄奄一息的路禹下死手。 后是通过声音就能让人心神不宁,且短短几秒就能提升两个位阶的怪物。 他们不是摩斯塔纳的人。 他们来自何处? “让我在他面前丢脸,你必须付出代价!” 璐璐缇斯的身体宛如漩涡,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四周的魔力,因为封印而干涸许久的身躯再度恢复了活力。 惊骇莫名的欧尔库斯遵从了内心的指示,他一跃而起,凭借着风魔法的加护,竟然在瞬息之间飞到了远方的高塔之上,再从那里凭风而起,快速地逃离了蓝水城。 因为恢复魔力浪费了些许时间,璐璐缇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欧尔库斯逃跑,于是她的视线移向了与夜水纠缠在一起的血肉战车。 繁奥的咒语开始吟唱,在那高亢的呼唤声中,璐璐缇斯脚下的地面浮现出闪着红色微光的复杂纹路,这些如同植物藤蔓互相缠绕在一起的花纹随着璐璐缇斯雾气溢散,凝滞的节奏明灭。 恍惚间,夜水竟看到地面上的藤蔓动了起来,争相生长,向着漂浮于半空中的璐璐缇斯攀爬而去。 这不是幻觉,数不清的藤蔓缠住璐璐缇斯的身体,紧接着剧烈地燃烧,浓郁的火元素源源不断地聚集,灼热的气浪熏得地面发烫。 在熊熊烈火中,近三米高的火焰独眼巨人显现出了身形。 夜水惊讶地发现,黑雾一样的璐璐缇斯竟然构成了这个巨人的心脏。 没有了召唤师现场操控,血肉战车只是单纯地在依靠个体实力在与夜水战斗,面对璐璐缇斯主导的火焰巨人它连闪躲都做不到,便被一双大手死死掐住。 血肉战车中段的肉瘤渗出了殷红的血液,不断地蠕动着。 火焰巨人的独眼愈发耀眼,骇人的魔力于一点爆发,灼热的光束瞬息间洞穿了血肉战车的身躯,只片刻便让他化作了纯粹的魔力,彻底消散。 “这本就是他的作品,我对血肉战车的了解,远在你之上!” 逃出蓝水城,与塞列尔军队汇合的欧尔库斯身体的魔力被猛然抽空,不仅如此,他的白眼犹如有无数鞭子抽打,疼得欧尔库斯几欲发狂。 “为什么…那个怪物对我的血肉战车做了什么,为什么没能自爆!” 欧尔库斯惨叫一声之后,彻底地晕了过去。 蓝水城内,纵马进城的塞列尔士卒通过了北城空无一人的街道,见到了被血肉战车拆迁般推平的大片房屋,想象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高阶法师大战,无一不心潮澎湃。 为了建功立业,他们快马加鞭,驰过一片狼藉的废墟,追索着蓝水士卒的踪迹。 终于,他们在蓝水那一座座蘑菇形状的房屋,以及高耸的,如同菌柄的高塔遮蔽的道路尽头,看到了熊熊燃烧,犹如魔神独眼火焰巨人。 就像欧尔库斯没有给路禹思考的时间一样,一道炙热的光束直击塞列尔士卒先锋,随着火焰巨人的头微微抬起,这道光束不断地向前延伸,将那些踏入北城的士兵尽数熔化。 “话说璐璐,真的有魔法师能够运用远超自己位阶的魔法吗?” “不多,但是的确有,现在你面前就站着一个。” “确切来说,你是在飘着的…说是这么说,我们旅行这么久,你展现的魔法都很基础啊,你真的能做到?” “说了可以就是可以,我可是天才!” “我不信,你表演一个给我看看。” “我的那些魔法不适合表演。” “因为会爆炸?” “路禹!” 真的是个笨蛋…明明自己能退走的,但是非要为了确认情况,留在最后。 现在好了,把自己折腾得一身伤,而且还看不到他最爱的火焰魔法…喜欢火球应该也是喜欢火吧? 是了,他们都喜欢火。 这些迎着自己飞驰而来的塞列尔士兵应该也很喜欢火吧? 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们也许需要暖暖身子。 璐璐缇斯没有停下步伐,她沉默着踩在被光束犁出的沟壑上,一点点推进到了北城门。 不明所以,正打算继续进军的塞列尔军团看见了破败的北城主城墙后出现的火光,在他们困惑之时,一道光束扫进了方阵之中。 在欧尔库斯晕倒前得到消息来到北城附近的素那法瞪大了眼睛。 超远距离的火元素魔法打击,被击中的塞列尔方阵,足足有数百人,然而在那光束的照射下,一个不剩,全都汽化了。 “这是什么魔法…” 穿越破损的城墙,素那法看到了正在转动独眼的火焰巨人。 生怕火焰巨人继续对毫无防备的士兵下手,素那法飞速穿越军阵,来到了北城外,与巨人遥相对视。 双方对峙了十几秒,火焰巨人缓缓转身,留下一连串的正在燃烧的足迹,消失在了素那法的视野当中。 数九寒冬,素那法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将背后完全暴露给自己,全然不怕自己偷袭…这是无声的蔑视,可是素那法竟然生不起一丝追击的念头。 “为什么蓝水城内会有巨人?” 魔法信使飞抵正在猛攻蓝水城的各个军团,得到命令的各军纷纷发出了收兵信号。 已经强攻进西城的肯尼萨“啧”了一声,愤懑地骂了一句:“这群贵族!” 但是军令如此,即便是他也只能服从。 在肯尼萨撤退后,一群始终在高点观察战场的狼人长舒了一口气。 夜水在西城布置的那个法阵还没完工,考虑到战况紧急,他们一直在讨论是否应该启动。 如今塞列尔收兵,也算是让这个法阵有了被完成的可能。 183.“钢琴” 耀眼的光充斥着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仿佛能沁进心灵深处的暖意包裹着路禹。 他又一次来到了这片奇异的地方。 第一次向血肉战车支付第三次代价时,他在梦中进入了此地,并被血肉战车一路追逐,以触手投喂。 第二次向噬魔树支付第三次代价时,他又在梦里来到了这个地方,也是被噬魔树束缚起来,喂食魔力。 可这一次路禹并没有召唤,他藏在手里的“钢琴”还在待机。 路禹隐约感觉到这个只有白光的世界并不简单,但是前两次此处空无一物,令他无法窥探出端倪。 这一次不同。 清楚知道自己还没死去的路禹在这片空白的世界看到了无数发光的泡沫漂浮于天穹之上,密密麻麻,宛如星辰。 路禹竭尽全力想要看清泡沫里包裹着的东西,不知道是距离问题,还是这个世界的原因,每个泡泡似被朦胧的雾气环绕,无法看得真切。 只能站在地上的路禹仰着头望了许久,叹了口气:“如果我能飞就好了。” 在这里,魔法无用,又没有物体可以攀爬,想要靠近这些泡泡几无可能。 路禹身子忽然一轻,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发现自己已经双脚离地,缓缓地漂浮而起。 路禹惊讶地左顾右盼,他能感觉到是自己说出的“想要飞”起了作用。 是这个奇怪的空间听到了自己的愿望,还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注视着此处? 越接近天空中的泡泡,路禹的惊讶就越大。 自己能看到的那些泡泡,竟存在于更高的地方,伴随着自己漂浮而起,原本朦胧地,隐匿四周白光中的泡泡纷纷浮现。 偌大的天空,数不胜数地泡泡挤占了每一个角落,只留下一条“观光甬道”让路禹从中钻过。 “这些是…”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震撼了路禹,令他浑身颤抖。 每一个泡泡中都包裹着一个“生物”。 有造型十分普通的巨龙。 他在路禹靠近泡泡时睁开双眼,目露凶光,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喷涂着龙息。 有如同缝合怪一般,将植物与魔物拼接在一块,丑陋且吓人的怪物。 当路禹靠近时,他有气无力地伸出藤蔓虚挥了两下。 起初路禹以为这些怪物是被泡泡束缚着,但是当他认真观察一番之后才惊觉,这些会动的生物,竟然只是一副影像。 当路禹靠近观察时,它便会无限循环播放。 联想到前两次自己来到这里都是召唤术结束之后,而且每一次都能看到不少泡泡在远处漂浮,路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些都是召唤物?” 念头一出,路禹环顾四周,密密麻麻分列四周的泡泡里,数以万计的召唤物影像随着自己身体移动而开始播放。 路禹像是走进了家电大卖场电视专柜的客人,一块块大屏幕播放着不同的节目。 头皮发麻。 看着一直向前延伸的上升通道,路禹迟疑了片刻,决定试一试。 “血肉战车。” 伴随着路禹的声音落下,一枚巨大的泡泡忽然挤到了路禹面前,一如其他泡泡一般,里面的血肉战车不断循环着挥动触手,点亮车灯的动作。 “明白了,是这样吗。” 血肉战车已经成为了正式可以召唤的召唤物,这也是那个叫做欧尔库斯的召唤师可以召唤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它在被封禁之后遭遇了何种程度的修改,但是此时能够使用是毫无疑问的。 “这里,就是召唤仪式的源头?” 路禹望着四周的泡泡,激动万分。 他能来到此处意味着什么尚且不知,但是就几次访问此处的体验来看,绝对不是坏事。 这片奇异的空间开始剧烈的晃动,分明漂浮在空中,可是路禹依旧觉得天旋地转。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意识完全脱离这片满是白光与泡泡的世界时,他听到了一声炸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路禹意识返回身体之后于耳边爆开。 地动山摇。 “又来了又来了,这群该死的塞列尔人有完没完。”一个声音粗犷在路禹身边骂骂咧咧,有力的臂膀将路禹抱起,开始奔跑。 刚刚苏醒的路禹不明所以,睁开眼睛第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的蓝水城。 刺鼻的烟气扎进了鼻腔,令他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清醒了。 想要挪动身子,但是却发现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的,只是进行这么一个尝试便让他忍不住低声嚷了起来。 抱着路禹飞奔的是一只体格健硕的狼人,感受到自己怀里的动静,他既欣喜又惊讶。 “路禹先生,你醒了!” 话音刚落,附近又发生了爆发,他不得不带着路禹继续奔逃,然后以一个潇洒的滑铲跳到了蓝水城的一个地下仓库当中。 跟随者狼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团朦胧的白雾。 看到雾妖带着璐璐缇斯一起飞,路禹赶紧问:“璐璐她怎么了!” 说话过于用力,路禹又一次感受到了全身四处发来的抗议信息。 才进入地下仓库的雾妖听到路禹的声音,懵了。 小孩子心性的她哇的一下就哭了。 “你可算醒了,你可算醒了…”哭起来没有眼泪的雾妖嗷嗷地嚎着。 看见雾妖情绪失控,路禹一边安慰雾妖,一边询问明显充当了自己保镖角色的狼人,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通过狼人的描述,路禹这才知道,自己居然昏迷了足足六天。 在被血肉战车打成重伤之后,璐璐缇斯灌的药剂,以及蓝水和精灵医师的快速救治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然而看上去已经没有伤的路禹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璐璐缇斯在路禹重伤之后使用了整个摩斯塔纳都不曾有人见过的魔法,化身的火焰巨人将入城的塞列尔士兵全部蒸发,还追击出去,将又一个方阵的士兵消灭。 如同魔神降临的璐璐缇斯在完成这一惊人的举动之后,也跟路禹一般,倒地不起。 虽然之后也受到过治疗,但是璐璐缇斯毫无反应,只能根据她身体释放的黑雾判断出,她确实还活着。 雾妖逐渐在路禹的安慰下控制住了情绪,路禹决定在询问她之间,再问狼人几个问题。 “我在哪个城区,为什么到处都是爆炸声。” 进入地下仓库之后,路禹头顶的爆炸片刻没停,这种情况让路禹想到了一个词。 饱和式打击。 狼人一声叹息,说出了这六天以来战局发生的变化。 在路禹昏迷之后,勒琳带领的精灵,跟蓝水,月影产生了一些矛盾。 矛盾在于,勒琳表明自己是想看看路禹能怎么翻盘才听从蓝水的调度,如今路禹昏迷,她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 夜水和月影王子银萨无奈,只能继续执行路禹昏迷前的布置。 然而,璐璐缇斯展现出的惊人力量让塞列尔心有余悸。 塞列尔似乎是认为蓝水城内隐匿着巨人一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在随后的进攻中,原本承担着保险丝职责的塞列尔六阶战力出动了,原本保存实力等待士兵占领一个城区之后再出动的魔法师,也出动了。 第一次六阶战力的对抗,蓝水表现出了令人吃惊的表现。 夜水,月影狼人的碎颅者,再加上一个勒琳,对抗上了塞列尔的素那法,肯尼萨,以及兰迪。 蓝水数量庞大的五阶则是封锁住了其他六阶的带队进攻,甚至差点困死其中一位过于深入的六阶。 整场战斗中,蓝水联军表现的战斗意志令塞列尔久经战阵的士卒胆寒。 有狼人被围殴,自知无法脱身,竟然无视者周围成群的塞列尔士卒,以蛮横不讲理的身体素质硬吃刀剑的攻击,撞开敌阵后,杀死区域指挥官。 有蘑菇人临死前拿出璐璐缇斯此前配发给蓝水的燃烧弹,往塞列尔兵堆里丢。发现有人想要逃离火海,蘑菇人还会冲进火海中自爆,让体内那些许久未曾使用的孢子,播撒到这群入侵者的身上。 塞列尔在蓝水城内寸步难行,他们找不到一个乞降者,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觉悟战斗。 这时候的战斗已经不看素质了,而是看意志。 守护家园的蓝水联军前仆后继地抑制了塞列尔的攻势,并且让塞列尔的六阶染血退兵。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 狼人哽咽了,两米多的大汉忍不住抹眼睛。 “第三天结束时,蓝水城内就只剩下了不到四万人…那可是两万多的伙伴啊…” 蓝水城的顽强抵抗,加之对于蓝水城内火焰巨人的畏惧,使得塞列尔再度改变了打法。 魔法师单独划分成小队,先锋协助魔法师占据蓝水城的城墙后,扫清附近高点的敌人,让魔法师和入城的炮兵,对着蓝水城内进行狂轰滥炸。 与此同时,后方的六阶,则是以魔法不断地平整着土地,制造出适合骑兵冲锋的场地,让蓝水联军无法做到亡命一波。 在这种战术的摧残下,北城,东城相继失陷,如今蓝水联军只能龟缩在西南两城中,遭受着轰炸。 路禹无奈的叹气。 示敌以弱的最终目的便是为了“钢琴”能够有合适的环境出场,经过多次测试,路禹已经确信,这是一头真正的凶兽。 如果说血肉战车的关键词是吞噬与进化,那么“钢琴”也许的关键词也许会更纯粹一些。 进食。 进食是他身为召唤物唯一的冲动,是即便不下达命令也会自发进行的行为。 “真的只能那么做了吗?”路禹握紧了拳头。 “战斗中死去的同伴尸体,都找回来了吗?”路禹低着头问。 狼人不知道路禹为何要问这个,回答道:“我们的人晚上都会趁着夜晚出去搜寻…毕竟无论是蓝水还是月影,都希望自己的族人能够沉睡在自己的故乡。” 路禹沉默了。 听着头顶的隆隆声,他目光也没了个焦点。 “看来要有个恶人啊…”路禹喃喃,“帮我传达一个消息,今晚尽量寻找塞列尔人的尸体回来…” “最近塞列尔人没怎么损失,可能不太能找到…”狼人提醒。 “没事,找不到的话…”路禹下定了决心,“我会和你们的王子,还有夜水亲自谈谈的。” 184.灵魂深处的冲动 狼人离开后,情绪稳定的雾妖终于能告诉路禹那天的细节了。 璐璐缇斯的位阶提升,强大到不可理喻的魔法,以及能让周围人心神失守的“未知语言”。 夜水和雾妖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可路禹听完之后,忍不住责备了一句:“怎么这么容易上头啊…” 他无法理解璐璐缇斯是如何完成位阶提升的,听起来像是和霍古暴力破封差不多,可是欧尔库斯是召唤师,哪怕他全力攻击,对于璐璐应该也是伤害有限吧? 要知道,格朗帝国的希瑟仓促间的风刃也只是让璐璐缇斯感觉到痛苦而已,即便两地的位阶标准不同,也不会差这么多吧? 这两个问题也许只有璐璐醒来之后才能知晓了。 通过雾妖的模仿,路禹倒是确定了“未知的诡异语言”是什么。 那是这个世界只有她和自己会的语言,心神失守的效果就是璐璐缇斯一直未曾向自己展示过的精法吗? 看着被雾妖放在自己大腿上的璐璐缇斯,路禹忍不住想:“你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啊…” 旅行这么久,路禹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因为过往变得社恐的问题魔法师了。 可随着她一点点展露出所掌握的知识,路禹才发现,璐璐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个未满二十的女孩,到底是怎么做到,既精通药理,火属性魔法,精法,并且不断以自己的理解,创造着诸多闻所未闻的新魔法的? 天才真的都这么离谱,还是说…她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路禹的苏醒让蓝水联军的几大领袖都赶了过来。 在大小可露儿的介绍下,路禹再一次认识到,蓝水城状况有多么危险。 南城勒琳带来的一千精灵精锐已经损失过半,就连勒琳本人都在不久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若不是六阶的花冠精灵大长老精通土系魔法,南城那单薄的兵力足以被通关十次了。 勒琳几乎是以技巧和战术,完成了对塞列尔的阻击,这个被路禹认为一直高高在上的精灵征服了蓝水城内的各族。 西城的狼人则得到了银萨的死命令——死守法阵。 路禹昏迷的第三天西城就已经失陷过一次,但是银萨居然亲自带着亲卫冲锋,硬顶着着塞列尔的饱和式魔法打击,以血的代价再度夺下了西城城墙。 伺候西城的狼人前仆后继地打退了塞列尔魔法师数次进攻,蓝水的蘑菇人跟南城来的精灵,少数的魔狐则是趁着晚上塞列尔休息,连夜建造临时城墙,给西城的主战力提供狼人更多掩护。 月影近四万狼人,在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中已经倒下了一半。 银萨这么拼,只是为了握紧浮现于眼前的希望。 银萨不知道这个还未布置完的法阵到底能起到什么效果,但是之前的火焰巨人极大地震撼了他。 在塞列尔这台战争机器不断绞杀着蓝水,打得蓝水喘不过气时,只要想起火焰巨人屠灭塞列尔方阵的事,蓝水城的大家都会重新燃起希望。 为了那一线希望,为了脚下的土地,月影的狼人用命为路禹争取了六天。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路禹的功绩,唯有夜水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位七阶魔法师提供的奇迹。 是这片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知识展现出了它凶残的一面。 沉重的期待通过每个人的目光,话语传递到了路禹的肩头。 已有准备的路禹没有畏缩。 璐璐缇斯做到了她能做的一切,为此她陷入了比自己还要长的沉睡当中…路禹已经隐约猜到了璐璐为了阻止战事糜烂动用了禁术,至于代价是什么… 赵括上战场前,会在想什么呢? “我和赵括不同…大家都是纸上谈兵,但是我一定能让大家活下去。” 路禹深呼吸,在那沉重的,充满期待的目光中,只留下了银萨,夜水,以及大小可露儿四人。 带着伤到场的勒琳瞥了路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亲卫转身就走。 “勒琳你稍微在外面等一下,我待会有话对你说。” 勒琳停下脚步:“现在的你,还能带来奇迹吗?以你的身体状况,火焰巨人一定没法再召唤了吧?” “谢谢你的关心。” 随着银萨将大门关闭,锁死,又布置了隔音魔法,重伤初愈的路禹挣扎着站了起来。 站在一旁的小可露儿愣了一下,连忙搀扶晃晃悠悠的路禹。 路禹推开小可露儿,他先是对夜水鞠了一躬,然后又在银萨阻止前用力对他鞠了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 做完这一切满头大汗的路禹再度瘫倒,面色苍白的他挤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夜水,银萨,我接下来说的话,也许你们无法接受,更会把我当成个怪物…因此,我只能提前这么做了。” “路禹,你到底想做什么,是不是需要蓝水和月影付出一些牺牲?”银萨抢先说道,“来到这里的月影战士本就是抱着必死的决意,你这么做是在玷污他们的觉悟!” “是啊,蓝水的蘑菇人在你接收布置蓝水城防务时就已经彻底信任你了,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执行…哪怕是去死。” 小可露儿也说:“我们都是为了战胜塞列尔聚集到一起的,如果你有办法,就提出来吧,我们一定支持。” 说话间,银萨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让我的族人去搜索塞列尔人的尸体,难道是为了这个?” “放心吧,无论你为什么需要这些尸体,付出多大的牺牲,他们都会为你弄到手…我只希望,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路禹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塞列尔的尸体不够用的,为此,我还需要月影,蓝水已经阵亡的族人尸体。” 一片寂静。 偌大的房间内甚至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所有人都愣住了,许久,小可露儿才结巴着问:“你要这些尸体做什么?” 路禹沉默了一会:“给我的召唤物…进食。” “你在…开玩笑?”银萨问。 “我认真的。”路禹说,“早在开战初期我就和你们说过蓝水不可能赢,胜负手在西线精灵联军以及东线的龙族脑子开窍。” “我制定的示敌以弱,引诱塞列尔进入蓝水城的计划,既是因为这么做是最合理的选择,第二个原因便是因为…我早已做好了在特殊情况,利用塞列尔的尸体反击的打算。” “然而示敌以弱已经失败,火焰巨人的出现,蓝水顽强的抵抗都让塞列尔人不再把蓝水视为轻松可以啃下的骨头,他们变得谨慎,战术格外的保守,已经不会再出现破绽让我们抓住,我所需要的‘食物’也就都不存在了。” “而且它很挑食,腐食是不吃的。” 路禹平静地说完这一切,房间里每个人的表情都十分怪异。 只因相信路禹提供的奇迹,死守西城的银萨竟然有些动摇了,他有些急迫地追问:“你到底打算召唤什么,夜水,召唤物里有什么东西是吃尸体的吗?” 夜水和大小可露儿两个魔法师也有些无法理解。 “的确有,但是那些食尸鬼根本无法战胜塞列尔,要知道,塞列尔阵中可是有着一位六阶召唤师的,你的召唤物当真能对付他?” 路禹不屑地撇嘴:“他只不过是借用了我的召唤物才能逞凶罢了,而且我要召唤的也不是什么食尸鬼,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召唤物是我创造的,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他的潜力。” 夜水已经知道路禹说的是什么了,她曾亲眼见证路禹召唤。 创造召唤物意味着什么,银萨不通魔法因此不觉得震撼,小可露儿和夜水却是震惊莫名。 在不断的思想斗争下,夜水问:“能赢吗?” “这是我能为你们带来的唯一奇迹。” 看见夜水松口,银萨仍在挣扎:“即便我们同意,其他族人也不会同意的,这些尸体即便不能落叶归根,但是说到底还能归于这片大地,这是我们所有人的故乡。” “被召唤物吞噬什么的…不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 路禹说:“如果觉得难办,在尸体消失之后,就对我外说是我自作主张吧,这样你们压力小一些。” 小可露儿瞪大了眼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些愚昧的人会将你的功绩抹去,把你安上怪物的名字,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也许都会被曲解,甚至不被理解。” 路禹说:“然后被当做一个丑陋的传说,对吗?” 小可露儿不说话了。 “由他们说吧,摩斯塔纳这么大,我还能管得了他们的嘴吗?”路禹异常平静,“我要做的,是让你们能活下来,看到塞列尔帝国败退的那一刻。” “至于那些无关者编排的骂名…我已有觉悟。” 路禹直视银萨:“如果他们的魂灵仍在这片土地上飘荡,一定不忍看着故土沦陷,塞列尔逞凶吧?” 话语触动了银萨的内心,他不再犹豫,重重地点头。 “谢谢。” 觉得精力不济的路禹让他们赶紧为自己准备好尸体,紧接着把勒琳请了进来。 “精灵联军的消息,告诉我。” 看见只能坐在床上的路禹,勒琳倒是没再掏出一张冷脸,她介绍道:“主力已经绕过了塞列尔的阵线,即将完成合围,奇兵则是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说完,勒琳问:“你单独留下我,怕不只是为了听这些吧?” 路禹点头:“我想向你表示感谢,你本可以不留下来的。” 勒琳被路禹逗笑了,这个冷冰冰的精灵少女笑起来简直妩媚。 “就为了这?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勒琳说,“其实我留下来还有争口气的意思。” “你一个摩斯塔纳的外人,冒着生命危险无私地帮助蓝水联军,我这个原住民要是跑了,那也太丢人了。” 勒琳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地是困惑。 “为什么要冒险?”勒琳追问,“在北城,你完全可以先跑掉,可你对外的说法是,留下来观察召唤物…你难道不知道这其中的风险吗?” “从你布置的战术来看,我确信你是个谨慎的人,可你这次做的事大胆至极,简直不像是一个人,我听到消息之后以为你脑子烧坏了。” 原本跟着勒琳一起笑的路禹听到这个问题,笑容也消失了。 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苦涩地咂摸着嘴,反问:“我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驱使着我非要亲眼确认,你信吗?” “我会觉得你在胡说。” 路禹苦笑:“可事实正是如此,听到雾妖给我的信息,我第一时间就是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家是六阶召唤师,而且还是个狂热召唤学者,你不会觉得自己比他还强,还懂召唤术吧?” 听着勒琳的嘲讽,感受着在脑海中盘旋的情感碎片,路禹忽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了智了。 在他看来,血肉战车就该是他的东西。 那是他创造的心血,他是原创者。 可莫名其妙的,欧尔库斯竟然拿走了他的作品,并且用他的作品屠杀着自己阵营的人。 他无法接受。 他书写了召唤手册,召唤出的两个召唤物都迫使世界意识予以应对。 他难道比这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借用了自己创意大杀四方的召唤师差吗? 事实证明,理智这种东西往往很脆弱。 也许是自大了,也许是不甘心,又也许召唤师内心中不断回响的冲动,令路禹最终选择了最危险的一条路。 “我不比他差。” 勒琳没有继续嘲笑路禹,而是认真的用澄澈的眸子注视着路禹。 “好啊,那就证明给我看。”勒琳说,“其实我还是能够理解你口中的冲动的,召唤师无论在哪,现在都是个稀罕的职业了,难得遇上一个,谁都不服谁,可以理解。热血上头,理智缺失了,也可以理解。互相吸引着,向着对方靠,我也能理解。但是…” “前提是你能战胜他。”勒琳拍了拍路禹的脸,“来自异乡的召唤师,如果你的召唤物不如他的强大,召唤术不如他精通,那就牢记这个教训,好好控制你内心的冲动,不然…” “你会死的。” 路禹谢过勒琳的教育。 “放心吧,这次之后,我会更加谨慎…只要感知到危险,就把自己隐藏起来…躲到谁都看不到的角落里。” 勒琳推门就要离去,路禹喊住了她:“你很快就能看到证据了。” 勒琳只当路禹在开玩笑,她不相信摩斯塔纳有人比欧尔库斯在召唤术上的实力更强。 她敷衍地说:“好啊,我期待你给我带来的惊喜。” 185.记住,塞列尔人一个不留 伴随着塞列尔魔法师对西南两城不断发起的进攻,蓝水的抵抗越来越微弱,丢失的城区也越来越多。 直接罗沓说要七天灭亡蓝水,似乎即将成为现实,因为今天一天,整个蓝水在魔法铳的打击下,几乎组织不起一次有效的反击,而此前,他们会不留余力地抢夺回丢失的城区。 因为火焰巨人的表现过于吓人,因此十分谨慎的塞列尔贵族们制订了非常保守的作战策略,并最终取得了成效。 无论火焰巨人隐匿在何处,又或者火焰巨人根本就是一个特殊的魔法,他都无法再造成大量的杀伤,因为塞列尔已经调整了阵型。 前线捷报频传,也让原本高度紧张的塞列尔高阶战力松了口气,毕竟将军肯尼萨就是在蓝水五阶的殊死反扑下守了重伤,险些阵亡。 抵抗力量变弱,也就意味着蓝水的有生战力越来越少。 伴随着北城,东城的塞列尔士兵推进,蜷缩在北城与西城的蓝水士卒已经没有了挣扎的余地。 从蓝水城回来之后昏迷了一整天的欧尔库斯此后一直在做噩梦。 在梦中,血肉战车不断地将触手扎入他的身体,吸食他的血肉,然后又把血肉再注入回他的体内,好似捣蛋的小孩子用吸管吸吮盒装饮料,一吸一吐,不喝,就是玩。 每天血肉战车的玩法都不同,有时时把他当做路砖,来回地碾压。 有时是被血肉战车身后的肉瘤喷出的浆液化作白骨。 这种像是酷刑大赏一般的噩梦却让欧尔库斯格外兴奋,他觉得这是血肉战车在为自己介绍他所拥有的力量,也更让欧尔库斯相信,自己对于召唤仪式,乃至召唤仪式的源头,是个特别的存在。 不然,为何自己能够屡次听到冥冥中的声音呢? 支付了代价之后整整六天,他浑身无力,半点魔力都调动不得,这也符合召唤时所说的代价。 如今恢复状态的他,看见了被塞列尔贵族宣布今日覆灭的蓝水城,又一次涌起了召唤的念头。 他忘不了那个叫做路禹的少年。 当时在追逐路禹的过程中,因为距离遥远,他好几次打算放弃。 毕竟身为六阶,也害怕陷入重围,即便有血肉战车陪伴,召唤师也是很脆弱的。 但是一向沉稳的他,却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冲动。 “追上他,追上他!” 不断地回响。 自从召唤出血肉战车之后,欧尔库斯就对这些信息十分敏感,以至于他顶着被塞列尔贵族去信皇帝的风险,都要一追到底。 在见到路禹时,他觉得十分奇怪,因为他无法感觉到路禹的特殊之处。 平平无奇,甚至感受不到魔力。 而内心的冲动似乎也在这一刻被抚慰了一般,不再回响,最终在血肉战车不听控制的影响下,转变焦躁与不安。 直到此刻,这种感觉依旧萦绕于他的心头。 欧尔库斯为面包准备好了食物,迫不及待地请示了塞列尔贵族们,赶往了蓝水城前线。 “路禹,你还活着对吧…真的好奇怪啊,虽然我看不到你,但是却能感觉到你的存在…这份由你赐给我的不安与焦躁,就由你的死亡来抚慰吧!” 路禹必须死! 勉强能下地行走的路禹见到了西格莉德。 该说龙女身体素质真的强悍吗,这家伙在被治愈之后休息了几天,竟然连道伤痕都没留下。 与之相比,病恹恹的路禹,显得是那么的弱不禁风。 “你说你,这么怕死非得这么冒险,这下好了吧,搞成这幅样子。”西格莉德虽是吐槽,却听不出埋怨的意思。 “你啊…就稍微照顾一下我这个病人的心情好吧。” “行行行,你是主人,你说了算。” 西格莉德搀扶着路禹来到了蓝水南城的一处地穴。 这里本是蓝水用来储存贵重物品的地方,此刻已被腾空,用来放置战死在蓝水城内的族人尸体。 没有那么多的白布,所有的尸体都是裸露着摆放,那惨烈的面相甚至让西格莉德这个暴力狂不忍目视。 魔法信使不断地飞抵此地,告知路禹外面的战况,在璐璐缇斯昏迷不醒之后,他只能以这种方式获得信息。 忽然,路禹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心头。 像是有一缕丝线与远处飘来,在路禹脸上不断的撩动。 “欧尔库斯。”路禹下意识地念叨出了这个名字。 又来了吗…又是这种强烈的冲动。 说到底,这种冲动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会如此强烈,以至于能够穿越空间传递而来? 这,绝对不是魔法! 就仿佛有一股力量,促使着路禹与欧尔库斯再度碰面! 路禹捂着头:“这次我不会再被你影响了…为了这座蓝水城的人,为了我身边的所有人…我不会再犯错误。” 路禹向着前方的无数尸体抬起了手,他没有直接进行召唤仪式,目光从每一个力战而竭的英雄身上扫过。 “我从未有过指挥的经验,从未经历过战争,可以说所做的一切都是纸上谈兵,但是…我真的想赢,因为我的朋友们都在这里…那些与你们并肩作战的战友,每时每刻都在死去…在这寒冷的冬天,他们本该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地烤着火,望着雪花,度过惬意的一天…不该是现在这样的!” “这里是你们的故乡,他不该被一个残虐的入侵者夺走,让你们的魂灵连一个留恋之处都找不到。” “我,路禹,一个籍籍无名的召唤师,摩斯塔纳之外的来客。” “一个愚蠢的,希望能够为蓝水,月影,鸢尾,乃至摩斯塔纳带来一丝希望,掺和进来的人。” “我的召唤物将吞噬你们的残躯,以你们的血肉为食粮…” “如若你们盘桓与这片土地之上,如若你们正在聆听…”路禹眼眶发红,“怨恨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你们的守护家园的愿望,由我继承。” “请用你们的血肉,最后再帮助你们的族人一次吧!” “召唤!”路禹用力地大喊,似要把胸腹中已经压抑不住的情绪全都喷涌而出。 伴随着召唤仪式的进行,路禹体内不断输出的魔力快速地凝聚于虚空。 路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看到了一个不断旋转地黑洞,正在不断地吸收着自己输出的魔力。 此前如此多次召唤,他从未见过这个黑洞。 不仅如此,路禹见到更为令他诧异的一幕。 在召唤物与半空中成型时,释放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也是在此刻,他隐约看到,地穴中无数光点在闪动,好似萤火虫。 他们不断地漂浮,游荡,缓缓地聚集向了路禹构筑出的召唤物身边。 像是错觉,召唤结束,光芒消散,路禹怎么都找不到那些光影的痕迹,就连那个不断旋转,吸收魔力的黑洞也在瞬息间消失了,只有躺在黑盒中的“钢琴”正探出脑袋,发出“滋滋”的声响。 不同于以往,钢琴没有向路禹索要抚摸,触手上突起的眼球似是在注意着虚空中的某一处,直到路禹上前,方才探过来,亲昵地蹭着路禹的手。 “钢琴,每次召唤你出来,都没让你吃饱,抱歉了…” 小触手钢琴忽然把身子伸长,用黏糊糊地身子蹭了蹭路禹的脸颊,如果不是路禹阻止,他已经打算把嘴巴裂成三瓣,露出里面锋利的牙齿,再给路禹一个吻了。 路禹拍了拍钢琴,指着周围一具具残缺的身体,颤抖着说:“去吧,去吃吧。” “不只有这里,放心…这一次,食物管够!” 钢琴扑向其中一具尸体进食的同时,路禹快步走出了地穴,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冷却着因为泪流不止有些滚烫的大脑。 不该这么懦弱的,他早就有觉悟了啊。 在战争中仁慈是大忌…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啊。 落叶归根,这种执念,路禹懂,因为他那个遥远的故乡也是如此。 不同于埋葬,火化,钢琴的吞食会将他们化作驱动自身成长的魔力,最终他们不会于这个世界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呼啸的寒风很快就将路禹的泪水逼了回去,路禹炙热的情感也逐渐冷却。 不知道为何,他的脑海里开始回荡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如同蚊呐,无法听清。 “又是‘冲动’吗?” 他跟西格莉德听着远处的轰炸声,厮杀声,看着满天飘落的雪花,终于,地穴塌陷了。 疯狂的进食冲动让钢琴彻底变成了另一幅模样。 三根两层楼高,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型触手表面淌着黏糊糊的液体,在这些黏液之下,几枚漆黑的眼珠子正在滴溜溜地乱转,且伴随着触手的晃动,时隐时现。 原本承载着钢琴的那枚方砖大小的小黑盒子已经扩大了好几倍,盒子上原本不清晰的纹路与钢琴上的黑白键一模一样。 只不过,召唤物钢琴上的这些黑白键,以血肉铸成的,隐约能看到类似人体血管的纹路。 黑盒子的下方,大量指尖粗的触手正在缓缓蠕动,触手上密密麻麻,微微张开的圆嘴充当了吸盘的作用,他们途经的地面,留下了密集的牙痕。 已经见识过血肉战车,噬魔树的西格莉德对于外号“钢琴”的召唤物第一印象便是——好正常。 乍看之下,无非就是小黑盒子上插着三根黑漆漆,滑不溜秋的泥鳅。 至于底盘的触手…西格莉德实在是见得多了,以至于不会再惊诧了。 路禹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他无法听清任何一个字,但奇怪的是,这些声音竟然不会使他感到烦躁。 那股强烈的“冲动”似乎也被这些声音所隔绝,不再能干扰路禹的思绪。 “能走快一点吗?”路禹与西格莉德爬上了钢琴的黑盒子,决定用他代步。 钢琴动作微微凝滞了几秒,将身体表面的黏液吸收回体内,紧接着,风驰电掣! 充当钢琴大腿的那些触手快速地摆动,在被轰炸成废墟的南城如履平地地疾驰着。 强烈的进食冲动使得钢琴在疾走途中不断地低下头,对着那些目瞪口呆的蓝水联军口水直流。 路禹能感觉到,钢琴对自己的亲昵似乎不复从前,这个进食欲望强烈的家伙愈发地难以克制被路禹塑造出的“本能”。 “给我忍住!”路禹恶狠狠的下令。 感受到路禹情感变化的钢琴迅速收敛起自己对“食物”们赤裸裸的欲望,转而委屈地发出了低沉的呜呜声,似乎在讨好路禹。 南城已经到了失守的边缘,精通土魔法的六阶精灵长老已经疲惫不堪。 他既要防备城外虎视眈眈的塞列尔高阶战力,又要不断修复破损的墙体。 如若不是勒琳请来了西城的狼人们协助防守,面对魔法师的狂轰滥炸,以及不断冲杀进城,把守军打得混乱不堪的骑兵,南城早已失陷。 然而精灵也是有极限的。 在精灵长老又一次将被魔法师炸出数个缺口的城墙以泥土修复之后,他两眼一黑,径直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精灵惊恐地冲上前,就连在抵抗魔法师轰炸的勒琳也没忍住,径直飞向了他。 “勒琳大人,长老他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了,魔力不断地透支…如此下去,他会死的!” 正在给长老身上放魔核和水晶的长老亲卫泪脸满面地哭诉,这让勒琳嘴唇颤抖。 她怎么会不知道长老的身体状况,但是南城真的不能少了他,一个会土属性魔法的六阶魔法师,实在太重要了。 西城已经岌岌可危,南城不能再求援了。 “路禹…你是我唯一的援军了,再不来,你就没法向我证明你真的比欧尔库斯强了。” 勒琳一挥手:“带长老离开休息,如果南城失守…带着长老逃。” 为了看到塞列尔倒下的那一天,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勒琳也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准备,她不打算和蓝水城共存亡,她要返回西线,继续与塞列尔战斗。 失去了精灵长老的修复,城墙在几声轰鸣中轰然倒地,这次南城的城墙彻底消失了。 塞列尔的士卒在飞扬的尘土中不断地冲入,再无屏障可依的精灵与狼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近身战,唯有这样,后方的魔法师才无法精准打击。 兵力比几乎达到十比一的情况下,蓝水联军的反击在塞列尔骑兵组成的洪流下,逆推了回来。 勒琳已经看到,塞列尔的魔法师飞上了城墙,魔法正在酝酿。 “路禹,我等不来你的召唤物了…我佩服你这个外人,逃吧,蓝水城覆灭在即,西线联军的胜利足以将告慰这里阵亡的每一个战士!” 勒琳将魔法信使放飞,呼喊着亲卫,就要逃走。 几乎是同一时间,还在顽强抵抗的蓝水联军忽然发现面前的塞列尔士兵有些分神,原本激烈厮杀的他们竟不约而同地有些呆滞,然后面露惊恐之色。 勒琳回过头,看见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不知何时,南城墙侧方的缺口处,三根巨大的触手从顶端裂成三瓣,宛如一朵异常巨大的花儿盛开。 然而塞列尔士兵看到的不是美丽的花蕊,而是密密麻麻,如钢刀般锋利的片状利齿。 信使返回到了勒琳身边。 “不用西线联军,就由我来告慰他们的英灵。” 路禹向钢琴下令。 “你,以无数英灵血肉饲养而成。” “现在,与我一起继承他们的遗愿吧。” “记住,塞列尔人,一个不留!” 遏制钢琴进食冲动的枷锁,松开了。 186.于异世界奏响的卡农 英勇的塞列尔士兵死得最早,他们高呼着自己信仰的神明,向着钢琴发起了冲锋,或是攻击目标巨大,看起来像是钢琴命门的黑盒子。 或是拿出特制的魔法道具,塞到钢琴底盘的触手堆中,试图把钢琴的“腿”全部切断。 然而这些操作全都是徒劳。 钢刀劈砍留下的伤痕伴随着钢琴不断地吞咽,逐渐愈合。 魔法轰炸造成的贯穿伤丝毫不能迟缓钢琴的进食动作。 攻击有效,但是无奈钢琴的身体太大了,现场的魔法师根本无法一击杀死这个贪食血肉的怪物。 他就像一台扫地机器人,所到之处,地面上不留一丝血肉。 在勒琳看来,这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边倒的屠杀。 钢琴完全把战场当做了餐厅, 他根本无需挑选,三根巨大的触手从顶端裂成三瓣后,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猛吸一口气,然后在战场上一路碾过,就能收获满满。 鲜活的血肉进入口中,与地面融为一体的则会被充当足的触手吸食一空。 现场的塞列尔军团长发现,伴随着不断的进食,钢琴的身子似乎又变大了几分,这个令人胆寒的事实让他立刻狂嚎撤退。 面对钢琴这个怪物早就萌生退意的塞列尔士兵本来就是惧怕于军规不敢逃跑,如今得到撤退命令,霎时间纷纷掉头,放弃前方还在和蓝水联军纠缠的同伴,夺命狂奔。 军团长看着混乱一片的战场心如刀割,他很清楚这个命令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 军士争相逃跑,阵线崩溃,为了逃命互相碰撞,踩踏,逐渐会演变成无法阻止的大溃逃,而不是有序撤退。 但是军团长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三根从黑白色调的方盒中延伸出来的触手正在变得越来越强,这已经不是寻常士兵能够解决的东西了。 在战场上制造出一条死线的钢琴沉浸地咀嚼着刚刚吞掉的一整个塞列尔骑兵小队,那些临死前的哀嚎在他的口腔中渗出,紧接着是大量骨头被搅碎的沉闷脆响。 这些声音令周围奔逃的塞列尔士兵几近发疯。 开战之后,他们与各大种族都战斗过,但是没有一个敌人能让他们如此恐惧。 塞列尔士兵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钢琴,生怕钢琴隐藏在表皮黏液之下的那堆如同鱼卵一样密布的眼睛注意到自己。 勒琳看着四散奔逃的塞列尔人,又看了看似乎正在回味的钢琴,连忙问路禹:“不会吃饱了吧?” 路禹平静地说:“钢琴不会吃饱的,我已然能感受到他的冲动。” 勒琳拿起倒在一旁的精灵旗帜:“既然如此,我带着精灵帮他阻拦一下这些溃逃的士兵,你让他多吃点!” 目睹了无数族人死去,勒琳这个身份显贵的精灵大法师内心也有着一股火要发泄,如今塞列尔士兵的背就暴露在自己面前,她只想赶尽杀绝。 路禹阻止了勒琳。 “你拦着我做什么,他们分散得那么开,你那个叫做钢琴的怪…召唤物怎么追,撒手,谁让你摸我的手了!” 放在以往,路禹也许会说句抱歉,但是他此时抑制了情绪,以应对不断袭来的“冲动”,因此显得格外的冷漠。 “钢琴的欲望十分强烈,我控制起来已经很辛苦了,如果蓝水联军还参战,他们很有可能被钢琴一起吞食…让我来解决,别给我舔麻烦!” 路禹的呵斥让愤怒中的勒琳脑袋逐渐冷却。 与路禹认识的这段时间,这个人似乎说话一向很和气,然而这一回却很强硬…像是变了个人? 难道召唤物还能影响召唤师的心绪? 联想起那个正在大杀四方的怪物,勒琳突然没了跟路禹争执的勇气。 一个能召唤出这等怪物的召唤师…他的内心到底藏着什么? 原本都开始集结的蓝水联军与精灵精锐停了下来,看着如同鹌鹑一般的勒琳,有些呆滞。 路禹再度对钢琴下达了命令,“奏响吧,让我看看你鸣响的曲调有什么效果!” 钢琴的三根触手齐齐裂开嘴,如同花朵一般盛放。 触手表面的触手排列成一字,直达盛放着花朵的黑白盒子。 盒子上的黑白键纷纷凸出,上方隐隐约约浮现出如同人体血管的纹路。 在无数蓝水联军的注视下,钢琴,这个挽狂澜于既倒的召唤物,深渊巨口中飘出了第一个音符。 身体上的黑白键胡乱地起伏,人体血管般的纹路组成了杂乱的音频波纹,实际效果好似剧烈运动后呈现出来的心电图。 就当勒琳做好了聆听来自死亡彼岸传来的声音时,空幽,轻扬的音符飘进了她的耳中。 那是让人身子一松,一瞬能够遗忘自己身处战场之上的奇妙曲调。 是让无数满身血污的蓝水联军想起了与同伴与山间田野中度过悠闲午后,能够抚慰他们伤痕累累内心的韵律。 难以置信,这个丑陋,血腥,只会带来死亡的怪物竟然能发出如此令人迷醉的声音。 相较于勒琳他们的陶醉,路禹则是有些愕然,因为钢琴正在演奏的曲子竟然是他很熟悉的卡农,而他在进行描述设定时,只是写下了,能够奏鸣轻快悠扬的曲调。 异世界响起的卡农吸引着那些奔逃的塞列尔士兵,他们纷纷停下脚步,目光呆滞地转过身子,如同被抽调了灵魂的行尸,带着诡异地笑容,一步步靠向钢琴。 随着钢琴发出的声音愈发嘹亮,钢琴曲的音符甚至飘向了西城,让正在攻城的塞列尔,以及蓝水军士短暂地愣神。 激动人心的演奏让塞列尔士兵们变得狂热,他们笑着,叫嚷着,欢快地跑着,像是最狂热的朝圣者,争先恐后地径直投向了钢琴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钢琴的三张血盆大口咕咚咕咚地吞咽,将那些沉睡在钢琴曲编织的幻梦中无法醒转的人化作了自身的一部分。 身为召唤师,钢琴的曲子没有影响路禹的思绪,但是蓝水联军却不可抑制地疯狂了起来。 路禹竭尽全力阻止了一个发疯的蘑菇人冲出去,随即便被身强体壮的狼人撞开。 看见勒琳没有受到影响,路禹也猜到了钢琴释放的曲调目前只能影响那些魔力低微的人。 看见大量的蓝水联军已经冲到了钢琴的嘴边,路禹大喊:“蘑菇人,狼人,禁止吞食!” 回应路禹的是不耐烦地一连串咕噜声,然而钢琴确实没有继续吞食他们,而是从嘴巴中伸出大量细长,柔软的肉藤蔓,将这些前仆后继的傻子打晕,然后丢到一边。 “这个家伙…”路禹感觉到了钢琴逐渐产生变化的思想,伴随着吞食,他对于自己受制于路禹开始产生了逆反的心态,甚至很烦躁路禹不断地在指挥他,让他没法好好进食。 这个曾经会问自己要抱抱,亲昵地蹭着路禹脸颊的小泥鳅,变了。 路禹现在的脑袋格外的晕,即便站着不同都会有一种醉酒的感觉,天与地似乎在来回的旋转。 分明没有做剧烈的运动,但是路禹就是感觉缺氧,难以呼吸。 路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如今的钢琴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所能操控的极限,他的成长速度太快了。 吞食了大量血肉之后,已经有了四五层楼高的钢琴抬起头,足以睥睨周围的一切。 一边是不断刺激着路禹的“冲动”,一边是近乎无法控制的,钢琴的进食欲望,路禹的大脑快要炸了。 “勒琳…让大家都快点走。” 看出路禹脸色不对,这回勒琳没有多嘴,赶紧组织大家撤退。 “你跟西格莉德也走!” 西格莉德还想争一下。 路禹一把拉过她,有气无力地提醒:“我是召唤师,钢琴即便失控也不会第一时间对我发难,但是你们不行…在他看来,你们只是食物。” “他不是血肉战车,他对于血肉的渴望远超你的想象,他永远都是饥饿的。” “主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钢琴可能会失控?” 路禹笑道:“我的底子太差,想要诞生奇迹,只能这么做。” “可是你还有第三次代价支付啊,这次会是什么,没人知道!” 西格莉德慌了,璐璐缇斯昏迷不醒的现在,路禹出现问题根本没人能够处理。 路禹深呼吸,自信地说:“没事,我能猜到是什么…我很期待代价支付的那一刻。” 这个突兀地伫立于大地之上的怪物信息通过魔法信使传遍了塞列尔各个高阶战力。 欧尔库斯读了魔法信使传来的信息,浑身颤抖,风与雪带来的寒意似能浸透他的心灵。 “卡兰妮!” 欧尔库斯御使着血肉战车发疯似地撞破雪幕,焦急使得他的面目变得狰狞。 “为什么要去南城…我不是安排你和素那法一起行动吗,为什么总是不听爸爸的话!” 对路禹的冲动在这一瞬间被另一种更为灼热的情感阻断了。 轻快的曲调挤开风雪声,抢先进入了欧尔库斯的耳朵。 短暂的眩晕之后,欧尔库斯大喊停车,随即一跃而起,飘上天空。 不远处,三朵盛开的黑花正在用“花蕊”欢迎着,排着队进入的塞列尔。 像是帝国的歌剧院买票入场的队伍,但是,这个鸣奏着悠扬曲调的音乐家明显是选择了一步到胃的方式,为他的客人提供一生只有一次的演出。 拿出怀里的卷轴,欧尔库斯刺破手指,滴血。 卷轴上淡淡的金光一闪即逝。 欧尔库斯抬起头,扫视如同丧尸一般投喂怪物的人群,终于,他在拥挤的人堆中找到了闪闪发亮的卡兰妮,此时她距离演唱会的终点只有几步之遥。 欧尔库斯感觉得到,那个丑陋的怪物也在注视自己,那盛放的花瓣上数不胜数的眼珠子里,赤裸裸的渴望在闪烁。 没有犹豫,欧尔库斯让血肉战车帮忙吸引注意力,而自己则是飞速抵达了卡兰妮身边。 眩晕感不期而至,强烈的冲动漫上心头。 “路禹…你也在这里?” 欧尔库斯带起卡兰妮,抢在钢琴有所反应前,飞速飞离了危险地带。 与此同时,兰迪,吉尔巴托斯,罗沓,素那法,伊扎雷比,刚刚恢复的肯尼萨齐聚。 看到欧尔库斯的身影,他们纷纷上前。 素那法看了一眼卡兰妮,判断道:“没事,只是被这个怪物的声音蛊惑了。” 看着逐渐被钢琴吃光的塞列尔士卒,吉尔巴托斯脸色煞白,说话都有哆嗦了。 “这批南城的军队将近有四千人…都没了…一个不剩…这…” 罗沓头皮发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抱着失去意识的卡兰妮,泪流满面的欧尔库斯将女儿交给了死里逃生的军团长,从军团长口中得到信息之后,他瞬间望向了自己的血肉战车。 “召唤物…” “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反应过来的兰迪觉得不可理喻,他急吼吼地反驳道:“不可能不可能,这样的召唤物简直闻所未闻,我可没听说过有什么召唤物会在吞食猎物时放歌庆祝。” 欧尔库斯为还不了解具体情况的兰迪解释:“不是放歌庆祝,那是这个召唤物蛊惑猎物的手段,就像是捕蝇草…” “真的有这种召唤物吗?” 素那法发现不远处的召唤物已经将最后一批士兵吃干抹净,裂开的大嘴闭合,再度恢复成了三根黑不溜秋的触手,触手表面的眼珠子微微眯起,似乎…在笑? 是吃得很满足了,因此笑了? “我所收集的任何一本召唤书籍中都没听说过这种召唤物…自从召唤学派凋零以来,召唤物的变动都不大…” 欧尔库斯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之前他一直认为,是有人制造出了血肉战车,因此他能够通过召唤术召唤来以他为原型的召唤物。 但是会不会自己一直以来就想错了… 其实血肉战车,是另一位召唤师的作品? 如果是这样… 欧尔库斯站起身,急急地搜寻着已经成为废墟的南城。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有奇怪的冲动了!” “路禹,你和我一样,都到达过那个地方对吧!” “你和我一样,都是召唤师!” 7017k 187.这是塞列尔释放出来的怪物 白眼的欧尔库斯,这个称呼伴随着他走过了近十五年。 在那场把欧尔库斯整个书房都炸塌的爆炸中,欧尔库斯只有眼睛受了伤,这件事曾被塞列尔的魔法师们热议。 但是热议过后,更多的则是对于欧尔库斯的嘲笑。 召唤学派的凋零从佐列高斯,到科莱,再到摩斯塔纳这个他们眼中的荒僻大陆,无人不知。 为了寻找召唤术衰败的原因,投入大量的时间与精力,最终把一只眼睛捐进去,在魔法师眼中,近乎于愚蠢。 欧尔库斯从来没有为这些言论动过怒,碌碌无为的庸常者,追逐名利,过度沉湎于欲望中的人是无法理解这种追求的。 同时欧尔库斯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在昏迷中,他到达怎样一个怪异的地方。 促使欧尔库斯得出如此结论的不是逻辑缜密的推断,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没有声音作出回应,钢琴将地板上最后的血肉打扫赶紧之后,再次开始移动。 塞列尔众人没心情去思考欧尔库斯话语中的信息了,面对眼前这个庞然大物,他们必须行动。 “一起出手,他的造型这么奇怪,没办法做到快速移动。”罗沓抽出长刀,指挥起了众人。 潜伏在废墟中的路禹远远地看见了塞列尔的高阶战力迅速散布开,将钢琴围在了正中间。 伴随着不断赶来的塞列尔四五阶法师,钢琴已然陷入了重围。 再怎么强大,面对数量庞大,威力惊人的魔法集火,钢琴的身躯也会被打碎。 “都来了吗…挺好的…” 路禹把身子缩回了地穴当中,为自己施加了一个能够隔绝气息与声音的魔法,紧接着又攥着魔核,做好了释放风之庇护的准备。 “钢琴…”路禹下令,“以你最快的速度,冲出他们的包围,顺着我给你标记的方向前进…在那里,有无数的血食在等待着你享用!” 原本看到四周已经空无一物,已经把视线锁定在塞列尔高阶身上的钢琴愣了一下。 在塞列尔一众高阶的注视下,钢琴猛地扭动身子,望向了一个方向。 本来还打算搜寻路禹气息的欧尔库斯看到这一幕,怔了一会。 须臾间,钢琴遥望远方,充当着脑袋的三根触手齐刷刷裂开,紧接着,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 这出人意料的一幕让所有人茫然了,这是在自残? 而接下来的一幕则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三根触手开裂后露出的嘴紧紧地抓住了地面,整个身体猛地一用力,竟然倒了个个。 原本充当底盘的黑白色调方盒,以及那些一直在打扫地面的小触手在调转之后竟然变成了“头部”。 之前蜷缩在一起组成钢琴行进的足的小触手随着方盒的晃动,轻轻地摇摆,好似随着水流起雾的海葵。 欧尔库斯最先反应过来:“攻击,这个家伙根本没有头尾之分,他的全身都有吞食的能力!” 已经晚了,三根触手组成的腿开始迈动,黑色的海葵拔地而起,化身成巨人开始疾驰。 一众魔法师仓促发动魔法,经验丰富的他们没有打空,雨点般的攻击覆盖了正在飞奔的钢琴。 钢琴的身躯被打得碎裂,那些被吞噬后还没完全融为一体的血肉四处飞溅。 素那法和伊扎雷比联手释放的冰火魔法狠狠地轰在了钢琴的一条“腿”上,直接将这条腿齐根抹去。 失去重心的钢琴眼看就要倒地,第三条腿迅速接替工作。 “打腿,打腿,他是想去塞列尔驻地,快阻止他…还有快点释放魔法信使!” 素那法心急如焚地大吼。 伊扎雷比又一发火焰光束贯穿了钢琴的腰部,烧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即便如此,钢琴也没有停下脚步,他在疾风骤雨的攻击中抛下一地的血肉,浑身创口的他以残缺的身躯冲出了一众魔法师的视线。 再强大的魔法师释放高阶魔法也需要时间准备,只片刻,钢琴就彻底没影了。 所有六阶边以信使发出警告,边拼命追赶钢琴,唯独欧尔库斯留了下来。 欧尔库斯知道,塞列尔南方战线,完了。 这个聚集了塞列尔诸多精锐,一众高阶魔法师,武者的军队没有输给蓝水,月影,鸢尾,而是输给了一只召唤兽。 “别躲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藏身于何处,但是你也能感觉到内心的冲动吧?”欧尔库斯捂着心脏,“我们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你骗不了我的。” 回应欧尔库斯的是呼啸的风雪,路禹没有现身,身处地穴中的他拿出了从希瑟那里获得的六阶卷轴。 “你赢了,你做到了。”欧尔库斯像是完全不在乎塞列尔军队大溃败一般鼓起了掌,“上千年来,从未有过召唤师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你是唯一的那个,从今日开始,你的名字将会被被我写入召唤学派的故事当中。” “因为,这是你亲手释放的怪物!” 魔力波动的气息被捕捉到,欧尔库斯立时冲到了地穴上方,以魔法开路。 碎石倾泻而下,欧尔库斯置身于地穴当中,四处找寻,却看不到路禹的身影,只有一只扑扇着翅膀的紫色小鸟漂浮于半空中。 欧尔库斯触发了路禹的魔法信使,听着他留下的话,浑身颤抖。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欧尔库斯羞愧难当,他扶着墙惨笑了许久,这才晃悠着走出了地穴,望着被白雪一点点覆盖的残垣断壁,他喃喃道。 “陛下,这真的是你想看到的吗?” …… 撕咬血肉的声音,骨头碎裂的脆响,临死前士兵的惨叫,如同从最深邃之处传来的哀嚎不断地交织,混合成了一首混乱不堪,让人战栗的曲调。 那杂乱无章的音符于塞列尔驻地上方不断地跳跃,聆听到这渗人声音的塞列尔士兵开始神志不清,嘴里喃喃着古怪难懂的语言,哈哈大笑地扭动着身子,将手中的武器舞得眼花缭乱,然后杀向同伴。 钢琴三条腿上的眼珠子纷纷炸开,从中伸出了无数的触手,这些触手扎入塞列尔士兵身上,顷刻间便将他们的血肉彻底吸干,只剩下一副骨架。 进入第二个形态的钢琴释放出的狂乱曲毁灭了塞列尔驻地的秩序,被影响到的数万士兵在癫狂中相互厮杀。 有刀就用刀,没有武器就用牙齿。 实力偏强,抵御住了钢琴狂乱曲的塞列尔士兵奔走疾呼,希望陷入疯狂的同伴能够清醒,然而等来他的却是四面八方一拥而上的疯子。 当第一个清醒的人对着同伴砍出第一刀后,整个塞列尔驻地彻底失去了理智。 在魔法师的庇护下,指挥战争,承担着主帅职责的贵族们撤到了远处。 站在高处,他们看见昔日井然有序的塞列尔营地一片火海,无数穿着塞列尔军装的精锐或是狂笑,或是面色狰狞,不断地砍杀。 不久前刚刚指挥军队攻入西城,重创月影狼人王子银萨,大家都认为今日蓝水定将覆灭。 可是只是短短这么一会… 被塞列尔陛下委以重任的几位老贵族跪倒在地,神色惊恐地看着那朵宛如海葵,大腿上触手密布,身体每个部位都能够吃人的怪物。 “这是创世神话中的魔神来了吗?” “我们的主神孟狄拉呢?” 看着一个又一个刚刚通过战争磨练起来的精锐被怪物绞碎,吞咽,老贵族的精神几近崩溃,本该阻止残军撤退的他们,却开始跪地祈祷。 钢琴已经彻底疯狂了,他不再释放能够让人癫狂的曲调,而是如收割机一般碾过塞列尔驻地。 密集的人群让他每一次扫荡身体都变得更加地强壮,被塞列尔六阶们围攻留下的身体早已愈合,不仅如此,身体上越来越多的触手与眼睛开始浮现,他们扭曲地组合在一起,如同一副被错误拼接起来的画像,诡异与混乱。 从海葵般的头部不断地喷洒出鲜红的“雨点”,沾染到雨水的塞列尔军士浑身瘙痒难耐,不住地抓挠,竟然生生将自己的皮肤抓烂。 洁白一片的大地上出现了一条血河。 不只是贵族们,塞列尔的魔法师们也战栗了,这如同炼狱般的一幕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不断地闪现。 六阶中最快的吉尔巴托斯赶到后看见的场面让他遍体生寒。 塞列尔曾经将哥布林的头颅码作京观,将他们的割喉放血,让血汩汩流出,汇聚成血河,以威慑众族。 塞列尔也曾将花冠精灵的翅膀割下,在他们的精致美丽的脸蛋上刻字,加入魔法粉尘,令这些伤口无法愈合。 吉尔巴托斯在呈现给陛下比迪利斯的信函中曾言辞激烈地说过,如若塞列尔以残暴之姿征伐摩斯塔纳,那么未来那些施加在别人身上的痛苦将有可能百倍偿还在塞列尔士兵,以及子民身上。 比迪利斯的回答是:“那就把那种可能提前扼杀掉吧。” 吉尔巴托斯看见毫无抵抗之力的摩斯塔纳后,也曾松了口气,认为自己所担心的那个未来不会出现。 然而…炼狱降临了。 钢琴面对这些无法逃离自己触手的怪物施加了最残暴的刑罚,他将一个个将死未死的士兵丢到了一块,像是堆积木一般垒起来。 紧接着,海葵般的头部缓缓低下,涌动的触手像是扇叶般旋转,将所有的食物打碎,最终由头部的口器一点点吸干吮净。 发现塞列尔撤退,重新夺回西城的蓝水联军在城墙头看到了这一幕。 即便是最痛恨塞列尔的蘑菇人与狼人,也在这种血腥无比的场面下难以呼吸。 塞列尔赶回来的六阶也看到了这骇人的一幕。 素那法声音颤抖:“这就是蓝水释放出来的怪物吗…他们的召唤师还能算是人吗!” 姗姗来迟归队的欧尔库斯看着那已经比巨龙还要庞大的召唤物,惨笑道。 “不,这是我们释放出来的怪物…” “是我们逼迫着他亲自释放的恶魔…” 这句话,也是路禹留下的信使传达给欧尔库斯的信息。 素那法以水魔法制造出大片的雨幕,伴随着冷风一吹,变成细碎的冰渣刺在每个被狂乱曲扭曲了心智的士卒身上。 冰寒,咆哮的狂风,将战场上还有些许理智的士兵唤醒了。 发现自己身处尸山血海中后,他们也听到了由六阶们一起发出的信息。 “撤退!” 为了让钢琴这个梦魇一般的召唤物限制住,所有六阶一起出手。 各种元素的魔法如同洪流,倾泻在它的身上,然而扎根在尸山血海当中的钢琴怡然不惧,任由魔法轰炸开他的身躯,留下一道道可怖难堪的伤口。 伴随着血液的吸收,吞咽下去的食物滋补,塞列尔六阶制造出来的伤口顷刻恢复。 “这家伙是不死的吗!” 将军罗沓斩出的剑光分明已经劈开了钢琴的海葵头,露出了里面鲜红的血肉,但是几乎是瞬间,开裂的血肉便愈合了,一丝伤痕都没有。 即便已经有了不再参与战争的想法,但是欧尔库斯还是放不下肩头的职责,他必须把那些正在逃跑的士兵护送回家。 “蒸发掉这些尸体与血液!”欧尔库斯提醒众人。 伊扎雷比连忙释放出无数火焰萤火虫,翩翩起舞的萤火虫们落地后剧烈地燃烧了起来。 置身于熊熊烈火之中,钢琴茫然地四顾,在发现自己的积攒起来等待慢慢使用的食物被焚毁之后,他发出了凄厉地吼叫声。 “伊扎雷比,小心!” 打算释放第二发高阶魔法将远处的尸体也烧干净的伊扎雷比抬起头,本在远处的钢琴瞬间来到了面前,占据了他全部的视野。 无数触手从钢琴的头部喷吐而出,缠向伊扎雷比。 “想得美!” 伊扎雷比大喝一声,剧烈的爆炸将他炸得翻飞出去,同时也让钢琴的触手全部断裂。 伊扎雷比脱离了危险,但是原本在他身边的,并且带伤的将军肯尼萨就没那么幸运了。 肯尼萨的剑刚刚砍断密密麻麻缠绕而来的触手,便听到“噗噗”地几声。 钢琴腿上的黏液鼓成泡,纷纷炸裂,腐蚀性的液体泼了这位六阶武者一脸。 肯尼萨才发出一声惨叫,便被无数触手捆粽子一般包裹了起来。 驰援的塞列尔一众六阶眼睁睁地看着帝国久负盛名的水晶级武者肯尼萨,在瞬息间化作了一副白骨,从钢琴的触手中落向地面。 狂风呼啸,寒意一点点渗进了在场每个塞列尔人的心里。 这是摩斯塔纳征服战中,塞列尔帝国陨落地,最高位战力。 钢琴的啸叫声将周遭的声音全都压了下去。 美味的肯尼萨让钢琴有了新的想法。 他无视着远处正在冒险调度士卒撤退的贵族,一脚踩碎肯尼萨的尸骨,径直走向了塞列尔的六阶。 188.你只是我的造物! 兰迪趁着钢琴被其他人吸引了注意力闪身到钢琴的身后。 同样专精火属性魔法的兰迪高举双手,凝聚出巨型的火球。 既然钢琴恢复这么快,那就只能拼着一击重创他,连带着他囤积的血肉一起焚烧,让他再无恢复的可能。 “蠢货,快跑!” 素那法意识到了兰迪的想法,急忙大喊。 吉尔巴托斯更是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只为抢先给漂浮在半空的兰迪释放风盾与风之庇护。 兰迪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阻止自己,钢琴现在背对着自己,而且距离自己十几米,他拿什么威胁… 钢琴身后的眼睛捕捉到了威胁,血肉一阵蠕动,大量的触手从脊背中伸出。 这些触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穿越风和雪,瞬息来到兰迪的身前。 吉尔巴托斯的风盾为兰迪挡下了第一发致命攻击,然而在源源不断冒出来的触手猛击之下,风盾破碎。 此时兰迪再萌生退意已经来不及了,黑色的大网缠绕上他的四肢,轻而易举地就撕碎了他的双腿。 “你也别想活着!”自知凶多吉少的兰迪发了狂,在被钢琴的触手扯断双手前,他控制着涌动在指尖的魔力,将半个钢琴脑袋大小的火球砸了下去。 六阶魔法师的拼死一击,钢琴无法躲避,他似乎也不打算躲避,而是原地站定,抢在火球落地之前继续伸长触手,将兰迪彻底分食干净。 如同太阳从天穹坠下,爆炸的气浪融化了周围的积雪,也将钢琴囤积在腿部,用来补充状态的血肉蒸发殆尽。 朦胧的雾气中,被高温气浪逼得连连后退的塞列尔六阶已经无心悲痛于兰迪的陨落,他们现在只关心一件事。 钢琴怎么样了? 白雾中,钢琴破碎的轮廓浮现。 罗沓来不及说一句“有效”,也来不及兴奋地呼唤大家一起上,完成补刀,观看着皮影戏便让他们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脑袋碎裂,大腿断裂,身躯上无数破洞,钢琴这个破破烂烂的洋娃娃像是被一名绝世裁缝匠眷顾了,在几秒内,巨大的窟窿被一点点填满;裂开的头颅快速地贴合在一块,完好如初;断掉的三条大腿再度生长,并且生长出了第四条腿。 钢琴的恢复速度比之前更快。 “这怎么可能…兰迪的火球已经让他脚底下没有血肉了,他也吃不到远处的…”向来冷静的吉尔巴托斯踉跄着后退。 “不只是血肉…魔法师死后从身体这个容器中逃散的魔力也是他的食物吗?”欧尔库斯强忍着恐惧理性地分析了钢琴的又一个力量。 想到此,欧尔库斯忽然战栗不已。 和人一样,越美味的东西,越能让他们有进食的欲望。 在品尝了高阶魔法师身体,魔力的钢琴眼里,寻常血肉完全可以先放一边了。 “水牢!” 素那法倾尽全身魔力释放,在钢琴途径的雪地上生成了一个范围巨大的结界。 无数的水元素从雪花中钻出,化作一道道锁链,缠绕在钢琴的粗壮的三条腿上。 将水元素转化为冰元素之后,素那法又用最后的魔力在钢琴的头顶生成了一枚尖锐的冰锥,精准地刺进钢琴的头颅。 一直以来被攻击一声不吭的钢琴发出了刺耳的啸叫声。 有效,但是素那法毫无喜悦的表情,只有震惊。 这是六阶魔法啊,素那法足足用了半分钟进行准备,倾尽全力才释放出来的。 同等实力的魔法师被困在其中,遭遇水牢和冰锥的突然袭击,大多没有幸存的可能,可是钢琴竟然在吃痛后不断地咆哮,锁死他大腿的锁链竟然连续被挣脱,如果不是伊扎雷比和吉尔巴托斯同样释放了火属性和雷属性的高阶魔法,炸得钢琴踉跄后退,他恐怕已经要用蛮力锤击水牢结界,脱困而出了。 “白眼,你不是说这个家伙是召唤物吗,难道没有时间限制吗,还有,为什么找不到他的召唤师!”素那法强忍着魔力枯竭的眩晕,对着欧尔库斯大喊。 此时的她已经顾不上礼貌,直呼了欧尔库斯那个带有歧视意味的别称。 “恶魔,怪物,疯子,你会被诅咒的!” 眼见肯尼萨被啃食成一副骨架,兰迪被分食殆尽,罗沓已经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只能通过辱骂召唤出钢琴的召唤师来缓解内心的不安。 听见素那法的话,他也望向了欧尔库斯:“解决召唤师就能解决召唤物,对不对?” 像是重新燃起希望的罗沓抬起头,然而看见血流成河的驻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颓靡。 想也知道,召唤师一定躲在极为安全的地方,蓝水的残兵绝对死死地在守护着他。 面对一堆会拼命的人,哪怕他们是六阶魔法师,也只会被群殴至死。 从被烧焦的土地上打扫出一些零星地血肉进食之后,钢琴再度恢复了状态,被困在水牢之中遭受冰锥袭击的他啸叫不断,凶戾之气压得素那法等人喘不过气。 进食的欲望一浪高过一浪,品尝过肯尼萨和兰迪之后,钢琴迫不及待地想要品鉴强者的血肉,于身躯表面生长出的一朵朵小“海葵”不断地分泌出白色的黏液,那是饥渴万分的钢琴流下的口水。 “醒醒吧,我们输了。” 欧尔库斯戳穿了同伴们停留在此,不退不进的最大原因——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顷刻之间,战场局势完全逆转。 即便他们被蓝水十分搞笑,恶心的金汁炸弹打得猝不及防,留下了“臭名”。 即便会被摩斯塔纳诸族耻笑,但是他们依旧攻破了蓝水的北,东二城,消灭了近三万的蓝水士兵,而自己损失不过三千余人。 这个战损比足以令塞列尔各战线士气高涨,令国内的民众振臂欢呼。 不久之前他们已经占领了西城城墙,攻进了南城城内,炮火压得蓝水联军无法呼吸,反攻无法集结,只能被动地被他们无情地扫荡,不给机会的抱团推进,一点点从城内抹除。 他们本该站在蓝水城废墟上喝庆功酒,将残党屠灭,向陛下上奏捷报。 他们本该成为那个为帝国一雪耻辱的英雄。 他们本该沐浴在荣光中回返。 然而,事情变了。 这座城里有着一个能召唤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召唤物的召唤师。 他并不强大,至少欧尔库斯确信他的魔力连四阶都算不上。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召唤出了能够吞食六阶的召唤物,并且众人联手也只能在他近乎无敌的回复速度面前折戟。 除非能够将他储存在口器中的血肉彻底消耗一空,除非能释放出直接将他抹杀的强大魔法,否则他们只会被这个召唤物拼到魔力枯竭,体力不支。 没人能够保证远处虎视眈眈,且对自己有着刻骨仇恨的蓝水联军不会追击。 就算拼死了召唤物,被夜水等高阶魔法师追上,他们也只会沦落为任人宰割的鱼。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们就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消灭了这个召唤物…值得吗? 他只是召唤物啊! 欧尔库斯的话击溃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线,也是在这时,钢琴突破了水牢,戾气冲天的他,来了! “为我争取一点时间!”恢复了一点魔力的素那法挣扎着站起,“我们不能这么退,士兵还没跑远,要是被他一路追赶,只会全军覆没,我们也会有性命之忧!” “你想做什么?”罗沓问。 关键时刻,六阶互相间的立场不和全都消弭了,见到肯尼萨和兰迪相继死去的他们只想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赌一把!” 素那法抽出家族赐予匕首,在被魔力唤醒后,锈迹般般的匕首上流淌着淡淡的辉光,密集的魔法纹路开始闪烁。 趁着钢琴被其他六阶吸引注意力时,素那法大喝一声,朝着钢琴的腰间掷出了匕首。 钢琴背后的眼睛注意到了异样,脊背上的血肉又是一阵蠕动,大量的触手编织成一张巨网罩向还在飞行途中的匕首。 匕首上的魔法纹路于此时光芒大盛,伴随着耀眼的光,磅礴的气势一瞬扩散。 试图缠绕匕首的触手顷刻间消融,化为虚无。 钢琴被光幕笼罩,浑身血肉快速地腐烂,融化。 欧尔库斯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素那法竟然带着她们家族的传家之宝,吞光之刃。 这把匕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塞列尔还在佐列高斯的时代,当时兰迪家一位出色的魔法师出外游学,并参与了一场梅拉大陆的战争。 心怀热血的兰迪家先祖参与其中,并最终得到了一条濒死的,研究光魔法的巨龙给予的礼物。 据说这把镌刻着龙族特殊魔法纹路的匕首能够以光魔法温养,并最终释放出纹路上镌刻的高阶魔法。 再强大的武器也会因为保养不当逐渐失去力量,佐列高斯的工匠无法理解龙族的魔法,使得屯光之刃上方的魔法纹路愈发黯淡,伴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纹路彻底消失只是时间问题。 这时候没人会指责素那法将此等利器藏到此刻再拿出来了,毕竟这等脆弱的传家宝,若非自己身陷绝境,连皇帝陛下都不好意思让素那法捐献出来使用。 “跑,吞光之刃造成的腐蚀性伤害能暂时迟缓他的血肉愈合,但是没办法击杀他…”素那法控制着插入钢琴体内的吞光之刃返回自己手中,随即便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吉尔巴托斯抱起素那法,看向远处的钢琴。 和素那法说的一样,吞光之刃的腐蚀性光魔法不断地灼烧,打断了钢琴一次又一次地恢复。 “真的是,怪物…”吉尔巴托斯毫不犹豫,转身便跑。 不断咆哮的钢琴声音里感受不到痛苦,有的只是赤裸裸的饥渴。 这些声音压垮了他们最后的一丝幻想,塞列尔帝国的六阶们,纷纷隐没于呼啸的寒风中。 他们没有收敛还未被吞噬的帝国将士骸骨,没有将帝国丢弃在驻地的大量装备集中焚毁。 塞列尔的残军,在寒冷的冬日中,带着已经被惊骇到麻木的脑子,目光空洞地向北方行军。 吞光之刃效果消失后,恢复状态的的钢琴癫狂地向前追逐了一段距离,最终在无法抑制的饥饿感驱使下,开始回头扫荡还未被伊扎雷比焚烧的食物。 蓝水城墙上,看着塞列尔军队落荒而逃的蓝水联军没有庆祝,没有欢呼,他们喉咙里有一种情绪在堵着,想要释放出来,却又不敢。 那如同山岳般的怪物依旧在战场上扫荡,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份食物,仔仔细细地清理着地面。 路禹被脑海中的声音折磨得看任何东西都有了重影,若非找到一个废墟中被砸晕过去的倒霉狼人搀扶,他真的走不动路了。 那些细碎的声音与凄惨的嚎叫,哀鸣声交织在一块,此起彼伏,不断地在路禹的脑海中对垒。 路禹听不清那些声音,每个声音都如同蚊呐一般,不断地回响。 “路禹,你怎么了,路禹!” 夜水的声音让仍在观察钢琴的蓝水联军全都扭过了头,望向这个亲手释放出魔神的人类。 “不要摇我,我很难受,真的…很难受。”路禹说,“带我去能看到召唤物的地方。” 搀扶的人变成了夜水,周边的狼人,精灵,蘑菇人纷纷让出一条路。 他们不知道应该流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又该对路禹说些什么。 钢琴的肆虐让他们震怖。 路禹的力挽狂澜让他们又敬又畏。 击退塞列尔,他们应该喜悦。 然而如此复杂的情绪不断地交织,配合上远方的钢琴,他们脑袋也如同那些踏上回家路的塞列尔士卒一样,麻木了。 登上残缺的城墙,看着远方仍在活动的钢琴,路禹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就在感受到欧尔库斯带给自己的冲动远离之后,路禹就已经知道塞列尔撤退了。 他尝试驱散钢琴…但是没有回应。 路禹对着钢琴所在的方向,再度伸出手。 “契约结束!” 没有响应,钢琴无动于衷。 不仅如此,钢琴在路禹下达命令之后竟然缓缓地转过了头,望着蓝水城内密集的人群,再度流出了口水。 钢琴开始奔跑,冲向更为新鲜的血肉! 起初夜水还以为这是路禹下令让钢琴过来,但是在看到路禹脸上震惊的表情之后,她慌了。 “快跑!” 夜水没头没尾的警告没有让在场的众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钢琴越来越近。 失去夜水的搀扶,路禹趴在城墙上,身子一阵抽搐。 太吵了,真的太吵了! 伴随着钢琴越靠越近,他终于听见了那些细如蚊呐的声音是什么。 被钢琴吞食的塞列尔士卒临死前的余音全都在这里交织,他们的愤怒,不甘,还有恐惧,都在一点点地浸透路禹的心绪。 “钢琴,你是故意的对吧!”路禹抬起了头,正对上钢琴的那堆眼珠子。 钢琴眼睛微眯,表情与吞食大量食物之后一致。 他是那么地得意。 能够污染食物的心智,自然也就能够影响召唤师,无非是难易程度的差别。 “你以为这样就能无视我的命令,吞食更多的生命?” 路禹一点点挺直腰板,大汗淋漓的他直视已经来到蓝水城前,气势逼人的钢琴。 怡然不惧。 “是了,翅膀硬了,比我强大,强行阻断了我的驱散,甚至还想着影响我的思绪,避免我继续驱散。” 也许是看在路禹是召唤师的面子上,钢琴减速了,来到城墙不远处后停了下来,眼睛中的目光充满了戏谑。 路禹脑海中的声音愈发的嘈杂,一个个惨死的塞列尔士卒在嚎叫着,向路禹索命。 根本无法调动起魔力的路禹只能看着钢琴一步步靠近城墙,向蓝水联军下手。 “如果真的觉得这样子做就能让我倒下,屈服,那你就错了。”路禹咬破嘴唇,利用痛觉暂时驱散掉那些连绵不断传来的索命之声。 路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抵住自己的心脏。 钢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那些满是戏谑之色的眼珠子倒映出了路禹脸上自信的笑容。 钢琴恐惧了。 “我是召唤师,而你…只是我的造物,区区造物也想犯上!” “我能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也能让你消失!” 路禹脑海里的杂音瞬间变小,抓住这个空档,路禹对着钢琴抬起手,怒视这他:“契约结束。” “给我,退散!” 钢琴在发动了反击,路禹的脑海中响起巨声,炸得他头疼欲裂。 就在钢琴打算强行将路禹变成一个无限提供契约,让他稳定存续的无意识傀儡时,他身体的血肉开始腐烂,凝聚在血肉中的魔力也随之逸散。 钢琴不断地咆哮,愤怒地捂住溃烂的血肉,试图阻止力量消散,但是却没有用。 驱散的力量还没有正式生效,为什么自己的力量会消失? 已经诞生了基础意识的钢琴想不明白。 黑色的漩涡浮现于他的身前,这个除了路禹无人能看到的洞口开始撕扯他剩下的身躯,让他的力量飞速消散。 被钢琴殊死一搏的巨声轰得近乎失去意识的路禹顽强地撑到了驱散执行,他看着钢琴逐渐缩水的身子,笑了。 他看见了浮现于钢琴四周,密密麻麻的光点。 在召唤钢琴时,他也曾看到过,但是那时的他不知道这些到底是什么。 现在他懂了。 “还不明白吗…你被我创作而出,由蓝水英灵们的血肉塑造出了最初的身躯…” “你的力量不只源于塞列尔的士卒,还有那些被你吞噬,成为你一部分,诞生于这片土地上的英雄们。” 钢琴嚎啕大哭,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希望扮可怜获得大人的原谅,然而这已经无法阻止他的身体逐渐恢复成了最初的模样。 一个黑色的小匣子,一根黑不溜秋,酷似泥鳅的小触手。 伴随着黑色漩涡的牵引,钢琴坠入其中,彻底消失了。 一同消失还有在黑色漩涡显现时才能看见的满天光点。 在昏迷前,路禹听到了这些光点传来的最后声音。 “谢谢你,路禹。” “我们的心愿,了结了。” 7017k 189.拥有资格的人 不出意料,路禹再次来到了满是白光的世界。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历,路禹回过神之后立刻四处确认。 穹顶若隐若现的泡泡依旧在,无边无际的白光依旧是如此地柔和。 结合血肉战车,噬魔树两个召唤物驱散之后迅速出现在此处,路禹四处张望,却始终没能见到钢琴。 路禹已经打算漂浮起来,继续穿越召唤物组成的泡泡通道,面前忽地白光一闪。 只有拳头大小的钢琴出现在路禹脚下,泥鳅大小的小触手一看到路禹便立刻缩回了盒子里。 路禹冷笑着呵了一声,捻起了钢琴。 “果然和我猜得差不多,虽然你被世界意识收回了,还是会保留有之前的记忆和意识…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要是你一点都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我还真不好意思对你对手了。” 路禹握紧钢琴,把盒子死死地锁上。 “喜欢躲是吧,那你就好好呆着吧,我来跟你玩点小游戏。” 路禹抡圆胳膊,开始狂甩。 要是在现实里,这么个操作,手臂第二天准得酸软无比,但是在这个奇妙的梦境世界中,路禹完全不担心这些,有多快抡多快,最后旋转起来,以一个抛掷铅球的姿势将钢琴恶狠狠地砸出去。 落地后的钢琴瑟瑟发抖,可路禹没有心软的意思。 要不是最后时刻他发狠,拿命威胁钢琴,这家伙怕是已经利用声音逼疯他,当做傀儡来操纵了。 路禹活动了一下脚,瞄准钢琴,大脚开球! 前两次代价支付之后,路禹来到这个梦境世界都会被召唤物重点“照顾”。 血肉战车用触手把他抓起来,不断地往他嘴里塞血肉。 噬魔树则是用树藤把他绑在树干上,然后源源不断地而给路禹灌入魔力。 这一回路禹也算是攻守逆转了,不断蹂躏钢琴,把这段时间积累的郁气全都狠狠地释放在了这个试图反噬创造者的家伙身上。 虽然知道此后钢琴很可能和血肉战车一样,能够被其他召唤师召唤,但是路禹还是警告他。 “我不管到时候降临的是你的投影还是你的主意识,记住,你是我创造的,我为你留下了只有我知道的弱点,如果你希望能在召唤降临之后好好地活动,下次被我召唤时,绝了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心,否则…” 对付这种危险的召唤物,路禹不打算怀柔,虽然他还不太理解召唤仪式和召唤机制是否有了某种变动,但是这不妨碍他先打预防针。 放过变成盒子后就不敢再动弹的钢琴,路禹再度飘向了天空。 “你和我都曾到达过那个地方。” 欧尔库斯说的这句话让路禹格外在意。 欧尔库斯是路禹这么久以来,见到的位阶最高的召唤师,最重要的是,他不仅位阶高,还是一位资深的召唤学者,研究了足足二十年的召唤学,收集了周围数个大陆的召唤信息加以整理,并且还亲自根据整理召唤信息过程中的见闻写下了一本书籍。 可惜的是,欧尔库斯拒绝将书籍分享出来。 这倒不是欧尔库斯有着学派固有的闭塞作风,他只是单纯地希望看书的人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又知晓了什么。 “如果有人能回答我的三个问题,我将会向他展示我的书库。”这便是欧尔库斯的原话。 然而迄今为止,塞列尔国内仅有寥寥数人前去挑战,而且挑战的人其实也不是很懂召唤,只是好奇于欧尔库斯想问什么问题。 这样的人最终自然也是被他拒之门外,导致直到今天,欧尔库斯的三问都没有人真正知晓。 可惜两个人因为立场和阵营的问题根本没办法坐到一块好好谈谈,但是路禹如果没猜错,他所说的“那个地方”,就是指此处。 路禹此前一直认为这是支付代价的一部分,这是一个特殊的梦境,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并不完全对。 之前只是匆匆观察了一遍这些泡泡,这次路禹打算尝试一下,这些泡泡里的召唤物是否能被触发,并且在这个世界中召唤出来。 路禹随手触碰了身旁一个包裹着青绿色巨龙的泡泡,然而这除了让这只巨龙的影像不停地播放之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难道真的只是影像而已…” 可路禹还是很纳闷,如果这些泡泡只有展示作用,这么密密麻麻地布满天空,不会显得太凌乱了吗? 如果路禹想要精准检索某个召唤物… 路禹眉头一皱,他想起此前自己也是在说出了“漂浮”之后,才能在这个奇怪的白光世界向上飞行,难道话语才是关键? 路禹先是落地,然后用从了璐璐缇斯那里学到的语言说出了漂浮。 路禹的身子立时变得轻盈。 有效。 “接下来,科莱语。”路禹继续尝试。 同样有效。 路禹仰望天空,忐忑地用自己最亲切的母语说出了漂浮二字。 感受着像是脱离重力束缚的身躯,路禹确定了第一个信息。 在这里,什么语言不是关键,传达出的信息才是触发的关键。 “既然如此…”路禹深呼吸,大喊,“检索血肉战车!” 等待了几秒,路禹没有看到任何的变化。 思考了许久,路禹决定简略自己的“言灵”。 “血肉战车。” 这一回,密密麻麻环绕在路禹周围的泡泡有了变化,它们一半向上漂浮,一半坠向地面,血肉战车浮现于两者分隔开的空旷地带。 看到这一幕,路禹内心震撼莫名。 这个空间确实能响应自己这个外来者的信息,并且他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法的气息,这让路禹愈发笃定,此刻存在于此处的空间远不是一个梦境这么简单。 路禹扑到血肉战车前方,仔细地观察,果然让他发现了新的东西。 容纳血肉战车影像的泡泡右下方,竟然列着两个小字——路禹。 是汉字。 路禹一身冷汗。 他连忙观看其他的泡泡,发现所有的创作者署名同样是以汉字显现出来的。 他缓缓抬起头,咽了口唾沫。 “看来跟霍古和璐璐说的一样,被盯上了。” 这个白光世界应该就是世界意识某种力量在灵魂层面的投影,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 难怪自己每次支付完代价就会昏迷,一旦昏迷必然会来到这里,而且刚召唤的召唤物会显现于此地。 这里像是一个仪式之地,他跟刚创造出来的召唤物会进行最后的绑定,并最终留下“泡泡”。 并且,世界意识也会对路禹所留下的信息进行收集,这些明显不可能出现于这个世界的文字便是证明。 想通一件事,便能想通另一件。 血肉战车被封号之后,世界意识一定重新对它进行了修改,而欧尔库斯能来到此处,就证明他也是某种资格的拥有者,因此欧尔库斯自然而然就获得了召唤的权利。 亦或者说…测试的权利。 “难道说…” 路禹眼睛一亮,喊出了另一个名字。 “噬魔树!” 噬魔树的泡泡挤掉了血肉战车,浮现在路禹的面前。 果然,噬魔树已经进入了泡泡当中,这也就证明噬魔树已经被世界意识收录,处于可以召唤的状态。 “为什么只能看名字…难道不能看一下召唤细则什么的吗?”路禹嘟囔着,他对于泡泡的功能如此少十分不满,世界意识都忙着推动什么去了,召唤泡泡的ai也不丰富一下… 哦,明白了,召唤学派这么凋零,世界意识也采集不到期望召唤进步的大量信息啊…如此一来恶性循环也是非常正常的现象了。 路禹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合情合理,十分能解释如今各大学派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的现状。 当然路禹也只是小小的抱怨一下,毕竟世界意识虽然没有实体,只是意识的集合体,但是吐槽它的勇气路禹是真的没有啊… 这次深入接触召唤的某些秘密之后,路禹有了一种预感。 既然能来到这里的人寥寥无几,那么结合凡妮莎在书中所说的,神明一定会在某一刻诞生… “这算不算是一种资格?”路禹不禁想,“如果这条道路只能晋升一个,那怎么样才能提升自己的机会?” 想起欧尔库斯与自己相遇时内心不断浮现的冲动,虽然这个冲动似乎只是催促他们碰面,但是欧尔库斯见到自己之后直接痛下杀手… “难道方法是干掉所有的竞争者?” 路禹总觉得这个早自己先获得资格的召唤学者比自己更早知晓什么,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看来要远离这个危险的家伙。” 此时正在急行军的欧尔库斯于飞马背上思考着他与路禹的碰面。 想到那不断催促他们见面,源于灵魂深处的冲动,欧尔库斯摸着胡子,茫然地抬头。 “他也拥有资格,这难道是暗示着我应该和他合作,一起探索召唤仪式背后的秘密?” “磕我该怎么向他传达这个信息呢…现在的我们,可不是一个阵营啊…” “而且,这场战争还没结束。” 7017k 190.西线的反击 即便是一向不愿与参与到政治当中的欧尔库斯也明白一个道理。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比迪利斯陛下之所以选择今年发动战争,很大程度和帝国内部一些矛盾有关。 五年前继位之时,比迪利斯的地位并不稳固,父亲留下的王子仍有几位,而且互相之间在争权夺利的路上已经结成了党派,颇有些尾大不掉的味道。 佐列高斯时期的塞列尔有分封贵族的做法,但是在流亡到摩斯塔纳,借着福斯贝伦重新建国之后,为了加强整体凝聚力,加之土地面积并不允许大量分封,因此在很长的时间内都是皇帝拍板决定所有事务,并逐渐形成了新的体系。 然而事情总是会起变化的。 前任皇帝在位近八十年,作为塞列尔在摩斯塔纳历史上最长寿的君主,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处理各项事务无可挑剔。 一百年前夺走四族领地之后,初登皇位的先皇为了对内妥协,选择了将这四族的土地分封出去,意为安抚部分顽固贵族,希望大家继续齐心协力,提升塞列尔国力,重新夺回佐列高斯的故土。 来到比迪利斯继位之后,国力强盛,人口激增,加之新旧爵位在封爵的待遇上形成了元老和新晋两派的明显差异,导致两派人斗争不断。 如今塞列尔最高阶的战力们各自矛盾重重,基本都不太看得爽对方,背后就存在着这些纠葛。 总的来说,比迪利斯接手的塞列尔是个强盛的帝国,但是政局却乱得一塌糊涂。 新旧贵族的争斗。 兄弟们各自拉帮结派结成党羽之后的虎视眈眈。 贵族们出身于先皇,且一个个精明干练,不好掌控。 塞列尔国内纵容民众对于异族的压榨与迫害,本身是为了进一步提升凝聚力,收拢人心。 不得不说,效果挺好,但是这一行为也在时间的催化下诞生出了更为畸形的力量。 异族不能算是生命,只是货物的思想大行其道。 在这一想法的推动下,与科莱的海上奴隶贸易愈发兴盛,从中获得的海量利益愈发让这一想法深入人心。 比迪利斯虽然恩威并施,又在先皇留下的几位贵族协助下,终于是拆散了自己兄弟们的势力,但是从始至终,大家依旧不认为他有什么能力。 国内贸易繁荣,国力蒸蒸日上,是他前面几位皇帝治理得好,他属于投胎投了个满分,捡到了。 解决兄弟们的势力有自己父亲留下的“伏笔”生效,属于是他父亲和老贵族们厉害,跟他关系着实不大。 新老贵族的矛盾愈演愈烈,但是比迪利斯却始终没有好的办法,这也使得他这个皇帝的威信无形中被削减了。 作为塞列尔帝国高阶,又是政治游戏中的边缘人,欧尔库斯曾在某一次向比迪利斯申请召唤场地和研究支持时被单独留了下来,然后被问了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我也曾阅读过召唤相关的书籍,听说在别的大陆,出现过召唤物不愿意服从召唤师,无视命令的情况,如果是你遇到了,会怎么解决?” 在嗅到危险气息之后,欧尔库斯硬扯了一通召唤学说,硬是让比迪利斯听得有些云山雾绕,最终不得不打断他的话。 比迪利斯的焦虑完全体现在了这个问题上。 大权旁落是一个缓慢的过程,而光是想象一下,便会让比迪利斯忧虑不已。 如果新旧贵族都不买自己的账,那游戏规则就会再度回到佐列高斯时期的分封,国内的大贵族们各自统治自己的城邦,他的权利将不会如同现在这般集中。 偏巧,比迪利斯还真有一张牌能够解决这错综复杂的局势。 战争。 并且是以返回佐列高斯做准备的练兵式战争。 既能暂时将国内各种各样的矛盾暂时转移出去,又能凭借战争的胜利巩固自己的权威,让所有人明白他并非一个托庇于祖辈福荫的皇帝。 因此,他不仅要开战,还要亲自在战争中进行一定程度的指挥,堵住悠悠之口。 同时,打出返回佐列高斯这张牌,也会让塞列尔从上至下暂时消弭彼此之间的矛盾,为了同一个目标努力。 至此,商人满意了,因为一旦战争开始,他们就能获得更多的异族奴隶,攫取更多的利益。 贵族也满意了,扩张则意味着地盘的增多,新旧贵族在是否有分封领地上的矛盾也就有了缓和的余地。 底层的民众满意了,战争的到来使得上升渠道又多了一条,还能拥有更多的奴隶资产,何乐不为呢? 欧尔库斯看得很透彻,因此从一开始就满心焦虑。 因为大家都满意的前提是,这仗能一直赢。 起初贵族们和皇帝一起制订的计划只是占领摩斯塔纳中部的沃土,但是在几次议定之后就变成了根据抵抗强弱,决定最终是否继续推进,这也就有了塞列尔三线出击的那一幕。 如今,听从陛下命令兵进蓝水的十八万士兵只有六万余人回归,其余全部战死。 十二万人战死的大败仗总归有人来背锅,放在以往,比迪利斯陛下还能找人背一下,可这一次为了耀武,他偏生找了许多贵族来见证自己的丰功伟绩… 去时心怀壮烈,返程时几万人的队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即便塞列尔中部要塞海门拉图就在不远处,士兵们也没有因为即将可以休息而感到轻松。 在与路禹的召唤物一战之后,塞列尔大多数士卒都有些精神恍惚,好几个夜晚,跟着面包一起散步的欧尔库斯都能听到熟睡的士卒忽然惊醒,语无伦次地大喊大叫。 经过简单地询问,大多数士兵都在梦中再度回到了那尸山血海当中,耳边不断地回荡着同伴们被吞咽,嚼碎时发出的凄厉叫喊声。 海门拉图要塞在确认大军的信息后,打开了大门。 没有欢呼声,没有列队欢迎,寒风冲撞在士兵的身上,留下一个个瑟瑟发抖的灵魂,然后又咆哮着奔向远方。 入城之后,欧尔库斯正在跟面包无聊地哈着白气玩,并且打算用短暂的休憩时间带面包去周边的塞列尔城镇转转,素那法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因为素那法拖延路禹召唤物的缘故,他们才能如此安全地撤退,因此欧尔库斯也没给素那法脸色,而是直截了当地问她要干什么。 鉴于上次素那法似乎想要对面包下手,因此欧尔库斯对她十分警惕。 素那法只是瞥了一眼躲在欧尔库斯身后的面包,便谈起了正事。 “我的家族信使说,西线出事了。” 欧尔库斯眼睛逐渐睁大。 就在欧尔库斯等人死磕蓝水城时,在西线一直不断转进的精灵联军消失了。 和此前的每一次转进消失差不多,西线的几个军团也没当回事,继续按部就班地整理侵占的土地。 然而西线精灵联军这一次竟然不是后退,而是集合了近一万精锐,依托于大雪天气,绕过了塞列尔军团,偷偷抄到了西线的重镇库泽。 因为距离前线遥远,负责粮草囤积转运的库泽,守军不过千余人,面对一万多精锐的西线联军瞬间沦陷。 这一万多西线联军连续攻下塞列尔三座城邦,并以塞列尔对待精灵领地的方法,尽数焚烧成白地。 唯一没有效仿的,只有屠城。 边关被破,塞列尔举国震惊,西线回返的军队,国内增援的大军纷纷赶往库泽所在的一带,势要歼灭联军。 然而西线回返的军队却在行军过程中遭遇了精灵联军的埋伏,损兵折将。 这场战斗之后,跟精灵联军在战场上走散的数百联军竟然组成了敢死队,再次杀入塞列尔边关,抢夺下了一座城邦。 因为心怀死志,这群残军彻底放下了底线,他们释放城内的奴隶,开始屠城。 两头着火的情况下,援军最终选择了先行歼灭残军,解救塞列尔民众。 而奇袭成功的联军,又一次击败了回援的塞列尔军团,配合上蛰伏已久的精灵大军推进,竟然反而合围了还在西线战场上的三个军团。 因为总体兵力,加上驰援兵力足够,因此西线目前还未糜烂,但是已经不复之前的优势,而是变得无比胶着。 欧尔库斯急忙问:“东线呢,龙族在干什么?” 他最害怕的就是龙族嗅到机会,趁机在东线发动大规模战斗,虽然这不至于让塞列尔战局崩溃,但是肯定会加剧物资调度的压力。 “龙族和之前一样,按兵不动,偶尔和东线联军在一些关键位置发生小范围的战斗,但是并无大战。” “听说东线联军现在已经对龙族产生了不满,出现了不一样的声音。” 素那法叹了口气,望向了南方。 “没想到最让我们头疼的不是看似强大的龙族,而是西线那群只会逃跑的精灵,以及南边那群顽固的蘑菇人。” 感慨完,素那法提醒:“那只狐狸尽量藏起来一些,陛下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已经处死了好几个异族犯人暗中泄愤了,等一会与陛下见面,多注意一些吧。” 素那法离开后,欧尔库斯摸着面包的头,望着南方,一声叹息。 和路禹接触,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似乎越来越难了… 7017k 昨天的请假条 最近因为工作总是作息颠倒,想着眯一会就开始写,结果起床都到现在这个点了,只能说声对不起了,今天我尽量补给大家。 原本还打算今天玩玩老头环的,看来只能先忍着了…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昨天的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1.这就是资格吗? 抵达海门拉图的南方战线高层都要接受比迪利斯的单独问询。 对于蓝水城惨败这件事,稳坐后方的比迪利斯以及各大贵族至今仍还没有缓过来,即便一拨又一拨的信使将战场的信息传达到了,但是最后怪物灭军的内容实在太过离奇了,以至于他们想象不出具体的画面。 欧尔库斯是第一个接受问询的人,因为他是整个塞列尔对于召唤研究最深的学者,唯有他才能直观地解释清楚大败的根由。 欧尔库斯进入比迪利斯的临时行宫,一眼就看到了分列两边的,穿着紫袍的贵族们,他们有点神情肃穆,有的面色冷峻,有的与欧尔库斯眼神交汇的瞬间散发着森森冷意,敌意十足。 比迪利斯今天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内衬,外披着一件红如火焰的狐裘,以便装示人,这倒是与统一议事着装的贵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比迪利斯把手放在一个炭盆上烤着火,瞥见欧尔库斯进来,脸上毫无情绪起伏,只是挥了挥手,让随从给欧尔库斯抽了一把椅子,让他落座。 欧尔库斯没有坐下去,这让比迪利斯眉头微蹙。 “怎么了?” “陛下,为了等一会能够有效解答各位的疑惑,我还是站着为好。” 比迪利斯皮笑肉不笑地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侍卫全都退下,这也预示着问询正式开始。 比迪利斯坐到铺了绒毯的椅子上,提出了所有人最在意的问题。 “吞食了塞列尔十二万大军的怪物,真的只是一个召唤物?” “是。” 伴随着欧尔库斯的声音落下,周围的贵族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什么,最终一位黑发的中年人站起身。 “你如何能判断那不是某种邪恶的魔法构造出的魔物?” 欧尔库斯知道贵族和皇帝疑心之处在哪。 召唤这个流派实在太羸弱了,路禹的召唤物真的是千余年来唯一一个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在此之前,召唤物也只是能在小规模战斗出起到作用,更多时候则是充当着召唤师保镖的角色。 没有任何历史可以给他们参考,因此身居后方的他们无法相信。 欧尔库斯直视那名贵族,少见地,以讥诮地语气回答了他的疑问。 “因为我是召唤学者,比在座的各位都懂召唤,如果你不信我的判断,这个话题就无需进行下去了。” 一向极为不合群,沉默少言的欧尔库斯此刻表现得极为强硬,即便在场的人里就有比迪利斯,他也不在乎。 其他人可以嘲讽他不合群,孤僻,嘲讽他沉迷召唤把女儿和妻子都给气走,但是唯独不能质疑他的专业性。 这是一个召唤学者的尊严。 比迪利斯敲了敲椅子扶手,将觉得被冒犯纷纷站起的贵族压了下去,紧接着问道:“对方召唤师是个人类,并且还是这场战斗中蓝水的指挥者,这个消息可靠吗?” 欧尔库斯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根据在行军过程中抓到的俘虏,以及对方在战术层面上执行的一连串操作来看,应该。” 有贵族冷笑:“战术层面,你说的战术是指对方用粪便来据敌吗,多么肮脏丑陋的手段。” 欧尔库斯懒得回嘴,任由他们批判。 比迪利斯玩着狐裘上的绒毛,漫不经心地问:“你见过对方的召唤师吗?” 欧尔库斯平静地回答:“没有。” 比迪利斯注视欧尔库斯的眼睛良久,这才缓缓收走了充满不信任意味的目光。 贵族多有察言观色的人,他适时地发出了疑问:“同样是召唤师,你应该也可以召唤出那样的召唤物吧?” 这个问题点燃了在场贵族的讨论热情。 这样的怪物如果能被己方运用,那么摩斯塔纳的征服只是时间问题。 欧尔库斯很干脆地打断了这群人的念想,他深知这些贵族只是在帮比迪利斯问出心中所想,于是面向着皇帝回答。 “抱歉,现在的我无法召唤。” “为什么,你们都是召唤师不是吗,难道对方实力比你更强,是一个七阶的召唤师?” 所以欧尔库斯很讨厌跟压根不懂召唤的人讨论,解答问题还要为这些人上课,这实在令他烦躁不堪。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 “你不是召唤学者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欧尔库斯捂着额,他的血压已经开始高了,仔细思考了一会,才想明白该如何和这群压根没了解过召唤的人解释这个问题。 手心向上,一缕火焰于欧尔库斯掌心跳动。 “请各位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火焰是怎么生成的?” 有贵族不屑地撇嘴:“简易魔法罢了。” “回答得不错,那么请继续回答下面一个问题,魔法从何而来?” 贵族们依旧能够轻松地回答:“基础魔力学说里就有描述过,是由魔力在特定方式下被消耗,最终产生特殊力量。” “很好,继续回答,魔力从何而来。” 欧尔库斯的三连问让贵族们面色不悦,但是看见比迪利斯没有发声,他们不得不继续回答。 “龙族学说中曾描述过魔力的诞生,是突兀地,忽然地开始出现于天地之间,浸润了万物,并逐渐形成了魔法体系。” “可你依旧没能回答,魔力从何而来。”欧尔库斯追问。 一位贵族勃然大怒,拍着扶手站起来怒斥道:“魔力来源学术界仍在争论,我们怎么回答,你这是胡搅蛮缠,这与我们询问召唤的问题毫无关联!” 欧尔库斯无视了近在咫尺的火山喷发,平静地看向比迪利斯。 “我们使用的魔法,无处不在的魔力,构成了这个世间一切看似合理的一切,但是直到如今,我们都无法寻找到这份合理的源头。” “魔力的根源在哪里,一切的规则,秩序的源头何在?”欧尔库斯说,“这正是到达了一定位阶的魔法师不断探索的终极之问。” “召唤也是如此,你询问我,为何我无法召唤出对方的召唤物,我只能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召唤学派凋零已有千余年,探索接近停止,水源已经干涸,每个召唤师面对的是无光的前景,晦暗的未来,寻找的是可能穷极一生也无法获得的答案。” 欧尔库斯环视四周:“我们召唤师所求的不是探求力量规则的起源,世间所有存在的根源,而是想得到解——为何召唤会如此不堪?” “召唤有着各种诡异的问题,比方说无法稳定召唤,比方说召唤货不对板,这些答案哪怕是资深召唤师也无法回答你,也许只有追溯到召唤的根源,方能得到一个解。” 沉寂了一会,贵族们冷笑。 “所以,你还是不如对方的召唤师,对吗?” 欧尔库斯已不再争辩:“你说是那就是,我不如他。” 仔细想想,如果路禹也曾到达过那个世界,并最终拥有了如此力量,那自己似乎真的不如他,只不过… 欧尔库斯还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他知道贵族们为何如此步步紧逼,因为这群贵族把自己的后辈丢进了军队中镀金,南方战场羸弱不堪,正是最好的练兵场。 然而时也命也,蓝水城打出了塞列尔建国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争,这里大多数贵族的子嗣都成为了路禹召唤物的食物。 比迪利斯把这些贵族全都喊来,无疑是为了让他们出出气,毕竟这些人如果不把气顺了,最终就会闹到他头上。 乱糟糟的批判声将行宫弄得像是贩卖货物的商道,比迪利斯拍了拍手,压下了所有对欧尔库斯的指责,并敏锐地指出了一个点。 “你刚才说,目前你无法召唤,那未来难道可以?”比迪利斯仍对能够吞食十几万人的怪物念念不忘, “也许可以。” “为什么是也许?” 欧尔库斯迟疑了一会,说:“如果这个问题必须回答,我只希望告知陛下一人。” 比迪利斯皱眉,思考了一番之后,让贵族们暂时退下。 “我在这次战争中新近召唤的血肉战车,大概率出自对方召唤师之手,根据血肉战车的力量以及几次失败召唤积累的经验,我觉得,这可能是新召唤物的一种限制,即一定时限内无法被有效召唤。” “对方制造的这个召唤物,我在回来之后进行了尝试召唤,但是均无法成功,这与我最开始召唤血肉战车的表现一模一样。” 比迪利斯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既然你能召唤那什么血肉战车,那新的这个怪物也应该能召唤了,我相信你。” 欧尔库斯不得不表现出诚惶诚恐的姿态。 “可即便如此,召唤代价也是未知,如此强大的召唤物,往往需要支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伴随着成长,操控他也许会极为困难。” 对于欧尔库斯的推辞,比迪利斯不以为然。 “代价而已,帝国会为你提供想要的一切,去弥补你在召唤中受到的损失,你只需要潜心研究,等待着能够召唤的那一刻便好了。” “鉴于西线的精灵闹得欢腾,不久之后你将前往西线,那里的精灵据信有近十余万,作为召唤物的开胃菜,应该再合适不过了吧?” 看着低头不语的欧尔库斯,比迪利斯摸了摸狐裘,提醒道:“这次蓝水之战,你与对方召唤师对阵失利,不少贵族,以及军中的将士都认为是你没有起到作用的原因。” “今天那些贵族对你赤裸裸的不满你也看见了…虽然说你潜心研究,早已与本家分家,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是…” 比迪利斯背过身,不再多言。 欧尔库斯缓缓抬起头,看着比迪利斯的背影,眼神里少了几分尊敬,多了几分阴冷。 明面上是在为他挡下麻烦,实则是在威胁他。 欧尔库斯强忍着语气中的寒意,恭顺地问:“陛下可知道,这个召唤物是通过吞食血肉变强的,在他的眼中,没有敌我的分别,只有可否食用的差别…将他释放,会死很多人,不只是敌人。” 比迪利斯说:“那就让伤兵,奴隶充当前锋好了。” 欧尔库斯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看到比迪利斯转过身,他连忙控制好呼吸的节奏,缓缓将拳头舒展开。 “欧尔库斯,从此之后,由皇室为你的召唤术研究进行支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欧尔库斯:“不胜荣幸。” “贵族们不会为难你的,这次蓝水战败不会牵扯到你,放心回去修养吧…哦,对了,你带回来那只狐狸…” 欧尔库斯立刻紧张了起来。 “虽然异族应该处理一下,但是鉴于你和你女儿的状况,我便稍微宽宥一下好了。” 欧尔库斯眼角余光看着比迪利斯的狐裘,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今日比迪利斯的便服意味着什么。 “你比先皇的权谋心术实在差太多了,先皇绝不会这么做的…” 离开比迪利斯的行宫,在外等待的素那法靠了上来,希望询问一下问询的具体内容。 欧尔库斯望着远处风雪中的行宫,意味深长地说:“昨天似乎比今天暖一些。” 与此同时,仍然处在满是白光的世界中无法脱身的路禹已经在多次尝试中,逐渐摸索出了这个世界的一些门道。 对于欧尔库斯的好奇,促使着他在施展言灵的过程中,喊出了屠龙者。 之所以不检索欧尔库斯,是因为无论怎么尝试,这个世界都不会对召唤师的名字予以回应。 屠龙者触动了检索,大量同名的召唤物浮现于路禹的眼前。 因为没有筛选机制,因此路禹只好在泡泡之间遨游。 终于,在一个隐藏在角落的泡泡中,路禹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一个名叫屠龙者的召唤物影像的右下角,赫然是欧尔库斯的名字。 欧尔库斯与他一样,都曾到访过此处。 而他获得资格的原因,正是召唤出了塞列尔的英灵。 路禹喃喃道:“成功创造并召唤,便是来到此处的资格吗?” 如果这个推测正确,那么拥有资格的,究竟有几人? 还有,这是唯一的条件吗? 7017k 192.种田的血液 被困在白光的世界中三天之后,路禹终于苏醒了。 完全无法调动魔力。 身体酸软以至于无法站立。 想要用手拿东西却发现怎么也使不上劲。 路禹感觉自己从一个四肢健全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废人。 西格莉德的惊呼让飘在屋顶上睡觉的雾妖立刻飞了下来,两个人急忙搀扶着路禹坐起,然后按照路禹的要求弄了一碗稀粥。 三天不曾进食,加之之前与钢琴在意识层面上的对决,使得他虚弱到第一口粥下肚后,腹中就涌起一股气,随即尽数呕了出来。 孱弱不堪的路禹在反复尝试之后,只能选择饮用蘑菇人们采集来的药材熬煮的药汤。 虚弱的路禹就这么休养了一个星期,身体才算是恢复如初,只不过只要他一入睡,就一定会坠落回那满是白光的世界当中,这样的情形整整持续了半个月,才最终结束。 满心疑惑的路禹试图找璐璐缇斯解答一些问题,但是自从化身火焰巨人之后,璐璐缇斯就再也没有醒来过。 通过脑海中还在连接的聊天室,路禹知道璐璐缇斯没有死,但是她如此熟睡不醒却让众人越来越焦急。 路禹对璐璐缇斯所使用的魔法一无所知,唯一能求助的兔子莫名其妙就联系不上了。 无奈之下,路禹只好用璐璐缇斯教过的魔法吵醒了已经开始沉睡的霍古。 法阵那头的霍古听了描述沉吟良久,说:“当初我帮助她物理破封,考虑到身体的承受极限,因此只破到三阶,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路禹连忙点头。 “根据我的直觉,她的这具身体,最高也就能够承受六阶龙族的高阶魔法一发,考虑到你所说的摩斯塔纳位阶标准可能没有那么严苛,也就是不如龙族…我不认为一个召唤师能够以外力打破五阶的封印,最多也就是四阶。” “你说的火焰巨人,光看描述,已经不是寻常魔法的范畴,这种对魔力的精细化控制形成的特殊手段,应该是六阶以上。” 路禹瞠目结舌。 “四阶释放六阶以上的魔法…这可能做到吗?” “正常情况下做不到,但是考虑到璐璐是七阶魔法师,而且还是个天赋惊人的家伙,她很可能有自己的方法跨越魔力的门槛,强行释放远超身体负荷的魔法,只不过…” 霍古沉重的鼻息通过法阵率先传来,这一条无意义的消息令路禹心猛地沉了下去。 播放出的第二条消息也证实了路禹内心所想。 “碍于通讯问题我就不向你解释低阶魔法师释放高阶魔法的难度,以及危险性了,你只需要知道,璐璐绝对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换来了在封印状态下使用高阶魔法的力量。” 抱着持续昏迷的璐璐缇斯,路禹沉默着。 雾妖有些心虚地问霍古:“璐璐不会一直就这么睡下去吧?”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毕竟没人知道她动用了什么手段,最好的方法便是让最了解她魔法的人帮忙解决问题。” 最了解璐璐缇斯的人,那不就是兔子吗? 可是兔子死活联系不上啊! 路禹咬紧牙关:“懂了,接下来我来想办法吧。” 霍古提醒:“如果你也会精法就好了,这样你就能通过她留下的‘聊天室’,尝试着唤醒它,可惜你现在只有二阶魔法师的标准,魔力根本不够看…停下来一段时间吧,别继续往前走了,二阶的你毫无自保能力,失去了璐璐缇斯,你要怎么应对危险,继续靠你那些召唤物?”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召唤物也是双刃剑,每次使用虽然能取得极好的效果,但是身为召唤师的你,付出代价之后完全属于等死的状态,现在的你像是个手握高阶魔法,却无力利用得更好的孩童。” 霍古的话十分刺耳,但是路禹知道,这是他在关心自己。 希望救治璐璐缇斯没有问题,但是如果贸贸然继续前进,而不想先把自己的实力先提升一些,如影随形的危险将不会给路禹一点容错率。 “谢谢,我会暂缓行程,试着将普通的防身魔法练起来。” “其实你不当召唤师也许挺好的,你的学习能力不差…也许召唤本就是死路,就和武者一样,终将一点点被魔法的其他支流淹没,无非是时间早晚罢了,你所做出的的努力可能只是昙花一现…有希望,然后失望,才是真正的绝望,路禹…做好心理准备吧,毕竟你有一个很在乎你的璐璐在,她能让你变成一个合格的魔法师的。” 路禹没有把自己在白光世界中的经历告知霍古,因为目前他还有许多的疑问亟待解答,因此他对于霍古的进一步关心选择了敷衍应对。 断开连接之后,路禹把轻飘飘的璐璐交给了雾妖照顾。 他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在春天来临前,他需要学会科莱语,同时评定上三阶的魔法师。 蓝水城的重建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场大战之后,蓝水,月影获得了南方各大种族的尊敬,对于这群敢于直面塞列尔兵锋,并最终以少打多取得大胜的人,精灵更是派使者带来大量的物资作为奖赏。 不过蓝水城暂时还用不上这些物资,毕竟危机暂时解除之后,在大湿地边缘避难所的各族人已经开始有序返回,协助大家在废墟之上重建蓝水城。 对于这一点,勒琳觉得过于冒险,因为战争还没有结束,塞列尔随时可能发动新一轮的进攻。 于是路禹召集众人,给他们算了一笔账。 塞列尔目前三线兵力有约五十万,负责转运粮食的后勤最保守的估计至少得有十万人,这也就是总人数有六十万人。 当然路禹这里并没有算奴隶,毕竟奴隶在塞列尔不算人。 假设一人一天消耗的粮食保守点算为一千克,那么六十万人一天什么都不做就要吃掉六百吨的粮食。 整个冬季,为了在前线对峙,这些军队是无法撤退的,只能继续顶在前方,那么三个月时间塞列尔在无明显战事情况下就消耗掉了五万四千吨的粮食。 路禹这么计算已经是在保守的基础上了,因为六十万人的数据是不算马匹的,甚至路禹在有魔法的情况下把物资转运所需的人数算少了许多。 并且,在寒冷的冬季,成年人很难一天只吃两斤食物,寒冷需要热量的补充,进食少的人甚至可能熬不住,更别提随时可能有的临时调度,会加速热量损耗。 战争这台机器一旦开始运行,那就是吞金兽,粮食物资如同投入无底洞当中,即便你知道会被浪费,但是你已经没有选择不投的权利了。 虽然塞列尔没有人口普查,没有具体的人口数据,这不妨碍路禹继续算下一个数据。 六十万人出征,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男性,在男性出征期间,塞列尔国内同等数量的女性理论上是没有受孕机会的,而人口是封建状态下的各个国家最宝贵的财富,是一切的根本。 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命的。 塞列尔虽然是贸易国家,但是贸易不可能满足国内粮食的需求,因此他们也在耕种,放牧。 春天即将来临,六十万青壮力就在前线干耗,什么都不干,国内的耕种还能正常进行吗? 魔法可没有便利到如此地步,魔法师身为人上人,可不会亲自下场去做这种低贱的事,最终从事农耕的还是在前线跟着贴金贵族,骑士卖命挡枪的普通人,以及那些被抓来的奴隶们。 塞列尔奴隶虽多,但是真的有六十万可以贴补这个空缺吗? 而且,比迪利斯终究是希望战争可以转移内部的矛盾,然而蓝水城的惨败必然会动摇他自身的威信,原本战时无法表达反对意见的贵族这时候也有了机会发作。 路禹没有给出任何判断,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答案。 一旦春耕彻底开始,绿色在大地上抽芽,暖洋洋的春风融化积雪,让富饶的土地恢复生机,那么即便塞列尔还有人想打,国内感到不安的人也会接二连三的站起来反对。 有蓝水城一场惨败在前,塞列尔狂热的进军势头已经被熄灭了一半,下一次讨论是否深入进军时,恐怕塞列尔贵族的每个人都会心怀顾虑。 能赢自然谁都喊口号,可是如果会输…那就得先想想值不值得来了。 勒琳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就建城吧,城墙都砸了,正好方便外扩…以前的蓝水城那么小,那么别扭,这回弄大一些,毕竟之后周边各族估计会频繁往来于此,总不能让他们连个买地的资格都没有吧?” 已经看出蓝水打出地位的勒琳一开口就是着眼未来,想必买地的钱都攥好了。 路禹没有继续掺和到重建示意当中,他不是土木老哥,帮不上忙,因此每一天都是拉着小可露儿苦学科莱语,外加联系璐璐缇斯教给自己的魔法度过的。 西格莉德也没闲着,身为一个体术狂,她跟来协助蓝水重建城邦的月影狼人们打到了一块。 物理意义上的打到一块,每天狼人们扛完原木,做完木工就会过来跟西格莉德进行亲切而友好的交流。 在数次将木头拦腰拆断之后,银萨和夜水联合叫停了擂台赛,鉴于精灵乃至其他小部族也对拳拳到肉的比试十分感兴趣,蓝水城内竟然出现了一个专门让大家发泄过剩精力的比武场地。 娱乐是有必要的,毕竟惨烈的战争方才远离众人,紧绷的神经急需舒缓下来。 每天看着皮糙肉厚的西格莉德满身挫伤地跑回来泡药浴,然后露出充实而满足的微笑,路禹忽然发现,一直在旅行的自己,其实最渴望的是安定。 然而这份安定的需求与渴望在璐璐缇斯到家之前,他只能不断地压抑在内心当中。 在苏醒之后,知道路禹的召唤物吃光了所有同族的尸体的蓝水联军没有再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但是一种深深的敬畏感却埋藏在了这群人的心头。 以前还能和自己互相吹牛的狼人近卫们毕恭毕敬,开玩笑都变得谨慎小心。 跟自己很熟悉的蘑菇魔法师们则是言必恭语必敬,路禹感觉自己一下子像是被供上了神龛,浑身不自在。 除开夜水这些人,其他人对待自己的态度明显变了。 小可露儿说这种滋味很多人求而不得,比方说塞列尔的皇帝比迪利斯,偏偏路禹觉得不舒服,只能说真是奇妙。 路禹想了想,说:“也许我这个人比较贱,适应不了这么快这种变化吧。” 反正路禹是挺喜欢去光谷重新支起小摊,卖蘑菇套餐的那个老板,在这里,老板依旧和之前一样,会在路禹找不出零钱时候给路禹抹零,也会跟路禹开玩笑说他的小摊是狼人帮忙造的,也算是“跨国贸易合作”了。 望着忙碌的各族人在蓝水的土地上互帮互助,修建新蓝水城。 看着不再拘泥于蘑菇形状的建筑,而是开始参考精灵,狼人部族的建筑风格,开始多元化的建筑造型。 看着每天练习完魔法之后,从高处俯瞰就会发现有崭新变化的蓝水城。 看着一个个建筑像是雨后春笋一般开始冒尖,路禹确信,他一点也不喜欢挥斥方遒的感觉,那种热血沸腾仿佛掌握一切的滋味远没有看着一片土地从无到有,从贫瘠到富饶让人心潮澎湃。 通过战争劫掠自己所需的强盗行径,这也许就是路禹对于塞列尔最原始的厌恶。 毕竟路禹骨子里流淌的就是爱好种田的那个民族的血。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梭伦,璐璐缇斯你可是答应了我好多东西的,这么一睡了之,说好的种田,说好的大家一起开开心心的等待收获时节,这不是都没法继续下去了吗?” 路禹抱着璐璐缇斯,站在高处俯瞰蓝水城。 “你都帮忙阻拦塞列尔了,现在倒是起来看看蘑菇人他们努力修建新城邦的情形啊。” 7017k 193.叛逃的六阶 白茫茫的大地上,嫩绿色的叶片顽强的突破了白雪的封锁,于料峭的风中展示着自己不屈的生命力,骄傲地抖动着那一抹预示着大地还春的新绿。 正如路禹所预测的那样,一整个冬天塞列尔都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行动,只有西线的花冠精灵联军依旧和塞列尔的军团绞在一起,时不时会爆发一些小规模的区域战斗。 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蓝水新城的重建速度十分惊人,不知不觉之间,重新规划的北城里错落有致的建筑已经拔地而起。 在路禹专注于学习科莱语,练习魔法,顺便完善召唤手册的时间里,通过一场合作凝聚在一块的月影和蓝水竟然达成了更进一步的同盟,不仅如此,月影的新城将会建立在能与蓝水相互照应的地方。 稍微了解了一番才知道,月影呆在族地的族人们已经没几个活人了。 塞列尔的军团南下硬啃蓝水城的同时,也派出了近三万的精锐在扫荡周围的部族。 与蓝水有合作的月影首当其冲成为了屠戮的对象,不愿意背井离乡的狼人旧王和族人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让塞列尔交出一具又一具尸体。 早就被托付的银萨彻底成为了新王,他做出的决定也无人反对。 夜水和银萨很兴奋地邀请路禹一起去参加两族一起举办的庆典。 本来想着是两族的重要庆典,自己一个外人出场不太合适,但是去到现场才发现,花冠精灵和鸢尾魔狐这两个大族来的人还真不少,而且已经进入了蹭吃蹭喝的状态。 蓝水城池没了,钱财也少得可怜,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一堆又一堆的粮食了。 别的部族一场大战,城池被夷为平地,那估计吃饱饭都难,不过被凡妮莎谆谆教导的蓝水嘛,囤积的食物能多到发霉,让人直呼吃不完太可惜,因此来帮忙建城的大族小族吃起来是一点心理负担没有,就当是帮助好客的蓝水消灭库存了。 或许是气氛合适,或许是大家终于消化掉了路禹在蓝水保卫战中做出的,过于令人惊愕的贡献,因此路禹每到一处都会被装满烈酒的木杯拦道。 异族劝酒算是这个庆典上不得不品尝的一大景色。 蘑菇人总是腼腆的,他们挪动到路禹身边,即便是有酒精在身体里起作用,依旧双手捧杯,询问是否能与路禹痛饮一杯。 月影的狼人没有那么多的铺垫,他们结实,有力的臂膀就像是粗壮的树枝,冷不防地横在路禹的前方。 看着一双双一拳就能让自己去见世界意识,毛茸茸的臂膀,路禹对于他们举起的木杯毫无拒绝的空间。 魔狐们是用尾巴卷着酒杯来找路禹敬酒的。 注重食品卫生的路禹仔细检查了酒中没有毛发之后,这才以茶代酒把这群刚解除围困的魔狐们哄走。 花冠精灵就有意思了,来敬酒的居然是勒琳。 勒琳这个始终摆着一张冷脸,说句话就能让场面冷半天的人今天十分赏脸,对谁都露出礼貌地微笑,显露着优雅高洁的气质,险些让路禹的回忆产生了错乱。 “我听夜水说,你不喝酒的。” 路禹看了看手中的杯子,晃了晃里面的果酒:“兴致来了。” 欢笑声融成一片,仿佛塞列尔战争的阴影完全退去,这片大地再度回归了平静,这里的每个人都在载歌载舞,不同种族之间完全放下了彼此的隔阂,只要举起手中的杯子便是朋友,只要一起附和着那些唱着唱着就走了掉的奇怪歌声便能引起众人爽朗的笑声。 “即使在以前的摩斯塔纳,这样的场景也是难得一见的。”勒琳说,“种族众多,信仰不同,彼此之间摩擦不断,仇怨没有随着时间消逝,反倒是各自积压在了内心中,只待对方衰弱的那一刻,便以最为刻薄的方式喷涌而出。” “大战没有,区域之间的摩擦不断,流血家常便饭,彼此之间大多数别说坐下来喝酒吃饭,唱歌跳舞,日常对视都充满了火药味。即便是在南方这样稍显平和的地方,也是如此…可他们如今都在这里。” 路禹碰了碰勒琳的杯子:“感谢塞列尔,共同的敌人让大家的嫌隙于此刻消弭,相互接触促进了理解,大家都有机会认识到,对方并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的种族。” 勒琳虽然努力地想要克制笑意,但是上扬的嘴角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 “你说得对,感谢塞列尔,让摩擦不断的摩斯塔纳西部各部族都站到了一块。” 两人喝光了果酒,重新斟满。 路禹正想就西线反击完美完成预订计划与勒琳再喝一杯,勒琳却抢先开口了。 “其实还有一个人要感谢…” 勒琳直视路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寒霜尽去,无比柔和。 “虽然不是摩斯塔纳人,虽然是人族,但是却站在了我们这一侧的你。” “花冠的长老会已经提议为你发布花冠一族的通行花环,随时欢迎你来花冠做客。” 路禹无奈地笑了。 如果是之前,他还真想去花冠精灵的领地看看,毕竟他很好奇这些精灵跟索雷森文化上的区别,帮助凡妮莎完成未完本的书籍。 然而璐璐缇斯昏迷不醒,自己又要专注于个人能力的提升,实在抽不开身。 勒琳头一次对一个异族如此感兴趣,她不打算放弃,决定再次发出邀请,可是一位花冠精灵却在吵嚷的庆典中找到了她,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她因为被打断的不悦便化作了惊愕,完全地流露在脸上。 一个沉稳的,高傲的精灵听到什么消息能有这种反应,这让路禹好奇心大起。 伴随着勒琳的目光缓缓移动,路禹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问:“不会和有关吧?” 勒琳的表情管理能力确实是崩掉了,冷傲的神情一时半会回不到脸上,那里除了茫然之外,现在什么都看不到。 和上次看见路禹准备一堆金汁之后被生理反应干碎不同,这次她是单纯地被突如其来的信息撞懵了。 “有人绕过了西线花冠精灵与塞列尔对峙的区域,直抵花冠精灵的一个要塞。” 路禹一惊,能做出这种事的必然是塞列尔的高阶了,可是这种冒险深入的操作,对方真不怕被围殴致死吗? “对方没有表达出敌意,并且十分配合要塞的守军自愿被禁魔,被束缚…只是提出了两个要求。” “第一,希望一切都保证隐蔽。” “第二,希望精灵联军在确认他的身份和诚意之后,让他能够和蓝水的路禹接触。” 勒琳的视野中,路禹的嘴巴正在缓缓张大。 “对方是六阶魔法师,塞列尔召唤学者,欧尔库斯…而他,指名道姓要见你。” 路禹真的懵了,他连忙问:“他是塞列尔国的高阶吧,如今贸贸然出现在你们的要塞附近,又突然提出要见我,怎么看都是居心不轨啊。” “抱歉,是我刚才有些迷糊了,忘记和你解释了。”勒琳说,“根据西线联军确认,欧尔库斯目前是叛离了他的国家塞列尔。” 面对这简直就是离离原上谱的事,路禹觉得自己可能是喝多了,不胜酒力,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塞列尔成天拿本国的宗教,虚构的神祇来凝聚民众,这也是塞列尔经历流浪和磨难还能在摩斯塔纳凑在一起,并最终反过来侵吞福斯贝伦的心灵依仗。 背离自出生之前就被灌输的基本价值观与概念。 抛弃他所拥有的一切,跑到跟塞列尔有着深仇大恨的异族阵营当中,他在想什么? 这种叛逃势必会牵连国内的家族,他难道没有家人的吗? 起初路禹觉得这是为了针对自己进行的一场阴谋,然而在反复思索之后,他从各个角度都找不到这个计谋有实施的必要。 为了干掉自己,赔上一个六阶召唤师,而且还不知道能否成功,最好的成果不过是一换一,哪怕是帝国的高层愿意这么交换,塞列尔的高阶们面对这种明显把自己当弃子的打法会怎么看? 看见路禹陷入思索,勒琳轻声问:“要和他见一面吗?” 路禹看着酒杯中倒映出的自己,沉思了片刻。 “帮我安排一下,就在蓝水城见他。” 花冠精灵的办事效率很高,几天后,路禹就在蓝水城旧有的一处地穴中看到了魔力被抑制,眼睛被蒙上,双手被藤蔓缠绕束在腰后的欧尔库斯。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只魔狐,据陪同一起到来的花冠精灵说,欧尔库斯的叛逃前,这只魔狐就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名字颇有意思,叫做面包。 地穴早已被布下隔音结界,欧尔库斯落座的地方还被勒琳等魔法师刻画了法阵,一旦欧尔库斯有异动,路禹只需要稍微牵引魔力就能将他捆成粽子。 路禹则被要求紧贴隔音屏障的边缘与欧尔库斯进行对话,只要有一点异常,向后退去便能触发夜水留下的防御型魔法。 不怪路禹如此小心,对方虽然只是个召唤师,但毕竟是一位六阶,他可不想再品尝一次在死亡边缘游荡的滋味了。 被勒琳摘下眼罩的欧尔库斯没有看眼前的这位精灵美女,视线瞬间就移动到了路禹身上。 路禹也在端详欧尔库斯。 这个中年人真的永远是一副苦大仇深,仿佛谁都欠他一笔巨款的愁闷模样,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东西能解开他的愁容。 伴随着勒琳带着面包离开隔音屏障,大门关闭的声音回荡在显得有些幽闭的空间中,两个曾被“冲动”吸引碰到一块,又因为战争互相远离的召唤师又一次见面了。 欧尔库斯率先打破了寂静,他望着路禹的脸,感叹道:“真年轻啊…” 唏嘘,惆怅,话语里似能感受到时光匆匆流逝的声音。 很意外,虽然在欧尔库斯靠近自己时,内心的冲动又一次出现,但是这一次却不如之前那么强烈了,如今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内心都十分平静。 路禹本来有想过怎么开口,但是欧尔库斯这话并不在他的设想范围内,他愣了一会,没来由地问:“在我这个年龄时,你在做什么?” “学习召唤,被兄弟们嘲笑,被家里人责骂不务正业。”欧尔库斯脸上的愁闷又深了几分。 谈及家人,欧尔库斯异常平静,这个词似乎无法触动他内心一丝一毫的怀恋。 “为了和我见上一面,你叛离了塞列尔,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无比清楚…我花了半个冬天思考这个问题。”欧尔库斯“苦”笑,“你知道吗,有些选择其实是别人逼着选的,如果有余地,我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 “我想仔细听听是什么让你这个六阶能够产生如此决心,放弃自己塞列尔国民的身份也要离开…听起来,能与我交谈,仿佛只是其中一个诱因?” 此时的路禹仍抱有疑虑,他注视着欧尔库斯的双眼,等待着答案。 “血肉战车,血肉巨兽。” 路禹隐约猜到,血肉巨兽就是钢琴在塞列尔的名字。 欧尔库斯继续说:“比迪利斯自从得知蓝水大败之后就开始对召唤格外上心,半个冬天便在国内寻找了一批曾略微研习过召唤的魔法师送到我身边,并要求我教会他们召唤出血肉召唤物。” “我对他说,召唤这两个召唤物是有条件,也是有副作用的,但是他说‘他不管’,并让我‘尽量克服困难’。” 欧尔库斯对比迪利斯的蔑视完全溢于言表,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根本不了解召唤,他突然间对召唤上心只是因为那能帮助他打赢战争,一个外行却想着指导我,让我去做明显违背常理的事!” “我教了血肉战车,并告诫那些有能力召唤出的寥寥几位天赋型魔法师,小心使用,可消息传到皇宫,贵族与比迪利斯又要我将血肉巨兽的描述与描绘完善,便于召唤师们实践!” “他们真的以为召唤师就是随手召唤这么简单吗,真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蠢货!” 194.原来这是个宝贝? 恰如路禹所猜测的那样,塞列尔在蓝水城的大败在塞列尔国内掀起了轩然大波,攻城掠地时兴奋不已的塞列尔人一瞬间进入了忧心忡忡的模式。 不仅如此,民众们顺带着开始非议比迪利斯的决策,毕竟许多消息都证明,前往蓝水的军队是比迪利斯在指挥。 渴望树立权威的比迪利斯受到的质疑更多了,这让他骑虎难下。 如果找理由停战,维持目前占领下的地盘,选择见好就收,有蓝水的惨败在前,国内的贵族只会对他更为轻视,底层的民众恐怕也会认为他是个无能的君主,更为怀念故去的皇帝。 可如果继续战争,一旦未来前线战局出现异动,又迎来一场惨败,他要面对的压力只怕会更大。 因此比迪利斯需要一场大胜,然后在春耕正式开始前,巩固攻打下来的地盘,并把这些地盘分封给还在闹腾的贵族,安抚他们。 欧尔库斯的麻烦也是由此而来,比迪利斯的命令不讲道理,他对于血肉召唤物不仅缺乏起码的认知,对于召唤本身更是一无所知,时常有荒诞的命令下达。 包括但不限于“任何魔法师都可以成为召唤师”,“召唤物可算有几个能用的了”,“超额支付,听起来不错。” 同为召唤师,路禹听得血压都高了。 这感觉就像是你辛苦工作,一边甲方指指点点,然后跟你说,“你这看上去也没啥技术含量啊”,“你要是没事就加班帮我完成呗…” 大概是因为离开了塞列尔,因此欧尔库斯压抑的表达欲望绽放了,他看见路禹流露出的同情,哈哈大笑。 “果然召唤师是能了解召唤师的。” 路禹:“只能说深表同情,不过我有个疑问,你叛逃出来之后,家族里的人会怎样?” 这也是路禹心存戒心的原因,如果欧尔库斯没有做好对应的准备就叛逃,那会给他一种随时还能返回塞列尔的感觉。 欧尔库斯迟疑了一会,用手捂住左肩,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他们不会有事的…我的女儿,也不会有事的,毕竟所有人都看到了,是她用剑刺中了我。” 对比迪利斯失望,也不希望继续被卷到纷争当中,无法研究召唤术的欧尔库斯,在逃跑前做足了准备。 他先是以在召唤实验为名,将家中地下室的所有的藏书,召唤实验手册都取了出来,运往西线。 又在半路上确认没有暗哨跟随之后对书籍进行掉包,将真正的召唤书籍藏在了塞列尔的边陲城邦。 在逃跑当晚,欧尔库斯喊来了自己的女儿卡兰妮,并且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自己即将叛逃。 “原本我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剑拔出,但是我等了很久,她没有。” “她很茫然,手按在剑上,身子却在颤抖…我一直以为她真的很恨我,恨我沉迷召唤,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照顾她。” “原来她没有…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可我却傻乎乎的认为,她真的不喜欢我。” 路禹回忆起钢琴唱歌时的场景,说:“原来,那天你救走的人,是你的女儿啊。” 欧尔库斯回忆着:“小时候,她想去集市,想看那些手段拙劣的戏法师在她的面前变出鸽子,变出鲜花,从口中抽出带有刀片的绳索。” “我不是很能看得起这些手艺人,你知道的,魔法师总是心高气傲,当年的我也只是个年轻人,所以我就对她说,没什么好看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只是一些障眼法。” “她嚎啕大哭,吵着闹着跟家里的每个仆人,每个长辈说我是个坏爸爸,我依旧醉心于召唤,认为这些只是小孩子一时气话,很快就会忘记。”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她很快就忘记了说过的坏爸爸,依旧请求我带她去玩。”欧尔库斯在流泪,“但是我依旧拒绝了,因为我仍在研究召唤。”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不来我身边了…没有人再在我身边吵闹,也不会有人来缠着我要外出,我就这么静静地度过这每一天…然后伴随着一场爆炸,我捂着鲜血淋漓的眼睛忽然发现,卡兰妮长大了。” 欧尔库斯说:“你无法理解那种惊恐,就像是在一场无限循环的梦境中被困了许久,那些平淡无奇的每一天如流水般流逝。日复一日,坠入梦中的我早已被时间烙下了痕迹,却不自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长大了,我变老了…” 路禹嘴巴微张,本想安慰一两句,却在感受到这段话的沉重之后闭上了嘴。 他不知道该赞叹欧尔库斯对召唤的痴迷以及专注,还是该悲叹于他这样的人选择了结婚,并且还有孩子。 他是一个合格的召唤师,但是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路禹说:“你逼着她追杀你,让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这样即便比迪利斯心有疑虑,也动不了她。” 欧尔库斯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带着她一起走?”路禹问。 “我从来都没好好当过一个父亲,又怎么敢再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那你的家族呢,他们怎么办?” 欧尔库斯呵呵一笑:“我很久以前就分家过了,要知道,哪怕是塞列尔这样的国家,在贵族之间对于召唤术也是很鄙夷的,当我毅然决然踏上这条道路之后,我就一直被家里人嘲笑,排斥,他们觉得我把天赋浪费在了无用之处。” 路禹把椅子挪到了正对面,坐下。 “以后打算怎么过?” 这个问题是帮勒琳问的,他们必须确认欧尔库斯的打算。 “为我提供一处安静的居所,让我安心研究召唤。” “我无法完全做主,但是这个听上去不是太难,你可以和勒琳他们去谈,还有吗?”路禹问。 “我不会参与任何一场战争,无论是对塞列尔,还是摩斯塔纳各族之间的征伐,因此不要指望我会出力。” 这是真的只想认真搞研究,不打算再被牵扯精力了。 路禹点头:“这条我倒是可以帮你争取一下,还有吗?” 欧尔库斯犹豫了一会,说:“如果在对塞列尔的战争中遭遇我的女儿,我希望你们能…” 路禹知道他想说什么,提醒道:“这是战争,魔法,枪剑都不长眼,没人能够帮你留心甄别你的女儿。” 欧尔库斯有些颓然,他长叹一声,许久不言。 路禹拍了拍手,打破了地穴中的寂静。 “你的事已经谈完了,现在该来说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了。” 欧尔库斯有些黯淡的眼神逐渐明亮了起来,召唤术像是唤醒他另一个灵魂的开关。 “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不过还是你先问吧,毕竟你是召唤学者,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到这里,总得尊重一下你的专业精神。” 欧尔库斯深呼吸,迫不及待地问出了最渴望知晓的那个问题。 “你去过那个白茫茫,天穹之上布满召唤物泡泡的奇异世界,对不对?” 路禹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我想向你求证一件事,你在去过那个世界之后,是立刻能在召唤时看到一个黑色的漩涡在召唤仪式附近浮现,还是过了许久之后才能看见?” 路禹开始回忆。 他是在召唤血肉战车之后第一次前往白光世界,那之后并没有在召唤的过程见到黑色漩涡,直到最近一次召唤钢琴,他才发现了那个诡异的漩涡。 这个漩涡就这么静静地浮现于未降临的召唤物附近,不断地吸取着他体内释放出的魔力。 “应该是过了许久,至少有大半年时间…你知道这个漩涡是什么?” 欧尔库斯说:“有猜测,但是不敢肯定,我需要把召唤手册和书籍都取回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路禹打断了欧尔库斯,他也有个问题,实在是不吐不快。 “我听别人说,你最出名的召唤物是屠龙者,屠龙者源于塞列尔历史上一位屠龙勇士,按照分类属于英灵类的召唤物…也就是说,这个召唤物,并非你创造的,而是本就有实际原型的?” 欧尔库斯觉得路禹这个问题是在为什么在铺垫,因此爽快地回答道:“确实是有实际原型的,但是经过我个人的考察,他一生其实只杀了两条龙,龙的实力也不强,就战绩而言不算亮眼,属于名声响亮实力一般的典型。” “你确定你没有对屠龙者进行什么特殊的更改,变动?” “更改,变动?”欧尔库斯困惑了,“召唤物虽然可以通过修改部分描述获得奇怪的力量,但是支付的代价也会产生微妙的变动,大多数情况下召唤师是不会随意更改召唤契约的,比起更强的力量,他们更在意安全性,没有人希望莫洛克事件出现在自己身上。” “莫洛克事件?” “哦,就是科莱大陆上一位名叫莫洛克的召唤师,他心血来潮,决定为自己经常召唤的一只水元素召唤物添加一些细节,尝试着强化力量。” “没人知道他进行了何种改动,在召唤的过程中,莫洛克忽然浑身发冷,对着身旁的同伴呼救。他的同伴看过去时,他的身体急速地干瘪下去,几秒内就变成了一具干尸。” “即便这样,莫洛克也没有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调着他一口气…据他本人在临死前的描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成了一个中转站,吸收到的魔力迅速被吞噬一空。” “最终莫洛克在维持着不人不鬼的模样近半天之后,痛苦地死去。根据当地魔法师协会事后尸检的结果,莫洛克全身的血液不翼而飞…确切点来说,是水消失不见了。” “不仅如此,他全身每一处都有魔力过载留下的痕迹,部分骨头发生了类似于用催化植物生长时会出现的‘脆化’现象。” 路禹额头上冷汗密布。 “只是修改了一下描述内容?” 欧尔库斯说:“没人知道,不过一般有经验的召唤师修改描述内容也会修改契约内容,也许是契约模板的问题,也许是描述改动带来的噩耗,只有莫洛克本人知道了。” “总之,召唤模板,也就是包括构成描述,描绘的魔法纹路,契约文字的排列顺序以及魔力注入速度,节奏频率都是需要调节的,繁琐,并且需要不断摸索…但是摸索往往就意味着未知的危险,故而以前的召唤学派都会传承一套好用的召唤模板。不过伴随着召唤学派的衰败,大量的召唤模板已经失传,新入门的召唤师往往需要自行摸索…说实在,我不明白,为何召唤的准备流程需要如此复杂,堪比隔壁炼药摸索药理。” “顺便一说,发生在莫洛克身上的事其实不少,在各个大陆都有出现,因此很多大陆对于召唤术的鄙夷和排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毕竟谁都没法解释这些问题究竟为何出现,就好比召唤术的永恒谜题——召唤物为何会货不对板。” 货不对板的乌龙事件路禹已经遭遇过好几次了,的确是很迷,也不知道世界意识到底把哪搞错了,能让这样的乌龙持续千余年。 至于召唤模板嘛… 路禹的召唤模板还是璐璐缇斯提供的,可以说是非常好用了。 他也问过璐璐,想知道这个模板是谁创作完善的,毕竟用她的说法,她的朋友压根没几个,梭伦乃至整个梅拉大陆都没有上得了台面的召唤师。 那么问题就来了,她哪搞的模板? 总不能是随便从土里刨了个遗迹出来,顺手捡了,听到路禹想成为召唤师就当做大礼包丢过来吧? 以璐璐缇斯的严谨程度,她必然是确定过安全性才会给路禹使用的。 不是跟欧尔库斯沟通,他还真没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使用的模板是如此有用的宝贝。 “璐璐缇斯,你到底哪来那么多神奇的知识啊,这回你总不能用自己是天才来解释了吧?” 路禹决定,这次璐璐缇斯醒过来之后,一定要抱着她好好问个清楚。 195.地点锁定 塞拉独自一人跪在银枫主神像前,双手紧握,虔诚地祈祷着。 她从不会因为自己不信神就敷衍掉神选应该做的工作。 塞拉对神选的认知很清晰,这就是一份工作,上班时间就努力扮演好光辉神选,该亲近各个国家的知名人士就努力去亲近,该播撒仁爱予穷苦大众就拿出物资实打实地去做。 只要大家认为神选会做,应该去做的事,塞拉都会尽力去完成。 而只要离开了神殿,教堂,离开了需要以角色扮演的形式接触的那群人之后,独自一人时,塞拉就会变回自己。 今日祷告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塞拉在祷告之余顺便向着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光辉之神祈求了一份恩典。 不是给她的,而是给教皇劳伦德的。 尽管重病缠身的劳伦德熬过了冬天,但是医师还是给出了身体清弱,不宜过劳的提醒。 作为教国历史上最为长寿,影响力最大的教皇,劳伦德是个远近闻名的老好人,这种优秀的品质经历了时间的鉴定,让周围各国都对他敬佩有加。 塞拉认为这样的老好人应该长寿,因此在完成了神选的祷告环节之后,她以自己的名义吐槽了一句。 “光辉之神连自家最虔诚的信徒都不给予一些恩赐,也太薄凉了一些吧。” 没有任何回应。 塞拉忽然有些失落,但是旋即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她忽然理解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相信从无神迹降下的光辉之神了,即便强大如她在面临生老病死时也是显得那么无力,心中也会有寄希望于虚无缥缈,不知存在与否的奇迹承载在一个名为“神”的容器降临,并从上至下地为她解决一切问题。 众生皆苦,那些愚昧的民众终其一生都只能匍匐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仰视贵族,还需要为自己口袋里的几粒稻米担惊受怕,唯恐吃饱一顿之后,下一顿没有着落。 他们渴望美好未来的愿望被无情地现实不断地摧残,破碎飘零,学识不足,让他们无法想到脱离苦难的方法,最终也只有将所有的希望寄托于信仰…其实他们只是希望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推开沉重的木门,离开神像厅的塞拉耳边涌进了众多主教激烈的议论声。 一片嘈杂中,塞拉缓步穿越人群,正打算若无其事地离去,然而临近大门时,迟来的戴维德主教看到塞拉却立刻贴了上来。 “我正要找你呢,教国信使刚刚收到了一条来自光晕传教士的信息,署名是安娜,就是你开了豁免权,促成的那队组合。” 塞拉挑了挑眉:“我记得他们是通过抽签的方式,搭船南下,前往贸易大陆科莱进行传教吧,怎么了?” 戴维德本想用手拉一把塞拉,让她跟自己走到僻静处再说,但是忽然想起对方是神选,他又是主教… 关系虽好,公开场合身份却不能不有所顾忌,因此戴维德只能先走到廊下的阴影中,再对塞拉招招手。 塞拉真是忍俊不禁:“你就不能说出来吗,非得像是个小孩一样。” “抱歉,最近配孩子太多,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整个冬天戴维德都泡在孤儿福利院,帮助那些无家可归,被人遗弃的孩子们,平日里基本见不到他。 戴维德把安娜传来的信件交给了塞拉。 距离遥远,魔法信使无法启用,常规的传讯方式信息可能会丢失,因此只能使用最传统的书信。 信件上没有任何文字,这是教国特有的加密文书,需要对应的魔法催动才会显现。 伴随着塞拉的施法,密密麻麻的文字开始浮现。 塞拉看着看着,眉头紧皱,神情严肃。 “信件还有谁看过?” “因为这一季管理南方信使的是我,因此除了我,教皇陛下,以及你之外,目前没有别人了。” 塞拉原地踱步,捏着信件的手几度抬起,重新阅读,反复咀嚼文字。 “教皇陛下有什么说法?”塞拉问。 “他建议你亲自去一趟,如果信中内容属实,也可以直接行动。” 看到戴维德,眼神有些闪躲,表情也有些古怪,塞拉知道话还没有说完。 “教皇还说,现在教国内部暗流涌动,很多人为了他的‘身后事’在暗中积蓄力量,他有理由相信,你的家被炸,这事和国内某些人脱不开干系,只不过这事做得干净,他暂时抓不到把柄,因此只能停止追查。” “他知道你无心教皇之位,但是你无心,却架不住其他人认为你有这个心思,因此暂时离开一阵子,对你有好处。” 塞拉玩着头发,嗅着空气中泛开的湿气,意识到开春的第一场雨即将落下了。 然而如今寒气仍重,这场雨怕是无法滋润万物,只会在寒风的吹拂下化为一粒粒碎冰,凶猛地落下。 “我知道了,离开前我会和陛下打个招呼的。” 拿着信纸,塞拉走下台阶,忽然她回过头。 “最近从科莱来的行商都在谈论什么,让信使把信息转交给我,我想看看。” “我立刻为你安排。” 房子重建,信息接收的载体也换了一个新的,这一次塞拉选择了符合自己的种族特色的白兔作为容器。 回到家后,塞拉果然在白兔雕像上收到了教国信使整理好的讯息。 酣睡的笨龙呼噜声如同雷鸣,这让塞拉不得不释放一个隔音小法阵才能听清信息内容。 科莱虽然与梅拉大陆相距甚远,但是科莱作为一个贸易大陆,上面的商人都是逐利狂魔,远程贸易的超高利润促使着他们不断地开发新的航路,连接不同的大陆。 因此在各大陆的海商中都流传着一句话。 “只要能赚钱,哪怕是绝地,都有科莱人的身影。” 这句话背后透露出的信息则是,科莱可能有着周边诸大陆最为详细的海图,他们掌握的黄金航路中极有可能蕴含着旁人想象不到的财富。 只要有钱,在科莱你能买到一切,这不是一句玩笑话。 每逢科莱的船舶靠岸,梅拉大陆的本地人就会用美酒,美食从水手口中获取各式各样的信息,教国信使获得的信息也大多是来自这些水手。 这些难得下了地的水手喝了酒嘴就没个把门,话也没个准,往往是信口开河,胡吹一气,什么是有用的信息完全看甄别能力。 塞拉听了好一会,突出一个郁闷。 一个水手,说自己在海上遭遇了七阶以上的海妖法师追杀,结果他们依靠高超的技巧成功甩脱了海妖…这不就是纯扯淡吗? 教国的信使还真是靠谱,这种信息还记录什么,难不成他们听故事听入迷了,还真觉得在大海上海妖是这种能被轻松甩在身后的小角色? 好在也不是所有的信使都不靠谱,好几位信使都找到了一些可信程度颇高的消息,涉及科莱大陆境内的各大王国局势,种族的纷争进展,货物价位的变动等等。 虽然寄希望于出发前摸到一些与安娜书信中有关消息的想法落了空,但也算是给塞拉提前补了一些课。 “一位科莱大陆商人,在谈论中提及,临近科莱的摩斯塔纳大陆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战争席卷了摩斯塔纳大半区域。” 与科莱无关,而且这种二手转述二手的消息可信度不高,塞拉本想直接划走,但是信使接下来的描述却让她的手指顿在了空中。 “截止他出港前,塞列尔国遭遇了一场空前惨烈的败仗,他们的军队在一个叫做蓝水城的地方,先是遭遇独眼火焰巨人的火焰扫射,在那之后更是被一头能够不断吞食血肉的血肉巨兽消灭了近十万人,塞列尔国的南方阵线就此崩溃,不得不退回中部地区,重整旗鼓。” 独眼火焰巨人? 塞拉脑海里嗡的一下,她懵了。 她赶紧联系上提供了这条信息的信使,追问相关的细节。 “神选大人,我们收集消息时只是寥寥听了几耳朵…您要的细节,恐怕只能找到那位科莱商人了。” “那就找,给我找来,我要知道那只独眼火焰巨人的事!” 自家神选发话,教国信使们迅速行动了起来,很快便将在港口附近购物的这位的水手薅了出来。 一番变装之后,塞拉亲自来到了港口,见到了这位胡子拉碴,粗布麻衣的商船水手。 商船水手不知道穿着银白色衣装的塞拉是何人,但是对方单独把自己拉出来,想也知道是要从自己这里买消息。 心花怒放的水手也不犹豫,他看着塞拉华贵的衣装,狡黠地笑了笑:“报价吧,合适了我就把消息卖给你。” 塞拉知道他对消息的具体价格没底,因此选择这种方式,希望多赚一些。 可惜塞拉懒得惯着他。 “你知道的消息,同船的水手未必不知道,海途枯燥,彼此之间交换故事解闷再正常不过了。” 水手无奈,索要了一颗金豆子的报酬。 塞拉没有犹豫,直接丢给了他:“我问,你答,记住,把你听来的每一处细节,都给我说清楚。” 水手忙不迭地点头:“放心吧,收了钱,就一定满足客人的要求,这可是我们科莱商人的信条。” “哪里没有好人坏人。”塞拉吐槽了一句,不再纠缠,她问,“说说独眼火焰巨人吧,知道它的攻击方式吗?” 也许是早就把听来的消息说了无数次的缘故,因此水手很麻溜地就回答了塞拉。 “当然是用眼睛啊,你不知道,说这话时候,塞列尔的商人那是气愤不已,他说要不是蓝水有恶心的家伙用粪便拖慢了大军的攻击,又让独眼火焰巨人的火焰光束扫射阻断了攻击节奏,错误判断蓝水城内的兵力,选择保守打法,塞列尔南线全军总共,蓝水城三天就能攻下…” 塞拉觉得这个水手哪怕不走船了,去说书也是一把好手,别人跟他说过的事,记得如此仔细就不说了,描述过程中还声情并茂,手舞足蹈,拟声词信手拈来,听得塞拉是如临其境… 她赶紧打断这位可能点了说书专精的水手滔滔不绝的故事会,重点提问了两点。 “独眼火焰巨人之后有出现过吗?” “你确定那个血肉巨兽是召唤物?” 滔滔不绝的水手迟疑了一下。 “火焰巨人只出现一次,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至于血肉巨兽…这个我就不太清楚是不是召唤物了,因为就连那个塞列尔商人也不敢肯定,而且我们科莱的魔法师听到这个消息也都是笑塞列尔故意为战败找借口,毕竟那可是杀了十万人的召唤物,哪有这么离谱的召唤物。” 塞拉又丢了一颗碎金给水手:“最后一个问题,我要你确切地回答我,那个塞列尔商人有没有描述过,那个巨人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水手立即回答:“黑色!” “塞列尔商人说,那是来自深渊的‘黑暗’,因为那个塞列尔商人是个小贵族,他的孩子就在南方战线,因为独眼巨人攻击产生的高温,站在远处都被烫伤了,因此被提前抬下前线,躲过了血肉巨兽。” 塞拉喜悦的表情刚浮上来,便被忧惧压了下去,她抑制住内心的不安,又送了一粒碎金给水手。 谁知水手这回没要。 “您是阔绰的大老爷,但是我不能贪得无厌,我一个行船的水手,拿这么多钱财,只怕会有飞来横祸,这一枚请收回去吧。” 塞拉对于这个聪明人很是赞赏,她随手丢了一卷羊皮纸给水手。 “不要钱,那就拿着这个吧,遇上海兽,没准能救你一命。” “不用觉得受之有愧,你给了我一条很重要很重要的信息。” 塞拉兴奋地握紧了拳头:“我的璐璐缇斯啊,现在我终于,找到你了!” 没想到璐璐缇斯竟然在距离科莱不远的地方,这下完全可以在解决科莱的事情同时,把她带回家。 “路禹啊路禹,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璐璐用出独眼巨人!”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6.禁魔教派 “塞拉离开了教国?” 刚和赤红下完棋的塔妮娅收到了布置在教国眼线传来的消息。 塔妮娅也没有特别在意,毕竟塞拉身为神选经常在梅拉大陆的周边各国活动,出门是常有的事。 “塞拉去哪?”塔妮娅问。 “未知,但是据他回报,塞拉在离开时去了一趟教皇塔,在教皇劳伦德处呆了很久。离开时,塞拉带着一口很大的箱子,并且乘坐的正是从璐璐缇斯宅邸带走的那只脑子有问题的龙。” “箱子?”塔妮娅眉头一挑:“什么样的箱子?” “梨黄色,看上去不是特别沉,因为塞拉单手就能提起来,但是很大,至少有塞拉大腿的三分之二高。” 坐在软榻上的赤红趿着鞋走了出来。 塔妮娅回头看了一眼赤红:“有什么看法?” “殿下,据我了解,塞拉确实有一口很特别的箱子,先前教国在解决属地之内的亚人叛乱时,一度打算出兵,但是最后还是教皇让塞拉亲自与亚人首领谈判,才和平解决了问题。在那次事件中,塞拉就是提着一口梨黄色的箱子去见的亚人首领。” 塔妮娅好奇地问:“箱子里有什么?” “没人知道,因为只有这一次目击记录。”赤红说,“不过不难推测,这个箱子里装着塞拉比较倚重的魔法道具。” 塔妮娅沉思片刻,向着信使命令道:“让教国的人帮忙查查,最近塞拉都去了什么地方,接触了谁,尽快。” 信使离开之后,塔妮娅与赤红回到房间中,不过她却没有了继续棋局的心情。 教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劳伦德即将与自己信奉的神明见面已经不是什么大新闻。 以劳伦德的人望,他想不以推选的方式选出下任教皇,而是自己钦点一位,完全不会遭到众人质疑。 然而劳伦德直到如今都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想法,从行动上,也看不出他更倾心于教国主教和祭祀中的哪一位。 也是因为这样,已经安稳了近百年的教国再次迎来了教皇更迭的暗流。 塞拉身为神选,身份高贵,意见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更有传言说,她很有可能接替劳伦德成为下一任教皇。虽然塔妮娅觉得这个传言完全就是空穴来风,但是可能性的确存在。 可是塞拉竟然在这样关键时刻,在劳伦德身体日渐虚弱的现在选择了外出… 根据信使报告,外出时塞拉还换下了银枫神选的银白色圣职者长袍,换上了一件相对比较朴素,且没有银枫树叶标志的常服。 这也就说明,这次塞拉出行并不是为了银枫圣教国办事,否则她必然会遵守规制,老老实实地穿着神选的长袍,她这人做事相当严谨,绝不会在礼仪上出错。 想明白这些,塔妮娅已经断定,塞拉此行是在完成一件不能以教国身份出面,必须以个人的名义进行的事。 这件事同时还得到了教皇的批准,根据塞拉辞行时前往了教皇塔与劳伦德见面来看,没准她的出行正是教皇的委托。 塔妮娅嘴角露出了笑意:“有意思了。” 赤红知道自己的殿下已经基本摸清了塞拉出行的基本意图,她没有多问,而是默默地整理好棋盘,并且呼唤来廊下地侍女,准备好茶点。 处理各大领地发来的信息,时不时下两盘棋,塔妮娅和赤红没有休息,一直从早晨熬到了后半夜。 被塔妮娅培养起来的信使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后半夜,她拿到了更加确切的消息。 塞拉曾离开过教国,前往泰德港。 泰德港的人更是证实,前两天有人在寻找科莱而来的商人购买信息。 “科莱?”塔妮娅凭借着直觉,内心忽然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猜测。 塞拉似乎一直都死缠着璐璐缇斯,而且声称自己是璐璐缇斯的朋友…难不成她有特殊的办法能联系,并找到璐璐缇斯? 之前就有信息,教国也在秘密寻找璐璐缇斯的下落。 果然大家都对璐璐缇斯快速晋升为七阶的秘密十分渴望啊。 “赤红,联系伦德尔,让他带一队魔法师前往科莱大陆,搜集有关璐璐缇斯的信息,同时尽量保持对塞拉的观察。”塔妮娅想了想,补充道,“把法师塔送给我的那份礼物借给伦德尔,告诉他,必须保持联络。” 赤红领命而去。 坦妮娅坐在火炉前,看着随风晃动的火苗,不由得喃喃道:“璐璐缇斯,难道你真的没有死在爆炸中?” 塞拉的出行不仅惊动了塔妮娅,罗耶·费迪纳也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愣了许久。 “这个时候离开梅拉大陆吗?” 停下沉思太久,导致罗耶身边慢慢聚集了一些好奇的路人。 这些路人大多是对罗耶身后的夏蕾姆好奇,罗耶傻愣愣站在原地,夏蕾姆全程几乎没有睁开过眼睛,而是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脑袋一点一点。 这个女孩子竟然是站着睡觉的? 伴随着罗耶走动,被罗耶拉着手的夏蕾姆单手紧抓着一本黑色封皮,书页微微泛黄的书籍,像个木偶一般跟在罗耶的身后。 斯莱戈帝国都城的人从未见过这样奇妙的组合,以至于有人贱兮兮地上前,靠近夏蕾姆,想看看她是否真的是人偶。 罗耶只是稍微亮了一下佩剑,便把这些二流子一样的人吓退了。 他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夏蕾姆,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当初到底是为什么选你当我的盟友啊…” 罗耶的声音没有让夏蕾姆醒来,反倒是让这位能边走路,边睡觉的神奇少女身子微微倾侧,一副要摔倒的模样。 不得已,罗耶只能稍微扯了扯夏蕾姆的手,让她找回重心。 银枫教皇年迈,行将就木,更替之日不久矣。 梭伦动乱,边境各族心怀怨愤已久,火苗正在熊熊燃烧。 斯莱戈腐败,各大本不适合治理国家的人仅仅因为个人实力便被卖官鬻爵之人抬上高位。 科德佐恩王位初定,境内各贵族心怀鬼胎,税收第一年便锐减一半。谷坕 梅拉大陆最大最强的四国,似乎正在被厄运的风吹拂着,大地上无形的混乱种子正在被肆意播撒。 身为梭伦帝国的六柱,与夏蕾姆走遍四国的罗耶静静地目睹着纷争的火种被各国愚昧的官僚们亲自种下,看着那些贵族们在金碧辉煌的宅邸中歌舞升平地度日,他的心已不像是初次目睹时那么冲动。 此刻的罗耶异常平静。 银枫教国的祭司曾说过,众生皆苦,因此光辉之神就在这里。 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光辉之神感受到你们的痛苦,特地降临世间,只要虔诚信仰便能获得痛苦的“解药”。 但是,罗耶没有向着祭司的预期方向去理解。 在他看来,光辉之神就是因为挣扎在这世间的众生渴望寻求的理想乡。正是因为这片大地的痛苦实在太多,以至于那些愤怒的种子,绝望的情绪已经无处可去,也无法被容纳,才会诞生了光辉之神这能容纳一切不满以及数不胜数地愁苦的避难所。 修女神父从未解决过这些祷告的可怜人实际面临的困难,他们仅仅只是未这些人提供了慰藉,让他们感受到作为人拥有的尊严与被爱的权利,便痛哭流涕地化身为虔诚的信徒。 何等地讽刺… 这片大地病了! 罗耶曾经想对着满大街地人大吼,但是理智却让他将喉咙里即将涌出来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待到无人处,他才愤怒地对着狂风一吐为快。 第一次见到光辉神选塞拉时,罗耶本打算带着许多疑问,以挑刺地心态准备诘问一番地。 然而真正面对塞拉时,罗耶反倒是局促了。 不是因为塞拉礼貌的声音,亦或是塞拉动人地样貌以及足以让一般男性血气上涌的身材。 而是因为眼睛。 即便塞拉脸上堆满了笑容,即便那个笑容能让人如沐春风,但是只要直视她的眼睛,罗耶就会有种被她看穿了伪装的奇怪错觉。 她的眼睛像是能洞穿人内心中最柔软的一处,然后隐秘而无形地,冷不防抽刀出鞘,趁着你不背,剜走一块。 配合银枫主神像上投射下的淡淡辉光,沐浴在光芒下的塞拉如同神话传说中地神祇,不经意间地降临了人世间。 这就是神选吗? 罗耶停下了脚步,面前突兀出现的几道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有人穿着粗布破衣,有人穿着简易的皮甲,有的则是单纯地用兽皮裹着关键位置,造型千奇百怪。 旅行多地的罗耶第一时间脑海里就浮现出了拦路抢劫一词,因为他们的造型十分符合罗耶对于山贼盗匪的印象。 不过显然斯莱戈虽然崇尚武力,并且是公认的冒险者之国,但是在王城之内,敢搞拦路抢劫的人还是不存在的。 为首一人凶神恶煞,他两步跨到罗耶面前。 整整高一个头的压迫感不足以让罗耶动摇,不过为了身后的夏蕾姆,他还是稍微扯了扯夏蕾姆地手,让她贴到自己背后,方便自己及时应对。 巨汉伸出了手,一卷兽皮落入了罗耶的手里。 罗耶狐疑地摊开兽皮。 “魔法是一切痛苦的根源。” “魔法正在快速地制造出无法逾越的壁垒。” “快速扩张地魔法学派将会挤占一切普通人的生存权利,吞噬每个普通人的尊严。” “终有一日,一切无法学习魔法的人将会沦落为低贱者。” “这世间除魔法之外的流派将会枯萎,湮灭!” “唯有消除魔法,才能拯救这片大地,拯救万物!” “加入禁魔教派,为了没有魔法存在的明天而战!” 坐在笨龙背上,飞速赶往科莱大陆的塞拉也在看着同样的羊皮卷。 禁魔教派不只在斯莱戈活跃,梅拉大陆四国,乃至诸多小国现在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 各大国对于教派的管理一向趋向于自由,而且禁魔教派也没做什么激进的行为,最多也就是在街头和魔法师们吵架,辩论,与其说是“教”,目前称之为学派可能更合适一些。 而且实际上,禁魔教派一直以来都是吃亏为主。 宣扬放弃一切魔法便能减少这片大地的苦难,宣扬魔法会制造出全新的阶级,并最终令国家的概念彻底消解,只存在团结在实力无限强大的个体附近的扭曲组织。 宣扬魔力会让世界愈发不平等,无法习得魔法之人越来越脱离主体,最终沦为低劣的个体,不被视为人。 因为这些说法基本都是在针对魔法师,而魔法师恰好又是四国最中坚的力量,因此这种行为自然遭受到了魔法师们的反击。 不是每个人都会认真下场辩论,在辩论失败之后,恼羞成怒袭击禁魔教派的事情屡见不鲜。 以往来说,禁魔教派的传教者是不会来教国活动的,因为放下魔法这个说法对于人可能有一些作用,但是对于神… 光辉之神若是真实存在,即便不用魔法,只要换个说法,表示自己使用了“神术”,亦或者赐予信仰自己的信徒全新的力量,并取名为信仰之力…禁魔教派能怎么办? 反对神? 这本该是一份让人觉得好笑的传教卷轴,除了搏塞拉一笑毫无用处,但是在它偏偏是在塞拉与教国边城取走一件藏品时,在城中得到的。 禁魔教派没有在教国的领地内处处碰壁,虽然底层民众依旧深信光辉之神,但是这也许并不妨碍他们同时相信魔法是不平等的原因。 因为他们曾经目睹过魔法师拥有的特权,而这部分特权往往就用在奴役他们身上。 也许大多数人依旧麻木,害怕谈及魔法师和尊贵的老爷们,以求鞭子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但是这群人中终归会有对自己生活彻底绝望的人,选择相信禁魔教派所描述的那个没有魔法存在的世界,在那里,他们能得到尊重,得到一个人应该有的平等。 正如光辉之神是基于一个机缘巧合地奇迹,偶然间出现于这片大地上的一样,塞拉在想…禁魔教派在未来,是否也会围绕“禁魔”,诞生一个神明。 7017k 197.鲈鱼,龙,兔子 骑虎难下是一种什么感觉,比迪利斯此刻深有体会。 为了扩大战果,让国内的质疑声消失,大地回暖的时候,西线的塞列尔军队就对精灵再次发动了猛攻。 精灵还是老一套,边打边退,你想要追击那就需要深入,补给线也要继续拉长。 东线的龙族也终于出了一把力,面对已经被塞列尔打得有些崩溃地联军阵线,龙族纷纷上场,艰难击退了塞列尔声势浩大地进攻。 因为不知道欧尔库斯已经叛离塞列尔,因此龙族们仍对屠龙者高度的警惕,即便出战也做好了随时撤退的准备。 至于中部战场嘛,鸢尾魔狐,重绒的半兽人,以及巨人组成的军队成功维持了均势。 趁着这个机会,大量的各种族的难民在蓝水的帮助下开始向南部移动,将那些因为塞列尔扫荡空下来的土地进行再分配。 听了几个月好消息的塞列尔如今陷入了窘境。 要么集中兵力先对付一处,要么三线齐齐被拉入持续战争的泥潭,不能自拔。 焦躁的比迪利斯不仅要烦恼战场上的事,对于国内高阶战力的立场,他也是忧心忡忡。 欧尔库斯叛离是塞列尔历史上最可耻,最严重的背叛。 一个六阶召唤师,竟然一声不吭的逃走,消失在了摩斯塔纳的土地上,这简直无法想象! 尽管为了东线的局势着想,欧尔库斯的事被封锁,但是贵族们信息渠道总是不少,一时间自然议论纷纷。 为了安抚贵族,比迪利斯不得不宣布欧尔库斯是因为一个异族的魔狐背叛了国家,是沉湎于女色被诱惑的典型。 但是这个说法骗不了高阶的战力们,他们与欧尔库斯共事过,深知欧尔库斯其人学者作风浓厚,女色钱财对于他无用,最渴望的东西莫过于知识,而蓝水恰好就有一位精通召唤的召唤师,很难说欧尔库斯不会因为对知识的向往前往那里。 素那法,吉尔巴托斯在贵族们试图声讨欧尔库斯之女时站了出来。 他们都清楚,欧尔库斯虽然对知识高度渴望,却不会轻易背离自己脚下的国家,因为他不只一次为塞列尔在南方战场的攻势出谋划策,并且数次提出了可行性的提议。 如果他真的做出了叛离国家的决定,很难不让人怀疑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恰好此时,有人“不经意”地提了一句,不久之前比迪利斯不停地催促欧尔库斯组建召唤师小队,并且必须将所知的知识尽数教授。 比迪利斯放出去的火,烧着烧着就到了自己身上。 两个侍卫看着被两个麻袋从皇帝的宫殿中被抱出,已经见怪不怪了。 最近皇帝陛下火气格外地大,作为消耗品的奴隶换得特别快,有时候上下午看见地都不重样。 为此拱卫皇宫的近卫们说话时也只能把自己浑厚有力的嗓音压下去,尽量细声细语地交谈,以免惹得陛下震怒。 清扫积雪的奴隶也不知道是劳累过度,还是地板太滑,突兀地摔倒,手中铲雪的工具敲击在石砖上,发出“乓”地一声。 清脆,响亮的声音惊得一众近卫不由得打了个抖。 果不其然,宫殿内有了动静。 奴隶本想求饶,视线却被刚清好积雪的道路上奔跑的一人给吸引住了。 这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持着符印一般的东西,一路近卫看了之后全部放行。 正在退兵和继续进军中摇摆不定的比迪利斯听着信使地报告,人是懵的。 “帝国的港口有龙出没,异族人骑着龙,询问蓝水城所在的方向?” 信使低着头,喘着气回答道:“不仅如此,他还询问了一个名字,似乎叫做‘路禹’。” 比迪利斯听不下去了,他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呵斥道:“帝国的魔法师,军士都在干什么,异族人都来到我们的港口了,还是骑着飞龙而来,他们居然任由异族人在港口找人打探消息,而不加以阻拦!” 信使一脸苦涩:“港口的几位魔法师确实想要阻拦,但是那个长着兔耳朵的异族人只是亮一下手中的箱子,魔法师就纷纷晕倒过去,直到我离开时仍未苏醒。” “不仅如此,远处魔法师针对飞龙地攻击也被奇怪的魔力波动瓦解,我们根本无法伤害到那个异族人。” “同时那个异族在打听到消息之后就立刻起飞了,并未在港口停留。” 愤怒的比迪利斯在怒吼之后发泄出了这些天积攒的郁气,恢复了理智,开始认真地思考起这件事。 陆续到来的信使将事情描述得更加详细,也得知了对方的是从海地对面飞来,如今的飞行路线确实是蓝水方向。 几位正在与比迪利斯商讨事宜的近臣忽然面露喜色。 “陛下,目击者均说那个异族人在提及蓝水和‘路禹’这个名字时面色不善,难道是寻仇而来?” 比迪利斯一愣,忽然也乐了。 对方目的如此明确,还来势匆匆,一副来者不善的姿态,的确有可能是与蓝水城内某人有怨隙。 能看到蓝水这个屡次三番折了帝国颜面的城邦遭难,对于如今的比迪利斯而言,是一种无上的享受。 …… …… 自从地穴中确定了欧尔库斯的心思之后,蓝水城为他提供了一块地,供他修建自己的居所,不过是要花钱的。 欧尔库斯没有拒绝,只不过身无分文的他只能先赊账,请求月影狼人们先动工。 对于这个请求,月影狼人十分友善地选择了拒绝。 对于塞列尔人地敌视是刻在这里每个人骨子里的,欧尔库斯刚叛逃过来,又不打算在未来战争中协助他们,什么都不付出,他们怎么认可欧尔库斯这个人? 蓝水现在的各大种族只认一个人类,那就是路禹。 一个六阶召唤师,来到全新的环境,竟然要为房屋修建地那点钱费尽脑筋,路禹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只好帮他说了好话。 欧尔库斯拒绝出售自己的知识以换取报酬,这份执拗正是他叛离塞列尔的根本原因。 不过这些根本不对外出售,也不向外人叙述的知识,欧尔库斯却愿意无私地跟路禹分享。 因为路禹和他是一样的人,他认可路禹,也相信路禹和他所说的一切。 对于路禹而言,这绝对是一份宝贵的财富。 从亚斯开始踏上旅程,一路上路禹别说召唤学者,就连召唤师都未曾遇上一位。 路禹对于召唤的认知都源于自己一次次实验召唤的积累,他书写了自己的召唤手册,跟璐璐缇斯一起完善召唤图谱。 没有人能告诉他,召唤有什么更好的使用方式,召唤术一些潜在的技巧,因为这世界上恐怕已经没有召唤学派存在了。 欧尔库斯的出现极大地补足了路禹对召唤术的认知。 比方说,其实召唤师一次并不是只能召唤一个召唤物。 又比方说,曾经有召唤师在研究一种能够短暂将召唤物封存起来,只需要不断提供魔力就能维持他存在的容器,这个容器能够让召唤师在突发状况下不进行召唤仪式便能使用召唤物。 路禹听得一愣一愣,差点脱口而出宝可梦。 但是这些研究都随着召唤的凋零一点点被遗弃,看不到希望的人一个个离开了,召唤师们做出了许多次挣扎,但是每次挣扎都是那么地无助和绝望。 欧尔库斯说:“我努力地踏上召唤这条道路,起初只是想找到一个答案,通过这个答案让自己扬名立万,成为受人尊敬的大人物。” “于是我辛苦地抢救每一本和召唤有关的书籍,通过塞列尔强大的贸易商路购买各个大陆的召唤信息,收集整理,形成自己的召唤书库。我不放过任何一个大陆,任何一个时代的召唤信息,只希望从那些如今已经死去的学者口中窥见他们在人生最后时刻燃烧自我发掘出的秘密。” “我在书中看见了他们的努力,看见了他们即便被无数魔法师认为在做无意义地事情仍然义无反顾,哪怕不被理解仍旧前仆后继,直至死去…” “路禹…我在书中看见了他们留下的光。他们不知道到底何处是出路,于是他们高举着火把,释放着点点火光,希望照亮方寸之地,让后来者能够在被照亮地区域继续摸索,只要无数的火光连接在一起,终会找到一条可以行走的道路。无数的召唤师坚信终有一天,召唤师们能重回魔法师的主流,不被歧视,不被人讥笑召唤物毫无用处,不如他们随手释放的一个魔法…” “于是我开始意识到,也许我可以接过他们的火把。即便现在这条道路上已经没有了火光,可见的余火也是如此黯淡,即将熄灭…但是只要我还在,召唤的种子就还在。” 在那一刻,路禹终于理解了欧尔库斯即便叛离国家也要来到蓝水的另一个理由。 有些意志需要传承,有一些火把需要被重新点燃。 即便路禹曾经是他的敌人,即便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因为冲动以及血肉战车的反应产生了杀意,两人之间可能已经有了解不开的误会。 他依旧要来。 也是在那一刻,路禹将自己对召唤凋零地猜想,以及世界意识猜想有选择的说出。 负责看门的雾妖和西格莉德透过窗户能看到两人激烈地在对话,不是在争执,因为两人明显越说越亢奋,越高兴。 她们听不懂两人之间云山雾绕的理论与猜想,只是知道,欧尔库斯在当天对话结束之后决定把“屠龙者”的细节告知路禹,并且承诺取回召唤书库之后,将自己的召唤手册拓印一份,送给路禹。 而欧尔库斯,什么都没要。 结束对话后的他兴奋得像个孩子,竟然在空地上和面包打起了雪仗。 很难想象一个四十岁的人能开心成这样,就像是忘记了这世界上地一切烦恼,重新回到了孩提时代。 远远围观的夜水,勒琳等人十分好奇,忍不住想知道路禹到底说了什么,让欧尔库斯如此失态。 “只是给了他一个盼头…一个人研究一道无解地难题,数十年得不到一点解题思路,在他已经寄希望于下一代时,忽然有人给了他一个新的破题思路,以及一点小小的希望…如果你是学者,你也会开心的。” 经历了数次谈话,受益匪浅的路禹笔记越记越厚,每次谈话都像是在上课,路禹化身为海绵,不断地吸收着欧尔库斯的知识。 没有上下课的铃声,有的知识月影狼人建造房屋敲敲打打时发出的声响,以及馋嘴的西格莉德咀嚼零嘴时发出的声音。 路禹伸了个懒腰,整理了今天跟欧尔库斯学习记下地重点,随即开心地收进了自己的口袋当中,这种充实感,满满地都是幸福。 回到自己的房间当中,她将璐璐缇斯抱在怀里,走出屋外。 今日阳光明媚,正合适带璐璐缇斯出来散步。 已经沉睡了一整个冬天地璐璐缇斯仍旧没有苏醒地征兆,为此路禹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带着璐璐缇斯四处闲逛的日常。 把璐璐缇斯举高高,直面太阳。 “再不晒晒,你都要发霉了,能不能别睡了,起床和我聊聊天,好不好?” “吼~~~~~” 路禹愣了几秒,确信这不是璐璐缇斯发出的声音,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四周传来的惊呼声。 一点点挪开璐璐缇斯,视线望向空中。 不远处一个黑点越来越近,只是片刻便杀到了路禹上方。 龙,但是体型和霍古完全没得比,可以说是个青春迷你版的。 龙背上坐着一个长着兔子耳朵的女人,样貌和身材只能让路禹想到一个词。 秀色可餐。 如果颜值可以刷卡吃饭,那这个家伙的额度一定高的吓人。 “有璐璐的味道,有璐璐的味道!”龙不断的叫喊着。 逆着光,兔子耳朵的女人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路禹。 “路禹?” “是…你是哪位?”路禹迟疑了片刻,看到那双兔耳朵,忽然有些结巴。 “塞拉,兔子塞拉。”塞拉说,“光辉神选,正是在下。” 7017k 198.供品杀手 比塞拉反应更大的是笨龙,他闻到了璐璐的气息,却怎么也找不到璐璐的身影,堂堂龙族甩开塞拉径直落地之后竟然像只小狗一样在庭院里乱嗅一气。 西格莉德看傻了眼。 这真的是龙,是不是哪里有什么误会啊? 别说西格莉德,路禹跟夜水一干人等都被笨龙的举动弄懵了,以至于原本停留在塞拉身上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了这个大号二哈身上。 只见他留着涎水的嘴距离路禹越来越近,呼出地气越来越急。 路禹竟然从笨龙呼出的气里闻出了水果发酵地味道…好家伙,看来是没有适合龙用的牙刷,这味太劲了! “你好,笨龙。” 面对那双至少有两个自己脑袋大小的眼珠子,路禹举高高的璐璐放了下来,抱在怀里。 “你知道我的名字,你知道我的名字!”笨龙开心地用爪子轻轻地拍动着地面,翅膀微微扬起,同时扭头望向塞拉。 “塞拉,他知道我的名字哎!” 这副模样,活似没长大的孩子听闻有人夸奖自己,恨不得叫嚷出来,让周围所有人都知晓。 提着箱子的塞拉捋了捋因为笨龙仓促落地变得凌乱地发丝,听见笨龙的话,有气无力地敷衍:“是是是,我听到了。” 看见塞拉走向路禹,夜水,勒琳,大小可露儿都下意识想要拦住这个突兀出现的女人,反应慢半拍的西格莉德和雾妖也迅速跟上。 塞拉“呵”了一声:“我还没想到,璐璐嘴里的你,竟然是个如此有女人缘的家伙,这一圈看下来…哦,就旁边这只狼人,还有他的手下基本都是雄性。” 被点名的银萨环视四周,不知为何,突然想向后一步,结果却被自己手下强壮的胸肌顶了回去。 “都让一让,他认识我。”塞拉提着箱子穿过人群,走到路禹身边。 笨龙仍在不停地追问路禹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大大地眼睛里满满的求知欲。 路禹正要解释,一股淡淡的花香气飘进了路禹的鼻子里。 “把璐璐给我吧。” 笨龙一听到璐璐的名字又有反应了。 “塞拉塞拉,好神奇啊,这个人手里的煤球有璐璐的气味,这就是璐璐用过的道具吗?” 说着笨龙还打算伸出爪子轻轻戳一戳“煤球”,吓得路禹连忙往后缩。 塞拉制止了笨龙,同时径直走向路禹,认真地观察了一会路禹怀里地璐璐缇斯之后,她皱起了眉头。 “给我解释一下吧,发生了什么。” 路禹看了一眼周围围观的众人,塞拉立刻了然。 将好奇围观的众人全都请出院子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路禹以及兔子。 十分想要凑个脑袋进来旁听的笨龙在被塞拉吓唬了一句“这样子璐璐一定不会理你”之后,安静地趴在了地上。 “璐璐现在这个状态不太正常,我建议你把火焰独眼巨人出现前后的事情给我详细说一遍。” 路禹不知道塞拉是怎么找到的自己,又是怎么知晓璐璐缇斯用过火焰独眼巨人,他忍着好奇心,把蓝水攻防战期间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伴随着路禹的描述,塞拉的耷拉的兔耳朵也一点点竖了起来,眉头也越皱越紧。 “如我所说,自从那天之后,璐璐就没有醒来过,她为我单独开通的聊天室仍然存在,我明确地知道她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啊!” 塞拉诧异地“哈”了一声,声调也隐隐有些拔高。 “兔子,为你开启了精法的特殊通道?” 被塞拉的反应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路禹茫然地点了点头:“我们相遇时候,她就是这个模样,当时问题更大,她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会给人带来焦躁不安的感觉,长时间听会不由得愤怒,暴躁,一点点失去理智。” “而且她说的话是这世界从未有过的语言,我和她根本沟通不起来…机缘巧合之下,她用这个方法跟我成功沟通…” 路禹发现塞拉的神情异常微妙,感觉是在…羡慕? 塞拉用手按在璐璐的煤球身躯上,淡淡的绿光一闪而过,许久,塞拉睁开了眼睛。 已经很难形容此时塞拉的表情已经眼神了,因为路禹总有种错觉,那就是这张俏丽的容颜下,波涛汹涌的情绪正在酝酿。 尽管他怎么看,塞拉的脸都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璐璐她到底怎么了?”路禹决定问清自己最关心的事。 眼看着塞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依旧注视着自己,路禹内心忽有不好的预感闪过。 “你的魔法课程是璐璐在上对吧?” “是。”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过,没有足够的魔力容量,操控魔力的精细度不够的低阶魔法师,是可以释放高位阶魔法的。” 路禹说:“提过…只有少部分人掌握这样的技巧,这是天才的特权。” “看来她没和你提另一点,哪怕是天才,跨越几个位阶使用高阶魔法,也一样是要付出代价的。” 塞拉将璐璐搂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抚摸着。 “位阶三,强行利用特殊的方法临时获得更强地魔法掌控力,再强行使用七阶魔法,还是‘诞生于火焰之中的诅咒’这种极有破坏性,难度极大的魔法,即便这具身体十分强大,对痛感比较迟钝…” 塞拉把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但是对于承载魔力,隐藏在黑雾身躯下的真实自我,也是会产生影响的。” “为了救你,她还使用了精法干扰对手,这是极为损耗精力的举动,甚至会影响自身的判断力…”谷毱 “她一个魔法师,为了你,已经犯了三个禁忌,如果她不是璐璐,懂得如何在判断力恢复之后进行挽救,那么你看到的可就不是一个一睡不起的小煤球了。” “挽救?”路禹的心已经被塞拉的话揪得死死的,听到这个词,他面露喜色。 “七阶魔法没有用到底,也没有失控,这就是她的挽救,魔力反噬自身,并混乱魔法师行动的行为屡见不鲜…算了,你现在只是三阶,和你说这些没用。” “现在璐璐是身体负荷太大,进入了沉睡状态,修复破损的身体…通俗来说,就是被魔力浸润地身躯出现了破洞,无法将魔力锁住,也无法有效控制魔力,在这些看不见的‘伤痕’被修复前,她是不可能醒过来了。” “不过嘛…既然我来了,这个过程可以缩短一些,所以你该把璐璐还给我了。” 听到璐璐没事,路禹是长舒了一口气:“璐璐能醒过来就好,话说回来,塞拉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塞拉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想了想,也给路禹倒了一杯。 “诞生于火焰中的诅咒,这就是制造了火焰独眼巨人的魔法名字,也是璐璐和我对战时用过地魔法,这是璐璐自己创作的作品。我在梭伦听经商的科莱人提及这件事,立刻就清楚了你们在哪。顺便说一句,你可能不太清楚,这里血肉巨兽屠杀了十万军士的信息传播得有多广,得多亏这个以讹传讹的故事,让喜欢听爽文故事的水手,吟游诗人,不停地传播,最终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你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 “传得很广吗?” “很广啊,塞列尔貌似也是个著名地海上贸易大国,跟科莱诸多国家交流很多,科莱最出名的就是商人,消息随着商路就传开了。”塞拉品了一口茶,“你看我人在梅拉大陆,相隔两个大陆,都已经听到水手在港口酒吧兜售故事换取美酒了。” 塞拉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也传得太过分了,无论是魔法捏的傀儡,还是六阶七阶的魔法,杀十万个士兵都不是容易的事,也只有下面的人喜欢听之信之。” 看见路禹不说话,塞拉也止住了话匣子。 在教国为了维持神选的人设,角色扮演状态的塞拉一向十分矜持。 话少,是为了保持神秘感。 时刻保持微笑,是为了亲和力。 在教国出现的最多的场景是银枫主神像下。 如今离开了教国,脱离了神选的身份,又终于找到了璐璐,兴奋之下,塞拉倒也显得有些失态了。 路禹的沉默让塞拉觉得是尴尬了。 毕竟她来的时候也看见了蓝水城正在重建,可想而知之前的战争对这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此时戳破他们大败敌军的假象,着实有些太不合适。 但她其实不知道,路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欧尔库斯说过,召唤物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情况在过去千余年从未发生过。 当时路禹还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现在他懂了。 虽然他们不知道蓝水城的血肉巨兽从何而来,怎么就让塞列尔帝国损失了十万人,但是消息确实在疯传。 在城邦,在街头巷尾,普通人依靠贫乏的想象力想象血肉巨兽得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战绩。 在孤寂的大海上,藏了一肚子故事的船员们声情并茂地为路禹以及钢琴加戏,越加越多,然后再下一个休息的港口,这个故事又会以全新的版本出现在新的大陆上… 说真的,对于塞拉听到的版本还是十分接近真实的,路禹已经足够惊讶了,这是遇上了一个只玩真实的水手啊。 路禹这时才注意到,塞拉头发地颜色竟然是银白色。 这不太对啊,璐璐缇斯之前和他说过,塞拉有着一头很漂亮地黑色长发,还说在星光璀璨的夜晚,站在塞拉的身后,能看见发丝上微微的亮光。 这段很有画面地描述让路禹对塞拉黑长直的印象根深蒂固,可现在怎么就成了银白色头发了…首先排除璐璐是个色盲。 “头发?”塞拉听到路禹的问题愣了一下,“哦,懂了,看来璐璐还真是和你说了不少和我有关的事呢,这样吧,我回答你问题,你也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 “头发嘛,自然是染的,我还染过暗红色,不过跟神选地银白色长袍不是很搭,而且也有些突兀,显得有攻击性,所以之后换了个金色。” “之前参加斯莱戈帝国某位爵士的宴席,发现他们王都的美妆店进了一些能染成银白色的植物染剂,我就买了几瓶试试看。” 路禹好奇地问:“我记得你是神选吧,神选还能染头发的?” “为什么不能?”塞拉捻着银白色地发丝,反问路禹,“教国又没有规定神选不能染发,光辉之神也不能阻止自家神选尝鲜吧?” “那的确是不能。” 路禹也觉得塞拉说得很有道理,光辉之神都阻止不了这家伙吃供品,而且还是边吃边吐槽了,三天两头换个发色相比较上一条简直就不算什么… “你问过了,到我了。”塞拉不假思索地问,“你和璐璐在一起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评价我的?” 路禹想了想:“一开始比较嘴硬,不说你是她的朋友,到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这个说法,而且提到你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塞拉脸上立刻泛起灿烂地笑容。 “还提过什么?” “提过你带她到银枫主神像下,邀请她一起偷吃光辉之神地供品…我还吐槽她,你们两可是偷吃供品都要组队的交情。” “…” “…” 路禹和塞拉四目对视,路禹竟然被看得有些尴尬,觉得不该提这茬。 塞拉竟然是脸不红心不跳,丝毫没有自己糗事被曝光的羞耻感,反而是很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想到她这都和你说了,没事,回到教国,我也可以带你去吃供品。” “我的建议是在每次主教会议之后去吃,供品会丰盛一些,而且要在傍晚去,那时候供品也都还新鲜,趁着夜色初降的那一会吃,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地兴奋感。” 路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塞拉知道自己的光荣事迹被爆,索性不遮不掩,反正他是被塞拉的话惊到了。 这世界上真有吃自家神明供品吃出心得体会,还能写出攻略的神选啊! 光辉之神,你看看这人啊! 7017k 199.这个神选有问题 “璐璐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有没有提到过‘沙曼’?” 路禹回忆了一会,摇了摇头。 “这样吗…那她有和你说过,回去之后要去哪吗,她的家已经彻底炸没了。” 关于这一点,路禹想起了两人在格朗时的构思,于是他便把开发土地,种植水果和作物,并且远离各大国地想法告知了塞拉。 塞拉凝视路禹:“你也有这种想法?” “倒不如说,就是我先提出的,然后璐璐的反应特别强烈,十分支持我这么做,而且前后好几次和我讨论过细节,她似乎真的很期待我去实现它。” 塞拉抿了一口茶水,低头望着煤球璐璐,用路禹听不见的声音喃喃道:“虽然是很好的设想,但是却治不了你的心病啊。” 逃跑已经成了璐璐的最优解题思路,梭伦发生的事让她郁郁寡欢。 即便塞拉用了不少办法,让璐璐走出了刚离开梭伦时的阴郁与自闭,但是她依旧无法向别人敞开自己的心扉。 沙曼毒雾,一场彻底改变了璐璐人生地大事。 沙曼城邦化为死城,只有少数几人逃离了那致命的毒雾,并且纷纷表示,毒雾是从璐璐与沙曼叛军首领谈判的屋子传出来,并迅速蔓延全城的。 璐璐在毒雾蔓延时离开了沙曼,无数的目击证人都证明了这一点,这也导致这场屠城惨案直接挂在了璐璐的身上。 梭伦的未来之星变成屠城刽子手,只在一夜之间。 塞拉询问过好几次沙曼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璐璐始终沉默,拒绝透露一星半点的信息。 塞拉身为神选,这些年上至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下至流氓地痞难民都见过不少,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十分出色,一眼就能看出璐璐在隐瞒什么,而且这件事也并非璐璐所为。 璐璐在为某人背负着罪恶。 那人是谁,又为何能让璐璐选择牺牲自己的名声,情愿被无数的声音淹没,塑造为一个暴徒? 塞拉曾经想过这件事背后是塔妮娅,可是璐璐明显在沙曼事件之后就看清了塔妮娅其人,也不再把塔妮娅当做自己的朋友。 那么璐璐还能为谁隐瞒真相? 塞拉捧起璐璐的身子,用怜爱的目光注视着她,手轻轻地抚摸着璐璐。 “睡一会也好,这些年,你真的太累了。” 路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就没有打扰她,转而望向了窗外。 笨龙趴在地面上,眼巴巴地看着小窗户里的两人,眼见路禹望向自己,眼神里立刻亮起了光。 可当他想要站起来靠近一些时,塞拉的嘴唇翕动,笨龙立刻又趴了回去。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有计划了吗?”塞拉问。 “刚刚晋升了三阶,我原本的计划是在这里暂时提升到四阶再继续帮璐璐找回家的路…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找过来了,这下倒是省事不少。” 塞拉提取到了重点:“刚刚晋升三阶…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魔法的?” “去年春天吧,刚好一年时间,我的魔力觉醒还是璐璐帮忙做的。”路禹有些不好意思地干笑着,“说来惭愧,虽然璐璐说我魔力吸收速度特别快,但是我这个人能够操控,储存地魔力十分少,所以我到现在能用的魔法都很少,璐璐一直觉得我不太上进…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的教导。” 对于路禹的描述本来提不起兴趣地塞拉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走到路禹身边。 路禹还没搞清楚塞拉要做什么,右手就已经被塞拉牵着,抬了起来。 “随便用一个魔法。” 也不知道塞拉是不是用的香水,淡淡的香味忽然钻进了他的鼻子里,这让路禹觉得自己忽然变身成一只蝴蝶,此刻正在花海中遨游。 路禹下意识使用出了璐璐教会自己的第一个魔法,低阶的土盾术。 因为贴得太近,路禹能很清楚地感受到塞拉身上传来的温度,这让他不由地有些别扭… 终于,塞拉松开了手,看见路禹有些发红的脸,她呵呵一笑,却也没多说什么,再度坐了回去。 “璐璐判断地没错,你的魔力吸收速度的确比一般的魔法师要快上不少,天赋还算不错。不过你有这么好的天赋,又有璐璐的指导,一年下来居然只有三阶…路禹,你对魔法似乎不是很上心啊。” 路禹解释道:“我们这一年基本都在路上度过的,基本没有停留下来好好休息过,就算想要安稳地学习和练习也没环境啊,而且…” 看见路禹突然卡壳,塞拉嘴角微微上扬,顺着说了下去。 “而且璐璐虽然是个优秀的魔法师,但是她根本不会教人,对吧?” 路禹一开始只是尴尬的笑,没有接话,算是认可了塞拉的话。 塞拉把茶水喝光,看了一眼放在脚边的箱子,斜了路禹一眼。 “我来摩斯塔纳的目的达到了,所以等下我就会离开这里,既然你想要留下继续提升位阶,我也不阻止。” 塞拉手在箱子上扫过,伴随着密集的魔法纹路亮起,箱子应声打开。 塞拉从中拿出一份卷轴,展开,并用手指在上面进行了一番涂改。 完事之后,她丢给路禹,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这是有我签字的卷轴,你可以在危险时候拿出来抵御敌人。我在上面的留了字,以后你要是到了梅拉大陆,只要在四大国区域拿出来,说前往银枫圣教国,一定会有人带你去找我。” 看见愣神地路禹,塞拉笑着说:“还需要别的什么吗?” 路禹回过味了,他皱着眉头说:“我要和璐璐一起,按照我们最初的约定,将璐璐送到家,我将会得到约定的报酬,这份报酬应该是璐璐给我。” “报酬?”塞拉把璐璐放在大腿上,双手托腮,“说来听听,你向璐璐要了什么?” “你要的是什么,说出来,如果可以,我就帮璐璐提前支付了。”塞拉说,“鉴于你十分辛苦地带着璐璐到了这里,而且一路上帮过璐璐不少忙,我私人再帮她添一些也可以。” 路禹深呼吸,说:“在璐璐家混吃等死,直到我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或者财富,或者…我成为五阶魔法师。” 话音刚落,路禹敏锐地捕捉到了塞拉隐藏在诧异表情之下地一丝敌意。 这种突兀间出现的敌意让路禹大惑不解,按照璐璐的描述,塞拉应该是个很知情达理,通晓人情世故的人精啊,怎么会读不懂自己想要一起前往梅拉大陆的意思,硬生生地要“安排”他留下。 “混吃等死和五阶,在你还不是魔法师时候就敢要这两样,也算是很有勇气了,得亏璐璐愿意答应你。” 虽然塞拉脸上表情没有变化,十分的平静,但是结合之前品到的敌意,路禹已经发现了塞拉话里有话了。 他没有顺着话继续说下去,而是重复了一遍:“我的报酬只能璐璐来给,璐璐去哪,我去哪,如果璐璐醒来之后说旅行到此为止,那我立刻就走,在那之前,我不会接受你的‘善意’。” 塞拉收回卷轴,丢回箱子中。 “你要跟着也可以,不过…”塞拉眼神骤然变得冰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后果自负。” “我并不会马上返回梅拉大陆,而是要去科莱大陆做些事情,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件事不安全…你的实力搅合进来,可能会死。” 路禹倒也不觉得这是吓唬人的把戏,一个神选角色扮演玩了这么久,让无数人都相信她是个虔诚教徒的家伙,要想吓退自己完全可以用别的方法。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把自己和璐璐分开,但是路禹依旧给出了解决方案。 “你去忙你的,我带着璐璐在科莱安全的地方呆着就好了。” “你为什么觉得如果我遇到了危险,你们能安然无恙?”塞拉问,“璐璐和你说过我的实力吗?” “说是能跟她打平…”路禹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她还对我说过燎兔毛的事!” 几乎是瞬间,路禹感觉到房间的温度在下降。 塞拉的脸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密布的阴云之下似有电弧在跳跃,倾盆暴雨在其中酝酿着。 “如果下次你见到她,对她说燎兔毛,她的表情一定会很有意思。” 璐璐的声音在路禹的脑海里回荡着。 她没说错,这表情真的很精彩… 刚才还悠然地坐在桌对面的塞拉,兔子耳朵完全竖直了不说,还一副要爆发的模样。 这三个字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啊,居然能让角色扮演行家塞拉一瞬间控制不住情绪,还在释放着杀人般的气息。 “连这种事,她都和你说了?” 塞拉声音在发颤,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因为羞耻导致的… 用力地抱紧璐璐,塞拉深呼吸,平复了情绪。 “既然你都知道燎兔毛了,你也该明白我想表达什么了,我的对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带着璐璐我可以随便跑,但是带上你们几个…抱歉,我做不到。” “你就不能先把我送回梅拉大陆,再去做你的事情吗?”路禹依旧觉得塞拉在找借口。 “拿出来。” “拿出什么?” “璐璐的炼药清单。”塞拉向路禹伸出了手。 路禹在背包中翻找了一会之后才想起了这玩意存放在西格莉德那,随即把西格莉德喊了进来。 因为之前搜集素材还算顺利的缘故,现在炼药清单上就只剩下三个还没着落了。 史莱姆元素湖的元素精粹。 花蕊颜色为白色的六阶天星花花蜜。 五阶以上碧水菇提供的孢子。 塞拉指着清单介绍:“碧水菇孢子,天星花花蜜,元素精粹,这都属于寻找起来十分麻烦的,想要找到这些最好的方法就是靠买,而科莱正好就是一个贸易大陆,在那里只要你想,花钱可以买到一切。” “我会在科莱大陆想办法唤醒璐璐,然后让她就在科莱炼制解除黑雾身躯的药剂,毕竟科莱的素材充足,足够璐璐一点点实验,只要解决钱的问题,封印的问题应该也就解决了。” 路禹依旧坚持跟随,这让塞拉忍不住“啧”了一声。 “三阶魔法师参与到高阶魔法师的争斗真的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不后悔?” “我们几个都跟璐璐说过,要一起回家,所以绝不会在这里就分开!” 看着毫不动摇,坚持跟随的路禹,塞拉忽然“噗”地一下,笑出了声。 “可以可以,还真是和我想象中的画面一样呢。” “哈哈哈哈,我才不会做让璐璐讨厌我的事呢,她的事就由她来处理好了。” “什么意思…你在测试我们?”路禹问。 “算不上测试,只是看你那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调戏一把…嗯,你比璐璐反应要有趣多了,之前璐璐可是冷着脸不太愿意配合的呢。” 路禹握紧了拳头。 现在他明白为何璐璐在谈及刚开始和塞拉接触时的经历语气多是无奈。 这人面对信徒一副面孔,面对知道她秉性的人又是另一幅面孔,而且反差极大,甚至能自由自在地来回切换。 别说是有社交障碍,十分自闭的璐璐了,就算是路禹,稍微被她撩拨几下也会中招。 这家伙似乎很喜欢看人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行动,这会让她觉得十分地有趣,愉快。 这到底是算什么光辉神选,她的所作所为哪一点跟“光辉”沾边了。 撩拨人心,挑逗情绪,捉弄别人,还拿你最在乎的东西去作饵,看着你一点点情绪昂扬起来,而她就坐在一边静静地欣赏… 这人纯粹就是个愉悦犯吧? 如果是这样,还真能说得通她为何要当光辉神选。 成为光辉神选,本就不信神的她可以尽情地欣赏那些信仰神的虔诚信徒被自己耍得团团转。 路禹恶趣味地想象着这么一个画面。 底下地信徒都在虔诚的祷告,而以仁爱著称地塞拉则是在一边向神明祷告,一边内心窃喜不已…不是为祷告而喜悦,纯粹是为自己又成功耍了一群人而高兴。 7017k 200.我需要你饿着肚子! “现在就要出发吗?” “你还有没办完的事情?”调戏完路禹的塞拉提着箱子起身。 “有点…”路禹说,“我跟一位召唤学者有个约定,想要拓印他的召唤手册,顺便借阅一些书籍。他的召唤书库存放在塞列尔一座边境城市内,现在处于战争状态,他也没有办法再回到塞列尔运走数量庞大的书籍。” 塞拉眨巴着眼睛,弯弯的睫毛一颤一颤。 “召唤学者,召唤书籍?”塞拉好奇地追问,“那个学者就是蓝水血肉巨兽的源头?” 瞬间,塞拉就来了兴趣。 召唤物杀十万人在她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不过能有这么个离谱的传闻,这个召唤师想必也在战争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根据她的了解,召唤学派这些年可没有在大型战争中占据过主导地位了,毕竟其他魔法师总能做得比它好。 教国目前只有两位召唤师,而且两位都是召唤学者,而他们的日常也基本是在研究,真要论战力,这几位五阶可能连一些优秀的四阶魔法师都打不过。 “抱歉…你说的那个血肉巨兽,名字叫做钢琴,而且他不是欧尔库斯召唤的,是我召唤的。” “…” “…” 塞拉凝视着路禹,眼神里满是疑惑。 然后她笑了:“别闹了,知道你不喜欢被调戏,但是你也不用说这么蹩脚的谎吧。你是三阶魔法师,按照你的说法,前阵子应该才是二阶,二阶魔法师放大型魔法都费劲,召唤需要的魔法一向不少,一个能吃到上万人的召唤物,你拿什么召唤?” “总不能是超额支付吧?”塞拉摆了摆手,“如果是那样,那个代价绝对会让你完蛋的,没道理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路禹乐了,知道塞拉是根据常识进行推断,因此不信任自己,所以他也不多说什么,带着塞拉就去到了欧尔库斯的家中。 正在给新房子打扫卫生的欧尔库斯和面包面对突然来访的路禹立刻送上了春风满面的笑容,但是在看到塞拉之后,笑容就变成了警惕。 “欧尔库斯,来给我做个证明。”路禹单刀直入,“钢琴是谁召唤出来的?” 欧尔库斯愣了一会,在感受到塞拉身上的魔力气息之后,他浑身一凛,同时也知道了路禹刚才遭遇了什么。 他先是试探着问:“你刚才没遭遇什么吧?” “没有,放心吧,这只兔子…哦不,塞拉,是我好朋友的朋友。” 对于称呼自己为兔子这么顺口,看来平时也没少听璐璐说自己… 可是塞拉听到路禹这么称呼璐璐,也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一种璐璐内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被分走一半的失落感油然而生。 “塞拉女士,你口中的血肉巨兽,准确的名字就是路禹所说的钢琴,这也是他创作…也许有更好的描述方式,又或许这个说法不正确,但我目前也只能这么形容了…” 塞拉叹气:“不愧是学者,这个措辞,真够严谨的…” 叹气过后,塞拉还是有些不信,她追问道:“传闻这个血肉巨兽吞食了万余名士兵,那说明召唤物的强度很高,我虽然不懂召唤学,但是魔力基础是有的,路禹只是一名二阶魔法师,拿什么召唤出这样的怪物?” “兔子…哦不,塞拉女士,有些常识对召唤学不太适用,您也是高阶魔法师,应该很清楚召唤术混乱地现状。同时,有些常识对于路禹的召唤物也不适用,他的召唤物有着依靠吞食血肉不断变强的力量,在这场战争中,钢琴通过一点点吞食,逐渐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血肉巨兽。” 塞拉脑袋嗡了一下,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身旁地路禹。 “你的意思是说…吞食十万人,是真的?” “也许你说的还是保守了一些,当时我就在塞列尔阵中,根据事后各军团书记官的统计,南下蓝水城二十三万人的大军中,除开五万攻打周边种族的军团,正面和蓝水对抗的军团都折损过半,甚至整个军团覆灭。” “塞列尔的皇帝比迪利斯严禁公布具体损失数据,但是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正面对抗蓝水的十八万人中,‘失踪’人数为十三万。” 路禹补充了一点:“其实你不信还可以去看看我们重建时打扫战场获得的辎重。” 欧尔库斯点头:“没错,当时塞列尔被钢琴打得慌忙撤退,大量的物资都被丢弃在了营地当中,来不及收回,虽然被钢琴一顿摧残,但是应该还剩下不少,只要一看就知道真假。” 塞拉脑袋快不够用了,当神选这么多年,跟诸多大国,甚至跟其他大陆的使臣都打过交道,她也算是见多识广了,但是这一次的事,她是真的闻所未闻啊。 虽然塞拉很好奇欧尔库斯身为参加过蓝水战争的塞列尔人,为何会在这里,但是她有更想知道的事情。 “我来摩斯塔纳的途中降落在塞列尔问过路,也得知了他们国内有不少六阶。蓝水一战没有六阶吗,一群六阶围攻血肉…钢琴吗?” “哪怕摩斯塔纳的六阶标准比较低,集中攻势总能对召唤物构成影响吧?” “那可是十万士卒啊,怎么可能被一只召唤物杀光?” 欧尔库斯很耐心地给塞拉解释着钢琴的几种能力,语气里满是自豪。 虽然他不是钢琴的召唤者,但是能看到一位高阶魔法师如此震惊,欧尔库斯十分满足。 塞拉看路禹的眼神先是诧异,而后是惊疑。 路禹透过塞拉的反应也知道了外界会怎么看待蓝水战争的传闻。 身为教国神选,和璐璐一样知识面广,实力强横,到了她们这个层次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这么一惊一乍了。 无论在哪个大陆,大家对于召唤物的认知都已经固定为了“一般常识”。 吃掉十万人,这种实在太反常识地信息,根本不需要任何艺术加工,就能成为“传闻”,即便传播的人就是塞列尔人,是和塞列尔人比较近的科莱人,信息基本没有失真,大家也会觉得是戏说。 听完了欧尔库斯的描述,塞拉已经基本信了,但是她依旧固执地想要去参观一下那些被塞列尔遗弃的辎重。 路禹找来夜水,让她带着塞拉去好好看看。 趁着这个空档,面包给路禹端来了茶水。 “还是面包乖,如果你不在这里,我来都不会有茶水和茶点吃。” 面包骄傲地叉腰:“那当然。” 这求夸奖的小表情让路禹想起了自家地雾妖,每次雾妖帮忙做事之后总会在路禹面前来回飘,只要路禹不夸,她就不走。 一段时间的相处,路禹和欧尔库斯的关系已经十分不错了,互相调侃只是日常。 很难想象,不久之前的两人还在脚下的土地上,被莫名的冲动牵引着聚到一起。 一个为了知道这种冲动到底是什么,差点死掉。 一个为了安抚求知欲和无法控制召唤物的焦躁,差点杀掉对方。 见面之后,一直在内心悸动的那份“冲动”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 两人也曾探讨过这份冲动到底是什么,数个猜测被列出,但是最终都被严谨地欧尔库斯以“没有证据,无法证实”暂时推倒。 路禹轻捏面包的脸,面包怎么拍打都拍打不掉,看见这一幕,欧尔库斯忍不住笑了。 听见笑声的路禹嘴角上扬,也不逗弄面包了,而是拿起一块果脯丢进嘴里,细细地品着。 面包已经成了欧尔库斯为数不多地慰藉。 为了召唤术,他离开了自己的祖国,离开了那个可能会为了召唤术将自己推下地狱,甚至会把地狱带给自己祖国的皇帝。 已经明白自己不是一个称职父亲的他从此再没有机会弥补对自己女儿的缺憾。 为了不被那份痛苦所折磨,欧尔库斯将自己前半生未曾尽到的责任,都回馈到了面包身上。 这场战争都夺走了他们最在乎的东西,如今能抽身出来,重新安静地生活,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路禹为欧尔库斯解释了塞拉从何而来。 “你要走了?” 路禹轻轻点头:“我的朋友出了一点问题,我必须跟着她一起去解决。不过临走之前,我还是想看一看你的召唤手册,以及那些珍藏的召唤书籍。” “这很难,肃伊城靠近边境,现在又是战时,塞列尔国内审查很严,即便是异族商旅团都会被严格查验,这么多书籍一定会被发现的。” 一位出色的召唤学者所书写地召唤手册,路禹看不到,心难安啊! 塞拉推开了房门,径直走到路禹身边,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她的眼神从上至下,又把路禹仔细端详了一遍。 分明是欣赏的眼神,但是路禹却隐隐觉得里面藏着别的情感,有些复杂。 “这就是你进阶慢的另一个原因对吧?” “算是吧…毕竟花心思去琢磨召唤,就基本不怎么练习了。” “嘛,既然是你选择的道路,就继续走下去吧,相信自己内心的选择总是没错的。” 听着塞拉的话,路禹忽然生出一个想法。 “塞拉,能帮忙把欧尔库斯的藏书都运回来吗?” 塞拉整理了一下衣服,拍打掉上面的灰尘。 “在哪,数量多吗?” 确认路禹的召唤神迹之后,塞拉也不由得来了兴致。 欧尔库斯刚从路禹那里得知了塞拉有一条龙,也认为这有戏,立刻取出一份地图,指向塞列尔边境所在。 “大约有一千多本,全部存放在一个地方。” 塞拉皱眉,托着腮想了一会,紧接着走出门外,呼唤来笨龙。 笨龙因为趁着塞拉不注意把璐璐含在嘴里,而且用舌头颠来颠去,因此被塞拉罚着面壁,此刻听到塞拉呼唤自己,乐颠颠地就飞了过来。 塞拉拿起路禹的召唤手册,拍了拍笨龙的肚子,然后又比划了一番。 “又厚又重的书多吗?” 欧尔库斯摸了摸脑袋:“抱歉,藏书太多,记不清了。” 塞拉托着腮又想了一会:“这样好了,你们跟我一起去,如果装不下了,你们就选重要的带走。” 欧尔库斯和路禹眼睛一亮,不同于欧尔库斯的兴奋,路禹很快冷静了下来。 他担忧地问:“你打算带着笨龙突入,但是那毕竟是边境,如果被围攻怎么办?” 即便是塞拉这种强大的魔法师,被数量众多的敌人围攻也是会有生命危险的,更何况他们穿越边境依靠地是笨龙,如果笨龙受伤,他们也就算是折在里面了。 “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我有办法。” 塞拉的语气蕴含着无比强悍地自信,让人感觉即便塞列尔的六阶一起围攻,她都有办法。 这回换作路禹兴奋,欧尔库斯担心了。 路禹知道塞拉的战力,可欧尔库斯只知道塞拉是个六阶。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我就让笨龙开始准备了,明天出发。” 恨不得现在就出发的欧尔库斯好奇地问:“这条龙,需要临时做一个背囊吗?” “背囊被攻击了,你的书籍就全毁了,所以用我的魔法吧。” 塞拉拍了拍委委屈屈的笨龙的脸:“鉴于你把璐璐当成玩具含在嘴里,我决定之后都让你跟璐璐亲近,也不许吃饭!” 笨龙眼泪说流就流,哗啦啦的。 “坏塞拉…坏塞拉…我要璐璐,我要璐璐!” “嗯?” “我错了…” “这才对嘛。” 塞拉靠在笨龙的嘴边,耳朵支棱着。 “做错了事,就要认罚,对不对?” “对。”笨龙含着泪回答。 “这样,你帮我做件事,我就把璐璐放在你脑袋上,让你保护她一天,好不好?” 笨龙狂喜不已,连连点头。 “那就说定了,为了明天的事情,我需要你暂时饿着肚子。当然,事情完成之后,我会让你彻底饱餐一顿的。” 笨龙听到吃的居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提醒道:“还有璐璐,我要璐璐。” “可以,璐璐也给你。” 看着塞拉和笨龙不明所以的对话,路禹好奇地问:“吃的蓝水有不少,为啥要让笨龙饿着肚子出发啊?” 塞拉笑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 7017k 201.箱子 比迪利斯人是呆滞的,他的惊疑声在信使传递完消息后好几秒才响起。 “怎么可能有龙,西线不是在追击精灵联军吗,哪里来的龙族!” 信使的传音石里赫然传出了西线军团将领的声音,里面的内容证实了信使的话。 比迪利斯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他把手中把玩的玉石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晶莹的粉末四散绽放。 “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龙族竟然进入了肃伊城?” “那可是帝国的疆土,是有着大量帝国子民居住的地方!” “西线数十万军队竟然让这么一条龙,径直地飞进我们的疆土之内,大肆破坏,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干什么吃的!” “难道帝国子民运往前线的粮食都是喂给了一头头牲口吗!” 又一位信使赶到了宫邸,看到盛怒之下的比迪利斯,信使浑身颤抖。 他不敢抬起头,只得战战兢兢的纠正:“禀告陛下,肃伊城最新信息,飞龙入城之后并未进行破坏,而是落在了城内一处宅邸上,威吓着试图靠近的守军,而且…龙背上一共有三人。” “靠近肃伊城的五阶六阶已经前往围堵,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传来。”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给了比迪利斯些许安慰,他深吸一口气,坐回了软榻上。 比迪利斯从未觉得如此疲倦过,继承皇位之后,他大多采用地是父亲的旧贵族来帮自己做事,虽然每件事都能完成得很好,但是他能够隐隐察觉到这些人限制自己权利的小动作。 为了摆脱这群人的束缚,他暗中扶持起了一批贵族和他们打擂台,试图将他们的注意力分散,却不曾想催生出了新旧贵族的派系纷争,而且愈演愈烈,两派为了利益不肯退让,甚至开始不买自己的单。 父亲临终时曾告诉过他,当贵族之间的矛盾脱离掌控范畴,并且威胁到皇权时,可以祭出战争这一大杀器,重新竖立起皇帝的威信。 比迪利斯也是这么做的,初期效果非常好,国内所有的矛盾一扫而空,贵族们也重新安分守己地听从自己的命令。 可是现在事情怎么就开始朝着预想之外的方向冲去了呢? 最近发生的每一桩每一件事都让比迪利斯十分无力,身为皇帝却没有掌控局势的感觉,这让他十分恐慌。 “靠近肃伊城的六阶有谁?” “禀告陛下,素那法,图列克都在。” 一位魔法师,一位精通剑技的武者,再配合附近城邦赶来地五阶与六阶,这条不知死活的飞龙和那三个愚蠢的入侵者必定会葬身于肃伊城了。 只是比迪利斯不太明白,他们冒险进入肃伊城为的是什么,难道那里有什么帝国都不知晓的重要物件? …… …… 素那法一脸凝重地注视着面前银发兔女,伸手再次拦住了图列克,制止了他拔剑的举动。 素那法和图列克是最早到达肃伊城的六阶,他们两人都是正好在这附近活动,听到警讯之后先后赶到。 他们了解清楚情况之后立刻就想要弄清楚闯入肃伊城的三人一龙为的是什么,要知道这三人可是越过了塞列尔西线十几个军团,冒着巨大的风险闯入此地的。 然而两人却在城堡的大门前,被坐在箱子上,自我介绍是塞拉的兔子半兽人独自拦住了。 身为极为优秀的剑士,高强度地训练让图列克双手的肌肉极为发达,古铜色的皮肤上青筋隆起,把手按在佩剑上的他已经按捺不住自己的攻击冲动,对于素那法两次三番制止自己的举动,同为贵族的他给予了对应的尊重。 “我可以不拔剑,但是你应该给我一个理由。” 素那法视线不离塞拉,给出了自己的警告 “很危险…这是魔法师的直觉…这个叫做塞拉的女人,十分危险。”素那法说,“在我生平交手过的敌人中,除开在蓝水战场上见到的那个怪物之外,就属眼前的这只兔子给我的压迫感最强…” 图列克控制住拔刀的冲动,耐心地又问:“那么为什么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呢?” 素那法瞥了他一眼,解释:“你是武者,常年练习兵刃,‘气势’比较锋锐,另外,你不是魔法师,这方面的感知力不如我们。” “那是不是可以说,我的剑,能破开她的魔法?”图列克杀意凌然。 跟杀胚果然没什么好聊的,话题不是拔剑就是开杀,恨不得下一秒就见红。 素那法藏在腰间的吞光之刃在嗡鸣。 回到家族中费劲心思补充了一波魔力的吞光之刃再度恢复了力量,此刻这柄传承多年的匕首却颤动不已,似乎在与什么东西共鸣。 素那法看着塞拉拿在手里的那口梨黄色箱子,咽了口唾沫。 再也忍耐不住的图列克上前了一步,紧张的素那法立刻调动魔法,生怕他迈出的这一脚会引来塞拉的突然攻击。 然而塞拉没有任何动作,图列克也没有顺势拔剑,冲锋,劈砍。 图列克到底是听进了素那法的话,他压着火气,尽量消散掉话语中的敌意,说:“这里是塞列尔帝国的领土,现在离开,敬重你是一位高阶魔法师,我们可以当做一切没有发生。” 塞拉只是笑,他把箱子挡在地上,侧坐在上方。 单手托腮的塞拉瞄了一眼素那法,但却没有和素那法的视线交汇,而是望向了素那法的腰间。 素那法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她能感知到!” 塞拉伸了个懒腰,刚坐下去地她蹦了起来,扭了扭腰,舒服地长呼一声。 “这样挺好的不是吗?”塞拉说,“你们不动,我也不动,就这么维持一会,等那边忙完来了,我就带着他们离开…” 塞拉咧嘴轻笑:“这样子谁都不会受伤,双赢。” 图列克阴沉着脸:“你在塞列尔的疆土上拿走属于塞列尔的东西,却让我们视而不见,难道不觉得异想天开了一些?” 虽然图列克的手离开了佩剑,无形的杀意却在蔓延,让身旁的素那法都感到胆寒。 手离开佩剑这就意味着图列克打算冷不防地拔剑瞬斩塞拉了,这是他的招牌武技之一。 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地塞拉不笑了,她挺直身板,语气冰冷。 “我没有和你们开玩笑,我不是这片土地的人,对你们的矛盾没有兴趣,对于你们的战争也无意介入,你们与异族的仇恨不用延伸到我身上,我的两位朋友拿完东西立刻就会离开,那些东西于你们无用,放眼各大陆,落在不懂行的人手里就是一堆废纸。为了这堆废纸受伤,丧命,真的不合适。” “有用无用我们也看不到,无法证实啊…” 素那法也向前一步,图列克已经蓄势待发,如果她不帮忙,这家伙绝对没法应对这个气息内敛,似乎有藏拙之嫌的恐怖兔子。 白光一闪,锋锐的气息割裂了沿途地杂草,在地面上切出一道可怖的伤痕。 图列克出手了,速度是那么地快,以至于素那法都无法用眼睛跟上白光。 塞拉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快如闪电的白光到达眼前才有了提起箱子的动作。 “呲。” 剑光尽数消失,塞拉依旧站立在原地,她嘴角扯动,疯狂上扬。 “很不错的武技,很不错的剑技,但是没用。”塞拉说,“我说过了,你们只能到这里,没法进去里面。” 感觉受到羞辱的图列克又是一剑劈出,这一次足足有十几道剑光直奔塞拉而去。 塞拉依旧不躲不闪,不过这一次图列克和素那法都看出了门道。 所有的剑光在即将命中塞拉的一瞬间,便被隐匿于塞拉四周的透明水墙吞噬掉了。 看着面前变得波光粼粼的建筑,和不断荡漾开水纹的城堡墙体,素那法凝重地说:“这里有一堵墙。” 塞拉竟然在这里构筑了一道近乎于透明的水墙,借着光线的掩护,让她和图列克都产生了错觉,认为自己能直接看到城堡,可这完全就是个错觉。 “雕虫小技!” 图列克双手握剑,再度挥砍。 这一回,图列克的剑光带着旋,掀起一阵狂风,化作一道道龙卷,将布置于前方地水墙完全搅碎。 无数晶莹地水花倒映出了淡定自若的塞拉,她无视狂笑的图列克,似笑非笑地又看了素那法一眼。 素那法不再袖手旁观,氤氲的雾气一点点在瞳仁中扩散开,眼睛完全变成浅绿色的她毫不犹豫地将视线锁定在塞拉的眼睛上。 一旦塞拉与自己对视,就能够短暂地让她陷入迷幻状态。 塞拉抬起头的一瞬间,两人视线交汇。 数秒过后… “没用…为什么?”素那法愣住了,她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你明明看了我的眼睛的!” 什么动作都没有,塞拉脚底下的泥土忽然开始“翻涌”,精纯的水流化作长鞭,抽打在图列克举起地剑刃上。 骤然传到剑身上的巨大力量令图列克的剑几乎脱手,强行抓紧却让他的手腕一阵剧痛,不得已也选择了后退。 塞拉拿着箱子向前走了一步。 感受着塞拉身上一点点流露出来的魔力,感受着那如同海潮一般,连绵不绝的压迫感,素那法有种要窒息地感觉。 “你们对魔法的了解真的太差了。”塞拉面无表情地评价道,“魔力还是以这种损耗极高地方式使用着,对于魔法的理解还停留在初学者时期的单点魔法,破绽多如牛毛,细节又抓不好。” 素那法惊诧地喃喃道:“这是…移动中的法阵?” 塞拉的脚底下,一个纹路复杂的法阵伴随着她的移动缓缓前推。 “你到底是什么人”素那法最先反应过来,内心的惊恐让她忍不住喊了出来,“自带移动领域,你的箱子里有什么东西?” “这个我就无可奉告了,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动我不动就是最好的结果。” 塞拉与两人对峙地空档,塞列尔周边城邦驰援地五阶魔法师已经到位,他们在知晓了素那法在此处之后纷纷聚集了过来,数量足有三十余人。 眼见人数越来越多,塞拉将手提箱放在了横放在地面上。 “依靠数量就能够取胜了?”塞拉冷笑,“你们真的打算让我打开箱子,让你们长长见识吗?” 素那法浑身颤抖。 图列克完全不怵塞拉,刚才被水流击退让他倍感脸上无光,此刻只想着怎么一剑把塞拉劈成两半。 可他正打算号召五阶一起围攻塞拉时,素那法大吼了一声,盖住了图列克的声音。 “住手!” “你疯了吗,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之后陛下怪罪下来,该怎么办?”图列克低吼,“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她用一口箱子拿捏住吗?” “再说了,什么箱子能够抵挡住几十名魔法师的攻击,五阶魔法师如此之多,全力攻击之下,哪怕是七阶魔法师都要受重伤!” 塞拉笑意盈盈地打断了两人的悄悄话:“你为什么不把你腰间那把匕首拿出来用用看呢,没准那个东西能够对付我箱子里的东西呢?” 素那法听见塞拉如此说,更是警惕不已。 吞光之刃乃是巨龙赐予的武器,又有巨龙的力量附着其中,对方能够感应到,自然也该清楚它的强大。 然而她似乎很希望自己展示出吞光之刃… 是看出吞光之刃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堪持续使用,还是她箱子里的东西真的强大到了这里的魔法师都无法应对的程度? 此前素那法也不信这世界上存在如此不可理喻之物,但是经过了蓝水城一战,她认知中的很多东西都被颠覆了。 血肉巨兽在她的梦境中屡次出现,每一次她的脑海里都会响起无数士卒地哀嚎声,让她不寒而栗。 那就是一场梦魇,十多万士卒就这么飞灰湮灭,血肉全无。 而制造那场惨剧的,只是一只召唤物。 沉思良久,素那法深呼吸:“既然如此,全体魔法师,魔力集中!” “目标,兔子半兽人塞拉!” 7017k 202.兔子的烦恼 一个个巨大的水泡中,被整理好的书籍一本本悬浮着。 塞拉留下的水泡十分多,足够路禹和欧尔库斯使用。 欧尔库斯不停地从城堡地下室取出大量的书籍,因为之前转移书籍时候就已经根据书籍的珍贵程度进行了分类,因此两人能够很快的确定先让笨龙把什么书籍吃进肚子里。 对于塞拉让笨龙吃书这一点,两人是震惊的。 龙的胃里的确有巨大的空间,如果有办法保证书籍不会被腐蚀,的确算是个不错的点子,但是笨龙毕竟不是霍古,吃下上千本书就是天方夜谭。 塞拉给出的方案是贵重的书籍保存在肚子里,不贵重地就背在笨龙的身上,如果超重,就在城内随手抓几只会飞的魔物,反正肃伊城这么大,总会有出租魔物的地方。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笨龙很快就把欧尔库斯最为珍贵的收藏吞下,并且仔细感觉了一番之后表示似乎还能再存放一些。 为了赎罪,为了能跟璐璐呆在一起,笨龙对这份工作表达出了极大的热情。 如果霍古在这里,看到笨龙这般作态,一定会觉得他是龙族之耻吧… 欧尔库斯在忙碌,路禹则是在趁机翻看一些可能会被欧尔库斯遗弃在这里的珍藏。 按照收藏眼光来看,欧尔库斯收藏的召唤书籍就没有差的,不少可能已经成为孤本,要么就是收集难度极大,让他在这些书籍中选择性遗弃,看得出他也十分纠结。 好几次,欧尔库斯手里同时捧着几本书,纠结不已,如若不是笨龙一直在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提醒他自己还张大着嘴,他可能会呆站在那更长时间。 一边看书,一边支棱起耳朵聆听的路禹好奇地说:“居然没有继续打起来吗?” 欧尔库斯本来忙得脚不沾地,听到路禹这么说,他停了下来,侧耳聆听。 “好像是哦…刚才都已经感受到有不少魔法师出现了,而且魔法释放产生的冲击都已经出现,可他们到现在都没有冲进来…你的这位兔子朋友,怎么做到的?” 塞拉自我介绍是六阶,一位六阶同时应对两位六阶的魔法师是欧尔库斯认知当中的极限。 如果对手是一堆实力不错的五阶,而且五阶集体释放魔法围攻,那六阶除了跑路真的没什么好的选择。 路禹也不太好跟欧尔库斯解释塞拉的身份,塞拉要求他对外不能说自己是神选,也不能说她从何而来。 梅拉大陆应该没有值得如此讳莫如深,兔子出身教国,难道是这次她出门不能以教国的身份行事? 考虑到她接下来要前往科莱,路禹还真好奇教国到底为什么放出自家的神选来到如此远的地方。 又一批孤本被笨龙吃下,笨龙晃了晃身子,感受了一下胃中正在晃动地水泡,略带为难地说:“饱了,吃不下了。” “还有多少?”路禹跟着欧尔库斯进入地下室,发现这里还有非常多的藏书。 “保守估计还有七八百本,不行,果然没办法全部拿走。” 欧尔库斯的幻想破灭了,不得不接受遗弃书籍的现实。 “我们来到这里虽然身份还没暴露,但是你们的皇帝陛下之后应该会得知这里有藏书的事,根据联想,也能猜测到是你的东西…恕我直言,无能狂怒之下,你这些书可能保不住。” 路禹虽然与比迪利斯素未谋面,但是在蓝水城一战中,他也算是推测出了这个皇帝的一些性格特点,以及他发动战争的原因。 路禹也算是隔空赢了比迪利斯一回。 比迪利斯的制衡水平很菜,现在身为皇帝的他权威两次三番受到挑战,战争又陷入泥沼当中,春耕时分是否撤军都犹豫不决。 这样的人,你让他处理难以解决的事,他可能会反复权衡,难以决断,但是拿软柿子出气,他是绝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 欧尔库斯又一个幻想被路禹戳破了。 他原本的想法是,书籍是知识,也是财富,遗留下来的召唤藏书被塞列尔收缴,归于帝国所有也算是个好的结局。 但是根据他对比迪利斯的了解…路禹说的才更接近现实,一把火把书籍烧掉是恼羞成怒的比迪利斯能干出来的事。 看着欧尔库斯痛心疾首的模样,路禹忽然回想起了什么。 “你之前说过,比迪利斯找了不少人向你学习召唤术?” 欧尔库斯叹气:“我归类出来可能会被遗弃的书籍基本都是理论为主,与召唤术使用本身无关,反而跟召唤术的区域历史,演变有关,可以说十分学术,比迪利斯只要看一眼就会断定这些东西无用。” 事到如今,欧尔库斯也只好赌比迪利斯脑子不至于混乱到连知识都付之一炬了。 就在两人把书籍全都装入水泡,在笨龙背部固定好时,不远处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塞拉提溜着箱子走进了庭院,看见两人还没有完事,问:“还没好吗?” “他们人呢?”路禹反问。 “他们?”塞拉狐疑道,“你在说谁?” “塞列尔的魔法师,刚才我都能感觉到有大量魔法释放的气息了,怎么现在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塞拉把箱子往地上一方,活动了一下手指,然后呵呵一笑。 “发现打不过我,因此退走了,怎么,很奇怪吗?” “…” 欧尔库斯咽了口唾沫:“多少魔法师?” “大概三十个,我也没仔细数,不说这么多了,你们速度快一点,等塞列尔的人反应过来,我们可就不太好走了。”塞拉说,“笨龙吃了这么多东西,又要载重,可不太好飞,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咔哒咔哒。” “咔哒咔哒。” 路禹耳朵微动,刚才塞拉说话时,他似乎听到了类似齿轮转动的奇怪响动。 循声望去,路禹的视线停留在了箱子上。 塞拉也发现了路禹的这一举动,她斜了一眼箱子,用脚轻轻踢了一下,齿轮转动地声音随之消失。 “哈啊…真是麻烦,看来离开的时候应该稍微维护一下的。” 路禹也没多问,自己目前和塞拉还不算特别熟,而且在这两天的相处中,他总是觉得塞拉对自己有种很奇怪的敌意,倒不是那种想要致路禹于死地的敌意…一时间路禹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虽然塞拉隐藏得很好,但是眼神这种东西,是没办法一直伪装的。 路禹倒也希望是自己太过敏感了,毕竟塞拉和璐璐是挚友,自己又帮了璐璐这么多,怎么也不该对自己有敌意。 但是长期的旅行让路禹警惕性很足,上次因为“冲动”吃了一次大亏之后,他的胆子就更小了,因此他决定,在璐璐醒来前,暂时不要过多地提及塞拉不主动说的东西。 笨龙连吞带载,扇动翅膀地频率都变得缓慢了不少,甚至让路禹觉得笨重的笨龙已经没法再飞起来了,打算给他减重。 然而笨龙却倔强无比。 “没事,我能飞,塞拉说过,只要我完成了,就把璐璐给我一天的!” “你们快上来,我们这就走。” 笨龙对璐璐地执念强得吓人。 不过也难怪笨龙这么钟意璐璐,一个从小就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无助,每天的日常就是被欺骗,被欺负,饿肚子只是常态,吃饱了能好好休息才是奢侈。异族觉得他是个傻子,抽他的血用来牟利,亦或是当素材使用。 遭遇了这么多的恶意,能活下来也真是多亏他是龙,身体素质惊人。 笨龙就是这么浑浑噩噩地四处漫游,最终遇到了刚刚在梭伦失意的璐璐。 璐璐管了笨龙饱饭,给他治疗,帮忙驱赶走想要伤害他,觊觎他身体上每一处有价值位置的人,还承诺为他炼制能够变换体型的药剂。 虽然璐璐在和自己说这些事时很是轻描淡写,觉得这么做理所应当,但是对于笨龙而言,这应该是他被遗弃之后,少有的感受到温暖。 虽然他的脑子真的不好使,但是他就是认准了一个死理。 璐璐就是一切! 塞拉跳到笨龙的身上,“啪”地一下打了个响指。 没有装载书籍的水泡应声破裂,装满书籍的水泡则是快速地漂到了龙背上。 水泡的边缘伸出大量的触手,他们不断地延伸,轻轻地缠住笨龙的身体,绑稳。 等到路禹和欧尔库斯上车,笨龙用力地吼叫着,奋力地扇动翅膀,只一瞬间,便飞上了天穹,偌大地肃伊城一下子变小了不少。 在起飞地瞬间,路禹视角的余光看到了城堡正门。 在那里,存在着大量的水泡,那其中,包裹着一个个正在不断挣扎的人。 像是被封存在琥珀当中的昆虫,前来支援肃伊城的魔法师们全都被塞拉死死地控制住了。 塞拉银色的头发被风吹得狂舞,红色的眼睛在闪着银光的发丝下若隐若现。 似是注意到了路禹讶异的目光,塞拉微微侧身,斜视着路禹,送给他一个淡淡的微笑。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很多时候,我真的不过塞拉。” “她成为神选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教皇劳伦德看中了她的潜力,以及她的人品…虽然我觉得她没什么人品就是了…那个家伙真的很恶劣!” 路禹的脑海里,闪过璐璐对于塞拉的评价。 此前他对于塞拉的强大没有直观的印象,璐璐也展现不出七阶魔法师该有的实力,一切只能靠路禹想象。 可现在… 一个人让塞列尔的魔法师全部失去战斗能力,这真的是六阶的魔法师能做到的? 就算璐璐不断地和路禹强调,位阶不代表实际战力,但是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 “有那口箱子的帮助,还是她本身就是这么厉害?” 塞拉把箱子垫在屁股下,偷偷地瞄了一眼似乎在沉思的路禹。 在璐璐家混吃等死… 能召唤出奇怪的召唤物… 还不错的魔法天赋… 璐璐还很信任他… 塞拉不太喜欢路禹,虽然她也清楚这种敌意不合适,路禹对璐璐而言帮助颇多,这个家伙以二阶的实力穿越如此多的地区来到摩斯塔纳本就是一种本事和勇气…可她还是没法发自内心的感激路禹。 经过梭伦事件之后,璐璐十分自闭,也完全没有了社交环节。 不和人接触就不会难过,这个想法虽然很蠢,但是对于璐璐来说真的是个最好的解了,而且她也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塞拉不断地努力,终于让璐璐稍微接纳了自己,这个努力的过程很困难,但是总算在她的心里抢到了位置。 然而一切都因为璐璐的爆炸中断了。 一夜之间,璐璐变成了煤球,传送到了遥远的地方,身负封印不说,还彻头彻尾失去了沟通能力。 路禹的出现有力地填补了璐璐内心中的空缺,并且他还依靠着这一点不断地影响着璐璐。 塞拉努力了这么久,路禹突然出现,把成果直接摘走…这让她真的无法接受。 自闭社恐的璐璐是容易被人影响的,这种状态下的人一旦感受到一个人对自己的好,就会忍不住把自己最优秀地一面全部展示给他,期望能够牢牢地抓住这份难得的情感。 这是一种讨好,而非真正意义上的喜欢。 此前地几次通话中,璐璐话里话外基本都有路禹的影子已经让她十分焦虑,她很担心璐璐无法分清楚自己真实地情感,只是去虚抓一把空气。 如果路禹只是个没有一点能力地家伙,她完全可以发自内心地鄙夷这个想要依靠璐璐混吃等死的人,可他偏偏不是…至少还算有那么一点能力? “远离那些烦人的家伙,过自己的生活…” 塞拉喃喃着,这是璐璐曾对她说过地愿望,而这个愿望也出现在了路禹的口中。 他是在附和着璐璐的梦想,还是单纯地与璐璐有着共同地愿望呢? “真烦人…璐璐啊,你为什么非要爆炸那一下呢…莫名其妙跑出来一个路禹,真的好头疼啊!” 7017k 203.营啸 偌大一条龙从天空中飞过,西线的塞列尔军队也不是傻子,在接收到命令之后便严阵以待。 于是路禹返程途中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防空火力。 魔法铳连发,无数光炮从地面上攒射而来,向下望去,整片大地仿佛沸腾了,五颜六色的光频闪不止。 虽然他们已经绕道走了,但是笨龙目标还是太明显了,而且几乎超载的情况下他也没有加速飞行的能力,只能硬着头皮撑过塞列尔军队编织出的防空网。 塞拉布置的水球防御性极强,但是依旧抵御不住密集的射击,很快水球就出现了裂纹。 这也是欧尔库斯此前不太敢潜入肃伊城,偷偷用召唤物把书带走的原因,一旦被发现,塞列尔军队密集的火力足以让他跟召唤物一齐灰飞烟灭。 塞拉的水魔法能够布置出抵御这么长时间轰炸的球形屏障已经让欧尔库斯惊为天人,换作是他,在第一波集中射击时怕是已经重伤坠机。 连续闯过两波魔法铳防空火力网之后,塞拉的球形屏障完全碎裂,但是塞列尔军队再无更多的魔法武装可以追击。 五阶和六阶则是被塞拉控制在了城内,想追击都不可能。 “真悬。” 虽然嘴上这么说,塞拉却全程没有表现出紧张的表情,在水球即将破碎之际,她的表情更多的是纠结,拿箱子的手也紧了紧,似乎在犹豫是否使用箱子。 “但愿这么费力抢出来的书籍能给你带来用处。” 说完,塞拉打了个哈欠,坐在箱子上开始打盹。 欧尔库斯虽然很想纠正一下塞拉的字眼,毕竟他不是抢,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嘛,谁让塞拉出力最多的,他很知趣地选择了闭嘴。 当路禹回到蓝水之后,摩斯塔纳南方又多了一个新的故事。 三人一龙闯入塞列尔国内,抢走了他们的宝物,并且毫发无伤。 故事流传的速度是惊人的,在塞列尔悍然发动三线战争之后,摩斯塔纳各族对于塞列尔恨之入骨,任何击败塞列尔的故事都有着巨大的市场,需求强大到了有专门地吟游诗人撰写相关的故事,在各大阵营中传播。 蓝水城大捷之后,蓝水来了无数种族的使者,他们从参与那场大战活下来地精英口中听到了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故事,然后故事经过吟游诗人的传唱,故事的版本已经多到路禹听不过来了。 有从蓝水蘑菇人的角度描述的故事,比方说《凡妮莎使者再临》。 有从月影狼人角度描述的,比方说《蓝水的血肉恶魔》。 尽管路禹的名字被保护得很好,只是以“外人”作指代出现在这些故事当中,但是知情人还是有的,比方说与路禹合作地花冠精灵。 在勒琳地要求下,路禹的故事传遍了西线联军,这也起到了一个神奇的效果,西线联军战意昂扬,在围剿塞列尔军团地作战中无比团结,硬生生在西线给比迪利斯留下了一道伤口,这才贱兮兮地继续拉长塞列尔的战线,逼迫他们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这次故事也不例外,勒琳第一时间就来征求路禹这个当事人地同意,然后改了改剧情,就丢到了西线联军中。 不久之后,西线联军地战场上就有巨人用吼的方式对塞列尔军队发起了“说书攻击”。 起初西线联军大部分军人还是不信的,但是伴随着支援肃伊城的军士回归,他们逐渐得知了自己后方被袭击的消息。 配合上巨人每天大嗓门喊出来的那些故事,一时间,军营中竟然有了一些杂音。 “后方都顾不住,真的还想打这场战争吗?” “现在可是春天,西线打也不打,退也不退,到底在干什么呢?” “都是南方军团的错,如果他们没有输,我们早就平推精灵了。” 看着逐渐有了杂音的军队,西线的指挥官们不得不在巨人说话时用膈应的屏障覆盖营地,以减少对方给军队带来的士气损耗。 但是有些声音一旦在内心中浮现,就很难再压下去。 尽管大多数士兵知识水平不高,脑子崭新出厂,但是这不妨碍他们脑海中有一个朴素的认知。 春耕决定一年的粮食。 大军在外,老爷们不会下田,奴隶未必尽心尽力,数量也不足,如果明年再闹个灾荒,那他们岂不是要成老爷们收割的韭菜了? 在密林中跟有着地形加持,天赋加持的精灵们对抗本就危险,许多人走在被烧成白地的土地上仍会冷不防地中毒。 精灵投地毒不会立刻让人死去,而是会一点点地让人溃烂,或是让人一点点发疯,毒性五花八门,但有一点相同。 折磨你,让你成为无战力的伤兵。 比起跟精灵作战,西线的塞列尔士兵更想去和龙族对抗,毕竟是死是活都是一瞬间的事。 终于,在某个夜晚,早晚轮班说书的巨人们在勒琳亲信的组织下聚到了一块,潜伏到塞列尔要塞附近的刺客协同魔法师破坏了隔音屏障。 所有巨人齐声高喊,继续重复着蓝水城惨败,肃伊城被袭击的内容。 时值深夜,除了警戒的士卒,大多数塞列尔士兵都已经安然睡下,如同惊雷般的声音炸进要塞,于每个人地耳朵中轰鸣,令他们每个毛孔里都透着一股寒意。 长时间征战,不断地被西线联军牵着鼻子走,又再不久前险些被合围吃下三个军团,侥幸逃脱之后大部分人仍然高度紧张,后方被袭加剧了恐慌与不安的催生,加之对于前景的不安,终于… 塞列尔西线的重要据点之一的摩格要塞,营啸了。 摩格要塞的指挥官正是跟路禹几次交手落得无数质疑声的伊扎雷比。 他在回国之后,果然被无数贵族嘲笑,虽然比迪利斯深知这是自己的责任,但是为了皇帝的面子,依旧不得不处罚了伊扎雷比的家族。 身为比迪利斯嫡系,伊扎雷比并无怨言,但是他必须雪耻,而比迪利斯也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再度赶赴西线前线。 有了路禹给予的教训,伊扎雷比稳扎稳打,每进军到一处,暗哨布置范围扩大了不止一倍,力求点亮周边所有的区域,不给任何人奇袭自己的机会。 每次精灵们诱敌深入时,伊扎雷比就会默念着蓝水两个字,同时回忆血肉巨兽,让自己冷静。 在他的管理下,摩格要塞军团在西线的几次战斗中损失并不多,算得上是指挥得当了。 然而,营啸却发生了。 伊扎雷比冲出来时,整个要塞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喊杀声,惨叫声,意义不明地怪叫声,还有兵器相接金铁嗡鸣的声音此起彼伏。 穿着塞列尔铠甲地普通士卒,骑士,都打成了一片,大家像是感受不到痛觉和恐惧一般,丝毫不进行防御,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直到两人都血淋淋的倒在地上,血水汩汩而流,这才惶恐地大喊大叫。 一个刚刚把钢刀捅进骑士腹中的士卒转身就被拿着魔法铳的炮兵炸成了碎片。 炮兵又被骑着马飞驰的骑士踩在脚下。 挥刀地骑士没两下便被不远处的长枪捅成了刺猬,然后长枪兵们互相又操起长枪攮向对方。 理智尚存的部分军士想要驱散这些自相残杀的同袍,但是回应他们的却是两方地攻击,彻底混乱的要塞内已经没有理智的容身之所,不想死就杀掉对面的疯子! 伊扎雷比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敌袭? 可伊扎雷比跃到要塞墙头也看不到对方的攻城部队,反倒是远处排成排的巨人一脸震惊地眨巴着眼睛,呆呆地望着要塞内的火光,他们的肩头还站着不少看热闹的精灵,一副状况外的模样。 不是敌袭,那就是有奇袭小队进城了? 可是什么小队能让这么多人发疯,总不能蓝水城的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吧? 伊扎雷比内心咯噔一下,血肉巨兽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 他强忍着恐惧,手中托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对着仍在厮杀地士卒们喊话。 放在以往,这样的举动足以让士卒们跪倒一片,然而现在根本无人注意到他这个指挥官地存在,仍在继续地挥舞着武器,收割着同袍的性命。 无奈的伊扎雷比将火球击碎,无数流星直坠地面,爆炸声此起彼伏。 他也不在乎伤到自己人了,如果任由这群人继续疯下去,情况只会更糟! 然而伊扎雷比不知道,营啸的士兵们精神本就高度紧张,无数的爆炸声只会让事情向着两个结果冲去。 一个是士兵们被爆炸声惊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 第二个则是… 惊恐的塞列尔士兵看着身边发生的爆炸,被炸得脑袋嗡嗡作响,大多数人根本听不到伊扎雷比发出的巨声术。 长久以来作战的本能让他们错误地以为,这是敌袭! 精神脆弱地士卒们大嚷了一声,然后朝着要塞南门就奔逃而去。 没人知道是谁先这么做的,但是这个动作仿佛有着传染力,一时间,要塞的各个角落,许多士卒齐齐涌向南门,即便伊扎雷比不断地呼喊,也无济于事。 士卒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以血肉之躯撞击在要塞大门上,后方地士卒根本不管不顾,一股脑的撞在“前浪”上,让一具具血肉之躯竟然发出了一阵脆响。 伊扎雷比从未见过如此恐怖地场面,理智的守城士卒恐惧万分,只觉得下方的不是人,而是恶鬼。 他们一个个眼睛猩红,双目圆睁,满脸血污的大喊大叫,着了魔一样推挤着前方的一具具断了气的尸体,把他们当做攻城锤,硬生生撞翻了沉重的南城门。 深夜中,大量的士兵发疯一样地在大地上奔逃,如同野人一般大喊大叫。 他们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只是麻木地向前狂冲,不知道有多少人冲着冲着就倒地不起,再无生息。 被伊扎雷比的火球炸得恢复理智的士卒们看着手中的武器,感受着四肢百骸迟钝地痛感,闻着周围腥臭地血液,忽然发现周围都是尸体。 他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不住地在颤抖。 伊扎雷比天亮后清点人数,要塞内四分之一的士兵死在了昨天晚上的营啸当中,要塞南城门外,遍地横尸,早起的野兽正在享用着这顿天神送来的早餐。 已经意识到事情起因是营啸的伊扎雷比颓然地坐在城墙上,看着遍地血污的要塞,他久久无言。 “为什么…”伊扎雷比无力地嘶吼着,形同野兽,“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与敌人作战,以这样的方式损失了两千余名士兵,这简直无法接受! 花冠精灵和巨人也惊呆了。 他们完全不知道摩格要塞内发生了什么,巨人看见着火之后还立刻找精灵们一起来看热闹。 但是看着看着,他们发现伊扎雷比火球洗地…这就不太对了。 可是奈何距离太远,他们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感觉,摩格要塞内发生了叛乱。 没有进军许可的他们只能围观者塞列尔人自己打自己,享受着这群恶魔自相残杀时发出的惨叫声。 天亮之后,潜入城内破除隔音法阵的勇士回来了,在他们的详细描述下,大家终于意识到,摩格要塞竟然因为路禹的事迹干破防了,最终导致营啸发生。 当勒琳带着花冠长老的礼品来到路禹身边时,路禹人是懵圈的,因为勒琳说的是“摩格要塞死伤惨重,有你一份功劳”。 路禹和欧尔库斯看了看对方,又看了看手中的书。 “你可能误会了,我这几天哪也没去。” 勒琳把摩格要塞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并且告诉路禹,伊扎雷比放弃了要塞,选择后退,精灵轻松收回了失地。 勒琳把装礼物地盒子向路禹这边推了推:“你确定不看一下我们为你准备了什么谢礼?” “无功不受禄啊…”路禹还是觉得这事算不了什么,拿东西不合适。 “你确定不看一眼里面是什么?” “是什么?” 勒琳打开蓝色的木盒,一朵白花钻进了路禹的视野。 一旁围观的塞拉耳朵一下支棱了起来。 “天星花。” 勒琳即便说高兴的事情依旧是冷着一张脸。 “而且是有花蜜的天星花,此前你说过之后,我就让花冠精灵们为你留意,特地前往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寻找…” “现在你还觉得拿东西不合适吗?” 路禹直接抓过盒子,立刻说道:“非常感谢,仔细想想,你用了我的故事,我拿也是应该的。” 204.自贫瘠中诞生的天才 分明为璐璐拿到了炼药的关键素材,但是路禹发现塞拉并没有显得特别兴奋。 询问之下,路禹才晓得,璐璐炼制新药的失败率。 就拿她为笨龙炼制变形药剂来说吧,前后足足小半年时间,用废的素材无数,只要卖药水赚到了钱,立刻就去买新素材尝试,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璐璐的家里都弥漫着各种奇怪的药材味。 她究竟在尝试中损耗了多少素材塞拉不太清楚,但是她炼药的次数绝对不是一次,所以一朵天星花只能说是给了璐璐一次赌单抽ssr的机会。 这也是为什么塞拉说在科莱停下来比较合适的原因,只有在那里,璐璐才有更多的抽卡机会,回到梅拉大陆,以各方势力都在暗中关注她的情况,只要她的炼药清单暴露,每一方都会想着卡她的脖子。 “听说璐璐很喜欢吃你做的饭菜?” 不知道塞拉为何会问起这个,路禹只能谦虚中带着些许骄傲地回答:“用触手跟我抢吃的事发生了挺多次的,西格莉德被抢的次数应该是最多的。” 西格莉德尴尬的捂住了脸。 “那看来她这段时间过得比在家还好一些。”塞拉感慨。 塞拉去璐璐家拜访,带的礼物基本都是吃的,因为璐璐为了炼药和魔法相关的事情根本不会认真照顾自己。 起床就捣鼓药材,失败了就休息一会,休息的方式就是练习和创作新的魔法,两件事轮流来,就当做是互相调剂了。 璐璐经常找点野菜烫一烫,顺便配点米饭和面包就过去了。 璐璐的这种状态倒是和路禹推测的差不多,毕竟虽然她小时候是贫民的孩子,但是在觉醒魔法一步登天之后,就已经成为了另一个阶级的人。 “无论什么样的魔法师都好,只要能成为魔法师,家里人就不会挨饿。” 这也是璐璐小时候的信条,在她最终实现之后,她自然是不用在为生计烦恼,吃的住的穿的自有梭伦提供,路禹都能想到崭露头角的璐璐得到了梭伦皇室多大的关注。 塔妮娅早早下注,利用她帮忙做事,还以朋友地身份抓住她的心,就是看中了璐璐强大的潜力。 这种环境下,她根本不需要思考如何生活,所有的一切都能由仆役与奴隶来完成,她只需要打个招呼,自有无数人为她效力。 脱离梭伦就是跟这种生活说再见了,就相遇时璐璐的表现,路禹立刻就知道她的独立能力很差…别的不说,在吃的方面可能连自己大学宿舍的伙食都不如。 但是嘛… “她是魔法师吧,稍微用点魔法抓点野兽回来,吃点肉也是极好的…别和我说她只吃素啊,我们一起躲在树洞里的那段时间就属她吃肉吃得最欢,后来我做料理,她基本不吃绿菜,只捡肉吃,跟西格莉德一个习惯。” 一旁的西格莉德挠了挠头,心想自己身为龙人,吃肉才是正常,吃素才奇怪吧… 看着远处被笨龙放在脑袋上的璐璐,塞拉无奈地叹气。 “她跟着塔妮娅一起生活,自然是被塔妮娅传染了些许毛病,你觉得梭伦帝国的公主殿下会去吃野外狩猎来的野味,还是会选择购置被驯养,肉质更好的家畜?” “璐璐脱离梭伦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对于钱的认知都没有建立起来,你说她跟雾妖去买菜,菜价至少翻四倍那都是赞美,因为璐璐离开梭伦时带走的东西很少,基本都是价值极高的硬通货,高面值货币,对于自己拿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大价值也有些失调了。” “璐璐又不会讨价还价,一瓶加快魔力恢复速度的药水换一头羊,这种交易我是亲眼见她做过的,如果不是我捏着那个小贩的脖子,让他凑足十对羊送来,估计这交易就这么成了。” 路禹一头汗:“听起来,小贩还赚了?” “赚不了,七阶魔法师练的药,他有资格卖高价吗?”塞拉哼了一声,“能够看出药水品阶的人只要看他的身份就知道他根本不是魔法师,一个没有实力的平民获得药水的途径成迷,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遇到良心买家都不可能会按照正常收购价,遇到没良心的,他能不能拿到钱都是个问题。” “这也是我对他的惩罚,我就是要让他拿着一件可能改变他半生的贵重物品,却没法获得对等的报酬。” 说的好好的,但是路禹瞅着塞拉的眼神却总感觉有哪不对… 面包不知道什么原因,摔下了台阶,此时正在啜泣,欧尔库斯赶忙放下书籍跑了出去。 看着欧尔库斯手忙角落地检查着面包的伤势,路禹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父女”两字。 忽然,路禹想起了什么,他扭头问:“塞拉,问你件事。” 不知道因何跟塞拉熟络起来的雾妖为她带来了一份蘑菇浓汤和烤蘑菇,塞拉捋了捋头发,就要开始喝汤。 “关于璐璐的对吧,问吧。” “璐璐成为魔法师才过去十余年吧,我曾经听璐璐说过,刚觉醒时,她还和父母一起纵火玩,可是后来璐璐说起梭伦的经历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们的…” 路禹的话越说越小声,因为喝汤地塞拉已经抬起了头,神情有些凝重,眼神也十分复杂。 察言观色之下,路禹没有继续说下去。 擦了擦嘴,塞拉问:“这个问题,你没在璐璐面前提过吧?” “实话说,我很少主动问及璐璐的私事,即便璐璐不用她的能力为我解决问题,我也不会去问为什么。”路禹说,“她不说,我不问,我觉得这样相处就很好。” 塞拉心中对于路禹有了些许赞赏之意,她不动声色地问嘴:“那现在为什么要问这个?” “自从蓝水城大战之后,我回忆这一路上,似乎都是我在和她说自己的过去,但是我除了了解过她的部分过去…其他一无所知。” “我一直觉得这样就挺好…” 路禹沉默了一会,把已经找出来足以形容那种感觉地词语全都扔掉,简单粗暴地说:“总之就是想知道,我也不知道怎么给出一个理由。” 塞拉又喝了一口汤,暖和的蘑菇汤很香,也很醇。 “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如果璐璐没有亲口提起父母的事,永远不要去问。” “那是她永远的痛…” 塞拉与璐璐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场宫廷宴席之上。 已经从众多人中脱颖而出的塞拉被劳伦德带在身边,闻名梅拉大陆的教皇劳伦德亲自将她介绍给参与宴席的贵族们,让她成为了那场宴席上的最引人注目的人。 在应付完大量贵族之后,塞拉来到露台喘气,正好看见了一个人跪在一个小角落里,咬着牙,啜泣不止。 隔着老远,她就能感受到悲伤之意。 她本想上前安慰,但是第一次出席宴席,还有些拘谨,因此塞拉也就偷偷离开了。 直到很久之后,塞拉才知道,那天晚上在那里偷偷哭泣的人是后来梭伦的魔法师之星,璐璐缇斯。 塞拉说完这段吊胃口的回忆,忽然问了路禹一个奇怪的问题。 “一对毫无魔法基础地平民,生出了一个天赋绝伦的魔法天才,你觉得,是好事吗?” “这,难道还能是坏事?”路禹愣了一下,反问。 他下意识间有了一个类比。 一个天赋卓绝的运动天才,老天爷赏饭吃的体魄和运动能力让他无论玩什么都能名列前茅,生出这样的一个孩子,哪怕父母是个普通人,在路禹的国家,那都是躺着等孩子带飞的结局,爽文都能写十几篇,励志故事可以不重版地宣传。 也是在这一瞬间,路禹忽然想到了一点。 这里,毕竟不是那个养育了自己的国家与土地。 “会这么想倒也正常,毕竟这本就该是正常地剧本才对的,可是对璐璐家不是那么回事。” 塞拉声音有些发颤。 “璐璐家很穷很穷,据我所知的历史,璐璐甚至不是平民,而是半个奴隶出身。他的父亲是奴隶,因为当时的领主大发善心,解除了奴籍,这才有了当个普通人的机会。” “虽然梅拉四大国之间不开战,但是那些依附于四大国的小国战争却一点也不少,而且四大国基本不去管控他们之间地倾轧,这中间既有大国默许,也有小国为了争取利益在添火。而璐璐的母亲是梅拉一个小国的难民,她流亡到了梭伦,在艰难求生的过程中结识了璐璐的父亲,最终组成了家庭。” “唯一有一点值得说的就是,璐璐的母亲曾经家境似乎不错,因此她在璐璐长大过程中教会了她识字。” 塞拉闭目回忆了一会,继续说道。 “璐璐家没有钱,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态,这样的家庭中竟然出现了一个天赋惊人的魔法师,当时他们就决定,希望让璐璐得到最好的教育,必须让她的天赋得到发挥。” “于是,他们找到了梭伦的各大魔法师学院,希望得到一个入学名额,但是你知道的…”塞拉苦笑着望向路禹。 路禹喃喃道:“钱,身份,对吗?” “是的,进入魔法学院,要么有钱,要么有身份,因为天赋这个东西兑现是需要时间地,谁知道这个天赋能发展到什么程度?偌大的梭伦,觉醒的魔法师不少,能成为高阶魔法师的寥寥无几,谁能说的准璐璐就是其中之一?” “但是璐璐的父母不管,他们坚信璐璐能做到,认为自己的孩子终究能够成为梭伦最伟大地魔法师,于是他们求人。终于,他们打动了一位平民出身的魔法师,这位魔法师愿意以自己的名义,帮助璐璐入学,但是他只能帮到这里,学费需要璐璐自己出。” “于是摆在璐璐父母面前的问题有两个。” “一个是钱,还有一个就是魔法师说的另一件事。” 塞拉用手捂住了脸,似乎在遮掩着什么。 “当时入学梭伦王城内魔法师学院的平民很少,毕竟这里是政治中心,也是梭伦魔法师最多的地方,普通人基本没有这个资格到达此处,大多是在王城周围的学院进学。” “璐璐如果想要在这里进学,那么入学之后很可能就会面临一个问题…霸凌。” “贵族就是贵族,贱民就是贱民,身份在这里不可或缺,璐璐的出身决定了她极有可能会被秉性不好地贵族凌虐,而这种凌虐属于贵族阶级的特权,向魔法师协会求救都不见得有用。” “璐璐的父母为了她能够拥有最好的未来,选择了难度最高的王城四处求学,如今已经有了一线曙光,他们自然会抓住…为了璐璐能够不被人歧视,安心地进学,他们做出了决定。” “将璐璐的出身修改,寄送到一位学院魔法师名下当养女,而他们在名义上,再也不是璐璐的父母…” 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塞拉继续说道。 “最讽刺的是,被寄送的魔法师,只是为了钱,才决定收下璐璐这个养女,他不会照顾璐璐,也不会给璐璐支付任何费用,反而要求璐璐父母向他支付名誉费用。” “一个难民,一个奴隶,两人能做什么样的工作才能支付起璐璐高昂地学费,以及一位贪心不足,毫无师德的魔法师贪婪的索求?” “什么工作是只要有一条命就能去赌,每天都会有工作,只看是否能够回来领报酬的?” 路禹已经想到了那个答案。 西格莉德艰难地说了出来:“冒险者…” “是的,为了璐璐能够在学院里安心学习魔法,他们不断地挑战着远超自己等级的委托,依靠经验,倒是安全度过了几次难关,但是厄运不会接二连三垂青他们。” “在璐璐进入学院第三年,也是在璐璐被塔妮娅发掘,拉拢到自己身边时,他们的团队在矿洞内全军覆没。” 塞拉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璐璐一直说,她成为魔法师就是希望父母能够吃饱饱的,不用继续去努力工作。” “在那后来,她的梦想变了。” “为了父母,她想要成为梭伦最伟大的魔法师。”塞拉说,“但是谁又能来为她定义这个‘伟大’呢?” 7017k 205.璐璐的过去 在父母死去之后,璐璐缇斯彻底没有了牵绊,为了回应父母的愿望,她的人生中只剩下了魔法,这也让她在魔法的领悟上相较其他人有了飞跃式地进步。 塞拉也曾怀疑过璐璐父母的死与塔妮娅有关,但是转念一想,璐璐的父母如果还在,塔妮娅掌控璐璐只会更方便,她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做出一个不利于自身的决定。 梭伦皇室很大,塔妮娅在她父亲眼中并不算得上是个多么亮眼的人,她的前面有太多的哥哥姐姐,而封爵,领地都是按照能力和人脉发放,众多皇室子嗣也只有寥寥几人获得了这份荣誉与认可。 塔妮娅在当时的梭伦王室没有任何存在感,论能力,她还没有展现出极好的社交水准以及权谋水平。 论人脉,塔妮娅除了几名亲卫之外,一无所有。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的筹备。 塔妮娅的目光很少瞄准王城各大魔法学院,冒险者工会的精英,那些人奉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比之她的拉拢,她那些有爵,有封地的兄弟姐妹们更有优势,毕竟只要跟着走立刻就能到封地混得有声有色。 塔妮娅不要精英,她喜欢抽奖。 “抽奖…你的意思是,她挑的是出身普通,人际关系单薄地普通学生?”路禹回过味了。 塞拉笑着点头。 “像璐璐这样的人,塔妮娅笼络了许多,要知道,虽然她在皇室内是边缘人,但是名义上仍是公主,而且她也把礼贤下士做到了最好。” “在当时的梭伦皇都罗德米尔的各大魔法学院中,都流传着她对任何出身的学生都一视同仁的言论。想想看璐璐的遭遇,在各大魔法学院里,底层平民学子数量也不算少,你觉得他们会对塔妮娅有个什么样的印象?” “不是做戏?” 塞拉思考了一会:“虽然我很不喜欢塔妮娅,但不得不说,她即便是做戏,也是当时的梭伦皇室中,少数地,愿意做全套的人。” 塞拉举了个例子。 塔妮娅身边的头号忠犬赤红,其实就是平民出身,她的父母也是费劲千辛万苦把她塞进了魔法学院,但是她的父母没有为她买“寄养”资格,因此赤红在学院内深受排挤。 因为这个原因,赤红在学院里话很少,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忍着,然后全都在学院实战考核上打回去。 但是这种做法往往会招致更大地欺凌,出身更高的贵族虽然也是欺凌的一员,但是他们大多只是鄙夷她的出身,基本不涉及父母。 但是贵族嘛,自然也有狗腿子,为了讨好更高位的贵族,有些人经常会把底线放的很低,某一次就连带着赤红的父母都侮辱上了,甚至在家属探视日结束之后打坏了赤红父母带来的礼物。 于是有人流血了。 学院内私斗的惩戒很严厉,加上赤红本身出身就不太好,因此即便学院高层中不少都表达了小惩的态度,但是耐不住部分高层和受伤贵族子弟背后的家族施压。 赤红退学基本已成定局。 也是在这个时候,塔妮娅介入了。 当时还没有什么人脉与名望的她动用了自己的身份亲自下场,还特地自己出钱给几位受伤贵族子弟家中送去礼物,最后亲自来到学院跟几位院长喝了茶。 本来应该离开学院的赤红不仅留了下来,之后在学院内直接无人敢惹,更别说挑衅。 不仅如此,塔妮娅还为赤红的父母安排了一份工作,让他们可以轻松地赚到一些养活自己的钱,有足够地时间与自己的女儿碰面。 塞拉喝了一口蘑菇汤:“根据教国的记载,这件事在梭伦皇室内还掀起了一些波澜,不少人嘲笑塔妮娅姿态太低了,简直不忍直视。” “但是兄弟姐妹的讥讽和嘲笑没有动摇塔妮娅的决定,因此她收获了赤红,赤红现在是六阶,也是塔妮娅当年最棒地投资成果之一。” 做戏做全套的塔妮娅以抽卡的方式不断地寻找着值得培养的人才,她和其他人不一样,不要数量,只要质量,追求潜力,这使得环绕她身边的人虽然量看起来少了一些,但是都很有分量。 不少人即便得不到塔妮娅重用,乃至被抛弃,依旧对她忠心耿耿,塞拉觉得塔妮娅的洗脑能力一定十分强。 璐璐是塔妮娅抽卡的巅峰,如果赤红是sr,那毫无疑问,璐璐是能用到毕业的ssr。 在璐璐展现出极强的天赋之后,塔妮娅就立刻对她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并且早早地圈住了璐璐。 璐璐父母刚死,塔妮娅是璐璐为数不多可以聊天的人,一来二去,塔妮娅就成了璐璐唯一的那个朋友。 塔妮娅也是依托着赤红,璐璐两人,在梭伦中逐渐有了自己的名望。 塔妮娅对身边的人着实不错的,基本她有的东西都会跟赤红和璐璐分享,如果事情这么一直发展下去,璐璐也不会离开梭伦,更不会独自一人炼药导致爆炸,路禹自然也就没法遇见璐璐,没准就直接在树洞里寄掉。 塞拉和路禹已经来到了室外,欧尔库斯要翻找一本特殊的召唤书籍,只能让聊得起劲的两人先出去。 塞拉觉得已经说了这么多,不把这段事情说清楚实在不合适,于是便带着路禹来到了笨龙旁边,坐在笨龙伸展在地板上的翅膀上,把话题继续。 “璐璐真的没跟你说过沙曼吗?”塞拉再次询问。 “我回忆过了,真的没有。”路禹连连摇头。 塞拉叹了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说了下去。 璐璐和塔妮娅的关系是一瞬间急转直下的,起因就是两年前的沙曼毒雾事件。 梭伦边境城邦沙曼突然反叛,以沙曼本地魔法师为首的叛军挟持本地贵族以及民众,又接连击退了两次梭伦军队的攻击,因为塔妮娅有一个领地就在附近,因此梭伦皇帝便让塔妮娅以皇室的身份向沙曼叛军劝降。 塔妮娅自然是不可能亲自去的,因此最终成行的是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进入沙曼叛军大本营之后不久,大量后来沙曼的幸存者均目睹,剧毒的雾气从叛军大本营中散播而出。 事后的调查也显示,沙曼叛军大本营确实是毒素最猛烈的地方,那附近几无生者。 同时,幸存者也报告了另一件对璐璐十分不利的事。 在毒雾扩散后不久,有人看见璐璐从大本营中飞出,径直离开了沙曼。 沙曼全城人口近三十万,在毒雾袭击之下,内城贵族近乎全灭,全城人半数死亡,大量民众因为呼吸到毒雾,没法及时接受治疗,留下了严重残疾。 塞拉说:“前不久肖特兰爆发瘟疫时,我去了一趟梭伦王城罗德米尔,那里的人其实对边境有着大量异族生活的城市并不关心,即便他们中不少人本来就不是人类,但是依旧称呼那里的人为异族…” “我说这个是想告诉你,沙曼毒雾这件事性质十分恶劣,恶劣到让王城中那些对国家边城在哪,状况如何的王城本地人都为之震惊。” “十几万人死亡,当地领主,贵族全灭,大量残疾者,而且据信制造出这起灾难的正是梭伦风头正盛,被誉为梭伦新生代魔法师新星的璐璐缇斯,这几个要素混在一起,直接引爆了梭伦国内的话题。” “梭伦皇帝先后派出三波魔法师调查了沙曼叛军大本营,毒雾的构成极为复杂,是先制成药剂,然后再以特殊的魔法催发,以最大化它的效果,这也就是毒雾扩散到远处之后,威力仍然巨大的原因。” “而众所周知,璐璐恰好就是一名还算不错的药剂师,她有捣鼓各种奇怪药剂的习惯,平日里就经常和赤红,塔妮娅分享那些成果。” 剧毒爆发的地方就是璐璐缇斯与叛军魔法师首领会谈的位置,且这里残留毒素最高。 不少人都目击到了璐璐缇斯从毒雾中钻出离开,她并未受到毒雾的影响。 璐璐缇斯本身就是一名合格地药剂师。 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璐璐缇斯。 璐璐缇斯身为魔法师新星,拥趸自然是有的,起初还有不少人在帮她说话,但是这些声音在随后越来越小。 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一种恐慌与背叛的复杂情绪当中,所谓昔日有多爱慕你,如今就多惧怕,痛恨你,正是如此。 皇室中也有不少人指责塔妮娅,认为正是她让璐璐缇斯想办法解决掉沙曼的叛军首领,以擒敌先擒王的方式,试图在会谈中一举拿下沙曼城,平定叛乱,夺取功绩,这才导致了璐璐缇斯使用了极其危险的药剂,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们这么指责不是没有根据,因为据塞拉了解,在璐璐出行前,塔妮娅就曾说过,沙曼的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其实根据语境来看,也许塔妮娅只是想表达,璐璐缇斯办事她一向很放心,但是在毒雾事件发生之后,这句话地含义就值得被挖掘一二了。 更为致命的问题是,璐璐缇斯并不肯回答,当日她前往叛军要塞时,手中携带的两口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这更是让审判团的成员们加深了对璐璐的怀疑。 两次审判过后,璐璐缇斯的言行被传了出去,也导致了梭伦民众更为愤怒。 身为底层人晋升高处的励志典型,璐璐曾是许多人的偶像,但是这些憧憬与崇敬在一夜之间烟消云散了。 审判团到底是给了璐璐缇斯和塔妮娅一点面子,一位是帝国史上最为年轻的高阶魔法师,天赋卓绝;一位是帝国近年来最有名望的皇室成员,在平民魔法师中口碑极好,继续追查下去,把他们都丢在火上烤,丢的只是帝国的面子。 也是在这次事件之后,璐璐缇斯和塔妮娅彻底决裂。 塞拉无法猜测到具体原因,因为璐璐缇斯什么都不愿意谈及。 根据现在已知的信息,塞拉内心比较认可,与事实真相比较贴近的猜测有两个。 第一:塔妮娅让璐璐缇斯带去的箱子里,的确有着剧毒药剂存在。 第二:剧毒的事情塔妮娅确实一无所知,但是塔妮娅觉得璐璐缇斯对自己有所隐瞒,而做戏做全套的她原本已经有了不错的名望,此刻全被璐璐毁掉,因此她不能再留璐璐这个妨碍自己名声的人在身边,选择舍弃她也就成为唯一的选择。然而她没有想过,璐璐把她当做自己唯一的朋友,是连长久相处地赤红都不能比的挚友。 也许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是一场巨大的误会,但是真相是什么,塞拉仍未能够寻找到。 毒雾事件的两位当事人也迎来了自己的抉择时刻。 最终,塔妮娅选择了利己的方式处理这件事,她选择与璐璐缇斯切割关系,但是拿出了自己的钱财,负责了沙曼城的善后事宜。 很多人都说,这个举动算是承认了这件事有她和璐璐的责任,但也有人说,这是塔妮娅仁善的表现。 于塔妮娅而言,这个决定可以说是别无选择下的选择,但是对璐璐而言,这是一种背叛。 璐璐不再是帝国的骄傲,毒雾让她成了梭伦人心中的恶魔,是避之不及的瘟疫。 失去了一切的璐璐收拾了自己的所有东西,离开了梭伦。 至此,相处了近七年的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璐璐来到了梭伦边境,建立起了自己的小屋,开始隐居,不再与外人交流,愈发的自闭。 她恐惧社交,害怕说话,在房子附近设计了大量的魔法阵,避免一切外人踏入自己的世界。 璐璐彻底从梭伦的视线中,消失了,同时也消失在了梅拉四大国的众多信使视野当中。 曾经梭伦新一代的魔法师之星,在毒雾事件之后,陷入了沉寂,不再闪耀。 为了知道真相,也为了安慰这个失意,自闭的家伙,塞拉不厌其烦地骚扰着璐璐,并最终让璐璐的病情缓解。 就在塞拉不断地用自己的方法治疗着璐璐的心伤时,刚恢复了一些的璐璐在为笨龙制造药剂的过程中,发生了大爆炸。 大爆炸产生的魔法扰动又强化了定点传送卷轴的效果,最终让璐璐以想象不到地方式传送到了极其遥远的地方。 塞拉斜了一眼路禹:“再接着,就是璐璐被某个躲在树洞里求生地家伙捡到的事了。” 这语气,有够幽怨的… 7017k 206.破碎的规则 “你是为什么会缠在璐璐身边的?” “缠?”塞拉冷冷地睨了路禹一眼,很显然,她对于路禹的这个措辞并不满意。 路禹无奈纠正:“好吧,你是因为什么,想要更多地了解璐璐一些的?” 这一回路禹确信自己的遣词足够谨慎委婉了。 塞拉很满意路禹的上道,但是她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笑着说:“你猜。” “找到了,我找到了!” 欧尔库斯拿着一本书,狂喜地从屋内冲出,急吼吼地跑向路禹。 “找到了,就是这本!” 此前欧尔库斯就说过,他记得有一本书内记载了关于白光世界的内容,而且那个内容颇有些不同寻常。 不过欧尔库斯藏书太多,一时间实在想不起到底是哪一本,因此这几天都在和路禹一起仔细翻找。 塞拉很自觉地为欧尔库斯让了出了空间,并拍了拍笨龙,让他不要打扰这两人。 欧尔库斯已经忘我,他把那本书展示给路禹,缓缓地翻开那略微有些泛黄的书页。 书名《召唤的基础理论与迷思》,是一本包含了召唤理论基础,记载了一些周边召唤术现状的书籍。 写下这本书的人名叫克洛克,他是一名五阶的魔法师。 这本书相当地枯燥无味,其实光看名字你都能感觉到它是一本难啃又无趣的书籍,但是欧尔库斯快速地翻过了那些基础理论篇章,来到了书本后半部分,手指落在了其中一处。 路禹顺着欧尔库斯地指示,轻声地念着上面的内容。 “科莱一名叫做贝基·伊洛纳曾描述过一件发生于召唤之后的怪事,他声称自己前往了一处奇怪的白光空间,那里似乎只有柔和的白色光芒,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边界,显得无垠而空旷。” 路禹内心咯噔一下,赶忙接过书籍,认真地读了下去。 “在这个异常空旷的世界中,贝基·伊洛纳撞见了衣着服饰与自己所在的区域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两人在戒备地互相对峙了许久之后,由贝基率先开口询问对方的身份。” “但是很明显,双方使用的并非是同一种语言,因此两人在初期基本没有有效地沟通,但是两人基本都确定了对方没有敌意。” “贝基声称自己在苏醒前期看到了巨大的黑色漩涡凭空出现于自己身前的半空中,阻挡了他的视野,缓缓地将自己吸入其中,再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就躺在自家的床上,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克洛克在书中写下了他对这则奇怪的传言的推测,他认为贝基应该是召唤劳累过度,因此产生了奇怪的梦境,他把这个事情当做召唤术发展停滞的一个“悲情故事”来记载,并不认为那些传言有真实可信的部分。 但是路禹和欧尔库斯却清楚地知道,贝基说的都是真的,他去过白光世界,只不过他在那里看起来什么都没摸索出来。 黑色的漩涡路禹和欧尔库斯都见过,去过白光世界的人只要进行召唤必然能看到这个漩涡在自己的召唤物上方浮现,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在注视着他们,又像是一张嘴巴,偷偷地吸收着他们召唤时释放出的魔力。 这个记载中,有一点欧尔库斯看过就忘不掉。 路禹也捕捉到了那个异乎寻常的描述。 “这个叫做贝基的召唤师,在白光世界里见到了其他人?”路禹难以置信,“欧尔库斯,你进入时见到过吗,先说一句,我进去的几次可是一次都没看到过外人,只有我在里面漫游。” 路禹一直认为这个世界是私密的,每个人进入地都是单独成型的 欧尔库斯摇了摇头,颇为遗憾地说:“我不像你,去过那里好几次,我只记得自己去过那个世界一次,我的眼睛也是在那场事故中留下的残疾,并且获得能看到漩涡的能力。” “大多数前往白光世界的人记载的都如同梦境,描述也基本提到了那里空无一人,但是只有这一份…”欧尔库斯轻拍路禹手中的书籍,“根据贝基地描述,他抵达的地方就是我们曾去过的地方,但是与我们不同,他在那里见到了别人。” 路禹陷入了沉思。 根据欧尔库斯的描述,进入过白光世界的人留下的描述虽少,但是他们都是地区内有名地召唤师,因此留下了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猜测。 欧尔库斯非常赞成地资格说。 能够前往白光世界的人必然是得到了某种资格的人,这种资格究竟代表着什么,暂时无人可知,但是欧尔库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认为这是一种“接近”召唤真相的名额。 唯有抵达过白光世界,才有可能知道召唤支离破碎的根源是什么。 对于资格说路禹也没有反对,自己数次被拉过去,又在里面尝试着使用各种“言灵”,确定了那里并非是什么都无法响应,只有白光存在的世界,他的秘密需要向着正上方去探索,并不在地面上。 可如果说贝基的描述是真实的,那么就证明,白光世界并非私密区域,而是一个公共区域,在这里是能遇见其他人的。 根据资格说,能来到此处的必然都是召唤师… 路禹赶紧询问欧尔库斯书籍的成书时间。 欧尔库斯翻了翻扉页。 “科莱历五七三年,坠星月。” 路禹尬住了:“这…大概多少年前的书?” 一旁一直有在听的塞拉吱声了。 “大约是八百年前,真亏你能找到八百年前的书籍,而且还能保存得这么完好。” 欧尔库斯接受了塞拉的赞美:“召唤学者的素养罢了。” “八百年吗…”路禹摸着下巴。 难道说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白光世界其实并非独立的? 又或者说,现在它也不是独立的,只是已经没什么人能够进入其中? 塞拉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看见欧尔库斯在一旁,她没有开口。 等到欧尔库斯说要帮路禹誊抄召唤手册离开之后,塞拉这才慢悠悠地开口:“我的时间不多了,科莱的事情不能迟缓,所以你要做什么就趁现在吧。” “等欧尔库斯把召唤手册复制给我,就可以出发了。”路禹也算好了时间,他大概还有一天能跟蓝水城的诸位好好的告个别。 塞拉点了点头,望着远处地欧尔库斯在书房内伏案而作,她若有所思地说:“其实我对召唤也有一点浅薄的了解。” 路禹倒是没想到塞拉也懂召唤的事,他好奇地抬起头。 “你从璐璐那里应该听说过侵染之灵事件吧?” “听过。” “那你知道侵染之灵事件中,召唤师支付了魔力,却什么都没有召唤来这件事吗?” “也听说过。” 塞拉点头:“那就好办了,我在教国的藏书馆内翻阅杂书时看到过这么一个记载,当年一位召唤师曾经说过…也许召唤从未完善过,只是早先的人没有探索到极限,因此不曾发觉它的残缺。” 塞拉轻拍路禹的肩膀:“世间的一切都有基础的规则,魔力的运用可以被摸索,因此得以发展。” “根据魔力细分的各大流派,比方说元素法师,元素的规则能够被掌握运用,因此各大元素魔法一直占据主流。” “规则是否能够被摸索,又是否完整,是一个流派兴衰的关键,假若有一个流派本身就是死路,那么摸索到的,只有悬崖峭壁。” “你们讨论了这么多,我当时脑海里有一个想法,想送给你。” 塞拉顿了顿:“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八百年前功能相较于现在还要完备,而如今却尽显颓败之态,那有没有可能,它的规则,已经破碎了?” 路禹瞪大了眼睛,好一会,他才理解塞拉话语中的意思。 魔力,大家都不知道根源在哪,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摸索着魔力的规则,利用它的力量,因为魔力的体系是完善的,齐全的,有理可循的。 只要顺应了魔力的“理”,那么大家就能享受它带来的便利。 但是召唤不一样,从路禹接触至今,召唤术体现出的特点可以概括为“混乱”,“莫名”,“毫无规律可循”,即便你顺应了它的规则,它依旧像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时不时折腾着你脆弱的神经。 在这里,路禹这样的二阶魔法师可以钻空子召唤出超规格的召唤物,但同时他也会在召唤普通召唤物时货不对板。 召唤代价浮动极大,机制又极其不合理,甚至还能出现你支付了代价,但是不给你召唤物的诡异情况。 凡此种种,确实如塞拉所说,属于召唤的规则已经破碎不堪了,濒临失效。 药剂师可以通过无数次实验积淀出一个最符合预期效果的药剂。 魔法师可以通过大量的练习,将魔法练习得炉火纯青,不出差错。 人偶师可以依靠素材的筛选,得到大量不同效果的人偶,一点点逼近“制造自我”的终极。 召唤师呢? 召唤师可以得到独一无二的抽卡体验,你的每一次召唤都是一次卡池遨游,运气好,召唤仪式给你正确召唤,效果不错的召唤物。 运气不好,他甚至吞卡! “路禹,虽然之前我就想说,但是又觉得我们之间才认识,不太好开口,但是既然你也知道璐璐的那么多事,我也就以魔法师前辈的角度提醒你一次。” “无论你是以什么方式召唤出能够吞食十万人的召唤物,切记,那是你根据规则漏洞得到的产物,并不完全属于你的力量,你的本质仍是在赌博,只是你赌博的赢面似乎更大一些,但是只要是赌,就有可能输。” “你没有在关键时刻被召唤仪式拒绝提供召唤物只是运气好,并不是它对你网开一面,也许你打破了常人的思路,创造出了全新的召唤物,能够短暂地依托他支撑起自己的实力,但是它仍不完全属于你。” “我之前从未问过你,现在我就瞎猜一下…那只吞食了十万人,连六阶魔法师都无法阻挡的召唤物,你真的彻底掌控了吗?” 路禹嘴巴微张,随后咽了口唾沫。 一语中的。 钢琴一开始弱小时还十分听话,但是随着他不断地吞食,变得强大之后,钢琴就愈发叛逆,几次都尝试着反抗路禹的命令,接受命令也是不情不愿。 这不是什么孩子长大了,叛逆心强可以解释的。 他是不服自己! 一个人牵着一头从未真正意义上驯服的狼,如果身强体壮还好,狼还会被震慑到。 但是如果牵着狼地只是个弱小的孩子,那么狼只会在权衡双方地实力差距之后,觉得脖子上的绳子十分碍事。 钢琴也是如此。 他不喜欢路禹为自己施加的束缚,不喜欢有人命令自己。 诞生了自我意识的他知道了召唤师在主宰他的命运,但是路禹并不强大,无需畏惧。 如果不是构成钢琴初始血肉的,是蓝水土地上阵亡的战士们,路禹想躲开反噬基本就是痴人说梦。 那些战士心系自己的家园,执念伴随其中,他们伴随着钢琴在这片土地上征战,驱逐了塞列尔人,对于路禹给予自己的机会十分满足,因此他们率先消解,这才导致了钢琴崩溃。 这才是路禹躲过一劫的原因。 看到路禹陷入了深深的忧虑当中,塞拉轻叹一声。 不是她想要打击路禹,而是她不希望路禹玩召唤玩出事。 在梅拉大陆研究召唤已成禁忌,召唤师几次错误的选择,以及他们昔日的斑斑劣迹,使得梅拉大陆上仍然对召唤师群体有着很深的偏见。 尽管路禹与那群人不一样,但是书中描述的那些场面历历在目,即便是为了璐璐的心情着想,塞拉也不希望路禹过度高估自己召唤的力量。 他必须认清自己的定位。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拥有着极其危险的武器,捏在手里不断把玩,却无法真正掌握它的孩子。 一旦武器失控,伤害的不只有他! 如果真的想要探索召唤规则破碎之后的秘密,那路禹只有一条路可走。 变强。 唯有变强,才有资格做自己想做的事。 7017k 207.重筑召唤之路 欧尔库斯之前说过,他研究召唤术遇到的压力更多的来源于周围,确切来说,是环境。 召唤凋敝已成共识的情况下,欧尔库斯就像是个格格不入的呆头娃,一头踩进了泥潭当中,他们没有看到欧尔库斯并不在乎满身的泥巴,只是望着泥巴在笑。 路禹虽然没有被嘲笑,但是一路上地遭遇也能间接说明许多问题了。 霍古,璐璐,塞拉在知晓路禹把召唤作为自己的学习重心之后均在不同程度上,委婉地表达了建议转职的想法。 他们反复把召唤的弊病罗列,只为了委婉地给出那个结论。 “这个版本召唤师没出路,你要不要换一个,我们可以帮你。” 路禹知道他们在关心自己。 越是强大的魔法师越清楚召唤的问题有多大,不稳定性看起来只是轻飘飘的一个词,落在召唤里那就是要命的大事。 因此璐璐一度十分后悔把路禹引向了召唤的道路,为了让路禹能够不浪费魔法师的天赋,她绞尽脑汁地提升自己的教学水平。 蓝水城璐璐突然爆发,路禹也认为有内疚的因素在内,她虽然十分看好自己在召唤上的突破,但是内心总是不安的,害怕他终有一天被无法越过的高墙堵住,不敢去想象他努力得不到回报时失落地模样。 塞拉的建言也是立于这一基础上,知晓自己有天赋,也基于璐璐的感受出发,以自身经验告诫路禹应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当然潜台词最好就是别头铁。 路禹已经听了很多次,耳朵都起茧子了,这让他想起了很相似的一件事。 在大学生活期间,下铺的舍友跟家里闹了一次很大的矛盾。 舍友十分喜欢画画,水平也还不错,画的美少女头像是路禹宿舍群聊唯一指定头像。 在大一末期他就委婉地向自己的父母表达了,努力完成学业,然后在毕业之后依靠画画赚钱的想法。 那天中午,宿舍里的大家都没能好好休息,因为即便他站在走廊,大家都能听到他语气从谨小慎微到微微愠怒的转变,到了最后,他不得不通过拔高声音盖过手机那头传来的说教。 那是梦想和现实的冲突。 在舍友不在的时候,他的父母来到了宿舍,给每个人都带了一份礼物。 那是两张很淳朴很大众的脸,一生的辛劳都镌刻在脸上,线条粗粝且狂野,让人能够联想到美术书上曾出现过的那副名为《老人》的画像。 舍友的家境很一般,他的父母更期望他找一份正经工作,不是希望他让家里大富大贵,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生活。 他的父母无法理解画画怎么能当饭吃,他们的眼界和阅历都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他们希望大家能够帮忙劝说一下自己执拗的孩子,因为同龄人更懂同龄人。 宿舍里所有人都显得有些沉默且局促。 在他的父母没来之前,大家都死死地站在舍友这一边,认为他完全有能力靠这个混口饭吃。 然而此刻,大家说不出话了。 大学的大家总是年轻气盛,热血且怀有一些不切实际地幻想,诸如毕业之后自己很快就能赚到大钱,自己也许能够迅速出人头。 名为现实的高墙向他们逼近时,他们才窥见自己的愚笨。 梦想远没有吃饭重要。 吃不饱饭的人,没有谈梦想的资格。 大学期间,舍友依旧画画,但是大家却不再一味地鼓动他想做就做,而是隔三差五在赞扬之余告诉他这碗饭不好吃,想要吃好吃饱,需要付出大量的努力,同时…他需要有一条退路。 舍友被说服了,他没有撞上南墙,而是在南墙边上挖了个洞。 他没有荒废学业,一边画画,一边谋求一份正经的工作。 在毕业前,他很兴奋地请大家搓了一顿好的,用的是他画画赚来的钱。 召唤这件事同理,璐璐和塞拉都希望路禹能过得好一些,因此他们以经验给出了一个最安全的解。 早已明白如何解决这种忧虑地路禹感谢着塞拉的关心,并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我不会放弃召唤的,同时,我会努力地提升自己的实力,这一点你放心。” “这不容易。”塞拉提醒。 “没事,这是璐璐为我选的路,也是我自己选的路,我都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成果,怎么能畏手畏脚,就此放弃…哪怕是绝路,我也会在那基础上,将起延伸,修补好!” “如果修补不好呢?” 路禹眼神坚定:“那就重筑它!” “总有一天,我要让召唤师,都用上我创造出来的召唤物!” 被这豪迈的话惊到的塞拉愣了一小会,随即脸上露出了赞赏地神情,不过转瞬即逝,因为她看到路禹已经把视线移过来了。 塞拉绷着脸:“行行行,重筑重筑,那么可爱地三阶小魔法师路禹先生,伟大的召唤物创作者,请以四阶为目标出发吧,我和璐璐就先在前面等你了。” 塞拉提起箱子躺到了笨龙身上,不再搭理路禹。 仰头望着碧蓝色地天空,塞拉嘴角微微上扬。 “重筑吗…野心还真不小啊。” “璐璐你啊,到底是怎么遇上这种奇怪的家伙的。” “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在死气沉沉的召唤之路上开辟出新的道路,修补也好,重筑也好…真好奇你能达到哪一步啊。” 路禹要走了,这个消息飞速地在蓝水城内传播。 知晓情况的蓝水蘑菇人,月影狼人都飞速地聚到了路禹家附近。 蘑菇人送上了异常好吃的蘑菇。 狼人则是拿着不知道从哪狩猎来的野味。 鸢尾地狐狸们揪下了尾巴上的毛,制成了围脖以及毛茸茸的手袜。 花冠精灵嘛,他们倒是想送花的,但是根据勒琳的小道消息,路禹不怎么会欣赏花,他们也就作罢了。 经历了蓝水城大战的大家格外地仰慕路禹,依靠召唤物,带领着他们击溃塞列尔的壮举足以在摩斯塔纳的土地上再传唱千年。 “同样是人,塞列尔人和路禹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别说狼人们想不明白,脑子不错的花冠精灵们也搞不明白。 早已把路禹当做自己一份子的他们并不想让路禹这么快就离开,蓝水新城的模样路禹还未见到,这实在太可惜了。 原本蓝水有一个提案是在蓝水城内找个地方为路禹立个小雕像的,但是被路禹赶紧阻止了下来,这真的有些过了。 在夜水的隔音屏障内,路禹完成了小可露儿的科莱语测验,连续三次都是接近满分。 总想在鸡蛋里挑骨头的小可露儿被姐姐揪住了脸蛋,吃痛之下,她不得不宣布路禹已经达到了可以用科莱语日常交流的水准。 路禹,西格莉德,雾妖一脸兴奋。 夜水等人就显得有些失落了,如若不是勒琳率先上前恭喜,估计她们还愣在原地不动。 “花冠精灵和西线各族会永远记得你在这场战争中的贡献,若非你如此急促,长老们还想亲自送你一程的。” 虽然与勒琳认识地比较晚,但是这个冷冰冰,却很有魄力的精灵却给路禹留下了很深印象。 带着精灵们在蓝水城内作战到最后一刻,这份勇气,东线那些龙族加起来都不如。 龙族? 虫族! 就在昨天,龙族在东线被塞列尔大败,一战被屠七龙,龙人死伤惨重。 塞列尔把在西线精灵,蓝水城下积攒地怒火全都释放在了龙族身上,以至于东线已经无法维持均势。 太拉胯了,这就是摩斯塔纳常年隐藏不出,以最强种族自称的龙族吗? 从开战至今,这群小虫子有做过哪怕一次正常的操作,打过一场不这么脑溢血的仗吗? 先是坐视不管中部战线糜烂,放任塞列尔军队长驱直入,攻入摩斯塔纳南部。 紧接在在与东线塞列尔军团作战过程中消极迎战,长期以东部地区的其他种族为先驱,不让自己龙族的有生力量参战,保存实力。 然后在塞列尔兵临蓝水城下,路禹准备带着蓝水城放手一搏的关键时刻,他邀请龙族和精灵族在开战之后同时派出精锐奇袭塞列尔后方要塞,制造压力,想办法扩大战果。 花冠精灵直接派来了长老会之一的勒琳,而龙族一方,毫无动静。 就连他们最初派来地使者也是把高傲两个字印在脑门上的极品货色。 与这群愚不可及地龙一比,笨龙都是那么的聪慧。 “该,那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我们重绒和鸢尾请求援救那多次,他们全都借口推脱,我看他们压根不把我们当成盟友!” “好死,喝蘑菇汤咯!” 当龙族溃败的信息传来时,蓝水新城内,各族的声音能反应很多问题。 喊出好死喝蘑菇汤的人不仅没有被指责破坏团结,而是得到了一堆附和。 与龙族那群目光狭隘招致灾厄的货色相比,勒琳这个太出色了。 “花冠未来绝对会在你的帮助下蒸蒸日上的。” 勒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微笑:“别人说是奉承,但是你说的嘛…谢了。” 夜水欲言又止,路禹主动抱住了她,学着凡妮莎的方式还了初次见面时自己没回的礼。 “我在你的小屋附近会留下一个通讯的法阵,如果信息通畅,我会在想明白之后,给你凡妮莎问题的解。” 夜水有些失落地说:“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多在蓝水呆一会,你的蘑菇们学习速度可快了,不仅如此,他们没有像我们这样放弃自己的种族天赋,而是在你的教导下,将两者结合…” 路禹打断了蓝水:“他们自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相逢是缘,我给的足够多了,也许我回来找他们的那一天,他们已经不需要我这个‘神明’了。” 很委婉,但是夜水知道这是路禹在堵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再拿小蘑菇们当做借口。 看见路禹走向自己,银萨立刻张开双臂,露出堪比气垫一样的结实胸脯。 路禹犹豫了一下,在那双大手能触碰到自己时,握住了银萨的手,这个动作有效避免了自己像是个小鸡仔一样被这个狼人王子搂住,然后被他控制不好力道,不知轻重的一顿拍打。 银萨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于是用力地握紧了路禹的手。 “嘶…” 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新的月影一族在战争后诞生,我们将铭记与你奋战地日子…同时我的弟弟还让我告诉你,他忘不掉陪着你一起在北城煮金汤的日子。” 本来前半句还挺提气的,银萨后半句让路禹的脸歘的一下变红了。 能不能别这么破坏气氛! “你的弟弟?” “害怕身份暴露被你特别对待,他没有告知你身份,结果第一天就被丢去北城煮金汤了…本来他还有点意见,但是看见你亲自…” “别说了…别说了!”路禹捂着额,“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别在提这茬了!” 最后就是小可露儿了。 路禹还没说什么,小可露儿就咬着牙,红着脸说:“真搞不懂你旅行有什么好的,四处漂泊,居无定所,连实力都没法好好提升…好了,姐姐,别扒拉我,我知道的!” 小可露儿吐了口气,换了个语气,平静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别死在科莱了。” 瞬间,小可露儿的尾巴就被大可露儿拽住,疼得她吱哇乱叫,毫无形象可言。 果然是亲姐妹。 “抱歉,我代她说吧,愿你的旅途永远有鸢尾花相随,无论在何地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安详与宁静。” 路禹看着疼得流眼泪的小可露儿,憋着笑回应道:“谢谢” “顺便…” “我的科莱语语言老师,我在用科莱语时会记得你的谆谆教诲的。” 跟在场熟悉的人一一告别之后,路禹带上了几串烤蘑菇来到了欧尔库斯的院落外,把烤串教给闻到香味而来的面包。 路禹揉了揉面包的脑袋,径直进入房间。 欧尔库斯仍在书桌前翻阅着什么,看见路禹进来,把桌面上一本二指厚的召唤手册交给了路禹。 “不只是我的召唤心得,里面还有你要的特殊召唤事件发生年代表,特殊事件分类。”欧尔库斯说,“书籍太多,整理不过来,我只能给你提炼这么一些。” “谢谢。”路禹知道这是个大工程,本不应该在一星期内完成,但是塞拉已经在这里停留太久了,没有时间继续拖延。 这二指厚的册子浓缩着一位召唤学者近二十年的努力,以及一星期不眠不休的筛选。 两人之间曾因立场有过敌对,但是此刻,他们只有一个身份。 举起照亮召唤道路火把的人。 欧尔库斯的火焰分到了路禹手上,接下来,该路禹照亮前路,继续前行了。 “鸟儿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会动地生命当做自己的妈妈,而我们则会被自己第一个接触的知识留下深深的印痕。” “我们脚下的道路破碎,混乱,艰险,付出但不一定能得到回报,但我们应有觉悟。” “探索,追寻的脚步不能停歇。” “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在黑暗中抵达召唤的尽头,窥见召唤真正的力量。” “那必然是不逊色于其他魔法流派的,强大力量。” 7017k 208.贸易大陆,科莱 科莱,闻名遐迩的贸易大陆,小可露儿对于它的描述很简单粗暴。 “有钱,你可以在这里买到所有想要的东西。” 夸张成分肯定是有的,但是也间接地让路禹了解了科莱大陆的基本情况。 塞拉显然是曾经来过科莱,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她指挥着笨龙轻车熟路地到达了一处从半空中俯瞰都能感觉到人口密集的大型城邦。 就在路禹思考笨龙这个体型该怎么和他们一起活动,有没有什么好的地方让笨龙暂时休息时,塞拉已经命令笨龙在城外一处空旷的田地上降落了。 接近落地时路禹发现,周围有着不少系着鞍的魔物,他们在几个身材高大的半兽人看管下,悠哉悠哉地享受着食物。 对于笨龙的从天而降,半兽人们虽然惊讶,但是倒也没显露出慌张之色,看起来像是见多了大场面。 对于突然从天而降,占据了田亩上一大块地方的笨龙,管事很快就凑到了笨龙跟前,看着从龙背上跳下来的塞拉,路禹等人,他满脸的褶子都拧到了一块,眼睛都快眯不见了,腰也半弓着,表情极尽谄媚。 “尊贵的客人,感谢您选择我们…” 塞拉伸手打断了管事啰嗦的起手式,嘴巴微张,眼睛一转,忽然想到什么的她饶有兴趣地瞄着路禹。 “翻译给他,我不想听废话,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让他们给笨龙准备规格为‘上’的食物,分量要足,钱在我兑换开之后立刻支付,当然如果他不放心,也可以等到我带钱过来后再给笨龙上菜。” 路禹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是他在摩斯塔纳学习了这么长时间的科莱语就是为了这一刻,因此他也没多想,迅速帮塞拉翻译了内容。 管事依旧弓着腰,低着头,仿佛不把视线锁在他们的脚面上就不足以表现自己的谦卑…至于嘛? 还是说科莱竞争压力很大,来了一个大客户,得赶紧巴结着? 路禹刚学的科莱语运用效果不错,管事立刻应了下来,回头就嘱咐身边的半兽人们给笨龙筹备人上等的肉食,压根没提钱的事。 塞拉也懒得理会管事,带着路禹越过了明显是坐骑休息的牧场,径直离开了。 路禹震惊了,从降落到离开,塞拉的表现像是把这里当做了自家后花园,怎一个写意了得。 “你好像很熟悉这里。”路禹还是问出了口。 提着箱子的塞拉嘴角上扬,她笑着说:“帮教国做事,来过几次。” “我感觉你并不需要我翻译,你既然都来了这么多次了,证明你也会科莱语。” “会一点。”塞拉十分谦虚,“反正没你说得好,所以你多受累了。” “别闹了,你会的话就别折腾我啊!”路禹捂额。 塞拉也觉得调戏到这个程度就够了,于是换上了一副正经的神色:“确实,我会科莱语,对了,你猜猜刚才那个管事为什么这么谦恭。” 做生意的,希望留住客人倒也没啥问题,但是那个管事的谦恭与谄媚中,路禹分明能感觉到惧怕的意思。 路禹想了想:“你教训过他?” “聪明。”塞拉打了个响指,一脸赞赏。 “我第一次跟随教国主教来科莱时,科莱语其实学得并不好,其实我也没必要学,教国内为了科莱的贸易,一直有专业的人负责翻译…但是我总是喜欢把事情做得完美一些,毕竟未来我可能会独自来科莱,而且在这里买什么都方便。” “当时我才十五岁,仗着胆子大,硬是一个人到处乱逛,最后硬生生从城外举办的交换会场地跑了出去,而且没被教国骑士们发现,一路晃荡到了这。” “让我猜猜看…你看上了这里的坐骑,想买,然后被坑钱?”路禹摸了摸下巴,开启推测模式。 塞拉摇了摇头。 一旁的西格莉德紧接着猜道:“难不成是你弄坏了他们的东西,他们讹钱?” 塞拉继续摇头,她说:“比你们猜的都遭,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路过这里,然后就有人跑出来,说我弄伤了他们放养的坐骑,我用蹩脚的科莱语告诉他们我没有这么做,但是他们根本不听。” “起初我以为这是沟通障碍,但是看着他们对我动手动脚,对话中还出现把我卖掉的内容,我就明白了…这是抓个外乡人往死里坑啊。” 宰人的,路禹见过。 宰兔子的,路禹勉强算是见过。 宰一个能被教国主教带在身边出行,帮助长见识,为教国未来做准备的神选… 好家伙,真是中头彩了! 这几个人就是认准了塞拉人生地不熟,而且看起来呆萌可爱,人畜无害,因此直接选择她作为下手对象。 据塞拉说,这些人原定的打算是讹钱,但是在认真端详了她的长相之后,他们决定玩票大的,直接送到博恩港口的奴隶市场。 在那里拍卖之后,大多数的人都会被塞到船上,即刻启航,找都很难找回来。 以塞拉的模样,评个特等完全没问题,他们也能在拍卖中大赚一笔,这远比讹钱要来得快多了。 其实哪怕他是想讹钱,后来都不会那么惨。 毕竟来科莱的商人基本都会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教学费,而大家也都需要科莱这个贸易窗口,因此也就只是象征性地跟科莱的贸易联盟抗议一下,让他们定期治理了事。 然而把塞拉卖掉… 那一年的塞拉实力也不错,但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加上对方人多,因此塞拉虽然逃掉,但还是受了一些伤。 于是,教国骑士和主教看到的是一个兔耳朵被划出一个大口子,肩膀上挂了彩的血兔子。 教国震怒了。 虽然这里是科莱,教国距离十分遥远,身份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是他们有钱! 教国骑士踏平了牧场,把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都提溜到了塞拉跟前,然后让塞拉以一人一枚铜币的价格贱卖到给别人当奴隶。 面对来势汹汹,质询教国做法的地头蛇,主教甩出去的钱淹没了他们的脚面。 来时恨不得生死活剥破坏规矩的人,离开时却和主教勾肩搭背,询问要不要多卖几个… “有点离谱…”路禹说。 “确实,但是这就是这里的规矩,你有钱就能解决问题,不如说,这里很纯粹,几乎每个人都是遵从内心的欲望在行事,这么多年科莱都屹立不倒,保持着贸易大陆的名头,吸收着各个地方来的金钱与欲望,就足以说明很多事情了。” 其实路禹说的离谱是,教国竟然能砸出这么多的钱…但是很显然塞拉不是那个意思,他也只能跟着点头。 “当然,哪里没有好人坏人,提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科莱的贸易体现在各种方面,他们对于钱十分敏感,所以不要掉以轻心,免得被他们当做货物,卖出去。” 闻言,路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西格莉德也想起了什么,翻找着自己的包包。 两人对视,一脸忐忑。 一路上,受限于储物问题,他们根本没有积攒下什么财富,其中几次都能够拿到不错的奖赏,但是因为无法携带,他们只能忍痛换成等价物。 即便如此,有限的空间依旧无法容纳他们对小钱钱的渴望。 一想到不久之后璐璐炼制药剂需要的素材,路禹脑袋就疼。 路禹把视线望向身边的塞拉,他试探着问:“璐璐炼制药剂的素材,特别特别贵吗?” “嗯…这不能问我,得问她。”塞拉说,“她要是一炉成功,我们的钱包就解脱了,如果她接连失败,我们的钱包也解脱了。”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充满了希望啊。 “那…你有钱吗?”路禹还是问了出来。 塞拉立即回答:“没有,带那么多钱出门,你觉得我装得过来吗?” 说着,塞拉亮了一下手中的箱子:“我可不想提箱子时候被钱拖得气喘吁吁地。” 出门不带钱,还这么理直气壮,路禹服气了。 大街上熙熙攘攘,道路两旁的商铺顾客如云,即便是街边的小摊小贩前也围着大量围观的人群,除了吆喝声,就是讨价还价地声音,每时每刻都有跟钱相关的信息涌入路禹的耳朵里。 出售的货物千奇百怪,从魔物地骨骼,到各种魔物据称格外滋补的“精华部分”,从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再到散发着耀眼光芒的拳头大的珠宝,这个大街上应有尽有,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博恩城的缩影了。 塞拉领着路禹穿过了拥挤的人群,来到了一间略显冷清的商铺内。 依靠科莱语,路禹认出了上面的文字。 “魔药。” “还需要看字吗,门口招牌上那么大的魔药瓶你看不到?”塞拉取笑道。 “我还需要巩固一下知识嘛,你和璐璐是天才,我又不是。”路禹说。 塞拉愣了一下:“天才吗…真稀奇啊,其实很少有人说我是天才的。” 看见塞拉磨磨唧唧,被路禹挤在身后地客人不满地嚷嚷道:“你要不要调配药剂,不要就请离开,我可是赶时间的。” “就是就是,你们想聊天就站一边去,别挡着我们!” 塞拉倒也没去理这些人,而是不紧不慢地轻敲箱子的侧面,将弹出来的药水放在了药剂师的面前。 “我不买,我卖,你鉴定不了的,请你们最好的药剂师出来吧…顺便,给我换一个地方,我不喜欢有人打扰我。” 药剂师脸上的不屑在塞拉将药水瓶塞打开一条缝隙之后骤然消失,他一脸惊慌地跑上了楼,慌慌张张地陪同一位中年女人走了下来。 女人先是看了一眼塞拉,眉头微微皱起。 路禹看懂了这个表情。 塞拉太年轻了,而塞拉拿出的药水十分不凡。 “什么药水啊?” 塞拉也不隐瞒,附到路禹耳边小声嘀咕:“璐璐炼制的一些半成品,我借回家把玩把玩,忘记还她了,这不,现在拿出来换点钱给她用。” “借…把玩?” 根据璐璐对塞拉的描述,这些药水大概率和通讯法阵雕像一样,是被塞拉不由分说带走的,璐璐根本没法让塞拉“不借”。 女药剂师恭敬地把路禹一行人请上了顶楼,亲自为路禹三人倒茶水。 “我能问问你们是怎么获得这个药水的吗?” 塞拉直接了当地回答:“捡的。” 女药剂师一肚子话全被塞拉这一句“捡的”堵在了喉咙里,她喉咙蛄蛹了几下,这才缓和了脸上的尴尬,良好地职业素养让她再度礼貌地询问着药水的出处。 “三位既然能拿出这瓶药剂就该清楚,这是一种能够短时间增幅火属性魔法的药剂,但是我很奇怪的是,这和我此前接触过的火属性魔力强化药水截然不同,明显是被改良过…” 没有人接话,房间内又是一片寂静。 尴尬又一次降临在了女药剂师身上。 “我们可以买下那个配方,还请开价。” 塞拉呵呵一笑,把箱子啪了一下放在了桌子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开始回荡。 路禹上一次听见这个宛如机关运转地声音响起,还是塞拉带着他和欧尔库斯在塞列尔边城抢书,当时他就十分好奇这个声音到底是什么。 “配方我不知道,东西是我朋友的,我只卖这一瓶,你交钱,我交货,不做这笔交易,我立刻就走。” “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用低劣地精法干扰我,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一位朋友的精法比你们强太多了,你们这些只是雕虫小技。” 女药剂师迟疑了片刻,低下了头:“非常抱歉,是我一时唐突,你们是外来的客人,可能不太清楚,在科莱,一切都有价格,这瓶药水的配方,若能告知,我们一定会付出让你满意的价码。” 塞拉箱子中的“咔哒”声越来越强,女药剂师还未反应过来,便捂着头,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看来你没把我的警告当回事啊,难道学习精法时没人告诉你,遇上强大的对手,不要轻易窥伺对方吗?” 209.明目张胆的抢劫 路禹在药剂师倒地的瞬间就和西格莉德一同站了起来。 不对劲,塞拉一个不信神的神选能在教国内混的如鱼得水,证明她在处理事情上绝对称得上是面面俱到,细节拉满,否则教国那群人精又怎么会让一个偷吃贡品地家伙混到高位。 可是塞拉此刻表现出的攻击性十分惊人,哪怕被人用精法试探,身为外来者最多也就是不和他玩,起身走人,没必要直接反击,还把对方折腾到地上,这样做显然没有给自己一点回旋的余地啊。 “你不是来卖药水的?” 房间外听到动静的人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路禹扭头问完塞拉,跟西格莉德一左一右把气势汹汹的几人挡住。 塞拉说:“确实不是,我是来拿点东西的。” 说完,塞拉笑着拍了拍桌面上的箱子,挥手示意路禹不用阻拦。 路禹犹豫了一下,把人让了进来。 一位黑袍,尖帽,手持法杖的魔法师走进来后先是确认了药剂师的状态,眉头紧皱,脸上的褶皱也随之轻微颤抖。 “检查完了?”塞拉冷声说道,“我已经足够仁慈了,对待客人试图以精法进行干扰…她以为她是谁?” “你的出手很重啊。”老魔法师一脸凝重,完全没有闯门时那股气势汹汹地劲了。 “一个教训罢了,我已经提醒她不要那么做,但是她似乎觉得我的警告是无能地体现,很快就释放了第二次精法,你应该知道交易过程中干扰客人,以及贸贸然对其他魔法师释放含有敌意地魔法意味着什么吧?” “算了,和你们这些无耻的商人没什么好说的,看样子你就是这个店铺的资深药剂师了兼管事了,我来问你,大约三十多日前,你们接待一位名叫安娜的异国传教士时,她曾拿出一瓶药水换取‘科勒尔’,这件事,有还是没有。” 话音刚落,老魔法师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不自然的神色,眼神不住地躲闪。 “看来没有冤枉你们啊,五十科勒尔就强行买走了她的五阶圣疗药水,真有你们的…” 在小可露儿的课程上也说了科莱本地的货币,科勒尔这种几乎全科莱都流通的币种基本是跟科莱大陆上极其丰富的铜矿挂钩的。 五十科勒尔别说五阶药水,连三阶药水都够呛。 这下路禹算是搞明白事情起因了。 老魔法师在博恩城开店做生意,自然还是要点脸的,被塞拉这么挤兑,他愤愤地举起法杖猛敲地面:“她愿意卖,我愿意收,生意就是这样,她都不再纠缠了,你却跑出来为她出头…你算什么东西!” 塞拉表现出了极好的涵养,她也没恼怒,而是慢悠悠地从衣服地口袋中抽出了一封信。 “不算什么东西,也就是个神选吧。”塞拉脸色一点点阴了下去,“他们是我的子民,受到了欺负,我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况且…你也许不太清楚,安娜之所以要贩卖我们给他们保命用的药水,是因为她的心上人出了意外,急需钱购买信息。” “是你们让她浪费了整整四天时间筹钱,而伊斯科至今下落不明…” 从头疼状态缓和过来的女药剂师本想站起身,却被塞拉轻轻地踩住了手腕。 看似轻飘飘的一个动作,却让女药剂师的脸瞬间狰狞了起来,嘴巴张得老大,但是一点惨叫声都没有发出,看得周围的人毛骨悚然。 “给我一个说法?” 老魔法师背在身后的手打了个手势,靠近房门的一个仆役悄悄地退了出去。 这个动作没有瞒过就呆在一旁的路禹,他本想阻拦,但是塞拉却突然说话打断了他的动作。 “喊人啊?看来你是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了,那我就呆在这里看看,你打算喊谁来。”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个道理塞拉应该懂,既然她选择硬刚,路禹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索性跟西格莉德捧起招待客人用的饼干和果脯,吃个爽,也算是提前给店铺制造一些损失了。 看热闹的天性看来哪个世界的人都有,看见魔药铺有热闹可瞧,一时间原本在附近购买货物的人呼啦啦地涌了过来,好奇地交流着发生的事情。 来科莱做生意久的商人大多都有着自己一张独特的清单,上面罗列着什么店铺是天坑,什么店铺可以长久合作。 “紫芜魔药”就属于避坑指南中的重头,依仗博恩城的地理位置专坑萌新和外地人,因为人流量大,因此总有人上当。 离开的仆役很快就把紫芜魔药的幕后魔法师引了过来,这个叫做紫芜的魔法师与店内的老魔法师年纪相仿,须发皆白,也许是人至暮年的缘故,走起路来有些颤颤巍巍。 “虽然紫芜的店铺坑人,但是紫芜炼制的药剂效果还真是不错。” “可紫芜现在都不自己炼制药剂了,据说都是一些学徒在做。” “嗨,紫芜还自己打理店铺时候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后来人家为了赚快钱,把店铺交给自己的亲戚胡作非为,啧啧。” “人到暮年,又是药剂师,肯定想要捣鼓一些秘药拖延死亡到来的脚步嘛,没有钱支撑,他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紫芜丝毫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穿过了人群,在学徒的搀扶下,来到了店铺顶楼的隔间,见到了正在扫荡果脯的路禹一行人。 女药剂师没有被塞拉继续踩在脚下,但是她依旧没有脱离塞拉的掌控,只能用凶狠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塞拉,似乎只要一脱困就会扑上来,把塞拉撕扯成碎片。 路禹看着紫芜那一副标志性的魔法师长袍加尖帽的打扮,不由得吐槽了一句:“还真是古朴的打扮。” 起初路禹对于魔法师的印象也是长袍,尖帽,法杖这标准地三件套,但是在璐璐科普之下,他才明白,自己的这种印象大多属于“守旧派法师”。 这些法师最喜欢说的就是规矩,讲得最多的就是教条。 从着装到用具,从施法动作到施法尺度,每一样都恨不得找出一个标尺,让所有的魔法师照着做。 非要形容的话,也许就是那种会严格按照“仅供参考”的食谱中提供的料理顺序,用料多少,一步一步照着做的那种人。 不仅如此,但凡你有不遵守之处,他们就会立刻攻击你没有遵守魔法师的规矩,而这些规矩往往又琐碎又烦人,和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书桌上不能有书异曲同工。 守旧派魔法师属于魔法发展历史中逐渐被扫进垃圾桶里的残骸,大多数魔法师早就摆脱了早期摸索魔法的框架,不再被没理由的教条所拘束。 想穿超短裙就穿超短裙,只要你觉得那玩意真的能在战斗中提供庇护。 想穿特制的紧身衣就穿紧身衣,只要你觉得那玩意不会拖累你的行动速度… 哪怕你一个魔法师举着砍刀,左手施法,右手砍人,大家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最多会说近战法师真是暴力。 可守旧派魔法师不同,他们就认为尖帽,长袍,法杖,还有那些腐朽的规矩不能丢弃,并且十分看不起现在过度开放自由的魔法师们。 你要真的去问他们,为什么大家不能穿长袍以外地衣服,他们十有八九会回答:“规矩不能改。” 紫芜就是这样一个守旧派的魔法师,他的尖帽上有着银丝边绣出的魔法书图文,这是这一派魔法师的标记。 守旧的紫芜看到塞拉的一瞬间就露出了厌恶的神色。 塞拉穿着一身黑白相间,酷似修女服的服装,整体的感觉十分的肃穆,庄重。 之所以说是酷似,是因为这件衣服两肩的被裁剪开,露出了塞拉白皙地肩膀,以及凹凸有致的迷人锁骨。 原本该被衣物包裹在袖子当中地手臂也因为服饰改造露了出来,转而以两幅白色的蕾丝腕套代替。 路禹在见到塞拉的第一天就询问了这件衣服的出处。 塞拉十分坦诚:“我拿教国发放的修女服改的,我还带了一套神选服改装的衣服,等璐璐醒了穿给她看。” 别说紫芜这种守旧的,应该进墓地里进修的人了,哪怕是路禹都能被塞拉的话整得不知道该回些什么。 很可惜这不是自己那个世界,不然发表情包能解决一切问题。 总之,塞拉成功把教国向信徒播撒仁爱与光辉,充满信仰与高洁的服饰改装完毕,并且穿出了情趣的效果。 不说别的,也许隔壁色孽真的很需要塞拉帮自己发展一些信徒。 “来做交易的,我无比欢迎,但是如果是来找麻烦的…”紫芜举起法杖,魔力萦绕于周深,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你会后悔选择我作为你的挑衅对象。” 塞拉抚掌大笑,像是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紫芜不知道塞拉为何发笑,但是笑声里的讥讽之意是如此的浓烈,以至于他浑身发抖,险些压抑不住释放魔法的念头。 塞拉擦了擦眼角流出的眼泪,喘着气,说:“一个五阶魔法师,威胁我?” “博恩城最能打的貌似是一位六阶吧,我还记得他能够战胜七阶的魔法师,算是个不错的家伙了…你?” 塞拉蔑视道:“五阶,也配让我挑衅?” 塞拉向前踏出一步,无数的水球凭空生出,路禹甚至没有感觉到她调动魔力,这些水球便如同护盾一般围绕着塞拉转动。 紫芜挥动法杖,辉光闪烁。 塞拉踏出了第二步。 水球纷纷化形为法杖,快速地挥动,抢在紫芜的魔法生效前,大量拇指大小地光球命中了紫芜的法杖,将它从中击断,爆炸产生的魔力掀起一阵狂风,吹得屋子内所有的东西晃动不止,中央的桌子更是在爆炸瞬间被懒腰截断,打碎成无数木屑,混入乱流当中,四处飞射。 只一瞬间,站在紫芜身后的人就被塞拉炸出了房间,紫芜本人也被靠近身前的水球化作的项圈锁在了墙面上,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击之下头晕目眩,几近昏迷。 塞拉捡起破碎的法杖,嘴里唏嘘不已:“做工精致的法杖,造价高昂的魔法长袍,蕴含咒文的帽子,全都是需要钱才能支撑起来的装备啊…这些东西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 紫芜浑身颤抖,成为博恩城著名药剂师之后,这种死亡逼近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这一次,他连眼前的人是怎么调动魔力的都没有感知到…不该如此的,只是一个位阶的差距,怎么可能呢? 他不是没见过六阶和七阶魔法师,但是与那些人接触,他的感觉也只是还好,并未觉得对方是绝对不可战胜的人。 看到塞拉如此年轻,紫芜根本无法说服自己。 “把药剂拿出来,赔偿我的信徒,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来时还打定主意要让塞拉吃个大亏的紫芜此刻根本不敢犹豫,连连点头:“我赔!” 塞拉面色稍霁,松开了项圈的束缚。 紫芜喉头一松,连忙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本就垂垂老矣,一连串咳嗽过后,他吩咐手下去找出药剂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魂归地母一般。 不仅如此,塞拉亲自进入紫芜的库房,挑了一块金砖,掂了掂分量,直接收下。 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劫啊…不过路禹很喜欢,如果塞拉打算多拿几块,他一定不嫌重,用尽力气帮忙搬走。 毕竟从现在开始,他们就要为璐璐苏醒之后做准备了。 才缓过气的卡芜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惶恐地假笑,为了赶紧把这位瘟神送走,他甚至示意璐璐可以多拿几块。 “不急,如果我的信徒因为你的缘故出了意外,我还会回来找你的,现在我只拿之前一次的利息…”塞拉冷声说道,“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他平安无事。” 说着,塞拉戴着帽子,领着路禹扬长而去。 围观的众人,半晌之后才意识到,这是有猛人出没啊。 210.死者苏生 跟着塞拉走了许久,路禹来到了一处酒馆。 谢绝了酒馆侍者的殷勤服务,塞拉直奔主题:“这里应该有个叫做安娜的人在住,麻烦告诉她,塞拉到了。” 蜥蜴人侍者想了一会,这才一拍脑门:“传教士对吗?” 在看到塞拉点头之后,蜥蜴人连忙喊了一声:“大头,那个传教士要等的人来了。” 顺着蜥蜴人的视线望去,路禹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好大的鱼头啊!”雾妖率先惊叹出来。 真的好大,眼前这个鱼人侍者身体至少有三分之一是脑袋,巨大的鱼头接近篮球板的大小。 本来路禹已经做好被鱼腥味拍脸的准备了,但是这个胖头鱼身上竟然没有鱼的那种腥味,鳞片不是湿黏黏的,而是十分干爽。 因为脑袋极大,胖头鱼眼距极大,显得十分憨憨…当然,他的表现也十分憨憨。 “兔耳朵,大胸,比安娜小姐还要美丽…您就是我的神选大人吗?” 根据对话,路禹猜测安娜是害怕胖头鱼记不住塞拉,因此把塞拉最为明显的特征找了出来,反复提醒。 塞拉关注的重点显然和路禹不同。 “你的神选,你加入了光辉神教?” “安娜小姐说只要信仰光辉之神,我就不会过得那么痛苦,所以我就信了…他们都说我是傻子,我被奇怪的人骗着信了奇怪的教,现在是异教徒了…可是安娜小姐对我挺好的,我觉得她没骗我。” 路禹默默地用刚打劫来的钱买了几杯酒,几个人杵在吧台位置什么都不点,还占着一个侍者,这怎么说都有些尴尬。 果然,买酒之后,一直在远处盯着此处的酒馆老板转过了身,不再关注这一边。 “安娜呢?”塞拉问。 胖头鱼说:“大概在四天前,安娜小姐出门,之后就没有再返回酒馆。” “没再回来?” “没有…今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不再续费,安娜小姐的东西就会被清扫出去。我刚刚帮安娜小姐支付了房费,神选大人可以还我吗,不然我晚上没钱吃东西了。” “…” 塞拉让刚刚接手了财务的西格莉德付钱,自己则是根据胖头鱼的指引来到了安娜的房间。 作为教国的传教士,安娜出行时带的东西并不多,几件衣服,一些可以在大多数地方兑换的等价物,以及防身用的装备。 酒馆提供的房间不大,看得出安娜和伊斯科是挤在一间房里睡觉,安娜睡床,伊斯科打地铺。 塞拉没能找到安娜留给自己的任何信息,这很奇怪。 安娜已经知晓自己要来科莱接管剩下的任务,就算她急于寻找失踪的伊斯科,那也不必急于一时,毕竟她已经提前与自己约定过时间。 教国传教士在得知神选亲临,一定会在提前在约定地点等待,安娜身为一位极有信仰地前修女,不该鸽掉自己的。 即便要鸽,也该留下一些讯息,好让自己知道她暂时离开是为了什么。 塞拉再次找到胖头鱼,询问安娜离开时都有说过什么。 胖头鱼茫然地转动着眼珠子,好一会这才回忆道:“那天安娜小姐似乎十分着急,离开酒馆时还撞倒了我,连道歉都没来得及说…” 塞拉思考了一会,转过头。 西格莉德此时正在给雾妖说酒的滋味,一杯酒刚刚下肚,就听到了塞拉的声音。 “付款,我们也在这里住下。” 路禹好奇地问:“看起来你要找地两人都失踪了,你确定我们要做的不该是去找他们吗?” 塞拉忽然瞥见了酒馆里一群人在偷瞄自己,她若无其事地回答路禹:“等两天再做决定,四天不回来说明不了什么,博恩城周边的海岛,探索一下,往往一两天就过去了。” 塞拉没有再说下去,催促着胖头鱼赶紧给自己安排房间。 因为房间不足,路禹只开到了两间房,不过这问题倒也不大,他跟西格莉德,雾妖一间,让塞拉自己一间就好了。 刚把背包丢到床铺上,想要舒坦地躺下去休息一会,塞拉就直接推开了路禹房间的大门。 也不在乎房间狭小,塞拉把箱子随手放在门后,挑了路禹床边地位置坐了下来。 塞拉这么弄,反倒是让在床上躺成大字的路禹不太好意思了,他不得不坐起来。 “不是说暂时休息吗?” “之前出发前我和你说过,这次行程可能会有一些危险,这不是玩笑,考虑再三,我决定和你说明白我来科莱到底要做什么,让你也对即将可能到来的事情有些心理准备。” 之前塞拉说话总是很随意,大家聊起来也莫名地轻松,然而此刻塞拉一脸正经,语气也很严肃。 路禹也收起了脸上的慵懒,西格莉德更是把刚刚买来喝了两口的肉汤放到一旁,擦干净嘴,乖巧的跟雾妖坐在地板上,仰视着两位大佬。 “你跟璐璐这么久,应该听璐璐说过不少东西,那么死人复活,听说过吗?” 路禹愣了一下,他摆了摆手:“别闹了,这不是完全做不到的事情吗?” 开什么玩笑,璐璐可是说得很清楚了,现阶段的魔法根本做不到让死人复活,就连让人魔法师延长寿命,在死后以另一种形式继续延续下去都很困难。 路禹迄今为止知道的几种魔法师延续寿命的方式无一不是狠活,要么对自己狠,要么对别人狠,无论前者后者都很难跟人性挨上边。 死者复活目前魔法学派认为应该分为两种。 一种是死之后灵魂离开躯体,重新寻觅到新的躯壳,继续存活。 第二种就是完全在原有地躯体上活过来,连躯体都无需更换,只需要保存有完整地躯体就能够做到。 而这个的基础便是,灵魂可以离体。 按照魔法师的普遍推测,只要周围的魔力足够强大,灵魂就能够脱离躯体存续,但是现如今这个世界大多数地方的平均魔力浓度显然不足以产生这样的奇迹。 魔法师曾在元素魔力高度富集的史莱姆元素湖附近看见一些白蒙蒙的雾气站在死去的人类身上,伴随着史莱姆王对元素湖的封闭,这些雾气会很快的溃散,即便你去探查,也只能感受到些许的魔力残留,别无所存。谷瑱 基于这些目击报告,以及各大魔法师的研究结论,璐璐基本确定,下一个时代的到来,将会让魔法体系再次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变化,远胜以往! 也就是说,无论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死者复活,前提都必须是,这个世界的魔力浓度继续提升。 塞拉说:“基本没说错,看得出你还是认真听了璐璐的课的,我很欣慰。” “这是什么老师的口吻…” “好了,继续说死者复活。”塞拉说,“如你所说,这是一种现阶段根本不太可能实现的现象,可以称之为现阶段的奇迹。但是我要是和你说,有人在科莱地区亲眼目睹了萨耶尔·卢卡米亚,你信吗?” 看着目瞪口呆的路禹,塞拉很满意:“看来不需要我告诉你萨耶尔是谁了,璐璐有和你说。” “萨耶尔不是已经死快六百年了吗,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如果萨耶尔还活着,他在凡妮莎小屋留下的信息怎么解释? 凡妮莎毫无疑问是陷入了某种无法脱身的危险状况,萨耶尔估计是在救援凡妮莎的同时出现了意外,双双陨落,这便是在凡妮莎小屋内,路禹和璐璐得出的结论。 如果他们脱困,凡妮莎怎么可能不回家把那些她未能修撰完毕的书籍彻底完成,要知道那可是她的梦想啊。 “我也很希望是搞错了,但是安娜的信中描述得非常详细。”塞拉打开箱子,取出一封信递给路禹。 路禹半信半疑地接过信件,只是浏览了几行,脊背上一股寒气直往上窜,手臂和大腿上像是有无数带着毛的触手在向上爬。 安娜与伊斯科在来到科莱之后,一边传教,一边收集着本地的各种信息。 在得知博恩城附近有不少岛屿,并且岛屿之间互相也有航运,同样是人群密集之地后,两人租了一艘船,踏上了海路。 虽然传教四处碰壁,但是旅途倒也算得上顺利,但是在返回博恩城的那一天,意外出现了。 白天出发的安娜离开海岛后不久便遭遇了大雾,奶白色的雾气异常浓郁,宛如一块厚厚的纱布,将安娜和伊斯科罩在其中。 不知道在海上航行了多久,始终找不到陆地的安娜和伊斯科终于等到了雾气散尽的一刻。 也就是在此时,他们赫然发现,不远处竟然有一块陆地。 看到夜色即将降临,两人把船停好就上了岸,想着等到第二天天亮再出发。 安娜原以为这是科莱诸多无人岛之一,却在岛上四处探寻的过程中看到了夜幕下巍峨的城堡轮廓。 考虑到岛屿可能有主,安娜和伊斯科快速返回了自己上岸的地方,试图以谨慎一些的姿态接触这位岛屿之主。 然而他们做梦也没想到,在赶往岸边的路上,他们竟然见到了只在书中看见过的萨耶尔·卢卡米亚,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了萨耶尔身边有一个美丽的女人,轻轻地挽着萨耶尔的手臂,把头靠在萨耶尔的肩膀上,显得很是亲昵。 安娜本就是魔法师出身,因此一眼就认出了萨耶尔,因为过于震惊,她还很失态地在释放了一个光球,悬浮于自己头顶,用以照亮黑暗中的萨耶尔。 萨耶尔面色虽然苍白了,目光也略有些木讷,但是容貌与安娜印象中的那些雕像,肖像完全一样。 震惊当中的安娜赶紧询问对方是否是萨耶尔,然而对方并无回应,依旧用有些木讷的目光注视着安娜。 毫无预兆的,萨耶尔身边的女人对安娜发动了攻击。 伊斯科身为安娜挑选的光晕骑士反应迅速,拼命挡下了这极为突然地一击,身受重伤。 在伊斯科即将失去战斗能力之际,他把安娜推上了船,用尽力气将船推入了大海当中。 与此同时,安娜再度进入了大雾当中,失去了方向,直到天亮之际才被周边岛屿出来捕鱼的渔夫找到,救了回来。 安娜询问了周围的渔夫,但是每一个渔夫都表示博恩城附近的海岛中没有人修建出如此恢弘的城堡。 安娜所描述的一男一女也没有任何人认识。 “是不是毛骨悚然,在科莱的海岛上,竟然出现了萨耶尔·卢卡米亚这位传奇的九阶魔法师,而且据信萨耶尔已经死去接近六百年。” 的确是毛骨悚然,但是和萨耶尔无关。 路禹在意的跟塞拉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咽了口唾沫,反复地默念着安娜见到一男一女时的描述。 尽管安娜没有完全地描述出女人的模样,但是仅有的细节迅速让路禹回想起了在索雷森获得的那张凡妮莎肖像。 路禹把信件递给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看完浑身颤抖,嘴巴张着,却一句话说不出来。 从背包中翻出被小心保管的凡妮莎肖像,路禹轻轻展开。 “很秀气的一个女精灵…路禹你突然拿这个出来干什么,这是你暗恋对象?” 原来路禹有喜欢的人啊,那真是太棒了! 塞拉大喜过望,声音不自然地拔高了些许。 “我建议你对比一下信件中的描述看看这幅画像。” 塞拉看了看信件,又看了看画像,洋溢在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表情越来越凝重。 压抑的气氛在房间中蔓延,急促的呼吸声主导了这小小地空间。 “这是谁…” 塞拉身为神选,大事小情见得多了,但是这么诡异的真还没见过。 安娜的信只有自己,戴维德看过,路禹也是刚刚才看到,可路禹手中的画像基本能与安娜的描述对上… 路禹感觉自己置身于冰窖当中,浑身冒着冷气:“凡妮莎…之前通讯法阵损坏,我和璐璐来不及告诉你,我们找到了一处小屋,是萨耶尔和凡妮莎居住的地方,他们是恋人。” “根据我们在小屋中得到的消息,凡妮莎与萨耶尔均在近六百年前死去了…” 盛夏的熏风从窗户吹了进来,温度却骤然降低了好几分,让房间中的每个人都不寒而栗。。 “那么安娜见到的,到底是什么?” 7017k 211.谢谢你,塞拉 为了知道安娜的行踪,路禹只是休息了一会,便离开了酒馆。 根据胖头鱼的指点,他来到了博恩城最大的港口。 港口见过安娜的人着实不少,船员,商人,行会的工作人员都对这位来自异国的传教士印象深刻。 一是因为身份好记,二是因为她在寻找的地方极为特殊,描述也很诡异。 初来乍到,物价还不太熟悉,西格莉德没有以本地货币科勒尔购买消息,而是在离开酒馆时买了一些酒。 用这些酒,不少人都乐呵呵地分享了安娜的信息。 “那位女士的同伴失踪在了一个海岛上,博恩城附近的海岛虽多,但是只要有一些特征描述其实不太难找,可是安娜女士说的特征却是岛上有巍峨的城堡。” 一只蜥蜴人苦力边喝着酒,边欢快地甩着尾巴,酝酿了一会,他又把自己的同伴喊了过来。 “哦,安娜女士吗,我还有印象。”过来的蜥蜴人也是立刻就回忆起了安娜的模样,“她在港口这里可是问了好多人呢,可是经验丰富的船员,对博恩海岛分布十分熟悉的渔民都无法把她的描述与任何一座岛屿对上号。” 一个穿着破布烂衫的人类奴隶忙里偷闲,从西格莉德的手中接过酒壶猛灌了一口,舒坦地发出了“噗哈”一声。 “其实最诡异的还不是那个像是根本不存在的岛屿,我可是听出海的渔民说了,在救回安娜时,那片海域附近是有其他渔民活动的,当天晚上可没有什么大雾。” 看着西格莉德买来的酒壶在一众提供消息的人中转来转去,摸着下巴地路禹望向了刚才提供信息的人类。 “没有大雾?” 奴隶刚想近前说话,才迈出一步,就止住了脚步,眼神也不太敢往路禹身上瞟。 路禹立刻就意识到是什么原因。 他的穿着十分考究,又带着西格莉德和雾妖两个看似仆人的家伙,因此提供消息的众人都不太敢靠近,生怕冒犯到自己。 “无所谓,直接告诉我吧。” 得到了许可,奴隶这才抬起头说道:“当天月亮格外明亮,海面上可见度极好,当天晚上渔民们可是因此大丰收了一把,我们不少人都得到了渔民分来的一些小鱼,喝上了暖和的鱼汤。” 周围的苦力们也都想起了这件事:“还真是啊,你说分鱼我就记起来了。” 月明星稀夜,安娜却说自己接连遭遇了两场大雾,难道这也和那个根本找不到的岛屿有关? “虽然博恩航线一向不太太平,但是像安娜女士这种遇到了根本不存在岛屿的还是第一回。” 路禹闻言,连忙追问道:“那些岛屿距离博恩城很近,难道还有海盗吗?” 渔民们纷纷摇头:“海盗是绝对不敢在这么靠近海岸的地方出没的,我们说的是海妖。” “一直以来,走博恩破碎群岛航线的渔民,船只就时不时有莫名其妙失踪的记录,船只倒是还能找回来,但是人则是怎么也找不到踪影,因此常年跟大海打交道的大家都认为是海妖,或者是水母一族的人干的。” “嘘,小点声,那边可是有海妖在的。” 顺着渔民的视线,路禹看见了从海水中一跃而上,用尾巴不断蛄蛹,向前移动的人首鱼身怪物。 他们浑身覆盖着辨识度极高的甲片状鱼鳞,在光线的照射下,身体呈现出极为梦幻的渐变色,实际身体肤色则偏向于淡蓝色。 因为长期生活在海水中,因此他们大多不穿着衣物,不过为了和其他种族打交道,上岸的海妖还是遵守了陆地各族的社交规矩,以宽大的鱼鳞遮蔽住隐私部位。 凡妮莎撰写的种族观察记录中表示海妖是一个十分佛系的种族,他们和龙族一样是这个世界上最早感受到魔力出现,并加以领悟运用完成进化的那一批种族。 种族之间本就不公平,这种不公平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没有道理,也没法说理。 为了弥补与其他种族的差距,每一个进入竞争赛道的种族,为了延续下去都不可避免地卷起来,努力发掘出自身的优势,以求在这个混乱的世界拥有一席之地。 海妖属于出生就被世界拿着饭勺往嘴里怼饭的典型。 生命不算短,天生就亲和魔力,在有水的地方使用魔法能比大多数地种族更强。 这么多的优势,哥布林来了都能馋哭了。 按理来说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如果他们和龙族一样对于未知拥有无数的好奇心,渴望获得更强的力量,那么影响力也不至于只在海里,可偏偏大多数海妖都是摸鱼达人——字面和实际双重意义的摸鱼达人。 大海过于辽阔,足够大量的海族栖息,而且陆地和天空中的种族基本都无法占据他们生存的地域,这种安逸的情形使得大多数的海妖天生就有了一条稳妥的退路。 陆地和天空的种族为了食物,地盘厮杀,打得头破血流时,海妖总是在海面上吃着小鱼,默默围观,偶尔还会丢两条鱼示意你们打快点,属于飘在水里看岸上扑腾了。 长久以来,海妖在这个世界基本就是这么个形象,身为人类的路禹看了凡妮莎的介绍真的觉得海妖暴殄天物。 人类如果能从海妖那随便再获得一个天赋,估计进步的步伐会迈得更大。 因为佛系,海妖们的心态也很好,他们极少会像路禹那个世界传说中那样袭击船员,破坏航道,反倒是因为样貌与人类接近,他们很喜欢在人类聚集地附近生活。 所以对于海妖袭击航道,吃人的传言,路禹将信将疑。 这边路禹在城内忙碌着收集信息,而塞拉则是远离了博恩城,来到了城外的一处密林当中。 正值万物苏醒的时节,密林中的野兽与魔物极为活跃,只是一会,塞拉就看见了六七种野兽与魔物在干架。 确认了四周无人之后,塞拉取出两块魔力充盈的魔核放置在地上。 伴随着塞拉的法阵刻画,两枚魔核迅速成为了“电路图”上的那枚电池,源源不断的魔力喷涌而出,顺着法阵地纹路,一点点勾勒点亮那些繁奥的花纹。 塞拉撒了谎。 她对路禹说,让璐璐从昏迷中苏醒仍需要一些素材的辅助,而实际上,只要她愿意,璐璐随时可以醒来。 塞拉进入法阵的一瞬间,意识瞬间恍惚,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她的思绪抽了出去。 她的视线开始飘向远方,周围的景色开始模糊不堪。 知道法阵已经生效,塞拉轻轻松开了手中的箱子。 箱子坠地,“咔哒咔哒”的声音开始响起。 无数的光影在塞拉的身边向后退去,她像是一脚踏入了时光的长河当中,那些记忆深处的东西浮光掠影般一闪而逝。 不是她的记忆,而是璐璐的。 感受到了侵入者,闪现的记忆骤然凝固,而后在数秒内变成了雪花片,那些回荡在耳边的声音也在这一刻扭曲,不再能听出具体的词句。 在这记忆迷宫的深处,在塞拉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挤着离开这片回忆之地时,她瞥见了一间位于山脚下的小破屋。 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木屋,踹上一脚就可能倒塌。 架在室外的一炉小锅,锅里不知道煮着什么东西,热气升腾。 无需去观察那三人的样貌,塞拉沉默着闭上眼睛,等待灵魂深处的失重感一点点消失之后,嘴角微微上扬,甜美地笑容开始酝酿。 自从蓝水城攻防战结束之后就再未苏醒的璐璐缓缓地漂了起来,四根触手微微晃动着。 “塞…拉?” 塞拉的笑意快要掩饰不住了,她伸出手想要揽住面前的煤球璐璐,却不曾想璐璐忽然退后了一步,身子不住地转动。 “路禹呢?” “蓝水城怎么样了?” “他还好吗,我记得他受了很重的伤。” 塞拉的笑容凝固了。 希望璐璐醒来时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而不是路禹,为此塞拉才特地背着路禹唤醒了璐璐。 然而璐璐第一时间既不询问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也不问自己怎么就能找到她,而是着急地寻找着路禹… “真是不爽。” 没有能第一时间得到答案的璐璐有些慌张,她这才问道:“塞拉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 “解释起来很复杂,这里是科莱大陆的博恩城。” “贸易大陆科莱,我怎么就来到这里了?路禹呢?他怎么不在这里?” 还真是张口闭口路禹啊。 塞拉本想实话实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在内心中升腾的嫉妒演变成了恶作剧的心态。 “他貌似很喜欢摩斯塔纳,也很喜欢蓝水城那里的人,你看,那里有狐狸,有蘑菇人,还有个长得跟块冰一样的女精灵,被一堆女孩子包围,不想继续旅行也是正常…我和他说,他的委托结束了,给了他不少钱,他就把你交给我了。” 沉默降临,唯有远处时不时响起的兽吼昭示着沉默不语的两人并非一副定格的画卷。 “所以说路禹蓝水城没有出事,他还好好的,对吧?” “你用火焰独眼巨人救他,他自己又折腾出一个血肉巨兽,把塞列尔的十万大军全都吃个干干净净,能有什么大事?” 璐璐愣了一会,惊疑道:“十万?” “对,我也是因为这个才找到了你的所在地,他在召唤这方面还真有些歪门邪路,他的野心也很大,说是要重筑召唤的道路,只能说是个很有趣的家伙了…你似乎不太在乎他留在摩斯塔纳啊。” 塞拉发现璐璐十分平静,自己的恶作剧一点也没能给她带来失落和失望。 并且,似乎起到了反效果。 “那当然,毕竟是我带上召唤师和魔法师道路的人…血肉巨兽吗,应该就是钢琴咯,看来他还是选择使用了,没想到战绩这么吓人啊,不愧是他!” 这自豪的喃喃自语到底是什么啊! “带我去见路禹吧,当时睡得太突然,这段时间他应该急坏了吧。” 塞拉竭力控制着脸颊颤动的肌肉,避免表情管控崩盘。 为什么全是路禹… 为什么全是路禹! 塞拉把两块基本被吸赶紧的魔核一脚踢飞,送到了远处魔物的嘴里,这才伸出手抱住璐璐。 璐璐本来倒是想挣扎,但是想了想,最终没有那么做。 看到璐璐如此乖巧,塞拉的内心平复了不少,她问:“怎么就知道我在骗你?” 璐璐哼了一声:“你一点都不懂路禹,他和我约定过的,只有送我到家,委托才算结束,才能拿到约定的报酬,他怎么会因为你给钱就丢下我呢。” “更何况…” “更何况?” “…”璐璐啧了一声,“总之你不了解他,和你说了也是白说。” 塞拉忽然觉得这春天吹拂在身体上的风是那么地冰冷,一点也不温柔。 好在怀里的璐璐还有那么一丝温度,塞拉用手指轻轻地揉搓着璐璐的触手,直到被璐璐用触手猛戳了一下,这才微笑着克制了自己的动作。 “我离开梅拉大陆之后,有关于我,发生了什么?” 璐璐话语里隐约能听出一丝渴望与希冀。 塞拉知道璐璐在期待什么,她还是没能完完全全地忘记梭伦,以及塔妮娅。 宅邸爆炸这么大的事肯定会被观察到,璐璐便是希望从其他人的反应中,寻找自己内心极度渴望获得的那一丝慰藉,以及最后的那一丝希望。 塞拉很想提供给她,然而事实总是不那么好听。 为了搜寻宅邸废墟中隐藏的秘密,塔妮娅攻击了笨龙。 梭伦全国对于璐璐可能已经陨落的事并不关心。 各大国的隐藏势力倒是热心肠,不断地寻找着她生前可能留下宝物的地方,为的只是获得快速进阶七阶的秘密。 没有人在乎她的消失,试图寻找她的人也只是在乎她所持有的秘密。 塞拉感受到了怀里的璐璐在颤抖,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谢谢你塞拉。” “!”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谢谢你,塞拉。”璐璐极为少见地直率了一回,“我知道,你为了找我花费了很多心思,谢谢你。” 塞拉浑身轻飘飘的,愉悦感满溢内心,几乎要从她的每一个毛孔中渗透出来了,白皙的皮肤因此变得通红。 激动地浑身发烫的塞拉完全陶醉了,她非常想让璐璐再说一次。 212.有理有据 在接近博恩城时,想起什么的塞拉打开了箱子,将放置在角落里的紫色盒子拿了出来。 “我赶在塔妮娅找到它之前帮你回收了,现在还给你。” 璐璐的触手缓缓缠在了盒子上,翻来覆去地打量着。 “不用这么仔细地检查吧,我可没有打开过哦。”塞拉说。 “我只是好奇那场爆炸居然没在上面留下一些伤痕。”璐璐啧啧称奇,“之前听你说,我的房子完全毁了,忘记问了…有多严重?” “放置了破魔石的部分主体结构倒是保存了下来,至于其他的,已经在魔力共鸣时全都炸成渣了,爆炸遗留下来的那个大坑现在应该能当蓄水池使用,被爆炸冲击波拱起地那一侧土堆你可以修一个跳板,方便你跳水玩。” “顺带提一句,没有梭伦那层身份之后,你的情况会很暧昧。”塞拉说,“之前我一直没提,但是我现在我必须说,你六阶到七阶提升的速度太快了,无论你是以什么方法做到的这一点,这种明显违背魔法师们认知的事很容易招致他们的怀疑与审视。因为你有梭伦的身份,并且和塔妮娅绑定得很近,梭伦会全力地保护你,即便想要追究你所拥有的方法,也会徐徐图之。但是你现在已经和梭伦无关,跟塔妮娅的关系也以破裂,身为一个离群的魔法师,四大国的明面,暗地里的魔法师好奇心不太容易被压制住。” “除了四大国的人,那些野法师也蠢蠢欲动,我的人在梅拉大陆几个小国收集到的一些消息对于你可不怎么友善,坊间已经有传闻,你手上握着一份极为特殊的魔法感悟。” 塞拉伸了个懒腰,兔耳朵也在这一刻竖得直直的。 璐璐的触手紧紧地缠绕着盒子。 “兔子啊,我可能要离开梅拉了。” 塞拉心猛地一跳,她缓缓回过身,注视着飘在半空中地的璐璐。 “回去带走父母的骨灰,我就会离开,真的。” 塞拉转过身,不让璐璐看到自己的脸:“果然和路禹说的一样,你们都已经计划好了对吧。” “他和你说了我们要建立移动城堡,开始种田的事了?” “说了,看来你去意已决啊…但是我觉得你选择路禹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的。” “可我觉得他挺好的,这方面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很多事情他都能帮我考虑周到。” 璐璐对于路禹有一种迷之信任,这是长久旅行,两人相互合作,积淀下来的一种超越合作伙伴层次的情感。 塞拉很清楚那是什么,然而这是不对的。 璐璐的内心有着一块巨大的空洞,为了填补那些空洞,她需要不断地从外界获取力量。 路禹是在她最无力时出现的,因此立时就被她当做了最重要的填充物,此后在潜移默化之中,她逐渐觉得没有路禹绝对不行。 璐璐并不是喜欢着路禹,只是单纯的还停留在“没有路禹不行”的环境中不能自拔,错误地把依赖与过往的不安当做喜欢路禹的一种直接证据。 然而璐璐可能完全没有发现这一点,因为她虽然是七阶魔法师,阅历和社交水平却差得惊人,对于自己的情绪以及情感都无法准确分辨。 为了路禹拼命,为了路禹不惜损害自己的身体,发动越阶才能使用的魔法,并且困在往昔的回忆中不能自拔,这些都是错误的认知导致的! 塞拉很想把这些话说出来,然而她知道,现在的璐璐不太可能听进去,因此她选择了闭嘴。 “看来得想办法让璐璐明白,所谓的恋爱,绝不是她现在这样…也许从路禹那里入手会比较好一些?” 回到酒馆后,趁着路禹还没收集信息完毕,塞拉为璐璐说明了自己来到科莱的另一个原因。 与被路禹的画卷吓到一样,璐璐也震惊了。 璐璐为塞拉描述了凡妮莎小屋的构造以及他们从内部获得的信息。 “也就是说,萨耶尔和凡妮莎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塞拉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脑子飞速转动,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解释安娜的所见所闻。 “萨耶尔是人类,一百岁就是他的极限,活五百多年…你说凡妮莎还活着我倒还信…”璐璐说,“死而复生这件事也不太可能,之前我和一条巨龙聊了聊,他认为下一次魔力进阶的时代来临,我们对于魔力的使用会迎来一次质变,届时生与死的界限也许会模糊,魔法师的寿命也有能够解决的办法。” “哦?”塞拉好奇了,“巨龙有说魔力进阶的时代什么时候来临吗?” “也许现在已经开始,只是我们并未感觉到,等到某一时刻会骤然间有明显的爆发迹象。”璐璐说,“也许还要等十几年,甚至是上百年,他只能依靠感觉进行猜测,毕竟以往几次魔力提升只有些许征兆,时间波动也很大。” 门把手转动,吱呀一声打开了。 “塞拉,我这里有一些发…” “现…” 看到璐璐飘在空中,路禹声音拉得老长,人则是愣在原地。 还是雾妖反应快,第一时间就变成触手怪蹭了过去。 “璐璐终于醒了!” 说完,两个触手怪就伸出触手在半空中互相戳了起来,场面一度非常滑稽。 “你可算是醒了,没赶上我召唤钢琴出来力挽狂澜,真是太可惜了。”路禹强忍着内心的喜悦,用自豪的语气炫耀着自己在蓝水城之战中的表现,以示自己没有辜负璐璐的一片苦心。 璐璐用力地哼了一声:“要不是你非要逞强,被那个什么欧尔库斯打得奄奄一息,我至于冒险越阶吗,你知不知道,看见你那样,我想到了…总之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了我,小蘑菇和夜水出了事,我只会找你算账!” “对了,你打赢了蓝水城保卫战,有没有把我刻画的法阵敲掉?” “?” “?” 一连串的问号在房间内每个人的头上浮现,大家困惑地望着璐璐。 塞拉问:“你画的…不会是巨型防御法阵吧?” 路禹问的则是:“为什么要擦掉,月影狼人和蓝水的蘑菇们都觉得留下来当个杀手锏很不错啊。” “啊,这个嘛…” 塞拉斜了一眼璐璐:“如果我猜得没错,她画的法阵激活成功了是大杀器,激活失败了就会大爆炸,对于那些进入了法阵范围的敌人而言,怎么死就看运气了。” 想起自家墙壁上触发后就能把家都炸平的法阵,塞拉对于新建的蓝水城不免有些担忧。 好在路禹离开时给夜水留了个通讯的法阵,之后稍微联系一下就能把这事解决,否则哪一天有人缺心眼提议要研究法阵,试着触发,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言归正传,路禹将今天忙活一天收集来的信息告知了塞拉和璐璐。 在提到安娜连续两次遭遇大雾,且渔民均称当天月朗星稀并无大雾时,璐璐和塞拉同时放下来了手中的茶水。 不存在的岛屿,巍峨的城堡,死而复生的九阶,无人观察到的大雾,航道上消失的船只…一个个信息摆在众人面前之后,雾妖率先举手。 “这个我知道,是幻觉!” 雾妖乐颠颠地补充道:“安娜一定是被某种魔物的幻觉影响了,伊斯科也是如此,因此安娜才会描述出如此诡异的画面。” “如果是幻觉,那为什么安娜能够逃出来?”西格莉德对这个猜测发动了致命一击,让兴奋得以为自己找到真相的雾妖呆立当场,又缩成了触手怪。 “确实,如果对方的幻觉如此高明,让安娜和伊斯科都陷了进去,那么他完全有能力将两人都留下,而不是让安娜得到了伊斯科的掩护而逃跑成功。” 其实最为困扰大家的是地点。 按照救了安娜一命的渔民们描述,在海图上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建造了巨型城堡的岛屿,因为这些靠近科莱的岛屿归属于贸易联盟管理,行会会定期前往有报备的岛屿收税,因此有人居住的岛屿都会在地图上有一个红色的标识。 在已有的标识中,没有一人建造了巨型城堡。 根据安娜被救的地方,再依照当晚的洋流运动,基本可以圈出伊斯科失踪的区域,而经验丰富的海员和渔民早就在安娜提供赏金的第一时间登陆了这些岛屿,无一例外,并没有人私建城堡,算是彻底排除了有贸易联盟官员以权谋私偷建城池的嫌疑。 除此之外,路禹还得知,安娜几天前租船出海,根据目击渔民的推测,前往的正是时不时会有人失踪的破碎群岛航道。 这条航道被大多数渔民认为是海妖在作祟,否则难以解释船完好,人失踪的事。 “你问过海妖了?” 路禹点头:“问了。” “对方怎么说?” 房门被敲响,胖头鱼侍者端着一条香喷喷的烤鱼站在门后。 “路禹先生,您交给后厨的海鱼烤好了,请享用。” 路禹接过海鱼,道了声谢,然后把鱼递给璐璐。 “海妖说,他们只买正经报备的奴隶,船员们盛传他们喜欢吃人完全是无稽之谈,在古老的时代,海妖的祖辈们在战争期间吃过落水的人,然后,他们呕了。” 鱼肉的香味在房间中蔓延。 “我们海里不缺吃的,为什么非得馋你们身上那二两肉?” 213.不祥之月 时间一天天过去,安娜迟迟没有归来的迹象。 此前还能平静等待的塞拉已经嗅到了不妙的气息,这几日一直在独自外出,也不知道她在做些什么。 用之前抢来的金砖购置了炼制魔药器具的路禹又在博恩城暂时租借了一间远离城区的宅邸,方便璐璐炼药。 路禹打算让塞拉给房子上一个法阵,以防止发生爆炸之后波及四周。 塞拉则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路禹。 “我来考考你,我的法阵抑制了爆炸产生的力量,不让它扩散出去,你猜猜在法阵之中的你们会怎么样?” 璐璐则是在路禹问完这个问题之后用触手把路禹缠得结结实实的,如果璐璐的触手再多一些,路禹估计自己看起来会像是个茧。 看着这一幕,坐在一旁的塞拉心情无比复杂。 为了不继续别扭下去,她只好转头跟西格莉德聊聊。 “真亏你能这么快就熟悉了当地的物价以及货币兑换细则呢,我还以为那点钱根本不够花,没想到今天租完房,购置了一批素材还有剩下的。” 塞拉拿出上次抢回来的药水,丢给西格莉德。 “炼药器具有了,接下来是素材,尽量挑选品质最好的买,我有预感,这次炼制不会太顺利,毕竟她和我聊的时候就不是特别有自信。” 西格莉德点了点头:“我尽量。” 塞拉早就领教了西格莉德的记账能力,因此对于她花钱还是很放心的,说着便从箱子里拿出了余下的几瓶药水,无一例外,都是璐璐昔日的作品。 璐璐眼尖,立刻松开路禹飘了过来。 “你还真是拿走了我不少东西啊。” “大多数都是你觉得效果还可以精进,因此打算舍弃的残次品,反正你也不要了,我带回家收藏也没什么吧,现在可是为了变回原样努力增加容错哦,你应该感谢我想得周到。” “你用我的东西帮我解决麻烦,然后我还要感谢你?” 璐璐触手一伸,揪住塞拉的兔耳朵,用力地拽着。 挣脱束缚的路禹十分感谢塞拉帮忙吸引火力,正打算投桃报李劝璐璐别闹,突然,他发现塞拉分明被拽着耳朵,视线却紧紧地盯着窗外。 皎洁的明月高悬天空,奶白色地月光流淌在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朦胧的月光轻轻地透过玻璃,薄薄的轻纱柔和地覆盖在靠窗的塞拉身上。 夜空中所有的星星都被这一轮明月屏退,这是独属于它的天穹,所有的光芒在它面前都黯然失色。 看见塞拉愣愣地出神,璐璐的触手停了下来。 好一会,望着月亮发呆的塞拉回过了神,她拨开璐璐的触手,拿起放在角落里的箱子,径直向着屋外走去。 “塞拉,你去哪里?” 塞拉回过头,望着如同煤球一般的璐璐,到嘴边的话被咽了下去。 “想到些事情,打算去证实一下,不用等我了,炼药结束就早点睡吧…对了路禹,璐璐有晚上吃点心的习惯,以前条件不允许,现在记得给她备一份夜宵。” 来不及继续追问,塞拉沐浴着月色,消失在了远方。 望着塞拉离开的方向,璐璐喃喃道:“路禹,我感觉塞拉刚才有一瞬间是想告诉我什么的…可是,为什么她不说了呢?” 路禹也很困惑,不过他立刻安慰道:“别多想了,明天塞拉回来,你亲自问问她不就知道了吗?” “与其烦恼这些,不如告诉我,你夜宵想吃什么,西格莉德,你也说一下,我一起准备。” 璐璐和西格莉德立即回答:“烤肉。” 路禹之后才明白为什么璐璐有吃夜宵的习惯,她一旦进行魔药有关的事就会废寝忘食,忘记时间,往往回过神就已经过了饭点。 以前塞拉在璐璐家过夜时,就能看到她半夜三更时分在家中四处找东西吃。 在路禹的再三督促下,璐璐终于被哄着提前睡下,而这时已经是半夜了,西格莉德和雾妖早就抱在一块,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早,要为大家准备早饭的路禹早早醒了过来,睡眠有些不足的他打着哈欠清点了宅邸地各个房间。 璐璐,西格莉德,雾妖都在酣睡,分配给塞拉的房间空荡荡的,看样子塞拉整夜都没有回来。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最懒的璐璐都已经被路禹哄宝宝一样哄起床吃早点了,塞拉依旧不见踪影。 虽然塞拉夜不归宿,但是璐璐却显得极为淡定。 塞拉成为神选的重要原因就是能打,实战能力之强,让人叹为观止。 在科莱,璐璐还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这只死兔子,除非出现实战能力超强的八阶魔法师,或者是存心以命相搏的武者,普通的威胁塞拉都能轻松应付。 这种很快变成了担忧。 整整两天塞拉都没有回来,连带着信使都不曾出现。 虽然璐璐嘴上不说,但是每次对素材进行整理地空档,她都会飘到窗边一会,怔怔地望着远处,似乎是在等待着塞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知道璐璐的心情,也明白璐璐萃取素材的精华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路禹再度前往港口,打算帮璐璐问清楚塞拉到底去了哪。 原以为这会是一件难事,毕竟安娜是在博恩城生活了一段时间,又闹出了几件诡异的事情,大家都有印象这才那么好找。 然而路禹低估了塞拉的辨识度,一个拿着箱子的兔娘是很惹眼的,更别提塞拉颜值本身就很高,很容易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 不少人都表示塞拉租了一艘小船,连夜离开了港口,而方向则是之前渔民们说过的,会有海妖出没吃人的破碎群岛。 就连时间他们都记得一清二楚,正是塞拉离开他们的后半夜。 先是安娜,后是塞拉,租船出海之后都消失了。 这个破碎群岛难道真的有吃人的妖魔出没吗? 璐璐在摩斯塔纳略微使用了一些高阶魔法就能让塞列尔人焦头烂额,塞拉身为六阶魔法师,还拿着一个疑似可以杀死高阶魔法师的奇怪箱子,怎么想都不可能被瞬间杀死。 这条航线上到底有什么? “等一下…你们说后半夜?” “是的,我们记得很清楚,因为后半夜出海的人很少,而她执意要租船,因此印象很深。” 这就奇怪了,塞拉离开的时间是当天晚饭后一段时间,此时距离深夜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对于塞拉此前究竟去了哪里,港口的人一无所知。 为此路禹只好前往一趟冒险者工会,在这里发布了委托。 这种只要提供消息就能获得一个银币的委托自然迎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只是在冒险者工会停留了一会,路禹就得到了一个最低级冒险者提供的消息。 “你说的那个兔耳朵美女当天晚上造访了城内好几家藏书馆。” “藏书馆?” 路禹狐疑地望着这个白木级的冒险者,十分怀疑这个论级别只能在港口当苦力的人在骗自己。 然而很快就有第二个认下委托的冒险者找到了路禹,这位秘银级的冒险者当天晚上就在其中一间书库附近的酒馆喝酒,离开时目睹了塞拉进入书库。 把两枚银币交给冒险者工会的管理员,路禹决定先去确认再发放奖励。 两个冒险者倒也没反对,亲自领着路禹来到了附近的一间藏书馆。 藏书馆老板听了路禹的描述立刻拍掌:“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兔子少女来过我这里,而且她来这里问我找的东西也很奇怪。” “什么东西?” “一个是破碎群岛的航道变迁记录,一个是破碎群岛海难事件的记录,还有一个就是月夜时间表。” “什么是月夜时间表?”前两个路禹还听得懂,这个名字却让他有些懵。 “简单来说就是记录月亮特别亮,光线特别足的那些夜晚。” “这种东西编册也有人买吗?”路禹大惑不解,“什么人会购买这样的册子,看上去似乎没什么用处吧。” 藏书馆老板把衣服一扯,露出了胸口茂密的毛发。 刚刚在摩斯塔纳和月影狼人合作的路禹很轻易就认出了这是狼人的皮毛。 “当然有人会买,比方说狼人就需要记住这些夜晚。” 7017k 214.她是我的朋友 对于月亮极为敏感的种族在研究自身的天赋与魔法时往往需要大量有关月亮的数据,比方说蝶和狼人,一直以来,种族的差异使得各类天象记录都有着广泛的市场,这个世界的各个种族一样会仰望星空,思考天穹之上到底存在着什么,只不过璐璐的知识小课堂没有教这些。 路禹先后造访塞拉当晚去过地藏书馆,把她询问的记录与书籍全都借了回来。 今天是璐璐正式炼制第一炉复原药剂的日子,抱着书的路禹大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飘荡在他们租借的宅邸附近。 像是自己小时候家里熬煮的中药,但是气味中又夹杂些许酸涩,以及若有若无的焦糊,好似有人点燃了棉花糖一般。 太过复杂的气味让路禹的鼻子失去了基础的判断能力,因为陪着璐璐熬夜受凉有些堵塞地鼻子瞬间通了气,不说药剂能不能让璐璐变成原样,反正治疗鼻塞还挺好使… 璐璐这一次没有选择在室内炼药——起初她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西格莉德和雾妖连拖带拽,把她和那些瓶瓶罐罐一起请出了房子。 璐璐周围的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装满液体的半透明容器,类似哥布林指骨这些似乎是炼药开始后才进行添加的素材则是整齐地码在一边。 西格莉德和雾妖在璐璐进入状态之后就没有再靠过去,璐璐反复提醒她没办法掌握好药剂炼制的尺度,让她们尽量躲远一些。 看到路禹回家,西格莉德和雾妖靠了过来。 “璐璐让我把这个给你。” 路禹看着那枚被装进小盒子当中的哥布林指骨,愣了一下。 “也是,用不上了呢,毕竟在这里能买到。”路禹思绪飘回了与哥布林王分别那天。 如果哥布林王一直向前走,会怎么样,这是一个路禹当时无法回答的问题,毕竟他才刚刚到这个世界,对一切都无比陌生。 然而现在,路禹真的很想告诉他,虽然这条路十分难走,路上面对的人和事都麻烦得要死,但是…真的会让你变强,无论是实力,还是内心。 一年前在亚斯时,寻找黄金级魔物的素材是何等地困难,人类的市场中根本没有这样的货物可以提供,周围的种族实力也只是秘银而已。 路禹望着雾妖,笑了。 “我身上有什么吗?” 雾妖变成西格莉德的模样,来回扭动,想找到路禹对着自己笑的原因。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爸…呃,霍古真的很疼你,如果你一直呆在那里,永远都看不到成长的可能。” 收起哥布林王的指骨,路禹想,把璐璐送回家之后,得赶紧找个时间回亚斯看一眼。 璐璐的触手伸向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个半透明容器,轻轻地让里面的液体泛起一丝涟漪。 在正式开始前,璐璐瞄了一眼路禹,而后深吸一口气,将萃取好的汁液倒入当中的一个容器,小心翼翼的搅拌了起来。 没有什么火花闪电,更没有什么光耀夺目的异象,这个现阶段的魔力基础决定了魔药制作失败了最直接,最暴躁的负面反馈就是爆炸。 炼制魔药与很多文学作品描述的不太一样,场面颇有点像糕点师父在和面,水的多少,面粉的多少都需要把控在比较好的比例上,才能让魔药完美融合。 萃取汁液,提取素材的精粹这些准备工作基本只要细心就能做好,可药性融合,每一种素材的精准利用却十分困难,说句璐璐可能会觉得十分生气的话,路禹觉得大多数新药剂的炼制成功都充满了随机性。 比方说这个变成触手还能增强防御的药剂,璐璐自己也没把握再一次完美复现。 不过也没办法过多苛求,本身她就是半路出家当的药剂师,属于纯粹的野路子,在这种急需经验的流派中自己摸索,能有现在的成就已经很惊人了。 路禹拿着书,坐到了一旁的树荫下,开始翻阅。 璐璐在忙,他也必须把得到的消息整理一下。 路禹首先拿出的是破碎群岛的航道变更记录,这本册子详细记录了过去一百年时间,博恩城货船途径破碎群岛区域前往远海区域的主流航道更迭。 航道变迁不是小事,大多数行走在贸易航路的船只很少会主动变更航道,毕竟前人用经验证明好用,危险少的航道用起来最稳妥,做生意的,没人想要节外生枝给自己增加变数。 而破碎群岛的航线在过去的一百年间变更了两次。 贸易联盟体系下的博恩城是有资格自行修改航线的,因此这些航线变更全部出自博恩城海运行会之手。 破碎群岛整体形状好似一个人的巴掌,一个个小岛串联起来形成了五指,故而还被民间称为手掌群岛。 因为位于手掌无名指区域地狭长航路无论何时都适宜通航,因此是天然的航道。 书中记载,行会频繁变动航线的原因就是因为不安全,破碎群岛区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行船风险。 时不时,就会有博恩城的船只在该区域出现触礁,被暗流拖拽,不辨方向,错误掉头回到博恩城的诡异情况。 因为这些事情没有规律地发生,行会派遣的魔法师和专业海员都找不到合适的原因解释,因此最终只能怪罪于无名指区域环境不好,偶发因素过多。 之后也有过短暂地恢复该地区的航线,但是基本也没有本地货船愿意走了,他们宁愿走其他三指的航路也不愿意走无名指区域。 同时因为无名指区域居住的海族是海妖,因此海妖吃人的故事也是在此期间广泛流传,甚至导致海妖亲自探查航道,自证清白的情况发生。 这个册子的编写者极为用心,还整理了其他三条航线的海难发生次数。 有趣的是,比较四条航线的海难次数,无名指航线虽然确实是最多的,但并不是多得离谱,而且虽然官方不允许大型货船走无名指航线,民间的小船却不被禁止,他们走了这么些年,其实没有感觉这条航线有多诡异。 就连海运行会会长都在某次会议上表示,无名指航线毁于谣言,而这个谣言已经很难辟谣。 即便现在他们说那里安全,大多数民众依然不会相信,因为他们从小到大听到的故事都是如此,那里俨然成了怪谈的频发地,海妖的偏见也很难消除。 路禹觉得这就跟老一辈人和你说营养全在汤里一样,他们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认知,哪怕你知道肉才是最有营养,你也无法说服他们,因为那个想法早就根深蒂固,无法动摇。 路禹问西格莉德要来纸笔,把锁定的一些细节记了下来,然后翻开了第二本被塞拉点名借阅的书,《博恩海难记录》。 这本书详细记载了过去两百年间博恩城周边发生的海难,听藏书馆老板说,书籍的作者还在贸易联盟的支持下撰写了《科莱海难记录》,因此书籍采用数据的可信度极高。 路禹将目标锁定在无名指航线,不断地翻阅。 原本还在观察璐璐炼药的雾妖和西格莉德都围在了路禹身后,默默地帮路禹整理着记下来的内容。 还没有记完,路禹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格莉德捏着被路禹提取了关键词的海难记录,惊疑道:“怎么好像…大多数都是晚上发生的事故?” 路禹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他很快就联想到了另一层原因。 “晚上容易出事故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可见度不如白天,船员误操作的可能性远比白天要高,如果船上有新人这种错误发生的几率还能更高,这不能说明什么。” 其实让路禹皱眉的是无名指航线上发生的大多数事故都是船在,人无。 登船的人能看见船内的摆设极为整齐,也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船只整体基本完好无损,不存在被侵入登船的可能。 而其他一些没有发生人员失踪的海难则是更为奇妙,不少货船莫名其妙在该区域撞上暗礁,进水,险些沉没。 然而等到热心的海妖们钻入海底查看时,根本没有暗礁。 因此很多人都怀疑该区域有一只体型庞大的海兽在作恶,他们偷偷撞击船只,导致船只沉没,而后吞噬落水的船员。 不过这一说法不仅被海妖,也被周围的海族们鄙夷,因为他们在这片区域生活这么久,海水里有啥大家伙他们是看不见的? 而且能撞得货船一趔趄的庞然大物,为啥非得等船员落水再吃,不能把船拆了,直接大快朵颐吗? 海兽总不能也有餐前祷告的仪式吧? 感谢海神把饭饭送到我嘴里,给海神比心心? 海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加上当时盛传的海妖吃人谣言,很快就变成了海兽是海妖圈养… 连带着,之后很多人都觉得海妖会这么说就是刻意隐瞒海兽的存在。 属于说是有色眼镜看海妖,分分钟有罪推定为罪犯了。 路禹看着看着,觉得自己看得不是海难记录,更像是小时候看的那些无良编辑胡编乱造,利用信息差投入市场的《十万个为什么》。 看着看着,路禹也愈发觉得海妖是真的背锅侠,但凡出点海难大家都想着他,惦记着他。 上次在港口见到的几只海妖,无论男女都挺和善的,即便路禹询问的是和他们有关,与海难描述有关的内容,他们回答依旧心平气和,一副你愿意和我讲道理,我一定和你好好讲道理的温和气质。与凡妮莎记载的一模一样,他们真是突出一个佛系,被有色眼镜看了这么些年,他们依旧如此平静。 路禹为这群不会辟谣的老实人感到委屈啊。 浓郁的焦糊味将路禹的注意力从书上拉走,他和西格莉德,雾妖一齐抬起头,发现璐璐面前那个不知道已经搅拌进多少种素材的半透明容器已经呈现出了诡异的玫红色,但是飘起来的竟然是橙色的烟气。 众所周知,当一群人呆在一起生活久了,往往都会产生极强的默契。 在看到璐璐面前的药剂冒烟时,三个人的反应是一致的… 润! 有多远跑多远! 玩体术的西格莉德瞬间爆发最强,路禹还没起步,她人就已经在几米外了。 不过西格莉德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是璐璐和路禹的仆人。 丢下路禹跑路属实不太应该,于是西格莉德非常忠诚地折返,说了句“时间紧迫,对不起”,一手抓住路禹的膝盖,一手抓住路禹的胸口,以扛鼎姿势高举过头,带着路禹飞奔而去。 雾妖化身的鸽子直扑天穹,直到翅膀再也扑腾不动,这才缓缓落下,跟路禹和西格莉德汇合。 三个人凑在一起,捂着耳朵,张大着嘴。 璐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所有的触手都在颤抖,如果不是距离不够,她一定把这三个家伙捆起来,用触手抽个痛快。 这到底是什么反应,一个个说相信她的炼药水平,一个个都说七阶魔法师出手他们就放心了,结果呢? 这是放心的表现吗? 等了许久都没看到爆炸的三人有些犯迷糊,到底炸不炸,你倒是给个准数啊,别不是哑炮,等下来个惊喜吧? “失败了。” 璐璐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宣布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不过语气里的失落大家都能听得出来。 没有炸炉,没有爆炸,药剂练坏就像是刚刚学做菜的新手进厨房把食材,厨具都弄废了一般。 璐璐熟练地把已经半凝固的药液用触手擓出来,倒进早就准备好的容器当中,封存,并交代西格莉德之后处理时必须用火焰焚烧彻底。 看见璐璐拿出新的容器,新的素材,开始新的一轮炼制,路禹连忙劝说:“刚刚失败,休息一下转换心情也好啊。” 璐璐淡淡地说:“没时间了,我的位阶封印和身体封印必须赶紧解决,塞拉这么久不回来一定是遭遇了想象不到的麻烦,以她的能力都没法脱身,现在的我更没办法帮到她。” “路禹,我知道你在找寻塞拉的去处…我这方面不如你…塞拉现在在哪,就交给你了。” “她可是我的朋友啊…” 215.隐秘的结界 璐璐在通过炼制次数以及失败的经验不断靠近成功,而路禹则是在通过数据可视的方法寻找着塞拉当晚窥测到的秘密。 伴随着西格莉德帮忙整理的纸张越来越多,路禹也逐渐将海难事件的关键词提取完毕。 根据关键词的不同,一次次海难被分类摆放,贴在墙面上,杂乱的数据也在此时变得清晰了起来。 路禹拿着笔,把相同关键词下的海难画成表格,将数据填入其中。 西格莉德不由得“哇”了一声,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数据分门别类后带来地便利性。 “真是,一目了然啊…”雾妖连忙说,“路禹路禹,教我,教我!” “好好好,之后一定教你,现在先让我仔细看看这些数据。” 呈现出海难时间分布的柱状图,在太阳落下之后有着分享明显的上升趋势,而且基本集中在后半夜。 根据海难类型制成的柱状图则直观地告诉了路禹,在破碎群岛无名指航线上,出现最多的是人员失踪,船只完好无损的诡异海难,其次则是与诡异物体产生的剧烈碰撞导致的船只漏水以及倾侧。 如果单看这两个数据,大多数思路清晰的人还是能够得出“夜晚事故概率更大合理”这个结论,但是另一组数据贴上去后… “这…”雾妖看着完全可以被贴合在一块的数据图,彻底惊讶了。 路禹也有些惊讶,因为最后贴上的正是过去一百年的月夜时间表,其中详细记录了月亮极为明亮的日子,以及月亮最圆的时间。 与月亮相关的种族把月光的明亮程度以“月刻”的方式划分,月刻一为最弱,月刻十为最强,甚至还有十之后的月刻,不过那已经不是路禹需要的数据了。 能够影响大部分看月光脸色发挥天赋,使用魔法种族的月刻为五,因此路禹借到的月刻记录也只记载了月刻五以后出现的时间。 将月刻五以上的时间与无名指航线的诡异海难时间比对之后,强烈的关联性开始出现。 所有无法找到原因的诡异海难发生时间都在月刻五以上。 撞上不明物体,突然无法辨别方向基本发生于月刻六与七。 人员消失发生基本发生于月刻八。 过去半个月时间,月刻七与八共出现了四次,其中一次正好就是塞拉出海的那一天。 路禹稍微回忆了一下,忽然想起,当天塞拉在看见明月当空之后的反应格外地奇怪,当时他还以为塞拉在欣赏月色,现在想来,她应该是发现了其中的关联性,因此迅速地去寻找资料佐证自己的观点,并且最终在得到答案之后赶在月色结束前赶往无名指航线。 一切似乎都能解释了。 博恩城的航线众多,无名指航线只是其中之一,因此频发诡异事件,大家为了安全性本能地绕开,至于其中的原因,因为没有极为急迫的需求,自然也就没人追寻,即便有人孜孜不倦地探索其中的秘密,想要找到其中的关联性也十分困难。 行会的禁令使得大型货船不会走无名指航线,只有民间小船出没这条宽敞的航线。 而这些小船的船主基本都是些地位低微的人,他们的死活,他们的下落根本无人在意。 那些失踪的人一定是恰好在月刻大于五六时撞入那个存在于无名指航线上的奇怪区域,没能最终返回。 至于撞上的东西… 路禹等到璐璐炼药失败的空档,拿着一杯水示意她先润润喉咙。 “说吧,有什么发现,我看见你捣鼓一堆破纸很久了。” 路禹直奔主题:“我想知道,如果一种结界,被设定为在特定环境下才能被触发显现,且时间十分短暂…那么结界显现时,他的边境区域,是实体的吗?” 璐璐“唔”了一会,说:“也就是这个结界平时是隐形的?” “不,甚至可能比隐形的更奇特,也许他根本不存在于那个空间,属于另一个世界…” “噗!” 璐璐把水全都喷在路禹的脸上,她触手一缠,带着路禹就来到了被贴满了可视数据的墙壁前。 只一眼,璐璐就全部理解了。 “带有空间隐匿性质的魔法…我只是在萨耶尔的笔记中看见过…” “哎?”路禹似乎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璐璐也不隐瞒:“萨耶尔在一份笔记中写过高阶魔法中的空间魔法,也就是我们在凡妮莎小屋看到的那种天然巨型传送法阵,如果能够理解其中的构造,并且魔力足够充足,是能够制造出你说的这种结界的。一旦形成,结界内的空间会在实与虚中切换。” “但是我们之前也讨论过了,这个世界现阶段的魔力,根本无法完成这种构想,就连巨型的天然魔法阵我们都无法复刻,更别提这种结界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隐形,我就能做到,但是要满足你所描述的这些条件,毫无疑问…依照魔法壁垒的限制推测,没有一个魔法师能够完成这一奇迹,哪怕是凡妮莎和萨耶尔都不行,因为条件不允许!” 路禹急了:“可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个结界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个世界有外神?” 知道路禹是异界人的璐璐对于他时不时蹦一个新鲜词出来已经习以为常,对于“外神”一词她好奇心顿起。 “解释解释,什么是外神?” 路禹脑袋一片混乱,只好简单地说明道:“顾名思义,就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神明,从其他地方来到此处的神明,他们往往拥有不同于本地神明的规…不,法则,自带特殊的力量体系,他们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规则的重铸。” 之前对这个世界构建起来地认知体系有动摇地风险,路禹在丢出外神一词之后赶紧对之前的知识进行了一番整理,筛查,然后他逐渐冷静了下来。 世界意识毫无疑问是存在的,那个存在着无数召唤物模板的白光空间肯定就是世界意识所为…也就是说,还有另一个解释! “也许…” “这里和凡妮莎小屋的传送法阵一样,是天然的?” “这里和凡妮莎小屋的传送法阵一样,是天然的?” 路禹和璐璐的话几乎是同时出口,连语速都完全相同,西格莉德和雾妖感觉自己刚才听了一个二重唱。 变成路禹模样的雾妖托着腮,好奇地问:“虽然不太能理解,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们口中天然的结界里会出现凡妮莎和萨耶尔?” 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回答,如果没有伊斯科和安娜的所见所闻,这个结界的存在尚且可以解释,可伊斯科和安娜确实遭遇了袭击,证明结界内存在着有攻击性的生命体。 越来越多的疑问让路禹脑袋疼,他感觉自己一头撞上了石墙之上,头晕目眩。 “下一个月刻大于六的日子来临时,那个结界一定会浮现。”璐璐说,“塞拉还在里面,我必须去一趟。” 说完,璐璐就回到了炼药的桌子前,继续萃取素材的汁液。 到了这一步,路禹也知道自己劝说不动璐璐休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钻进厨房,用烤炉做了一些香喷喷的面包,让璐璐饿了就随手抓来吃。 西格莉德在清点完钱币,做好明日购买素材的计划后,就跟雾妖一起回房睡了。 路禹则是站在二楼的露台处,一边翻阅着欧尔库斯的召唤手册,一边观察着璐璐的进展。 发现璐璐每次试验完之后都会老老实实地按照自己的要求喝些热茶,吃点面包补充体力,路禹放心地把注意力投入到了召唤手册当中。 欧尔库斯召唤手册中提到了一种十分取巧的召唤物。 不定型的元素生命。 因为无论怎么描述和描绘都有可能货不对板,因此索性少描述,单纯地要求召唤一个可以不断变形地元素生命体。 这种召唤方式可以大大的减少货不对板的概率。 此前路禹尝试了一下,出现的土元素巨人基本完美符合他当前位阶所能使用的魔力,实力也十分中庸。 欧尔库斯的备注十分有意思:“对于你这种取巧专业户,我们的取巧,一定让越阶召唤的你感到十分无趣吧?” 一语中的,血肉战车,噬魔树,再到钢琴,都是彻头彻尾超越了当前位阶的召唤物,有了他们在前,召唤这些元素时,路禹实在是觉得如同鸡肋。 这些召唤物根本发挥不出同位阶该有的力量,能为召唤师提供的也只有便利性和稳定性,实战上一团糟。 召唤来的元素,和魔法师利用魔力塑造出的元素完全不是一个战力,这也太尴尬了,不免让路禹想都对世界意识问一句“召唤难道刨了你的根吗,至于让召唤这么废吗?” 路禹和欧尔库斯探讨过重筑召唤流派的道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让寻常召唤师使用的召唤物能让他們稍微有些安全感,不会在付出代价之后轻易击溃。 当然,如果让人知道,一个位阶三的魔法师和位阶六的召唤师居然在思考怎么重筑召唤道路,一定会让无数人笑掉大牙,属于没造反就想着册封群臣了。 路禹翻着翻着,倦意不经意地袭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坐在躺椅上睡着了。 再一次醒来时,路禹往下方望了一眼,没有看到璐璐,找了一圈才发现,她竟然蜷缩在炼药的小桌下,用几本书给自己码了个小窝,就这么酣睡着。 这模样,像是只无家可归地小狗子。 路禹没有打扰她,而是蹑手蹑脚地走开了。 面对起床后伸懒腰打哈欠的西格莉德,路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估计才睡下没多久,小声点,让她多睡一会。” 调皮的雾妖也不吱声了,三人默默地维持着这份宁静。 一觉睡到中午的璐璐睁开眼便惊慌地大叫睡过头了,触手一边抓着路禹提供的食物,一边想埋怨路禹没有叫醒自己。 然而见到路禹嬉皮笑脸的模样,璐璐最终还是没有把埋怨的话说出口。 “晚上想吃什么?”路禹问。 璐璐沉默了一会,说:“我们见面后第一次吃饱,是吃的牛肉吧?” “对,白狼给我们的大礼物,之后把他接过来,一定要准备一头牛给他好好打打牙祭。” “那就吃牛肉吧,我知道你一直以来受条件限制都没有几次机会能够好好做菜,这一次,不打算露两手吗?” “那可不行,我会的也就那两招了,那些惊喜等你变回原样之后庆祝时在端上来也不迟。” 璐璐愣了一下,内心暖暖的。 “那就说好了,等我变回原样,你要做我之前没吃过的菜色。”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路禹自信满满,“保证是你没吃过的。” 说完,路禹就跟着西格莉德出门采购去了。 璐璐深呼吸,将昨夜失败的作品全都丢弃,跟随着雾妖来到了废弃药液堆放处,亲自点燃火焰,将他们付之一炬,重新抖擞精神回到试验台。 “无数魔法先贤已经被我的进步踩在了脚下,萨耶尔给予我的道路让我抵达了高阶的高台,从那时起我便已经能够俯视那些曾经看不起我们出身的贵族。” “他们需要向我行礼,我的出身不再卑贱,无人能再议论我的过去…就连你们的墓地,也是他们必须凭吊的去处。” “爸爸,妈妈…请再庇护我一次吧,我想再一次以璐璐缇斯的身份重返梭伦,这一次,我不想再证明什么了…不是我放弃了那个伟大的梦想,只是我有些厌倦了。我心中的魔法,它的道路本该不断延伸,直至无数踏上这条道路之人的理想彼岸,不该在政治与功利中一次次被玷污。如果梭伦,梅拉都没有我期望中的魔法土壤…我想自己创建!” “曾经这个梦想只有我一个人在添砖加瓦,是无数个夜晚过去后残余在内心不甘的回响,是那些在幻想之后便会消失于空气中的微尘。” “然而现在,我看到了实现的可能…有人愿意与我一起实现那个遥远的梦想。” 216.你喜欢的类型是? 即便是天才,也并非能够次次成功,事事顺利。 此时距离塞拉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璐璐毫无进展。 看着璐璐倒掉的药渣越来越多,西格莉德保管的钱越来越少,路禹不得不暂时叫停璐璐的复原药剂炼制,让她先炼制一些秘银级别的冒险者能够使用的治愈药水换钱。 因为长期炼制药剂,璐璐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极为复杂,不过路禹倒也无所谓,粗暴地打断了璐璐想要再炼一炉的念头,跟西格莉德的一起帮忙清洁了一下被药液弄黑的地面,使劲搓洗掉几乎要浸透木质桌子的药渍,雾妖则是引来水,猛地一冲。 肉眼可见地暗绿色液体顺着小坡一直往下淌,源源不断的水流冲洗了好久,味道才稍微减轻一些。 璐璐则是被路禹和西格莉德联手按进了水缸里,用温水从头到尾湿了透。 璐璐的触手扒拉着水缸,本想往外逃,模样像极了被抓住手脚按着洗澡的猫咪。 “别闹哦,给去去味道。” 听到这句话,璐璐扒拉在水缸边缘的触手纷纷缩了回来。 “净做些没意义的事,这个身体不洗也没关系,反正我很快就能变回来了…呀!” 璐璐忽然大喊了一声。 路禹和西格莉德同时停下手中的活,因为看不到璐璐的眼睛,他们不知道是谁的动作让璐璐有这么大的反应。 “西格莉德…那里很痒,不要这么揉。” 正在给璐璐的触手进行按搓清洁的西格莉德愣了一下,连连点头。 认真忙活了许久,璐璐这个煤球身体上浓重的药味终于全部消失了,不至于上桌吃饭时都能把路禹熏走。 璐璐一边吃着雾妖帮忙剥好的果子,一边说:“治愈性药剂的炼制能不能等晚上,我还有两份素材可以炼制,万一成功了呢?” 过去几天璐璐也是这么说的,然而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璐璐像是个小孩子,用触手晃着路禹和西格莉德的手,另外一些触手则是缠在两人的肩膀上,一直发出讨好的笑。 “你要的素材很杂,有些素材还是紧俏货,如果不提前购买很容易被人家买断,抬价…行吧行吧,你别晃了,我同意!”路禹说,“去跟有存货的那几个商铺预订一下,至少多给点钱,总有人愿意留货给我们的。” 西格莉德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做毫无疑问会被趁机提价,但是路禹都发话了,她还能怎么办。 璐璐这一次没有立刻投入到炼制当中,而是少见地跟雾妖出门晃了一圈,好好放松了一会。 重新回到宅邸之后,她立刻用触手缠住正在看书的路禹。 “有话说话,看书呢。” 璐璐挪到了路禹的头顶,但是触手已经没有松开,远远望去此时的路禹像是被奇怪的魔法师制作成的提线木偶。 “之前很少问关于你那个世界的事,所以…” “啊,你这叫少问吗?”还没等璐璐说完,路禹就把召唤手册放在一边,吐槽道,“从我们见面到现在,旅行路上你可是没少对我丢出去的词刨根问底,我哪一次不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了老半天都没能把你永无止境的求知欲堵住,这样都算少问,那什么样才是多问…把我绑起来做你专属的答题人偶?” “你要理解一个魔法师探索未知的好奇心嘛…这次我想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艺术作品…算了,换一个,我想知道大众审美如何。” 路禹拿起召唤手册,继续翻页:“确切点,你这个太广泛了,我不好回答。” 璐璐很快精简了词汇,并找准了重点。 “比方说,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男孩子又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觉得躺着看书不太舒服的路禹站起身,这个动作吓得璐璐一激灵,把触手全都收了回来。 路禹把一块枕头塞在自己的腰间,舒服地依在露台的栏杆上,享受着柔和的夜风吹拂在脸上的那股清凉。 感觉十分惬意的路禹咀嚼着璐璐的话,歪了歪头。 璐璐紧张地补充:“怎么了吗?” “唔,这个问题还是不太好回答…”路禹苦恼地摸着下巴,“我們那有句俗话,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璐璐赶紧问:“比方说?” 路禹也没注意到璐璐话语中的急迫与渴望,继续说:“我是男的,只能回答男生的部分,比方说有些男生喜欢成熟的女性,根据他们对‘成熟’的定义,又能划分出御姐控,年上控等等。” “如果你根据气质划分,又能划分出喜欢温柔的知心邻家大姐姐以及喜欢女王属性的,等等。” “如果喜欢的是比较年轻的女性,根据对年轻的‘定义’,有喜欢高中女生那种青涩感的,也有喜欢体型娇小带些萝莉感的,所以你看,人的喜欢类型其实十分广泛了,我根本没办法回答你。” 璐璐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句,然后问:“你的爱好类型是哪些?” 路禹啧了一句:“干嘛?” “好奇啊,还能干嘛,还是说你喜欢的类型是会被你们那个世界审判庭和执法队追杀的?” 路禹把审判庭和执法队转换成警察之后,顿时激动了。 “我可不是那种人,你别乱黑我啊!” 这个猜测有点过于离谱,必须现在就斩断璐璐的错误认知,以免她过度脑补! “你这么激动,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 路禹捂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激动才有问题吧!” “我在说暗影魔女,你在说什么?” 路禹愣了好一会,这才无力地再次纠正道:“我的世界,没有魔女…要我说几次,我的世界没有魔法!” “抱歉一直忘记。”璐璐摆了摆触手,“那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哪个人更符合你心目中的理想女性?” 顿了顿,璐璐补充道:“我是指长相啊,长相。” 谈话的节奏有点像以前在宿舍时啊,一群男孩子交流自己更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不过路禹倒是不讨厌这种感觉,来到这个世界很久都没有这种不正经的对话氛围了,每每想起昔日和舍友们的生活,路禹总会觉得过往十几年的人生显得是那么的远。 人是很容易被环境影响的,在这里生活久了,路禹愈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员,那些穿越前的回忆如同一场冗长,沉闷,夹杂着无数不经意间出现的喜悦的梦境。 毕业时还笑着说谁要是第一个结婚,一定在喜宴上把他吃哭…现在他却永远都没机会参加那群憨憨的婚礼了。 璐璐看见路禹目光有些迷离,还以为需要筛选的人数过多,不免有些紧张。 “长相最符合的吗?”路禹喃喃着,坚定地说道,“那应该是伊索吧。” “哈?” 璐璐脑袋像是被一柄重锤砸中,嗡嗡直响,触手则像是被胶水粘在了空中,一动不动。 看见路禹没有补充的意思,璐璐头更晕了。 璐璐其实在内心中也提前帮路禹筛了一遍可选答案,她甚至以自己的角度挑选了几个最有可能的选项,比如说长得很可爱的小可露儿,又或者虽然冷冰冰,但是气质绝佳的勒琳… 路禹轻轻吐出的“伊索”砸碎了璐璐的所有的准备,也让她的大脑陷入了长久的宕机。 路禹则是开始补充说明。 “嗯,伊索确实不错呢,长得好看,脾气也好,穿女装时哪怕细看都看不出破绽,简直就跟女孩子一模一样,不是女生真的可惜了。” 璐璐身子在颤抖,声音也在颤抖:“鲈,鲈鲈鱼,你真的喜欢伊,伊索?” “对啊,喜欢啊。” 刚刚坠下名为绝望的山谷,拼命抓住峭壁上突起岩石的璐璐,拼尽全力在向上攀爬,路禹这个回答宛如从天而降的巨石,把她硬生生砸到了谷底… 璐璐的理性在告诉她,路禹怪一点其实也没关系,毕竟她要的是一个能理解自己,与自己目标,愿望一致的人…所以路禹喜欢伊索也没那么不可以接受… 然而这种理性显然不能代表自己的真实情感,她的确感受到了难过的情绪正在蔓延。 “我再确认一下,你问的是喜欢的长相是吧?” 璐璐茫然地点了点头。 “嗯?”她忽然品出了点什么。 路禹说:“那其实勒琳也不错,毕竟和女装伊索不分高下嘛。” 璐璐喜上眉梢。 “仔细想想,其实兔子也很好看,之前只是听你描述,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见到真人之后,确实很惊艳。” 璐璐:“?” 没等路禹继续往下说,璐璐径直飘下了楼,回到了挑食药剂的木桌前。 “哎,难得我回忆起了宿舍的时光,你这就要开始炼药了吗,不如再休息会?” 璐璐没有回答,而是轻车熟路地拿起瓶瓶罐罐,把萃取好的素材精粹进行调和。 一种莫名的力量在璐璐的身躯中流淌,使得她此刻地每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大脑也空前地清明。 她已经回忆着爆炸当天的场景,还原了近四十次,好几次都是药效不足,导致还未到魔药成型,便产生内燃。 和路禹对话之后,一种奇怪的念头诞生于脑海。 璐璐不打算还原了,她豁出去了! 与其跟着已经有些残缺地回忆走,不如相信自己的感觉。 逃离回忆的绑架,璐璐的动作比此前任何一次药剂炼制都要迅速。 “天星花的浆液放入顺序调后…” “哥布林指骨中的魔力精粹向前推移…” “温度提升,搅拌速度加快,注入魔力稀释素材原液的融合速度。” 璐璐一边制作,一边嘟囔:“兔子那家伙,从第一次见我就说我长得好看…那我肯定也不差吧?” “死兔子,你不会对我撒了一个一年多的谎吧?” 搅拌的力度又重了几分。 扛着一头牛回来的西格莉德看见璐璐已经开始炼药,便招呼着路禹到后院分割肉块,制成牛肉干。 考虑到结界内情况未知,他们必须将一定量的食物带入其中,而风干,熏制好的牛肉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还没把制好的肉片放入熏制房,西格莉德就猛地抽动鼻子。 “嗅嗅…” 路禹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不是还没上火吗,怎么就有这么大的烟气?”西格莉德纳闷无比。 路禹一瞬间想起了什么,把手里的肉片丢到木头架子上,赶忙回到了前院。 璐璐缇斯面前装满了素材原液的器皿闪烁着诡异的橙色光芒,浅褐色的烟气不断地升腾而起,气味酷似熏烤好的肉脯,又像是刚刚裹上盐腌制的腊肉… 这是炼制复原魔药还是在加工肉制品啊,这气味不太对劲吧? “璐璐…这味道你不觉得有点不对劲吗?” 说不对劲,立刻就变得更不对劲了。 腌肉的气味转瞬间变成了刺鼻的硫磺气味,熏得上风口的路禹直掉眼泪。 这已经是化学武器袭击了,璐璐身处烟尘中央竟然不动如山地按部就班完成着工序…这就是天才的定力吗? “哎…味道好像又变了。”西格莉德惊疑道。 果然,飘荡在空中的浅黄色烟气逐渐开始散去,弥漫开的是一种植物独有的清新香气。 只是短短一两分钟,璐璐手中的魔药就产生了三次变化。 看到璐璐的搅拌动作停下,掌控火焰温度的小型法阵也被璐璐熄灭,路禹和西格莉德向前靠了几步。 此时躺在璐璐面前器皿中的液体黑漆漆的。 璐璐以魔力化为一根小棍子杵进去,沾了一点。 液体十分粘稠,拉丝的质感让路禹都有些头皮发麻。 一句话,不像是能喝的样子。 果然又失败了吗… 璐璐定定地注视着面前的碗,所有的触手都在颤抖。 “没有失败,所有素材融合完毕…药性保存完好…好像,成功了?” 语气虽不够坚定,但是璐璐在短暂的惊愕之后欣喜若狂。 这个药液的状态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善茬,路禹想劝说璐璐三思,急不可耐的她却把碗端了起来,吨吨吨地一饮而尽。 像是在喝黑芝麻糊… 217.娇小的璐璐 药液下肚,等了一会,路禹没有看到璐璐的身体有任何变化,依旧是煤球,依旧一堆触手。 “什么感觉?”路禹问。 “黏答答的,汁液十分稠,不过喝起来很清凉,味道没有我想象当中的恶心。”说着,璐璐把碗底还残留地汁液用触手擓干净,塞进嘴里。 路禹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看上去没变化啊,真的有用吗?” 璐璐说:“如果炼制得很顺利,根据我改动了魔药的配方,还原的效果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话才说了一半,璐璐的嘴里忽然传来“咕唔”的声响。 肉眼可见的黑色汁液从雾气中喷出,毫无防备的路禹被吓得连连后退。 璐璐的煤球身躯化身喷泉,大量黑色的雾气中夹杂着飞溅的黑色液体不断地喷洒着,将面前梨黄色的木桌染了色。 璐璐的触手高速颤抖,宛如触电,煤球身躯核心雾气的逸散速度越来越快,使得四周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太好闻的药渣味。 聊天室内璐璐彻底断开连接,现场回荡着她剧烈呕吐的声音。 煤球先是变小,而后极速膨胀,变得与路禹一般高,一张方桌宽。 璐璐那些能够戳穿魔物,坚硬如铁的触手上接二连三浮现出一个个泡泡,紧接着在一连串的“噗噗”声中纷纷炸裂。 不复坚硬的触手软趴趴地在半空中乱晃,最后毫无征兆地齐根断裂,掉落地面。 像是章鱼被切割的腕足,与煤球分开之后,这些触手仍然生龙活虎地蹦跶着,过了好一会才不再动弹,被微风一吹,化为黑色的粉尘消失。 膨胀后的黑球不再变化,黑雾凝聚成一层半透明的紫黑色脆壳,造型酷似蛋壳。 璐璐的呕吐声戛然而止,干呕咳嗽的声音开始响起。 直至这时,路禹才捏了捏自己的脸,不敢相信地说:“有用,真的有用!” 为璐璐感到高兴的他紧握着拳头奋力挥舞,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此刻的心情。 不再是一个只能承受攻击,想要实战全部实力还需要付出代价的黑色煤球。 不再是漂浮在半空中,有事没事就用触手扒拉自己的触手怪。 不再是看不到五官,连“看我脸色行事”都说不出口的无脸黑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紫黑色的壳中不再有漆黑的气体和不好闻的药渣味飘出,一片静谧。 “璐璐,在吗?”紧张的路禹忍不住小声呼唤着璐璐的名字。 一连几次都没有回应,雾妖已经忍不住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有些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没事,咳咳咳。” 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声。 “药剂有效果…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了。” 不敢打扰璐璐的三人只好守在一旁,忽然,路禹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便转头在西格莉德耳边小声嘀咕。 西格莉德听完,立刻给路禹比了个大拇指,示意路禹想得是真的周到,随后便转身离开。 时间逐渐来到深夜,万籁俱静,租借来的宅邸院落中,路禹,西格莉德,雾妖寸步不离璐璐喝药后形成的紫黑色蛋壳,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变成蛋壳模样睡着的雾妖被路禹扒拉了两下,搂在了怀里,想象着这是还没孵化出来的璐璐,脑补着璐璐真正的模样。 也是在下午,路禹才发现,自己这么久以来为了照顾璐璐的感受,一直都未曾问及她以前的模样。 梅拉大陆史上最年轻的七阶魔法师…会是什么模样呢? 越想就越好奇,越好奇就越渴望快点看到璐璐本尊。 然而璐璐就像是那些在关键章节断章的网文作者一样,忽然没了动静,让人抓心挠腮,实在难受得紧。 “咔。” “啪嗒。” 两声脆响让已经开始打瞌睡的路禹和西格莉德立时站了起来,唯有小雾妖仍然睡得香甜。 乍一眼看上去,蛋壳完好无损,但是路禹再望过去时,紫黑色的壳上,一只手破壳而出。 细长,白嫩的手指不断地晃动,像是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的婴儿,努力地活动着躯体。 “璐璐…” “璐璐?” “鲈鱼…别靠过来。” 如同小偷一般蹑手蹑脚靠近蛋壳的两人立刻止步。 谷褮 “璐璐,你这是,成功了?” 看着那只晃动的手,路禹仍有些没底,他很怕破壳之后看到的是煤球上长出了四肢… “成功了…但是,好像配方错了。” 一句话就让路禹涌上心头的狂喜瞬间消散。 “又怎么了?” 也许是感觉到路禹话语中的颤音,璐璐笑了:“别紧张,只是这个复原的方式和我预想中的不太一样…本来不该有这个奇怪的壳出现的,看来是加了奇怪的素材浆液,又或者是素材融合还是有些瑕疵导致的…好黏啊,浑身都是这些黏液,难受死了!” 璐璐从内部猛击蛋壳,破洞中,乳白色,暗绿色两种黏稠的液体泾渭分明,汩汩流出。 “水,往我头上浇水。” 终于醒来的雾妖立刻转身去引水。 一道水龙横过半个庭院来到蛋壳上方,随即重重地落下。 蛋壳轻易就被头顶地水龙打穿,伴随着水流冲刷,加上璐璐在里面调动魔力,蓄满了黏液地蛋壳容器很快被洗得干干净净。 透过蛋壳破损的位置,路禹隐约看到了璐璐湿漉漉的脚丫子在不断地甩动。 “停水。” 水流被截断,只剩下环绕在璐璐身边的水元素在发出轻微的流水声,路禹能猜到这是璐璐在用这些水元素将身体上的污垢彻底冲洗干净。 看见西格莉德抱着刚刚自己让她找的换洗衣服上前,路禹默默背过了身。 “哦,谢谢,还是西格莉德你想得周到。” “不,其实这是路禹先想到的。” 最后一股被璐璐束缚的水流从蛋壳中流出,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像是精彩节目开始前的倒计时,引得雾妖和西格莉德伸长了脖子。 璐璐打破蛋壳从中走出,看着西格莉德脸上的喜悦和惊讶,又看着变成两个巴掌不断鼓掌的雾妖,有些尴尬地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 “路禹,可以了哦。” 路禹缓缓地回头。 许多年后,当有人问起路禹见到璐璐缇斯本体第一瞬间产生的第一印象是什么,那必然是…小不点。 也许是与自己差不多高的西格莉德身为龙人骨骼偏大,也许是璐璐过于娇小,以至于套上西格莉德衣服的璐璐像是一个面容精致的娃娃,而这个娃娃正举着两条长过自己手臂太多,以至于下垂的衣袖,左扭右扭,反复自我打量。 刚刚洗完,并不知道以什么方式烘干的黑色长发光泽感极好,柔顺的齐肩长发无比飘逸,伴随着璐璐的一次次扭头,发丝在空中迎着火光飞舞,明亮的光线在上面留下一丝丝温暖的光斑。 璐璐的眼睛像是会说话,淡金色的双眸宛如浸润在一池清凉的水中,只一眼,就能让人在这略显闷热的夜晚感受到宁静,配合上脸上正在洋溢着的笑容,她平静地流露出一种自然的优越感。 这是一种能将她与周围的人区分开的奇特气质,无需任何装扮,也勿用任何铺垫,就能让人感受到一种自上而下的压迫感,不强烈,宛如只是昭示着某种不明显,但确实存在的差距。 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或者一米六的璐璐赤着脚,踩着还在流淌的水,啪嗒啪嗒地来到了路禹面前。 璐璐举起宽大的衣袖,似乎是想在路禹的面前晃晃,但是路禹洞察了这个动作的意图,以及可能会出现的潜在风险后,一个后撤步加背身拉开了距离。 “衣服不合身,西格莉德去买几件合适的吧。” 博恩城没有宵禁,有全天营业的商店真是帮大忙了。 夜风从璐璐松松垮垮的领口灌进去之后,她捻起两根宽大的袖子,揪住领口,低头看了一眼。 脸红到耳根的璐璐也没有说话的心情了,趁着西格莉德出门,她结巴着问:“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路禹听到这句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话从璐璐口中说出,也不知道作何表情。 “我妈小时候帮我买衣服,总是说买大一点好,反正会长个子…但是你知道的,长个子需要时间,于是那些宽大的衣服让我印象深刻。” 璐璐把松松垮垮的衣服使劲缠了起来,缩到房间角落里,像是个小粽子,远远地望着再度拿起召唤手册翻阅的路禹,她那淡金色地眸子闪闪发亮,仿佛是看到了宝物。 “什么感觉?” “什么什么感觉?” 璐璐鼓起勇气:“我原本的模样啊,你觉得如何?” 路禹放下召唤手册,又一次认真打量了一番天才璐璐的本体。 “很可爱啊。” “你这赞美好像没什么感情啊…真敷衍。”缩成一团地璐璐吐槽。 “我一向实话实说啊,我形容勒琳是长得好看的冰块,形容夜水是很飒的蘑菇,形容小可露儿是调皮的狐狸…你看,都很实诚,你非要我多加点描述的话…” “你娇弱地像是花蕾,你比较喜欢这种文艺一点的,还是你看上去像是小时候营养不良导致没长个这种写实的?” 缩成一团的璐璐不断抖动,她涨红了脸,大喊:“你这条臭鲈鱼!” 7017k 218.你看,人心很有趣吧 穿上西格莉德买回来的衣服,小粽子璐璐终于有了天才魔法师的模样,不过她似乎对于略显宽大的魔法师长袍格外不满,试穿之后便丢到了一旁,随手选了一件穿起来更贴合身体,行动更方便的浅灰色便服。 人靠衣装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刚才套在西格莉德的大衣里,璐璐就显得很可爱,她自己一通搭配反倒是让路禹感觉她是哪逃出来的农奴,一路上四处偷衣服穿,因此着装风格如此奇特。 考虑到璐璐长期一个人生活,不用考虑他人脸色,这种搭配确实可以理解。 路禹很庆幸璐璐没有询问自己对于这套装扮的看法,不然他贫瘠的词库还真的不好找出形容词来描述了。 “你在干什么?” 璐璐对着不远处桌子上的一个水杯伸出了手,一握一松,一握一松,脸上满是困惑与不解,甚至还急得出了汗。 “口渴,拿水喝啊。” 璐璐下意识的回答让路禹愣了好一会,回过神的路禹走上前,把水递给了璐璐。 璐璐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望着自己的手,依旧有些茫然。 好家伙,这是完全没回过神啊。 “璐璐,我得提醒你,现在你不是触手怪了,手也没法延伸,更不会拐弯,你得重新适应一下。” 璐璐嘴巴猛地张大,恍然大悟的她脸红扑扑的,为了缓解尴尬猛灌了一口水。 就在她伸手把杯子放到桌面上时,半空中忽然松开了杯子,杯子应声落地,碎成了渣子。 路禹叹了口气:“赶紧恢复一下,你这脑子和身子不太协调了。” 当了太长时间的触手怪,突然恢复成人型,璐璐反倒是不适应了。 才走了两步路,璐璐抬起头望向空中化作一朵云正在酣睡的雾妖,后知后觉地想道:“也不能飘着了…” 看着一旁跟西格莉德打扫卫生的路禹,璐璐对比了一下两人的身高。 “变回来好多事都做不了呢…” 好事倒也是有的,恢复原型的同时,位阶的封印也已经松动,只要再喝下预先准备好的魔药就能快速恢复回七阶了。 月刻结界内到底有什么,璐璐想象不出,为此她只能利用月刻八尚未到来的这段日子赶紧准备。 先前因为魔力不足无法调配的药剂现在都能拿出来了,无法准备的卷轴也能够批量生产一部分用以保命。 因为位阶不够,再度成为队伍中最薄弱一环的路禹每日往返于藏书馆以及魔药馆之中。 去藏书馆是为了搜刮召唤的书籍,如饥似渴地补充知识。 召唤书籍不是紧俏货,属于万年无人借阅购买的那一类,因此很快路禹的名字便在博恩城书商间流传开了。 去魔药馆则是为了卖药剂。 璐璐人为了进入月刻结界找到塞拉,在炼制魔药上十分严苛,大多数瑕疵品都被就地销毁,看得西格莉德肉疼无比。 就算是瑕疵品,拿出去卖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啊,补贴一下家用多好… 对于西格莉德的建议,璐璐让路禹拿起一瓶刚炼制封装好的深红色药水,然后又制造出了四面密不透风的水墙。 路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但是好奇心还是促使着他把手中的药剂如同投掷手雷一般抛向水墙当中。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四面湛蓝的水墙瞬间被煮沸,灼热地水蒸气险些扑到路禹的面门。 “这是药剂?”路禹发出了灵魂拷问。 “是药剂,只不过不能喝,是你以前用来毁尸灭迹地升级版,只要魔力催动就能产生你刚才所见的效果。”璐璐说,“所以这些药剂不能随便卖,瑕疵品的安全性是很难说的,谁能够保证在伤人之前不会先把自己烧成炭?” 品控十分严格的璐璐拒绝出售劣质药剂。 但是买素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因此璐璐只能制作了一些效果温和的治愈药水,以及能够快速帮助魔法师恢复魔力的魔力药剂。 也正是这两种药水让路禹成为了魔药馆的座上宾,在追问不到药剂师的名讳之后,他们开出了很不错的价码,与路禹订制了一批药水。 虽然璐璐是半道出家的药剂师,但是人家品控好啊,这批效果极好的药水一经出售,好评无数,无数人都好奇地想要知道博恩城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厉害的药剂师。 然而路禹卖完这一笔之后便失踪了。 璐璐对于出售药水的抵触远比大多数人想象的要强烈,塞拉曾说过,独自一人生活时的璐璐每次以药水换钱,都只是出售一瓶,从不大规模出售。她曾在出售前夕犹豫不决许久,最终是为了笨龙能不用去狩猎就吃上更好的食物,才最终下定决心。 每次出售,璐璐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看着照明光球下如同洋娃娃一般的小不点璐璐,路禹合上了借来地召唤书籍,做完了又一份读书笔记。 璐璐恰好伸了个懒腰,看得出是又一份药水制作完成了。 路禹等到她封装完毕,这才上前。 璐璐随手把药水晃了晃,观察着药水的沉淀物,而后露出了笑容。 “给你。” 路禹茫然地接过瓶子,看着里面宝石蓝的溶液,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药水?” 璐璐轻笑道:“强化你的天赋啊,你的魔力吸收速度特别快,但是容纳量却还是有些不太能跟得上位阶的平均水平,但是喝了这个药水就可以让你魔力的恢复速度更快,更方便你给自己上一堆的防御型魔法,或者施展持续性的魔法。” “这里还有一瓶,我试了一整天,也只有三瓶是没有瑕疵的。” “那还有一瓶呢?” 璐璐说:“我喝掉了啊,太久没炼制这种药水,所以即便我判断为无瑕疵,也要亲自试一下,毕竟是给你喝的,你又算不上强,要是出了副作用就出大问题了。” “我们约定过的,要让你混吃等死并且成为五阶魔法师,现在我恢复了,自然要实现你的愿望啊,路禹你就期待着我给你投喂的知识吧。” 虽然路禹记得当初自己说的时候是二选一,但是对于璐璐合并愿望的行为,路禹不决定纠正。 璐璐说这话时无比骄傲,流露在脸上那股平静而自然的优越感消失了,取而代之地是些许稚气。 像是小孩子拿着自己最得意的东西向他人炫耀。 路禹晃着手中的药水,那个即将问出口的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你的药水总是很好用,可你似乎不太喜欢出售的样子,是在担心着什么吗?” 璐璐抿了抿嘴,嘴角上扬:“算是吧。” “路禹,魔药和历史和魔力诞生的历史一样悠长,药剂师们不断地试错,调配出不同效果的药水,并根据药性分类,反推出不同类型的药水存在的共同性。这是经验,是知识,是无上的财富。”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学派之争吗,知识是会被封锁的,伴随着学派斗争的越演越烈,知识不再流通,成为了传承,一层又一层的壁垒被筑造了起来。想要获得那些由前人试错得出的财富,你只能选择加入,并且成为规则的拥护者,拥抱闭塞。” “正如法师有野法师,无门无派的药剂师则被称为流浪药剂师和医师,他们是魔药这座知识高塔外的流浪者,想要靠近魔药知识的殿堂,只能自己开拓出道路,一点点地积累经验。许多不甘心的药剂师艰难地走着这条道路,直到暮年回首,这才发现,年轻时自己许下的愿望,竟已经吞噬了自己的一生…他们行将就木,躯壳埋入大地,化为这个世界的养料,所有的雄心壮志也不复存在。” “越接近死亡,人心也就越不可捉摸,越复杂。我看见过无数流浪药剂师在生命的终点放弃了自己的信念,建造起了壁垒,将他一生的学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并叮嘱后人,不能轻传。他们也许还记得自己许下愿望的那一天,但是当他背负地知识越来越多,他也就越不愿意分享,越希望拥抱闭塞…” “你看,人心果然很复杂对吧?” “而我,就是无门的流浪药剂师,我以天赋开路,又通过梭伦皇室的资源开路,才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不说成就斐然,但也可以说略有心得。” “即便这样我也无比清楚,我是无门的流浪药剂师,我没有那些伟大先贤留下的经验,我能依靠的只有独自一人地探索,以及那些愿意分享地流浪药剂师留下的零星记载。” “学派的好处是很明显的,他们的每一个药剂都经历了数代的改良,稳定性极好,只要按照配方来,会出错的就只会是人。而我…” “我是野路子出身,尽管我每份药剂都力求做到最好,但是谁又能保证我不会犯下失误呢…要知道,一份药剂就能影响一个人的人生啊。” 璐璐疲惫地笑着:“塞拉说我很傻,总是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想法,可是…大多数会买我炼制的中低级药剂的人,是和我父母差不多的低阶冒险者,他们本就穷苦…我怎么能不多想呢。” 219.璐璐的魔药 月刻仪乍一看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但是当它沐浴到月光时,便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功能稍微齐全一些的还会在月刻达到设置标准时发出急促的嗡鸣声提醒。 几乎每一个会被月光影响的夜行种族都会携带一个小型月刻测量仪,路禹在购买时,老板打量了他老长时间,最后赞叹路禹这么年轻就向往着学术,实在是少见,甚至给路禹抹了零。 虽然不知道老板脑补了什么,但是能省钱路禹还是很开心的。 博恩城最近天气一直很好,天还没黑就能看到月亮的轮廓浮现于天穹之上,但是这段时间月刻基本就没有超过五,许多明亮的星星甚至都比月亮要耀眼。 如果说购置月刻后,路禹的生活有什么改变,那便是他养成了点亮照明水晶,坐在屋顶看书的习惯。 读书无法有效沉浸,注意力开始不集中时,他就会瞄一眼月刻,对比着月刻仪上显示地颜色,放空大脑,怔怔地望着月亮或者是星星发一会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路禹就没有好好地抬起头看过头顶的星空。 小时候他在老家,看着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洒下一把灿烂星沙的夜空,时常会想象着天穹之上,无尽星空深处的景象。 然而随着年岁渐长,抬头看看天这种事似乎越来越少,就连路禹也不知道自己一天都在忙着什么。 看星星的人在增加,抓着一把牛肉干嚼个不停的西格莉德最早爬上屋顶,紧接着是整天无所事事,悠哉悠哉的雾妖。 最后是炼制了一堆药剂,却始终等不来月刻仪发出警告声的璐璐。 路禹也不知道明明可以用魔法,但是却爬楼梯上来的璐璐是在想什么,但是这家伙要求自己拉她一下时,路禹还是过去了。 有这么羸弱吗,爬点楼梯就没力气,还需要自己搭把手…怎么感觉不如触手怪了。 这几天西格莉德在帮助璐璐恢复身为人的基本协调性和行为模式,因为路禹连续几天都做出了虚空抓取杯子,因为距离感知问题摔碎物件的操作。 如果只是这样还好,璐璐触手怪时期养成的一个坏习惯便是,觉得自己很结实,所以什么攻击都不躲不避。 路禹随手丢一个果子给璐璐,璐璐竟然是用脸接的。 额头上被砸出一个印子,眼角带泪的璐璐明显还以为自己是触手怪,想表演一个用脸停球,然后触手抓取的花式操作。 不得已,西格莉德出场了,路禹让她对着璐璐虚挥拳头,一定要把她的毛病矫正回来,不然见到敌人使用魔法,身体记忆冲上去挡枪那就出大问题了。 今夜月刻为五,算是这几天月光最为明亮的一夜了,但是距离可能触发无名指航线结界的最低要求月刻七仍然有着不小的差距。 不过好消息是,博恩城本地的夜行种族本能地感觉到,未来几天月光会更为明亮。 这种本能路禹是相信的,那是夜行种族镌刻在身体当中的记忆,是一种千百年来融入于血脉当中的经验。 果然,第二天晚上大家在楼顶上边吃果脯边打牌时,月刻仪的镜面一点点变成了浅浅的粉色,这已经是月刻六的度数了。 天穹之上的月亮肉眼可见地更为明亮,周围的星星都只能无力地闪烁着,无力与月亮争艳。 这一轻微的变化没有让大家欣喜若狂,毕竟真正的重头戏还未登场,而此时回荡在房顶的笑声来源于三家暴打璐璐。 之前每次打牌都是有惩罚游戏的,要么原地俯卧撑,要么脸上贴纸条。 所谓惩罚是游戏赢家们的一点娱乐,让打牌变得更有趣味和竞争性,但是每当璐璐是输家时,惩罚游戏就很无趣了。 一个触手怪做俯卧撑也就是一堆触手在那虚挥,你说她尽力了吧,总觉得哪怪怪的,你说她耍滑头…那触手怪该怎么做俯卧撑呢? 至于往脸上贴纸条这个惩罚就更无趣了,触手怪璐璐的脸在哪呢,五官都看不到,她连看我脸色行事这种话都说不出,打牌时欣赏其他人的神情本是一种策略,但是到了璐璐这里…眼前一黑! 贴纸条的一大乐趣就是往额头,眉毛上贴,垂下来的纸条遮挡视线不说,还会随着人呼气上下飞舞,格外有趣。 雾妖虽然跟百变怪一样,但是人家化形为人打牌,那惩罚是实打实地能到位,到了璐璐这里,路禹换了很多种,最终也只落实了一个“璐璐每输一场,就用触手打个结”。 于是,作为璐璐恢复本体后的第一场牌局,大家铆足了劲让璐璐吃了个大亏。 璐璐脸上纸条的密集程度堪比隔壁坟头上的招魂幡,气鼓鼓的璐璐呼气时,纸条齐刷刷发出“唰唰”的声响,让路禹差点憋不住笑。 也许是打牌的经历让璐璐留下了深刻印象,也许是考虑到进入结界后危险重重,第二天璐璐就掏出了一个大宝贝。 拳头大小的半透明容器内,同岩浆一般的药水冒泡,翻腾,光是看着就会感觉到炽热。 再配合上璐璐那一脸得意的笑容,路禹觉得这个药水绝对属于危险品中的危险品。 “试着用用看?” 璐璐晃了晃瓶内黏稠地“岩浆”,那正在翻腾的暗红色昭示着它绝非善茬。 “不是瑕疵品,就这么用了不是很可惜?” “你们得熟悉一下我的这些作品,不是我自夸,虽然我服用型地药水不如正规魔药学派,但是我这些投掷即可使用的魔药,绝对能让每个人眼前一亮。” 吃着果子的西格莉德靠了过来,自告奋勇要帮璐璐尝试。 路禹自然是没给,他倒是想亲自试试,这得是个什么样眼前一亮的魔药。 有了之前魔药触发时火光冲天,热浪逼人的教训,路禹来到开阔地之后,奋力地助跑,然后抡圆胳膊,以一个标准的掷弹姿势,将魔药抛向了远处。 然后,路禹眼前一亮。 物理意义上的眼前一亮,刺眼的光涌进了路禹的眼睛当中,挤占了每个角落。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只有连绵不断响起的,类似过年时放鞭炮的声响。 等到路禹从刺眼的光中回过神,烧焦的味道随风飘进了他的鼻腔,呛人的气息扑面而来,逼得他不断地眨着略微有些刺痛的眼睛后退。 魔药落下的地方,暗红色的雾气在蔓延,所到之处,火光冲天。 “大量暴躁的火属性精粹被我从素材中精炼出来,融合,压缩之后再干制成粉尘,最后我再用一些能够阻止他们快速燃烧的素材…哦,就是你看到的那些黏稠的黑泥。只要你以魔力催动,加速这些药剂的挥发,他们就会在爆炸之后形成极为耀眼的光亮,并在爆炸地点附近四散开,直至耗尽全部的效果…不好,烧过来了,雾妖灭火啊,灭火!” 说着,璐璐率先引动周围的井水,洒向着火的区域。 好在,璐璐搞的不是什么遇水烧得更旺盛的邪道药剂,不然就这火焰的蔓延速度,他们就要考虑全款买进这处宅邸了。 璐璐照顾路禹这个完全没接触过魔药的人,已经说得很简单了,连专业的名词,素材的名称都懒得提… 路禹还能做什么,只能鼓掌了。 那确实是眼前一亮啊,综合了燃烧弹和闪光弹的效果,实战效果一等一的强,就是不知道哪些扩散的红雾是不是很容易被风属性的魔法干扰,如果吹到自己脸上,那不是帮对方大忙? 路禹现在算是明白了,璐璐这个野路子出身的药剂师,说是在炼制魔药,但是却是在制作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属于是炼丹不成搞出火药的异界版。 无论是能喷射火柱的药水,还是闪光弹加燃烧弹的豪华版药水,突出一个便携,好用,居家旅行必备。 路禹也理解璐璐为什么做药剂实验会爆炸了,野路子出身的她和呆在学术高塔中的学派药剂师对炼制药剂的理解完全就不一样。 学派药剂师大多数时候考虑的是服用后的效果,而璐璐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积累,入行时玩的是开盖有奖的触发型药水。 从开盖有奖转服用型魔药,思路上有些偏差,导致炼药经常出现一些奇怪的乌龙,引发更为奇特的效果,甚至是搞出大爆炸… 不过好在璐璐似乎已经在把自己炸成触手怪之后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所以他这次准备的药水基本都是“开盖有奖,眼前一亮”的类型,只有少数的是服用型,比如说给路禹的加速恢复药水,给西格莉德的力量增强型与速度增强型药水,以及雾妖的短时间强化魔力输出的增幅药水。 考虑到这两天月亮越来越明亮,准备工作做的不错的璐璐开始给大家介绍这次进入月刻结界中的会用上的装备。 在临时搭建的储物棚中,各式各样的魔药,以及刚刚购置来,被璐璐附魔好的武器有序地摆放着。 光看这个井然有序,甚至还流出足够间隔的摆放方式,路禹感慨万千。 璐璐没白变成触手怪,她终于不是全都堆在一起了! 她变了! 大量的暖色调的魔药中,路禹看见了一个酷似保温杯的容器里上半部分装着像是青苹果汁的液体,下半部分则是装着桃子色的粉尘。 液体与粉尘之间有着一条明显的分割线,不是容器自带的。 很熟悉璐璐产品风格的路禹没有被他清新的颜色欺骗,他本能地觉得这玩意能给他更大的惊喜。 “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璐璐来到路禹面前,伸直了手,把路禹高举过头小心端详的容器够到了手里。 眼看着璐璐开始调动魔力,路禹赶紧阻止。 “别试了,别试了,你这些都是没瑕疵的产品,我们就别这么奢侈了,进结界后遇到敌人再砸个爽不好吗,你就给我说说效果吧。” 璐璐有些失望地说:“其实这个不怎么好用,效果也很鸡肋” “鸡肋?”路禹疑惑道,“到底什么效果啊?” 璐璐说:“这两种素材混合到一起之后会产生剧毒,这种剧毒很好玩,对没有魔力的人无效,但是有魔力的人置身其中,并且吸入了一定剂量之后,吸收魔力时会感受到极强的灼烧感,如果吸入剂量足够,魔力运转就足以让他痛不欲生。” 路禹张大了嘴巴:“我记得之前有人告诉我,她对于下毒只会一点点的。” 璐璐一点也没觉得有哪不对,理直气壮地说:“确实只会一点啊,成品也就这么点效果,还要大量吸入才能致死,我实在不知道哪好用了…刚刚炼制出来时我和塞拉都觉得会是个大杀器,但是实战里用了几次才发现用处很小,如果不是炼药的边角料正好能凑够一份,我都不想炼出来。” “你看这里的药水,哪个不比这个慢性毒药要强,要么能把人烧成焦炭,要么炸了之后地动山摇。与之相比,这个药水虽然是完美成品,但是效果可能还不如被西格莉德焚毁的那些残次品…” 不愧是从小玩火长大的魔女,能不能爆炸,能不能烧,才是她判断药剂好坏的重要指标。 也难怪让自己点燃闪光弹加燃烧弹效果的那个魔药时,璐璐会显得这么兴奋,这分明是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的得意之作,一起享受爆炸带来的兴奋… 自闭怪璐璐也只有在这一刻会表现得极为兴奋了,也许这就是镌刻在回忆当中,最为幸福的事情吧。 毕竟在那个遥远的过去,有人陪着她一起点火玩,还有人看她丢火球,一起听着爆炸地响动欢呼不已,连连鼓掌。 做完这一切之后,回到破破烂烂的小屋里,还有人会拿出并不精致,可以说是难以下咽的食物,温馨地一起享用。 塞拉曾说过,璐璐的人生,有一部分永远的停留在了那个遥远的过去。 在璐璐的父母死去之后,她那部分认知就再也没有改变过,看上去…就像是没有长大一样。 220.月刻结界 还未入夜,空中那一轮明月便已经抢先上岗,与尚未下山的太阳共悬于天际。 路禹从博恩城的夜行种族聚会点急急地赶了回来,不少夜行种族今天都有着十分强烈的悸动,血脉中流淌着的天赋力量正在躁动着,这使得他们还未入夜就纷纷离开了博恩城。 拿夜行种族当月刻预报的路禹一回到家就带着月刻仪上了屋顶,堪堪入夜,月刻仪的颜色就变成了淡淡的紫色,距离月刻七的紫色十分接近了。 西格莉德和雾妖立刻行动了起来,将早已挑选好的装备和道具集中在一块,打包。 璐璐又是爬楼梯到一半就累了,嚷着要路禹拽一把。 紧盯着月刻仪的路禹没办法,只好又一次照做。 “你这身体也太虚了,正好我有锻炼身体的计划,不如我们之后给跟着西格莉德一起练练?”路禹提议。 “之后再说吧。”璐璐显然对这个提议兴致缺缺,敷衍的摆了摆手,“月刻度数到哪了?” “淡紫色,即将达到七。” 今夜的月光肉眼可见地明亮,夜幕初降,刚刚黯淡的大地仿佛迎来了银白色的太阳,在它柔和的光芒播撒下,路禹的宅邸沐浴着一层迷人的奶白色,如梦似幻。 伴随着时间流逝,月刻仪发出了警示性的嗡鸣。 镜面上最后一丝粉色消失,呈现出鲜艳的亮紫色。 月刻七到来了。 “还会继续上升吗?”璐璐急急地追问着,拿起了月刻仪端详了起来。 看着镜面中仍在缓缓变幻的颜色,路禹说:“我觉得很有希望,听夜行种族聚落的管理者说,那些会在月刻值高位时发狂的种族都已经躲进了照射不到月光的地洞深处,以避免失去理智。” “能让夜行种族提到失去理智,一般是月刻八。” 路禹离开屋顶,把之前准备好的一件软甲穿戴上。 他有着强烈的预感,今夜就是月刻结界显露之时。 将自己武装完毕后,他检查了西格莉德打包的道具。 因为负重原因,西格莉德和雾妖能够携带的物品并不多,璐璐的魔药虽好,但是还占空间,所以无法大量携带,这让路禹大感可惜。 望着那一瓶瓶璐璐的心血力作,路禹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欧尔库斯的话开始回响。 “快,把放在架子上的那些药水也都打包好。”路禹吩咐道。 西格莉德面有难色:“可是,我和雾妖已经是极限了,再负重,我们两都不好移动啊,总不能遇到敌人时,我们先把背包丢下,再接敌吧?” “不用你们背,我有办法处理。” 西格莉德和雾妖对视了一眼,也不多说是什么,麻溜地根据魔药效果的不同完成打包,很快,几个沉重的包裹便出现在了路禹面前。 路禹启动了召唤仪式,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为数不多,循规蹈矩地进行一次常规召唤。 召唤仪式十分给面子,极小概率的货不对板事件没有发生在召唤元素生命时发生。 屋顶上抓着月刻仪,死死注视着颜色变化的璐璐听到路禹在召唤,赶紧趴在边缘往下瞅,以她的视角,她只能看到一个土黄色的圆环于庭院中出现,很是纳闷这次路禹召唤了个什么怪东西…总不能又有一堆触手和眼睛吧? 就在边上的西格莉德和雾妖呆滞了,她们望着被路禹召唤来的“饭碗”,一时有些无法接受。 真的是饭碗,和他们日常吃饭时用的没有区别。 在路禹的命令下,饭碗附近的地面开始剧烈的颤动,不一会,泥土开始松动,齐齐飞向饭碗,组成了四条腿。 “西格莉德,把东西放进去吧,试试看合不合适。” “哦,哦!” 西格莉德茫然地把药水轻轻地放入其中,然后纳闷地紧贴饭碗仔细打量。 璐璐已经放弃月刻仪,飘了下来,她也在绕着饭碗观察,两个目不转睛的人竟然撞到了一块。 路禹不管这个活宝,而是满意地看着这个移动苦力,有了他,解放双手不是梦想。 这也是欧尔库斯给予的召唤经验中最有用的一个,元素召唤物的稳定性极强,可塑性也很好,尤其是土元素,只要脚踩大地,给它一些时间,便能够变成适合的形态。 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能用巧,无法实战,毕竟这些元素召唤物完全和召唤师本人的提供的魔力多少挂钩,以路禹目前的底子,他们最好的实战运用便是拼死帮路禹挡下致命一击,然后消失。 不过路禹已经很满意了。 血肉战车在被世界意识收录之后,他已经不敢召唤了,以他当前的魔力基础,天知道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至于噬魔树,这是单方面对魔力型选手特攻的召唤物,就算能召唤,也显得攻击性不足。 最后的钢琴,如果不让他吃饱,它还不如血肉战车。 在不是危急的情况下,路禹最困扰的就是召唤起不到作用,而欧尔库斯提供的元素召唤物模板完美解决了路禹的窘境。 可变形元素召唤物,真是太好用了,不愧是无数召唤学者探索完善而出地取巧之物。 看见璐璐,西格莉德和雾妖扒拉着装满药水的饭碗,这边摸摸,那边敲敲,路禹看不下去了,他纳闷地问:“你们这都是在干什么呢,没见过召唤物?” 璐璐飞快地点头,头发都甩了起来:“的确没见过。” 说完,她抓着饭碗,俯下身摸索:“会不会只是这只饭碗的眼睛和触手藏得比较深,我们暂时没找到?” 雾妖说:“也许是战斗时才会使用,平时都隐藏起来的缘故?上次的钢琴不就是这样吗,刚召唤时皮肤表面都看不到几个眼珠子,吃塞列尔军队时候,眼珠子密密麻麻的。” “我合理怀疑这个饭碗的腿里就有触手,路禹,你别藏了,让它伸出来给我们开开眼吧,这个召唤物绝对没有这么简单的对不对。” 路禹忽然感受到了璐璐炼药时的痛苦。 分明是正经炼药,分明炼制的药水不会爆炸,但是只要冒烟,大家就会想着逃跑,只要气味稍微不对,爆炸一词就会在脑海中闪现。 路禹也是如此,只要他召唤出东西,大家都想知道,这次的召唤物有多奇怪。 触手在哪,眼珠子在哪,那些形状奇特的嘴巴又在哪? 你说这是正经召唤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不起,我们不信。 你路禹的召唤物哪个像个正常生物,哪个不奇怪? 路禹再三解释,这只憨憨的土元素召唤物就是为了运载物资才叫出来的,大家这才放弃了对饭碗的摸索。 雾妖变成了一个长出腿的小饭碗,感慨道:“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路禹你召唤出这样的召唤物。” 西格莉德说:“我好一点,第二次,我上次见过他召唤出一只猫女,帮忙除草来着。” “仔细想想,猫女之后,正常的召唤物,路禹你就没怎么召唤了…”璐璐揶揄道,“你就这么喜欢触手吗?” “我没那种独特的爱好,只是每次世界意识的误解都很重,怪不得我。”路禹赶紧解释,“总之,进入月刻结界的物品可以都交给召唤物来运输,西格莉德你就专心当你的战士,雾妖你就专心给我们开好视…” 刺耳地蜂鸣声响彻院落,路禹的声音被骤然打断。 所有人一齐扭头望向天空。 天空那一弯月牙释放出的耀眼月光令人咂舌,所有的星星都为之黯淡。 不再是亮紫色,月刻仪上的颜色在众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成了幽邃的暗紫色。 月刻八来了! 路禹与璐璐对视了一眼,急急忙忙地奔赴博恩港口。 夜晚的博恩城港口依旧灯火通明,路禹很轻易地就找到了租赁船只的地方,在确认好方向之后,立刻向无名指航线进发。 在璐璐的魔法加持下船只行驶速度飞快,一路上,路禹见到了不少夜间捕捞的渔民们在海面上辛苦地撒着网,但是随着靠近无名指航线,活跃的船只数量明显变少了许多,快速行驶的路禹很多时候都是这条宽阔的航线上的唯一一艘船,只有偶尔才能看见远处月光下的船只影子,以及时不时跃出水面的海妖一族。 在根据无名指航线左右的岛屿进行比对之后,路禹确定了自己一行人正式进入了海难发生最频繁的区域。 在月光的照耀下,整片海域都笼罩在一股氤氲,如梦似幻的“雾气”中,水中倒映出的月亮在涟漪的波动下细碎不堪,柔和的月光在波光粼粼中宛若有了形体,缓缓地荡向远方。 不再加速的璐璐仔细地感受着四周,很快,她猛地睁开了眼睛,面色凝重。 “很强的魔力气息。” “很强?”路禹左顾右盼,他认为这是有敌人出现的征兆。 “不是来自于生物…我说不清楚,反正这股魔力比我之前感受过的任何魔力富集的区域都要强烈…还记得我们在凡妮莎小屋感受到的魔力吗?” 路禹点头,凡妮莎小屋有一条天然魔力水晶矿脉,魔力异常浓郁。 “如果说那里的魔力浓郁程度是可以形容为浓郁…那么我现在感受到的,就是黏稠了,怎么会有魔力如此富集的区域存在啊!” 璐璐控制着船只向自己感受到的魔力富集区域前进,他们的视线随着船只的缓缓移动,开始变得朦胧,月光像是在他们的眼前播撒下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周围的一切看上去都有些不太真切了。 路禹突然反应过来了。 “安娜说的雾气…难道就是这个?” 璐璐目视前方,说:“我想应该没错了,所有听安娜诉说那段经历的人其实都理解错了,当天晚上确实没有起雾,至少在他们的眼中没有起雾。” 毫无征兆地,船体振动,像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缓缓荡在海面上的船只立时停了下来。 路禹一行人抬头望去,不知何时起,周围已经是浓雾弥漫,可见度极低。 可是即便能见度再低,也不至于看不见那个阻挡着船只前行地障碍物啊,船只前方空无一物,雾妖沉下水中也看不见任何礁石的痕迹。 “路禹,和你猜测的一样…我们已经撞到了结界的边缘,你过来我这里感受一下。” 路禹走到船头,顺着璐璐的指引,伸手摸向那空无一物的虚空。 身为魔法师,他很快就感受到了指尖被魔力所缠绕,紧接着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指尖往下窜,宛如电流从身体里钻过。 虽然之前就猜测过,但是亲眼见证月刻结界的存在,路禹还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结界,如此庞大不说,竟然隐匿于特定的月刻之下,进入条件如此苛刻。 过往无数的海难也能解释了。 这些倒霉的船只在月刻八的夜晚来到了无名指航线,正巧遇上了月刻结界浮现的船只,如果运气好,就与月刻结界擦肩而过。 如果运气不好,正好碰上了月刻结界的边缘,则会因为行驶速度的缘故,瞬间撞得支离破碎,船破人亡。 而消失的那些人,可能更加不幸,他们正巧从正确地位置钻入了月刻结界。 月刻结界内部必然是有着一个独特的空间,这些人误入之后大多数都会下船四处行走,试图搞清楚自己来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殊不知,他们再也无法离开结界了,而船只则是在月刻结界消失时顺着海潮溜了出去,因此留下了那种种奇怪的传说。 而且根据璐璐对魔力的描述还可以知道,这个结界内的魔力远比外界要浓郁数倍以上,哪怕是史莱姆王管理的元素湖也无法与之媲美。 船只随着水流缓缓地飘着,璐璐的感知也在一点点探索着眼前地月刻结界边缘。 周围已经彻底被迷雾笼罩,一米之外的地都看不太清。 终于,璐璐感受到了空气中魔力流动的轨迹。 “准备好了吗?”璐璐问,“这可能是有生以来,我见过魔力最富集的地方…这样的地方,也许会诞生出奇怪的东西。” 221.什么怪物 周围白蒙蒙的雾气正在一点点消散,路禹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 还没等他看清远处的事物的轮廓,路禹的皮肤便感觉到异常清凉,似是有一汪清泉在他裸露的皮肤上蜿蜒流动。 进入戒备之中的路禹下意识开始引动魔力,伴随着魔力的流动,路禹怔住了。 漂浮在路禹头顶上的雾妖左顾右盼,化为人形的她无比震惊:“这里是怎么回事…” “我说过的,这个地方的魔力富集程度远超想象,我从未见过魔力如此浓郁的地方。”璐璐说,“如果这个地方被其他魔法师知晓,一定会引发巨大的轰动,到时候,嗯…好像到了。” 璐璐戛然而止的话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然而他们也顾不上追问了,因为天穹之上洒下的月光如同水银泻地,勾勒出了海岸的每一处轮廓。 没有奇形怪状,嶙峋密布的礁石,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海滩,海浪冲刷沙滩的声音进入了众人的耳朵,潮起潮落的“唰唰”声似乎是在欢迎着每一个在海面上漂泊的船员踏上此地。 璐璐阻止了路禹想要下船的举动,一个光球被她信手抛上天空。 路禹甚至是在她施法结束后才意识到她刚才调动了魔力。 朦胧的月光被光球释放的暖黄色光芒覆盖,璐璐的视线一点点将沙滩上四周搜索了一番,这才第一个下了船。 踩在柔软的沙子上,她使劲跺了两脚,这才示意大家跟上。 西格莉德按照路禹的命令,将船拖到了沙滩之上,为了防止涨潮把船拖回海中,又以魔力凝聚的沙石固定,完成这一切之后,往前探索的璐璐也走了回来。 “没有看到安娜所说的城堡,这个地方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许多。” 这里的大地覆盖着一层浅浅的绿意,这些茁壮生长的小草与外界的杂草没有任何区别,看样子异常充足的魔力并没有让它们产生更奇妙地进化。 雾妖飘到空中,顺着璐璐指引的路线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借着月光和璐璐的光球,并没有发现四周有任何生命活跃的迹象。 春日时分,天气又这么好,远处又有茂盛的树林,脚下便是青青草地,然而一行人竟然找不到一只虫子。 没有会在你踩草时跑出来绕着你嗡嗡嗡的虫蝇,也没有那些夜间才出来活动,与花朵共舞的蛾与蝶。 除了路禹等人走路时踩草发出的声响,一片静谧。 璐璐忽然止住了脚步,并伸出手拦住了众人。 漂浮在半空中开路的雾妖化为一根手指,指向了不远处的山林,小声提示:“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一行人屏住呼吸,逐渐听到了回荡在山林间的脚步声。 有脚步声,那就不是之前猜测中的亡灵或者怨灵了,而且这个步频,可以确定为人。 没一会山林中一个人走了出来。 他赤裸着上身,穿着褐色亚麻短裤,肩抗着鱼竿,手拿木制水桶,一副要找个地方垂钓的打扮。 这个渔夫打扮的人让路禹呆住了,难不成之前在此落难的人存活了下来,并且顺利地繁衍生息了? 同样的困惑也在其他人的脑海中滋生,抱着好奇心,大家一点点靠近这个沐浴着月光,目的地似乎是海边的渔夫。 这本该是双向奔赴,但是路禹骤然觉得有哪不对。 他喊住了要去打招呼的西格莉德,缓缓带着大家向后退去。 “为什么这个人一点反应都没有?”璐璐皱起了眉头,“就算有夜盲症在这个距离也该能看到我们了吧,就算看不到,声音也能听见吧。” 渔夫继续自顾自地走着,因为璐璐释放的光球角度有些问题,因此没能看到这个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渔夫脸上的表情。 为了解开疑惑,在路禹的许可下,雾妖带着光球飘到了渔夫面前。 光球照亮了渔夫那张粗糙,黧黑的脸,这是长期与大海打交道的特征之一,强烈的阳光照射,加之长期接触海水会让他们肤质极差,呈现出老相。 渔夫的眼睛富有光泽,眼睛也在正常地眨动着,雾妖甚至能看见渔夫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以及光球。 然而渔夫就这么径直地撞了上来,把光球挤开,像是看不见他们一般,继续向着海滩方向进发。 雾妖懵了,她看了看仍在释放着暖黄色光亮的光球,又看了看已经化为人形的自己,最后把视线投向了路禹。 路禹快步追上前,目送着这个渔夫走到海滩上,找出藏在一堆沙石下的竹筏,撑着竹筏就飘了出去,紧接着便是选好位置抛竿,垂钓,一气呵成。 “这是,怎么回事…”路禹脑子不太够用了,他只能把雾妖抛来的疑问又抛给了璐璐。 璐璐嘴角扯动:“我也不知道,看起来…那个渔夫像是看不见我们?” 无法解释的遭遇让众人内心蒙上了一层阴影,他们只能暂时不去理会这个诡异的渔夫,选择沿着他踪迹前行。 根据渔夫留下的足迹,钻入山林中的路禹没有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但是新的疑问也随之而来。 真的太安静了。 如果说刚才没有遇到虫子还可以用靠近大海,海风太大来解释,那么进入植被疯涨的山林,既听不到虫鸣,又听不到野兽活动的动静那就太诡异了。 看到一棵树有树洞,路禹用力地踹了一脚,期待着有松鼠或者别的什么慌张地跑出来,然而他只等到了簌簌而落的叶片。 璐璐每走一段便会停下来一会,认真地感受着无处不在的魔力。 和她猜想的一样,这个结界内的魔力无论何处,都浓郁得吓人,至少要比外界正常的魔力状态要高数倍不止。 在这个地方璐璐甚至觉得,完全可以尝试使用一些因为环境而只存在构想中的高阶魔法。 这个念头一出,璐璐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里…难道就是下一阶段的世界?” 璐璐的喃喃自语在静谧的环境下被每个人都听到了。 “什么意思?” “霍古不是说过吗,这个世界的魔力是在逐渐变强的,在魔力刚开始出现时,魔力十分稀薄,因此感应到魔力并加以进化的种族只有少数几个。但是伴随着时间推移,魔力越来越浓郁,种族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决定魔法种类和魔法上限的壁垒确实存在,大多数存在于构想当中的魔法无法实现并不是大家构建不起来,而是环境限制下,根本无法使用。” “例如远距离传送法阵,制造完成之后,每次开启都会耗费大量的魔力,维护也需要大量的魔力,高昂的成本使得即便存在这样的便利法阵,梅拉大陆的四大国也不会轻易使用,这是一个从制造,到维护,再到使用都无比奢侈的物件。” “又比如说你之前就念叨过的储物空间,本质是维持储物的魔力流逝速度大于外界补充的速度,因此魔法师只能以符合当前魔力强度的方式造出一个勉强能够使用的成品,当然,你说这是半成品也正确,毕竟主流魔法学界的确认目前的储物魔法十分别扭,算不得成功。” 说到传送法阵时,路禹其实已经理解了。 其实就是能源问题。 如果把魔力比作能源,而魔法则是各种能源制作出来的工业品,那么能源的多少就会决定工业品的设计思路,应用思路。 魔法师就好比是厨子,食材只有白菜的情况下,煸炒白菜就是不错的选择。 不是说魔法师没能力做煸炒白菜之外的料理,只是材料不允许他们有更高的操作空间。 这时如果食材稍微宽裕些,能给上火腿,老母鸡,猪肘子等等,魔法师面对如此宽裕的条件,自然也就能够尝试着制作开水白菜。 魔法同理。 在魔力足够充盈的情况下,设想更为精致,威力更加惊人,效果更为出众的高阶魔法也就有了诞生的基础以及存续的基础。 在这个基础之上,感受到魔力并且能够运用魔力的各大种族也会相应地获得更大的成长。 璐璐很兴奋,她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这个结界。 路禹能理解她的心情,一个希望成为伟大魔法师的人看到了魔法迎来大爆发的可能性出现,应该就像是他以前游戏荒时蹲着看大厂发布会,看着那些优秀的游戏预告,就开始畅想着亲自实操时的美妙场面。 但是路禹必须让她先冷静一下了,因为她似乎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们进来之后,貌似还没有找到塞拉的踪迹啊。” 在魔法大爆发的盛况中遨游的璐璐回到了现实,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想到塞拉,璐璐叹了口气:“这个臭兔子,也不知道给我留点讯息,这看起来还挺大的,到底该怎么找到你呢…” “窸窣。” 草叶晃动的声响让路禹耳朵微动。 变化来得是如此之快,反应过来的众人还没有转过头,一道黑影便从不远处地草丛中一跃而出,如同饿狼般飞扑向距离他最近的西格莉德。 西格莉德下意识地扬起手,黑影不偏不倚地咬住了西格莉德握紧的拳头,锋利地牙齿深深嵌入了她的血肉,牙尖甚至磕在了指骨之上,那发狠的劲,似是要把西格莉德的手指拽断。 飞溅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西格莉德的视野,剧烈的疼痛让龙人的她发了狂。 虽然惯用的右手被啃住,西格莉德左拳依旧打出了凌厉的拳风,速度极快,黑影无处可躲,被结结实实地命中面门,倒飞出去。 那深嵌在西格莉德拳头上的利齿在分别时还带走了一块血肉,疼得西格莉德再也无法忍耐,喊出了声。 寂静的山林中,声音传出去很远,在回声中,西格莉德的声音被拖拽,拉长,变得可怖而阴森。 光球上升,照耀出了这个匍匐在地面上的怪物模样。 这是一个以四肢在地面上爬行的人,行动速度极快,吃了西格莉德一拳,落地之后竟然如同蜘蛛一般,叼着撕扯下来的那块血肉,飞速地向着后方退去。 他的嘴巴鲜血淋漓,注视着路禹的那双眼睛一片漆黑,不带一点眼白。 不着片缕的他快速地把西格莉德的血肉吞噬入肚,嘴巴咧到了耳根,那吓人地血盆大口中,每一根牙齿都像是被打磨过的刀子,锋锐无比。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能拥有的牙齿,正常人有这么一口牙绝对会把自己的嘴唇划得血流不止! 雾妖赶紧从随行的土元素大碗中找出绷带和药剂,打算给西格莉德处理一下伤口。 然而西格莉德却如同野兽一般发出了低吼。 “你这个…怪物!” 来不及阻止,西格莉德窜射出去,鲜血淋漓的右手紧握成拳,猛捶在怪物的头部。 怪物显然低估了一个半龙人的爆发力,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便被西格莉德把头砸进了地里。 路禹头皮发麻。 不是因为西格莉德这暴力地一击,而是因为,这个怪物被西格莉德重击之后,头已经深陷地面,但是下半身还在奋力地蹬地,刨土。 脖颈都被这一击敲打得变了形,脑袋都埋在地下,这家伙竟然还没有死,强横的生命力让他硬生生将自己的头从地面下拔了出来,并踉踉跄跄地向后缩去。 “草,这是什么鬼东西!” 路禹爆粗了。 来到这个世界怪异的玩意见了不少,但是说到底那都是“异族”,然而眼前这个“人”,却表现出了完全不符合人类身躯构造的爆发力,生命力。 他旋转着已经开始松动地脑壳,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眼睛不离西格莉德,让她没有上前补刀的机会。 伴随着“咔咔”几声,这个人竟然再度恢复了被攻击前的模样,除了脑袋被西格莉德砸得凹陷了一个大坑,看上去没有任何的问题… 他的嘴巴微微咧起,一个可怖的笑容一点点浮现。 没有停歇片刻,他手脚并用,再度袭向了西格莉德。 222.山林,如死般寂静 璐璐没有出手,她观察着怪物的行动,给西格莉德下令:“重击她的胸口。” 保命魔法小能手的路禹通过已经存在的土元素召唤物,为西格莉德提供了提供了十分可靠的元素护盾。 防御到位的西格莉德不慌不忙,一巴掌拍开怪物伸过来的手,随即重拳出击,猛击怪物的胸口。 害怕怪物还未失去战斗能力,西格莉德在怪物失去重心的同一时间,抓住怪物的手,将他的身子背朝自己,重击脊椎位置,再一脚踹出。 怪物倒飞出去,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直至撞在一颗粗壮的树木上才停了下来。 势大力沉,攻击的还是靠近心脏的位置,正常人毫无防备之下就该去见先祖了,但是显然这个怪物无法归类为正常,至于是否是人,路禹也觉得有待商榷。 再度晃荡着站起身的怪物身子歪歪斜斜,还没有向前走动,整个人便向后倒下。 西格莉德咬着牙说:“脊椎打断了,你还想动弹?” 就在路禹觉得一切结束时,怪物竟然以自己的后脑发力一点点地挪动,将前胸挺了起来。 因为失去了脊椎作为支撑,这个怪物已经无法动用自己的下半身,但是她竟然依靠着双手和头再次回正了身形,然后以两只手快速地爬向西格莉德。 “捏断他的脖子,留全尸,我要看看它到底是什么。” 西格莉德拔出腰间的匕首,踏步上前,抢在怪物扑击自己双推前,手起刀落,将它的两只手卸了下来。 鲜血喷涌不止,不一会,被月光打上了白霜的地面上,殷红色的“蛇”在蜿蜒前行。 西格莉德双手扼住怪物的脖子,一连串的咔咔声过后,这个有着人类身形,面容的怪物,像一坨烂肉,摔落地面,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路禹抬起西格莉德的手,发现右手食指指甲盖以下,留下了一个指头大小的肉窟窿,一抹红色中隐约可见些许白色。 雾妖在大碗中找到了治愈型药水,刚刚倒下,皮糙肉厚的西格莉德就疼得一头细汗,怪物的牙齿在她的指骨上留下了划痕,此时药水淋洗让她整只手臂都在颤抖。 西格莉德还是要面子,死都没有喊出声,而是紧咬着牙关,把从骨头缝中渗出来的痛苦忍了下去。 大家对于龙族亚人的印象一直都是生命力顽强,皮糙肉厚不怕疼,但是说到底他们也是人啊。 路禹看西格莉德忍得实在辛苦,劝说她干脆喊出来,发泄一些比较好,结果西格莉德听到之后,眼神更加坚毅了,连之前喉咙里冒着泡一样的“咕唔”声都使劲抑制住。 治愈性药水的效果还不错,不一会西格莉德的伤口就不再流血,失去的血肉之上隐隐有肉芽在缓缓蠕动。 正在检查怪物尸体的璐璐扭头看了一眼,抱歉道:“果然,这方面的药水效果还是差了些,没能把你完全治好,等我们找到塞拉,让她帮你治疗吧,她的疗愈型魔法十分厉害,会让你恢复原样的。” “是什么怪物,能确认吗?” 路禹看着璐璐以低阶的风刃魔法划开怪物的皮肤,又看着她把西格莉德切断的两条断手捡回来端详,内心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太出口。 也许这就是璐璐,聚精会神做某件事时,会有一种格外迷人的气质,哪怕你知道她在捣鼓的是一具新鲜的怪物尸体。 “怪物种类倒是能确认。” “哦,是什么?”西格莉德比路禹还急,说话时咬牙切齿。 “人。” 穿过山林的风扑打在路禹身上,无比清凉,那一丝凉意一点点透进了心里,穿透了身躯,最后在脊背上蜿蜒爬行。 寒意忽然直冲脑门,路禹嘴角发颤:“你说的是,人?” “是人,没错。”璐璐特意换成了只有他们两人知晓的语言。 “这世界上有人能够被打断脊椎之后这么迅速地行动?” “我想也是没有,所以这才奇怪。”璐璐说,“这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魔力,但是在被西格莉德捏断脖子时,却产生了奇怪的魔力波动,没有任何征兆,我也追溯不到源头。” “会不会是人偶?”路禹想起了在亚斯时见到的破魔人偶,那可是断了脑袋依旧能追杀他们的怪物。 璐璐说:“我很支持你的猜测,因为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给你上的魔法基础理论课上就讲过人偶的制作和使用了,来,老师考考你,让一个人偶运作起来,需要什么?” 路禹感觉自己就像是许久没看书,忽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仿佛回到学生时代的回忆,以及对老师的天然敬畏让他一脑门子汗,好在最后他的脑子还是给力了一把,在璐璐灼灼的目光下,顶着压力检索到了答案。 “记得没错,应该是能够让人偶按照一定行为模式运作的法阵,以及充足的魔力源。” “还行,算你之前有在认真听。” “什么叫算…”路禹喃喃道。 璐璐继续说道:“人是可以制成人偶的,在召唤师被嫌弃鄙夷之前,有过一段时间,人偶师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越有能力的人作恶起来危害越大,部分人偶师以强凌弱,为了满足欲望而进行的人偶收藏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将人杀死,将他的身躯变成自己的收藏,这种行为至今仍有不少人偶师在做。他们看待人的眼光更像是藏品,因为他们普遍认为成为人偶能够将‘美’永远封存下去,不至于随着时间推移衰败。” “不像是召唤这种没落学派,从头到尾都没能形成一个以学派之力共同饲养出的‘信仰’,部分人偶师将制作人型人偶这件事与保存下来的‘美’挂钩,形成了所谓的‘永恒之美’教派。” “他们不仅认为,人偶是让‘美丽’永恒的最佳方式,也是永生的关键钥匙。”璐璐说,“肉体上的腐朽终将到来,因此只要想办法在肉体消亡前进入新的躯体,便能迎来新生,并以此达成永生。” “虽然你有在教我新的知识,也让我知道了人偶师的另一面,但是你的话题似乎有些远了。”路禹连忙扯住谈上魔法和学术就忍不住一直发散的璐璐,“说正事,所以,我们面前这个人,是被制成人偶的人,对吧?” “我不知道。” 路禹一拍脑门,他有些脱力。 合着你跟自己说了半天人偶师的派别,信条,到了这里只给自己一句“不知道”?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刚才不是问过你了么,人偶运作的两大要素,一是法阵,二是魔力源,然而这具尸体上,既没有法阵,也没有魔力源,根本不能算是人偶。” “除非人偶师们找到了新的驱动人偶的方式,不然我想不到一个人偶该怎样才能在缺少这两样的前提下动起来。” 漂浮在空中的雾妖忽然发现远处似有影子闪过。 山林中的风突然变得很大,吹起的沙尘让路禹有些睁不开眼睛。 等到雾妖把看到的东西告知众人时,趁着骤起的风沙,这堆影子已经摸到了周围。 与地上躺着的“人”差不多,此时出现的这些人类看不到眼白,牙齿尖利如刀,无论性别男女,都是不着片缕。他们面容各不相同,肤色也各不相同,身体上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只有人的模样,没有人的灵魂…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了,但是…抱歉了!” “你们离我远点!” 璐璐拍了拍手,脚下点点火光开始闪烁。 怪物们像是感受到了危险,没有把目标锁定在西格莉德身上,而是一股脑地冲向了璐璐。 腾空而起的几道人影,将自己锐利的尖爪探向璐璐,因为速度太快,路禹竟只看到了一连串的残影。 “烧吧,烧起来吧!” 璐璐的声音忽然高亢了起来,她向着半空中虚抬着双手。 没有长篇累牍的咒文,也没有繁琐的吟唱,无形的力量凝聚于璐璐的身躯四周,那双娇嫩的小手抬起的瞬间,灼热的火光像是从璐璐的体内破体而出,高温气浪拍打在每一只冲向她的怪物身上。 怪物的血肉顷刻间化为焦炭,并不死心的他们艰难地将自己的手继续伸向璐璐,然而璐璐此刻已经耀眼如太阳,那一双双试图靠近璐璐的手未能再前进丝毫,便在热风中化作飞灰。 火焰点燃了山林,黑夜中,熊熊烈火正在向四处蔓延。 这还是路禹第一次见到璐璐使用高阶魔法,此前他对高阶魔法有着许多的想象,这种想象也随着知识的拓展,细节愈发充分。 然而在看到璐璐释放之后,他还是被震撼了。 他依旧无法感受到璐璐调动魔力的痕迹,更看不到魔力汇聚成型,被璐璐引导成高阶魔法的痕迹。 塞拉说低位阶魔法师只能依靠数量打败高阶的魔法师,因为他们对魔法的领悟与高阶魔法师截然不同,两者看到魔法的角度,运用魔法的方式都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现在路禹信了。 低阶战胜高阶之所以被称之为奇迹,就是因为发生的次数太少。 哪怕位阶不能代表实战实力,但是这其中的横沟也无比巨大。 西格莉德和雾妖正在救火,璐璐这么一烧,山火已经形成。 “救什么,看着吧。”璐璐阻止了忙活的众人,“你们就不觉得这片山林很奇怪吗,西格莉德打斗时发出了声音,我释放高阶魔法的气息外加动静都挺大的,可是这里的魔物,野兽似乎感受不到,不仅连奔逃出巢穴的动静都没有,并且你也看不到栖息在山林高处的鸟群仓皇起飞。” “安静得过分了吧。” 山林,如死一般寂静。 路禹连忙望向雾妖。 雾妖不仅能制造幻境,也能感知到幻境,这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 雾妖连连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对这片山林已经起了疑心的璐璐示意众人跟上,只见她对着眼前的山火一拨,火焰齐刷刷让出了一条道路,以供璐璐通行。 像是臣民见到了自己的君王。 步行在两面火墙之间,璐璐说:“等火再烧一会,我们这么破坏,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没准能遇上更有意思的东西呢。” “再烧一会,可能阻止不了了…” “那就不阻止,让他烧就是了。” 话音未落,路禹就透过火光看到了瞠目结舌的一幕。 火焰不知不觉间蔓延到了一个地穴附近,看着地穴附近的爪印,可以判断里面是有魔物或者野兽居住的。 胆子比较大的雾妖进去转了一圈,表示里面有一只黑熊正在酣睡。 “你确定是酣睡?”路禹难以置信。 雾妖连连点头:“鼾声如雷,我还戳了戳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璐璐闻言,二话不说将一缕火苗弹进了地穴当中,在雾妖的注视下,火苗点燃了黑熊的皮毛,黑烟弥漫了整个地穴。 除非黑熊是死的,不然此时睡得再熟也该醒了,毕竟野兽对于危险是十分敏感的。 等了一会,黑熊的毛被烧焦了一大块,火焰就快蔓延到黑熊的脸上了,他依旧维持着刚才睡觉的姿势,一动不动。 璐璐往地穴里丢了个水球,把黑熊身上的火灭掉,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 在璐璐的庇护下,路禹一行人安全走出了火海,但是沿途所发生的一切让他们头皮发麻。 正如璐璐所说,偌大的山林,山火蔓延之后,竟然没有一只生灵逃跑,他们找到的地穴中都有野兽或是魔物在沉睡,可是无论是敲打,点燃,还是用刀子划破他们的皮肤,这些野兽都无反应。 璐璐嘴角上扬:“有意思,没想到还能遇到这样的事。” “你知道原因了?”路禹连忙问。 “猜到了一点,但是还不能确认。”璐璐说,“也不知道塞拉进来后遭遇了什么,有没有发现这些诡异的玩意。” 223.无限循环 将娇羞的月亮挡在了云层之后,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于清晨落下,紧随而来的便是骤降的温度。 相较于只考虑了战斗物资的璐璐,路禹的准备更为周到,他找出了提前准备好的衣服,打算给释放魔法御寒的璐璐披上。 璐璐愣了一下:“我帮你们释放一个持续性的火环就好了。” “然后我们就像是一盏明灯,吸引着不知道躲藏在哪的怪物一拥而上?”路禹揶揄道,“总得考虑一下环境吧。” “怪物要是过来,那就全烧了。” “数量很多呢?” “放一把更大的火。” “…” 路禹拿着衣服怔在了原地,批也不是,不批也不是,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收了起来。 很显然璐璐的认知当中,如果爆炸和火焰烧不死怪物,那只能证明火烧得不够旺盛,爆炸的威力太逊,只要这两者都足够暴力,那么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两人的解题思路有着明显的差异,路禹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被璐璐带歪过去,因为两人实力存在明显差距,看着璐璐不断地以实力诠释着暴力解题思路,他很难不动心… 烧了一整夜的活在突如其来的降雨之下逐渐熄灭,待到天明时分,山火已经尽数熄灭,那一地的焦土则是昨夜璐璐大显神威的杰作。 大家不知道璐璐在等待着什么,她没有领着队继续前进,而是带着大家在这里呆了一整晚。 “天亮应该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 路禹觉得昨夜发生的一切就足够有意思了。 对他们一行人视若不见的渔夫,有着人类身躯,生命力顽强到不可思议的怪物,以及着火之后酣睡不醒的魔物与野兽。 这片山林处处充斥着怪异,在火光冲天的夜晚如死一般寂静,仿佛一切都被贴上了休止符。 在绵绵细雨中,嘹亮的鸟鸣刺破了死寂,撕裂了笼罩于山林之上的沉默。 像是一个讯号,第一声鸟鸣之后,此起彼伏的鸟鸣在路禹等人的耳畔边上回响。 他们是如此地吵闹,如此地活跃,以至于路禹觉得自己幻听了。 休息处旁边的大树上,一群叫不上名字的鸟儿跃上了枝头,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感受到路禹等人起身的动静,受惊的他们纷纷扑扇着飞向天空,盘旋于树梢之上。 雷鸣般的兽吼让树林的鸟鸣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无数的鸟儿飞向天空,将一声声狂野的吼叫声留给路禹一行人独自欣赏。 那一声声吼叫,灌木被摩擦的声响,树枝被折断的咔嚓声,斗与昨夜地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 望着远处一头巨熊咆哮着折断一颗被烧焦的枯木,路禹懵了。 巨熊身上可怖地烧伤,那一处处褶皱扭曲的肉疙瘩,无不显示着他昨夜就在这处山林,并且遭受到了山火的袭击。 然而昨夜他丝毫未动,默默地被那险些夺走他性命的火焰灼烧着。 西格莉德已经看懵了,无数苏醒的野兽与魔物凄惨的嚎叫声在山林上空回荡,大多数的身上都有着明显的灼烧痕迹。 面对着三双望向自己的眼睛,璐璐努努嘴,带着众人往上又攀高了一些。 “别问,继续看。” 野兽之间的厮杀已经开始,或许是因为受伤后疼痛难忍,或许是积怨已久,总之,但凡碰在一起的野兽都几乎是同一时间杀向对方,用尽一切办法,将对方置于死地。 巨熊与身躯同样庞大的树妖对抗,咆哮着的猛虎则是一口咬住了比自己体型要大不少的巨鹿的脖颈,但是却被巨鹿身躯上冷不防凝聚出的光球命中了面门。 一时间,厮杀声取代了那些烦躁的吼叫声,山林中血腥气浓重得让人想要吐。 无数的鸟类想要归巢却无法归巢,只能在上方盘旋着。 伴随着一只只怪物的倒下,山林中逐渐寂静了起来,只剩下那些的胜者在尸堆上逡巡,似是在向其他潜在的敌人耀武。 这场漫长的厮杀持续了一个上午,经历过蓝水城一战,众人的心理素质好得吓人,看着下方血流成河,竟然还能吃得下东西,西格莉德甚至吃了双人份的肉干,真让人怀疑她是在拿下方的厮杀下饭。 吃饱喝足,璐璐望着已经散开的野兽,忽然扭头问:“发现什么了吗?” 路禹咀嚼着肉干,觉得滋味不够,正在思考下次制作时多放点香料,被璐璐这么冷不防地提问,他站起来,认真地审视了一番。 还真让他看出了异常之处。 “尸体怎么都还在啊。” 经历了上午血腥的厮杀之后,倒下的怪物尸体竟然是一块肉也没少。 这可太不符合常理了,无论是野兽还是魔物,激烈到必须分个你死我活的厮杀一定是为了生存,既然是为了生存,失败者的身体自然是最棒的能量补充来源。 可是视线所及之处,发生战斗区域内的尸体真的是完好无损,难不成这里的魔物们也和他们一样有做肉干的习惯? “不急,不急,继续看。” 好奇心被勾起来的众人也不急着离开山林了,他们就呆在挑选好的高点,默默地观察着。 在轮番休息的蹲守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傍晚。 夕阳西下,那些不知前往何处寻找食物的飞鸟开始归巢。 一头头在山林中逡巡的野兽与魔物们也拖着上午争斗时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了各自的领地之内。 这其中,路禹看见好些魔物浑身上下一点伤口都没有,像是今早那场波及全山林的厮杀的看客。 “路禹,想看死者复活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不仅让路禹瞪大了眼睛,西格莉德与雾妖同样用讶异的目光注视着璐璐。 “你会?”路禹问。 “我不会,但是你马上就能看到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在路禹脑海中闪过,伴随着耳畔响起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可能。 一直注视着路禹表情的璐璐一副欣慰的表情,好似是看到徒弟长进的师父。 一具具倒下后无人问津的尸骸以僵硬的姿势重新站起。 不知何时起,厮杀后流淌在地上的血液便已经被他们重新吸收回了体内,那被鲜血浸润过的土地如清晨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涤净时一样。 随着打斗飞溅的,挂在树枝上的肉块被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重新粘在了尸骸的身躯之上。 已经死透的一具具尸骸等着一双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扭动着僵硬的身体,如同一具具牵线木偶,走在返回自己巢穴的路上。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极大的超出了路禹的认知,他望着那些魔物的背影,好半天说不出话。 “跟我来。” 紧跟着璐璐,沿着尸骸留下的脚印,他们找到了一处巢穴。 进入巢穴,一只牛头魔物映入眼帘,他匍匐在地上,呼呼大睡。 璐璐笑着拔出西格莉德腰间的匕首,狠狠地插在牛头魔物的身躯上,鲜血汩汩而出。 牛头魔物依旧没有苏醒,正如昨夜大火中无数沉睡不醒的魔物们一般。 耐心等待了许久,流满了一个小水坑的鲜血竟然似乎受到牛头魔物身躯的召唤,一点点飞回了它的身躯之中。 璐璐手疾眼快,用火焰截断了其中一些血液,迟迟没能感受到血液回归的牛头魔物,被小刀割开的伤口开始愈合。 西格莉德上手抚摸了一下,一切完好如初。 “到底,怎么回事?”虽然霍古是让自己跟着路禹和璐璐长见识的,但是这次见识实在有点太大了,脑子不太够用的她急地变成了召唤物小碗在璐璐身边转圈圈。 路禹一脸凝重,摸着下巴的胡茬,喃喃道:“早上行动,晚上休息。” “早上死,夜间活,然后,周而复始。”璐璐补充,“这不是一处简单的山林,整座山林都在按照着既定的规律运行。” “这里的每一只生物都在按照着这个规律行动,既,早上醒来之后立刻捉对厮杀,厮杀结束,尸体保存于原地,待到黄昏至入夜时分,这些尸体又会再度‘活’过来,返回各自的巢穴休眠,等待着第二天…不,等待着下一次死亡。” “那些飞鸟也是如此,他们白天离开此处并不是为了捕食,而是因为他们的设定便是厮杀开始便离开此地,等到黄昏后再回来,这样才符合实际。” 路禹忽然想到了什么:“那些没受伤的魔物…” “我们干的好事啊。”璐璐说,“昨晚我们焚烧了这里,导致本该是休眠等待‘生’的魔物变成了‘死’的状态,为此,原本应该找到对手厮杀的魔物们,失去了对应的对手…如此看来,这里的魔物应该是维持着偶数的数量,而他们厮杀的对象应该也是相对固定的。” “我们的到来还导致了其他问题出现。” 说着,璐璐引着回到了山林的高处,紧接着她向着山林上方释放了十几个光球,照亮了大片大片的区域。 驱散的黑暗下,路禹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两只长着类似蝙蝠的翅膀,且直立行走的羊头怪在昨夜被璐璐烧焦的区域内不断地转着圈圈,时不时低下头,用羊角拱着什么。 在已经完全处于休眠当中的山林中,只剩下了这两个羊头怪正在活动。 双目无神的他们不断循环地做着同样一个操作,每次间隔不超过一分钟。 路禹已经懂了,璐璐偷偷溜出去的那一会,就是在做这件事。 两个羊头怪的洞穴被路禹提前堵上,无法返回洞穴的羊头怪正在不断地进行尝试。 在不知道第几次尝试之后,两只羊头怪瘫软地趴在了地上,仔细一看,竟然是睡着了。 此时璐璐这才拿出了刚才用火焰截断并保存下来的血液,在火光中,这些血液竟然没有蒸发,而是顽强地坚持了好一会,这才化作极细,极小,带着些许荧光的粉尘,山风一吹,彻底消散。 “他们没有生命。” 璐璐拍了拍手,眼中寒芒一闪,一道火弧于半空中炸裂,火焰利刃扫过两只羊头怪,让他们顷刻间身首异处。 不断燃烧的羊头化作粉尘,而不是焦炭,不一会,便只剩下了一个白森森的羊头骨残留在原地。 “他们只是在模仿着生命…准确点来说,他们是在按照某人的设想,对他们这幅躯体的‘主人’进行着模仿。” “这是一种很拙劣的模仿,因为他们其实只是根据那个人的认知在不断地循环重复着差不多的事。” “那个人?”路禹说。 “魔法师,而且还是个挺厉害的魔法师,光看他在这个山林上的布置,绝对是七阶甚至是以上。想要布置出这样的东西,不花费大量的时间是做不到的,因此我可以肯定,这个人洞悉了月刻结界的规律之后,就常住在这里。” “不负责任的推测一下,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成为了他的玩具。” “那那些人型的怪物,也是他的作品?”西格莉德问。 “人型怪物也许就是这个不断运行的魔法阵的守卫,任何误入其中的生命都是他们的狩猎对象,考虑到误入这里的大多是些渔民,那些怪物的战斗力已经十分够用了。” 看着羊头怪身上燃烧的火光,闻着空气中地焦臭味,路禹不解地自言自语:“他花费那么大的心力布置这样的一个法阵,为了什么?” 璐璐走到路禹的身前,不着痕迹地把他护在了自己的身后,同时护盾魔法也已经就绪。 “也许我们可以问问他本人。” 黑夜中,人型的轮廓被璐璐的光球照了出来。 不是那些顽强的人型怪物,这个不速之客穿着得体的衣衫,头戴黑色高筒帽,无声无息地站在远处的山林中凝视着璐璐。 “人偶师现在都这么会玩了吗…制造生命,很大胆的玩法啊。” “火焰魔法师,璐璐缇斯,向您问好。”璐璐礼貌地向着这个不速之客施礼,然后笑意盈盈地抬起头,“请问,你看见我的兔子了吗?” 224.元素双召唤 面对璐璐无可挑剔的礼仪,魔法师没有给予一丝一毫的回应,黑暗中,不善的视线如刀般在璐璐身上扫过。 这时璐璐才想起,她根本不会科莱语,只得让路禹扯着嗓子帮忙翻译。 “没有回应,这个不会也是按照山林设定好的法阵运作的‘玩具’吧?”路禹小声问。 “不,他不是。”璐璐说,“这片山林中我们见过的人偶生气都很单薄,也感觉不到神志,可他不一样,他的身上流淌着魔力,而且我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纯粹的杀意。” 璐璐提醒道:“你们退后一些,尽量保护好自己。” 璐璐没得选,她以魔法师间通用地礼节进行问询,却得不到一句回应,这就意味着对方根本不打算交流。 对方身上浓烈的杀意丝毫不遮掩,隐匿于黑暗中的嗜血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是一个魔法师。 只能打了。 璐璐向前迈出一步,阴影中的魔法师也在这一刻动了。 他向前虚挥了两下手,本该是魔物们休眠的“夜”被雄浑的吼叫声刺破。 四面八方的声音汇聚而来,置身于声场正中心的璐璐起初还有些胆寒,但是联想到人偶师最大的依仗就是人偶,她便笑了。 自己脚下的土地便是人偶师的心血法阵,他绝不可能布置威力巨大的阵法,让已经完善的法阵被炸得支离破碎。 而那些感觉不到疼痛,不会死亡的人偶,对付一般的魔法师还行,对付她…呵呵! 璐璐浑身火光缭绕,一只只火焰蝴蝶于火光中诞生,随即萦绕于她周身。 路禹听塞拉说过,璐璐的每个自创魔法的名字羞耻度都很高,基本属于喊出来要么人家觉得你很酷,要么觉得你这个魔法师多少带点大病,放个魔法都像中二病。 看着无数在璐璐身边翩翩起舞的火焰蝴蝶,紧张观战地路禹饶有兴致地猜测着这个魔法的名字。 “离开这里。” 路禹听到声音之后愣了片刻,立即为璐璐进行了翻译。 本应飞向人偶师的火焰蝴蝶停了下来,璐璐直勾勾地望着已经走到月光地下的人偶师,想要打量清他的样貌,然而人偶师的脸似乎有一层雾气缭绕,让璐璐没法看得真切。 “离开这里。” 这是人偶师的第二次警告,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声带仿佛由两块粗糙地石头组成,发生时便摩擦碰撞,让人极为难受。 “根据魔法师之间的礼节,我以为你会自报姓名。” 回应璐璐的又只剩下了沉默。 璐璐皱着眉头问:“我无意冒犯你的领地,只是我有一个兔子朋友前不久也进入了这里,我想知道她在哪?” “最后一次警告,离开这里。” 对话根本无法成立,人偶师和璐璐完全是在各说各的,而且人偶师根本就是在当复读机。 源源不断汲取着璐璐魔力的火焰蝴蝶更加明亮了,感受到璐璐情绪变化的它们旺盛地燃烧着。 “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我的兔子朋友在哪,只要我找到她,立刻就会离开!” 路禹无奈,只得帮忙把这句话润色一下,让它稍微听起来没有那么充满攻击性,然后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人偶师的下一句话。 高筒帽的人偶师没有继续说话,他摘下高筒帽看似是要在礼节上与璐璐对齐,但是高筒帽中却冷不防有青紫色的电弧跃出,直奔璐璐。 还在等待着翻译内容的路禹立刻躲到了召唤物土元素大碗身后。 璐璐的火焰与电弧激烈碰撞,爆炸于半空中产生,掀起的狂风带起了大量的沙尘,将路禹的视野完全封锁了。 一时间,路禹等人完全失去了璐璐和人偶师的影子。 沙尘中光芒不停地闪烁,有时是紫色,有时是明亮的橙红色,接二连三地爆炸让沙石不断的飞溅,暴躁的魔力不断涌动,如浪潮般拍击向四周,努力想要观察局势的三人被压得抬不起头。 听着土元素大碗被石子和魔力撞击时发出的沉闷声响,路禹一边扒拉着土元素大碗,一边感慨着高阶魔法是真是暴躁,同时又有些担忧璐璐,生怕她吃了亏。 另外,虽然大家都不想成为肥肥,但是这个时候,结实可靠的胖哥哥挡在你面前,实在太安心。路禹必须为之前觉得元素召唤物太鸡肋而道歉,鸡肋不鸡肋得看你怎么用,单看实战确实不行,但是广泛的应用面却值得一个五星好评。 一个能爬山涉水,载着大量重物任劳任怨,出了事还能挡在你面前吸收伤害的土元素大碗,谁能不爱呢? 等一下…也许自己一直以来都钻了牛角尖。 对召唤的重筑不一定要只为战斗服务,如果能想办法让召唤的代价趋于合理,不稳定性去除,那么召唤物对于低阶魔法师还是有不小帮助的。 虽然高阶魔法师会对那些实力低微的召唤物嗤之以鼻,但是能够打入底层魔法师市场便算是召唤的一种复兴,建立底层基础至少算是给召唤续了一口气,毕竟以现在的召唤而言,有人学,有人愿意钻研就是一种胜利。 “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西格莉德抓着大碗的边缘缓缓站了起来,望着面前灰蒙蒙的一片,有些不安。 取出召唤手册的路禹确定了危急情况下能用的召唤物,同时也做好了双召唤的准备。 “路禹,出来吧,事情…好像解决了。” 听到璐璐的声音,路禹迫不及待冲了出去,然后他便傻眼了。 璐璐前方的地面上,一个人型的轮廓正在熊熊燃烧,无数的火焰蝴蝶在上方盘旋,宛如食腐的鸟类等待着猎物彻底死去。 路禹看了看燃烧的人偶师,又看了看璐璐。 “就这?”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弱…调动魔力时我特地感受了一下,很粗糙,应该也就是五阶的水准,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勇气对着我连续发动进攻。第一次魔法对拼他就该理解到差距了,可他硬是不退,结果被我释放的蝴蝶直接点燃了” 路禹呆滞许久,他不知道该说璐璐太强,还是人偶师太弱。 一个能在月刻结界内布置出了如此大型循环法阵的人偶师,竟然连路禹几招都没撑过去,眨眼间就无了? 太奇怪了,总觉得有哪不对劲。 雾妖探测了一圈,再度提醒路禹,他们没有陷入幻觉。 璐璐其实也觉得很怪异,五阶的人偶师真的能布置下如此庞大的法阵吗? 就算这个地方魔力异常充裕,已经算是世界下一个阶段的魔力水准,但是人偶师的底子这么差,应该没办法领悟到那些高阶人偶师的奥秘,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实施“生命循环”的法阵。 “真的不是人偶?” “不是,对战时的魔力流动,释放出来的气息,他的表情,他的情绪,都是真实的,人偶无法刻画得如此精细…至少我没见过。” 看得出璐璐也没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不太自信,只能选择了一个稳妥的表达方式。 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之前杀死人型怪物时,她就隐隐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看不见,摸不着,不是无处不在的魔力,而是另一种无法描述的东西。 璐璐不知道那是什么,只以为是这里的魔力过于浓郁,让敏感的自己产生了错觉。 但是这样的错觉接连发生,并且在刚才杀死人偶师时格外强烈,那么就不再是错觉了。 “这里,到底藏着什么?” 璐璐并不害怕,反倒是兴奋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这种让她求知欲爆炸的事情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月刻结界内有一个会让她为之震惊的东西。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这一切的源头了。 虽然杀死了人偶师,但是没有人觉得事情已经结束,路禹一行人赶在天亮之前走出了山林,躲开了山林白天启动的“厮杀”程序。 然而走出来之后,路禹望着眼前一望无际地大海,以及不断冲刷着海滩的海潮,傻了眼。 就在路禹思考岛屿这么点大小,是不是地底下有问题时,璐璐二话不说,径直走进了眼前波光粼粼的大海中。 璐璐踩走出去没多远,半个身子就泡在了海水下,不知道为何,此情此景,路禹很想丢一个游泳圈给璐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很配? 海水已经没至璐璐的脖颈,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一头扎进水中,继续向前。 只见璐璐高举过头顶的手中火光顿闪,一道火柱直刺远方海面。 像是电脑的待机画面被唤醒,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在天空中翱翔的海鸟,以及那一望无际的碧蓝色如雾气般散去。 隐藏在虚幻之后的真实被璐璐众生平等的火焰烧了出来。 一座海岛于不远处显现,灰白色的大理石墙砖堆砌起来的巨型城堡被晨光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伴随着太阳升起,城堡的结构愈发鲜明。 “这就是安娜见到的城堡。”西格莉德有些诧异,“也就是说,安娜看到萨耶尔和凡妮莎也可能是真的。” “经过这两天晚上的事情,我觉得百分百是真的,同时我也很好奇,萨耶尔和凡妮莎到底与这个月刻结界城堡的建造者是否有关系。萨耶尔和凡妮莎几乎是前后脚消失于世间,萨耶尔倒也还好,毕竟在梅拉周边大陆有活跃,留下了不少的资料。但是凡妮莎却基本没什么人知晓,就连我们获取的画像都是她家里人私藏保留下来的,而且她和萨耶尔的情侣关系很隐秘,属于秘密中的秘密。” 泡在海水中的璐璐已经十分笃定塞拉就在城堡所在的海岛上,通过目测可知,对面的海岛远比这座只有山林和些许空旷地带的岛屿面积要大上不少。 不难猜测,脚下这座岛屿,只是法阵的试验田,真正的大头在对面。 璐璐所处的水下有一条同样是大理石堆砌而成的桥梁,看样子是居住在这里的魔法师为了连接两岛铺设的,只不过璐璐尝试了一下,根本没办法激活。 “机关应该是单向的,只能在对面触发。”璐璐叹了口气,“海水没什么危险,各凭本事过去吧…好奇问一句,路禹你不会基础的水魔法都只是学了防御性的吧?” 看见璐璐憋着笑,路禹哼了一声。 “小看我了不是,我可是召唤师,土元素能载物,水元素也可以,而且还能带我一起过去。” 当着璐璐的面,路禹召唤出了一颗小水珠。 水珠落入大海当中,迅速凝聚成一艘湛蓝色的大船。 路禹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璐璐,然后指挥着土元素大碗上船。 一直以来十分可靠的大碗在踏上水船时有些颤颤巍巍的,看得出他离开大地之后是心里发虚的。 原本打算让璐璐带一程的西格莉德一看,立刻跑到了路禹这边。 “欧尔库斯的召唤手册精华之一,元素双召唤,如果能够融会贯通,我的魔力提升之后,甚至可以考虑进行其他召唤物的双召唤。” 路禹还没介绍完,就发现璐璐的表情有些不太对… 路禹不知道璐璐为什么有些生气,看着水元素的眼神甚至有些敌意… 不该吧,自己好歹算她半个学生,召唤还是她推荐自己入门的,现在自己学有所成,短时间内还领悟了工具人元素的双召唤,怎么看都是出色的学生啊,为什么不高兴呢… “璐璐你不上来吗?” 西格莉德,雾妖都在自己这里,璐璐却依旧在水里荡着,眼看璐璐打算释放水属性的魔法加速,路禹忍不住邀请了她。 “要坐你自己坐吧,我去帮你们探探路。” 一头雾水的路禹摸了摸头,无奈地下令水元素跟上璐璐。 “这种情况,塞拉提供的攻略貌似没有写怎么解啊。” 璐璐在海面上疾驰,留下一道白色的水线。 她扭头望了一眼努力跟随在身后的水元素,咬着牙说道:“元素,真的碍事!” 225.这只鲈鱼,树洞里捡的 浑厚的钟声唤醒了沉寂的城堡,穿着银灰色盔甲的骑士发出的脚步声沉闷而规律,在城堡的走廊上回响着。 站在走廊拐角的塞拉听着步伐倒数,数到十二时,踢了踢脚边的箱子,伴随着箱子发出的咔哒声,走廊上两名骑士的脚步声消失。 塞拉若无其事地提着箱子走出去,无视了两个被水泡困在空中,逐渐窒息死去的骑士。 推开走廊尽头的雕花木门,迎接塞拉的是一个断了手臂的伊斯科,以及正拿着手中的复合型药水戒备的安娜。 偌大的一个会议室已经被他们改造成了魔法堡垒,机关陷阱一应俱全,哪怕塞拉出门期间发生了偶然性的事件,凭借着塞拉留下的后手外加一堆机关,安娜和伊斯科也能拖延很长时间。 看见会议室内所有摆设没有变动,安娜,伊斯科,塞拉三人对了暗号。 “光辉之神留给教国的,拥有实体的‘奇迹’是什么?”塞拉问。 安娜不假思索:“是黑色银枫树。” 塞拉点了点头,又看向伊斯科:“光辉之神第一次降临的奇迹是什么?” “大雨倾盆。” 塞拉把箱子踢倒,箱子只发出了“噗通”一声,再无别的声响。 这一回,表情严肃的塞拉放松地伸了个懒腰,舒服地长舒一口气,随即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这两个与事实不符的反直觉问题是塞拉故意设置的,这个占据了大半个海岛的城堡有着太多的秘密,也给了他们一些了不得的惊吓,因此塞拉只能事事小心。 塞拉进门之后,安娜和伊斯科一起把死去的骑士扶起来,用魔力令他们保持着站直的状态,这才安心地关上门,启动防御法阵。 塞拉吃着安娜烤制好的肉干,感慨万千。 月刻结界她目前已知的两个海岛,一个海岛存在着大量正常野兽,看似是养殖放牧之地,城堡上所有的食物都源于那边的,这也是他们进入这里之后没有饿死的关键。 另一个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被城堡占据了大半面积,与一个集市与许多民房组成的城堡岛。 伊斯科比较倒霉,进入月刻结界直接出现在了城堡岛上,在安娜逃走之后,他根本对付不了苏醒过来的“人”,在被一堆魔法命中之后,不省人事的伊斯科醒来时已经在一个满是残肢断臂的奇怪房间内了。 这个房间不仅有着各种种族的四肢,同时存放着大量各种族的器官,魔物的魔核,每一种都贴着标签,分门别类。 伊斯科不愧是教国遴选出来的光晕战士,心理素质足够强大,在发现自己失去一只手,且被挂在十字架上后没有绝望,而是继续假装昏迷,等待着机会。 发现对方没有继续取走自己器官或者四肢的打算,他便在被骑士带回房间后,偷偷的寻找逃跑的机会。 塞拉找到伊斯科之后,立刻想要去参观那个跟器官库一样的房间,然而按照伊斯科提供的信息,她看到的却只是满地杂物。 安娜比伊斯科运气好,她进入的岛屿是隔壁的食物基地,毫无危险,就连看守者都没有,因此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城堡所在的岛屿。 不知道该说是心有灵犀,还是说这对情侣的运气好,她竟然撞上了要被第二次采摘的伊斯科,并且顺利地解救下了对方。 之后的几天,他们一直躲在放牧小岛上,试图找到离开这里的方法,但是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都会被海岛边缘无形的屏障,外加突然掀起的海浪拍回岛屿之上。 起初他们以为自己的死亡只是时间问题,毕竟无处可逃,城堡内的守卫只要用心寻找,他们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然而吊诡的是…没人来找他们。 他们在岛上抱着多吃一只羊,多啃一头牛就是对城堡主人最大报复的心理,在海岛上狂吃了一星期,却始终等不到一个追杀他们的人出现。 塞拉发现月刻结界的秘密,然而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因此她抱着的想法是给安娜和伊斯科收尸,让他们的灵魂回归故土。 然而塞拉刚上岛,就看到了两人烤肉的火光,除开因为没有淡水洗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咸鱼味之外,这两人的状态出奇的好,失去了一只手臂的伊斯科也没有表现出重伤患者该有的颓靡。 仔细观察了一下伊斯科的伤口,塞拉只能感慨对方切割手臂稳狠准,术后处理也很得体,不过事后的调查让塞拉确信,对方留伊斯科一命不是因为仁慈,完善的术后处理也不是因为对方想放过伊斯科。 对方只是想完整地取下伊斯科剩下的每一个部件。 吃着烤串的伊斯科和安娜看见自家神选也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只得把烤串递过去,邀请塞拉一起享用。 自己罩着的小弟安然无恙,塞拉松了口气,接下来就该是凡妮莎和萨耶尔的问题了。 伊斯科对此十分笃定,因为昏迷前,他清楚的记得萨耶尔对他释放了一个让他昏昏欲睡的光球,而他的身边也确实有着一个十分清丽可人的女孩子陪伴着…至于是不是精灵,这倒是不太好说,因为他没能仔细观察到其他细节。 不过在这个海岛上报复性吃喝期间,安娜还发现了一个细节。 对面的城堡每天晚上都是动火通明的,大部分窗户中都透出暖黄色的光亮。 然而有时候,一些房间的灯火会没来由的熄灭,然后一些房间原本熄灭的灯火会缓缓亮起。 自从发现之后安娜就一直试图找出规律,奈何时间比较短,她还没有总结出来。 这个倒是引起了塞拉的兴趣,在她进入城堡占据了一个房间后,便开始光明正大地打探这里的秘密。 “神选大人,有收获吗?” 伊斯科忍不住询问。 安娜责备道:“没看到神选大人还在吃东西吗,安静一些。” 塞拉摆摆手:“没事没事,昨天晚上还真有些发现。” “伊斯科,你之前说的器官房,结果我们找过去,发现只是一个杂物室,这个你记得吧?” 伊斯科点了点头。 “其实你描述的位置没有错,真正的问题出在这个城堡上。”塞拉指了指脚底下,“这个城堡的房间,是会运动的。” 伊斯科和安娜瞪大了眼睛,异口同声的惊疑道:“移动?” 塞拉也懒得管形象不形象了,她边往嘴里塞烤肉,边拿起之前被安娜切割好的肉块堆叠起来。 “这里一个肉块代表一个房间。”塞拉抬起头,“安娜你之前说过吧,晚上会看到城堡的灯火没有规律地熄灭,点亮,可我们在这个城堡里探索了三天,这里异常空旷,大多数房间都是无人的,灯火的明灭并非人在掌控,其实是房间在移动。” “空间魔法吗?”安娜瞠目结舌,她万万想不到这个城堡竟然有着和传送门差不多原理的魔法存在。谷欦 “也许吧,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房间确实在移动,至于什么条件下会触发,移动的规律,都不得而知。”塞拉一边咀嚼一边说,“这个岛屿上我还没有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活人,所以没法找人问。” “集市的人是无意识的傀儡,城堡内的侍者,骑士,魔法师都是死了可以复活的人偶,我们脚底下有着一个十分巨大的魔法阵不断运行着,维系着这个奇怪的‘世界’。” 塞拉的措辞让安娜和伊斯科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冷汗。 世界,这个用词是如此地精准。 放牧的岛屿由定期到访的人偶管理,提供着集市那些无意识傀儡们的食物,尽管这些傀儡并不需要食物,但是他们依旧在进食。 看起来,像是在模仿人的一举一动,十分诡异。 城堡内的奴隶,侍者,管家,骑士组成了阶级分明的上下级关系。 在这里,侍者会欺凌奴隶,管家会训斥仆从,骑士会耀武扬威地勒令洒扫的人避让,然后步伐整齐地通过走廊。 如果不是他们中每个人杀死之后都会在第二天复活,回到原位继续工作,塞拉都会觉得这里的一切无比协调,与现实无二。 不仅如此,城堡内有些专门的魔法工坊,其中的一些魔法师甚至还在研究药剂,看起来全然不像是个人偶。 不同的地方在于,集市内的无意识傀儡是完全意识不到其他人存在的,哪怕塞拉当着他们的面抢走他们的东西,扇了他们一巴掌,他们依旧会按照原有的节奏继续对话,完成对应的动作。 而城堡内的人偶,他们能意识到塞拉是外人,见到塞拉会进行追击抹杀。 三天的探索,塞拉也只是粗略地将大半个城堡逛了一圈,房间大多没有详细观察,昨天夜里,塞拉甚至还跟随着一个魔法师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下方的通道错综复杂,甬道内照明水晶遍布,俨然是别有洞天。 塞拉打开箱子,将箱子内的东西调整了一番,狠狠地又打了个哈欠。 “安娜,把箱子放在门口,我得睡一会了。” 和真实的情况差不多,夜晚的城堡守备力量会稍微减弱一些,巡逻的骑士数量相较白天少不少。 塞拉今晚想在不影响整体的情况下,单独破坏某部分区域的正常运转,看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目前她已经有了几个思路,其中之一便是杀光一整层活动的人,一个不留。 城堡一共八层,如果单独一层的运转被破坏,那么其余七层也许会出现一些格外有意思的场景,以供塞拉破解城堡的秘密。 拿着从城堡杂物间内搜到的被褥往身上一盖,塞拉舒服地躺在会议圆桌上睡了起来。 虽然一开始不太适应,毕竟伊斯科和安娜站在一旁,自己盖着被褥睡桌上,此情此景自己好像驾鹤西去了…但是为了精致睡眠,塞拉也顾不上许多了。 神选怎么了,神选也是要精致睡眠的!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塞拉被安娜焦急的声音唤醒。 魔力轰然爆发,塞拉单手撑在桌子上,一跃而起,紧张地环顾四周。 发现房门口箱子笔直地立着,且四周毫无动静之后,塞拉疑惑地望向了安娜。 安娜也顾不上道歉,连忙说:“神选大人,快来看集市。” “集市?” 以为月刻结界这些杰作的主人出现,塞拉扑到了窗前,眺望远处。 这一望,她眼睛就挪不开了。 无意识傀儡聚成的集市中,一道倩影牢牢地吸住了她的视线。 “璐璐,是璐璐!” 神选的矜持让她只能在心中大喊,然而她激动到紧抓窗沿的手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塞拉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见到璐璐了,和以往一样,她还是这么的可爱,迷人…啧,路禹这破召唤物是什么啊,跟个大碗一样,挡着璐璐脸了。 “敌人?”伊斯科十分警惕,以左手拿起长剑,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朋友。”塞拉说,“我们今晚探索城堡有帮手了。” 安娜好奇地问:“这是神选大人的朋友吗,看起来…有点年幼?” 安娜的措辞十分谨慎,她看得出自家神选见到这个人之后十分开心。 塞拉无奈地笑了:“距离原因,而且你一定是拿她身边那只奇怪的召唤物当参照物了,她没那么小只的,呃…相对来说,也没那么高就是了,你们听过她的名字的,梭伦的…算了,前梭伦的天才魔法师,璐璐缇斯。” 安娜和伊斯科着实惊讶了一把,璐璐缇斯宅邸发生大爆炸,本人生死未卜的事情可是整个梅拉大陆的大新闻。 说是生死未卜,许多迹象都表明她已经死于爆炸当中,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遥远的科莱见到她本人。 眼看着神选大人心情如此好,他们只能抑制下沙曼毒雾事件后对于璐璐的不友善印象,努力以平和的眼光对待璐璐。 “璐璐缇斯女士身边的是?”伊斯科在为即将到来的接触做准备。 作为教国一员,出门在外代表教国的脸面,礼数必不能缺。 “长角的那个是个龙女,叫做西格莉德,是璐璐缇斯家…管账的。” “那团白雾是雾妖…如果她问你一些很幼稚奇妙的问题,耐心一些,毕竟是个孩子。” 安娜看见塞拉没有继续介绍下去,有些忐忑地问:“在璐璐缇斯身边的人类男性是…” “路禹,璐璐树洞里捡的。” “…” 塞拉叹了口气,自我反省了一下,略带赞赏地补充道:“在科莱听说过对面摩斯塔纳的消息吧,吃了十万人的召唤物,就是他召唤的。” “他可能是现在整个科莱,最危险的召唤师。” 7017k 226.无魂之物 通过塞拉魔法信使的提醒,路禹得到了一条速通城堡庭院以及一层守卫的路线。 对付这些实力平平的骑士,璐璐本可以一烧了之,但是塞拉却反复要求璐璐不准放火,要保证每具尸体的完整。 有了之前在岛上的见闻,璐璐立刻意识到,这座岛屿上也存在着“循环”。 将一个守卫庭院侧门的骑士击杀后,璐璐将他身体的一小部分用火焰包裹起来进行了彻底的焚烧,最终得到的结果与遍布魔物野兽的循环岛屿一致。 大碗自行缩小身体,原本装着一堆杂物仍有空余的身子逐渐鼓起一座小山,幸亏城堡的建造者把这里建造得极为宽敞,否则大碗即便是缩小估计也没法挤进去。 按照指引,璐璐杀光了一路上见到的骑士,把仆人与奴隶吓得四处逃窜,在不断被敲响的报警钟鸣中,路禹一行人轻松地与塞拉完成了汇合。 然后,路禹就傻眼了。 他们是因为担心月刻结界内没有食物吃,这才带了一堆肉干进来,而且还时刻担心着塞拉和她两位信徒的安危。 可是这屋子里的烤肉是怎么回事…… 地上这条才剥了皮的羊又是怎么回事? 这两位看起来精神头十分棒,全然不像是失踪了十天半个月的信徒又是怎么回事? 你们看起来完全没有落难失踪的模样啊。 为了进会议室,大碗不得不把身上的土块又抖落一些,再次把身型缩水,这才艰难地带着沉甸甸的物资,挤进房间。 刚一进门,那些摇摇晃晃的“小山”便齐刷刷落下,把小碗压在了下面。 检查完两个死去骑士是否处于“站岗”状态的伊斯科刚关上门,看到被埋在肉干下的小碗着实吓了一跳。 安娜眼神催促着他给小碗搭把手,但是伊斯科望着自己仅有的左手,又想了想刚才神选大人说过的话… “他的召唤物吃了十万人。” 伊斯科还在做思想斗争,雾妖飘了下来,把不懂得弄双手出来变通一下的小碗救了出来。 感觉到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差不多,小碗索性越变越小,在门前留下一堆泥沙,化身餐桌上摆放的茶碗。 路禹瞥了一眼,脑子忽然里有灵光闪过。 这边路禹若有所思,那边塞拉已经抱住了璐璐,用手揉着璐璐的脸,眼睛只剩下了一条缝。 璐璐很庆幸现场还有两个教国的人在,不然以她过往的经历来看,塞拉指定会用脸颊来蹭自己,哪怕自己想要推开她,都很难做到。 塞拉并不是纯粹的魔法师,实战经验极为丰富的她体力不错,力量也比璐璐这种家里蹲的宅女强,每次被她拥抱,璐璐感觉自己才是只小兔子,而塞拉则是小兔子的饲主… “我还以为你在结界里过得很艰难,结果吃得比我们都好,羊都是现杀的,太过分了!” 火急火燎的璐璐本想以拯救者的姿态出现在塞拉面前,没想到塞拉根本没事,这让她开心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失望不已。 看着一地的肉干,塞拉很想再揉一揉璐璐的脸,调戏她一下,但是伊斯科和安娜似乎在斜着眼睛偷瞄着这里,她只能矜持地整理了一下服装,调整语气。 “看来还挺在乎我的安全啊,我们果然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了,身为魔法师,我是在好奇心驱使下来寻找你失踪的谜题,遇到这样的结界,不探索一番实在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末了,璐璐补充了一句:“找你只是顺便的。” 雾妖在西格莉德身边小声嘀咕道:“可我记得璐璐说过,塞拉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希望路禹动动脑子帮帮她…” 西格莉德同样小声地提醒:“塑造形体的药水,璐璐还没帮你炼制…” 雾妖立刻闭嘴,变成一只小茶杯,跟小碗凑对去了。 眼看着璐璐缇斯与自家神选交流起了月刻结界内的信息,杀人魔召唤师正在摆弄自己的召唤物,安娜只得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摆出一副礼貌的微笑。 一点点挪动到安娜身边的伊斯科小声询问:“你怎么看?” “璐璐缇斯?” “不,这个叫做路禹的召唤师…” “看上去挺正常的…” “毒雾事件前,大家也觉得璐璐缇斯正常。” “不,毒雾事件前,我也不觉得璐璐缇斯正常,她的药剂爆炸次数可是相当惊人的,一度让教国以为塔妮娅打算和自己的几位哥哥交流一下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 “…” 璐璐缇斯和自家神选聊天时语气虽然拧巴了一些,但是安娜能够感受到,璐璐缇斯和神选大人的关系十分不错。 塞拉大人也是个很少谈“朋友”的人,虽然她为教国出行结交了不少人,但是那些都是教国的朋友,是短暂的朋友,是根据时局和利益产生变化的朋友。 于塞拉大人的立场来看,自进入教国以来,真正让她感兴趣去结交的人很少,以至于教国内部一直都流传着塞拉大人孤高冷傲的传闻。 和主教们玩不来,和日常主持祭祀等重大事项的主祭们凑不到一块,塞拉大人给教国众人的印象一向是来去匆匆,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 她能解决的事,教国就不会派出任何人协助。 不配合任何人,也不无法被任何人配合 一如这次月刻结界,在自己将种种诡异事件报告上去之后,神选大人只身来到了科莱,哪怕感受到了城堡内的危险,依旧在想尽办法庇护着她们。 她真的孤高冷傲吗? 陪同塞拉大人去救济难民时,塞拉大人眼睛中流露出的痛惜和悲伤是那么的真实。 天灾降临时,为大地祈福的塞拉大人虔诚而严肃。 神选日常的工作虽然亲近人,却也在疏离于人,这是主教戴维德,也是和神选大人关系最为亲密的主教的原话。 安娜当时无法理解,直到这次落难她才真正理解。 安娜相信塞拉的眼光,能被她信任的人,一定不会做沙曼毒雾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伊斯科与安娜相处日久,很能理解安娜的想法,但是相较于感性的安娜,伊斯科十分谨慎。 沙曼毒雾事件的最大嫌疑人,加上摩斯塔纳召唤物食人十万的召唤师聚在一块,无论他们两是善还是恶,危险度数爆炸,这点是没跑了。 伊斯科现在困惑的是,路禹在摆弄的这只小茶碗,是不是也能吃人… 强大的心理素质,加之神选看人眼光的加持,伊斯科主动向路禹进行了自我介绍。 路禹的反应很普通,应对得也很随和,反正与传闻中操纵召唤物的嗜血召唤师一点不沾边。 “召唤师,真是很少见的魔法师流派了,在整个梅拉大陆人数都颇为稀少。” 以召唤作为切入,路禹的聊天欲望明显强烈了不少。 “稀少不要紧,只要还有人在就好,前往梅拉之后,我打算收拢一下各大学派的书籍,好好增长一下自己的见识。” 通过欧尔库斯的藏书,加上元素双召唤这个技巧的掌握,路禹产生了很深的感触。 在这个召唤最黑暗的年代,仍在坚持着召唤流派的人都很了不起。 他们努力地寻找着最合理的运用方式,以保证召唤不会彻底没落,彻底无用武之地,是值得钦佩的学者。 伊斯科一脸惊骇,就连一旁的安娜都难掩震惊。 雾妖忽然伸出一双手揪住了小茶碗的边缘,逗弄着他,这也导致路禹没能看到伊斯科两人的表情。 “路禹先生…你刚才说收拢各大学派的书籍,指的是,要把他们的知识都学到手?” 路禹一边调停雾妖和小碗的‘争斗’,一边回答:“是啊,书籍都拿到手是最快的方式了。” 伊斯科大汗淋漓地扭头望了安娜一眼,发现安娜也在望着自己,小脸煞白。 “召唤学派早就凋零,就剩下几个召唤学者以及家族还有藏书,他打算吃光他们?” “不然呢…你觉得那些学者会让一个外来者整理自家的知识吗…”安娜说。 “果然是最快的方式…” 学术的垄断与传承的私密性导致学派在没落之后,依旧会存在大量守旧者,宁愿书籍被时间腐蚀,也不愿意分享出来,寻求进步。 想要这些顽固不化的人将知识分享,唯一的办法只有武力。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杀人。 只要把人杀光,就不会有人阻止。 绝对的暴力下,建立起的高墙会顷刻崩塌。 很显然,这位刚刚在摩斯塔纳让召唤物吃了十万人的召唤师解题思路就是杀人。 这时再看路禹手中的小碗,安娜忽然觉得,那上面殷红一片。 璐璐和塞拉的信息交流已经结束,由塞拉公布了今晚的行动计划。 “今晚,我们一起,杀光当前所在楼层所有的人,尽量不要使用破坏性极大的魔法,尽量不要惊动其他楼层的骑士,在完成这一切之后,逐个房间进行搜寻,记录下每个房间的摆设。” “因为城堡很大,单独一个楼层扫荡下来也需要不少时间,因此时间定在接近午夜时分,骑士换班之后,城堡的晨鸣钟响起必须回到会议室内。” “同时,因为城堡各个房间会移动,而且移动规律,触发条件不明,因此搜查房间时必须两人结对,一人进入,一人在门外观察。” “我,璐璐,西格莉德,雾妖,安娜,伊斯科,塞拉…”路禹点了下人数,“七个人,差一人啊。” 众人的视线齐聚路禹,被盯得有些发毛的路禹向后退了一步:“干什么,我说错了?” “你有召唤物,搜查房间可以单独…” 璐璐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算了,我跟他一起吧,路禹这才三阶,是我们这里面最弱的,总得有个强一点的人跟着他吧。实在凑不够人,完全可以让三个人组成一队啊。” “三阶?” 伊斯科和安娜下巴都要惊掉了。 三阶就能召唤出吃掉十万人的召唤物,这魔法吗? 塞拉不着痕迹地睨了一眼路禹,又瞄了一眼站到路禹身旁的璐璐,拳头握紧之后又缓缓地松开。 夜幕很快降临,今夜月依旧明亮。 城堡远处的集市,所有的无意识人偶在夕阳西下时便从岛上地各处匆匆赶回家中,待到天色逐渐暗下去,民房中刚刚亮起的灯火便迅速熄灭。 看路禹看得出神,刚刚睡醒的塞拉走到了窗前。 “很好奇?” 路禹坦率地点头:“有点,其实我今早就想问,这些被你称作无意识傀儡的东西,算不算人偶。” “是人偶,但是就如同它的名字,他们不存在任何的自我意识,你的干涉,你的破坏,都无法对他们的行为产生影响,站在他们之中,你就像是个幽灵,他们注意不到你,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 “难道这座城堡里的人偶就有意识?” “一样没有,但是他们更加健全。”塞拉说,“虽然他们都由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束缚着,在这块土地上行动,但是他们却会对你的行为做出反应。” “你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会分析你的身份,并且对你进行抹杀或是驱逐,他们有一个内在的‘核’,这个‘核’则明确了他们的行为边界,告知他们这个躯体所代表的身份要做到什么地步,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骑士会保卫这个城堡的安全;奴隶则会被驱使着去做最为卑贱的劳动,最沉重的活;仆人则是要不停地完成着来自管家发布地每一项命令,这里的每个人虽然没有灵魂,但是却有了‘模板’,相较于无魂的傀儡,已经有了最起码的填充物,更为充盈一些。” 路禹摸了摸头:“听起来是有些区别,但是总体来说,他们也是没有灵魂的人偶而已。” 塞拉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为了今晚行动在一旁打着盹的璐璐:“她给你上课时候,也是这么难吗?” “有时候,确实…” 路禹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在一些细节划分上经常无法迅速领悟。 227.你不是路禹 午夜钟声响起,静谧的城堡走廊上回荡着甲叶摩擦的声响。 路禹所在的第三层似乎凭空出现了不少人,他们的脚步声从走廊的远端传来,显得是那么的密集。 扒着门沿支起耳朵仔细聆听的璐璐问:“这些换班的骑士从哪里来的?” “好问题,我在城堡里转悠了三天,只知道他们是从上一层下来的,不过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前往第八层,因此不知道他们是否全都聚集在第八层。”塞拉回答。 “为什么没去呢,这里的骑士很弱,你应该打得过吧?” “我在第七层就看到了好几个魔法师的工房,他们在里面研究药剂和卷轴,而他们周围的房间里基本都是魔法师学徒,这些人的感知能力与实力都比骑士要强,很难说第八层的人偶不会更厉害。月刻结界内的魔力显著地比外界要浓郁,这里的法阵效力,人偶魔法师使用的魔法也不同寻常,威力惊人,所以你们需要格外注意会使用魔法的那些敌人,他们和依靠力量与技巧的骑士截然不同。” 璐璐回想起了之前打死的那个会说话的魔法师,虽然塞拉觉得它就是人偶,但是璐璐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替路禹观察走廊状况的雾妖飘了回来。 “声音变小了许多,看样子已经完成换班。” 塞拉点了点头,拿起箱子:“记住,一个人偶不留。” 虽然跟璐璐分到了一组,但是路禹并没有把召唤物小碗驱散,月刻结界内魔力如此充裕,他的吸收速度又快,完全可以负担起消耗,如果遇到特殊情况,这遍地的大理石还能让小碗吸收变大,为他抵挡一次攻击。 没一会,路禹就碰上了一个骑士三人队,虽然已经知道他们是人偶,但是路禹仍然为他们遇到敌人时所表现出的面部表情以及肢体动作为之惊叹。 三个骑士先是流露出极为自然的吃惊,而后齐刷刷将腰间的长剑拔出,其中一人甚至把背负在身上的盾牌举了起来,快步上前,为队友提供遮挡。 很流畅的一套反应,与训练有素的骑士遇敌时的反应一致。 如果他们遇到的是一些新人武者,也许还能打个不分高下,可惜面对的是璐璐。 有塞拉的提醒在前,璐璐没有使用火焰,而是操纵着窗外吹进来的夜风,悄无声息地割破了两个骑士的喉咙。 极为逼真的血液如喷泉般涌出,喷溅了最后一位骑士一身,把银晃晃的盔甲都染成了血红色。 等等,怎么还剩一个? “最后一个给你,你需要继续积累一些实战经验,召唤物也好,我教你的魔法也好,用出来,干掉他!” 璐璐笑眯眯地说:“你当时不是希望变成高阶魔法师吗,现在我要开始兑现承诺了,按照我说的去做,快!” “小碗,变大!” 路禹肩膀上的小碗跳到了地面上,抓住一旁的大理石墙体就是一顿吸,不一会便把外墙弄出了一个大洞,原本土黄色的小碗也变成墙砖的灰白色调。 残存的骑士自然没有呆站原地,他本想笔直冲向路禹,但是却被路禹掀起的风吹得寸步难行。 看着这与自己如出一辙,行云流水的施法动作,璐璐很欣慰。 这就对了嘛,凡妮莎虽然伟大,但是技巧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了,跟着自己学习才是正道。 打法也很正确,召唤师就不要头铁,躲在召唤物后面丢一些干扰型的魔法,剩下的事让召唤物去完成即可…这碗怎么这么大了? 夜风呼呼地从小碗制造出的破洞中吹进来,把璐璐的头发吹得一片凌乱,发丝狂舞。 面对骤然变大的灰白色大碗,骑士做出了十分人性化的举动——逃! 可惜的是,路禹给大碗释放了能提升速度的增幅魔法,让大碗大步流星地冲上前去,将他硬生生撞进了墙体中。 虽然解决这种杂兵没啥好高兴的,但是路禹还是转过头,想听听璐璐如何点评。 璐璐手忙脚乱地把乱掉的头发整理好,这才淡定地说:“你这回终于像个正常的召唤师了。” “什么叫像,我以前不是正常的召唤师吗?” 璐璐走到大碗旁边,一边打量,一边用脚踢了踢它结实的身躯。 “你居然真的觉得之前做的事情是正常召唤师能做到的啊…”璐璐呵呵一笑,“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迄今为止你最有用的这三个召唤物,哪一个不是彻头彻尾的怪物,有这三个召唤物在场时,你的做法又有哪次像是个正常人?” 路禹揶揄道:“不要把噬魔树和另外两只放在一起,我感觉它已经足够正常了。” “如果一棵树上长满了眼珠子,这些眼珠子还会掉落下来黏在敌人身上爆炸叫做正常…” “总而言之,欧尔库斯给你的这个技巧还蛮不错的,这才是召唤师与召唤物最常见的协同作战。” 璐璐对于路禹能以普通的方式击退敌人格外的满意,奇怪的召唤物对付厉害的敌人,普通一些的召唤物应付日常,这才是正常的节奏。 扫荡十分顺利,整个第三层就没有魔法师人偶坐镇,寻常骑士根本对付不了璐璐,塞拉这两个狠人,众人出发没多久,整个第三层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再也听不到金属与地面碰触发出的“啪嗒”声。 即便大家杀得血流成河,踩着在血水中前行,空气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气。 再度碰头,大家分别确认了当前的状况,紧接着便正式开始探索第三层的各个房间,凡是不能够正常打开的门口,那就采取暴力。 路禹拆开一扇门,探头进入房间观察。 房内摆设极为简单,一张床,床上还有着杂乱摆放地被褥。 一个床头柜,柜子上摆放着木制地水壶和几个杯子。 一个挂衣服的架子上挂着一副盔甲,以及一些亚麻织物。 随后打开的几个房间内,摆设毫无区别,东西都完全一样。 路禹倒是不奇怪这个结果,之前塞拉为他解释无魂傀儡和人偶的区别时,他在有些迷糊的情况下,把这两者换成了游戏里的npc去理解,一下子便豁然开朗了。 所谓无魂傀儡,便是那些与玩家基本没有什么交互,只能说着固定台词,走着固定路线,无论你怎么干涉都无效的路人npc。 而城堡中的人偶,属于会与玩家进行互动,会根据玩家的反应,输入的指令进行及时反馈地高级npc。 这两者的区别在于,编写代码的人为这个npc填入多少内容,安排了多少戏份。 如果扩展开,整个城堡其实可以简单认为是一个游戏,运转的魔法阵是保证游戏运行的底层代码,人偶死亡又复活其实就是刷新重置,这个系统运行的目的是为了整个城堡不会因此出现逻辑冲突,最终卡死。 一旦套入这个模板,千篇一律的房间也就能够解释了。 建造城堡时人偶师采取的方式简单粗暴的复制粘贴。 城堡的这些人偶,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所做的事情其实是完全一致的,因为为他们编写代码的人偶师偷懒,在这方面也选择了复制粘贴。 其实也可以理解,这些给人偶居住的房间,和人偶进入房间之后要做的事情相对来说无关紧要,人偶师要求的只是他们能够正常运作,这些锁死的房间本身便是拒绝访问,不会有人关注。 一旦理解过来之后,路禹觉得他们打开每一个房间查看内部的做法很无趣,因为很大概率每个房间都一个样。 果不其然,接连打开十几个房门,内部摆设分毫不差。 再度打开一个房间,璐璐依旧站在外面为路禹警戒,路禹则是抱着找不同的心态进入其中翻箱倒柜。 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璐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然后一把抓住再度变小后可以捧在手心里玩耍的小碗,用手指把站得好好的它戳得倒扣,然后看着没有手的它努力挣扎着翻身。 坏心眼的璐璐笑眯眯,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 “你可比路禹之前那些个召唤物可爱多了。”明明是在赞美,但是璐璐却用手指轻按着小碗,不让他翻身。 可怜的小碗被璐璐玩弄于股掌之间。 璐璐忽然抬起头望向房间内,里面翻箱倒柜的声音似乎停了下来。 “路禹。” “嗯。” “嗯是什么意思,这个房间应该也一样吧,我们去下一个吧。” 璐璐往房间里探头,看到路禹正对着床铺发呆,好奇地来到旁边,抬头一个风刃把床铺切断。 “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你呆呆地看什么呢。”璐璐笑着把手中的小碗举起来,“你的儿子在我手上哦,再发呆它就要哭诉自己的召唤师不要它了。” 路禹转过身,笑着说:“知道了。” 璐璐眨了眨眼睛,眉头微微皱起,但是旋即舒缓开。 漫步在走廊上,路禹始终用手顶住下巴,走路也是看着脚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调戏着小碗很来劲的璐璐发现路禹长时间不发一言,进入房间搜查动作也很缓慢,忍不住询问:“累了吗?” 看着走出房间的路禹喘气却不说话,璐璐笑意盈盈:“如果累了,下个房间开始我来找不同吧,你休息一会。” “也好。” 璐璐蹦蹦跳跳地走在路禹面前,时不时转过身,眼睛弯成小月牙,注视着路禹倒退走。 此时的她可能比塞拉更像是个兔子,精力旺盛的她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璐璐摸索着口袋,忽然眼睛一亮。 出发前她随手在桌子上扒拉了几块肉干放进口袋里,直到刚才把手伸进去才想起来有这回事。 她得意地拿出肉干,在路禹的脸上晃了一圈:“看看这是什么,鲈鱼,快和我说想吃,只要你说,我就给你。” 路禹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璐璐晃来晃去的手。 被路禹这么怔怔地盯着,璐璐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不安的她小声地说:“抱歉,忘记你累了,给你给你,赶紧吃吧。” 路禹接过肉干,微笑着说了声谢谢,他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肉干,然后… 路禹把肉干放进了口袋当中…… 璐璐望着这个动作,呆住了。 她抬起头,眼神里寒光乍现。 炽热的火光从她的周边凭空出现,先前脸上的不安也变成了愤怒。 对于调戏路禹的愧疚在此刻成为了熊熊的怒火。 “你不是鲈鱼…” 路禹沉默着。 “你到底是什么人!” 路禹笑了:“你在说什么呢,我难道还能是其他人?” 惊人地高温让璐璐身后的大理石变成了红色,整个走廊蒸汽缭绕。 “给你提个醒,路禹十分喜欢吃,如果他觉得很累了一定会吃点东西犒劳自己,并且…” “路禹是不会把肉干放进口袋里的,你现在穿着的这件衣服是路禹来这个时候为数不多携带来的衣物,他十分爱惜这些衣服,说是那个世界的念想,吃东西都小心得不让米粒汤汁粘上去,以防污渍太过顽固,不好洗掉。” “而你竟然把肉干就这么揣进去了,你还敢说你是鲈鱼!” 强烈的魔法波动惊动了远处的同伴,塞拉飞奔而来,看到了快要控制不住魔力爆发的璐璐。 “不是说了不要用魔法…” 看到璐璐使用魔法的对象是路禹,塞拉怔住了。 难道路禹对璐璐做了什么? 霎时间想歪的塞拉很快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抛出去,以她对路禹的认知,这人还不至于恶劣到这种地步。 “璐璐,你在做什么,小心你的魔法,要是这个距离失控,路禹会尸骨无存的!” 璐璐回过头,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我的鲈鱼!” “你好好看看他吧,他只是一个冒牌货。” “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时候把路禹藏起来的!” “路禹”缓缓举起手,手中银白色的液体开始流淌,手掌变成了锋利的剑刃。 它像是感觉不到前方的高温,狞笑着冲向了璐璐。 228.璐璐真的很可爱 进入璐璐制造出的蒸汽范围内,黏糊糊的液体在“路禹”的皮肤表面流淌着,五官转瞬间便融在了一块。 朦胧的雾气中,有着路禹身形,样貌的不知名怪物已经变成了一团黏稠,不定型的诡异物体。 嗅着空气中飘荡的气味,塞拉皱起了眉头。 “这是,蜡油?” 看见路禹一点点溃烂,最终化作一滩不定型的怪物,璐璐瞠目结舌。 她根本想不出路禹是什么时候被换走的,难道… “别烧,让我来!” 塞拉抢在盛怒之下的璐璐前下了手,她手中抛出的巨型水泡将正在变形,准备发动进攻的蜡人困住,随后轻拍甩手,让水泡释放出清凉的水气,将周围的炎炎热气驱散。 完成这一切之后,塞拉别有深意地凝视了璐璐一眼,眼看着其他人已经赶到,她没有把酝酿已久的话说出来,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观察着正在水泡中不断变化身形,企图挣脱的蜡人。 璐璐倒也没觉察到刚才塞拉眼神中的深意,她端详了蜡人一会,有些讶异。 “可以转换状态?” 塞拉说:“蜡油和蜡人,液态和固态切换,和我们知晓的蜡人守卫制作工艺完全不同,我可从没听说过哪个魔法师能够造出这样的蜡人。不仅如此,这个蜡人竟然还能模拟出路禹的行为特征…” “很奇怪,人偶师应该不会学习蜡人制作才对。” “我也这么认为,这座城堡里的人偶制作水平相当高,蜡人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十分多余。”塞拉瞥了一眼赶来的其他人,“因此,只有一种情况可能需要到蜡人。” 塞拉走向安娜:“光辉之神于教国留下的奇迹实体是什么?” 唐突被询问,安娜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回答:“黑色银枫树。” “那你喜欢的人又是谁?” 安娜瞪大了眼睛,愕然道:“神选大人,这是要…” “回答。” 安娜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伊…伊” 璐璐和雾妖眼神悄悄地斜到了伊斯科身上,只见伊斯科也是无比紧张,手都不知道该放到哪了。 “好,过关。”塞拉宣布。 “哎???”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安娜也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眼见塞拉走到自己面前,伊斯科身子微微后倾,咽了口唾沫。 “看你的反应也不像是个假货。” 伊斯科尴尬的缩到了角落里。 塞拉看也没看雾妖,径直走到西格莉德面前。 “在科莱银币兑换各种代币的汇率都是多少?” “抱歉,我不记得了。” 蓝色的光芒于塞拉手中闪烁,手起刀落,西格莉德身首异处。 没有血液喷涌而出,大量地蜡油从“西格莉德”平整的伤口处不断地往外溢。 “西格莉德什么时候…” 雾妖大惊失色,她跟西格莉德组队完全没发现异常啊。 “西格莉德是进屋子探查的那一个对吧?” 雾妖点头。 “路禹也是进屋子探查的…房间有问题!”璐璐恍然大悟。 塞拉环视四周,冷笑一声。 “璐璐,我以前总是缠着你要一个位置,但是你一直不给,现在情况特殊,开放一下吧。” 璐璐沉吟片刻,说:“把手伸过来。” 原本能牵着璐璐的小手塞拉会很开心,可惜现在情况实在有些不对。 伴随着塞拉放下所有心里防备,璐璐的精法完成了连接。 聊天室内,塞拉感慨了一句:“这也是萨耶尔的手笔对吧?” “你早就知道了,还用问吗?” “这么爽快就给路禹,我缠着你要了这么久,你却不肯给我进入,哼。” “你到底要不要说正事,不说我就赶你出去了,越强大的魔法师进入,我的头就越晕,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受!” “那就说正事吧,这个城堡在记录我们所有人的信息,从我们进入这里开始,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城堡收集起来了。” 璐璐瞬间想通了蜡人的用途:“原来如此,蜡人是拓印出来的。城堡的魔法阵无法帮助人偶师制作出与进入城堡的人完全一样的人偶,因此这里的主人设计了一个能够根据采集到的信息完成复制粘贴的魔法阵。” “问题出在房间,就和我之前说的一样,这里的房间似乎在以某种方式进行着隐秘的移动,现在的问题是,路禹和西格莉德到底是触发了什么,因此被移动走的,还是这个城堡真正的主人已经出现,并且偷偷注视着我们。” 璐璐缇斯啧了一声:“既然如此,我现在就出去,把整个城堡都炸掉,反正这里的魔力浓郁得不像话,我甚至可以挑战一些构想中的魔法,一举两得了。” “如果你想看路禹死在爆炸里,我不拦着你。” 塞拉的话让璐璐一下子蔫了。 “哪怕路禹没消失我也不建议你这么做,这个魔法阵十分精妙,刻画它的人大概率留下了副本,如果可以,我想要入手它。” “那你说我们现在该做什么?”自觉什么都做不了的璐璐愤懑地叉着腰。 塞拉说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们所有人一起进入了一个房间,在里面暂留一段时间,不断循环这个过程。” “这不是碰运气吗?”璐璐急了,“路禹可没多少自保能力,西格莉德不会魔法,他们两现在可是被这个城堡吞掉了,现在很可能在和成堆会动的蜡人战斗!” 冷冰冰的视线扫在璐璐身上,塞拉的眼神里除了失望还是失望。 像是看到孩子不争气的家长,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璐璐见过这种眼神,在她刚进学院时,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家长”面对还跟不上学业的她,就是用这样的眼神默默地睨着她。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就这么远远地投来介乎于轻蔑于不屑之间的眼神,令她如芒在背。 塞拉二话没说,领着雾妖,安娜,伊斯科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里,开始休息。 第一次被塞拉这么对待的璐璐迟疑了一会,一点点挪了进去。 塞拉跟随手携带的箱子一起缩在角落里,头埋在大腿里,这让璐璐看不到她的脸,只能看到一对竖得笔直的兔耳朵。 聊天室内长久的沉默为璐璐带来了不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 璐璐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怯生生地喊着塞拉的名字。 “塞拉…” “塞拉,我说错什么了吗?” “…” 塞拉越不说话,璐璐越慌张,她很想维持好自己的心态,但是只要一想到可能是自己说错了话,就慌张得厉害。 “对不起。” 就在璐璐开始胡思乱想时,塞拉开口了。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感觉快要窒息的璐璐听见塞拉接话,终于松了口气。 “感觉你生气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那么我生不生气其实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璐璐嘴巴微张,她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只是…塞拉你是不是在怪我…请你直说好吗。” 塞拉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无奈,看着已经被她的沉默加三言两语逼得手足无措的璐璐,她满脸怜爱,但是心情却很沉重。 “璐璐,你有没有发现,你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 塞拉用手捏住璐璐的小脸,语重心长地说:“你有没有发现,如果有人想要控制你,其实真的很简单,因为你真的太好懂了。” 璐璐低下了头。 “塔妮娅手段更高明,这些年她就是这么控制你的,因为你很在乎她的看法,也很期望得到别人的关注和认可,所以你一直就像是她的小跟班。” “只有在你独自一人,讨论魔法,研究魔法时,我才会觉得你像是个独立的人,像是一个真正强大的魔法师,而不是别人的身上的挂件。” “你很喜欢毫无保留地去信任一个人,努力地希望变成对方喜欢的类型,期待得到那个人的赞赏与认可…以前是塔妮娅,现在是路禹。” 璐璐倔强地抬起头,反驳道:“路禹和塔妮娅不同,他从来不会要求我为他做什么。” “是的,这点我必须承认,路禹这种人真的很少见,不如说遇到他是你的幸运。”塞拉说,“从在树洞遇到你,并意识到你是天才魔法师开始,他有无数种办法从你这里获得高阶魔法师的秘密,以你们一路走来凝聚出来的情谊,你一定会毫无保留地把那些秘密都抛过去…不,你会生怕他接不住,亲自喂进他的嘴里。” “然而他没有这么做,在这趟回家的旅途中,他不问你的过往,不主动索要任何约定之物外的知识与物品,不再非危急关头为求便利让你使用魔法,在他看来,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会让你用魔法协助是理所应当的事,他甚至有着一种愚笨到让人发笑的观念,便是魔法并不是万能之物,该亲自动手完成的就该用双手去实现。” “他感觉得到你的心病,他能体会你隐藏起来的悲伤,这本该是他拿捏你的机会,可他偏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跟着你玩过家家,护着你的弱点…坦率说,我很佩服他。” 看着一脸骄傲的璐璐,塞拉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不能把一时的幸运当做永恒,路禹这样的人是极少数,你会遇到的大多数人是冷漠,甚至冷酷的。假如你在树洞里遇到的不是路禹,而是比塔妮娅还要恶劣的人,他利用你的信任,动摇你的自信,让你像是他的跟班和傀儡…以你的表现,你觉得能反抗吗?” “可我遇到的是路禹啊,没发生的事情就没必要…” “你错了,正因为你遇到的是路禹,我才要说清楚!”塞拉猛然拔高了声调,怒斥璐璐,“好好看看现在的你,你哪一点像是七阶魔法师,哪一点又像是那个曾经在梭伦闪耀过的天才,你不还是个跟班吗?你的心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依旧脆弱!” “你不应该因为在乎我的感受就莫名其妙的道歉,如果你觉得自己没错,你就不该低声下气,你应该坚持自我,不该随意改变自己的想法,过于在乎别人的看法!” “哪怕有一天,我和路禹都出了事,你也不能乱了自己的阵脚,你之所以被称作天才魔法师,就是因为你的头脑异常的优秀,如果你连自己的情绪,还有你的思想都无法主导,那你就是个小孩子,而一个小孩子却手握着破坏力惊人的魔法,那么你迟早会成为一个怪物…给我记住了璐璐,我们都是大人了,没有人会庇护我们,在这方面,赶快成长起来吧!” 璐璐怔怔地望着塞拉,有些梗咽。 “我…” 她本能地想说抱歉,但是想起刚才塞拉说的话,她又忍住了。 “为什么…” 寂静无声的房间内,璐璐开始啜泣,周围的人不明所以,纷纷愣住。 “塞拉,为什么你一直缠着我,还一直在帮我…” 璐璐或许在人情世故方面不行,但是经历了塔妮娅之后,她已经能够察觉到谁是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这也是她忍不住亲近路禹,希望把路禹锁在自己身边的原因。 她成为魔法师就是为了那些自己珍视的人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能让他们不受欺负,可以自由地选择自己想要做的事。 父母不在了,拥有力量的她至少应该把这份幸福分给那些在乎她的人。 虽然她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回首过去,塞拉的确是在她浑浑噩噩期间给了自己最多鼓励的人… 把藏在心中一直没说出口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塞拉长舒了一口气。 她轻轻抱住了在流泪的璐璐,拍着她的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说的话…也许是因为,我也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吧。” “而且…” 塞拉在心中暗想:“璐璐你真的很可爱嘛。” 塞拉的视线模糊了一瞬,紧接着,房间外的景色开始迅速变幻。 还在感受着璐璐传递过来的温度的塞拉猛然间站了起来。 房间,开始传送了。 229.镜像城堡中的畸形 入眼是让人厌烦的灰白色,作为整座城堡大理石的主色调,路禹已经看得有些眼睛疲劳了,以至于他只要触及灰白色,便会想起那一间间完全一样的房间,以及笼罩在静谧当中,看不见尽头的走廊。 房间内的摆设让逐渐恢复意识的路禹惊恐地站了起来,也是在这一瞬,他发现自己似乎并非坐在地面上。 就在他脸朝下摔个痛时,土黄色的大手急忙抓住了他。 保持着倒吊的姿势,路禹看着大手的主人土元素大碗,松了一口气,这个胖乎乎的家伙此刻真的太有安全感了。 “你什么时候把手变出来的?”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坐在大碗的手上,路禹好奇地问。 和能与自己进行一些互动的血肉战车,钢琴不同,土元素大碗很憨,对着他说话,都很难得到回应,这让路禹有些后悔没有修改欧尔库斯提供的召唤手册,为这些元素生命点出五官。 房间贴墙的柜子上,泡在不知名溶液中的各种族器官是路禹刚才心脏险些停跳的原因。 当他审视近在眼前的几张桌面时,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切面齐整的手臂,大腿根据大小分类摆放。 有角生物的长角被锯断,根据长短排列整齐。 手指依照男女,肤色,长短陈列。 在一张最靠近路禹身后十字架的桌案上,一口漆黑的箱子内摆放着药水,小刀,卷轴,而桌案旁则倒着一名鲜血淋漓的男人,他的身躯已经支离破碎,不似人形。 路禹抬头看了一眼大碗手上的鲜血,又看了一眼不远处一处倒塌的柜子,撒了一地的“零件”,以及墙壁上不翼而飞的大块石头。 事情的经过一瞬明了。 陪同自己一起被传送过来的小碗在发现危险之后,迅速变大,抢在黑衣人给自己卸部件前把他打成了一团烂肉。 路禹拍了拍大碗的肚子以示感激,紧接着便走到了黑衣男人的尸体边上,解开他的衣服。 虽然黑衣男人部分地方的伤口已经露出了白森森地骨茬,但是路禹还是想用眼确认一下。 他没有犹豫,拿起桌面上本该切割自己零部件的小刀,划破黑衣男人的心口,强忍着不适,找到了心脏。 他没有停下,小刀继续向下,更多的器官出现在了路禹的眼前。 浓重的血腥味堵塞了路禹的鼻子,他赶紧用旁边盆中的清水洗干净双手。 不是人偶吗? 临行前塞拉为路禹科普了现在魔力环境下所能制造出的人偶的类型,基础结构,以及人偶师这个群体,其中有几点,他记得格外的清楚。 “记好了,所谓人偶,便是有魂之物制造出的无魂之物,所谓人偶师,便是无魂之物的作者…或者说,是他们自诩的造物主。” “曾经的人偶师最终目标是成为无魂之物地赋魂者,然而在漫长的发展中,他们的观念发生了改变。” “与已经零散且失去目的地的召唤师不同,后来的人偶师有着极为明确的目标——制造出另一个‘我’。” “无论是哪个种族,现在都制造不出‘生’,即便再强大的生命都逃不脱寿命的桎梏,想要更加接近魔法的真实,最终却会受困于躯壳的衰朽,然后被时间的腐蚀平等地带走了一切,因此逃脱衰朽求长生,渴望永生便成了所有非长生种的归宿。” “在众多追求永恒的方案中,人偶师们挑战了‘创造’。” “他们尝试着让受困于躯壳中的意识脱离,进入新的躯体,以崭新的身躯逃避衰朽,迎接新生,如此一来便可以变相达成永恒,隔绝衰朽。” 说这些话时,塞拉脸上充满了不屑与讥诮,像是在嘲笑着人偶师企图得到永恒缩做出的努力。 当时路禹很想追问,但是无奈璐璐恰好醒了个过来。 躺在路禹眼前的这具身躯,血肉具为真实,并非以其他物体填充而成,他的心脏也曾有力地跳动,如同一个真正的人。 但可惜的是,路禹当时昏迷,无法确定他是否存在意识,就内在来看,即便他是人偶,制造出来的时间也不长,因为内在的填充物是会腐朽的,需要不断地更换,如同用久的机械需要更换零件。 路禹此刻仿若置身于一间博物馆中,琳琅满目的展品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他抑制住了内心的恐惧,寻找着伊斯科的手臂。 终于,在大碗遮挡住的视野盲区,路禹找到了被切割下来摆放在高处还未装配件的手臂,他二话没说,找起一块布,将手臂包裹严实。 来到雕花木门前,路禹悄悄地拧动把手,放出了缩小后的大碗,在它确认安全之后,路禹这才走出来。 千篇一律的灰白色再度挤进了路禹的视野当中,走廊的摆设,房间的分布与之前所见的一模一样。 路禹纳闷地四处张望,纳闷地又走回了“博物馆”,又从博物馆中走出。 一头雾水。 他进入房间时莫名其妙被传送走,如今走出来,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凝视着灯火通明的走廊,陷入深思的路禹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烈的不协调。 他走到一间房子前,伸出右手去拧动房间把手,手却摸了个空。 看着位于左侧的门把手,路禹呆滞了一秒,立刻冲向另一扇门前。 又是左侧。 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旋转楼梯,他向下望去,本该是右旋的阶梯此刻确是左旋。 皎洁的月光洒在路禹的脚面上,低头沉思的他猛然抬起头,望向那弯明月,挥手下令:“砸碎这扇窗户。” 玻璃应声破碎,没有清凉的夜风涌进来,有的只是虚幻了片刻再度恢复原样的墙体。 月依旧明,月光依旧照耀着路禹。 “有意思。” 路禹已经弄清楚自己所在何处。 这是一个镜像城堡,地表的城堡为表,地面之下的城堡为里,两者以地下室为中界贴合,塞拉找不到的器官房其实就在里侧的城堡,被切掉一只手臂的伊斯科根本不是在地面上的城堡受刑,实际上是在地下。 为了让地上地下完全一致,这里的外墙还投影出了地上城堡的外界景色,让人不细细分辨根本无法发现那些细微的变动。 路禹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漩涡当中,大脑被带动着不断地转动。 地表城堡的规模就已经足够庞大,内部的各种布置都如此的精妙,而地下竟然还有一个截然相反的城堡…制造这个城堡的人,究竟花费了多少时间? 在这个几乎没有人到来的月刻结界内,地下城堡的建造有何意义?谷虺 “嗒。” “嗒。” 静谧中,轻微的脚步声也会如雷鸣般响亮。 路禹汗毛直立,身子不由得有些僵硬。 哪怕在蓝水城经历了战争的洗礼,面对着潜藏在黑暗中的未知,以及一个又一个诡异,他仍然抑制不住内心的不安。 伴随着脚步声临近,路禹已经能够断定,对方只有一人,而且并不是穿着着制式盔甲的骑士,因为他完全听不到金属甲叶碰撞摩擦的声响,而在那轻盈而缓慢地脚步声之余,似乎有什么轻盈地东西在地面上轻轻拖行,像是不小心曾在脚腕上的缎带,摩挲着大理石地面。 走廊的尽头,灯火摇曳,人型的轮廓浮现。 路禹弄出了很多奇怪的召唤物,要么一堆触手,要么一堆眼珠子,要么与血肉有关,看上去就令人生畏,心生憎恶,但总归缺乏了一些新意。 就连璐璐和西格莉德都调侃,世界意识分明给路禹极大的权限,但是路禹的创作却进入了瓶颈。 现在,能让路禹突破瓶颈的素材出现在了远方。 没有赤裸裸的血肉,没有触手和眼珠子,那是以平常之物组合而成的扭曲,是以不协调感催动人内心不安与恐慌的怪诞。 这个与路禹差不多高的人类形体上插满了怒放的花朵,肩膀上,胸口,腹部,手臂,大腿,都是花朵,五颜六色的花瓣随着男人的步伐轻微的颤动。 男人五根手指于指尖处渐变为绿色,化作一条长长的藤蔓,藤蔓垂至地面,摩擦着大理石。 大腿膝盖两根黝黑,粗壮的尖角突起,上面遍布倒刺。 因为始终低着头,路禹之前无法看清他的正脸,但是很快他就后悔产生了想要一睹芳容的念头。 男人笼罩在亚麻长衫下的脖颈如蛇一般细长,倏忽间便伸长了半米,原本该存在与眼眶处的眼珠子镶嵌在了脖颈之上,填补眼眶空缺地却是长满了尖牙地两张嘴。 过于不协调的身躯使得男人走路的姿势歪歪扭扭,他的每一步都在摔倒的边缘徘徊。 “驱逐…” “素材…” 尖利地声音不知道从怪物身体的哪个位置发出,路禹只觉得无比刺耳。 也是在这一刻,怪物的藤蔓甩了出来。 “大碗!” 可靠的土黄色将路禹护在了身后,细长的藤蔓密集地敲打在大碗的身躯上,沉闷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大碗伸出手捏住怪物的腰,打算将他拦腰折断,然而怪物的肩后忽然伸出一双深绿色的人手,死死地按住了大碗的碗沿。 壮实的大碗竟然被这只突兀出现的绿手压制得无法挪动半步,脚底下的大理石寸寸碎裂。 耀眼的绿光刺痛了路禹的眼睛,他强忍着不适努力观察,发现大碗被绿手触碰之处已经开始融化,由土元素凝聚而成的魔力身躯迅速消解。 路禹拿出召唤手册,翻看了这些时日准备的召唤物,却发现自己真是能巧成拙了,怎么尽是设计一些大家伙! 这个密闭的空间,召唤物现身怕是先把建筑撞破,哪怕能把这个跟缝合怪无异的玩意干掉,自己死在塌陷的碎石之下可能性也极大。 “我不常用火,因此火属性模板中的细节不太全,如果你需要用到塑形火元素,最好小心点…算了,这方面你应该比我强。” 欧尔库斯的警告言犹在耳,路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趁着大碗没有被腐蚀消失,双元素配合作战,解决掉这个怪物! “给我应召!” 月刻结界内浓郁的魔力让路禹无需在意消耗,伴随着他的怒吼,辅助照明水晶照明的火把里,一道道赤色的丝线凝聚于大碗的头顶上。 塑形火元素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竟然变成了一只…守宫? 小守宫落在大碗的边缘,毫不犹豫地对着那双翠绿色的双手吐了一口火焰。 缝合怪发出了渗人的惨叫,晃悠着身子向后缩了缩,纤长的脖颈微微前倾,似乎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禹趁机检查了大碗的状况。 不只是被腐蚀那么简单,那双翠绿色的手竟然在接触大碗的过程中为他的身体植入了花朵的种子,这些种子被翠绿色的手用力地按进了大碗的元素身躯当中。 碧绿在大碗身上蔓延,这个一直不出声,只是默默站在自己身边的胖哥哥发出了沉闷的“嗡嗡”声。 身为大碗的召唤师,路禹能感受到大碗承受到的痛苦。 这些种子正在从路禹这里切断自己补充给大碗的魔力,让大碗窒息。 “叫你守宫没问题吧…放火,暂时阻挡一下那个怪物。” 小到能躺在路禹手心里打滚的守宫跳了出去,嘴巴鼓胀,如同挂着两个颊囊。 小守宫的嘴巴里喷吐出的高温火焰让缝合怪身躯上的花朵枯萎,感觉到危险的缝合怪不在前进,而是缓慢地后退。 在感慨守宫给力的同时,路禹开始眩晕。 欧尔库斯提供的塑形元素什么都好,就是消耗有些大,小守宫越卖力,路禹被榨干地就越快… “你这是拿抽水泵抽我的魔力啊…” 路禹哭笑不得,赶紧让大碗解体。 大碗剥离了魔力凝聚来的大理石身躯,试图摆脱种子的侵蚀,但是路禹明显低估了缝合怪的实力。 缝合怪的种子与塑造大碗的魔力融为了一体,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开始发芽生长。 现在他已经不是在切断大碗的魔力,而是在偷取,路禹甚至能感觉到大碗的意志在动摇,它已经无法认出谁才是真正召唤,并提供给它魔力的人。 远处的火光中,缝合怪的“眼睛”翕动。 “魔力,美味…” 他,如此说道。 7017k 230.城堡之主 破碎的话语于路禹耳边绽放,每一个字都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几乎凝聚不起土元素身躯的大碗正在剧烈地颤抖,只要路禹不做点什么,控制权很快就会被剥夺。 这时候支付代价让大碗离开,路禹不仅会变得虚弱,短时间内更是没办法召唤来其他的元素作战,在这个危险的地方,他可不想忽然昏迷过去。 赌一把! “守宫,对着大碗喷火!” 守宫眨着闪亮亮的大眼睛转过身,小尾巴甩啊甩,紧接着,路禹再度体验了抽水泵运作的感觉… 熊熊烈焰中,失去土元素外壳庇护的大碗被烧得通红,缠绕在他魔力核心上的藤蔓与种子化为灰烬,路禹与大碗的联系再度恢复。 正面失去了守宫制造的火焰屏障,缝合怪再度开始了前进。 路禹把背包打开,取出了一些红色的罐子。 “守宫,大碗,回我这里来!” 两只塑形元素一左一右跳到了路禹的肩膀上。 密闭空间下使用这些东西风险很高,但是路禹必须尝试一下了。 回忆了一下使用流程,路禹将两瓶罐子用力投掷到缝合怪前方的地面上。 转身,拔腿就跑,一气呵成! 缝合怪的注意力全在逃跑的路禹身上,一脚踩在了滚动而来的罐子上。 “轰隆!” 奔跑中的路禹一个一个飞扑接打滚,在爆炸发生前的一瞬躲到了一个拐角,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携着灼热的气浪尾随而至,熏得路禹浑身汗蒸蒸的,只有守宫欢欣鼓舞,伸出舌头,在路禹的肩膀上跳起了难看的舞蹈。 路禹为自己释放了一个护盾,感受了一下残存的魔力,快速地开始吸纳魔力。 整个走廊一片焦黑,在护盾的加持下,路禹小心翼翼地探头出去,于火光中看到了被烧得像块炭,但是仍在努力向前蠕动的缝合怪。 路禹望着背包里剩下的七个罐子,心一横,又拿出一个。 剧烈的爆炸声又一次响起,缝合怪被困在火柱中灼烧,这一次他没有能坚持下来,璐璐制作的药剂威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路禹估计让守宫抽干他的魔力玩一次自爆,也就是这个效果了。 对付有智商的敌人,这些诡异的罐子作用没多大,但是对付这些痴痴傻傻,说个话都零零散散的怪东西,那是相当好用。 路禹不敢上前查看,他怕缝合怪死得不够彻底,或者有些奇怪的亡语,当然他也不敢乱跑,因为魔力已经见底,恢复还需要一会,因此他只能握着璐璐给的大宝贝们,跟守宫和大碗屏气凝神,度过这段虚弱时间。 “嗯?” 路禹感觉到了奇怪的魔力波动,他下意识朝着走廊远处烧焦的缝合怪望了一眼。 一抹淡淡的白光于缝合怪的身躯之上升起,形状飘忽不定。 路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看,白光如雾气般溃散,化作点点微光,如同被牵引着一般,钻入了墙体当中,消失了。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城堡的某处房间的水池中,一只羽翼透明的精灵从缓缓地抬起了头,天花板上魔法阵浮现,如藤蔓般交织起的纹路中图像开始浮现。 路禹站立于被击杀掉的缝合怪前,大碗用手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他已经碳化的身躯。 西格莉德左手匕首,右手拳套,她的脚边躺着一只浑身瘤状物的牛头人。 璐璐缇斯与塞拉则是在轻而易举地处理了成群结队的蜡人,无情的火焰与密集的爆炸几乎要把楼层打穿。 精灵眼神茫然,许久这才把目光锁定在了路禹身上,不一会,不着片缕的他便穿上了路禹同款装扮。 他捂着头走出水池,一种本能促使着他向着面前的黑暗打了个响指。 照明水晶一路亮起,宛如迎接游子归家。 他一路走,一路回忆,不知何时他已经被无尽的藏书所包围,他似乎记得这里的一切,但是印象是如此地朦胧,如同抓不着的云雾,直到他来到了照明水晶尽头。 直到他走进了藏书馆中央巨大的魔法阵。 直到他拿起了魔法阵中央悬浮的浅蓝色书本。 精灵颤抖着打开书本的扉页,双手被强大的吸力牢牢地固定在书本之上,脚底下的魔法阵一点点被点亮,复杂的花纹向着他的脚下蔓延而来,攀附到他的身上。 庞大的魔力正在凝聚,然而这些暴躁的魔力似乎有意识一般,竟然没有伤到这里的藏书分毫。 置身于法阵中央的精灵张大着嘴巴,他想要嘶吼,但是却发不出声音,想要移动,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慢慢的,他的思绪变得宁静,精灵的脑海被源源不断涌入的画面所充盈。 精灵抬起头,望着浮现于半空中的三组人,伸手在书页上拂过。 “为璐璐缇斯,塞拉释放无头骑士。” “为西格莉德释放枯萎龙人盖德。” “为路禹释放水银之子。” 书页翻动,自动为精灵跳转到了最后几页。 这几页上的图案灰暗,精灵的脸色也因此变得阴沉。 “黄昏城于此刻开始运转,命令一,追杀入侵者。” “命令二,解封备份。” 做完这一切精灵双手脱离书本,来到一方书桌前。 他翻开有些泛黄的书页,扉页上赫然写着——克洛伦斯。 而书本上第一页偌大的纸张上只有一句话。 现在的你,能看见萨耶尔眼中的世界了吗? 克洛伦斯默念着这句话,良久,他将手伸向空中:“萨耶尔·卢卡米亚,他是谁?” 藏书馆的书籍在无形之力的牵引下纷纷颤动,然后又在不久之后陷入了寂静,唯有一幅画像与一本小册子飘然而下,落到了桌案上。 谷簡 画像上,一个眼神空洞的女人抱紧了身边年轻人的胳膊,背后则是大量的奇怪的人偶在列队,其中赫然就有路禹在凡妮莎小屋见到的蝴蝶与水晶巨人。 画像中的年轻人俊逸的脸上浮现着为难的表情,但是嘴角翘起的弧度却跨越时间告诉每一个看到这一幕的人,他是多么的幸福。 为他们作画的人惟妙惟肖地画下了这一幕,暖黄的色调让这幅画的每一个角落都让人由衷地感到温馨。 然而克洛伦斯身子在颤抖,他不记得萨耶尔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却一点点坠了下去…比海更深的悲伤,淹没了他。 “这次,是第几次了?”克洛伦斯喃喃着,“这一次,会是什么样呢?” …… …… 路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的房间中会冲出一大团圆鼓鼓的水银球,毫无征兆,感知无效,他们似乎是凭空出现的。 一团还不够,周围的房间接连发出黏液在地面上滑动的声响,再注意到时,房门已经被撞飞。 大量的水银一前一后地封锁了路禹的逃跑路线,他们的身躯不断地膨胀,形成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壁,一点点向路禹移动。 看着被堵死的走廊两侧,守宫这就要喷火,路禹连忙制止。 用火对付水银,哪怕把墙壁烧穿,汞蒸汽没准也会要了他的命。 在路禹的命令下,大碗快速地变大,路禹带着守宫跳进了碗里,大碗随手从大理石里凝聚出一个盖子,重重地盖上。 路禹脑瓜子被震得嗡嗡地,但是听着盖子逐渐与大碗身体融为一体的声音,安心感油然而生。 不断用大理石加固身躯的大碗变得极为“肥硕”,他腆着肚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径直撞在前方的水银墙上。 水银组成的墙体应声碎裂,破裂的水银在大碗的身体上蠕动着,寻找可以入侵其中的缝隙,然而构成这座诡异城堡的大理石成为了他们最大的敌人,无论他们怎么找寻,都无法侵入其中。 路禹捧着守宫,借着召唤师与召唤物的感应感知着外界,看着水银们不断地变型,或是敲打,或是锥刺,都无法破开大碗的防御,路禹笑出了声。 “什么嘛,比起之前的缝合怪,这些水银也太弱了。” 因为水银,路禹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玩法,这是欧尔库斯都未曾有过介绍的内容。 现在的他在大碗的身体里,如果大碗的身体还能变大,而且能够变出更为复杂的形体…那他不就成驾驶员了? 如果自己能突破欧尔库斯说的双元素召唤的上限,带着两只元素进到大碗的身体里,再让大碗开一个口子,让他能够对外输出… 光是想想,路禹就已经兴奋得不行了。 不一定要召唤成品,我可以召唤一个能变成成品的召唤物啊,其他效果我自己diy就好而来。 步枪和导弹的效果可以用璐璐缇斯提供的“药剂”做到。 光束步枪…守宫可以努努力,或者下次试试看雷属性的元素能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浮游炮…风魔法加上璐璐的药剂似乎也差不太多? 光束军刀就稍微麻烦一些了,似乎没有什么魔法能够让大碗拿到这个近战搏杀的利器。 大碗屹立于大地之上,指日可待! 越想越来劲的路禹感受着那些不再攻击大碗,似乎已经放弃的水银团子,乐呵呵地说:“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话音刚落,大碗身后的房门中,源源不断的水银喷涌而出,他的流速更快,变形也更为流畅。 在路禹不以为意地感知中,门中喷涌的水银变成了璐璐缇斯的模样。 路禹愕然,还没等他回过神,水银璐璐缇斯高举起手,那娇小的模样配上这个姿势,像是够不着货架上玩具,努力踮起脚尖的孩子,让人忍俊不禁。 火光于水银璐璐的手心浮现,巨大的火球转瞬间成型。 “什么!” 大火球被水银璐璐坏笑着甩出,路禹急忙下令大碗转身。 大理石护盾与大火球激烈碰撞,爆炸使得大碗身躯中的路禹磕得浑身都疼。 “驾驶室必须布置好缓冲…好疼!”路禹这时还倔强地为自己的构思补充细节。 双脚与大理石粘在一块的大碗凭借着硬到不讲道理的外置盔甲挡下了这一击,但是心有余悸的路禹已经忍不住了,他让大碗在盖子上开个口子,把头探了出去。 亲眼目睹了水银璐璐之后,路禹诧异道:“连璐璐的魔法都能模仿?” 与此同时,在镜面城堡另一层的璐璐正在与源源不断的无头骑士战斗。 这些无头骑士简直邪门了,即便用火烧成飞灰,他们依旧能够不断地重生。 在伊斯科和安娜的掩护下,塞拉抓住了一只无头骑士,二话不说现场拆了他的身体。 “这个该死的人偶师!”很快,塞拉破解了无头骑士的秘密,“这些无头骑士的头颅才是核心,这些躯体只是用沙石制造出来量产品,只要头颅不毁灭,魔力不断,素材不空,他们就可以不断重生!” “你不是说他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吗,这种炮灰人偶派出来有什么用,难不成想累死我们?”璐璐抬手就是一个大火球,将走廊前方蜂拥而至的无头骑士全部蒸发。 看着直喘气的安娜和伊斯科,塞拉说:“我觉得你猜对了,我们在人家主场作战,这是人家的优势,魔法师大忌之一就是闯入人家布置好的领域中逞能。” “那我就不客气了。” 看见路禹周身火光缠绕,塞拉顿感不妙,她急忙询问:“你想干嘛,你想干嘛,不准用火焰独眼巨人!” “只要我的清怪速度比他制造快,头疼的就是他!” 璐璐缇斯化身而成地火焰独眼巨人刚一出现,一道热射线就贯穿了墙体,横扫走廊远端赶来的无头骑士。 “闪开。” 伊斯科和安娜急忙贴墙,一道热光从他们不远处射过,精准地把又一群无头骑士蒸发。 被无头骑士缠得不耐烦的璐璐缇斯暴躁地在前方开路,所到之处,无头骑士连施法的机会都没有,一个照面就回到了重生点等待塑形。 在璐璐缇斯疯狂的攻击下,无头骑士竟然在某一刻,集体开始塑形,然后又集体踩着魔法阵传送到璐璐缇斯不远处的房间,等待下一次团灭。 然而璐璐并不知道,此刻的城堡另一端,有人为她的舒爽买了单。 路禹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水银璐璐变成了浑身浴火的水银火焰独眼巨人。 7017k 231.衰朽已至 赤红的光束精准命中大碗胸前的大理石护盾,眨眼间,大碗的岩石身躯便被炙烤发红。 身处“驾驶室”中的路禹险些被烫伤,他再也不复之前的轻松,连忙跳车。 独眼巨人的眼睛再度发亮,以之前一击展现出的破坏力,路禹觉得逃跑的可能性很低。 “璐璐的魔法我也会。” 路禹抬起手,为大碗释放了能吸收火元素并转化为自身魔力的魔法。 这个魔法有个异常响亮且中二的名字。 火焰神明的加护。 璐璐的改良魔法什么都好,就是名字让人觉得… 光辉神选塞拉如此跳脱,用亲身经历证明神可能压根不存在,而凡妮莎和萨耶尔更是在书中留下过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神明的话…看到璐璐为这个魔法起的名字,路禹只觉得,羞耻度爆炸,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某个不知名的魔法师偷偷围观,他甚至懒得把魔法名字喊出来。 接下来路禹又一口气释放了四五个元素护盾,只为自己留下一个触发卷轴的魔力。 光束发射,直击大碗的胸口,路禹的一堆护盾只是阻挡了片刻便随之破裂,这聊胜于无的防御倒是给大碗多凝聚一些力量的时间,他以现成的大理石组成了极为厚实的铠甲,又以凝聚出来的双手交叉护在胸前。 尽管做足了准备,大碗仍旧被水银璐璐的光束推得连连后退,扎根于走廊的双腿竟然被推得断裂,大碗不得不重新凝聚。 “这到底是璐璐太厉害,还是这个家伙太厉害?” 路禹擦了擦满头的汗,气喘吁吁地恢复着魔力,这是这一会,大碗就抽干了他所有的魔力,防御是防御下来了,但是他不可能每次都有这么多魔力给大碗抽啊。 “嗞~~~” 这像是被拉长的漏电的声音引起了路禹的警惕,他只看了一眼,便被大碗用手拍向了后方。 解除火焰巨人姿态的水银璐璐高高跃起,手中火光凝聚为巨斧,用力劈砍而下。 尽管大碗已经用最快速度将碎掉的铠甲聚拢起来化为盾牌,但是还是顶不住这势大力沉,还带火焰增幅的一击。 大碗被劈得四肢尽碎,护主的本能让他吸收了一地碎石,把身体化为方形,强行堵塞了整条走廊,阻止水银璐璐变形从缝隙中钻过斩首路禹。 想要一鼓作气解决战斗的水银璐璐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大碗筑成的屏障上,恼羞成怒地举起火焰巨斧连续劈砍。 感知着水银璐璐的作战风格,路禹心生疑惑。 “为什么不变招?” 瞬息间,路禹想明白了一切。 水银虽然能模仿璐璐的模样,甚至能模仿璐璐的魔法,但是它必然是根据已经得到的信息进行整合的,覆盖了整个城堡的魔法阵一定是从什么地方获取了璐璐使用魔法的信息,传递给了水银,让它实时跟进。 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在和翻版的璐璐作战? 虽然水银璐璐不如本体,但是路禹深知自己的能力极限,这个能够拟态,还能使用璐璐魔法的水银以当前自己的能力根本解决不掉,因此他拿出了璐璐给自己提供的那瓶蓝色药水。 特化魔力吸收药水,只有一瓶,素材珍贵,还是璐璐反复炼制才得到的完美成品,是最适合路禹这具本身吸收魔力速度就特别快的身体使用的药水。 路禹看着这瓶酷似硫酸铜的药水,感受着身后越来越高的温度,也不做心理建设了,仰头一口闷。 药水进入口腔的一瞬间,路禹的眼睛就猛地瞪大,鼻子猛地出气,险些让药水从鼻孔里喷射出去。 这啥味啊! 鱼表面那层黏液的腥味,熬煮中药的气味,浓重土腥味,夹杂在一起…关键是特别刺鼻,恶心。 路禹感觉这就像是做胃镜前喝的口服麻药,入口瞬间眼泪就飙了出来。 呆在路禹肩膀上的守宫目睹了他变脸的全过程,一直很欢脱的他看着装药水的瓶子瑟瑟发抖。 “咳咳~~~” 路禹弓着腰,剧烈地咳嗽。 呛得满脸通红的他终于是服用完了药水,然后他不禁想问,是这类型药水本就是这个味,还是说,这是璐璐做的“无暇版”独有的味道? 擦拭掉被刺激出来的眼泪,路禹探出头,观察了一下战况。 第二次光束攻击以大碗的成功防御告终,月刻结界过于充盈的魔力让路禹在这里能够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实力,他的身体做到了秒吸收魔力,秒提供给召唤物,这也是两个塑形元素能够持续作战,并且依靠周围环境超常发挥的基础。 但是只有这样还是不够,大碗和守宫都解决不掉水银人,没有确定形体的它过于难缠,光是化身璐璐缇斯就已经让他们只能守,没法进攻。 水银人被雾气笼罩,周围的墙体上都是飞溅出去又被迅速蒸发掉的印子。 冒着火光水银人悬浮于半空中,眼睛微眯,视线锁定在了探头出来的路禹身上,她咧开了嘴,挤出了一副诡异的笑容。 路禹凝视着墙上的印子露出了笑容,他意识到该怎么解决掉这个没有形体,滑不溜秋的水银怪物了。 “璐璐,幸好你专精的是火属性魔法,真是帮大忙了。” 路禹对着大碗大喊:“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大碗已经是强弩之末,他本就是璐璐以三阶魔力召唤来的召唤物,实力有限,只能依靠强悍的身躯艰难地保护召唤主。 听到路禹这么喊,感受着被传递过来的魔力,他用尽全力在水银璐璐的身后调动起了大量的碎石,朝着水银璐璐完全不舍防备的后背砸去。 碎石穿透水银身躯,没有给水银璐璐制造出一点伤害,但却让她变得恼怒。水银璐璐不再控制分身出去的水银寻找缝隙,而是全都聚集到本体身上,她愈发的暴虐,大碗的身躯被砸出了大量的裂纹,魔力核心接近裸露。 路禹将挑选出来的东西塞进了大碗为自己开启的“驾驶舱”。 红色的瓶子在驾驶舱内不断地滚动,随着水银璐璐的攻击频率变大,他们也在不停地磕碰,紧张得路禹满头大汗。 在得到大碗所有瓶子就位的信息后,他拿出了一张卷轴。 “抱歉了。” 大碗依旧沉默,听到路禹的声音后他用最后的力量把自己团成球,一个加速,撞上了还在攻击中的水银璐璐。 高速滚动让水银璐璐的水银身躯均匀地涂抹在了大碗的身躯上,大碗变成了一个银白色的球体。 看见彻底暴露在视野中的路禹,水银璐璐狞笑着从大碗的身体上聚拢,打算再次塑形。 大碗突然打开驾驶舱,五个红通通的瓶子对准上方的水银璐璐。 水银璐璐的身子猛然拉伸,在飞扑向路禹的半空中,如同蛇一般扭动。 路禹亮出了拿在手上的卷轴,希瑟的身影于卷轴中浮现。 格朗帝国的六阶风属性魔法师,她赠与路禹的临别礼物是控制与攻击一体的风属性魔法。 走廊上狂风骤起,希瑟的虚影扬起手中的法杖,将已经来到路禹身前的水银璐璐吹得翻飞,狠狠地砸在了大碗打开的驾驶舱之中。 驾驶舱的“门”瞬间关闭。 路禹:“代价支付,契约结束!” 驱散大碗的下一秒,路禹以魔力启动了璐璐缇斯的大宝贝们。 “炸。” 早就给自己上好各种增益魔法的路禹转眼便跑得没影了,只留下趁着大碗被驱散瞬间破体而出的水银璐璐。 时不时在火焰巨人与人两个形态中切换的璐璐,拿着手提箱大杀四方的塞拉,两人感受着晃动的地面,簌簌而落的尘土,呆立良久,面面相觑。 “又有机关启动了?”这是两人的第一反应。 遍体鳞伤的西格莉德一抹嘴角的鲜血,不顾晃动的地面,把手插进面前的半龙人心脏。 在红色鳞片的半龙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西格莉德恶狠狠地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硬生生将他的心脏摘了出来。 翻阅日记的克洛伦斯也被颤动所惊醒,他缓步来到悬浮着的书本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水银之子彻底死亡,无法复活。 枯萎龙人盖德的龙心被扯出,无法再次塑形。 这两个被克洛伦斯认定比较弱小的人竟然最先突破了自己唤醒的卫兵,并且近战实力颇为强悍的枯萎龙人竟然是被西格莉德硬生生打死的。 望着枯萎之心,克洛伦斯脑袋突然疼了起来。 “日记里没有记载…这难道也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说话间克洛伦斯的大腿上开始渗血。 已经通过日记找回部分信息的他知道了自己为何从水池中醒来,这具精灵的身体是由大量海妖的素材拼凑而出,唯有在水中才能最大程度保持稳定性。 塞拉与璐璐缇斯已经快要突破黄昏城的地下三层,他们很接近四层的楼梯。 “打开海妖之间,将她释放出来。” 悬浮在空中的书本闪烁着紫光。 克洛伦斯的白皙的右手皮肤脱落,伴随着流淌的鲜血,海妖独有的鳞甲开始浮现。 克洛伦斯将视线移动到西格莉德所在的位置,这个气喘吁吁的半龙人捏着枯萎之心就地打坐休息,并未继续移动。 此刻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部署出了错,应该让水银之子对付只有近战能力的西格莉德,身具腐蚀之力的枯萎龙人应该对付路禹。 混乱的思绪让他不得不苦笑,但他并不心疼。 黄昏城内的一切,只要有素材他还能够复原,无论是水银之子,还是枯萎龙人都是他的作品,只要还能延续下去,总能创作出更好的。 在这个魔力远比外界要强大的结界内,他已经比任何人都先窥见了世界进化的秘密,也更先适应了未来。 面对即将到来的魔力进化,他掌握的知识与秘密将大放异彩… 克洛伦斯根本未曾去想,这段心潮澎湃的话语似乎是从他的内心深处自动跳出来的。 然而就当他顺着这些心声试图知道自己掌握的知识和不为人知的秘密是什么时,他死活都想不起来。 就像他看见枯萎之心觉得那可能是个很贵重的东西,却只会头疼,什么都回忆不起一样。 “日记,必须看完…” 克洛伦斯半只身子已经彻底呈现出了海妖的样貌,精灵的皮肤大片地剥落。 根据日记前五页留下的信息,他已经知道,每次醒来的身体都有时间限制,为了最大化保持完整性,他们都在特定地区域封存。 不动即可逃脱“衰朽”,保持为“生”。 一动,衰朽就会尾随而至。 “不该这么匆忙的,我本有时间看完日记才对的…” “为什么有六个备份失去了踪影,黄昏之书也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 克洛伦斯抬起头,将视线移动至下方。 路禹正在如同迷宫一般的地下六层乱转。 克洛伦斯看着正在加速衰朽的自己,又看了看年轻无比的路禹。 “尽管他消灭掉了水银之子,但是他依靠的是道具与卷轴,召唤物毫无威胁…召唤?” 克洛伦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笑,但是提及这个词,他真的忍不住。 他不可自制地喃喃起来:“居然还有召唤,过去五百年了,竟然还有。” “那就你吧。” 克洛伦斯挥手触发黄昏之书,由无数个圆环拼成的法阵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克洛伦斯所站的内圈法阵单独旋转,当法阵花纹对齐之后,光芒一闪,克洛伦斯消失在了原地。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半空中掉落,离开了躯体之后,断手快速地老化,皮肤干皱,紧接着在数秒内化为白骨,碎成粉末。 根据召唤限制,短时间内无法召唤出大碗的路禹紧张地走在走廊上。 被水银袭击的经历让他看见每个房间都紧张兮兮,生怕里面突然又钻出一大堆奇怪的东西。 他不敢去检查水银是否死透。 笑话,一水的汞蒸气飘在那,风魔法未必能吹散,作死一定会死这句话他时刻谨记,小心不会有错。 独享路禹魔力的守宫倒是表现出了合格的保镖姿态,在抽水一样拿走路禹才恢复满的魔力之后,他大了不少,跟狮子一般提醒,甚至可以骑乘了。 只是守宫爬行的动作实在是太晃荡,导致路禹不怎么想在他背上呆着。 一阵白光闪过,重物落地的声音让路禹身子一僵,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奇怪的东西出现在了城堡的红毯上。 上半身淡蓝色鳞片,下半身人类皮肤,背后插着一对精灵羽翼,皮肤时不时喷出鲜血,说是缝合怪,但是他整体比例却显得很协调,丝毫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还未完全“脱皮”的人用精灵的脸对着他微微一笑。 “召唤师路禹?” 面对这个会说人话的家伙,路禹内心警铃大作。 “你是谁?” “克洛伦斯…或许曾有过其他的名字,但是我已经不太记得了。” 路禹把手伸进口袋,抓住了璐璐留给自己的最后一样好东西。 “你是城堡的主人?” “很抱歉,这我也不记得了,我还没把日记看到那种地步。” 说话间,克洛伦斯的大腿再次涌出鲜血,路禹目瞪口呆,但凡是个正常人,这种如同涌泉一般的喷射方式,一定会失血而死。 “正如你所见,我没有多少时间,这具身体已经被衰朽触及,损坏已经是迟早之事,为了能更好地看完书籍,也为了我的记忆不被打乱…” “路禹,我想借你的身体用用。” 克洛伦斯没有为路禹提供不借的选项。 232.召唤手册第一号召唤物 守宫甩动尾巴,猛吐一口火焰,路禹用力甩出最后一瓶药剂。 面对着突然的发难,身体已经破破烂烂的克洛伦斯只是略微牵引着无处不在的魔力往身前一扫,便将爆炸挡住。 克洛伦斯没有犹豫,他像是幽魂般漂浮而起,穿越重重火海,微笑着对逃跑中的路禹一挥手。 路禹的视角瞬间上下颠倒,他惊恐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束缚至半空,此时整个人已经呈现倒悬的姿势。 克洛伦斯只是眨了眨眼,急忙护主的守宫便被重重地拍在了一旁的墙体上,由火属性凝聚出的身躯半数溃散,魔力之躯裸露。 只要再一击,守宫就会彻底消散,但是克洛伦斯却没有继续下手,对于他而言,守宫实在太过弱小了。 倒悬的路禹重重地摔落地面,原本可能摔断脖子的他被克洛伦斯调整了落下的姿势。 路禹知晓这个操作的含义,这个人需要的是一具完好无损的身躯。 路禹挣扎着站起身,面对笑意盈盈的克洛伦斯,沉声说道:“为什么是我,你有很多人偶吧,难不成我有什么特殊之处?” “很抱歉,我只是遵循本能。” 克洛伦斯依旧保持着良好的风度,如果他不打算抢走自己的身体,路禹甚至会觉得这是一个绅士般的人物。 笃定路禹无法再逃的克洛伦斯也愿意多说两句。 “本能告诉我,人偶不是最好的选择,而日记则告诉我,若是时间仓促,一切则可以遵循本能。我对女人的身体无感,并且那个龙人毫无魔法基础,选择她没有意义。其他几人一直抱团,我不认为能够趁机得到其中一人,所以路禹你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路禹明白了,感情自己倒霉的原因竟然是落单了。 “欺负不了厉害的,所以欺负我?” “倒也不是,我对小不点和上半身自带累赘的身躯没有兴趣,也对身体平平无奇不如你的那两位无感。你的身体对魔力的吸收速度很惊人,我想你的身体与我的契合度应该很高,这足以让我将日记看完。” 克洛伦斯轻描淡写地在说着夺走身体的事,看着路禹眼神中的讥讽之意,他继续说道。 “我能理解你的不甘,也允许你反抗。”克洛伦斯说,“在知晓你是召唤师的那一刻,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内心中有个声音在嘲笑召唤师这个职业,我很好奇这是为什么。在传送到这里,见到你和你的召唤物之后,我忽然想起来了。” “召唤的道路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破碎,五百年前不仅不再有新的召唤物出现,也不曾有改变召唤现状的契机,这条路已经断绝,我原以为召唤师们早就放弃了。” 克洛伦斯对着虚空挥动右手,这一刻,他浑身亮起了密集的纹路,宛如有人在他的身体上用荧光笔作画。 一道光幕在路禹面前亮起,那是路禹在进入城堡会议室休息期间拿出来的召唤手册,上面有着欧尔库斯的塑形元素,以及他写下的重筑召唤道路的豪言。 路禹这才知道,打从他们踏入城堡开始,他们一行人就没有秘密可言,这也让他对城堡的法阵为之惊讶。 “重筑召唤道路…很可笑,魔法师们连衰朽都无法抵御,你却想着对神明断绝的道路生起修复之念,狂妄得让人觉得可爱。” 路禹目光冰冷,眼神中的不屑与讥嘲达到了顶峰。 克洛伦斯的脸开始老化,皱纹大量地出现,但他不以为意,现在的他更在乎路禹眼神中透露出的怜悯。 虽然还未恢复所有的记忆,但是他灵魂深处孤高的一面不允许有人用如此眼神看着自己,尤其是被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小人物这么望着! “你觉得我的话可笑?” “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可笑?”路禹反问,“你眼中狂妄的事情不过是别人心目中的梦想,是他愿意为之坚持的信念,觉得他坚持的事情很蠢那是你的自由,毕竟我这一路上已经听过无数人在劝导我不要对召唤抱有期待,每一个认识我的人都希望我换一个思路,因为他们很清楚,这条路太难了。” “但是这些人不会嘲笑我的坚持,他们也是魔法师,也许他们不如你出色,也不如你强大,但是他们对于抱有梦想并为之坚持的人至少存在着起码的敬意。‘我做不到,但是他却锲而不舍地为之奋斗,即便知道他傻,但是我还是佩服他,’这便是他们的想法。” “克洛伦斯,魔法这条道路也是如此,当魔法刚刚出现时,那些披荆斩棘的人在其他人眼里也是傻子,但是伴随着那些傻子的前进,一条条道路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人们方才发现,原来不是路不能走,只是他们还没有找到能走的路。” “有些人则是奉行着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的想法不断地开拓,最终形成了前所未有的魔法体系。”路禹笑道,“你所拥有的成就,正是建立在这些伟大的先驱者之上,而你如今却对同样抱有先驱者之心的我大加嘲讽…真让人觉得可怜。” 克洛伦斯的脖子开裂,血液流淌,完全感受不到痛觉的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克洛伦斯抬起头,和煦且自信地笑着:“你不是一直在暗中调动魔力,试图书写召唤契约吗?” 路禹身子一凛,肌肉紧绷。 “黄昏城是我的所有物,法阵连通着我的躯体,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感知到。”克洛伦斯慷慨地说道,“我赞成你的话,为此我愿意给你一次召唤的机会,为你即将死去的梦想,最后绽放一次吧。” 克洛伦斯补充:“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这具躯体的衰朽速度很快,在即将崩溃前,我会将你的意识抹去,想要挣扎,就趁现在吧。” 这从上至下的怜悯源自克洛伦斯的高傲,为了洗刷掉先前话语中错误,他坦然地向后退了一步,用已经如同破布娃娃,随时可能粉碎的身躯,艰难地对着路禹微微欠身。 璐璐缇斯说过,这是高阶魔法师之间的礼节。 高阶魔法师从不对低阶魔法师施礼,除非你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尊重。 “黄昏城之主,克洛伦斯。” “无法回忆起更响亮的名讳,为此我深感抱歉。” 路禹不卑不亢地接受了克洛伦斯的行礼,但是他没有还礼。 他站得笔直,淡淡地说道:“召唤师,路禹。” “我也没有更为响亮的名讳,但是我曾和身边的人说过,我会让召唤学派能够喘息,甚至崛起。” 路禹举起了双手,向着空中已经诞生的那团黑色的漩涡,他如同虔诚的信徒,诉说着自己的心愿。 克洛伦斯右手断裂,掉落红毯之上,化为灰烬,自克洛伦斯的额头,一道巨大的裂纹将他高耸的鼻梁分成了左右两瓣,将稍显苍白的薄唇一刀切开。 在已经破碎的脸颊上,两枚浅黄色的眼珠子定定地注视着路禹。 感受到召唤仪式已经开始,克洛伦斯压抑住了蠢蠢欲动的意识,如同舞台下最后一位离场的观众,他礼貌的等待着这位才华横溢,却注定将死的话剧演员完成自己的谢幕演出。 克洛伦斯没有听到路禹默念召唤术语,知道这是对方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秘密。 像是个小孩,害怕大人会把他的玩具抢走。 路禹的身体源源不断地吸收着大量的魔力,走廊之上产生了一个庞大的魔力漩涡,位于漩涡中心的路禹面无表情,眼神冰冷,与他对视地克洛伦斯则是凝视着召唤仪式成型的虚空。谷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克洛伦斯望着黑色漩涡所在的方向,不太自信的喃喃。 “路禹吗,你身上似乎有不少秘密…有点可惜了,你不该来黄昏城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克洛伦斯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哪怕月刻结界内魔力充盈,让三阶的路禹可以更从容的召唤出强大的召唤物,甚至是为了赢下自己,不惜超额支付,这花的时间也太长了。 路禹的身体,虚空中似乎存在的某个孔洞正在鲸吞着四周的魔力,以至于黄昏城的法阵有那么一瞬间变得不稳定,黄昏之书更是差一点与自己的身体断开连接。 三阶召唤师的身体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巨大的魔力洗礼? 克洛伦斯觉醒的记忆让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选择召唤你本就不能召唤的东西,希望通过反噬来自杀,你这是宁死也不想让我得到你的身体吗?”克洛伦斯冷笑,“别挣扎了,哪怕魔力反噬将你的身体摧毁,我也能在最后一刻将反噬阻挡下来,这里是我的黄昏城!” “谁说我要自杀?” 路禹双目通红,无数魔力进入他的身体又快速地流逝,让他宛如置身于无尽洪流当中,感受着那澎湃的浪潮不断地拍击身体,他简直痛不欲生。 为了活下去。 为了见到璐璐他们。 也是为了召唤争一口气… 路禹赌了! 召唤手册上的一号召唤物,也是路禹想要尝试召唤,又害怕出现意外的召唤物。 他在支付代价上填写的是,【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以及,【你渴望的魔力】。 在呼唤召唤的那一刻,他将自己的心愿一并喊了出来。 无论世界意识是否能聆听到,这便是他全部能够拿出来的赌注了。 路禹和璐璐约定过,绝不使用超额支付,尽管他知道如果要赌,应该更彻底一些…但是毕竟有言在先啊。 克洛伦斯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黄昏城的魔法阵为他带来了超绝的感知力。 一种冰冷的思绪在召唤物出现前便蔓延开了。 混乱,令人无法思考的混乱,无数的声音在克洛伦斯的耳边,脑海回响。 他们哀嚎,他们惨叫,他们唱着圣歌,他们在祈祷。 一切都陷入了无序,毫无逻辑,没有关联的情绪与事物不断的闪现。 克洛伦斯想要哭泣,但是下一秒又感受到了喜悦,下意识地咧开了嘴。 他看见了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也看见了无数星辰于眼前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明亮的月亮上响起了动听的曲调,漫天黄沙中似有窥不见容貌地舞女跳着曼妙迷人的舞蹈… “他来了。” 路禹的声音谦恭而虔诚,宛如静候神明降临的使徒。 路禹不再与克洛伦斯对视,也不敢抬起头注视着于漩涡中显露出身形的那个身影。 这一刻,克洛伦斯听到的,路禹能听到。 这一刻,克洛伦斯脑海中闪烁过的画面,路禹也能看见。 魔力被消耗一干二净,而且不管如何努力吸收,也寻找不到一丝魔力的路禹如同干瘪的气球,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让他恶心,发晕,生理性的不适让他以更为强大的意志忍了下去。 他不敢动弹。 压倒性,毁灭性的气息开始泄露。 克洛伦斯只是呆呆地注视着,眼睛再也无法挪开,更无法催动黄昏城魔法阵。 控制着黄昏之书,掌握着黄昏城的他全身碎裂,在无处不在的威压下,化作粉尘。 “你,做了什么…” 这是身躯崩溃前,克洛伦斯艰难吐出的话语。 浅蓝色的雾气于克洛伦斯化为粉末的躯体上升起,他不敢抬头,生怕触及那正在注视着一切的怪物,即便如此,他的灵魂仍然被阴冷而黏稠的气息追踪而至,像是有无数的手,争抢掠夺着他残存的意识。 克洛伦斯在最后一刻启动了黄昏之书,在无尽的白光掩护下,以灵体的方式离开了这里。 路禹背对着那个东西,却能感受到它冰冷而令人发狂的视线在不断地扫动。 他不满足。 他在索求更多。 已经快要窒息的他用尽体内最后一丝力量,拿出了背包中的魔力恢复药水,灌进了已经尝不出味道的最终。 清凉的魔力滋润路禹身体的那一瞬间,路禹挣脱了恐惧的束缚。 “契约,结束!” 话音刚落,电流贯穿路禹的灵魂,将他的思绪带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当中。 7017k 233.祂 与之前一样,路禹再度来到了充满白光的世界。 然而睁开双眼的他却发现这个世界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本该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座建筑废墟。 这片世界第一次出现了白之外地色彩,鲜艳的绿色在废墟的缝隙中顽强地钻出,藤蔓攀附在破败的墙体上,留下一幅幅彩绘,他们摇曳着脆弱而坚强的身姿,于毁灭中倔强地显露着生的气息。 残垣断壁之间,一个闪着微光的身影漂浮在一根已经倒塌的大理石立柱上方。 路禹注视着那道身影不断变幻,一时间有些震怖。 难道自己虽然是击退了克洛伦斯,但是却被召唤物摧毁了意识? 可自己只是利用了他特化的精神污染力量,没有让他行动便强行驱散,这样应该把影响降到最低了。 带着疑惑,路禹缓慢地靠近闪烁着微光的轮廓。 临近时,路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包裹着召唤物的球体依旧漂浮在天穹之上,如此看来,这里应该没有被一号召唤物的意识入侵。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什么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路禹心脏差点停跳。 不断变换着形体的白光化为了一个穿着浅蓝色丝质长袍的年轻男人,相较于路禹在旅行中见过的大多数人,他的相貌显得十分儒雅,自上而下散发着一股恬淡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男人嘴角含笑:“自我介绍一下,塞格罗,熟悉我的一些人也会称呼我为常青竹。” 路禹下意识想要自我介绍,但是塞格罗却笑着说:“不必了,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我们见过?”路禹十分纳闷,“这里是召唤师才能来到的地方,你也是召唤师?” “你似乎不关心昏迷之后,你的身体会面临危险啊。”塞格罗说。 “你连这都知道?”路禹皱眉,“你和克洛伦斯是一伙的?” 塞格罗呵呵地笑着:“如果克洛伦斯能让一位死了快七百年的人成为他的伙伴,他还会苦苦地追求着永恒吗?” 平静的湖面上坠落下一枚大当量的炸弹,路禹毫无防备的被塞格罗话语中的信息炸得浑身湿透。 他的身子在颤抖,眼睛瞪得老大,努力地想要从塞格罗的表情,动作上找到破绽,已证实他刚才那句荒诞的话确实是谎言。 “你…” “别慌张,你对付克洛伦斯时不是很淡定吗,不卑不亢的态度我很欣赏,怎么现在激动成这样呢?” 路禹把颤抖的嘴唇一抿,重组语言能力。 “不是慌张好不好,你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死了七百年,任谁都会震惊吧。” “也是,看来你有很多疑惑,不过好在我应该能为你解答不少。” 路禹急忙问:“我就这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随便一个人偶就能干掉我,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提前醒过来,等我找个好地,一板砖把自己敲晕再回来找你成不成?” 长期跟不符合常理的事情打交道,以至于路禹很快就适应了自己正在与亡者对话,并转而寻求帮助。 塞格罗笑着说:“哦,这个你无需担心,你的守宫很可靠地把你背进了一个房间里躲了起来,现在你的身体状态不错,魔力循环正常。” “可克洛伦斯没死,他还能释放人偶。” “你释放的怪物让克洛伦斯的意识受到了损伤,即便进入新的躯壳也需要时间恢复记忆,这段时间你是安全的。” “我有多少时间?” “这个就在我的解答范畴之外了。” 塞格罗始终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明明这个召唤师专属的白光世界里无风,但是他浅金色的长发竟然在“随风飘扬”。 路禹索性坐了下来,他沉吟片刻,决定先解开他现在最大的困惑。 “你到底是谁?” “塞格罗,虽然我还是想这么说,但是显然你想问的不是名字…大约七百年前,我是科莱这块大陆上的一名召唤师,与你一样,我也曾来到了此处,并且在这里与很多人努力了许久” “白光世界?” “很无趣的名字呢,我们那时候称呼这里为…” 塞格罗对着远方无尽的白光猛地一挥手:“召唤师神殿。” “召唤师神殿…”路禹默念着这个名称。 “我想你已经从文献里隐约知晓了一些事情,比方说,召唤师神殿并非你一个人的乐园,曾几何时,这里有着许多的召唤师。它不存在于现实世界,是现实之外的殿堂,而访问这里的条件则是…对于召唤的贡献与热爱。” 路禹指向天空中那些静止不动的光球:“贡献,你指的是让新的召唤物加入其中?” “不全是,有人以对召唤锲而不舍的追求而得以来到此处,有人以让召唤崛起的狂热信念来到此处,有人则是为了挽救衰败的召唤学派,不断收集整理召唤的知识得到了认可。” “路禹,你就是以新的召唤物出现而得到了认可。” 一个疑问被解答,但是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疑问。 “他们都去哪了?” 塞格罗目光扫过废墟,看着在残垣断壁之间生长的那一片绿色,略带感伤地回答:“有些人死了,有些人离开了,有些人放弃了。” “在我死去前,这里的人已经很稀少了,曾经每次在恍惚间进入召唤师神殿,我都能遇到不少新的面孔,大家聚集在一起努力地试图让死水再度变成活水,让黄沙遍地的荒漠化为绿洲,但最终…毫无回馈的道路是那么的孤寂,这绝望的沉默让太多人转身离去。” “渐渐的,这里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连带着我脚下,由众人构思而出的神殿,也消失在了时光深处。”塞格罗问,“你来到此处之后,见到过别人吗?” 路禹摇头。 塞格罗轻轻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一言不发,但是路禹却已经感受到了他传递而来的情绪。 “我还是不懂,如果你已经死了七百多年,那么你是怎么出现在我面前的,又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的事,听你刚才的话,你似乎一直在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塞格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紧闭着双眼,微微仰起头。 保持了这个动作很长一段时间,就在路禹都耐不住性子想要出声打扰时,塞格罗睁开了眼睛。 塞格罗清澈的眸子倒映着路禹的脸庞,宛如一面镜子。 “有‘人’委托我出现在这里,有‘人’希望通过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顿了顿,塞格罗抬起手。 路禹的召唤手册浮现于半空,书页一页页翻动,一幅幅路禹设计,璐璐作画的召唤物图像闪现而过,紧接着是各式各样的细节设定,召唤经验,可替代化模板的设计。 “一直以来,你做的都很好,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这些召唤物虽然奇怪,别扭,但是祂能理解,也觉得有趣。” “可是,这一次你玩得有些太大了。祂听到了你的声音,知晓了你的愿望,也赋予了你正确召唤的力量,但是…那个召唤物是会摧毁你甚至这个结界的怪物,你为他刻画的意识过于强大了,他有可能向着‘真实’演变,而非只是一个召唤物。” 路禹身子僵硬,他缓缓抬起头,凝视着天穹之上。 塞格罗面带笑意,等待着路禹将诧异的目光从天空中移走,再度回到自己身上。 “祂帮了我?” “算是吧。” “可祂应该是个没有感情的意识!” “确实如此,但是祂依旧是这个世界所有生灵的母亲,祂希望一切都能变得更好…即便你不是祂的孩子,即便你未曾得到过祂的福荫,祂依旧祝福着你。” “一号召唤物虽好,但是在你能控制它之前,尽量少用。”塞格罗送上了自己的忠告,“他比起吞噬血肉的钢琴更危险。” 一时间接收了太多信息的大脑热得发烫,路禹头晕乎乎的。 “我不明白…” “没事,我说过,我能为你解答大多数的疑问,请继续。” “请你告诉我,召唤为什么会衰败?” 路禹情绪有些激动,这不仅是他渴望解开的困惑,也是无数郁郁而终的召唤师苦思冥想一生,不断追寻却始终找不到解的终极谜题。 如果祂真的一直在注视,一直在聆听着一切,默默让这个世界向着更好发展,为何会丢弃了在魔法发展历史上曾经辉煌过的召唤。 塞格罗面带苦涩:“虽然在我被唤醒之后已经知晓了答案,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路禹愣住了,他没有追问为什么。 塞格罗只是祂为了能和自己对话唤醒的一个灵魂,很多事,他无法做主。 “如果你真的将复兴召唤作为自己的信念,那么终有一天,你会知晓答案的…” “其实你们是幸运的,因为道路并未彻底封死,干涸良久的河道已经注入了水流,并且正在缓缓流动,虽然十分微弱,但是已经在默默地滋润着你们,你没有发现吗?” 路禹恍惚间,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234.祂的赐福与礼物 “我是什么时候被注意到的?” 塞格罗唤出了血肉战车的虚影:“你第一次召唤时祂便已经注意到了你,而真正让祂将你送来召唤师神殿,则是因为血肉战车。” “作为一个没有祂气息的孩子,你的召唤物似乎一直被祂所期待着,因为那是不同于过往陈旧召唤经验的新奇之物。虽然我这个死掉的老召唤师没资格对你的‘杰作’指手画脚,但是我还是由衷地想问一句,你对触手和眼珠子是否有什么独特的偏爱,为何每次召唤物元素都有?” “啊这…”路禹尴尬了。 “其实好看的我也能想出来不少,只是不可抗力摆在那里…有奇怪的东西会改掉我的设计…” 两人相视一笑,大家都知道对方话中有话。 召唤体系最大的问题其实还是世界意识本身,货不对板,极其繁琐的召唤流程,恶心人的召唤模板,摸不着头脑的代价,看上去可以钻漏洞的支付体系,每一样都不是召唤师的问题,召唤师只能在这些天然障碍前缓慢的摸索,并想当然的认为“如此痛苦的召唤方式很正常”。 而且血肉召唤物的出现其实是世界意识自己扭曲的结果,血肉战车本来是一台带钻头能挖洞的工程车,噬魔树用的是吸尘器的构造。 在这两只召唤物之后,摸清楚了扭曲规律的路禹这才开始书写召唤手册,并且根据规则设计起了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血肉召唤物【钢琴】。 钢琴的设计几乎没有被世界意识修改扭曲,这也就代表着,路禹提交的这个召唤物它已经可以理解,并且根据已有的事物进行分析。 “好消息,想听吗?” “你给的,还是祂给的?” “祂。” 路禹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塞格罗对着路禹的召唤手册召了召手,认真地翻阅了一番,感慨道:“异世界,让人向往,不少召唤物的造型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之后,他笑着说:“有个仪式,可以让你稳定进入召唤师神殿,来到这里,你可以把一些召唤物提前告知我…或者是别的人,又或者…” 路禹心领神会,忙问:“然后呢?” “然后你就慢慢等待吧,过一段时间你会不经意地在梦中看到些什么,那些就是你召唤手册中召唤物的最终形态,这样可以最大程度保证你的召唤物有你想要的效果,即便没有,你也可以提前熟悉他们的力量,不至于面对特殊情况手忙脚乱。” 路禹内心已经在计划着提供一堆稿子,塞爆世界意识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说了,祂会如此宽容是感觉到你能让某些东西变得更好,如果你不谨慎一些…现在的祂没有感情,没有情绪,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现在?”路禹嗅到了什么。 “严谨的措辞不可避免,你不该多想,你也不能多想。”塞格罗忠告。 “我大概明白了,祂会给我这样的宽容是因为我三番五次钻漏洞,拿出了不符合这个实力阶段使用的召唤物,无论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一号召唤物都是超规格的产物,他们对于祂的规则影响太大,因此祂对我进行了一定限制。” “很清醒嘛,你知道就好。” 说白了,世界意识不太希望路禹自己放飞自我,召唤物可以稍微越过祂定下的尺度,但是不能一直没边际地往外飞。 祂干脆给予自己一个可以提前审核的通道,这样无论自己怎么放飞自我,它都能修正到合理的轨道上。 路禹摸了摸下巴,有些无奈。 自己一路走来实力上最大的依仗便是这些可以钻漏洞越阶作战的召唤物,如今已经被世界意识盯上。 这个一定的限制,范围在哪呢? 看来离开之后可以试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总体来说现在是有得有失,但是长远来看,自己得到的其实更多。 “我现在只有三阶,能用的魔力很少,召唤出来的召唤物基本以功能性为主…” “你的生存问题不在祂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一点上,祂一视同仁,如果你不幸死去,召唤的水流终有一天也会汇聚为溪水,并逐渐丰沛,重新成长为河流,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毕竟,下一阶段已经快来了。” 这一点路禹清楚,只要召唤还有欧尔库斯这样锲而不舍追寻的人,召唤学派黯淡的灯火就会被一直续下去。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只是在担心召唤货不对板的问题,毕竟我当前保命还得依靠低阶召唤物,提供给祂的召唤物,我未必能用上。” “原来是这样,那你可以放心,其实从水流再度流动起,进入过召唤师神殿的召唤师就获得了一些力量…你就没有发现,你的召唤物普遍比别人的要强大一些,甚至基本没有再出现召唤货不对板的情况?” “很抱歉的一点是,我基本不怎么遇到过其他的召唤师,唯一遇到的那位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等一下…” 欧尔库斯的招牌召唤物叫做屠龙者,这是一个拥有着概念意义上克制龙族力量的英灵召唤物,凭借着屠龙者,他甚至可以震慑住摩斯塔纳上那些自私自利的龙族。 在摩斯塔纳期间路禹就屠龙者询问过欧尔库斯一些问题,其中之一便是,屠龙者是否由他创作而成。 答案是否定的,屠龙者有着实际的英雄原型,欧尔库斯只是召唤来一个拥有屠龙经验的英灵,并没有魔改英灵本身。 当时路禹就十分好奇,如果仅仅是这样,欧尔库斯的屠龙者为什么格外的强大,比他魔力位阶低的龙基本无法抵挡屠龙者正面一击,这份召唤如果能推广,摩斯塔纳平推龙族不是难事。 然而现实却是,除了欧尔库斯之外任何人召唤屠龙者,都没有神奇的克制效果,唯独他本人召唤,屠龙者强大得令群龙生畏。 “屠龙者是…” “是那个人的刻印召唤物,不会被召唤规则的问题影响。”塞格罗欣慰地望着天穹之上,“这是祂给予你们这些少得可怜,能来到此处的召唤师的补救。” “我也可以有?” “你不行。” 路禹被塞格罗的果断惊呆了:“为什么啊?” “你已经有了其他的赐福,自然无法得到刻印召唤物。” 路禹无奈,只好把刚才对话中捕捉到的关键信息抛出去。 “你说的下一阶段要来了,指的不会是魔力进化,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这件事吧?” “正是。”塞格罗说,“距离上一次彻底进化完成已经过去了七百年,这一次的进化似乎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所有的魔力体系都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新的魔法体系会进入大众的视野。你们曾经不断构思,却因为环境不允许,无法实现的那些可能将有可能变为现实。届时魔力将会比你们所在的这方结界内还要浓郁,无数新的生命,新的形态也会应运而生。” 来了,真的来了,霍古等待的契机出现了! 不是什么位阶之后的世界,而是重新认知自身实力,在新的环境下成为更强者的可能性。 是更进一步感受魔力的神秘与强大,窥测魔法真实的机会。 “什么时候开始?” 路禹本来都不抱有得到回答的希望,毕竟这种信息意味着拥有提前准备的权利,然而塞格罗却告诉了他。 “以人类对时间的观念与刻度来看,还有一段时间,不过已经很近了。” 足够了,这点信息已经能让路禹提前做出不少准备了。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塞格罗问。 路禹好奇道:“仅限召唤吗?” “你可以尝试着问,无法回答也不会让你有损失,而且,你的时间没多少了,克洛伦斯已经找到了新的躯体,他重新接手黄昏之书和黄昏城,你躲在房间里也躲不开他的追索。” 知晓时间紧迫,路禹赶紧问:“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吗?我的意思是,除了祂。” 塞格罗再度仰起头,好一会,他严肃地说:“我无法回答你,但是在下一次魔力进化中,你会得到一些答案。” 路禹思索良久,将召唤手册摆放在废墟中的一张石桌上。 “我出去之后又要面对克洛伦斯了,因此我希望你能帮我提交十一号,十七号召唤物,这两只以我当前的力量应该可以派上用场。” “可以,至于能不能用上,你只能看运气了。” 塞格罗伸手在召唤手册上抚摸了一下,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穿越了数不清的召唤物光球,破开重重白雾,直抵天穹之上。 “好了。”塞格罗眯着眼感知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向着你房间所在的方向走来了…哦,呵呵呵呵…” 路禹不清楚塞格罗在笑什么,这个死了七百多年的老前辈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捂着嘴直乐呵。 “咳咳,出去你就知道了,克洛伦斯派来的一些有趣的东西。” 路禹抬腿要走,随即尴尬地转过身。 “我该怎么出去啊?” “哦,忘记了,把手伸过来。” 路禹伸手的同时想起了塞格罗对自己的帮助,认真地问:“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塞格罗被路禹逗乐了:“我都死了七百年了,多谢你才能醒过来感受一下现在的变化,甚至还从你身上看到了召唤的希望…不用了,我真的很满足了。” “没有什么比能看见这个地方又有人到访更让我感到开心了…当初我选择死在这里,就是为了能看到这一天…路禹,该感谢的是我,你让我看到了下一个时代召唤重获生机的可能性。” 路禹握住了塞格罗虚幻的手:“你的后代,我会代你去看一眼。” 一句话,像是触及了塞格罗心中柔软的地方,他俊逸的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但是随即,一脸失望。 迅速的转变也让路禹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谢谢,如果他们争气,就给他们一些鼓励…如果不行了,那就当没看见吧。” 塞格罗紧握路禹双手,耀眼的白光一点点将路禹包围。 路禹的身子忽然急速坠落,仿佛掉落了一个无底深渊。 在周围飞速倒退的景色中,塞格罗的声音追了上来。 “路禹,小心点,别死了。” 伴随着身子的剧烈抽搐,路禹满头大汗地从地上坐起。 吸着房间里灯火玩的守宫被路禹吓了一跳,保持着吐舌头的姿势顿在原地,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两个巨大的灯泡。 脚步声很轻,不认真去聆听根本听不见,但是声音很密集,似乎人挺多的样子。 路禹随手摸索出召唤手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召唤手册产生了一些变化。 原本平平无奇,记录着路禹书写下的每一个文字,画下每一幅图像的纸张在路禹翻动的那一刻变成了浅绿色,边缘有无数的藤蔓缠绕,为书本进行封边。 召唤物的图像也在翻动到时主动漂浮而出,如同召唤师神殿中那些召唤物光球的观看效果。 路禹从未在召唤手册的封面写下任何文字,但是如今那里却出现了由树藤,鲜花编织而成的“路禹”二字。 用的是路禹家乡的文字。 “真是好大的一份礼物啊…但是搞这么华丽,不解决我的实际问题啊,就算你整一个仙灵美少女投影做实时解读也没用啊,打不过还是打不过!” 路禹带着守宫奔出门,一眼就望见了走廊尽头的… “靠!” 路禹粗口脱口而出。 大量的“路禹”摆着一张僵硬的笑脸,拿着召唤手册,带着体型略小一些的大碗,向着自己缓缓走来。 难怪塞格罗会笑。 克洛伦斯被击退之后立刻意识到了路禹的弱点是什么。 对付他就不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本身实力弱小的敌人,只要靠数量就能堆死。 反思之后,他暴兵了! 对此路禹也选择了最明智的打法。 跑! 7017k 235.亡灵 西格莉德一路走来可谓是多灾多难,自从被单独传送走后,她遭遇的敌人一个比一个强大,数量也越来越多,其中更是出现了一只能够干扰她龙化之力的诡异龙人。 西格莉德在战斗过程中一度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好在她挺过了龙人的疯狂攻击,并且看穿了身为人偶的它招数固定的破绽。 混血熔炉外加龙化两个压箱底的绝招一起使用,西格莉德终于是摘除了他的心脏。 西格莉德其实也想毁灭心脏,但是她惊讶地发现,这颗心脏离体之后竟然还在跳动,虽然幅度很小,将它拿在手上时,她还能感受到莫名的压抑感。 好奇心促使她将心脏放进了随身的包包,等汇合之后再找璐璐问个明白。 大战过后的西格莉德实在累得厉害,她也不敢进到房间里休息,生怕再次被莫名其妙地传送到奇怪的地方,索性摆成大字躺在走廊上,反正这里没人,也不用在意形象不形象的。 保持着警觉暂歇了一会,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让她猛然坐起,不久之后又感受到了灵魂上的战栗,黏稠,阴冷的感觉从远端飘来,似要侵入她的脑海。 西格莉德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她本能地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只能强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头,手,脚被撕碎一地,杀红眼的西格莉德将守卫在楼梯前的一批龙人人偶尽数拆解,经过与人偶的作战,她发现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延缓他们复活的时间。 面对杀不光,杀不死的人偶,只擅长体术的西格莉德格外的吃力,这里甚至让她对自己修行体术产生了动摇。 拾阶而上,来到上层的西格莉德看到和自己所在楼层一模一样的结构有些绝望,难道自己又要对付成群结队的人偶吗? 想什么来什么,自己所处的楼梯口正对着三条廊道,每一条都回荡着脚步声,让人分不清究竟那条上有敌人。 把背包卸下,深呼吸,西格莉德做好了战斗准备,即便要被困死于此,她也希望自己是在战斗中死去。 火光闪烁,爆炸声此起彼伏,人偶未至,激烈战斗的声音却已经飘到了她的耳边。 西格莉德好奇地寻摸到了其中一条走廊的路口,悄咪咪地侧着身子望了一眼… “怎么这么多路禹!” 大量的路禹推搡着,挥动着手中的小册子,带着大碗向前冲,让西格莉德看得一愣一愣的。 火舌窜射而出,将这群冲向前方的“路禹”全都融化为一地蜡油,呆滞的西格莉德看着又一个路禹带着一条蜥蜴淌着滚烫的蜡油飞奔而出,左顾右盼间的他竟是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而来。 不期而遇的两人都吓了一跳,纷纷退后两步,紧张地看着对方。 路禹拿出与西格莉德签订的契约,以魔力发出命令,西格莉德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脸颊,而且越捏越使劲。 “疼,疼!你在做什么!” 眼看契约书裂纹越来越大,随时可能碎裂,路禹这才停下。 “抱歉抱歉,我刚才遇到了能同步璐璐信息的怪物,我以为你也是人偶…” 脸颊通红的西格莉德疼得直吸气,她也没工夫计较了,因为路禹身后的蜡油人偶已经追了上来。 “你捅了人偶窝吗,这比我在下面杀的人偶都多!” 西格莉德也被这排山倒海的气势吓到了,生撕一地人偶的她从心地跟着路禹转身就跑。 “那倒没有,只是这座城堡的主人被我的召唤物害得不轻,估计正发邪火呢。” “你重伤了他?” “差不多吧,他直视了我召唤出来的召唤物,身体立刻粉碎,听说意识也受到了损伤。” 说到这,路禹嘿嘿直笑,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索性大声喊道:“克洛伦斯,你还在看吗,为什么不亲自下场了呢?” 黄昏之书前,头疼欲裂的克洛伦斯气得直发抖。 路禹召唤出的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只是看了一眼,灵魂便如碎裂的瓷器一般布满裂纹,那自上而下弥漫开的压倒性气势令他畏惧,以至于更换了一具身体之后,他灵魂深处仍然烙印着残留的影响。 一个三阶魔法师,怎么可能召唤出这么不合理的东西。 这样的召唤物哪怕能刻画出,也不是一个寻常召唤师不支付高昂代价便能召唤出现的。 路禹现在活蹦乱跳的,哪像是支付了惨重代价的样子…召唤什么时候换了新篇了,他沉睡这段时间召唤难道有了新的流派诞生? 浑身颤抖的克洛伦斯抑制下恐惧,开始理性地审视自己的处境。 他更换了一具半龙人的躯体,如今身体强度稍微有了一些保障,但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的意识和这具躯体契合度实在太低了,强行进入令他记忆再度模糊,原本回忆起的事情如同云雾般朦胧。一些他刻在他灵魂深处的魔法,经验,仔细审视,会发现关键细节怎么都想不起来。 海妖的螺号声已经无法再困住璐璐缇斯与塞拉,这个拖延了两个高阶魔法师许久的特殊人偶被两位魔法师突破。 克洛伦斯根据日记本中的提示,找到了应急状态下应该使用的东西。 “释放六号仓库中的残次品。” 黄昏之书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阵法再次转动,嗜血的殷红色从法阵中透出,照亮了克洛伦斯。 克洛伦斯一阵恶寒,他并不记得六号仓库中存放了什么,只是遵照笔记行事,但是在释放结束的这一刻… “我是不是不该释放出…”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想法…” “头真的好疼…是因为看到那颗眼珠子的关系吗!” “路禹,路禹!” 克洛伦斯烦躁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缓解脑海中一浪接一浪的痛楚。 “不行,我要赶紧看下去,我的记忆,我的一切…” 璐璐缇斯所在的楼层立时回荡着诡异的笑声,阴冷的气息席卷每一条走廊,几个呼吸间便追上了她们。 遍体生寒的璐璐缇斯停下了脚步,不知何时起,他们身后走廊上的照明水晶便全部熄灭了,只剩下火把孤零零地发着无法照亮远处的幽光。 塞拉感觉到了什么,把站在后方的安娜和伊斯科推到了队伍前方,她凝视着逐渐变暗的走廊皱起了眉头。 雾气正在蔓延,令人作呕的气息与阴冷的风结伴而行,拂过塞拉的脸庞。 脸色凝重的塞拉转身喝道:“跑起来!” 潜藏在黑暗中的怪物感觉到了猎物的动作,瞬间加快了速度。 廊道两侧的墙体上不断传来怪异的声音,安娜仔细聆听,像是一群人聚在一起低声细语说着什么。 对于不太敏感的安娜是低声细语,而对于把耳朵竖直的兔子塞拉,她听到的是…无数语速极快的惨叫与哀嚎声。 “璐璐,我的信徒就交给你了,赶紧去找鲈鱼和那条管账的龙女。” 璐璐停下脚步,诧异地看着塞拉拎着手提箱走进了身后的黑暗当中。 “塞拉你要干什么!” “刚才的爆炸绝对是路禹弄出来的,他一定是遭遇了危险,现在你要考虑的就是赶紧把他救出来,我的事你不用管…” 塞拉的语气软了下来:“光辉神选,我可是光辉神选中的人,是这个东西的天敌…怎么,你不放心我?” 塞拉骄傲地大喊:“忘记了吗,论实战,你不如我!” 没有给璐璐说什么的机会,塞拉彻底没入了黑暗。 璐璐望着不断侵蚀着走廊的黑暗,一咬牙:“你们两个,给我跟上。” 恶狠狠的语气让安娜和伊斯科浑身一凛。 “死兔子,你根本不信神的!”璐璐边跑,边在心里骂。 提着箱子的塞拉漫步于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走廊已经失去了实体,照明水晶与火把已经被吞噬。 无光的世界中,浑身冒着光的塞拉宛如渴望被吞噬的小鱼,无比招摇地走着。 “我很欣赏你的城堡,你的法阵。” “虽然你的人偶有可能是用被你亲手杀死之人的血肉制成,并在死后被你不断驱使,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人偶师大多这样。” 塞拉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黑暗中,有什么阴冷的东西在缓缓游动,它移动时拨动魔力,掀起波澜,荡漾开的水纹悄无声息地撞击在塞拉的身上。 它在试探。 “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教导我时说过,他一生见过无数人,又救了无数人,逐渐发现了一个道理。” 箱子落地,重如山岳。 “大多数魔法师越年长,越没有人性。” 塞拉把头发扎起,从打开的箱子中取出一条长长的带子,紧紧地将胸缠紧,尽管勒得生疼,塞拉也仍在使劲。 “我问他为什么,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他这样的老者就是慈祥和蔼的代名词,他是善良的化身,是光明之下尘埃不愿玷污的圣洁。” 塞拉将高耸的山峰平整为坦途,而后将一瓶闪着金黄色光芒的药剂饮入口中,随即拿出一把锈迹般般的匕首,用力将药剂喷涂在上方。 黑暗中,波纹荡漾越来越急。 “他说,衰老会让人失去理智。” “多么睿智的人,在回忆起曾经年富力强的自己,望着自己腐朽老去的身躯都会幻想着年轻时的美好。无能者只能躺在椅子上幻想,向后辈吹嘘过往自己的功绩,然而有能力的人…他们往往会去寻找缥缈的可能性,哪怕这种可能性丧尽天良,他们也在所不惜。” “多么睿智的人,在回忆起曾经年富力强的自己,望着自己腐朽老去的身躯都会幻想着年轻时的美好。无能者只能躺在椅子上幻想,向后辈吹嘘过往自己的功绩,然而有能力的人…他们往往会去寻找缥缈的可能性,哪怕这种可能性丧尽天良,他们也在所不惜。” “魔法师,就是这种有能力的人,比起无能者的临老时唠唠叨叨吹嘘往日时光的烦人,强者造成的破坏百倍于前者。” “我亲眼见过有人为了长生杀死自己的儿子,只因为听信吟游诗人故事中所说的‘食嫡亲之血可延寿’。” “我也亲眼见过有人为了追求永恒,将无数可怜的孩子烹制在瓮中。” 匕首闪闪发亮,耀眼的光芒刺破黑暗,将游荡于阴影中的轮廓照亮。 非人之物尖啸,骇人的声浪无法让塞拉动摇半分,她凝视着这个扭曲的怪物,眼神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月刻结界,一处诞生于巧合的清净之地,令无数魔法师发狂的浓郁魔力包裹着这片令人流连忘返的桃花源。 如果可以,塞拉进到这里希望看到的是外界不曾见到的奇珍异草,未曾见到的奇异种族,感受着这里的勃勃生机,赞美世界。 然而有人改变了这里。 更强大的魔力没有换来他的珍稀与感慨,甚至换不来一颗善心。 追求永恒的邪念来到了这里,为了那一线希望,畸形的怪物于本该诞生“生命”的土壤上出现了。 这个由无数亡者的灵魂凭接在一起的破布袋缓缓的游动,时不时把塞拉当做龙门,一跃而过。 无数张扭曲发狂的脸在布袋上显现,他们一起发出的惨嚎令人毛骨悚然。 他没有形体,所有的灵魂都在不断地变化,唯独那一张张被封印其中的脸,永恒不变。 “我不信神,也不觉得有神。” “但是这一刻…我愿意为那位不存在的光辉之神执刃。” 塞拉晃动匕首,无数潜藏在黑暗中的“布袋”开始显现,他们饥渴的围绕在塞拉这唯一的生者身旁,不断地抽动着鼻子。 已经无法嗅到气息的他们保持着人性化的姿势,不得不说是一种恶趣味。 塞拉踢翻箱子,“咔哒”声响彻四周。 像是敲响了进食的钟声,无数的亡灵蜂拥而至,将拥有血肉的塞拉包围其中,啃噬的声音不绝于耳。 刺眼的光芒洞穿了他们的躯体,将一张张脸化为无形。 “愿光辉之神,赐予你们安宁!” 236.笼中鸟 六号仓库法阵内,如同葡萄藤般在墙体上野蛮生长的魔法纹路已经熄灭,只余点点光亮,照亮着这囚禁了无数亡灵的阴冷之地。 最后一只亡灵嗅着生者的气息冲出去后,仓库墙壁上的暗格跳动,墙灰簌簌落下,一具白色的棺木掉落地面。 苍白的手拨开了碎裂地棺盖,面无血色的人型身躯捂着头,踉跄着从中翻出。 不着片缕的男人使劲地捂着头,浑身颤抖着,痛苦的呻吟声,异常用力的喘息声夹杂在一起。 记忆不断地涌入,大脑发颤的男人跪倒在了地面上,冒着冷汗,此刻他的脑海中幻灯片不断地闪过。 知识与经验,正在回归。 疼痛逐渐缓解,男人望着墙体上魔法纹路的幽光,回忆起了这里究竟是何处,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悲伤,巨大的痛苦淹没了他的理智,让他不由得呜咽了起来。 短暂的情绪崩溃之后,男人望着干皱的双手,眼神变得坚毅而决绝。 “这一次,我有多少时间呢…” 他缓步走出走廊,身上已经浮现出了一套黑色的礼服,举目四望之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也看不到一只人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轻微的打斗声。 男人瞬间理解了情况,他本想朝着打斗声所在前进,但是刚走出几步又顿住了。 “应该,没救了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面带自责地转过头,随后一步步向着黄昏城镜像的顶层进发。 “什么超越了时代的魔法师,我终有一天,一定能在你之前挣脱所谓的枷锁,抢先领悟出新的魔法!” “我会超越你的,一定!” “随便你。”回忆中的那个人一脸淡漠,毫无感情起伏,看不出喜怒哀乐。 还在缓缓注入地记忆让男人神色茫然,望着那些浮现于眼前的光景,他眼泪无法抑制地涌出。 这零星的,无法还原出原貌的对话像是砸在了他的心口,让他闷得慌。 “为什么我想不起你们的名字…” “你们是谁…” 楼梯上行走的无头骑士没有向着男人发动进攻,而是视而不见。 天花板上等待袭击入侵者的蜡油没有滴落,默默地放过了这个时而流泪,时而面露怀念的奇怪家伙,任由他拾阶而上。 然而男人没有发现,他的每一步,脚底下都会浮现出一个怪异的法阵,伴随着这个法阵,他每次拾阶而上,都会在某一刻不经意间,回到之前的楼层。 无头骑士与蜡油没有感情地与男人组成了这处偏僻的楼梯全部的守卫力量。 混乱的回忆与无尽的阶梯,将他锁死在了这里,而他似乎无法意识到这一切。 …… …… 已经看完一本日记的克洛伦斯望着桌面上余下的三本,叹了口气,强忍着脑海中的阵痛继续翻阅。 克洛伦斯很想找到六号仓库有关的信息,然而大藏书馆内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书籍,一切似乎隐藏在这四本日记中。 黄昏城大藏书馆的正门悄然推开,这扇只为城主开启的大门开启时沉闷的声响让克洛伦斯猛然抬起了头。 他来到黄昏之书前方,悬浮的光幕上,一个穿着蓝白相间长衫的青年一脸冷峻的行走在大藏书馆之中,笔直地朝着黄昏之书所在的方向走来。 “入侵者?但为什么能进入这里?” 克洛伦斯困惑不已,随即打算调动大藏书馆内的人偶藏品出动,消灭这个大胆的入侵者。 黄昏之书静默。 克洛伦斯惊讶地看着黄昏之书拒绝了自己的命令,那些高悬于大吊灯上的人偶不仅没有掉下来,相反,还被锁死了。 大藏书馆中的机关也一一关闭,任由身着蓝白长衫的青年信步穿越,来到克洛伦斯的面前。 “你是谁?” 一直眯着眼睛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望向了一旁书案上的四本日记,浅蓝色的眸子里没有情绪起伏,十分平静。 “黄昏之书,黄昏城,交给我控制吧。” 克洛伦斯愣了片刻,不屑地笑出了声:“交给你,为什么,你觉得你是谁,这座城,这本书,还有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伟大的…” 克洛伦斯卡壳了,他本想在此处说出令人惊愕,气势十足的头衔,却想不起头衔是什么。 “看来你还没读到那方面的日记。”青年对于克洛伦斯轻蔑一笑。 “蔑视我,别忘了,这可是我的黄昏城,你这个卑贱的低等魔法师。” 青年默然,许久,他才注视着克洛伦斯的眼睛,淡定地说:“骂自己有意思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反倒是让克洛伦斯几乎爆炸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什么意思…” “你的记忆比我想象的要缺失很多…你看的是哪本日记?” 克洛伦斯本想脱口而出“为什么要告诉你”,但鬼使神差的,他如实回答了。 “图案上有三叶草图案。” “那就是三了,顺序不对,根据我的记忆,那里记载的是魔法知识与经验,城堡的运作以及人偶的资料。” 克洛伦斯惊恐了,他无法相信一个入侵者竟能如此精准地说出自己日记中的内容,他后退了两步,靠在了黄昏之书所在的立柱上,这才找到一些安全感。 “你到底是谁!”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克洛伦斯吼了出来,他已经在怀疑此刻经历的一切都是路禹那只召唤物精神污染所导致的。 也许都不是真实的! “我是克洛伦斯。” 青年的话让克洛伦斯哈哈大笑,拥有龙人身躯的他猛然挺直了身子,比人类青年要高出半截身子的他俯视着青年,恶狠狠地反问:“你是克洛伦斯,那我是谁?” “我知道了,这都是路禹那颗巨型眼珠子搞的鬼,这里都是虚幻的,是你们让我的意识出现了破绽…” 克洛伦斯四下寻找:“破绽在哪,幻觉崩溃的契机在哪,我要找出来…找出来!” 龙尾一甩,无数纸张漫天飞舞,飘落在青年地身上,如同下了一场大雪。 “真不想看到这份丑态啊,不过好在这具身体是龙人,我还可以自我安慰一下。”青年叹气。 “你这个撒谎成性,可耻的幻觉造物,巨型眼球投射出来的幻影,骗不了我的,这里是幻觉,这不是我的黄昏城!” 克洛伦斯头疼欲裂,记忆闪回,他再次看到了路禹召唤而来的东西,恐怖的气息绽放,令他身体痉挛,痛不欲生。 青年不知道克洛伦斯遭遇了什么,他只能静待着对方冷静下来。 “我已经不想要这部分记忆了,给我滚出我的脑海啊!!!!” 龙人克洛伦斯捂着头大吼,尖利的爪子划破了头顶的鳞片,留下一道血痕。 龙人克洛伦斯抓起身旁的一个银质烛台,凶恶的金色竖瞳中有了青年的身影。 意识到情况不妙的青年不再不紧不慢地说话,他大喝道:“你想让我们的记忆更加残缺吗!” 龙人克洛伦斯手中的银质烛台在最后一秒悬在了半空,劲风撕破了一地散落的旧书页。 “幻觉…” “不是幻觉,我也是克洛伦斯,你也是克洛伦斯,我们都是…备份。” 龙人克洛伦斯手中的烛台“当啷”一声落地,他踉跄着向后退去:“不,你在骗我。” “我不是什么备份,我就是克洛伦斯,是黄昏城,黄昏之书的主人,这里的人偶,这里的书都是我的,是我的!” 龙人歇斯底里,他张开双臂,似要拥抱周遭的一切,宣誓自己的主权。 青年耐心地解释:“黄昏之书上能看到上一次苏醒时耗费的六具备份,那就是上一次逃脱衰朽时的另一群‘我’。” 克洛伦斯想起了那无法响应的六个黑影,嘴里依旧喃喃着什么。 青年走到黄昏之书前,这本只听命于主人的书籍竟然对青年开放了怀抱,一个个隐藏在书页中的人偶浮现,那是龙人克洛伦斯无法令起显现的特殊人偶。 龙人克洛伦斯惊愕地捂住头。 “我也有一部分的记忆,这是你不看日记就无法获得的东西。”青年说。 亮起的光幕上,路禹与璐璐缇斯在楼梯之上相会,他们在交谈之后,齐刷刷望向了天花板。 穿越空间,路禹一行人,与青年,龙人克洛伦斯对视着。 青年冷声说道:“他们发现了。” “早就发现了,但是他们无法来到这里。”龙人说。 “我不这么认为,醒来时,我跟那个小不点在一层,我感受到她极强的破坏力…” 青年的话没有说完,龙人吃惊地打断了他。 顺着龙人的视线望去,有一处光幕洁白的光芒闪烁,刺得两人睁不开眼睛。 白光散去,一只胸缠白布的兔子映入眼帘。 塞拉十指合拢跪在地上,头微微低下,低语着什么。 教团不在此地,塞拉一人唱不出神圣而肃穆的圣歌,公式化的悼词不被她所选择。 塞拉选择轻声吟唱,没有歌词,只有旋律。 在那飘扬而出的旋律中,龙人与青年仿佛看见了树枝随风摇晃投下摇摆的阴影,恰到好处的为身处炎炎夏日中的教堂遮阴避暑。 无数的孩子就坐在阴影之中,听着年长的修女说着遥远的故事… 很奇异的感觉,龙人克洛伦斯有那么一刻,疼痛的大脑获得了片刻宁静,那些烦人的画面纷纷远去,他的一只脚甚至已经迈了出去,似乎想要循着旋律,坐到那群孩子身旁。 不是幻觉,而是一种无形的气场。 回过神的克洛伦斯说:“我释放了六号仓库里的东西,可他们似乎都被消灭了。” 青年没有关于六号仓库的记忆,但是他的灵魂深处却对这个名字有所反应,那种感觉,是紧张。 他面色凝重:“有些低估这群人了,看来这里面最厉害的不是小不点…而是这只兔子。” 克洛伦斯提醒:“小不点旁边那个男人也很诡异,他的召唤物…啊!” 记忆切割不干净,影响仍在,这让克洛伦斯每每提及,总会脑子发颤。 “释放特殊人偶吧,只要恢复了,我们就能重做。” 克洛伦斯伸手触摸黄昏之书,可就在这时,最上方的光幕中,一个长着蝙蝠翅膀,头顶尖角的女人出现在了大藏书馆正门。 青年似乎冷静地制止了人偶投放,静待着女人来到自己面前。 红发女人收拢起血族的标志性翅膀,摸了摸有些锐利的牙齿,斜了一眼龙人和青年。 “日记呢?” 青年问:“你的记忆是什么?” “一些高阶魔法,一些不好的回忆…我讨厌这种感觉,醒来之后每时每刻都在受到过往回忆的折磨,痛不欲生…” “现在有入侵者,我们需要合作。” 身材窈窕的红发女人哈哈大笑,无情地嘲笑着始终保持着一张死人脸表情的青年。 “合作,你们说合作?” “我们为什么要合作?”猩红的血液围绕着女人的身躯起舞,血液化作长鞭,电射而出,直指青年。 “在其他已经苏醒的备份来到这里前,我要解决一切!” 青年不闪不躲,脚底下魔法阵亮起,无形的护罩将女人的魔法隔绝,并且还吸收了女人身体的活力,令女人身形一坠,翅膀也随之萎靡。 “你疯了吗,我们都是克洛伦斯,任何的死亡都会让我们恢复的记忆再度丢失!”青年冷声呵斥,希望唤醒女人的记忆。 然而女人只是冷笑,她邪魅地扬起头,睨着龙人与青年。 “是啊,我们都是克洛伦斯…你们都想当克洛伦斯,可我不想,我受够了苏醒,受够了痛苦…你们在不断地转移过程中一直损失着记忆,而我却保留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你们都死了,我就解放了…我要当我自己!” “就凭你这具身躯吗,别忘了,衰朽会夺走你的一切,人偶身体腐烂只是须臾,届时没有载体的你只会消失于这个世间,别提这幅容貌了,就连你的知识与记忆都会不复存在!别被你身体里残余的意志干扰,你是克洛伦斯的一部分!” “我只要那份须臾,我要当一个人,心甘情愿做备份,成为克洛伦斯复活养料的事我不会再干了!” 女人羽翼伸展到最大,猩红的血液洒满地面,浸透了无数书页。 “哪怕只有须臾…” “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 “我不想再被束缚于人偶之躯中。” “哪怕灵魂衰朽,我也愿意接受这份诅咒!” 237.合作 血红的云雾升腾而起,雨点开始滴落,淅淅沥沥。 眼看劝说无效,青年克洛伦斯启动魔法阵。 耀眼的白光将三人一起包裹,一阵恍惚过后,他们出现在了城堡之外的海滩上。 青年脚底下的魔法阵转速越来越快,范围也越来越大,神情淡漠的他满脸凝重。 龙人克洛伦斯也点燃了这具身躯还残存的龙血,做好了战斗准备。 “真的不打算回头?” 沐浴在雨点中的血族女捋了捋因为雨点拍打,逐渐变为茶色的头发,戏谑地说:“如此劣质的身躯…” 自顾自的说着话,自顾自的向血红色的云雾伸出手,鲜血铸成的长剑于血族女手中显现。 “我和你们不一样。” 多说无益,战斗在眼神交织在一起的瞬间爆发了。 血刃撕裂地面,将无数腐蚀魔力的雨点抛向青年与龙人。 青年的魔法阵开始扩张,就在即将与血刃发生碰撞的一瞬,黄昏城传送阵启动,传送而来的人以血肉之躯挡住了血刃。 鲜血激荡,四处飞溅,这能腐蚀魔力的力量拍打在来者身上竟是没有起到一点作用,稳如泰山的他透过头盔,以阴冷的目光凝视着血族女。 血族女看着一身深灰色盔甲,浑身释放着破魔气息的骑士,不仅没有惧怕,反而开怀大笑。 “又一个,果然都来了吗?” “我们,该苏醒了。” 破魔骑士富有磁性的嗓音没有打动血族女,鲜血云雾骤然扩张。 “我已经醒了,只是我要的和你们不一样。” “我杀我自己,有趣吗?” “什么才是自己?”血族女反问。 看着血族女开裂的羽翼,青年提醒破魔骑士:“可以拖时间。” 破魔骑士微微点头,继续面朝血族女说道:“真相便是,我们都是‘他’,所有的记忆都会在苏醒后融合,你,我,死人脸的青年,龙人,无论此刻藏身于怎样的躯体当中,都无所谓,我们的意识本就是一体的。” 血族女持剑而立,挺拔而苗条的身躯沐浴在血雨中如同立于山岩中的竹子。 白色的沙滩不知不觉已经血流成河,血水流入大海,将迷人的湛蓝玷污。 看穿拖延时间本质的血族女直接发动了高阶魔法。 破魔骑士无所畏惧,他提着手中的大斧,一步一步踩血红色的沙子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如同行走于尸山血海之上的猛将,不惧一切的气势令人生畏。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无孔不入,但是破魔骑士不为所动。 血族女包裹着他身躯的鲜血,钻不透破魔之力庇佑的盔甲,如同受惊的小虫子,只能在盔甲表面游动。 青年的法阵已经快要扩张到了血族女的面前,龙人冰冷的吐息将血族女四周的事物冻结。 三对一,巨大劣势之下,血族女自信地笑着。 “每个人都会缺失记忆,所以你们真的还记得,这个魔法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吗?” “我的鲜血,能够腐蚀构造出黄昏城的魔法阵。” “我的鲜血,就是你们的长梦的终焉!” 破魔骑士势大力沉的斧头凶狠地朝着血族女的人偶之躯砸下,然而血族女竟然用快要碎裂的羽翼一跃而起,漂浮于半空。 沙滩塌陷,四面八方的海水凶猛地冲来,将置身于红色沙滩上的三人一起卷入。 龙人的吐息,破魔骑士的巨斧,以及青年魔法阵的魔力吸取,都在坠落海水的那一刻精准的飞向了血族女。 面对三人必杀的一击,血族女将自己包裹在被血液浸透的沙子中,依靠摧毁魔力的强大效果,苦苦支撑。 正如同其他三人不知晓她这次的身体有多强破坏力一样,血族女也并不知道,青年脚下的魔法阵究竟能做什么。 破损的法阵顷刻间被修复,海水倒流,沙滩复原。 血族女没有懊恼,反倒是开心地笑了出来。 为了补救,青年损失了一只手,这便是动用力量的代价。 他们都是人偶,是备份,也是… 一次性用品! 看着血族女苦苦支撑还能笑出来,身躯破损的青年也笑了。 “松开防御,回归吧,你一个人是对付不了我们的。” 翅膀支离破碎,人偶之躯也已经到了临界点,然而血族女却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望了青年一眼。 血族女的脚底下,白光闪烁。 来不及阻止,下一秒,血族女的身影就虚化消失了。 三人赶紧传送回大藏书馆,利用黄昏之书寻找血族女的踪迹,然而无论怎么搜寻,光幕上,一无所有。 “她恐怕是有屏蔽黄昏城部分魔法阵效果的记忆。”青年猜到了原委。 龙人来回扫视,愕然地大喊:“璐璐缇斯和那个召唤小子不见了。” 顺着龙人的视线向上望去,黄昏城内各处,竟是真的没有了璐璐缇斯的身影,唯独剩下一个兔子,她提着箱子,所到之处,人偶尽毁。 青年蹙起了眉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 …… 路禹警惕的望着眼前浑身是血的血族女。 毫无征兆的白光一闪,伴随着一声闷响落地,血族女瞬间出现,猝不及防。 血族女身上的血腥味重得让人头晕,她将一把血红色的长剑戳入地面,一点点支撑着破破烂烂的身躯站直。 璐璐缇斯手中的火焰不断跳动,她在等待血族女的反应。 血族女用已经能见到骨头的右手捋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以白骨擦拭掉满脸血污,艰难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能帮你们见到克洛伦斯。” 血族女的直奔主题让路禹一行人错愕不已,璐璐不禁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血族女手中的剑碎裂,人也重重的摔倒在地面上,不断地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我需要魔力,现在我的身体吸收不了…快要裂开了!” 璐璐瞬间警惕:“你是人偶?” 路禹想起了被自己击退的克洛伦斯:“换了身体过来骗人?” 血族女蜷缩在了一起,不断地发抖,化为白骨的右手率先掉落。 “想知道黄昏城的秘密就给我魔力,我和那个克洛伦斯,不是一起的!” 路禹和璐璐对视一眼,从背包中掏出应急使用的药剂,远远的滚了过去。 然而面对两瓶滚到面前的药剂,血族女已经虚弱到无法用左手抓住了,她身体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大,碎裂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救我…” “我还有要做的事,不能死在这里。” 伊斯科和安娜倒是想上前,但是驻足思考的璐璐没有发话,他们也就没动。 把头枕在手臂上的血族女看着只是围观,却不上前的四人,流出了两行血泪,眼神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了下去。 路禹看到这一幕,愣了一下,他掏出召唤手册,快步上前,将药剂灌入血族女的口中。 璐璐急忙追上前,把手按在血族女的头顶,只要有异动,就瞬间点燃这具身体。 一瓶药剂下肚,浓郁的魔力唤醒了已经快要沉睡过去的意识,血族女睁开眼睛,看着路禹手中的另一瓶药水,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两瓶药剂,血族女身体的破碎得到了缓解,只是上面难看的裂纹一旦产生,就无法修复。 路禹和璐璐退到了安全地带,这才放心地喊话:“说吧,你到底是谁。” 血族女摸着已经碎掉的皮肤,看着那些让人厌恶的裂痕,苦涩的笑了。 “克洛伦斯。” 路禹恶狠狠地说:“看来你是没吃够亏啊,要不要我把它喊出来和你再见个面?” 血族女说:“我知道你们无法理解,我的记忆是破碎的,无法给你们更多有效的信息…你只需要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克洛伦斯’想做的事情都一致,我就和他们不同。” 路禹有些迷糊,但是他还是顺着话头问了下去。 “你想要做什么?” “结束这一切。” “可否具体点。” 血族女沉默了一会,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我想以自己渴望的方式死去。” 死亡,一个沉重的话题,这个世界的大多数魔法师面对他都只有无尽的恐惧,想尽办法想要推迟它到来的时间。 然而眼前这个身体破破烂烂的人偶却无比平静,像是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没有恐惧,没有怨恨,无比坦然,甚至还有些释然。 与塞拉交流时,璐璐就对这里的一切有了一些猜测,血族女的话让她将许多破碎的信息串联到了一起。 “有几个克洛伦斯?”璐璐问。 “一般而言,是六个,但是据我所知,实际上有七个,只不过第七个被封印了。” “封印,为什么?” “因为他曾离开过月刻结界,看见过外面的世界,有了不该有的记忆…那是会让克洛伦斯崩溃的美好,是会让这痛苦的循环终结的剧毒。” 听着对话,路禹也回过味了。 “所有克洛伦斯都苏醒了?” “我和其中三个打过,不出意外,等到另外两个到来,他们就会进行苏醒,现在应该正在加紧时间阅读日记,将记忆的碎片填入空洞的身躯当中。” 璐璐问出了最关心的那个问题。 “克洛伦斯,有多强?” 血族女沉默了一会,笑着说:“根据我们继承的回忆,实力也各不相同,如果全都回归,那么,你们都会死。” “克洛伦斯制造黄昏城,构造出黄昏之书,而我们其实都只能发挥它们的部分功能,你试想一下,回归的克洛伦斯,将那些真正畸形的造物,那些充满了恶意,只是为了验证猜想,构筑出未来魔法道路的非人之物全都释放会怎样?” “再试想一下,如果克洛伦斯苏醒之后,这个世界有很小的可能性迎来下一次魔力进化,他的构想能够实现,以他的实力,带着如此畸形的造物离开此地,外界又会怎么样?” 血族女笃定地说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杀死他!” “为了外面的人,为了那些死去的人…以及那个曾经无比善良的他,彻底的杀死他吧!” “这场梦太长了,让大家都醒过来吧。” “求求你…相信我,帮助我!” 血族女说着,血泪再次流淌,激动的她死死用仅剩的左手抓住璐璐的手。 字字泣血。 教国出身的安娜和伊斯科紧握着拳头,一路走来他们见识了太多畸形的产物,那些不似人之物,背后都是枉死的生灵。 他们想停下为这些人祷告,却被死去的他们以另一种姿态驱赶着不断向前。 血族女的话,让他们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路禹注视着血族女仍在不断腐朽的身躯,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问:“现在的克洛伦斯可能已经恢复了六分之五,如果真的如你所说,他的实力,很可能已经超出了我们能够应对的范畴。” 一号召唤物用不了,再用出事的肯定是自己。 璐璐和塞拉对付克洛伦斯倒是可以,可自动施法的城堡该怎么解决? 路禹知道血族女说的都是对的,必须趁着克洛伦斯还未苏醒斩杀他,彻底毁灭他制造出的轮回,但是这里可是月刻结界啊。 克洛伦斯浸润在高浓度的魔力中,对魔力的感悟很可能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外界的人能够想象的。 回归的六分之五只要记忆到位,经验回归,那他们究竟要怎么对付这个能操纵城堡的怪物人偶师? “不,我们能杀死他。” 箱子的咔哒声在话语声之后传来。 塞拉踩在楼梯的红毯上,信步走来。 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这是在变魔术吗? 山峰呢,怎么就剩下平原了? 总不能一直以来都是假山吧? 塞拉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随手摸了摸璐璐的脑袋,径直来到血族女的面前。 她端详着血族女缓慢损坏的身体,注视着她变得不再明亮的眼眸。 “肉体衰老,化为尘埃,灵魂衰朽,化作虚无。”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逃脱衰朽,哪怕是神明,也不行。” 血族女咧了咧嘴,这个坚强的灵魂笑了。 “是的,没有人能逃脱衰朽,神明也不行,遑论克洛伦斯。他制造的轮回,其实只是一个可悲的牢笼。” 咕咕一天,顺便说个事 把之前所有的内容捋了一遍,并且将卷名全都更改,合并为【灵魂衰朽】卷。 虽然大家看到最新章也大概能猜到章节名字的含义了,因为这一章的收尾牵扯到后期路禹很多的转变,因此收尾阶段我不想写得太粗糙,直接请个假好好整理一下大纲好了。 进入说个事环节。 先解答几个读者一直在问的事情,我会不会因为成绩原因切掉。 还是那句话,现实中不出现极其影响我个人生活的意外就不会。 另一点就是,一般而言我工作特别忙,回来码字之后没法再校对就发出,就会有错字嘛,看到指出一般是第二天改动,所以你们找错字的章说我也会随之删除,这点你们别多想,不是我针对你啥地,挑错我还是欢迎的。 最后一点,我辞职了,暂时待业,更新量应该能回到第五的时期。 辞职不是为了全职,而是我因为一个错误的举动,导致我不得不主动辞职。 我帮助的人背刺了我,让我在亲戚的小公司里没有了立足之地,甚至还要被家里的长辈指责,只能说,挺难过的吧。 这也让我有了更深的体会去写完这一卷最后一段剧情。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一天,顺便说个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38.以须臾斩断永恒! 一具由黑色水晶打造的棺木从大藏书馆的顶部缓缓落下。 五个人站在棺木的正下方,神情复杂。 后苏醒的两个克洛伦斯眼神迷离,他们的记忆最为残缺破碎,连身体内的力量都无法很好的运用,来到大藏书馆后就瘫软地倒在了地上,哪怕是棺木落下,他们的视线也没有移动半分,空洞地望着远方。 望着即将降落的水晶棺,龙人忽然有些不安,他的眼神不断地在沉默的破魔骑士,以及神情冷峻的青年身上扫过。 青年觉察到了龙人的异常反应,转头瞄了他一眼便不再理会。 他很清楚龙人在思考什么,这是正常的反应,哪怕是他,内心都有一个声音在怂恿着。 “不要复活,做你自己!” 然而青年比谁都清楚,他做不了自己。 身为克洛伦斯灵魂碎片的一部分,他们可以以各种方式苟存,但却无法长时间于世界上活动,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的意识会快速的消失,记忆支离破碎,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想起。 他们的残缺是注定的。 黑色水晶棺盖被青年缓缓推开,面容苍老,皮肤干皱如开裂的树皮,眼眶凹陷,白须白发,这便是棺木中身躯的模样。 这也是真正的克洛伦斯。 这具镶嵌了大量黑水晶,并刻画了阵法保证身躯延续的水晶棺本不该此时启动,然而此时的黄昏城发生了一些变动。 克洛伦斯灵魂碎片之一,占据了血族之女身躯的碎片带着入侵者摧毁了黄昏城内所有的肉体。 精灵,人类,哥布林,血族,海妖…黄昏城这些年储存的血肉之躯全都被火焰吞噬,化作灰烬。 青年无法阻止,所有的碎片都是克洛伦斯,也都有启动黄昏城法阵的权限,因此当他们意识到想要阻止时,血族女早就利用空间传送法阵完成了一切布置,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地狼藉。 也许克洛伦斯自己都不曾想过,多年之后,自己的灵魂会上演“我杀了我”的戏码,以至于他从未思考过权限应当只交给其中一个碎片。 身为克洛伦斯灵魂之一的青年可以进入拥有部分血肉的人偶身躯,但是合而为一的他们不行,强行进入不契合的身躯,接近完整的灵魂会受到排斥,记忆有再度丢失的可能。 不契合的身躯,无法发挥真正的力量。 龙人望着黑水晶棺木中的身躯,头疼欲裂,下意识地要逃离这个地方。 青年脚底下的法阵悄无声息地笼罩了余下的四个灵魂碎片,默念了一声:“该回归了,这场长眠,也该迎来一次短暂的苏醒了。” 魔法阵中延伸出来的牢笼将龙人锁死,龙人发狂一般撞击在牢笼之上,眼神通红:“我不要!” “这只是你自以为‘人’所诞生出来的虚幻人格,回来之后你会忘记一切的,真正的‘我’,无比强大!” 自信绝伦的青年握紧了双拳,举过头顶。 两个记忆破碎的克洛伦斯碎片率先从人偶躯体中剥离,如同夏日夜空中缓慢上升地烟火,只不过他们没有迎来绽放,而是歪歪扭扭地变幻成了一个闪着幽光的球体。 破魔骑士的身体重重地倒下,他的灵魂碎片比另外两个加起来还要大。 在破魔骑士碎片的吞噬下,破碎的灵魂之躯开始拼凑出人型的轮廓。 青年望向了龙人,他仍在抗争。 分明刚才一起对抗了血族女,一起捍卫了克洛伦斯的完整,然而此刻龙人却像是个吵着要糖吃的小孩,顽强地抵抗着。 也许是因为他最早苏醒,也许是他这份灵魂深处有什么被侵染了,龙人这一刻格外地不舍得。 他不断地发出愤怒的嚎叫,青年锁住龙人的牢笼都已经被捏得变形,崩溃。 青年一声叹息,主动将自己的意识离体,发着幽光的灵魂碎片笔直向还在挣扎的龙人撞去。 龙人的脸上的惊恐定格,在白光穿透身体的那一刻,无数的藤蔓缠绕在他的灵魂之上,硬生生地将他拽了出来。 青年和破魔骑士没有给龙人逃跑的时间,强行融合了他。 六分克洛伦斯灵魂碎片,五份回归。 黄昏之书快速的翻动,下方法阵的花纹一齐亮起,耀眼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藏书馆。 数秒后,白光消散,一切都寂静了下去。 黑水晶棺中,克洛伦斯的手指微动,他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深邃的目光穿透了大藏书馆的穹顶,看到了月刻结界外明亮而皎洁的月。 记忆如同书页飞速翻动,一行行字编织成不断闪回的光影于他的眼前跳跃着。 克洛伦斯捂着头站了起来,冷冰冰的躯体逐渐有了血色,他踉跄着活动这具已经衰老不堪,僵硬无比的原厂身躯,沉重的鼻息回荡在静谧的空间中。 克洛伦斯审视着自己混乱的大脑,精准地找到了“坏道”。 “如此多的高阶魔法…你也该回到我的身边了。” 克洛伦斯一步步走向大藏书馆中央的水晶桌上,将桌面上不知何时摆放于此的书籍随手扫落,坐在了书案之后。 “不,你会来找我的,这是你的宿命。” 血族女忽然摔倒在地。 在一旁的塞拉伸出手想要搀扶,然而血族女却拒绝了。 她用残破不堪的手臂,艰难地发力,一点点把沉重的身躯支撑了起来。 又一根手指粉碎。 在血族女一次次打开传送法阵,带他们销毁血肉躯体的过程中,她的身体便在不停地碎裂。 一直以来塞拉和璐璐都把衰朽挂在嘴边,然而看到现在,就血族女身上发生的事情来看,似乎用破损磨损形容更加合适,难道是衰朽在这个世界的词义更加丰富? “他醒了。”血族女说。 璐璐拿出好几瓶药剂,分发完后,自己则是连灌了两瓶,直打饱嗝,但是即便这样,她依旧要继续喝,看样子是打算战前buff拉满了。 看着周围的人都在做准备,血族女瞄上了无动于衷的路禹。 “你这是没事做吗?” “算是吧。” 路禹有些尴尬,他唯一能喝的药水已经喝了,其他增益药水对他没什么作用,因此成为了战前准备大会的唯一木头。 “能帮我起个名字吗?” “啊?”路禹困惑了,“名字?” “我想要个名字,只要是独立的自我,都该有一个名字吧…不是喂,你,长翅膀的,红头发的这种特征代称。”血族女看着十指不全的手,“有名字,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璐璐缇斯会亲昵地喊着鲈鱼,问他自己放的火烧起来旺不旺。 塞拉会贴心地护着自己两个跟班,生怕他们出什么问题。 雾妖会带着西格莉德四处寻找闪闪发亮的小玩意作为收藏。 短暂的配合时间,血族女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字?”唐突要名字,路禹一时间还真是想不出不敷衍的名字啊。 “你觉得什么样的名字合适我?” 小红? 敷衍过头了。 吸血姬… 跟璐璐一样中二,不可取。 随着一个个人把药剂喝完,武器研磨完毕,这段短暂的休息时光也将结束。 血族女唯一没有破碎的眼睛由明转暗,像是自嘲一样地笑了笑,便挺直了不断落灰的身躯,准备转移。 “须臾。” 璐璐听到路禹念叨的这两字抬起了头,这个动作让她把药剂灌进了鼻子里,一阵咳嗽之后,满脸通红。 “鲟鱼…”血族女面对这从未听闻的语言,复述了一遍。 “错了,是须臾。” “熏鱼?” 跟鱼过不去了? 路禹矫正了读音,然后为她解释这个词的意思。 “在我的家乡有这么一句诗歌,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路禹打量着眼前支离破碎的人偶,感慨道,“真的很应景啊。” 原本对这个奇怪的名字无感的血族女默念了几遍之后,忽然流下了血泪。 “须臾吗…确实如此。” “醒来就要接受自己的命运,每一次都是如此,想要以自己的心愿活下去,却只有这么一点时间…” 面对这个书写了自己命运的名义,她坦然地接受了。 须臾环视四周:“都准备好了吗,对方可是克洛伦斯,一个不该诞生于这个时代的人偶师。” 在即将开始启动传送前,一向小心谨慎的路禹第一次走到了须臾面前。 “哪怕只有须臾,你也可以杀死他的永恒。” 须臾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柔和的笑意一点点溢满了布满裂纹的脸。 “传送!”在须臾的声音中,黄昏城法阵闪烁,庞大的能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带到了一片无法从黄昏城中到达的通道中。 凛冽的气息在漫长的甬道深处蔓延,这里没有任何的照明水晶,也没有火把,一片漆黑。 还处于眩晕当中的路禹睁开眼时便发现须臾已经一马当先走在了前方。 自从克洛伦斯苏醒之后,须臾的脑海里便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回响。 “回来吧…回到我这里来,让我们变得完整。” 须臾无视了越来越响亮的声音,不断地默念着自己的名字。 她到底是什么? 是克洛伦斯碎片? 自从诞生便注定是为了终有一日回归本体的人偶? 她的抵抗来源于苏醒时的悸动,一次次醒来又沉睡的绝望,对于漫长轮回的抗拒,以及…成为人,能自己选择命运的渴望。 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她有了这样奇怪的想法,认为死去远比如此浑浑噩噩地活着要好? 为什么自己会背离克洛伦斯渴望永恒的意志,逐渐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须臾记不清了,过于漫长的时间让她堆积在脑海中地记忆模糊,只剩下本能在回响。 但是无所谓了。 须臾进入了大藏书馆,周围的照明水晶纷纷亮起,照亮了漫长的通路,一路延伸至大藏书馆中央的水晶书案。 在路禹他们从传送的眩晕中回过神前,她来到了克洛伦斯的身前。 苍老,腐朽,强大这些词都能在此刻端坐于水晶书案后的克洛伦斯身上找到,但是唯独找不到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样东西。 生命。 六分之五碎片进入躯体的克洛伦斯浑身散发着死气,如同即将西沉的太阳,他所释放出来地气息是他作为魔法师的威严所在,也是余辉。 “你还是回到了我的身边。”克洛伦斯轻声说道,沙哑地声音刺激着须臾的耳朵。 “不,是我自己想回到这里。”须臾坚定无比地回视克洛伦斯,“这是我自己的意志。” 克洛伦斯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自己?你不过是我意识的碎片,不成人格,只是模仿着人类,渴望成为人的虚幻之物。” “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无法控制这具躯体,甚至没办法拒绝来自于我的命令!” 克洛伦斯起身,绕到书案前,居高临下的凝视着须臾。 “我能将自己的声音传入你的思绪当中,而你却无法抵抗…你不是人,只是有了人偶之躯,产生了错误幻想的虚无…是在一次次轮回中诞生的执念!” “你漫长的梦该醒了,没有碎片能悖逆来自于真正自我地呼唤,完整的我将会在下一次进阶之时更加接近永恒。” 克洛伦斯脚底下的魔法阵将须臾包裹其中,匆匆冲进来的路禹一行人还没来得及阻止,无数的藤蔓便攀附到了须臾的脚下,下一秒,须臾变成了巨大的茧。 “入侵至此,辛苦你们了。”克洛伦斯无视了已经被自己困死的须臾,冷声对着路禹等人说,“你们打断了我的沉睡,破坏我的轮回,将本该无限进行下去,直至获得真知那天才停下的循环终止…你们,罪无可恕!” 克洛伦斯俨然将自己当成了神明,他声色俱厉地为路禹一行人宣判。 “你们都将成为我的人偶,在黄昏城内,无限的轮回下去!” “这场漫无至今的梦境必将在终末迎来永恒,这是你们的酷刑,也是你们最甜蜜的未来!” “来吧,接受你们的命运吧!” ------题外话------ 离职手续快办好了,这下是真的自由了 7017k 239.以须臾斩断永恒(二) 完全收回所有灵魂碎片的克洛伦斯到底是几阶,这个问题塞拉和璐璐缇斯都回答不上来。 完全浸润在月刻结界魔力之中,在沉睡时便已经能够布置出黄昏城的雏形,黄昏之书的整体,并在之后的每一次苏醒中不断让自己的碎片对其进行完备的魔法师,如果是全盛… 好在他不是,这也是塞拉敢带着璐璐来挑战他的重要原因。 克洛伦斯没有从众人的眼神中看出敬畏,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以璐璐缇斯和塞拉在黄昏城内的表现,外界在自己沉睡期间魔力尚未进阶,不然他们也不会对已经能够在小范围内应用的传送,灵魂的转移那么惊讶。 一群对魔法感悟不足的人见到这一切应当视之如神,而不是无动于衷。 虚荣未被满足的克洛伦斯面带愠色。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应该在见到你之后惶恐不安,像是被追逐的猎物一样仓皇才对?” 塞拉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克洛伦斯的内心。 “魔法师应当敬畏强大。”克洛伦斯掩饰着说道。 “那是你的理解,我只敬畏知识。” 塞拉和璐璐异口同声地说道,言罢,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对方,这同步率,路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拥有数百年回忆,手握下一个时代力量,你们未曾掌握的力量与知识都在我的身上得到体现。”克洛伦斯抬起手,猛地一挥,“看看这些藏书,看看这本黄昏之书,再看看我脚下的名为黄昏乐章的法阵。” “此世尚未有神,实力至上…而在现在的我,在黄昏城内的我…” 克洛伦斯攥紧拳头,黄昏乐章法阵中延伸出无数发着光的藤蔓,在克洛伦斯身后编织出闪着金光的王座。 “即是神明!” 神吗,路禹还真见过一个。 祂虽然没有情绪,没有情感,但是却并不冷漠。 对于召唤的困境祂一直知晓,因此祂给予了那些有希望复兴召唤,且行走在苦行之路上的召唤师礼物。 欧尔库斯的屠龙者,路禹手中的召唤手册,都是祂的补偿。 对方甚至不认为自己是神,通过与塞格罗的对话,路禹隐约觉得下个时代出现神明的概率很大,至于以什么形式出现尚且不得而知。 但是在对话结束后他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神明的诞生无疑是消解了祂的力量,这条道路出现之后,祂又该何去何从? 路禹不知道什么样才能算作神,这似乎是个回答不了的问题,因为无论在自己那个世界,还是在这个世界,都未曾有神出现过。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如今坐在闪闪发亮的藤蔓王座上的克洛伦斯,毫无神明的气质。 塞拉用极尽戏谑的口吻呛声道:“克洛伦斯,你忘记了吗,我是神选,我有自己的神明。” “光辉之神?如今外界的魔力岂能诞生超越魔法师位阶的生命,你口中的神明,不过是吃人的宗教伪装自己塑造出来的虚伪形体,只是披着伪善外衣广纳钱财,集中权利,满足自我控制欲,权利欲的畸形物,比起真正在吃人的那些草台城邦,国度,邦议会,商行联合体,他们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将自我的欲望包装得更好。信徒们在美梦中心安理得地接受着自己被盘剥的命运,因为他们能赐予这些一贫如洗的人苦痛人生中的一味解药——幻梦。而那个幻梦书写的故事往往千篇一律,在注定无法触及的死亡彼岸有着自我的归终,救赎,幸福都在那里,信仰我则可以拥抱它。” 安娜和伊斯科满眼通红,独臂的伊斯科甚至拔出了刀,就要上前与克洛伦斯拼命。 塞拉拦住了他。 克洛伦斯嗤笑道:“谁的入场票证更便宜,信徒们便更愿意信奉谁,你那虚幻的神明便是诞生在一场廉价的幻梦中,在无数时间流逝中沉淀下的错误回忆中逐渐塑造成了今日光明伟岸的模样。” “你知道光辉之神?” “不知道,但是我见过很多,我比你古老,也比你博学。”克洛伦斯凝视着塞拉,“光辉神选,你的内心有什么是需要被光辉之神填补上的吗,你内心深处的空洞是什么?” 塞拉没有回答,而是反唇相讥:“所以你便觉得自己是神。” “如果在这里无所不能仍不算神,那么什么才是?” “你逃不脱衰朽,这也算无所不能?” 友好的对话氛围被塞拉一刀切断,凛冽的气息自王座而上倾泻而下,寒意蔓延,路禹打了个颤。 面若寒霜的克洛伦斯沉声说道:“你打破了我的轮回,衰朽本以断绝,是你将它代入了我的黄昏城。” “断绝?”塞拉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兔子耳朵乱颤,“自欺欺人也要有个限度啊,它从未离去,一直就在黄昏城内徘徊着,你根本没有逃离它。” “你的意识可还完整?” “你的记忆为何破碎?” “你还记得记忆中的细枝末节吗?” “为什么你直到此刻都无法恢复为完整的克洛伦斯,尚有一份碎片在苦苦支撑?” “看来你无法理解我的构思的伟大,我说再多也无用。”克洛伦斯怜悯地睨着塞拉。 与无法领会高阶魔法秘密的人对话,毫无意义,这便是他此刻内心的想法。 “最后一份碎片就在这里,看吧,无论她多么顽强,还是逃不脱‘自我’的呼唤。” 须臾的灵魂已经被黄昏乐章法阵的藤蔓扯出了身体,只剩下一小部分仍与破破烂烂的人偶之躯相连,也是这一部分最为顽强,以一点与无数藤蔓抗拒着,僵持着,直到此刻仍未被压倒。 伴随着藤蔓越来越用力,灵魂碎片的虚影被拉拽变长,克洛伦斯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平静地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 塞拉走到路禹身边,无视着王座上克洛伦斯的阴冷视线,神情自若地拍了拍路禹肩膀。 “其实本该为她起名的是我,但是既然她最终向你要了名字,那就由你来做吧。” 路禹还在思索这句话的含义,塞拉接着又说。 “喊她的名字吧。” “现在?” “对,就是现在。” 克洛伦斯蹙眉,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不解之意,但是面对着拿着召唤手册的路禹,他又流露出了些许惊惧。 龙人的回忆令他不得不防。 路禹没有召唤,而是朝着拉锯战当中的,克洛伦斯最后一份灵魂碎片大喊了一声。 恢弘巨大的黄昏城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废墟之上,无数的人偶正在厮杀。 天空是血红色的,雨水腥臭且猩红,她蜷缩在废墟一角的石屋内,看着不断涌来的人偶,瑟瑟发抖。 她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从她有记忆开始,这里便响彻着喊杀声,兵器相接的金属嗡鸣。 一波又一波地人偶从远处袭来,将她包围在了一方小小的石屋中。 护卫她的人偶已经伤亡殆尽,只剩下这座坚固地石屋在庇佑着她,无论外面的人偶如何敲打,石屋依旧坚挺。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石屋上已经出现了大量的裂纹,崩塌只是迟早。 “我想做人…” 连她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不断重复的话是什么意思,似乎这句话镌刻在了她灵魂的深处。 石屋的墙体没有碎裂,而是变得虚幻,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惊恐地站了起来。 畸形的人偶于虚幻的墙体外显现,密密麻麻,遍布废墟,他们的眼神冰冷而残忍,齐刷刷地注视着她。 她抱头蹲下,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我不是人偶…我也不要变成人偶…” 血泪流淌,滴落在地面上。 血红色的漩涡自她脚底下的地面浮现,一柄血红色的长剑从漩涡中升起,凭空出现,毫无征兆。 或许是武器能给予她安全感,她没有犹豫,握了上去。 “须臾。” 这便是她握住长剑后听到的声音。 …… “路禹,你知道赋名的含义吗?” “不太清楚,你怎么会在璐璐的聊天室里。” “名字啊,是所有人的一个原点,而赋名,就是传说中人偶师为人偶赋予灵魂最关键的一步。” …… 她握住了剑,大量的光影伴随着“须臾”二字飞速钻入了她的身体。 她的人生如此短暂,须臾间,她便回想起了一切。 回想起自己的苏醒,与另一群人大战,重伤寻求帮助。 有人喂自己喝下了药水,他的名字叫路禹。 有人提着箱子,一脸严肃,望着欲言又止,这是兔子塞拉。 有人始终在和路禹讨论放火的事情,这是璐璐缇斯。 一对小情侣始终把手牵在一块,时不时被塞拉呵斥…这是安娜和伊斯科。 然后,她想起了路禹为自己起的名字。 须臾。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 念起来很拗口的词句这一刻无比通顺。 她这时才真正理解了这句诗的全部含义。 “这就是我的,人生…” 须臾泪如雨下。 血剑向天,猩红的雨点倾盆而下,坠落地面前的一刻化作万千血剑,刺进了那漫山遍野的人偶身体中。 …… “一个渴望着成为人的灵魂,一定不会放弃你赐予她的名字,这也是克洛伦斯无法取回灵魂碎片的关键。” “路禹,你啊,也许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为人偶赋予灵魂的人哦。”塞拉话语里满是遗憾,“可惜了。” …… 所有的人偶都被血剑贯穿身体,钉在了地面上,须臾没有斩杀它们,而是站在废墟之上,望着远处的天空,欣赏着成为废墟的黄昏城。 “克洛伦斯…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还给你!” 大地崩裂,碎石之下,血如泉涌。 无尽的鲜血吞噬了地面上的一切,黄昏城废墟,人偶,顷刻间不复存在,唯独须臾所在的石屋完好无损,在血海上方如一叶扁舟,飘荡着。 “是了…这具身体里,还有你一部分残存的意识。” 精疲力尽的须臾持剑站起,她笑着,将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 与无数藤蔓进行拉锯战的灵魂碎片终于离开了人偶之躯,飞向了克洛伦斯。 克洛伦斯冷笑一声,睨着塞拉:“结束了,黄昏城所有的力量将再度被我调动。” 吞噬了最后一份灵魂碎片,克洛伦斯舒坦地轻声呻吟。 “你们还不攻击吗,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在别人的领域内作战,你们真的觉得还有胜算吗?” 强烈的自信让克洛伦斯哈哈大笑,全然没有发现,塞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须臾那副破破烂烂的人偶身体之上。 灵魂碎片并没有全部返回克洛伦斯体内,有非常小的一个点,轻飘飘地落入了人偶之中。 如同飞絮。 克洛伦斯的笑容凝滞了,他惊讶地发现,夺回最后一份灵魂碎片之后,那些高阶魔法的知识,记忆都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 无论克洛伦斯如何去窥探,都无法回忆清楚其中的细节,唯有不断地冥想,如同除尘一般,方能将这些遮挡视线的雾气抹去。 就在克洛伦斯思索间,剧痛从脑海深处传来。 黄昏乐章的魔法阵也在此时黯淡了一小块区域,无法再维持原本的速度运转。 克洛伦斯抬起头凝视塞拉。 “你做了什么!” 塞拉说:“还感觉不到吗,这就是你最看不起,脆弱无比的那个灵魂送给你的礼物。” 人偶身躯颤抖,须臾一点点站了起来。 她的人偶身躯几乎只剩下了骨骼之类的支撑结构,然而她却顽强地坚持着没有倒下。 须臾黯淡无比的眼睛里倒映着克洛伦斯的身影。 “你…已经回归了才对。” “是的,属于你的,都已经回去了,站在这里的,是我自己的意志。” 须臾不知以什么力量亮起了血剑,这份本不属于她的力量竟然仍能在这具残躯上使用。 她望向路禹,面带笑意。 路禹从没有见过如此灿烂的微笑,而它竟然出现在一副支离破碎,裂纹遍布的人偶之上。 “谢谢你的名字,我很喜欢。” “我接受了,这就是,我的人生。” 7017k 240.以须臾斩断永恒(三) 黄昏城法阵缺失让月刻结界内发生了一些变化。 位于黄昏城之外的集市上,无魂傀儡们于夜间醒来。 妻子为出门砍柴的丈夫递上了斧头,丈夫披着月色钻入了黑暗的森林。 而本该深夜出海钓鱼的渔夫却在酣眠。 集市上,人来人往,却又寂静无声。 昼死夜生的魔物岛屿上,正在休眠的魔物们纷纷醒来,他们拖着仍未恢复的残躯,咆哮山林,本该发生的厮杀没有如期而至,所有的魔物如同梦游,在岛上四处逡巡,即便碰在一起,也视而不见。 黄昏城内,不断沿着预定道路往复循环的人偶们开始偏离路线,他们漫无目的的走着,时不时与迎面走来的其他人偶撞在一块。 有些人偶将墙体当做了敌人,抽出了手中的武器不断地劈砍,因为力度太猛,他们的武器纷纷被弹飞,失去了武器的人偶们转而对着墙体挥舞起了拳头。 有些人偶正在原地呆立,时不时抽搐一番,毫无规律地扭动着身子,躯体最终呈现出了诡异骇人的姿势。 管家被奴隶训斥,骑士在给仆人端茶倒水,魔法师举起了骑士的巨剑,一切都混乱不堪。 不断进行着传送的各大隐秘房间停了下来,到了换班时间的人偶们回到房间,本该被传送至城堡另一端的他们如今全都堵在了房间内,伴随着后来人偶数量的增多,很快便形成了踩踏,即便已经没有空间可以进入,后来的人偶仍在使劲地推搡着。 如一枚巨石横亘在溪流当中,伴随着时间推移,水流变大,逐渐有溪水溢出。 大量的人偶因为不明的原因损毁,修复他们的法阵启动,却在转动途中停下。 与此同时,被困于无限螺旋阶梯之上,浑身惨白的男人步伐变得轻盈。 他的周围,悬挂于阶梯之上的蜡人不断的坠落,无头骑士“摸不着头脑”地转圈。 穿越坠落在阶梯之上不再动弹的人偶们,男人一步一步向上,楼梯不再无限延长,周边的景色也开始变幻,永无止境的梦境倏忽间结束了。 不经意间他穿越了那束缚了他数百年的无限循环,身子越来越轻的男人还未意识到,当他离开旋转楼梯继续拾阶而上时,身体已经被丢在了后面。 “我要回到那里…” …… …… 置身于高阶魔法师的战场当中,路禹心惊肉跳。 七阶的璐璐,六阶的塞拉,四阶实力的安娜与伊斯科,只剩下残躯的须臾,秘银的雾妖,以及三阶的路禹,七人合力,以自己擅长地招式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应对这些,克洛伦斯只是抬了抬手,将脚底下的法阵扩张。 魔法阵浮现的魔法虚影以人肉盾牌的方式为克洛伦斯抵御下璐璐暴躁的火焰,塞拉如同圣光一般的魔法,以及须臾血剑斩出去的血痕。 至于路禹在后方随手丢的风刃,压根连克洛伦斯的护盾都没沾上,就被他外溢的魔法消解。 实战才深刻知道,位阶差距巨大在实战中能有多难受,你精心准备的魔法只是稍微被对方的魔力扰动一下就支离破碎。 “果然和璐璐说的一样,魔法理解差距太大了吗?” 路禹处于后方,安心地为其他人上起了聊胜于无的增速魔法,比起他的轻松,璐璐和塞拉的压力就很大了。 虽然须臾封印了克洛伦斯大量的高阶魔法,但是常年呆在月刻结界内,利用这里的魔力,他早就在魔法理解上实现了飞跃,即便面对的是璐璐,一个七阶的魔法师,他一样能够在璐璐的魔法展开后精准地以魔力破解。 璐璐在地面上刻画出的法阵,只是被法阵中伸出来的藤蔓触碰了一下便失控爆炸,险些波及塞拉。 塞拉掷出的光矛竟能被法阵层层消解,最后化为无形。 战斗之余,克洛伦斯竟然还有闲心为自己的藏书释放保护,避免他们被战斗波及损坏。 没有高阶魔法,只是依靠纯粹的经验与理解,克洛伦斯就展现出了恐怖的一面,路禹很难想象须臾被吞噬回本体之后会是什么情形。 克洛伦斯应对地游刃有余,直至现在都没有主动发起进攻,他像是个享受猎物挣扎的猎手,欣赏着众人脸上的表情。 “你不会觉得,我们不是你的对手吧。” 熊熊火焰绽放,耀眼的火光让克洛伦斯脸上的轻蔑消失了。 一颗巨大的火球自璐璐的手中飞出,没有凝聚的过程,瞬间成型。 原本还在释放酷似圣光类型魔法的塞拉掏出金黄色的小刀,一个加速,飞跃进入了克洛伦斯的魔法阵范围内。 面对这个自杀式的举动,克洛伦斯面带讥讽。 果然,塞拉脚底下无数的藤蔓疯长,他们触碰到塞拉的鞋底便化作触手,想要缠绕住塞拉的脚踝,将她固定于原地。 然而塞拉的动作极其矫健,脚尖轻点便在藤蔓之上飞渡,几个起落就到达了克洛伦斯的面前。 璐璐的火球脱手。 塞拉挥动着金黄色的小刀,耀眼的金光在挥动时不断闪烁,刺激着克洛伦斯的眼睛。 克洛伦斯从小刀上感受到了毁灭性的力量,这让他惊诧不已,什么样的武器能让自己感到畏惧? “不知所谓的攻击!” 不见克洛伦斯有任何动作便有狂风成型,卷起地上的书页将塞拉的身躯卷入其中。 短暂的一瞬,火球已经迫近。 克洛伦斯脑海中护盾的魔法已经释放,但是动作确实慢了半拍。 这点延迟对于高阶魔法师对决而言是致命的。 护盾虽然成型,但是璐璐的火球却是在近距离爆炸,恐怖的力量让护盾层层碎裂,若非魔法阵内临时生成的魔力虚影被克洛伦斯牵引着在最后一刻护住身躯,他恐怕要被震出血。 克洛伦斯感觉五脏六腑有一股气在乱窜,浑身难受。 虽然实力极强,但躯体却已经老朽不堪,空有反应行动跟不上让他感到烦躁,克洛伦斯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幅躯体所拖累。 “看来无所不能的神明大人受限于年迈的躯体,打起来不是很舒服呢。” 谷鱛 爆炸前便后跳躲到安全位置的塞拉用脚尖轻点克洛伦斯的魔法阵边缘,法阵内的藤蔓立刻伸了出来,塞拉却在这时把脚又缩了回来,看着那些对着虚挥的藤蔓,一脸戏谑。 “破解魔法而已,也不知道你有什么可骄傲的,在月刻结界这种条件下比我们多呆了几百年,如果你做不到那才是真的废物。”璐璐笑着把玩起了手中的火焰,“不构筑复杂的仪式,单纯沟通魔力释放的简单魔法你就破解不了吧。” 克洛伦斯看着分列左右两侧的璐璐缇斯和塞拉,神情出奇地凝重。 原厂躯体真的太老了,老到他只是用了几个魔法,便觉得气息不顺。 克洛伦斯此时需要担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如果自己还年轻,身体跟得上意识,哪怕被封印了绝大多数的高阶魔法,以如今的他,也能将塞拉璐璐之流捻死。 克洛伦斯此时也很想抬头对着头顶那团雾气使用点什么,因为这个烦人的白雾在战斗开始之后就试图用幻觉干扰自己,虽然这些幻觉十分低劣,随意就可以戳穿,但是他同时与一群人对战,分心哪怕一瞬间都可能陷入劣势。 还有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却在挥动一次血剑后不再行动的须臾,她不是很想斩杀自己吗,为何不参与进攻? 不仅如此… 克洛伦斯的视线时不时会望向位于最后方的路禹。 看着路禹手中那本诡异的手册,他莫名的心慌。 度过了漫长光阴的他见识了太多神秘的东西,可是在看到那本手册时,他古井不波的心开始荡起了不安的涟漪。 令人又敬又畏的气息时隐时现,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寄宿其中。 一个召唤师怎么可能召唤出那等可怕的召唤物还不付出任何代价,无论怎么想都没有道理。 克洛伦斯不相信自己沉睡期间召唤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路禹手中的手册,是一件罕见的宝物! 月刻结界便是世界孕育出的奇迹之一,这些在机缘巧合之下诞生的神奇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想象神明一词背后代表的境界。 理清了自己的处境,也明白身躯的限制性,克洛伦斯抬起了头。 璐璐大叫不好,在克洛伦斯视线穿越众人直抵路禹时,她便仓促地甩出了火球,塞拉更是直接将小刀扔了出去。 然而还是慢了,克洛伦斯和路禹被脚底下生成的传送法阵瞬间转移走。 “为什么是路禹!”璐璐不解地大喊,“想要一对一解决,完全可以先解决战力最强的啊,冲我来就是了!” 塞拉看着离开了克洛伦斯仍在运转的黄昏城法阵,若有所思。 “也许在他的眼中,最有威胁的就是路禹。” 璐璐想起须臾也能调动黄昏城的法阵,连忙望向斩出一剑后一直未动的她。 须臾只剩下了半张脸,脸皮斑驳如掉灰的墙,她回视璐璐:“以我现在的力量,只能把自己传送过去。” 须臾环视四周,把每个人都印在了心中。 在塞拉想要问出“还能回来吗”之前,须臾也消失了。 大藏书馆回荡着须臾的声音。 “他给了我名字,我会让他活下来的。” 饲养魔物进行循环的岛屿上,路禹与克洛伦斯一起掉落地面。 克洛伦斯没有任何犹豫,一落地便操控着路禹身边的泥土,树木向着他涌去。 望着翻滚涌动的地面,路禹拿起了召唤手册。 克洛伦斯见到这个动作,手中散发着致命气息的魔法随之取消,下意识地飘出去极远的一段距离,警惕地望着路禹。 克洛伦斯的行为完美诠释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号召唤物给他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以至于融合记忆之后,审视龙人的回忆他浑身阴冷。 那颗巨大的眼球到底是什么? 克洛伦斯清楚地记得,召唤先前的规则是召唤此世已有之物,这世界上什么时候诞生了如此邪恶的东西? 为什么每次回想都能聆听到大量细碎的低语,以及时不时绽放开,不知是何物撞击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的砰然巨响。 就是这犹豫的时间,让须臾来到了现场,她以自己的残躯挡在路禹身前,与远方的克洛伦斯对峙着。 “他很怕你。”须臾说。 “不,他是在害怕我手里的东西,以及他的碎片曾经见过的那颗眼珠子。”路禹说,“我可是人畜无害的,完全不值得害怕。” 须臾笑了,然而她的声音却不再婉儿清亮,很沙哑。 须臾已经失去了身体的三分之二,路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须臾此刻仍能坚持着活动,她浑身上下已经见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曾是他的一部分,因此很了解他。”须臾说,“怕死的他现在正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法安全的解决掉我们,我们还有一点时间…” 须臾扭头注视着路禹。 “谢谢你为我起的名字,虽然之前说过了,我还是希望再说一次…是你给了我‘生’,因此,我也愿意为你去死。” “我在克洛伦斯的知识中看见过,人死了,会有属于死者的归宿,祭奠死者的仪式…我也想要有,你能为我实现吗?” 须臾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路禹的表情。 “毕竟,生死一体,有人祭奠我这个死者,不就证明,我真的活过吗?” 路禹已经觉察了须臾的打算。 “我还有召唤…” “危险的东西不要再用了,如果你真的能召唤,又怎么会坐视着自己的朋友陷入危险呢?也只有克洛伦斯如此怕死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想不明白这么简单的事情。”须臾笑道,“那么,就这样答应了哦。” 须臾径直冲向了克洛伦斯。 呆在大藏书馆内一动不动所积蓄的所有力量在此刻全部爆发。 须臾的身后,无数的血剑漂浮,这是她能使用的全部力量。 7017k 241.一号召唤物的残余 塞拉站在黄昏城法阵上,用手轻抚那些闪着微光的纹路。 在她的身后,源源不断的人偶从天花板上掉落,与璐璐缇斯等人纠缠在了一块。 临走前,发觉黄昏城内变化的克洛伦斯打开了穹顶对应的法阵,将整个城堡陷入混乱的人偶都传送到了大藏书馆内。 不仅如此,大藏书馆内不少书柜在移动之后显露出了黑黢黢的甬道,各式各样畸形的缝合怪从中走出。 如果只是数量还好解决,这些人偶中竟然出现了能释放高阶魔法的魔法师,高级魔法合唱,让漫不经心应对的璐璐险些受了重伤。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到场的魔法师越来越多,璐璐一行人抵抗越来越吃力。 这些人偶魔法师互相掩护,分工明确,合力使用的高阶魔法威力巨大,如果不是西格莉德这个近战能手好几次赶在施法成功前破阵,塞拉的两位小弟恐怕已经尸骨无存。 虽然璐璐很担心路禹,但是现下的情况让她已经无法分心了,她真的没想到克洛伦斯的人偶总动员竟然能给他们这么大的压力,这可比对付克洛伦斯困难太多了。 化身火焰独眼巨人的璐璐刚刚用火焰光束将周边的人偶扫光,转身就被魔力凝聚出来的浅绿色光枪密集地命中,光枪穿透璐璐由火元素凝聚成的身躯,迅速瓦解了她的变身。 摔落在地的璐璐恶狠狠地望着远处人偶大军后方的魔法师人偶小队。 “西格莉德,破阵!”璐璐一边吟唱另一个高阶魔法,一边大喊。 安娜和伊斯科将所有能使用的增幅类魔法都给西格莉德套了一份,浑身充满力量的西格莉德如风一般穿越了密集的人偶大军,精准地找到了刚刚瓦解璐璐变身的魔法师人偶。 虽然周围的人偶纷纷聚过来想要阻止西格莉德,但还是晚了一步,西格莉德以蛮力将这些不通近战的魔法师人偶全部拆散,而后在璐璐随手甩出的火球开路下回到众人身边。 如果路禹还在这里,一定会惊呼这简直就是宝可梦式打法,就差喊西格莉德上,西格莉德回来休息吧等经典台词了… “塞拉,门还打不开的话,我们真要被人偶堆死了,他的魔法师人偶都会高阶魔法,而且数量太多了,西格莉德拆不过来!” 璐璐吟唱到一半的攻击性高阶魔法被迫中断,大藏书馆另一个方向,数个魔法师人偶小队与畸形物一起出现,超远距离的魔法洗地攻击迫使璐璐将魔法转换为防御型的。 塞拉站了起来,她望着手中的箱子,好一会,这才笑着打开了它。 饶是周围一片混乱,险象环生,这一刻璐璐依旧扭头看向了箱子内,这口神秘的箱子实在让她感到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 璐璐的速度有些慢,她只看到箱子落入黄昏城法阵之上立刻冒出了白烟,紧接着耀眼的白光喷涌而出,将整个大藏书馆照亮。 …… …… 须臾的头颅被克洛伦斯恶狠狠地捏在手中,他的眼神里满是怨毒,神情癫狂。 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还有一个路禹就站在不远处。 “区区一具人偶身躯,一缕意识残片,也想成为人!” 克洛伦斯手臂,大腿,还有脊背上都被须臾的血剑留下了难看可怖的伤痕,鲜血冉冉流出,数百年不曾感觉到疼痛的克洛伦斯在这一刻有些情绪失控,他的手越来越用力,人偶脆弱的头颅已经接近碎裂。 须臾畅快的笑出了声。 “是的,我只有一具人偶身躯,也是诞生于你的意识之中,是虚幻无形之物,但那又如何?” “伟大的人偶师,一个实力远强于我的魔法师竟然躲不过我的剑刃,连反应速度都如此缓慢…这具你最珍爱的身体,似乎毫无用处。这就是真实的你,年迈不堪,连思绪都受到躯体的限制变得紊乱,陈腐。” “为了所谓的永恒,在这个结界内制造出轮回,通过各种实验渴望找到契合灵魂的身躯,漫长的时间早已让你失去了人性…比起现在的你,我才更像是一个人!” 路禹召唤手册的第十一号召唤物亮起,如此关键的时刻,这让他不禁在想,塞格罗与祂是否在注视着自己。 就在他打算召唤时,须臾仅剩的头颅彻底粉碎。 这具不知何时起存在于黄昏城,并承载了须臾灵魂的躯体化为粉尘。 须臾的灵魂只是一个小点,如同夜空中的萤火虫,努力地绽放着微弱的光。 “你就如此脆弱吗,就连灵魂都只有这么点大小。” 被须臾话语羞辱的克洛伦斯一把攥住了须臾的灵魂,强横的魔力控制下,须臾无处可逃。 “快啊…让我召唤啊!” 路禹不明白,十一号召唤物明明到位了,世界意识也修改通过了,为何死活无法通过召唤仪式沟通。 克洛伦斯一点点用力,魔力挤压之下,须臾本就弱小的灵魂一点点化为光粒。 望着克洛伦斯脸上让人不悦的狞笑,须臾又看了一眼远处眼睛发亮的路禹,她知道,自己做到了。 “路禹能召唤了…那我也该动身了。” 须臾的灵魂在短时间内迅速膨胀,冲破了克洛伦斯的魔力束缚,在克洛伦斯老迈的身躯做出反应之前,她笔直地撞入了克洛伦斯的体内。 克洛伦斯一边对着路禹释放高阶魔法,一边沉下心神,感知到了意识中须臾的存在。 “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本就诞生于我之中的你确实可以轻松闯入我的意识之中,但是别忘了,你我灵魂层面的差距可是十分巨大的…你拿什么战胜我!” 如同米粒般大小的须臾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压迫感,镇定自若。 “克洛伦斯,你知道吗…” 须臾手中出现了一把极其迷你的血剑,这样的武器别说让克洛伦斯意识受损,甚至不能让他短暂的失神。 须臾穷尽自身灵魂的力量打破克洛伦斯的挤压,飞速冲入克洛伦斯意识空间中的某一处,本就诞生于此处的她对这里无比熟悉,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不断溢出黑气的洞穴前。 “时间其实是很公平的,对待你和我都一视同仁。” “你的身体会衰老腐朽,我的人偶身躯也会…” “所以,想要打破永恒,只需要非常短的一瞬间,比方说…须臾之间!” 迷你的血剑斩下。 软绵绵,轻飘飘,毫无威胁。 然而洞穴上的封条,破裂了。 粘稠,冰冷,令人恐惧的气息泄洪般涌出,飞速席卷了克洛伦斯的意识空间。 克洛伦斯没有说出一句话,便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吞没。 在滚滚黑暗洪流中,须臾的身影一点点模糊了下去。 召唤到一半,召唤物忽然被召唤仪式吞没,路禹烦躁地直骂塞格罗,没办法,世界意识祂不敢骂,只能骂骂这位代言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谷碍 渗人的叫声让路禹头皮发麻,双目通红的克洛伦斯不断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眼角流出了血泪,凄厉的叫喊声一浪接一浪,身子弯弯扭扭晃个不停。 “滚出去,滚出去…啊啊啊啊啊啊!” 克洛伦斯轰然倒地,蜷缩着身子,浑身发抖,口中吐出的气息一片冰寒。 路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呆呆地望着忽然倒地不起,陷入癫狂的克洛伦斯。 一个被染成灰色的光点从克洛伦斯的身体中浮起,晃晃悠悠的来到了路禹身边。 须臾只说了一句“快跑”,便没了动静。 路禹学着克洛伦斯的模样,用魔力包裹住须臾的灵魂碎片,这时他才惊觉,望向克洛伦斯时,自己的思维似乎有些混乱和凝滞,并且不知何时起,一股灵魂层面的阴冷开始蔓延开。 不明情况的路禹从善如流地准备跑路。 一阵眩晕感袭来,路禹脚底踉跄,险些摔倒。 “别走,你该好好看看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还未关闭的召唤仪式漩涡中传出。 “塞格罗?什么意思,我什么都没做啊,还有我的十一号召唤物呢,为什么被召唤仪式吞了,不是说不会召唤失败了吗?” “那你看着就好了。” 地面开始蠕动,草木的根系与泥土迅速凝聚出了一个人型,与塞格罗的身形无二。 伴随着翠绿的光注入克洛伦斯的体内,一团漆黑的雾气浮现于他的体表。 “呕!” 路禹在看到这些雾气时,脑海里无数镜头闪过,但是却又什么没记住,只觉得心悸发慌,随即胃中一阵翻涌。 越来越多的雾气从克洛伦斯的身体中钻出,被塞格罗牵引着进入了召唤仪式的漩涡当中。 电光火石之间,路禹想通了一切,他满头大汗,瑟瑟发抖。 “现在知道害怕了?”塞格罗说,“所以我说了,你召唤了个十分了不得的东西,只是残存的记忆就能一点点污染掉他的心智。” “我…我驱散他了啊!” “事情结束后来神殿一趟,现在解释不清楚。”塞格罗说,“多嘴问一句,你的世界居住着这样的怪物,那你这样脆弱的家伙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 说话间,克洛伦斯体内的阴冷的气息被绿色的光芒完全驱散,连带着回荡在两人周围无尽的低语声也一同消失了。 塞格罗的泥土人型分崩离析,只留下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的克洛伦斯。 “他死了?”路禹问。 “不,他只是失去了看见你召唤物的那段回忆,状态没有任何变化,而且马上就会苏醒,我建议你快点跑,无论十一号,还是十七号召唤物都不可能战胜它。好了,如果你没死,我们会在神殿再见…” “等等!” 路禹一边观察着克洛伦斯,一边抓紧时间问:“须臾,她…” “必死无疑。” 似乎是感受到路禹内心的情绪波动,塞格罗叹了口气。 “我很抱歉,但是,事实如此,她只是克洛伦斯意识碎片中的执念,即便不受伤,很快也会消失于世间,除非…” 路禹眼睛亮了。 “这个世界的人偶师水平尚不足以让她这样的灵魂拥有一具契合的身体。” “这个世界的魔法师仍未能够创造出修复灵魂这样不可思议的魔法。” “这个世界的药剂师还无法炼制让灵魂变得强大的神秘药剂。” “路禹,你所期待的奇迹,都在遥远的未来,不在现在。” 伴随着塞格罗声音的模糊,吃了一嘴泥的克洛伦斯睁开了眼睛。 完全失去先前一段时间记忆的他审视着狼狈的自己,怒火冲天。 “一个可笑的三阶召唤师也敢羞辱…” “我…” 克洛伦斯的声音一点点变小,刺眼的光占据了路禹的视野,等到白光消退,克洛伦斯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这又发生了什么?”路禹呆若木鸡。 大藏书馆内,克洛伦斯震惊地看着彻底停转的黄昏城法阵,上面环环相扣的法阵纹路全部被打乱,使得黄昏城内所有的人偶不受他控制地乱抽抽。 大藏书馆内的法阵并不是本体,本体存在于另一个隐秘的房间内,绝对不可能通过物理破坏导致主阵,副阵一起损坏… 烧毁的箱子引起了克洛伦斯的注意,他牵引魔力将箱子举起,只一眼,他便把视线投向了塞拉。 “你到底是什么人?”克洛伦斯忌惮着什么,语气也不似之前那么张狂。 “塞拉,光辉神选塞拉。” “箱子你是怎么得来的?” “我自己做的,有问题吗?” 克洛伦斯不认为这是真话,一个六阶魔法师无法制作出这种恐怖的玩意。 塞拉活动了一下胳膊:“伟大的神明大人,你这幅年迈的躯体还能坚持多久呢?” 璐璐笑着接话:“我和塞拉可是休息好了,你呢?” 克洛伦斯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自己为何会放弃与这两个强大的魔法师一对一的机会,去针对一个弱小的三阶召唤师? 难道意识融合出现了问题,连带着判断力都被影响了吗? 7017k 242.不会魔法的好处 传送阵无法启动,制造一对一的机会不存在了。 身体老迈导致意识无法跟上,体力不足导致动作变形,速度迟缓导致大量的高阶魔法无法使用。 最契合灵魂的这具身体反倒成为了克洛伦斯的累赘。 如果此刻拥有一份年轻的身躯,拿着诡异箱子的塞拉,年纪轻轻天赋卓绝的璐璐,在加上这些在边上为她们创造机会的杂兵一起上,自己也不怕,克洛伦斯如此想道。 然而这次醒来出现了太多的意外,一个个意外的叠加,逼迫着克洛伦斯无法选择最优的解,并最终走到了如今的局面。 克洛伦斯知道塞拉和璐璐观察魔法领域的覆盖范围就能推测出自己的状态,但是他没办法,不展开领域,自己在经验与感悟上的优势就是虚无。 考虑上调息的些许时间,克洛伦斯估算自己还能释放两个威力巨大的高阶魔法。 感受着脊背,大腿上须臾留下的痛苦,克洛伦斯咬紧了牙关,冷笑。 毫无征兆,璐璐的身后出现了一个湛蓝的法阵,翠绿色的藤蔓从中伸出,在璐璐觉察到异常前,密密麻麻的藤蔓尖端裂开,露出了黑黢黢的孔洞,骇人的光束只是一闪便来到了璐璐的身前。 璐璐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了,她转过身,双手护住胸口,颜色各异的魔法盾轮流于她身边闪烁,只是片刻间她就为自己添加了六七个防御性的魔法。 绿光轰击护盾,璐璐的稳不住身型,踉跄地连连后退。 一根巨大藤蔓冷不防从魔法阵中探出,威力巨大的光束撞在了璐璐的胸前,将护盾纷纷打碎,璐璐闷哼一声,竟是被这股巨力推到了半空中,重重地摔落。 想要协助璐璐的塞拉停下了手中的魔法,空气魔力弥漫的魔力似乎是被牵引着,流向了克洛伦斯。 眼看着魔力越聚越多,化身漩涡中心的克洛伦斯咧嘴狂笑。 塞拉飞速来到西格莉德等人身边,以身体挡住他们,魔力构成的屏障顷刻成型。 “魔法,燃爆!” 克洛伦斯狞笑着大手一挥。 克洛伦斯体内,周围的魔力都被他所调动,化作滚滚洪流径直地拍打向塞拉。 清晰感知到一切的塞拉在这一刻想到了一个词。 海啸! 令人窒息的魔力潮无情地冲刷着所有人的身躯,塞拉的兔耳朵绷得直直,身体也变得僵硬,过于饱和的魔力令她的大脑像是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的蘑菇,时而沉重,时而轻飘飘,强烈的舒适感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多享受一会。 这是魔法师的正常反应,警惕性极强的塞拉很快回过了神,因为这种快感意味着恐怖的事情即将到来。 灼热的气息滚滚而来,不见明火,幽蓝色的闪光于塞拉周边不断地闪烁,随之而来的是仿佛将全身沐浴在高温下的强烈灼烧感。 突然被克洛伦斯重点攻击的璐璐忍着剧痛站起身,将一旁的雾妖拍到了安全地带,紧接着张开双臂,化身墙体,和塞拉一起挡在了其他人的身前。 魔法燃爆,让璐璐与路禹见面的偶然因素之一。 当初实验药剂爆炸,无数魔法争相共鸣,扰动,最终产生了剧烈的爆炸,而在那场爆炸当中,就出现了燃爆这让许多魔法师闻风丧胆的事故。 魔力作为一种能量,看不见摸不着,通过特定的驱动条件便能形成各式各样的魔法,而一旦这些能量变得易燃易爆… 攻击璐璐只是个幌子,魔法燃爆才是克洛伦斯的杀招! 无论是塞拉和璐璐都没办法运用魔法燃爆打击敌人,这个魔法稍有差池就会伤及自己,并且他们也无法控制燃爆区域,燃爆对象。这是魔力领悟以及运用上的差距,也是克洛伦斯长期居住在月刻结界内获得的优势。 魔法燃爆的海潮将璐璐的皮肤吹得一片通红,她身体内的魔力正在剧烈燃烧,由内至外地灼烧感令她满头大汗。头晕目眩的璐璐很想逃,但是她不得不挡在前方,因为无论是伊斯科,还是安娜,雾妖都无法抵抗燃爆,只会在顷刻间被暴躁的魔力燃烧光浑身魔力,变成残废,进而在痛不欲生地死去。 塞拉的表情扭曲,几乎是以堵枪眼的姿势顶在最前方的她已经被汗水湿透,因为过于用力,束胸的绷带正在松动。置身于魔力洪流中的她寸步难移,强烈的灼烧感让她的思维都变得缓慢。 即便是塞拉和璐璐如此拼,处于后方的伊斯科,安娜以及雾妖还是在泄露的燃爆气息影响下疼得昏厥了过去。 看到塞拉冷冰冰的眼神,克洛伦斯内心不免畅快了许多,身体的疲惫与疼痛一扫而空。 精疲力尽的他只需要用这具伤痕累累的原厂身躯坚持释放,那么大藏书馆内浓郁的魔力就会全部变成燃爆之海,接下来只需要拖着就行了。 要么有人以舍身成仁的姿态一口气燃烧全身魔力,让自己成为不吸收魔力的普通人,再利用这个空档对自己发动攻击,打断施法。 要么,一个接着一个死去! 除了这两个可能,以塞拉等人对魔力,魔法的理解层次,根本没法破解自己的施法手段。 胜局在塞拉顾及璐璐对自己分神的那一刻便注定了。一个魔法,攻守易势,这便是… 高阶… 魔法师的… 谷殰 优势? 西格莉德从璐璐和塞拉的身后闪身而出,开启了混血熔炉的她猛蹬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整个人如炮弹般飞射至克洛伦斯的身前。 “为什么!”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下来的克洛伦斯看着视野中突然出现的西格莉德,惊恐地叫出了声。 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挡得住一个龙人势大力沉的一拳,求生的本能让克洛伦斯爆发了,压榨出最后一丝体力,这具沉重老迈的躯体勉强跟上了自己的意识,地面上的大理石被挖出,化作护盾遮挡在身前。 西格莉德的眼睛变为竖瞳,人狠话不多的她即便是看到了厚厚一堵大理石墙体拔地而起依旧砸了上去。 “砰!” 像是解咒的钟声,被燃爆锁在原地折磨的璐璐和塞拉身子一松,周围燃烧的魔力纷纷熄灭。 清凉如清泉般流入身体的一刹那,璐璐昏倒在地,嘴里不忘喃喃:“干得好…” 塞拉则是趁机吸收着正在不断向真空地带涌来的魔力,刚才的燃爆将她体内的魔力全部燃烧殆尽,她是依靠强横的意志力才站到了最后。 被大理石墙对面传来的巨力震得头皮发麻的克洛伦斯踉跄着后退,体力透支的他视界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黑雾。 领先外界的魔力环境,在这个环境下得以实现的各种构思,飞跃性的魔法理解…自诩为神的克洛伦斯是骄傲的,然而这份骄傲却在西格莉德一拳之下被打得粉碎。 西格莉德乘胜追击,足以裂石的拳头带着劲风砸向克洛伦斯的面门。 “滚开!” 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一切,麻木的身躯又恢复了一些力量,让克洛伦斯能够调动周围的魔力化作狂风,将上头的西格莉德拍到远处的书柜上。 西格莉德重重地落地,晕了过去。 被灼烧感刺激得几乎无法保持理智的塞拉笑出了声,所有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对克洛伦斯的怜悯。 “这么近的距离,用出的魔法连一个龙人都解决不了,你这算什么神明。哦,我不懂了,你已经没有力量再使用像燃爆这样厉害的魔法了对吧,你这具身体和你的意识配合得真的不是很好,不如放弃这具躯壳如何?” 塞拉的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克洛伦斯即将破碎的心理防线上。 “没有魔法师能够破解我构思出的燃爆魔法,哪怕是你们两也只能任我鱼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为什么还要问我?” “答案?”克洛伦斯的眼睛瞬间瞪大,想明白原因的他浑身颤抖 感觉受到愚弄,愤怒涌上心头,他一口血呕了出来。 一边吐血,克洛伦斯一边尖叫着:“她不是魔法师,竟然不是魔法师,啊啊啊啊啊!” 塞拉一边恢复,一边嘲讽:“西格莉德之前被你的传送法阵转移走,可是被折腾得很惨的,以至于她已经产生了向我们学习魔法的念头…没想到啊没想到,自诩为神的魔法师,超越外界魔法理解的招式,最后竟然是被一个秘银级的武者阻止了。” 克洛伦斯又是一口血喷出,极度虚弱的他眼睛通红。 自尊心极强的他被塞拉的话激得血灌瞳仁,他抬起头环视四周。 守护大藏书馆秘籍的护盾已经有损坏的迹象。 整个黄昏城轮回的基础,主副法阵都已经损毁。 为了找寻永恒的秘密,无限循环的结界因为塞拉一行人的到来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而自己更是被迫提前苏醒,用着年迈的躯体战斗至几乎昏厥,血流不止。 克洛伦斯咧开了嘴,面露癫狂之色,他高声宣布:“黄昏之书,启动湮灭之砾!” 随着黄昏城法阵破坏便消失不见的黄昏之书突然出现,并转别为危险的红色。 塞拉汗毛直立,直觉告诉她,克洛伦斯在做一件恐怖的事情。 “住手吧。” 与克洛伦斯一模一样的声音自塞拉后方传来。 不一会,发着白光的灵体穿过塞拉的身体,缓慢地飘向了克洛伦斯。 克洛伦斯浑身颤抖,属于龙人的部分回忆很快理清了。 “六号仓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醒来!” 灵体望着丑态百出的表现,悲怆地说:“那你为什么要将我封印起来,难道,我就不是克洛伦斯了吗? 塞拉忽然想起须臾曾经告诉过他们,克洛伦斯本该有七个备份。 7017k 243.灵魂衰朽 “你放逐了我,布置了只属于我一人的轮回,干扰着我的苏醒,即便偶然间苏醒,也会在茫然中困在无限螺旋的阶梯之上,永远离不开轮回。” 桀骜的克洛伦斯在颤抖,他的身子不自觉地后退着。 “你自以为完整,但却是残缺的,既然你已经融合了另外六人,为什么不把我也吃掉呢?” 克洛伦斯真的怕了,他指着灵体的自己大喊:“你不要靠近我,离开,滚回仓库!” 说着,克洛伦斯随手一拂,牵动着魔力试图吹散灵体。 灵体岿然不动,脸上悲怆之意更浓了。 “这是怎样的丑态…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曾站在山岗之上,俯视郁郁葱葱的森林,与森精们讨论着生死,也曾目睹遍布绿意之地地荣枯。” “海潮袭来,我坐在湾岸上,敬畏着天地掀起的无穷之力,自知魔法一途尚无终点,然而时光却无可违逆。” 仿佛能感受到灵体的悲伤,克洛伦斯狰狞的面容逐渐平和,眼神也开始迷离,眼泪不知何时起挂在了他的眼角。 一桩桩,一件件美好的事自灵体口中叙述而出。 与海妖共舞,与哥布林王饮用元素精粹,采集蝶族的磷粉,与半兽人共度一夜良宵… 灵体距离克洛伦斯越来越近,路禹回到大藏书馆时,它已经站在了克洛伦斯的面前。 实体与灵体相视良久,随着灵体向前迈出的又一步,实体下意识往后躲,身后却是一堵墙。 虚与实开始融合,无数光点萦绕于克洛伦斯身体四周,片刻之后,克洛伦斯身上的戾气消散了。 他颓然地左顾右盼,找到了一章因为大战掀翻在地的椅子,扶正,坐了下去。 没有了战意,克洛伦斯此刻像是个疲惫至极的老人,他仰望着大藏书馆的穹顶,看着那些因为法阵停歇倒挂在上方的人偶,唏嘘道:“丑态百出啊…” 路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昏厥的璐璐等人,发现他们呼吸平稳,脉搏正常,这才放心地走到了塞拉身边。 克洛伦斯开始凝视自己枯瘦的双手,抚摸自己干褶的皮肤,最后找到了一片碎掉的玻璃,认真地打量起了容貌,随即露出地苦涩无比的笑意。 塞拉和路禹都没有出声,此时的克洛伦斯浑身散发着一股死寂之意,眼窝凹陷无光,浑身魔力消散,飞速地向着一个无法使用魔法的普通人掉落。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刚刚操纵了燃爆,用塞拉都无法理解的魔法烧死她们的魔法师,他还自诩神明,流露出的魔力如渊如海。 漫长的沉默,不知从何处吹起的风吹散了寂静,也让这份静谧裂开了一个口子。 克洛伦斯用仅有的魔力扶起两把椅子,落到塞拉和路禹面前。 “请坐。” 语气像是主人家欢迎到访的客人,自然而平静。 两人感受得到,克洛伦斯的身体似乎破了一个大洞,魔力源源不断地从中逸散,这是魔法师将死的迹象。 燃爆那惊艳而骇人的高潮演出之后,落幕来得是那么的突然,塞拉准备好的杀招似乎用不上了,她掖了掖有些松动的绷带,自然的落座。 “像是一场梦…”克洛伦斯喃喃,“可惜梦境中的东西千篇一律,真枯燥啊。” 塞拉问:“第七份碎片,是你所有美好的回忆吧,为什么单独划分,还要封印?” “明知故问。” “有些答案从你口中说出来才有意义。” “…” 又是长久的沉默。 路禹发现现在的克洛伦斯异常平和,气质上也与自己之前见到的克洛伦斯不同。谷盳 说话不歇斯底里,语气里没有焦躁与怨毒,举止也端正平和,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我刻意划分的,备份的每一次苏醒都会融合,沉睡后也会再次切分,一次次轮回,一次次划分,灵魂中的记忆也会朝着‘同类’聚集。美好的回忆,对知识的执念,嗜血的冲动,压抑本性的沉默,战斗的坚韧…” “轮回是漫长枯燥的,在看不见终点的一次次答案找寻过程中,往往要做一些冷血的事情…” “比方说将所有误入月刻结界的外人制成傀儡,不仅如此,还诱拐了大量不同种族的人进来,让他们成为你的灵魂容器。”塞拉说。 克洛伦斯没有否认,更没有辩解,他轻叹道:“美好的回忆开始悸动,过于遥远的正义感也开始苏醒,这场不知终点的轮回实验中,美好的情感成为了不稳定因素,因此当他们离开月刻结界邂逅了一些人和事之后,回到了结界内,试图破坏轮回。” “所以,这就是黄昏城如此奇怪的原因对吧,镜像结构其实是为了困住美好的回忆,让他在漫长的时间中每一次苏醒过来,都走不出轮回,也无法寻找到你的存在,只能不断地螺旋,直至沉睡。” 克洛伦斯说:“是的,对付一个能毁掉一切的意识,我只能这么做。” “可它还是逃脱了你制造的轮回,找到了你的存在之地,即便你将大藏书馆建造在了根本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到达的地方。” 克洛伦斯说:“如果没有你们制造的动静,如果没有碎片们自作主张…它苏醒不了。” “很多如果不是吗?” 在一旁思索的路禹自言自语“单独离开月刻结界…它邂逅的人叫做凡妮莎,还有萨耶尔?不然很难解释啊,须臾似乎说过,这座城堡建立时,藏书馆内最多的是五阶六阶内容的魔法,也就是说,外界魔法巅峰很可能只有…” 塞拉愕然,随即不由得一脸感慨。 克洛伦斯黯淡的眼珠子中泛起了一丝光亮,他抬起头,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嘴角也露出了笑容。 “原来如此,这难道就是因果吗?你们居然是为那两个人而来的。城堡有无数的人偶,偏偏是那两个人偶让你们遇见了,然后跨越数百年,你们来到了这里,打破了美好的回忆与正义感都不曾打破的轮回…” 克洛伦斯长叹:“因果,衰朽,命运…太讽刺了。” 塞拉也有些唏嘘,其实说实话,光晕和传教士失踪在教国不少见,塞拉上一届也提点了几组新人,其中也有消失的。 传教本就充满艰险,一路上未知无数,极容易发生意外,教国不会大费周章地派人去寻找,因为传教士出行前,这些危险都是说明的,而信仰也使得他们无所畏惧,满口答应,愿意为教国与光辉之神行走蛮荒直至粉身碎骨。 如果安娜和伊斯科也不声不响的失踪,塞拉不会出行科莱,更不会进入月刻结界。 偏偏是萨耶尔和凡妮莎的人偶,偏偏安娜逃了出来,偏偏安娜认出了那两个人偶。 巧合吗? 也许是吧,但这也许就是克洛伦斯所感叹的命运。 一个为了抵抗衰朽,寻找永恒的轮回之地,将所有命运的起起伏伏都阻隔在外,这里没有生老病死,有的只是无尽的循环。黄昏城的法阵为城堡内的每个人偶设置了运行的模式,这里的每个人偶无人唤醒之下都会在这个循环中一遍又一遍地轮回下去。 而克洛伦斯只需要定期醒来,将三个岛屿的轮回数据采集,填补素材,便能继续等待魔力进阶的那一天。 克洛伦斯是清楚的,黄昏城看似阻隔了命运的侵蚀,但只是延缓了崩溃的到来,在无数个“巧合”的堆积之下,一次意外就会让黄昏城的轮回土崩瓦解。 它也许是今天到来,也许永远不会… 而人,总是心存侥幸。 因此他最初只是希望延缓寿命到足以掌握永生的时代到来,然而衰朽确是一视同仁的。 塞拉说:“没有人能逃过衰朽,即便在你的那个时代,魔法师们也该清楚这一点的。” “清楚与愿意接受不是一回事,你还年轻,未来很还长,因此无法理解那些垂垂老矣的魔法师直视死亡时的恐惧。”克洛伦斯说,“知识,财富,地位,在死亡面前是那么的无力,即便再怎么渴望看到魔法的秘密,日落之时也会到来。恐惧黑暗与知道黑夜将至矛盾吗?” “记忆在一次次轮回中出现了损伤,为此你不得不书写日记,强化记忆的联想,修复衰朽的侵蚀;目的也在轮回中一点点扭曲,只剩下了最强烈的偏执存续,没有了爱,没有了正面的情绪,自大,桀骜,焦躁,令人生厌。慢慢的,越来越不像是个人,反倒像是个人偶,人性在轮回中湮灭,只有‘活下去’这个念头长存。可你的碎片们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与城内的人偶无异,开始为自己寻找合理化的解释,残缺的他们自认为神…” 克洛伦斯一言不发。 “克洛伦斯,你把自己困在了轮回中,如果没有巧合,终有一天,你会被衰朽侵蚀成人偶,成为这座黄昏城无限循环的人偶大军一份子。” “一个毫无人性,逐渐失去喜怒哀乐,无法与任何人的感情共情,灵魂衰朽至此的躯体,这就是你想要的永恒吗?” 7017k 244.被时间吞噬掉的他 “大可不必指责我的选择,七百年前的我如何能看到未来,我只是选择了那个时代下我认为最合适的道路。” 克洛伦斯指向周边的藏书:“这里的藏书,几乎全是那个时代各个国家最顶尖的魔法师,学者所著,他们本人早已经湮灭于时间长河之中,唯独剩下这些思想在闪闪发光,饶是如此,身为后人的你们翻阅也可能会为他们的思想,珍而重之收藏起来的知识发笑,感到不屑。” “时代不同了”克洛伦斯的话语里满是沧桑。 “也许在你们如今的时代,魔法已经达到了八阶,九阶,乃至有人窥探到了位阶之上的秘密,找到了另一种衡量魔力的尺度加以推广,所以你们可以站在后来者的角度感叹前人的选择多么愚蠢。‘如果是我,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样的话尽显傲慢,可对于被困在那个时代的我们而言,看不到更多的可能,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每一个突破自我的魔法师迎来终焉进行的尝试都是值得称赞的…你可以说我挣扎的过程血腥而邪恶,但我不认为你这个后来者所说的便是正确的。” 塞拉笑道:“你觉得我是站在后来者的立场以傲慢的口吻反驳你?错了,我只是叹息你身为那个时代最强的魔法师之一却对‘永恒’的定义如此可笑而觉得无奈。” 克洛伦斯死气浓重,体内的魔力也快速地跌落到了塞拉能够理解,确认实力的范畴,于是她放心大胆地走上前,凝视克洛伦斯灰蒙蒙眸子中仍然跳动的那抹光亮。 “你所谓的永恒到底是什么?” 克洛伦斯沉吟之后,回答道:“脱离躯壳,逃脱衰朽,恒久不灭,勘破魔力的奥秘,意识化为神明。” 塞拉不屑地撇嘴。 克洛伦斯问:“你似乎觉得我说错了,可永恒本就各有定义。” “我只是在嘲笑你把神明这个概念看得很重,看来这也是你的碎片们自诩为神的一个原因,你我都未曾见过神明,为什么你能笃定神明可以获得永恒,并且逃脱衰朽?发现了吗,你在不断地将一种定义变得复杂,逐渐让自己的目的变成一种无法追逐的概念。” “路禹。” 塞拉突然的点名,让路禹一愣。 “克洛伦斯,这是一个才刚刚起步不久的魔法师,三阶而已,我和璐璐从未向他解释过魔法师为何喜欢将如此多的含义融入到‘衰朽’一词当中,不如我们就来试试看如何?” 克洛伦斯问:“你想试什么?” “一个只听过我们只言片语的人,对于永恒和衰朽究竟如何看待。”塞拉说,“这样你就不会觉得我仗着自己领先你一个时代的学识高高在上了,一个起于原点的魔法师,足够公平吧。” “为什么你想要说服我呢?”克洛伦斯问,“我将要死去,这里的一切尽归你们,让我抱着那份残破的梦消失不好吗?” “你害怕了?”塞拉忽然拔高的音量,“说服,不,我是要让你清醒,我要让你明白自己的罪孽!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产生了杀死你的念头,因为你的执念害死了数不清的人!” “这场漫长的轮回,让多少亡灵被困在你的阵法当中,封印于仓库之内?” “你的碎片在轮回中一点点偏离了原来的轨道,他们醒来之后甚至会前往外界诱拐‘素材’,这座城堡里数不胜数的人偶素材都是无辜者的血肉。你这个高高在上自认为什么都没错的魔法师不觉得自己太过冷漠了吗,为了你的永恒,你牺牲了多少人的人生!” “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吧,‘魔法师迎来终焉进行的尝试都是值得称赞’,‘你可以说我挣扎的过程血腥而邪恶’,你把人命当什么了,供你轮回延续的柴火吗!” 克洛伦斯哈哈大笑:“你想要让我心怀愧疚死去?碎片加上我自身,已经存续了近千年,千年的理想岂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支离破碎?” “神选也好,圣女也罢,你也只是个假借不存在之物套取信任和利益的教会傀儡。我之前也说了,这个世界比我肮脏的大有人在,你看见过那些把人奴役致死的国度了吗,你是否质疑过为何有人生来便是权贵,有人生来便只能烙上难看的疤痕,在一片土地上劳作致死?为什么有人锦衣玉食,出行车架马匹一概不缺,而有人只能从土里刨食,有病难治?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但是大灾大荒之年,有人能在屋子里吃肉喝汤,有人只能易子而食,啃树皮,吃泥土。为何你能心安理得地斥责我的轮回吃人,仅仅是因为而我将死,所以你能痛快地站在道德高地上对我横加指责?” “塞拉,我很欣赏你的强大,或许你真的在为那些死去的人愤怒,我也可以迎合你的愤怒假惺惺的忏悔,但不要真的觉得我会认可你的说辞,我们是不同的人。” 塞拉无动于衷,继续问:“那你愿意试试看吗?” 克洛伦斯睨了一眼路禹。 “也好,存于世间的最后时光,我便和你们两人玩上这最后一个游戏…你问,还是我问?” “你,这样你才会心服口服。” 克洛伦斯站起身,塞拉看着他踉踉跄跄的模样,上前搀扶。 克洛伦斯斜了塞拉一眼,叹气,但是没有说话。 “路禹,你怎么看待永恒?” 这种哲学范畴的问题怎么说都可以被驳斥,毕竟有谁真正做到了永恒? 路禹思考了一会,决定从另一个角度回答这个问题。 “您用过魔力水晶吗?” 克洛伦斯愣住了,他思考了一会,发觉这样一个问题似乎不存在埋坑的可能性,于是点了头。 “我们假设,有一枚魔力水晶,里面蕴含着强大的魔力,如果我们将他的魔力一口气用光,那会得到一个空置的水晶,这时候我们只需要把水晶空壳放置,等待一段漫长的时光,魔力自然而然就会充盈水晶内部。” 路禹讲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您有没有好奇过,魔力为什么会装满魔法水晶?” “水往低处流的道理罢了。”克洛伦斯回答。 “是的,空置的水晶终究会被存在于这个世界的魔力浸润,那我们继续假设,这个世界的魔力是有限度的,是一种终有一天会消失的‘资源’,那么在魔力全都消失之后,水晶还会被装满吗?” “自然是不能。”克洛伦斯眉头紧皱,他不知道路禹为何要问这些孩童都能知晓的问题,但是对方一脸认真,不似拿自己寻开心。 “所以,其实魔力会自发的由充盈的地方向着不充盈的地方转移,并且浸润,这个过程是在不断发生的,而在魔力有限的情况下,这个过程会在魔力用尽的情况下终止…我们大胆假设,在这一瞬间,全世界的魔力已经用尽,那么魔法这条道路会…” “终结?” “正确。”路禹说,“魔法会陷入停滞,因为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验证魔力与魔法的理论。” “请你把我所说的魔力换成万事万物运动都需要耗费的能量,再把我说的话重复理解一次,试想一下,一个完全失去了所有能量的世界,所有的物体都停止了运动。”路禹说,“我觉得这比较符合我对永恒的印象。” 克洛伦斯眉头紧皱,他苦苦地思考,脑门上的wifi信号逐渐满格,汗水也越来越多。 一旁的塞拉怔怔地跟着思考,然后惊讶地看着路禹。 看克洛伦斯表情扭曲,路禹只恨自己记性太差,熵那套理论没能记下来,以至于比喻找得不怎么准确,描述也有些错误,但是看样子克洛伦斯还是理解了。 克洛伦斯对永恒的理解是,永生不灭,与世界并肩,他那个时代的学说根本不曾提到过世界终结,看塞拉的样子,貌似这个时代也不曾有,毕竟这个世界十分年轻,连续几次魔力进阶,一切都显得欣欣向荣,因此不会有人把永恒一词联想到一个物质停止运动的状况上。 路禹的说法完全打破了克洛伦斯对永恒的期待与执着,他封闭的逻辑被路禹粗暴的观点轰开,牢不可破的信念出现了缝隙。 虽然路禹知道,不同的世界,定律不一定能适用,但是克洛伦斯明显不知道,他的双手捂住了头,表情极为痛苦。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想不通或者得到的结论一知半解都容易把艰难建立起的世界观弄崩塌。 克洛伦斯无法接受永恒的终点是一个冰冷,连变化都不曾有的世界,也无法接受永恒竟是镜花水月,他恶狠狠地望着路禹,枯皱的手向前探出。 塞拉正欲出手阻止,克洛伦斯却把手收了回来,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如同老小孩一般。 “那是你的永恒…不是我的永恒。” 克洛伦斯虽已动摇,但却不愿意承认路禹所描述的可能性存在,只能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动,强咬着牙嘴硬。 塞拉在聊天室里赞美道:“干得不错。”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罢了,不值得夸赞。”路禹谦虚地说。 “还想问问看衰朽吗?”塞拉笑眯眯地盯着克洛伦斯。 克洛伦斯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一个冰冷的世界已经让他毛骨悚然,一想到自己理想的终点如此可怕,他便浑身发抖。 克洛伦斯咳嗽着,不断地挥动着手:“我…我…” 化作碎片并入克洛伦斯身躯的灵魂从他的头顶飘出。 那是青年的灵魂,他飞出来的一瞬间便化作无数的光粒,消失在了穹顶之上。 塞拉笑得很灿烂,那个冷漠,对于人命毫不在乎,只剩下对知识的狂热,对于永恒的偏执的灵魂彻底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克洛伦斯的眼神迷离,许久,他才望着塞拉喃喃道:“谢谢…” 路禹此时也知道塞拉如此喋喋不休要找克洛伦斯辩经的原因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克洛伦斯体内的灵魂开始松动,长期分离自身灵魂,使得这些灵魂在死亡来临时都想要主导身躯,并进行最后的尝试,延续自身的存在。 他们虽然战胜了克洛伦斯,但是依靠的却是他们舍不得原厂身躯,以及六号仓库出来的,属于克洛伦斯心底里最善良的一面协助。 一旦其他的灵魂占据了主导地位,很有可能在克洛伦斯肉身腐朽时,启动黄昏之书,为这里带来一场想象不到的灾难,届时他们根本逃无可逃。 塞拉的声音没有了刚才的粗暴,十分柔和:“把世界想象得无比冰冷,希望建立起轮回逃脱苦难,逃脱死亡的那个你,已经消失了。” 克洛伦斯脸上有了笑意:“但他也是我,如果不是我有过如此执念,它也无法变得如此强大,占据着身躯,拥有我的一切。” “渴望知识,渴望力量,希望永生不灭,希冀着成为神,被万人膜拜…这些欲望日积月累,逐渐变成了我再也抛之不去的心魔…再也无法欣赏美好的事物,再也感受不到别人的善良与温暖,我走得太远了,也做错了太多…” “年轻时的我…不是这样的。” 克洛伦斯嚎啕大哭,这个即将迎来死亡的传奇人偶师像个孩子一样,把那些积压在无数轮回中压抑的自我释放了出来。 为那个被时间吞噬掉,曾经心怀热血欣赏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哭泣。 走得太远了,反而忘记了最开始成为人偶师时,曾经想要的是什么,哪怕临死前,都无法让真正的自我拥有身躯,反被执念所压制,不经意间抢夺走了控制权。 克洛伦斯流着泪,挤出一个难看地笑容:“我这样,真的还能算是出色的人偶师吗?” 塞拉拍了拍克洛伦斯的肩膀,安慰着这个已经无法悔改,一点点步入死亡的传奇。 “其实来教国忏悔的人只是希望要个心理安慰,他们不一定相信忏悔有用,但是这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忏悔吧,为那些枉死的人。” 7017k 245.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 什么时候起,你逐渐发现自己无法成为小时候梦想成为的那种人? 又是什么时候起,你开始遗忘了曾经最炽热的梦想,选择换一种过法? 克洛伦斯望着挂在大藏书馆穹顶魔法阵上七零八落的人偶,眼神飘忽,干褶的脸皮微微扯动,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我那个年代,魔法还不似现在那么多种多样,但是魔法师也已经是人上人了。” “那年我还小,牵着母亲的手去商会街卖粮食,满满一大袋粮食啊…”克洛伦斯比划了一圈,黯淡的眼睛微微发亮,这个死气沉沉的老人身上竟然有了些许生气。 “母亲对我说,如果能卖个好价,就能攒下一笔钱,为我以后进入城主的卫队铺路…然而她失望了。我看着商人白胖的手在袋子里摸来摸去,捻着我们都不敢吃的粮食,用指尖揉搓,然后不屑地随意打落在地并给出了一个低廉得让人心疼的价格。母亲问为什么,商人只给了一个理由,‘货不好’。” “母亲没得选,商人背后的商会垄断了城邦的粮食价格,不卖他们,下一次来只会被宰得更狠…我问她,为什么旁边那群奴隶不会被压价,她说那是魔法师家的奴仆,商人不会对那些有地位的人动手。” 路禹不知为何想起了过去在书上看到的那段历史,他没有说话,和塞拉一起静静地听了下去。 “那时起,我就有了一个朴素的梦想,等我成为了有地位的魔法师,我要让自己所在城邦的贫民不会被人任意欺压。” 路禹不想打击克洛伦斯,但就现实来看,他显然做不到这一点。 “如你们所想,我没能做到…成为魔法师还不够,我的实力不足以震慑周边的城邦,不够强大就无法让他们倾听我的想法,毕竟商人们总是能跑的,他们没有乡土,只要有利可图,便可以蜂拥而至。所以从那时起,我渴望着更强大的力量。” 塞拉叹气:“成为最顶级的六阶魔法师,你也没能做到对吧。” 克洛伦斯苦涩地笑着,却已经不想再解释为什么未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那年你几岁?”路禹问。 “三十整。” “以当时的魔力环境,你是个天才啊。”塞拉唏嘘不已。 “比不上你们,无论那边那个躺着的小不点,你身边这个能够快速恢复魔力的路禹,还是你,都比我要出色…” 克洛伦斯继续回忆:“那年开始,我四处游历,偌大的世界漫无目的地闲逛,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也度过了很开心的一段时间,我也时常和遇到的人讨论生前死后之事,谈及死亡,大家往往会哈哈大笑,然后说只要开心过就不会后悔,及时行乐才是最重要的。” “这份洒脱没有持续太久,当我发觉手脚变得沉重时已经不再年轻,我的思想混沌且没有活力,整天暮气沉沉,和每个即将步入死亡的魔法师一样,我害怕了,于是我建立起的轮回…如你们所说,我怕死,对于死亡的恐惧让我寝食难安。我曾经设想过把呆在结界内获得的感悟全部找人托付,但是临了却又舍不得了…” “路禹。”克洛伦斯忽然点名,“这就是灵魂衰朽…” 克洛伦斯的气力正在消失,塞拉叹息着接过话。 “人在诞生于世间的那一刻拥有着最多的可能性,他可以拥有无数的未来,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会逐渐失去那些可能性,在向死亡靠拢的同时,他身上那些弥足珍贵的美好也随着时间一起湮灭了。” “魔法师为灵魂衰朽赋予了如此多的含义,不只代表死亡就是因为魔法师比任何人都要畏惧它…他们渴望获得永生,可是肉体能够以人偶制作的方式替代,衰朽的灵魂如何修复?” “行人拯救了被捕兽夹伤害的乡民,却被对方诬陷捕兽夹是他放置的,乡民没有去找真正的‘犯人’而是赖上了好人。” “好心,没能换来善意。” “得知刚来宅邸工作的孩子即将被无良的管家扫地出门,有经验的仆人告知孩子小心管家工作挑刺,早做准备,却被孩子打小报告给管家,落下个吃里扒外的评价。” “善良得到了背叛。” “身为骑士一员,矜矜业业保卫城邦,却因为劝阻街头斗殴时没能认出其中一人是直属贵族老爷的儿子而被斥责痛骂。” “矜矜业业,坚持原则却被认为是在给大家添麻烦。” “见得越多,心也就越冷漠,一件件事入你眼不过是曾经发生过如今又发生的循环,美好的东西总是在粉碎,却得不到珍惜。一切的一切都烙印在了你的脑海里,你的灵魂在衰朽,变得麻木,变得冷漠。” 克洛伦斯低垂着头,苦笑道:“曾有年轻的魔法师对我说,他很羡慕我,因为我身为六阶魔法师,内心无比强大,面对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动摇…其实,我只是麻木罢了。他们眼中的强大,无非是无数疼痛积累下来后产生的保护机制,是灵魂衰朽到了极致,已经死气沉沉的标志。” 路禹问:“如果是这样,那么长生种们是怎么逃脱衰朽的,他们有更多的时间见识更多的事情,衰朽应该很严重。” 塞拉反问:“霍古这些年都在做什么?” “睡觉。”路禹立刻回答,随即反应了过来,“这也是逃避衰朽吗…” “是的,雾妖就是他逃脱衰朽的计划之一,在无尽的梦境中,现实与虚幻没有了界限,肉体与灵魂的衰朽能够稳定下来,这是他的智慧。” “有的长生种依靠求知欲抵御衰朽,有的则是依靠坚定的意志保持本心,还有一些…” 克洛伦斯剧烈地咳嗽,打断了塞拉的话。 克洛伦斯体内又一缕灵魂碎片离开,化作无数的光粒。 “我的时间不多了。” 克洛伦斯咳出了鲜血,他虚弱地说:“你们是为了凡妮莎和萨耶尔而来对吧…是他们的友人吗?” “不…其实萨耶尔和凡妮莎已经消失五百余年,我们确切来说,是间接受过他恩惠的人。”路禹赶忙回答。 “恩惠吗…”克洛伦斯嘶哑地笑着,“确实像他们两的作风啊,可是这份恩惠,他却没有给我。” “你似乎离开过轮回,前往外界邂逅了他们。” “是的,那是灵魂分裂的轮回初期,刚刚聚合在一起,代表着我年轻时所有美好回忆的碎片离开了月刻结界,在一个渔村遇到了他们。” “凡妮莎在钓鱼,结果钓了一下午只钓上了海妖,海妖不厌其烦地扯动她的鱼竿,希望被她拉上去,然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缠着凡妮莎要果干吃。萨耶尔在一旁练习着魔法,完全不理会需要安静钓鱼的凡妮莎…你很难想象,这样的两人竟然是情侣。” “感受到他们的强大,我走上前想要切磋,却被萨耶尔拒绝了,他让我赶紧回家…” 塞拉若有所思:“一眼就看穿了你是人偶,而且还是意识碎片?” “是的,但是当时的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残缺的我继承者年轻时的冲劲,渴望着与他们切磋,于是不知不觉间便答应了他们进入月刻结界。” “当时的月刻结界已经安稳运行了百余年,各个碎片安分守己,轮回之始一切正常,因此他们的到来没有让黄昏城发生任何异变,只是留下了他们到访的信息,这也就是你们看到的两个人偶…” “萨耶尔遵守了承诺,让我与凡妮莎切磋…我的碎片,我的人偶,都没能抵挡住她丢出来的巨型蝴蝶。在凡妮莎这个人偶师面前,坐拥月刻结界魔力优势百余年的我就像个笑话…我至今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几阶的魔法师,可以做到如此恐怖。” 路禹为他解开了这个疑惑。 “根据我找到的笔记,这个时期,凡妮莎似乎是八阶,萨耶尔是九阶。” 克洛伦斯身子颤抖:“九…九阶。” 那是一个六阶最高位时代的人完全无法想象的概念。 塞拉说:“你进入月刻结界时,外界便开始魔力进阶,而你见到他们时,正好是进阶接近结束。身处月刻结界中的你享受着比外界更好的环境,拥有更好的感悟,还能构思出外界不可能使用的魔法,这都是你的优势,但是他们是超越了一个时代的天才,直至今日,据所知的各大陆都未出现过新的九阶。萨耶尔·卢卡米亚,在他的面前,我们都称不上天才,而你有幸见到了那个时代最强的两人,我很羡慕啊。” 其实有一点塞拉没说,克洛伦斯所使用的魔法燃爆,构思,使用,感悟都超乎想象,也许就是九阶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他能拥有一具年轻,契合度高的身躯,他便会是这个时代最强者。 “他们没有留下什么吗?”路禹好奇切磋的后续。 “萨耶尔看完黄昏城赞叹了一句‘做工精巧,超越时代’,凡妮莎则是在离开时留下了一些话。” “什么话?” “终有一日,轮回会让我渴望死亡。”克洛伦斯哈哈大笑,“当时的我根本不懂,现在我却明白了…这也许就是我和她的差距吧,我们明明都是人偶师,为什么她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呢,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吗?” 在人生尽头知晓了残酷的现实,克洛伦斯眼泪直流。 路禹也不好告诉克洛伦斯,凡妮莎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偶师,制造人偶只是顺手而为,可就是这样随便一做的人偶都令人恐惧。 破魔水晶巨人,可以反制魔法师,也可以利用魔力消灭武者,两种力量互相转换。 蝴蝶,超强的魔力光束在全盛时期估计能在大地上留下无数伤痕。 而这两个人偶,就这么被凡妮莎丢在了家里看家。 路禹真的很难想象,凡妮莎和萨耶尔这对组合在五百年前遭遇了什么,才会一起销声匿迹,并且极大可能一起陨落。 “事情结束后,也许能跟塞格罗问一问?”路禹心想。 龙人与破魔骑士的灵魂碎片离体,克洛伦斯肉眼可见的颓靡,四肢也已经无法控制。 他望着塞拉,有气无力地说:“黄昏城,归属于你们,掌握的技巧就在日记之中…” “黄昏之书!”用尽最大的力气,克洛伦斯大声喊出了自己身为人偶师的最高杰作。 黄昏之书在阵法中闪现。 “所有的人偶图谱,都在其中,黄昏城的机关陷阱布置,无比详尽…现在,我解开了他与我的联系…” “我知道我沾染了罪孽,我也知道忏悔不足以赎买衰朽的灵魂…但是我至少能够补偿一二。在黄昏城的地下密室中,有我那些年囤积下来的财宝,年月流转,也许许多已经不值一文,但是总归有值得变卖之物…” “塞拉…路禹…帮我在科莱建一座赡养孤寡的院落,不要落我的名字…起一个好听的,充满希望的名字,让孩子们记住他们最初的梦想,让年迈者不必在寒风中迎接自己的死亡,体面的离开这个世界…不要在衰朽中一步步忘记了最美好的那些东西…” 克洛伦斯直视路禹,黯淡的目光中燃起了光芒,他满怀希冀却又沉痛地告诫道。 “三阶,刚起步,多棒…你还有漫长的年月要走过,身边也有很好的伙伴…” “路禹,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千万不要…” 克洛伦斯艰难地站起了身,拒绝了路禹和塞拉的搀扶,一步一步,踉跄地走到了大藏书馆中央的书案上。 他环视着四周的藏书,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回忆。 “是时候,迎接黑夜了。” 在低声的喃喃中,在轮回中抵御衰朽,也许是这个世界现存唯一的一位九阶人偶师,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漫长的黄昏浸入了海面之下,漫漫长夜侵入了他的思绪。 抱着孩提时最美好的梦想,以一个人的身份,克洛伦斯,迎来了自己的死亡。 7017k 246.惊人的财富 塞拉接手黄昏城法阵后立刻控制了所有的人偶,让他们回归自己原本的位置。 翻阅黄昏之书的路禹看着林林总总百余种人偶,不由得感慨克洛伦斯之强,如果他真有有一具年轻的身体,处于黄昏城内的他们根本无力抵抗。 看着损毁的箱子,路禹好奇心发作,忍不住问:“这个箱子里,到底是什么?” 塞拉瞥了一眼路禹,又看了看还没醒过来的其他人:“如果你能答应我不告诉璐璐,我可以满足你的好奇心。” “我陪同璐璐回家一路上的表现应该能证明我是个嘴巴牢靠的人。” “也是。”塞拉伸手夺取了黄昏之书的控制权,开始查看人偶清单,同时漫不经心地说,“自动施法机关。” “自动,施法?” “简单来说,箱子内有我构筑出的迷你法阵,一些对魔力感悟颇深的高阶魔法师作战是不会像低阶魔法师那样频繁以魔法对轰的,因为魔法师大多惜命,像你这样的都会在开战前为自己释放一堆的防御性魔法,高阶魔法师更是如此。如果还像低阶魔法师那样,慢吞吞地吟唱,乱七八糟地丢火球,高阶魔法洗地,只要对方智商在线就会让战斗变成持久战。” “高阶魔法师之间目前的常规对战状态是暗杀,偷袭,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是这是真的。先行以各种方式损耗对方的魔力,出其不意地获得优势再痛下杀手,当然如果你自觉实力凌驾对方也可以正面打过去,比方说璐璐。” “璐璐的方法不适合我,所以我制作了‘箱子’,它能够将无法移动的魔法阵变得可以随身携带,同时能在魔力触发下自动释放我已经书写好的魔法,与我本人一起出手,实现瞬间的以多打少。” 路禹咽了口唾沫。 明白了,全明白了。 在摩斯塔纳的肃伊城,塞列尔的那些五六位阶魔法师为什么一下子哑火,他们实际上已经进入了塞拉的“领域”之内。 便携式魔法阵的载体“箱子”能够瞬间释放强大的魔法,正常人接敌防备的往往是魔法师本尊,被牵扯注意力后,谁的视线能一直留在箱子之上呢? 璐璐都不知晓箱子里到底有什么,可见这种技术极为少见。 塞拉当着路禹的面,自顾自的解开绷带。 平坦的山路恢复了起伏。 路禹忽然觉得自己不是很理解地理结构,原来那里是可以这么压缩的吗… “好奇?” “有点。” 带着调侃意味的塞拉似乎惊诧于路禹的直白,她倒也没什么顾忌,很洒脱的说:“有激烈的战斗我都会提前这么做。” 路禹觉得塞拉的话莫名其妙,箱子都做出来了,对付棘手的敌人,激烈的战况拿出来用不是很正常吗? “能自动锁敌,自动接敌吗?” “?” 双方都愣了一会,然后立刻意识到对话并不在一条线上。 “你说的那些在下一个时代也许能做到。”塞拉云淡风轻地继续着话题,一点也不尴尬。 路禹也很自然地继续问:“很难制作?” “如果你告诉璐璐我会做,她会想办法缠着我做,而我却不想告诉她这件事,你猜猜难不难?”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路禹也知道塞拉对璐璐格外的上心,似乎有些超出朋友范畴的喜爱,这样的关系塞拉却不愿意帮璐璐也做一个… 路禹叹气,心想:“看来这么厉害的道具我是没法入手了。” 塞拉想起了什么,问:“须臾呢,死了吗?” 一粒黯淡的光点被路禹小心翼翼地用魔力呵护着取出,须臾的意识只有米粒大小,而且正在缓慢的消散。 “世界上第一个拥有意识的人偶啊…可惜了。”塞拉惋惜道:“意识已经破碎,没救了。” 这个诞生于克洛伦斯意识中残缺的执念,艰难地逃离了轮回,拥有了自我,但却马上就要迎接死亡。 璐璐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第一个醒了过来,看到路禹和塞拉低着头,望着手心中的光点发呆,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死去的克洛伦斯,她理清了现状。 路禹小心翼翼地询问:“须臾,你还能说话吗?” 休息了一会,须臾有了几分力量,做出了回应。 “暂时,还行。” 须臾的光点飘向克洛伦斯尸体旁,静默了许久。 没人知道须臾此刻在想什么。 长久的沉默过后,须臾笑了。 “虽然很讨厌他,但是为什么他死了,我会觉得…很难受。” 感受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越来越弱,须臾飘回了路禹身边。 “接下来我要说的,可能有些贪得无厌,如果你不愿意,我也能够理解。”须臾的声音越来越小,“能让我进入你们的身体里吗…我不会干扰你们的意识,我真的想要知道,作为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才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我不甘心啊…至少死之前,我想好好感受一下…” 须臾,路禹为她起的名字,既是她的命运,这个朝生暮死的灵魂说完话后便静静地定在了空中。 抢在璐璐开口前,塞拉向须臾发出了邀请。 “来我这里吧,我给你这个机会。” 须臾缓慢地进入塞拉的意识中,塞拉立刻感知到了须臾的虚弱,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载体,她会飞快崩溃,留不下一点痕迹。 “你还有多少时间?” “坚持一些,也许能有一天。” “只有一天吗…也好,你就好好感受吧。” 塞拉放开了意识对身体的控制,让须臾接管了身体。 须臾好奇地用着手摸摸身体,很柔软,也许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的缘故,皮肤汗津津的,上面还有着大量的颗粒状物体,显得有些粗糙,但是用手轻轻一刮便能感受到肌肤的滑腻。 “和半真半假的人偶身体完全不同…这就是有血有肉的身躯,我能感受到疲惫,还能感受到受伤位置传来的痛感。” 须臾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对什么都好奇,甚至会对一些奇怪的东西表现都极为亢奋。 塞拉上手捏住了璐璐的脸。 “啊,疼疼疼疼,塞拉你在干什么,别拧,别拧!”璐璐眼泪都流下来了。 “抱歉,须臾干的,你忍忍吧。” 说是这么说,塞拉却悄咪咪地告诉须臾:“别用力,轻轻揉,哎,对,这个手感很好对吧…对对对,把脸贴过去,蹭她,干得好,好不好玩,璐璐这张小脸蛋是不是很可爱,如果可以,我能玩一下午!” “塞拉,你管管须臾!” “人家只有不到一天的寿命。” 话一出口,璐璐立刻蔫了,索性原地站稳,任由“塞拉”摸完又蹭,蹭完之后又搂又抱。 伴随着动作的升级,璐璐也越来越困扰,不由得用眼神向路禹求救。 看璐璐一脸困扰的模样,路禹觉得端起米饭可以下两大碗,因此他十分仗义地选择…翻阅克洛伦斯的笔记,他得操控传送法阵去宝库欣赏一下。 塞拉的嘴唇距离璐璐的嘴唇越来越近,挣扎的璐璐一头撞在了塞拉的脑门上。 “这个痛觉,真新鲜!”须臾兴奋地大喊! 没有知难而退的意思,变本加厉就在眼前。 眼看着沉浸其中的须臾没有停下的意思,路禹招呼上了刚醒来的西格莉德和雾妖决定去克洛伦斯的地下宝库看看。 找到日记看了一眼,路禹立刻就明白了传送法阵的用法,站在法阵上的三人在一道白光闪过之后,来到了一扇漆黑的大门前。 大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悬挂着大量的人偶,他们是这里的护卫。 获得了黄昏城权限的路禹出现后,人偶齐刷刷地落地,恭敬地对着路禹弯腰。 “也不知道这是克洛伦斯本人弄的细节,还是他那堆自诩为神的碎片做出来的。” 路禹把手按在大门上,黄昏城法阵的虚影浮现,旋转,伴随着沉闷的声音响起,这扇七百年未曾开启的宝库大门缓缓打开。 因为激烈战斗积累了太多的疲劳,西格莉德十分想要再躺一会,什么宝库她都不想看,但是无奈路禹发话,她不得不来。 打着哈欠的她慵懒地看着大门开启,然后,眼睛瞬间瞪大,身体不断地颤抖,过于激动之下,她险些龙化。 看着西格莉德身体上泛起的龙鳞,还有已经出现的竖瞳,路禹拍了她头一巴掌。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显得我们没见过世面。” 雾妖望着路禹背在身后颤抖的双手,很想说点什么… 神明在上…路禹发誓,穿越前穿越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钱! 足球场大小的宝库内只有一条可以行走的小径,其余的地方钱币都堆成了鼓包,行走其中,路禹只觉得眼睛有些不够用了。 想要庇护家乡城邦,让所有人不受压榨这个梦想会受到许多的现实因素影响,最终无法实现,但是克洛伦斯身为六阶时代的最强者之一,能够积累下的财富绝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西格莉德起初还拿出科莱的货币对比,然后又思考钱币的金属比例,思考着带出去能兑换多少现下流通的货币,但是在看到堆积如山的金子之后,她放弃了思考这种繁琐的问题。 西格莉德扑在了金山上,捧着满手的金沙,金豆子,使劲地往自己的头上抛,似乎希望用金子雨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雾妖跟在路禹身边,望着各式各样的货币,看着堆积如山的金子,笑着调侃:“霍古最讨厌这种地方,可我最喜欢了。” “哦,为什么?”路禹问。 “这些钱币虽然大多光泽晦暗,但是擦拭之后一定会闪闪发亮,而我就喜欢闪闪发亮的东西。” 路禹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你和西格莉德合得来不是没有理由的,你看看西格莉德,把玩金子玩得不亦乐乎,眼睛里都只剩下金子了。” 支棱着耳朵的西格莉德站起身,使劲举着一块人头大小的金块:“哦,我没想到你这么清高,你不要花钱是吧,是谁一路上努力管账,为你们几位大手大脚的家伙买单,又是谁每到一个地方就要立刻扎到市集上,了解货币兑换率,货币熔铸比。” “你们几个不算数,压根不知道这些换来换去的货币有多烦人,反正你们都习惯让我来烦恼!” 怎么还说急眼了呢。 路禹连忙说:“我的我的,你继续玩,我跟雾妖去前面看看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路禹觉得,钱应该就是克洛伦斯宝库内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他们之间相差的年代太多,大藏书馆内的关于魔法的书籍基本无用,毕竟凡妮莎的魔法到了这个时代都略显逊色,六阶时代魔法师们留下的魔法基本等同于破烂。唯一有作用的应该是文史类的藏书,这个世界的王朝起起落落,不同种族之间征伐频繁,许多灿烂的国度消失只是数十年间,他们留下的智慧一场大火就化为乌有,连带着相关的史籍都变得残缺。克洛伦斯的这些藏书中如果有一些绝本内容,稍微运作拍卖一下,应该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就现在来看,克洛伦斯留下的这些遗产别说弄一个福利院,就算弄十个也不是问题,只不过… “运作起来可不简单啊。” 克洛伦斯拥有如此巨大的一笔财富,本身又有极为强大的力量,在那个时代,庇护一个城邦,实践自己的理想,让那里的人民不被压榨应该是不难的。 然而克洛伦斯失败了,并且拒绝谈及那段历史。 一个将死之人,这时候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结合之后他对自己叮嘱有加,并且寄予希望,路禹猜测,克洛伦斯的失败不在于他自身,而在于外界,那是一个说出来可能会寒了路禹心的故事,与自己渴望留下的美好不同,因此被隐去了。 “你应该知道宝库内财富有多惊人的,却只让我们建一个福利院…这是你亲身经历,最终得出的教训吗?” 路禹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地叹了口气。 7017k 247.刻印召唤物还是召唤手册? 在用塞拉的身体胡闹了一阵子后,须臾萎靡了下去,这让璐璐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见识到宝库内惊人数量的财宝后,塞拉便指定安娜和伊斯科作为福利院的临时管理人选。 教国出身的两人耿直地想要继续旅行,在沿途继续传教,然而塞拉却毫不留情地凝视起伊斯科的独臂。 “以你现在的力量,传教途中遇到问题,还能保护好安娜吗?”塞拉说,“而且,谁说管理福利院没法传教?” 伊斯科被自家神选噎得不敢说话,好在安娜在安慰他。 塞拉对于满地的货币,数量庞大地金子都没有兴趣,她在宝库内踱着步,逛了许久,有些失望地说:“克洛伦斯一点水晶,矿石都没有收藏,全是货币,这也太俗气了一些吧。” 这点路禹也想吐槽,宝库内,除开货币,最有价值的当属一些被刻好法阵的防具,只要注入魔力就能够启动,表面的附魔纹路清晰,按步骤去激活相当于获得一件顶配的六阶装备。这也算是克洛伦斯那个年代不错的宝贝了,然而放到现在,也就是稍微有点价值的东西。珠宝水晶这类收藏是见都没见到,加上黄昏城大多数地方都异常朴素单调的内饰以及钟爱于大理石这一点不难看出,克洛伦斯不太喜欢宝石水晶这些素材。 “须臾变得更虚弱了,只要她想与我一起感受外界,就支持不了一天。”塞拉一边欣赏西格莉德找到的那块人头大小的金子,一边告知路禹。 上一秒还兴高采烈的在调戏璐璐,眨眼间便没有了胡闹的气力,转变来的是如此突然。 “她有什么想要做的吗?” “触觉,感官上的体验得差不多了,她想吃点东西,所以我过来找你了。”塞拉说,“听璐璐说,你厨艺不错。” 路禹摇了摇头:“吃个新鲜罢了,厨艺不错不敢当,我这就去为她准备。” 克洛伦斯的黄昏城有着非常人性化的一点,放牧的岛屿上有专门屠宰,分割肉块的屠夫人偶,你只需要选中想要的食材,一个长着四只手的人类就会醒来,摩擦着刀具,干净利落地帮你处理好食材。 路禹选中一头牛之后,身材魁梧的屠夫对着它一点,牛便被定在了原地,完全不挣扎,静静地迎接了自己的死亡。 克洛伦斯显然没有把这个轮回发挥到极致,既然在这个结界内魔力不缺,人偶能够长久运行,既然你都教人偶放牧屠宰了,那你就该让人偶顺便连蔬菜,香料也种了啊,只是让人偶们模拟着人吃肉实在算不上成就。 路禹用有限的材料腌制好牛肉之后,在黄昏城外搭好了简易的烤架,伴随着璐璐的点火,炊烟飘荡在月刻结界内,为这个死气沉沉的结界带来了一丝生气。 闻着香气,休息中的须臾醒了过来,在给塞拉交谈之后,接过了控制权。 “吃的吗…” 须臾的声音很小,明明近在眼前,却如同蚊呐,她的力量的流逝速度让人心惊。 根本没有一天,甚至连半天都不到她就已经徘徊在了消失的边缘。 路禹感觉得到,现在须臾就是依靠着强烈的执念维持着意识不崩,一旦满足了某个心愿,那个口气就会松掉,彻底消散。 路禹把片得薄薄,带着些许油花的肉放在烤架上一烤,油脂滴落后与火堆接触发出的“丝丝”声让须臾嘴巴不自觉地张开,口水也挂在了嘴角。 须臾接过烤肉,也不怕烫,直接送入了嘴中。 咀嚼着,咀嚼着,须臾眼睛闪闪发亮,她来到路禹身边,吸着叉子,以眼神催促着速度再快一些。 一片又一片,出炉就被须臾吃进了肚子当中。 人偶身躯不需要进食,食物到底是什么滋味须臾并不知晓,此前她只能从同伴的只言片语,以及书籍中零星的记载去想象这一种美好,然而此刻她真的实现了! 食物入嘴时的滚烫,回荡在唇齿间的香气,咀嚼时牙齿与食物碰撞发出的声音,食物烹饪过程中飘出的诱人香味,以及…食物进入肚子后,那种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比起用眼去看,用鼻子去闻,用手去触摸,用嘴巴去品尝让须臾更有身为人的实感,寄宿于塞拉灵魂中的她在这一刻生出了浓浓地不舍。 须臾一边用叉子叉起路禹放进她碗里,没有人动手抢走的肉片,一边留下了眼泪。 “这就是,活着吗…” “好吃到哭了出来,没这么夸张吧。”西格莉德惊讶了,她觉得路禹的烤肉做的明显没自己好。 跟路禹在一起,嘴巴总是挑的,今天的烧烤缺少了许多素材,味道也不如以往,西格莉德只想给个勉强的合格分,可说这话的毕竟是须臾啊,一个才诞生没多久的灵魂。 路禹沉默着把位置让了出来,让西格莉德接替继续烤制,自己则是走到一旁,以休息的名义,刻画下来了塞格罗所说的魔法阵。 端坐其中,强烈的眩晕感不一会便袭来了,路禹眼前一花,再回过神已经是出现在了召唤师神殿当中。 塞格罗依旧坐在神殿废墟之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路禹。 “我知道你有事情要和我说,但这次让我先说。” “和那个须臾有关对吧。” “对。”路禹说,“我还是想知道,真的没有办法让她活下去吗?” 塞格罗凝视路禹,神情复杂,好一会,他才走到路禹身边,轻拍肩膀。 “你和她相识不过一天,此刻你内心所有的冲动都源于你为她起了名字,起了名字也就有了联系,有了联系就会牵挂…然而路禹,这世界就是这样,生老病死本就是常态,克洛伦斯追求永恒渴望不死的事就在眼前,你…没有感悟吗?” “这一路上,你也见识了不少死亡,在亚斯,在索雷森,在摩斯塔纳…” 路禹知道塞格罗想告诉自己什么。 你在街边捡了一只流浪猫回家散养,从未给他起过名字,只会“咪咪”或者“喵呜”这样叫唤,这种约定俗成的暗号成为了你们沟通的桥梁。 不经意间,某一天回家,猫不在了,那个会回应你“咪咪”或是“喵呜”的小家伙再度跑去流浪,不吃你买回来的小鱼了。 或许你会失落,也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终究你会把他遗忘,只会在瞥见同花色的小猫时,在冗杂的回忆中再度泛起与他相关的记忆,短暂而仓促,情绪的波动也不再强烈。 可是如果你为他取了名字,一切就变了。 固定的名称,固定的符号,强化了你对他的印象,让回忆变得更加的清晰。 路禹不太喜欢养小动物,离别那刻终会到来,而他在你漫长生活中留下的无数影子怎么办? 舍友说路禹感情细腻,屁事多,结果在他们宿舍讨吃的猫妈妈腿脚受了伤,他都紧张得不行。 大家都一样罢了。 起名的那刻是随性的,路禹尚且不知道接下来大家的命运会走向何方,此刻路禹只剩下了煎熬。 就当做是捡了一只大号的宠物,医生哪怕下了死亡通知,路禹也想问一句“真的没救了吗?” 塞格罗望着天穹之上,久久不语。 半晌,塞格罗说:“这个时代,有两个办法。” 路禹的眼睛亮了起来。 “让她在你们任意一个人的身体中暂时沉睡,如果她运气足够好能挺到下一个时代,人偶师们制造出更加强大的人偶,她就可以去赌一次命。” 路禹皱眉,这个操作不具备可行性啊。 须臾连明天都未必能挺过去,还下个时代,下个时代保守估计也要一年或者两年才会到来,人偶师们就算此前已经有了构思,具体实践也需要长时间地摸索,谁知道最终成品会是什么时候出现。 “另一个方法呢?” 塞格罗瞟了路禹一眼:“另一个方法就和你有关了,你应该发现了,召唤物,与其说是被召唤,不如说是在被‘创造’。” 路禹没想到塞格罗会主动提及这个话题,看他的样子,这并非世界意识不允许谈论的内容,于是期待地望着他,催促他赶紧往下说。 “召唤师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使用以前召唤师创造出来的召唤物,一种则是以自己的构思不断开拓召唤物的种类,你们现在也是这么区分的,对吧?” 路禹点头。 “考虑你时间有限,我暂时不解释‘创作’的具体。你之前创造的召唤物,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还有那个未命名的一号,本质都是祂根据你的需求呈现,带来的另一种‘生命’,如果把召唤体系比喻成一个池塘,那么祂就是池塘的主人,而你就是带着自己的鱼苗往里丢的人。” “你都说我时间有限了,给我说重点!”路禹不耐烦地催促。 塞格罗啧了一声:“找我帮忙还这么大声,懂不懂尊老爱幼啊,简单点说,她现在的状态是不能做人了,但是做召唤物倒是可以的。” 路禹懵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消化这个信息,茫然地望着塞格罗。 “要怎么做?” “你刻画出祂的召唤物形象,然后把信息交给我,我告知祂,就这样。”塞格罗看见路禹立刻寻找纸笔,赶忙提醒,“可能会付出一些代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代价?” 路禹发现召唤师神殿的正上方,被无数召唤物泡泡包裹住的穹顶露开了一条细缝,柔和的白色光柱落在了塞格罗身上。 “之前我和你说过,欧尔库斯拥有着自己的刻印召唤物‘屠龙者’,用你能理解的方式便是专属召唤物,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召唤。” “刻印召唤物有许多优点,比方说,他的力量格外强大,屠龙者的战力你见过了,对于龙族是概念意义上的压制。以及,刻印召唤物可以随时召唤,无需使用召唤仪式,只要你还有魔力,就不会轻易消散。” “如果须臾成为了你的刻印召唤物,她应该也能获得很特殊的力量,毕竟这是属于我们召唤师的补偿,是祂鼓励你们让召唤学派恢复生机的礼物,所以你完全可以期待须臾的表现,对于你这个实力的召唤师而言,她也许是你不可多得的保命王牌…多嘴说一句,三阶真的太弱小了,你得加把劲啊。” “不用你提醒我,继续说代价相关的事!”路禹羞愧地说道。 塞格罗笑了笑,牵引出路禹的召唤手册。 “我上次说过,召唤手册是你专属的物品。” 路禹立刻明白了,他看着悬浮在面前的召唤手册,沉默了一会,问:“须臾成为我的刻印召唤物,召唤手册就会消失?” “也许吧,不过你说的可能性挺大的,上一次赐福给予召唤手册的种种神奇都会消退,尽管你完全没有享受过它给你带来的便利。” “所以路禹你要抉择,是要用我说的方法,将须臾变成你的刻印召唤物,还是要召唤手册?” 路禹很想说我全都要,但是现实是,和祂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性。 没有多久,路禹笑了笑,果断地说:“我选须臾。” “你确定?”塞格罗问,“一旦选择可没有更改的余地,你和我都清楚祂是没有感情,没有情绪波动的,吵着闹着也不会有糖吃。” “我确定。”路禹说,“反正召唤手册有什么神奇的功能我也没用过,目前也不知道,就算消失了我也不会太心疼,但是须臾要是没了,我觉得自己应该是会难过一段时间的。” 说完这句话,路禹的身子异常松快,他接着说:“凡事还是追求本心就好,凡事难买我乐意…就算没有召唤手册,我未来也一定能成为一名强大的召唤师,如果说有什么影响,无非是要稍微走远一些的路。” “无所谓,那就走吧,我的人生还有很长,只要身边还有人陪着我,我就不会像克洛伦斯那样,遁入轮回中。” 7017k 248.隐藏的真实 做出决定后路禹立刻返回了现实。 “有个办法能让你活下去。” 须臾仍在用塞拉的身体胡吃海塞,听见路禹这么说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过是以召唤物的形式存续,不是人。” 塞拉暂时抢走了控制权,她放下烤肉,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发腻的喉咙,说:“召唤物的形式,你是指她可以变成召唤物?路禹你可能搞错了什么,你确实可以通过描述描绘的方式召唤出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须臾’,但是那只是一种复制,她是没办法和你的召唤物融为一体的,召唤的规则不允许。” “如果有办法允许呢?” 塞拉急忙抢话就是害怕须臾这个将死的灵魂在最后一刻产生期待,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安心享受最后的时光就很好,她愿意陪着这位帮助了自己的伙伴走完这一程。 然而路禹笃定的语气,坚定的神情让塞拉动摇了,既然路禹能够召唤出吞食十万人的召唤物,那他没准还真的能做到。 须臾接过身体,突如其来的希望让她如同飞蛾一般扑了上去,如同蚊呐的声音也骤然拔高。 “只要可以活下去,我愿意!” 然而,说完须臾就呆住了,她尴尬地问:“以召唤物的形式存续是指…” “成为我的专属召唤物,只要我没死,你就可以继续存续下去。” “那我的意识呢,成为召唤物不会什么都记不起来吧,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死去,我不想再成为人偶了。” 路禹连忙解释:“你的意识会保留,只是变成了召唤物而已,听那个家伙说,大概会成为和我背后灵一样存在…” 塞格罗说这话时还调侃了欧尔库斯,因为欧尔库斯是误打误撞,因为召唤物实验失误进入了召唤师神殿,因此他获得“屠龙者”的方式是梦中的暗示。 这种暗示也使得欧尔库斯对自己得到的屠龙者充满了敬畏感,尽管他一直又在研究屠龙者的力量构成,但是却始终不太深入,生怕又一次错误把这份召唤术带来的“奇迹”弄消失。 最为黑色幽默的事情则是,“屠龙者”冒险屠龙是因为塞列尔的贵族们不作为,明知道有龙族侵袭,却不管不顾,在自己的庄园内安然享乐。那并非强大的龙族,但是却能够逼迫不肯进入自己领地内居住的人乖乖为自己卖力,因此贵族选择了养寇自重。 屠龙者的故事在传播过程中被添加上了太多的戏份,模糊了他的身份,时间的流逝,错误的记忆变成了正确的历史,最终这个本该是人性光辉闪烁的故事变成了塞列尔提升民族自豪感的工具,时至今日除了成为召唤物的屠龙者本人,已经再无人记得他不得不冒险屠龙的的原因了。 屠龙者有着自己的意识,但是他却从未和欧尔库斯说过一句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不喜欢贵族,贵族只是另一种形态的巨龙。 “好,我答应了,赶紧让我成为你的召唤物!”须臾抓住路禹的手,眼睛闪闪发亮。 太快了,不过也符合须臾的个性… 璐璐好奇地问:“可具体要怎么做呢,塞拉刚才说的没错,正常渠道是做不到的,你又发现什么漏洞了?” 路禹一边把召唤手册交给璐璐,一边让她做好作画准备。 “首先,我们要设计一下。”路禹问须臾,“你希望自己作为召唤物是个什么样的形象…需要提醒一点,最终效果可能会有出入。” “我能决定使用的魔法类型吗?” “不太行。”路禹解释,“召唤术自有学派特色在此,我没法决定的。” 一旁默默吃烤肉的安娜捅了捅伊斯科:“什么特色啊?” “不稳定性啊,就跟璐璐缇斯这样野路子出身的药剂师炼制药剂一样,召唤结果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你觉得路禹能做到吗?” “我觉得可以。”伊斯科斩钉截铁。 “为什么啊?” “他的召唤物吃了十万人。” “…那我也觉得可以。” 须臾在沉思,路禹都喂璐璐吃好几块烤肉了,她依旧在思考,如果不是塞拉提醒她灵魂越来越衰弱,须臾估计还会再纠结一会。 “首先得有一对翅膀,这样我的机动性能高一点。” “多大?”璐璐咬住路禹递过来的肉块,拿过炭笔,准备下笔。 “比刚才血族人偶那对小翅膀大一两圈吧。” 璐璐快速地描出了带羽翼的翅膀轮廓。 “手也多要点吧,感觉这样会方便一些。” “眼睛也可以多一些,这样感知敏锐?” “鼻子也…” “…” 召唤手册被转了过来,路禹看着上面能让一种古神喜悦的奇葩面容,十分理解璐璐此刻的心情。 “好丑!”须臾喊了出来。 “谢天谢地,这不是丑,这是恐惧之源,是扭曲!” 甲方往往不知道自己提的那堆奇葩要求真的组合在一起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畸形物,而遵照要求进行设定的乙方总是会在设计过程中怀疑世界。 身为意识碎片,须臾有些常识缺乏,因此璐璐大手一挥,自己根据几个关键词组合随意描,路禹看过眼了就拿走,反正最终成品还会有出入,自己画得再详细也没用。 带着画像的记忆回到了召唤师神殿,路禹立刻把信息交给了塞格罗。 塞格罗认真地打量着路禹:“召唤手册还是刻印召唤物,决定好了对吧?” “不改了。”路禹回答。 塞格罗所在的位置,一道光柱冲上了天穹,耀眼的光刺得路禹睁不开眼,被窥伺的感觉一闪即逝。 “已经传达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塞格罗说,“该说说你的一号召唤物了。” 路禹赶忙解释:“我真的驱散了,我根本没有对他下达任何命令,就是害怕失控!” “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也很清楚你是不知情的,这其实就是召唤真正的力量。你所描绘的一切都被祂完美的回应,祂没有任何修改,通过了你提交的内容,最终一号召唤物以你原始设定的模样诞生了,他力量的直观体现不在于体型,而是在于污染心灵的力量。不完整的克洛伦斯灵魂脆弱,轻易地就被他的力量污染,险些成为温床,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之外。”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完美契合召唤师描述与描绘的召唤物诞生之后竟然会有如此大的破坏力,即便已经离场,依旧能够以魔力残余,记忆残留的方式继续产生着影响。” 路禹一惊,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思考,隐约感觉到,自己已经找到了塞格罗让自己慢慢寻找的答案。 召唤师的描绘与描述环节显得多余的原因在于,这个时代描述与描绘基本得不到想要的召唤物,大家每次召唤都跟盲盒抽卡差不多,抽中了大喊自己运气好,抽不中也是召唤仪式坑人。 而在很久以前,描述与描绘是十分正常的流程,最初的召唤卡池其实是召唤师们根据现实的灵感,创意添加丰富的。 但是在漫长的添加之后,召唤卡池自然开始膨胀,大量的召唤物同质化严重,战力也逐渐爆炸。 魔力进阶的初期,战力爆炸其实还不太明显,毕竟低阶时期,魔法师普遍不如武者,召唤师有限的魔力更是没法把战力爆炸带来的优势转化为胜势。 璐璐就给他讲过早期魔法师之间大战的场面,两方人马列阵,互相丢魔法,晚上如果看到哪块地天空被染得五光十色的,十有八九就是魔法师在开片。 史书评价:魔法师斗殴最是丑陋,看似气势十足,却不如武者打架来得畅快。 但是魔力是会进阶的,那些被召唤师构思的奇诡的召唤物在某一天就会登上历史舞台,而召唤师为了追求强大,丢进卡池里的召唤物没有一个不是数值怪物。 祂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世界有序地发展,逐渐繁荣,而一旦祂预测到了某种摧毁这个世界的可能性出现,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去修正。 会在某一天让秩序失衡的召唤物成为了祂的第一个削弱对象,可祂没有意识,因此她削弱的方式简单粗暴——不再为召唤提供发展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不维护召唤体系。 伴随着世界的发展,本该与时俱进的流派逐渐落后,在被祂哺育的这个世界欣欣向荣,而被祂丢在一旁的召唤则陷入了死循环当中。 没有祂的力量庇护,召唤体系漏洞百出。没有祂的更新维护,一切的漏洞后果都由召唤师来承受。 在祂的推衍中,体系死去,生灵们自然会寻找新的出路,正如腐烂的树木上长出野花与蘑菇一般。这一决定充斥着对于保护世界生灵的决绝,没有意识的祂对于“召唤师”这一职业没有具化的形象,更谈不上什么伤感与犹豫。 然而生灵是有求知欲的,他们也是坚韧的。 召唤学派的人执拗地寻找着一个真相,这种执着甚至到达了疯魔的地步。 针对召唤学派的大猎巫实际就源于召唤师们为了寻求出路的疯狂举动。 欧尔库斯曾经说过,他当上召唤师起初是为了荣华富贵,为名为利,但是在深入了解召唤之后,他成为了举起火把的人。 欧尔库斯在无穷无尽的召唤书籍中看到了那些不甘心的召唤师们跨越时空传来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呐喊。 “为什么!” 有不解,有不甘,有愤怒,有悲伤,也有恐惧。 欧尔库斯被感染了,他也走上了这条道路,为了隐藏在衰落背后的真相,行走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 祂无法理解这种执着,也没有算到这种执着。 树木腐烂了,在树木上生活的小动物们自然就该转移到下一棵树上,为什么要趴在朽木之上哀嚎呢? 召唤体系的生与死在祂看来并不影响生命的繁荣,也不影响世界的发展,祂的决定完全就是在保护万物。 然而诞生了智慧的生命们有着自己的想法。 7017k 249.沙曼毒雾 好奇心会促进智慧生命不断地探索,即便畏惧“未知之物”,但是求知的渴望往往会盖过那一刻的恐惧,并带着他们以敬畏之心到达下一个领域。 在召唤体系凋零的那一刻,对于强大的渴望就转移为对真相的求知,这种最原始的冲动是不分种族的,无论是人类,精灵,龙族,海妖,还是哥布林,只要他是一名召唤师就会思索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本原因。 他们的时代限制着他们的思索范围,他们的目光无法穿透重重迷雾找寻到真正的“犯人”,但是他们仍在思考,这就足够了。 衰朽这个与时间同行的恶魔将无数优秀的召唤师劝退,但又留下了一批又一批钻进牛角尖的召唤师,求知的渴望已经超越了追求强大本身,这也是召唤从未真正消亡的原因。 不过这个猜测也有一点让路禹困惑,世界意识完全可以从庞大的召唤物中选择一部分合适的,构筑起完善的召唤体系,或者世界意识自行构筑出召唤物,不接受召唤师们的描绘与描述,但是祂并没有做出这些个决定,难道是这个方式非常困难? 无论如何,塞格罗是不会告诉他答案的,也许正如他所说,伴随着在召唤一途上的成长,自己会一点点得到完整的答案。 回到现实,塞拉便告诉路禹,像是有一股力量牵引着须臾离开了她的身体,然后凭空消失了。 塞拉十分好奇路禹到底做了什么,无论是吃掉十万人的召唤物,还是这个能让意识碎片变成召唤物的神奇方法都有些颠覆了她对于召唤体系的认知。 路禹也没办法细说,只能摆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还是说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吧。” 塞拉也没有纠缠这个话题,反倒是面朝璐璐,问:“你确定要返回梭伦?” “回。” “你家已经炸没了,你那个宝贝盒子我也带过来给你了,还回去做什么,等着塔妮娅给你脸色看?”塞拉的揶揄一如既往充满了杀伤力。 璐璐听到塔妮娅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怎么,我说错了?”塞拉没有放弃输出,而是加大了力度,“沙曼毒雾事件之后你在梭伦是个什么形象还不清楚吗,也就是在边境城市,你才能过得稍微安稳一些,但凡你稍微靠近梭伦的行政中枢,那些贵族,那些平民怎么看你,需要我复述?” 说着,塞拉抬手,安娜和伊斯科两个安心吃着烤肉的人被传送走了,做完这一切,她继续说道。 “就算你呆在边境城市,梭伦皇室也并不放心你,梭伦皇家魔法学院就有不少暗哨在蹲着你的一举一动,塔妮娅的人也会把你与当地商人交易的内容记录下来。” “不要以为只有梭伦在惦记着你,斯莱戈,教国,科德佐恩也是如此。四大国之外,梅拉大陆的野法师们也对你身上的秘密十分感兴趣,他们此前一直小心翼翼地窥伺,害怕你与梭伦的关系重新修复,伴随着时间流逝,他们对于你和塔妮娅的关系已经有了评估,相信我,他们不会像大国那样需要考虑权衡,考虑隐秘性,他们掠夺起来粗暴且野蛮。” 说到这,璐璐反倒是梗着脖子和塞拉争辩起来了。 “那就让他们来吧,他们想要我的东西,就要付出的代价!” 塞拉声音拔高:“你是厉害,但是你真的觉得自己能面对无穷无尽的袭扰吗?” “难道我回去带走爸爸妈妈的骨灰也有错吗!” “那为什么我说起塔妮娅,你的表情那么奇怪,直到现在你还是忘不掉她,对不对?” 对话的气氛转变有些快,路禹感觉塞拉是在捉奸… “我…” 得,璐璐这话说一半噎回去的别扭神情,真被塞拉说中了。 路禹看见了璐璐的脸色很难看,他和一旁的西格莉德都想着把话题打岔,暂时不聊这么沉重的事。 然而塞拉确实铁了心要把事情挑明。 “璐璐缇斯!” 许久没听到塞拉直呼自己全名的璐璐猛地一怔,眼神也有些畏缩。 “你到底想隐瞒多久,沙曼毒雾的真相的到底是什么,你当天到底有没有放毒,如果没有,你就把所有知道的细节都告诉我,不要藏着掖着!” “你口口声声说要带着路禹去建立一个不受贵族袭扰,不被他人打扰的庄园,以后再也不和那群玩弄权术的人一起玩,可是你却隐藏着一个可能会带来隐患的秘密,这对他公平吗,你践行自己的诺言竟然还带着坑,这对得起你以魔法师身份发下的誓言吗!” 知晓璐璐的心理,塞拉每句话都戳在璐璐心理防线的弱点上。 璐璐看着路禹,西格莉德,雾妖,身子在颤抖。 路禹和西格莉德没说话,倒是雾妖十分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你真的放毒了?” “我没有!”璐璐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毒不是我放的!” 雾妖被吓得身子猛地拉长,感觉自己说错话的她一溜烟躲在了西格莉德身后。 “梭伦的贵族骂你,你不争辩,也不怒吼。” “梭伦的百姓骂你,你不自证,只是沉默。” “梭伦的审判庭询问,你沉默以对,让审判庭尴尬而愤怒,认为你在蔑视权威。” “现在,一个刚刚拥有智慧的孩子下意识问你,你就大吼,璐璐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种可悲的人了?” 璐璐低下了头,头发垂下,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雾妖,对不起。”啜泣声和道歉地话语一起传出。 塞拉真的不忍心这么逼迫璐璐,但是有些事她今天必须得到一个解。 “你不在的日子,梭伦的人拍手称快,觉得逍遥法外的杀人魔法师死于实验爆炸是天罚,是神明开眼。我行走在梭伦的街头,他们已经遗忘了你曾经为这个国家带来的荣誉,也忘记了你曾在四国学院比试中带来的惊艳表现,异口同声地称呼你为‘杀人魔’。” “我不相信你是,从来都不,所以我愿意在别人都拒绝和你接触时主动找到你,黏着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坚信,你不是那种会把人命放在天平上下注的人,至少现在不是…可是你在这件事中暧昧的态度让我很失望。” “璐璐,你到底在隐藏什么,又在为谁背负着这个骂名,我能感觉到,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说着,塞拉给路禹使了个眼色。 路禹很心疼现在的璐璐,但是理智却告诉他,站在塞拉那边是明智的。 一场毒雾,十几万人死伤,无数人终生残疾,璐璐背负着无数的恨意…凡事,总该有个答案。 沉默许久,璐璐终于开口。 “事到如今,真相真的重要吗,我是犯人这一点已经被确定了不是吗?” 路禹说:“对我而言,挺重要的。” 璐璐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路禹。 “如果我们以后真的把构思中的城堡建造好,我出门跟人介绍自己跟什么魔法师一起完成了这个梦想,可以很自然地说‘知道璐璐缇斯吗,我和她一起的。’。如果那人说你是个用毒气的杀人魔,我可以毫不犹豫地给他一拳,然后解释清楚,信不信是他的事,但是我得说服自己,我做的一切都是对的。我和塞拉一样都信你,但是你有所隐瞒也会让我们觉得信任是否有些…” 面对塞拉,璐璐还有西格莉德和雾妖的注视,璐璐深吸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 “我带了两口箱子去沙曼,箱子内有什么我并不知晓,塔妮娅只告诉我,把两个箱子交给叛军的首领,他们自然会臣服。当我把箱子交给叛军之后,毒雾忽然开始蔓延,在场的叛军首领无一例外当场暴毙,我试图在现场站到毒雾的源头,但是这些毒雾还有腐蚀魔力的效果,被彻底包裹之后,我很有可能坚持不到离开毒气笼罩的范围,不得已,我只能飞离。” 这些事其实不是重点,很多信息塞拉都已经打探到了,不过毒雾可以腐蚀魔力… “不对劲,无论是梭伦皇室的先遣调查团还是后来审判庭呈现的现场勘验证物中都没有提及毒雾能够腐蚀魔力,沙曼城死伤的人不少,魔力侵蚀的例子不可能一个也找不到。” 璐璐听了塞拉的话也有些惊讶:“没有吗?” “你自己接受的审判,难道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我当时有些…” “失魂落魄对吧,我帮你说清楚点,在沙曼毒雾之后,塔妮娅和你的关系急剧恶化,因此你很伤心,丢了神。” 璐璐僵硬地点了点头。 “继续说。” “逃出来之后,我迅速找到了塔妮娅,当她知道沙曼城内发声的事情之后表现得极为惊讶,迅速就派了自己的嫡系队伍去勘察情况,当时毒雾笼罩,事态已经失控,无法挽救。” “不久之后,对我的声讨就开始了,魔法师,贵族,皇室,平民,哪怕是奴隶都在斥责我,因为我和塔妮娅关系非常近,她也因此被自己的皇兄们非议…我曾经问过她,箱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但是她拒绝回答我,反而逼问我,是否在为其他人做事,是否背叛了她…” 塞拉捂着头,显得极为地痛苦。 “让我猜猜,你认为塔妮娅是毒雾事件的真凶,所以你才不辩解?” 璐璐一言不发,但是她的视线一点点地挪到了地面上,这个反应足以说明一切了。 路禹捂着脸,他也想明白了关键所在。 璐璐是一个十分容易被影响,也非常容易被掌控的人,塔妮娅从小时候就选中了她,培养她,把最好的资源都堆给了她,不仅如此还在她父母的身前身后事上尽心尽责,无微不至,塔妮娅对于璐璐而言就是最重要的朋友。 塔妮娅事后的表现看起来就是标准的渣女模板,既然你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超越了利用价值,那就必须赶紧切割。 但是璐璐却不这么想,她默默的帮她心中的嫌犯塔妮娅挡下了所有的指责,把黑锅全都背上。 这也使得沙曼毒雾事件以非常快的速度落幕,对于塔妮娅的指责没有达到泛滥的地步。 无论这是不是塔妮娅本身就构思好的,利用璐璐的单纯,以及她对过往恩情的一种赎还心理设下的局,就结果而言,她在沙曼毒雾事件中算是全身而退,连带着根基都不曾动摇。 沉浸在魔法世界中的璐璐不似塞拉把洞悉世事点满,她完全没有考虑到另一种可能性,塔妮娅自然也不会告诉璐璐,案件的凶手另有其人,他的目的就是让塔妮娅背一口巨大的黑锅,然后陷入混乱当中,而璐璐不过是个倒霉蛋罢了。 如果塔妮娅不是凶手,她一定瞬间就知道自己被栽赃了,对方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她,而且对方手段极为狠毒,一出手就拉着十几万人下场,由此带来的怨气极大,加上背后黑手挑拨,哪怕她贵为公主也躲不过制裁,所以璐璐自愿背锅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塔妮娅就是凶手,那栽赃璐璐不过是计划的一步,反正璐璐会固执地认为恩情一定要偿还,并且默默认下来所有的罪,没准还会惦记着两人之间的交情,在未来渴望修复关系。 哪怕塔妮娅根本没打算算计璐璐,一切都是被迫的选择,她在事后璐璐曾有过辩解念头时主动下场承认自己管束不严也等于活埋了璐璐,彻底落实璐璐杀人魔的身份,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而却不管璐璐的心情与未来。 总而言之,塔妮娅在沙曼毒雾这件事上,里里外外算是把璐璐吃干抹净了,自己则是一通操作摘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璐璐个笨蛋在受煎熬,独自隐瞒着自认为很重要的“事情”。 塔妮娅在将璐璐彻底丢出去当挡箭牌时,是否会想起,她们曾经相伴了近十年呢? 这一点,也许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7017k 250.刻印召唤物—须臾 路禹有些血压高,塞拉却显得很平静。 塔妮娅在把璐璐划归到她阵营之后,学习是在学院,生活却是在她的宅邸里,她有大量的时间去改造璐璐的思想。漫长的时间,潜移默化之间,一个魔法上出色,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上显得幼稚,方便可控的天才就出现了。 如果不是沙曼事件,璐璐隐约意识到了不对劲之处,产生了逃离的想法,估计现在还是心向塔妮娅。 塞拉选择现在对璐璐发难也有路禹的原因,璐璐已经把路禹当做了新的寄托,比起塔妮娅这个皇室出身心思复杂的人,路禹实在太可靠了。尊重璐璐的想法,不随意干涉璐璐的做法,明明知晓她的弱点也不去利用… 这让塞拉怎么厌恶得起来… “路禹是塔妮娅那种人就好了。” 塞拉偶尔会这么想,但是经过黄昏城的事情后,她的心态发生了微妙地变化,在璐璐的事情上,他们两个人合作明显效果会更好。 就好比现在,路禹数落着璐璐的愚蠢操作,璐璐乖乖地把头低下,嘴也不硬了,头也不铁了,乖乖被训。 塞拉觉得这挺好的,路禹训斥完了就该自己安抚了。 以前只有自己时候,她每每想要纠正璐璐的错误都会受到璐璐的抵触,在经历了塔妮娅的背叛之后,璐璐对所有接近她的人充满了不信任,这时候她的善意劝说都会被璐璐认为是哄骗,折腾来折腾去,她的形象总是不怎么好。 路禹在多好啊,有人衬托了! 璐璐忽然昂起头:“事情你弄清楚了,接下来想要怎么办?我在这方面虽然不如你聪明,但是我至少也知道木已成舟的道理。” “确实,于情于理你是没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但是让塔妮娅和那个瞅准了机会无限你的人付出一些代价,我觉得是没什么问题的。” 塞拉阻止了璐璐开口:“不用劝说我,我想做的事情你可拦不住,你要做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规划好了。一:回到梭伦之后找到塔妮娅,把骨灰接走;二:你们想要自建庄园这件事我觉得非常笨,毕竟梭伦是会开拓的,你们在边境城市迟早要与梭伦碰一碰,不过我也知道劝说无用,所以我建议你们复制黄昏城的法阵体系,如果运气好,下一个时代到来,你们就能率先使用小范围传送法阵,更为便利。第三点嘛…我要和路禹单独说。” 璐璐狐疑地望着远处交头接耳的两人,路禹和塞拉时不时扭过头打量自己,然后又背过身继续说话,这是在讨论什么才故意不让自己知道? 交谈完毕,塞拉和路禹返回,璐璐眨巴着眼睛问:“你们背着我…讨论了什么?” “和你无关,路禹知道就好。” 看路禹拒绝与自己对视的模样,璐璐知道想要撬开他嘴巴是不可能了。 路禹等人没有立即离开黄昏城,战斗的疲惫需要化解,像西格莉德吃饱之后往往能睡上一整天,在城堡内大战一天透支了她的体力,以至于她第一次变得懒洋洋的。 伊斯科更是在当日之后大病了一场。 得来的知识则是需要消化,安娜抱着考古的心态翻阅着克洛伦斯的藏书,而塞拉和璐璐则是尽可能地尝试在特殊的魔力环境下刻画下那些超前的魔法阵,誊抄着黄昏城人偶的信息。 路禹则是在等待专属召唤物须臾出现的同时,帮忙拟定了福利院的基本章程,如果不是闲下来的璐璐扯着他测试了一下魔力,路禹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梅拉大陆的四阶魔法师门槛。 这次进阶远比二到三要快得多,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期。 “一定是我的药剂帮了大忙!”璐璐自豪地抢起了功劳,然后好奇地问,“我的魔力恢复药水喝下去感觉如何,是不是感觉魔力流淌速度变得特别迅速,对魔力的亲和力提升了很多?” 路禹回忆了一番,诚实地回答:“味道很冲,十分难喝。” 在翻阅黄昏之书的塞拉很想憋住笑,但最终没忍住。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璐璐的药剂虽好,但是大多很难喝。在梭伦时候,她送给一个魔法学院的后辈一瓶药剂,听说是能让她的水元素魔法更强,结果那人喝完后竟然吐出来了,路禹你就庆幸吧,好歹你那瓶还能过喉咙。” 璐璐脸歘的一下红透了,她瞪着眼,直勾勾地望着路禹,好似在问,“真的有这么难喝吗?” 路禹沉重地点了点头。 璐璐不信邪地翻找起西格莉德的背包,拿出药剂抿了一口,神情自然:“不难喝啊。” 就蜻蜓点水一样尝一下可不行,路禹决定帮璐璐一把,他快步上前,接过药剂瓶,笑着给璐璐灌进嘴里。 “咕嘟咕嘟…” 璐璐的脸色变了,像是溺水的人开始挣扎。 “噗~~~~”药剂喷了路禹一脸。 璐璐吐着舌头流着眼泪,咳嗽着说:“好刺鼻,好呛,好腥,好难喝…但是素材挺贵的…剩下的留给路禹你喝吧。” 这种吃剩饭的感觉让路禹心情微妙。 躺在书桌上的召唤手册无风自动,翻到了空白的一页,纸张上线条开始勾勒,色彩隐隐若现。 抱着史莱姆人偶玩得异常起劲的雾妖第一个发现了召唤手册的变化,她的叫喊声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 黑色的漩涡悄无声息地浮现在召唤手册上方,类似于与欧尔库斯相见时的冲动涌了上来,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回响。 伴随着魔力的调动,路禹的召唤模板产生了奇怪的变化,思绪甚至跟不上召唤的动作,在他回过神时,召唤竟然已经完成了。 发现路禹的异样,璐璐忙问:“你召唤了?” “好像…是的。” 淡淡的虚影从漩涡中显现,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的小翅膀,这是璐璐为须臾定稿时最先描绘出来的部位。伴随着漩涡旋转速度变快,虚影愈发凝实,完全与召唤手册上浮现的图案同步。 拿着召唤手册对比着在被淡淡的微光勾勒出身体轮廓的须臾,路禹无奈地笑了,璐璐也是忍俊不禁。 伴随着召唤仪式结束,定格在空中的须臾缓缓降落,她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迅速地抚摸着自己的手臂,大腿,又扯了扯自己的翅膀,捋了捋头发。 做完这一切,须臾眼含热泪:“好棒!” 须臾想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路禹等人扯动的嘴角,她有些心慌,着急地问:“我的脸,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西格莉德扯着她来到了镜子前,须臾呆滞了。 “为什么还是这张脸!” 须臾的样貌完全沿用了血族人偶,很显然她不希望和轮回的记忆沾边的想法落空了,不过好消息是,血族人偶的颜值很高,而被璐璐描绘出来的身体格外的苗条挺拔,因此变成召唤物的须臾很养眼,这一点路禹十分满意,毕竟刻印召唤物朝夕相处,这要是来个一号召唤物那种大眼珠子造型,或者噬魔树这样一堆眼珠子的,路禹倒是还能吃得下饭,其他人估计得适应一会。 世界意识没有照单全收璐璐和路禹的设计,身体大概的轮廓没有改动,色彩搭配上却差异很大,原本应该带着些宝石蓝的双眼变成了红色,而本该是红色的长发却变成了灰色,就连路禹建议地浅棕色肤色也被无视了,依旧采用血族人偶的藕色。 须臾接受得也挺快的,毕竟这是没办法讨价还价的事,除了适应这张脸,她还能怎样呢? 塞拉被震撼了,她对召唤体系地认知在这一刻被击打得碎成了渣滓,看着须臾欣喜地捻着黑色礼服的裙角在镜子前转圈,她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吞食十万人的召唤物,塞拉可以解释,那是一种特殊的,有成长性的,在条件苛刻情况下才能实现的壮举。可让一个残破的意识成为召唤物,并且路禹还跟她说过这是他独有的召唤物,这实在… 塞拉感觉璐璐从树洞里捡到的可能是一只怪物。 脑袋乱糟糟的塞拉单刀直入:“须臾,你变成召唤物之后有什么特殊的力量?” 这是大家最好奇的事。 欧尔库斯的屠龙者可以压制龙族,这份力量就足以让他在塞列尔国内享受盛名。 须臾呢? 身为须臾的召唤师,路禹第一时间得知了她的信息:“血族部分的高阶魔法她依旧能够使用,剑技也不曾消失,烙印在她的脑海。” 璐璐:“这也就是说,须臾和人偶一样,是魔武者?” 路禹嘴角上扬,感受着体内力量的须臾也欣喜而骄傲的昂起了头。 因为安娜和伊斯科不在场,路禹坦率地说:“须臾对于所有‘无魂之物’以及血族有着强大的压制力。” 像是世界意识的一个玩笑,须臾备份身躯原主人的种族,以及她曾经的身份,成为了如今的克制对象。 至于须臾最强的那份力量… 路禹看着召唤手册上黯淡而残缺的十一和十七号召唤物图案,露出了笑容。 7017k 251.我是神选 雾妖曾经把路禹的召唤手册当做连环画来看,因此印象很深,她疑惑地问:“前些天你的手册上的图案会飘起来,怎么现在不会了。” 飘到路禹侧面,雾妖认真地瞄了一会:“边上的藤蔓也消失了…你重新写了一本?” “消失就消失吧,无所谓了。”路禹说。 和塞格罗说的一样,有得就有失,这本由自己亲自写下的召唤手册上获得的赐福还是消失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奇特的力量?”没有不舍,路禹单纯有些好奇。 须臾与路禹召唤的每个召唤物都不同,维持存在的魔力极低,以路禹的恢复速度,除非遭遇危险的情况一口气用干了魔力会导致须臾短暂地消失,路禹实在想不到要怎么样才无法召唤须臾。 路禹忽然想到欧尔库斯,想到了就忍不住笑出声。 欧尔库斯的屠龙者应该也是如此,但是欧尔库斯却在每次召唤之后就驱散,屠龙者也懒得和欧尔库斯解释自己的特殊性,导致欧尔库斯一直没有发现屠龙者的不同之处,也不知道欧尔库斯发现真相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路禹决定,等自己安定下来,一定要把欧尔库斯和屠龙者这件趣事写进书里,让以后的召唤师们也乐一乐。 月刻结界以及黄昏城的价值巨大,这个秘密所在不能轻易暴露,璐璐倒是想在接走父母骨灰后回到这里,以黄昏城为基础建立庄园,但是这个提议遭到了路禹和塞拉的反对。 月刻结界内物资稀缺,土地有限,如果希望得到大量的物资就需要对外购入,这就会让月刻结界暴露。 也是通过璐璐的这个提议,路禹发现璐璐对于如何将构思中的庄园变为现实还停留在很肤浅的阶段。 秘密需要保护,为此塞拉将安娜和伊斯科留在了科莱当地,将他们绑定在了即将建造的福利院之上。 不是塞拉信不过这两个单纯的家伙,他们到底是教国培养出来的人,一旦回到教国,很难把住口风。 这也是对这对情侣的保护,下面的人嗅不到,但是塞拉清晰地知道教国即将迎来风雨。 劳伦德教皇时日不多,而他的威望太盛了。 一个能让梅拉大陆其余三大国,各大种族,大量小国都卖一个面子的老好人,一个真正意义上支撑起了光辉之神教义与内核的人,他的继任者无论是谁,都会面临两个难题。 难以服众,以及,与劳伦德比较。 塞拉比谁都清楚,在这风雨欲来之际劳伦德允许自己离开教国实际上就是在让她避风波,自己的房子十有八九是被教国的人炸的,内部的勾心斗角已经开始了,即便劳伦德死去也不会停歇。 教国的未来会走向何方,连塞拉都看不清了。 根据克洛伦斯留下的笔记,路禹轻松地在结界的边缘找到了离开的道路,笔记上克洛伦斯还留下了一句调侃。 “好在出去不需要看月亮的脸色。” 一行人回到博恩城租住的宅邸时,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正指挥着一群奴隶进进出出。 瞥见奴隶们扛出来的东西赫然有璐璐的炼药工具,路禹连忙冲上前,还没说出话,管家模样的老者回头看见路禹抢先开口了,他的表情极为震惊,嘴巴大得能塞进去几个鸡蛋。 “路禹先生,您还活着?” 这是什么话? 被问得有些懵的路禹先是喊停了奴隶们搬家的举动,然后问:“我什么时候‘被死亡’了。” “抱歉,实在抱歉。”管家立刻道歉,并说明了原因。 路禹租住的时限早已到期,虽然科莱是个纯粹的商贸大陆,这里的人都按着合同办事,但是这也是看人行事的。路禹租住的房子属于当地的一个侯爵,侯爵见路禹谈吐不凡,并且还能说出不少海外轶事,始终对他保持着敬意。在租房时限到期后,他亲自到访,发现路禹的一些物品都留在房子内,人却不知所踪,便派了一些人寻找。 科莱,有钱就能买到可靠的消息,路禹深夜出海的目击记录很快到了侯爵的手上,虽然不知道路禹去了哪里,但是十几日不见人影,侯爵也觉得是凶多吉少。不过即便到了这一步,侯爵也没有笃定路禹出事,但是博恩城的这个地段的房子总是紧俏货,有人想租,侯爵不可能压着,因此只能派人把路禹的东西先腾进仓库里,这也就是管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路禹听着,直呼幸好。 当初他查询月刻记录时特地穿着了不同的衣服,戴了容易遮掩容貌的宽帽,用了不同的名字,甚至还涂了点灰在脸上,不然月刻记录与五指航线的联系很可能就暴露了。 管家说话礼貌得体,做事也无可挑剔,这群奴隶搬运的东西也是轻手轻脚,毫无破损,可见对方所言不虚。 贵族对待贵族,总还是留着些体面的。 “感觉侯爵的照顾,我这就续租。” 在说了之后一定登门拜访的一堆客套话之后,奴隶们终于把搬出来的东西又搬了回去,管家也确认路禹并未心存芥蒂,安心离开。 大门紧闭,窗帘拉上,路禹召唤出来的大碗艰难地走动到众人面前,西格莉德打开了他头顶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又一块的黄金。 没有合适容器的路禹搬运金子只能以这种方式进行,考虑到月刻的不稳定性,每次进入他们都必须尽量多带一些出来。 当最后一块金子被拿出,大碗也如释重负地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小茶杯。 须臾伸手捏住大碗,开心地把玩了起来,雾妖则是抓着一把金粒在欢呼… 完蛋了,一个小孩子就够头疼了,现在队伍里有两个。 塞拉和璐璐也在这时回来了。 路禹忽然闻到一股腥味,嗅了半天,这才发现来自塞拉身上,定睛一瞧,璐璐头发黏糊糊的,衣服也有些湿润。 璐璐不管不顾,径直穿过客厅,直奔洗浴室。 “你们不是去看笨龙吗,怎么这路上还掉进水里了?” 塞拉说:“没掉进水里,不过笨龙见到璐璐哭得太厉害,哭着哭着还冒鼻涕泡,口水也喷了一地…” 路禹身子一抖,脑海里一下子有画面了。 塞拉把路禹拉到一边,瞄着不远处的须臾,告诫道:“须臾是意识碎片变成召唤物这件事,之后不要再提。” 路禹没有问为什么,他干脆地点了头。 塞拉对于路禹的从善如流很满意,他不管路禹是怎么做到,又有什么样的秘密,她只希望路禹清楚这件事对于魔法师,召唤师的吸引力。 召唤物虽然不是正常的生命,但是形式上却能够与召唤师共存,相当于获得了与召唤师同等的寿命再活一次。 那些即将寿尽的魔法师才不会理会其中的弯弯绕绕,不管什么形式,不管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将死之人眼里只能看到“再活一次”这四个字,为了这四个字,他们会变成最凶残的怪物,而掌握了这个秘密的路禹才四阶,面对成群结队捕食的怪物,下场可想而知,即便是璐璐和自己加在一起也绝对保不住他,这也是每次讨论意识残片和召唤物的联系时,塞拉都会把安娜和伊斯科传送走的原因。 为了璐璐,路禹绝对不能出事。 失去过塔妮娅的璐璐内心有着一个巨大的空洞,路禹和自己勉强填上了,一旦路禹出事… 如果她心存善意还好,可当她对这个世界失望… 至于召唤师,召唤物与专属召唤物他们无法分清,现存的召唤师大多都是学者,对路禹最大的威胁也不过是像条鼻涕虫一样黏着路禹不放,这其实也挺烦的。 塞拉曾经遭遇过这样的人,她明确拒绝与他共进晚餐,他却能面不改色地带着仆人敲锣打鼓地追着她,黏着她,非要她答应下来… 某种意义上,被召唤师纠缠,也许比被魔法师纠缠还烦人,至少后者你可以见一个杀一个,可前者呢? 面对这堆看见了知识,渴望获得却被残忍拒绝而痛哭流涕的人,他们很可能还是一群白发苍苍的老者,你总不能打他们吧? 路禹突然问:“我这段时间按照璐璐的构思写了很多设计,她虽然不好意思,但是话里话外还是想知道,到时候,你来不来加入我们。” 塞拉愣了一会,轻笑一声:“不了,你们玩吧。” “你不是很在意璐璐吗,陪着她挺好的,你和我说,她的想法需要矫正,塔妮娅的余毒需要一点点排出去,重新让她有一个天才魔法师模样,这件事上我们想法一致,应该合作。” “现在还不行。” “现在?”路禹捕捉到了重点。 “你只需要跟在璐璐身边,慢慢成为一名伟大的召唤师就行,你的道路明确清晰。可我不行,我还有另一个身份。”塞拉说,“我是教国的神选。” “可你不信神。” “重要吗?”塞拉反问。 路禹哑然。 “神是否存在真的不重要,信仰就在那里,而信仰终会找到一个适合的载体。”塞拉说,“我是神选,我就得回应信徒们的期待。” 7017k 252.克洛伦斯的箴言 神选,一个看字面便能理解意思的词,即被神明选中之人。 但是每次在塞拉自我介绍是光辉神选时,路禹都觉得很别扭,或者说…突兀。 首先塞拉不信神,其次他已经从塞格罗那里知道了这个世界没有神,最后…塞拉觉得教国高层不少人也觉得光辉神是个谎言。 一个在没有神明情况下选出的神选,滑稽而荒诞。 一个不信神,不敬神的人混成了神选,更是让这种荒诞的感觉如同直道飙车时踩的那脚油门,一下子拉到了最满。 克洛伦斯青年模样的碎片虽然偏执,但是他道出了光辉神信仰的真相。 这是一个为了无知的大多数编织出来的谎言,是长久以来安抚底层人民,麻醉他们安然度过这痛苦一生的梦境,是让空有人形没有人格的底层心甘情愿当牛做马的安慰剂,而其诞生的原因只有一个——便于统治。 “能诞生出七阶魔法师的大陆,知识传承,文明的辉煌程度应该很高。” 路禹没有接着神选与宗教的话题,而是聊起了看似不相及的东西,但是这却让塞拉面露笑意,她知道路禹已经隐隐感觉到了。 “金碧辉煌的贵族宅邸里数量最多的不是穿着华贵礼服,不食烟火的贵族,而是蜷缩在狭小肮脏臭气熏天的小房子里的奴隶与仆人,他们可以进入宅邸,也可以远远地窥见那奢靡的香气从门扉中传出,看着暖黄色的灯光透出窗帘,但是他们却不能走近餐车或是靠近长桌拿走一片干净,没有霉味的面包,也不能像着装得体的绅士一样昂起头走路,视线与那些贵女们交错。” 塞拉意味深长地说:“宅邸里有很多人,可定义什么是‘人’的那群人看不到,也许是心善,也许是忘记了。我希望是后者,可历史告诉我,他们更多是前者。” 西格莉德见路禹和塞拉聊得起劲,端来黄澄澄的果汁后便离开了。 塞拉举起装着果汁地玻璃杯,晃了晃,看着细碎的果肉沉淀,鲜亮橙黄色的汁液在杯壁上卷起一丝浪花,心血来潮,以两根手指捻着玻璃杯,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品酒般轻抿了一口果汁。 说实话,很做作,但是看塞拉嘴角上扬露出的那一抹娇俏,路禹却只能想到优雅和艳丽这两词。 颜值高,真的为所欲为。 “觉得这个动作做作恶心,感觉浑身不自在?” “对。” “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不迎合他们的我因为身份原因被说是‘有个性’,因此许多想要追求我的人也故意这么做…知道璐璐为什么想逃了吗,除开塔妮娅,这些人她也不喜欢,因为她从来不属于那个阵营,一个出身底层,对底层能感同身受的人是很难忍受他们的伪善与做作的。如果她能忍受…我也不会靠近她。” 路禹长叹一口气,再次说起了不相及的东西。 “我以为我见过的就足够糟了。” “下限是用来打破的,去了梅拉我可以带你感受一下。克洛伦斯若是还活着,他的衰朽可能会加速。” “西格莉德,我忘记拿换洗的衣服了,帮我!!” 路禹和塞拉同时捂额。 在树洞与路禹见面时的璐璐因为突然遭逢大难,神经时刻保持紧绷,因此总给路禹一种气势逼人,睿智博学的感觉。但是随着接触久了,本***,再加上她本就被塔妮娅培养得下意识喜欢依赖人…总之,当路禹和塞拉都在的现在,璐璐表现得像个大孩子,她跟雾妖这个小孩子,须臾这个缺乏常识的好奇宝宝相比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把他们当百科全书问这问那… “带孩子辛苦吗?”塞拉调侃。 路禹长叹一声:“还行,我习惯了,雾妖已经过了什么奇葩问题都丢过来的阶段,现在只需要解决须臾,至于璐璐…我们互补吧,她生活上是有些时候是白痴,我魔法上经常显得是个弱智,谁也笑话不了谁。” 安娜和伊斯科就建立福利院的事已经拿出了章程,他们将拟定好的内容交给塞拉。 塞拉过了一眼,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安娜。 “招揽少量本地人,让本地人对福利院有更高的认同感,这我认可,可是你在招揽一栏里写下了‘可以招揽少量奴隶’,这我很感兴趣。”塞拉说,“比起有家室的普通人,奴隶可不太容易把握,福利院的金钱来源,月刻结界的秘密都不是小事,尝试着说服我吧,不然这一条我会划去哦。” 安娜和伊斯科时不时瞟向路禹,又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正在给璐璐擦头发的西格莉德。 “你们瞄路禹做什么,他教的?” 安娜如实回答:“我们是从西格莉德那听到了她被路禹选中的事,这才心血来潮觉得可以尝试一下…” 没听全的西格莉德茫然地抬起头:“我怎么了嘛?” 安娜复述了从西格莉德那听来的事,塞拉眨巴着眼睛,看看路禹,又看看西格莉德:“没想到西格莉德是这么捡回来的,要有反抗精神,亏你敢冒这个险啊。” “有契约我心里有底啊,还有我总不能买一个行尸走肉回来吧,那种对谁都畏服不已的人用起来,你也不敢嘱托更重要的东西啊,能迅速服从你就能很快服从于别人,当时的情况下,我和璐璐又想补充战力,又想有个好帮手,只能这么选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契约拿来我看一眼。” 破破烂烂的契约被塞拉嫌弃地用两指捻了起来,她忍不住连连吐槽:“水平这么次的灵魂契约,什么魔法师能掏出这样的东西出来卖,真的有作用吗…” 西格莉德想了想:“貌似是有的,我记得第一次喝了璐璐的药水之后出了点意外状况,就是路禹用卷轴让我平静了下来。” 药剂被路禹说很难喝,被塞拉调侃,璐璐作为药剂师的面子撑不住了。 “你说清楚点,不是喝了我的药水出了意外状况,是你没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喝了我为你特意调制的效果出现了排斥!” “排斥…你学了我的混血熔炉,明显人龙混血,喝了种族特化的药剂还会排斥,难不成还有其他血统?算了,不提那个,还是说这张契约吧。”塞拉晃了晃手上的契约,“这份契约随时会损坏,要换新的吗,科莱可以买到不错的。” 西格莉德不动声色地偷瞄路禹,璐璐也停下了擦拭头发的动作。 “帮我撕了吧,用不上了。” “确定?” “我很久以前就没把西格莉德当做我的奴隶了,你见过谁家奴隶能跟主人家一起上桌吃饭,还直呼主人名字的。” 塞拉赶紧利落地点燃了契约,伴随着契约化为灰烬,西格莉德身上若有若无的束缚消失。 “现在该你回答个问题了。”塞拉望向西格莉德,“你跟在路禹身边,只是为了解开契约吗,我觉得契约对你的约束力应该挺低的,你费费劲,应该能挣脱的。” 西格莉德正在活动筋骨,似乎是在品味重获自由的感觉。 “一开始,挺想跑的,反正这两人看起来都傻乎乎的…” 路禹和璐璐齐齐皱眉。 西格莉德向后退了一步:“第一印象啊,第一印象!” 路禹和璐璐同时站了起来。 西格莉德快速地说道:“但是路禹的话还挺有意思的,至少和我见过的其他奴隶买家不太一样…用他的话来说,有点中二?” 看见路禹在自己身上来回打量,西格莉德立刻找补:“不过那之后他就很少那样了,给我一种他此前从未和奴隶打过交道,对周围一切都不怎么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就打算跟着看看,没想到跟着跟着就跟到这了,我也没想到会走这么远,怎么说呢…很新奇的体验吧,毕竟我以前从不敢想象离开自己熟悉的土地,哪怕当奴隶那会幻想地也是逃回森林中寻找同伴。前往异国他乡,见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简直跟做梦一样。” “璐璐也很奇怪,反正她和我见过的魔法师都不太一样…说不上具体的,反正很特别就是了,总之,我感觉有没有契约都不影响我跟着他们乱逛,已经习惯了。” 塞拉拍了拍手,咧嘴直笑:“好了好了,听明白了,既然如此你就帮个忙吧,安娜选奴隶时候麻烦你去帮个忙吧。” 塞拉翻页,看到了安娜写下的考察内容。 博恩城内也有福利院,而且是官方福利院。两座福利院基本依托于本地的行会以及贸易联盟的一些拨款,来到博恩城传教时,安娜就发现这些福利院基本是爆满状态,他们并不能让孤寡者有个稳定居住的地方,只能勉强维持着发放救济的人手以及场地,为那些急需的病人提供一个栖身之所。 安娜在那里传教印象最深的便是病入膏肓的老者用枯槁的双手握住自己的手,不断地默念着光辉之神光照万物,一遍又一遍,直至气息全无。 这里临终的人都希望抓到点什么,光辉之神很有市场,在病弱孤寡的这些人眼里,无论是什么神明,他们都愿意相信一下。 要么希望如果有来生,能够活得更好一些。 要么想要抓住最后一丝活下去的希望。 私人福利院也有几间,不过这些福利院的存在更多是起到门面的作用,背后的主人也是当地有钱的商人以及一些身份不高的贵族,福利院能为他们赚取一定的名声,也无需付出太多的钱,何乐不为呢? 塞拉手指在字上移动,看完之后,他把文件传阅给其他人,等所有人都看完后,她望向路禹问:“你觉得我们的福利院会面临什么问题。” 看见璐璐托着腮望着自己,路禹不假思索地说:“贵族和商人们的利益被我们搅了,原本他们把福利院当做捞取名声的场地,只需要摆个姿态就能得到廉价的称赞。可克洛伦斯让我们办的福利院是货真价实投入,却不取回报的,我们这算是把别人的戏摊子砸了。” 想在路禹面前表现一下的璐璐果然加入了讨论。 “可是我们做的事应该是博恩城以及科莱本地贸易联盟希望看到的,他们会支持啊。” “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路禹说,“福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们会鼓励,但为此与那些贵族,大商人发生摩擦呢?他们可不会旗帜鲜明的帮忙。” 塞拉扭头望向安娜和伊斯科:“说说看,你们打算怎么解决?” 安娜略加思索:“向贸易联盟提前报备,让他们提前下场?” 望着塞拉脸上不太满意的神色,安娜赶紧说:“与本地的贵族合作,把救济的名声分给他们,让他们在少量付出的情况下获得大额的回报。” 璐璐立刻领会了塞拉的用意,她自然明白安娜是在向本地的力量妥协换来福利院的稳固,她能理解这种做法,却有些膈应。 塞拉又问:“福利院建成之后,应该发放什么样的救济粮给食不果腹的人?” 安娜这会没有犹豫,在这一点上有教国标准可以参考:“黑麦作物,节日时稍微提升一些。” 怎料塞拉,路禹,甚至是璐璐都摇起了头,即便是伊斯科也显得有些无奈。 在路禹背后跟雾妖玩得不亦乐乎的须臾倒是闹不明白了。 “妥协也就罢了,救济都不用心,克洛伦斯虽然恶劣,但是最后时刻忏悔是发自内心的,他留下的遗愿至少该尊重一下吧。” 路禹没有立刻解答,他很好奇璐璐为何会立刻表示反对,按以往的经历,她应该质朴地表示反对。 塞拉看出了路禹想的事,插话道:“塔妮娅给灾民分粮时候带上过她刷存在感,你猜猜她见没见过塔妮娅安排手下人在粮食上做文章。” 璐璐本想骄傲一会,被塞拉戳穿,她不满地瞪了塞拉一眼。 “须臾,克洛伦斯的遗愿,其实也是他的一点倔强,他希望我们能理解发生在他身上的‘衰朽’,也尊重我们看到衰朽之后做出的决定,即便我们最终放弃,他也不会意外,在他死的那一刻,他便和过去的一切完成了和解。” “这和救济粮有什么关系?” “有,因为你会在这时理解,福利院最终救到的只有幸运儿。”路禹平静地说着一个残酷的现实。“同时你也会知道你不是圣人更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 “他想告诉我们的,不只是一个福利院,而是更多。” 这是认真思考福利院落成才会深刻感悟到的事实,也是克洛伦斯埋藏在遗愿之后的箴言。 7017k 253.你见过吗?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离别之际,站在金碧辉煌的宅邸前,身着礼服的一众贵族与商人笑着与安娜握了握手,又望了一眼站在远处向他们举杯的塞拉,礼貌地施了一礼,面带微笑满面红光地转身离去。 通过租借宅邸给路禹的侯爵,塞拉将与福利院建立可能牵扯到的本地势力都邀请而来,并通过宴会在谈笑间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希望通过福利院扬名的可以用少量的物资来找她,统筹工作,“门面装饰”他们来解决。 塞拉的话是如此的赤裸裸。 “福利院是自己教国传教的重要场所,而我们比在座的诸位都明白怎么装饰‘门面’。” 也许是第一次见到有神选这么直白地黑自己的神明与国家,也许是为塞拉的直白感到惊讶,现场一片寂静,但不久之后掌声响起。 这里没人谈慈善,也懒得谈福利,说的都是利益,但凡你认真地按照克洛伦斯的要求直愣愣地建造一个福利院,并且在对话中张嘴闭嘴谈爱与和平,那所有人都会冷笑地看着你。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傻子,花费真金白银就为了救助一群榨不出油水的可怜虫? 为了传教,所以舍得用钱开路,这个理由就像话不少了。 路禹觉得璐璐就该多看看塞拉是怎么处理事情的,不需要说太多的东西,精准抓住所有人的痛点,然后丢出一个他们心动无比的条件。 人们总是会下意识找一个理由去合理化自己看起来不合理的东西,以维持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不受冲击。 一群狼里跑来一只小羊羔就会显得十分突兀,但是如果你懂得伪装一下那就不一样了,在教国混到神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塞拉这方面的技能自然是点满了,因此在商讨利益划分时大家和气得像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回到自家宅邸,路禹一眼就看见了庭院里两个脏兮兮的奴隶正在大口大口地撕咬着一块烤熟的肉。 看见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人,两个奴隶脸色大变,但是嘴倒是没慢下来,生怕下一秒就吃不上了一样,狼吞虎咽着。 西格莉德正想汇报,路禹捏着鼻子挥了挥手:“让她们两先去洗干净。” 不是路禹矫情,奈何这两人实在太脏了,稍微靠近就能闻到明显的酸臭味,像是披了一件湿漉漉,又穿着走了一整天的臭袜子战甲。 路禹不明白什么奴隶商人这么失格,奴隶就是你的货物,你该做的就是把奴隶最好的状态展示出来,让客人好认真选购。哪怕是西格莉德这么危险的家伙,贩卖她的商人依旧保持着她的整洁。 洗漱干净,安娜又为她们换了套得体的衣服,讨论返回梅拉大陆事宜的路禹一行人这才把视线移到这两个奴隶身上。 能被奴隶商人带到博恩城这种有着大港口,商贾云集的地方售卖的奴隶大多有着一定的优势,否则在运输途中就被随意售卖了,而眼前这两个至少在颜值上是过关的。 路禹看着那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诧异地问:“一对姐妹?” “是的,而且还是血族,要买只能一起买,那商人说单卖出事概不负责。” “看起来和当初的你一样危险。”路禹调侃,“对了,血族情急之下不会对着福利院里的人来一口吧。” 看起来是姐姐的血族少女站了出来,冷冷地回答:“按照我和西格莉德的协定,只要认真为福利院工作就能获得自由,比起自由,食物算得了什么。还有,不要说这么可笑的话,血族并不是离开了血就不能活的。” 说着,她拿起一旁的肉块大嚼了一口,眼神里满是轻蔑。 塞拉乐了:“路禹,你被鄙视了,还是被两只秘银评定都没有的孩子。” 璐璐一点也不意外地说:“晚上乖乖来听我给你介绍血族的一些尝试,省得丢人。” 路禹摸着下巴,说:“西格莉德你选的人…” 西格莉德紧张了起来。 “还挺有意思,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塞拉,璐璐,你们觉得呢?” “我没问题。” “我也是,不过契约还是要签的,毕竟未来一段时间我们应该不会回来这里。” 塞拉从新买的箱子里掏出了两张灵魂契约,为双子上了一道锁。 “时间是两年,好好表现,两年之后你们想去哪就去哪。”塞拉把灵魂契约丢给安娜,随即继续喝起了自己的果汁。 看见路禹还在直勾勾地盯着血族双子,塞拉玩味的笑了:“想试试?” 路禹没想到塞拉这都能看出来,诚实地说道:“好奇心起来了,确实想试试看。” 塞拉愣住了,她不确信地继续问:“现在,当着璐璐的面?” 路禹把须臾从楼顶喊了下来,然后一脸不解地问:“尝试这个还要看时间吗,屠龙者的压制力应该也不分早中晚吧?当着璐璐的面也没什么吧,我觉得她应该也想知道。” 两人面面相觑,好一会,都理解了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这是第二次了,路禹和塞拉都发现,互相之间的对话总会出现一些微妙的误会。 路禹捂脸,塞拉大感无趣地撇过头,只有璐璐和西格莉德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两人都在交流些什么,感觉说的是一样东西,但是感觉又有些不太一样。 血族双子望着有着血族气息的须臾莫名有一种亲切感,然而这种亲切感在须臾魔力泄露的一瞬间消失了。 灵魂上的战栗让她们浑身发抖,想要逃跑,四肢却不听使唤,就连体内的魔力也在这一刻失去了联系。 看着血族双子惊恐的表情,路禹把须臾喊了回来。 见多识广的塞拉也忍不住惊叹道:“只是泄露一点魔力就能够造成这样的影响,压制一个种族…这样的召唤物真是闻所未闻。” 路禹也开始理解为什么摩斯塔纳的龙族那么怂了。 同位阶下,屠龙者也许不会受到这么强的影响,但是力量层面上的压制效果却会让他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 路禹很希望有一场实战,来试一试须臾全力出手能对抗多强大的敌人,但是按照塞拉的计划,他们在科莱其实已经没有几天可待了。 教皇的信使带着大量梅拉大陆最近发生的消息来到了博恩城,并通过打听,终于找到了休憩中的塞拉。 就在塞拉出行的这段时间,银枫圣教国教皇劳伦德病重昏迷,与之前不同,这次劳伦德病倒之后没有再能从床上爬起来,他的生命力在快速地凋零,梦中看到的事物也不再是信仰了一生的光辉神,而是数不清,理不清的事务。 送走信使后,塞拉拆开了大量的信件,争取在赶回梅拉前对现状有一个基本的认知,然而越看,她的头也越疼。 打算帮塞拉分担一些的璐璐自告奋勇帮忙整理消息,然后路禹就看到了她跟塞拉一起纠结的场面。 梅拉大陆最近不大太平。 教国教皇病重,内部暗流汹涌,在劳伦德教皇死去前,钦点继任者还是采取推举制都仍未可知,原先教皇还能坚持着走动,教国内部仍没有什么问题,如今教皇卧病在床,主教,大祭司都蠢蠢欲动。 教国高层信神的有多少塞拉暂时不清楚,但是你要说不信神的,塞拉觉得数量绝对不少。 梭伦地区,奇维塔地区的松鼠人正式反叛,而迫使这些松鼠人反叛的一大原因正是梭伦残酷的压迫。约莫一年前,奇维塔地区的贵族,皇帝派出的特使都被不明武者一击杀死,过于强横的武力震惊了梭伦,也让梭伦皇室派出了更强大的队伍前去查询真相。 然而武者的手段干净利落,一点可以追踪的痕迹都没有留下,这让身负皇家使命的特使团十分急躁,并随之对奇维塔地区的松鼠人采取了一些不太能写上给皇帝报告的手段。 在那之后,这个强大的武者又陆续在梭伦的几个边境城市出现,杀死了不少贵族,连五阶的魔法师小队也不是对手,死法依旧是一剑封喉,快准狠。 虽然凶手可以确认不是奇维塔的松鼠人们,但是被特使折腾,再加上新分封的领主是梭伦正儿八经的王城贵族后裔,看不上边境这些“蹭了”梭伦光的异族,因此他延续了前任领主倒行逆施的行为。 驱使松鼠人干着最为劳苦的活,让他们毫无防备去采集用作炼金的腐蚀性矿石,并且还将他们在城邦中的地位下调,迫使他们无法在正规渠道进行资金运转,大批的商铺因此倒闭。 不仅税负要比常人高,受到的歧视也更多,奇维塔松鼠人的怒火在长达一年的积累下终于到达了顶点,他们攻占了奇维塔地区的大小城邦,宣布全境脱离梭伦统治,并且把那位反复剥削松鼠人,喜欢拿他们的尾巴制成装饰品把玩的城主一家全都挂上了墙头,活活晒死。 听到这个死法,路禹不由得觉得口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奇维塔地区限定的“挂路灯”。 教国信使带来信息时,梭伦的军队已经逼近奇维塔地区,第一场平叛之战即将打响。 科德佐恩王位初定,境内贵族对于年轻的国王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只是看在科德佐恩精锐嫡系“暗影卫队”方才交上了税,然而税额却相比旧王在位时缩水了近一半。 据传科德佐恩新王已经派出了暗影卫队,他不打算等待另一半税被送到王都,而是打算亲自去收。 四大国有三个国家都在冒烟,路禹不知道该说这是大区的优秀匹配机制,还是该说是历史周期到了。 这样的大环境下,璐璐想要安安稳稳地制造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庄园,实在有些困难,他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垦荒开荒的压力,还有周边国家,种族带来的生存压力。 圈地自萌是好事,但是没能自给自足前,依旧是要依赖着周边各国的。 路禹眼尖,看到了信息堆中的一条信息。 “禁魔教派…”路禹顺着念了下去,“禁魔教派的理念正在发展,目前又诞生了较为受民众欢迎的魔力衰弱说。他们认为魔力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弱,失去魔力的世界终会到来,而那个世界就是属于他们的理想乡。” “塞拉,这个禁魔教派是?” 整理信息的塞拉抬起头看了一眼:“禁魔教派的人认为魔法造就了这个世界的一切不公,只要魔法消失了,一个人人平等,不会受压迫,受剥削的世界也就会随之到来。” 路禹感慨道:“有点幼稚啊。” 路禹没有进一步嘲笑的意思,这里的人受到了环境和时代的限制,看不到其他的可能性。 塞拉不知怎么的又来了兴趣,她问:“你觉得他们观点中哪部分是幼稚的?我倒是觉得他们的这段话不那么绝对,就可以视为正确。” 自抛自扣的塞拉接着说道:“魔法的确造就了不公平,这一点无法否认,魔法师和普通人已经快成为两种生命了,说实在,我很难想象魔法发展下去世界的社会结构会转变成什么样,还是说当魔力足够浓郁,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学会魔法?” 低魔世界和高魔世界的区别吗,不过考虑到知识壁垒的存在,哪怕普通人也能学到魔法,他一样无法和有底蕴的魔法师抗衡,除非每个魔法师都愿意把自己的知识“开源”。 想想就不可能,毕竟现在这个世界的学派斗争还在玩知识封锁那套,恨不得把所有独门魔法与经验带进土里,埋得死死的,让后人只能看到记载,然后惊呼“厉害”,却死活也找不到学习的方式。 “其实我是在笑他们觉得没有魔法就能得到一个人人都不会被压迫被剥削的世界。” “我们都没见过其他世界是什么模样,为什么你会觉得没有魔法的世界不会是他们描述的那样呢?你见过吗?” 路禹笑而不答。 7017k 254.鬼才般的构思 寻找一个七百年前召唤师的后代需要多少钱? 答案是两枚银币,四瓶好酒,如果多加几枚铜币还能带路到底,说一些和塞格罗后代有关的事情。 路禹爽快地支付了钱币,接下委托的白木级冒险者将他带到了塞格罗后人所在的城邦。 距离城邦非常偏远的这处庄园十分大气,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奴隶在田间劳作,而他们的背后则是凶神恶煞地监工,时不时挥动着鞭子,耍着一个个漂亮的鞭花。 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发现了路禹,他不敢怠慢,连忙回到宅邸内禀告。 来到宅邸大门前时,路禹看到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城邦的风潮,她在仆人的帮助下戴上了一顶插满了禽类羽毛的草帽。 为她打扮的仆人属于在奴隶市场一枚银币起拍大家都会绕着走的类型,作为买得起佣人与奴隶的家族,应该没有人会购置这么粗丑的佣人,也不知道女人图什么。 女人同样看见了路禹与璐璐,也看到了路禹将银币与酒钱结给身边的冒险者。 “莱利夫人?” 如同一只斗鸡的莱利夫人把帽子摘了下来,上下打量着路禹,同时不着痕迹的偷瞄了几眼路禹身边的璐璐。 “你是什么人?” 路禹没有道明真实来意,而是另找了一个借口。 “我是一名学者,专门收集召唤相关的书籍,而莱利先生的先祖正好就有一位出名的召唤师,因此慕名前来拜访。” 听到是学者莱利夫人脸上这才泛起了笑容,她高昂着头,派头十足地都对着那位丑佣人下令:“帮忙告知查理爵士,我有一位贵客要接待,无法参加他的宴会。” 被迎进金碧辉煌的宅邸内,佣人奉上果酒,但是与之配对的糕点却不见踪影,璐璐干喝着果酒,看着不远处被佣人端走的糕点盘子,皱起了眉头。 宅邸的主人莱利施施然地从二楼走下,脸上的笑容让人挑不出毛病但却没来由地让路禹觉得很假。 看见四处打量宅邸的路禹,莱利夫人嘴一歪,有些不屑地撇过了头,唤来一个佣人,嘱托着什么。 璐璐把莱利夫人的表情看在眼里,又看了一眼正在和莱利客套的路禹,最终什么都没说。 “路禹…很拗口的名字,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据我的夫人说,你是想要向我们购买一些召唤相关的书籍?” 路禹把视线收了回来,放在了这对夫妇身上。 之所以要像个乡巴佬一样四处张望,就是想知道塞格罗的后代莱利到底混得怎么样。 塞格罗是在七百年前故去,科莱大陆上的王国兴衰也不知几度,他的后代却依旧延续,且传承未断,看房子装修和规模也能知道他如今依旧富足,路禹觉得塞格罗得知这些应该挺高兴的。 “是的,我对于您的先祖塞格罗留下的召唤藏书十分感兴趣,如果您有,不妨拿出来让我瞻仰一二,如果合适,我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 璐璐从未见到有人的脸色能变得这么快,躺在软椅上的莱利夫人听到“满意的价格”之后坐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路禹,抢在莱利面前说。 “那可是稀缺的召唤知识,你确定你能买得起?” 路禹完全不在乎莱利夫人话语中的质疑,从随行的大碗中掏出一枚金粒放在桌子上。 莱利起身离开,莱利夫人则是笑意盈盈地起身,不久之后,干喝果酒的璐璐面前多出了不少糕点,不过璐璐却没了胃口,连带着果酒也懒得喝,直接递给路禹。 莱利夫妇进入地下室时没有察觉到,一抹白雾就跟随在他们身后。 “我以为他是个穷学者,没想到这么有钱,你看到他拿出来的金粒了吗,色泽太完美了,天哪…他一定有更多!” 莱利夫人脸上的倨傲消失了,她边说边比划,一脸兴奋。 “谁说不是呢,我们遇上傻子了,拿金子买几本破书,还是召唤这样的垃圾学派,这样的傻子从来没见过啊。查理一直在嘲讽我们成了暴发户,除了有钱什么底蕴没有,谁说我们没有!” 路禹有些疲惫,他不想再听写下去,让雾妖悄悄地回到了自己身边。 不一会,莱利夫妇带着几本泛黄的书籍以及几张残破的兽皮卷轴回到了大厅内。 莱利夫人十分自然地脱口而出:“一枚金粒只能让你看看,这些东西都是莱利家世代传承的宝物,都是非卖品。” 璐璐啧了一声,终究是没忍住。 她捏起一张兽皮卷轴,吹了吹上面落的灰:“世代传承的宝物放什么地方才能吃这么多的灰啊,还是说这是我不知道的魔物的皮,必须要存放在灰尘多的地方?” 路禹翻看了两眼,身子不住地发抖,鼻息一下子变成沉重,像是见到了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他无法控制好表情,急迫地追问:“这就是全部?” 被骤然变脸的路禹吓了一跳,莱利愣了一会这才愕然点头:“全部都在这了。” 路禹翻看了所有被莱利拿出来的书,又展开卷轴端详,连说不可能。 路禹从大碗中又取出了几枚金粒摆在桌面上:“告诉我剩下的藏书在哪。” 莱利夫人命令佣人将桌上的金子全部拿走,这才笑着说:“剩下的藏书要么在战乱中损毁,要么就是在传承过程中丢失,总之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只有这么多。” 璐璐揶揄道:“刚才有人说这是莱利家的宝物来着?” 路禹望着手中的书籍,看着上面模糊的笔记,痛心疾首。 这是真正价值连城,无法估价的知识啊! 此时的他犹如一名考古学家进入古墓,却看到古墓内四处都是盗墓贼光顾后留下的痕迹,他们撬走了砖石,却砸坏了那些真正价值连城,有着重要考古意义的东西。 路禹做梦都没有想到,欧尔库斯和自己所说的那个奇迹构思就在此处。 曾经有召唤师为了解决战斗能力过于羸弱的问题,试图制造能够短暂将召唤物封存起来的容器,这个容器能够让召唤师在突发状况下不进行召唤仪式便能使用召唤物。如此一来,高阶召唤师可以一口气储存大量的召唤物,维持在一定数量,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这个思路被路禹称之为宝可梦流,因为他听到后的第一印象便是把容器做成可缩小可变大的球形。 在所有人都在召唤物上琢磨时,这个另辟蹊径的召唤师无疑是个鬼才。 然而欧尔库斯并不知道提出这个构思的人是谁,又最终设计实践到了哪一步,因为他已经找不到更多关于这个思路的书稿,更无法确定最先构思的人是谁,来自于哪个大陆。 “塞格罗…居然是你。” 璐璐看出路禹十分渴望这些书籍,已经在和莱利夫妇讨论价格了。 路禹不由得为塞格罗感到酸楚。 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就通过那个冒险者知晓了很多事情。 自从塞格罗死后,他的后代就没有一个再走上召唤师的道路,不仅如此,好几代人都没把他留下的大量藏书当回事,在家族最为落魄时当做礼物赠送给他人。 尽管与莱利家关系不错的家族提醒他们,塞格罗留下的东西很有价值,他们依旧没有当回事,落魄时的莱利家受到了太多冷嘲热讽,连带着召唤师先祖都是一个攻击的点,这让他们极为敏感,恨不得把塞格罗这个曾经名扬科莱的先祖藏起来。 路禹早就从冒险者那里得知了莱利夫妇是不折不扣的势利小人,唯利是图,魔法不上不下。地位不高,削尖了脑袋想要往高处钻,因此经常会厚着脸皮蹭宴席。 塞格罗的后代,没有几个像人的。 但是路禹不管这些,想法也很简单,塞格罗帮过自己,就算是世界意识的传声筒,那也是帮助。 本来路禹大碗里的金粒与钱币都是给他们准备的,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路禹把藏书和卷轴交给须臾,在看傻眼的当着看傻眼的莱利夫妇的面,转身就要离开。 莱利夫妇想要追,可是璐璐却随手在半空中扔了个小太阳,魔力泄露的那一刻,莱利夫妇这才知道刚刚坐在面前的是一个何等强大的魔法师,直到小太阳的光亮消失,彻底消散,他们的腿还是软的。 比起路禹的表现,塞格罗听到自己后代如今的情况后表现得极为平静。 “没必要为我不值,那是我的后代,我都没生气,你也别生气了,伤身体不好。我选择了我的道路,他们选择了他们的道路,仅此而已,随他们去吧。” 也算是冷静下来的路禹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你的构思,成功了吗?” “如果成功,召唤会没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吗?”塞格罗轻笑道,“我做到了一个召唤师在那个时代能做到的一切,这就足够了。” 塞格罗仰望天穹,视线穿透无数的召唤泡泡,唏嘘道:“界限就在那里,我无法逾越。” “你的后代把你的书稿不慎遗失…” “你刚刚遮遮掩掩没说完,我来替你说吧,不是不慎遗失,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曾把那些书稿当回事,你还能从书稿中看出我当初的思路以及曾经进行过的尝试,那就说明你至少拿到了两本以上的书稿,这已经足够让我惊讶了,我以为他们已经把所有我的东西都丢弃了。” 塞格罗怔怔地望着天,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这也许也是命运的安排吧,如果你没有想着为我这个灵体做点什么,也就不会看到那些书稿。” “或许,唤醒我,本来就是祂推测的众多可能性中的一种也说不定?”塞格罗此时不由得如此去思考。 路禹试探着说:“你应该可以补全。” 塞格罗摇了摇头:“我是祂唤醒的,你觉得祂会允许我以这种方式将已经消失的知识重现吗?” “路禹,下个时代即将到来,魔力进阶的程度前所未有,许多构思将能够成为现实,许多枷锁也会应声脱落,所有的学派都会迎来大绽放,回到那个百花齐放的年代,而你,是有机会实现那个构思的。无论是否以我所设想的形式实现,我始终觉得,能够储存召唤物,省略召唤仪式时间的容器是可以被制作出来的,无论是谁将他最终实现,他都在召唤流派的历史上留下重要的一笔。” 塞格罗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你拿到就是你的了,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实现的方法,就在不起眼的角落帮我署个名。若是有朝一日召唤师们拿起你写的书,也能知道,这条死灰复燃的道路上,曾经有过一个叫做塞格罗的家伙努力地为他们这些后来者铺路,只可惜,他的砖头不太够,路没铺完。” 路禹重重地点头,同时举起了手。 兴起的塞格罗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与路禹击掌。 瞬间,路禹消失,召唤师神殿的废墟之上又只剩下了他一人。 塞格罗愣了半晌,看了看自己的手,这才哈哈大笑。 现实中,路禹醒来,茫然四顾,他努力回忆了一番,这才反应过来,和塞格罗握手就等于被传送离开召唤师神殿。 “这么奇葩的传送方式,谁设计的啊。”路禹假装不知道是谁的锅,骂骂咧咧地对着虚空输出。 7017k 255.终有一日将会到来的美好 有了本地贵族的协助,福利院的选址很快就解决了,正式开门日期也已经定下,然而名字却迟迟没有决定。 克洛伦斯希望这是一个充满希望,有着美好寓意的名字,为此大家讨论了许久。 路禹是个十足的起名废,这一点看召唤手册上已经完成的召唤物就能得知,因此他一直没有参与其中。 为了实验出合适雾妖塑形的药剂,路路在科来购买了一堆的素材,这些素材已经全部到位,可是福利院的名字依旧没能拿下来。不参与不行了,路路和塞拉都觉得对方起的名字别扭,已经僵持一天,在这事上塞拉没有迁就路路,这是克洛伦斯的遗愿,而塞拉一向很守信用。 夹在两人中间的路禹只想静下心尝试补全塞格罗的构思,无奈之下,他大喊:“既然你们都觉得对方起的名字不行,那可以用我的。” 路路和塞拉齐齐转头:“说。” “起点孤儿…不,福利院,你们觉得如何?” 起点福利院的石碑立于福利院门前,站在石碑旁,路禹捂住了脸,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是说不出口。 “抱歉了克洛伦斯…” 第一任院长安娜没有在正式救济当天搞任何花里胡哨的操作,而是十分务实地把从贵族那里筹集来的粮食分发给了闻讯而来的孤寡们,同时她学习了塞拉的优秀做法,让福利院的护工们边救济边宣传给予帮助的贵族。 谁给的钱多,吆喝就对应得多,童叟无欺。 习惯了贵族不做人,也默认贵族们建造的福利院是垃圾的民众对吆喝并不感冒,他们大多数只是趁着福利院刚开门作秀的这段时间过来吃个饱,至于以后…没有人认为碗里扎实的米粥能一直发下去,至于那些干硬的面包,更是一种奢望。 贵族一向是不做人的,如果开始做人,那便是在作秀。 一连数日,起点福利院的食物标准的确发生了些许变化,粥水没有开始几天那么稠了,不过依旧能饱肚;面包愈发干硬,如果不泡在米粥中一会根本无法下咽;第一天发放的,白乎乎的面包时不时能见到,不过确实带着些许霉味。 这很符合民众们的猜测,但是起点福利院似乎真的和以往那些个贵族弄着玩的不太同。 分发救济粮的福利院护工从来没有露出过不耐烦的神情,院长也不再是高高在上见不着面的神龛,而是会亲自下场工作的活人。 福利院不再是个门面,切切实实地接收了不少生病的可怜人,不仅如此,在这里竟然能得到魔法师的治疗,一切的一切都让冷眼旁观的人大感意外。 逐渐的,起点福利院的名字开始在博恩城的大街小巷飞速传播,引得不少走投无路的人前往。 派人来现场围观的贵族们十分满意安娜的举动,对塞拉身后的教国装饰门面的本事更是佩服,这种躺着收名声,还不用自己操心的事他们十分喜欢,也乐于戴上面具再装一把善人,把家中不吃的陈粮全都捐了出去。 这一天,路路终于将雾妖变身药剂可能用到,在梅拉却不好购买到的素材全都采购到位,它们将通过海上贸易航线直达梅拉大陆,最终送抵塞拉的家。 这一天,塞拉与路路再进月刻结界,启动了黄昏城的轮回。 忙碌了一整天的安娜与尹斯科才回到宅邸就被塞拉喊到了房间中。 “你们要的钱我都放在了黄昏城外的地下,需要了就从那里取,但是不要再进入黄昏城,轮回已经启动,人偶们会把你们当做敌人的。” “虽然之前已经叮嘱过,但是还是要再强调一遍,福利院不是每个人都能救,你们尽力就好。毕竟是在为教国传教,所以你和尹斯科在那些钱里多拿一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不要慌张,我这话是认真的。” 安娜忐忑地问:“塞拉大人,教国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塞拉没有隐瞒:“教皇身体很差,已经快要觐见光辉之神了。” 背着手的塞拉在房间内踱步:“教国内风起云涌,未来一段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在彻底稳定下来前,你们就安安心心地在这里过着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吧…尹斯科,你不是很喜欢安娜吗,你们挺般配的,为什么不早点结婚呢?” 安娜的脸已经红透了,尹斯科更是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塞拉继续说道:“早点结婚吧,传教,使命什么,都不如让爱你的人过得更好,爱情是很美好的东西,你们应该趁早享受它带来的温暖与炽热。” 安娜和尹斯科被塞拉说得都不敢去看对方,安娜低着头,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她把话题抛向了塞拉。 “换做是塞拉大人,也会这么做吗?” 塞拉一愣,灿烂地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因为我比你们强,所以思考事情会复杂,所以爱情这种东西啊,我得慢慢酝酿。” 塞拉望着窗外的月光,怔怔地出神。 “但是遇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会全力以赴去得到它…我不希望失去之后才后悔。” 月光下,路禹从变身成巨人的大碗身体里爬了出来,维持不住身形的大碗迅速变成了一个小茶杯,被顽皮的守宫叼着跑远了,若不是须臾踩住了守宫的小尾巴,也不知道大碗会被折腾成什么样。 成为四阶魔法师后,路禹的魔力有了明显地提升,此刻召唤出三只召唤物,他的恢复速度正好与这三个家伙的消耗抵消,用路路的话说,现在的他才算是有了自保能力。 路禹走到路路身边,望着画纸,纠正道:“这个还是太像巨人了,要有一些机械的感觉,不要那么圆润,而是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关节连接处这种感觉会十分突出。” 如何让你的画师朋友帮你实现操控巨大机器人的梦想? 自从在黄昏城内被大碗启发后,路禹就有了实现的方向。 然而光靠描述画出路路未曾见过的事物,还是有些难度的,路路的第一次作画就犯了世界意识同款的误解,不知不觉就把机器人勾勒成了巨人的模样。 路路倒也耐心,钻进召唤物里当驾驶员的构思十分惊艳,看见路禹用守宫从大碗的肚子中喷火,她玩心大起,很好奇路禹想要还原的东西最终成品是什么模样。 路路眼看着路禹重新拿起召唤手册,知道他已经爽够了,于是立刻解释道。 “我在给你前几号只有设定没有图桉的召唤物定型,这个如果实战意义不大,只是好玩,我就暂时延后了,你保命的召唤物更重要一些。” “可以,对了,你要不要试试看,钻进去以后感觉真的很奇妙。” 路路看了一眼被须臾捏在手里的大碗,口是心非地说:“我就算了,跟小孩子一样。” “是吗,我以为你这样的小不点…” 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在路禹脸上划过,路禹连忙改口:“我以为你可能会喜欢的。” 路路哼了一声,支开话题:“最近召唤手册里的召唤物设定细节变得更丰富了,比以前乱七八糟的设定要严谨得多,而且召唤物的力量也相对集中在某一个特定的领域…你的风格怎么变了?” 不仅如此,最近的几个召唤物都没有触手,密密麻麻的眼珠子等要素,外形也十分符合一般人的审美,甚至充满了艺术感,这让路路怀疑路禹又被调包了,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水银人。 “老是同样的东西审美疲劳…” “审美,我就知道,你果然是喜欢触手!”路路抓住了路禹的遣词错误惊呼。 “视觉疲劳,是视觉疲劳啦,我们能不能别谈触手了,难道你就不想多看一些像须臾一样漂亮可爱的召唤物吗?”路禹岔开话题,“还是谈谈即将到来的魔力进阶吧,你是大魔法师,来说说看,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 魔力进阶的事路禹也告诉了塞拉,塞拉依旧不问路禹如何得知,而是叮嘱路路好好利用这个信息差,赶在其他人察觉前做足准备。 “粮食,大量的粮食。”路路说,“上一次魔力进阶时引发了不少地区势力的洗牌,各大学派更是趁着混乱扩张自己的影响,奇诡的宗教层出不穷,大范围动荡连续发生,战争天灾接踵而至。我们必须拥有足够的粮食,以应对进阶时可能发生的乱象,并做好进阶前两年龟缩在安全地带不与任何人打交道的准备。” 路禹拿出了笔,在空白册子上写下了粮食,并在之后补充了一句“当个阿宅蹲家里”。 新鲜的词汇路路总是不放过的,她立刻抓着路禹问“宅”的含义,路禹一通解释之后,活学活用的路路立刻把路禹归类为宅男,而自己则是不折不扣的宅女。 “话题扯远了,继续继续,还需要什么?” “既然要躲起来,自然是在远离同类,智慧生命的地方,为了安全,法阵,堡垒必不可少,应急素材必须齐备。” 路禹又写下堡垒法阵。 “我们还需要几个可靠的朋友,不仅要躲避动荡,我们也要在进阶开始后互相交流,尝试新环境下可以实现的魔法构思,以求做到领先其他魔法师。” 路禹细细计算了一下,符合路路要求,又愿意与自己组队迎接进阶开始的人… 霍古算一个,这个六阶巨龙恐怕还没想到,他所预言的进阶时刻如此快就会到来,而且他的合作伙伴路路没有浪费时间,已经解除了诅咒,恢复七阶。 格朗帝国的希瑟可以试着邀请一下,作为六阶魔法师,她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愿意放弃骑士团的其他人。 摩斯塔纳邂后了如此多人,但是他们大多有着无法舍弃的牵绊,夜水根本不需要问就知道她不会来,信仰凡妮莎的她绝对不会抛弃自己的族人。 掰着手指头数数,却发现在霍古之后她们没有其他的同伴可以邀请了。 路路倒也不在乎:“人少一点也无所谓,贵在团结嘛…对了,塞拉答应了吗?” 路禹说:“塞拉要等教国出一个结果。” “教国神选会轮换的,按时间来算,塞拉只有一年时间才对,她还在纠结什么?” 也许,角色扮演的人也是会投入感情的,演着演着,她就已经成了扮演的人。 “路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路禹认真地说,“我和你的约定,似乎已经完成了。” 路路的大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澹金色的微光,她直勾勾地与路禹对视,好一会,这才意识到路禹说的是什么。 在树洞中她曾向路禹保证,只要将自己送回梭伦,就能让他在混吃等死和变成高阶魔法师中选一个。 当时,一个人是黑漆漆的煤球,一个人则是连魔法都不会缺乏常识的白痴。 一年多的时光转瞬即逝,路禹带着她走过了亚斯。 在那里,他们见识了哥布林王的睿智,领教了被无数种族鄙夷的低智哥布林努力争取着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并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站在太阳底下生活。 经过巨龙山谷,遇见了如同山岳的霍古,也成为了雾妖的保姆与老师。 格朗与索雷森,他们目睹了人类与精灵长达二十年的战争,看见了一个普通人在污浊的世界上以邪恶的方式践行着心中的正义,并且为了和平不惜牺牲自己,也看到了一个略显懦弱的王子在没有什么温情的王室里努力地给予自己的弟弟妹妹们一份温暖。 在宛如被魔力抛弃的沉默山脉,她和路禹窥见了传奇法师凡妮莎与萨耶尔的一角,那一处木屋是他们所渴望的宁静。 摩斯塔纳,他们在纠结中放弃了一路以来的准则,主动协助蓝水击退塞列尔,一切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在科来的月刻结界,他们一起步入轮回,让黄昏城迎来了黑夜,将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九阶人偶师克洛伦斯送至了死亡的彼岸。 回忆着所有的一切,路路有些恍忽,难以相信这都是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与之相比,自己在梭伦的经历是那么的平澹无趣。 “没想到啊…”路路感慨,“我们竟然走了这么远。” “我也没想到,真的兑现了诺言。”路禹倚在阳台的护栏上,望着满天繁星,傻傻地笑着。 没有什么比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到达目的地再回头审视更美妙的了,满足感充斥着路禹的内心。 路路呆呆地看着路禹,内心被某种不断膨胀的情绪占据着。 现在的她无比确定,路禹是她不可或缺的人,是塔妮亚也无法取代,更无法与之相比的人。 “路禹,我们的旅行还没结束对吧?” “放心,就算结束了,我也会记得你让我混吃等死的承诺,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终身饭票,别想把我打发走”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在科来的最后一夜,天才魔法师和恶名在外的召唤师,注视着满天的繁星不约而同地许下了愿望。 那是两份终有一天会交织在一起的美好。 7017k 256.银白色的恐惧 伦德尔单膝跪地,视线紧盯着地面,汗水不住地往下淌。 隔着红色的帷幔,书页翻动的声音时不时响起,每逢这时伦德尔的心脏就会狂跳不止。 与璐璐缇斯一样,伦德尔也是塔妮娅笼络计划的一员,出身贫寒的他对塔妮娅自然是死心塌地,正因为如此,伦德尔此刻才会忐忑不已。 科莱一行伦德尔事办得很差,追踪塞拉而去,却在途中丢失了塞拉的踪迹,在那之后更是遍寻塞拉不见踪影,在科莱如同无头苍蝇般乱转,直到塔妮娅派人通知他返回,伦德尔才愕然发现,塞拉已经返回了教国。 被耍了。 伦德尔已经跪了一上午了,他不觉得塔妮娅不见自己有什么不妥,毕竟错在自己。 帷幔内,塔妮娅慢悠悠地查看着各地传来的信息,赤红为她斟满茶水之后视线时不时瞥向帷幔之外。 纸张被放下,塔妮娅喝了一口甘甜的茶水,驱散了涌上来的睡意,她注意到了赤红的视线,手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这让赤红立刻转过了头。 “时间差不多了,告诉他,下次努力,怎么样润色看你。” 赤红走出帷幔,伦德尔立刻抬起头,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僵硬的身子一阵晃动,跪得太久已经麻木的身体不受控制,险些摔倒。 在赤红眼神的示意下,伦德尔站起身,扶着墙壁,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外走着。 远离塔妮娅房间之后,赤红将润色好的话告知了伦德尔。 “公主殿下理解你的失败,毕竟你要跟踪的是塞拉,她的可怕我很清楚,你没能完成任务只能说是意料之中,让你跪着也是要给别人看,毕竟失败就是失败。” 伦德尔嘴唇哆嗦:“殿下…” 润色好的话显然很有效果,伦德尔被感动得不行,擂着胸口说着愿意为塔妮娅效死力,估计现在让他去暗杀塔妮娅几个哥哥,伦德尔都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解决了?” 赤红回到房间内时,塔妮娅正站在书桌后那副巨大的梭伦地图前。 “他很感动。” “嗯,你润色能力一向很不错的,可惜外人都觉得你是个冷冰冰的人。”说着,塔妮娅将教国信使的密报递给赤红:“看看,然后说下自己的感想。” 赤红眼睛微眯,视线一点点在密报上移动,脸上的困惑也越来越多。 根据教国密使打探,塞拉返回教国时带回了几个陌生人,并且是直接带到了自己的家中。 “塞拉,很少把人带回自己的宅邸。”赤红说。 塔妮娅用手指卷着头发:“是的,她是个对谁都看上去很平和,但实际上却有着距离感的人,贵为神选,却跟教国的大多数人走不到一块,但是又不是完全游离他们之外,只是若即若离。” “她跟璐璐一样,是个没有朋友,很难被他人配合的角色,只不过,她比璐璐聪明,也更难以被掌控。” 塔妮娅拿起密报又看了一遍,密报的后半段详细地描述了几人的特征。 一个样貌平平无奇的人类男性。 一个长着角,疑似亚龙人的女人。 一个迷人的血族女性。 一团随时在变形的白雾。 呈上密报的教国密使已经询问过其余同伴,此前从未得知塞拉有与这几人接触过,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塞拉在科莱认识的人。 但是这经不起推敲,塞拉是不太可能带着刚认识不久的人往自己家里带的。 塔妮娅又把另一份信件交给赤红。 “塞拉在科莱购买了大量的素材运往自己家?她会炼药?” 赤红的反应也是塔妮娅在看到这条消息后的第一反应。 塞拉不会炼制药剂,而这批素材中大量都指向了魔药炼制,她也不是在为教国购入,而是自己使用… 真是怪事连连。 想不通缘由的塔妮娅正打算放下塞拉的事,去审视奇维塔地区的叛乱信息,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逐渐被放大,占据了她的思绪。 “璐璐缇斯…” “殿下?” “璐璐缇斯!”塔妮娅的声音变得坚定。 “您是说塞拉把璐璐缇斯带回来了?” “没错,璐璐缇斯已经回到了梅拉,她现在就在教国,就在塞拉的家里!”塔妮娅没有分析,而是跟着自己的直觉下了判断。 赤红喃喃道:“璐璐缇斯若是真的在塞拉身边,那也就是说,她已经投靠了教国?” 塔妮娅咧嘴轻笑:“怎么可能,你还不了解璐璐缇斯吗,她一点也不相信这个世界有神明,也对教国的传教无感,而且她还十分执拗,认定的事就不会回头,你让这样的人改变自己对教国的看法,那太难了。” 塔妮娅走到阳台,双手撑在护栏上,望向了教国所在的方向。 “塞拉,你和我一样,也想要一个听话的璐璐…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和我翻脸的原因吗?” “不过,璐璐是个很念旧的人,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故意把她藏起来不让她与我见面…在担心着璐璐又一次回到我身边,对吗?” 想到这里,塔妮娅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而后转身对赤红吩咐:“我哥哥后天生日,他有把请帖给塞拉发去吧?” 赤红查看了一下事件备忘录,点了点头:“已经发出,塞拉也给予了回复,表示一定准时到访。” “很好,很好。”塔妮娅笑着拍起了手,“我很期待这一次相遇,她会对我说些什么。” “我敢保证,这一次去梭伦,塔妮娅一定会向我问起你。” 塞拉捏着鼻子走在地下室中,手时不时挥动,卷起一阵微风,加速呛人的气息发散出去。 璐璐根本不回答,而是低着头继续捣鼓着不断冒烟的药剂。 路禹和西格莉德已经检查了几次地下室的通风口了,生怕发生意外堵住,他可是清楚地记得,他们在亚斯那会听到过一个奇葩新闻,说的就是一群在地下室做实验的魔法师把自己熏死了。 除了药剂的使用者雾妖在雾中起舞,其余的人都对这个不断冒烟的药剂持怀疑态度,哪怕是常识稍微有些缺失的须臾也知道冒烟的不是什么友善的玩意。 “咳咳咳…璐璐,要不你到我的屋子里炼制吧,炸了也无所谓,教国建造速度很快的…咳咳咳!”塞拉说。 璐璐抬起头斜了塞拉一眼,然后继续调配药液。 浑身包裹在浅绿色的雾气中,药液时不时发出“噗噗”的声响,并绽放出短暂而明亮的光,将璐璐的身影拖拽得扭曲…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璐璐都不像是个好人。 “在这里就挺好,在你家里炼制,教国的人或多或少会察觉到什么。” 璐璐不想与塔妮娅见面,回到梅拉大陆之后,在这里行走的回忆时不时会涌上心头,一去回应便会想起昔日与塔妮娅相处的点点滴滴。 不想给塔妮娅任何解释的机会,现在的她已经有了路禹,塞拉,西格莉德,笨龙还有雾妖,而且与大家的相处让她愈发明白,朋友到底是什么样子。 璐璐面前的容器中耀眼的绿光频闪。 须臾立刻护在了路禹身前,塞拉则是把西格莉德挡在自己身后,就连雾妖也是一溜烟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待到光芒消散,雾气散去,众人这才伸长着脖子张望。 璐璐站在原地,娇俏的小脸通红,捏着玻璃杯的手不住地颤抖,眼神里也满是羞愤之意。 “你们几个…什么反应啊!” “你听我解释,这就是身体的正常…” “我不听,我不听,我的事故率那么低,你们就不能稍微相…” 绿色的光死灰复燃,靠近桌子的璐璐立刻为自己张开了魔法护盾。 当发现这只是药剂融合的正常反应之后,璐璐发现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注视着自己…身上的护盾。 还是塞拉给了璐璐台阶下,她主动打破尴尬,说:“教国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松鼠人在奇维塔地区连续受到了两次重创,两个粮食重城相继被攻破,随后松鼠人与梭伦先锋军的战斗也以战败收场。” 璐璐把药渣处理好,让西格莉德端走。 “奇维塔地区的松鼠人战力一向不高,这个战况不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追击松鼠人残兵的一百轻骑兵全军覆没。” 璐璐一愣:“轻敌冒进,然后中了埋伏?” “我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根据现场的交战记录,这一百轻骑的对手似乎只有一人,这个人是一个魔武者,冰属性魔法配合上随手捡来的松鼠人长枪将所有轻骑尽数斩杀,手法干净利落,效率极高,轻骑兵们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时就已经被清场。” 路禹问:“如果是你们两个,能做到吗?” 璐璐思考片刻,摇了摇头:“得看这群轻骑的战斗经验和个人实力如何了。” “参差不齐,队伍中有历战老兵也有稚嫩的新兵,但是整体战力在四阶左右。”塞拉说。 “对我来说,不简单,但是可以做到。”璐璐说,“所以,这个魔武者是一个至少七阶的人?” “种族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实力确实惊人,有一个很重要的信息是,后来的骑兵察觉到异样赶到时,现场魔法残余十分惊人,奄奄一息的轻骑兵告诉他们,那个人完全没有施法动作,只是轻声说出魔法名字顷刻间便会有强大的魔法在他们身体上炸开。并且…他出现时,周围格外的冰冷,呼吸都会疼。” “在轻骑兵咽气之后,梭伦的部队果然在附近发现了挂了霜的叶子,已经被冻死的植物,整个区域寒气森森。” 璐璐的神情逐渐凝重。 “没有施法动作,所有魔法调动都是瞬间形成,走的还是言灵的形式,但是威力巨大。范围巨大的冰属性魔法,覆盖区域内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他还帮助了松鼠人?”璐璐喃喃,“奇维塔地区什么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魔法师了?” “我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才来问你的,梭伦的指挥官也被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法师震住了,担心继续追击会发生高阶魔法师对战,因此暂时停止了进攻。现在有人认为掩护松鼠人撤退的他就是当初在奇维塔地区杀死贵族与梭伦特使的神秘武者。” 地下室的铃铛摇晃,这是看门的笨龙在告知他们有人到访。 塞拉回到房间中,接待了戴维德派来的密使,而密使带来的消息也让塞拉悚然一惊。 “消息确认过了?” “已经确认,梭伦在奇维塔地区的魔法师已经开始抱团,不再单独行动。”密使连忙说。 送走密使之后,塞拉急匆匆地来到地下室,把密使的信息告知了璐璐。 “你说那个人顷刻间就杀死了三个五阶的魔法师?” “每个魔法师心脏都被长枪贯穿,贯穿位置被冰霜覆盖,而且三个魔法师死亡姿势都是跪姿。目击者称,这个人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金属盔甲,身材魁梧,宛如一头巨兽,梭伦健壮地军士与之相比都显得是个小个子。” 平心而论,杀死五阶魔法师真不是什么难事,璐璐和塞拉想要对五阶下手,也就是挑选合适魔法,然后发挥水平看心情的事。 这里的关键问题是,这个人特意把尸体摆成了跪姿,算是承认了自己在为松鼠人复仇…可是他到底是谁? 与松鼠人有关的强者璐璐都思考了一遍,根本找不到一个愿意冒着被梭伦牵连的风险出来与大军针锋相对的狠人。 “身材魁梧,体型巨大,这么明显,梭伦的军队追不上吗?” “消失在雾气当中,他们是这么描述的。” …… …… 朦胧的雾气中,银白色盔甲每一枚甲叶子都在反射着魔法的光亮,隐匿于雾气中的长枪横扫,梭伦的斥候如同被炮弹命中,被拍得倒飞,重重地砸在树上,鲜血不断地从口中流出。 五脏六腑错位,自知命不久矣的梭伦斥候瞪着猩红的双眼,似乎是想要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 凛冽的寒风骤起,无情地夺取着他残存的生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长枪贯穿了斥候的心脏。 “辱梭伦者,必亡!”斥候竭尽全力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比他要高大的银白色人影沉默着,随后他轻轻折断斥候的双腿,将他摆跪倒臣服的姿势,并将斥候的佩剑插入他的嘴中,用力的旋转,搅动。 听着渐渐靠近的马蹄声,雾气升腾,包裹住他的身影。 梭伦骑兵赶到了现场,人影全无,死尸一地。 十三名斥候无一幸免。 而这里距离梭伦先锋军营地仅仅只隔两座山。 7017k 257.给路禹贴保护 塔妮娅有很多兄弟姐妹,如果要在其中挑选几个值得尊重的,风暴亲王泽尼尔应该算一个。 泽尼尔比塔妮娅年长六岁,塔妮娅小时候对这个哥哥的印象便是勇武过人,她至今仍记得在父亲的生日宴上,泽尼尔为了展现自己过人的技艺命人抓来了两个异族死囚,在不施展魔法的前提下,面对两个殊死一搏的死囚,轻描淡写地将两个异族死囚斩杀。 那年,泽尼尔十五岁,他舞动的长枪便能掀起一阵狂风,令沙石飞舞,让皇帝近卫赞赏不已,因此也得到了“风暴”的称号。 塔妮娅与泽尼尔少年时期的交集便到此为止了,那个童年时曾会为她烤肉的兄长在逐渐长大之后逐渐疏离了所有人,笑容也掺杂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看着逐渐变得陌生的兄弟姐妹,再望着高高在上,平静审视这一切,却不出言阻止的父亲,塔妮娅开始意识到泽尼尔转变的原因。 只有优秀的人才能进入父亲的视野中,得到他的认可,因为不明白这个道理,很长一段时间中,塔妮娅都觉得只要自己乖乖的便能得到其他血亲的疼爱。 “你可以将权利视为粪土,但是当那些追逐权利的人回过头把你踩在脚底下时,你就不能喊疼,因为放弃的人,是你自己。” 因为有了觉悟,所以塔妮娅开始建立自己的势力。 仔细想想,对于权利改变人心最早的体悟竟然是从自己哥哥泽尼尔身上看到的,塔妮娅一阵唏嘘。 移动的马车缓缓停下,轻飘飘的议论声传了进来。 塔妮娅拍了拍脸,将陷入回忆时那副有些软弱,茫然的表情挤掉,随着马车门被打开,她又成了那个自信,昂扬的塔妮娅。 在庭院中无数宾客的注视下,一个穿着考究的仆人来到马车旁,四肢着地,替代了上马石静待着塔妮娅下车。 从暗处走出来的赤红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个仆人,她刚要张嘴喝退这个仆人,却被塔妮娅阻止。 “站起来,我不需要这种服务。” 仆人瑟瑟发抖,头也不敢抬,也没有站起来。 感受着周围宾客的视线,塔妮娅笑着牵着赤红的手,随着赤红一用力,整个人轻盈地落地,避开了仆人。 塔妮娅掏出一枚银币放在仆人的面前:“虽然我没用上,但是这是你应得的。” 说完,她便笑意盈盈地与周围相识的宾客打起了招呼。 “泽尼尔…这么玩可就没意思了,今天我可是来给你庆祝生日的啊。” 塔妮娅很清楚这个仆人是谁指使出现,目的又是什么。 泽尼尔的管家身边忽然飞奔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女仆,刚拿起一杯果酒打算抿一口地的塔妮娅被吸引了目光,赤红心领神会偷听了他们的对话。 等到管家与女仆都急忙离开之后,赤红贴到塔妮娅耳边说:“塞拉到了,但是被拦在了门外。” 塔妮娅一怔:“拦?为什么?” “听说是带了个没有提前报备的人。” 赶到庄园大门处时,附近围了不少人,都在偷偷观察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塔妮娅立刻就看见了塞拉以及她身边的男人,还有一个血族的女人。 “塞拉大人,您是贵客,身边的这位朋友没有报备,我们完全可以通融,只需要临时记录便可,但是这位是血族…您应该知道我们殿下比较讨厌血族,请塞拉大人不要为难我们。” 穿着圣职者黑白相间长袍的塞拉礼貌地笑着:“既然如此,我就回去了。” 如此果断,以至于泽尼尔的管家和一众宾客都呆滞了。 看戏的塔妮娅和赤红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塞拉说到做到,人已经走出好几米,远处正在休息的巨龙已经抬起了头,翅膀伸展,做好了起飞的准备。 塞拉常年游走于梅拉大陆各国,对于各国知名人物地好恶,喜好都很清楚,就没有听说过她犯过谁的忌讳。 泽尼尔年轻时斩杀过一只年轻的血族,引来了血族父母的追杀,如果不是梭伦驻守边境地魔法师们赶到,泽尼尔极有可能被对方放干身体的血液。 经历了这件事之后,泽尼尔对于血族恨之入骨,这件事并不是个秘密。 这个血族是谁,值得让塞拉犯泽尼尔的忌讳? 泽尼尔的管家也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他连忙给身边的女仆使眼色,女仆捻着裙角快速地跑向了宅邸内,看样子是去找泽尼尔了。管家本人则是赔着笑追上塞拉,弓着腰,连连道歉,尽管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他也清楚,一旦塞拉离开,自家主人的生日宴办得再好,明天梭伦大街小巷传的消息一定是“塞拉和她的朋友被风暴亲王泽尼尔赶出宅邸”,这类消息只会在传播过程中失真,逐渐变成更离谱的东西,届时即便浑身上下都是嘴,都解释不清了。而事情的最后,一定会是参与了这件事的自己被责罚… 你坚持的原则,在大人物面前不值一提,哪怕按照规则做着正确的事,也不代表你真的做对了事,这便是管家的心得。 塞拉停下了脚步,她看到了远处在观望的塔妮娅,相交的视线立刻错开。 不多时,女仆返回。 “殿下表示,既然是塞拉大人的朋友,自然是能入内的。” 塞拉笑了笑,带着路禹和须臾径直穿过人群,避开塔妮娅进入了宅邸。 塞拉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须臾是召唤物,这是路禹的一个底牌,没必要这么早揭开,为此她借用了泽尼尔厌恶血族这一点,特意闹了闹,让大家对须臾的身份深信不疑。 路禹说:“塔妮娅刚才一直在盯着你看哎。” 塞拉呵呵一笑:“是吗,我怎么觉得她在盯着你看呢?对了,你对塔妮娅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我和她甚至没有说上一句话,你让我谈第一印象…那我也只能说长得很好看了。” 塞拉喔了一声,又问:“忘记问你了,第一次见到我时,你对我印象是什么?” 眼看路禹想要思考,塞拉连忙说:“直接说,不准斟酌用词。” “好漂亮…” 塞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诚实嘛…啊,不好,这是在外面,不能用这种表情。” 好在走廊上只有一些端着盘子站立,始终低着个头的仆人,塞拉这短暂的失态没有引发骚动。 塞拉在庄园大门外闹出的骚动已经传到了宴会的会场的各个宾客耳中,眼看着靓丽动人的塞拉推门而入,除了少数几个人视线放在塞拉身上就离不开之外,其余人都在打量路禹和须臾。 “就是这个血族吗,让塞拉差点离开了。” “有趣,塞拉好像没闹出过这样的事啊。” “不是好像,是从没有,你听说过梅拉的各个国家有谁和塞拉闹翻脸的吗?” “这是血族的哪一支啊?” “不太能认出来,她的翅膀好小,是发育不良吗?” “我更好奇塞拉身边那个男的,你看见了吗,刚才塞拉可是在和他说悄悄话的,这可太有意思了,也不知道那些渴望俘获塞拉芳心的人会不会嫉妒得发狂。” “印象里,塞拉没有和哪个男的关系这么亲密吧?” 宾客们的低语一字不落地被塞拉听了个全,她一点也不恼,这也是她想要的效果。 塞拉必须给路禹上一层保护,所有人必须认识到,这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和她关系匪浅,这样路禹在梅拉行走会顺利许多,至少这些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会看在教国以及她塞拉的面子上抬路禹一手。 有了这层保护,路禹也就能在璐璐不出面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置办建造城堡的各种物件,等到寻觅好合适的地点后,直接开始实施。 塞拉不打算让璐璐这么早出现,现在觊觎她变强的秘密的人太多了,这不是好事,贸贸然“死而复生”只会让暴露在明处的恶意全都转回阴暗处。 这段时间地相处,璐璐已经决定把萨耶尔紫色盒子中的秘密告知他们了,这份来自九阶强者的财富决不能让人知晓,它只能是他们之间的秘密。 至于被其他人误会她和路禹有点什么…塞拉只希望误会更深一些,这些人最好多脑补点细节,这样那些会纠缠自己的傻子就会去纠缠路禹。 有自己站在背后,这些傻子自然是不敢对路禹做出格的事,但是路禹的麻烦应该会比以前多不少。 想到这里,塞拉都想主动挽住路禹的手,帮他把嘲讽拉到满格了,但是一想到自己还要照顾教国,以及信徒们的想法,塞拉只能作罢。 “我帮了你这么多,你也该帮帮我的,这很合理对吧?”塞拉心想。 路禹全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此时正在和须臾讨论等下该从哪一桌吃起。 不愧是亲王的庆生宴啊,菜色繁多,量大管饱。 今天路禹只是来陪塞拉走个过场,混个脸熟,顺便认一认塔妮娅的脸,反正自己不是主角,干脆就把这里当做自助餐现场,先吃个爽。 7017k 258.那个召唤师难道是你? 路禹和须臾很扎眼。 打扮艳丽的贵妇,穿着考究得体的绅士都在有意无意地望向两人所在的餐桌,嘴唇翕动,低声说着什么。 须臾感知不错,她抬起头环视四周,发现不少人在避开自己的视线,而后对路禹说:“我感觉,我们很引人瞩目?” “你感觉得很对。”路禹为一只巨大的海虾去了壳:“我建议你多吃点虾,口感紧实,味道鲜甜,居然还有不少虾黄…唔~~~美味,是海的味道!” 亲王生日,宴会的食材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在这里实现海鲜自由的路禹连头都懒得抬。 须臾自然是跟着路禹的步骤走,取走了桌面上的另一只大虾放到银盘内,然后拿着银勺挖着虾肉,吸着虾黄,她只庆幸自己不是雾妖,身为召唤物依旧可以吃吃喝喝。 周围的宾客看见两人凶狠干饭的模样,竟是生不起半点靠近的念头,让他们独占了这一桌海鲜。 “我看他们都离我们远远的,这样做,是不是很丢人啊?” 路禹不以为然:“学着那些贵族在那寒暄来,寒暄去,一个礼仪反复做,为了面子就喝点果酒,一桌好菜一口不吃,端着个餐盘,里面放的菜色都和自己要搭讪的人一样,这就不丢人了?” 路禹掰断不知名巨虾的钳子,却找不到合适的开壳工具,无奈之下只好在指尖上凝聚一小股风刃,切开虾钳。 吃着紧实的虾肉,路禹继续说:“美食不可辜负…他们喜欢社交就社交呗,别打扰我就好了。” 塞拉身边,两位斯莱戈的公爵委婉地说:“塞拉神选的两位朋友,胃口真好啊。” 原以为塞拉会觉得尴尬,然而塞拉只是“哦”了一声,随即便望向了他们身后仆从托举的银制餐盘。 “两位公爵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吗,盘子里只有小鱼一条…你们胃口不好吗?”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两个公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塞拉红水晶般闪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释放着“我很无辜”的气息,好似这句话当真是在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 好在其他宾客也来找塞拉搭讪,这才让进退维谷的两个公爵有了台阶可下。 塔妮娅端着酒杯,应付着一个又一个前来搭讪的宾客,然后借口微醺走到角落里,远远地注视着塞拉。 期间两人的视线也曾有过交汇,但塞拉像是看不见一般转过身,人群中只留下她那双高耸的兔耳朵在晃动着。 塔妮娅微微一笑,随即把视线移到了路禹身上。 只要你在现场就很难不注意到路禹,比起等待着仆从切割好肉块,用餐布将自己武装周全方才下嘴的一票宾客,路禹和须臾的进食显得很有冲击力。 虾壳太硬? 那就亲自砸开。 害怕汁水溅到自己身上? 不存在的,能上手他就上手,绝不让仆人为了他服务。 路禹的进餐可以用粗鲁乃至粗鄙来形容,他像是没学过餐桌礼仪,不明白如何在贵族的宴会上保持自己的风度,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股愚鲁农夫的气息,活像未开化的种族。 有这样看法的不只塔妮娅一个,到访宾客基本都是绕着他们走,如果有人告诉没参加宴会的人,这两个人就是塞拉带来的“朋友”,估计没有人会信。 但是塔妮娅得说,看路禹吃饭,很有食欲…她相信那些在暗中取笑路禹的人不少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卖力嘲讽的一大原因便是羞耻于发现了自己内心竟是在羡慕路禹的。 想到这里,塔妮娅施施然地走向了路禹。 注意到塔妮娅的动作,不少人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她移动,意识到她的目的地竟然是路禹所在的餐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交流。 塔妮娅毫无心理障碍的向刚刚手撕了一只大虾的路禹伸出了手:“初次见面,我是塔妮娅。” 路禹用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仔细打量了一下塔妮娅,想要从她的脸上,眼睛里找出些什么,不过他只看到了一张灿烂的笑脸。 很有感染力的笑容,如果不是从璐璐和塞拉那里得知塔妮娅的演技惊人,他一定会被这亲和力爆炸的举动征服。 试想一下,从来不被当人,也没有尊严和人格一说的底层牛马,突然得到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的认可,她完全没有用贵族的礼节彰显自己的身份,而是与普通人无异与你打招呼,有几个人能毫无波澜? 塔妮娅收买人心无往不利靠的就是这一套,简单粗暴,但在这个时代,它异常好用。 握完手,塔妮娅笑着说:“看来泽尼尔哥哥的厨子厨艺不错,你的胃口很好。” “这些海鲜不是原材料好吗,和厨艺有什么关系?” 路禹耿直的话让塔妮娅一愣。 “清蒸,吃的是海鲜的原味。冰鲜切片吃的是食材的新鲜,看的是蘸料的搭配,怎么看都和厨艺不搭边…你看见那边帮忙烤虾的仆人了吗,他们在做的事情其实就和厨子差不多…当然了,不得不说,他们摆盘做得还不错,这只水母就捏得不错,我还以为是菜,吃了一口才发现是雕花。” 塞拉憋得很难受,兔耳朵一阵乱颤。 璐璐说路禹什么都好,就是太爱吃了,回家的一路上,路禹每到一地都会先思考当地什么食材能组合成合适的料理,一旦他决定动手,就没有让大家失望过,以至于现在她的舌头变得挑剔了不少。 也许是为了给璐璐出气,但是塞拉倾向于路禹说的都是心里话,因为他是真的会下厨的,而且做的菜还都挺好吃——尽管他每次都说自己的水平很差很差。 面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聊天的塔妮娅展现出了超强的控场能力,谈笑间把话题引到了路禹的身上。 “看你刚才吃虾的时候使用了魔法,很好奇你走的是什么流派?” “我是召唤师。” 塔妮娅身后假寐的赤红缓缓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在路禹身上来回扫过。 塔妮娅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重复了一遍:“召唤师?” “是的,我是一名召唤师。” “还真是十分少见呢…”塔妮娅品了一口果酒,似乎想起了什么,“前不久,一些离奇的传言随着海风一起吹到港口,据说在遥远的摩斯塔纳,一个叫做塞列尔的国家兴起大军征伐异族,他们的国王亲自指挥,但轻敌冒进,最终让这只深入敌后的大军全军覆没。在这场大战中,有一位召唤师挺身而出,召唤出了一只极为丑陋邪恶的怪物,将十万大军吞噬殆尽,一举扭转了局势,甚至最终使得塞列尔在春天开始之后,被迫丢弃大量占据的土地,仓促结束了战争,开始修生养息。” “科莱距离摩斯塔纳很近呢,路禹,你难道就是那位阻止了塞列尔统一丰收之地的召唤师?” 塞拉眉头一皱,想要在聊天室里提醒路禹,但璐璐却不在这里。 路禹淡定地擓出一大块虾膏,喂到须臾嘴里,顺便帮这位大快朵颐起来忘记形象的血族美女擦了擦嘴角的油渍。 做完这一切,他才以戏谑的腔调慢悠悠地开口:“海员,一群富有冒险精神,渴望探索未知,寻找刺激的人,为了打发枯燥无味的时光,他们踩在被太阳晒得火热的夹板上,望着碧海蓝天,时常能将自身经历与听来的故事结合成波澜诡谲的神话,伴随着他们的足迹,这些神话会流传得很广,像是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在他们可以到达之处肆意地吹拂,最终风会吹进那些浪漫,富有想象力的吟游诗人耳中,变成一个个在黑夜的篝火边娓娓道来,充满传奇色彩的故事。” “公主殿下,传言往往是不可信的,无数传奇故事不过是在漫长的传播过程中不断被添加细节,一点点失真的‘’,是吟游诗人为了打发无趣的时光在脑海中脑补出来的得意作品,那不是真实。” “哦,那么在摩斯塔纳那块土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禹回忆起那些组成了钢琴魂与血肉的英灵,平静地说道:“一个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好大喜功巩固地位的皇帝发动了一场种族清洗式的战争,栖居在丰收之地的各族艰难地团结在一起,为了家园而战,最终战胜了荒唐的塞列尔皇帝。塞列尔皇帝输给的,不是那个被不断神话的召唤物,而是无数为家园付出鲜血,血肉的不屈之魂。” “你可以把这一切理解为塞列尔的修饰,输给了一个在传闻中近乎于神,人力无法匹敌的丑陋魔物,比起输给了自家皇帝的荒唐与无能,要能让人接受得多…当然,我指的是,对皇帝而言。” 话一出口,路禹发现周围气氛有些微妙,说话几乎不卡壳的塔妮娅也陷入沉默。 “该死,我怎么忘记了松鼠人!” 路禹心砰砰直跳。 奇维塔地区的松鼠人现在就和梭伦在打仗,和塞列尔一样,梭伦也在征伐异族,只不过是在自己国土内的异族。 而且最近他们被“雪怪”折腾得不轻。 7017k 259.召唤,路禹是认真的 长枪似喷吐白雾的巨蟒,帝国历战的骑士御马如风,所向披靡,却被这一枪送向了深渊。 银铠如皑皑雪山,伴随着他一步步前进,霜寒扑面,凛冽的寒冬席卷大地。 低声的轻吟之下,山雪崩塌,万物冻结,生机断绝。 在奇维塔地区,一个令梭伦勇士胆寒的名字传开了——雪怪。 没有人知道它是何人,又来自何处,他突然现身,如同死神附体,接连斩杀外出的梭伦军士,宛如流水中突兀出现的巨石,让奇维塔先锋军的攻势减弱, 对于奇维塔的松鼠人而言,他是英雄,不少抵抗地区都在模仿雪怪的穿着。 而梭伦对此的回应也很粗暴,对于穿着银铠的敌人赶尽杀绝。 此时谈及摩斯塔纳,又说起召唤物退敌的英雄事迹,两件事竟隐隐重合。 相距遥远的两块大陆上都出现了试图力挽狂澜的英雄,如果抵御塞列尔入侵的召唤师是为了家园而战的正义一方,那么雪怪呢? 路禹脸色阴了下来。 塔妮娅是有意的,这个话题既是在探寻他的过去,了解他的信息,也是在将他丢到一个险恶的立场上。 无论路禹如何回答,塔妮娅都能把话题引到战争性质这个话题上。 塔妮娅就这么沉默着,同时直勾勾地望着路禹的眼睛,她表现得极为无辜,好似一切都是无心之举。 大意了,吃吃喝喝太舒服,神经也没那么紧绷,全然没把这个从小就开始洗脑底层人为自己服务的公主当回事,吃了个闷亏。 回过神的路禹迅速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踏脚石,塔妮娅真正的目标是塞拉。塞拉到场之后就始终不与她接触,自从璐璐缇斯出事后,塞拉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多做,就差态度鲜明地表示塔妮娅不受自己待见。 而塔妮娅就是要让塞拉主动来找自己。 塔妮娅与塞拉目光在空中碰撞,随即两人都笑了。 塞拉来到路禹身边,看着周围窸窸窣窣讨论着前线战士的众人,轻描淡写地说:“塔妮娅公主,摩斯塔纳并不统一,塞列尔的征伐惨无人道,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将异族赶尽杀绝,哪怕幼童也不放过,不仅如此,他们还会在屠杀前放火焚烧他们的神像,彻底消灭他们的精神与信仰…我觉得梭伦再怎么衰落,也不会疯狂至此吧?” “确实,毕竟奇维塔本就是我们梭伦的一部分。”塔妮娅帮助塞拉完美地把台阶铺好。 借着低头拿食物的空挡,路禹小声说:“抱歉。” “没事,你吃吧,我来应付。” 塔妮娅与塞拉对视良久,最终由塔妮娅打破了沉默。 “璐璐,在你那里对吧。” 塞拉面无表情:“塔妮娅公主似乎忘记了,时至今日,璐璐缇斯依旧没有踪影,基本可以断定已经死于大爆炸当中。” 两人面对面说着悄悄话,让周围看热闹的宾客忍不住去猜想已经许久未曾接触的两人此时在说些什么。 “为了璐璐的父母不被搅扰,不久前我将他们移动到了更安静的地方。”塔妮娅云淡风轻地说着。 塞拉脸上依旧毫无感情波动:“塔妮娅公主,我有些佩服你了。” 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人,路禹只感觉有无数刀剑于这一刻在虚空中碰撞,火光四溅。 望着塔妮娅离去的背影,路禹问:“她和你说了什么?” “她把璐璐父母的骨灰起走了。” 路禹愣了一秒,随即怒火上涌:“她知道了?” “不需要确认,只要怀疑即可,如果璐璐还活着,一定会想办法带走自己父母的骨灰…” 塞拉睨了路禹一眼:“在摩斯塔纳你巧言善辩,为何会被塔妮娅算计了?” “下次不会了。” 正说着,一个魁梧的男人自大厅二楼走下,乍一眼,会觉得他是一具雕像活了过来,冷硬的面部线条,匀称壮实的身体令他的身体曲线充满了力量感;他那蓬松的金发让人不禁联想到咆哮的雄狮,一字眉下的蓝眼睛内蕴精光,像是藏着利刃。 “今天宴会的主角来了。”塞拉顺嘴提醒了一下路禹,“如果有人找你麻烦,好好发挥。” 泽尼尔随意地跟着一个个宾客打着招呼,一言一行都充斥着上位者的威严,看见塞拉出现在视野中,他脸上的线条变得略微柔和了一些。 大厅中的闹剧他已经得知,暴食的路禹与自己心机深重的妹妹那些对话让他发笑,欺负一个愚笨的农夫,塔妮娅做的事不是很能让他看得起。 收买人心,押宝弱者,工于心计,这便是泽尼尔对自己妹妹这年所有操作的总结,即便塔妮娅这些年势力逐渐变强,他依旧不曾改变对她的看法。 因为塔妮娅做错了选择。 无论沙曼毒雾是谁布局栽赃,就事后的种种来看,都为了迫使塔妮娅与璐璐缇斯切割。 有人在谋划着撕掉塔妮娅最好用的一张牌,而塔妮娅却在权衡之中为了“名”,舍弃了“力量”。 “我可爱的妹妹,你依旧是任由雨点敲打的花骨朵,何时你才能意识到,有了力量,自然便会有名声。” 大厅的照明水晶被陆续更换,略显昏暗的暖黄光溢满了每个角落,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微弱的白光,一个个餐桌上点起了能够亮起暧昧红光的特制蜡烛。 生日宴也是宴席,是宴席就会为交际服务,交际则会带来利益,或是暧昧。泽尼尔深知这一点,他并不讨厌这些在自己生日宴上讨论着不相干事宜的人,并且还乐于为他们提供便利。 他只是需要这些人都到来了自己的宅邸,这是权利编织起大网的必要过程。 在得知路禹与塔妮娅对话时他便让仆人为路禹端上新鲜的海鲜,任他自己烹制。既然路禹点评菜品时说只要食材新鲜即可寻得美味,泽尼尔便不让厨师为他服务。 冰镇的海虾,各式海鱼摆满了路禹那一桌,仆人连带着奉上了厨师料理菜品的刀具,然后便听从泽尼尔的命令离开。 泽尼尔在审视。 名叫须臾的女人明显是路禹的跟班,而塞拉愿意为须臾冒犯自己的忌讳,泽尼尔想知道,被自己想要征服的女人高看,路禹是否有与自己言语所匹配的能力, 路禹的表现令泽尼尔感到惊讶,看到一桌新鲜食材后,他极为欣喜,脸上的表情像极了被奴隶主宣布“你自由了”的奴隶,他诧异于自己奇怪的联想,也诧异于路禹接下来的表现。 路禹选择了一把锋利的小刀,表情认真地在已经打过鳞的鱼肉上切割着,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泽尼尔敏锐的视觉依旧能看清他的刀工。 鱼片匀称,透亮,薄如蝉翼。 一片又一片,鱼腹肉被他轻松地切割好,码在银盘子当中。 看见路禹在一旁存放蘸料的推车上寻找着什么,并且神情显得有些急躁,泽尼尔中断了与一位公爵的谈话,喊来一旁的管家。 不一会,路禹身边出现了一位仆人,在仆人的帮助下,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路禹不断地往一个小盆里放入各种各样的佐料,尝过之后,露出了小孩子得到玩具的满足神情,紧接着他便把鱼肉放入料汁当中蘸了蘸,喂给一直流着口水围观的须臾。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把鱼肉吃了个干净。 紧接着,路禹完全无视了周围人的目光,召唤出了一只火元素蜥蜴,利用他炙烤着片下来的鱼肉,待到鱼肉表面微微将焦未焦,浮现出一层令人食欲大增的褐色时,再分给蜥蜴与须臾。 一位仆人在得到命令之后靠近路禹,赔着笑要走了一份路禹的作品。 泽尼尔看着碗里蘸满了汁水的鱼肉,以及烤得恰到好处的鱼片,细细品味了起来。 “告诉厨师路禹的做法,让他模仿,模仿不出,给他钱,让他走。”吃完泽尼尔言简意赅地对管家下令,然后继续礼貌地与一众宾客畅谈。 也许路禹说的没错,只要食材新鲜,美味唾手可得。 正在商谈,管家的提醒让泽尼尔发现了异样——斯莱戈的阿德拉公爵走到了路禹面前。 泽尼尔对阿德拉公爵的评价不高,这是一个假仁假义的好色之徒,贵为公爵拥有大量情妇无可厚非,但是毫无自知之明地靠近塞拉,并且数次接着饮宴赤裸裸地注视塞拉,邀请她前往自己的庄园,也许斯莱戈帝国的贵族都继承了他们那位欺骗巨龙的皇帝的精髓——不要脸。 “失陪片刻。” 泽尼尔礼貌地起身离开,回到二楼,倚在护栏上,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已经开始对话的路禹与阿德拉公爵。 “阿德拉公爵身旁是谁?” “杜维尔子爵,据说是阿德拉公爵一族的一名召唤师。” 泽尼尔嘴角上扬:“召唤师啊,真是巧,今天这里竟然能有两位。” 泽尼尔屏息凝神,通过魔法的辅助,他很快就听到了路禹与阿德拉的对话内容。 “路禹先生,你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实在给塞拉神选丢脸啊。”阿德拉公爵说。 路禹打量着这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公爵,看着他这个有些影响食欲的猴子样,实在有些烦躁。 他只好低下头,敷衍地说:“哦,我知道了。” 讽刺只当耳旁风,尖酸刻薄视若不见,站在面前挑衅也不当回事,路禹依旧在吃。 泽尼尔发现路禹的心理素质着实很好,若是他那身稀奇古怪的衣服与阿德拉那身红黑色的丝质礼服对换,他更愿意相信路禹是一位有涵养的贵族。 话题果如泽尼尔预期的那样转到了召唤的话题之上,杜维尔骄傲地挺胸上前,在阿德拉的介绍中,二十岁的杜维尔已经是斯莱戈这个年龄段的召唤师中的佼佼者。 这繁复的定语让泽尼尔忍俊不禁,召唤师在整个梅拉大陆都稀缺,正经的召唤学者都是些耄耋老者,是静下心在这条绝路上寻找了一生答案的可敬之人。 经常把自己召唤师身份拿出来炫耀的往往是年轻人,他们学习召唤仅仅只是想要显示与他人的不同,在自我介绍时增加一个名头,引得旁人说些不值钱的赞美,满足自己的虚荣。 泽尼尔在领地内招揽人才时也遇到过这样的人,他们的召唤物令人觉得可笑,且无一例外只是一个空有头衔,而无实力的草包。 “你也是召唤师?”路禹始终停留在食物上的视线转移到了杜维尔身上,他认真的端详了一番,努力感受着,试图听到来自世界意识传来的冲动。 经历了欧尔库斯追杀的事情之后,路禹见到召唤师同行都打算这么做。 然而路禹失望,毫无感觉。 再看杜维尔的岁数,他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高人一等的情绪,路禹更失望了。 见识过欧尔库斯这样为召唤复兴坚守的人,也进入过召唤师神殿得到了世界意识的赐福,他可以很平静地对待任何一位召唤师。 如果对方是上了岁数,用尽一生钻研召唤的学者,路禹一定会表现得极为恭敬,但是杜维尔嘛… 他算老几? “不是学了召唤术就能叫做召唤师的。” 路禹再没聊天的欲望,说了这一句就继续忙活着切鱼,比起跟这种不学无术的人交流,喂饱守宫和须臾更重要…哦,是不是该把大碗召唤出来,让他吃吃泥土石头之外的东西?毕竟以后还要靠他化身高达驾驶员,可不能亏待了。 认为路禹是野蛮人的阿德拉公爵不依不饶,为杜维尔诉起了苦:“你这是看不起杜维尔子爵吗?” 这话说得很大声,很难想象有人愿意打破一个个小圈子低声细语的局面,努力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自己身上。 当然路禹知道,对方是想用这目光把自己烤死。 塔妮娅瞥了一眼楼上的泽尼尔,发现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却没有派人制止,便带着笑意站在一旁围观。 塞拉喝了一口果酒,不搭理身边那些劝说自己打圆场的建议,默许了路禹还击。 正如塞拉所想,在召唤上,路禹是不会允许自己被挑衅的。 阿德拉发现路禹一点点把头抬了起来,眼神冰冷,神情冷漠。 “我没有看不起他,我只是觉得,召唤师不是会召唤术就能自称的,只要你有召唤模板,能使用魔法,你就能召唤,那么所有魔法师都能自称召唤师吗?” “再次强调,没有看不起子爵阁下,我只是看不起那些学了个皮毛就拿出来炫耀的人。” 路禹认真地问:“子爵阁下,你应该不是这种人吧?” ------题外话------ 等下阴间更新 7017k 260.打假赛 很得体的回答,解释了原因,给足了面子,铺好了台阶,如果没有最后一句,一切都显得那么协调。 哪怕路禹本人觉得这句话没有攻击性,落到宾客们耳中,这话都有了别的味道。 杜维尔子爵,这个年轻冲动的青年人面对无数目光,不知是被小视而愤怒,还是因受人瞩目而激动,从牙缝里丢出了一个词。 “召唤物决斗。” 大厅内静了下来。 预测到事情走向的泽尼尔,塔妮娅以及塞拉都不意外杜维尔会这么说,这是个非常好懂的人,年轻气盛,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召唤物决斗与召唤师决斗有着明显的区别,如果要比喻,前者是斗蛐蛐,后者是宝可梦对战,而且还是训练师能亲自上场的宝可梦对战。 欧尔库斯给路禹介绍过,召唤流派出现时,召唤物决斗的历史也随之开始。 常见对决规则有两类,一是明斗,二是暗斗。 明斗指的是两个召唤师召唤出自己能召唤出的最强召唤物,让召唤物在毫无召唤师指示的情况下厮杀,情形酷似把两个人丢进古罗马斗兽场,谁的召唤物站到最后,谁便是赢家。 暗斗则是充满了黑色幽默,这是在召唤流派衰败之后依旧有着非常广大受众的玩法。 利用统一召唤模板,不描绘,不描述,使用随机获得的召唤物对决,可以理解为抽卡对决。因为随机性,斗蛐蛐的观赏性,暗斗也随之诞生了庞大的利益链条,除了赌博外,为了满足闲极无聊的某些人畸形变态欲望甚至衍生出了无规则暗斗,即允许使用超额支付等自杀式打法的对决行为。这种对决没有赢家,输的必死无疑,赢的在代价支付的那一刻即便侥幸不死,也得不到下注者与庄家的怜悯,沦为野狼的口中餐是最常见,最好的下场。 没人想打无规则暗斗,但是有权有势的人有各种方法强迫你打。 召唤物模板在那个年代还不算少见,尚存的学派还传有通用模板,因此只要稍微会一些魔力,便可以“参加”无规则暗斗。 因此有人修饰说,对召唤学派的大猎巫行为其实是对底层魔法师以及正常召唤师的一种保护,毕竟腐烂发臭的根系长不出参天大树。 但可惜的是,召唤物对决依旧是贵族们取乐的手段之一。无规则暗斗也依旧存在,只是变得隐蔽,不易追查,而在召唤流派衰败之后,那些正义感十足的猎杀者们很少再组织起针对这一行为的行动。 塞拉轻轻捻起桌面上的一块粉扑扑的糕点送进嘴里,使劲咀嚼,不这么做,她怕自己会笑出声。 她看到路禹在用眼神询问自己,于是便对着他微微点头。 打,打起来!她早就看阿德拉不爽了,好色,脸皮厚,还对着自己纠缠不清,如果不是神选的身份,塞拉一定把他的头按进璐璐调配的爆炸粉尘中,给上一点魔力,看他在满天火光中绽放自我。 路禹没有拒绝的理由了,从对话中他得知杜维尔竟然是五阶魔法师,虽然彼此存在着位阶差距,但是路禹觉得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决。 泽尼尔走了下来,身为今日宴会的主角,他以主人家的身份接受了两人的决斗申请,并且将他们请到了庭院中专门给魔法师练习的场地上。 鉴于召唤物对决有着一定的风险性,大多数的观众只得在宅邸内通过魔法师们投射的光幕围观,少部分幸运儿得到了靠窗的位置直接观赏,而宾客中身份高贵,实力不俗的人自然能够在最靠近现场的位置观赏。 路禹与杜维尔已经就位,来自梭伦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亲自担当裁判,他漂浮在半空中,接受了决斗两人向自己行礼,随即宣布了决斗的规则。 明斗,不准使用超额支付,没有时间限制。 泽尼尔施施然走到塞拉身边,偷偷嗅了一下塞拉身上好闻的芳香味,问:“路禹先生只是四阶的魔法师,你不担心吗?” 低级的追求者交给路禹去打发,泽尼尔这样的人,塞拉则要打起精神亲自面对。 “十个杜维尔也未必是路禹的对手。” “是否有些夸张了?” 看见塞拉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泽尼尔狐疑道:“难道我说的不对?” “我说十个,很保守了。” 泽尼尔绅士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他钻研召唤获得的力量,甚至比那些学者还要优秀?” “你又误会了,我指的是,既分生死,也决高下的对决中,杜维尔一定会死。” 笃定的话语让泽尼尔表情变得严肃,不复初始的轻松。 塔妮娅不知何时靠了过来,听见了全部的对话,她拍了拍手:“既然如此,皇兄与神选打个赌吧?” 泽尼尔望向塞拉。 “米德尔顿爵士有一套被许多人收藏过的召唤孤本,我赢了,就要那个。” 泽尼尔笑容有些僵硬,塞拉要这套孤本显然是为了路禹。 “我赢了,还请塞拉神选与我共进晚餐。” 塞拉不以为然地说:“请你的管家这就去和米德尔顿爵士取来孤本吧,也许我能在离开时带走。” 召唤已经开始,宅邸的一个个窗户边上,宾客们不复之前的绅士,即便是矜持的贵妇人也踮着脚,伸长着脖子,渴望看清这由亲王主持的召唤物决斗。 耀眼的白光在杜维尔头顶闪烁,这让只看表面的宾客们一阵欢呼。 能看到召唤仪式标志性漩涡的路禹已经知晓了杜维尔的召唤物,他忍不住捂住脸,一声叹息。 白光散去,召唤物落地,宅邸里的贵族们一阵惊呼。 这是一棵漆黑的大树,本该点缀着无数叶片的枝杈上挂着无数绿油油地眼珠子,它们不断地转动,微眯的眼球似乎在嘲笑着周围的每个人。而树根位置那张深渊巨口则是在不断地开闭,周围的魔力随着他开闭的节奏产生了波动。 杜维尔张开双手,骄傲地向周围的人大声宣布:“这便是我前不久才召唤出的召唤物,已知的召唤图谱中从未有过他的身影,即便是帝国最为博学的召唤学者也为之震撼的全新发现,看吧,看吧,看看他那骇人的眼珠子,看看他那些藏于表皮之下能喷吐魔力的孔洞,还有这茁壮挺拔的身姿。先生们,女士们,这本应酝酿之后再发表的伟大召唤物,现在就出现在你们的面前!” 宾客们沸腾了,他们震惊于这个召唤物的丑陋与畸形,那密密麻麻的眼珠子让每个人都失去了进食的欲望,内心深处的恐惧被勾起,化作对这个召唤物最纯粹的厌恶。 但是人的好奇心实在过于强大,即便不适,他们依旧努力地克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召唤物的每一处。 有人则是提醒同伴们注意路禹的表情。 路禹捂住了眼,一副心理防线被击溃,行将崩溃的模样,这让宾客们哈哈大笑,这个暴食之徒终究还是没能稳住良好的心态。 护在塔妮娅身边的赤红感受到了极为明显的魔法抑制气息,换而言之,这棵树拥有克制魔力的能力。 “赤红,你感觉到了危险?” “殿下,这棵树不仅丑陋,似乎对魔法师充满了恶意。” “你此前有听闻这样的召唤物吗?” “如此畸形之物,闻所未闻。” 召唤这棵酷似的大树上竟然重新结出了果实,没准这就是一种特殊的信号。 塔妮娅诧异地望向杜维尔,心中忽然生起了拉拢的心思。 泽尼尔忽然礼貌而得意地笑着,他瞥见了塞拉不经意流露出的震惊,对刚才的话进行了回应:“也许,塞拉神选可以思考晚餐吃些什么了,我这就让厨师去准备。” 塞拉没有说话,虽然他不清楚杜维尔究竟是怎么召唤出这个召唤物的,但是她依旧不认为路禹会输,只不过会赢得艰难一些。 来自梭伦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同情路禹,等了好一会,看见路禹把手从脸上移开,直视杜维尔召唤出来的邪恶召唤物,这才慢悠悠地提醒路禹该进行召唤了。 同时,教授询问杜维尔:“你的召唤物,有名字吗?” “杜鹃大师为它起名为‘破碎之眼’。” 路禹又是一声叹息。 什么破碎之眼,这名字还不如自己起的噬魔树呢。 早该想到的,血肉战车已经能被其他召唤师召唤,那么和它一起被封禁的噬魔树自然也是解封了。 路禹没有想到,自己的噬魔树竟然是被这么一个召唤师召唤了出来,满世界敲锣打鼓宣布对噬魔树的主权,还引以为傲。 这叫什么事啊,自己的作品被人抄袭,对方拿着抄袭作品满世界吆喝,现在都要拿着自己的作品爆锤自己了… 欧尔库斯都能猜测到召唤物的出现意味着有着别的潜在创造者,亦或者是诞生了与召唤物同样的生物,那位起名的杜鹃大师则没有说起这一点,像是被噬魔树的出现冲昏了头脑。 “路禹阁下,该你了。” 自认为胜券在握的杜维尔帮助裁判再度提醒路禹。 路禹一边拿出召唤手册,视线一边在噬魔树上转悠,噬魔树轻轻地晃动着挂满眼珠子的枝杈,给路禹打了个招呼。 “果然,你和血肉战车不像钢琴那个二五仔。” 路禹笑了,召唤手册翻动。 “该选哪一个让你开开眼,又不至于太残暴呢?” 须臾说:“不如让我来?” “你出场塞拉肯定要说我了,她好不容易给你上了伪装,你先好好呆着吧。” 书页定格,召唤仪式开始。 除了路禹无人看见的黑色漩涡中,一本书掉落到了地上,随即膨胀变大,变成两层楼高。 作为裁判的学院教授眼尖,发现这本书貌似和路禹手中所持的那个小册子很相似。 杜维尔召唤之后主动炒热气氛,路禹召唤完毕却一言不发,这让不少人更乐于支持杜维尔,也更愿意相信噬魔树就是有时代意义的新召唤物。 至于路禹的这本书…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 “双方可都准备完毕?” 路禹也杜维尔纷纷远离自己的召唤物。 “那么,开始吧。” 话音刚落,两人都对召唤物下达了攻击命令,随即便让他们根据自己的想法进行战斗。 身为路禹的四号召唤物,书本快速地翻动着,周遭的魔力受到牵引迅速汇聚到它的体内。 察觉到路禹的召唤物打算释放魔法,杜维尔心里乐开了花。 待到五光十色的魔法自书页中一齐喷涌而出的那一刻,杜维尔戏谑地大喊:“破碎之眼可是能吸收魔力的,你的魔法只会成为它的食粮,愚蠢!” 稳操胜券,看着对手一步步踏入陷阱,再一口气嘲讽的感觉过于美妙,说完话的杜维尔身子轻飘飘的。 路禹笑眯眯地望着噬魔树,只是笑,却不言语。 噬魔树打了个抖,张开的嘴巴默默闭上,转而丢出一堆眼珠子,袭向路禹的书本召唤物。 滴溜溜滚动的眼珠子明显没有飞速驰来的魔法速度快,眨眼功夫,噬魔树便被暴雨般落下的魔法覆盖,身体变得千疮百孔,维持它存在的魔力也在这一刻开始崩溃。 “这就对了嘛,又不是召唤师之间的生死相搏,让你背叛自己的召唤师。” 通过欧尔库斯,路禹已经知道,他创造的召唤物对他最大的优待便是不对他下杀手,无论欧尔库斯怎么下令,血肉战车都不会执行,这最后一击只能由欧尔库斯本人来完成。 噬魔树也是同理,但是今天是召唤物对决,不是两人生死相搏,因此噬魔树面对自己的创造者,没有任何演技地打了假赛,留下一批迷茫的观众大眼瞪小眼。 杜维尔愕然地看着逐渐消散地噬魔树,好一会他才不解且愤怒地大喊:“破碎之眼,你为什么不吸收他的魔力,你到底在做什么!” 噬魔树还未消散的眼睛齐刷刷显露出了无辜的眼神,这让杜维尔感到绝望。 自己的大话才放出,口口声声将破碎之眼形容为伟大的造物,胜利仿佛唾手可得。 可现在他却输了,输得像个为贵族们表演喜剧的小丑。 路禹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四号召唤物【知识之书】,这个刚刚通过世界意识审核的召唤物的能力是,能够大量释放召唤者本人学会的魔法复刻,虽然威力低于正常释放,但是数量带来的质变很惊人。 当然,它的缺点也很明显,知识之书无法正常移动,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化身一门大型炮台,榨取路禹的魔力,远距离压制敌人。 7017k 261.大师震惊 塞拉轻轻地鼓起了掌,被她带动,稀稀拉拉的掌声开始响起。 “风暴亲王,您该兑现诺言了。” 看着塞拉上扬的嘴角,泽尼尔唤来管家,得到吩咐的管家很快离开了宅邸。 “两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召唤物,可惜了,其中一个徒有其型。”泽尼尔突然问,“你喜欢他?” 面对这单刀直入的突兀提问,塞拉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着的尘土:“恰恰相反,我讨厌他。” 泽尼尔自动过滤了塞拉说的话,认真地重新审视起路禹。 杜维尔怔怔站在场地中央,许久之后,他愤怒地转身,嚷嚷:“我要和你再比一次。” 发现路禹对自己视而不见,杜维尔快步上前,挡在路禹身前:“再比一次,这个召唤物不太正常,这才让你轻松赢下,我以子爵的身份要求与你重赛。” 路禹摇了摇头,看杜维尔像是在看傻子,泽尼尔的生日宴上,随便拉个人大概率都比杜维尔的爵位高,这个身份也就能唬一下普通人,而自己可是塞拉带来的人。 果然,阿德拉公爵面容冷峻的走上前,低声呵斥:“胜利女神不会听你的借口,放下你的傲慢,回来。” 脾气上来的杜维尔竟然杵在原地,不听劝,他直勾勾地盯着路禹,眼睛里似有两团火苗在燃烧。 路禹能理解杜维尔现在的心情,大庭广众丢了面子,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渴望找回场子, 这个年龄就是容易上头,做事也不知道天高地。 路禹跟杜维尔的矛盾谈不上多深,也不想毁了他,于是他翻动召唤手册。 看见路禹的动作,杜维尔以为路禹同意了自己的请求,然而,一道光芒自半空中落下,大树的轮廓呈现于每个人的面前。 杜维尔看着由虚转实的召唤物,惊愕地呆滞当场,嘴巴再也闭不上了。 泽尼尔,塔妮娅瞳孔猛地放大,到访的宾客更是看傻了眼。 “破碎之眼?” “完全一样,完全一样啊…杜维尔子爵只是用了一次,他就模仿下来了吗?” “我不懂召唤,但这看上去真不可思议。” “这有什么奇怪的,召唤物本来就是谁都可以召唤的。” 这些愚蠢的言论让泽尼尔感到可笑,杜维尔敢拿出这个召唤物,并如此高调地炫耀,此前更是找到了召唤学者杜鹃教授询问,足以证明这个召唤物此前从未在召唤历史中出现过,恐怕… 看着杜维尔久久不曾从脸上散去的惊诧,泽尼尔觉得,他之前一定找了其他召唤师尝试召唤破碎之眼,而这些召唤师都未曾成功。 杜维尔状若疯狂,已经不在乎礼仪的他用手指着路禹:“不可能的,杜鹃教授尝试召唤都无法成功,你为什么能够召唤出来?” “你不可能比杜鹃教授还要出色,你究竟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手段!” 路禹皱起了眉头,他本想让杜维尔知难而退,可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了。 杜维尔话里话外都提及到杜鹃教授,不难推测是梅拉大陆上有名的召唤学者。 “你为什么能被这样一个召唤师召唤出来…血肉战车好歹是欧尔库斯得到了启示啊,杜维尔凭什么啊,真是糟践东西。” 路禹抬头看着噬魔树,噬魔树的眼珠子微微眯着,显得极为委屈,似乎在说“这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充当两人决斗裁判的魔法学院教授放飞了一只魔法信使,塞拉见状缓缓来到路禹身边:“有人通知杜鹃教授了。” “她是召唤学者?” “六阶魔法师,研习召唤相关的东西逾二十年,是梅拉大陆上十分有名的召唤学者。”塞拉介绍完,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的,但是你有点太引人瞩目了,我只是想让你稍微发点光,没想到你却像太阳一样耀眼,这不符合我的计划,也许该离开了。” 路禹说:“现在不应该走,贸然离去,杜鹃以及那些研习召唤的学者反而会觉得我隐藏了什么秘密,我可不想他们胡思乱想,有什么问题都该现在解释清楚。” “那是你能拿出来解释的秘密吗?” “秘密自然不可以,但是我可以编一个给她听。” 塞拉睨了路禹一眼:“拙劣的谎言可瞒不过一个经验丰富的学者。” “学者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只要她无法证伪,一切都由我说了算。” 不多时,一匹飞马从天而降,泽尼尔亲自到门外迎接了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妪。 “风暴亲王,打扰了。” “杜鹃大师是为了能召唤出那棵大树的人而来对吧,他就在屋内进餐,让我带您去吧。” 自从决斗完毕后,宾客们看路禹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屑和讥讽减淡了不少,谈及路禹时,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大。 路禹依旧在吃,尽管身边多了一个老人在絮絮叨叨地和自己聊着召唤相关的事宜,并且详细介绍了他即将要见到的名叫杜鹃的大师,他依旧没有被打扰了兴致。 两只大虾,三条鱼,路禹惊讶于今夜自己的胃口如此之好,吃完了这些竟然还想着有一盘海鲜炒面,以碳水为这美妙的一餐收尾。 守宫和须臾这两个召唤物胃口比路禹要夸张得多,守宫已经吃下了一倍于自己身体的食物,而须臾…在吃完路禹做的生鱼片之后,有样学样,竟然吃下了近十条鱼,直到连连打饱嗝这才停下。 这番壮举也为初来梅拉大陆的路禹与须臾赢得了一个“暴食者”的称号。 路禹看到了人群中泽尼尔携一位老妪向着自己走来,想必这就是其他人口中的杜鹃大师。 时间在一个人肉体上留下所有的难看伤痕都能在杜鹃身上看到,满头白发,满脸褶皱,毫无弹性的皮肤,略显飘忽的步伐,干瘦的身子,唯有眼睛是如此的明亮,像是黑暗中亮起的两盏明灯,她的目光温暖且让人舒适,不沾染任何暮气,躯壳与灵魂似乎彻底分离了。 上一个让自己有这种感觉的人,是克洛伦斯,他那具保存千年的老迈身躯中有着无数青壮年时的热血灵魂,若不是从他的话语中能嗅到风霜之意,单看眼睛很难相信他活了这么久。 杜维尔一见到杜鹃就跳了出来,他指着路禹激动地说道:“他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法,竟然也能召唤出破碎之眼!” 没有敬语,话语中只剩下了戾气,这让杜鹃眉头微皱。 她没有理会杜维尔,拄着拐杖来到路禹面前,那双如同明灯般的眼睛似要看透路禹的灵魂。 路禹礼貌地行礼:“杜鹃大师,久闻大名,愿时间在你身上不作停留,淌向远方。” 这份祝福让端详路禹的杜鹃露出了笑容。 “时间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太阳永远会有落下的一天,不会因为一句祝福稍作停留。” 杜鹃对于衰朽反应很平淡,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路禹…很奇怪的名字,来自海那边遥远的国度吗?” “是的。” “宛如朝阳的你们不喜欢拐弯抹角对吧,那么我就直接一些…”杜鹃表情严肃,“你是如何召唤出破碎之眼的。” “杜维尔找到我,让我确认破碎之眼是否是新召唤物时,我和几位学者便尝试过,可无论使用什么方法,破碎之眼均无法被召唤,唯独杜维尔可以轻松地做到。” 杜鹃紧盯着路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细节:“路禹先生,您呢,您是怎么召唤出来的?” 杜鹃没有说出杜维尔到底是因何突发奇想召唤出了噬魔树,显然是为了确认路禹接下来说的话是否可信。 有了欧尔库斯在前,路禹已经有了回答的思路。 “就在这里回答吗?”路禹环视四周静静看戏的宾客。 “若是你说了真话,我相信那个回答会为召唤带来些许意想不到的惊喜。” 转瞬间,路禹就明白了杜鹃的意思。 “偶然间,我耳边,或者说是内心中回荡着一个奇怪的声音,这个声音激发了我的某种冲动,我顺着声音尝试进行召唤,然后我便召唤出了噬魔树,就是这么简单。” 杜鹃目露精光,一旁的杜维尔则是一脸讶然。 “为什么你也能听到!” 真是年轻啊,一句话就把所有的底都兜了出来,甚至不如带他来那位,据说酒色财气无一不沾的阿德拉公爵稳重。 听到这里的泽尼尔心念微动,思索一番后,露出了一丝期待。 塔妮娅则是狐疑地凝视着路禹,直觉告诉她,路禹有问题,可是究竟是什么问题呢? “声音,召唤,心灵,乱七八糟的,爵士阁下,您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吗?” “不太清楚,但杜鹃大师看起来很震惊。” 有人听不懂,但是看懂了表情。 “声音,谁的声音,暗示来自何处?” “两个人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这难道是神明的启示?” “也许是巧合呢?” 有人听懂了一些,激动地开始了讨论,但依旧不太愿意相信对话的内容。 这便是杜鹃想要的效果,死寂的召唤迎来了一丝奇妙的变化,无论这个变化因何而起,她都需要为它批上一层神秘的外衣。 未知会让无数人好奇,好奇则会促使他们探索,对于凋零的召唤而言,这种变动实在太宝贵了。 这也是路禹愿意配合她的原因,对于召唤有好处的事,他乐于去促成。 7017k 262.兔子咬人 杜鹃这个垂垂老矣的人兴奋地询问着路禹各种问题,时不时与一旁一脸不服气的杜维尔进行比对,尽管比对的结果显示这两人毫无共同点,但是杜鹃不在乎。 没有共同点更能体现出这是一种不可言说的奇迹,对于召唤流派而言,最缺少的便是奇迹,因为希望已经断绝多年了。 杜维尔依旧在喋喋不休:“什么噬魔树,分明叫做破碎之眼,这才符合他的造型,你肯定也不是第一个召唤出它的人。” 一份天大的荣耀因为路禹的出现被强行夺走,让他怨气爆棚,贵族的礼仪也全部抛之脑后不管,这种嘲讽也逐渐升级为人身攻击,但他却不针对路禹,而是低俗地冲着须臾去了。 “血族奴隶,我能猜到,你一定刚被赎回后不久感受到了别人的温暖对吧,十分近距离的‘温暖’。” “人类和血族最大的区别在哪,有兴趣告诉我吗?” “你有没有姐妹能介绍给我?” 这一切就当着杜鹃的面进行,然而杜鹃却没有制止。 因为说得隐晦,须臾无法理解其中的大多数内容,只是茫然地望向路禹。 不能说完全不制止,她只是帮了路禹,至于须臾,意识到她只是路禹的跟班后,她便不予理会。 路禹按捺住情绪,趁着回答杜鹃问题的空隙转过头:“塞拉,殴打一名贵族会有什么后果?” “虽然我想劝你忍住…很想动手?” “你猜。” “须臾都没反应呢。” “她听不懂,我难道听不懂吗?”路禹压抑着怒火,低声说,“我给过他面子了,我理解他无法接受大起大落,所以自暴自弃,但是他似乎无法理解我的好意,那我想用一些通俗易懂的方式让他闭嘴,这没错吧?” 塞拉想了想:“确实没错,不过你还是不能动手,因为他是想激怒你或者须臾,让你们做出过激举动,然后靠卖惨挽回些许面子,这点小心思很好懂,你都看穿了就不该上套。” 道理路禹都懂,但是… 塞拉捧着一杯酒施施然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在他腰间戳了一下,看着路禹身子一颤缩到一边,她笑着继续向前。 在众人的注目下,塞拉走到了杜维尔的身前,酒杯中的玫红色液体泼了出去,拍打在杜维尔脸上。 杜维尔的嘴停了下来,他的怒火蹭的一下子冒了上来,从椅子上站起后用被酒水模糊的视线找到了眼前的“罪魁祸首”,理智让他在破口大骂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这救了他一命。 发现面前的人是塞拉后,杜维尔脸一阵抽搐,怒火瞬间熄灭,变成了畏惧。 原以为一切到此就将结束,塞拉的手轻轻扬起,毫无征兆地,一个耳刮子抽在了杜维尔的脸上。 力度极大,杜维尔身子都被抽得歪斜了。 无数人地注视下,血从杜维尔的嘴角,鼻子中流了出来,懵圈的杜维尔浑身颤抖,熊熊怒火在内心燃烧,屈辱让他血灌瞳仁,然而他不敢表示出来,只能低下头,喘着粗气,避免与塞拉对视。 又是一巴掌,这一回气头上的杜维尔没能稳住身形,摔倒在地。 宾客们瞪大了双眼,感觉看到了幻觉。 今天到底怎么了? 先是看到塞拉为了一个让路禹的仆人进来不惜威胁离场,后是看到了两个从未见过的召唤物出现,紧接着…塞拉打人了? 一向温和端庄的教国神选,无论是谁都很难厌恶的塞拉,当着这么宾客的面,扇了一个子爵两巴掌…哦不,她居然端起了路禹用来吃生鱼片特制的酱汁…天哪,别淋,别淋… 倒在地上的杜维尔被路禹特制酱汁淋入味了,感受着脖颈处淌下的水流,杜维尔的脆弱的神经,断开了。 他再也无法压抑住怒火,如同一头野兽咆哮着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塞拉银白色的长袍,在上面留下了一条酱色的痕迹。 阿德拉身子一哆嗦,后退了几步,和身旁的贵族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受一位朋友的托付带子爵来见见世面,和他不太熟的。” 无形的风穿过人群,抽打在杜维尔的手臂上,流下一抹殷红。 吃痛的杜维尔转头就要找偷袭者,雄狮一般的泽尼尔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从他冷厉的脸上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子爵阁下忘记了,这是我的生日宴。” 寒风呼啸,冰冷的目光让杜维尔遍体生寒,他胆寒地后退了两步,难以平复的情绪让他的眼睛依旧喷吐着怨恨。 塞拉低头望着银白色神选长袍上难看的“疤痕”,她轻笑了一声:“我说过,我带来了两位朋友,而他却不把路禹的随从当成正常人看待。” 说着,塞拉转过身,对着泽尼尔微微欠身:“风暴亲王,搅扰了你的宴会,我很抱歉,之后我会奉上一些小礼物,当做补偿,现在…失礼了。” 说完,塞拉穿越呆滞的众人来到了路禹身边:“我们走。” 路禹看杜鹃的眼神复杂,他能理解特殊的成长环境让她有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也能理解在她的视角中,须臾本就不算是值得尊重的个体。 如果没有这一幕,大家完全可以无视这种天然存在的价值观冲突,但是杜维尔将撕碎了这层伪装,将一切赤裸裸地暴露了出来。 贵族和底层人,魔法师和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 “可惜了。”说完,路禹没有犹豫,跟上了塞拉,不理会身后杜鹃的呼唤。 须臾和守宫各自叼走了一条鱼,从路禹和塞拉挤开后未曾“愈合”的人群中疾走而出。 良久,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宴会才逐渐有了声音。 浑身散发着酱料香味的杜维尔脏兮兮的站着,他发现周围的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格外的鄙夷。 泽尼尔更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声说道:“子爵您也许需要离开这里稍微冷静一下。” 满腔怒火的杜维尔离开了,然而宴会上的宾客对此的讨论却没有停下,天一亮,这里发生的事必然会随着一个个魔法信使,传遍整个梅拉。 坐在笨龙身上,沐浴着舒爽的晚风,已经离开泽尼尔宅邸很远的路禹等人心情仍未平复。 塞拉张开双臂,迎接着风的洗礼:“路禹,满意了吗?” 路禹像是才认识塞拉一样,赞叹道:“太爽了!” 但是随即,他担忧地问:“这样做,教国不会追究你吧?” “追究我至少比贵族们视你为异端要好,有些事我能做,你就不能。别担心了,我敢保证,不会有人觉得我的做法有问题,我的形象可是很完美的,他们会自然而然地为我的行为添加合适的理由,看着吧,杜维尔会成为一个笑柄。” 在家的璐璐听到了宴会上发生的事,诧异地看着塞拉。 “兔子咬人啦?” 塞拉盯着璐璐看了好几秒:“你想被咬一口试试看吗,我可以轻一点…你选位置也可以哦。” 璐璐连连后退:“我说的是你居然当众打人,这太稀奇了,我以为你在其他人面前不会撕下你的伪装,一直当你那端庄高洁的神选。” “没差别,就算我打了人,我还是端庄高洁的神选。”塞拉笑意盈盈地把那件被弄脏的银白色神选长袍折叠好,“这件衣服明天就交给戴维德,看到衣服后,教国信徒们会自发地为我辩解,就连其他国家的贵族也会同情我的遭遇,为我的行为喝彩,也许我还会获得一个令人称赞的标签,【令人羡慕的朋友】。” 长期以来积累的好名声起到了保护作用,毫无劣迹的兔子跳起来猛地咬了一个人一口,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兔子是被逼急了才咬人,更别提杜维尔当天就有斑斑劣迹,一来二去,塞拉的确稳如泰山。路禹都已经把担忧全都吞进肚子里了,回来路上他就意识到自己为之烦恼有多傻。 璐璐揶揄道:“不愧是偷吃自家神明贡品的神选大人。” “你父母的骨灰不见了。” 璐璐愣了一下,愤愤道:“塞拉,不要太过分了!” 被璐璐这么吼,塞拉竟然有些开心,寻常人对璐璐这么说,迎接他的必然是火球与爆炸,最终尸骨无存。 父母是璐璐一生的痛,她已经没有机会弥补这份缺憾了。 “塔妮娅把你父母的骨灰起了出来,转移走了。”塞拉说,“她直觉不错,猜到你还活着,并且住在我这里…你不要急,骨灰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研究萨耶尔盒子里剩下的内容,帮助雾妖获得身体才是你当前要做的事,其余的,我和路禹会处理好的。” 璐璐沉默了一会,问:“塔妮娅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她真的在乎我,为什么那时候不帮我辩解,为什么不愿意多信任我一些,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还在纠缠什么?” 桌面上装着各色溶液的瓶瓶罐罐照出了璐璐疲惫而憔悴的脸。 人心真的好复杂,有时候璐璐会想要回到小时候,回到那个能无忧无虑放火的年纪。 可惜的是,那个年纪,她遇不到路禹和塞拉。 7017k 263.食人魔路禹 知名的人物往往都有一些特殊的称号,风暴亲王便是泽尼尔过往事迹加上地位组合而成。 塞拉的称号则是其身为与地位的体现——光辉化身塞拉。 璐璐缇斯的称号则比较多,但是在沙曼毒雾事件发生前,她流传最广的一个称号是深红魔女,因为她的火焰魔法大多呈现深红色,服装颜色的选择上也在往深红色上靠。 塔妮娅的称号就有意思多了——绿荫之心。 因为塔妮娅经常庇护一些出身低微的贫苦之人并且招揽至自己的领地,给予他们优渥的环境发挥自我,因此不少人都把塔妮娅形容为能够争风挡雨的大树。 讨论到这里时,路禹下意识问了一句,“她是想要遮谁的风,挡来自何处的雨,又为什么有这么多风雨呢?” 路禹和塞拉相视一笑,璐璐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人心照不宣,总感觉怪怪的。 路禹和塞拉的电波出奇得合得来,有些话即便只说了一半,另一方都能猜到后续藏着的内容。 绿荫之心,听起来是个十分好的称号,结合塔妮娅表现出来的友善一面,以及她领地内八成以上的底层出身随从,任谁都觉得她当得起这个赞誉。 可是,这个称号是经不起解读的,你自诩大树要为穷苦的人遮风挡雨,把自己塑造得无比善良,比谁都要尊重底层人的人格,那么必然存在着“风”和“雨”。 谁是风和雨? 皇帝自然不能是,那被拿来对比的各国贵族,梭伦国内的兄弟姐妹自然就是那无情鞭笞衣衫褴褛之人的风雨了。 当然也可以说,这样子的恶意解读,无论谁的称号都能延伸出歧义,比如泽尼尔绰号风暴亲王,他掀起的风暴是要搅动什么? 但是值得玩味的也在这里,在一众贵族中,塔妮娅的称号与她的所作所为,都试图把自己区别于其他人,犹如狼群中的小白羊,这种情况下,解读与否根本不重要,大家可不希望被归类为“风雨”。 “现在你猜到为什么会有人想撕她的牌了吧?”塞拉说 “难怪你说泽尼尔不太看得起塔妮娅,我当时还觉得她的心机很深,不能小觑的。” “她确实很聪明,但是在存在感变高后有些飘了。知道在梭伦内部环境下自己实力弱小,于是从不被注意的普通人中淘金,找出天赋不错,心志坚毅的年轻人洗脑之后武装好,而效果其实也不错。”塞拉说,“她扩张得太快,旗帜也太飘扬,身为贵族屡次三番施压自己所在的阶级,只为了演戏给旁人看,尺度把握不好,当然会被己方阵营里所有人敌视,毕竟没人想成为‘风雨’,变成她的背景板。” “当时塔妮娅手中的好牌实在太多了,赤红,璐璐都是明面上的,那些被她洗脑,愿意为她死的人有多少,你不能去细想,因为哪怕泽尼尔都圈养着衷心于自己的近卫,这些近卫甚至不听从梭伦王的调遣。” 路禹想起了一句经典的话——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通过塞拉的点拨,路禹也算是逐渐理解了璐璐被冤枉成杀人魔的始末,不过他们都不打算告诉璐璐真相,因为她充当了炸弹起爆器的功能,正是因为她前往了沙曼城,沙曼城才会爆发那场致命的毒雾,这对于脆弱的璐璐太难以接受了。 这是一个死局,而且异常狠毒,对方根本没把沙曼城内的居民当人,毫无负担的牺牲掉,甚至可能叛军里也有他们的人,于是塔妮娅得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局。 选择名声,还是选择力量。 塞拉已经不打算深追幕后元凶了,恐怕塔妮娅的那堆兄弟姐妹也有人参与了其中,而且很可能有份参与挖坑,比方说在事后鼓噪民众的情绪,让反璐璐的声音愈发响亮。 即便塞拉再想帮璐璐出口气,面对这种局面也只能叹气。 塞拉唯一确定干净的人就是泽尼尔,这是一个孤高的人,他虽与其他贵族一般傲慢,但是却不屑于迫害那些瘦骨嶙峋的底层人,无关道德感,而是他的自尊不允许。在宴会上他误会路禹是自己的追求者,但是却十分平静地处理了与路禹相关的事,并未下绊子用手段。 他喜欢竞争,通过竞争获得的东西会让他更有成就感,也更能满足他内心的渴望,如果她告诉泽尼尔路禹真的喜欢自己,泽尼尔表现出来的一定不会是愤怒,而是喜悦,他会认真地把路禹列为对手,然后分析他的所作所为,想尽办法击溃路禹。 “我会征服你。” 这样一句话赤裸裸地对塞拉说出口,只有泽尼尔能做到,而且他说出时理智占据着上风。 塞拉欣赏泽尼尔,但她确信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这个人,因为他并不懂爱情,只是不断地在进行挑战。 泽尼尔甚至追求过璐璐,听到这话时,路禹愣了一下,一旁调配药水的璐璐则是大大咧咧地表示:“泽尼尔,哦…风暴亲王啊,他确实纠缠过我。” 路禹好奇心上来了:“纠缠的过程细说?” “他给我送过花,但是我不喜欢那些花,当场就烧了,看了一场绚烂的火花…赤红说我这样冒犯到了他,当时我下意识想要赔罪,但是他却说我烧得好…他脑子多半是有问题。” “他请我共进晚餐,聊了很多魔法方面的话题,但是基本我搭话他就很难在原有话题上继续谈下去…总的来说,我们有限的几次接触都挺别扭的,但是他却像是感受不到…而且他真的太高了,我在他面前像个小孩子,我讨厌这种对比。” 路禹回想了一下泽尼尔的体格,又看了一眼璐璐的体型… “你看什么,看什么!”璐璐像是被刺激到了,举起一瓶药水大喊,“长得跟审判庭门口立着的雕像一样,和他比谁都显得小只吧。” 这个举动让路禹和塞拉很有默契地后退,看到这一幕,璐璐更气了:“说起来你们到底为什么今天要讨论称号,闲着没事干吗?” 塞拉说:“看来你还不知道,路禹现在有了一个响亮的称号。” 看见路禹扶额,璐璐眼睛亮了,她放下药水急急地来到路禹身边,弯下腰,试图从路禹的脸上看到更多的东西。 “快说快说,什么称号。” “暴食者。” 深红魔女与光辉化身嘴角上扬。 尽管路禹在泽尼尔的生日宴上两次召唤大放异彩,但是比起召唤这种衰落已久的流派诈尸回魂,大众更热衷于从花边上找乐子,比方说路禹的食量。 传言是离谱的,失真程度也让人咂舌。 路禹当天晚上吃了两只大虾在传播途中逐渐变成了八只,紧接着便上了两位数。 现在有说路禹一顿吃了泽尼尔二十只大虾仍不满足,又吃了十几条海鱼的;有说路禹在宴席上表示自己吃过海妖,希望泽尼尔能找来海妖拱自己享用的;有说路禹身边的须臾其实是她的储备粮,现在喂养只为了以后吃上一口的。 路禹估计不久之后就会有他吃小孩的全新版本,属于是梭伦张辽了。 几乎没什么人在乎噬魔树和知识之书的表现,大家都在热烈讨论当晚宴会中路禹的食量,塞拉打人,以及须臾到底是不是路禹喂养的储备粮… 戴维德主教神神秘秘地找到塞拉,让塞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对方却小声地问:“那个叫做路禹的人,真的吃了二十只大虾吗,什么品种的,魔虾还是…” 戴维德没问完就被塞拉撵走了,因为实在太过离谱了。 但是人的好奇心就是这样,第二天前往主教堂祷告时,戴维德又凑了上来,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表现得像是个孩子,先是向神明发誓自己不会说出去,然后迫不及待地问路禹是不是真的那么能吃… 就连卧病中的教皇劳伦德也听闻了塞拉带回来个毫无忌口的暴食者,自从进入夏天以来,劳伦德身子就越来越弱,无法被魔法缓解的病痛连带着衰老一起折磨着他。即便所有的医师都建议劳伦德多吃一些补充营养,恢复精神,但他就是没有胃口。 有些厌食的劳伦德甚至在与塞拉的谈话中生起了让路禹为他当面吃播,刺激食欲的念头。 “梅拉大陆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路禹吐槽。 “他们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个野蛮人,这样的传闻,还有猎奇心作祟,我一点也不奇怪会变成现在这样,等着吧,这才刚开始传呢,你迟早变成食人魔…哇哦~~~”塞拉看了看璐璐,又看了看路禹,“一个杀人魔,一个食人魔,好般…” 塞拉嘴巴踩下了急刹车,她啧了一声:“想起件事,我先去处理下。”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下室。 路禹看了看一脸茫然的璐璐,拍了拍飘来飘去的雾妖:“你们继续努力,我上去透透气…哦璐璐,你记得多晒太阳,一直蹲在地下会发霉的。” “哦。”璐璐十分顺从地点了点头。 7017k 264.吃播路禹 在泽尼尔的生日宴之后路禹没有趁着“暴食者”这个称号传播得火热的时间活动,而是在塞拉家里过着安静悠然的日子。 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在四处奔波,如今在教国有塞拉庇护,他也终于可以安心的捣鼓自己的召唤手册,积极地往返现实与召唤师神殿之中。 塞拉倒也不建议家里养了几只白白胖胖的米虫,毕竟再怎么能吃也不可能掏空她一个神选的米缸。如今梅拉大陆时局微妙,除开四大国之外,许多种族动作频频,这些变化正在酝酿出摩擦的火花,而谁会成为那个火药桶,没有人说得清。 塞拉认识的梅拉大陆研究魔力进阶的学者试图推算出下一次进阶的时间,他给出的答案是“十年之内”。 无法更具体,因为魔力进阶时大多动荡不已,知识传承都有一定程度的损毁,因此能参考的只有前两次进阶的时间。 与他一样的学者为了能让魔法师们不找自己的麻烦,并不愿意下判断,即便下判断也是“五十年之内”这种宽到没边的。 而路禹却告诉她,未来一到两年便会开始进阶,将范围进一步缩小。 没有办法证实这个消息的塞拉很愿意相信路禹的话,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两年时间足够了,足够璐璐的庄园建设成密不透风的魔法堡垒了。 须臾不太明白魔力进阶这种好事在路禹等人眼里像是洪水猛兽,她和雾妖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了看晃荡着药水瓶子的璐璐,以及捣鼓着召唤手册的路禹。 刚刚提交了一个召唤兽图谱的路禹抬起了头:“因为秩序崩塌。” 路禹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喉咙继续说:“想象一下,你是一个国王,统领着一大块疆域,手底下每个人都在合适的位置上发光发热,组成了一个完美运转的魔法阵。忽然有一天,你疆域内的人产生了变化,他们有的能感悟到了魔力,有的原本就是魔法师,突然的契机让他们得以窥伺更高的位阶,更强的力量。” “按部就班工作的魔法阵拼图们不再低着头,因为他们看到了变化,纷纷伸手打算去抓住这一丝希望…浑浑噩噩一眼能望到头的人生与赌一把就有可能拥有更多的人生,你会选哪一个?就目前我所走过的各个地区而言,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再失去了,选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希望就像是火种,让秩序出现了裂痕,让住在塔顶听不见底层蝼蚁哀嚎的老爷们心惊胆战。秩序中的每个人都会在魔力进阶中获得一些东西,他们的位置也随之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是日新月异,可能是积累之后的厚积薄发,但给统治者带来的问题是一致的——如何给他们分配好位置。” “以及…”路禹将一根青翠碧绿的长条形瓜果缓缓放到一个酷似断头台的器具之下,指尖风刃划过,瓜蒂断裂,身首异处。 “他们是否还有资格分配位置。” 西格莉德托着腮,问:“可是位阶高实力强的魔法师有着先天优势啊,魔力进阶不会损害到他们的利益,反而会让他们的利益扩张,普通魔法师在魔力进阶中再怎么天赋惊人,也不可能一跃而起,追上老牌魔法师们。只要魔法师们还听命于那些老爷们,就…” 西格莉德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璐璐看着瓶中药水逐渐趋于稳定,不再扑通扑通地冒泡,摘下了手套:“如果你的实力变强,为什么还要听命于不如你的人,在魔法进阶的时代,每个有野心的魔法师都不会甘心屈于人下,人心思动,那自然充满了不稳定性。” 雾妖和须臾逐渐明白了魔力进阶必然迎来大动荡的一些原因,权力架构和生产力变动这些过于复杂,路禹不打算细说,这两家伙还没到能够理解的时候。 塞拉把两摞卷轴,典籍放在路禹面前:“这是前两次魔法进阶时关于动荡的一些描述,我建议你看看,然后有些心理准备,璐璐的庄园必须足够安全,不然在秩序分崩离析的那一刻,不少人都会对璐璐身上藏着的秘密感兴趣。” 路禹翻了两页,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轻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又有得头疼了。 短暂冲洗了一下身子的璐璐又跑回了地下室,看见她头发都没擦干净,塞拉连忙上前帮忙。 路禹看见了塞拉上扬的嘴角,他没去戳穿。 璐璐看见路禹在啃卷轴,立刻凑了上来。 “都是大动荡有关的啊,其实没必要了解更详细了,七阶在这次进阶应该是够用了,我们的庄园完全可以设计一堆一堆的法阵,层层叠叠…” “然后像你给我的那个魔法阵一样,被屏蔽了直接大爆炸?” 璐璐愣了一会,急急地想要转头解释,却发现自己的长发被攥在塞拉手里,她正在耐心地给自己梳理。 这让璐璐的话一下子软了几分:“我警告过你,那个魔法阵还有瑕疵,可你硬是说没事,这也能是我的问题?” “不是设计者的问题,难道是使用者的问题,你卖会爆炸的法阵,我要控诉你。” “塞拉!” 看着璐璐调教,塞拉真的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比调戏璐璐更有意思的了,这样子下去绝对会上瘾。 不,她已经上瘾了! 路禹插话道:“这么看来,四大国里也就教国在大动荡中相对稳定了。” 璐璐哼了一声:“教国怎么就稳定了,劳伦德教皇可是要病逝了,一旦他死去,哼哼…” 路禹叹了口气:“确实,如果教国自乱阵脚一切都是白说,可是如果教国权利正常交接,那么教国可能会傲视这片地区。” 路禹看着塞拉眼神中的欣赏之意,继续说:“这也是你不打算和我们一起的缘故吗?” “有一点,不全是。” 教国是特殊的,比起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三国,教国统治的是民众的精神。 路禹这一路上只在摩斯塔纳见到了很难被打散的种族凝聚力与归属感,蓝水蘑菇人维系这种凝聚力和归属感的根本原因是他们信仰着凡妮莎。 将凡妮莎视为神明的他们即便衰落,分崩离析,精神也会有一个原点。 在这一点上,塞列尔做的也很好,狂热的民族认同感让他们即便跨越大海来到异大陆依旧能够朝着共同的目标前行,并最终吞并了一个国家,东山再起。 而在梅拉,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三国内部的宗教都过于混乱,缺乏一个强有力的意志让他们凝聚在一块。 民族的观念更是稀缺,贵族们对于谁统治这片土地根本毫无异议,他们只有一个要求——保证自己的利益。 至于底层的民众,奴隶,指望这些人对一个国家忠诚比较困难,他们更愿意听金币落在地上的声响,闻一闻到了自己鼻子前的食物香气。 真正愿意保护统治阶级利益,维系国家统治的实际上只有少部分人,这少部分人一旦自己乱起来,国家的概念也很容易被消解。这个混乱的世界,无数王朝起起落落,掩埋在时间的黄沙之下,大多都是这个流程。 教国在这一点上有着先天优势,狂热的信仰让他们有着极强的身份认同感。 你信仰光辉之神,那我们就是朋友。 你不信仰光辉之神,那我可以尝试着向你传教,告诉你光辉之神的好。 可如果你不信仰光辉之神还诋毁,那我们就将爆发出无穷的战力,狂热教徒甚至愿意粉身碎骨去捍卫自己的信仰。 因此四大国中,教国维持统治的逻辑与其他三国显著的不同。 只要不过分煎迫底层人民,有着光辉之神这个幻梦,无数教徒就会乖巧的被奴役,不发出一丝声响。无论其余三大国发生什么,教国只需要保持稳定,就一定能够存续下去,随着时间的积累,变得愈发庞大,无法摧毁。 一个精神一旦诞生,被广为流传,就很难被彻底摧毁。 塞拉在鼓掌,笑靥如花。 “很棒,说得很好,这就是教国高层内心的真实想法,也是那些知道光辉之神不存在,依旧选出我这个神选的核心原因。” “三大国,外加梅拉大陆的不少种族都在抵制教国传教,为此教国之前与他们的关系都不太好,直到劳伦德教皇接任,不再主动向三大国大肆传教,遵守三大国传教的条约,这才换来了如今教国和平的外部环境。” “可是劳伦德病重,即将死去,如果下一任教皇不再像劳伦德那般有远见…” 塞拉走到路禹身边。 “虽然之前我帮你拒绝了,但是教皇现在食不下咽,他说想看看你吃东西的模样…你就过去一次好了。” 路禹呆若木鸡:“你真当我是暴食者啊,一顿吃二十只大虾,几十条鱼,还能生吃小孩!” “不需要这么夸张,你就正常吃好了,说实话,你那个豪迈的吃相…真的让人挺有食欲的。” 7017k 265.黑衣修女 身着黑白袍的修女恭敬地微微欠身,而后走到路禹身边,从上至下细细摸索,塞拉没有催促,而是静静地等待着。 和大多数文学作品中孱弱的修女不同,一路上检查路禹身体的修女腰间都别着匕首,因为有塞拉在旁,路禹在第一次被检查时毫无顾忌地询问是否可以观看对方的手。 修女笑了,她身后那些面容冷峻的教国长戟骑士也笑了。 年轻的修女双手虎口处布满了茧,她毫不避讳的掀开裙摆,露出肌肉异常发达的小腿。 越接近教皇塔检查路禹的修女也就越老迈,实力也越强。 路禹数了数,他一共接受了五次检查,第一位修女还没有塞拉大,很是活泼,胆子极大的她身子在检查结束后用手指沿着路禹脊背轻轻地往下滑,看着路禹哆嗦的模样与教国骑士们一起哈哈大笑;第二位第三位修女接近中年,经验丰富,身体力量正值巅峰,虽然也会和路禹闲聊,却让人感觉很干涩;第四第五位修女白发苍苍,皮肤干褶如同树皮,眼眶深陷,眼睛浑浊,实力也远不如第二第三位修女,身体像是无法凝聚魔力一般,魔力波动异常诡异,她们不再会轻快地跟路禹开玩笑,调侃路禹身板不够结实健硕,感情像是从她们身上消失了,目光冰冷空洞宛如利刃,鼻息轻缓如同死人,只有他们干净利落的动作能让人感觉到他们是个活物。 不过在听闻路禹是来为教皇表演“进食”的暴食者后,两位年迈的修女浑浊的眼睛出现了些许光亮,她们庄重地对着路禹施礼,并目送着他穿过昏暗的廊道,直至一道道门扉关闭,将她们投去的视线彻底隔绝。 不再有检查,路禹与塞拉行走在一片花园的小径之上,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斜斜地打在爬满了绿藤的墙体上。 “什么感觉?”塞拉问。 “下一次能不能那些巡逻的教国骑士为我检查?” 塞拉掩嘴偷笑:“怎么,还害羞了,还是说你更喜欢男的?哦对了,听璐璐说,你最喜欢的类型就是一个男精灵,叫什么…伊索?” 路禹低着头,脑子一抽,使劲地踩了踩塞拉的影子,做完这个动作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屁孩,越想越羞耻,干脆不说话。 塞拉以为路禹被自己噎着了,笑得更开心了。 “第四和第五位修女实力很弱,也十分年迈,为什么不换成更年轻的?” 塞拉说:“第一位修女正值青年,年轻冲动爆发惊人,如果在这里发现了到访者有歹意,他们能够最大程度与敌人缠斗;第二第三位修女已近中年,处于巅峰却即将走向下坡,但是经验丰富,战力可靠,敌人如果已经冲破第一修女与教国骑士,经验与实力具在的她们可以分析局势使用不同的接敌思路;第四第五位修女巅峰已过,死气沉沉,除了信仰一无所有,如果敌人已经突破第二第三修女,那组成四五防线的她们将会用身体阻挡敌人,为教皇争取逃跑的机会。” “这便是时间之廊,入侵者会迎战不同人生阶段的守卫,这样的时间之廊不仅教国有,三大国也有,尤其是充当第四第五修女的死士角色的人。” 四下无人,只有路禹与塞拉的脚步声在回荡,夜色已经泛开,墨色的天穹上繁星显露。 塞拉说:“你刚刚见到的第四第五位修女已经确定会随着教皇一起沉眠。” “殉葬吗…”路禹喃喃道,“自愿的?” “她们自己提出的,既是希望到达神明之地能继续侍奉教皇,也是为了与教皇一起觐见光辉之神。教皇一生为教国操劳,没有子嗣,年轻时也曾传出过不少绯闻,但是当时的他为了避免教国陷入动荡,舍弃了爱情,于是仰慕他的女孩便来到了教国成为了一名修女,并在裁判庭的帮助下从零开始学习武艺,修习魔法,成为了黑衣修女的一员,被派往了教皇身边。” “是刚才那两位?” “那两位是她救助的仆从,她现在就在教皇身边。” 高耸的教皇塔旁,银枫圣树在微风地吹拂下,枝叶颤动,银白色的枫叶在风中翻飞,而后轻飘飘地落地。这株参天大树,因为光辉之神的传说被赋予了神圣的色彩,信徒们间流传着银枫树叶能够治疗一切疾病的传言,为此一度出现过贩卖假树叶的不要命商人。 “月色迷人的夜晚,银枫树会在月光照射下散发着银白色的光,也许你今晚有机会见到。” 说着,塞拉轻敲教皇塔的大门,两名年轻的黑衣修女打开了大门,恭敬地将两人请了进去。 踩着螺旋阶梯拾阶而上,路禹与塞拉忽然相视而笑。 “三二一,我们一起说?” “三…” “二…” “一…” “黄昏城。”路禹和塞拉异口同声。 为了给克洛伦斯美好回忆的人格碎片制造出单独的轮回,克洛伦斯将黄昏城制造成了镜像结构,还弄出了一堆让人失去空间感的设计,最让路禹印象深刻的莫过于螺旋阶梯。 在不断地螺旋过程中无法知晓自己到底登上了几楼,没有参照物的情况下很容易就失去位置信息。这个设计过于折磨人,以至于离开黄昏城后,路禹只要看到螺旋阶梯立刻回想起了那里发生的一切。 塞拉越来越觉得路禹和自己相像了,他们思考事情的逻辑顺序,处理信息的方式,看待事物的态度都有着不少的相似之处。 穿过布满魔法机关的走廊,塞拉轻轻地转动走廊尽头的红色雕花木门把手。 宽敞的房间内,居中的床上面色苍白的劳伦德教皇放下了手中的卷轴,视线触及塞拉的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和煦的笑容占据了他的面庞。 劳伦德身边的黑衣修女飞快地放下了遮挡脸的纱帘,默默地退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暴食者路禹。” 路禹发现塞拉并没有用上对教皇的敬称,紧接着,他此刻的感觉如同快递小哥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宣读你的下单名字,为了快递你还不得迎着其他人的目光上前… 路禹走上前,思考着该以什么样的礼节见过这位梅拉大陆的风云人物。 “我已经让执法所的人暂时退避了,这里没有外人,不需要这么拘谨。” 说罢,劳伦德转过头,用眼神向着黑衣修女示意。黑衣修女离开房间后不久,走廊上便响起了小推车的声音。 与泽尼尔宴会当晚食物的配置差不多,都是海鲜,知道路禹还要调配蘸料,黑衣修女还让厨师带着调料在走廊的另一头候着。 “路禹阁下,很抱歉我们以这种方式见面,我知道你会对我的要求感到困扰,塞拉也曾说过你不如传闻中那样能吃…但是,人老了,难免有些执拗。好奇塞拉口中豪迈的吃相是什么样,好奇塞拉特地带回来的外乡人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劳伦德笑眯眯地注视着塞拉:“同时,我也想见见被塞拉这样的孩子称为朋友的人。” 塞拉叹了口气,捂住了脸:“我就知道不是看路禹吃饭这么简单。” “你太不合群,这样不太好。” “神选不用合群啊,反正时间到了就换人,我回去当圣女也没区别。” 这对话时的语气,毫无避讳的口吻…路禹感觉不像是神选和教皇这种单纯的关系,而像是犟嘴的孩子和年迈的老父亲啊。 黑衣修女什么也没说,她为劳伦德带来了晚餐——小碗像是放入了药材烹煮的米粥,些许叫不上名的绿叶菜,一小份肉糜。 劳伦德看见路禹还呆站在满是食物的小推车旁,而且进来之后一句话没说,便笑着让黑衣修女为路禹服务。 路禹连连摆手,拦住了想要帮他拆虾肉的黑衣修女,肢体碰触间,冰凉地触感让路禹微微一愣。 他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了黑色面纱下耀眼的金光。 黑衣修女是竖瞳! 这种感觉,不会是… 黑衣修女若无其事地回到劳伦德身边,拿起勺子,温柔将米粥送入他的嘴里,时不时用手捻起他嘴角沾着的米粒,送入面纱之下。 “请享用吧路禹阁下,即便你不是传闻中夸张的暴食者,这些美味用你的话说‘不可辜负’不是吗?”劳伦德很爱笑,即便他气色不佳,但是每每当他笑起来,看着他那和蔼的表情,路禹都会觉得心情舒畅。 路禹说出了进入这个房间后的第一句话:“我可否让召唤物一起出来吃?” 这个奇怪的要求令黑衣修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金色光闪烁的眼睛迅速锁定路禹。 劳伦德用手轻轻碰了一下黑衣修女,黑衣修女随即撇开视线。 “可以,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召唤师喂食自己的召唤物,他们不该享用魔力就满足了吗?” “对我来说,召唤物只是另一种形式的生命。” “有趣的回答,我从未听闻过召唤师这么说…那么对你而言,召唤物不只是为你服务的‘物品’?” “是的,他们为我战斗,为我提供便利,我们应该算是伙伴吧。” 劳伦德哈哈大笑,如此剧烈的动作导致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那些召唤师们一定会嘲笑你,但是无所谓,我觉得你的说法很有意思,至少比起冷冰冰的契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召唤师日常,你的回答更有温度。” 看见路禹对着大虾狼吞虎咽,劳伦德笑着摸了摸黑衣修女的手,接过了粥碗,黑衣修女则默契地为他垫高了枕头。 路禹根本不矫揉做作,该怎么吃就怎么吃,手撕大虾,勺子挖虾肉,吮吸虾黄,一气呵成。被召唤出来的守宫则是在一旁自己烤小鱼吃。 看见塞拉站在一边托着腮围观,他干脆使唤起塞拉,让她帮忙片鱼肉,而自己则是去走廊那头找厨师要调味料回来做蘸料。 塞拉直咽口水:“你能不能吃慢点,又没人和你抢?” “我做的蘸料是酸辣口的,很开胃,越吃越想吃,我也没办法啊。” “那你能不能自己片鱼,我也想吃。” 说着,塞拉就罢了工,把片好地鱼丢进蘸料里再捞起来送进嘴里,美滋滋地享用了起来。 劳伦德注视着这一幕,嘴角上扬,再看路禹的吃相,他的喉结涌动,口水疯狂分泌,看见食物就有些厌恶的烦躁心情消失了,一碗米粥很快就吃了个精光,连带着绿叶菜和肉糜也一扫而光。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还是劳伦德一餐吃下这么多东西,不仅如此,他看见路禹和塞拉抢着挖虾肉吃,竟然生出了再来一碗的念头。 黑衣修女轻笑出声,立刻出门为劳伦德端来了一碗鲜美的鱼肉粥。 劳伦德问:“你煮的?” 黑衣修女轻轻点头。 就着路禹的吃相,劳伦德一口一口喝了个干净,白扑扑地脸红润了不少。 随着劳伦德就餐完毕,胡吃海塞的路禹打了个饱隔,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黑衣修女金光闪闪的眼睛投来地视线不再凌厉,收拾好一切餐具之后,她在劳伦德看不见的位置对着路禹微微欠了身。 “抱歉,现在的我吃饱之后就会很疲惫,本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劳伦德遗憾地说。 路禹说:“我就在塞拉的家暂住,算是被教国庇护着,所以您大可不必如此客气。” “既然如此,之后我邀请路禹阁下到访,还请不要拒绝。” 眼皮逐渐沉重的劳伦德让黑衣修女代为送客,一直到了教皇塔下,黑衣修女方才停下脚步,恭敬地向路禹鞠了一躬。 走出老远,路禹忍不住问:“她不是人。” 塞拉说:“感觉到了?那你猜猜,她是什么种族的?” “我触碰到她的手很冰冷,像是有鳞片…竖瞳,和她对视是很有压力…难道是…” 塞拉抢答道:“是的,你猜得没错,就是龙…才怪!” 塞拉看着困惑的路禹,解惑道:“是蛇,她是蛇人。” 7017k 266.教皇的请求 四大国中均直接或间接诞生于六百年前的侵染之灵灾厄中,后世的魔法师提及侵染之灵灾厄时往往会不吝惜词汇地赞美灾厄时以及灾厄后的梅拉。 那是一个梅拉大陆各大种族空前大团结,为了战胜灾厄贡献出所知所学,互相融合,互相发展,齐心协力的辉煌时代;那是无论什么种族只要在驱逐灾厄便会得到其他种族驰援的时代;那是摈弃成见,所有种族为了同一个目标浴血奋战的时代。 璐璐提及这段时代时一直在叹息,因为那是一个再也回不来,只存在回忆当中的美好。 路禹不知道该说“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还是该说“保守与闭塞才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自由与合作不过短暂的片刻”。 辉煌时代留下的美好让当时的人认为未来会变得更好,学术碰撞带来的进步令魔法师们开始构筑各式各样奇怪的魔法。 从那个时代的书籍便可看出,希望充斥着字里行间。 太阳即将落山向大地投下的最后一抹温热,将大地晒得滚烫,孩子们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兴奋地唱着跳着,却不曾看见天一点点暗了下去。 没人记得矛盾是如何变得尖锐,也许是今天通商时斤斤计较的几枚银币,也许是每个种族都有的人渣在别人的地盘上胡作非为,又也许是痴迷于权利的贵族们挑动摩擦捞取资本… 这些堆叠在数百年前的琐碎不断地垒高了各族之间的警惕心,商人交易时不再温情脉脉,每一枚铜币都认真的计算,绝不通融;骑士们例行公事不再友好,而是充斥着偏见与隐晦的敌意;陷入情绪化思维当中的民众标签化地看待着每一个种族的人。 哥布林就一定奸诈,卑劣。 巨龙一定贪财,暴虐。 精灵一定美艳,阴险。 海妖,半兽人喜欢吃人。 当这些诞生于琐碎的矛盾螺旋上升直抵国家层面后,四大国不可避免变了些味道。 人类为主导的四大国都允许各族自由的通行自己的领地,曾经这份承诺显得如此坦荡,在时间的腐蚀下,承诺后逐渐出现了些小小的“补充”。 这些补充越来越多,越来越长,将辉煌时代的温情脉脉彻底撕碎,也让劳伦德放弃了自己的爱情。 他是教皇,而她却是蛇人。 在最标签化的世俗印象中,蛇是阴险恶毒的代名词。 塞拉说了一路,路禹听了一路,即便回到家中,内心依旧无法平静。 有些矛盾注定无解,因为矛盾的背后是绵延数百上千年的纠葛,没有对错,找不到缘由。 答应了教皇的路禹时不时会陪着塞拉去看望他。 劳伦德依然很爱笑,黑衣修女总是沉默着照顾一行人。 在第三次前往时,她们带上了璐璐。璐璐换上了一身衣服,又在塞拉的帮助下化了妆,除了身高不好作假,塔妮娅站到她面前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也许是路禹勾起了劳伦德的好奇心,也许是他早就想要见一见这位传闻中的“深红魔女”,见到璐璐之后,劳伦德凝视着璐璐的脸许久。 “有人说你放毒屠杀了沙曼城的人。” 黑衣修女倒茶水的手微微一抖,茶水溅到了桌面上。 倚在床边观赏银枫树的塞拉回过了头。 路禹紧张地注视着璐璐的表情。 没有人想到劳伦德会以这样一句话作为见面后的开场白。 璐璐很平静,她怡然不惧地与劳伦德对视:“我是无辜的,有人陷害了我。” 良久,劳伦德收回了锋利的目光:“你的眼睛那时候的她一模一样…我相信你。” 念叨着,劳伦德忽然转过头问黑衣修女:“你要不要亲自看看?” 黑衣修女笑了:“你说像,那一定不会错。” 一唱一和,路禹等人感觉嘴里的茶甜丝丝的…他忽然有种奇怪的念头,教皇频频找他们,不会是想在离开这世界前好好向别人炫耀一下他们的爱情吧? 虽然说有把狗骗进来杀的嫌疑,不过…路禹不讨厌。 劳伦德为了教国不陷入动荡,压抑了一辈子的情感,临死前依旧不能痛快地发泄,只能以这样隐秘的方式昭告众人…不知道为什么,路禹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对教皇位置你争我夺,只因为塞拉有可能继任就不顾明面上的规则派人潜入宅邸,这些潜在的教皇继任者,真的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吗? 这个位置,真的有这么好坐吗? 黑衣修女走到大门旁,发出“嘶嘶嘶”的声响。 声音路禹熟悉,是蛇信子在吐动。 黑衣修女又在屋内转悠了一圈,骤然释放的魔力让璐璐和路禹一凛,与此同时,黑衣修女从长袍下掏出的一枚水晶绽放出了光芒,无形的屏障将劳伦德的房间笼罩,隔绝了声音与魔法渗透。 “虽然他们绝不敢窥伺,偷听这里,但是凡事都要小心。”教皇咳嗽着坐直身子,“塞拉,璐璐缇斯,路禹,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们。” 塞拉疑惑道:“如果是教国的事,可以委托主教与大祭司,他们对您依旧忠诚。如果是私人的事情交给我就好,璐璐和路禹在为一些特殊的事情做准备,不好为您奔波。” “我知道他们忠诚,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帮我完成这个心愿的…我之所以让你把朋友带来,也是为了保险…这件事,有风险…咳咳咳…璐璐缇斯小姐,路禹先生,隐瞒目的一事我很抱歉,请你们原谅我…你们就当做是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临死前的任性吧…请你们帮助我完成这个心愿。” 路禹和璐璐缇斯一愣,他们都看到了劳伦德凹陷的眼眶中的泪水。 “教皇…” 想起劳伦德更希望他们直呼他为“劳伦德”,路禹连忙改口。 “您究竟希望我们做什么?” 黑衣修女来到路禹和璐璐的面前,轻轻的撩起长袍,跪了下去。 塞拉真的呆住了,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黑衣修女。 黑衣修女纹丝不动,她用清丽的声音说着一件让路禹极度震惊的事。 “他希望死后能被火化…然而教国不可能允许,时至今日,劳伦德已经成为了教国的符号,以完整的身躯下葬,被继任者供奉参拜,让教徒们有思念之地,让其他国家铭记劳伦德曾经的伟业,都是教国的所追求的。” 塞拉合不拢嘴:“你…不…等下,按照规章,历代教皇都葬在银枫树陵寝,那是最接近光辉之神的地方,为什么要特意火化?” 塞拉懵了,她真的无法理解对光辉之神最为虔诚的劳伦德为何会在临死前选择火化,按照教国离谱的传言,被火化之人靠近银枫圣树是对于光辉之神的亵渎,劳伦德不可能不懂。 劳伦德向着黑衣修女伸出了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只有那样,我才能陪着她,离开教国,去看看这个世界…” “路禹,璐璐缇斯,我很羡慕你们啊,你们回家的旅程让我大开眼界,那些闻所未闻的风俗,那些见所未见的人与事。有征伐,例如蓝水城下的大战…尽管我仍然觉得塞列尔国王是个正常人你都很难赢,但是这不妨碍我为你的勇气鼓掌;有温馨,例如在巨龙山谷中见到的霍古,以及可爱的小雾妖…很可惜,你们没有带她来,我也想见见调皮的她;也有叹惋…例如那只呕心沥血想要让族人见到太阳的哥布林王。” “我用了一生让教国壮大,如同太阳一般耀眼,我对光辉之神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我的人生归属于光辉之神,归属于教国…” “如今,我将死去…一切都结束了…我无法回应她的情感,没办法偿还她对我的爱,至少我能满足她的要求…一起离开这个被光辉普照的国度,离开这片被我巩固好的神国…感受人世间的一切。” 黑衣修女轻轻把头贴在了冰冷的地面上:“仅凭我一人无法做到这一切…劳伦德死后,我会被执法庭的人监视。” 塞拉怒了:“他们有什么资格监视你,他们算什么,你来到教国时,罗纳雷德还没个人形呢!” 很少见的场景,路禹第一次见到塞拉情绪失控。 璐璐悄悄说:“罗纳雷德骚扰过塞拉。” 懂了,新仇旧怨加一起了。 璐璐看了看路禹,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想帮忙。 路禹看向塞拉。 “看我做什么,我还能不帮吗…火化,偷骨灰…怎么想都很麻烦…”塞拉有些抓狂。 璐璐怯生生地看着劳伦德:“教皇…哦不,劳伦德先生,火化可以让我来…嗷…” 被路禹拍了一下脑瓜子的璐璐把那句“我很擅长”噎了回去。 “有深红魔女为我料理身后事,我很荣幸。”劳伦德读出了璐璐想要说的话,帮忙说了出来,并且一脸笑意。 一旁站起身的黑衣修女也是掩嘴偷笑,不过是为路禹敲璐璐脑壳后,璐璐的反应。 捂着脑袋的璐璐乖巧的听着路禹嘟囔,被训斥也不顶嘴。 路禹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劳伦德先生还能支持多久?” 什么时候死,才是问题的关键。 如果劳伦德死的时间不尴不尬,他们完全没准备好,那就麻烦了,可以预见,深爱着劳伦德的黑衣修女一定会自己动手。 “我挺过了严寒的冬日,不一定能挺过又一个…不过为了教国能够安稳,我会努力支撑到奇维塔地区的战争以及科德佐恩的贵族动乱有结果再倒下。” 夏天已经接近尾声,丰收之秋正在大踏步走来,夏末秋初的暑气消散,凉爽之后袭来的寒冷便会收割大地上的一切生灵。 “冬天吗…大约还有半年时间。” 对于劳伦德重点提到的两件大事,路禹追问了一下。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就是梭伦与科德佐恩动荡的开始…历史的车轮滚滚,可惜不是前进,而是后退…” 璐璐思考了一下:“倒退好啊,回到辉煌时代,还有这种好事!” “可如果不是回到辉煌时代,是回到侵染之灵灾厄之前呢?” 房间内一片沉默,对那段历史不太熟悉的路禹本能地感觉,那个时代不怎么美妙。 “为了教国的未来,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延缓衰老夺走我的生命,光辉之神一定会满足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的…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倦意再次袭来,劳伦德眼皮疲惫地打架,他打了个哈欠,然后对着路禹挥了挥手,示意他靠近。 “下次来,请把雾妖,西格莉德,还有和你一起暴饮暴食的须臾带来…我这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告诉他们,我会为他们准备礼物的。” 路禹点头应下,内心难免有些酸楚。 这一刻,劳伦德不是那个心系教国高高在上的教皇,只是一个知晓死亡,看破死亡,平静享受最后时光的老人。 而他的心愿也只是希望自己的房间热闹一些。 教皇塔,代表着教国最高权利的所在,无数人瞻仰着它,看到了它附带的权利与力量,想象着端坐其中发号施令的场景,他们渴望,他们追逐。 坐在教皇位置上长达八十余年的劳伦德看不到这些东西,此刻的路禹也看不到权利与力量,他们看到的是…清冷。 这是一个想要做好,必定孤独的位置。 因为太苦太累,所以古往今来无数人都选择了轻快的方式,享受它为自己带来的价值。 只有把这个位置当做一份工作的人才知道,这个位置究竟代表着什么。 劳伦德选择了一条坎坷的道路,而他足足走了一生。 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现在,劳伦德用权利为自己谋了一次私,这座本该召见教国高层,会晤他国领袖有象征意义之地,将会成为他享受身为人乐趣的场地。 “光辉之神…定然不会怪罪我的…”劳伦德眼皮轻轻合上,在疲惫中睡了过去。 黑衣修女依旧守护在他的身边。 这是已经发生了八十年的,不稀罕的日常。 7017k 267.帝国的意志们 仿佛是为了验证劳伦德所言非虚,两天之后,奇维塔地区传来了令梭伦震怒的消息。 五百骑士全军覆没,随行的五十名魔法师只有两名死里逃生。 虽然没有雪怪的帮助,但是奇维塔松散的松鼠人们因为恐惧团结到了一起,他们不再相信梭伦皇帝的承诺——让松鼠人能够自由地生活在奇维塔。 事实上他们很想相信,但是历史总是告诉他们,这种信任换来的只是另一个暴虐的领主,喂不饱的领主卫队,而这些吃下了铜币的怪物依旧不会在他们受到人类冒险者敲诈时帮助他们,更多时候只会夺走他们的每一份果实,直至他们一无所有,这才离去。 也许梭伦皇帝的政令与许诺都是出于好意,但是领主才是真正决定奇维塔地区命运的人。 皇帝不是他们的领主,只是梭伦人的领主。 “那就战斗吧,让梭伦与整个奇维塔的松鼠人们为敌。” “我们将战死至最后一人,从战火中获得尊重!” 朴素的口号却动员起了大量的松鼠人,压抑已久的松鼠人悍不畏死地向梭伦训练有素的士兵发起了一次次自杀冲击,阵地被接连冲破,先锋军大营一片火海。 也是在这时,雪怪于雾气中现身,他走过的地方万物冻结,凛冽的寒意夺走了先锋军精锐的生命,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消失于满天飞雪中。 刚刚向塞格罗完善了二号召唤物细节的路禹心满意足的回到了现实,却看到璐璐和塞拉一脸凝重地望着地图,比对着手中的信息。 路禹在杂乱的书桌上拿起一份卷轴看了一眼:“你们在讨论什么?” “在讨论梭伦的黑鸮什么时候出动。” “黑鸮?” 璐璐解释道:“梭伦皇帝的亲卫,人数不明。” 路禹问:“很厉害吗?” “梭伦的黑鸮,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斯莱戈的寂静者,教国的光辉分身,四大国统治者力量的基石。”璐璐说。 路禹想了一会:“可否具体一点,简单来说,这些帝国力量基石,打得过你们吗?” 璐璐和塞拉抬起头,凝视着路禹,然后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璐璐认真地回答:“如果一对一,应该是没问题,但是你觉得他们会给出一对一的机会吗?” 塞拉接着说:“除开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以军阵闻名,黑鸮,寂静者,光辉分身都是一等一的怪物,他们掌握的是杀人的技巧,而非‘战斗’,消除所有对统治不利的因素,延续国家是他们诞生的意义。” “我和璐璐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应该是能解决掉他们,但是迎战他们需要勇气,还记得理论基础课上关于位阶最重要的内容吗?”塞拉压低了声音,“实力是无法用位阶评测基准算出的,这些人都是颠覆了位阶评级的角色,这下你懂他们是什么了吗?” “他们是帝国的意志,是在这片土地上以国家的名义浇灌了数百年培养出的人偶,当他们开始运转,就势必带来血与火…路禹,无论是黑鸮,暗影卫队,寂静者,还是光辉分身,没有必要,不要直面他们,除非你做好了与这些‘国家意志’碰撞的准备。他们不是摩斯塔纳那个愚蠢的皇帝手下受到掣肘而无法发挥出全部力量的魔法师,而是一群意志坚定,不择手段的怪物。” 璐璐说:“我跟随塔妮娅时候就知道了黑鸮的名字,也曾在一次宫廷晚宴上见到过侍立于皇帝身侧的黑鸮们,可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需要出动他们解决的事…松鼠人真的是黑鸮出动才能解决的敌人吗?奇维塔地区不只居住着松鼠人,对松鼠人动用黑鸮赶尽杀绝,难保其他种族不会兔死狐悲…这件事本就是梭伦的领主做事太绝啊。” “不是为了松鼠人去的…”路禹觉察出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用征询的眼神望向塞拉。 塞拉点了点头,两人再次心意相通。 “是为了那只雪怪。” 塞拉遥望奇维塔所在的方向:“当我们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黑鸮恐怕已经出动了,而且…他们大概知道雪怪到底是谁。” 【奇维塔地区】 即将落山的太阳有气无力地将最后一抹光洒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上,斑驳的光从树叶的缝隙渗下,零星地打在一身银铠的“雪怪”身上,反射着耀眼的光。 隐藏在头盔后的眼睛将冰冷的视线从缝隙中投出,穿过一颗颗大树,穿过山丘… 地面轻微的颤动无法躲过雪怪的感知,他轻轻起身,那些将他当做鸟架的鸟儿被惊起,扑腾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 雪怪若有所思地望着飞鸟,俯下身拾起了被自己短暂放下的长枪。 宽大的黑色长袍上以金银亮色丝线绣着作飞扑捕猎状的“鸮”,裙摆点缀着浅黑色的翎羽,来人静默地站在夕阳西下,光芒退去后留下的大片黑暗中。 天空中无数鸟儿欢叫着返回巢穴,大地上,黑鸮孤零零地伫立着。 手握长枪的雪怪,沉默无言的黑鸮就这么对峙着,直至繁星出现于天穹之上,害怕打破这份沉默的月亮将月光洒在黑鸮的长袍上,将他的影子拖曳得老长,黑鸮这才开口。 “你活了多久?” 雪怪无言。 “美丽的鲜花会凋谢,嫩绿的草叶子会枯死,江河也非亘古不变,日月星辰终有湮灭的一天,万事万物都有终焉,遑论国家…” 见雪怪还是无言,黑鸮继续说:“从黑鸮诞生的那一天,他们便说你会回来,你是残余的意志,是不该活着的影子,是会点燃战火的灾厄…他们未曾等到你,认为衰朽已经将你的一切抹去,可而今,你却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雪怪终于说话,语气沧桑而荒凉:“衰朽可以阻挡。” “怎么阻挡。”黑鸮很自然地询问。 “意志,仇恨。”雪怪说,“只要心中还有仇恨的种子,衰朽便会被你拒之门外。” “你该憎恨的是毁灭了一切的侵染之灵。” “也许还有对我们赶尽杀绝的梭伦?”雪怪淡定地补充,“你们将王子丢入火海,看着他们哀嚎,惨叫,变成漆黑的尸首。你们不准我将他们的尸首带走,不准祭拜,不准悼念。被承诺给予豁免的贵族被你们处死,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将军被吊死…” “叛乱的种子应该被消灭,这是斗争,不是游戏,我以为你已经参透。”黑鸮说,“被给予豁免的贵族在对抗侵染之灵期间将粮米偷换,放入沙子充数。被吊死的将军勾结,串联,企图在侵染之灵战争中陷害齐心协力的异族人…他们绝非你想的那么无辜。” “这是他们一代一代传下来,让你们见到我时说出的话?” “我只是熟读历史,知晓王国兴衰的普通人。” “黑鸮也是普通人?” “至少比你像是个人,我不会为了仇恨活着。你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国家只在书籍中存续,人们在怀念辉煌时代时甚至不愿意多往前面探索一二,因为每一行字都是血与泪,你庇护着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的意思是,梭伦比梅利亚斯更优秀?”雪怪举起长枪,“那你们的领主为什么会吃人?” “哪里没有好人坏人?” “现在的梭伦与那一日的梅利亚斯并无区别,你们煎迫,你们压榨,你们欺骗,你们奴役,而黑鸮…与我一样,只是这只巨兽的爪牙,而且,黑鸮本就起源于梅利亚斯…你们只是被驯养地,任人取乐的家禽。” 黑鸮背靠参天大树,云淡风轻地说:“我还有主人,而你却是无家可归的野狗。” 雪怪摇头。 “不不不。” 温度骤降,刺骨的冰寒从四面八方涌来,炎炎夏日,飞雪飘落。 “我还没死呢。” “我还没死呢!” “来吧黑鸮,来吧,梭伦圈养的鸟儿们,我就在此处,亮出你的武器,向我发动进攻吧。” “梅利亚斯尚未倒下,我即是帝国最后的意志…来吧,直面我!” “让我好好看看,诞生于梅利亚斯尸体之上的食腐怪物究竟是何模样。” 雪怪高举着双手,挥舞着长枪,一点一点向着黑暗中的黑鸮靠近。 “准备好了吗,梭伦的雏鸟们,好好看看吧,这才是,帝国的意志!” 伴随着冷冽的语气,凛冬降临。 …… …… 深夜,赤红守候在塔妮娅的寝室旁,翻阅着卷轴,宅邸的仆人急匆匆地跑来,看见赤红之后连忙压低声音。 听闻消息之后赤红大惊失色,她没有犹豫,唤醒了熟睡中的塔妮娅。 不多时,塔妮娅便在帷幕后接见了两个信使。 “黑鸮阵亡三人?” 塔妮娅来回踱步,猛地扭头,透过纱帘注视着信使的影子:“你的信息是否准确?” “黑鸮出动,泽尼尔亲王也知晓,我们在回来的路上甚至看到了前往亲王宅邸的信使。” “哥哥也知道…” “可是怎么可能呢…那是黑鸮,他们是最强的…即便璐璐被他们缠上也…” “雪怪,雪怪…他到底是谁?” ------题外话------ 今晚阴间更新 7017k 268.教皇的收藏 劳伦德今天的气色很好,陪同路禹而来的雾妖“倏”一下便来到了劳伦德的床榻旁,即便黑衣修女知道路禹一行人不会有恶意,这个突然的举动仍是让她有些紧张。 雾妖此刻用的是璐璐的样貌,除了没上色之外,简直一模一样,这让劳伦德惊奇不已,笑着让雾妖转了好几个圈。 “能变成我的模样吗?”劳伦德问。 二话不说,雾妖摇身一变,化身为了掉色版劳伦德,看得一旁为璐璐斟茶的黑衣修女一愣。 劳伦德笑着从床头的柜子中找到了一副画像:“变成他的模样试试看?” 雾妖接受了这个毫无难度的挑战,一个英睿的青年像是从画卷中跳了出来,他骄傲地挺着胸:“怎么样,像不像?” 劳伦德面带微笑,把目光投向了黑衣修女。 黑衣修女怔怔地看了一会,这才用埋怨的口吻说:“真会折腾,赶紧收起来吧。” 雾妖这个小孩子出乎意料地受劳伦德的喜欢,劳伦德不但招呼着她坐到自己的床上,还主动将变成迷你小蛇的雾妖抱起——这让黑衣修女对路禹投来异样的目光。 劳伦德主动问起了雾妖最关心的塑形药剂,这个话题让璐璐很尴尬,这段时间的药水实验一直失败,唯一小有所得的便是还原出了能够短时间强化体质的药剂,而这个效果远不如自己拥有触手身躯时那么强力。考虑到当时的爆炸触发过萨耶尔的卷轴,因此璐璐怀疑想要实现触手自由难度不小。 还原触手药剂失败,塑形药剂也不怎么顺利,基本每次实验失败的药剂都成了毒药或者泻药,笨龙和雾妖等得望眼欲穿,奈何璐璐只能通过一次次试错去接近成功。 “学派的纷争啊…这份闭塞,让人难过。”劳伦德感慨万千,却又对此无能为力。 雾妖得宠,与之一起前来的西格莉德只好在房间的角落里一口一口地吃着酥饼,听到劳伦德喊到自己的名字,她一擦嘴巴,连忙起身。 劳伦德让西格莉德蹲下,伸手摸了摸她弯曲的龙角。 光滑,坚硬,冰凉中隐隐带着一点温度。 “上一次触摸龙人的角,好像还是二十年前…好怀念的手感。” 路禹觉得劳伦德像是在撸猫,也许他一直想这么做,但是他的身份不允许,因此一直压抑着。 西格莉德试探着问:“我听路禹说,您有东西要给我们?” “西格莉德!”路禹提醒。 劳伦德伸手制止路禹,笑呵呵地说:“这样挺好的,想要就直接说出来,比起那些想尽一切办法,去偷,去抢的卑劣者好多了,而且我确实答应了你,没必要为了客套或者面子隐瞒…” 黑衣修女将房间里的一幅画取下,露出了被遮挡的暗格。 从暗格中取出的匣子大概一只手臂的长度,伴随着劳伦德亲自打开,一柄握把处镶有紫色水晶的短剑展现在众人面前,剑体上有水纹,且散发着清冷的光。 璐璐敏锐地发现,这把匕首似乎能扰动周围的魔力流动,好奇地问:“这把短剑…” “能破魔…打造它的人不知道以什么方法将破魔水晶与短剑完美融合,并且不会如同水晶般轻易碎裂,最终得到了这把可以扭曲魔力的诡异短剑。众所周知,工匠一直以来都和武者站在一侧,因为魔法师越来越强大,他们必须合作,才能在这个魔法师蒸蒸日上的时代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制造能够让普通人轻松杀死魔法师的武器便是不少工匠大师的追求。不过魔法师们不喜欢被威胁,他们不需要能够量产的,杀死自己的武器,因此这位钻研出锻造技艺的大师刚刚名声鹊起,来不及总结出辛苦钻研多年的技艺便死于一场奇怪的意外。” 璐璐喃喃道:“哈尔斯特…” “两百年了,没有人再知道哈尔斯特用何种方法,将破魔水晶中破魔力量完美契合武器,又通过什么方式让加入了破魔水晶的武器展现出足够的韧性,不会轻易碎裂。常规的破魔武器只是单纯的嵌入破魔之物,激活,待到破魔水晶用尽便成废铁…可哈尔斯特的这把短剑却能通过魔力滋养恢复破魔之力…” 劳伦德一脸惋惜,接着说道:“无数人寻找着哈尔斯特突然开窍的秘密,毕竟他当时已经四十岁,而过去的三十年他是那么的庸碌,有一天却突然开悟…可惜,伴随着他死去,一切秘密都被埋葬了。” “拿去吧,西格莉德,这是发挥身体力量的人,最为趁手的武器…有它的帮助,在未来的大动荡中,你会能帮上路禹他们很大的忙…时代也许会抛弃武者,但不会抛弃工匠,只要工匠找到了出路,那些苦熬着的武者终会以另一种形式适应新的时代。” 虽然心直口快,但是西格莉德还是被这份礼物的分量震慑到了,她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一眼路禹和璐璐。 黑衣修女端起盒子,直接塞到了西格莉德的怀里,顺手还摸了一把她的角。 劳伦德和黑衣修女还真是挺像的,连撸龙的手法都这么像…路禹困惑了起来,难道这么摸手感会更好? “回去试试好了。”路禹心想。 黑衣修女看着收到礼物后还没回过神的西格莉德,开解道:“安心收下吧,劳伦德死后,这些都不会属于他,而是归属于教国。比起让教国把他们锁紧宝库当中镇宅不见天日,让能够爱惜它们的人手里继续发挥作用才是最合理的选择…即便光辉之神在此,也不会阻止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毕竟这些都是劳伦德为数不多的收藏,欣赏这些东西也是他为数不多的爱好。” 西格莉德珍而重之地收下短剑,迫不及待地拿出短剑耍了几个剑花,看得劳伦德连连鼓掌,却忽然蹙眉。 西格莉德以为自己的举动唐突了,刚想道歉,劳伦德却转头对黑衣修女说:“你帮我藏起来的东西里有盾牌吗?” 黑衣修女回忆片刻:“有,不过现在不太好挖,等我准备好了,西格莉德再过来取吧。” 西格莉德都没法客气,左右手都被劳伦德和黑衣修女安排好了…路禹估计西格莉德如果表示自己还差一套防护能力拉满的盔甲,即便劳伦德没有,他也能帮忙弄来。 八十年的教皇,即便不以权谋私,他的地位所能获得的东西也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看见雾妖眼睛闪闪亮亮,须臾面露期待,劳伦德抱歉道:“等过几天我的身子没那么难受,我会出去走走,届时合适你们的礼物也会带来这里,请先按捺住心中的期待。” 这话一出,路禹才再次意识到,尽管劳伦德总是一脸笑意,但是身体却依旧被病痛所折磨,这是魔法与药剂都无法根除,只能稍微缓解的痛苦。 凉爽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消除了劳伦德话语中带着的那点悲伤。 看见须臾和雾妖凑西格莉德身边欣赏起了武器,时不时发出“哇哦”,“嗷”的惊叹声,塞拉瞄了一眼路禹,路禹摊了摊手。 璐璐左看看右看看,眼珠子直转。 小孩子们玩去了,大人们就该谈正事了。 塞拉开门见山:“黑鸮阵亡三人。” 教国的信息渠道是四国中最优秀的,潜藏在三国中的教国信徒总能为他们带来一些惊人的信息。 比塞拉更早知晓这个消息的劳伦德神情平静,只是在叹气。 “你们在听到这个消息时,有没有一瞬间,会觉得黑鸮名不副实?” 路禹,璐璐,塞拉互相看了看对方,很诚实地点头。 传闻中令人畏惧的帝国意志出手却翻了个大车,雪怪没被击杀,黑鸮反倒死了三人…以多打少,以有心算无备,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你们或多或少都听到过帝国意志在四国建立之后的辉煌战绩,瓦解政变,击溃兵变,以多打少,力挽狂澜,救国家于危难,都曾上演过。但是,极少有人知道,除了四国之外,这样的帝国意志,还有一位。” 塞拉瞪大了眼睛:“雪怪…” “曾经幅员辽阔的梅利亚斯帝国,其土地范围包含了梭伦,斯莱戈,以及教国的一部分,西至哈尔达丹海,北至狼啸冰原,南至乌姆尔山脉…那是人类在梅拉上存在过的最鼎盛的帝国,是那个时代力量之极。” “尽管那是个腐朽的帝国,但是如果没有侵染之灵,没有被侵染之灵点燃的反叛之火,它不会灭亡得如此彻底,而梭伦,正是最后负责放火,将梅利亚斯一切彻底送入纸堆中的人。” “梅利亚斯帝国意志的化身叫做雪妖。他们强大而诡异,只听名字便会遍体生寒,与它们为敌的人均会死于严寒。” “我们都认为最后一位雪妖已经被时间所埋葬,没想到啊…一位将仇恨化为力量支撑数百年的帝国意志开始行动了,世上最后一个梅利亚斯人开始征伐强大的梭伦。” “一人,既是一个国家,梭伦如果无法除掉他,未来,边境将永无宁日。” 7017k 269.光辉 在与劳伦德的交谈中,路禹真实地感受到了他渊博如海的智慧,以及超越常人的眼光。 掌管教国八十年的他分析起梅拉未来的局势鞭辟入里,脉络清晰,除了塞拉本就坐在神选的位置上对此有着相应的知识储备,能够深刻理解彼此之间的逻辑关系,路禹和璐璐完全跟不上劳伦德的节奏,有时只能被动地聆听着他给出的答案。 雪怪的忠诚与勇猛被劳伦德肯定,但他也被劳伦德断定会死去。 没有外部干扰的情况下,梭伦只会大而不倒,死而不僵,就像是当年的梅利亚斯一般。 科德佐恩内部矛盾会被弹压,但最终会以异常激烈的方式爆发,直接摧毁统治结构。 斯莱戈武德充沛,君主看似无能昏庸,却微妙地维持着新贵族与旧贵族的平衡。 …… 一番长谈,塞拉心满意足地收起了笔记。 路禹和璐璐再傻也明白了一件事。 给小孩子们的礼物是可以武装自身的外物,给他们的礼物则是“智慧”。 不是谁都能得到劳伦德的教导的,即便是教国的主教和大祭司们,也极少有机会在私人场合得到教诲。 这其实也是一些人不喜欢塞拉的原因——一个被捡回来地兔子,成为了神选,还被教皇青睐,亲自教导。 换做是路禹,他也眼红。 塞拉的能力如此突出,绝对有教皇的一份功劳。那些看见塞拉一步步登上高位的人一定很不甘心,嫉妒她的人甚至会想如果是自己,也能有如此杰出的成就。 塞拉和璐璐带着“孩子们”先行下楼了,劳伦德单独留下了路禹。 “你似乎有话想对我说。” “上课”时心不在焉被老师抓个正着莫过于此。 此时房间里只有两人,路禹深呼吸,直言不讳:“您是打算让塞拉接替位置,成为新的教皇吗?” 教皇之位迟迟未定,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路禹不认为是劳伦德恋权不放,他很好奇背后真正的原因。 劳伦德脑袋微微一侧,嘴角露出古怪的笑:“你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念头…哦,我明白了,你在担心塞拉成为教皇之后,会重蹈我和她的故事?” “哈?” 路禹只觉得劳伦德刚才挥舞着重锤对着自己的脑袋来了一下,嗡嗡的。 “你反应很大啊。” “教…” “唔—” “好吧,我只是想说,刚才这句话我很难反应不大。” 劳伦德满脸好奇:“所以你更喜欢深红魔女?” “哈?”路禹再次失声。 “这个反应,失算了,那就是须臾或者西格莉德?” 路禹捂住额:“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样的话题呢?” 劳伦德挪动到床边,路禹连忙上前搀扶。 来到阳台上,路禹和劳伦德低头望去,塞拉她们正坐在庭院的石桌上笑眯眯地聊着什么。 “路禹,你知不知道,塞拉其实是个没有朋友的人。除开璐璐之外,你们是她提及最多的人,而且她还把你们带到了这里…你则是唯一的异性。” “所以你很自然地认为她喜欢我?”路禹说,“我得承认,塞拉真的很好看,而且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与我相同,我们经常会想到一起,但这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关系,非要说…我们现在是有共同目的的合作者而已。” 劳伦德没有接话,而是看着随着微风摇曳着的银枫树出神,许久之后,他才说:“你们应对大动荡的方式是建造起属于自己的庄园,躲过去,对吗?” 路禹点了点头,坦言自己在大动荡结束前不会离开庄园,毕竟人心动荡的时代,会发生什么真不好说。 “让我想想…塞拉一定对你说过,她会留在教国,不和你们一起行动,对不对?” 塞拉的心思在劳伦德这里简直就是单向透明,说的全中。 “我有办法让塞拉在不损失教国地位的前提下,与你们一起共同度过动荡时代,你与璐璐谋划的庄园,必须有她的位置…能答应我这一点吧。” 路禹愣了片刻:“我们不该干涉塞拉的抉择,她有自己的决定,我们要尊重…” “我死后,教国不会很快稳定下来,塞拉是我钦点的神选,也是得到我最多照顾,与我最为亲近的人之一。路禹,你来告诉我,她留在教国,会发生什么?” 路禹悚然一惊。 劳伦德名声着实太盛,整个梅拉,无论什么国家,无论什么种族都流传着他与教国的传奇事迹,从他甚至能调停世仇种族之间的仇杀这些往事来看,说人族异族都卖他一个面子绝不为过。 这还是对外,教国内部,劳伦德病重以来,整个教国依旧正常运转,尽管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做点什么,也只是窃听消息,潜入窃取信息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 没有人敢越权,更没有人敢在他在世时兴风作浪。 教国的暴力机关,职能机构只听从劳伦德的命令,无数教徒自发地为劳伦德祷告,只求光辉之神能延缓召走他的步伐。 这份威望实在太强了,强大到哪怕劳伦德死去,也不会出现人走茶凉的迹象。 新任教皇面对热得发烫的茶水,无论做什么都会被拿来与劳伦德对比的日常,以及全都是劳伦德留下的班底,难免心态失衡。 塞拉不是劳伦德为下任教皇铺路的班底,她更像是劳伦德树立起来的一个信标,用以加强信徒们对光辉之神的崇拜心理,在这种环境下,塞拉如果还想在教国内自由行动,必然会受到极大的非议,至少新教皇在自己刚刚接任期间为了树立权威一定会做些贬低塞拉的操作。 劳伦德看见路禹脸色突变,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让她暂时离开,等到尘埃落定,若是还想要回来,就由她吧。” 路禹咽了口唾沫,艰难地把话说出了口。 “您也认为,光辉之神不存在,是吗?” 这话极其需要勇气,在传言中,劳伦德是光辉之神最虔诚地信者,努力践行了教条长达八十年。 劳伦德望着远处的银枫树随着微风摇曳着枝杈,目光坚毅:“存不存在实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需要光辉之神。” “路禹你还年轻,也许有些事情还无法想得那么通透,会非黑即白地认为不存在等于欺骗…但是在我看来,你和我都可以是光辉之神。” “光辉之神降下的第一个奇迹,便是在瓢泼大雨中投下光芒,大雨停歇,那些被他照耀的人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最初的信者。拯救绝望中的人,让他们能够鼓起勇气期待着明天会有好事发生,这就是光辉之神存在的意义…这个时代已经损失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人们麻木而痛苦,需要一些希望让他们不那么痛苦。” “他们需要,所以我站了出来…”劳伦德垂垂老矣地身上顿生一股豪气,“我以实际行动践行者所有的教条,把自己打造成了光辉之神在大地上的化身,尽我所能地让这份光芒能够播撒到更多的人。利用积攒的威望让商人与贵族为可怜的人们多让出一粒粮米,多支出一枚铜币,让那些戴着镣铐和项圈的人少挨一鞭子,多吃一顿饭…我为他们争取到了这个时代很难争取到的利益,让他们更有尊严的活下去。” “我把这条路走到了尽头…我走了整整一生,太累了,也太苦了,可我做到了。”劳伦德认真地问,“现在你觉得,光辉之神是否存在?” 路禹只剩下震撼,以及深深的敬佩。 “他确实存在” 劳伦德说:“我不会把教皇之位交给塞拉的,因为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富有责任心…” “那么教国的未来…” “后人的路,由后人来走,我做得足够多了…如果未来有一天,真的有神明从这广大的祈愿中诞生,并凝聚为真正的光辉之神,那么他一定不会对我做出的决定感到愤怒…我侍奉着并未诞生的神明八十年,为着心中的光辉自愿戴上面具,欺骗自己,也欺骗了世人…我做到了一切,也厌倦了这样的人生。” “我会将我最后的愿望书写于银枫树下——有朝一日光辉之神诞生…请不要召回我。” “您忠诚的牧者只希望追求心中的宁静,与被辜负的女孩远行。” “如您真的仁慈,请赐予我魂灵,与她长相厮守,偿还生前未能尽的一切义务。” 7017k 270.百合花开 每天午后前往教皇塔听劳伦德上课已经成为了路禹的日常。 塞拉要履行神选的职责,璐璐要制作炸…特殊药剂,因此路禹只能带着“小孩子”来上课,而劳伦德的房间里也总会稍微闹腾一阵子。这是劳伦德和黑衣修女最为放松的一段时间,他们总会掏出各式各样的画卷,让雾妖变来变去——她真的很得宠。 至于西格莉德则是被教皇唤来的年轻黑衣修女领走,就在庭院里切磋武艺。 路禹亲眼看见那位检查自己身子的黑衣修女和西格莉德打得有来有回,有一次甚至以一个过肩摔的动作把西格莉德扔出去。 黑衣修女,名不虚传啊。 教皇倒是想为须臾也提供一些提高实力的协助,但是路禹却只能拒绝这份好意,毕竟须臾的力量与他本人息息相关。 下课后,路禹来到教皇塔下,已经熟稔路禹,专属于劳伦德的教皇骑士团成员礼貌地询问:“路禹先生要离开了吗?” “嗯,麻烦你们传令沿途的黑衣修女。” 劳伦德没有刻意隐瞒路禹到此的信息,对外的说法是,路禹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教皇对他旅行途中所见的风土人情极为好奇。 为了配合劳伦德的谎言,路禹悉心准备了一份半真半假的地图以及种族手册——与在亚斯时一样。 劳伦德看着如此详尽的信息,一度认为这是真的,看见路禹再三表示全是自己编造的,他才赞赏地拍了拍路禹的肩膀:“让人惊叹的想象力,你若是吟游诗人,一定能赚到数不清的银币。” 因为劳伦德不经意间露出了这份地图和手册,因此来到教皇塔汇报工作的教国高层们均对此深信不疑。 “不用麻烦教皇骑士团了,我带你出去吧。” 作为时间长廊第一层的黑衣修女紫星,她极为活泼,这也是劳伦德将她调离守卫和西格莉德切磋陪练的原因。 穿过廊道的路上,路禹发现紫星一直在偷笑。 “你笑什么?” “西格莉德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也是个深藏不露的武者,没想到你弱不禁风啊。” 路禹瞥了一眼西格莉德,西格莉德扭过头吹起了口哨。 “我是魔法师…” “我也是魔法师啊,可是我也擅长武技,你这样不行的,肉身这么孱弱,被人近身怎么办?” “我是召唤师哎…” “有召唤物就不怕近身了吗?” 路禹被噎住了。 “来来来,你站好。” 看见紫星活动着胳膊,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路禹感觉不太美妙。 拳风凌厉,路禹甚至不知道她的拳头何时挥出,回过神时,沙包大的拳头已经遮挡住了他全部的视野。 路禹愣了很久,喃喃道:“好凶悍的…气势。” 须臾险些要出手制止,若非感受到紫星收了力度,她会毫不犹豫地变出血剑斩过去。 “你得练练才行,武者近身攻击的气势是很骇人的,如果没有一定的身体素质和过人的胆魄,召唤物恐怕救不了你的命…” 路禹敏锐感觉到了异样:“这话是谁教你说的?” 紫星闭紧了嘴,扭过头去闷着头带路。 黑衣修女都是教皇的耳目,劳伦德如果想要自己锻炼一下身体完全会在日常谈话中提及… 教皇塔内,黑衣修女坐在劳伦德床边,一口一口地喂着他喝药。 劳伦德忽然说;“你想让路禹略微锻炼一下身体,可他是召唤师…我听说过他的召唤物,很是稀奇古怪,见所未见。” “他是你委托的人,可他现在连剑都抡不起,是否过于孱弱了,无论是为了健康,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日后的的幸福,都该学习一番吧?” “他和我说过为什么不练习剑术和武技,强化自己的体魄。” “哦?” “他有着一个非常远大的梦想…想要让召唤复兴,而他现在在做的,就是重筑召唤道路。” 黑衣修女似乎为这份决心惊到了,好一会才开口:“这可能吗?”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可能,也许未来你真的能看到召唤师变多。”劳伦德说,“不仅如此,他现在要忙碌的事情也很多,没有时间让他跟着紫星摔摔打打。” “我死后如何在教国眼皮子底下将我火化带走,他需要布局。” “大动荡开始前的物资准备,这是重中之重,为此他们需要抉择庄园的地点,这已经让他们困扰了许久,若非我主动问起,他还不好意思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觉得从我这里得到的帮助已经足够多了,生怕提及之后,会被我们误认为是要提前收的‘报酬’。”劳伦德笑着摸了摸黑衣修女的手,“很有意思的孩子,不是吗?” 黑衣修女说:“可他们帮了我们,本就该得到报酬,这是一次委托。” “他们不这么认为,无论是路禹,璐璐缇斯,还是他们的随从们,都认为这是在帮我们实现心愿。塞拉真是认识了一群很好的朋友呢…” “帮我把地图取来吧,他们考虑的地方都不够优秀,就让我悄悄地为他们定下可以安然度过大动荡时代的庄园地址,为了她们的未来有更多的容错,也许不该只是庄园,而是一座城池。” 回到家的路禹刚想前往召唤师神殿提交被完善的“二号召唤物”信息,笨龙却突然把头贴到了窗户上,呼出的气让上面泛起一层水雾。 “路禹,路禹。”孩子气的笨龙叫唤着。 “在在在,说吧,如果是要玩的话,找须臾和雾妖,我在忙呢。” “不是的,山底下来了个人,自称杜鹃…她希望见你一面。” 杜鹃大师? 因为当晚杜维尔羞辱须臾时杜鹃大师的表现,路禹很自然地没甩她好脸色。 尽管路禹知道杜鹃就生活在不把仆人当人看的环境中,这种思维根深蒂固,而且说到底路禹这种把仆人当人的才是异类,可是… 他就是感到微妙的不舒服。 “说我不在吧。” 笨龙展翅飞下山,不一会,路禹隐隐约约听到“路禹说他不在”的声音飘上来… 路禹捂住额,眼看着笨龙飞回来告诉自己杜鹃已经离开,他还是有些头疼。 “我做得好不好,她走了,她走了。” 无语的路禹只好比了个大拇指,然后进入早已布置好的法阵内。 召唤师神殿内,塞格罗坐在不知何时起建起来的凉亭内喝着茶。 路禹很自然地坐到塞格罗的对面:“你是灵体,自己变出来的茶喝得出滋味吗?” “重要的是意境,是感觉…” 什么意境和感觉,只有自己来到召唤师神殿,塞格罗这个“祂”的传声筒才会显现,完全就是在自己面前耍酷嘛。 路禹也懒得去揭穿他,直奔主题:“二号召唤物,帮我提交。” 握住塞格罗的手,白光冲天而去,等到天穹之上的云层再度闭合,将光柱吞噬,塞格罗这才问:“你为什么不起名字?” “我起名废物,以后想到了再重新命名。” “二号召唤物,不会跟一号一样…” “放心,这一回比较温驯,不会召唤出来就用稀奇古怪的画面和声音把人的脑袋弄炸。” 塞格罗一脸担忧:“祂可不会帮你再擦屁股。” “不需要重复那么多次,我知道人作死就会死的道理。”路禹话锋一转,“你设计的那个召唤物容器实在太复杂了,我补全了不少,但是还是行不通。而且我隐隐有个感觉,即便顺着你的思路去做,也无法得到构思中的成品。” 塞格罗嘴角上扬:“那你就慢慢苦恼吧,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了,祂杜绝了我给你任何提示的可能。” 路禹皱眉:“为什么我觉得祂的举动,有些人性化的味道了…” 世界意识应该是意识集合体,如同一个程序,对或错,好或坏的界定结束之后就会火速选择合适的方法去推进,可是对待塞格罗的一些事情上,祂更像是存在着一个明显的人格,以一个有思想的个体做出决定。 “这个话题我可不想和你讨论,要是没事就离开吧,这里如此荒凉,没什么可待的。” 漫长的失重感之后,路禹大汗淋漓地回到了现实。 他很讨厌离开召唤师神殿的这个感觉,像是掉进了无底洞。 感觉到脸颊上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戳着自己,路禹下意识转过了头,然后…璐璐灵动的眼睛近在咫尺,两人的鼻尖直接撞在了一起,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鼻息。 璐璐浑身颤抖,脸瞬间一片通红。 近距离欣赏璐璐的脸,路禹的心怦怦直跳… 在颤动的睫毛,刚洗过的头发传来的芳香气息,微微张开又赶紧抿住的粉嫩嘴唇,再加上此刻害羞时通红的俏脸…还真是可爱得有些犯规了。 理清楚情况的路禹很想知道自己去召唤师神殿时,璐璐在对没有知觉的自己做了什么… “我回来了,今天跟信徒们一起务农有些累…”塞拉人为到声先至。 门被塞拉“砰”地一下推开。 笨龙和西格莉德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看到里面的场景后,西格莉德火速把门关上。 “雾妖别来,须臾你别挤过来,没事没事,我们继续玩…笨龙你别拱了,人家忙着呢!” “……” “……” 路禹后退,起身,这时他看清了璐璐手里的的东西,那是一根干草,一般是路禹拿来逗山腰上的几只野猫的,却被璐璐拿来逗自己… 僵在原地的璐璐好一会这才在塞拉的注视下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他在魔法阵里躺着时候是没有意识的,我就想逗他玩啊…” “需要这么近吗?” “他突然回头啊!”璐璐忽然理直气壮起来,“反正下次他进魔法阵里,我还这么做!” 看着璐璐一头扎回地下室,塞拉“啧”了一声,不爽地找到了路禹。 “明天早上和我去大教堂祷告。” “我不信光辉之神啊。” “我也不信啊,但是也是要日常祷告,你不能天天只出现在教皇塔,哪怕名义上你是在给教皇说书,也该表现出信仰光辉之神的姿态,这是给别人看的,做戏,懂吗?” “懂了懂了,语气没必要这么强硬吧。”路禹喃喃道。 “劳伦德让我们后天午后全部过去,据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告知我们。” “你和璐璐的庄园到底选得怎么样了,劳伦德的事,大动荡的准备,庄园选址,你是一点进展没有啊,别成天蹲在你那魔法阵里躺大字了,来点作用啊路禹!” “在做了在做了,别骂了,别骂了!”路禹感觉自己像是被家长督促学习的拖延症患者,被数落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这段时间钻牛角尖了,成天都在研究宝可…召唤物容器,要么就是完善召唤手册上的召唤物信息,其余的事情都是和璐璐拌嘴之后落得个毫无进展。 现阶段防身用的召唤物有须臾,大碗,守宫,知识之书,因为须臾基本不损耗魔力,因此他一共可以召唤三只召唤物实现正义的群殴,安全问题算是解决了。 “对了路禹,刚才,心动吗?” “你指什么?”路禹明知故问。 塞拉忽然把脸贴到路禹面前,眼神荡漾着让人着迷地妩媚。 “刚才璐璐也是这么贴过来的,你心动了对吧。” “我没有!”路禹果断地说。 “璐璐那样子你都不心动,你真的喜欢男人?” 闹哪样啊,路禹被塞拉这话弄崩溃了。 全特么怪伊索,女装什么,女装了还那么漂亮,让人印象深刻,这下自己永远甩不掉这个阴影了。 “行行行,我心动了…不是,我回答心动了你为什么这幅表情啊,你到底想听哪个答案啊!” 事到如今,塞拉直接摊牌:“先说好,我也很喜欢璐璐,所以我们各凭本事。” 路禹顿了一会,脑子里迅速把过往的一切过滤了一遍。 “你说的喜欢…” “就是那个喜欢。” 路禹震惊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塞拉对璐璐的无条件呵护是姐姐对待妹妹,亦或者是天才之间的惺惺相惜,没想到啊…居然是百合! 7017k 271.水产克星 是路禹保守了,此前他从塞拉那里感觉到的别扭,若有若无的敌意都被误认为是姐姐在庇护着妹妹被坏孩子拐走…原来是“明明是我先的”和“你为什么那么熟练”。 很符合塞拉的做事风格,直接摊牌宣誓主权,只不过他和璐璐的关系在自我审视之后目前也只是停留在朋友以及老师这一层。 谈及璐璐的问题,两人自然而然地远离了宅邸,漫步到了山腰位置。 既然摊牌了,塞拉也就没什么顾忌:“我们约定过,一起让璐璐做真正的自己,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与玩具,而是一个自信,神采飞扬的魔法师,那本就是她身为天才应该展现的姿态,塔妮娅把她这朵绮丽的花朵关进了温室,让她变得脆弱…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她重新适应外界,她本可以更加耀眼。” “路禹,她对你的喜欢也许更像是失去父母之后每次抉择的惯性,她本质上还是那个喜欢放火的小女孩,从未长大过。父母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为了让自己心不那么痛,她把父母的感情转移到了塔妮娅身上,而后又转移到了你身上。因为害怕被伤害,所以她更希望有一个自己信任的人为她打理自己的人生,这是不对的,你看看她面对魔法相关的话题是多么自信,再看看她处理自己的日常生活是多么的拙劣…所以我说了,塔妮娅令我厌恶,靠近她我都会恶心,是她毁掉了璐璐的成长,她没有引导璐璐从悲痛中走出,而是利用着这个弱点控制她。” “什么绿荫之心,她只是个玩弄人心,自以为比任何人都聪明的婊…!” 恶狠狠的话戛然而止,塞拉深呼吸,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 迄今为止塞拉最为情绪化的一次表达,字里行间都流露着她对璐璐的喜爱。 正是因为知道璐璐在正常环境下长大会有多么耀眼,才会对现在被培养成玩偶的她感到不忿。 坦白说,路禹对璐璐真的很有好感,如此长的旅程,朝夕相处,彼此之间无比熟悉,都把对方当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且…璐璐的确长得可爱啊。 路禹也曾问过自己是否想要更进一步,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正如塞拉所说,璐璐对自己朦胧的感情也许只是在落难之后抓住落水稻草的庆幸、长期合作诞生的依恋的延续,路禹很疑惑那种感情到底是源于喜欢,还是璐璐在延续塔妮娅构筑出来的思维模式,习惯性地抓住一个对她好的人,把她当做自己的全部。 “你一直以来都没有表达对她的喜爱,每次感情流露就用恶作剧掩盖过去…” “我也想大声说喜欢她啊,可是我不能那么做,不然我和塔妮娅有什么区别?”塞拉一脚踢飞一块石子,把跟路禹十分熟稔,正在等投喂的野猫们吓得四散而逃,“我不要她成为我的玩偶,我也不想成为她的黄昏城,把她束缚在我的轮回中,我想看到她像是花朵一般热烈的盛放,想看到她走出过去的痛苦,自信面对一切…那时候,我就可以大声告诉她…” “璐璐,我好喜欢你啊,跟我一起过一辈子吧!” 说到这里,塞拉眉飞色舞,脸上舒展开的幸福让人羡慕神往。 嘴角带笑的塞拉声音低了下去:“那时候,即便璐璐拒绝了我,我也会很开心。” 犹豫了一会,路禹还是问出了口:“你喜欢璐璐的原因是什么?” 塞拉灿烂地笑了起来:“想知道啊,可我不打算告诉你。” “猜到你不会说了。” “我都坦白了,该你了路禹,是不是喜欢她?” “有点。” “只是有点?” “你期待我怎么回答?”路禹反问,“我明白你的意思,在璐璐自己做出选择之前,我们都不要干涉她,和之前让璐璐恢复正常的约定一样…可她自己贴过来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处理,你都认真审视过了,遵循内心就好了,看你过往的表现,我相信你对待璐璐是很谨慎的,不然你觉得会有机会被我带到教国,住进我家里,还被引见给教皇吗?” 路禹回想起了摩斯塔纳时,塞拉曾经开玩笑地说要给他一笔钱,打发他离开。 看她对待璐璐时把真心话藏在恶作剧下的做法… “摩斯塔纳那次,你是真的想把我赶走?” 塞拉望向远处的银枫树,坦诚地说:“你让我该怎么对待一个突然出现在璐璐身边还把她的目光全夺走的人,而且这个人可能是另一个塔妮娅。” “我当时在想,如果没有你就好了…很过分对吧,但是冷静下来后我意识到,如果没有你,璐璐未必能与我碰面,这趟漫长的旅程因为有你存在,她才摆脱了塔妮娅的阴影。既然她需要你,无论我再怎么讨厌你,都必须把你带上…我必须尊重她的选择,如果这个选择是错的,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去解决。” 路禹只能感慨塞拉心思的感情的细腻,像自己这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人…哎,心酸。 摊牌带来的好处就是路禹和塞拉可以更加直接地处理和璐璐相关的事情,但是说是这么说,实际行动起来,塞拉还是别扭,比方说…她还是把路禹揪出门了。 一大早塞拉就把路禹从被窝里扯出来,念念有词地说着该例行祷告了。 睡眼惺忪的路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的银枫树主教堂,银枫树雕像就在眼前,他却狠狠打了个哈欠,如果周围有其他的教国人在,一个亵渎神明的帽子估计是少不了。不过因为塞拉来得晚,所以主教和大祭司的例行会议已经结束,此刻塞拉和路禹相当于独占了整个主教堂。 路禹确认四下无人,又看了看把手按在心口,闭上双眼一脸肃穆的塞拉,他随意走动,而是认真地打量起了这座不知道由什么玉石雕琢出的银枫树雕像。 银枫树身为光辉神的化身,被教国奉上神坛,再套上“唯有虔诚者”可见的话术,配合上对应的嘉奖机制,令近距离观看银枫主树成为了能让信徒们抢破脑袋的荣誉。 为了符合大教堂的地位,银枫树雕像应运而生。银白色的主体,细密地叶片每一片纹理清晰,栩栩如生,从穹顶彩色玻璃上透下地光斑打在叶片上,细腻的光彩让死物一般的银枫树雕像霎时间活了过来,路禹仿佛看到了枝杈在颤动,叶片在随风舞动。 “巧夺天工啊。”路禹忍不住感慨。 这样一座巨大的雕像,也不知道工匠们花费了多少心血。 进入了神选角色的塞拉缓缓睁开了眼睛,结束了祷告的她径直走向了雕像之下的案桌,在路禹还在赞叹工匠的手艺时,一颗红通通的果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向了他的怀里。 路禹下意识伸手接住,认不出是什么水果,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地抬起头。 塞拉在几张案桌上对着供奉光辉之神的供品挑挑拣拣,颇有些集市上选菜的感觉。 “一起床就被我拉过来一定饿了吧,喏,接着!” 一个白白胖胖的东西飞了过来,路禹呆呆地接住,很宣乎,软软弹弹的,酷似馒头,但是能闻到一股甜丝丝的香气,似乎是糕点。 塞拉就像是进入了自助餐厅的客人,不知道从哪找到个银盘子,不断地往里面放进供品,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看得出,这就是她的早餐。 “你不吃吗?”塞拉问。 “这合适吗…” “你觉得这些摆放的新鲜供品到了时间会去哪?” “丢掉?” “正确,供奉给神的食物,即便烂掉,也不给人吃…我翻了翻光辉教义,没有看到说神选不能吃供品的条例,所以我这个光辉化身吃供品很合理吧。无论是从珍惜粮食的角度,还是从教义方面去理解,我的做法都无可挑剔,现在光辉之神跳出来我也能解释清楚。” 路禹吃了一口糕点:“你是真不怕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把你这副模样公之于众啊。” “看见那边酷似衣服支架上的小铃铛没,我在大门口摆了祷告中的牌子,如果有人要进来必须轻摇铃铛。” “为了吃供品你是煞费苦心啊…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会让你很兴奋?” 路禹话音刚落,小铃铛轻轻摇晃,发出清脆地声响。 端着银盘的塞拉愣了一下,慌乱地把盘子里的供品摆回原位,擦干净嘴巴。 “帮我看看,嘴附近有没有破绽?” 在路禹检查完毕之后,塞拉这才轻触机关,示意在外的人可以进入。 一个修女走到塞拉身边,瞄了一眼虔诚祷告的路禹,俯下身在塞拉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我知道了,请他们进来吧。” 趁着修女离开,塞拉又吃了几口:“赶紧吃,来了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 “什么人?”路禹边吃边问,恍惚间发现…自己完全被塞拉带歪了。 “梭伦的帝国六柱,璐璐和你说过吗?” “完全没听说过。” “侵染之灵你总知道吧,梅拉的人类四大国都是建立在侵染之灵入侵之后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梭伦帝国六柱就是当年反击侵染之灵时贡献最大的六位英雄,故此他们也被梭伦的人民称之为帝国的六根支柱。因为战争过于惨烈,这六人在梭伦建国之后先后死去,他们的后代继承了这份荣誉。但是随着时代变迁,他们的功绩不再被梭伦王室宣传,六柱的家族也在一次次奖赏与分封中全部离开了罗德米尔王城,驻守在当时较为偏远的帝国边境上,直至认定他们再无威胁,领地才不再变动。” “帝国六柱早已不复从前,后代要么沉湎在昔日的荣光中无法自拔,要么成为了煎迫领地子民的残暴的领主,他们的年轻一代里也只有两个比较像个正常人。” 罗耶·费迪纳以及夏蕾姆·奇恩,塞拉口中的两个正常人走了进来。 穿着银色软铠的褐色头发罗耶恰如塞拉形容的那样,浑身上下散发着书卷气,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他是一名堪比六阶的水晶级武者,路禹感受不到英武之气,又或许是他身为武者的气势内敛不发? 被罗耶牵着手,紧闭着双眼的夏蕾姆像是个盲人,她那头浅绿色头发路禹只在精灵这些异族身上见到过。 见到路禹在场,罗耶明显愣了一下,待到塞拉介绍完毕,罗耶眼睛一亮。 “暴食者阁下的传言,我有所耳闻…” 什么暴食者阁下,路禹很想认真纠正,奈何大家真的不熟,他只好含笑点头。 塞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蕾姆的头发:“上次来,夏蕾姆女士的头发似乎是黑色?” “我们在斯莱戈的王城看到了新到的染剂,她张望了很久,于是我就带着她去染了…塞拉神选似乎也换了个发色,银白色是为了与银枫树对齐吗?” 路禹算是听出来,染发是贵族很时兴的项目,彼此甚至能以此切入,自然而然地开始交流。 “这次是来祷告,还是希望得到启示?”塞拉问。 罗耶思考了片刻:“都有,能否帮我照顾一下夏蕾姆。” 塞拉牵住夏蕾姆的手后,罗耶虔诚地开始跪拜银枫树神像。 也许是感受到了什么,夏蕾姆缓缓睁开了眼,睡眼朦胧的她看了看身边的塞拉,从迷糊中醒转:“塞拉神选,您好…哈啊…” 夏蕾姆的目光移动到了路禹的身上,许久,她才呆呆地问:“您是?” “路禹。” “暴食者阁下!”夏蕾姆慵懒的声音忽然拔高了许多,惊觉罗耶在祷告,她立刻压低声音,兴奋而又狐疑地问,“您真的生吃过海妖吗?” 版本升级的速度比路禹想象得还要快,吃小孩已经不是最流行的暴食者传言了,原来吃海妖才是。 “夏蕾姆小姐,这可能有些误会…” “误会吗…可是我听港口的渔夫说,您是水产克星,生吃水族是家常便饭…” 7017k 272.各族的灾厄,人族的幸运 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造访银枫大教堂的大人物不少,在罗耶祷告期间,塞拉又被修女喊走了,无奈之下塞拉只得和罗耶说了声抱歉,而后匆匆离开。 路禹很努力地向夏蕾姆辟谣,终于让她相信那些离谱的传闻充满了艺术加工。 “艺术来源于生活。” 祷告结束的罗耶站起身,笑着说:“当晚在风暴亲王宅邸,您的胃口确实很好。” 能感受到路禹被暴食者这个称号所困扰,因此罗耶并未深入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与路禹聊起了光辉之神。 “路禹阁下是被塞拉神选带回教国的,也信仰光辉之神吗?” 这问题的危险度数很高,路禹不得不警觉:“我对能引人向善的神明心怀敬畏。” 说的是光辉之神,路禹心里想到的却是劳伦德。 罗耶向路禹投来了惊讶的目光:“在许久之前我来到这里时内心充满了疑问,也曾愤懑地呼喊着什么,不过事后想来,还是我太不成熟了。路禹阁下说出的话,我足足三年才明悟…想必路禹阁下一路走来,定然看到了与我相似之物。” 路禹觉得罗耶误会了什么,但是这时气场不能虚,只要微笑就好了。 “请不要一口一个阁下,我听着别扭。” “这是尊称。”罗耶有些疑惑。 “我们站在这里平等对话就足够了,不需要加入一堆敬语,很累。” 坐在路禹身边的夏蕾姆突然倚到了路禹的肩膀上。 路禹像是触电一般想要站起身,但同一时间,失去倚靠的夏蕾姆就这么直勾勾地倒向了地面。 手疾眼快的罗耶快步上前扶住了夏蕾姆,然后无奈地解释:“她经常这样。” 夏蕾姆躺在罗耶的怀里呼呼大睡,路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睡美人吗,怎么清醒了没一会又睡着了? “夏蕾姆在魔法上有些特殊的天赋,而这个天赋不仅为她带来了一些强大的力量,也带来了麻烦的副作用。” “随时会睡过去?” “倒不是随时…一时间很难解释清楚。” 将夏蕾姆扶正,两人再度面朝银枫树神像坐下。 “路禹阁…路禹先生听说过侵染之灵吗?”话题的切换很跳跃,这个书卷气浓郁的青年丢出的话题很随心。 “大部分战争中的内容我都有所耳闻,比方说,你们帝国六柱也是诞生于那场灾难之中的。” 对于帝国六柱这个称呼,罗耶只是摇了摇头:“六柱已是过往云烟,先祖们的光辉早已黯淡,时至今日,不过剩下了六个被扫进了历史尘埃当中的家族,我们早就不是梭伦的支柱了。” “躺在祖辈的余荫下,不必日晒雨淋地劳作,不必汗如雨下地苦役,吃的是白米白面,喝的是甘甜的果汁,醇香的美酒…过往云烟至少也曾灿烂过,先祖灿烂的那一瞬间让你们在起点就赢了这片大陆无数的人,是不是支柱很重要吗?” 罗耶愕然地看着路禹,表情也一下子舒展开。 “和传闻中一样,暴食…路禹先生说话很直接,杜维尔就是受不了您的不委婉才出了大丑。” “你不介意就好。” “不介意,贵族之间说话总是弯弯绕绕,有时候直言不讳说出口就能传达到的意思,他们硬是说成了谜语。倒不是贵族们不愿意真诚,而是漫长的时间里,‘没有人会把真心话第一时间说出口’成为了大多数贵族们的共识,大家都认为藏在话里的那些‘谜语’才代表着真实,说话直白的人反倒是被认为是不懂规矩的异类。说实话,这样说话真的很累…我很喜欢您的直接与坦白,但是大多数贵族恐怕不会喜欢您的直接。” “我也不打算和贵族们呆在一起,不喜欢也无所谓,毕竟我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路禹无所谓地说。 “贵族掌控了商业,知识,大量的生产素材,如果您打算久住梅拉,即便不情愿,您多少都会和他们打交道。” 路禹笑而不语,他的计划是自给自足,除了一开始买卖可能还要跟贵族们有些接触,之后只会和他们渐行渐远。 看到路禹和罗耶有说有笑,返回的塞拉略显诧异。 罗耶本就是等待塞拉道别,他牵着夏蕾姆的手站起了身。 “这就离开了吗?”塞拉问。 “我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感谢塞拉神选的照顾。” 临别前,罗耶对着路禹微微点头。 塞拉看着罗耶的背影,问:“你和他都聊了什么?” “什么都聊了一些,从侵染之灵到贵族,再到他在梅拉大陆行走的见闻,我也随便说了一些送璐璐回家见到的人或事,都挺有感触的。” 塞拉若有所思的望着逐渐消失的罗耶与夏蕾姆:“你和他似乎很投缘?” “算是这么久以来给我第一印象最好的贵族了,不端着,不摆着,说话也不别扭,愿意照顾我的习惯,也会站在我的立场上为我提出一些友好的建议,挺温和友善的一个人。” 看见路禹对罗耶评价颇高,塞拉把原本打算说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再多说什么。 上一次罗耶来到教国时说的话一直让塞拉很在意,当时的他有着符合这个年纪的冲动、莽撞与热血。 可是这一次,罗耶十分地沉稳,不再轻易地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罗耶不是来寻找答案的,而是来证实自己的心中所得。 他得到了什么? 一年多的时间里,什么改变了他? 按照约定的时间路禹一行人来到了教皇塔,惯例释放魔法屏障之后,黑衣修女从暗格中取出了一沓卷轴。 “这次让你们过来,是想为你们的庄园选址提供一些选项。”劳伦德说,“路禹都告诉我了,你们在家里讨论了很久都没有结果,不如听一听我的意见?” 见众人面面相觑,劳伦德笑了笑,让黑衣修女展开了第一幅卷轴。 “梭伦北部的怒火山脊,璐璐缇斯应该知道这个地方吧。” 璐璐回忆道:“侵染之灵战争中,巨龙陨落之地之一。为了掩护身陷重围的友军,几条巨龙点燃了山脊,以火焰将这里的一切焚烧殆尽。在对战中,巨龙们思绪被侵染,失去理智,变成了侵染之灵的一员。为了解决这些失去理智的巨龙,各个族群的巨龙一齐从天穹上驰过,向那边大地投下了更加密集的火雨,引导着迷途巨龙的灵魂重回族地,大火足足燃烧了十余天,山脊冒着漆黑的烟气,成为了一片焦土…梭伦建国之后为此地命名——怒火山脊。” 劳伦德感叹:“每每听闻这段故事,我总会想起斯莱戈…梅拉的巨龙在阻击侵染之灵的大战中折损过多,直至今日也未曾恢复元气,而斯莱戈与巨龙世仇,因此这些年,屠龙一直是斯莱戈的英雄试炼重要一环,塞拉,告诉大家,英雄试炼过去十年,狩猎的巨龙位阶。” 熟记于心的塞拉说:“十年前尚有击杀六阶巨龙的事迹,五年前是五阶,而去年…没有巨龙,被狩猎的,只是普通体型的龙,以及龙族亚人。” 流淌着龙血的西格莉德有些悲愤。 劳伦德叹了口气:“算是个题外话,若是有朝一日,你们在梅拉上遇见了巨龙,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向你们发动攻击,有余力对付,那么就手下留情吧…他们流干了一代的血,只剩下羸弱的幼龙,如果辉煌时代的温情脉脉能持续更久,他们也许能再度崛起,只不过…以人类的角度,我希望他们一直衰弱,若是以教皇的身份…我敬佩他们对抗侵染之灵以血肉之躯为诸多种族争取来了团结一心的时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他们公平一战…立场决定了我们该如何思考这个问题。” 路禹能理解教皇复杂的心情,他说:“其实也是四国默许的,对吧?” 劳伦德欣慰地看着路禹:“是的。” 和路禹想得一样,梅利亚斯是人类在梅拉过去力量之极,但是这片大陆种族实力的巅峰依旧是巨龙。 与摩斯塔纳那些体型偏小的龙种不同,梅拉的几个巨龙族群都有着与霍古差不多的庞大身躯,他们魔法的利用率,感知力都远比其他种族要强大,是真正适应了这个世界魔法规则的宠儿。 然而侵染之灵能够污染思绪,强大的巨龙们遇到了即便被魔法击碎也可能抹除他们意志地恐怖怪物。 肉体、魔法的力量遭遇了精神层面的压制打击,梅拉力量巅峰开始陨落。 成片成片地陨落。 待到战争结束,各族合作,互相融合的辉煌时代到来,巨龙的地位已经被人类这个后来者超越,紧接着是别的种族… 每个种族都害怕巨龙再度崛起,关乎种族存续的大事容不得温情脉脉。也许斯莱戈初代国王早就预见了这一幕,因此在侵染之灵战争中就开始坑害巨龙,考虑到四大国的初代领导者都在侵染之灵战争中合作,这很可能是一场合谋。 至于其他种族是否感觉到了这场针对巨龙的阴谋,路禹倾向于他们中的聪明人看懂了局势,纷纷加入为巨龙挖坑。 对强者最大的敬意就是赶尽杀绝。 面对已经不再成气候的巨龙…龙之一族,斯莱戈英雄试炼的猎龙环节,正是这份“敬意”的贯彻。 劳伦德将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继续介绍起了怒火山脊。 五百年过去,这片流淌过巨龙血液的土地已经变成了极为富饶的地方。 怒火山脊气候温和,物产丰富,人烟稀少,梭伦最北的领主对此鞭长莫及,活跃在此处的种族很杂,基本都不成气候,路禹和璐璐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优点这么多… 路禹和塞拉异口同声问:“有缺点吗?” 劳伦德与黑衣修女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璐璐感觉有哪怪怪的,但是她就是说不上来。 “怒火山脊以北,还有几个比较大的种族,比较有影响力的就是森精。”劳伦德以考校的口吻问,“说说看,你觉得缺点是什么?” 路禹沉思片刻:“根据梅拉的魔法学者预言,未来十到二十年会出现魔力进阶,对魔力感知敏锐的种族都会率先有所收获,精灵与植物联系紧密,魔力潮来临植物的生长和进化都很迅速…他们会南下。” 通过跟随教皇学习,路禹也知晓了梅利亚斯衰落时,其他种族其实是蠢蠢欲动的,他们都想要从这个即将倒塌的庞大帝国分走属于自己的一份蛋糕,并占据梅利亚斯那富饶的土地。 然而他们没有等到梅利亚斯这头巨兽在内乱,起义中以混乱的姿态轰然倒塌,侵染之灵的出现打乱了各个种族的计划。 对侵染之灵的恐惧让即将瓦解的梅利亚斯凝聚起来,腐朽不堪底蕴仍在的庞大帝国组织起了数次成功的反击,让无数人都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就连深受侵染之灵袭扰的其他种族也士气大振。 可是梅利亚斯也许真的到了该毁灭的时刻,皇室愚蠢的一系列操作让重要防线崩溃,来不及撤离的居民瞬间被侵染之灵污染了思绪,无数人口被感染成侵染之灵。 这是梅利亚斯对梅拉整片大陆最强大的“亡语”,被感染的大片人口开始污染周边各大种族,事态彻底失控。 在席卷整片大陆的混乱中,各个种族自顾不暇,无法再觊觎梅利亚斯,而人族却重新凝聚在富有人格魅力的英雄们身边,最终继承了梅利亚斯倒塌后留下的土地财富。 可以说,侵染之灵的出现,某种意义上挽救了人族,并把人族推向了今日的地位。 劳伦德很欣慰,像是看到心爱的学生学有所成。 “如果你选择怒火山脊,就要面对这一隐形威胁。其次,黑衣修女对这个地方的考察中没有发现值得开采的矿脉…如果你尚有一些野心,那么这里的上限不足以满足你们,但他们能保你们十年平安,是个不错的避难,躲灾之地。” 路禹,璐璐,塞拉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清楚,没有十年,最多只有两年,预言中的魔力潮就会掀起。 ------题外话------ 请各位前往本书的评论区,参与一下日常打卡,点赞,随便回个评论什么的,这有助于本书提升活跃度,早日达到做活动的标准,看在我被运营官多次“威胁”的面子上,帮帮海豹吧! 7017k 273.领地的五个选择 黑衣修女收起了怒火山脊的卷轴,劳伦德喝了一口汤药,说:“如此一来就很明显了,你们要的不仅是能躲过席卷梅拉的四国大动荡的安逸之所,你们还想以此抵御魔力潮所带来的未知与危险…我原以为璐璐缇斯对那个时代充满了希冀,渴望挑战。” 璐璐说:“原本我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还是听路禹和塞拉的吧。” 路禹解释:“预言总是不可靠的,没人能保证四国动荡不会和魔力潮动荡同时发生。” 劳伦德紧盯着路禹的眼睛,这让他压力骤增,好在劳伦德什么都没有追问,便移开了视线。 “是我失策了…你说得对,意外无处不在。”劳伦德对着黑衣修女点头示意,“没有十全十美的领地,因此你们还是需要抉择。” “既然你们需要的是一个连魔力潮这样的动荡时代都能躲过去,偏安一隅的领地…”看见黑衣修女拿出的卷轴,劳伦德介绍道,“斯莱戈以北,同时也是梅拉大陆最北方的迷雾山脉。” 塞拉说:“那里好像是冰晶元素活跃之地?” 劳伦德说:“迷雾山脉恰如其名,一年四季大多数时间山脉内外都被雾气笼罩,在山脉深处存在着不少可以开垦的土地,零星散落的平整土地以及还算适宜的气候能够让你们有不错的自给自足基础。同时因为高大的山脉和连绵的群山阻隔,山脉西侧的冰晶元素孕育自我也需要不小的能量,他们很少会向温度相对较高的东侧进发。” “因为地形复杂,斯莱戈从未真正占据过这片土地,大军征伐穿越迷雾重重的山脉进入山脉深处,这样的事情基本不会发生。” “再往东,隔着浅湾相望的霜雪三岛栖息的主要族群是未开化的魔兽,不过嘛,科德佐恩北方几座城市的港口,斯莱戈东部的港口船只都以霜雪三岛作为中转站,他们在这里达成了合作协议,因此虽然名字听上去苦寒,霜雪三岛却十分热闹。如果你选择迷雾山脉,缺乏的物资完全可以从三岛购买。” 璐璐托着腮,问:“那么,缺点是什么呢?” 劳伦德指着迷雾山脉与斯莱戈边境领地交界处广袤的区域:“这里,是斯莱戈的流放之地。斯莱戈除开罪大恶极者,很少当即处死犯人,而是会集中流放此地,令他们垦荒。” 路禹看了看那张地图,虽然从地形到气候都大不相同,可不知为何脑海中浮现出了西伯利亚的字样… 路禹问:“人数很多?” “据说常年维持在一万人左右,各族都有。”劳伦德说,“斯莱戈尚且算稳定,可若是魔力潮爆发就不好说了,一堆获得了力量的刑徒未必有胆子去与尚未倒塌的帝国作对,逃往北方的迷雾之中似乎是不错的选择。” “另外,斯莱戈常年狩猎的龙之一族,就居住在流放之地以北,你在迷雾山脉居住,也许会和他们打交道。” 看路禹等人陷入沉思,劳伦德不急不慢地让黑衣修女拿出下一张卷轴。 “教国以东,临海的陨星废墟,这个璐璐缇斯应该很熟悉吧。” 璐璐一击掌:“被流星雨覆灭的城邦!” 流星雨毁灭一座城池,路禹好奇心大起:“细说。” “约四百年前,辉煌时代的末尾,地图中的位置存在着一个不属于科德佐恩与教国的城邦,在梅拉语系中,城邦意为‘观星’。酷爱观星的城主修建了极高的观星塔,与各地而来的观星者们一起探讨天穹之上的奥秘。” “当天晚上城主与往常一样,聚集了大批的观星者一起登塔,在途中有魔法师发现了远处星空中出现的异样火球,他还来不及报告,巨大的陨石便在空中碎裂,化作无数火雨将观星城覆盖…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和教国的光辉化身都在事后来到现场参与了救助。。” “当晚观星塔上的观星者仅有数人存活,其中一人在目睹了陨星的破灭之力后,终生不敢仰望星空。也是因为他的举动,以及幸存者的描述,观星城被陨星毁灭的事被赋予了‘神罚’的色彩,认为是观星塔的修建触怒了天穹之上的神明,因此神明降下了陨星,毁灭了这些亵渎自己的狂傲之徒。” 如果不是路禹知道这世界还没诞生神明,如此离奇巧合之事发生在眼前,他可能真会相信这些传言。 他都这样,那民众的反应可想而知。 劳伦德很满意璐璐的历史知识储备:“在事件之后,观星城的人民匆忙逃离了满目疮痍的城邦,神罚的传言令周边的生灵惶恐,他们唯恐继续呆在这片被惩罚的‘亵渎之地’会迎来神明的又一次审判。数百年过去了,这里的土地依旧空置着,提及陨星,无论是教国的子民还是科德佐恩的子民仍深感敬畏,唯有异族们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忘却了这件事,不甚在意地占据了这片富饶,且无人打扰的所在。” “在这片土地上现在居住的异族多达十几种,彼此争斗不休,他们瓜分了大片肥沃的土地却基本属于荒废状态,让人惋惜…” “陨星城西侧也有山脉庇护,教国的传教士与兵锋无法抵达此处,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海对面的科德佐恩…当然,他们的内部矛盾引爆只是时间问题,你可以打赌他们动荡后无暇顾及你,不过也存在着科德佐恩分裂之后,边境领主渴望进取的可能。” 优缺点都相当明显的一块土地啊。 首先是肥沃,能养育十几个种族,证明物产丰富。 山脉阻断教国,入住后基本只需要担心东北方向的科德佐恩,如果有余力修建港口甚至可以与海族们做些交易。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这片土地原住民就有十几号,隔壁的科德佐恩还是个大号定时炸弹,什么时候炸,炸成什么样完全无法预计。 路禹问:“还有吗?” 劳伦德笑了笑,黑衣修女立刻拿出了第三张卷轴。 “丰沛群山,位于科德佐恩以东。” 听名字是个好地方,可是这个边境线… “这里是四大国控制之外?” “看见西边的恶兽伯爵领了吗,这便是科德佐恩在国家最东方的屏障,屏障之外的广袤土地,皆是异族。”劳伦德笑着说,“这可是个好地方啊,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水系发达,群山环绕下的盆地气候宜人,适合种植任何自给自足的作物,也许地底下还埋藏着令人惊叹的财富。关键是,在这里,你无需与人族相争,对手基本是异族,即便科德佐恩动荡解体,他们也不会把目光投向他们从未占领过的东方。” 路禹说:“缺点也同样明显吧。” 劳伦德笑而不语,路禹知道,又到了老师考学生的时间了。 “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气候宜人意味着各族对此地都垂涎三尺,我如果猜得没错,这里有不少比陨星废墟还要棘手强大的种族吧?” “不错,继续。” “不用担心科德佐恩动荡带来的余波,但是我却要为他们守住东方边境,成为恶兽伯爵的前线屏障,大动荡到来,梅拉的种族会迎来一次洗牌,地位顺序更替,异族们想要进入四国控制的区域,我就成了他们必须越过的障碍…教…老师…哦不,劳伦德…” “嗯,老师这个称呼其实也挺好,让我回想起了年轻时候,就这么叫吧,我喜欢听。” “所以老师啊,这块福地,其实是墓地才对吧。科德佐恩动荡解体后不东进也是理想状况,如果他们东进,我既要与一群一肚子坏水的贵族较量,又要应付野心勃勃的异族…” 劳伦德笑眯眯,他与黑衣修女对视一眼,说:“梅拉无主之地不少,但是符合你所需条件的无主之地寥寥无几,所以我说了,每一块土地都有着明显的优缺点,根据你的胃口,实力,野心,选择你的领地…你称呼我为老师,但是即便是我,也无法为你做出选择,这是你必须要走的路。” “老师能为你提供的帮助便是找到最优的答案,怎么选,就看你自己了…来吧,这是最后一处了。” 看见缓缓展开的卷轴,璐璐立刻就认了出来。 “碎金城?” “不错,梭伦以南,教国以西的碎金城。” 路禹好奇地端详着卷轴:“有城池啊,难道是要我去抢?” “你应该去的地方是碎金城再南一些的红焰山脉,这里的条件虽然不如丰沛群山,但是优点也不少,物产、土地这些我就不介绍了,你只需要知道,碎金城时至今日都有不少人在淘金…” 路禹眼睛一亮:“矿?” “不只是金矿,这里据说还有其他矿脉存在,只不过暂时无人能够挖掘。” “红焰山脉的东面有大雪山阻隔,教国对你的威胁基本为零。梭伦最南的领地领主没什么进取心,他只会派出部分人手来这里淘金,当然不排除你找到金矿,魔力水晶矿等稀缺矿脉之后,教国和梭伦都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碎金城的人皆把你视作敌人。” “教国南方的港口,梭伦西方的港口都有航线到达这片区域,所以如果你的自给自足出现了些许问题,购买是个不错的选择,也算是有一条退路。” “哦,忘记提醒了,这里也有比较棘手的异族,海里和陆地的都有,所以你要处理的麻烦不比丰沛群山要少。” 卷轴被一一摊开摆在书桌上,路禹一行人站在桌边认真地端详着,内心无比纠结。 以劳伦德的经验、眼光、嗅觉,怒火山脊、迷雾山脉、陨星废墟、丰沛群山、以及红焰山脉就是最值得去争取的领地了,除此之外,要么无法上限不足无法满足路禹等人野心,要么安全问题堪忧,麻烦颇多。 说了太多话,劳伦德有些口干舌燥,人也变得疲倦,他喝了口水之后便躺在床上,默默地注视着路禹等人烦恼。 想要偏安一隅,想要物资丰富,还想要土地肥沃,麻烦少,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在四大国力量所无法触及的地带,那些小国,城邦,异族自动填补了空缺,他们占据着这些富饶且容易产生纷争的地区,而这些小国与城邦的利益早已在台面下被瓜分干净,他们获得的收益大多都要上交给四大国。 四大国只会给他们一些惠而不实的庇护承诺和破烂恩赐,并且时不时如同斗技场管理员一般挑动他们发动小规模战争,以此进一波掠夺资源,加剧冲突试图撬动另一大国的筹码。 这也是这些小国和城邦存在的意义——作为四个大国的缓冲区域。 符合路禹条件的地区大多掌控在这些摩擦频频的地方,是四大国不允许它人染指,控制的所在。因此劳伦德为路禹提供建议时,基本略过了那些完美符合路禹条件的区域,因为只要到了那里,路禹就要面对大动荡中随时会出没的“帝国的意志”。 如果四国大动荡和魔力潮大动荡同时袭来,那么他们一行人要做的只会是自保,而不是锐意进取。 上一个时代洗牌时发生的事情全在史书里,总结下来只有两个字——流血。 或者是…变革! 真正的聪明人应该学会隐忍,眼前的利益可以舍弃,争取图谋更为远大的东西。 劳伦德很期待路禹能做出自己希望的决定,只有这样,跟随在他身边,与他一起的同伴们才会在大动荡中拥有更为稳定地环境。 “来吧路禹,告诉我你的答案…让我看看,你是不是那个合格的人。”劳伦德殷切地希望着路禹说出与自己心意相符的话。 路禹深吸一口气:“老师,我希望去亲眼看看这些地方,可以吗?” 劳伦德握紧的双拳缓缓松开,一脸欣慰地说:“你做对了第一个选择,去吧,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然后我期望你能做出第二个优秀的选择。” ------题外话------ 为了方便你们观看本章,我做了个拙劣的地图。 7017k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74.边境的日常 尽管璐璐很想跟着路禹一起去,但是她立刻就收到了两份反对。 塞拉和路禹异口同声的反对让璐璐有些懵,她转而用狐疑的目光望着两人。 “你们两个…为什么这么默契?” 这话璐璐早就想问了,她在给笨龙和雾妖调配药剂期间思来想去,总觉得塞拉和路禹有什么瞒着她,让她的心直刺挠。 “巧合。”又是异口同声,就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相似。 路禹调整说话节奏抢在璐璐怀疑他和塞拉串连前,先开口:“别忘记,你现在还是外人眼中的‘杀人魔’,塔妮娅也在找你的下落,和我到处乱跑,被发现的风险很大。雾妖和笨龙的药剂是你当前最需要操心的,这一次我是去考察选点,不能太招摇,所以我也不会带走笨龙。” “哦…” 路禹的话很有效果,璐璐直接乖乖听话,这让在一旁观察璐璐神情的塞拉五味杂陈。 “带上这个吧。”黑衣修女将几张不知名兽皮制成的卷轴交给了路禹,“璐璐缇斯虽然没办法和你一同前往,但是你却可以为她稍微记录一些当地的特殊景色。” 路禹问:“这是要让我写作文吗?” “不是写,是记录。”塞拉不爽地啧了一声,她拿起一张卷轴,触发上方的魔法纹路,卷轴瞬间被一股白光包裹。 终止了魔力输入的塞拉将卷轴展开,深褐色的卷轴上浮现出了路禹的大脸。 路禹眼睛一亮,居然是录影的功能。 通过塞拉的教导,路禹迅速知晓了录像和删除记录的用法,他下意识问:“多少g啊。” “寄?”塞拉和黑衣修女一脸困惑。 意识到说顺口的路禹连忙解释:“就是信息的储存容量。” “白光消失就意味着无法继续录像,还有,记得小心保管,这些卷轴的制作比较繁琐,因此很珍贵。”塞拉提醒。 连个储存容量提示都不做,这个时代的魔法师当真是没点开拓性啊… “魔力潮到来之后,不知道这些东西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路禹心想。 因为塞拉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其他三国的注视,因此路禹没有直接从教皇城出发,而是在深夜离开了教皇城范围后才开始赶路。 临走前,塞拉特地把路禹拉到一边,认真地叮嘱。 “来到梅拉之后,你一直跟随着我行动,活动范围也都在富饶繁荣的区域,所见所闻也许会给你一种错误的印象——这一切都还不错。如今你独自出行,给你一条建议…见到什么都别太惊讶。” 很快路禹就理解了塞拉这些话的含义。 尽管他对怒火山脊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路禹还是把这里选为第一站,因此这一路上他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许多东西。 从侵染之灵灾厄中成立的梭伦是人类为主导地位的国家,但那是一场各族精诚合作的大战,因此梭伦将在侵染之灵灾厄中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六个种族列入了“友好名单”中。 精灵,龙族,狼人,血族,树妖,海妖六个种族,在辉煌时代结束之后,依旧在梭伦拥有者很高的待遇——仅限纯血。 包括人类在内的七大族群的混血不会遭受非难,但是七大族群之外就没有这么友好了。 路禹仅用一瓶酒便从一位奴隶商人口中得知梭伦王城罗德米尔的买家们是怎么想的。 非七族混血都是低贱者,除非这位低贱者能出示他在其他三大国的合法身份,否则迎接他们的只有鄙夷和挑衅。 路禹对此尚有些不解,梭伦正在征讨奇维塔地区的松鼠人叛乱,按照路禹的记忆,奇维塔地区是梭伦在建国之后对外征伐,开垦下的国土,并入其中的当地种族也按法律获得了梭伦子民的身份。 几个奴隶商人哈哈直笑,一旁笼子里的奴隶也向路禹投来了看傻子的眼神。 “法律是法律,可是它管得住领主们吗?” 路禹了然。 梭伦国土广袤,核心权利辐射的区域有限,辉煌时代各族关系融洽,大家都还按照规矩来,那个时代的领主也大多遵守条例,努力享受着辉煌时代的余温,恪守职责。 但是辉煌时代的结束,纷争增多,各族关系紧张,摩擦加大,也就使得梭伦排外的情绪高涨。 梭伦建立所列的六大种族本质是为了纪念贡献最大的异族友人,拉进与他们的关系,缔结盟约,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辉煌时代结束后,这反而成为贵族们为尊贵与卑贱划分的界限,并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大多数人的思想,形成一种共识。 六大种族也乐于维护这种鄙视链,与人族站到一块,保证自己在梭伦这片土地上拥有的权利与地位。 奇维塔地区的矛盾由来已久,梭伦子民的身份并未让松鼠人们获得更多的安全感,他们在漫长的时间中都被当做“异族”奴役、欺凌,管理奇维塔的领主们身处帝国暴力与权利较难辐射到的偏远区域,成为了一个个“暴君”。 自奇维塔被并入梭伦以来的三百年间,松鼠人基本没有迎来一位正常的领主。 奇维塔不是梭伦的个例,边陲城邦的领主各行其是,梭伦民众不认为边陲城邦的异族是梭伦子民,因此对那里发生的苦难只当是茶余饭后值得一听的小故事,除了短暂生出一丝不忍之外,不会再有更多的感情波动。 梭伦皇室维系偌大疆土必须依靠领主以及贵族阶级,于是默许了他们在当地的权利。 璐璐曾经说过,在梭伦王城罗德米尔辐射范围内的地方秩序井然,安静平和,居住在这里的梭伦人民理所当然的认为梭伦就是这样,因为他们很少有人会前往梭伦的边陲,认真看看帝国控制薄弱的区域。 途径一个小型城邦,路禹短暂的停歇了一会,一群骑士飞驰而过,一时间尘土飞扬。 喝茶水的路禹离开时发现,刚刚热闹的街道也变得空荡荡的,行走在大道上的他是那么的显眼。 走了一会,马蹄声于背后响起,一群身着铠甲的骑士施展着精湛的马术瞬间将路禹围在了中央,他们胯下骏马的喷出的气拍打着路禹的脸庞。 感受到周围的敌意,须臾准备拔出血剑。 路禹用手挡住了她,然后抬起头直视这群骑士的领头者:“我是教国的子民。” 骑士长向路禹伸出了手,路禹找出塞拉为自己制作的教国凭证交了出去。 骑士长认真地查看了一番,而后以促狭的眼神扫视路禹与须臾,身旁的骑士御马靠近与他交头接耳。 骑士长脸上的表情变幻,捏在手中的教国凭证慢慢递到了路禹手里。 临走时,一位骑士大声提醒:“我不建议你继续前行,最近这条路不太安全。” 路禹没有理会,跟随着途中偶遇,并且同意他们搭便车的商人车队继续着自己的旅程,但是他很快就将明白这位骑士为何会有此一喊。 夜幕降临,在梭伦几座边城按照劳伦德要求稍微了解了一些情况的路禹坐在一块石头上,身旁的须臾闭目养神,两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几十人的商人队伍十分热闹,他们携带着大量的货物,目的地是怒火山脊以北的森精领地。 来自梭伦的货物在森精那里很受欢迎,森精格外喜欢人类制作的精致器皿,漂亮丝质衣物,为此他们甚至愿意用极为珍贵的东西进行交换,时常有商人在与精灵的交易中赚到意料之外的财富。 大部分商人去时载着大量的衣物、器皿、装饰品,回来就会带着大量的精灵奴隶。 森精彼此之间也有敌对,征战一直未停,战争中捕获的俘虏自然成为了外快的一部分。虽然森精中有远见的人提出不应将俘虏贩卖给梭伦,但是赚外快这种事总是有人会去做的。 比较黑色幽默的是,尽管精灵是梭伦建立时的六大种族,但是精灵奴隶的贩卖却未被禁止,梭伦只是规定不能贩卖有梭伦子民身份的精灵,异国精灵则不受保护。 在这一点上,四大国实现了难得的统一。 商队的护卫队长是个魁梧的大叔,大叔绰号树杈——脸上有与强盗作战时被烧出来的树杈状疤痕,眼见路禹两人坐在营地的边边不吃不喝,他主动拎着一壶酒来到路禹身边:“你真的不喝酒吗?” “喝酒伤身。” 树杈大叔极为困惑:“伤身吗…那就少喝一些,喝酒能驱寒。” “无论多么适度,酒对身体都有害,实际上我建议完全不喝酒,顺便一说,喝酒不能驱寒,喝酒后你只会短暂的感觉到温暖,接下来你身体的散热速度会加快,只会觉得更冷。”路禹说。 树杈大叔张大着嘴巴,有些懵:“是这样吗…” 看着树杈大叔悻悻地回到队伍中,一旁的护卫队成员笑着说:“都说过了,他可是从教皇城出来的人,见识多,人也麻烦,这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我们喝的劣酒,大叔你就省省吧。 说话的人伸手抢过酒囊,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 “教皇城的孩子为什么跑去怒火山脊,那除了野兽和魔物,还有什么稀奇的东西吗?” “你们不懂,他们这些老爷的孩子从小到大养尊处优,听的是吟游诗人胡诌的冒险故事,看得是矫情做作的诗集和文章,天然就对冒险和远方有好感。从来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因此以为出来之后所见所闻都会和吟游诗人说的故事相符,恨不得天天都当英雄拯救这个,拯救那个,满足自己躁动的心,嗝~~~~~~~” “哪有什么英雄,哪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全是枯燥无味的日常,嗝~~~~~~我和他们说过,但是他们不信,总认为外面的世界和家里一般安逸。” 树杈大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没有附和这个队员的话。 护卫队赚的是卖命的钱,这里的人经历复杂,眼前的这位就曾经是某位贵族家中的护卫队长,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混不下去才跟他们为伍。 在这里,不追究过往,也不谈论过去,这是护卫队的规矩,也是为了钱在这片荒凉大地上挣扎的众人一点心照不宣的温柔,只要并肩作战时你愿意为我守好后背,在阵亡时愿意信守承诺将卖命的钱送回家中,那就是朋友。 大家都知道这位前护卫队长痛恨着贵族,因此对于他的话也大多宽容的附和着。 护卫队对路禹没有多大的恶意,他们只是单纯的好奇一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走大段路就脚疼得必须坐下来的大少爷为什么要单独跑出来。 他的家族护卫呢? 路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群萍水相逢的商人卫队成员脑补成了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脚,摸了摸上面的水泡,忍不住感慨:“之前旅行这么久都没出事,这才安逸了一会,你就娇贵起来了…” 须臾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远方的林子,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路禹看了一眼身旁的护卫队成员依旧在吃吃喝喝,联想起他们之前在周围布置的暗哨,说:“看来那些暗哨已经死了。” 路禹站起身,躲在须臾身后睡觉的守宫也醒了过来。 路禹指着天空,命令道:“对着天空喷射火焰。” 一道火柱冲天而起,正在吃吃喝喝的商人卫队瞬间惊起,视线汇聚到了守宫和路禹身上。 “别看我了,你们吹个口哨,看看为你们放哨的同伴还能不能回应。”路禹忍不住想要质疑这群人的专业素养,但是他忍住了。 树杈大叔闻言一惊,对着远处猛吹了两下口哨。 寂静的黑暗中只有他的口哨声回荡着。 “战斗准备,敌袭!” “战斗准备,敌袭!” 接二连三的叫喊声让这群原本无比放松的护卫迅速武装了起来。 路禹凝视着黑暗,想起了劳伦德的嘱托,喃喃道:“这就是你让我一定要来怒火山脊‘顺便’看的东西吗…。” ------题外话------ 100w字了,放群号! 670514248 7017k 275.劳伦德布置的作业 黑暗中靠近的一道道身影令整个商人队伍极为不安,为首的几个商人试图拿出部分货物与钱财买个“安全”。 树杈为首的护卫队成员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只要对方继续靠近就会发动恐吓攻击。 商人们喊出的价码正在提高,常年在梭伦边境活跃的他们深知这里的生存法则,不过黑暗中却依旧没有人回应他们的声音,那些骑着马的黑影沉默得让人窒息。 路禹打破了只有商人喊话的节奏。 “马术娴熟,武器精良,骑乘的是梭伦国内常见的战马,你们身上还萦绕着一些魔法波动的痕迹,再考虑你们携带的装备…梭伦的骑士们什么时候跑出来赚外快了?” “蠢货!”刚刚就调侃路禹是大少爷的前贵族护卫队长破口大骂。 商人卫队来不及怒视路禹了,他们迅速将手中的武器举起,横在胸前,魔法师的强化魔法统统释放,连带着珍贵的魔法卷轴也随时处于将要触发的状态。 “果然是不懂事的大少爷,这种事是能说出口的吗!” “他不会以为只有他观察敏锐,知道这是一群什么人吧?” “所以一开始他要结伴前行我就表示了拒绝,教皇城来的人真是累赘…今天我们都要被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害死了!” 听闻路禹的话,黑暗中的骑着战马的身影们发出了一阵戏谑的笑声,他们不再隐藏身形,一点点进入了被火光照亮的区域,两具尸体被骑兵队伍后方的魔法师甩到众人面前。 护卫队来不及为两位朝夕相处的同伴悲哀,勒住缰绳的骑兵便冷冷地开口:“原本我们只是想要一些酒钱…现在我们想要更多了。” 树杈大叔身为护卫队长,向前走了一步,对上了说话的骑兵。 “我们这里有数十人,你杀不干净,无论你来自哪个城邦,袭击商人都是明文禁止的,领主不会容忍你们的行为,一旦事情败露,将不会有商人经过他所管理的城邦。” “很不错的说辞,可是我们已经杀了你们的同伴,而且…你们队伍里有人太聪明,所以没得谈。” 魔法的光辉照亮四周,隐藏在黑暗中的骑兵纷纷现身,从各个方向包围住了商队。 领头的骑兵队长从头盔的缝隙中用鄙夷的目光凝视着路禹:“你这样自以为聪明的人我杀过不少。” 路禹很认真地询问道:“杀过不少?到底有多少…上万了吗?” 重物落马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骑兵队长警惕地回过头,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队伍中的两位四阶魔法师被须臾扼住了喉咙,源源不断的鲜血从他们的口鼻,眼睛中飘出,逐渐汇聚成一把鲜红的血剑,伴随着魔力波动,须臾的翅膀不断地喷涌出漆黑的雾气,遮蔽住从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每当须臾移动到一个骑兵身边,黑雾一收一散,在这失去视野地短暂一瞬,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为了一具干尸。 这样诡异的手段让每个人都胆寒不已,后方负责包围的骑兵不知道前方发生的事情向着商人队伍发动了冲击,回过神的护卫队连忙前去抵挡——他们将骑兵队长和没解决的骑士通通留给了路禹。 “你们似乎也不是很强啊,说的话比巨龙还要嚣张狂妄,这让我以为你们真的有什么惊人的本事呢。” 路禹说话间,须臾的杀戮仍在继续,身为刻印召唤物,她的攻击手段很多,与她打照面的骑士们根本无法预测下一击会以什么形式出现。十几人的骑兵队伍不多时便只剩下了寥寥数人,杀得兴起的须臾像是欣赏猎物挣扎的野兽,任由这些被自己打散的骑兵集结到一块。 骑兵队长已经听到了身后的集结动静,但是他头也不敢回,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路禹身边又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土黄色大碗,火红色的守宫此时就站在大碗的身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召唤师…”骑兵队长还有远处对付另一侧敌人的商人护卫队们意识到了。 “能召唤两只召唤物的召唤师…这究竟是谁?” 以冲锋方式击杀须臾的骑兵们被须臾在高速奔驰的马匹上扯了下来,马匹根本比不上须臾那双看似摆设的迷你小翅膀。这一回须臾没有折磨落马的骑兵,而是干净利落地用血剑刺穿他们的心脏。 吸取的血液越多,须臾手中的血剑产生的魔力波动越让人心悸。 不是说克制血族吗,怎么手段跟血族那么相像? 看着须臾如此惊人的对战表现,路禹愈发纳闷,欧尔库斯的屠龙者是怎么样才被他用得那么保守的? 就算屠龙者特化了对龙的压制,也不该只有那点实力啊… “难道真是因为被驱散,屠龙者消极怠工?”路禹想到了这个可能。 须臾用眼神征询了路禹一下,随即便动身去消灭商人护卫队仍未解决的那些骑士。 被须臾表现震撼到的骑兵队长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勇气,须臾秒杀两个四阶魔法师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今日自己在劫难逃。 骑兵队长没有逃跑,他将身上多余的武器丢了出去,只留下一柄佩剑,随后从马上跳了下来,缓步走到路禹面前。 “不抵抗一下吗?”路禹饶有兴趣地问。 “能召唤两只召唤物的人…整个梅拉都屈指可数吧,与您这样的人为敌只会让我死得更凄惨,您的眼神中并无怒火,也无怜悯,冷漠得像是见惯了生死的人…我们这样的人在尊贵的您眼中只是一条条待宰的鱼儿…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我们不走运,选择错了目标。” 须臾回到了路禹身边,手中的血剑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让骑兵队长的身子有些哆嗦。 商人护卫队解决了战斗,敬畏地在远处观望着路禹与骑兵队长对话。 路禹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把尸体集中起来,处理干净。” 然后他回过头,示意骑兵队长跟上。 进入漆黑的树林,刚刚认命的骑兵队长心中不免泛出一丝侥幸,这种被单独对待的局面,让他生起了能活下去的希望。 见四下无人,路禹打消了他的侥幸心:“认真回答我的问题,看在你刚才的表现的份上,我能给你一个痛快一点的死法。” 骑兵队长挣扎着问:“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你杀得无辜者不少,应该想到有朝一日会有此下场。” 骑兵队长松了口气,彻底认命:“请问。” 路禹说:“看你谈吐清晰,言行举止并不粗鲁,想必是受过一定教育的,为什么要跟商人队伍过不去,这些商人途径每个城邦都会给你们带来一些利益,杀鸡取卵是你的自作主张,还是你们领主的意思。” 骑兵队长说:“我们很少杀鸡取卵,勒索钱财这里最常发生的事,而且我们一般只按人头要钱,从不多要。” “还有规矩,谁定的?” “也许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定的吧,在那之后,商人遇到打劫就会默认这个标准,奉上钱财。大多人出来当强盗也就是为了钱,我们也知道细水长流的道理…商道上长久收费比杀鸡取卵要好太多,领主也不会为此追查到底。” “话说得如此温柔,但是人应该没少杀吧?” 骑兵队长说:“其实,我们只杀了两队人,合计不过二十人,都是小型商队…都是那些商人道破了我们的身份,还威胁我们,不得已才动手的。” 路禹冷冷地说:“你觉得自己很无辜?” 骑兵队长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因此没有回话。 路禹又问:“梭伦边境这么干的人多吗?” “就我所知,边境的大型城邦或多或少都有这种事,少数几个北方边境大型城邦领主管得严格,但是给底下人的奖赏不错,因此犯不着这么干。像我们…就那几枚钱币,只能每天吃又酸又硬的黑面包…” “奖赏差异很大?” “看领主心情和人品,边境城邦城主的钱财来源很多,光是重新和商人协议税额,以保护的名义多收杂项就能有不少的进项。有的领主愿意花更多的钱维护秩序,所以下面的人总是能吃饱,但是有的领主…偶尔会克扣你的钱币,让你饿不死就行。” “你们不敢对领主发怒,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普通人头上?” 之前在一个城邦中碰到维护秩序的骑士时,那群骑士出言提醒路禹要小心前方。 审核路禹的身份时,这些骑士面色古怪,询问去处时,一个个更是欲言又止。现在想来,这些骑士隶属的就是骑兵队队长口中所说的管得严的城邦。 边境几大城邦自然都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于有骑士冒充强盗打劫更是了然于心,然而他们没法说破。一来,边境城邦彼此守望相助,难保某一天就需要对方的帮助;二来,他们害怕这事情中牵扯到另一个城邦的领主。因此最终只能以隐晦地方式提醒路禹这个教皇城出来,凭证上有主教戴维德盖章的特殊人士小心。 看见路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骑兵队长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您到底来自何处…如此强大的力量,应该可以通过优秀的骑乘魔物直抵目的地,不必跟一堆只能步行的普通商人搅合在一起。” 对将死之人,路禹表现得很宽容。 “教皇城,其实我也不想这样跟着商队走,但是我的老师希望我用眼睛亲眼看看梭伦边境的现状,回去之后让我和他说说感想…这是一份作业,我必须完成。” 这份作业劳伦德是私下布置的,连塞拉和璐璐都不知晓。 路禹知道劳伦德这是希望在临死前言传身教,让他能够更全面地成长,因此很老实地选择了最容易得到答案的方式——跟着商队前行,毕竟商队要跟五花八门的人打交道。 骑兵队长长叹一声:“所以,是我倒霉了?” “可以这么说,还有遗言吗,我赶时间。” 骑兵队长沉默了一会:“如果您想看看梭伦边境究竟如何,其实不跟着商队,随便进入一个城邦,看看那里的农夫与奴隶如何就知晓了。” “我会去看的,还有要说的吗?” “没有了,请吧。” 没有大喊大叫,骑兵队长在最后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正了正自己有些歪斜的头盔,等待着死亡降临。 须臾轻挥手中血剑,跟着路禹转头离去。 呆站在原地的骑兵队长好一会才身首分离,一只守宫快速地冲了过来,对着他的尸体吐了一口火焰,默默地蹲守着,直到尸体被烧成灰烬,火焰没有蔓延到四周,这才放心地回归。 护卫队的众人看见路禹回归,一脸的不自然,他们互相用手戳着对方,似乎是在鼓动着谁去做什么。 商人们则是聪明得多,他们拿出货物中最好的美酒,最棒的绸子,满脸笑意地来到路禹面前,一边感谢着他的救命之恩,一边试探着,是否能够聘请保护自己一路。 路禹拒绝了这一切,他径直走到树杈大叔面前,询问:“您是规划行程的对吧,接下来还要经过几个城邦才会前往怒火山脊?” 护卫队一行人不明白路禹这种实力为何非要跟随商队行动,他身边这个美丽而冷漠的女人展开双翼,挥动血剑就能带来大片的死亡,完全可以自己行动。 树杈大叔命人拿来地图,仔细查看后,回答:“我们还要前往两个城邦散货,收货,在边境的蓝盔城和其他商队合流,结伴越过怒火山脊。” 树杈大叔仔细打量着路禹的脸色,又看了看一边不断朝着自己使眼色的商人领队,补充道:“如果您想要直接前往怒火山脊…我们可以少走一个城邦,希望您能理解,我们的收入是和商人们绑定的,他们赚的少,我们就会少几片面包…我们大多有家人,他们还在等着我们把钱币带回去,换成可口的牛奶,松软的面包,好玩的玩具还有好看的新衣服…” 路禹摆了摆手:“没事,按照你们的节奏来就可以,不过路过两个城邦时候,我们可不可以稍微慢一点,我有些作业要完成。” 7017k 276.在安逸中堕落 商人们对于路禹的条件满口答应,有这样强大的人护卫自己,哪怕是只到怒火山脊,也是极好的…更何况,他还不要钱! 护卫队的人不再扭捏,纷纷上前表示歉意。 树杈大叔坐到路禹面前:“请别放在心上,我们都是手握刀剑,在生死边缘找口饭吃的粗鄙之人,很多人都有着牵挂,因此会对那些不守规矩拖累他人的人比较生气…虽然可能会让您感到生气,但是事实确实如此。” 看到这个糙汉十分认真,且有些忐忑地把护卫队人的反应糅碎,解释清楚,路禹有些哭笑不得。他压根没往心里去,护卫队这些人的反应都是正常人被拖累进麻烦中的正常反应,如果是自己遇到随便为自己惹来大麻烦,而且还不熟悉的人,也会那么腹诽的。 看到一众护卫队的人依旧有些不安,他拎过酒囊,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口。 看见路禹这个举动,众人瞪大了眼睛。 真的是劣酒,不仅酸涩,而且回口一点也不醇厚,就像是往水里掺杂了酒,又兑了一些陈醋…这么难喝的酒,还真是很少喝到。 路禹奇怪于这个忽然生出的念头,迅速回想了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 还真是,因为有璐璐陪在身边,他处理很多事情时都有着底气,起初那是璐璐给予的安全感,当自己稍微变强,并且能召唤出血肉战车和钢琴这类召唤物后,强大就赋予了他见识到更高层次地权利。 送璐璐回家的路程虽然辛苦,但是比起不通魔法,没有任何底气只能低着头迎接各种意外状况的人而言,路禹其实真的很顺利了。 不仅如此,离开了塞拉、璐璐这些人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有变强不少。四阶的实力,实战方面,依靠须臾和双元素召唤物,即便面对六阶也能自保,如果考虑到召唤手册上提交了,还未召唤过的几个召唤物,这样的力量在梅拉也算是优秀了。 跟在两个天才身边,被迫跟着他们一直挑战高端局,第一次下了低级副本,路禹发现… “什么嘛,我还蛮勇的。” 对于冒险者和佣兵们而言,喝酒有时候是一种仪式。 很多佣兵并不爱喝酒,也不喜欢脑子被麻醉,浑浑噩噩的那种感觉,只是因为出生入死的朋友们都喝,因此他也喝,不喝就显得生分了。 虽然只是萍水相逢,但是抵达怒火山脊还有几日的路程,路禹不喜欢周围都战战兢兢顾忌着自己反应的气氛。 果然,路禹喝了一大口酒,护卫队们纷纷长出了一口气,看路禹的眼神里没有了畏惧,只剩下了钦佩。 几个护卫队成员给自己猛灌了一口酒后走上前,询问路禹到底为何要前往怒火山脊,又为何要在梭伦边境的几个城邦停留。 拉近距离之后就一口气拉得更近,这是佣兵们最豪爽直接的相处方式。 树杈大叔见此,打发他们去处理尸体。路禹和他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即便他愿意放下身段与大家相交,过大的见识差距也会这群学识浅薄的人在不知不觉间将他得罪。 这样强大的召唤师,整个梅拉屈指可数,结合他的行为和谈吐,基本可以断定来历不凡…出门还拿着一个主教盖章签名的凭证,毫无保留地在每一次被质疑的场合出示,恐怕就是为了隐瞒真实身份,毕竟路禹的表现看起来一点也不稚嫩,反而十分成熟沉稳。 到达商人们散货的城邦后,路禹没有跟随着商人们一起行动,也拒绝了护卫队的向导,他独自一人钻进了城邦中最繁华,人气最旺的街道。 没有店铺的商贩们占据着道路两旁的黄金地段,摆放着不知道从哪淘换来的破烂,并用力的吆喝着。 不希望前往领主宅邸,商人店铺售卖粮米的农夫们将大地赐予他们的礼物摆好,时不时用长期劳作老茧密布且皲裂的黝黑手掌捧起一些,向着来往的行人展示一番,也不吆喝,而是用眼神和动作,无声地炫耀着自己劳作获得的成果。 需要补充装备和口粮的冒险者们在这条街上穿梭,他们时不时一头扎进叮叮当当作响的铁匠铺子,时不时在酒馆里喝上一口酒,最后在路过那些售卖陈粮的农夫身边路过,挑挑拣拣地选出一些,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这些粗鲁地人翻弄袋子时总是不小心,那些裹在袋子边缘缝隙中的米粒就这么被洒到了地上,行人如织的大道上,路禹时不时能见到几个带着孩子的农夫在尘土中挑拣出那些被脚踩进黄土中的米粒,颤颤巍巍的放回到自己的口袋里。 路禹来到一个农夫前,这个老人的皮肤已是黝黑中泛着些许红,自上而下俯视他的路禹看到他那双浑浊而充满希冀的双眼时,不由得蹲了下去。 “好米啊…”路禹把手插进米袋,感受着米粒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手掌的感觉,看着那些白白胖胖的米粒,不由得赞叹道。 老人眼睛里突然有了光:“老爷你是有眼力的,买…买点吧。” 路禹问:“什么价…” “这一袋子,只需要十枚铜币。” 路禹掂量了一下米袋,感觉基本有二十斤,根据西格莉德到达教国后了解的各国物价来看,这个价格毫无疑问是贵的,因为在四国流通的基础货币是可以继续细分的。 “这个价格比我在教皇城买的都贵。” 老人生怕路禹离开,解释道:“我们的税率高,老爷不能拿大地方和我们对比啊…我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再低,我们连税额都交不上了…” “梭伦的税率我记得是由皇室统一协定,调整的。” 老人愣了一会:“皇室协定,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领主老爷要求按照土地面积上缴粮米…不管歉收,绝收,只要你有地,就要上缴…如果不能上缴,就要将孩子质押为农奴,为他耕种足够额度的粮食,才能重获自由。” 路禹愣了一下,他忙问:“你之前也是农奴?” “我们祖辈皆是奴隶…可不知为什么,六十年前,梭伦皇帝似乎做了什么改革,边境的许多个城邦的农奴获得了自由,还分配到了土地。起初我们都认为这是好事…毕竟只需要缴税就能有一块自己的土地,不用再挨鞭子,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税率越来越高…一开始还是按照收成缴税,到了后来是按照比例缴税…现在已经是按照土地的大小缴税了。以前缴不上还可以借粮顶着…现在还不上,我们就没有孩子了啊。” 一旁的须臾不解:“可既然你们要还账,那米应该直接给领主吧,为什么还要拿出来卖?” 路禹替老人解释:“因为领主和商人的收购价格无法让他们满意吧,卖给流动的冒险者至少可以多赚一些…让我想想,领主允许你们用钱财而非粮米抵税,对吧?” “是的…老爷…买一点吧,哪怕一把都行呢,这都是很好的食物啊…您怕脏的话我再帮你筛筛。” 说着老人拿起一旁的工具,就要动手再筛一遍。 路禹拿出几枚铜币放在老人手上:“把米送到城东的商队里,有人会收的。” 看着老人一瘸一拐的扛着米袋子离开,路禹心中五味杂陈。 他很想直接给一枚银币,但是又怕让他的自尊心无法接受。 想起出门时塞拉的嘱托,他自嘲地笑了笑,又摇了摇头:“她看到了,也许会笑我吧。” 路禹随后又找着一些商贩问了问情况,基本了解了梭伦边境的一些状况。 须臾说:“这些城邦在造反啊,国王定下的税率都不遵守,竟然自己私设税率。” “你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这些领主私设的税率基本是针对普通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普通人再度变为农奴,而过往的行商,在这里经营的商铺采用的是基本一致税率,即便又索取保护费这样的情形存在,但是他们的确在遵守梭伦皇室定下的规矩。” “皇室不管?” 路禹说:“你看过梭伦的地图就明白原因了。在人类的四大国中,最大的是扼守东部,阻断异族入侵通道的科德佐恩,因为异族这个共同的威胁存在,科德佐恩的边境贵族需要一些来自底层人的支持,不敢煎迫过急,否则无人愿意与城邦共同进退。其次是占据着梅拉中北地区的斯莱戈,他们把权利的重心放在南方,而辽阔的北方则被他们当做十恶不赦之人的劳改之地,并且北方还有斯莱戈的宿敌龙族存在,镇守北方的领主等于说是要时刻准备着和龙族血战,人口,民心也是他们需要稍微争取的东西,因此他们压榨也会学会合理地…呃…竭泽而渔?” “你再看看梭伦,北方的势力最大的森精虽说是个威胁,但是他们自己也在内斗,其他种族相对而言贫弱不堪。与梭伦接壤,作为四大国缓冲地带的城邦与效果根本不敢与梭伦这个庞然大物起冲突,时常还能听到梭伦领主侵略小国,被贵族们鄙夷的新闻。南方嘛,贵族们恨不得把非梭伦大族的种族榨成汁水喝下去,你看看奇维塔的松鼠人,如果能活下去,他们为什么要全族造反?他们难道不知道自己打不过梭伦吗?” 路禹摇头,叹气:“梭伦,太安全了。” 在四大国都成均势的现在,谁都没有更进一步的野心,安分守己护着自己的地盘。短期看不到任何外部敌人的梭伦贵族们根本不打算让利给普通人,靠近王城罗德米尔的贵族还要地点脸,吃相也矜持一些,也会忌惮皇室的权威。 而梭伦边境的贵族们嘛… “贱民们还想要我们让利,凭什么啊?” 路禹起初还想不通,为什么一路走来看到的政治体系都很别扭,似乎是个大杂烩,分封的领主,皇帝以及君臣关系都有些拧巴,后来他逐渐明白了。 魔法的突然出现,魔力潮的接二连三,导致每一次地区文明酝酿出结果时就会被一场巨大的动荡打得乱七八糟,而这些后来崛起的国家只能摸索着以前国家的废墟前行。 这样的事情接连发生,国家的统治者们即便有远见,底下的人也是各怀心思。 如果已经接近洗牌时间,那为什么我要老老实实当个好人呢? 好人总是吃亏的。 我就要尽量把自己吃肥一些,积累多一些优势,好等待魔力潮崛起,抢先攀爬顶峰,手握更强的力量。 贵族们或许有不蠢的,但是他们大多自私,这样的想法一旦蔓延,那到了魔力潮可能来临的时间开始摆烂等洗牌就成为了一种合理性的选择。 路禹瞬间明悟了许多东西。 劳伦德应该是从自己的话语中推测出了魔力潮可能比自己预想的更快到来,尽管他也不知道路禹从何得来的消息,但是未雨绸缪就是他这个位置的人该做的。 让他无论如何都来梭伦,并笑着说这是一份作业,其实就是希望他看到,在魔法师学者们预言魔力潮未来二十年可能到来的情况下,梭伦边境有多么的糜烂。 没有强有力的外敌刺激,强大的梭伦在安逸中开始了堕落。 奇维塔地区不过是一个缩影,距离王城罗德米尔较远的边陲,那些等待着洗牌的贵族,阳奉阴违貌合神离的领主,在把自己的领地,变为一个又一个的奇维塔。 现在他们只是在压榨着拥有梭伦身份的普通人,想方设法把他们剥削为自己的农奴,至少明面上还尊重梭伦王族。可一旦动荡开始,他们的手,就会伸得更长。 四大国,没有一个安稳。 是历史的周期吗?路禹不禁在心中问。 路禹仰望天穹:“但愿这次魔力潮结束之后,能有一段漫长的间隔吧…对于魔法师而言,这一切都太慢了,但是对于普通人…真的太快了。” 7017k 277.实验的人不够用了 壮汉挥舞着大刀,对着前方劈下了势大力沉的一击,强横的力道在那具有着人型轮廓的肉体的肩膀上绽放。 这一刀几乎要将这人的右侧肩膀卸下来,可是被命中的人却是一动不动。壮汉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刀从对方的身体中抽出,然而刀刃纹丝不动,不仅如此… “呲呲呲…” 壮汉望着露在身体外的半截刀身,浑身冷汗直冒。 金属锻造的刀刃与对方身体接触的位置隆起一道道纹路,像是人体的经脉血管,又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子在刀刃中穿行。 他的刀在不住地颤动,让他虎口发麻。。 “你在干什么,他已经重伤了,为什么还不解决他!”远处的同伴不满地呵斥,“再这么磨蹭,那个女的就没你的份了。” 壮汉咽了口唾沫,看着逐渐被眼前这个目光呆滞的“人”吞噬掉的刀刃,再看着他那副正在扭曲变形,如同被石子砸出涟漪的诡异大脸。 “怪…怪物啊!!!!!” 惊恐的叫喊声让强盗们纷纷回过头,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已经被大刀劈得歪斜的人歪歪扭扭地扑在了惊吓过度,腿软倒地的壮汉身上。 一部分强盗继续围住路禹和须臾,一部分则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与壮汉连为一体的奇怪人型。 “这…这是什么…” 看清楚发生什么之后,一众强盗惊愕地不住后退。 路禹笑着回答:“这是我的二号召唤物,谢谢你们帮我进行强度测试…人数足够了,我们可以开始了。” 被二号召唤物包裹着的壮汉已经变成了一具灰色的水晶雕像,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晶簇从他的身体中破体而出。晶簇于他脸上爆开,将他的定格的五官扭曲扩散,形成一副诡异的定格画,张大的嘴中大量泡泡状的晶簇堆积着,则令他像是一只吐泡泡的鱼。 二号召唤物晃荡着软趴趴的身体,在光线照射下散发着水银般的光泽。 光芒一闪,二号召唤物骤然提速,挂靠在了一个临近的强盗头上,自上而下将他吞入自己的身躯中,水晶碎裂的脆响接二连三地响起。 “救我…啊啊啊…救我啊,好痛,好痛!” 半透明的身躯令所有强盗看清了二号召唤物体内猎物被转变的过程。 那些破体而出的晶簇带出大量的猩红的血液,在接触到二号召唤物的一瞬便凝固为结晶,留下喷射地一道道痕迹,随后又在二号召唤物身体的挤压下拍打在变成结晶雕像的强盗身上,形成了结晶雕像外围一道道不规则的水流纹路。 “攻击,攻击,不要让他逐个击破!” 虽然不知道到到底是什么怪物,但是头脑清醒的强盗立刻组织反击。队伍中的魔法师用火焰将二号召唤物烧得连连后退,随后弓弦声接连响起,密集的弓箭将二号召唤物扎得像个刺猬。 “魔法抗性果然不太行,居然能被这种魔法攻击烧得后退。”路禹认真地观察着对战情况,“不过对应的嘛…” 拿着长枪的强盗骑在马上,借着冲刺的速度,将长枪狠狠地刺进二号召唤物的体内,并将他带飞,抛了出去。 二号召唤物毫无影响,迅速站了起来,并且迅速变成了被他变成晶簇的强盗模样。 哀嚎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路禹淡定地记录着二号召唤物的战斗细节。 不多时,路禹面前多出了数十个结晶雕像,二号召唤物浑身上下散发的魔力气息也更为庞大。 “果然祂给予的提示差不多啊。”路禹喃喃。 须臾拿着一根木棍戳了戳雕像上的晶簇,晶簇突然活了过来,咬住木棍,无数细小的晶簇缓慢地包裹起木棍,逐渐将它也转化为水晶。 须臾被吓得一激灵:“这些雕像…是活的?” “魔力强度达到一定程度,二号召唤物腐蚀的东西也会具有腐蚀性,不过速度会比它亲自动手要慢不少,祂在梦中似乎说过,血肉是二号召唤物制造出的水晶较难腐蚀的,因为魔力即可隔绝它的影响。” “那好像还蛮弱的,对付魔法师根本用不上,强大一些的魔法师也可以将他连带着腐蚀的东西一起消灭。” 路禹说:“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个有缺点的召唤物,但是这才是正常的召唤物…” “真的正常吗…”须臾睨着二号召唤物,一脸不信。 “好吧,相对之前的召唤物,正常一点。”路禹补充道,“其实他还有个特殊的用法。” “什么用法?” “在魔力环境更为浓郁的未来,我的实力也会对应提升,届时二号就能拥有更多的魔力去腐蚀大地…”路禹说,“这里的每一个雕像,都是二号的魔力池,若是这样的魔力池更多一些。想象一下吧,二号将大地凝为结晶,再将城池化为结晶,这些结晶于它一体共生,共同吸纳魔力供养它…” 须臾愣住了:“这是为下一个时代做准备的召唤物?被腐蚀的地面会彻底结晶化?” “这个时代也能使用,不过需要提前布置。结晶化只是魔力高度凝聚的产物,只要二号消失,结晶就会变成魔力消散…所以他对魔法师不是没有反抗能力,骗魔法师引爆高纯度的魔力水晶,我想…烟花一定很好看。” 血肉战车,钢琴之后,吞噬进化已经被祂察觉,为了防止路禹继续钻这个漏洞,不少血肉召唤物都没有被回应。为此,路禹另辟蹊径,提交了二号。 尽管祂已经对二号进行了很大程度的“否定”,限制也十分多,让二号只能在理想环境下才能有限度地爆发,但是这已经足够用了。 须臾伸手戳了戳不定型,正在不断蠕动的二号召唤物,二号召唤物很亲昵地变成了一只小蝙蝠,用小脑袋和翅膀来回地蹭着须臾的手。 这让须臾有些出乎意料:“它好像…挺喜欢我的。” “你是我的刻印召唤物,而它们则是被我刻画而出得以诞生的召唤物,因此他们自然而然想讨好你。” 确实是讨好,小蝙蝠直接落在须臾的翅膀上,用小嘴为须臾梳理起了羽毛…一根又一根,极为细致。 做完这一切,小蝙蝠又来到须臾的脑袋上,为她打理好散乱的头发,这个娴熟程度,路禹很想知道它从哪知晓的这些技巧… 比起长着反骨十分叛逆的钢琴,召唤出来控制不住可能害了自己的一号,二号就显得十分乖巧。 莫名其妙有了一个忠心耿耿小弟的须臾极为高兴,在她的抚摸下,小蝙蝠逐渐变成了一团圆滚滚的银白色史莱姆,这让路禹驱散二号之后,须臾还十分想念它软和中带着些许黏性的手感。 “如果真的喜欢,我们找地方定居之后,帮你找一只史莱姆养着好了。之前就听璐璐说过梭伦有史莱姆牧场…感觉我们也可以弄一个。” “史莱姆也能圈养?”须臾的反应与第一次听璐璐讲起这件事的自己完全一致,这让路禹不由得怀念起了和璐璐在树洞里上课的时光。 在来到蓝盔城之后,护卫队的人就十分好奇路禹日常晚归到底在做些什么。 起初路禹会拿着小本子走街串巷,记录下许多他们根本无法理解的东西,问的东西不是税率,就是土地。 现在路禹则干脆是早上失踪,傍晚回归,而且有时还能闻到十分浓重的血腥味… 树杈大叔严令禁止护卫队的众人将好奇心释放出来,同时约束众人,不得在外谈及路禹相关的事情。 “树杈…今天酒馆里,有几个冒险者讨论着一件新鲜事。” “什么新鲜事啊。”树杈正在打磨武器,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这段时间,好几个城邦都有不少骑士失踪,鉴于他们的家里人都在,因此可以判断不是逃跑…” 树杈猛地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和守宫,须臾分吃鱼肉的路禹。 他一把把说话的人拉到僻静的角落:“继续说。” 树杈的举动让说话的人酒醒了一半,看神情他也猜到这件事十有八九与路禹相关了。 “领主们认为自己的骑士们是在野外遭遇了强大游荡的高阶魔物,而且这样的魔物不少,故而边境几座城邦都有失踪的报告,因此…他们提高了冒险者绞杀魔物的悬赏额度,并且让领内的骑士结伴出行,甚至…” “甚至什么?” “骑士接连失踪,高阶魔物作祟的消息传得很远,据说有不少实力颇强的人已经来到了蓝盔城附近。” 树杈的手在颤抖,他装作若无其事地返回营地,找了个时机来到路禹身边。 “最近梭伦边境不太太平,据说有魔物作祟,杀害了不少外出巡逻的骑士,这并不是单一一个城邦的问题,因此听说这些领主们已经发布了悬赏令,赏金很高,不少实力颇强的冒险者都来碰碰运气了。” 路禹淡然地笑了笑:“那冒险者们可以试着找找看那个魔物,不过我想…它比较难抓。” 树杈欲言又止,尽管一直约束自己人不要多嘴,但是他此刻真的想问一句“你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问出口,路禹倒是愿意回答他。 “测试召唤物。” 到达梅拉之后长期居住在塞拉家中,他的召唤物也得到了世界意识的一些回应,可是却没有一个合适地场合去使用。 如今离开教国,到达较为混乱的梭伦边境,遇上的不是杀人劫货的强盗,就是假冒强盗劫掠作恶的骑士,路禹动起手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于是商队在蓝盔城休憩组队期间,路禹到处在实验。 在路禹看来,强盗、土匪、还有作恶的冒险者都是稀缺的对手,大部分在野外遭遇的人在互相确认没有敌意之后,都会友好地提供一些前方注意魔物,何处有水源之类的信息。少部分人则会在看到路禹没有携带装备,干粮后,主动分出一些,建议他趁着天色未暗赶紧回返。 对于这些善意,路禹能做的就是,悄悄地跟随一段时间,帮他们确认周围并无危险。 这样的事情做了几天,还真让路禹救下了几个心肠不坏的冒险者,也让二号召唤物的战力得以被全面的评估。 树杈大叔带来的信息得到了路禹重视,冒险者活跃频繁,就意味着各大城邦的那些冒牌强盗会稍微收敛一些,这样自己胡乱地出去撞运气找“靶子”也就不可行了。 “没靶子,那就找魔物呗。”须臾吃着鱼肉,含混地说,“你总跟我说赏金猎人的事,可我们从来没有当过赏金猎人…冒险者评级都没一个,正好我们要去怒火山脊,我们就接一个小委托,顺便玩玩嘛~~” 路禹浑身哆嗦,他一把捂住须臾的嘴:“你跟谁学的,说话别拖长尾音发嗲,我浑身难受。” “我看那些在赌场旁边招呼客人的女孩子也是这么说话的…不对吗?” 路禹捂住头,花了好一会才解释清楚那种语气是什么样的人在使用,然后须臾恨不得把发出过那种声音的嘴撕掉,再换一张。 什么都要学一下的小孩子,突然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为羞耻的事情,不过如此。 “不过确实,我还没有冒险者评级…就连西格莉德也是停留在秘银评级就不去更新了,现在她多少也该是黄金了吧?” 主要是现在的他们也不需要为了钱去冒险了,塞拉这个大富婆随便从嘴里漏一些渣就能让大家伙吃得肚子圆鼓鼓。 果然,软饭还是很香的…一直吃,一直香。 听到路禹同意,须臾眼睛发亮:“我又可以吸血了?” 果然,须臾就是个杀胚,从克洛伦斯轮回中分裂出来的这份残存意识受到了继承学识的影响有些多动症且好奇心十足,具体表现为喜欢酣畅淋漓的战斗…当然秒杀敌人也可以,只要有得打就挺好。 在对着骑士们大开杀戒之后,须臾就对那种剥离别人鲜血的感觉十分陶醉,挥舞血剑时掌控力量的感觉更是让她兴奋不已。 7017k 278.一百枚金币与屠龙委托 作为梭伦北部边城之一,蓝盔城的冒险者协会规模要大不少,商队密集的区域,冒险者也就越活跃,这条通商之路处处都流淌着钱币,只要你愿意冒点风险就能抓一把,至于风险的大小… “委托墙旁这句话还真有意思,愿幸运女神眷顾你——部分评级仅供参考。”须臾被逗笑了。 路禹解释:“确实仅供参考,打个比方,你的目标是前往怒火山脊中采摘一些草药,这种委托可能白木这种最低级的冒险者就能单独完成,但是你要是遇上了发了疯的高阶魔物…” “这种意外很多?” “在野外,意外一向很多,而且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会遇上哪种意外。” 须臾左顾右盼:“说起来,这里人真的好多啊…教国的街道比之都有些逊色了。” 确实有点太多人了,即便这里是梭伦最北的大城,人口众多,商人密集,委托报酬丰厚,也不应该有这么多的冒险者在这里人挤人。路禹只是在门口看张贴委托的展示板,冒险者协会的大厅根本无法进入,那里面挤满了冒险者,一个个都在叫嚷着什么,有的是在寻找队友,有的纯粹是害怕自己的声音无法被其他人听到,索性大声嚷嚷——不过这么嘈杂,也没有谁能听清他们在喊些什么。 小孩子阅历,大人心智的须臾十分兴奋,她抓住路禹的袖子说:“冒险者果然是个很热闹的职业呢。” “确实很热闹…但是有些不太正常。”路禹若有所思,拉住一个打算往里挤的冒险者。 面露不愠之色的冒险者在看到路禹手中的银币之后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 “变脸速度好快。”须臾感慨。 “他们都在挤些什么?”路禹问。 “原来你不知道吗,这是在询问和龙有关的细节。” “龙?”路禹和须臾异口同声。 “不久之前,有前往怒火山脊剿灭魔物的冒险者发现了龙出没的痕迹,并且之后这种痕迹仍能被观测到,坐实了有龙居住于怒火山脊的传闻。” “谁发出的委托?” “没人知道,那个人是在蓝盔的冒险者协会发布的委托,一百枚金币,只要求杀死龙,其余素材一概不要。这么些年,但凡出现屠龙委托,我尚未听说过有人不要那些珍贵的素材…不过管他呢,这可是发财的好机会,如果你有兴趣,千万别错过…不过实力要足够啊,因为委托人没有给出怒火山脊中到底有几条龙,也未曾提供龙的具体实力,风险很大。” 路禹很纳闷,他走到了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摸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感觉有点怪怪的…” 须臾一语道出路禹的第一感觉。 能出一百枚金币,说明这个人财力雄厚,迄今为止走过这么多地方,委托的物价以金币为单位的大多一枚两枚,这人一口气便是一百枚。 那他与财力匹配的人脉在哪? 他为何不自己以人脉寻找强大的人杀死那条龙? 三无信息让一群实力普遍不到五阶的冒险者被鼓动起来,兴冲冲地去参与围剿… 路禹嘴角上扬:“有意思。” 因为追问的人太多,冒险者工会的接待摇晃着手中的铃铛从大厅中走了出来,他对着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大声喊道:“我们确实没有从委托人那得到更详细的信息,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那不是一头巨龙。” 说着接待拿出了一张与委托人签订的契约:“对方的金币已经交托于我们。” 人群中,有人大声问:“委托人不随行如何确定猎杀飞龙之人,以什么领取报酬?” “飞龙的眼珠子。”接待大声说,“委托人说过,如果是以围剿的形式击杀的飞龙,那么拥有飞龙眼珠子最多的人就能领取报酬。” 路禹冷笑了一声:“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路禹这般冷静,巨大的财富,一身是宝的飞龙身躯都让冒险者和职业佣兵无比兴奋,接待刚刚宣布完毕,不少人便立刻离开现场去做准备,还有不少人则是就地吆喝,拼凑起临时屠龙小队。 路禹又一次看到了为他提供委托信息的冒险者,他站在展示板前浏览着其他的委托。 “怎么,不去屠龙吗?” 冒险者愣了一下,笑道:“这种信息不全的委托,对手还是数量不明的可怕飞龙,委托看上去也奇奇怪怪,让我总感觉有哪不太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我这人运气很差,胆子又小,这种机遇确实能让我一夜暴富,再也不用为了温饱四处奔波,可命只有一次,我不想赌…我这样的实力也不配去赌。” 像这个冒险者一般认清自己实力,审视各方条件,最终按捺下内心的悸动的冒险者不是很多。 一百枚金币可以在梅拉做什么? 在梭伦,科德佐恩可以捐出一个最低等级的爵位——前提是你有对等面积的土地和对应的一些人脉。 在斯莱戈,你可以获得荣誉称号,有资格出入贵族的宅邸。 如果不在身份上做文章,单纯买地,也能在边境之地购置大片面积的土地,踏入地主阶级,如果有能力与当地领主攀上一些关系,未来成为贵族也不一定。 这笔钱,足以改写一个人的命运。 回到商队中,路禹发现树杈等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我们要不要也去试试?” “那是龙哎…坚硬的鳞片可以阻挡我们的弩箭,强大的魔法足以摧毁我们最坚固的铠甲,灼热的龙息掠过大地万物尽成焦炭,庞大的身躯光是移动便让人喘不过气…与这样的怪物为敌,我们有资格吗?” “可你没听说吗,那可是一百枚金币啊…整整一百枚,纯金币,不掺杂质…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说到这里,护卫队的众人都沉默了,看得出他们十分意动,全神贯注地讨论,以至于路禹回来他们都没发现。 树杈长叹一声:“契约为重,我们已经答应了商队要护送他们抵达森精领地…如果违约,我们名声毁了,以后还能继续在这条商路上接到委托吗?” “如果我们成功了,我们就不需要接委托了!” “如果没有呢?” “……” “……” 无言的沉默后,第二天天亮,路禹发现护卫队里少了一些人。 树杈什么都没说,领着剩下的人找到了商队道歉,并愿意主动提出了减少酬劳。 做完这一切的树杈仿佛老了好几岁,坐在石墩子上,默默地擦拭着他的长剑。 路禹坐到他身边,树杈抬起头,挤出一副笑脸:“路禹先生,今天商队就将启程怒火山脊,还请你做好准备,不要再继续乱跑了。” 下意识把路禹当做队伍中一人的他说完才发现,他根本没办法约束路禹,讪讪地笑了笑。 “走了几个?” “……”树杈说,“九个。” 树杈叹了口气:“我不怪他们,这样的机会少有,他们想去拼一拼,人之常情…那可是一百枚金币啊,不动心那是假的,如果没有这单委托,我一定会去赌一次运气…他们不该不告而别,我会允许的…” 树杈很失落,路禹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从各个地方合流而来的商队组成了庞大的商团,浩浩荡荡地向着怒火山脊出发,每一个商队中似乎都少了一些护卫。 经过两天的行程,商团进入了怒火山脊的范围。 树杈指着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介绍道:“这就是历史上巨龙们陨落之地,虽然我不知道你来怒火山脊是想做什么…但是既然这里出现了飞龙,还请你注意安全。” 说着,树杈便转头离去。 路禹喊住了他,并甩给他一份东西。 树杈下意识低头,发现那是一份卷轴。 “解决普通的魔物不是问题,可以在危急时候救你一命。”路禹说,“祝你以后的旅途有幸运之神加护。” 轻柔的风将路禹浑身笼罩,没有给树杈任何回复的时间,路禹和须臾便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看着抱着一份卷轴的树杈回到营地,而路禹却不知所踪,众人纷纷围了上来。 “这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 随着卷轴展开,队伍中的魔法师惊得目瞪口呆。 “六…六阶魔法师的水魔法…这份魔力,太庞大了。” “六阶?”众人无不结巴,随即面面相觑。 “这么年轻的六阶魔法师…他到底是谁?” “比起他到底是谁,我更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嘴里念叨的作业,四处记录农夫和奴隶的情况…还杀了一堆强盗,现在一头钻进怒火山脊…作业,什么人能让这样年轻的天才为他服务?” “这张卷轴,值多少?” “救命的东西,你的命值多少钱,无价啊蠢货!” “等下,为什么卷轴下方画了个小兔头…路禹先生很喜欢兔子吗?” “早知道打猎时候多抓几只兔子回来了…” “人家是喜欢兔子,不是喜欢吃兔子!” 树杈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九个人不告而别后整个队伍都有些消沉,朝夕相处地同伴说走就走,难免让众人对未来产生一些悲观情绪,这样的情绪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 路禹的卷轴不仅为他们提供了一份保护,也挽救了这个可能会因此崩溃的队伍。 “也许您才是幸运之神的化身吧…” 树杈口中的幸运之神正利用风魔法快速地穿梭在山脊之中。 尽管路禹觉得自己在学会双重元素召唤,拥有刻印召唤物之后完全能保护好自己,但是为了堵住璐璐的嘴,塞拉还是临时弄了四张卷轴给他带着防身。 “卷轴这玩意,费时费力,给我省着点用啊,本神选的卷轴不少人可是很想收藏的。” “如果塞拉知道我把卷轴送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路禹想到这里,立马浮现出了塞拉被气得兔耳朵绷直的模样。 按照树杈在路上的介绍,因为怒火山脊很大,因此平常冒险者进入此地行走许久方能遇上一个同类,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欣赏魔物呲牙。但是因为屠龙委托的出现,路禹一路上见到了不少冒险者,他们成群结队,互相碰面之后还会喊话交流情报。 当然有些嘛… 嗅着空气中的血腥气,看着遍地的尸体,路禹感觉空气中寒意逼人,看样子有人释放过冰属性的魔法,导致这里的魔力残余波动仍在产生着影响。 “这还没找到飞龙踪迹呢,淘汰竞争对手的戏码就开始了?” 虽然路禹猜到会发生这种事,但是速度之快还是让人不得不感慨,人与人的信任真是薄弱。 谁拿到的眼珠子更多,谁就能领走一百枚金币,假设飞龙不只一只,那为了能确保自己领到报酬,掠夺就是唯一的选择。 再考虑到冒险者基本都会抱团屠龙,那么事后分账,一百枚金币落到每个人手上看起来就不是特别可观…有什么好办法能多拿到一些呢? 发布这个委托的人真的很有意思,看到眼前这一幕后,路禹更坚信他的目标不只是屠龙那么简单。 看着路禹在尸体身上摸索,须臾眼睛一亮:“这就是你说的舔盒子吗?” 须臾接受路禹丢出的新鲜词汇总是特别快,毕竟她正处于增加阅历,丰富见识的关键阶段,这也让路禹和她聊天时经常感觉自己又穿越了回去… “考虑有了领地之后要花不少钱,塞拉这个富婆离开教国就没法一直提供香喷喷的软饭给我们吃,所以…”路禹摸出一枚银币,笑呵呵地说,“我们得从现在攒钱了,不然西格莉德迟早要说我们败家。” “让我来摸,让我来!”须臾挤开路禹,开始舔盒子。 除了钱币,须臾还翻出了一些信件。 “这是什么?” 路禹看了一眼,叹息一声:“遗书。”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他也在树洞附近找到了一封遗书,这也让他了解了这个世界冒险者之间的一些约定。 “丢吗?” “收起来吧,回去之后,交给冒险者协会。” “有点麻烦啊…”须臾吐槽。 “麻烦也没办法,你不是说要体验一下冒险者的日常吗,我们现在是冒险者,就得稍微守一下冒险者之间大多会遵守的约定。” 路禹望向山脊深处:“不知道一百枚金币,能要了多少人的命。” ------题外话------ 今天有点事,回来之后特别累,导致我睡过头了,没加更,抱歉抱歉 7017k 279.血流漂杵 遗书越捡越多,背包越捡越鼓,路禹和须臾慢慢悠悠地打扫着沿路的战场。 起初大家还保存实力以应对飞龙,可不知是哪只队伍率先找到了飞龙并予以重创,自此,怒火山脊的淘汰赛进行的如火如荼,足足两天时间,路禹见到的冒险者小队都在厮杀。 守宫的火焰将一个举着刀向路禹冲来的冒险者烤成了焦炭,大碗用岩石凝聚的双手捏碎了一个又一个小看它的冒险者的大腿与手臂。 秘银不到的冒险者在两个塑形元素面前毫无抵抗能力。 须臾现在热衷于搜索战利品,比起到处砍人,这种收获地感觉更令她迷醉,路禹觉得回去之后,她和西格莉德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又有魔法波动,快走快走!” 刚刚搜出几枚银币的须臾眼睛发亮,扯着路禹的手就往前冲。 须臾和大碗还在处理尸体,转头看见自家召唤师没了,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追了上去。 密林中的一块空地上,十几名冒险者组成的小队将一男一女团团围住,队伍中地魔法师已经为所有的队员提供了魔法护盾。 准备齐全,以多打少,二人组已经在劫难逃。 透过林木的缝隙看到这一幕的须臾开心地挥舞着手臂:“打,使劲打!” “嗯…你这是要去干什么?”须臾看见路禹继续向前走,不解地问。 刀出鞘,二人组中的男人松开了女孩子的手,如离弦之箭飞速抵达最近的一个冒险者身边,自下而上挥动的刀刃轻而易举地切割开了对方的手臂,在断臂未曾落地的瞬息间,半蹲,压低身姿,收刀,而后…拔刀! 殷红的血液在半空中泼洒出一道弧,头颅在地上滚动,眼睛仍未闭合,惊骇的表情已然定格。 快…太快了! 虽然路禹能够捕捉到男人出手的每个细节,但若是男人以同样的方式对自己出手,路禹不觉得自己能躲过。 “这就是媲美六阶魔法师的水晶级武者…” 男人冷冽地目光骤然间移动到了路禹身上,杀意瞬间收束,他先是惊讶,而后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自己能对付。”罗耶大声喊道。 “确定?”路禹问。 “暴食…路禹阁下敬请见证…这便是武者的力量。” 位于冒险者队伍最后方的三名魔法师已经出手,罗耶脚底的地面剧烈地颤动,泥土飞扬,一只土黄色的手掌于他身后探出。 罗耶头也不回,随意地挥动手中长刀,那双能够碾死他的手顷刻间齐整地裂成两半,借着扬起的尘土,罗耶急速前行。路禹每次眨眼,罗耶就会如同瞬移一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另一个位置。 想要保护魔法师的冒险者们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三名魔法师便被拦腰斩断,在斩击的那一刻,路禹似能听到罗耶手中刀刃发出的啸叫声。 被罗耶的表现吓破胆的冒险者目光齐刷刷投向了呆站在原地,打着瞌睡的夏蕾姆身上。 “卑劣的家伙!”须臾发现这群人打算劫持夏蕾姆,飞身而出。 罗耶将刀归鞘,怜悯地摇了摇头:“死在我手上至少不会那么痛苦。” 头一点一点的夏蕾姆似乎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沉重的眼皮艰难地睁开,碧蓝的瞳孔释放着骇人的幽光,与郁郁葱葱的森林十分契合的绿色长发无风自动,张牙舞爪。 须臾,大碗,守宫全都被吓得怔在原地,庞大的魔力山崩海啸般席卷而来。 须臾寸步难行,浑身颤抖。 “呜呜呜…”大碗将自己扎入大地,与大地连为一体。 守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怜的她在魔力袭来的一瞬间便被吹得飞了起来,没落地就失去了意识。 冲向夏蕾姆的冒险者全都被无形的力量攥住,一点点漂浮向半空,随着魔力的绽放,他们的身体开始诡异地扭曲,头颅翻转,四肢断裂,一阵阵血雾在半空中绽放,那是人体气球膨胀到极限后释放的礼花。 罗耶目不转睛的盯着路禹,生怕路禹被夏蕾姆吓到。 “面不改色,古井不波…被塞拉看中的你,果然不容小觑…”罗耶忍不住赞叹。 路禹快要窒息了,在刚才那一瞬间,他的意识似乎离开了躯体,直到此刻方才回归。 “这是什么啊…” 霍古为了解除璐璐的封印曾经释放过的魔力潮也不过如此吧…霍古是巨龙,身体内能储存的魔力远比人类要多…夏蕾姆真的还算是人类吗? 完成这一切,夏蕾姆再度闭上了眼睛,四周重归寂静,路禹隐约能听到夏蕾姆瞌睡时发出的鼾声。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罗耶牵着夏蕾姆的手来到路禹面前,“暴食…路禹阁…路…” 路禹听着都觉得累,摆了摆手,抢先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也是为了飞龙狩猎委托而来?” 罗耶回头瞥了一眼夏蕾姆,发现她的头发有些凌乱,于是贴心的为她整理起来:“夏蕾姆的奇恩家领地距离蓝盔城不算太远,我陪着她回家的途中正好听到了屠龙委托,觉得很有意思,就特地过来凑热闹了…不过令人生畏的飞龙尚未见到,沾染同伴鲜血的恶人倒是见到不少。” 须臾绕着夏蕾姆晃来晃去,这让罗耶不由得笑了起来:“须臾小姐,你想要和夏蕾姆玩玩嘛?” 须臾连连摇头:“尸体你们还要吗?” 罗耶呆住了,他的视线刚触及到路禹便触电一般挪开,而后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如果你们有特别的想法…我可以带着夏蕾姆先离开。” 眼神太奇怪了,路禹觉得不对劲。 等一下… 暴食者…尸体… 路禹冷汗直流。 “别吧…不会想得这么离谱吧!” 两人的视线交汇,罗耶打着哈哈,努力避免尴尬。 这下实锤了…须臾你真是会来事啊!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须臾只是想要去翻他们兜里地战利品和遗书。”说罢,路禹立刻把背包打开,露出一封封染血的遗书。 罗耶更尴尬了,不过他倒也实诚,满怀歉意地说:“我由衷地向你表示歉意…刚才有那么一瞬,我想的东西…实在是太过冒犯你了…” 路禹连连摆手:“没事,你能理解就好。” 还好是解释清楚了,暴食者这个头衔就足够自己头疼了,如果再来一个食尸鬼…领地还没建造,自己在梅拉的声望就直接是复数了。 璐璐杀人魔,自己食尸鬼…什么小孩止啼阵容。 夏蕾姆幽幽醒转,她先是狠狠地打了个哈欠,看见路禹,随即笑眯眯地说:“暴食者…呜,路禹先生你好。” 见识到夏蕾姆恐怖力量的路禹赶紧做出回应。 “去跟须臾一起收集遗书吧,我想和路禹聊一聊。” 路禹才发现,夏蕾姆也背着一个包包,定睛一瞧,里面也满是遗书。 路禹和罗耶相视一笑,找了根枯木坐下,望着远处在尸堆里摸索的两人,一脸笑意。 “您…你也感觉有些奇怪吧?”罗耶说。 “从看到委托的那一刻起就有这种感觉。”路禹说,“像是有一双手,鼓动着冒险者们到达怒火山脊互相厮杀。” “我也这么觉得,这一路上,冒险者之间已经杀疯了,保持理智的很少,不想出手的在接二连三目睹之后也会蠢蠢欲动,大家的底线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赤裸裸的欲望。” “你知道飞龙在哪吗?” “据说在西北方向,那里有两个大型湖泊。” “有没有兴趣一起找到幕后主使?”路禹和罗耶异口同声。 发现对方与自己想的相同,他们哈哈大笑。 从第一次见面起,路禹就觉得罗耶是个很有趣,完全让他讨厌不起来的家伙,看起来,罗耶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是极少有的,见到夏蕾姆爆发,却面无表情,淡定自若的人,令我敬佩。” 路禹也不好意思说自己单纯是被吓愣了神,只好厚颜无耻地接受了罗耶的夸赞。 “夏蕾姆的这股力量…” “天赋。”罗耶说,“奇恩家后代魔法天赋衰弱,已经好几代没有强大的魔法师血脉降生了,甚至还出现了完全无法领悟魔法的极端。也许是物极必反,夏蕾姆来到了这个世界,她的魔力亲和度极高,甚至只需要用语言便能沟通魔力形成威力不俗的言灵。” “这已经足够让人嫉妒了,可是夏蕾姆却得到了神明的又一份垂青,她似乎能看到魔力流动的轨迹,能够控制吸纳常人难以想象的魔力…如果要打比方,夏蕾姆就是一头人型巨龙。” “这份天赋的代价就是瞌睡?” 罗耶望着夏蕾姆的身影,说:“从小到大,她总是睡睡醒醒,被誉为六柱年轻一代第一任的她大多数时候都没法离开家,毕竟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我自告奋勇,带着她到处走,让她能够看看梅拉各地的景色。” “我以为你们是情侣。”路禹试探着问。 “那你可真是误会了,她只觉得我是可以信赖的弟弟,我也把她当做可爱的姐姐…没想到吧,我比她小哦。”罗耶很得意。 路禹被罗耶逗笑了:“你这是在自嘲自己显老吗?” 长期磨练躯体,武者通常都显老,罗耶和夏蕾姆都是二十岁左右,可如果光看长相,罗耶的脸配合那身腱子肉,直接奔着中年人就去了。 这还是贵族出身的罗耶,寻常武者十八被认作三四十不在少数。 舔完盒子的须臾飘了过来:“可惜了,罗耶杀的还好,被夏蕾姆干掉的,钱币都变成这样了…” 看着那枚被掰弯,几近折断的钱币,路禹大受震撼。 夏蕾姆打了个哈欠:“不好意思…醒来那瞬间我对魔力的控制很薄弱,力道不好控制,我这里有一些金币,给你…” 须臾直接拒绝:“没有搜刮的快感,我不要。” 罗耶问:“塞拉神选难道不给你钱花吗?” 路禹正打算编个理由糊弄过去,龙吼声响彻群山。 四人迅速动身,循着龙吼的来源飞速穿梭。 他们在树梢上飞掠而过,周围的动静尽收眼底。 “看看,人是真的不少啊。” 像是开启淘汰赛的钟声,山脊附近听到龙吼的冒险者动用一切办法加速,想要抢在竞争对手之前到达飞龙面前,获得飞龙的眼球。 不少冒险者眼看自己落后于人,竟然直接使用魔法攻击自己前方的人。 还没看见飞龙,大乱斗就开始了。 翻过山,一片湖泊映入眼帘,一条比笨龙大几圈的红鳞飞龙躺在湖岸边一动不动。 “那个人!” 罗耶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一闪即逝穿着黑袍的人影。 路禹定睛一瞧:“这条飞龙已经受伤了…不是之前冒险者留下的伤口,龙血还在流淌,伤口是新的…须臾,这附近是不是有魔法阵?” 被黄昏城的法阵折腾过的须臾对魔法阵嗅觉极为敏锐,她快速地在四周一番探寻,然后笃定地说:“什么都没感知到,除非对方布置法阵一点痕迹都不留,不然以现在的我,没理由闻不出来。” 绝对是故意的。 路禹望着黑影消失的方向,想追,但是身后的冒险者已经来到。 翻越群山而至的冒险者们看到路禹和罗耶,再看了看汩汩流血的飞龙,不由分说地便向四人发动了攻击。 “退。” 哪怕是坐镇黄昏城的九阶克洛伦斯面对数百人的攻击也只有死路一条,这群为财富而疯狂的人没有理性,也看不出现场的诡谲,路禹和罗耶都不想多做纠缠,立刻从湖泊旁撤离,远远地立在山头之上围观。 瞬间,现场乱成了一团。 没有人去击杀受伤的飞龙,这是冒险者们贫弱的大脑唯一清醒的地方,这种情形下,谁先拿到飞龙的眼珠子,就要受到所有人的围攻。 数百年前侵染之灵战争,巨龙在此地留下了一具具龙骸,以龙血浇灌这片土地,以自己的血肉为各族赢得了希望。 数百年后,怒火山脊,血流漂杵,人类在一百枚金币厮杀不休,背信弃义。 这里注定是一片流血之地。 7017k 280.看到你了,美味的小孩! 站在岸边看水里扑腾本该是件愉快的事,但是路禹和罗耶此时都生出了不忍。 杀红眼的冒险者们已经不在乎金币了,眼中只有一个个阻拦自己的人。害怕波及同伴不敢释放大范围魔法的魔法师们随着战斗推进也不再克制,不知是谁打开了一张威力巨大的卷轴,产生的电弧径直吞噬了路线上所有的人,在这之后五光十色的魔法争相于湖畔边绽放,轰隆声不绝于耳。 受伤的红鳞飞龙虚弱地趴着,龙血如蛇蜿蜒前行,在地上聚集成一个水洼。她抬起头,看着不断地有人的鲜血泼洒而来与自己的血液汇聚在一起,戏谑地笑了。 像路禹这样隔岸观火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大多潜伏在湖岸旁,等待大规模交火逐渐停歇,在场的冒险者人数减少,这才纷纷走出。 还有一些则是直勾勾地盯着路禹四人。 “他们好像在等我们下场。”路禹说。 看见源源不断赶来的冒险者仍在鏖战,没有半分冷静下来的苗头,罗耶握紧刀,准备进场。 路禹一把拉住他:“我不认为你有能力阻止一群疯狂的人,你的刀虽然快,但是他们人多。” “他们大多都是梭伦的子民,我不能让他们成为阴谋的牺牲品,这样流血简直毫无意义!” 塞拉曾说过,大多数时候群众都是愚昧的,他们分不清对错,也没有能力独立思考辨别事物,情绪与欲望主宰了他们所有的行为,和这些人谈未来是行不通的,他们只看得到现在。 “不过我们不能批判他们,我们站得太高,得到的信息,拥有的基础都是他们无法比拟的,大多数人只是思考明天怎么活下去都已经十分疲惫,思考未来只是一种奢侈地浪漫。”塞拉说这些话时,脸上浮现着与神选一职匹配的悲悯。 和眼前这些为一百枚金币疯狂的人讲道理无疑是危险的,但是路禹不能把塞拉说过的话告知罗耶,这不该是一个神选说出的话。 罗耶就不像一个贵族,大多数贵族只会嫌下面的人打得不够刺激,再加一把金币,大喊“快点,我要看血流成河”,冒险者大多是一个王国的不稳定因素,数量庞大,不受控制,死就死了,反正总会有人为了钱加入其中,何必在乎他们的死活? “我必须去。”罗耶目光纯粹而坚定。 路禹想知道是什么驱使着罗耶做出这个决定,最最朴素的正义感,还是他也和塔妮娅一样,渴望着什么。 “我帮你。” 听到身后路禹所说的话,飞身而出的罗耶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想让一群疯狂的人冷静下来,团结在一起,就需要足以让他们畏惧的力量,成为他们共同忌惮的目标。” 罗耶问:“我斩出的刀风能将湖水分割开,足够吗?” 夏蕾姆睁开了眼睛:“我身体内魔力已经充盈,可以再次爆发。” “我的召唤物可以提供充足的火力支持。”路禹抬起手,知识之书的虚影于他身后浮现,守宫也因此被驱散,“而且,它足够显眼。” 果然,庞大的知识之书迅速让还未下场的冒险者们将视线再度聚焦在四人这一侧。 罗耶拔刀,寒芒一闪,湖面开裂。 这是乏善可陈的一刀,是朴实无华的一刀,如果将动作细分,也只能描述为“罗耶拔刀,挥斩,收刀。” 快,狠,稳,没有多余的动作,行云流水。 从这一刀,路禹仿佛能看到罗耶日复一日练习这个动作的场面。 武者想要变强,日复一日的苦练必不可少,无论寒暑冬夏,无论刮风下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只为某一个动作能以最极限,最快,最标准的方式施展出来,没有捷径。 这一切,只为了以肉体超越魔法。 粗壮的“巨蟒”在地面下移动,所到之处土地隆起,尘土飞扬。 沿途的冒险者见状纷纷向着这条犁地的“巨蟒”两侧躲避,夏蕾姆双手向着天空抬起,骇人的魔力从土地之下升起,像是骤然喷发地泉水。 所有正在释放的魔法都被这份强大的魔力所阻隔,无形之墙短暂地凝滞了密集如雨的魔法对轰,魔法师们纷纷转头,望向了夏蕾姆。 知识之书翻页,路禹擅长的风魔法一股脑释放,还未停下争斗的冒险者被柔和的风包裹,强硬分离开,丢向了不同的方向。 感觉自己毫无存在感的须臾展开翅膀在天空中飞了一圈,不过这并未能让停下攻击的冒险者们多看她几眼,数百人站在被鲜血染红的土地旁,将困惑,不善,忌惮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路禹,夏蕾姆与罗耶。 “如果没办法处理好,我们还是要跑。”路禹小声提醒。 “做力所能及之事,余下全看神明之意吗?”罗耶说。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毕竟我们不是神,谁都能救。” 罗耶走上前,把手按在胸前向着众人微微欠身,而后中气十足地大声说道:“本人,帝国六柱,费迪纳家后人罗耶。” 罗耶指向夏蕾姆:“六柱奇恩家后人,酣眠人偶夏蕾姆,你们的魔法师应对此有所耳闻。” 剑拔弩张的冒险者们手中的举着的武器微微一松。 罗耶在武者中名气不小,但很少有人见到他,因此没有特别的称号。夏蕾姆不同,酣眠人偶是个古怪且精准符合夏蕾姆特点的称号,因此包含在这个称号之下的故事也流传得很广,她那恐怖的魔力在传闻中足以撕碎巨龙,吐露出的特殊词汇可以引动魔法突然释放。 冒险者们面面相觑,如临大敌。 确实,数百人齐心协力连九阶也可能杀死,但是数百人…真的能齐心协力吗? “六柱如此需要这一百枚金币吗?” 有人躲藏在冒险者中喊出了声,对于这道出了冒险者心声的话,不少人随之附和。 帝国六柱虽然已经随着时间推移退出了梭伦的主舞台,成为了广袤国土上的一个个领主,但至少也是贵族,不愁吃喝。 “我不是为了悬赏而来,只是希望你们了解一件事。”罗耶指着刚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说,“有人在刻意地挑动你们厮杀,这场委托就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局。” “仔细想想看吧,屠龙悬赏模棱两可,雇主不出面陪同,屠龙委托不取重要素材,提前给出重金,领赏的条件混乱,仿佛刻意为之…想想,都想想,你们都是冒险者中的精英,接过大量委托与悬赏,与各式各样的人打过交道,心思自当缜密,抛去那一百枚金币,再回头看看这个委托吧!” 此前被财富迷昏双眼的冒险者们被罗耶的话点醒,长期游走在危险边缘讨饭吃的冒险者们越想越不对劲,再看周围一地的尸体,头皮更是发麻。 即便如此,还是有不死心的人嚷嚷:“你这么说,是不是想让我们放弃,独占飞龙和金币,六柱也是人,钱就没人不喜欢的!” 此话一出,人群再度躁动。 即便委托有问题,但是雇主已经把钱给了冒险者协会,只要把两颗飞龙眼球带回依旧能拿到一百枚金币。 至于厮杀…为了一百枚金币赌一次,大家都觉得价码很合理。 面对一道道狐疑的眼神,罗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解开这个死结。 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的路禹打了个哈欠:“既然如此,大家都不要这条飞龙,麻烦不就解决了?” “你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百枚金币加上大量的素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就是,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让我们不要飞龙?” “六柱想要独吞,你也想?” 路禹深呼吸:“吵什么,你问我意味着什么,那我就回答你,意味着不会被死亡的镰刀就地收割,还有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等明天坐下来把肚子吃得饱饱的之后就会庆幸自己的决定。” “我们凭什么要听你的?” 知识之书快速翻页,浑身亮起幽蓝色地光芒。 路禹挥了挥手:“你们听不听,和我做不做,是两回事。” “知识之书,开炮,让他们见识一下…你的力量!” 十几张书页从书本中脱离,悬浮在路禹身后,随着一张张书页绽放光芒,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冒险者们便被各色风魔法和水魔法覆盖,威力如同刮痧,命中了也根本不疼,就是很烦人。 在干扰中,须臾飞到了红鳞飞龙身边和她小声嘀咕了一番,紧接着充盈的魔力被须臾喷吐给飞龙,飞龙讶异的看了须臾一眼,迅速地张开双翼,借着“突然”刮到自己身旁的那阵狂风,径直飞上天穹。 “飞龙跑了!” 满天沙尘和水雾中有人看到了飞起的飞龙,精通风魔法地正要起身追逐,却被罗耶挥出的刀风骇得连连后退,摔倒在地。 就是这么一会,死里逃生的红鳞飞龙铆足了气力,飞离了所有人的视野,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你这个被哥布林泡酒的畜生!” “你怎么不被森精抓去给树木当肥料啊!” 气急败坏的冒险者都对着路禹破口大骂,这让路禹学会了许多梅拉特色骂人技巧。 路禹对此的评价是…攻击性太弱了。 也许是文化差异,反正路禹感受不到冒犯,甚至还好奇哥布林泡的酒,森精给树木堆肥是什么样的。 “你全家必被海妖生吃!” 这才对嘛,这句话攻击性就比之前的多一点了,骂人就是要多一点攻击性。 出手阻挡也有罗耶和夏蕾姆的一份,但是回过神的冒险者要个说法的对象却是路禹,欺软怕硬得很真实。 不少人趁着攻击间隔钻入山林中,躲开四人私下去追击,更多的是面色不善地望着四人,等待着一个说法。 “说法,还想要什么说法,现在谁都得不到,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都不用打了,各回各家吧。” 路禹被须臾带着正要起飞,冒险者们却亮起了各式各样的魔法,这让罗耶和夏蕾姆连忙挡在了路禹身前。 “你们想与六柱为敌吗?” “就算是六柱今天也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为了获得巨龙和悬赏,我们花钱做了大量的准备,在进入山脊之后损失了那么多地同伴,现在你们却把猎物放跑了,我们的损失怎么算!” “我们的同伴死的死,伤的伤,你让我拿什么给他们的家人交代!” “不给说法别想离开,哪怕是你是六柱!” 急红眼的冒险者们情绪再次被鼓动了起来,大战一触即发。 “所有人自从接下委托就要明白,成功不是必然,失败则是常态,你们是冒险者,如果一定成功,梭伦早就征召你们了。”路禹怡然不惧地说,“你们围住我们无非是想把失败的代价转移…对了,你们真的知道我是谁吗?” 路禹认真地自我介绍:“暴食者路禹,听说过吗?” 闻言,群情激奋的冒险者竟然安静了下来。 路禹反倒是愣住了,效果是不是有些太好了…他只是想告诉这些人,自己身后有教国神选的背景,现在冒险者们向罗耶发难实际上也不敢把他怎么样,毕竟六柱衰弱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的,因此他们实际目的还是不甘心,想要从路禹身上获得些什么…哪怕是出口气。 难道梭伦的冒险者都信光辉之神?路禹不禁这么想。 罗耶展现出了机敏的一面:“刚才已经有不少人追逐飞龙而去,你们真的不去吗?我们不会第二次阻拦你们了。” 闻言,还留在场的冒险者用奇怪的目光看了路禹几眼之后,纷纷散去。 湖边再一次回归平静,只剩下一地来不及掩埋的尸体,与染红了湖面的鲜血在诉说着这里曾经上演的惨烈故事。 解决了问题,路禹长舒了一口气,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要把二号召唤出来接敌了。 他纳闷地问:“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夏蕾姆笑呵呵地说:“我和罗耶第一次听闻你的故事时,吟游诗人甚至画了画像,图文并茂地在描述你生吃海妖…如果如您所说,传言不靠谱…也许您现在已经在吃别的东西了。” “吃什么?”路禹满头大汗。 “我们在回来的路上听闻…你喜吃血肉,对小孩情有独钟…口头禅是…看到你了,美味的小孩…” 7017k 281.七阶的游戏 虽说信息会在传播过程中不断失真,再根据不同人的想象添加上本就不存在的细节,但是自泽尼尔生日宴之后,有关路禹的谣言传播迅速程度还是令人咂舌。从宴会结束的第二天起,路禹在宴会上有关召唤的事宜表现便被刻意忽略,着重突出他能吃,爱吃,并逐渐演变为为了吃不择手段。 有人从中作梗啊。 回过味的路禹问罗耶:“梭伦有人在刻意抹黑我?” 罗耶淡淡一笑,说出了一个并不让路禹感到意外的名字——塔妮娅。 费迪纳家有些特殊的信息渠道,恰好发现塔妮娅的领地内有一些人热衷于深入民众,与商队成员结交,同时不经意地谈起路禹的事情,说的也基本是宴会上的事,只不过版本各不相同。 吃海妖属于第一个版本,之后的版本迭代中,路禹已经开始吃人,在这些人悄悄地推波助澜下,路禹在梭伦名声基本为负数。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用我来动摇塞拉的好名声吗…不愧是绿荫之心。” 罗耶看路禹不甚在意的模样,好奇地问:“你和塔妮娅公主有过节吗,需要我帮忙转圜吗?” “不了,我和她…不太能转圜。” 塞拉对塔妮娅的恨意很深,她曾不止一次对路禹说出过心目中璐璐缇斯正常成长的璀璨耀眼模样,眼神里满是怜爱。 是塔妮娅毁了她心中的璐璐缇斯,若非神选一职加之塔妮娅身份敏感,路禹丝毫不怀疑塞拉会算计塔妮娅。 夜幕降临,路禹等人避开了沿途搜寻飞龙的人,来到了另一处湖泊旁,他们没有现身,而是潜藏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 四周时不时有魔力波动的痕迹,那是不甘心的冒险者在来回搜寻者飞龙的踪影——他们笃定受伤的飞龙无法长时间飞行。 夜渐深,冒险者们也逐渐寻找地方休息,群山寂静,月明星稀,披着一层银白色纱衣的大地与草木在夜风中荡漾着宁静的气息,吵闹了几天的怒火山脊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湖面中央皎洁的明月蒙上了一层阴影,一个黑色的人影打破了油画般的构图,他漂浮于湖面之上,风魔法将脚底下的湖水打起一层层涟漪,月亮随之破碎。 “无意义的躲藏。” 冰冷的声音之后,一道微光贯穿湖水,直抵湖底,红鳞飞龙巨大的身躯将湖水搅动得翻腾飞溅,浪花如潮拍打在黑影身上,而他却无动于衷。 红鳞飞龙淡金色的竖瞳里怒火在燃烧,而身子却在不断地后退,直至靠在岸边。 她在畏惧。 “你的孩子仍在我的手中,你活着,他死。”黑影说,“你死,他活…选吧。” 无情的话语让红鳞飞龙的头一点点垂了下去,像是做出了决定,她猛然抬起头,嘴巴张大,即将用能撕碎巨兽的饕餮大嘴发出引来无数猎人的龙吼。 一道凛冽的气息瞬息直抵湖面,微波粼粼的湖水被一分为二。 黑影再抬起头时,路禹四人纷纷现身。 悲怆地流下泪水的红鳞飞龙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她最痛恨的人类。 “我很好奇你是谁,也许你需要自我介绍?”罗耶并不以贵族做作的口吻问话,单刀直入的态势如同他紧握的那把刀。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直接,黑影将兜帽褪去。 干瘪的皮肤,深陷的眼窝,高挺的鼻梁,尖尖的鼻子,长耳朵,薄弱蝉翼的翅膀,像精灵,但是与路禹旅途中见到的许多精灵不同。 路禹想到了伊索所在的索雷森,那里的精灵以人类审美可以分为两类,伊索就是人类十分能够接受的类型,而另一类…路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妖魔或者精怪。 罗耶皱起了眉头:“森精…” “这就是森精?”路禹问身边刚刚睡醒的夏蕾姆。 “森精有一些就是这个长相,你旅途中见到更多的应该是另一种模样的。”夏蕾姆知道路禹在想什么,为他科普道,“森精派系众多,彼此之间矛盾重重,很少踏足梭伦的领地,他们与四大国常见的精灵都不太对付,甚至喜欢奴役,凌虐他们。” “看得出他的实力吗?”路禹又问。 “他周围的魔力波动十分剧烈…如果没有感知错,他对魔力的控制力,是七阶。” 路禹猛地回过头,看着这个完全不符合人类审美,可以说是丑陋至极的森精。 罗耶对着森精喊话:“就是你发布的委托?” “是我。”这个看不出年龄的森精很爽快地承认了, 森精的笑容中满是戏谑。 “你以飞龙作饵,诱导…” 罗耶才说话便被森精打断。 “诱导?”森精反问,“一百枚金币发布委托,有问题吗…尊敬的梭伦六柱。” 罗耶哑然。 “我以委托人的方式发布悬赏,无论何处的冒险者协会都是看钱的,他们按照流程将我的委托公布,无数冒险者愿意为我效力,这一过程并未触犯梭伦的任何条例。”森精继续说,“无论是之后冒险者对着同伴举刀相向自相残杀,还是血流成河,都是这些人太过贪婪,我从未下场说过什么,不是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多知道多说无益,路禹走上前,问:“既然我们已经撞破,你的小把戏可以结束了,把你要挟飞龙的东西交出来,离开这里。” 森精笑了,干褶的脸皮挤在一块,宛如树皮:“我为何要顺从你们的命令,你们似乎没发现,这四周…很安静。” 湖水无风自动,澎湃的魔力正在翻腾。 “六柱的身份是你的护身符,可若是无人知晓,这份护身符,也就失效了…您说是吗?”森精明知故问。 “我们有四个人加一条龙,你杀得过来吗?” “有些困难,但是可以试试。” 宛如撕破脸的话一出口,周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路禹做好了召唤准备,自己在这群人里看上去最弱,难保森精不会选择自己当突破口。 夏蕾姆和罗耶都不着痕迹地护在了路禹身前,做好了战斗准备。 战斗一触即发之际,森精身上的魔力骤然消散,被风鼓胀的长袍重归平静。 “翻过两座山,有一大片果林,你的孩子就在果林旁的山洞中。”森精对着红鳞飞龙说完,便转过头,认真地盯着路禹等人。 “我开玩笑的,尊敬的六柱,森精中仍有一些人见证了你们的先祖开辟了新的时代,我正是其中之一。”森精言辞诚恳,似有缅怀之意,“他们是梭伦的支柱,也是侵染之灵灾厄中各族的英雄,虽然梭伦已经将他们边缘化,努力让子民没忘却他们…但我们,依旧铭记。” 森精飘然而起,背对着明月,笑着问罗耶:“不过,梭伦还需要你们这六根支柱吗?” “六柱,暴食者阁下,我们会再见的…届时,这可就不是一场游戏了。” 月光下,森精一点点远去,直至完全不见,飞龙这才急忙起飞,赶往森精所说的地点。 与森精交谈的罗耶显得有些沉默,不知在思索着什么,许久才望着远方,自嘲似地摇了摇头。 路禹问夏蕾姆:“他刚才是否想要动手?” “感觉不到特殊的魔力波动,看上去,的确是要和我们开个玩笑。” 七阶的森精,一场堪比人性测试的委托,若非自己和罗耶阻止,进入怒火山脊的冒险者们会有能活下来的吗? 罗耶说:“森精在蠢蠢欲动,先祖曾说过,侵染之灵战争中,他们是凭借着实力与功绩将梅利亚斯的大量富饶土地收拢,当时的森精就十分觊觎怒火山脊周围的区域,但是与一个鼎盛时期的四大国接壤且毫无缓冲,这让森精感到不安,故而他们放弃了这片区域,退到了相对偏远的梭伦北方…他们想要回来了。” “为什么是现在?”须臾摸了摸头。 “奇维塔地区的动乱让森精看见了梭伦混乱的一面吧。”路禹为了不刺痛罗耶,说得很保守。 奇维塔地区叛乱起因经过都在控诉梭伦的腐朽与残暴,虽然帝国镇压叛乱过程中表现得十分谨慎,不滥杀,不错杀松鼠人,不搞连坐,不搞屠杀,但即便如此,奇维塔除松鼠人之外的各族都对梭伦毫无信任可言。 皇帝嫡系一脉贵族亲自管理奇维塔,就任领主第一天发布的赦免令无人注意,免税公告毫无波澜,避让着领主嫡系骑士走,是奇维塔人民的第一反应,逃荒进入帝国实际管控区域之外的人不在少数。 红鳞飞龙带着一个狗子大小的幼龙回到了湖边。 一见面,红鳞飞龙便用翅膀把幼龙的脑袋按低:“你们与我所见过的人类都不相同,愿神明照亮你们的前路。” 夏蕾姆蹲下身,摸了摸幼龙还未硬化的鳞片,又捏了捏他还很柔软的小脸:“真可爱。” 罗耶抬起头:“你们来自斯莱戈境内?” 红鳞飞龙咬牙切齿:“那是个卑劣肮脏的国家,终有一天,他们将毁灭于熊熊烈火之中!” 联系劳伦德曾经说过的一些内容,路禹差不多理解了事情的经过。 夏末秋初是斯莱戈英雄试炼的时间,每两年英雄试炼的主题都不同,今年恰好是双主题,一为猎龙,二为融雪。 猎龙顾名思义,融雪则是解决斯莱戈极北的冰晶元素,但众所周知,斯莱戈与龙族有仇,因此猎龙能获得极高的荣誉,猎龙试炼自然有更高的吸引力。 红鳞飞龙被迫离开家园,躲避猎龙试炼的锋芒,然而却不幸遭遇了更加强大的森精,成为了他引诱怒火山脊冒险者自相残杀的工具。 昔日令梅拉颤抖的龙之一族,如今的境况令人唏嘘。 “离开梅拉吧,即便在梭伦,你也不会安全。”罗耶摸了摸幼龙地脑袋,看着他蹭着自己手的乖巧模样,忍不住建议,“为了你的孩子,这是最好的结果。” 红鳞飞龙抬起头,环视四周,颤抖着说:“这里…曾是我们的家园。我们的族人流干了血,以身躯阻挡那些怪物侵蚀这片土地…可为何现在,这里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 “就在这片土地上,族人们成群结队的死去,群山之间,焦土之上,白骨遍地…为什么做了这么多,无家可归的…却是我们!” 路禹和罗耶沉默了。 他们可以狡辩,但是他们没有那么做。 他们的功绩不该被亵渎。 红鳞飞龙低下了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幼龙,平复心情的她对着四人深深地低下了头,再次送上自己的祝福:“若有一天,帝国崩塌,愿你们安然无恙,幸运之神永远庇护你们。” 说罢,她将幼龙叼在嘴里,展开伤痕累累的双翼,向着西方飞去,穿过群山之后是茫茫大海。 站在山岗上,俯瞰着月色下的怒火山脊,路禹忽然对这里失去了兴趣。劳伦德说得对,这里在五个选项中,是最差的那一个。 北面的森精蠢蠢欲动,只等动荡开始便取回怒火山脊这片觊觎数百年的土地。 这里种族复杂,资源丰富,种类却单调,注定上限极低。 “劳伦德的眼光…真的好毒啊,这就是教皇吗?”路禹不由得叹服。 劳伦德只是坐在教皇塔中,根据信息便能将这片从未到访过的土地分析得如此透彻,也难怪他牢牢将教国的核心权利掌握在自己手里近八十年,将教国治理得蒸蒸日上。 罗耶走到路禹身边:“忽然好奇,你是为什么来到这里,难道塞拉神选把你赶出家门了?” 经过这次的事件,罗耶显得没那么拘谨,不会开口说个话就要在脑内思考半天究竟如何称呼路禹,他甚至跟路禹开起了玩笑。 路禹喜欢这种对话氛围:“是啊,把我赶出来了,无家可归的我只能四处寻找合适的落脚地点。” 以为路禹也在开玩笑,罗耶略带炫耀地说:“若是真的无处可去,费迪纳家欢迎你,不瞒你说,比起夏蕾姆,我在家里话语权更大一些。” 7017k 282.路禹是个好孩子 “有点相似啊。” “你指什么?”和夏蕾姆一起抚摩着守宫白乎乎小肚皮的路禹问。 站在湖边的罗耶捡起了一枚石子,用力掷向湖面,将月亮打碎:“今天面对那些冒险者时,你说的话…” “想让一群疯狂的人冷静下来,团结在一起,就需要足以让他们畏惧的力量,成为他们共同忌惮的目标。” 罗耶顿了顿,继续说:“当年的侵染之灵入侵也是如此,一盘散沙的各族各国若非目睹了巨龙陨落,梅利亚斯崩塌,也不会下定决心团结抵抗,更不会迎来辉煌时代。” 路禹说:“共同的敌人,共同的利益,让所有人都有了共同的目标,摈弃成见,消弭矛盾也就顺理成章了。你们的学者似乎也在书中写过这样一句话——侵染之灵带来了恐怖,火焰,死亡与破灭,却也引领着梅拉进入辉煌时代…短暂的辉煌时代。” “那是一个美好的时代,不是吗? ”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的罗耶说完之后沉思许久,问起路禹下一步的打算。 路禹拒绝了他跟夏蕾姆发出的邀请,虽然他对于六柱的领地究竟被经营成什么样十分好奇,但是当下他需要快些看完剩下的四个地点。 天亮之后,路禹和罗耶于湖边分别,看着被罗耶捏着脸才醒转过来跟自己说再见的夏蕾姆,再看看一脸坏笑长相成熟,却依旧很少年的罗耶,路禹突然好奇…他们为什么不是情侣呢?这不是很般配吗? …… …… 劳伦德时隔一月有余再次召集教国高层于银枫议事厅见面,教国高层尽数到场。 在黑衣修女的搀扶下,面色相较之前稍微红润一些的劳伦德走路远没有之前那么踉跄,说话吐字依旧清晰。 会议结束,从议事厅离开的众高层面露喜悦。 他们中虽然有一些人渴望着教皇的冠冕,但是却无一不希望劳伦德能够再长寿一些。 在劳伦德羽翼下成长起来的他们沐浴着这位老人投下的光辉太久太久,温暖仁爱,令人依赖,他是光辉之神在人世间的代言人,也是教国最为昂扬的旗帜。所有人都习惯了跟随他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前,他的步伐是那么稳健、可靠,每个脚印都显得如此有力,仿佛从不会行差踏错。 尽管高层中很多人都清楚光辉之神的“真相”,但是在劳伦德面前,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相信。 只因他坚信不疑。 劳伦德没有径直返回教皇塔,而是要求黑衣修女陪着他在教皇塔附近走走。 教皇骑士,时光之廊的守卫纷纷隐没,把空间留给了他们,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约定。 “你看上去身体好转了一些,这让他们都很开心。”黑衣修女握着劳伦德的手说。 “无论我死后如何,现在他们的忠诚,毋庸置疑,他们的能力,令我满意…久病在床,大多事项我暗中把控,具体执行仍是他们在完成,一切依旧,教国没有因为缺少了我的指导偏离轨道。” “这是你的魅力,这样的一群人都因仰慕你而乖乖低下头颅。” 活泼的黑衣修女紫星悄然扒在墙头,露出小半截脑袋,偷偷地瞄着劳伦德与黑衣修女。 她身旁的教皇骑士们若无其事地背对着她,维持着站岗的姿态,却是不动声色地在问:“教皇大人看上去如何?” “气色很好,还和我们大人有说有笑的…啊…教皇大人好慈祥,我也想被他摸头。” “我倒是希望教皇能拍拍我的肩膀,勉励我…” “…” “也?”忽然回过味的教皇骑士们异口同声。 他们回过头时,紫星已经落在了地上,一道黑影瞬息间浮现于眼前,吓得他们就要吹哨,但是在看到那身黑衣修女服后,教皇骑士们地满头大汗。 紫星和教皇骑士被面纱下淡金色的光盯得浑身发抖,眼神中的杀意太过明显… “孩子们好奇心起来罢了,没必要吓他们吧。”看见教皇骑士尴尬地开溜后,劳伦德笑着说。 回到劳伦德身边的黑衣修女嗔怒道:“这样单独拥有你的时间,我还剩下多少,你是他们的教皇,但也是我最爱的人,至少让我多享受一下这样的时光吧…” 劳伦德没有多说什么,他伸出无法控制,正在不断颤抖的手,轻轻地搂住黑衣修女的肩膀。 黑衣修女顺势倒在了他的肩头,乖巧地闭上了眼睛。 天很蓝,阳光很暖,花很香…而他让人安心 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劳伦德望着安静的庭院,思绪万千,摸着她滑腻的皮肤上时不时突起的光滑鳞片,劳伦德有很多的话想说,但却什么都没说。 她说得对…至少让她享受一会吧。 许久之后,黑衣修女满意地站了起来:“该回去休息了,你的身体还是很弱,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劳伦德笑道:“不急,不急,让我再呆会…对了,路禹还没回来吗,他出去二十多天了吧?” “没呢,听塞拉说,这段时间璐璐缇斯时不时会缠着她问路禹的消息。”黑衣修女掩嘴偷笑。 “那孩子…”劳伦德哭笑不得,“你对路禹怎么看?” “他是你选择的人,我会说不好吗?”黑衣修女说,“不过你似乎第一次见面就很欣赏他?” 劳伦德站起身,黑衣修女默契地上前搀扶。 “塞拉说的很多事都让我对他很有好感。一个容易掌控的七阶魔法师喜欢着他,而他却不趁人之危,而是很认真地在以完成委托的形式获取自己所需之物;严格遵守委托,在旅途中绝不向璐璐缇斯索取更多的东西,哪怕遇得危险,知道璐璐缇斯有对应的知识能解决,只要璐璐缇斯不提,他也绝对不去主动问及;从不探究璐璐缇斯的过去,对于她愿意谈及的一切予以理解尊重,最大程度的包容着这个被塔妮娅伤害的孩子。” 教皇塔大门打开,仆从们纷纷弯腰迎接,劳伦德以笑容回应,而后触发升降台,缓缓上升。 “一个缺乏安全感,易于控制的七阶魔法师,她所掌握的知识,多少人会觊觎,会想尽办法得到?有多少人能像路禹一样做到不动心…即便动心,却遵守着内心的守则,绝不以花言巧语索取?” “他们从遥远的国度返回梅拉,路途遥远,危险重重,经历考验不知几何,生死危机降临之际…例如摩斯塔纳的蓝水城下,他依旧未曾索取过璐璐缇斯未曾提供的知识,也不曾怀疑过璐璐缇斯是否对自己有所保留,而是认真地把她当做朋友对待…这一路上,很多事情已经检验了他的人品,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尽管他有着冲动的一面,会不由自主地做出冒险的举动,做事不周全,思虑略显草率…可那都是相对我们而言啊,我们不能太过苛责一个年轻的孩子,他已经做到了这个年纪很多孩子都做不到的事…再者说,冲动未必不是好事,已经老去的我总是理性,早已忘却了年轻时的热血,这让我的后半生一直没能有勇气为你改变什么…对不起…” 已经躺到床上的劳伦德忽然抱住了黑衣修女,眼中隐隐有泪花在闪烁。 黑衣修女把额头贴了上去:“来到教国起我就说过,我会等你…现在无非是等得久了一些…我早有觉悟。” 黑衣修女调侃道:“作为你选中的人,对他寄予厚望,不希望他走上一条艰难的路…那你应该提醒他关于璐璐缇斯的事。” “现在还不急…我尚且不知道他对塞拉到底是什么态度…”劳伦德脸上忽然泛起了笑容,“很有趣不是吗,他和塞拉思考问题的方式,看待事物的逻辑都很相像。” “而且…有一件事,他回来之后,我需要确认一番。” “什么事?” “关于魔力潮开始的时间,他是否知道了什么。”劳伦德目光深邃。 …… …… 站在山岗上,眺望远处,路禹看见了村落与城镇的痕迹,这与刚才山谷中遇到的冒险者提供的消息一致。 “这就是碎金城吗?” 近一个月的时间,路禹已经走过了迷雾山脉,陨星废墟,以及丰沛群山,如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红焰山脉未曾踏足了。 没有笨龙协助,单纯地依靠租借飞马,路禹的旅途稍显坎坷,在第二站抵达迷雾山脉时,他就受到了冰晶元素的热情迎接。 无数的冰簇闪闪发亮,密如雨下,路禹连招呼都没能打一个,便被“热情”淹没,他依靠大碗和守宫躲过了攻击,那批被租借来的飞马则是成为了当天的晚餐。 感慨于冰晶元素攻击性极强的路禹到达霜雪三岛后向港口的人提起了这件事,港口的人纷纷笑了起来。 “你的飞马一定在冰晶元素的地盘上随地抛物了。” 仔细追问才知道,迷雾山脉附近的许多冰晶元素有一定程度的洁癖,随地抛物行为在他们眼中是对晶莹剔透的冰晶之躯的亵渎,因为严寒,动物粪便往往会在滴水成冰的冰晶元素地盘上被完美地冻结,看上去就像是…工艺品。 路禹捂住了额,难怪那些长得像是冰棍的冰晶元素在会突然暴走,像是机甲变形一样迅速凝聚在一起发动攻击… 与山脉附近活跃的一些异族沟通时,路禹也知道了劳伦德并未点明的一个缺点。 迷雾山脉确实气候宜人,但是这个宜人的时间…虽然有高大的山脉阻挡大部分的寒流,但是这里的冬天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 离开迷雾山脉,路禹购买了一匹飞马,直奔丰沛群山方向而去,在抵达恶兽伯爵领时,他愕然发现…这可能是他见过最为雄伟壮阔的爵士领地。 整个恶兽伯爵领比之前造访的梭伦王城罗德米尔面积还要大,是一个兼顾了军事要塞,贸易中转站,开垦边疆前沿功能的超大城邦,城邦内守军甚至是个保密数字,无法得知,但是就恶兽伯爵领附近肉眼可见的大范围田亩即将成熟的谷物来看,这里驻扎的科德佐恩精锐绝对不少。 好家伙…这又是劳伦德没提及的细节,恶兽伯爵领听上去是伯爵领地,但是实际上确实科德佐恩的王室成员直接管控。 恶兽伯爵指的是当地以前一位为了阻挡异族入侵,手段残暴,喜好虐杀,震慑异族的老领主,据说这位领主一生嗜血杀戮不断,家中墙壁挂满了各类异族的残肢断臂,宛如京观。 由于过于残暴,被异族称之为“恶兽”,并诅咒他断子绝孙——很接人气的诅咒。 伯爵自然是笑纳了恶兽这个称号,并且主动向科德佐恩申请称号。至于断子绝孙…恶兽伯爵在听闻了被诅咒的事情后一想到自己膝下无子,当即又向王室申请,索要了大量美艳的奴隶女仆,王室一一应允,于是恶兽伯爵的子嗣至今仍在城邦内杀戮异族,做法与他的父辈们一致。 “狠人啊。”路禹听闻后不禁感慨。 丰沛山脉转了一圈,路禹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地形,资源都太丰富了,上限极高,让人垂涎三尺…可是西边是狠人们,东边是虎视眈眈的异族,不想被夹在中间的路禹只能恋恋不舍地离开。 也许是见过了丰沛群山的,陨星废墟壮阔的景象没能让路禹内心掀起多少波澜,这里的日常确如劳伦德所说…异族开片。 这里的异族势力繁多,人口众多,脾气也暴躁,一言不合开打的情况在路禹为璐璐录像期间不时上演,有时录得好好的,就窜出来几只魔物或者异族,在镜头前抢戏…关键实力大多很高,不是秘银就是黄金,属实是野蛮强壮我体魄了… 多好的一地啊…怎么就那么多大猩猩天天在家门口搏击呢?路禹对陨星废墟基本就是这个印象。 五个选项基本淘汰了四个,如果红焰山脉不符合自己的预期,路禹只能再把目光投向丰沛群山和陨星废墟了。 ------题外话------ 重感冒,到现在没好,今天一天都觉得自己快要g了,4k码了6小时,算是破记录了… 7017k 283.优势种血族 “碎金城是梅拉西南区域最大的冒险者活动地,这里种族关系复杂,争夺不休,长年累月的摩擦让这里的各族矛盾重重。 “辉煌时代此地发现了大规模的金矿,因为当时的教国势力范围并未蔓延开,因此作为四大国实际控制区之外的这里便成为了各国各族的淘金地。起初梭伦依仗地缘优势,以武力威胁驱赶了不少淘金者,但是暴力迎来的自然也是暴力,梭伦而来的人很快暴死,找不到凶手的暴死。” “辉煌时代,四大国都要脸,各族也都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谈的,因此最后梭伦王室惩戒了为非作歹的几个领主,勒令他们遵守当地的规矩…也就是没有规矩。在那之后便是乏善可陈的冒险者淘金日常,今天你是落魄的奴隶、平民,捡到金子之后侥幸兑换成功暴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没有强大的势力直接掌控此地的最直接后果便是这里只剩下了暴力和欲望,就连这座方便淘金的城邦也不安全。” “辉煌时代结束,四大国与各族的关系急转直下,加之金矿长期开采趋近枯竭,最终迎来了一位有能力的城主将此地接管,这里的秩序开始变好。此后漫长的数百年间,碎金城偶有人找到零星的矿脉发笔横财,但也不复当年的‘辉煌’。” 途径碎金城,路禹脑海中浮现了璐璐告知自己的历史。 红焰山脉是他的最后一站,根据之前实际勘察迷雾山脉以及丰沛群山的细节来看,劳伦德刻意地把一些不起眼的内容抹去,若非路禹亲身经历,光听介绍一定会踩坑,因此他打算找个熟悉红焰山脉的本地人询问一番。 三教九流聚集地的冒险者协会无疑是路禹的首选,他甚至不用发布委托,只用一枚铜币便从一位在协会门口贩卖消息为生的贩子那里得到了许多有用的信息。 红焰山脉目前是血族,精灵,巨人三族控制着,虽说是控制着,但是谁都没法更进一步开发这里的土地。 精灵惦记上了这里的大量的枫木,血族则是对这里大量出没的魔物垂涎三尺,巨人希望获得山脉内的几座山谷,他们彼此之间也曾坐下来谈过,但是谈判的结果则是一地尸体。 没人知道谈判过程中出了什么幺蛾子,只知道谈判过后三族不死不休。其中巨人数量最少,在屡次争斗中损失严重,已经着手迁徙,现在只剩下了精灵和血族在缠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红焰山脉附近被碎金城冒险者协会认定为高危区域,秘银以下的人不适合前往。 路禹问:“这个地方这么好,难道没有人类的势力涉足吗?” 信息贩子竖起食指,路禹丢过去一枚铜币,他立刻笑了起来,赶紧解释:“以前是有的,不过都被血族当血库了…先生你知道血族的分类吧,不知道,一枚铜币就能从我这里听到哦。” 之前璐璐缇斯还真为路禹讲解过血族的类别,没想到这还帮自己省下了钱。 “在红焰山脉活跃的血族是优势种。” “优势种…弱点很少,能够在任何时间活动,不吸血也能存活,吸血能强化身体强度,魔力强度,强大的优势种甚至不惧怕光魔法。”路禹喃喃道,“这里居然有优势种。” “先生说得正是,听说这里的优势种血族是上一次侵染之灵灾厄中逃过灭族危机的一支,经过数百年的修生养息重新恢复了种族数量,其实梅拉的东边…也就是恶兽伯爵领之外也有优势种血族。” “他们实力如何?” 看见信息贩子竖起食指,路禹索性拿出十枚铜币拍到他手上。 喜笑颜开的信息贩子更卖力地说了起来:“这你可就问对人了,我在冒险者协会面前为各个委托做过统计,和红焰山脉附近血族相关的委托,在过去一年间出现了七十四次,冒险者协会的难度评估大多在秘银上下浮动,最高位委托达到了水晶,现在仍在大厅内挂着。这个水晶级委托是半年前挂上的,委托人是梭伦一位爵士,他的儿子被血族抓走当了血库…嘿嘿,不过关我们什么事呢,谁让这个傻小子想要诱拐血族女孩呢。” “咳咳咳,说远了,委托被接过两次,第一次七名黄金级的武者外加两名魔法师确认了爵士儿子的死讯,不过他们也受了不小的伤。那位爵士之后修改了委托,要求帮忙杀死那名让他儿子神魂颠倒的血族女孩,他们又接了,这一回…全军覆没。” 路禹皱眉:“一个没回来?” “回来了一个,不过医师没救回来,活生生看着他浑身的血肉腐烂,变为黏稠的血浆。”信息贩子说,“事后有经验的黄金级的武者告诉我们,血族估计知晓了他们会再次到访,因此提前吸血激活了自己的天赋,而这群人一头扎进了对方的陷阱当中,对了…也是这个人帮忙取回了这群倒霉蛋的遗书。” 信息贩子摸着手里的铜币,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路禹:“就当做是你给我这么多钱的赠礼,如果您想要对血族做点什么,根据我的统计数据来看,至少要找一群训练有素,配合完美的黄金级冒险者,水晶在这里太过稀缺,要价高昂,不划算,黄金级只要数量足够,安全性定然没有问题。” “谢谢你的提醒,我是没想到这里居然会遇上一个玩统计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一直半弯着腰,说话语速极快的青年回答:“他们都叫我信纸奥莱,在这里,信纸可比奥莱这个名字要好辨认得多。” “那么奥莱,你对红焰山脉附近了解得如何?” “在这碎金城附近的东西就没有我不熟…”奥莱猛然醒悟,他直视路禹的眼睛,狐疑道,“您要去红焰山脉?” “是的,还想请你当我的导游。” 奥莱面露难色:“进入红焰山脉,至少需要一队黄金冒险者的庇护,您…” “我和你就足以,报酬一定让你满意。” “冒昧问一句,您的位阶是?”奥莱观察得很细致,路禹的手上没有茧,定然不会是武者。 “四阶。” “无论多少钱我都不会去的,我也劝您千万不要去。” 奥莱转头就走,但是走了几步,他回过头,认真地警告:“千万,千万别因为我的话产生逆反心理,您这样的贵人不了解优势种血族的危险我能理解,您只需要知道一点…如果成为了血族的血库,你会生不如死,想想您的家人,想想您还没有享受到的美好。” 路禹没有说话,笑着用风魔法裹起自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碎金城内。 奥莱看着路禹的身影,瞠目结舌,许久后才继续在冒险者协会门口继续兜售起自己统计而来的信息。 想起路禹,他摸了摸那几枚铜币,叹气:“多爽快的一人啊,怎么就不听劝呢…” 不听劝的路禹在夕阳西下时分根据地图确认了自己已经抵达红焰山脉。 红焰山脉得名于一种绰号为红焰枫树的植物,红焰枫树到了夏秋之际,叶片火红似火,自空中俯瞰,随风摇曳的叶片如同正在晃动的红色火苗。 路禹来得正是时候,漫山遍野的火红在晚霞的映衬下真的如同火焰一般在熊熊燃烧,极目远眺,视野所及之处尽是炽热之色,看得人浑身燥热。那些随着风簌簌而落的红色枫叶好似一团团火苗飘曳坠地。 须臾目瞪口呆,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色,一时间有些失语。 “这是真实的吗…”她问。 “是真实的,是你在黄昏城中,一生都看不到的景色。”路禹说。 须臾情不自禁走到一颗枫树下,她慢慢抬起头,像是个好奇宝宝,认真地欣赏着… “砰!” 毫无征兆,须臾一脚踹在枫树上,叶片哗啦啦地往下落,下了一场“火雨”。 “哈哈哈哈,好玩!” 须臾边笑边踹,直到树叶越落越少,这才心满意足地…转移到另一颗树下,继续! 路禹捂着额,不知道该从哪吐槽。 踩叶片的沙沙声让玩得不亦乐乎的须臾警觉地抬起头,确认好方向后,她连忙把路禹护在身后。 三男三女的冒险者组合出现在路禹面前,他们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路禹和须臾两人,而路禹也在警觉地观察着他们。 “就两个人,也敢来红焰山脉…你们是黄金级的?” 听他们这么问,路禹明白了,这六个人应该没有黄金的评定。 “你身上的魔力波动很微弱,不会是秘银吧…秘银就两个人也敢深入到这个位置?” 见路禹不回答,这六人看着一地落叶,困惑不已:“是你们在敲树…我说什么声音这么古怪…你们接了什么委托需要这么做?” 路禹面色古怪,疯玩了好一会的须臾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很孩子气的举动,直接把头低了下去。 为什么每次做完才觉得羞耻呢… 见路禹一句话不说,六人组也没心思继续呆下去,他们恶狠狠地警告道:“别随便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血族和精灵还在这个区域对抗呢,精灵倒还好,你想要血族循着动静把你带走吗?” 路禹注意到了这六人携带的装备,光属性附魔的箭簇、武器、盾牌、盔甲,以及胸口显露出的,带着些许光属性魔力波动的卷轴…全套优势种克制套装。 “你们在猎杀血族?”路禹喊住了转头离去的六人。 领头的那人转过头,啧了一声:“是,怎么了?” “哪里可以遇上血族,我对他们很感兴趣。” 一片寂静。 六人纷纷难以置信地望着路禹,似乎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水还是脑子… “听好了,血族对你也很感兴趣,没有默契的团队,主动找寻血族的踪迹绝对是在找死…赶紧走吧,别让我赶你走!” 拿着法杖的女魔法师脖颈上系着一枚银质的小铃铛,就在说话间,铃铛不断地颤动。 女魔法师震惊地按住同伴的肩膀,紧张地提醒:“有反应,这个大范围的魔力波动,是一只天赋激活的血族,评定至少黄金,小心!” 队长抽出光属性附魔的长剑,看见路禹还站在原地,便愤愤地大步上前,揪着脖领子扯到了自己队伍中。 “别给我们添麻烦!”队长一边在剑上涂抹不知名的药剂,一边对路禹说,“会防护型的魔法吧,谁有了危险就给一个,血族没你想的那么好对付,不想当血库就好好帮忙!” 须臾则是被那名女魔法师生拉硬拽到了身旁,递给她一枚圆滚滚的黑色铁球:“如果血族对你发动攻击,就把这个喂给他,管用!” 说话间,翅膀扇动地声响忽然变得清晰。 路禹抬起头,太阳最后一抹余晖似乎畏惧着什么,在这一刻彻底消失,黑夜悄无声息地降临。 和璐璐描述的一致,优势种血族大多是人型,除开背后的翅膀与人无异。 “三,四…五。” 女魔法师的声音一点点沉了下去,话语中的慌乱溢于言表。 “怎么会这么多…全是天赋激活,他们在哪饱餐了一顿…这个魔力,绝对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路禹瞥了她一眼,看见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拿出了卷轴,看样子已经做好了近距离引爆光魔法的准备。 天空中的血族飘然落下,用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狩猎血族…就凭你们?” “精灵已经输得差不多了,人类现在这么活跃,是想趁乱接手红焰山脉吗…” “和死人说这么多做什么…刚吃饱,但是看见他们,我又饿了!” 血族俯冲而下,被激活的光属性卷轴释放出耀眼的光,将打算以近距离袭击终结一切的血族劝退。 “哇哦,这么昂贵的卷轴,你有几张呢?”急速折返的血族闪身到了远处,哈哈大笑。 整个小队面如死灰。 这群血族经验丰富,甚至骗出了他们保命用的道具。 “太紧张了啊…”路禹摇摇头,“如果等打起来才放卷轴,至少还有一战之力,这么早就释放…” “你干什么!”队长看见路禹跟须臾走向前,压低声音大吼。 “我不是说了吗,我对血族很感兴趣啊,很早就想会会他们了。”路禹笑着回答道,“须臾,能不能好好勘察红焰山脉,就看你了…五个血族,能打得过吧。” 7017k 284.血族克星 刚刚跟熊孩子没两样的须臾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她活动着手指,缓缓走向其中一名血族。 没有武器却主动选择近身的魔法师还是第一次见,路禹身边的冒险者已经在悄然后退了,同时还悄咪咪地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提醒:“仆从换逃跑时间,很划算了。” “我没打算逃跑啊。”路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您可能不太清楚,我找能打的血族,很久了!” 须臾的衣服从脊背处开裂,紧贴身躯隐藏的黑色翅膀骤然伸展开。 自从在泽尼尔的宴会上被误会为血族之后,为了避免麻烦,塞拉就找人帮须臾订制了这样一套能隐藏特征的衣服。 “你也是血族?”五个血族的反应如出一辙,他们都从这对黑色的翅膀上嗅到了血腥味。 冒险者小队惊恐地看着路禹,下意识用武器对准了他。 队长惊呼:“这是你的仆人…你养了一只血族!” 路禹无心搭理他们,只是伸出手按下了快要抵到自己面前的剑刃:“安静些,如果我真的打算杀你们,你们都活不下来…看看你们的背后。” 队伍最后方的女魔法师僵硬地转动脖子,土黄色的大碗和一只赤红色的守宫不知何时截断了他们后退的路。 “什么时候…你们三个一点魔力波动都感觉不到吗?” “队长…他可能比我们都…” 须臾不断地抽动鼻子,旁若无人地走向血族:“你们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血的味道…” “身为血族竟然沦落到给人类当仆役的地步,真可耻…”血族看到须臾的反应鄙夷地说道,“灵魂契约束缚着你对吗,契约在这个男人身上吗?” “我们来帮你杀死他,这样你就能重获自由了。” “契约?”须臾呵呵直笑,垂落的灰色的长发遮挡了她血红色的双瞳“是的,我和他被契约束缚在了一起…不过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契约哦。” 须臾咧开嘴,散落的头发缝隙里,令人战栗的目光透了出来。 “你们的血,看上去…很美味。” 没有魔力波动,须臾如同墨花般消散于众人的视线中,最靠近须臾的一个血族还未做出任何反应腰间便传来了一阵剧痛。 痛苦使得他的面容狰狞扭曲,汗水不断地从额头上淌下,他努力地张大着嘴,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断断续续的惨叫令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他的声音快速跳动。 “他的血…”一个血族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须臾的手深深地没入了血族的腰间,从伤口处血液源源不断地流淌而出,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悬浮在须臾的头顶,随着血液流动速度地加快,被攻击的血族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下去,最终变成了一具干尸。 望着漂浮的鲜血,须臾随手拨动,片刻间,鲜血凝固成型,血剑浮现。 “每次握着这把剑,我都会有活了漫长时光的错觉…这不太好,克洛伦斯已经是过去时了,路禹,你觉得我该怎么摆脱这种奇怪的感觉?” “只能说明你用这份力量的次数太少,多用几次,多杀几个人,那种感觉自然不翼而飞。” 须臾恍然大悟,目光投向了剩下的四个血族:“那就先杀四个。” “控制鲜血,我们也会,你的力量归我们了!” 四个血族纷纷动手抢夺须臾控制下的血剑,他们能感知到须臾并非处于天赋激活状态,而他们四个刚刚才在精灵的地盘上饱餐了一顿,对于鲜血的控制力远比须臾要强。 独特的魔力律动不断地荡漾在血剑四周,仿佛在与组成血剑的鲜血对话着。 “很独特的魔法,但是好像…没有用。”须臾嘲笑着举起血剑,在众人视野中留下一连串的残影。 猩红的光芒在月光下一闪而逝,大量的鲜血从又一个血族的咽喉处喷涌而出,须臾不紧不慢地伸出脚,将捂着喉咙试图止血的血族踢倒在地,狞笑着迎着喷涌的血浆举起了血剑,用力刺穿对方的心脏。 “不要把背后露给敌人啊!”冒险者中有人焦急地大喊,魔法师更是已经抬起手试图抢在血族之前为须臾提供协助,然而…晚了一些。 三道电弧径直劈打在须臾的背部,暴躁的电光不断地在她的身体上跃动,好一会才完全停歇。 毫无防备,还是背对着敌人,这样的威势的攻击绝无幸理。 队长看了看无动于衷的大碗和守宫,咬了咬牙,做好了和血族血战到底的准备。 “放下你们的武器吧,须臾没事。”路禹说。 看着须臾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三名血族身子不住地颤抖。 四个血族抢夺血剑的控制权,无效。 三发能够灼烧血液的焰雷命中,毫无效果。 “再来!” 意识到自己绝无退路,三名血族殊死一搏,将所有的魔力凝聚在能够燃烧血液的焰雷魔法上,这个本是用来屠戮其他类型血族的特殊魔法绝不可能一点效果没有,他们如此笃信着。 如血般殷红的电弧划破黑暗,照亮了枫树林,令掉落在地面上的枫叶又活了过来,如火苗一般摇曳。 须臾挥剑。 这一剑恰如她在克洛伦斯的意识之海中斩破封印,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朴素得无需过多的描述,与罗耶一刀分水如出一辙。 三道凝聚在一起的电弧被剑光从中切开,暴躁的电流四分五裂,似烟火于空中盛放,电闪雷鸣之后,一切重归寂静,而地面上,又多了两具不断流血的尸体。 “六阶…不…七阶…你也是优势种,为什么,这么强大的你甘愿成为人类的奴仆!” 最后一个血族面对步步紧逼的须臾不断后退,完全失去对抗勇气的他不停地嘶吼。 血族对付其他种族的手段他再清楚不过,被凌厉的剑光杀死落个痛快远比被缓慢吸干血液生不如死要强。 自己是被特意留下折磨的! 须臾不费力气地扼住了他的脖子,魔力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死亡近在咫尺。 “停一下。” 路禹走上前,看了看地上的尸体,问:“那份力量,你用了吗?” “被攻击时用了,进攻时没有…他们有点弱。”须臾一本正经地说出了让所有人惊诧的话,“总之,不太尽兴。” 激活了天赋,匹敌黄金级武者的五个血族被她一人击杀,而她不仅游刃有余,还意犹未尽? “你应该用的,这样我没办法得知效果到底有多强…不过能扭曲血族的部分魔力,减弱他们的魔法也算是很恐怖了,难怪摩斯塔纳的龙族这么惧怕欧尔库斯,不靠特殊手段想要正面击退屠龙者,对于龙族难于登天。” “别老是屠龙者了,我可是你的刻印召唤物哎,多夸夸我。”须臾叹了口气,“总之,下次再遇到血族我一定尝试,现在这个怎么解决?” “既然你说这种级别的血族没法激起你的斗志,那就杀了吧。” 须臾狞笑一声,将最后一个血族体内的鲜血从伤口处牵引而出,她没有加快这个速度,而是缓慢地进行着,让他能够感觉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 “你吸其他种族的血,我吸你的血…很有趣不是吗?对了,这应该是你第一次体验吧,什么感受,说说看?” “对人类卑躬屈膝的叛徒…你会死得比我更惨的!” 事到如今血族仍认为须臾是血族。 须臾笑着拍了拍血族的脸,然后骤然加快了抽血速度,让这个还有气力说狠话的家伙迅速失去了生机。 路禹原以为须臾会折磨他一番,没想到最后还是给了个痛快,是不喜欢被嘴臭吗? 克洛伦斯的意识碎片在漫长轮回中分裂,最终形成的须臾,继承了克洛伦斯血族,高阶魔法相关知识的同时,也继承了克洛伦斯的一些戾气。平时问这问那,乖巧得像个好奇宝宝,时不时做些说熊又不是特别熊,会让自己事后会想特别尴尬的事,但是一旦进入战斗模式… 须臾仍在吐息,战斗结束,她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高昂的战意令她极为亢奋,很想拿着血剑再做点什么,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四处乱扫,像是寻找猎物的凶兽。 不过须臾似乎也知道这种状态不好,每次战斗之后都会主动去抑制内心的冲动,这让路禹颇感安心。 她诞生于克洛伦斯,但她绝不会成为克洛伦斯。 冒险者六人组咽了口唾沫,被须臾的气势压迫到近乎窒息的他们终于可以大口呼吸了。 须臾照例翻找战利品,但却一无所获,这让她不满地踢了一脚血族的尸体,路禹则转头对六人组慷慨地说:“尸体你们拿走吧。” “不了不了,这是您的战利品,我们怎么敢…” “我对血族的尸体不感兴趣,你们是血族猎人,比我更需要。” “可是这…” 路禹说:“如果你们觉得受之有愧,就麻烦告诉我,在这附近,有什么地方是你一眼望过去就非常适合建造宅邸,并且屯田种地的。” 7017k 285.我想要的是什么 路禹离开后,六人组割下了五名血族的头颅,连夜离开了红焰山脉。 “队长,那两个人到底是他妈的什么实力,你看出来了吗?”回忆起须臾大开杀戒的一幕幕,队员们依旧不寒而栗,忍不住爆粗。 “看不出,但是面对那个女人,我连拔剑的勇气都生不出…她是那么美丽,但是笑起来却让我头皮发麻,像是面目狰狞的巨兽撕下了伪装,露出了血盆大口。碎金城有名的冒险者中我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人物,轻描淡写斩杀血族的本事足以媲美水晶级。” “水晶!”有人惊呼。 “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问那么奇怪的问题呢…屯田种地还有宅邸,难道他想要跟那群可怕的血族做邻居?” “你觉得血族和他谁更可怕?” “……” “那个女人称呼男人为路禹…嘶,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这是个名人?” “不太清楚,但是我确实是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回到碎金城的六人组把五颗血族的头颅往冒险者协会的接待台上一抛,染血的布顺势滚落,头颅就这么暴露在了几位接待面前。 很快就有专业的评定师过来检测,他们检查了头颅,又看了看六人组,收起了手中的器具。 “虽然按照惯例,我们是不该过问具体狩猎过程的,但是…这几颗首级,有些奇怪,血族似乎不是死于光魔法和附魔武器,更像是死于血族操控血液的魔法。” “是的。”在评定师面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队长很爽快地就应了下来,“一位奇怪的血族猎人帮助了我们,他有着一位实力极强的血族女仆,这便是那位女仆的杰作。” “知道他叫什么吗?”前台接待翻开冒险者登记手册,打算寻找一下这对战力极强的血族猎人组合,告知碎金城的血族猎人们。 伴随着优势种血族的复兴,他们对于只占据红焰山脉及周边部分区域早已不满足,与巨人和精灵的摩擦,对红焰山脉的主权宣誓,对碎金城冒险者的袭击无不在表明他们打算与周边各族重新划分领地范围。 血族的不宣而战,最受伤的反而不是精灵和巨人这两个直接竞争种族,而是那些在红焰山脉附近活跃的冒险者。自四年前开始,红焰山脉周边就陆陆续续出现了人类失踪的报告,能回来的大多数都变成了一具干尸。 猖狂的血族让不少冒险者的义愤填膺,组建起了血族猎人组织,专门对付血族,而碎金城也乐得为这些维护城邦利益的人提供方便之门,冒险者协会隔壁专门建立的小屋就是血族猎人的聚集地。 也存着好奇心的队长毫不犹豫地说:“路禹,那个血族女仆是这么称呼他的。” 接待手中的书册不断地翻阅,一本又一本,然而与路禹这个古怪名字有关的记载确是一条都没找到,反倒是评定师在听到名字之后若有所思。 “路禹…路禹…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哪听说过。” 思索许久不得的评定师摸着下巴行走在前往血族猎人小屋的路上。 获得了赏金,由衷感激路禹赐予自己财富的六人组来到了碎金城的酒馆前。 血族猎人小屋内飘荡地酒香让评定师脑海中电芒闪过。 六人组听着酒馆内嘈杂的叫喊声,猛然间回忆起来了什么。 “暴食者…路禹?” “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们依稀想起,路禹的女仆在战斗时似乎说过这么一句话。 “你们的血,看上去很美味。” 夜风吹拂,六人组脊背冰凉,冷汗直流。 …… …… “路禹阁下,好久不见,这次又为教皇大人准备了什么故事?” 时光之廊的教皇骑士团成员微笑着向路禹施礼,路禹点头回礼。 “哟,暴食者,出门觅食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最活泼的黑衣修女紫星跳出来拦下了路禹,装模作样的要搜身,路禹举起双手,手心上赫然是一枚造型别致的水晶工艺品,里面还有一朵紫色的小花。 “和你名字里带着的颜色匹配,饶了我吧,我还要给教皇大人讲故事呢。” “出门觅食花了这么长时间,还以为你能给我带来更多惊喜呢。”紫星嘟囔。 “你不要我就送给教皇塔其他可爱的修女了。” “给我拿来!” 教皇骑士团的成员哈哈大笑。 路禹长期到访教皇塔,对外名义是为教皇说故事解闷,而教皇自从路禹到来之后心情的确不错,大家也都看到了教皇时常拉着路禹以及他的同伴们在花园内闲逛,因此这里的每个人都对路禹很有好感,一来二去也不再板着一张脸,即便是死气沉沉的两个高龄黑衣修女也会在路禹路过时点头微笑。 教皇塔大门打开,为劳伦德服务的黑衣修女以及侍者们惊讶万分,随即喜笑颜开。 “教皇大人这几日和我们说要准备好两人份的茶点,说您随时可能回来,不愧是教皇大人,您果然回来了。” “路禹大人,您的茶点要多放点糖吗?塞拉大人说您很爱喝甜的东西,特地嘱咐我们记得多放糖…可是我们还是想亲自问问您,因为黑衣修女大人说塞拉会在你的事情上恶作剧…” 一切如常,而且每个熟悉的面孔都在自己熟悉的位置,这种感觉莫名地让路禹感到安心。 不知道为何,到访教皇塔已经让他有了回家的感觉。 房间中,劳伦德放下了手中的书籍,魔力并不强的他笃定地说:“路禹回来了,他的步频我很熟悉。” 路禹轻敲大门,得到回应之后推门而入。 劳伦德看着他手中的卷轴以及小册子和蔼地笑着:“短时间内跑遍四大国的领土,什么感觉?” “太辽阔了,飞行在渺无人烟的土地上时,我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路禹坐下喝了一口茶水,忍不住感慨,“寂寥,孤独,静谧,夜幕降临,野兽沉眠,万籁俱寂,我就这么站在夜空下,仰望群星。那一瞬间我在想…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出门为两人拿来茶点的黑衣修女听到这句话,身子顿了一下。 劳伦德调整了一下枕头,努力让视线与路禹对齐,他睿智的双眼中似乎倒映着路禹那晚看到的星辰。 劳伦德说,“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很多人穷尽一生,每一次停下来思考,都觉得自己完全明白内心深处渴望之物是什么,时光冉冉,当他走到生命的终点,再回首,才惊觉自己用尽一生所追逐的不过一场幻影。有人则是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在中途又邂逅了更好的东西,但是无奈身上已经背负太多,不得不二选一…想要,却得不到。” “你呢,路禹。”劳伦德问,“你的答案是什么?” 路禹把手中的册子递给劳伦德:“我有些没志气,当时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大道理,只是希望能让爱着我,关心我的人能够在即将到来的动乱中安全,开心地生活下去…也许,我就是想要把目光都放在自己珍视的人身上。” 黑衣修女面纱下,嘴角微微上扬。 劳伦德看了一眼黑衣修女,已经知道她的心思,他拍了拍路禹的肩膀,然后缓缓把手移到了路禹的头上,轻轻地摸了摸。 “多棒的对话…这就足够了,我也放心了。” 劳伦德没有为路禹解释,随手翻阅起了路禹在梭伦边境的记录,然后笑而不语,他伸出手让路禹搀扶,一起来到了阳台上。 望着远处的银枫树,劳伦德问:“决定好了吗,你选择哪里?” “回家之后和璐璐他们讨论过了,他们也都看了录像,我们选择…红焰山脉!” 劳伦德眉头微蹙,欣赏银枫树的视线缓缓移动,停留在了路禹脸上。 “你去过红焰山脉,应该听闻有关优势种血族的事情,他们很难对付。” 路禹点头:“我知道。” 看路禹如此坚定,劳伦德手指轻点护栏,慢悠悠地说:“怒火山脊一开始就不在选项当中;迷雾山脉的气候不合适你的屯田计划;丰沛群山西边有恶兽伯爵,东边是强大的各种异族;红焰山脉的优势种血族威胁巨大。” “在我的想象中,陨星废墟才是你最好的选择,虽然那里盘踞着大量的异族,关系复杂,矛盾繁多,但只要愿意用点手段,拉拢,分化,打压,你就能迅速站稳脚跟。”劳伦德说,“你选择了红焰山脉,这意味着你要承担巨大的风险——直面优势种血族的风险。” “理由,给我一个理由。”劳伦德注视着路禹的眼睛。 路禹也不隐瞒:“我有对付血族的王牌,只要我所能控制的魔力达到五阶,红焰山脉的优势种血族将不是我的对手。在解决了这个最大麻烦之后,红焰山脉无论地形,环境,资源都远比陨星废墟好。” 路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劳伦德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动摇。 劳伦德叹了口气,笑了:“这份自信让我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就去做吧,让红焰山脉成为你的家。” 劳伦德话锋一转,提起了梭伦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梭伦边境乱象丛生的原因了。” “魔力潮拥有洗牌的可能性,为了尽可能获得更多的洗牌机会,边境的贵族们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伴随着预言中魔力潮到来的时间临近,这样的情形只会越来越普遍。”路禹认真回答。 劳伦德点了点头,轻声问:“你知道魔力潮何时到来吗?” 没有一点预兆,劳伦德单刀直入,直接得让路禹有些不知所措。 7017k 286.璐璐的监护人 知道不可能隐瞒住的路禹点了点头:“也只是略微能够缩小一下预言的范围,也许是在两年之内,也许是在四年以内。” 劳伦德很平静,目光投向了远处:“你可曾疑惑过,梭伦王的孩子们为何都在争权夺利,梭伦王为什么不做阻拦,反倒是推动着他们互相争斗?” 这确实是路禹参加泽尼尔生日宴之后萦绕于脑海中的最大疑问。 根据璐璐缇斯的描述,大约在十年前塔妮娅就在经营自己的势力,而当时的她还未满十岁。 塞拉也说过,塔妮娅有一个比较失败的童年,她的母亲早逝,身边并没有强大的势力可以依靠,梭伦王养蛊般的培养环境导致兄弟姐妹间“兄友弟恭”之事时有发生,当时塔妮娅并不想参加任何一方的争斗,小心翼翼的躲着其他人走。 然而梭伦王忽然召见了塔妮娅。 这次召见的规格很高,一向不得宠,不受众人关注的塔妮娅忽然进入了所有人的视野。召见结束,塔妮娅获得封地,大量赏赐随后而至,梭伦王对塔妮娅的评价也“不经意”的流了出来。 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弄不清楚状况的塔妮娅被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拉进了一场又一场的风波中,才满十岁的她聚会后时常崩溃得大哭。 璐璐缇斯和塔妮娅走到一块时,塔妮娅说过自己想要掌握权利,争取更多的根本原因便是痛恨自己的其他兄弟姐妹,并且希望自己不受伤害。 梭伦王是故意的。 塔妮娅想要躲开纷争,他偏要把火引到她身上,让她不得不面对身边的恶意。 路禹怔住了,他缓缓扭过头,却发现劳伦德也在注视着他。 “魔力潮…” “你终于明白了。”劳伦德很欣慰,“魔法学者的预言并不准确,但是也没办法继续苛求更加准确,面对到来的洗牌,身为最高统治者的梭伦王将所有的子嗣都拉入了竞技场当中,逼迫他们学会面对残酷的竞争。” “如此一来,即便魔力潮到来,梭伦国内动荡不歇纷争不断,他的子嗣也能在各个封地立足。如果梭伦在洗牌中不慎崩塌,已经独自掌握力量的梭伦血脉也能够继续发展壮大,重新复国。” 不把所有的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梭伦王都在布局,那余下的两个大国呢? 教国又谋划了什么? 劳伦德看穿了路禹的心思:“教国,没有为此做准备,我们不是梭伦,不讲究血脉血统,信仰会维持教国的存续…我之所以想知晓魔力潮的时间,只是希望留一份保险给下一任教皇…虽说一代人做一代事,但是我还是想帮一帮。” 劳伦德剧烈地咳嗽着,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路禹心颤,黑衣修女刚拿出手帕,劳伦德便抢过去,在上面留下了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咳嗽像是夺走了他全部的气力,虚弱的劳伦德无力地依在路禹身上。 陪着黑衣修女将劳伦德送回床上后,路禹再也忍不住了:“我回来时教皇骑士,黑衣修女们都说病情已经好转,现在到底怎么了!” 冒着虚汗的劳伦德脸色苍白,但仍然挤出笑容:“好转…是对他们说的,我的身体到底如何,你应该知晓…我看不到下一个春天了。” “可是你不久前才神采奕奕地给主教和祭祀们开会啊!” “不要问了…路禹,你很聪明,应该已经懂了不是吗。” 路禹沉默了。 “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魔力潮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 路禹不在期间,塔妮娅向塞拉发出了两次邀请,没有旁人,没有宴会打掩护,就是一对一。 塞拉笑着婉拒了邀请,等到路禹回来之后这才同意了塔妮娅派来的信使。 “和我一起去吧。”塞拉说。 “塔妮娅没邀请我啊。”路禹刚从外面跑了一圈回来,知晓劳伦德病情没有好转,只是在强撑伪装,心情也很差,实在没什么心思去和塔妮娅对线。 “我们两可是约定过一起守护好璐璐的,你确定要在这件事上闪人?” 路禹拍了拍脸:“什么时候?” “就今天晚上。” “我一直好奇,为什么大家谈事情不能白天中午,非要晚上,都见不得光吗?” “也许是夜晚做错了事情能找的借口多一些吧,困了说错话、忙了一天晕头转向说错话、喝了点小酒说错话…你看,总有台阶的。” 塞拉没有穿着教国的神选服饰,而是挑了一件黑色的礼服,特地找人为她点了淡淡的妆容,当她走出房间时,路禹脑袋有些发烫。 由修女服改的神选服饰如此保守都能被塞拉传出涩气的感觉,现在正儿八经穿私服,还是贵族间时兴的低胸束腰礼服…听说这些礼服的款式都是斯莱戈的设计师弄的,得空路禹要去斯莱戈找这些设计师问问,如此超越时代枷锁,大胆飘逸的服装风格是从什么中获得灵感的,难道是从一只兔子身上? 塞拉看见路禹一直扭开视线,呵呵地笑着:“以前我穿着这样的衣服去参加各国的宴会,很多贵族和你的表现一样,分明想看,但是又故意装正直,时不时借着敬酒,攀谈与我对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视线往下移…路禹,你和那些贵族很像啊。” 璐璐和自己最讨厌的就是贵族们,你和贵族很像堪称最恶毒的咒骂。 “我们是去和塔妮娅要骨灰的,这个打扮真的合适吗?” 塞拉戴上刚刚席卷斯莱戈的白色丝织手袜:“我这次与塔妮娅见面不代表教国,而是为了我的璐璐。和塔妮娅交流,气势不能输,她总是喜欢从各种角度打压你的价值,然后借由环境,语言逼迫你让步。” 看见路禹打扮十分随意,塞拉说:“没错,你这样的打扮一定会被她奚落。” “我不觉得她对平民做的事会对我产生效果。” “那确实,你脸皮厚嘛。” 路禹和塞拉都没有惊动璐璐,这几天药剂实验总算有了一些眉目,雾妖沐浴了药剂之后身躯逐渐凝实,但是这种状态并不稳定,雾妖才吃了一口香喷喷的米饭便看见米饭落地…连味道都没尝到。 这是迄今为止效果最好的一次,此前实验出的药剂不是全无效果,便是让雾妖无法控制身体,不断地变型。 失败多了,连雾妖都怀疑,当前的魔力环境是否并不支持自己拥有一个实体身躯。 眼见笨龙眼巴巴地等待着能让自己变小的药剂,雾妖已经不太好意思继续占用璐璐宝贵的时间了。 雾妖是这么想的,但是璐璐却已经上头,事到如今已经不是雾妖想不想要一个身躯的问题了,而是她身为药剂师是否称职的问题。 跟塑形药水杠上的璐璐废寝忘食,除了偶尔缠着塞拉问一问路禹是否回家,其他事情压根不管,整日把自己锁在地下室内。 哪怕路禹到了家,她在做出红焰山脉的选择之后也立刻回到了地下,继续实验。 笨龙振翅离开的动静令璐璐从药水瓶间抬起头,大脑昏昏沉沉的她下意识问身边的雾妖:“现在什么时间了?” “快要入夜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今天可是路禹下厨哦,西格莉德吃了好大一盆炖牛肉,因为太撑以至于直接睡过去了…” 看着正在冒烟的药剂,璐璐打了个哈欠,长期待在地下,她的作息有些紊乱。 这样躲躲藏藏的日子终于是要结束了,路禹已经选定了地盘,不久之后他们就将转移过去,远离让他们厌烦的人,过起安静一些的日子。 来到地面上,璐璐在厨房里看到了路禹在锅里为自己留的晚饭,一旁的碗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外出办事,早点休息。” 璐璐找了一圈,发现塞拉也不见踪影,询问西格莉德才得知这两人是一起出门的。 “又是一起…怎么老是一起…” 璐璐抱着碗,缩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吃着饭。 路禹做的饭依旧很好吃,可是璐璐却吃得心不在焉。 有时候她会怀念跟路禹一起旅行,居无定所的那段时光,返回梅拉之后,她总是感觉自己没来由地紧张…感觉随时会失去什么,有些患得患失。 “你们两…到底瞒着我什么呢…”璐璐喃喃。 …… …… 梭伦王为了应对魔力潮洗牌对子嗣们进行养蛊式培养,因此大多数子嗣即便被分配了领地也没有离开王城罗德米尔,泽尼尔与塔妮娅都在王城附近有着自己的宅邸。 笨龙着落,路禹和塞拉没有看到塔妮娅前来迎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满脸堆笑走上前,却被路禹一把推开。 塞拉不能做的事,路禹可以做。 一个管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迎接一国神选,摆明是塔妮娅的下马威。 管家依旧讨好地笑着,他追上路禹,忙不迭道歉:“公主殿下方才正在与公爵交谈,事情紧急,因此只能由我…” “赤红没死吧,她难道也在忙?”这回路禹没留情面,捏住管家的脸用力地拍了拍。 毫无征兆地,管家被路禹手中的风魔法抛向空中,周围的魔法师想要出手救下管家,却被忽然出现的须臾吓得收回了魔力。 赤红自阴影中跃出,在管家落地前将他救了下来。 “路禹阁下,这里是公主殿下的宅邸,您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赤红说。 塔妮娅的卫队悄无声息地进入待命状态。 路禹拍了拍手,拨开围上前的近卫兵刃,走到赤红身边,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告诉塔妮娅殿下,暴食者这个称号我很喜欢,希望她能帮我多多扬名,感激不尽。” 赤红眉头挑了挑,不露声色地说:“流言蜚语中伤路禹阁下与公主殿下有何关系,如果需要殿下帮忙辟谣,我相信殿下是不会拒绝的。” 说罢,赤红摆了摆手,围上来的塔妮娅卫队全都后退,跟随赤红穿过卫队时,路禹能感受到这些人充满敌意的目光。 已经完全被塔妮娅洗脑的他们完全把路禹当做了敌人。 穿过富丽堂皇的前厅,群花竞相斗艳的花园,在波光粼粼的湖水边,塔妮娅坐在摆满了糕点的桌前,笑眯眯的望着预料之中会出现的塞拉…以及路禹和须臾? 看着一改之前保守穿衣风格的塞拉穿着着一套凸显身材的礼服,塔妮娅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我邀请的是塞拉神选,却没想到即便这样私密的场合,塞拉连会带着暴食者阁下一起呢…难不成外面的传言是真的?” “和我有关的传言很多,公主殿下指的是哪条?”塞拉佯装不解询问道。 塔妮娅挥挥手,远处守护此地的守卫尽数散去,只留下赤红一人。 “有传言,塞拉你从梅拉之外带回来路禹阁下,是因为喜欢上了他,为此,你还拒绝了教皇一职,以至于劳伦德教皇迟迟找不到合适的教皇神选,被认为是恋权不放。” 路禹在心里忍不住为这条谣言鼓起了掌。 一条谣言,把塞拉,路禹,劳伦德近期身上发生的事情都连了起来,构成了一条看似合理,实则漏洞百出的谣言。 这比造暴食者的谣还要恶毒,强行把路禹的身份锁定为“勾引教国神选的小白脸”,教国的信徒们恐怕已经对路禹有很大意见了。 “我也听到一个传言。”塞拉说,“有人在故意传播我和路禹的谣言,其中针对路禹的谣言大多离奇离谱,且最后莫名其妙都会转进到我的身上,让无数人对我和他的关系浮想联翩…塔妮娅,我还听说…这些传言是你的领地里传出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呢?” “传言四起,我领地的子民也是人,也会好奇,跟风传播难道也要被责备吗?”塔妮娅很无辜。 “那倒是,前不久我让一位光辉化身抓走了一位特意散播谣言的人。” 塔妮娅瞳孔一缩。 “你知道我实力有限,很害怕散播谣言的人是个穷凶极恶的人,所以特地找了光辉化身出手…嗯,在光辉化身温和地询问下,这位您领地内的官员表示,谣言都是您让传播的呢…” 塞拉冷笑道:“光辉化身听完立刻送他去见了死神,简直一派胡言,塔妮娅殿下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7017k 287.璐璐的秘密 路禹知道塞拉在自己四大国乱跑期间做了很多事,但是听到光辉化身他还是愣了一下。 “你能调动光辉化身?”塔妮娅杯中的茶水不断地泛着涟漪,看得出她的内心很不平静。 塞拉笑着落座,旁若无人地给自己斟了杯茶,得知路禹不喝之后,她才轻描淡写地说:“我是神选,高于光辉化身。” “你这个神选可没听说有什么实权。” “可有实权的人不得不看我脸色行事,比起四大国那些顶着皇帝子嗣名头唬人,不尴不尬的人要好很多。” 塔妮娅倒是沉住气了,对于明显指向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反倒是不阴不阳地责问起来:“调动光辉化身进入梭伦国境私人领地杀害梭伦子民,这样的事,你不觉得有些…” “有些越界?”塞拉说,“确实越界了,不过放心,我只会杀一回,今天之后你传什么谣是你的自由。” 塞拉说:“把璐璐父母的骨灰交给我。” 冷不防进入主题,这让路禹有些猝不及防。 “璐璐果然在你那里。” 塞拉没有回答,继续说:“你拿走璐璐父母的骨灰无非是想确认她是否还活着,现在我告诉你她的确还活着,你也该结束这场闹剧了。塔妮娅,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在璐璐还活着的情况下,得知自己父母死后也得不到安息会是什么心情,你想被她怨恨吗?” 塔妮娅嘴角扯动,似笑非笑地说:“是否被怨恨,这无需你提醒,我做出了决定,自然能承担后果,我现在只是想见见她。” “我不会允许的。” 紧张的对话迎来了短暂的沉默,晚风不断地吹拂,却吹不走弥漫在两人之间越来越浓的硝烟,两人对视间似看到火花在溅射。 “看样子你还没得手啊。” 路禹一惊,塞拉喜欢璐璐的事塔妮娅难道也知道? “你对璐璐快速成为七阶的秘密果然很上心啊,她蜕变的那些日子里,你应该一直在‘索要’和‘矜持’中不断地纠结吧,不过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伪善’,希望璐璐有一天主动交给你,亦或是觉得璐璐在你的掌控之中,这份秘密可以慢慢获取,因此没有特别急迫…可是沙曼毒雾突然发生,你的计划被打乱了,慌不择路的你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我很喜欢风暴亲王泽尼尔对你的评价。” 塞拉贴近塔妮娅:“看上去很聪明,实则…幼稚!” 塔妮娅面带愠色,但却借着喝茶的动作掩饰了下去,再抬起头,又是一张干净纯洁的笑脸:“挑拨我们的兄妹关系可不是一个神选该做的事。” “是不是挑拨你心里清楚,我一向觉得泽尼尔是你们这一代的顶点,你只是空有名声,远逊于他。” 塔妮娅似乎对于这个话题有些烦躁,她不悦地说:“别转移话题了,璐璐成为七阶,那份秘密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这一点你不会否认吧?现在只是六阶的你渴望那份秘密,难道我说的不对?” 路禹和塞拉脸上不约而同露出了讥讽地笑意。 璐璐的飞速崛起引来了梅拉大陆许多魔法师的怀疑,过往天赋惊人的魔法师中少有人能做到五、六、七快速进阶,璐璐完成这一切只要了两年。 天赋惊人固然可以解释,民众们也乐于见证一个魔法师奇迹诞生于自己的国度,跟随着载歌载舞,但是魔法师们可不这么想。 秘密…璐璐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璐璐的过去十分好查,父亲是奴隶出身,母亲是落魄的除名贵族,两人对魔法知之甚少,连学识都很普通。璐璐快速成长为五阶的这一路上跟谁学习他们都能查得一清二楚,然而自从晋升六阶之后,璐璐的派系开始模糊,各种魔法她都雨露均沾地学习。 爆发来得如此突然,没有契机,没有逻辑可循,一切只能归结于“天才”,这让各个派系的老魔法师们不甘,不忿。 年轻一代起点极高带来的压迫感让逐渐跟不上时代的老人焦虑,不是每个人都能以平常心赞美魔法的进步,更多的人对于自己被抛下而心生怨恨,而这些怨恨最终涌向了锋芒毕露的璐璐身上。 他们笃定璐璐有了一份天大的机遇,一个她快速变强,成为“天才”的合理解释。 比起知晓璐璐真的有一份秘密的塔妮娅,外界如此笃定则完全是因为,质疑别人是最简单能消除自己焦虑的方法,可不巧的是,他们猜对了,不过只有一半。 回到教国之后的某一天,璐璐把路禹、塞拉、西格莉德、雾妖都喊到了地下室,没有事先说明什么,她将塞拉从自己宅邸废墟中抢救出来的紫色盒子拿了出来。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璐璐神色轻松地大声宣布:“这就是我的秘密,也是我快速晋升七阶的关键。” 那个曾经被璐璐锁在宅邸地下室,不惜布置多个法阵封锁起来,觉得会跟随自己走向死亡的秘密在那一刻公开了。 泛黄的,不知名魔物皮革卷轴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个特殊的魔法类别——精法。 在魔法学界,精法一直以来都是各大魔法师研究的重点,因为曾经的传奇魔法师萨耶尔·卢卡米亚曾说过,精法可以创造“神迹”。 数百年来,魔法学者们寻找萨耶尔的过往经历,考据他说出这段话时的背景信息,希望得知这位在梅拉历史上强大得令人只能仰望的传奇魔法师口中的“神迹”究竟代表着什么,然而,一无所获。 精法发展得极为缓慢,与召唤的落魄不同,精法至今没有诞生体系,因为如何才算是入门都是大多数魔法师一直在研究的重点。 公认的精法中,与不同种族,不同语言之人无障碍交流算是最简单的一个,然而即便如此,掌握这项魔法的人在整个梅拉也寥寥无几,知识完全被垄断。 至于用精法干扰他人的思绪,这就已经属于“高阶”范畴,至今没有一个魔法师能稳定使用。 这些,璐璐都会。 璐璐曾在变回人型后对路禹感慨过:“也许是命运让我们走到了一块。” 当时的路禹还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直到看到卷轴的那一刻,他理解了。 璐璐得到了萨耶尔的藏品,从中学到了精法,得到了与不同语言之人沟通的力量,这也才有了两人在树洞中相遇,能够对话的基础。 路禹以为十分普通的聊天室,实际上已经是改良过的,而且远比垄断精法的那些学者家族还要好。 梅拉精法学者所掌握的“聊天室”全都是一对一对一,多人沟通必须由第三方转达。 而璐璐将萨耶尔的魔法改良后则是以自身为主机,将所有的人引入自己的意识中交流。 两种各有好处,前者安全性高,后者便利性强。 路禹对于一个魔法就能提升一个位阶心存疑虑,从各种角度来看都很邪门。 璐璐则是笑着让大家看向了卷轴的背面,在精法讲解的末尾,萨耶尔写了一个奇怪的小技巧,一个被他称为讽刺魔法师评定的技巧。 众所周知,魔法师的位阶不能直接与实力挂钩,高阶最强的一点是对魔力的控制力,高容错,有优势,而非绝对,他们依旧能够被数量压死。 然而萨耶尔所在的时代则是以位阶论,对于位阶不如自己的人大加鄙夷,在他未曾崛起的时候受到的屈辱和讥讽大多来源于此。因此他成为高阶魔法师后根据梅拉的评级方法,设计出了一个只要稍加练习便能速通评定的魔法技巧。 萨耶尔毫不在意地在卷轴末尾戏谑地留笔:“我抱着书本走向学院,教授告诉我,位阶不够,无法入学。我问他,我不入学,位阶如何提升?老师不答。看着身着华服的贵族自由出入学院,我忽然明白了,位阶到底是什么。” “这是一份我当做宝藏送给后人的礼物,我将离开梅拉,寻找心目中魔法的终点,寻找能抚慰我内心的灵魂。我对这片大地仍有眷恋,它养育了我,我也当留下一份‘奇迹’予以后人。无论何人获得这份卷轴,须知一点,他们能垄断知识,却垄断不了你的精神,魔法无处不在,位阶晋升不只有加入他们这一条路。” “幸运儿,接受了这份礼物,就帮我去完成现在的我不屑于去做的事情吧。” 真相大白,那一刻,地下室无比静谧。 为什么魔法共鸣会让璐璐失去语言能力,这是萨耶尔留下的这盒子宝物中恰好有那么一张能够封印沟通能力,而璐璐在得到之后也想复制,在房间里留下了一堆失败的仿品,并且不把正品封印起来… 为什么璐璐在进阶后魔法派系不明,因为萨耶尔留下的笔记中提及了创作魔法的思路,这让璐璐开始了自创魔法的道路。 为什么璐璐评级会是七阶,因为她在萨耶尔的提示下找到了梅拉数百年未曾更改地位阶评定漏洞,以五阶获得六阶评级,以六阶获得七阶评级,并且依靠自身强大的对战实力,令整个梅拉察觉不出破绽。 萨耶尔在数百年前留下的“叛逆”在璐璐这里开花结果,他借由璐璐狠狠地戏耍了整个梅拉的魔法师,而这些魔法师却仍然蒙在鼓里。 若是萨耶尔尚在人间,这一刻,他应该会笑得很大声吧。 两个天才跨越时代完成了合作,他们的身下,是无数庸碌无奇的魔法师,是嫉贤妒能的蠢货,是蠢笨自私的贵族。 塞拉在得知一切后,心满意足的笑了,光看那张笑脸路禹就知道塞拉有多么地兴奋,她喜欢的人对自己坦白了内心最大的秘密,估计今晚睡觉能抱着枕头傻乐半天。 塔妮娅很不舒服,塞拉和路禹的讥笑中带着些许怜悯,居高临下,宛如自己是个值得被同情的傻子。 路禹确实是这么想的,梅拉无数魔法师觊觎,想要夺到手中的进阶秘密是如此滑稽可笑,索然无趣,可他们并不知晓,仍一心一意地追逐着。 璐璐的天赋是真的,她能够以六阶打出七阶的力量也是真的,然而秘密是假的,即便他们得到了这个技巧也无法成为下一个璐璐。 “你和我其实没什么区别,潜移默化地改变璐璐的想法,让她信任你,依赖你,听从你的每个命令,最终将那份秘密收归己有…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能鄙视我,我们做的似乎是一样的事,不同之处在于,我真的帮助过璐璐。” “在学院时是我庇护她,她来到我身边后我为她动用所有关系,令她能够学习到帝国魔法师们最新研究出的魔法,当时才获得领地的我每年的产出五成以上都花费在了璐璐的身上,哪怕是赤红都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路禹忍不住开口:“别说的自己那么无私,这看起来更像是一笔交易,你看中璐璐的潜力,买断了璐璐未来一段时间的使用权,而你赚得盆满钵满。当时赤红刚刚被你培养出来,但是你依旧是实力最为薄弱的皇室成员,你父亲放养你们互相竞争,而你的领地刚起步毫无吸引力,无法发展。 “这时,璐璐出现了,她出色的表现让你获得了更多的关注,也让你一跃成为了王室子嗣中最为耀眼的一人。自从璐璐成为年轻一代佼佼者之后,你的领地发展速度极快,无数人来投效,你经营起的绿荫之心招牌愈发响亮,实现了正循环,这也是你在失去璐璐之后依旧声望极高的原因,在丢弃璐璐的那一刻你虽然糊涂,但是还是算了一笔账的,不是吗?” “你和璐璐互相成全罢了,不要说成自己单方面付出,既然你抛弃了璐璐,就该把这一切看成是交易,别老打感情牌…听着,挺恶心的。” 刀刀暴击带烈火,破防穿甲一气呵成。 塔妮娅脸上表情不断变幻,最终捏紧拳头呵斥道:“你似乎没资格对璐璐缇斯的事指点一二,我允许你在一旁听着已经是看在塞拉和你关系匪浅的份上了,塞拉你真的不觉得该管管你带来的客人吗?” “我管不了。”塞拉喝了口茶,“这是璐璐喜欢的人,还轮不到我来管。” 7017k 288.路禹与塞拉的默契 “他?” 塔妮娅瞪大了眼睛,呆滞了片刻后立刻把这句话当做玩笑,她收敛起脸上的惊讶,等待着桌对面的塞拉发出自嘲亦或者别的什么,然而… 塞拉悠悠地喝着茶。 塔妮娅再度抬起头,将路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浮于表面那一抹标志性的假笑逐渐凝固。 塔妮娅愤怒了:“如果这是玩笑,那么一点也不好笑,璐璐会喜欢上这种样貌平平无奇,实力普普通通,丢到人堆里扎眼就找不到的家伙?他看上去就像是我领地内的农奴从地里拔出来只能喂给奴隶吃的劣等萝卜,要个头没个头,要型没型,放久一些根须茂密,一身褶子,吃起来寡淡无味还一口渣!” 这回轮到塞拉瞪大了眼睛,她认真地听完了塔妮娅奇怪的比喻,然后转过头,看了看因为到处乱跑好一段时间没刮胡子的路禹,日晒雨淋让他的肤色渐深,是有点老相… 萝卜… “噗嗤。” 塞拉哈哈大笑,笑得异常放肆,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真是奇妙的比喻,之前为什么没有发觉你这么幽默呢…老萝卜,哈哈哈哈,倒是我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作物不分,没想到你对萝卜如此了解。” 塞拉继续说,“虽然我对你没什么好感,但是你对路禹的比喻我很赞同…哎,路禹,你不是说在你故乡的语言里,你的名字谐音是某种鱼类吗…鲈鱼,是这么念吗,要不以后叫萝卜吧,这可是塔妮娅殿下赐名哦。” 路禹觉得自己的长相无论如何都跟萝卜沾不上边,鲈鱼一开始只有璐璐会玩,璐璐玩得多了,西格莉德自然也就会了,然后是雾妖、须臾、塞拉,比起暴食者这个符合本地特色的绰号,鲈鱼注定了只能是和路禹最亲近的人在使用。 路禹被如此奇妙的比喻调侃都没有生气,与塞拉对话时基本云淡风轻的塔妮娅却是一脸怒色。 “很好笑吗,塞拉神选。”塔妮娅冷声说道,“璐璐,追逐魔法最高点的天才,掌握无数人一生都无法想象的庞大知识,拥有常人无法企及的天赋与魔法思路,她是正在雪山之巅盛放的高岭之花,这样的人怎么会与一个如此平凡而普通的人走到一块!” 茶杯碎裂,茶水四溅,在塔妮娅好看的丝织长裙上留下一块块茶褐色的印记。 突如其来的动静让赤红连忙来到了塔妮娅身边,她检查了塔妮娅的状况,而后对着塞拉怒目而视。 温热的茶水顺着塞拉的手臂流淌,将漆黑的礼服打湿,塞拉似乎浑然不觉,自顾自地欣赏着手中被捏碎的茶杯。 “是啊,如果是一个如同璐璐一般的天才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了路禹这样的家伙…一定什么都不会发生,即便机缘巧合两人对话,寒暄,路禹可能最多最多也就只能望着这朵高岭之花远去的背影,想象自己与她不可能发生的美好。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只能欣赏却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你为了他穷尽一生,付出一切,最终只会输给时间。错误的时间,错误的邂逅,错误的人…然后留下无数的遗憾。” 路禹发现无论是塔妮娅和塞拉对他的攻击性都挺高的,哪个打压自己得更狠,话语更有力度是吧? “璐璐确实是一朵正在盛开的高岭之花,可惜有人干涉了她的成长,利用她父母的死,控制了无依无靠,心防薄弱的她,并一点点改变了她的思考方式…” 塞拉冷笑:“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璐璐会把依赖当做爱,会把一点点依恋上自己最信任的人,忍不住想要把所有自己最珍视的东西都献给对方呢?” 塞拉站起身,红通通的眼眸发出摄人的光。 塞拉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塔妮娅,璐璐就不会如此依恋路禹给予她的安心感,那么能呆在璐璐身边的自然也就是她。 她很想把茶杯碎在塔妮娅的脸上,但是撕破脸也是要讲尺度的。 “你在梭伦皇家魔法学院与精英们一起学习,应该在药剂辨别的课程上听教授们说过‘生态位’一词吧?”塞拉轻声说道,“现在的你,已经被路禹和我从生态位上挤下来了,你的把戏,已经结束了。” 塔妮娅已经懂了,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用爱情这种更强烈的情感束缚璐璐,让她变成会为爱人付出一切的恋爱脑…太厉害了,不愧是神选,说的是冠冕堂皇义正词严的话,做的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爱…”塞拉脸上飞过一抹红,她若无其事地改口,“真的希望她能够做回自己。” 路禹都替塞拉捏了把冷汗,梅拉各国都相对保守,同性以及双性恋都是异端。 这也是时代和环境所导致的,人口对于梅拉各国都意义重大,领主虽然煎迫底层民众,但是大多数青壮年奴隶却是会分配女奴隶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人口充足。 “女性是一种战略资源”这种话在路禹那个世界谁敢说,分分钟会被冲到怀疑人生,但是在这里,王室贵族以及安逸的中产对这句话都十分认同。 为了保证人口数量,路禹这段时间观看的书籍中实在有太多不忍细读的内容。 梭伦北面的森精一直以来矛盾重重,往上追溯便可得知是为了是否贩卖本族女奴隶给异族闹的,由此引发的新老贵族动荡直接让偌大的森精国四分五裂,直至今日仍然征战不休。 同性恋和双性恋是绝对的红线,是对世俗价值观的挑战,身为神选的塞拉对璐璐的喜爱无法说出口,只能寄于一句句恶作剧一般的玩笑话,漫不经心地说出。 没人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璐璐也习惯了这种亲近与玩笑,愈发脱敏。 路禹挺好奇,塞拉究竟是双还是同,又或者是单纯的喜欢美少女。 塞拉的真话塔妮娅并不信,她淡淡地说:“璐璐来见我,骨灰我双手奉上。” 路禹笑了。 塔妮娅不悦地瞟着路禹:“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风暴亲王在这里,他会怎么做?”路禹佯装思考,“是在很有可能见到本人也没有挽回余地且让对方最后一丝好感消散,还是好聚好散,趁着她还会回想起一起相处地近十年光阴,将这一抹温情延续。” 胸中一股灼热的气息顶到了喉咙,“你想教我做事”已经要脱口而出,塔妮娅却回想起了哥哥泽尼尔在沙曼毒雾事件后遇见自己的画面。 璐璐已经离自己而去,她依靠巧妙的斡旋让民众,贵族,审判庭都赞不绝口,风评依旧。 那是个下午,审判庭的又一次质询结束,沙曼毒雾事件彻底落幕,她干干净净,行走在落日的余晖中,泽尼尔则是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塔妮娅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未曾与这位哥哥单独谈话了,以至于泽尼尔喊出她名字,她人少见的不知所措着。 实力已经强大到可以无视父亲所有的子嗣攻击,位于梭伦帝国西部靠海的领地繁荣得令人艳羡,泽尼尔的出色毋庸置疑。 没带护卫,没有随从,只身一人,审判庭附近一向冷清,这个过于神圣的场地附近并无帝国的其他机构,因此塔妮娅明确地知道泽尼尔是专门为自己而来,而且等候多时。 “脱离漩涡了,是吗?” 真的就像是哥哥对妹妹说话的语气,些许宠溺,些许端着放不开的严厉,还有些许随时准备训导的威严。 塔妮娅正想点头,泽尼尔却忽然说:“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可爱。” 说完转身就走,没头没尾,莫名其妙。 直到沙曼毒雾事件落幕,塔妮娅终于有时间细细整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才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所有的一切布局都是为了让她外界的高度压力下走向他们引导的选项。 像小时候一样可爱=像以前一样天真。 被赤裸裸嘲讽却后知后觉的塔妮娅掀翻了桌子,但是她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并深刻地意识到,泽尼尔战力上的强大使得很多人忽视了他的聪睿。 “哥哥会怎么选呢…” 塔妮娅在心中喃喃,但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她还是不想爽快的交出,这会给她一种屈服于塞拉和路禹的屈辱感。 塞拉瞥了一眼路禹,而后慢悠悠地说:“你领地以南是熔火群山,那里有不少不错的产出,如果你能绕开边境那几位贪婪无能的领主,未来,也许我们能帮你解决一些销路上的问题。” 这个自然而然,而且关乎自己领地民生经济的让步令塔妮娅十分满意,她顺滑地就下了台阶。 “但愿那时候我们还能合作。” 塞拉自然知道塔妮娅指的是劳伦德的身体状况,四大国高层都知道塞拉是劳伦德的心腹,劳伦德时代结束,她在教国还有多少话语权值得商榷。 不过台阶嘛,就是让大家场面上都过得去,安慰自己占到了便宜。 骨灰被赤红从宅邸地下取了出来,虽然塔妮娅这件事做得不太得人心,但是璐璐父母的骨灰保存她做得很好,甚至用特制的水晶箱保护着。 “事已至此,塞拉,你和我说句实话,这个路禹,是不是你控制璐璐的工具人。” 塞拉检查了一下骨灰瓮的封存,她虽然不信塔妮娅会缺德冒烟到拿假骨灰,或者偷换骨灰这种方式恶心自己,但是以防万一,她还是问出了口。 “你没做手脚吧,我是指…” 塔妮娅愣了几秒,滔天怒火由心底直冲脑门,满脸通红的她短暂地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只从牙缝里漏出“塞拉”的名字。 “看你这反应,估计是没有。” 路禹觉得塞拉可以委婉一些,刚才他们两搭配得很好,直接和平拿到骨灰,现在骨灰都到手了,何必呢…偷换骨灰这事甚至比造谣他们两关系暧昧更狠,丢出去怕是能把绿荫之心的牌子砸得稀碎,塔妮娅再想恶心人也不至于做这不过脑子的事啊…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是为了璐璐的遭遇这么做的吧…塞拉果然报复心很重啊… 人格受到极大侮辱的塔妮娅正要不顾形象来点梭伦特色脏话,塞拉却开口了。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路禹不是我的工具人,我控制不了他,你可能不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会问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塔妮娅狐疑地看着路禹,她虽然让人造谣,但是这些谣言或多或少都迎合了大多数人的想法。 路禹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在泽尼尔生日晚宴上召唤物比较奇怪,有些颠覆众人的认知,甚至让杜鹃大师都为之震惊。 可是召唤物…的确不入流,这个闪光点真是乏善可陈,如果真的是因为召唤物被塞拉高看一眼被带回教国…合理吗? 彼此都扯下了面具坦诚布公,塔妮娅也就不介意更进一步。 “事情解决了,之后有我在的场合,你不会避着我绕圈吧。” “今日之后,我会在任何场合向您微笑,敬酒,光辉神选一向礼数不缺。”塞拉脸上洋溢着笑容。 不愧是日常跟贵族,商人打交道的人,这两位变脸速度还真是快啊,仿佛刚才剑拔弩张阴阳怪气的事都是幻影,下一秒就算握个手,紧紧相拥都顺理成章。 这等本事路禹自愧不如。 塔妮娅没有送行,都知道对方是演戏高手,表面功夫也就可有可无了。 笨龙升空,沐浴在夜风中,路禹和塞拉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让他们留在四大国境内最后的一条束缚已经解除,也不知道璐璐看到自己带着骨灰回去是什么表情。 塞拉在想象璐璐喜极而泣扑向自己的场景。 路禹则是在思考如果璐璐忽然哭出声,自己是该安慰几句呢,还是默默站在一边不管… “塞拉。” “唔?” 看见路禹举起来的手,沉思中的塞拉无奈地笑了笑,伸出手击掌。 “合作愉快。” 两人格外地默契。 7017k 289.建设新家的准备工作 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璐璐看到两人带着骨灰回来确实很惊讶,但是没有扑向任何一人的怀抱,更没有哭。 璐璐很平静地接过骨灰,告诉众人自己今晚不做实验,想单独陪陪父母便洗了个澡,然后便换上了一套新衣服,抱着骨灰回到了房间。 塞拉做好了璐璐触景生情短暂萎靡的心理准备,然而第二天璐璐却是笑着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继续着自己的药剂实验。 路禹主动和塞拉交换了信息:“昨晚我正好半夜睡醒,偶然路过璐璐的门前,听到她在跟父母说悄悄话,现在看来,璐璐成长了。” 璐璐能摆脱父母离世的阴影成长起来自然是好事,但是塞拉注意到的是这段话里的其他信息。 “正好,偶然…每个人的房间为了保证隐私我可是上了隔音法阵的,你解释一下是什么样的偶然能让你听到隔音法阵内的东西?” “……”路禹咳嗽,“是时候谈谈红焰山脉的事情了。” 塞拉鄙夷地看着路禹,转移话题如此熟练,就这还说自己变脸速度快,真要让你糊弄贵族也不含糊。 塞拉庭院中庞大的魔法阵全部开启,监测魔力波动、防止窥伺、防止窃听、幻象替换,齐全得让路禹怀疑自己回到了黄昏城。 “沉睡时只有六阶,却在轮回中抵达九阶,克洛伦斯的实力不容小觑,我确实复制了黄昏城的法阵,但是想要完美复制还是有些困难。” 璐璐问:“哪些困难?” “首先是场地,我不可能将这座山峰完全覆盖,这样审判庭和执法庭的人会来找麻烦,我不喜欢和这两群人打交道。” “其次是环境,月刻结界内魔力浓度更高,因此可以实现现阶段外界无法完成的魔法。” “最后一点比较简单,素材,一口气搬运大量的素材到达此处,把这里经营得像堡垒…执法庭的人还是会来找麻烦,上次从科莱搬回来的素材已经让我接受了两回执法庭的例行询问了,还是劳伦德为我解决的。” “所以魔力潮开始之后…” “复制出一个黄昏城不成问题,人偶也是现成的。” 这是确认红焰山脉作为自己庄园选址后的第一次全体会议,议题则是关于庄园建造的前期准备以及分工。 法阵全面开启之后,璐璐也来到了地面上,笨龙惯例凑到璐璐身边伸出舌头打算舔一口,却被璐璐手心冒出的火苗吓退,委屈巴巴地凑到了西格莉德身边。 作为实地考察过红焰山脉的唯一一人,路禹拍了拍手,作为会议正式开始的信号。 “璐璐在梭伦的牵挂已经解决,接下来我们就要离开教国,正式进入红焰山脉建设我们的新家。” 雾妖和西格莉德十分给面子的疯狂鼓掌,有些扭捏的璐璐也跟着虚拍了两下。 扯了把椅子霸气落座的塞拉调侃似地说:“分配工作吧,大地主。” 路禹首先点名了西格莉德。 “我开始考察时就让你和笨龙往来于科莱,配合安娜和伊斯科取走宝库内的财宝,进度如何?” “因为月刻结界的特殊进入条件,并且还要追求保密,因此尽管事先得到了通知,安娜也只运出四箱宝物,其中一箱留作起点福利院的运作资金,两箱古代货币则被我通过当地的贵族以优惠的价格重新熔铸,一箱通用金属货币原封不动带了回来。” 旅行途中长期算账的经验让西格莉德面对路禹的回答显得游刃有余,她骄傲而自信地说:“以防万一,我让安娜在下次月刻时再度运出两箱通用金属货币,以作不时之需。至于建造庄园和宅邸所需的土木石料,我相信在红焰山脉就地取材能为我们节省一笔很大的开支。” 西格莉德笑道:“当然,具体情况还是需要到达目的地后,亲自考察周边情况,结合附近生活的部族,群落,城邦的贸易关系再做衡量。” 每个人都是“哇哦”的表情,掌声热烈。 塞拉赞叹道:“很难想象你是被路禹用异常中二的方式从奴隶堆里找到的,捡到宝了啊。” 西格莉德谦虚地说道:“只是一路上被他们用数字和货币折磨得头疼有了经验罢了。” 路禹比了个大拇指,而后又问:“针对魔力潮来临的特殊素材收集准备做得如何了?” 西格莉德说:“根据璐璐,塞拉所给予的清单采买中,因为你曾叮嘱过,因此为了不让人发现规律,我雇佣了不同种族的人,不同身份的人错开时间,分散地点,少量多次的购买。” 进入讨论状态的塞拉捋了捋耳朵,补充道:“清单我可能还会添加一些,如果预算开支超出就找我要,我攒了一些家底的。” 庄园建设的财务支出,初期素材准备,西格莉德做得很不错,这也让路禹得以很顺利的继续着话题。 “虽然有些对不起笨龙和雾妖,你们的药剂可能要暂缓研制了,璐璐,我们需要一些药剂和药水,侵略性强的那种。” 璐璐眼睛一亮,兴奋地问:“哪种效果的,具体一些。” “你最熟悉的火属性范围杀伤药剂,但是要储存安全性较高的。” “一些剧毒的药剂,最好不会对植被造成太大影响,我不希望使用之后影响了环境。” “恢复类型的药水也备一些吧…尽量做得好喝一些。” 路禹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示意璐璐就这些。 “虽然对付优势种我们有须臾在优势真的很大,但是对方的数量比我们多太多,因此一定要谨慎。” 璐璐摩拳擦掌:“你放心,为了我们的家,我一定给血族们准备一些好东西!” “因为你设计过自己的宅邸,这次庄园的大概设计思路就由你来掌握了。” 璐璐作为几人中唯一一个会画画的,自然是能者多劳,璐璐当仁不让,表示小事一桩。 塞拉看得出璐璐乐在其中,被路禹布置任务时满心欢喜,就像一个渴望做好之后得到表扬的孩子。 “塞拉,那个箱子,想办法做一个增加一下保险。 塞拉想了想:“我尽量。” “雾妖,笨龙,建设庄园期间你们可能要帮忙做一些体力活,尤其是笨龙,可能需要一直在天上飞来飞去。” 笨龙把下巴贴在地上,乖巧地大喊:“笨龙不怕,笨龙想帮忙。” 璐璐走到笨龙身边,轻轻地揉了揉他的鼻梁,笨龙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一圈下来,只剩下一个须臾。 塞拉想起了什么:“劳伦德和你说过该怎么处理优势种血族了吗,要杀还是要压,亦或者收?” 路禹说:“虽然我告诉劳伦德有够针对优势种血族的王牌,但是他还是不建议我让优势种继续活跃在红焰山脉,因为一旦魔力潮到来,这些原本就被迫屈于我们之下的家伙得到了提升只会心思浮动。” 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 路禹必须展现出一定的实力,迫使优势种放弃与自己为敌,就像优势种如今逼迫精灵和巨人所做的那样,如此一来,红焰山脉就彻底属于他们的了。 至于精灵,劳伦德建议拉拢为盟友。 在红焰山脉过去的数次纷争当中,精灵一族的数量在不断的下降,在巨人已经生出迁徙念头的当下,单独面对优势种血族的精灵毫无胜算可言。路禹抵达红焰山脉的第一天遭遇的血族便是刚刚从精灵处捕食归来。 精灵俨然已经被血族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劳伦德暗地里放出去的黑衣修女则是获得了一个让路禹吃惊的信息。 红焰山脉四周生活的精灵经过长期的战斗,已经分为了主战和主迁徙两派。其中主迁徙的一派已经确定要跟随巨人一起南下,如今留在红焰山脉的主战派数量可能还不到两百,整个族群已经面临灭顶之灾。 精灵是擅长打理植物、改善环境的,如果与他们保持良好的关系,未来益处更大。 璐璐忽然惊呼:“对了,要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我们需要开垦大量的荒地,如果黄昏城的人偶在魔力潮之前无法自由活动,那我们哪来这么多人手完成这一切,哪怕路禹的召唤物也做不到吧?” 这确实,路禹目前的召唤物都是以打打杀杀为主,让他们把敌人弄消失他们很在行,让他们去照顾作物…实在有点太为难召唤物了。 想象一下,血肉战车一边往嘴里塞着不知名动物的肉块,一边用触手侍弄着作物,检查生长状况。 再想象一下,噬魔树屹立于大地之上,树枝上的眼珠子随着作物随风摆动… 大碗呆滞地看着作物,不知所措。 守宫刚靠近作物便把田亩点燃,然后兴高采烈的浴火舞动… 一号召唤物…算了,这个不能想象。 光是想象那些画面,路禹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璐璐疑惑地歪着脑袋:“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场面,另外…璐璐,我们有人手啊,你忘记了吗?” “有吗,在哪里…” 话音刚落,反应过来的璐璐眼睛闪闪发亮。 “对哦,我可爱的蘑菇们!” 路禹补充:“不只蘑菇,还有白狼,还有跟我们一起闯进哥布林地宫的冒险者们。” 雾妖兴奋地大喊:“霍古,还有霍古啊!” 7017k 290.屠龙者会说话? 教皇塔内,劳伦德在黑衣修女的协助下完成了一份卷轴。 “这样就好了。”看着黑衣修女将卷轴收起来,劳伦德笑着喃喃,“这也算是给她们找了一条退路…名单就由你来拟定了。” 路禹准时来到了教皇塔,这一次他是来向劳伦德辞行的。 “你要暂时离开梅拉?”劳伦德惊疑道。 “是的,西格莉德和璐璐已经准备动身前往红焰山脉,塞拉完成手头上的教国事宜也会过去帮忙,我打算趁着宅邸开始建造的时间去把一些朋友找来…毕竟按照我们的设想,早期开荒比较需要人手。” 劳伦德淡淡地笑着,看向黑衣修女眼神里有隐藏不住的得意。 路禹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以为这是两人日常喂狗粮的环节。 “很缺人手?” “魔力潮前后一段时间内都很缺,事实上…我们有一些人偶,但是我们无法估计这些人偶何时能够正常在红焰山脉的环境下活动。” 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心思缜密的黑衣修女赶紧检查法阵是否开启,确认无人窥伺之后这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和魔力潮有关的秘密,不是你绝对信任的人,绝不要谈及…你那些在特殊魔力环境下能够自由活动的人偶来自何处,也是如此。比别人更清楚魔力潮来临时间是你们的绝对优势,这份优势你们要保持到魔力潮来临为止。” 路禹心里一暖,从善如流。 “既然你们已经动身,那我的礼物也可以送出去了。” 劳伦德说完,黑衣修女为路禹送上了一份清单,路禹正欲打开,劳伦德却伸手阻止,略带顽皮地说:“权当一个惊喜,等到收到的那一天,你比对着清单,看着里面出人意料的各种物品应该会更兴奋一些。” 路禹茫然地哦了一声,并顺便汇报了一件正事。 “关于在您死后离开教国的计划,我们已经做好准备工作了,塞拉离开时让我问您一句…教皇人选是否应该定下了?” 房间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几人的呼吸微弱可闻。 知道塞拉是当面说不出口,因此找来了路禹当中间人传话,但其实这也是路禹十分好奇的一件事。 下一任教皇,劳伦德是否已经有了决定? 路禹没能从劳伦德的脸上看出任何信息,在他那柔和的目光中似乎隐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难选啊…”一声叹息,胜过千言万语。 “我想为教国找到一位虽不如我,但是至少能带着教国度过这次动荡与魔力潮的领袖…可是他们都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路禹沉默了。 单纯地度过梅拉未来的动荡时局,劳伦德是能够抉择的,可他偏偏知道了魔力潮,而在整个教国,似乎都不具备应对魔力潮洗牌这种能力的人。 除非劳伦德再活五十年。 劳伦德自嘲似地笑了:“如果不知道就好了…也许是我贪心了吧。” 路禹离开后,黑衣修女关上门:“塞拉那孩子,为什么这时候提起这件事呢?” 劳伦德若有所思地说:“她是想告诉我趁着身体还健康时,把影响下一任教皇上位的隐患斩除…” 劳伦德在把必须跟随路禹暂时躲避动荡的事情说明后,塞拉一度无法接受,虽然她不信神,但是正如同劳伦德一般,责任感让她放不下教国的一切。 塞拉不可能感受不到自由出入教皇塔为她带来的巨大压力,如今的时局,她俨然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任教皇的人,最近根据黑衣修女的报告,试图前往塞拉宅邸的教国中层不少,而几位主教,大祭司则是动作频频。 “是该开始铺路了…” 望着阳台上散落的点点夕阳余辉,浸在黑暗中的劳伦德坐起了身。 “召集光辉化身,为了教国的未来,有些事,该做了。” …… …… 青石路上,一只小狐狸端着蘑菇汤,美滋滋地喝着。 路过的人看见了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哟,面包,又跑出来吃独食啊。” “才没有,我有带一份回去!” “面包面包,秋收摘果子你要不要一起去?”一只小蘑菇人远远地向她大喊。 “肯定去啊。” “狼人们据说还要举办狩猎庆典,纪念蓝水战争中的英灵们,你顺便问问欧尔库斯去不去好了。” “怎么一直找我传话呢,你们可以亲自找他啊。”面包支棱着大尾巴,一脸不解。 “我可不敢,你们家院子里成天有台怪模怪样的车子在乱跑,太吓人了…你们召唤师真奇怪。” 面包刚回到家,无数触手便从门后涌了过来,面对这等恐怖的场景,面包随手一拨,生气地喊道:“不吃饭我可要扔掉了!” 血肉战车一怔,纷纷把触手收了回来,不一会便化作星星点点的光粒消失了。 欧尔库斯一边在笔记上记录着什么,一边走向面包,拿走自己的晚餐后转头就走。 面包气炸了:“谢谢呢,谢谢呢!” “哦,谢谢。” “太敷衍,我要你重新说!” “又不是你做的晚餐,我订餐可是付了钱的。”欧尔库斯一边吃着蘑菇炒饭,一边说。 “是我跑腿的!” 看见面包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甚至用抱住自己的手不让喝蘑菇汤,戏弄面包得手的欧尔库斯这才心满意足地说:“行了行了,谢谢你。” 面包哼了一声甩着尾巴离开了,看着这样的面包,欧尔库斯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离开了塞列尔,没有了自上而下的压力,能够单纯地追逐自己的理想,这让欧尔库斯内心格外的平静。 刚来到蓝水时,这座战后容纳了蘑菇人、狼人、魔狐,些许精灵的城邦对自己并不太友好,因为他是塞列尔人,而在不久之前,他就是攻城的一方。 惨烈的大战让蓝水损失惨重,蘑菇人、狼人、魔狐半数的人口都在这场战争中蒸发,与人类的仇恨已经达到了顶峰,这里的人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然而路禹为他解了围,这个蓝水城攻防战中的传奇说的话很管用,四族人逐渐接纳了他这个叛逃者,并且在随后的相处中一点点收敛起了敌意。 面包很受欢迎,本身就是魔狐一员的她在这里很有归属感,因为路禹的关系,大小可露儿还十分照顾她,短时间内她便混成了吉祥物一般的存在,时不时会有人投喂她。 狼人出门捕猎魔物见到她会主动分一些肉块,蓝水的蘑菇人会带她去菌窖里拿一些美味的蘑菇,精灵的果园她是常客,面包混得很开。 欧尔库斯没了塞列尔这层背景,这让面包不再拘谨,本性活泼的她反客为主,俨然是家里的主人,欧尔库斯反倒像是个托庇于她的客人,被面包叉着腰训斥的场面时不时上演,就连偶尔过来串门的大小可露儿都惊奇于这种变化。 欧尔库斯也不在乎,他觉得挺好的,很轻松不是吗? 没有了需要迎合的皇帝,需要打起精神应对的贵族,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 至于这个吵吵闹闹的面包…也许是来惩罚他这个以前从未尽过父亲责任的家伙的吧。 “这个惩罚,也不错?” 龙吼声自远处响起,嘴里咀嚼着蘑菇饼的欧尔库斯脸迅速冷了下来:“还来?” 穿着漆黑铠甲,手持长枪的屠龙者迅速浮现于欧尔库斯身边。 就在欧尔库斯打算飘起来看看来找死的是一头什么样的飞龙时,望着龙背上的人影,他愣住了。 使劲擦了擦眼睛,欧尔库斯意识到自己没看错。 “我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召唤屠龙者…原来长这个样子,头盔能摘一下吗,想知道你到底是猛男还是美少女。” “路禹…你怎么回来了,你还俘获了一头龙坐骑…啧!” 欧尔库斯一脸嫌弃,有对笨龙的,也有对路禹本人的。 “我没想到你素质这么低,居然欺负智障…想要龙坐骑我可以帮你,摩斯塔纳的那些龙族你可以挑一只,放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吧。” “笨龙…不是智障,只是笨…”听懂对话的笨龙连忙分辨,但是那喷溅的口水却让他说的话毫无说服力。 笨龙落地,路禹连忙解释:“你别乱说,这是我一个朋友很重要的朋友,这次我要出趟远门,因此需要他陪同。” 左顾右盼,发现了一旁湿漉漉的面包,路禹疑惑地问:“小面包,谁欺负你了,怎么湿成这样?” 面包指向笨龙。 “……” 气愤的面包跑去洗澡,这让两个召唤师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看见须臾绕着屠龙者转圈,时不时用手指戳一戳屠龙者的铠甲,欧尔库斯好奇地问:“璐璐缇斯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那只奇怪的兔子又跑去哪了…这个奇怪但是很好看的女人你哪碰到的?” 听见欧尔库斯主动问及须臾,路禹问:“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还是那只兔子和你般配一些。” “谁问你这个了,欧尔库斯你变了不少啊,俏皮话一套接一套了。” 欧尔库斯呵呵直笑:“环境改变人罢了,谢谢你,没有你,这样的生活我永远无法体验到。” “谢就不用了,你也帮了我不少,回到刚才那个话题,你觉得须臾有什么不同吗?” 看出路禹很认真,欧尔库斯端详了一会,又用魔力感受:“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说不出来…” 须臾指着屠龙者转头问路禹:“你整天提的屠龙者就是他吧,为什么像是个石头啊,一点反应没有。” 黑铠长枪的屠龙者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欧尔库斯笑道:“这是我的召唤物,没有命令时一向不怎么爱动。” “那他为什么不说话呢?” “屠龙者不会说话。” 须臾半张着嘴,眼睛微眯,一副看傻子的神情。 欧尔库斯尴尬而不解地问:“须臾女士,屠龙者是召唤物,路禹没和你说过吗?” 路禹快憋不住笑了,已经存了把欧尔库斯和屠龙者写进书中想法的他决定添把火。 “欧尔库斯,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路禹努力控制着面部表情,“就是说,其实屠龙者是会说话的。” 欧尔库斯摆摆手:“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拥有屠龙者这么长时间,从来没听到他说过只言片语,要知道这可比你创造出血肉战车的时间要长得多了。” 须臾已经上手去摘屠龙者的头盔了,但是头盔仿佛和屠龙者的身体连为一体,无论须臾怎么用力都无法移动分毫。 “我们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吧,听话,让姐姐看看你的脸。” 欧尔库斯满头问号:“须臾女士,我必须得强调,屠龙者是召唤物,不是人,他由魔力凝聚而来,也许本就不存在具体的形象,更有可能是‘屠龙’这一概念的具现。” “真是白费了这么帅气的召唤物…” 须臾吐槽,顺便回头看向路禹,路禹对着她点了点头。 须臾贴在屠龙者耳边低语。 长枪化为魔法光粒消散,屠龙者活动了一下身子,用手轻点头盔。 在欧尔库斯惊讶的目光中,屠龙者露出了一头黑色的长发,以及那张宛如雕像一般神武的脸。 “你好,须臾。” 欧尔库斯瞪大了眼睛,嘴巴估计不只是能塞下鸡蛋了,拳头能都塞进去。 “你…你会说话?” 屠龙者斜视欧尔库斯,平静地回应:“会。” “等一下…等一下。”欧尔库斯捂住头,“不对,这不太对…如果你会说话,我之前召唤你时也与你对话过,为什么不回应,我是你的召唤者啊!” 憋笑憋得很难受的路禹说:“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 “别可能了,你到底知道什么给我说!”欧尔库斯急了。 这时候还不知道路禹是来看他笑话的,欧尔库斯就白活这么些年了。 “屠龙者一直都是会说话的,但是他只是不太想和你说话,因此当哑巴。”路禹说。 7017k 291.中年人的社死时刻 欧尔库斯呆滞了好一会,试探着问屠龙者:“他说的是真的?” 屠龙者在沉默。 须臾用手指戳了戳屠龙者的铠甲:“你这些铠甲看起来有些特殊的用途啊。” 屠龙者凝视着须臾从身后伸展出的小翅膀:“你的翅膀似乎也藏着些秘密。” 两个刻印召唤物各自欣赏着对方的身躯,赞叹有加,反而把一旁的欧尔库斯弄沉默了。 屠龙者在说话,声音很磁性,话语清晰,虽然脸上的线条依旧冷硬,但完全不是之前的石头样。 “会说话…为什么…”欧尔库斯突然拔高了声音,“所以路禹说的是真的?” 屠龙者的视线从须臾的翅膀上移到了欧尔库斯的身上,但是回应他的依旧是沉默,屠龙者甚至打了个哈欠。 任欧尔库斯怎么说话都好,屠龙者就是不搭第二句。 “抱歉。”路禹转过身把笑声一点点从指尖漏出去,不这么做他怕自己会笑得很大声。 摩斯塔纳最伟大的召唤学者,致力于延续召唤之路的他,竟然被自己的刻印召唤物鄙视了,赤裸裸,不带一点掩饰。 已经是个中年人,应该戒骄戒躁戒冲动的欧尔库斯破防了。 哪怕是被塞列尔那个蠢货皇帝比迪利斯质疑能力并且外行管内行,对欧尔库斯的伤害也不及屠龙者这搞心态的一个哈欠。 “屠龙者,我是你的召唤师!” “太吵了,洗澡都不安宁。”头发湿漉漉的面包拿着块浴巾擦拭着自己湿水后沉甸甸的尾巴。 面包的声音让欧尔库斯把快到喉咙的话咽了下去。 “屠龙者上次帮忙震慑龙族不是很得力吗,你吼他做什么?”面包斜了一眼欧尔库斯不满地嘟囔。 “面包,你好。” 面包打理尾巴的梳子落地,她飞速窜到屠龙者身边,眼睛闪闪发亮:“你会说话?” “一直都会。” “可上次你出来时候一句话没说啊。” 屠龙者笑而不语。 欧尔库斯已经气炸了,能跟须臾说话,也跟面包说话,就是不和自己这个召唤师说话… “路禹,告诉我原因!” 路禹迟疑了片刻:“你想知道哪个原因?” 欧尔库斯咬牙切齿:“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看出召唤师尊严受到挑战的欧尔库斯很急。 “你之前说过,其他人都无法召唤出屠龙者这个召唤物,还记得吗?” “我在塞列尔期间为了统计召唤数据,找了不少人尝试召唤,无论如何更改细节,他们都无法呼唤出屠龙者,这一点毋庸置疑,我相信你也不行。” 路禹点头:“你说过,当年的召唤实验失败,导致你的一只眼睛呈现白色,并从此能够看到召唤仪式的魔力流动轨迹以及旋转的黑色漩涡,并且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忽然到访了一个满是白光的世界…” 欧尔库斯皱起了眉头。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从那个白光世界带走了一些东西…” 欧尔库斯嘴巴一点点张大,猛然回头望向抱着手一脸漠然的屠龙者。 “还记得我们在蓝水城内产生的冲动吗…我们都到访过的那个世界,其实被称为召唤师神殿,是满足了一定条件的召唤师才能前往的空间。” 欧尔库斯大脑已经乱掉了,他用手捂着额头,不停地说:“慢点慢点,我理一理…” 好一会,蹲在地上的欧尔库斯这才抬起头:“也就是说…屠龙者不是我实验总结所得,而是去过那个世界的我,必然会召唤出的召唤物…对哦,这些年召唤波动出现过不少,但是只要召唤屠龙者就一定不会出现偏差…我还以为这是我改良得当的结果。” 屠龙者翻了个白眼。 路禹为欧尔库斯说明了刻印召唤物的概念,同时告知了他究竟是谁给予了他这份礼物。 过量的信息淹没了这位追逐召唤二十年的召唤师,他好半晌才消化完毕。 “所以,须臾是你的刻印召唤物?”欧尔库斯颤抖着问。 路禹点头。 “只要有魔力维系,刻印召唤物就不会消失,与普通召唤物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路禹继续点头。 “我的屠龙者也是?”说到最后,欧尔库斯的声音已经走调。 路禹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着。 欧尔库斯捂住头,他感觉自己获得屠龙者的这近十年时间全都喂了狗。 “我做了什么啊,如此大的馈赠,如此令人震惊的事实,啊啊啊啊啊~~~~” “屠龙者,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为什么不提醒我啊!” 面包看见欧尔库斯又哭又笑,情绪起起伏伏,也忍不住帮忙问了同样的问题。 屠龙者只是不搭理欧尔库斯,面对其他人却显得很温柔:“首先,我不喜欢贵族,因此自然对他无感。” “我的主体意识是那位平民屠龙英雄,他因为龙族作恶失去了家人,求助贵族无果这才独自屠龙,然而事情结束之后,这份屠龙的荣耀却被贵族封予自己。” “我是他的刻印召唤物,与他共存亡,服从他的意志屠龙我责无旁贷,但是让我和他对话…没兴趣。” 欧尔库斯争辩道:“可我已经不是贵族了,我离开塞列尔居住在蓝水城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不…” 欧尔库斯忽然哑巴了。 路禹比了个手势,示意欧尔库斯说下去。 “说啊,怎么不说了?” 人近中年当场社死的欧尔库斯满脸通红。 “你不说我帮你说了啊。”路禹笑着向大家宣布,“因为你召唤屠龙者完成任务后就会立刻遣散,即便早期屠龙者还有一些沟通的欲望,也被你弄得懒得说话了。” “嗨呀,欧尔库斯,我最近有个打算,趁着躲在家里的无所事事当乌龟的时间里总结一些召唤师的事迹和经验,把这些东西传承下去,你说的,就像是传火,你看我这就举起火把了。我现在打算把你和屠龙者的轶事也写进去…哎,别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指我做什么,别激动啊,这是在史书上留名的光辉时刻,是你保存召唤火种应得的。想想看,以后生活在召唤规则齐全时代的召唤师回忆过去,翻开书页,一看到欧尔库斯…” “召唤师们立刻就能联想‘哦,欧尔库斯啊,我知道,就是那个获得了稀有的刻印召唤物却在每次召唤结束后直接驱散,并且被刻印召唤物讨厌,连话都不想说多一句的伟大召唤学者。’” …… …… 已近深夜,坐在庭院中的欧尔库斯与路禹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吃着茶点,听着须臾和屠龙者在隔壁的交流声,两人躺在走廊上,懒洋洋的看着月亮。 平复心情的欧尔库斯尝试了和屠龙者沟通,但是屠龙者并不打算这么快原谅欧尔库斯驱散之仇,因此他们两人一定要经过第三者复述才会形成对话,面包自然就成了那个传话的… 很累,很别扭,但是欧尔库斯还能说什么呢? 世界意识给的刻印召唤物,你还能跟他甩脸吗? 迁就吧! 夜水和大小可露儿得知路禹回来都跑了过来,但是得知他们正在讨论事情,就没有贸贸然地进入屋子内。 难得清静的路禹吃了一口西瓜,“噗噗”地吐出几枚西瓜籽:“我之前听面包说,你在我离开之后召唤过屠龙者,干什么去了?” 欧尔库斯为路禹斟茶:“也没什么,解决一些上次蓝水攻防战遗留下的尾巴,算是连锁反应吧,你离开之后摩斯塔纳发生了很多事情。” 塞列尔的失败在蓝水大战之后就成为了必然,路禹的钢琴将南方战场的十万人吞噬殆尽导致原本防线缜密的塞列尔少见地出现了调度上的破绽,战斗拖延到春天末尾,塞列尔皇帝比迪利斯坚持不下去了,不得不宣布自己取得了“战略”上的胜利,而后下令撤兵。 这场声势浩大,席卷了大半个摩斯塔纳的战争落下了帷幕,塞列尔只取得了原本属于龙族,重绒半兽人以及哥布林的部分土地,而为了这些土地,他们付出了极为惨烈的代价。 比迪利斯本想通过这场战争转移内部矛盾,巩固自己的威信,然而事与愿违,这场被称之为“战略胜利”的大战在贵族眼中毫无意义,地盘远没有奴隶重要。劳师动众地征讨摩斯塔纳各族,并未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反而极有可能在秋天被征收一笔高昂的粮税,这让他们对比迪利斯很是不满。 如今的塞列尔国内暗潮涌动,新老贵族的争斗摆上了台面,占据了海上航线的老牌贵族以及企图分一杯羹,只有内陆领地的贵族摩擦不断,比迪利斯已经没有办法平衡这两股势力撕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塞列尔都无法再对周边各族施加影响。 “幸好他蠢。”路禹感慨。 “不,他只是恰好遇上了你。”欧尔库斯说,“如果你不在,即便他昏招迭出,以摩斯塔纳各族互相猜忌,各自为战的趋势,塞列尔兵锋所指,血流成河。你的钢琴,毁灭了塞列尔的野心,救下了无数无辜的族群…” 欧尔库斯忽然想起了什么:“哦,你还记得那批速成召唤师吗?” “召唤出不得了的东西了?”路禹下意识问。 “不得了?他们也配?”欧尔库斯鄙夷道,“这些连召唤模板都套不好的家伙在之后的练习中死了好几个,有些是作死超额支付,有些则是乱改召唤模板导致出现了召唤仪式崩溃出错,最终被脆化。” “还好我离开了塞列尔啊,如果不离开,以比迪利斯的做事风格,我一定是要负起全部责任的。”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蓝水城大半城区已经建造完毕,魔法的便利性在这体现得淋漓尽致。 虽然还没有时间完善政治结构,但是因为路禹促成的蓝水蘑菇人,月影狼人,鸢尾魔狐三族同盟结成了类似联邦议会制度的暂时政体。 因为蓝水攻防战名声大噪的蓝水城自然也就成为了摩斯塔纳南方各大小族群祈求庇护的对象,俨然成为了摩斯塔纳上除塞列尔,花冠精灵,龙族之外的第四股势力。 龙族也是在这时来找了麻烦。 摩斯塔纳的龙族在这次与塞列尔的对抗结束后被各族深深地鄙夷了,在此之前,提到摩斯塔纳首屈一指的种族,大多数人都会下意识地说出龙族,其次才是塞列尔。 然而龙族正常战斗中除了保存实力,勾心斗角之外,几乎没有出什么力,以至于联军最后都看不下去,推开龙族独走,协助花冠精灵对塞列尔进行反击。 见不得自己的地位被新崛起地蓝水联盟超越,龙族竟然以战时破坏团结为名派出了长老团,向蓝水联盟索要赔偿。 “他们的使者来到蓝水城后飞扬跋扈,四处挑衅,因为大战刚停歇,顾全大局的蓝水联盟没有翻脸,但是他们却变本加厉…把出门玩耍的面包弄伤了。” 欧尔库斯说:“所以我就在他们长老的翅膀上留了两个洞。” 平淡的口吻说出了令人震惊的操作。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你在蓝水了,这样好吗?”路禹问。 “以前,我的女儿被欺负,她哭着跑回来,说谁谁家的孩子有多坏,揪她的辫子,拿泥巴糊她脸,骂她是个没父亲的孩子…”欧尔库斯低着头说,“当时的我醉心召唤,因此安慰了她两句,便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我该带着她打上门去的。” “人这一辈子,有些事情只能错一次。”欧尔库斯笑着说,“我不后悔,况且,现在的塞列尔真的还有工夫思考怎么对付我这个叛徒吗?比迪利斯想要把眼光投向这里,至少要把国内的矛盾先摆平吧。” 血剑和长枪相交的声音不绝于耳,面包不断地鼓掌,尖叫。 屠龙者和须臾的切磋似乎仍在继续。 “这么快就返回摩斯塔纳,遇到什么困难了吗?”欧尔库斯问。 “那倒没有,只是找到了落脚点,因此有了一些新的打算…对了,我的蘑菇们现在过得如何了?”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春天时他们被夜水一起带走了,那之后我就没见到那群小蘑菇的踪影。” 7017k 292.被“刺杀”的教皇 踏着月光,路禹跟随夜水来到了凡妮莎神殿后方一处空地。 随着夜水用手在青石板上轻轻拂过,互相嵌套的魔法阵不断发亮,绿莹莹的光粒漂浮于半空,像是无数的萤火虫萦绕在他们身边起舞。 两块足有千斤重的巨大条石一上一下组合成了大门,此刻在法阵的魔力灌注下被激活向着两侧退去,露出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幽深而漫长的通道似乎通向另一个世界。 夜水打了个响指,微风灌入,两侧石壁上的照明水晶齐刷刷亮起,隐约还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拾级而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鼻子极不舒服、难以形容的沉闷气息,像是被一块纱布拍打,罩住了脸。 不知道走了多久,湿润的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植物腐败的气息,脚下的石阶也开始湿滑。 一扇布满青苔石门出现在路禹的眼前,突兀且与两侧干爽的石壁格格不入,夜水走上前用虚按石门,又是一连串的魔法阵亮起。 路禹眉头紧皱。 夜水回头提醒:“这里是根据母神凡妮莎的构思建造的菌窖,对人类而言可能有些不太友好。” 说着,她便抬手为路禹释放了一个泡泡状的护罩。 石门缓缓打开,室内并非路禹所想象的那般幽暗狭小,大量的荧光植物在昏暗的地下释放着蓝绿两色的幽光,为来到此处的人提供了必要的照明。 映入眼帘的情景令路禹呆滞。 除开被特殊法阵庇护的荧光植物,面积巨大的菌窖被密集的“血管”所覆盖,白色的管状菌丝攀附在视野内所有物体之上,纵横交错。看上去质地绵软的絮状菌丝则则是围绕在某些有轮廓的物体四周,如同棉花糖般的它们被开门时带起的微风吹拂,轻轻地晃动着。 寂静无声。 看着地面上、墙壁上隆起的一个个模糊的轮廓,路禹忍不住上前,近距离的观察着。 “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积淀的过程,一时间没法看到什么特殊的变化。” 路禹忍住了想要用手抚摸的想法,转身问:“还要多久?” “看个体素质,亲和魔力的自然会更快,不亲和的…持之以恒地投喂也能慢慢完成蜕变。”夜水看出路禹的不安,笑着解释道,“这个秋天我们会投入大量腐烂的果实,顺便还和商人们购置了一些碎裂的魔力水晶继续提升菌窖的魔力浓度,他们会很安全的。” “没必要这么急的…我不是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提升吗?” 夜水从菌盖中抖落大量的鳞粉,在菌窖中转了一圈,做完这一切,她示意路禹该离开了。 “不能再呆一会吗?” “母神设计菌窖时专门提醒过,菌窖培养过程中应该尽量保证魔力饱和,虽然有法阵在抑制逸散,但是长期呆在这里还是有影响的。” 石门一点点合拢,路禹心情无法平静。 回到地面,夜水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你的确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去提升,但是日常与我们相处,他们总会烦恼于身体的不便。” “他们中的有些,希望拥有更为方便的身躯,能够帮助那些曾帮助过他们的蓝水居民,也有一些…”夜水说,“希望能够快点长大,好去追寻你的步伐…就像曾经的我们与母神一般。” 小蘑菇们选择了近路,为此他们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将现有的躯体分解,重新化为菌丝,再通过菌窖培养的方式以获得新的身躯。 “诞生了智慧的生命有着自己的想法。” 路禹曾经如此形容世界意识放弃召唤流派后召唤师的挣扎,却不曾想,如今也能形容自己从恶劣的沼泽中带出来的小蘑菇。 这是他们的选择,而路禹只能尊重。 在夜水的居所内,路禹留下了塞拉和璐璐联手改良的通讯法阵。 “发送信息所需的魔力波动依旧很大,因此请想办法做些掩盖的操作,并且作为紧急联络方式来使用。”路禹说。 夜水从善如流,立刻表示会在家里布置一个巨大的防护法阵,不让任何外人知晓这个通讯法阵的存在。 “夜水,从现在开始,请大量囤积粮食,开辟出足够的魔药素材种植场地,矿物交易加大,并作为战略资源储藏,这种行为至少要持续两年以上。” 夜水愣了:“食物,药物,矿物…这是又要开战了,你哪来的消息?” “我无法告诉你具体细节,如果你相信我,就按照我所说的去准备。我知道现在蓝水是三族联盟,但是无论是月影狼人,还是魔狐的现任领袖与你关系都不错,也都愿意听从你的意见,因此施行起来不会有难度,你就当做三族在战争中受了心理创伤,蓝水城不囤积足够的物资就发慌来办好了。” 夜水点了点头:“我相信你,本身蓝水城就处于扩建状态,所需物资数量巨大,趁机掺杂一些外人也无法察觉。” 路禹长舒了一口气。 “你这么急着来找小蘑菇们,缺人手了?” 路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言难尽啊…还以为小蘑菇们能帮上我的忙,看来只能另想办法了。” 夜水灿烂地笑着:“有了自己的领地,看来你的旅行暂告一段落了,梅拉吗…好像距离摩斯塔纳也不算格外远,没准有一天我也能去你的领地看看?” “等建设完毕吧,届时欢迎你们来做客。” 路禹和夜水握了握手,夜水顺势把脸蹭过来,使劲地摩挲了一下脸颊。 “还是母神的礼仪有感觉啊。” 路禹只能在心里吐槽凡妮莎给蓝水的蘑菇们带来了一个坏习惯,动不动就想和别人脸贴脸… 顺便与银萨,大小可露儿见上一面之后,路禹于第二天一早再度启程,总的来说,再度到访摩斯塔纳自己的目的基本实现。 提醒欧尔库斯屠龙者可以沟通,并且能要到进入召唤师神殿的方式。 给夜水留下通讯法阵,并且推动他们进行魔力潮来临前的准备。 虽然没办法带走自己可爱的蘑菇们,但是得知他们毅然决然为了回馈蓝水与自己的善意开始了进化,路禹紧张的同时也有一些期待。 下一次和这些可爱的蘑菇们相遇时,他们就该有着新的形态了吧? 考虑到他们进化途中魔力潮来临,会不会产生一些更为奇异的变化呢? 路禹召集旅途中相遇的伙伴,以构成领地内第一批劳动…人手。 璐璐、西格莉德,塞拉伴随着采购而来的大量物资前往红焰山脉开启建造模式。 短暂热闹过的教皇塔又一次陷入了冷清。 时间之廊的教皇骑士团成员时不时会讨论起之前频繁造访的路禹,想象他到底跟教皇说了什么样的故事,以至于教皇频频邀约。 黑衣修女紫星则是想念起了能跟自己打得有来有回的西格莉德,没了路禹带着她来游玩,默默守在教皇塔前难免有些无趣。 长廊彼端一个身着银袍的瘦高个保持着规律的步频走来,快到紫星面前时,她才发现,这是掌管执法庭的主教之一罗纳雷德。 常年与各种犯人打交道的罗纳雷德有着一双锐利阴翳的眼睛,充满侵略性的冰冷目光像是无法被银枫圣树的光辉所温暖,近一米九的身高让紫星只能仰望这位神情冷峻的男人。 “搜身。” 教皇骑士团进行第一轮搜身,作为黑衣修女的紫星完成了第二轮,罗纳雷德没有动弹,这道例行的流程在教皇病倒后就被更为严苛地执行,无法通融。 任何想要伤害教皇的人都会被拦截在这条时间之廊上! “放行。” 在罗纳雷德离开后,教皇骑士团们暗暗冷哼了一声,但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武器立得更直,站得也更挺拔了。 原本愉快地偷闲聊天气氛荡然无存。 紫星好奇地在心里嘀咕着:“出什么大事了吗?” 教皇塔内的侍从为罗纳雷德打开了升降台的机关,看着缓慢掠过的塔外景色,逐渐升高的罗纳雷德内心有些忐忑。 自从劳伦德病倒之后,署理执法庭与审判庭的四位主教中,自己得到召见的次数很少,汇报执法庭近况的报告也经常是让他呈现给黑衣修女。 教皇人选迟迟未定,这让有心竞争的罗纳雷德难免有些焦急。 他也希望劳伦德再引导教国十年,可是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已经近百岁的劳伦德都很难挺过这一关。 “每一次召见都是一次重要的考核,绝不容有失!”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纳雷德轻敲劳伦德房间的大门。 面对前来开门的黑衣修女,罗纳雷德显得极为恭敬,不过黑衣修女却躲开了他的回礼,快速地站到了一旁。 躺在床上的劳伦德慢慢睁开了眼,他没有立刻开口说话,而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事物的睿智双眼紧盯着罗纳雷德。 拿着执法庭近段时间处理报告的罗纳雷德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仍然双手将报告奉上。 面对黑衣修女奉上的报告,劳伦德没有翻阅的意思,他侧过头,视线飞出阳台,停留在远处茁壮,茂密的银枫树上。 “罗纳雷德,你自小在教国长大,从光晕转为传教士,一路晋升,最终成为主教…今天,你已经三十七岁了吧?我记得没错,你是教国历史上,晋升最快的。” 罗纳雷德连忙低下头:“光辉之神在上,劳伦德大人的教导令我受益颇深,我正是瞻仰着您的事迹,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愿为光辉之神将光芒播撒向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 劳伦德眼睛微微眯起:“瞻仰吗…” 细细咀嚼着罗纳雷德话语里的每个用词:“瞻仰着我的事迹…吗?” “派人潜入窃取神选的信息;偷偷窥伺其他主教的一举一动;为了获得塞拉的踪迹,与梭伦和斯莱戈做交易;协助梭伦的某位公主散播关于塞拉的谣言;自我病倒之后,利用执法庭的权利赦免了一些未被判处极刑的犯人,并协助他们暂时离开教国…”、 劳伦德每一句话都像是敲打在罗纳雷德的心脏上,罗纳雷德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汗。 “教皇大人,这是误会…是与污蔑塞拉一般的手段再现!”罗纳雷德急忙辩解。 劳伦德闭上了眼睛:“塞拉派出的光辉化身在塔妮娅的领地内抓到了一个官员,他透露了在教国内有人协助他传播塞拉与路禹的谣言,这个官员现在就在教皇城内,需要我找来吗?” “我派出的光辉化身在克洛城抓到了一群效忠于你的特赦犯,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在我病倒期间被你以‘罪责轻微,赔偿损失,责免劳动’的方式放走的四阶及以上魔法师与武者。这批人只要你想见一见,明天就能到达教皇城,想和他们谈谈未来的打算吗?” 罗纳雷德脸色大变,拳头紧握。 “你是我亲自提拔的人,你的工作能力与实力无可挑剔,但是有一点让我感到很遗憾…你的野心与你的能力脱钩了。” “你为人阴狠,狡诈,喜欢把小聪明当做大智慧,作为执法庭的一员,以光辉教义约束,加上我的压制,你的优点会被合理运用并放大,但是如果我不在…” 劳伦德注视着罗纳雷德。 “你就只剩下野心了,这样对教国不好…” 罗纳雷德问:“教皇打算如何处置我?” 劳伦德平静地说:“让你消失。” 如果路禹在这里一定会震惊于劳伦德的果决与冰冷,此时的劳伦德完全不像是那个拉着自己闲聊,和蔼无比的老爷爷。 罗纳雷德毫不犹豫,竖掌为刀,对着一旁的黑衣修女猛地一劈。 身为执法庭主教,罗纳雷德比谁都清楚黑衣修女的可怕,也明白教皇劳伦德的厉害。 这是一个能坐在教皇位置上掌舵八十年的人! 不敢缠斗,罗纳雷德一跃跳出窗外,魔法加护下,几个起落,他便赶在教皇骑士团和黑衣修女赶来之前逃离了教皇塔区域。 “和你预测的一样,毫不犹豫地攻击了我,然后逃了呢?”黑衣修女打开了房间的大门,等待着教皇骑士团和黑衣修女涌入询问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是我养的执法钢刀,好用,但是缺陷明显…有缺陷的人总是好控制的,就像塔妮娅控制璐璐一样。” “路禹和塞拉已经在忙碌了,我们也不能落下,得赶紧处理好这些小尾巴才行…至少在我离开之后,教国能够安安稳稳地等待魔力潮到来。” 伴随着神色惊恐的教皇骑士团与黑衣修女赶到房间门外,一个惊人的信息迅速传遍了教国,以及四大国区域。 执法庭主教罗纳雷德行刺失败,遁逃,下落不明。 望着不断被审判庭和执法庭调动的人手,劳伦德站在阳台上淡淡地笑着:“麻烦这些孩子了,要去找一个已经彻底消失的人…让戴维德接替罗纳雷德之后给孩子们多发一些赏赐。” 7017k 293.久别重逢 教皇遇刺的信息传得很快,教国境内各个城邦的主教都派出了精锐四处搜寻罗纳雷德的踪迹。 根本无需大主教和大祭司们叮嘱,主教和信徒们在得到信息的那一刻,除开必须坚守岗位的,大量边境城邦的信徒都站了出来,配合骑士们把守紧要关隘,亦或是深入山野中试图拦截极可能逃出教国境内的罗纳雷德。 远离城邦,躲开人群,行走于山林之间的罗纳雷德足足逃了两天两夜,根据烙印在脑海中的地图,确认自己已经快要离开教国的边境。 极度疲惫的罗纳雷德停了下来,长时间的奔逃令他精疲力尽,仓促出逃毫无准备的他此刻像是个野人,全然没有了执法庭大主教的威仪。 深处山林食物自然是不缺的,在可以选择的众多猎物中,罗纳雷德选择了兔子,他一口气打了四只,剥皮放血时带着一股恨意,双眼密布血丝的他眼中的兔子已经变成了塞拉模样,直到四只“塞拉”都上了烤架,他才觉得内心的郁气缓解了一些。 把每个塞拉都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嚼碎,吮净后,罗纳雷德站起身。 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前方,悄无声息,毫无征兆,身为五阶魔法师的罗纳雷德根本不曾感觉到来人的动作。 银白色的金丝边长袍将他罩得严严实实,只有兜帽边缘漏出来几根浅棕色头发,袍子胸口的银枫树叶标志十分惹眼,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沉默地站立,却仿佛背靠着无尽的光辉,那光辉甚至令他身后的景色扭曲抖动。 就像是罗纳雷德曾经无数次抬头仰望的银枫神树。 “光辉化身…” 罗纳雷德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浑身气力也在这一瞬被抽空,他哈哈大笑,边笑边哭。 “自我诞生起,光辉化身便是教国的神话,无数信徒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我从光晕战士做起,然后是传教士、城邦神父、城邦主教、后补主教…”罗纳雷德流着泪,咬牙切齿,“直到我成为执法庭大主教,成为教国权利核心之一,都未曾见过,也没有资格召见你们。” “这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吗,为了杀死我,你们现身了。” 事到如今罗纳雷德反倒放开了,决定将内心足以被认为“渎神”的话统统抛出。 “说话啊,教国意志的延伸,你们这些借由教国构建出的,诞生于虚假信仰中的伪物!” 身为大主教之一的罗纳雷德十分清楚,所谓光辉之神,光辉教义,银枫神树,连带着教国的历史都是虚假的。 “执法庭大主教罗纳雷德,你应该走得更有尊严一些,如果没有吃饱…这里还有很多。” 光辉化身发出了如流水般柔和的女声,伴随着她挥动手,她的身后出现成群结队的野兔,它们聚集在光辉化身的脚边,茫然地注视着罗纳雷德。 教国罪大恶极必须处以极刑者未被剥夺的权利中便有这么一样——死前可以吃上一顿饱饭,若是申请获批,便能将教国提供的饭食换为自己想要的样式。 身为执法庭大主教,罗纳雷德很清楚这项权利,他也曾站在光辉化身的角度赐予那些罪孽深重之人这能获得的最后一份福利。 没有按照需求订制的饭食,有的只是一只又一只的野兔。 他恨兔子,一切的兔子! “劳伦德派你来的?”知晓自己命运的罗纳雷德不再用上敬语。 “你做错了选择。”光辉化身说,“教皇大人并不想杀你,你对教国仍算忠心,只要交出权利等到新教皇加冕,自会重见天日。很可惜,你动手了,而且选择了逃跑。” “做错了选择?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命运交给新教皇主宰?” 光辉化身沉默。 “我不明白,为什么劳伦德就是对那只死兔子青睐有加,她不过是信徒们在大寒潮中救下的一个孤儿,因为声音好听被大祭司丢进了圣歌班,又恰好被劳伦德发现…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劳伦德把她带在身边,优待她,培养她,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先是圣女,后是神选,一步登天!她获得了劳伦德知识、经验、智慧,一切仅仅因为那一天劳伦德恰好去听了圣歌…你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现在这个唱圣歌的要获得教国至高无上的地位了,身为神选积累了无数人望的她可以顺理成章的戴上教皇的冠冕,接过劳伦德的衣钵俯视教国的众生…凭什么是她!” 光辉化身声音毫无起伏:“罗纳雷德大主教,您似乎忘记了,曾经是小偷的您,也是因为恰好被大主教宽容以待,被教皇大人抹去偷盗的历史方才成为执法庭大主教。‘虽身处黑暗,但仍应渴望光明’,这是劳伦德大人给予您的寄语。” “您对塞拉神选的恨意并没有道理,因为您也曾被天穹之上的光辉沐浴,得到了新生。恕我直言,您似乎有些因爱生恨了,塞拉神选拒绝您的求爱让您有些扭曲…当然您的求爱也有些扭曲,除了赤裸裸的欲望,您似乎对塞拉神选并无特殊的情感,这其中甚至夹杂着借由塞拉神选接近教皇冠冕的想法。” 罗纳雷德紧盯着光辉化身,冷笑:“是劳伦德让你为我解释这一切的吧,他一定还嘱咐你,要让我没有疑惑的死去,对吧?” “正是。” 罗纳雷德啐了一口:“伪善。” “为了让塞拉接手教皇冠冕,所有潜在的竞争者,对塞拉不利的人都会被除掉,无非早晚。现在是我,下一个就该是那些在劳伦德病倒时蠢蠢欲动的大主教和祭祀们了,都到了这一步,何必装模作样掩饰呢?” 光辉化身轻声笑道:“塞拉神选不会成为下一任教皇的,教皇大人也和你想象的不同。好了,教皇大人的嘱托我已经完成,为了守住教国的秘密…大主教,请您,沐浴光辉吧。” 话音刚落,罗纳雷德便被强光笼罩,他只喊得出一声“伪善”,便彻底消失在了世间。 强光散去,光辉化身打了个响指,野兔们纷纷恢复意识,四处逃窜。 在一片草叶被拨动的窸窣声中,光辉化身离开了。 不一会,一堆手持着魔力感应装置的冒险者来到了罗纳雷德被处刑的地方,能够显示魔力残留的刻度表达到了峰值。 “六阶残留…这…这到底是…” “战斗已经结束很久了吧…现在还有这么强大的残留,难不成是七阶甚至以上…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说话的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 …… 亚斯王国边境,诺特伯爵领。 茱蒂丝牵着两匹装载着满满当当的马儿行走在大路上,她的身后,奥尔加左顾右盼,不断地感知着周围。 “自从我们从城里出来之后,就一直有一拨人跟着我们。”奥尔加蹙眉,停下略加计算了一番,“大概有十人。” “奥尔加,别停下来,继续走。”茱蒂丝低声提醒,“不要露出破绽。” 手持魔杖的奥尔加演技并不怎么优秀,为了掩饰,只得哼起了欢快的小曲。 进入密林之后,跟踪的人同时现身,一左一右将茱蒂丝和奥尔加夹在了中间。 “交出交易得来的食物,看在同为亚斯人的身份上,我不杀你们。” 茱蒂丝只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原本游荡在诺特伯爵领附近依靠冒险者工会过日子的冒险者们。 一年前开始的亚斯动乱导致冒险者工会的委托稀少,强大的冒险者还能保持收入,普通冒险者就只能内卷——主动找到委托者,降低身价去获取委托,以求温饱。 正如路禹所预测的那样,哥布林王死去后,失去了外敌的亚斯内部迅速出了问题,追求分封独立的贵族蠢蠢欲动,诺特伯爵领私自铸造钱币的事情被搬到台面上后,内战打响。 一切来得极为突然,亚斯国内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以至于很多人等到战争开启再囤积粮食已经来不及了,虽然无论是领主还是亚斯三世都严格抑制战时哄抬粮价,但是粮价依旧疯涨不断。 高昂的粮价逼迫着无数人“自愿”成为军人,参与到这场内战当中。 时不时与城邦内的走私粮贩子打交道的茱蒂丝看见了昔日无数与自己一般的冒险者困厄交加,为了一口吃的放弃尊严,要么卖儿卖女,要么将自己的至爱奉给领主卫队的成员… 每每这时,茱蒂丝都会想起那天晚上在地宫中,钻破墙壁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血肉战车,以及路禹。 这是一个神奇的男人,利用一个奇怪的召唤物便把王国的心头之患哥布林地宫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导致了哥布林王陨落。 也是路禹在临别时给她们提醒,提供了一个安全的藏身地,才让他们在亚斯动乱来临前就早早地躲进了人迹罕至之地,并且与一位看上去凶狠,实则可爱的大家伙守望相助。 “嗷呜~~~” 令人战栗地狼嚎声响彻密林,无数的魔物仓皇逃窜。 围住茱蒂丝的强盗感受到了地面轻微地震动,下意识望向了密林深处,在那里,一双淡金色的眸子幽幽地自黑暗中亮起。 奥尔加随手一挥,便为白狼释放了能够提升速度的风魔法,一连数个属性的魔法护盾接连亮起,无缝衔接,她的施法速度足以让梅拉的不少魔法师汗颜。 “逃…逃啊!” 惊恐的强盗们转身就跑,自黑暗中跃出的白狼快如闪电,锋利的爪子扫过后,大地上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红花。 顷刻间,四周重归寂静。 看着死不瞑目的一众强盗,茱蒂丝叹了口气,和奥尔加一一为他们合上了眼睛,并取走了他们随身携带的遗书。 曾经他们还会为这一幕感到伤感,也思考过是否可以放走这些为了生存铤而走险的人,然而最终他们没有那么做。 路禹提前告知动荡即将到来便是希望他们能与白狼平安度过危机,白狼对路禹一定有着特别的意义…为了自己,也是为了白狼,他们的藏身地不能泄露。 既然选择了对他们下手,就要做好死亡的准备,冒险者当有此觉悟。 白狼对一地的尸体没有一点想法,使劲在地上擦了擦染血的爪子后,便走到两匹马儿边上哼了一声,两匹马浑身绷紧,立刻卖力地跑了起来。 对气味极为敏感的白狼断后确认无人跟踪,在前的茱蒂丝则是在山林里兜兜转转许久后这才朝着大树洞方向进发,到家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瓦伦和沃勒呢?”一边将购置来的粮食储存进挖好的地窖中,茱蒂丝一边困惑地四处张望,“他们又跑哪去了?” “晚餐呢?”奥尔加则是在意着另一件事,“我肚子饿了,他们不会又偷懒等着我们来下厨吧。” 归来的白狼困惑地望着四周,低头狠狠地嗅了嗅,歪着头,眯着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白狼,你闻到什么了?” 茱蒂丝紧张地拔出武器,找了一圈看不见瓦伦和沃勒这让她感觉不太对劲,以往自己回来,他们都会端着晚餐出来迎接。 没有等来白狼的回应,茱蒂丝和奥尔加反倒是吃了一嘴泥。 “这家伙,蹬地起步这是赶着去做什么?”奥尔加呸呸吐完泥巴,吐槽道。 “赶紧跟上,可能出事了!”茱蒂丝心怦怦直跳,已经想象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一路风驰电掣,茱蒂丝赫然发现,白狼的目的地竟然是她们开辟出的大片耕地,隐约间,她似乎听到了瓦伦和沃勒的声音。 好奇心大起的她加快速度冲上前,越过白狼庞大的身躯,茱蒂丝看到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 “你…你…” “哦,都到齐了呢。”路禹笑着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白狼,茱蒂丝,还有奥尔加…噗嗤…抱歉抱歉,每次读到你的名字,我都想笑,原谅我!” “总而言之,好久不见了大家,见到你们都过得还不错,我很开心。” 7017k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294.龙车来咯! 山林之中为数不多的平坦开阔区域被茱蒂丝四人栽种了谷物,如今已值丰收季,沃勒和瓦伦正在加紧时间收割。 路禹惊诧于白狼的威慑力如此之大,这些散落在山林各地的谷物从种植到成熟竟然没有食草魔物和动物光顾,那些烦人的鸟儿竟也收敛起了自己锋利的喙? 茱蒂丝解释:“我们和这附近的魔物们达成了一些协议,白狼不攻击他们,他们则帮助我们看守作物,并且在每年收成之日将囤积的肉干分一些给他们过冬。” 藏匿在山林中躲灾的茱蒂丝一行人在战争爆发后观察了附近几个城邦的粮食价格,深感不安,尽管他们提前收购了不少谷物,并且制作成足以当做武器使用的“面包”,但是居安思危的众人被迫审视当下环境,主动做出一些改变。 魔物们虽然与茱蒂丝语言不通,但是简单的肢体交流却让这些有着基础智慧的家伙明白了茱蒂丝和白狼的要求。 作为这片山林最强大的魔物,白狼愿意与他们这些次一级的合作,本就是一件神奇的事,还能得到些许好处,何乐不为呢? 于是这一年多以来,这片区域的魔物与茱蒂丝一行人几乎没有发生过摩擦,甚至还出现了交替看守作物的奇妙景象。 白狼撇过了头,鼻子重重地喷气。 茱蒂丝无奈地说:“这一年多,白狼不能就近捕猎,只能去往更远的地方…” 路禹会心一笑。 茱蒂丝和奥尔加的住所就在大树洞,这个路禹穿越而来的第一站已经被两个女生改造,变得更适宜居住,床、摆放货物的架子、洗漱用具一应俱全。 瓦伦和沃勒两个猛男则是在不远处建了个简易的木屋,两人拉着路禹来到木屋后,拨开地面上的树叶和枯枝,露出了隐藏的暗门。 进入地下,点亮火把,路禹惊讶了。 “好多史莱姆!”须臾兴奋地扑到一个个围好的栅栏附近,眼睛闪闪发亮。 路禹细数了一下,地下室内足有四十余只史莱姆,根据它们身上散发的魔力气息可以断定是丛林史莱姆无疑。 这些史莱姆见到了光亮纷纷一蹦一蹦来到栅栏边,争先恐后地跳跃起来,似乎是在和他们打招呼,晶莹剔透的身躯反射着迷人的光,将不大的地下室渲染得十分梦幻。 “这是…”路禹指着史莱姆。 “是我们的史莱姆牧场,我们从丛林史莱姆中捕获了一些幼体,放在地下室中圈养,筛选,留下最为温驯的一批。只要提供充足的食物,这些史莱姆就能为我们喷吐出可供服用的草液,这能极大的缓解我们在漫长的冬天吃不到新鲜绿植的问题,也能解放我们现有的耕地,专注于种植谷物。” “最近我在研究如何让史莱姆们吐出不同味道的汁液…进行了一些尝试,但都没有用,可惜了那些投喂的素材…算了,也不可惜,就当做给他们加餐了。” 沃勒拿着一个木杯走到一只绿莹莹圆鼓鼓的史莱姆旁,拍了拍他的脑袋,条件反射一般,史莱姆酝酿了一会噗噗地往木杯里吐了小半杯绿色的液体。 路禹晃动着杯子,用上化学课的严谨用手往鼻子边扇了扇,气味并不刺激,很淡。贴近杯子用力嗅了嗅,竟然还能闻道些许清新的香气,真是怪哉。 路禹又晃了晃,液体并不黏稠,与水无异,没有浑浊物漂浮,相对而言十分澄澈。 瓦伦和沃勒看见路禹如此谨慎,刚要开口说什么,路禹便端着杯子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路禹咂摸着嘴,舌头抵在口腔上细细地刮了一遍:“味道还挺独特…和菠菜汁差不多,但是又比菠菜汁能让我接受,很柔和,带着些许草木的土腥,但不过分刺激,重要的是没有苦涩的口感。” 只要能克服这玩意在史莱姆身体里走了一遭,感觉还不赖啊。 到达梅拉之后路禹还没有细细了解过史莱姆牧场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这次回到亚斯竟然见到了。 须臾拿过杯子,有样学样找了一只胖乎乎的史莱姆拍了拍,史莱姆果然听话的把一杯汁液吐给了她,也许是口味随路禹,须臾喝了之后也觉得不错,并且坏笑着把几只史莱姆扒拉到自己身前,挨个拍头。 “须臾别闹了,史莱姆们也需要休息,不能无限给你产出的。” “哦。” 回到路禹身边的须臾握紧拳头,满脸通红。 又是这样,事后才会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羞耻…难道改不过来了? 路禹好奇地问:“亚斯有史莱姆牧场的书籍?” “没有啊。” “那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 奥尔加说:“我们都是穷人,要是能有自己的土地,有口饱饭吃也不会要卖命当冒险者…为了省钱,所以我们经常在接委托途中尝试一些新鲜的食物…加上一些细心观察和偶然的发现,就有了这个灵感…” 除了史莱姆牧场,沃勒还酿了酒。 在另一个地窖,劣质酒的酸涩气息让路禹一秒上头,但是喝惯这种酒的四人却甘之如饴,沃勒拿出一杯邀请路禹饮用。 “不试试吗,不是我们自夸,这些酒可是硬通货,每次我们与城邦走私商人交易就属这个畅销,在一些城邦只能以物易物的情况下,想要买到粮食就必须用酒来换。” 路禹连连后退,尴尬地表示自己不太能喝酒… “是吗,那真可惜。”奥尔加接过来一饮而尽,看起来很温柔的她在这一刻豪气干云,喝完之后还意犹未尽的咂摸着嘴,看得路禹瞪大了眼睛。 最后参观的是四人组的粮仓。 为了防潮,粮仓特地建造在阳光能够照射到的开阔区域,白狼也专门在附近看守。 偌大的木屋内,收割来还未碾磨的谷物、已经碾磨好的谷物粉末、制作好的肉干、硬邦邦的法兰西制式长柄武器各自存放在不同区域。 路禹拿起了一“条”面包,用手指弹了弹,得到了沉闷的回应,用力砸在一旁的墙壁上…居然没有产生形变? 看见一旁的竹篓中存放着一些松果和核桃,路禹拿出一枚,毫不犹豫地敲了上去,然后…须臾美滋滋地吃到了碎核桃。 “好吃吗?”路禹问。 “很美味。”茱蒂丝说。 奥尔加说:“比我们以前冒险时吃的好上十倍…当然还是不如新鲜谷物做出来的蓬松的面包,可惜每年只有入冬的一段时间我们才会吃,太奢侈了…” 这时,奥尔加忽然问:“忘记问了,你为什么会突然回来,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仆人呢?” 路禹把面包放下:“回树洞吧,我也正好有些事情想和你们说。” 树洞外,须臾拿着一截带树叶的树杈不断地撩动着白狼的鼻子,白狼则是冷漠的撇过脸,不去理会须臾,像只大狗子一般卧在地上,聆听着洞内的一切。 “我有了自己的领地,需要一些人手,你们愿意来吗?” 路禹的开门见山让所有人怔了几秒,奥尔加试探着问:“领地…你得到了哪个地区的皇帝册封,还是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故乡?” “故乡太远了,我不想回去了,现在的我希望能陪着几个重要的人安稳地生活。” 沃勒好奇地问:“你还没告诉我们,你离开之后都去了些什么地方呢,现在你的领地坐落在哪?” “梅拉。”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这里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于是路禹便简单说了说自己离开亚斯后的所见所闻。 没有人能想到,两年前自亚斯出发的路禹竟然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 相较于贫瘠的亚斯,路禹口中梅拉的富饶令所有人眩晕,那个曾经亚斯感到畏惧的黄金级哥布林王在梅拉只能算是有点点实力的魔物。 知识的传承与积累决定了一个地区的魔法师能触摸到的上限。 “领地很大吗?”茱蒂丝咽了口唾沫。 “很大,整个山脉及周边区域都会是我的地盘。” “这么大的区域,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捍卫是会被其他人觊觎的吧?” 路禹微微一笑:“的确如此,我的领地在不久之后也许会遇到不少麻烦,所以,你们来吗?” “那还用说。”茱蒂丝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有地可以种,能吃饱饭,为什么不去?危险,难道以前为了几枚铜币去和魔物搏杀就不危险了?” 奥尔加也鼓掌说道:“如果不是你,我们还在为几枚银币烦恼,连研磨保养武器,购置装备都没法做到,而且也是你给了我们消息,我们四个才得以避开战争安逸地生活在这里。” 沃勒说:“我没意见,其实我们一直觉得你是幸运之神的化身,跟着你应该还会有好事发生…只不过,我们的那些粮食能搬走吗?” 瓦伦摸了摸头:“我也没意见的,可是我想带走史莱姆们…去梅拉这么远,是不是没办法带上他们?” 路禹想了想:“食物你们直接兑换成等价物,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些硬到能杂碎核桃的面包还有带着些许霉味的谷物,我领地里被我养叼了嘴巴的几位是不会吃的。至于史莱姆可以全部带上。” 虽然不知道路禹打算怎样做到,但是大家还是在休息了一夜之后起了个大早,快速地整理了必须要带的物件,茱蒂丝和奥尔加则是运着食物又去了城邦一趟。 在地上画魔法阵期间,白狼靠了过来,咬住路禹的衣服。 准备发信息的路禹被扯得一个趔趄,只好跟着白狼来到树洞内,想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白狼伸出爪子指向当初路禹和璐璐留下的那个印记,不断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神里满是焦急。 回来后还没怎么和白狼沟通过的路禹当即心领神会:“璐璐很好,去到那边你就能见到她,不过…你可能会认不出她。” “哦对了,你以后可能会有个大个子同伴,他比较笨,也许需要你多带带他,毕竟平时我们都比较忙碌,没法一直陪着他。” 看见白狼长舒一口气,路禹揉了揉他的脸:“璐璐现在在炼制变形药水,如果成功,没准你能拥有一个新的身躯。” 闻言,白狼疑惑地歪着头,看来是没能完全理解变形药剂的作用。 一切准备完毕后,四人好奇地跟随着路禹的视线仰望着天空。 天气很好,万里无云,碧蓝的天空仿佛伸手便可触摸。 就在大家满心疑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之时,一个黑色的影子于远处浮现,起初只有米粒大小,随后越来越大,眨眼间便占据了众人的视野。 遮天蔽日,如同山岳。 霍古重重的落地,大量的树木在他的羽翼摧残下倒伏,动物们惊恐地逃难,魔物则是瑟瑟发抖的钻入洞窟,不敢泄露半点气息。 处于霍古身下的众人汗如雨下,身子僵硬,在霍古落地的瞬间,他们的心脏差点停跳。 “只有四个?” 口吐人言的霍古唤醒了茱蒂丝等人,他们一点点抬起头,金黄色的竖瞳里倒映着他们四只小鸡崽子… “你落地动静太大了,把他们都吓到了。”路禹埋怨。 “胆子太小,和笨龙一样不中用。”霍古冷哼。 奥尔加鼓起勇气:“我们才不是胆小,只是从未见过如此震撼的场景…您让我想起了吟游诗人故事中的恶…” 瓦伦和沃勒一把捂住奥尔加的嘴。 霍古低下头,凝视着奥尔加。 “有趣,我喜欢人类称呼我为恶龙,这样他们会畏惧我,远离我。” “吾名霍古,在某个地区意为带来灾厄者,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好好记住了。” 四人连连点头。 路禹则拆台道:“别太拘谨,霍古是个很好的龙,只是表达方式有些…怪异,总而言之,以后你们就会知道了,来吧,上车了。” 意识到路禹口中的车是霍古,又看到霍古一点点趴在地上,借由翅膀形成阶梯,四人组有些呆滞了。 自己到底是要去一个什么样的领地工作啊? ------题外话------ 等下还有 7017k 295.史莱姆牧场的构思 计划赶不上变化,四个人一条龙,这就是路禹历时近一个月重返初始之地的收获。 可爱的小蘑菇们选择了重新塑形,已经变成了菌丝,陷入沉睡,下一次醒来则是进化完成之时。 格朗帝国的希瑟能从路禹的话语中感受到梅拉的强大,魔法传承的完整,但是此刻的她仍有牵挂。 “也许以后我会前往。”这便是希瑟犹豫再三给出的答复。 与索雷森的伊索重逢时路禹说了很多,并且暗示他要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准备。 似乎成长了不少的伊索拥抱了路禹,表示自己会记住他说过的每句话,期待下次还能相遇。 风是自由的,心是自由的,吟游诗人与冒险者也是自由的。在这个充满了神秘与魔法的世界,吟游诗人总是受欢迎的,冒险者总被居住于高墙之内的贵族少爷与大小姐所憧憬,以为手持长剑,使用魔法便能笑着昂首挺胸走遍这个世界。 然而现实总是很骨感,能走出去并走远的人很少,那些成功者的事迹不具有可模仿性,于是人们总是会围绕在一个个吟游诗人身边,聆听着来自远方的传说、诗歌与故事。 远方有巨龙,巨龙盘踞于山巅,屠龙者手持宝剑沐浴着巨龙喷吐而出的怒火,将其屠灭。 远方有宝藏,或藏于群山之中,或藏于碧波之下,闪亮地金币堆积成山,说不出名的宝物淹没过冒险者的脚面,勇敢的冒险者们一夜暴富。 远方有爱情,美丽婀娜的少女于溪水中洗漱,湿漉漉的长发猛然甩起,一连串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动闪烁,少女被溪水浸湿的衣衫紧贴皮肤,那些白皙而丰满的美好若隐若现,令人挪不开眼睛。 吟游诗人的故事中,似乎所有美好的东西都在远方,藏于那辽阔未曾有人踏足的未知中。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向着远方前行不仅需要勇气,还需要卸下一身的羁绊与牵挂。 不是每个人都如同无根浮萍了无牵挂,旅行或是前往遥远之地定居对于他们是一种奢侈。 “累于牵挂,人生百态。”依靠睡眠躲避衰朽的霍古如此评价。 也许是长时间和璐璐相处,路禹的思路有些被带偏了,在想到无根浮萍时,他下意识地喃喃:“离开了家就像是无根浮萍…那如果家跟着人一起走,不就没事了?” 简单暴力而跳脱的思维方式已得璐璐真传。 “家怎么跟着人跑?”霍古跟不上路禹的思路,他只能被迫地发出灵魂提问。 “浮空城?” 这个时代的魔力能够实现的功能太少,但是下个时代呢? 既然塞格罗说过下个时代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魔力变革史无前例,空间转移趋近于稳定,那么能让城池浮空的魔法是否也会出现? 为了不那么早让梭伦、教国以及碎金城发觉霍古的存在,返回梅拉的路线被塞拉精心设计过,借由夜色,霍古没有惊动太多人便到达了红焰山脉的指定地点。 雾妖急吼吼地第一个飞了过来,但是快到近前却慢了下来,变成塞拉的她脸上摆着一副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模样,抱着手,眼睛时不时往上瞟,见到霍古后第一句话就是“好慢哦,怎么才回来。” 霍古一言不发,等到茱蒂丝等人把货物全卸下来这才操控魔力把雾妖抓到自己身边。 “欺负人,又欺负人!”雾妖挣扎变形,但是怎么都逃不脱霍古的控制。 “嗯,魔力稍微有些长进,离开我身边果然是正确的,可惜的是嘴巴没变。”霍古满意的点点头。 “就不变,就不变!”雾妖的小孩子斗气倾向很严重,也不知道是谁在旅途中时不时会惦记霍古。 璐璐发现只有茱蒂丝四人后疑惑地询问路禹,路禹只好把小蘑菇们的事告诉了她。 “四人就四人吧…反正距离春天还有些时间,这段时间总归能想到好办法的。” 说完,璐璐便跟茱蒂丝四人挨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茱蒂丝等人一脸茫然,白狼也是如此,他在璐璐想要扑过来抱住他的瞬间下意识后退。 被同样搞茫然的璐璐被路禹拉到身边:“我给你们再介绍一次,璐璐缇斯,七阶魔法师,绰号深红魔女,其实大家见过的,还记得我身边的那个会漂浮的煤球吗?” “那个煤球是你?”瓦伦和沃勒惊呼。 “七阶魔法师!”身为魔法师的茱蒂丝和奥尔加关注点显然不同。 “确实是我,当时有些不方便透露的意外状况发生,因此变得有些…奇怪。”璐璐笑着说完,转头抱住白狼的脑袋,“怎么,被吓到了,真的不认识我了?” 白狼努力地把眼前的小不点璐璐和之前的煤球联系到一起…气息、模样完全不同,实在太过陌生,不过看到路禹十分笃定地对着他点头,白狼也就顺从的任由璐璐捏脸了。 茱蒂丝兴奋而忐忑地走到路禹身边:“七阶,是我所理解的那个七阶吗?” “虽然可能有些水分,但是确实是七阶,无需惊讶,嗯…塞拉!” 听见路禹的喊声,正在查看竹篓子里的史莱姆的塞拉站起了身。 路禹介绍道:“这位是塞拉,六阶魔法师,但是能打得过七阶魔法师。” 霍古感兴趣地低下头:“你就是塞拉,我听璐璐说起过你。” 这句话让塞拉心花怒放:“巨龙霍古,我也听闻路禹和璐璐说起过你,躲避衰朽,隐匿于贫瘠之地沉睡的智者。” “我算不上智者,只是见过太多东西罢了。” “具体情况你也知晓了,我们暂时还不能暴露太多的信息,因此你还需要暂时离开梅拉,前往附近的海岛等待魔力潮起。” 像是跟老父亲怄气的孩子,雾妖听见霍古又要离开,一脸不舍地抬起头,恰好对上霍古的视线,连忙慌张地扭过头。 如同一位绅士,霍古缓缓向众人垂下头颅:“那么诸位,我暂时告辞,魔力潮起时,我将重返红焰山脉,塞拉女士…” “你的龙巢我会为你布置妥当,无人能够阻止你于沉眠中感悟下个时代魔力带来的新力量,我也很期待你会在无尽的梦境中获得什么样的力量。” 霍古展翼高飞,再度离去。 一个月建起一座像模像样的宅邸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如果是魔法师出手就十分合理了。 璐璐完美将之前被爆炸夷为平地的宅邸复原好作为临时的居所,与塞拉商议规划好的房子也已经开始施工,土木石料附近应有尽有,这实在是帮大忙了。 一番询问之后,塞拉对于四人的能力很满意,尤其是种植这方面,出身低微的他们个顶个有着丰富的经验,不过他们毛遂自荐的谷物碾磨制作方面则是被塞拉婉拒,很显然他们制作的食物并不能满足大家的胃,这里也不会有人吃又干又硬,能碎核桃的长柄武器。 史莱姆牧场是塞拉询问的重点,璐璐对此也十分感兴趣,当得知他们在没有任何经验情况下成功获得了史莱姆吐出的汁液后,塞拉笑了。 “我会把培养史莱姆的书籍找人念给你们听,也会给你们找一些更优秀的史莱姆幼体,这个牧场就交给你们了。” 四人被西格莉德带下去休息后,路禹问:“你似乎很在意史莱姆牧场啊。” “你带回来的那些史莱姆实力太低无法展现出那些汁液的效力。”塞拉说,“路禹,还记得史莱姆一族的特点吗?” “虽然低智,但是天生亲和魔力,能适应各种复杂的环境并与特定的元素融合诞生特殊的形态。” 塞拉说:“史莱姆王诞生的地方会出现元素湖,元素湖中的元素精粹是魔法师的最爱,因为服用之后能够提升自己特定元素的亲和力,元素魔法的威力也会短暂提升。” “这和史莱姆牧场有什么关系?” “魔力潮到来时,史莱姆一定是最早感应并随之变化的,他们喷吐出的汁液自然也会带着微弱的元素力量,这是其一。其二,利用史莱姆稳定发酵特定的汁液是斯莱戈的商人正在努力攻克的难题,而你带回来的四个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为什么不让他们尝试看看呢,也许我们有一天能喝上不同风味的魔法饮品。其三…被筛选出来的史莱姆十分温驯,而且黏人,让这些具有领地意识并且认主的史莱姆为我们构建起预警,御敌的基础防御体系可以有效降低人手需求。” 该说不愧是劳伦德一手培养出来的教国神选吗,考虑得很周全了。 其实路禹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问题想问却没有问出口——塞拉是否就是劳伦德心目中最合适的下一任教皇人选?毕竟劳伦德和塞拉在许多方面都很相似。 “我和璐璐在你不在家时候商议过了,我和她都同意领地内不需要太多的人,魔力潮来临时身边必须是可以信任的人。除去魔力潮这个因素,这是未来的家,不相干的人太多了反而会变了味道。” 路禹沉思片刻:“我基本同意你的决定,但是我建议规定不要定太死,也不要直接说出口,以免未来不好更改。时间漫长,变数太多,谁也不知道未来的我们要面临什么,不是吗?” 路禹知道塞拉是在照顾璐璐的想法,毕竟有了之前被背刺的经历,璐璐很难接受被信任的人伤害,而在璐璐的认知中,能进入这个领地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但是偌大的领地必须需要一定的人手方能解决初期的自给自足问题,想要依靠人偶维持运作的时代还没到来呢,这条规定必须要足够灵活。 “饲养基础魔物代替部分人手,可行。” “严格筛选进入领地的人,查户口,可行。” “未来以魔法代替人手,最大限度保证领地的安全与独立,可行。” 三条可行被璐璐当即写在册子上——她模仿着路禹写召唤手册开始记录领地的日常,方便回顾,而这三条则是册子最初的内容。 塞拉很自然地说:“下个时代,你的召唤物也许能进一步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路禹举起召唤手册:“我尽力吧,还有,近期之内没有大事不要找我了,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补全一些内容了,之前的召唤物容器也停滞了。” 璐璐喊住了路禹。 “还真有一件大事需要你解决一下。” “什么?” “优势种血族。” 路禹眼神一凝。 塞拉转身进房,拿出一片血族小翅膀抛给路禹。 “交手过了,打死了几个,尸体允许他们收走,但是我把翅膀割了,以示警告。”塞拉说,“他们很不满意我们的入住,一口一个碎金城的人类杂种叫着,还威胁璐璐…抱歉,情不自禁。” 路禹问:“很难缠?” “我们的家就在这里,而他们数千倍于我们,你说呢?” 塞拉反问,酝酿了一会,她接着说道。 “他们不会坐视我们把新的宅邸建好,更不会允许我们悠哉悠哉地开垦荒地,种植作物。巨人与精灵,两个种族联手都被他们赶出了红焰山脉,只剩下故土难离,咽不下一口气的残部在死撑。这个地方足够大,优势种尚且对这两个种族赶尽杀绝,我不认为他们会友好地接纳我们。没有谈判空间,无非你死我活。” “我过段时间会去联系那些被血族迫害得已经要全灭的精灵,然后用教国的做法挑选一些值得培养的带回来,给他们洗脑。至于余下的部分,在我们对付完血族之后,可以和他们稍微进行合作。” 回到家后一直在吃吃吃的须臾忽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回头,就对上了三双眼睛… 大口吃着烤肉的须臾一脸懵:“怎…怎么了,你们也想吃?” “须臾是我们在这里定居的最大底气,先藏一会,如果优势种来袭击,我和璐璐先应付,引诱他们的王露面…擒贼先擒王!” 7017k 296.塑形元素风,塑形元素光 路禹离开梅拉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 执法庭大主教罗纳雷德的失踪使得教国内部风声鹤唳,与之有牵连的人员连夜找其他大主教与大祭司澄清,证明自己与刺杀教皇之事无关。 穿着紫袍的审判庭成员微笑着将一个又一个与罗纳雷德有关系的人请走,对于这明显绕开了执法庭的越权之举,新上任的执法庭大主教戴维德与另一位大主教十分沉默。 审判庭的紫袍让无数人瑟瑟发抖,但凡被他们请走的人都失去了音信,教国已经很久没有迎来如此让人胆战心惊的事态了,三大国的眼线都默默注视着审判庭不断地出动,好奇这场由刺杀大案带来的大清洗会持续到何时,会不会株连更多的人? 劳伦德虽然智慧过人,宽仁待人,但是年老昏聩的掌权者在这片大地上出现了太多次,重病垂死却依旧死死握住权利不放的行为令很多人都觉得他会在最后一刻才把教皇冠冕交出。 “即便是劳伦德也免不了俗吗…权利真是让人迷醉啊。”塔妮娅在得知教国发生的消息之后如此感慨。 风暴亲王泽尼尔在听闻亲信的描述后,望着教国所在的方向久久不语:“即便将要落下,也要努力把余晖照耀到后人身上…吗?” 翻阅到这些由塞拉转交过来的信息时,路禹怔住了,只片刻他便明白了一切。 这根本不是什么大清洗! 新教皇加冕后大概率会在立威与怀仁之间二选一,甚至不做选择,直接全都要。 现在教国内部清平,外部环境友好,立威也只能找一些不痛不痒的角色开刀,怀仁也没有合适的对象。 罗纳雷德的刺杀提供了最佳的立威靶子,所有与罗纳雷德交往密切的人都会是打击目标,然而罗纳雷德身为执法庭大主教,教国中高层几乎没有人不与他打交道,一旦扩散化,后果不堪设想。 劳伦德现在把人都抓起来,既是在保护他们,也是在给新教皇一个表现自我的机会。 立威的人选一定已经被劳伦德挑选好了,被错抓的人则是怀仁的对象,届时还可以顺势笼络。 认为他年老昏聩的人才是真正的傻子,劳伦德是在用自己的名声为下一任教皇铺路! 路禹注意到了信纸上的水渍,但是他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向了下一封信。 “怒火山脊附近疯龙出没,大量冒险者死伤,城主卫队不敌,然而数日之后山谷中惊现疯龙尸体。疯龙被开膛破肚,死相凄惨,龙心不知所踪。” 路禹皱眉,怒火山脊怎么又有龙出没,疯龙…又是斯莱戈干的好事吗? 斯莱戈是真的不怕魔力潮洗牌之时龙族报复啊。 梭伦西南方的奇维塔叛乱已经接近尾声,与强大的梭伦正规军作战只依靠勇气和保卫家园的信念根本行不通,梭伦的松鼠人们的武器根本无法穿透正规军的制式盔甲,魔法更是被来自梭伦王城罗德米尔的大法师们碾压。 在意名声的梭伦勒令禁止屠戮降兵,新上任的领主也颁布了大量的条例,保证了奇维塔地区各大种族的利益,这让松鼠人的抵抗力度愈发微弱,只有少部分对梭伦彻底绝望的队伍散落在辽阔的山林中,以游击的形式对抗正规军。 叛乱的火苗即将熄灭,一切似乎都将要恢复平静。 路禹拿着信件找到正在跟璐璐建造庄园的塞拉。 借着给璐璐擦汗摸了摸她的脑袋,塞拉一脸兴奋,正打算更进一步,路禹却出现了,这让她直接拉下了脸。 路禹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硬着头皮问:“雪怪的消息没有了?” “为什么要操心雪怪呢?” “单纯好奇。” 塞拉说:“虽然黑鸮陨落了三人,但是雪怪也不好受,根据事后流出的消息,雪怪应该是受了不小的伤,否则奇维塔节节败退他一定会出来再捣乱一番的,毕竟他热衷于所有让梭伦寝食难安的操作…看见梭伦给奇维塔地区的异族让利的信息了?” “看见了。”路禹干笑道,“有些讽刺啊,为梭伦子民带来福利的,竟然是一个已经灭亡的国家剩下的‘幽灵’。” 路禹没有继续打扰塞拉想方设法和璐璐亲昵,即便璐璐跑过来希望他提一些参考意见,路禹在看到塞拉杀人一样的眼神后也只能选择了拒绝。 回到房间的路禹立刻召唤出了守宫和大碗。 在召唤手册上,守宫和大碗被路禹归类为塑形元素组,不过塑形元素一直并不完整,因此除开守宫、大碗,以及只在月刻结界充当过海工具的水滴元素之外,其余的都没有被召唤过。 路禹一直都想将元素补齐,但都没有时间,现在机会难得,他毫不犹豫地就行动了起来。 “咚咚咚。” “请进。” 西格莉德拿着一条刚刚烘烤好的鱼走了进来,须臾紧随其后,不过她已经开吃了。 “鲈鱼,你的同类,吃吗?”西格莉德问。 “什么我的同类,在我们那里,鲈鱼可是很好吃的鱼,而且长相一点也不狰狞,看上去土土,傻傻的,但是味道鲜美,肉多刺少。”路禹无情吐槽,“你看看你们带来的鱼,牙尖齿利,长相狰狞…看上去就让人怀疑是否能吃。” “以貌取鱼可不对,它基本没有鱼刺啊,肉质紧实好吃。”西格莉德把盘子递了过来,推荐道。 路禹半信半疑,正好召唤仪式完成,他抓起烤鱼吃了一口,这一吃就完全停不下来了。 还真是,虽然长得狰狞可怖,但是肉质紧实肥美,带着些许胶质感,还有些黏嘴。 路禹忙问:“真的不错哎,这是我们家附近那条河里捞上来的?鱼的名字呢?” “红鳞鱼。”西格莉德说,“不过璐璐说如果你喜欢吃,那以后就叫鲈鱼。” “给我尊重一下他原本的名字!”知道璐璐这是在开自己玩笑,路禹也十分配合的做出了反应。 日常相处就是这样,总要各种各样的小幽默去调剂,彼此之间才会愈发的融洽,关系也会越来越近。 路禹打算看一眼召唤出来塑形风元素是什么模样,却发现须臾挡在自己面前。 “风元素呢,让我看一眼。 酷似蝠鲼,头顶有着酷似鮟鱇鱼小灯笼的肉状突出物,如同雾妖一般身形虚幻,这便是路禹召唤出的塑形风元素。 “长得…有点奇怪?”须臾说着就去捏小蝠鲼的翅膀,怯生生的小蝠鲼想躲开,却哪是须臾的对手,只见须臾瞬间转移目标,捏住了他的灯笼。 无风的房间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西格莉德手疾眼快护住了路禹摆在桌面上的书籍和文献,感觉情况不对的须臾直接将风元素扑在怀里,好一会,房间里呼啸的风才停了下来。 “胆子好小。” 瑟瑟发抖的蝠鲼被须臾拎到了路禹面前,他眨巴着扁平的小眼睛,哀求地看着路禹,泫然欲泣的模样让路禹忍不住心疼了起来。 “你是刻印召唤物,他们都打不过你,畏惧你。身为他们的大姐大,就要有大姐大的样子,你看,孩子都被你弄哭了。”路禹埋怨道。 须臾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向蝠鲼连连道歉。 蝠鲼迅速躲到路禹身后,不再让须臾看到自己。 “胆子确实是小啊…” 路禹刚感慨完,忽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他诧异地回头,但是却没法看到贴在脊背上的蝠鲼。 路禹眼睛一亮,迅速来到室外。 在西格莉德和须臾惊讶的目光中,路禹一点点飘了起来。 “厉害啊,你虽然胆子小,个子也小,但是力量还蛮强的,能不能飞得再快一点?”路禹忙问。 话音刚落,路禹忽然觉得脊背上酥酥麻麻的,像是有大量的触须在涌动,这让他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翱翔于天空中的感觉十分美好,俯瞰大地的畅快感让他选择性无视了这个小细节。 以往都是用魔力漂浮的路禹第一次感受到了飞行的滋味,等到他落地,塞拉和璐璐立刻围了上来。 蝠鲼见到陌生人立刻钻进路禹的衣服里,再也不露头。 只一眼,璐璐意识到,这是新的塑形元素。 “火元素的守宫,土元素的大碗,水元素的水滴,现在是风元素…你已经在补全元素召唤物了?”璐璐像个孩子一样在路禹身上胡乱摸索,“在哪,在哪,快让我看看!” 被逼得走投无路地蝠鲼从路禹领头探头,下一秒立刻被璐璐捕获。 “别捏他的小灯笼,会释放威力很大的风元素魔力,我的房间差点被他拆了。” 璐璐惊奇道:“这个小不点这么厉害吗?” 路禹和塞拉看了看璐璐,又看了看小蝠鲼,异口同声:“是的,小不点很厉害。” 塑形风元素的召唤成功让路禹心情大好,用魔力漂浮,以风魔法赶路哪有召唤一只又能打架,又能带自己转进的召唤物来得便利。 调皮的守宫,稳重的大碗,沉默的水滴,胆小的蝠鲼,路禹现在已经有了火、土、水、风四个十分实用的塑形元素,无论是作为交通工具,还是应对特殊的场合,都已经能游刃有余。 路禹并不满足,既然做,就做到底。 塑形元素不一定要提供战斗力,召唤手册中许多召唤物都能为路禹的安全提供必要的保证,须臾这个刻印召唤物也足够靠谱。 须臾迫不及待地问:“下一个是什么元素?” 路禹思考了一会,嘴角上扬:“要有光。” 二话不说,召唤仪式开启。 绚烂的光芒于半空中凝聚,耀眼的绿光在召唤仪式结束的一瞬间刺入每个人的眼睛,这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眼睛。 “关灯!”路禹连忙下令。 缓缓睁开眼睛,一只漂浮在半空中的荧光绿水母轻轻地荡漾着自己的触须,身子有节奏的一收一缩,一收一缩,缓缓地绕着路禹游荡着,给人一种海底深处的错觉。 荧光绿水母与蝠鲼截然相反,根本不需要路禹下令,它立刻贴到了路禹身上,用柔软的元素身躯轻轻的蹭着路禹的脸,似乎是担心路禹不喜欢自己的触手,它还刻意将触手甭得笔直,远离路禹的身体。 没人能拒绝一只荧光绿还会飞,甚至主动找你贴贴的水母。 “让我抱抱,让我抱抱!”璐璐二话不说扑到了水母身上,这幅光元素身躯像是棉花,璐璐的扑击让它身子凹陷,而后回弹。 璐璐感觉自己在拥抱一块大号的果冻,除了没有想象中的冰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展示一下技能吧。”塞拉对于路禹神奇的塑形召唤物越来越感兴趣了,催促道。 功能性上,光水母能释放不同亮度的光提供照明这一点无需过多的展示。 路禹将光水母带进房间,将所有窗帘拉上,幽暗的室内只剩下了水母身体释放的点点荧光,它那透明质感的皮肤下,不断有着光粒如同气泡一般自下而上漂浮,极为梦幻。 “触手可以为我提供十分便利的服务,如果我需要长时间伏案工作,相较于其他的召唤物,它能为我做的事情更多。” 说着,光水母立刻打扫起之前被蝠鲼弄得乱七八糟的房间,那一根根触手有条不紊的工作看得璐璐瞪大了眼睛,握紧了拳头,看着光水母时一脸幽怨 “我的药剂…我的药剂!”璐璐小声嘀咕着,声音却被路禹的介绍压了过去。 “当然,触手也能给我按摩。” 看见光水母真的贴上去给路禹按摩…璐璐在呼气。 实战方面,光属性魔法应该还蛮多的,有待发掘,不过最好用的技能你们刚才已经感受过了。 “晃瞎眼,这个我熟啊!”西格莉德一击掌。 来到梅拉的一路上,西格莉德依靠一手照明水晶加盾牌不知道对付了多少难缠的敌人。 “火,土,水,风,光,五个属性了,你还打算继续吗,功能性和实战上都兼顾了吧。”塞拉说。 “当然要继续。”路禹决定一鼓作气,“有光自然就要有暗。” 7017k 297.三人行 塑形暗元素与光元素一样,也在召唤成功后呈现出水母的姿态,然而自它出现的那一刻,房间内的温度便下降了几分,被窗帘遮挡却依稀透出的光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雾笼罩,变得朦胧而模糊。 在幽暗的室内,透过灰褐色半透明的伞盖所有人都能看到塑形暗元素体内如同心脏般有节奏搏动的暗红色“光点”,它散发的微弱光芒勾勒出了暗元素的身躯。 暗元素水母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触手,自上而下观看,如同圆帽的巨大伞盖下,大量如同绸带般的片状物低垂着,路禹所能想象的最形象的比喻便是,光元素水母的触手是面条,而暗元素则是长而宽的面片。 伴随着暗元素水母轻而缓的游动,所有的绸带宛如身处水中,轻轻地晃动,时而舒展,时而翻卷,像是一个顶着礼帽,身着席地长裙,由以轻纱遮脸的少女,娇羞地挪动着身躯。 光水母并不喜欢暗水母。 暗水母刚刚现身,光水母伞盖内就冒起了大量的气泡,好似剧烈摇晃后的碳酸饮料。 当众人为暗水母鼓掌时,光水母努力地释放出了耀眼的绿光,将黑暗驱散,仿佛置身于丛林旷野之中。 慢吞吞的暗水母等了好一会才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呆立原地。 路禹竟然没有感觉到暗水母有什么怨愤的情绪波动,断断续续传来的信息碎片让路禹感受起来十分困难,他总感觉暗水母是个很迟钝的家伙…被示威,被欺负了也给不了反馈,甚至不会跟自己的召唤师诉说。 “好呆啊。”路禹通过意识传达过去的信息石沉大海,好一会暗水母才传来咕嘟咕嘟冒泡的奇怪声响。 在路禹的理解中,这是傻笑… 火,土,水,风,光,暗,六属性塑形全部完成,虽然目前路禹只能同时召唤其中两只,但是根据欧尔库斯的经验,只要魔力基础更优秀一些,一口气全部召唤不成问题。 不过欧尔库斯觉得在当前时代想要做到这一点很难,因为他本身就已经是六阶魔法师,却也只能双召唤,他总感觉突破双召的上限十分困难,像是有什么力量在阻碍着他的召唤仪式完成这一伟大的突破。 现在欧尔库斯和路禹都知道问题所在,因此他们需要做的就是等。 所有召唤的知识与积累都将会在未来成为宝贵的财富,厚积薄发指日可待! 塞拉将暗水母的“绸缎”披在自己身上,又揉了揉暗水母的皮肤,她的眉头越来越紧。 塞拉对于路禹身上的秘密一直选择无视。 最开始是摩斯塔纳的蓝水城大战,那场战斗的细节根据事后教国信使远赴塞列尔采集,再根据她当时的亲自了解,基本足以还原出路禹当时做了什么。 被称为血肉巨兽的触手怪物如同一台无情的进食机器,贪婪地扫荡着战场上每一个角落,只为了将血肉吞噬殆尽。 十万人,七阶魔法师想要在短时间内杀死如此多人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而路禹做到了。 违反了已知的召唤规则,超越了召唤体系,无视了魔力的限制。 这太奇怪了,从召唤物到路禹的表现每一点都透露着诡异。 因为璐璐,塞拉什么都没有问,也都不去想,哪怕路禹笃定地告诉他们魔力潮很快要来,习惯了路禹带来的惊喜与惊吓的她也懒得去甄别,就当做未雨绸缪一般忙前忙后。 可是如今… 暗水母迟钝,光水母生气,加上之前风元素蝠鲼表现出来的胆怯,以及火元素守宫的调皮… 路禹的召唤物每一个都有着十分明显的性格特征,他们会思考,并不只是被召唤而来的行尸走肉,是真正意义上的智慧生物。 是了…须臾也是,是路禹用格外特殊的手段转变成为召唤物。 这在过往召唤历史中从未出现过,召唤师召唤而来的召唤物为何有的能与自己沟通互动,有些不能,直到召唤体系凋零前都是争论的重点之一,可是路禹每个召唤物似乎都能进行简单的沟通。 如果塑形召唤物是万金油,那么为什么过往的召唤师没能用出这样的效果,反而是在路禹和欧尔库斯手中出现了神奇的效果? 是过去的人更蠢? 劳伦德曾教导过塞拉,“不要觉得自己比过去的人聪明,更不要轻易觉得他们做出的决定愚蠢,他们的目光受限于时代,这不是愚蠢,这是无奈…就像我们看不到十年后的教国如何一样。” “世界意识…魔力潮的时间…奇怪的召唤物…从没有召唤失误的记录…”塞拉低声喃喃,“是这样吗…原来如此…下一个时代的魔法,真让人期待啊。” 抱着光水母蹭得很开心的璐璐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房间里的大家,漫不经心的目光落到了塞拉身上。 顺着塞拉直勾勾的视线… 璐璐拧着眉头,她看了看塞拉,又偷瞄了一眼恰好转过头的路禹。 “……” 光水母的身子开始变形,吓得它立刻蛄蛹着从璐璐的怀抱中挣脱出去,然后假装不小心,一头撞在一动不动的暗水母身上。 光与暗的碰撞让房间里的魔力开始扰动,魔力乱流掀起的风吹得周围的人睁不开眼睛。 “今天到此为止,你们都先回去吧!”路禹一挥手,和暗水母掐架的光水母,两家伙“手拉手”退场。 西格莉德和须臾帮路禹整理好乱糟糟的房间后就离开了,把地方让给了看起来像是有话要说的塞拉,璐璐,路禹三人。 璐璐坐在正中间,抱着瓦伦带回来的史莱姆使劲地揉搓。 塞拉随意的移开了路禹的召唤笔记,书桌上扫出一片空,坐了上去。 路禹喝了一口茶,在璐璐的注视下,来到书桌旁,把越写越厚的召唤手册拿到手上。 他忽然扭过头:“有话想问?” 路禹和塞拉的交流一向直接,两个人的思维模式恰如劳伦德所说,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禹开门见山,塞拉也不藏着掖着了,有些事在魔力潮来临前应该说得明白一些。 “在你离开期间,劳伦德对外宣称我会在不久之后短暂离开教国,以神选的身份传播光辉之神的教诲。” 塞拉无奈地叹了口气,但不知为何路禹从她的眼神中窥见一丝喜悦。 “虽然还保有神选的身份,新教皇应该也不会动,但是我基本已经游离出教国的权利层了。劳伦德把我彻底划到了你的势力范围内…路禹,他真的很看好你。” 路禹迟疑了一会:“这样说,我压力很大啊。”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期望,有些话到时候他会对你说,现在我就不多嘴了,之所以现在提起是为了另一件事。”塞拉迷人的大眼睛直勾勾地凝视着路禹,“我想知道你的一些秘密。” 被当做水晶果冻玩耍的史莱姆得到了片刻喘息,覆盖在它身上那双白皙的小手停了下来。 路禹莞尔一笑:“你指什么?” “信息来源。”塞拉说,“我从未询问过你的信息从何而来,魔力潮的信息,可以将须臾由一个意识碎片变为召唤物的方法,制作召唤物容器的可行性建议…你是一个天马行空的人,我从你过往召唤出的奇奇怪怪的召唤物就得知了这一点。但是你也是一个稳重的人,你为数不多的几次冒险在蓝水城,迫不得已的冒险,在那之后以及之前,你都表现得很谨慎。你现在所有的准备都是应对魔力潮,而魔力潮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无法确切到十年以内的信息,即便是史莱姆和巨龙这些亲和魔力的种族也做不到…可你却预言了,无比笃定。” 塞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刻意顿了顿,让路禹消化自己抛出的疑问,并从容地轻启双唇,问:“对于下个时代,你还知道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我们,是同伴,是同舟共济的朋友,也该是下个时代的魔法先驱者。” 璐璐站了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和塞拉都是坐着,只有路禹站着,自己像是一起跟着施压了…这不太好。 路禹开了个玩笑:“也许我该是召唤师的先驱者?” 塞拉没有笑,迷人的眼睛里如水的温柔退去,逐渐变得凌厉的目光刺得路禹脸皮一阵发麻。 路禹长呼一口气,瞥了一眼璐璐,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 “之前没有彻底安定下来,加上你从不过问,所以我也就不说。你说得很对,我们是同舟共济的伙伴,如今领地确定,甚至可以说…我们是家人?” 塞拉惊疑而错愕,她哑然失笑:“家人?” 路禹对于塞拉的反应很困惑,但他很快就意识到塞拉理解错误了,他咳嗽一声,暗示:“嗯,我们之前一起欣赏银枫树时候说过的…。” 塞拉恍然大悟。 “努力让璐璐拥有独立的思维,像是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这是塞拉和路禹的第一个目标,而另一个合作目标则是为了让她彻底摆脱父母因自己而死这个错误的自责心理,重新给她一个健全成长的环境。 一个新的家。 塞拉心虚地瞥了一眼璐璐,但是很不巧,璐璐也在凝视着她。 对话气氛的突然转变让璐璐感觉很微妙。 塞拉错愕的表情一转明悟… 路禹话语里隐晦的提示… 璐璐狐疑地盯着塞拉,她现在无比确信,路禹和塞拉背着自己讨论了很多东西,但是唯独不带上她。 他们两个之间甚至可以只通过零星的几个关键词便迅速通气,在自己面前演戏。 “把我当成傻子吗!” “鲈鱼还有兔子!!”璐璐在心中咆哮。 丛林史莱姆被勒成了数字“8”。 想通了一切,璐璐迅速换上一副茫然无知,懵懵懂懂的模样,好奇地左顾右盼。 路禹举起手中的召唤手册:“你对我最大的疑惑应该来源于召唤物。” “塑形元素我也能召唤,但是我召唤出的无一例外都是空洞的傀儡,只会服从命令,没有感情,不会回应。”塞拉说,“与其说是召唤物,不过说我召唤来了一些人偶,而你召唤的是‘生命’。” “路禹,你身上关于召唤物的特例太多了,那个试图纠缠你,询问你召唤相关事宜的杜鹃大师还未看到你其他的事例,否则整个梅拉的召唤师都会为之疯狂,相信我,永无宁日都只是个美好的愿景。” “看来比迪利斯还帮了我一个大忙?” 如果不是比迪利斯为了遮掩自己的无能,将吞噬十万的召唤物战绩掩饰掉,再加上消息在飞速传播中失真,令召唤师们甚至不愿意相信,那么此刻在摩斯塔纳寻找他的人一定不在少数。 不知道从何说起的路禹沉吟片刻,酝酿的话语到了嘴边变成了最简单直接的一句话。 “我与世界意识沟通过。” 房间内像是有一只恐怖的巨兽在游荡,塞拉的心怦怦直跳,呼吸也失去了节奏。 尽管隐隐猜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是… 塞拉喉咙发干,她揪住因为情绪剧烈波动而充血发烫的耳朵,使劲地往下压,想借此恢复一些冷静,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失态,但是落到路禹眼中嘛…这个动作还挺可爱的,让他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比两人都矮的璐璐看在眼里。 路禹不急不缓地补充:“确切来说,世界意识不是直接与我对话,祂是无数意识的集合体,因此祂唤醒了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召唤师灵魂,通过他与我完成了对话。正因为是通过中间人,我才得以知晓魔力潮的大概时间。” 塞拉急忙追问:“你的召唤知识,特殊的召唤技巧,能力也是?” “部分是,部分不是,但是在得知魔力潮之后,我和祂的沟通次数就变得频繁了。”路禹苦笑道,“之前你责备我总是躺在魔法阵里摆大字什么都不干…其实我是去了一处特殊的意识空间。” “祂这么做,为了什么?” 路禹说:“在魔力潮开始的下个时代,逐渐让枯死的召唤学派以合理的方式复苏,为此,祂需要先驱者。” 7017k 298.围猎碎金城 塞拉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步频极快,仍旧揪着耳朵地她此刻像是个慌不择路寻找洞穴躲避敌人的人。 “召唤师的先驱者有多少人?” “已知的,包括我在内,两人。”路禹说,“他和我获得资格的方式不同。” “哦,具体说说?”塞拉很感兴趣。 “在为召唤体系做出一定程度的贡献,并且这份贡献得到了祂的认可之后,祂会给予一些特殊力量作为补偿。我是提供了一些奇怪的召唤物构思得到了认可,他则是整理收集保存召唤历史得到了认可。” “补偿?不该是奖励?”塞拉还是聪明,下意识说完便恍然大悟,她连连拍手,满脸通红,“原来如此,这就是召唤凋零的原因?” “所以的确是补偿,是对我们这些仍在坚守召唤体系,锲而不舍找寻出路的人一种鼓励。”路禹说,“但凡得到这份补偿的人都算下个时代召唤学派的先驱者。” “其他的召唤师也能拥有你那些通过吞食不断进化的召唤物?” 路禹说:“虽然只有到下个时代才能知晓,不过我觉得…不会。我对下个时代召唤术的改变有一种模糊的推测,大概率世界意识会取消‘描述与描绘’,简化召唤模板和契约过程,强化稳定性。” 塞拉摸了摸滚烫的兔耳朵:“听起来,召唤仪式现有的,无法解释的漏洞都会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然后伴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完善…” 塞拉嘴角上扬,精致的脸庞上荡漾着一让人捉摸不透的微妙笑意。 “那么召唤先驱…下个时代,我们需要多准备一些召唤知识以备不时之需,亦或者想办法专精召唤吗?” “我建议不要。”路禹果断地回答。 说完,路禹也觉得十分微妙,自己一个召唤先驱者,别人问召唤能不能入坑,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不要… “我和欧尔库斯是比较特殊的例子,其他召唤师的环境短时间内不会有太大的改善…当然他们已经用上了我的一些召唤物,这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 璐璐终于找到缝隙接话了,她站到塞拉和路禹中间,问:“我之前就好奇,血肉战车,噬魔树都能被其他人召唤,那钢琴呢?” 塞拉眼神一凛:“钢琴是吃掉塞列尔十万人的那只…” “钢琴很特殊,他没有被世界意识回收调整。”路禹说,“返回蓝水时我特意让欧尔库斯尝试召唤,然而他失败了,噬魔树和血肉战车却成功了。” 路禹拍了拍手。 正在跟须臾聊天的西格莉德眼睛一花,眼前的“活人”便消失了。 须臾在场,路禹便开始召唤钢琴。 塞拉瞪大了眼睛,吞噬十万人,穷凶极恶,甚至想要反噬自己召唤师的召唤物是什么模样,她根据教国搜集到的信息在脑海中勾勒了许多次,但是… 蚯蚓一般大小的黑色小虫,长方形的白色匣子,钢琴一出现便使劲伸长脑袋蹭着路禹的鞋子,细小的眼珠子眨巴眨巴,试图释放出“我很乖巧”的信息。 然而路禹和璐璐看钢琴的眼神异常冰冷——他们可不会被这个家伙的外表欺骗了。 须臾大大咧咧地走上前,揪住钢琴的小脑袋,径直提溜起来。 “就是你打算吃掉路禹?”须臾咧开了嘴,“路禹,我记得…召唤物也是可以互相吞噬的,你不停召唤,我不停地吃,让他感受一下绝望…” 钢琴瑟瑟发抖,剧烈挣扎。 路禹没有欺负钢琴的意思,抬手便将它驱散了。 已经有了众多可以依靠的召唤物之后,钢琴这种危险的家伙,即便世界意识认为它的存在合理,也允许路禹使用,他也不会召唤。 钢琴唯一的作用便是在自己撰写有关召唤物类别、信息相关书籍时作为反面例子出现。 如无意外,蓝水城外吞噬十万,便是他最初也是最后的高光。 即便自己终究需要吞噬进化的召唤物,召唤手册中也已经有一只更上位的替代品,比起钢琴的叛逆,这只上位替代直接受到须臾的克制,远比钢琴要安全太多。 路禹对塞拉的问题一一予以解答,璐璐知道的,她也知道,完美兑现了两人坦诚相见,为了璐璐真诚合作的诺言。 信息太多,塞拉一时间难以消化完毕,她又一次开始在房间内踱步绕圈,但却是以路禹为圆心,这让璐璐下意识贴近了路禹。 “魔力潮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位阶之上的秘密也会随之揭露,下一个时代也许会有神明出现…嘶!” 塞拉又一次揪住了耳朵:“光辉之神!” 路禹和璐璐齐刷刷叹气。 我们伟大的光辉神选塞拉·奥菲莉亚女士最大的爱好便是亵渎神明,具体的操作便是疯狂偷吃光辉之神的供品。 在这一点上,塞拉表现出了极为严谨,认真的一面。她吃出了经验,吃出了心得,对于自身认可的朋友,她都会以请吃供品作为一种接纳方式——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们是朋友了。 璐璐,路禹都接受过这份热情,并且带着罪恶感把香甜可口的供品吃得干干净净… 这一切的基础都建立在“今天神明不在家”的基础上,可要是神明回家… “你怕了?”看到塞拉这幅模样,璐璐乐不可支。 “怕?”塞拉撇撇嘴,“我既然敢吃就没在怕,我只是担心光辉之神降临后,回教国会出现些尴尬的情况…” 光辉之神在无数信徒地构想中是仁慈的,是和善地,也是博爱的,自家神选吃点供品或许没什么… 可要是光辉之神真的降临,见到塞拉第一句话是“我可爱的兔子神选,今天想来点供品吗?”,即便是塞拉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会忍不住找个兔子洞钻进去。 得知自己上的是先驱者的大船,塞拉对于未来信心十足,路禹的坦诚也让她很满意。 谈完未来,路禹不可避免地将话题引到了领地建设初期的安全问题上。 优势种血族为什么没打过来?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路禹,也困扰着所有人。 塞拉击杀优势种血族,当众割下了他们的翅膀,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以优势种血族的高傲,反击的号角应当鸣响,疾风骤雨般的攻击早该铺展开。 然而…领地四周十分安全。 过去的十几天时间,优势种血族根本不曾造访过此地,就连那群被打成残兵的精灵族群也难得地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 临时宅邸旁,高大的城堡初具模型。 茱蒂丝和奥尔加勘察四周环境之后与塞拉一起划定了初始围墙的范围,已经开始落实到魔法阵的刻画了。 璐璐的药水炼制也有了些许眉目,服用后雾妖的身躯愈发凝实。 血族再不来,路禹等人可要轻轻松松在他们视为自家后花园的红焰山脉规划建设好新家了。 做好了打架准备,可…优势种血族,你人呢? 你根本不在红焰山脉,你人呢! …… …… 碎金城冒险者协会最近很忙碌。 记录死者信息,发出血族猎人邀请函,发布猎杀血族的大额赏金委托。 碎金城城主府的人也很忙碌。 治疗被血毒感染的骑士,向临近的教国和梭伦征求高阶战力的协助,防范血族的突然袭击。 碎金城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麻烦。 居住在红焰山脉中,刚刚与巨人和精灵结束了领地争夺战的血族调转枪头,直至碎金城。 优势种血族的胃口极大,他们要的不仅仅是驱赶巨人和精灵,连带着靠近山脉的人类也要一齐打击。 如果血族袭击的是四大国附属城邦或者国家,那么它必然要承受来自四大国的怒火,然而碎金城位于梅拉的西南角,毗邻的教国与梭伦都对这片超出自己管辖区域内的土地没有兴趣。 碎金城城主看着中了血毒哀嚎等死地骑士,心烦意乱。 他很希望这些骑士立刻死去,最好城邦内的冒险者们也死去大半,只留下他忠实的奴仆和温顺的奴隶们,这样他就能以“血族入侵,屠戮人族”的名义请求教国与梭伦救助。 然而血族并没有这么做。 半个月前,外出碎金城的城主府骑士与冒险者就接连遭遇血族袭击。大多数时候,血族并不会直接杀死战败者,而是会注入特殊的血液毒素之后,任由他们被同伴发现,带回城内。 血毒没有传染性,但是却会让中毒者鲜血从口鼻耳眼中渗出,严重时皮肤会呈现诡异的玫红色,每个毛孔都在渗细密的血珠子。 被注入血毒的人会经历一段极为痛苦的死前时光,不少人都在痛苦的挣扎中找到武器,一刀了结自己。 为数不多能够治疗血毒的药剂师为了自身的安全,不提高昂的救治费用,只收魔药材料费,全心全力地忙碌着,可即便如此,碎金城内每日都会有血毒发作的病人死去。 血族没有对平民下手,任何不带冒险者标识牌,不携带武器的普通人都能轻松外出,城主府的奴隶甚至仍在城外劳作,而不远处便是隐匿于暗中的血族在暗中观察着奴隶的一举一动,场面诡异而祥和。 在出一个死一个的情况下,大量的冒险者主动抛弃标识牌,离开碎金城。 碎金城主想要阻拦,但是数量庞大的低阶冒险者的怒火他不敢无视,只得同意。 如今碎金城内的冒险者协会只剩下了一些与血族有着血海深仇的血族猎人,以及一些喜欢火中取栗的狠人。 碎金城数十万人,登记冒险者近四万,如今却被总人数堪堪一万的优势种吓得抛弃冒险者的身份、宝贵的武器,遁逃远方。 血族猎人们站在小屋门前,看着那些将特殊武器存放于冒险者协会,表示危险过后再取回的冒险者们头也不回地离去,纷纷叹了口气。、 “老莱尔,别看了,看了只会生气。”一个血族猎人压低了帽檐,坐回自己的躺椅上,贯彻眼不见为净到底。 “瞧瞧他们吧,多么懦弱,愚蠢。放弃了武器就是放弃尊严,被血族如此欺凌,逃离时却像是得到了赦免,一个个喜笑颜开!” “他们不曾因为血族家破人亡,只是为钱而来,无需苛责。” “可他们是人类,这是我们人类的土地!” “往前推,碎金城应该属于精灵。” “你这家伙,是要做叛徒吗!”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土地本就是无主的,谁强便属于谁,现在血族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因此来到了这里,你不服气便和我出城再杀一两个血族,用不着鄙夷为钱奔波的冒险者们,我们的家人是家人,他们的便不是吗!” 拳头挥舞的劲风,命中身躯时的沉闷声响,椅子破碎,窗户碎裂,叫好声,叫骂声,劝架的吼叫,武器碰撞时的金铁嗡鸣,全都交织在了一块。 青年与少女看了一眼乱糟糟的血族猎人小屋,看着那些扭打在一块的人,以及周边不断起哄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向了冒险者协会大厅。 以往热闹非凡的冒险者协会如今门可罗雀,呆在这里的少数几位冒险者都佩戴者明晃晃的黄金标识牌。 想要猎杀血族,秘银冒险者已经不够看了。 接待员走上前:“看样子你们是从别的地方而来的冒险者…需要我告知碎金城如今所面临的麻烦吗?” 青年笑着摇了摇头。 “那便好,如您所见,如今所有的委托都与猎杀血族有关,如果您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很欢迎你们加入。” “请帮我们登记吧。” “先生与这位女士是否有标识牌呢,可否出示?” 闪亮发光的标识牌被青年从口袋中掏出,水晶的光泽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这……这…”接待员有些惊讶,“您是,水晶级的武者?失礼了!” 接待员快速取来登记簿,欣喜地询问:“现在我就为您做信息登记,请问您的名字是?” “费迪纳,罗耶·费迪纳。”青年握紧了少女的手。 ------题外话------ 看到段落重复建议刷新一下,我删减时候忘记取消了… 7017k 299.血族的不速之客 “那些卑劣的人类在红焰山脉内大兴土木,目前已经建造起了一处小型宅邸,正在建造的建筑已经有了城堡的雏形。” “不久前出现了四个生面孔,疑似购置回来的奴仆,如今他们正在一只半龙人带领下四处开垦荒地,建造围墙。” “这群卑劣渣滓的主人似是一位娇小的魔法师,我们亲眼见到她令大地颤动,泥土涌动成型,御使着两只巨大的泥巨人帮助建造…更多的信息无法得知,我们的血亲被一只兔耳族的怪物撕碎了。” “趁着夜深之际,我们释放了傀儡深入,并未发现魔法阵的气息,更无陷阱痕迹,似乎尚未来得及布置。” “不过傀儡没有能够回返,一团奇怪的雾气将傀儡吞噬…” 血族之主纽曼听着仆从的汇报一言不发,他腥红深邃的目光始终紧盯着远处碎金城的轮廓,那些坚硬冰冷的线条令他内心的渴望被一点点撩拨起,此刻的碎金城已经不是一座城池,而是身子曼妙,婀娜娉婷的少女,她无声地屹立于远处,以最纯粹的美摄走了纽曼的目光。 忽如其来的狂风吹得纽曼的红褐色的长发飞舞,半蹲于地上的仆从一个个下意识地用手遮挡眼睛。 纽曼冷厉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 “萨蕾尔,但愿你为我带来的是更多的好消息。” 金色的长发因为沾染了腥臭的血液很粘黏在一块,像是坨掉的面条。女人烦躁地拨开遮挡视线的发丝,伸出舌头舔了舔那些蹭到嘴角上的鲜血,并随手把一颗头颅抛向纽曼。 空洞而无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天空,脸上惊恐的表情按下了定格键。 伴随着头颅一起被扔到地上的是一枚水晶标识牌。 纽曼瞥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血族仆从押来几位面色苍白,衣装残破的冒险者,纽曼踩着那枚头颅,居高临下地问:“六阶的血族猎人艾略特,对吗?” 面如金纸的冒险者们颤抖着确认了头颅,纷纷点头。 纽曼挥了挥手:“让他们继续认领眷属吧。” 等到这些冒险者离去,纽曼这才感慨地把脚下的头颅踢到一旁:“如果可以,真想眷属里多几个血族猎人啊。” “他们不也挺好吗?”萨蕾尔摸了摸高耸的鼻尖上沾染地血点子,放进嘴里吮吸干净,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 “四阶…太弱了。”纽曼说,“轻易就背叛了自己的同伴,同族,让人鄙夷,也毫无征服的乐趣。我更喜欢欣赏他们一点点在混沌中堕落,在人类与我们中做出选择,而后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萨蕾尔狞笑道:“身为六翼之一,我就不像您这么复杂,反抗者的鲜血让我沉醉…下一次,请王继续让我征讨那些可怜的冒险者,最好是…水晶级的。” “你想去对付山脉里那群人?” 萨蕾尔狞笑着说:“他们正在亵渎我们的土地,亵渎应以血祭。” “不急。”纽曼安抚道,“我们的目光应当停留在这座血族失落的城池之上,这是千余年来,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获得它,自从先祖遗失了这片土地,巨龙、人类各自控制了它漫长的时光,而我们却被迫蜷缩于群山荒野之中,坐视着他们攫取那些本该属于我们的财富。” “取回它,这本就该是我们的家园。”纽曼握紧了拳头,身后的翅膀也一点点伸展开。 萨蕾尔咧嘴冷笑,疯疯癫癫的模样就连纽曼培养的眷属们也为之胆寒,纷纷避让。 “王,难道我们就放任那群蚊虫在我们的土地上肆意妄为吗?他们杀害了我们的族人,剥夺了他们翅膀,侮辱了他们的灵魂…” 萨蕾尔依旧在请战,她的拳头握紧又松开。 “已经有六翼去处理了。”不得已,纽曼回答道,“现在我需要你继续完成使命,但凡带着武器离开碎金城的人,吸食他们的血液,将他们干瘪的身躯投掷进入城内。” “血毒呢?” “不需要血毒了…我们无法亲眼看见那些人死去,这不好…应该更进一步欣赏这群夺取了我们土地的卑劣者临死前的丑态。” 萨蕾尔疯笑着离开了,一具无头的身躯被她拖曳着,盔甲内还保留着遗书。 她很好奇,当碎金城得知狩猎血族的又一个王牌冒险者惨死,那些仍不放下武器走出这座城市的人,会是什么表情。 长相阴柔,看不出性别的血族走近纽曼。 “巴缪,你呢,你又为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血族六翼之一的巴缪微微欠身:“王,如你所想,无论是教国,还是梭伦都未曾予碎金城回应,碎金城的信使无功而返。” 纽曼背手而立:“无论是教国亦或是梭伦,此刻都面临着一些小问题,这片富饶却失落的土地不值得他们投来更多的关注。至于那些毗邻碎金城的城邦与国家…利益才是他们最看重的,矿脉枯竭的现在,投机的淘金人稀少,他们不会为了碎金城易主而愤怒。” “只要我们不随意屠戮这城内的人,高贵的四大国就不会俯下身呵斥我们,他们只会在每日信使送抵的冗杂信息中瞥见一些不会让他们内心掀起波澜的文字,而后丢到一旁,继续统治自己庞大的领土。” “族人们过于兴奋,因此我们处死冒险者的手段可能会引起一些非议。” “冒险者不是人。”纽曼平静地强调。 也许是山风吹得他无比舒适,也许是夜幕降临,月明当空的景色令他来了雅兴,他心底里泛起一丝表达的欲望。 “巴缪,你可知晓为什么会存在如此多的冒险者?” 巴缪低下头:“我不如您睿智,愿聆听您的教导。” “吟游诗人会告诉你,是无尽的未知,追逐自由的灵魂,对于冒险地向往,远方的呼唤,造就了各个种族中层出不穷的冒险者。” “常年累月游走在生死边缘,有了钱就会买醉,拼命享受的冒险者会告诉你,他根本不想当冒险者,他想成为老爷,贵族,人上人。他们会咒骂,会愤怒,然后在昏睡又苏醒之后将那些埋怨收起,继续日复一日的接委托,赚佣金。” “四个庞大的人类国度的执政官们会在配合着冒险者工会,宣布冒险者是他们认可的职业,但是他们从未真正把目光停留在这些人身上过。” “冒险者,大多数不为帝国从事生产,他们只是填补帝国管辖区域内外秩序空缺所出现的‘素材’,大量出现的他们只是国家的不稳定因素,数量稳定的他们才是国家所需的‘力量’。” “斯莱戈为何不每年屠龙,而是有意间隔,真的是因为他们不想对龙赶尽杀绝吗?”纽曼冷笑,“斯莱戈将屠龙者的头衔悬于高处,以钱财,地位作为诱饵,驱赶着一批又一批的冒险者前仆后继去死,招揽最强者,淘汰最弱者。” “屠龙庆典只是形式,他可以换个名字…也许,明年是惩戒元素的庆典,亦或者是狩猎史莱姆的庆典…狩猎对象是谁不重要,只要冒险者眼中那个成为‘新晋贵族’的登天梯还在就足够了。至于登天梯下有多少尸骸…慕强的弱者,愚昧的民众看不见的,他们的眼睛从未清明过。” “巴缪,四大国的王都我都去过,在这里活跃的冒险者目光都瞄向了地位最高的那群人——贵族,他们有着强大的实力,却缺少一个跻身其中的门槛,因此他们到达那只是为了一个机遇,而非生存。在四大国秩序良好的直接管控区域,冒险者是投机客。在四大国直接管控区域之外,秩序缺失,需要地下秩序填补的区域…冒险者才是一份职业,这里的人,才是为了钱而活着。” 巴缪的头越来越低。 周围本来是人族却被转化血族眷属的冒险者匍匐在地,不断地颤抖,他们刻意遮掩着自己的脸庞,以免自己悲愤的表情被人看见。 纽曼面带微笑环视着跪倒在地的一票眷属,他缓慢地走过一个又一个在碎金城以及周边城邦久负盛名的冒险者,欣赏着他们颤抖的身姿,继续着话题。 “没人会在意冒险者的死,死得再凄惨都不会,因为这是一份危险的职业。” “帝国总是在宣传这份职业中的佼佼者。”纽曼饶有兴趣地模仿着他曾见过的帝国执政官的雄浑声音,“来看看这位出色的冒险者吧,看看他出彩的战绩,我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战利品,他竟然只身猎杀了为祸边境许久的水晶级魔物,为此,帝国将为他提供爵位!” “帝国的喉舌会不留余力的宣传这些冒险者在冒险途中所获得的惊人收获,却绝口不提冒险者为此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又有多少牺牲。他们不会告诉民众,这样的机遇是小概率事件,也不会告诉民众这些冒险者的收获远比不上他们在帝国高塔中随手签署几份文件便能得到的收入。他们只会告诉民众结果,从不说出那些残酷的过程。” 巴缪心悦诚服:“族人们可以随心所欲行事了,只是不知道,碎金城什么时候会屈服。” “很快了。”纽曼说,“一个没有希望,听不到好消息的孤城是没办法坚持下去的,他们的水晶级冒险者每死去一个,便是对他们精神最大的摧残。只要碎金城的求援信息又一次被教国与梭伦无视,那么这座城镇就会轻松地回到我们的手中。” 纽曼转身准备离去,月色下飞行的魔法信使令他顿住了。 他伸出手指让信使蝙蝠停下。 “碎金城出现一位奇怪的水晶级武者,一刀杀死了五名族人,与他一起的魔法师打了个哈欠就把十几个眷属身体炸碎…” 纽曼眉头紧皱,正欲唤来六翼之一的巴缪,又一个信使飞抵。 “碎金城内的血族猎人与冒险者们冲出了城,将围城的眷属与族人击退…伤亡无法统计,现场一片混乱。” 信使传送的信息中还有魔法爆炸的轰鸣,以及武器劈砍的劲风,这是发信人已经深陷危险的信号。 …… …… 萨蕾尔捂着受伤的右手,脸上猖狂的笑容消失了,她忌惮地注视着罗耶手中的刀。 太怪了。 这个自报家门叫做罗耶的男人挥刀动作并不快,可她想要移动时却发现刀光已然迫近,避无可避。 这样的攻击一共有两次,萨蕾尔都没有能躲开,甚至防御下来。 魔力构筑成的屏障被刀光击中的瞬间就溃散,哪怕是自己不断地高速飞行,闪转腾挪,那缓慢挥动的刀释放出的刀光依旧能精准地命中。 旁边的战斗已经结束,微笑着向她打招呼的少女夏蕾姆只是对着自己带来的眷属轻轻挥动手,他们便浑身鼓胀,变成如同史莱姆般的圆球飘向空中,而后一个个碎裂… 以往,那些四散的血肉令她精神振奋,而此刻,她却紧张得浑身僵硬。 她不敢动。 那双温润如玉的眼眸中流转着骇人的杀意,像是藏于水底的凶兽,只要自己稍有异动便会暴起噬人。 单手持刀的罗耶对着她勾了勾手:“萨蕾尔女士,不攻过来吗?” “你的刀…很奇怪。”萨蕾尔顺势说道。 “奇怪吗?”罗耶似乎很困惑,“我的一位朋友形容我的刀法时只用了三个词。” “哪三个词?” “快,准,狠。”罗耶在微笑,那笑容好似一个读到了一本好书的少年流露出的满足,“就我刚才的表现来看,我应该完美做到了这三点,所以,我觉得…不奇怪。” 萨蕾尔没有接话,她在思考应该进攻还是应该撤退。 没有得到回应的罗耶听到了身后夏蕾姆的哈欠声,以及… “罗耶…我困了…想睡…” 夏蕾姆摇摇欲坠,随时会倒下。 罗耶转过头,凝视萨蕾尔:“好的,我这里也该结束了…萨蕾尔女士,如果你再不进攻,我就要出手了。” 7017k 300.三位领主 大量的史莱姆活蹦乱跳,绕着沃勒转圈,他们绿莹莹的身躯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微量的气泡不断的在体内“咕嘟”,好似发泡啤酒。 从亚斯来到了红焰山脉的丛林史莱姆们不再食用将过期未过期的作物与水果,塞拉给瓦伦与沃勒派发了任务,希望他们能够让史莱姆喷吐出不同口味的汁液。 这个任务毫无疑问让史莱姆们的口粮丰富了起来,看守仓库的西格莉德小姐只要听见是给史莱姆加餐都会毫不犹豫大开方便之门。 红焰山脉丰富的物产任由他们采摘,为了囤积冬天的口粮,笨龙、雾妖、茱蒂丝、奥尔加每天都在四周的密林中采摘野果。 起初他们的活动范围很小,因为与优势种血族有过一点“小摩擦”的缘故,大家在行动时很小心。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始终等不到血族的大家又得到了璐璐提供的卷轴庇护,一个个也就大胆了起来。 刚挖好的地窖以及位于正在建造中的城堡一层的储物仓库,都被各式各样的肉干与水果装满了。 大家看着仓库里吃都吃不完的食物,幸福感与满足感油然而生。 瓦伦一个大男人,在看见满满当当的食物之后,因为西格莉德一句这就是我们努力的收获弄得流下了眼泪。 茱蒂丝边嘲笑瓦伦边安慰他。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他们本不会成为冒险者,成天游走在死亡边缘赚零星几枚钱币,过一天算一天。 努力是为了更好的明天,明天在哪里? 曾经他们根本没资格问这个问题,现在所有的努力都以直观的方式展现在自己面前。 它是一点点被他们搬运回来,多到能压死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食物;是被一点点搭建,细节不断被丰富的城堡与宅邸;是这片被圈起来的土地上逐渐出现的牧场与开垦好的田亩。 努力是有意义的…是为了自己活着,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体会。 “野兔肉干三十四挂…有点少了…什么,你说塞拉,放心吧,她不忌口的,上次路禹做的香辣兔头她也吃了不少,多抓些回来,大碗已经搭建好了简易的养殖区,路禹说兔子自己饲养可以喂得更肥,吃起来更香。” “松鼠肉七十二挂…这是掏松子的附带战利品吗?做得很好,不过松鼠肉很柴很难吃,我们在亚斯旅行初期吃了不少…味道一言难尽,白狼也许能拿来当点心嚼。” “红鳞鱼四十条…哦对了,你们对这种鱼改名叫鲈鱼有意见吗,璐璐似乎更喜欢这个具有我们领地特色的名字。” “野生南瓜三十七个…记得在我们的庭院后面也种一些,这可是好东西啊,香香甜甜,很美味,储存时间也让人满意。” “野牛一头…这附近有牛群出没?去诱拐一些回来,要快。” “没有找到羊群出没吗,我记下了,奥尔加过几天和我出趟门,我们去碎金城补充一些可爱的‘小动物’。” “没有麦子,大麦小麦都没有吗?这也正常,昨天路禹吩咐我了,说这事不急,主粮暂时用买的,等解决了血族的问题之后才能大范围垦荒,目前安全性为主——等下外出收集粮食的人到我这里领取璐璐最新研制的药剂,爆炸威力更大,波及范围小,不容易破坏山林…我试用了,声光表现完美。” “哦,忘记问你们了,有什么魔物味道很好,适合烹饪吗,我们的领主路禹先生可是很好吃的人,如果你们有推荐欢迎告知。” “你们四个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吗,塞拉取回来不少黄金,我们入冬时会由路禹亲自下厨,有什么想吃的趁现在报一下菜名吧。” …… 西格莉德边拿着个小本子为仓储食物进行记录,边絮絮叨叨发任务的场景记忆犹新。 三位领主一个忙炼药,一个天天梳理四大国的信息,最后一个全心全意忙碌召唤事项,作为领地内的管账小能手,西格莉德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管家一类的角色,塞拉、路禹、璐璐也会很配合的在一天中为数不多的露面时刻把需求交给西格莉德,方便瓦伦等人去及时完成。 “史莱姆牧场应该建造在地上,并且靠近宅邸。”这是睡眼惺忪的路禹说的。 闲暇之余抱着史莱姆揉搓一番可以有效地舒缓疲劳,放松身心,作为宠物史莱姆是合格的。 沃勒的史莱姆已经被璐璐缇斯领走了一只,据说正在当枕头用,使用体验很好,璐璐爱不释手。 可以预见的将来,路禹和塞拉也许也会索要,因为塞拉和路禹已经借用过璐璐的那只史莱姆了… “很幸运的史莱姆啊。”瓦伦为此评价道。 在三位能决定领地事务的领主身边,好吃好喝,还不用产出汁液,只要撒娇卖萌就能安逸地躺着… 清晨和深夜是为数不多能见到路禹的时候,曾经被路禹唤去帮忙的奥尔加回来后表现得极为兴奋。 路禹的召唤实验充满了趣味性,在他的房间里,奥尔加半天时间看见了十几种闻所未闻的召唤物——就是大多数长得有些破坏正常人的审美,看上去不那么友好。 “好看的就特别好看,丑陋的就没极限的丑陋…你很难想象召唤出光暗水母这种小可爱的人随手又召唤出了一只浑身布满颗粒状凸起物,还不断流着墨绿色腥臭黏液的大章鱼…感觉路禹的召唤,没有瓶颈。” 这是修辞水平不够高的奥尔加所能想出的,最符合情形的描述。 在场的西格莉德听了连连点头。 跟了路禹这么久,她也不理解,塑形召唤物一个比一个可爱,其他的实战型召唤物,除开须臾,一个赛一个丑陋… 有些使用丑陋这个形容可能不太合适,搜肠刮肚之后,西格莉德觉得“令人憎恶”,“让人不适”较为符合。 也是从奥尔加的口中,众人才得知最近路禹正在忙碌塑形召唤物融合的实验,而且实验途中经常喊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话。 “我的回合,抽卡,我召唤两只塑形召唤物,召唤巨大喷流…” “加速同调连光都可以超越!” 喊这些话时路禹十分投入且兴奋,这让奥尔加十分不解,难道这就是路禹召唤出奇怪召唤物的特殊仪式吗? 加入了这些奇怪的咒语,可以带来与众不同的效果? 奥尔加看不懂,帮助路禹的一天时间里她大受震撼。 “对了,他实验失败还会对光暗水母说…还好你们没有变成碧蓝里的那个破布袋…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吗?” 西格莉德不得不提醒奥尔加:“根据我的经验,在安逸轻松的环境下,我们的领主大人会犯病,平时的交流中,他与璐璐就经常说一些只有她们能理解,我们无法理解的词与对话,而且还会傻乐,像是有点大病…不要紧,他们事后会为我们讲解的,如果实在好奇就去问,他们也耐心解释的。” “这些词语与对话可要好好记下来,跟不上他们的思路会显得我们很呆的,这可能会是我们领地未来的交流特色,不得不品尝。” 旅行途中,西格莉德就已经学会了许多奇怪的词汇,这些东西被路禹统称为“梗”,是他和璐璐插科打诨时必备的。 哦,必须得纠正一下,现在应该是与璐璐,塞拉聊天是必备的。 璐璐的露面时间应该是三人中最少的,成天捣鼓药剂的她基本都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打扫的卫生的瓦伦带着史莱姆们敲门时总能得到一大筐一大筐的药渣。 偶尔能见到璐璐带着一大堆瓶瓶罐罐前往河边,然后就是一连串的爆响,偶尔瓦伦还会在璐璐之后捡到一些被炸晕的鱼…没死,只是晕了,看样子威力还是委婉了。 大家依旧无法把璐璐与之前的煤球挂钩,不过有一点大家很清楚——璐璐的药剂真的好用。 奥尔加试用了璐璐的加速魔力恢复药水,用干魔力的情况下,几乎瞬间就能感受到身躯再次被魔力所充盈…就是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必须需要克服呕吐的冲动。 沃勒则是试用了能够短时间增强力量的药剂,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将一只体型巨大的树精射了个对穿。当然,药剂评价一样是难喝…能够催吐的难喝。 作为药水的最终使用者,每个人拿到药水之后都会用舌头抿一点尝试,无一例外,到手的服用型药水都是标志性的难喝… 难喝但是好用,这称得上是璐璐药水的特色了。 比起服用型,触发型的药剂则是贯彻了璐璐药剂的另一特色——简单粗暴。 红通通,看上去很危险的药剂丢出去——轰,爆炸! 绿油油,看上去很邪能的药剂丢出去——轰,爆炸! 黑不溜秋,看上去跟芝麻糊一样的药剂丢出去——大爆炸! 如果颜色并不单调而是十分复杂,那么这瓶药剂最好不要随便扔,因为雾妖就是玩了这么一瓶药剂导致山林燃烧…好在发现及时,否则很难说这场山林大火会蔓延到何处。 大部分触发型药剂都和爆炸沾边,区别只在于威力、波及范围以及爆炸后附带的效果。 这已经是璐璐被路禹和塞拉督促改良的结果了。 红焰山脉现在算是他们的地盘了,在自家地盘作战用的药剂动不动就烧山…这跟小孩子点自家窗帘烧着玩有什么区别? 好像也没区别,反正璐璐很稚嫩,说是小孩子也合适? 塞拉在三人中是大家最常能见到的人,作息极为正常的她起床后总会出门检查预留的魔法陷阱是否完好,紧接着便是捧着从教国搬运而来的书籍阅读一小会,等到西格莉德的早餐做好便快速吃完,等待从教国而来的信息。 瓦伦等人从未见过魔法信使出没,只是看到一道耀眼的光芒在塞拉房间的窗户闪烁,而后信息便抵达了。 茱蒂丝推测有人在领地附近使用魔法将信息传送给了塞拉,但是奇怪的是,他们从未见过这个为领地不断送来四大国区域信息的魔法师。 她就像是一个幽灵,飘荡在领地边缘,却从不现身。 塞拉完全没有一个神选该有的架子,她很是亲和的主动教导茱蒂丝和奥尔加施法的动作要领,并将许多大家从未听说过的魔法典籍塞了过来,这使得茱蒂丝和奥尔加在收集食物之外的时间极为充裕,如饥似渴地跟随者塞拉学习,努力提升实力。 至于瓦伦和沃勒,塞拉特地说了声抱歉,她虽然擅长近距离格斗,但是剑术和箭术都不算精通,自然也就没有技巧可教。 如梦似幻,这就是沃勒对于自己新生活的直观感受。 属于他们的土地,属于他们的庄园,自由自在地过着曾经希冀而从未获得的生活… 抱着史莱姆躺在草地上休憩的沃勒有些醉了,忍不住用脸蹭了蹭滑溜溜的史莱姆。 毛茸茸地的大个子遮挡了洒在沃勒脸上的,不那么刺眼的阳光,让懒洋洋的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狼,别闹了…我刚练完箭术,浑身没劲,把阳光还我。” 白狼倒是让开了,细碎的踩草声令沃勒坐起,看着四周好奇地用爪子试探性“抚摸”史莱姆的小狼们,沃勒瞪大了眼睛。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白狼的子嗣,但是…哪来的? 十几只小狼连白狼腿一半高都没有,一个个毛噗噗的,活泼好动,看见史莱姆先是警惕,发现没有危险后便使出饿狼扑击,趴在史莱姆身上练起了“啃咬”,它们的小乳牙又怎么能奈何得史莱姆们的胶状皮肤,努力了半天只落得个被史莱姆甩飞的下场。 白狼得意洋洋地炫耀着不知从哪拐回来的小狼,那表情似乎在说“你养史莱姆,我养狼,我们彼此彼此。” 就在此时,被塞拉划线建立起的围墙之外,两只与人无异,穿着长袍的血族显露出了身影。 他们之后是数十只已经激活了嗜血本能的优势种血族。 7017k 301.魔力榨汁机须臾 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休息的须臾睡得很香,怀里还揣着一只史莱姆——路禹借来当做腰垫用的,却被须臾当做了抱枕。 一左一右的光暗水母将路禹夹在中间,而光水母正在用触手将暗水母的“面片”一片一片从路禹的肩膀上挪开。 琢磨着如何让光暗水母融合作战的路禹感受着光水母悄咪咪进行的“霸凌”行径,苦笑着出声制止:“差不多就好了,小暗那么迟钝,你欺负它真的合适吗?” 须臾猛然坐起,怀里的史莱姆飞了出去,在地上弹了弹,晕乎乎地左顾右盼。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路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连忙道歉。 须臾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直勾勾地来到窗前,嘴巴遇越咧越开。 “来了…数量不少。”须臾乐不可支,“他们终于来了!芜湖~~~~” 路禹还在琢磨什么东西来了,爆炸声将他从椅子上震了起来。 这种威力,想也知道出自璐璐之手。 宅邸三楼,塞拉与璐璐同时走向床边,看着远处升起的黑烟,不走寻常路地翻窗而出。 落地的一瞬间… 路禹,塞拉,璐璐三人大眼瞪小眼。 “这么巧,你们也翻窗啊。”路禹乐了。 边赶路,塞拉边问:“须臾呢?” “她有些迫不及待,为了防止她破坏你的计划,我就只好暂时驱散她了。” 璐璐认真感受了一番:“根据法阵传来的魔力波动,大约有五十位不速之客进入了我们的领地范围内,魔力波动较强的有两位。” “没有了?”塞拉皱起了眉头,她跃向堪堪建造到三层的城堡上俯瞰四周。 入侵的血族正在破坏着肉眼可见的所有东西。 辛辛苦苦建造起的一期围墙被拆了个粉碎,血族们将打磨好的墙砖抛向空中,又用威力巨大的魔法击打,落地后只剩下了一层细碎的粉末。 大碗勤勤恳恳布置的养殖区才有了个雏形,血族到来后立刻就把篱笆折断,踩进了泥巴里。 茱蒂丝听从西格莉德的话,这几天忙前忙后拐回来大量的野兔子,已经做好了饲养准备,可此刻的兔子牧场内只剩下了一具具兔干。 奥尔加出离地愤怒了,她无法忍受西格莉德什么都不做就扯着他们后退。 血族怎么了?都杀到家门口了,就该弄死他们! 就该像塞拉那样,捉到一只就折断小翅膀,掰断吸血的尖牙,让他们生不如死。 瓦伦和沃勒艰难地击退了两个激活了天赋的血族,拼死救回了完全没搞明白情况,还在四处游荡的史莱姆们。 尽管如此,跑得慢的史莱姆还是被血族的魔法余波伤及,顷刻间便倒下了几只。 诡异的红色浓雾正在向装满食物的仓库弥漫,塞拉掏出匕首,轻轻地朝着迷雾一甩,光芒大盛之下,红雾中隐匿的身形浮现。 感受到这两个人身上强悍的魔力气息,塞拉没有过多地把视线停留在他们身上,而是环视四周。 “有意思,就这么点人…”塞拉冷笑,“就这点人,也想把我的领地拆了?” 她扭头看向路禹:“让须臾出来吧,你不是一直想让她测试什么吗,这五十几个血族中有两个六阶的,应该很符合你的测试要求。” 须臾一露面,嗅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浑身颤抖。 “让人陶醉的气味。” 路禹轻描淡写地说:“按照我之前的方法,测试一下。” 须臾问:“测试完毕呢?” “除了最强的那两个,其他的…我只要尸体,入侵就要付出代价,既然来了就乖乖当肥料吧。” 须臾咧开嘴,渗人地笑着:“一定让你满意!” 在两个最强大的血族被塞拉与璐璐的眼神盯防之后,其余的血族一致瞄准了储存食物的两个大粮仓,急速朝着做好战斗准备的西格莉德等人冲去。 几乎是瞬间,须臾便出现在了血族最密集的区域。 “我太喜欢你们身上的气息了…”须臾把手轻轻伸进一个血族的胸口,轻而易举地将他的心脏掏了出来,“你们的血液真的好香甜…多来一些,多来一些!” 以第一个死去血族的鲜血铸剑,手持血剑的须臾面对反应过来的众多血族怡然不惧向前。 渴血的血族一拥而上,利齿扎进了须臾的皮肤。 “快帮忙啊!” 奥尔加举起法杖,沃勒拿出了药水就要服用,瓦伦不顾危险已经做出了冲击的姿势…但是他们通通被西格莉德拦了下来。 “别打扰须臾,看着就好。” 手脚全被拥上来的血族啃咬,吸血,须臾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咧嘴狂笑。 最为强大的两位血族六翼看着吸食须臾鲜血的众多血族一动不动,顿觉不妙,然而他们无法上前了解具体情况,因为站在上方的塞拉与璐璐给予他们的压力太大了。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魔法师坐镇…重点是,如此年轻! 凄厉的叫喊声令所有人不寒而栗。 所有吸食须臾鲜血的血族捂着脸后退,浑身皮肤沁出细密的血珠,鲜血不断地从他们的眼睛,鼻子中流出,几个呼吸间,他们便成了一个个正在挣扎扭动的血人。 “我的魔力…好喝吗?”须臾走到一个像是蛆一般在地上挣扎蠕动的血族身边踢了一脚,像是个合格的产品经理,耐心地采集着客户的使用体验。 只不过这批客户现在比较忙,他们不断地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声音嘶哑且凄惨,没法给予须臾反馈,这让须臾很是遗憾。 路禹拿着小本子,耐心地记录了这个细节:“看来对于血族的克制比我想象中的要强大得多,这是完全瓦解反制了对方的种族天赋啊…屠龙者的魔力对于龙族大概也是剧毒?” “又屠龙者,又屠龙者!我在给你测试哎,我还是不是你的刻印召唤物!”须臾一剑杀死一批“客户”,正笑意盈盈地寻找着下一批可爱的客户,就感受到了路禹的心中所想,立刻转身大喊。 “抱歉,毕竟这世界上就你和屠龙者两个刻印召唤物,下意识…打完之后我亲自下厨为你做一顿好吃的。” 听到吃的,须臾没多说什么,她猛地嗅了嗅“食物”的香气,转身继续割起了麦子。 这已经不能算是对抗,须臾对血族根本就是不讲道理的单方面屠杀,这些实力低于她的血族哪怕拼死一搏也只能在她身上留下几道浅浅地伤痕,须臾只需要从路禹这里猛吸几口魔力便能恢复…但是路禹觉得须臾是在生自己的气,吸魔力时差点把他榨干。 五十几只低级血族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便被斩杀一空。 手持血剑的须臾踩在血族的尸体上,陶醉的舔了舔血剑,回味着面对血族时涌动在身体中的庞大力量。 路禹走向两个血族六翼:“你们两位是六阶,因此我不会杀你们。” 两个血族感觉受到了蔑视:“你在侮辱我们吗?” “侮辱?”路禹纠正,“不,我只是想得到一些信息,所以需要你们配合一下。”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都好,与她…”路禹指向须臾,“一对一,只要你能战胜她,我就放你们离开。不要觉得这是侮辱,你不会认为我们的魔法阵无法将你们困在这里吧?” 两个血族六翼对视一眼,问:“人类的承诺总是不可信的。” “说得好像你们优势种的话语有可信度一样,你没得选。”路禹骤然拔高了声音,“入侵我们的领地,屠戮我们牧场内的动物,损毁我们的建筑,绕你们不死已经是看在你们背后的人面子上了,你不会觉得…我们很好说话吧?” 路禹强硬的态度让他们一窒,好一会,身材较魁梧的六翼站了出来。 “但愿你拥有辉煌时代人类领袖的优秀品格。” 说完,他大踏步走向须臾,隔着一具血族尸体停下。 须臾用力嗅了嗅:“很强,比我强大很多…路禹,你需要努力啊,我可不想对付血族还很吃力。” 只有路禹的魔力提升,她的力量才会相应提升。 被喊话的路禹脸上有些挂不住,发现塞拉在用嫌弃的目光望着自己,他只能捂住脸。 璐璐则是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四阶也很厉害了…” 明明是在安慰,路禹却恨不得找个枕头把脸埋进去。 路禹这边的小剧场须臾并不知道,因为她对着路禹喊话完后便用礼貌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笑意询问起了对手的绰号。 “血族六翼,布金。” “我问的是你的绰号。”须臾重复,“绰号总是比你们那些奇奇怪怪的名字好记。” 血族六翼强压着怒火,重新介绍道:“血盾布金,给我记好了!” “现在记住了,那么血盾…请出手吧,虽然我是很想出手,但是有人不让啊。” 说的是事实,但是话到了血盾布金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蔑视与挑衅了。 他毫不犹豫地操控已经死去的血族血液凝聚成一面布满荆棘的巨型盾牌,周身被朦胧的血色雾气包裹。 “既然你让我先出手,那就感受一下吧,这便是六翼的力量!” 鲜血巨盾敲击地面,看似坚固无比的盾牌瞬间化成一股血色洪流,在空中如丝带般翻腾,顷刻间冲到了须臾的面门上。 充满迷惑性的绰号与武器让须臾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血液缠身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圈又一圈,鲜血绸带将须臾缠成了粽子,浓腥的鲜血气息令人作呕,难以想象身处其中的须臾是什么样的感觉。 “胜负已分了人类,现在喊停,你可爱的仆从还能活下来。” 看见路禹无动于衷,而是依旧拿着个小册子不断地书写着什么,血盾布金恼怒道:“这是一对一比试,约定的规则里可没有说点到为止,你真的想让她死吗?” 路禹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血粽子”:“你们特殊的血魔法,似乎还不足以杀死我的仆从。” 血盾布金转过头,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时,须臾已经撕开了鲜血绸带。 粽子馅从粽子肚子位置破了一个口子,正在探头探脑。 “确实很疼,你的血液有腐蚀性,我的魔力有些跟不上了…哦,是路禹快不行了。”须臾纠正。 “你怎么抵挡的腐蚀,血肉之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须臾表示赞同,连连点头:“血肉之躯确实很难做到,你们血族还是有点本事的…路禹的魔力快被我榨干了,那就测试最后一项吧。” 须臾的神神叨叨让布金满脸疑惑,他忽然觉得这次入侵诡异莫名,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像是疯子。 须臾忽然闭上了眼睛。 路禹拿出璐璐递给自己的药剂猛灌了一口… “呕~~” 看着路禹嘴角流涎,眼珠子剧烈颤动,璐璐吓了一跳:“有…有这么难喝吗?” 路禹没有回答,也没法回答,但是他嘴角不断流出的药剂说明了一切。 “我…我尽量改良。”璐璐既心虚又心疼,拿出手帕想为路禹擦拭,但是无奈身高差距… 塞拉看不下去了,接过手帕随手给路禹抹了干净,又还给了璐璐,并得意地睨了路禹一眼。 璐璐看着手帕,又看了看塞拉。 “?” 强大的魔力补充让魔力榨汁机须臾重新得到了力量,她猛地睁开眼睛,淡淡的金光刺穿包裹周身的血液。 血盾布金,优势种血族六翼之一,在这一刻像是置身于无尽黑暗之中,视野中只剩下了须臾的身影。 灵魂层面传来的战栗令布金操控的魔力失去了稳定性,持续威胁着须臾的血色绸缎分崩离析。 手持血剑的须臾极速前行,在布金失神的一瞬间,剑锋直抵布金咽喉。 危急时刻,布金从惊骇中醒转,紊乱的魔力再次凝聚,血盾拔地而起,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须臾急退,笑眯眯地注视着心有余悸的布金喘着粗气。 “你…刚才的,是什么魔法?”布金问,“那不是精法…” 将路禹魔力一口气透支完毕的须臾勉强依靠着他强大的魔力恢复速度维持着存在,她强装镇定,轻飘飘地说。 “你猜。” 7017k 302.尴尬的路禹 布金惊疑不定。 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可那种感觉却让布金不敢轻举妄动——就像是奔跑在田野上的老鼠发现了不远处树枝上起飞的鸮。 恐惧,想不到应当如何与之抗衡…布金的身体在那一刻就是被这样的感觉所缠绕,绝望地将魔力散开。 另一位血族六翼悄声询问:“你…刚才…” “你也是?” “我的魔力失去了控制…” “我…”布金想说自己差点想要跪下,屈服于可怕的威压,但是由于实在太过丢人,他忍住了。 两个血族六翼胆战心惊地注视着须臾,不敢轻举妄动。 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另一侧,差点瘫倒的路禹在塞拉的搀扶下艰难地站稳了。 “你很弱哎…做一个测试居然能把自己弄得虚脱,丢人。” 璐璐欲言又止,发现自己想做的全都被塞拉抢着做完,她只能恶狠狠地望着不远处的两个血族。 被搀扶着的路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气力,想要挣脱开塞拉,却发现脚真的是软的… “你想倒在地上被血族看笑话,我可以松手。”塞拉笑眯眯地贴在路禹耳边悄声说。 “你只是不希望璐璐过来搀扶我吧?” 被说中的塞拉露出得意的表情:“哪有,璐璐那个身高可不好接住你,还有,我还是想说…伟大的召唤先驱,你这幅软趴趴的模样很好玩。” 不知道为什么,路禹就听不得塞拉刺激,他挣扎着解释:“我喝魔药恢复的魔力,须臾一口气全部抽干了,就一瞬间,如同的她名字!” “她天生克制血族,无魂之物的那股力量?也许是气势,总之,这是需要付出异常庞大的魔力才能使用,想要维持也要源源不断的魔力!” “所以?”塞拉把脸贴了过来,露出笑脸,“说出来我就不嘲笑你了?你不会觉得这样恐怖的力量是不需要任何魔力,直接让你随手使用的吧?” “破坏对方的天赋,瓦解魔力,完完全全凌驾于一个种族之上的恐怖力量,想要驾驭利用,必然付出足够的代价。就目前来看,你的须臾完美测试出了这种力量的极限,以四阶的你全部的魔力,短暂压制超越自己位阶的血族,并且能让他们的魔力与天赋完全失效。” “别让你的弱小拖累了须臾哦。”塞拉这话出乎意料的没有听出埋汰的意思,“须臾已经尽自己的能力,发挥出那份可怕力量的全部了。” “用你说…” 璐璐瞥了一眼悄悄话说个不停的塞拉和路禹,举起了手。 手心的火苗越来越炽热,灼热的高温把两个血族的视线吸引到了这一侧,也打断了塞拉和路禹的交流。 “人类,想破坏约定吗?”布金高喊。 “破坏?”璐璐自顾自地将凝聚出来的火球托举向头顶,“你似乎没能战胜须臾,而且完全被克制了呢?” “既然没有赢,那你们就该付出代价了,正好…我现在非常不爽。” 塞拉拦住了璐璐,路禹则是适时地站了出来:“如果你们乖乖成为阶下囚,在我们的领地内暂住几日,我们保证不会对你们有任何进一步冒犯的举动。” 布金脸色变了,屈辱让他满脸通红,他伸展开小翅膀,恶狠狠地说:“让我们投降人类,绝无可能。” “如果你不肯…那我只能采取一些强制的措施了。” 又一瓶药水下肚,须臾再次充满了力量。 被塞拉哄着的璐璐也意识到了自己这个火球下去,毁掉的会是他们的领地,因此转而做好了用其他魔法的准备。 伴随着路禹的手势,塞拉和璐璐一齐出动。 “须臾,压制他们!” 庞大的威压瞬息间降临两个血族六翼,猝不及防的布金跪倒在地,浑身颤抖。 一瞬间就足够了。 塞拉和璐璐一人负责一个血族,光魔法与火魔法同时绽放,毫无防备的两个血族六翼立刻重伤倒地。 路禹也倒地了。 他知道远处有西格莉德,奥尔加他们在看,他很想有点领主大人的尊严,但是魔力全空的虚弱感实在无法抵挡…倒下的那一瞬间,他只好恶趣味摆出了团长的经典姿势,娱乐一下自己,以缓解被注视的尴尬… 但是还是越想越尴尬。 璐璐揪着一个被打懵的血族六翼狂扇巴掌。 塞拉踩着布金的腰,拿着匕首在他的翅膀上跃跃欲试。 两位领主都在出风头,到了路禹就拉了大胯,在地上趴着… “呜…好想变强。” 路禹感觉自己就像是走在大街上没事突然犯病朝天大喊中二台词吸引到众人目光后立刻倒在地上玩梗的中二病少年… 怎么会这么羞耻啊! 璐璐的暴力仍在继续,她边扇边骂:“悄悄话…悄悄话,喜欢说悄悄话!” 被扇的血族咬紧牙关,但是还是受不了璐璐带着火元素,越来越滚烫的连环巴掌。 他不忿地大喊:“悄悄话怎么了,难道我们不能沟通,不能抵抗,只能任你鱼肉吗!” 将布金拖进早就准备好的魔力禁止小黑屋内回返的塞拉温柔地走到璐璐身边:“我知道你讨厌他们破坏了我们的牧场,杀死了你喜欢的史莱姆…但是现在还不能太折辱他们,毕竟我们还要跟血族的领袖打打交道的。” “还打交道?”璐璐咬牙切齿,“一把火把他们全烧死好了!” 塞拉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发泄完心里痛快不少的璐璐顺从地把血族丢给了塞拉。 看着塞拉的背影,她深呼吸。 “不可以这样…不可以这样…要冷静,绝对要冷静…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伪装好!”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带着些脾气的她,见到了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路禹之后,所有的不快就烟消云散。 璐璐着急地把路禹扶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他的状态,快速回到房间内拿出一瓶药水。 “喝点这个,马上就能恢复过来了。”璐璐说,“没关系,四阶真的很不错了…以后再用这份力量绝对不会这么难受。” 路禹很感动…如果璐璐手里不拿着药水他会更感动。 完全动不了的路禹只能任由璐璐撬开嘴,灌入药剂。 “大郎,喝药了!” 不怪路禹想到这么这么一句…他宁可维持着魔力空虚的状态难受一阵子,也不想喝药水。 璐璐完全没注意到路禹翻白眼了,还是上前查看状况的西格莉德提醒才发现。 窒息,然后被难喝的药水弄得胃中翻滚…路禹觉得自己真的快要死了…但愿死后的世界没有璐璐的药水… 很长一段时间,路禹就维持着呆滞的模样望着远方,看着奥尔加他们修理损坏的领地,看着璐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他不想说话,忽然发现这样一动不动也挺好的。 “喂,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啊。”塞拉忽然出现,用脚捅了捅路禹的胸口,“问出了些有用的信息,听不听?” 放空大脑,神游天外的路禹悠悠回过神,发现已经夕阳西下。 璐璐很好奇:“这么快就开口了,我还以为他们嘴很硬呢。” “一开始确实什么都不愿意说,所以我只能上一些手段。” “手段?” “璐璐还是别知道比较好。”塞拉摸了摸璐璐的脑袋。 “问出了什么?”回过神的路禹问。 塞拉依在一旁的墙壁上:“你猜猜为什么血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来攻击我们,今天袭击,却只有五十几只喽啰?” “对方有两个很强的,不全是喽啰。”路禹说,“他们自称六翼,这么强的应该还有四个?” “剩下四个在碎金城。”塞拉说,“我们在这里建造领地期间,已经将巨人和精灵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血族已经调转枪口袭击了碎金城,对于任何敢携带武器,冒险者标识牌出门地人,他们通通予以攻击。” “据他们所说,碎金城向梭伦和教国都发出过求救信息,不过两个大国都没有回应,为此他们拿出了丰厚的赏金在两国边境城市悬赏,吸引强大的冒险者讨伐血族,不过被这份悬赏吸引来的冒险者不多。” “钱不够?” “是有点不够,目前这个架势,血族是要举族之力将碎金城拿下,几十人的冒险者改变不了局面,几百人还有些希望,但是这些冒险者最好全都有五阶以上的力量。” 塞拉继续说:“六阶及以上的战力在整个梅拉也不是随处可见的,而且到了这个实力的基本都不会是冒险者。” 路禹懂,到了这个级别已经入了四大国的眼,地位、财富唾手可得。 冒险? 纯粹的冒险者有几个,别闹了。 要吃饭的,朋友! 没被招揽的六阶冒险者水平大多一般,亦或者本身就声名狼藉,剩下的才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就是为了冒险四处游荡的强横冒险者。 想要把这些“纯粹”到了极点的六阶冒险者聚集到一起,除非碎金城拿出巨大的诚意,否则易主不过是时间问题。 璐璐托着腮,好奇地问:“要帮他们吗?” 在之前的讨论中,领地之外的事大家的意见基本都是能不理会就不理会,不过这一回情况有些特殊。 “碎金城是我们连接梭伦南境的重要通道,我们和塔妮娅虽然不对付,但是通过这条走廊,熔火群山的产出是能够到达这里的。当然,重要的其实也不是来自梭伦的商贸线路,即便血族统治了碎金城,贸易应该也不会断绝,只不过会麻烦,我真正担心的是…” 塞拉望向关押着血族六翼的小黑屋:“我们领地的咽喉被扼住了。” 路禹说:“领地还无法全面自给自足,而我们附近最大的人类城邦被攻陷,这可不太有趣。” 即便是璐璐也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要救,可怎么救? 须臾虽然强,但是血族的数量摆在那里,如果全面放开限制,那么路禹只怕会被榨干致死。 塞拉和璐璐很能打,血族六翼不是问题…数量庞大的中低阶血族呢? “说起来…我想起不相干的事。”塞拉说,“还记得出发之前,劳伦德和我们强调的,红焰山脉只能有一个主人,血族与我们只能存在一个吗?” “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自从被劳伦德从唱诗班带走,塞拉的人生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教国最有权势的人将自己的知识、经验、感悟倾囊相授,但是他的教育方式却很奇特。 知晓了塞拉在跟随黑衣修女帮助教国的农民们耕地,劳伦德便让塞拉每天给农田多多浇水。 塞拉乖巧地照做了。 第二天,劳伦德特意找来塞拉询问是否有多浇水,得知塞拉照做之后,又让塞拉将水量再提升一些。 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几天之后,塞拉在浇水时被一位颤颤巍巍的老农提醒,如果像她这么做,这片地只怕会颗粒无收,然后老农向塞拉详细解释了原因…事后塞拉急迫地找到劳伦德,想知道谁对谁错。 “都是对的。”劳伦德笑着说。 劳伦德指了指天上的太阳,告诉塞拉,他看见天气越来越炎热,因此才让她多给田亩浇水,这是他根据天气做出的判断。 老农看见塞拉不断浇水,已经过度,向她谏言,也是对的。 他们都在做对的事,但是就结果而言,他的话却不具备参考性…因为老农才是在现场的人,而他只是坐在教皇塔中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便对塞拉提出建议的人。 “在现场,身处第一线,对所面临情况有更清晰判断的人永远最有发言权,因为事物总是在变化。” 路禹忽然有些明悟。 塞拉望着教国方向:“我在想,这是不是他的又一次教学…小时候,他时常通过这种方式教育我,从来不给我直接的答案,而是让我学着脱离他的思考方式,自己尝试着摸索。” 路禹望着塞拉的侧颜,一个奇怪的想法涌上心头,但他没有说。 他相信塞拉也已经感觉到了。 也许教国的教皇人选,曾经定下过。 7017k 303.斯莱戈的诱惑 路禹本打算亲自走一趟碎金城了解情况,但塞拉却挥了挥手,示意他安心去折腾召唤物。 “明天一早,会有人把信息提供给我们的。” “谁?” 塞拉也不藏着掖着:“光辉化身。” 沉默了一会,璐璐问:“教国的…光辉化身?” “不然你觉得我在这个荒僻之地如何得知四大国的信息,教国的信使们专门建立一条到达碎金城的信息渠道倒是简单,但是信息传递的速度却无法满足我们的需求。” “劳伦德指派的?” “正是,还有别忘了,我依旧是教国神选,为我做事,也是为教国做事,即便新教皇上任,只要光辉化身愿意,新教皇也无法多嘴。” 沃勒身为嗅觉敏锐的弓箭手倒是在闲暇狩猎时感受过隐藏在暗中的奇怪气息,也跟其余人说过,但是都被大家当做错觉。 其实沃勒感受到的正是前来领地传递信息的光辉化身。 为塞拉服务的光辉化身很沉默,她为领地提供了近一个多月的信息,默默地充当着信息中转站,却从未踏足过路禹的领地。 塞拉把光辉化身的事情告知了所有人,白狼带着小狼们就钻了出去,试图找到光辉化身独特的气息,然而他注定是无功而返。 奥尔加亲自下厨做了一份肉羹,并贴上了光辉化身享用的牌子想慰劳一下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大佬,但是第二天起来时,肉羹依旧摆在原位。 信息准时在黎明时分到来,早起的众人都看到了飞入塞拉房间的微光。 因为与血族接战的缘故,路禹没有继续当熬夜大王,调整作息成功的他此刻就着肉汤啃面包,听着塞拉的“晨间播报”。 碎金城内各族的有钱人在血族给予的压力下终于下了血本,令人垂涎三尺的赏金令周边大型城邦游荡的冒险者开始向碎金城聚集,梭伦边境几个大贵族甚至派出了自己的精锐骑士。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好消息,出于领地的利益考虑,路禹很想帮碎金城度过这一劫,但是如果碎金城没有自己的抵抗力量,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另一个好消息是,碎金城内粮食充足,如果碎金城城主能够制止城内蔓延的恐慌情绪,让民众不要想着投降血族,那么在血族不敢屠城的情况下,碎金城死守拖进冬天将会很有利。 “鲈鱼,有两個你认识的人现在就在碎金城。” 吃着面包想着油条的路禹正考虑明天是否该自己亲自下厨,听到塞拉这么说,下意识问:“谁啊?” “六柱的罗耶和夏蕾姆。” 汤匙顿在了半空中,路禹的视线一点点往上抬。 “又是他们,怎么哪都能见到他们?” 路禹倒不是埋怨,也不是讨厌与这两个人见面,他只是单纯的感到疑惑。 先是在教国的教堂,后是在怒火山脊,现在是在碎金城,罗耶与夏蕾姆这两个梭伦六柱的佼佼者满世界在跑,他们就不打理自己的领地吗? “从崭露头角开始,罗耶和夏蕾姆就一直形影不离,他们是梅拉大陆最出色的一批冒险者。贵族之间,冒险一般是个雅兴,用来嘴上吹嘘,是宴会上的谈资,可他们两个不同…用你之前的话来形容…他们看上去就是最纯粹的冒险者,为了冒险而冒险。” “光辉化身告诉我,罗耶与一位六翼打成了平手,不过对方离开时身上伤口很多。夏蕾姆的魔法让低阶血族死伤惨重,因此血族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对碎金城进一步施压。” 路禹快速喝完肉汤:“碎金城,去吗?” 塞拉摆了摆手:“抱歉,我忽然没这个兴趣。” 一直在桌子另一头暗中观察的璐璐抓住了机会:“那我跟你去。” 路禹笑了笑,他有预感塞拉会制止,亦或者干脆反悔抢着跟自己走一趟。 “也好,那你们去吧,我留在领地里防止血族再次入侵。” 随手抓了一块白面包,涂抹好果酱,塞拉转身离去。 完全与路禹想象中的进展不同,这让他有点惊疑:“奇怪…居然把璐璐让出来了?” 一直呆在家里研究药剂的璐璐难得跟路禹出趟门,兴奋得像是犯人放风,指挥着笨龙加速起飞,丝毫没意识到笨龙飞行速度一向很慢,堪称最安全舒适的敞篷车。 靠在窗边的塞拉望着笨龙渐飞渐远,思绪渐浓。 “纯粹…吗?” …… …… 笨龙空降被封锁的碎金城,这让因为血族袭击而压抑不已的碎金城民众兴奋不已。 他们看到了笨龙身上的人,在他们的认知中,能够御龙的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一时间碎金城内欢呼声一片,一扫之前的消沉气氛。 龙背上的璐璐望着下方不断挥手叫嚷的人群,忽然想起了一些过去梭伦的回忆,但很快她便把这些从脑海深处泛起地回忆扔了出去。 她已经不想再被梭伦和过去拖住。 指挥着笨龙绕城一周的路禹最终选择在城内最奢华的建筑群区域降落,他相信看到自己到来的罗耶一定能找到这里。 手持长戟,身着银白色盔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路禹和笨龙团团围住。 一群穿着考究华丽的紧随其后,为首一个胖子对着士兵们大喊:“放下你们的武器,不准无礼!” 说是这么说,胖子出现后也没有继续向前,而是在一众魔法师和骑士的簇拥下,远远地向着路禹喊话:“阁下是谁的使者?” 碎金城城主科林说完便期待地望着路禹。 能够御龙而来的使者应该只有梭伦和教国了,虽然这条龙的长相磕碜了一些…但好歹是一条龙啊。 路禹和璐璐面面相觑,他们忽然发现,自己的领地压根还没有起名字,他们甚至没有聚在一起认真讨论过这个问题。 之后与其他种族为敌,与碎金城打交道,总不可能还用个人的名义吧? 路禹正斟酌着用词,人群中一阵骚动,牵着昏睡中的夏蕾姆,罗耶挤到了前排。 与路禹之前的反应一样,确认之后,罗耶又惊又喜:“路禹…我们又见面了,可你怎么会在碎金城?” “这话我也想问你,我总感觉你跟在我身后,追着我跑呢。”路禹说。 罗耶连连摆手:“我可是和夏蕾姆回过领地待了一会之后又出门的。” “那我想,只能用缘分来形容了,不然很难解释我们在梭伦之北碰面后又在梭伦之南又碰上。” 看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叙旧,而且越说越开心,城主科林很有眼色的对着周围的士兵们挥手,让他们悄悄地离场,并唤来侍从准备好酒水糕点,趁着两人谈话短暂停顿的空档,顺势搭话,领着他们进入堪比宫殿的城主宅邸。 随行的西格莉德早已在旅行过程中混成人精,看出科林有求于路禹和罗耶,她礼貌地笑着,将自己的采购清单递了过去。 能跟罗耶这位梭伦的建国六柱后代谈笑风生,科林自然知晓路禹身份不凡,面对西格莉德的清单,他已经做好了割肉放血也要挽留下来协助抵御血族的准备,只是… “小牛犊,五十只…小羊羔,五十只…” “是的,都是要三十五只母的,十五只公的。”西格莉德补充。 科林继续低头查看:“猪…” “虽然我不太喜欢吃,但是我家主人似乎很馋。” 科林脑袋晕晕乎乎,他保持着一个贵族的涵养,笑着把清单拿给一旁的骑士团团长,贴身魔法师,以及管家查看。 魔法师注视路禹良久,他小声提醒科林:“路禹这个名字…你们不觉得耳熟吗?” “的确像是在哪听过…可是想不起来。” “还记得梭伦泽尼尔亲王的生日宴上的暴食者吗…他也叫路禹。” 骑士团团长,管家,还有科林瞪大了眼睛,他们纷纷低下头去看那张清单。 “一顿能吃这么多?” “别慌…也许只是一天呢,传闻中,他一顿吃饱可以很多天不吃。” “清单末尾这个‘随意两种可食用魔物,各三只’,又是什么意思?” “你忘记了吗…他连海妖都吃…” “说话小声点,他可是魔法师,没准能听到我们在背后议论!” 魔法师满头大汗:“他不是在教国吗,怎么跑碎金城来了?” “也许是我们的悬赏很诱人,让他起了兴趣…也许是血族很诱人,让他起了兴趣…” 科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路禹和罗耶爽朗地大笑着,璐璐则是牵着夏蕾姆的手在满是鲜花的庭院里散着步。 “暴食者和六柱的关系很不错,能被六柱欣赏,他的实力一定不容小觑…”科林立刻吩咐道,“迅速准备清单上的食物,让那些贵族从牧场里精挑细选,拿出最好的。碎金城别的没有,食物管够,如果只要喂饱他就能留下他,这何尝不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路禹并不知道碎金城的贵族们看到清单后有多震惊,此刻的他被罗耶的话吸引了。 “你说,伱们费迪纳家族没有真正意义的领地?” 罗耶微笑着点头:“先祖在梭伦崛起的过程中犯了一些错误,你也知道,作为梭伦建立的功勋人物,六柱的名声太响亮,皇帝那里…” “费迪纳家只有一处稍大一些的庄园,处于一位拥有实权的公爵领地内,这样来看…”罗耶自嘲道,“我还不如一般的贵族,至少他们还有可以剥削的对象,我可是个穷人哦,不然怎么会满世界领委托赚钱。” 说是这么说,可罗耶话语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火气,更听不出埋怨,他平淡的将王室打压六柱的历史描述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路禹不觉得罗耶会剥削奴隶,他的表现甚至不像是一位贵族。 也许是梭伦王室打压使得他从小便明白了六柱这个身份有多么微妙与尴尬,因此谨言慎行贯彻始终。 也许是游荡于这片大地,脱离了贵族这个身份,真正成为了冒险者的他能够看到山巅之上看不见的人与物。 “你是穷人,那夏蕾姆呢?”路禹指了指她青色的头发,又指了指夏蕾姆穿着的白色丝袜,“上次是森林绿,现在是青色,还有这个丝袜,我可是从塞拉那里听说了,这是斯莱戈这两年才出的时兴货,一直是男人在穿,今年才有符合女生审美的款式。” 路禹啧啧道:“这一套,不便宜啊。” 罗耶摸了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知道你不信,但是这是真的,我和夏蕾姆虽然是家中最出色的一代,但是与家里有点…小小的矛盾,因此我们的经济来源真的是接委托。” “您…” “嗯?” “你从未去过斯莱戈,对斯莱戈的了解不多,大概只和大多数人一样知道他们与龙族有仇,喜欢屠龙。其实斯莱戈的皇帝很…”罗耶在斟酌,“风骚…也不对,也许该说是拥有开辟性的艺术眼光,他们时常能弄出一些让人啧啧称奇的潮流,无论是丝袜、染发、服装还是从魔物与植物中找到可以美颜护肤的萃取物,斯莱戈王都总是梅拉贵族最喜欢聚集之地。” “您…你,你!”罗耶强调,“泽尼尔的生日宴上,那些大尺度裸露的礼服有印象吗?” 说起这个,路禹想起来了…帮璐璐取回父母骨灰的那天,塞拉穿的那套能勾勒出远方山丘轮廓的礼服,非要评价的话,路禹只能说…好涩哦,那是璐璐穿不出来的效果。 斯莱戈的王室是真会玩啊。 “话题似乎有些远了?”路禹纳闷,“我们似乎在讨论你的经济问题。” “没远。”罗耶解释,“每次大型委托结束,我总会带夏蕾姆去斯莱戈王都…女孩子都是爱美的,斯莱戈王都奇奇怪怪的美丽服装,层出不穷的装饰品,令人诧异的潮流更迭速度…” 罗耶尴尬的笑着。 路禹恍然大悟。 斯莱戈还真是厉害啊…大多数人都是榨取穷人的钱,斯莱戈很讲究——他只赚有钱人的钱。 7017k 304.你喜欢路禹? 路禹低下头瞟了一眼罗耶的腿。 “你在看什么?” “哦,我很好奇你有没有追潮流,穿丝袜。”路禹说,“只有夏蕾姆在斯莱戈疯狂消费,应该不足以让你们一直忙碌于赚钱,毕竟你们可都是六阶。” 罗耶倒也洒脱,将裤腿挽起,露出结实的小腿:“我倒是有穿过,只是照镜子之后,发现有哪怪怪的…说来也奇怪,自那之后,我看男人穿丝袜就有些…呃…” 罗耶压低声音:“觉得有些恶心。” 虽然没去过斯莱戈,但是一想到斯莱戈王都到处可见,穿着各色丝袜显摆的男人…路禹承认,他对这个时尚潮流之都忽然就没有了旅行的兴趣。 不过,路禹记得在自己那边,丝袜最开始也是男人在穿,就连高跟鞋也是如此。 “那可就奇怪了,六阶冒险者接委托赚不到钱吗,染发,买几件衣服,来几条好看的丝袜就用光了?”路禹很困惑。 “我和夏蕾姆花钱比较大手脚…”罗耶干笑几声,视线移向了正在跟夏蕾姆散步的璐璐“这位魔法师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你的恋人?” 路禹脑海里立刻浮现起塞拉恶狠狠的表情:“不是恋人,只是同伴。” “为什么离开教国来到这里呢,难道也是因为悬赏吗?” 路禹笑着解释:“我打算在红焰山脉定居。” “定居!”罗耶愣住了,“塞拉神选把你赶走了吗?” 这措辞就让路禹很纳闷:“你们到底认为我和塞拉是什么关系?” 罗耶看了看四周,把椅子移到路禹身边,压低声音说:“能被塞拉神选带到家中居住的,你还是第一位,因此四大国一直有传闻…‘暴食者与光辉神选结为伴侣’。” 塔妮娅害人不浅啊! 谣言一旦传播开就没边了,路禹暴食者的谣言一开始只是能吃,到后来干脆成了异食癖,吃人,吃异族,怎么猎奇怎么来。 塞拉和路禹的关系也是同理,罗耶听到的是伴侣版本的,也不知道传播过程中变成了什么样。 “我在梭伦边境听到的版本是,塞拉神选已经怀孕…” “噗~~~~~~~~”路禹一口茶水全喷在了罗耶脸上。 “抱歉,抱歉。”路禹赶紧拿出手帕给罗耶擦干净,“有没有塔妮娅在从中作梗!” 路禹脸都黑了,拳头紧握,只要罗耶说“有”,明天塔妮娅的领地里至少得有一位光辉化身造访,魔力潮起,梭伦秩序崩坏,他必带着召唤物上门亲切交谈。 “据我所知…塔妮娅公主这段时日十分安静,她一直在领地与梭伦王都罗德米尔之间活动,忙碌的全是秋收事宜,时常亲自下地与农奴们一起劳作。”罗耶说,“也许真的和塔妮娅公主无关,民众最喜欢编排大人物的私生活…某种程度上来说,你也是大人物了。” 自己是什么大人物? 暴食者身份?还是让塞拉怀孕,足以让教国信徒丢上火刑架的异端男友身份? 之前路禹还在思考,有时间是否应该辟一下自己暴食者的谣,但是听了罗耶的话之后,他放弃了。 比起塞拉怀孕,暴食者的谣言实在不算什么… 路禹发现跟罗耶聊天,话题很容易会跑偏,无论是自己还是他其实都很健谈,只不过不熟的时候表现得很拘谨,一旦熟了…那还真是百无禁忌。 “和塞拉无关,我只是漂泊久了,想找一块景色迷人的地方居住下来,顺势打造成自己的私人领地。” “可红焰山脉是优势种血族的地盘,他们应该不会友好到允许你入住吧?”罗耶很担忧。 “这个目前还不用担心,我烦恼的其实是另一件事。”路禹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我的领地缺乏人手,大好的耕地开垦好了,却没法种植,牧场的动物受制于人手也不能放开了养。” 罗耶不太理解。 想在红焰山脉内大范围开垦与放牧,优势种血族绝对是绕不过去的大问题,他们就算不袭击人,只袭击动物,破坏作物都足够路禹头疼了…可路禹似乎完全不担心这些问题? “需要帮忙吗?”罗耶也没多想,很自然地问,“我不会放牧,也不会开垦,但是对付血族,我的刀可以做到。” “我的敌人可是几千只优势种血族哦。” “无所谓。” “你想要多少赏金?” “能让我和夏蕾姆吃饱就足够了。” “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罗耶反问,“帮朋友守护领地难道还要索取报酬吗?” 路禹嘴角带笑:“从见到你的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伱不像是个贵族。”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人?” 路禹思索了一番,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至少可以肯定,你没法成为最优秀的那批贵族。” 罗耶认真地凝视着路禹的眼睛:“其实,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细说。” 罗耶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就像是武者的直觉,它告诉我,你是个奇怪的人,是个可以相处的人…谈话过后,我发现这种感觉是对的,可惜直到现在,我也没法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路禹和罗耶相视一笑。 “也许以后我们能找到形容这种感觉的词汇?”路禹说。 “看来我可以欣赏你的领地是什么模样了。”罗耶很开心,“不过我现在还有碎金城的委托…” 路禹与罗耶越聊越起劲,璐璐和夏蕾姆两個魔法怪胎则是在玩一种名叫指尖旋风的小游戏。 以魔力凝聚旋风,然后猛地向着对方丢出。 两个酷似陀螺的魔力团互相撞击,谁的“旋风”能站到到最后,便是赢家。 这是一个考验魔法师魔力操控能力的游戏,高阶魔法师最喜欢以此来逗闷子,如果指尖旋风对战场地是水面,还能玩出更多的花样,不过因为是在别人的宅邸里做客,两位高阶魔法师十分克制。 两团指尖旋风互相激战,在两人有意的配合下,竟是将一些生长在花圃附近的杂草削了个干净,并且完全没有伤及其他观赏植物。 “咕噜,你也是跟随暴食者刚刚来到梅拉的吗?” 好久没有和势均力敌,且年龄相近的魔法师玩这个游戏的夏蕾姆久违的露出了笑容,兴奋令她不断涌上的疲惫被压制,她努力地控制着紊乱而暴躁的魔力对着璐璐的“旋风”发起一次次冲击,然而璐璐的旋风却始终没有被她打乱阵脚。 为了不暴露身份,璐璐随便丢了个意义不明的名字掩饰。 “是的,不过我可是很早就听过酣眠人偶的名头了,你可是梅拉同龄人里的佼佼者。” 璐璐没有刻意吹捧,在魔法上她一向实事求是。 不通魔法之人只能看到夏蕾姆像是个人偶一样任人摆布,笑她一直在打瞌睡,然而夏蕾姆的恐怖,高阶魔法师比谁都清楚,因为她是真正受到神明垂青的魔法师,完全赢在了起跑线上。 与生俱来的天赋让夏蕾姆能看到魔力流动的轨迹,她天生便比大多数人要更亲和魔力,人型史莱姆,人型巨龙在她身上都是夸奖。 在璐璐获得四国年轻魔法师大比优胜的那一年,夏蕾姆没有参赛。 夏蕾姆所在的奇恩家也是在那一年拜访罗耶所在的费迪纳家。 奇恩家指责罗耶拐走了他们引以为傲的天才,令她不听家族的命令去参与足以让奇恩家重新崛起的四国比试。 费迪纳家自知理亏,只能找来罗耶,希望罗耶能够将夏蕾姆归还给奇恩家。 “你们可以问夏蕾姆愿不愿意,只要他愿意,我没有意见。” 在几位公爵的见证下,在王室特使的围观中,夏蕾姆当众表示不希望回到奇恩家。 时隔多年最有希望带领家族崛起的伟大血脉当众给了自己家族一个响亮的耳光。 人在绷不住时候是真的绷不住的,贵族们到底要一张老脸,被自己子嗣打脸过于耻辱,以至于奇恩家在那之后迁怒于费迪纳家,情况类似于“我的孩子就是被你家孩子带坏的!” 费迪纳家为了缓和关系,也希望罗耶能够想办法劝说夏蕾姆。六柱为了对付步步紧逼的梭伦王室,同进退多年,为了这种联盟持续,压力只能给到罗耶,而他们的手段与口吻愈发强硬,最终让罗耶忍无可忍,与费迪纳家闹翻。 梭伦六柱年轻一代最有实力的两人,几乎与家族切割,成为了璐璐成为梭伦魔法师新星当年陪跑的大事件。 当大家热衷于讨论夏蕾姆与罗耶的关系,璐璐赛场上击溃三国魔法师为梭伦赢得荣誉的表现时,璐璐则是一遍又一遍翻看着塔妮娅为她找来的夏蕾姆资料。 身为魔法师,她很想跟夏蕾姆打上一场,无关胜负。 路禹不清楚这些细节,璐璐在支起耳朵偷听到这些年夏蕾姆和罗耶一直在自食其力时,不免有些感慨。 心有所思的璐璐一分神,旋风随即被夏蕾姆击溃。 夏蕾姆讶异地抬起头:“咕噜,你走神了…这把不算,我们再来一把!” 发现璐璐视线停留在路禹身上,夏蕾姆打了个哈欠,笑着问:“咕噜很喜欢暴食者阁下吗?” 缓缓回过身的璐璐没能听清,直到夏蕾姆又把话重复了一遍,她的脸红得发烫。 “没…没,没有啊。” “可你一直在看着他哎,目不转睛,明明在和我玩‘指尖旋风’,耳朵却一抽一抽像个小兔子,眼睛也时不时瞥过去……你果然是喜欢他的。” 璐璐急忙转移话题:“夏蕾姆你一直跟着罗耶一起活动,一定也很喜欢他吧?当年你可是为了罗耶得罪了家族的人。” 夏蕾姆的瞳孔猛地一缩,自嘲似地笑了:“没想到咕噜你还知道这些…我和罗耶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冒险的同伴罢了。” “可你当年为了他舍弃了与璐璐缇斯一决高下的机会!” “璐璐缇斯很强,我未必能战胜她,我对比赛也不感兴趣,我这样随时会睡着的‘人偶’被太多人注目也不是好事…不过确实很可惜,那之后我一直没能再有机会和她切磋。”夏蕾姆笑道,“但我坚信,她是梭伦历代最出色的魔法师新星。” 夏蕾姆狠狠地打了个哈欠,身子摇摇晃晃。 “不好意思,咕噜…我又困了。” 璐璐连忙用小小的身板顶住夏蕾姆倒下的身躯,用魔力缓缓将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 唯一的大忙人西格莉德在璐璐玩耍,路禹聊天之际清点好了城主科林精挑细选出的动物。 看见璐璐趴在石桌旁盯着夏蕾姆,路禹依旧和罗耶有说有笑,西格莉德叹了口气。 “东西齐全,现在就运回去吗?”西格莉德打断了路禹的对话。 “安全起见,带上璐璐吧。” “你不回去?”西格莉德疑惑道。 路禹说:“我陪罗耶在这里呆几天,观察一下血族的动向,我想亲眼看看罗耶口中的血族之主是什么样的。” 西格莉德倒也没多说什么,有须臾在身边,血族拿路禹还真没什么办法。 璐璐不想和路禹分开,但是在路禹再三强调血族的危险性,并告知之后夏蕾姆和罗耶会去领地做客之后,她放弃了挣扎。 “那个叫做咕噜的魔法师,很喜欢你啊。”罗耶若有所思,“看得出,她很不舍得你。”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领地距离这里也没多远啊。”路禹挥挥手,“还是继续说血族之主纽曼吧,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城主科林在安排好物资后回到了庭院里,只一眼,他就呆滞了。 他依稀记得,刚才他让人把食物安排到了这里…满满当当,一个庭院全都是… 牛,羊,猪,魔物…哪去了? 他连忙喊来管家,得知不久之前这些东西都在庭院里乱跑…因为那个龙女仆就是这么命令的。 “被…被吃光了?” 科林满头大汗。 虽然很离谱,但是看着仍在庭院中的暴食者…倒也合理。 7017k 305.带毒的建议 第一印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一个人对某个人的看法,先入为主的印象根深蒂固,以至于他能够忽视掉一些稍微询问一些便可得知的细节。 比方说,笨龙曾经离开过庭院两次,分批次带走动物。 又比方说,路禹身边的璐璐和西格莉德都不在了,明显是离开了。 暴食者洗不掉了,只要路禹还在梅拉活动,这个名头就会被一次次提及。 黄金乃至水晶的冒险者已经是梅拉人类疆域内各国冒险者实力的极限,无论是塞拉还是罗耶也只知道三位拥有紫鳞,也就是七阶实力的冒险者不被四大国招揽。 在碎金城停留的几天时间中,路禹见证了来自各个区域,装扮不同的冒险者们陆续抵达。 碎金城开出的高额悬赏终究是起到了作用,黄金级以及水晶级的冒险者们权衡过后,选择了“冒险”。 这些崇尚自由,实力出色的冒险者大多桀骜不驯,与城主科林对话倒还好,与冒险者工会以及城内的血族猎人小队对话时就冷傲了起来,话里话外的鄙夷根本藏不住。 不过这些桀骜的冒险者们似乎都认识罗耶,并且对他十分友好。 上一秒还用鄙夷的口吻嘲讽血族猎人们这些年斩获寥寥,言语尖酸刻薄的冒险者看到罗耶就站在一旁后,瞬间变脸。 他们不仅主动上前礼貌地向罗耶问好,连带着站在一旁的路禹也顺带着恭维了一番。 这样的场面连续发生了好几次,罗耶似乎认识来到这里的大部分冒险者,无论这些冒险者长得何等凶悍,像是黑熊化形;无论这些冒险者多么妖艳高傲,冷厉地拒绝了一个又一個搭讪者;无论冒险者心情如何… 总之,这些平均实力在黄金之上的冒险者,只要认识罗耶的,都将他们藏不起来的野性按了下去,与之交谈,这些人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股对罗耶的感激。 “我帮过他们一些小忙。”罗耶轻描淡写地向路禹解释。 小忙? 在路禹的追问下,罗耶招架不住,只能告诉他一些细节。 自从跟家族闹翻之后,罗耶和夏蕾姆就依靠委托养活自己,为此他们走遍了四大国疆域,四处寻找大额委托,从离开时的黄金评定,快速跃升到了水晶。 经验丰富,实力强横,罗耶与夏蕾姆一直都是不少需要组队完成的高阶委托的优秀同伴。 在一次次冒险中,罗耶不知道救下了多少奄奄一息的落难冒险者,又帮助过了多少身陷绝境的人,长年累月之下,他们的名头在冒险者中十分响亮。 不少中高阶冒险者看似一次委托赚了不少,但是除去养伤养病,装备损耗,有时候会发现,自己竟然赔钱了。 许多冒险者宁愿自己用土办法疗伤也不愿意寻找专业医师治疗,就是为了省这一份钱。 而罗耶与夏蕾姆在了解情况之后,经常会把自己的那一份酬劳分出一些,送给这些舍不得更好治疗的冒险者,他们的拮据,很多时候便是当散财童子闹的。 “这也是小忙?”路禹故作生气的模样,因为他发现罗耶总是故作谦逊。 罗耶似乎猜到了路禹的想法,他尴尬地无奈地解释:“我不想被梭伦王室说是收买人心,这是无法夸耀的东西…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有多么的…”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就这么害怕?”路禹皱眉,“浸染之灵的战争,你们的先祖用命换来了梭伦的建立…” “就是因为先祖太过闪耀,我们才会像是阴影中的花朵,想要绽放,却要担心无情的劲风扫过大地。”罗耶说,“我能说我做的事无愧于心,但是在他们眼里,也许就只剩下收买人心了。” 路禹开始理解罗耶在银枫雕像下说的话了。 无论是六柱这个名头,还是贵族这个高贵的头衔,对他而言都是负担。 有罗耶坐镇,碎金城内的冒险者们表现得很安分,然而一连几天,优势种血族毫无动静。 冒险者携带武器结队出城,小心翼翼地一路前行,一直到红焰山脉区域附近,都未曾见到活跃的血族。 起初路禹以为血族袭击了自己的庄园,然而隐匿在暗处传递信息的光辉化身送来了消息,领地十分安全,建设有序进行。 一时间,血族消失了。 为了得到更多的消息,冒险者们继续深入红焰山脉,终于遭遇了放风的血族,并“顺利”与血族大部队接战。 在浑身是伤的回到碎金城之后,碎金城依旧没有等到血族的进攻。 路禹望着远处被红叶覆盖的群山,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你觉得…血族攻打碎金城只是试探?”刚刚跟夏蕾姆一起为受伤冒险者疗伤的罗耶匆匆赶来,听到路禹说的话大惑不解,“可他们之前的动作不像是假的,这里在巨龙为尊的时代,确实也属于优势种血族的领地,他们应该很渴望夺回。” “碎金城是一座大城,人口数量庞大,食物充足,即便被围城,只要城内居民不恐慌自乱阵脚,血族是没有机会的。”路禹说,“这一点我们懂,血族之主纽曼自然也懂。” “因此他选择了消耗。” 罗耶瞪大了眼睛,顺着路禹的思路,他猜到了纽曼真正的意图。 碎金城受到围困,冒险者出走,城内的统治者为了守住城池必然会招募强大的冒险对抗血族,而要应付高阶战力相对较多的血族,黄金和水晶必然是首选… 黄金和水晶的冒险者,很贵! 路禹说:“纽曼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通过观察碎金城求援梭伦和教国,得知了两个人类大国的态度与底线——过度侵犯人类利益才会出手。为此纽曼的决断是,不屠城。” “纽曼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通过围城的方式逼迫碎金城发动悬赏,再用悬赏拖垮碎金城,无论碎金城多么富有,曾经坐拥矿脉的底蕴何等雄厚,在漫长的拉锯战中,都会被一点点蚕食掉。对于血族而言,碎金城就在这里,而他们却在茫茫群山之中。” 期望血族在碎金城死磕,自己捡漏的想法破灭了。 路禹不由得感慨,不是每个攻城的人都是比迪利斯,能带领优势种血族重新在梭伦与教国的夹缝中偷偷崛起,一点点尝试着凿开一点生存空间,纽曼明显段位要比比迪利斯高很多。 而且就血族的表现来看,纽曼没有内部压力,整个优势种对他言听计从,也就杜绝了后方拖后腿的情况。 重新审视之后,路禹反倒是发现,自己的领地很有可能面临巨大的压力。 “可不能让你得逞啊。” 路禹找到了城主科林,把自己的推测全盘告知。 起初科林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意,血族不进攻令他难得地睡了一段时间的安稳觉。 伴随着路禹越说越详细,科林神情凝重,再也笑不出来了。 路禹的描述极有可能成为现实,血族完全可以避开冒险者守城的锋芒,等到冒险者都离开之后再次围城…每一次重新召集冒险者对碎金城都是巨大的财务负担。 “化被动为主动也许会让情况不那么糟,让我想想…如果这时候有一笔更加丰厚的悬赏出现,然后你以‘为人族铲除异族’的名头散出去…” 科林凝重的脸上“拨云见日”,他还想再问点什么,路禹却转身离去。 路禹没有继续教科林做事,他相信为了自身的利益,科林会想明白的。 不出所料,科林表现出了有魄力的一面,他主动上调赏金,并且尽量满足冒险者们在饮食住宿上的要求,不过委托却多了一样。 “狩猎血族,以翅膀换赏金。” 看到这个委托,路禹便招呼着罗耶前往自己的领地,他们已经不需要蹲守在碎金城了。 委托没有强调实力级别,所有的血族都能变换成赏金,最先倒霉的必然是那些实力较弱的低阶血族,而这些血族大多是年轻一代。 科林将委托悬赏传向了周边区域,估计很快就会有冒险者响应了。 站在碎金城外的山岗上,看着一队又一队的冒险者如打了鸡血一般向着红焰山脉出发,罗耶轻叹了一声。 “会死很多人。” “钱到位,人到位罢了。”路禹说,“科林已经发了狠,他不想被动挨打,所以准备大开杀戒,那么无非就是比谁更狠了。” “科林下了血本,他联合城内贵族,拿出了让人瞠目结舌的悬赏,甚至出重金请来了梭伦边境的一位公爵与教国的一位城邦主教作见证,很快冒险者们就会知道有一位十分痛恨血族的城主,拿出大把大把的钱币,只为帮人族‘铲除隐患’。” 罗耶若有所思:“这是你教的?” “不需要教,涉及到利益,贵族的脑子会变得很好使,不过别指望他们会有长远的目光…他们的短视正是我渴望看到的。” 罗耶听出了路禹为碎金城的贵族们埋了坑,但是他却一时间没想明白这个坑在哪…就现在来看,碎金城的贵族可是罩着‘为人族清扫异族’的光环的,花钱买声望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光辉化身及时的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知了劳伦德。 躺在黑衣修女怀里享受着清闲的劳伦德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 黑衣修女很少见到劳伦德这么开心,就连前来送茶点的仆人们也愣住了。 站在阳台,望着远处的银枫树,劳伦德轻轻地搂住黑衣修女:“这下我放心了。” “路禹似乎做了一个让你很满意的决定?” “我有预感,接下来也会他的动作也会让我满意…科林城主应该没想到,路禹给的建议是带毒的,在他看来,那是最优的选择…事实上,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劳伦德说:“他和塞拉真的很像…如果早点出现,审判庭大主教的位置,我还真想让他来做。” “他会愿意吗?”黑衣修女问,“即便他愿意,璐璐会愿意吗?” 劳伦德愣了片刻,自嘲似地笑了。 吹了一会风,在黑衣修女的催促下,劳伦德这才又一次回到了室内。 “把上一次那份东西,拿过来吧。” 黑衣修女错愕了一会,随即笑眯眯地从墙壁的暗格中拿出两份早已草拟好的文件。 第一份文件上密密麻麻的人名被劳伦德认真地一个个念了出来,伴随着声音,劳伦德脑海里随即回想起了这些人的过往。 他的记性一向很好,许多与之只有几面之缘的教国成员往往会因为他随口说出的几件与之相关的轶事而感动地流泪。 梅拉的三国把这形容为劳伦德御下之术,只不过…劳伦德只是很单纯的想了解一下教国那些边缘的基石们,并且正好记了下来。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劳伦德拿起了笔,做出了最后的勾选。 黑衣修女没有做声,在劳伦德做完这一切之后,她默默地将文件收了起来,全程不过问卷上被勾选之人的最终命运。 第二份文件上只有寥寥几个名字,只不过这一次,劳伦德捏着文件,怅然地望着远方。 他的目光穿越了时间,回到了初登教皇之位时。 八十年岁月匆匆流逝,陪伴在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下了黑衣修女一人。 接近百岁的人生,让他已经品鉴了这个世界太多的悲欢离合,原以为面对任何事情都不会再有波动,但这一刻… 劳伦德流下了眼泪,他决绝地拿起笔。 黑衣修女划破自己的手指,劳伦德沾染上了血色,在上面连续地挥动,而后像是失去全身力气一般倒在了床上,不再去看那份血淋淋的文件。 “拿走吧,让戴维德他们立刻去布置。” “该给的,我都给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太重…我给不了,未来的教国也给不了。” “告知他们,罪在我,不在他们。若得见光辉之神…他们的怨恨,由我承担。” “光辉之神在上…愿那些不忿的灵魂得以安息。” 7017k 306.劳伦德的礼物 巨大的银枫树下劳伦德呆呆地站立,不知何时,他枯朽的身躯上宛如时光倒流,那年轻躯体内迸发出的旺盛活力令他每一个动作都有力而迅速,他在无尽的光辉中四处张望,内心的喜悦在却某一个瞬间逐渐冷却。 像是名为希望的泡沫被戳破,劳伦德抬起了头。 银枫树的枝杈无风自动,不断飘落的银白色光辉中包裹着一片片脉络清晰,闪闪发亮的叶片。 倏忽间,叶片的轮廓变化,化作翩翩起舞的蝴蝶。 蝶翼翩然,淡淡的光晕自体内绽放,劳伦德似能从中看到少女曼妙的身姿。 没有因为那短暂的美梦破灭而愤懑,劳伦德只是释然的笑着,他伸手抚摸着梦境中的银枫树,而后一点点靠在它茁壮的树根上。 看着如梦似幻的光幕柔和地堆积在自己的身边,劳伦德明白了。 嘈杂的声音于这一刻涌入了劳伦德的大脑,两位照顾劳伦德多年的医生注意到了他逐渐睁开的眼皮,以及那正在虚抓着什么的手。 两位医生流下了热泪。 “教皇大人…” 宽敞的房间内站满了人,大主教与大祭司悲切焦急的神情在劳伦德苏醒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他们狂喜地想要上前,却又担心搅扰了医生。 “我睡了多久…”劳伦德的声音有些虚弱。 “教皇大人已经昏…睡了足足一天了,感谢光辉之神…” 医生语无伦次,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更咽地说着。 劳伦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并努力让脸上浮现出笑容,视线在房间内扫了一圈,以安抚这些不安的人。 一个个人的表情被劳伦德映入脑海,但是他没有看到此刻他最想见到的人。 她不能站在这里。 劳伦德依次点名。 “审判庭安东尼奥,博尔德。” “执法庭戴维德,科苏莱拉,留下。” 劳伦德缓缓闭上眼睛:“其他人回去休息吧,放心,我没事…只是需要调养。” 很无力的安慰,但是现在每个人都愿意相信劳伦德说的是真的。 众人依次上前亲吻劳伦德的手,离开了教皇塔,两位医生则拿着装满药剂的箱子入住教皇塔,未来的一段时间他们将不会离开这里。 黑衣修女在退场的人群中低垂着头进入了房间,四位大主教恭敬地向她行礼——他们都清楚黑衣修女在劳伦德心中的分量,也知道黑衣修女为劳伦德付出了多少。 她不忠诚于教国,只属于劳伦德一個人。 见到黑衣修女出现,劳伦德忍不住抓紧了她伸来的手,似乎是在害怕着什么。 双手无言紧握片刻之后,劳伦德轻声开口:“把卷轴,给他们。” 垂首聆听的四大主教在听到卷轴的瞬间,身子一颤。 从资历最老的审判庭大主教安东尼奥,到四人中最年轻的执法庭大主教戴维德,看到卷轴的一瞬,表情先是一凝,而后神情肃穆地将卷轴双手递给下一位。 “这份名单上的人,罪孽归于我。” 四大主教猛地抬起头,却看见劳伦德伸出手制止了他们出声。 “我知道,外面有些人担心我病危意识模糊之际被人诱导…” “教皇大人,我们一直…” “安东尼奥,请让我说完。”劳伦德说,“我知道你们信任我,也相信她…可总要说清楚的。” 四大主教郑重地向着黑衣修女又一次欠身。 为教国出力一生却连名字都不能被外界知晓,只能一次次被称呼为“黑衣修女”。 身为劳伦德的挚爱,无法拥有任何名分,为了劳伦德默默承受着来自偏见,却从不埋怨劳伦德没有为此改变什么… 这份尊重,他们发自内心。 执法庭与审判庭,教国内部最核心的机构,由这四人过目,未来这两份卷轴出现时,将不会有人质疑黑衣修女有从中干扰。 黑衣修女与劳伦德的爱,不容被玷污。 凝视着四大主教,劳伦德轻飘飘地宣布:“同时,你们也应当知晓,塞拉·奥菲莉亚将不会成为下一位教皇。” 如同惊雷炸响,四大主教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与表情中看出了震惊。 “教皇大人…塞拉她…”安东尼奥有些颤抖,“她犯了什么过错吗?” 塞拉与劳伦德的亲密无人不知,直到此刻教皇之位悬而未定,让不少人都推测塞拉归来之时便是加冕之日。 可情况似乎有变…除了塞拉犯错,他们想象不到其他的可能。 “没有过错…她不适合成为教皇,仅此而已。鉴于我生病期间教国内部对于塞拉多有非议,这件事,就由你们对外以隐晦的方式宣布。” “塞拉的神选一职保留,传播教义仍为她的职责。” “我累了,都去休息吧。” 太过震惊的四大主教愣了一会,这才一一告退,离去的路上他们仍在细品着劳伦德所说的话。 房间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黑衣修女打开法阵,然后…爬上床,抱着劳伦德小声地啜泣着。 即便早已做好了准备,但是当看到劳伦德吐血昏迷之后,黑衣修女感觉世界天旋地转。 她不想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离别,尽管她知道无论任何形式的离别都没法预演,也没法好好准备。她只是单纯希望,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劳伦德能够安详地交代完所有,不留遗憾…握着她的手一点点睡过去。 劳伦德什么也没说,默默温暖着黑衣修女冷得不像话的身体。 “不要迁怒他们,让新教皇去做那些事。” 年迈了,也就优柔寡断了一些,想起那些自己看着长大的人误入歧途,而自己将要亲自为他们画下人生的句号,劳伦德心忽然刺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他很想让一切和平的过度,也希望这些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能够安分地在自己的位置上迎接着新时代…然而人心思变,疯狂滋生的欲望让他们变得陌生。 为了树木结出更美味的果实,枝杈的修剪在所难免。 “我又梦见银枫树了…一个洋溢着暖人光辉的世界,那些翩然起舞的蝴蝶似乎在向我低语着什么…” 黑衣修女蜷缩的身子开始颤抖。 这是去年劳伦德病重昏迷后看到的画面,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些如梦似幻的景象就像是为劳伦德构筑的墓园… 现在,它又一次来临了。 塞拉认为这是劳伦德根植于内心深处的,对于光辉之神与银枫树日积月累的刻画投影,是劳伦德对于死后世界的一种想象。 毫无疑问,劳伦德又一次聆听到了死神来临的步伐,这次吐血昏迷就是身体发出的信号。 留给他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塞拉他们被血族牵扯,领地安全得不到保障,没办法回来…该怎么办?”黑衣修女问。 “让光辉化身配合路禹和塞拉…” “要出动教国的力量吗,这会不会引起…” 劳伦德摇了摇头:“路禹和塞拉会把一位光辉化身的价值用到极限。” “一位?”黑衣修女不认为一位光辉化身能对付整个血族族群。 “一位足够了,还记得他们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黑衣修女喃喃:“时间?” 劳伦德用手摩挲着黑衣修女的脸庞:“正是时间。领地建造初期对他们而言困难重重,魔法阵的刻画,防御手段的布置麻烦至极,度过了这段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任何种族都会以存续为第一目的,路禹鼓动碎金城如斯莱戈屠龙般狩猎血族时就已经在布局拖延血族的步伐了。” “他打算拖多久?” “拖到魔力潮起。根据教国信使的记录,纽曼是个很出色的领袖,而一个出色的领袖会把种族存续放在第一位,会规避风险,远离危险。” 在劳伦德面前,远在红焰山脉中的纽曼被审视得单向透明。 “你本打算考验他,可现在不得已帮他…有影响吗?”黑衣修女问。 “没有,即便没有我,他和塞拉依旧能够完美应付,是我的身体拖累了这一切…真想看看他们原本打算如何拖延血族,算计血族…后辈们努力成长,不断进步的画面,真是看多少次都不够…” “真想看看…他们的领地以后会是什么模样…” “路禹、塞拉、璐璐,以后他们三个人会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呢,真好奇啊…” 喃喃着,喃喃着,满心都是对路禹一行人最美好的祝福,对那片仍在开发中土地未来的美好期望。 劳伦德咳嗽了起来,他指着远处的暗格,急促的抖动着食指。 黑衣修女连忙起身,从中取出了一个木匣,待到劳伦德呼吸平稳,这才将木匣中的卷轴取出。 这也是一份名单,不同的是,亲自书写的人是黑衣修女。 “名单上的人,我已经认真筛选过,他们都值得信任,可靠,能干,且忠诚。”黑衣修女说,“重要的是,他们并未深信光辉教义。” 百余人的名单被劳伦德来回看了许久,随后他笑着向黑衣修女点头。 “这会是一份最好的礼物,他们会喜欢的。” 7017k 307.温暖的家 凛冽的气息犁过地面,奔逃的巨蜥受到惊吓急速后退,却无意间将自己的眼睛暴露在了沃勒的面前。 箭簇精准命中巨蜥的眼珠,两米多长的庞大身躯剧烈地抽搐着,有力的尾巴不断地甩动,将周围的树木砸得砰砰作响,木屑横飞。 沃勒和罗耶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巨蜥一点点在挣扎中失去生机,而后招呼着远处的笨龙过来收拾战利品。 塞拉为了长远打算已经禁止了在领地四周进行狩猎,只采集水果植物,为此沃勒和罗耶不得不飞离红焰山脉,来到更南方活动。因为这片荒僻的区域没有强有力的种族统治,因此相较于在红焰山脉内安全很多。 收获颇丰的一行人返回领地内时,恰好看到路禹骑在巨型大碗身上回归。 吸收了大量石料泥土的大碗动作僵硬,移动缓慢,那些酷似外置骨骼的“累赘”似乎让路禹和大碗都不太能喘得上气。 在塞拉的引导下,大碗开始“脱壳”,如山崩般倾斜而下的石料泥土堆成了一座小山。 建造的材料又一次凑齐了,已经建设到四层的庞大城堡将会继续堆高。 璐璐说她从未进入过梭伦的法师塔,从高处俯瞰巍峨壮阔的宫殿群,塞拉和路禹觉得这是在不是大问题,虽然没法看到宫殿群,但是站在塔顶欣赏雾气缭绕的绵延群山也别有一番滋味。 罗耶来到路禹的领地已经十天。 当他第一次踏足这片已经有魔法阵庇护的富饶之地时,只是感慨于路禹的胆魄,敢于挑衅血族,夺取他们的土地。 然而当塞拉出现在罗耶面前时,他呆滞了… 外界传闻塞拉离开教国传教只是个谎言,真相是她已经有了暴食者的子嗣,需要躲起来避嫌…虽然这个谣言漏洞百出,但是不妨碍民众们去“勾勒”出事情的全貌。 罗耶对此嗤之以鼻,但是…塞拉真的就在路禹身边,并且以女主人的姿态指挥着领地的建造。 瞬间理解了一切的罗耶立刻做出了反应。 “我以六柱…不,我以自己的人格起誓,绝不会向外透露你与塞…不对,绝不会透露这里的一切!” 罗耶看见路禹在捂脸。 为何要如此羞涩,塞拉神选就表现得落落大方,甚至很自然地挽住了路禹的手,笑容中满是幸福。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很般配,一位是令梅拉无数人垂涎,让风暴亲王等贵族渴望征服的教国神选,一位是掌握了令人啧啧称奇召唤技巧,被召唤大师杜鹃数次拜访却不得门入的暴食者。 罗耶也是那一刻才发现路禹有如此腼腆的一面,被挽着手连头都抬不起来,浑身皮肤红如远处的枫树叶。 迷糊中清醒过来的夏蕾姆也发了誓,不过她事后却告诉罗耶,塞拉和路禹挽手时,他们身后的“咕噜”神情微妙,拳头紧握… 交换了意见的两人决定全当没意识到。 罗耶是来帮忙抵御血族袭击的,在得知路禹已经将优势种的两位六翼抓在小黑屋里看管,他更是做好了血战的准备。 刀磨得锋利,轻弹一下,铮铮之声缭绕。 可是,一连数日,领地四周无比平静,血族似乎忘记了他们的六翼被扣押于此。 早就习惯这种日常的瓦伦说:“碎金城的冒险者似乎很活跃,血族应该把大部分人手都投入到了那一边吧。” 奥尔加则是在帮忙建设城堡之余吐槽:“那两个血族成天嚷嚷着要喝血,塞拉答应给他们吃饱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多要求…真烦。” 看得出大家也想趁早把这两个六翼累赘甩走,期待着与血族接触…奈何血族根本不来。 领地内众人都在忙碌,夏蕾姆则是跟着咕噜一起折腾药剂,唯独罗耶站在一边,这让罗耶实在无法忍受。 不会开垦土地,不会移植果树,建设也帮不上忙,于是他只能跟着沃勒照顾史莱姆和动物,顺便出门狩猎。 “史莱姆不能喂太饱,不然他们产出汁液时要酝酿很久,而且会有大量浑浊物。” “这个不是红鳞鱼,是鲈鱼…啊,为什么这么叫…我也不知道,是璐…是‘咕噜’这么建议的,而且塞拉也支持,总之,在我们领地,说破天也是鲈鱼!” “快到饭点了,别吃太饱,路禹亲自下厨不能多吃几口就亏大了。” …… 不断的,罗耶在沃勒等人的介绍下知晓了领地内许多奇奇怪怪的小知识。 没有一個又一个的委托,没有杀不完的敌人。 红是枫叶的红,而不是汩汩流动的血液。 绿是一只只跳动的、可爱的丛林史莱姆,而不是腐败与剧毒。 笨龙如家猫般懒洋洋地躺在空地上,享受着暖和的阳光,过于安逸使得他张大的嘴巴不断流出黏答答地涎水。 大量的小狼抱住了笨龙的尾巴,这根大号的逗猫棒无意识地晃动,动作轻而缓,被晃得摔下车的狼宝宝们不服气的又扑了上去。 白狼时不时献宝一样飞速从远处冲来,或是叼着一只野兔,或是带回来一窝田鼠,惹得茱蒂丝尖叫连连… 很难想象坚毅的冒险者们会被一群田鼠吓得花容失色,倒是咕噜表现得极为淡定,她揪住一只田鼠的尾巴,认真地说。 “这些孩子,也许可以用来炼药。” 时刻做着跟血族大战准备的罗耶将心中的刀放了下来,看到夏蕾姆露出染发后在镜子前端详自我时的灿烂笑容,罗耶也笑了。 狩猎结束后,罗耶会和沃勒躺在领地附近的山岗上,嚼着草根,聊着领地内发生的一切。 也许是路禹两只打架的水母。 呃,仔细想想,那不能称之为打架,因为暗水母总是被光水母箍着脑袋按着敲打,每每暗水母吃了亏都会用面片似的触手扒拉着路禹的肩膀瑟瑟发抖。 也许是咕噜女士房间传出来的炸响。 夏蕾姆和咕噜灰头土脸地从房间里走出,塞拉进去后则是轻描淡写地表示“还好,至少没把房顶掀了。” 罗耶似乎见证了领地内新规定的诞生——【禁止在多人居住房屋内炼药】 咕噜将所有的炼药工具搬到了一件小木屋内,用塞拉的话说,这种木屋随便炸,好恢复。 山岗上吹拂的风带来了远处果实成熟的香气,忙里偷闲的罗耶惬意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从未获得过的安宁。 他觉得自己是个纯粹的冒险者,而纯粹的冒险者不需要家,他们更像是蒲公英,随风翩然而起,至于在何处落下并不重要。 把一切都交给风来决断,这是属于他们的自由。 纯粹与自由则有代价,飘忽不定的他们永远没有归属感,掌握他们命运的微风被更为强大的潮流所搅动时,他便无可避免地要陷入进去。 六柱、贵族、梭伦,都无法系住罗耶,见得越多,越不想成为父辈那样的人,但罗耶也不知道该怎么成为先祖那般闪耀的人物。 他迷茫过,也挣扎过,更奋力地在内心深处怒吼过“这片土地病入膏肓”的话。 短短数日,罗耶的内心前所未有的宁静,他与夏蕾姆这两根蒲公英似乎找到了一处远离喧嚣与狂风的僻静所在,这让从来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太久的罗耶难得地产生了一丝眷恋。 路禹曾说过,他不喜欢和贵族们打交道,远离他们,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当时的罗耶不曾想到,路禹这么快便在践行自己说过的话,他与塞拉的爱巢已经在构筑,很快就将搭建完毕。 教国无法束缚,梭伦触之不及,只要解决了血族的麻烦,这里便是他们的乐土。 “也难怪塞拉会选择路禹…”罗耶喃喃道,“从来不与教国其他人交流,无法被配合地神选大人…其实是个孤独的人呢。” “也不知道路禹是怎么俘获塞拉神选的心的?” 塞拉的房间内光芒闪烁,光辉化身的信息让正在规划城堡布局地塞拉一怔。 光辉化身将要进入领地内直接传达来自劳伦德的消息。 而另外一条消息则是… “梭伦皇帝要亲自安抚奇维塔地区的民众,出行日期定为丰收庆典之时?” 短短一行字,能解读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至于塞拉愣了许久。 被喊来的路禹阅读完信息脱口而出:“这是奇维塔地区的矛盾压不住了,还是梭伦皇帝以出巡震慑不安分的边境领主?” 完全一样的第一想法让塞拉揉着耳朵开始踱步:“我倾向于后者,奇维塔的松鼠人基本投降,而且新上任的领主是皇帝的心腹,他所实施的一系列策略已经稳定了局势…看来梭伦皇帝很不满意某些人的表现啊。” “魄力还挺大的,要知道帝国边境的梭伦子民这些年过得可不怎么好,他这次出行是给这些人一个宣泄的空间,没准还要处置一些自以为远离权利直接辐射区域就可以肆意妄为的领主。” “我看信息上,梭伦皇帝还带上了诸多子嗣…这架势啧啧,言传身教?” 7017k 308.我们血族是有骨气的! 夜深人静,领地边缘地魔法阵忽然关闭,一个朦胧的人影缓缓漂浮在半空中,追随着还未散去的魔力气息,来到了整座宅邸唯一亮着光的阳台前。 塞拉、路禹还有璐璐已经等候多时。 将自己罩在银白色长袍中的光辉化身见到塞拉后单膝跪地,将手按在心口,微微低下了头。 塞拉没有直接询问她带来了什么消息,而是好奇地问:“罗纳雷德是你处理的?” 光辉化身回答:“是。” “他死前说了什么?” “他认为你得到了教皇大人的偏爱,还说了一些亵渎光辉之神与您的话…他在向您示爱失败之后有些偏执。” “光辉神选们也很喜欢打听这些有趣的消息啊。”璐璐托着腮,坐在桌子上的她晃荡着脚,看看塞拉,又看了看一旁吃着夜宵的路禹。 光辉化身发出了动听地笑声,却什么都没说。 路禹给烙好的薄饼上抹了一些糖浆:“劳伦德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光辉化身转向路禹:“路禹大人如何得知的消息?” 璐璐愣住了,她发现塞拉对这话并不感到惊讶。 “又是背着我聊出了结果?”璐璐猛地抽动鼻子,想要嗅出这两人身上异样的气息。 “你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劳伦德希望我通过你加速处理山脉的血族事项,赢取时间回返教国。”路禹没有吃饼,而是走到璐璐身边,用眼神示意她尝尝。 发现不是路禹和塞拉背着自己又聊好了,璐璐喜上眉梢,也不伸手去接薄饼,张嘴就咬了一口。 “唔,好甜。” “甜度过了吗,那这些买来的糖浆还得稀释。”路禹说,“茱蒂丝似乎会制作糖浆,以后应该能吃上自家的糖浆。” “不用不用,现在就很好,你别动,让我再咬一口!” 光辉化身如此淡定,足以证明劳伦德状况已经稳定,塞拉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不过一看到璐璐双手撑在桌子上,笑眯眯地接受路禹的投喂… “太甜会发胖,这都深夜了,别让她吃这么多。”塞拉觉得还差了点什么,补了一句,“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熬夜成习惯了,你的作息紊乱得过分了。” 路禹无奈:“偶尔一次也没什么,来吧,把这些也吃完。” 虽然自己下厨璐璐没少吃,但是她的食量确实一直很小。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大后胃口差吃得少,路禹觉得璐璐的这个年龄还有挣扎一把的机会,决定尝试着把她喂起来。 小不点可爱是可爱…可璐璐的意愿似乎是稍微再长开一些。 对于自己被冷在一边,光辉化身不以为意,甚至有在偷笑。 塞拉询问了劳伦德病倒时发生的事情。 “教皇大人说在处理血族的事情上,你们会将我的价值发挥到最大。”光辉化身说,“不知道,我能为大家做些什么…那个叫做纽曼的血族之主不好杀,但是我可以试试。” 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 路禹走到光辉化身身边,问:“你们光辉化身有没有什么知名度比较高,很有辨识度的魔法,亦或是技巧之类的…” “每位光辉化身所擅长的魔法各不相同,但有一点,我们都精通光魔法。” 塞拉说:“我不认为血族单纯通过光魔法能够辨认出光辉化身。” 路禹接话:“如果刻意提及自己的身份会显得很不自然。” 塞拉继续接:“那就让他们无意中获得一些东西好了。” 璐璐也想接话,但是嘴巴张开之后她发现…接不上啊! 路禹伸手捻住光辉化身银白色长袍领口的一角,看着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的银枫树叶,嘴角微微上扬。 塞拉看了一眼:“很合适…抱歉了,你的衣服可能会损坏一些。” 很快,光辉化身得到了路禹提供的剧本,她在脑海里预演了几遍之后,询问了一些细节,路禹一一予以解答。 演员就位,剧情也可以正式开始推动了。 …… …… 身为血族六翼之一,血族布金度过了人生中最为煎熬的十几天。 自从被叫做路禹的人类俘获,丢进了抑制魔法的牢狱内后,他就没有再享受过一口鲜血。 路禹没有虐待他们,也没有克扣他们的饭食,每餐都是定点送来,但是这依旧让布金浑身难受,内心深处对血的渴望让他先是变得暴躁,不断地砸门叫嚷。 而后又在一次次呼唤呐喊求而不得后变得绝望,软趴趴地和另一位六翼躺在房间的角落里摆大字。 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能和闲极无聊,溜达着几只史莱姆的人类聊两句…见不到族人来救援,布金索性接受了这猪一般的生活。 至于另一位六翼纳灵明显适应得更好,如此丢脸,觉得回到族群内也会被鄙视,他直接自暴自弃,现在已经能通过送来的菜肴知道是谁在烹饪了。 烹饪得水淋淋,黏答答的一定是那个叫做茱蒂丝的女人。 烹饪得香喷喷,但是卖相丑陋的就是奥尔加。 色香味俱全,但是明显有被偷吃过的…那绝对是那個叫做路禹的领主。 领主不可能亲自下厨,因此他们都认为这是路禹刻意的作秀,为了不得罪这位目前掌握自己命运的人,他们也就看破不说破。 纳灵控诉了送菜的瓦伦与沃勒,认为他们因为史莱姆的死克扣自己的食物,强烈要求见领主。 但是瓦伦和沃勒愤怒地赌咒起誓,并怒骂纳灵不识好歹,整个领地谁不知道路禹做菜装盘前会吃两口尝尝味道,如果被偷吃的痕迹很明显,那就是路禹的召唤物们干的。 纳灵出离地愤怒了,身为奴仆竟然诋毁自己的主人! 领主亲自下厨给仆人们做菜,太过荒谬,他根本不信。 他认为自己掌握了不得了的证据,第一次陪着布金敲门叫喊,试图让这两个“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过神明无眼,那位领主一直未曾靠近过附近。 布金数着墙壁上的刻痕,提醒纳灵,他们已经被关押十七天了。 “纽曼大人抛弃我们了吗?” “现在他们应该在碎金城激战,只是没法抽出时间料理这群棘手的敌人罢了。” 两人的对话干巴巴的,这样的安慰持续多天连他们都开始有些没信心了。 他们可是六翼…优势种血族的佼佼者啊!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的人不少。 “送餐时间?”布金瞥了一眼缝隙中洒进来的光,下意识问。 “今天晚上吃的是什么…我怎么闻不到味啊…不会是茱蒂丝下厨吧。” “吱呀”一声,门扉打开。 布金和纳灵愣了一会,以往送餐的人只会打开门上的口子把饭递进来,怎么今天… 刺眼的光让两人有些不适,背光之人身形轮廓与常来这里的几人都不太匹配。 须臾飘了进来,冷着声说:“布金,跟我出去吧,太浪费粮食了,也该把你放走了。” 布金愣住了,以至于须臾把他拽出小黑屋,沐浴在夕阳之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走了出来。 路禹出现在了布金面前。 “回去告诉纽曼,我知道血族现在正面临来自碎金城的压力,也忌惮于能同时拘禁两个六翼的我们,所以我给他一个选择。” 路禹指了指趴在小黑屋送饭口上往外瞅的纳灵:“袭击我的领地,赔偿必须让我满意,否则…我想梅拉大陆各族会有兴趣知晓优势种血族六翼被人像猪一样圈养起来的故事,吟游诗人们应该能改写出许多不错的文章吧。” 屈辱感让布金低下了头,咬住了牙关。 为了血族的脸面,他不得不回复:“我一定会把话带到,请不要折辱我们的同伴。” “折辱?”路禹笑了起来,周围的人也哈哈大笑。 “你们扪心自问,这些时日,在我这里,除了行动不便,有受到过虐待吗?”路禹说,“我已经足够仁慈了,希望下次相遇,伱们不要让我动一些血腥的念头。” 说着,路禹挥了挥手。 见布金仍站在原地,路禹轻哼一声:“还不走,难道想再吃一顿饱饭,我送你一程?” 布金展开双翼,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密林当中。 望着布金离去的身影,路禹和塞拉露出了得意的坏笑。 “路禹阁下,路禹阁下!”纳灵把手伸出来,指着瓦伦和沃勒控诉道,“他们身为你的仆人却在背后诋毁你!” 路禹愣了片刻,一头问号地望向瓦伦和沃勒。 两人走到路禹身边耳语了一番。 路禹被说得都无语了,就这么件事啊。 每次菜出锅时候,路禹身边都有几只召唤物,最近为了完成光暗水母融合,这两小家伙一直绕着自己打转。 须臾模仿他出锅菜先尝一口,他们模仿须臾… 纳灵急迫地大喊:“不能受他们蒙蔽,他们在背后说您是个厨子,简直就是你领地内的败类!” 只是想看戏,且从未管理过领地的罗耶抱着手,纳闷地问:“你又不是这个领地的人…怎么这么在意这里的事…” 纳灵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 他这才意识到…铲除背后说闲话的小人,这对路禹是好事…他为什么要急啊! 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我是血族的六翼,我绝不吃二手菜!” 路禹“哦”了一声:“行,很有骨气,那就饿着吧。” 很快,小黑屋附近重归宁静。 7017k 309.迷思 红颜山脉深处,血族城堡内。 高居王座之上的纽曼一手握拳托腮,一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奶猫。 布金仍在讲述,从他们入侵路禹领被抓受困于监牢,到重获自由后在路上的惊险遭遇。 宫殿两侧端坐的血族长老们闻言交头接耳,不少在得知布金与纳灵被俘后愤怒地要剥夺六翼头衔的人此时重提自己的观点。 “灵魂层面的恐惧,对于血族天赋根源的压制…”有长老玩味地重复着布金叙述中所使用的词,“听上去…你很恐惧那个叫做路禹的男人。” 布金大汗淋漓:“他的仆人名为须臾…我所恐惧的是她…” “我更想知道,这是否只是一个借口,是你实力不济,害怕责罚寻找的托词。”有人说,“你描述中的敌人更像是超越了我们认知范畴的更高阶魔法师,刚才长老席上有人说得好…你描述的,还像是一个神明捏造出来,专门抹杀血族的猎手。” 布金不知所措,他只是将自己面对须臾时的惊骇认真描述出来,不曾想从上至下对于他的描述都充满了质疑。 纽曼始终沉默不语,他将所有长老的反应尽收眼底,等到布金冗长的描述结束,全场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声响,这才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眷属拿起金色小锤轻敲置于王座旁的小钟。 一脸三声钟响,纽曼将歪斜的身子摆正,神情凛然。 布金惶恐地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纽曼制止了来自长老席的责问,他抱着猫离开王座,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布金身边。 “强大的对手总是会在战斗中给予我们的勇士极大的压力,布金的描述应该让我们引起重视,认真审视这群卑劣入侵者的实力,而非对他的指责与谩骂…”纽曼玩笑道,“我们可不是人类,清算同族可以毫无顾忌,毕竟他们人多。” 纽曼的话让宫殿内回荡起一阵笑声。 “同时我们也应好奇。”纽曼举起手掌,示意笑声暂歇,“个体的强大难以弥补巨大的数量差距,是什么让这寥寥数人敢于冒犯血族之魂,入侵这片已被我们书写上名字的土地?” 愤怒被疑惑压制了下去,情绪被纽曼调动起来的长老们也开始感到困惑。 “再说一遍你回来路上遇到的那件事,让长老们听清楚。”纽曼命令。 布金不敢怠慢。 离开路禹领地之后,布金一路疾驰,生怕人类出尔反尔,在漫长的历史中,他们已经吃过不少次亏。 长时间没有吸血的他本已适应,但是忽如其来的血腥味令他停下了脚步。 布金顺着味道摸索前行,隔着一片小土坡看见了远处耀眼的光,等他缓缓靠近这才发现,一路上尸横遍野。 站在人类与血族的尸堆附近,淡淡的光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型轮廓,而他的手上则是一個奄奄一息的血族。 布金愤怒地踏步上前,却在靠近对方的一瞬间…山崩海啸般恐怖魔力铺面而来。 那个人缓缓转过身,布金却看不见他的脸,无尽的光辉占据了他的视野,耀眼的光芒刺得他流下了眼泪,灼烧感在浑身上下蔓延,像是被烈火点燃。 布金只能感觉到对方在快速向自己移动,六阶的本能以及丰富的战斗经验救了他,不退反进与那释放着光芒的人型猛烈地对撞,在仅凭下意识地攻击中,布金侥幸命中了对方。 然后,布金逃了。 长老们再度露出了鄙夷之色,纽曼却把手按在了布金的肩膀上。 纽曼的眷属托举着一个金色的盘子走了出来,一片绣着银枫树叶的衣服破片在长老席上被传递着。 “这个图案…” “银枫树叶似乎是…教国!” 宫殿内一直保持沉默的长老们炸了,他们敲打着桌子,要求传递速度加快。 无法平静,每一个血族长老在看到衣服碎片之后目光呆滞,神情凝重。 在血族中,教国常被一些人称之为光辉之国,而优势种血族最惧怕的恰恰是光魔法。 梅拉四国建立以来,疆域不断扩大,在最近的一百多年内趋于稳定。 碎金城处于整个梅拉的西南边陲,梭伦以南,教国以西的这片区域因为两国刻意保持边境距离的缘故,一直都不曾染指,只是扶持了诸多城邦小国。 一个不争的事实是,如果教国想要统治这片区域,血族无能为力。 现任教皇劳伦德是个掌权八十年的老好人,他为了避免教国外部关系紧张制定了一份传教公约,这让光辉信者们不会大肆地挤压其他国家与城邦的地区宗教,也使得碎金城周边完全没有教国的人员在活动。 现在,教国的人出现了,而且根据布金的描述… 散发着耀眼的光辉,银枫树金丝刺绣长袍,稳稳压制布金… 那个恐怖的名字呼之欲出。 “光辉化身…”静谧的宫殿内有长老艰难地说了出来。 教国意志的延伸,与斯莱戈的寂静者,梭伦的黑鸮,以及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齐名的怪物。 他们数量更少,实力更强,信仰光辉之神愿意将自身一切奉献而出的他们甚至不惧怕死亡。 光辉化身既是狂信徒! “为什么会在这里…教国要开始征伐了吗?” 不安在蔓延。 优势种可以肆无忌惮地算计,拉扯碎金城,但是他们没有力量应对来自四大国下场。 “教国的劳伦德将死,为何会在这时派出光辉化身来到这片荒僻之地,这里已经没有富矿,是人类遗弃之地。” 纽曼背着手,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几个人类忽然入侵我们的领地且一个个实力惊人,重点是,这群人无一例外都很年轻…这片大地上何时冒出了这么多天才,而且又恰好结伴来到这荒僻之地定居,他们似乎毫无进取扬名地欲望,只是想着养老…这等暮气沉沉的想法似乎与他们格格不入。” “碎金城那群愚昧短视自私自利的贵族忽然割肉放血与我们死扛。诸位,你们可曾见过那群蠢笨的肥猪将属于自己的财富大方地拿出,给予那些他们根本看不起的冒险者们?” “光辉化身突兀地出现…真有意思。” 顺着纽曼的话语,不少长老们流下了冷汗。 他们似乎能看见,雪山那头,一只大手伸向了这片曾被两个大国无视的土地,乌云已经遮蔽了血族的天空,暴躁的雷霆正在酝酿。 “教国想要什么?” 纽曼说:“劳伦德将死,新教皇需要功绩证明自己的能力,他们选中了这里。” 十分合理的推断让血族长老们纷纷明悟,但是… “会不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巧合…” 纽曼沉默许久,怀里的猫使劲的蹭着他的手臂。 “或许是巧合,但是我们赌不起。”纽曼说,“原本袭击碎金城就是为了试探人类大国的反应,如今信息已经取得,他们却一反常态咄咄逼人,不计成本开始绞杀我们,恰逢此时又有一群厉害的年轻人扎入我们的心脏,有恃无恐地索要‘赔偿’…” “诸位,如果我们当做巧合,而劳伦德忽然日落…隐藏在我们看不见角落的光辉化身将会一涌而出,血族的血肉将会铸成新教皇的冠冕,为他顺利加冕巩固权利铺路。” 又是长久的沉默,纽曼开口。 “布金,你带领我的眷属与那群人类商谈赔偿事宜。” “传令下去,面对碎金城冒险者的猎杀,收缩活动范围。” 宫殿内的长老一个个握紧了拳头,屈辱使得他们面色通红,携带人类眷属来参会的一些长老将怒火发泄在了他们身上,好似这一拳一脚能瓦解来自四大国的压力。 他们明明战胜了精灵,战胜了巨人,一度将碎金城的冒险者们当做牲畜屠宰,可是此刻却不得不畏手畏脚,瞻前顾后… 一切只因为浸染之灵战争后,在梅利亚斯的尸体上崛起的四大国代表的是人类一族的意志。 巨龙正被斯莱戈赶尽杀绝。 科德佐恩恶兽伯爵领将诸多种族的凶残阻挡在外。 梭伦北方的精灵沉寂。 教国以信仰与宗教统治各族。 四大国,如同山岳。 哪怕他们已经腐朽,哪怕他们内部矛盾重重,可他们依旧挺立,牢不可破。 纽曼也有些悲哀,他没有制止这些长老无能狂怒,身为血族之主,哪怕他感觉这其中有不对劲之处,也不得不以最悲观的视角去审视一切。 “我们难道要一直屈辱的,仰视着四大国的脸色,卑微地苟活着吗!”有长老不忿地怒火,将面前的桌子砸了个粉碎。 纽曼嘴角带笑:“不…我们有着人类没有的优势。” 纽曼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个世界:“寿命还有时间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梭伦边境的领主离心背德,已经开始提前准备魔力潮来临,他们等待的是权利的洗牌…我们等待的是种族秩序的洗牌。” “上一次浸染之灵打破了各族分食梅利亚斯残骸的步骤,各族也因此元气大伤,巨龙更是一蹶不振不复辉煌,人类幸运地站上了梅拉的巅峰。”纽曼握拳,“这样的幸运不会再有第二次。” “二十年,让我们等待二十年,让人类腐败,让他们狂傲地再统治这片土地二十年!” “魔力潮起的那一刻,我们将在他们被点燃的宫殿中开启下个时代。” “人类会偿还的,诸位,让我们静候人类的审判之时降临,这一刻…不远了!” …… …… 光水母释放着柔和的浅绿色光芒,照亮着路禹身边的草地,她没有再去殴打可怜且迟钝的暗水母,而是跟着须臾和路禹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 躺在地上看星星是路禹缓解疲劳的不二法门,每逢召唤连连碰壁之时,他就会带着这群可爱的家伙,把大脑放空,为天上的星星编写出一个个名字。 蘑菇头一样的光水母因为路禹在天上找到了一个与她形状类似的星座而高兴不已,她很人性化地想要和暗水母炫耀…但是暗水母一动不动。 满天繁星之下,罗耶来到了路禹身边,用手枕着脑袋,学着路禹躺了下来。 “很悠哉啊。”罗耶说。 “不挺好的吗,没有熙熙攘攘,没有尔虞我诈,开开心心的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路禹说,“做人别这么累,如果发现与人相处真的很累,能躲就躲,以前我可是想躲都没办法躲,被逼着面对的。” “你在自己的家乡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贵族,还会被裹挟着做不喜欢做的事吗?” 路禹愕然了一会,苦笑不语。 人生在世,谁能逃过尘世巨浪的拍打。 以前路禹没得选,现在他发现自己的选择正确且明智,重要是可行。 “自我打小起,我就翻阅家族史,欣赏着先祖们伟大的事迹…他们在遗训中告诫我们,六柱不是荣誉,而是责任…我想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但是我发现条件不太允许。” 路禹转过身,凝视着罗耶那张略带老相但还算俊逸的侧脸:“说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意识到了自己能力的不足,然后改变了想法。现在的我,只是想做一个不被后代耻笑的人,以及…” 罗耶坚定地说:“无愧于心。” “塞拉告诉我,你委托赚的钱除了购物,救助冒险者,还有不少分给了一些穷人…以偷偷摸摸的方式。” 罗耶笑着说:“能被教国的人发现,证明还不够偷偷摸摸啊,想必这也是梭伦王室对我很警惕的原因吧。” “之前问你钱都拿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不说呢?” “很自然想做的事,我不想拿来夸耀…我救不了太多人,能帮一个是一个吧。”罗耶说,“我也想知道该怎么改变梭伦的腐朽,改变这片土地上穷苦劳累,老老实实工作却活得如同牛马的人的命运。” “可我想不到…我曾见过一位禁魔教派的领袖,他告诉我,是魔法让人与人差距巨大,只要让魔法不存在,一切的问题就将迎刃而解…我一度觉得很有道理,可后来却发现…” “很蠢,对吗?” “是的…”罗耶说,“掌握武器的人会自然而然地奴役没有武器的人,魔法师们怎么可能会放弃魔法。” “先祖们拼尽一切才让梅利亚斯进入坟墓,浸染之灵归于虚无,开启辉煌时代,迎来繁荣与开放…可现在…先祖们的努力似乎全都白费了。”罗耶有些难过。 7017k 310.路禹的大胆构思 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块土地的路禹可以很理智地审视一切,然后说出历史周期这句话,但罗耶不同,他被脚下的土地束缚了。 璐璐因为塔妮娅远离了梭伦。 塞拉不想与新教皇发生冲突,因为避嫌而离开教国。 奥尔加等人本就居无定所。 聚集在这片领地内的人唯一牵挂的只有身边的同伴。 不被血缘,土地,过去所束缚,只为了属于自己的家园开辟新的道路。 如果罗耶能够跳出梭伦与先祖的束缚,静下心审视梅拉以及周边大陆的历史就一定能发现,当矛盾积重难返之时,即便有伟人以身化光,照出这片大地的腐朽与黑暗,也无力改变什么。 浸染之灵的入侵是各族的光辉时刻,互相理解,互相融合,抵御共同敌人,群星闪耀的那个时代释放出的耀眼光芒让人误认为天亮了。 然而伴随着照耀大地的星辰一个个黯淡,众人才真正意识到,辉煌时代的光亮只是历史长河中短暂的一瞬。 也是因为这样,无数人才会一次次回首那曾照耀在大地上的群星,感慨“辉煌时代真好”。 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人与人的差距比人和动物差距都大。 塞拉就坦言,魔法师已经与普通人类不是一个物种,在这個时代,许多魔法师已经将自己定义为凌越于人的存在,她觉得魔力潮后的新时代,无法掌握魔法的人只会拥有更悲惨的命运,而魔法师在进一步改写历史的同时,也会继续定义“差距”。 路禹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罗耶的肩膀。 他相信罗耶这么聪明的人能明白这些,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皇帝南巡奇维塔,我要回去了。” “召见你了?” “没有,但是其余四位支柱的子嗣都到了,我和夏蕾姆缺席像是在挑衅他。” 光水母的绿光中,一个小玩意飞向罗耶。 罗耶接住一看,水晶打磨的水母雕像。 “魔力触发,可以给我发送信息。” 这样的小雕像领地内已经人手一个,塞拉的是小兔子,璐璐的是只酷似章鱼的触手怪,路禹的是水母。 塞拉改良通信法阵效果不错,根据她的推测,魔力再浓郁一些,魔法阵的大小还能继续缩小,届时应该能做到一个雕像完成接收发送信息的功能。 罗耶拿着雕像端详了一会,又看了看身后的两只水母,笑了。 “你是喜欢水母,还是喜欢触手呢?” “你不觉得水母很可爱吗?”路禹反问。 罗耶摇头:“我对手比较多的生物都有些反感,大概是我小时候遭遇千足虫留下的后遗症吧。” “总之,谢谢你的礼物。”罗耶起身,想起什么,转过来,“等我想开了,我能回来吧。” “那你可要趁早想开。”路禹说,“领地里人手不够,我的召唤物们还没学会开荒,所以劳动力短缺。” 两人哈哈大笑。 路禹顿了顿,提醒:“珍视身边的人,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所以你为了塞拉建造了这里…”罗耶重重的点头,“谢了,我听进去了。” 罗耶和夏蕾姆离开了,临别时,璐璐也把自己的触手雕像送给了夏蕾姆。 没准备礼物的夏蕾姆表示下次过来一定给璐璐带一套好看的衣服,还有她买来囤着没穿的丝袜… 路禹看了看夏蕾姆的身高,又看了看璐璐,觉得这份礼物会打击到伟大的深红魔女。 看见璐璐有些依依不舍,塞拉问:“舍不得夏蕾姆?” “有些…她很崇拜我哎。”璐璐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段时间试探着和她聊有关我的话题,只要与我相关,她就会不断地赞美…什么璐璐缇斯是被冤枉的…璐璐缇斯如果没死一定会在短时间内成为八阶魔法师。” “我被她说得都抬不起头,想要辩解几句,告诉她其实璐璐没那么出色…结果她生气了,半天没和我玩指尖旋风,然后又主动跑来和我道歉…” 路禹和塞拉纷纷捂脸,憋笑。 返回教国已经提上了日程,因为被释放的血族布金带着纽曼的眷属来到了领地内,这也证明纽曼进行了妥协。 利益最大化的事情路禹交给了西格莉德去办,自己则是继续思考光暗水母融合以及召唤物容器的可行性方法,这件事已经陷入停滞许久,毫无头绪的他只能一次次地摸索。 房间里,须臾一手苹果,一手橘子,边吃边翻看路禹绘制的召唤物手稿。 “为什么都是球形的,而且还这么小…你真的觉得我们能钻进去?”须臾很困惑,“虽然我们是魔力构成的,但是全都具有实体啊。” “那只是我预想中某个世界的人使用的道具罢了,画下来仅供参考。”路禹躺在暗水母的伞盖下方,认真地思索着什么。 “某个世界?”须臾说,“什么样世界的魔法师能够将一个巨大的物体缩小进这么小的球里携带着乱跑…听上去,挺神奇的,是现在的魔法做不到的事情呢。” 今天路禹没有召唤光水母,这家伙太过活泼,和暗水母一起出来活动必然摩擦出火花。 已经被须臾驯服的风元素小蝠鲼被她当做了头饰戴在头顶,这个胆小鬼明明眼馋着不远处的魔力水晶,但是却不敢离开须臾去吸一口。 还是路禹主动对着他招手,他才解脱一样快速游离须臾,用翅膀抱在水晶上,抱着猛吸。 可以蹂躏的小可爱离自己而去,须臾展现出了自己身为召唤物大姐大的慷慨,她把一瓣橘子递到暗水母伞盖下。 暗水母将自身的迟钝体现得淋漓尽致,须臾不耐烦地晃动了好几次,眼神似有威胁之意,大有一副你不吃我就动粗的态势后,这才慢吞吞的伸出一些细小的触须将橘瓣卷走。 不一会,须臾便看到被吃下的橘瓣漂浮在暗水母的伞盖内。 闭目沉思的路禹睁开眼,发现须臾双手按着暗水母的脑袋,脸紧贴在上面,叹了口气:“怎么连你也欺负她,我还以为没有光水母她就可以舒服地发呆了。” “你看你看,很有意思的。”须臾指着暗水母伞盖内那片不断“游动”的橘瓣说,“哇哦,碎掉了,被分解成橘子汁了。” 兴致上来的须臾看了看手里还有一半的苹果,想也不想就要塞到暗水母的嘴里,还好路禹拦了下来。 看着暗水母体内荡漾开的橘子汁,路禹愣住了。 路禹身子在颤抖,背对着路禹的须臾一激灵,赶紧认错:“我的错,下次我不硬塞了…只不过,我们进食都能分解成魔力,应该没事吧…” 路禹转身用力地抱住了须臾,上一秒还心虚不已的须臾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门忽然被推开,璐璐拿着一瓶药剂高兴地炫耀道:“雾妖的身躯这次维持了一个沙漏的…” “时间…” “……” “?” 跟在璐璐身后的雾妖探头探脑,在感觉到房间内凝滞的空气后,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懂孩子的她转头就走… 飘到一半,她想了想,又飞了回来,紧贴着天花板,好奇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灵光一闪的惊人点子让路禹无比兴奋,他对着须臾说:“你喂得好啊,喂得好啊。” 路禹转向暗水母:“伱也是,吃得好啊!” 激动的他看见璐璐就在一旁,也一把搂住了她。 还处于震惊状态没回过神的璐璐刚回过神就被搂住…脑袋晕乎乎的她手在颤抖,巨大的幸福冲昏了她,手指一松… 抱着魔力水晶狂吸的蝠鲼一直有偷偷观察,此时一个加速,带着风旋将雾妖吃饭的希望保了下来。 走廊上脚步声响起,刚刚魂不附体的雾妖看见来人左看看,右看看…继续贴紧天花板。 “路禹,我想了一下,这次我们可以三个人都回…” “去…” 要么没人来光顾,要么就是一起扎堆来,这也算是路禹房间的一大特色了。 路禹松开了璐璐:“我找到办法了。” 他抓住塞拉的手,把她拽到暗水母面前:“你看明白了吗,我为什么没能早点想到呢,如果当前没有适合的材质制作‘容器’,那我完全可以跳出传统容器的概念!”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有些懵,她们完全没能理解路禹的话…只知道现在的路禹极度兴奋。 “说清楚,你到底想到了什么,是你整天在捣鼓的水母融合,还是那个根本没可能实现的召唤物容器。” 塞拉用力拧着路禹的脸颊,让他疼得叫出了声。 “容器,我想到一个替代方案了!” 路禹说:“一直以来,我都在沿用塞格罗的方法,钻了牛角尖,其实我完全可以取巧!” “怎么取巧?” “为什么召唤物不能成为召唤物容器本身呢?” “……” “……” 饶是塞拉足够聪明,如此绕口的一句话也让她用了点时间去理解。 “你的意思是…先召唤出一个能容纳召唤物的容器,再把之后召唤的召唤物存放在它的身体里…听着很奇怪…”塞拉真的被路禹的奇思妙想给震惊了,“你有基础构思了?” “不需要再构思,只需要修改一下现有的…” “现有的…”塞拉捂着额,“你指的是哪一位,你总不能把召唤物储存在须臾的肚子里吧?” 须臾下意识看了看自己肚子,一阵哆嗦,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路禹的真正人选了。 路禹抱住暗水母,用力地摩挲:“小暗小暗,你是想直接存放在伞盖里,还是再衍生出一个储物的区域?” 迟钝的暗水母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召唤师脑洞大开的构思会为她带来了什么,傻乎乎地扒拉着路禹… “好,小暗同意了,接下来就是如何让召唤物的仪式维持在将成未成的那一刻,只要解决了这一点…我在战斗过程中就能有足够的魔力分配给召唤之外的选择。” “等一下,如果更进一步…我有没有办法把召唤仪式转接给召唤物本身…如果这样,那我召唤物的数量又可以提升不少…值得一试啊!” 塞拉和璐璐一时间不知道路禹的构思是极度天才还是…总而言之,他的想法让两人想起了大鱼吃小鱼,以及吞噬掉比自己体型巨大许多猎物的巨蟒… “世界意识会允许他这么做吗…”塞拉问。 璐璐说:“以以往的经历…等世界意识发现时候,路禹已经…用他的话来说,爽到了?” 夜晚,光辉化身来到了塞拉的房间。 “你做得很好,西格莉德已经和血族那边谈妥了赔偿事宜,血族主动割肉,看样子是被你吓坏了。” 光辉化身低着头,谦逊地说:“他们并非惧怕我,而是惧怕教国…教国播撒的光辉足以驱散他们的野心,教国投下的阴影足以令他们食不甘味。” “无论如何,也有你布置现场得当的功劳,我替其他人谢谢你。” “神选言重了,我们即是教国之刃,随时愿意为您效劳。” 塞拉点了点头:“这也许是我身为神选最后一次差遣你了…我们即将返回教国,劳伦德身体每况愈下…我需要陪在他身边,跟着他走完最后一程。” 光辉化身跪了下来——这份虔诚独独为劳伦德。 “我,路禹还有璐璐都要回去,虽然我确信血族不敢冒险,但是凡事都怕意外。”塞拉吩咐,“如果血族袭击,带着西格莉德他们离开这里,领地被毁了可以重建,我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人出事。” “这便是我身为光辉神选,对你最后的命令。” 光辉化身深深地低下了头:“我将用生命保护您的朋友们。” “如果可以,你也不要出事…我身为神选的使命也该结束了…也许以后再见面,你我不再是上下级。为我效力多年,辛苦你了。” 光辉化身微微抬起头,直视着塞拉温柔的笑脸:“您与劳伦德,即是我们的光辉…愿您的前路尽是坦途。” “愿您与您的朋友,永享安宁。” 7017k 311.传言如此“真实” 恢弘壮阔的教皇塔区域静悄悄,银枫树的叶片堆积成山却无人打扫——教皇落叶也是秋天景色的一部分。 自从教皇二次病倒,教国内众人的心就一直被无形的手揪着。 凛冬来临,万物凋零,去年教皇被光辉之神赐福,在重病中等来了暖春的步伐…今年呢? 时间长廊前,黑衣修女们默默地守卫着身后的高塔,不知何时起,她们与教皇骑士团成员开始面朝银枫树跪地祈祷。 高塔之上,劳伦德的手被塞拉紧紧地握着。 只是离开了短暂的一段时间,再回来,劳伦德先前还算红润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血肉像是被可怖的吸血魔物狠狠抽了一口,肉眼可见地干瘪凹陷。 塞拉把头抵在劳伦德的手上,沉默不语。 劳伦德的手很冷,晚秋的风被窗户阻隔,但是凋零却已经在劳伦德的体内酝酿。 劳伦德的凛冬,比所有人都快一些。 看着劳伦德瘦削的脸上维持着的温和笑意,路禹与璐璐内心升腾起的悲伤有些难以抑制。 黑衣修女从暗格中拿出了之前两人共同筛选出的名单,郑重地交到了路禹手中。 “这是我和劳伦德给你们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路禹缓缓摊开卷轴,上面人名密布,足有一百余人。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黑衣修女。 “黑衣修女占大多数,教皇骑士团的年轻人则是小部分。”黑衣修女说,“为了你们,我们严格地筛选了他们的出身,他们无一例外都是教国救助的孤儿,并且对于光辉教义还未深信,忠诚只属于劳伦德。” “交给你了,路禹。”劳伦德声音尽显虚弱,“他们都是很棒的孩子…但也正因为这样…他们不能留在教国。新教皇,需要新的班底…他们的忠诚只会为他们招来不必要的灾祸…带他们离开…离开教国。” “你的领地…你的庄园需要人不是吗…你看,我给你准备好了,满意吗?” 艰难吐出的每个字都敲打在路禹的心头,他更咽了:“满意…” “好好对待他们…他们都是可靠努力的孩子…”教皇说,“你给了自己一个领地,一个家,也给他们一个家吧…这些随风而起的落叶终归需要一个归处。” “不要用这种托孤的口吻…去年你都撑过去了,今年一定也可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奇迹不会每次都出现,多活一年,让我看到了塞拉身边有可靠的伙伴…不再孤单…我很满意了,也许光辉之神真的存在…他满足了我的愿望。” 劳伦德笑着补充:“而且现在不说…我害怕之后就没办法说了…” 一直未曾抬起头的塞拉声音很低沉:“别说了…少说两句吧,对身体好一些。” 劳伦德把被塞拉牵着的手抬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揉了揉两根耷拉着的兔耳朵,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 路禹知道不合时宜,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教皇的人选…” 黑衣修女轻轻点头:“已经定下了,不久之后便会宣布。” 劳伦德说:“你们带我离开的计划很完善了…开始布置吧…” 塞拉与路禹点了点头,将璐璐留在房间内陪伴劳伦德,立刻转身离开。 璐璐看着两人的背影,欲言又止,回身视线触及劳伦德慈祥的脸,她内心的起伏瞬间被治愈了。 “璐璐。”劳伦德招了招手。 璐璐乖巧地上前。 劳伦德笑眯眯地说:“他们两個都深爱着你。” 璐璐愣了一下,只理解到表层含义的她笑了起来:“我也很庆幸认识了他们。” 劳伦德与黑衣修女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塞拉来到光辉主教堂,今日是例行会议,大主教与大祭司都在。 推门而入的塞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她旁若无人地来到众人身边,轻飘飘地宣布:“教皇人选已经定下,不日就将公布。” 所有人放下了手中的卷轴,眼神里的紧张与惊诧一览无余。 已经知晓塞拉不可能加冕教皇,所有人的心思都有些活泛。 塞拉说完就走,审判庭大主教安东尼奥拦住了她。 “我想你应该知道,伱的神选一职将会保留,但是教国将会未来会诞生一名新的神选。” 塞拉知道安东尼奥想要透露什么:“我不会对那位神选做什么,放心吧。” 众人并不知道塞拉因何失去了教皇的竞争资格,普遍的猜测是塞拉真的与那位暴食者产生了某些不可描述的…纠葛。 自从塞拉带着暴食者路禹来到梅拉之后,许多事情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风暴亲王泽尼尔的生日宴上,强硬地为路禹的仆从须臾出头,不惜冒犯泽尼尔。 将路禹带回自己的家中,任他久住,并且毫不顾忌外界的言论。 把路禹以“讲故事”的名义带往教皇塔,与教皇相见。 这期间更是有不少人目击过塞拉与路禹共同行动,同乘一龙。 不久前,塞拉忽然被教皇以“传教”的名义派离教国,并且同一时间,暴食者路禹在梅拉销声匿迹。 如此种种串联起来,不少人的脑海都已经勾勒出的“事情原貌”。 坊间传闻塞拉已经有了身孕,离开教国是为了避嫌,说实话,众人是嗤之以鼻的…可是得知塞拉失去教皇资格的当晚,这个念头一下子又涌上了脑海… 有人正在偷偷瞄着塞拉平坦地小腹,思考传言的真实性,并琢磨路禹究竟靠什么拿下这位麻烦的神选大人… 塞拉自然是感觉到了众人聚集在自己肚子若有若无的视线,她也不恼,淡淡地笑着。 “你们也觉得我有了路禹的孩子?” 安东尼奥咳嗽了起来,像是会传染,一旁的审判庭大主教博尔德也在咳嗽,这种默契迅速蔓延…教国的高层们像是患上了致命传染病般咳个不停。 一群四十往上的人八卦之魂熊熊燃烧,而且被塞拉当众戳穿,饶是平时喜怒不形于色老成持重,此时也难免有些尴尬。 塞拉坏笑着撩开衣服,露出平坦光滑地肚子,大主教与祭祀们扭头的扭头,捂脸的捂脸。 “其实我真的有了路禹的孩子哦,你们要不要过来摸摸,感受一下孩子的心跳…嗷…他刚才还踹了我一脚,挺疼的。” “别闹了,塞拉!” 和塞拉关系一向不错,已经成为执法庭大主教的戴维德低着头,出言制止。 一般人这么做,大家多半会相信传闻为假… 但是塞拉这么做,众人只会觉得她笃定所有人都要脸,不敢去验证…她可以是神圣端庄地神选,也可以是让人头疼的恶魔,这是只有到了他们这个高度才能见到的真实。 “既然要离开了,我也想和大家说几句真心话。” 塞拉大咧咧地挤开戴维德,坐在他的位置上,看着四周无人落座也毫不在意,好似她才是这里的主角。 “在教皇最后的时光,我希望能安静地陪伴在他身边。他死后我将会带着光辉神选之名远离教国,一切的一切都将与我无关,我在教国的一切将会成为历史,多年后也许再无人记得曾经有塞拉·奥菲莉亚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不要打扰我与劳伦德相处的这最后一段时光,未来有幸成为教皇的那一位也请记住一点…我受过光辉沐浴,不会和你们为敌,但是…别逼我。” 一片寂静,无人言语。 塞拉笑着环视一言不发的众人,很满意自己掷入湖中这块石头的分量,而现在正是她说出另一件事的好时机。 “劳伦德已经将故去后的事项交由我处理,这将是我在教国做的做的最后一件事,希望我们还能如以往那样合作愉快。” 塞拉敢直呼劳伦德之名,但是在座的众人却不敢不敬,毕竟这是属于如同劳伦德女儿一般的塞拉的特权。 年纪最大的安东尼奥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叹了口气,主动接话:“塞拉神选把话说的太生疏了。” “我一直在为教国处理外交上的事情,在梅拉各地行走,见过了太多的闹剧,现在把话说得生疏才好,免得未来出了大家都不想看见的意外,才后悔莫及。” “你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何至于如此揣测我们?”一位大祭司也在叹息。 “位置会改变人的想法。”塞拉说。 她走到一旁的光辉之神供桌上,信手拿起一个糕点,吃了一口,所有人惊讶的目光塞拉很受用。 他们不敢指责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更是让塞拉在内心狂笑。 走到门口,塞拉回过了头:“其实,我也想好好和大家告别,希望到了那一天,大家还能像我小时候那样,笑着面对我。” 话语中的温柔触及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这个可爱,倔强,优秀的孩子由劳伦德教育,他们每个人都在她成长的路上陪伴了一程… 塞拉离开后,寂静的大厅内,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当塞拉不再是自己的威胁之后,每个人都愿意为她保留一些温柔。 毕竟她的身上,有着劳伦德的影子,也有他们过去的回忆。 走出神殿的塞拉努力地隐藏着内心的喜悦,嘴角不断被压下去,又上扬。 情绪铺垫已经到位了,预告也已经发出,接下来就是现场布置了。 手持教皇信物的路禹受到了教皇骑士团地质疑,因为路禹所说的话简直不可接受。 “教皇骑士团全员离开教皇塔区域。” 如此一来,守卫教皇的就只剩下了黑衣修女们。 这是前所未有的调令! 路禹手持的信物中发出了教皇的声音,这让教皇骑士团大惑不解,却又无可奈何,离开教皇塔时一步三回头…他们不明白,他们尊敬的教皇大人为什么要赶走自己… 7017k 312.即将落幕的时代 天一亮,路禹便发现教皇塔区域来了一批生面孔。 教皇骑士团空缺的位置被一批光晕勇士所填补,这些刚刚获得光晕头衔的战士在黑衣修女的带领下有序地进入了教皇塔区域。 看见这一幕,路禹便知道昨天深夜发生了许多事情。 在塞拉拿着勺子给劳伦德喂药粥时,消失了一夜的黑衣修女出现。 劳伦德问:“和我猜的一样?” “一点不差。”黑衣修女在憋笑,“他们以保护你的名义,名为商量,却带着些许质询的疑问,将光晕们塞了进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这不免让房间里的众人会心一笑。 劳伦德说:“晚上召见光辉院的所有人,就说我有事宣布。” 路禹笑开了花:“他们会不会误认为你要公布教皇人选?” “他们最好这么认为。”劳伦德不再澄澈的眼睛中戏谑之意渐浓,“既然在怀疑我所爱的人,那就让煎熬再持续一会。” 是夜,劳伦德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为了避嫌,黑衣修女也将会退出教皇塔范围,同时他要求让光辉院中的人派出自己家族的子嗣进入教皇塔,以时刻确认他的身体状况。 一向被云雾阻隔的教皇塔在劳伦德的吩咐下,开始对众人透明,那些对黑衣修女抱有阴恻恻质疑的人也都低下了头,满意而惭愧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教皇的决策暂时分派给了所有的主教,直到新教皇加冕之日再行收回,他目前只会保留光辉化身的调动权利,而这份权利也会在他死后自动消失。 没有人觉得劳伦德突然向下释放权利奇怪,始终将教国摆在第一位的他明显已经在筹备身后事,而死亡永远没有办法被好好的准备,意外随时会到来。为了防止混乱的权利交接,此时全部放手,是劳伦德对教国的全体子民的负责。 当天夜里的最后一个重要事项就是讨论劳伦德觐见光辉之神后,留在尘世间的躯体该如何处理。 劳伦德依旧漫不经心地提出希望归于黄土,但光辉院的众人却架着资历最老的安东尼奥,说出了希望将劳伦德的“朽蜕”置于银枫树下的请求。 安东尼奥所阐述的每个理由都与教国的未来有关,一向将教国放在第一位的劳伦德无法拒绝,最终只能带着一脸倦意微微颔首。 大主教们长舒了一口气,劳伦德的声望实在太高了,即便他死去,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教国也绕不开他留下的福泽。 为了教国的统治稳定,将劳伦德的一切升格,让众人膜拜敬仰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得到想要的一切,房间里的众人纷纷离去,他们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倚在黑暗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路禹一行人很满意,他们也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没有人注意到,劳伦德已经完成了身份的转变,他虽然是心系教国,光辉之神人世间的代言人,此刻却也是一个希望黑衣修女幸福的普通人。 劳伦德在路禹与塞拉的搀扶下来到阳台,不远处一路延伸至远方的两排火把照亮了那一张张心满意足的脸。 已经看不太清的劳伦德听着路禹的描述,边咳嗽,边说:“他们依旧是那么的不敏感…虽然说这样我很开心…可一想到教国的未来要交给他们…咳咳咳…” 话语被咳嗽声中断,满脸通红的劳伦德流下了泪水。 路禹安慰:“您已经做到了该做的一切,如您所说,接下来,该满足黑衣修女的心愿了。” “人们已经习惯了在你的安排下平稳地向前,以为大海永远风平浪静,他们享受了数十年的安宁,因此路径依赖。离开你,教国会痛苦也会迷茫…但这也是终归是他们要面对的事实。”塞拉说,“休息吧…现在你只要看着我们就好了。” 劳伦德最后的一丝牵挂也了结了,他松开了路禹的手,用已经没有什么力量的手臂拥抱了身旁的黑衣修女。 这一刻起,他不再是银枫圣教国的劳伦德教皇。 被他小心翼翼扛在肩上的国家也将一点点滑落自另一个人的肩头。 劳伦德像個孩子一样地哭泣着,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露出自己脆弱一面的他终于卸下了一切负担。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话语中深深的愧疚让路禹等人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黑衣修女摸着劳伦德的苍苍白发,声音如风一般温柔,如花蜜般清甜。 “没事,当年我就说过…我会一直一直等你,只要你不赶我走…” 晶莹的泪珠自黑衣修女的面纱后滴落地面。 长达八十年的漫长等待终于画上了句号,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无需在意任何人的看法,说辞,尽情地将劳伦德拥入自己的怀中。 劳伦德不再属于教国…这一刻,只属于她一个人。 “你要赔偿我…”黑衣修女更咽了,“你当年说当上教皇会送我礼物,要带我去看看更为壮阔的美景…可你食言了,你这个骗子,骗子!” 路禹等人自觉地为两人关上了门,透过一点点收拢的门缝,路禹看见,黑衣修女动手摘下了面纱… 三人躺在花园的草地,久久不语。 那份纯洁而真挚的爱情深深地震撼了他们。 璐璐假装在看星星,却偷偷地瞄着路禹——虽然塞拉挡在了中间。 属于三人静谧的美好被一个大大咧咧活蹦乱跳的身影打破了。 黑衣修女紫星不顾老修女们的阻拦来到了路禹身边,她满脸通红,郁闷与忐忑一览无余。 面对三双齐刷刷望过来的眼睛,紫星先是瑟缩,而后咽了口唾沫,用力地将郁积在胸中的话吐了出去。 “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这个总是乐观爱笑的年轻修女说完泪如泉涌,不断抽动的脸部肌肉组成了丘壑与山丘,流淌在脸上的悲伤如溃堤的潮水咆哮着扑向了三人。 今夜注定有不少人在哭泣,有人是释然,有人是喜悦…而有的人,则像是个被抛弃,无家可归的孩子。 老修女们追上了紫星,它们干枯的手已经按在了紫星身上,但是听到紫星的话,那个作势要往下压的动作失去了力量,好似缠绕在树干上两根枯藤。 “我们…是教皇的壁垒…为什么赶我们走…他们为什么接管了这里…不该是教皇大人做主吗?” 紫星是单纯的,不然她的名字也不会被黑衣修女书写在卷轴之上。 忠诚于劳伦德的她无法接受被排斥,敏感的她已经感觉到了教国涌动的浪潮,但是她却不知道浪潮来自何方。 她只知道要忠诚… 老修女显然理解了一切,这平静的一夜之后,教国的权利已经开始过渡,历史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 蛇人是黑衣修女的管理者,掌管黑衣修女数十年,当劳伦德离去,她们这些忠诚于劳伦德的人也将落幕——新教皇不会采用最亲近她以及劳伦德的她们。 年迈者将会得到一份体面的职位,在教国光辉地照耀下安度晚年。 从未见过风浪的年轻人将会看着教国这艘已经平稳行驶了八十年的大船再起颠簸,而他们的心早已经住着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新教皇很难喜欢他们。 塞拉其实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孩子,她搂住紫星,把她带到了角落里,耐心的安抚着她。 “这样的人…会有很多吧。”璐璐喃喃道。 “很多的…属于教国的新时代,会让许多人感觉到痛苦,我们只能祈祷下一位教皇能够尽量降低这种痛苦。” 距离离开的时间很近了,一个个黑衣修女抵达了教皇塔下,此时天蒙蒙亮,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的她们犹如一个个孤魂野鬼。 她们仰望着高塔,缓缓跪下。 将亮未亮的天穹投下了一抹娇羞的暖光,照亮了教皇塔的顶端,这温暖的晨光如同演出开始的信号,不约而同地,黑衣修女们开始哼唱着一段路禹十分熟悉的旋律。 像是有跃动的精灵在黎明前的山林间翻越,汩汩清泉被他捧起,清凉驱散了夏日的烦躁与不断涌来的困意… 空灵,清幽…让人感到内心宁静。 劳伦德经常缠着黑衣修女为他哼唱…因为这会让他的内心回到八十年前那片让他们相遇的森林。 旋律很短,但黑衣修女们却不断地重复着,旋律汇聚为溪流,流淌在教皇塔下。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地吟唱,高塔之上,沐浴在晨光中,劳伦德在黑衣修女的搀扶下对着所有黑衣修女鞠了一躬。 合唱的声音中出现了颤音,像是一枚石子落入了平缓的溪流。 闻声赶来的光晕勇士们看见了身着黑衣的修女们齐刷刷将头紧贴地面,沉闷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在执法庭与审判庭的成员催促下,在一次又一次地回首中,直接听命于劳伦德,常驻于教皇塔附近的黑衣修女离开了这块他们守卫了无数个日夜的地方。 无论教国是否准备好,属于劳伦德的时代,已经开始缓缓落幕了。 7017k 313.塞拉的过去 路禹,璐璐,乃至塞拉本人第一次得知了黑衣修女的真正名字——猫荆。 三个人听到这个名字时表情如出一辙——茫然,呆滞,然后有些两眼一黑… 虽然知道异族取名天马行空,但是…左看右看,路禹真的没从黑衣修女身上看出猫咪和荆棘的元素。 对于猫荆的样貌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只有璐璐一人。 “这么年轻吗…” 人类面容,浑身遍布着斑驳的渐变青蛇鳞的猫荆岁数看上去与塞拉相近,此前璐璐一度认为猫荆也已经步入黄昏。 惊讶之后,转念一想,蛇人的确是比人类寿命长一些,而且他们和精灵一样,只有在寿命将尽时才会快速衰老,所以猫荆的具体年龄是个谜。 谈不上艳丽,猫荆的人类模样只能说是清秀,但是十分耐看,虽然路禹很好奇猫荆完全变成蛇人是什么模样,但是他实在不好提出这个要求,毕竟猫荆一脸幸福地依偎在劳伦德的怀里。此刻的她真的像一只小猫咪,难以相信她就是那个沉默干练的黑衣修女。 如同劳伦德一般,猫荆也在抑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她陪伴着自己最爱的人扮演了黑衣修女这個角色足足八十年。 猫荆在黑衣修女离开教皇塔之后依次联系上了名单上的人员,笨龙一次次起飞,将那些应允之人运送往红焰山脉的领地内。 在送别最后一批黑衣修女与教皇骑士团后,猫荆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没有辜负这些信任她的孩子们,为她们找到了一处能够容纳他们身体与灵魂的土地。 猫荆相信,路禹他们,会给这些孤苦出身的孩子带来幸福与这片大地上少有的宁静,如劳伦德一般。 权利下放让教皇塔不再有文件与卷轴送抵,信使们也分散开为各个主教忙碌着。 终日要面对大量邀约,文件,卷轴的劳伦德清闲了。 蛮横的塞拉随手捡起一根枯枝,在花园区外画了一条线,拍了拍沾染了些许泥巴的手,笑眯眯地警告:“越线者后果自负。” 来自神选的赤裸裸威胁生效了,光辉勇士们找来明显的标志物放在那条随意画出的线上,生怕不经意间犯下错误。 塞拉争取来的空间被劳伦德很好的利用了,午后温暖的阳光里,他光明正大地搂着猫荆在花园里散步。 路禹能看到光辉神树附近晃动的人影,那是光辉化身们的身影。 教国意志的延伸们什么都没说,沐浴于光辉之下的他们默默地代替了黑衣修女的位置,见证并守护着劳伦德的爱情。 回返的笨龙带来了雾妖,这个可爱的家伙深得劳伦德与猫荆的喜爱,相爱一生却无法更进一步的他们显然把这个调皮的家伙当做了女儿或者孙女。 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雾妖一来便变成一只小猫咪扑到了劳伦德的怀里。 一手一只“猫”,劳伦德笑得很灿烂。 西格莉德不愧是合格的管家,知道路禹在教国还要呆一阵子,特地把旅行时装东西的背包,以及一个路禹闲极无聊时在领地内用召唤物捏出来的烤架送了过来…居然还有他花了不少时间重新配比的调味料,真是帮大忙了。 在黑衣修女离开后,教皇塔就冷清了不少,寥寥十几位仆人打扫着偌大的高塔,闲聊发呆开始成为他们日常的一部分,回忆起过去也变得频繁。 本该烟火气缭绕的厨房内,仆人们聚集——劳伦德将教国送来的,本该由他享用却只能闲置甚至是丢弃的食材全都下令烹煮分发。曾经只有显贵能够品味的佳肴如今人人皆可享用,陶醉的表情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那是食物带来的幸福与欢愉。 无论贫富贵贱,学识高低,食物带来的快乐简单而纯粹。 这是劳伦德能给予这些人,最简单的平等。 厨房内食材丰富,路禹随意转了一圈就在厨师的介绍下找到了不少适合烧烤的好东西。 “路禹大人需要帮忙吗?” 预感到在教皇塔内工作的时间越来越少,这些服侍了劳伦德多年的人希望在最后时刻能再发挥一些作用。 看着他们恳求的眼神,路禹妥协了。 “这些肉,帮我切成拇指粗的厚片,我亲自来腌制,等会大家一起吃烧烤。” 大家… 厨师问:“教皇大人他也…” “有人会为他下厨的。” 厨房里的众人会心一笑,随即在厨师的指挥下忙碌了起来。 夜幕降临,巡逻的光晕勇士们鼻尖抽动,烟熏火燎的味道中荡漾着浓郁的肉香,原本以为教皇塔失火正要叫喊的光晕们被香味引到了塞拉画下的边界线附近。 香味是如此的勾人,纵然有花园阻隔,他们口中的唾液依旧疯狂分泌。 虽然已经无法与大家一起共同享用烤架上的美味,不过…猫荆烹调的药粥即将出炉,看着她忙前忙后的模样,劳伦德满足而幸福。 “小暗,来,啊~~~~”举着托盘的路禹把一大块肉排叉起,怼到了小暗的触手上。 慢吞吞的小暗直到肉排上的汁水黏答答地糊在身体上,这才后知后觉地用触手卷起肉排,一点点往嘴里送。 也许是肉排太大,小暗吞咽时那宛如水中荡漾的裙摆不断翻卷收缩,显得绵软圆润的身体也在吞咽的过程中一点点变得“长条”。 艰难的吞食后,一块肉排出现在了小暗的伞盖内,随着小暗轻微的晃动而不断飘动,肉排边缘也不断冒出大量细小的气泡。 听闻劳伦德呼唤自己,路禹把小暗的触手当做绳子,牵气球般溜起了这个可怜兮兮的小可爱。 “就是她?” 路禹轻轻点头。 劳伦德好奇地站起身,绕着呆呆的小暗转了一圈,感兴趣的他也抓住小暗的“面片”观赏起上面若隐若现的暗紫色纹路,随后又把视线停留在小暗伞盖中那颗暗红色,类似心脏的晶核上。 “像是一种叫做红月水母的海族,但又有些不太一样…”博学的劳伦德试图找到路禹召唤的灵感,但最终只能尴尬摇了摇头。 劳伦德轻轻抱了抱小暗:“之后可能要麻烦你和你的主人了。” 看见小暗毫无回应,劳伦德有些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突兀的举动惹得小暗不太高兴。 路禹干笑着解释:“她有点傻乎乎的,我的塑形元素们经常调戏她,可无论怎么调戏,她只会后知后觉的躲,不会反抗,实在害怕极了就趴在我身上瑟瑟发抖…” 劳伦德抚摸着小暗:“因为傻乎乎的,反倒是得到了你的喜爱…所以你看上去更喜欢璐璐一些,而不是塞拉,可以理解。” 话题的跳跃性令路禹不知所措,虽然看上去倒是有些联系…但是这个见缝插针的水平,该说不愧是教皇吗? 路禹紧张地左顾右盼,发现塞拉、璐璐、雾妖都在远处,猫荆端着烤肉去找光辉化身,一时间周围无人…他长舒了一口气。 不对,自己为什么要鬼鬼祟祟地确认这些… “拜托不要说出容易被她们两个误会的话。” “误会是指你其实是喜欢塞拉,还有你的这个反应…很在乎啊。” “不不不,我绝对没有这么说过。”路禹猛烈地摇起了头,“我相信你也清楚,塞拉喜欢的是璐璐。” 劳伦德微微一笑:“所以我让她跟着你离开教国,在属于你们的领地里,她可以自由地表达自己的爱恋,而不会受限于世俗的目光不得已地一次次抑制自己的情感。” “都知道了你还老拿这事调戏我。”路禹嘟囔。 似乎是一口气说了太多,劳伦德有些疲惫,喝了一杯冲兑过的果汁之后,苍白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红润之色。 “我不仅知道她喜欢璐璐,也知道她喜欢偷吃供品。”劳伦德说,“路禹,你有没有思考过塞拉为什么会执着于偷吃供品?” 路禹确实有想过,但是最终也只能归类为是塞拉的恶趣味,矜矜业业的她除开不信神和偷吃供品这两个问题,简直就是教国信徒的楷模——是演技却也是实力。 “塞拉和你说过她的身世吗?” “说过一些,她在席卷半个梅拉的大寒潮中失去了所有的家人,饥寒交迫中得到了一位信仰光辉之神的老人用救济粮救活,后被教国的信徒们找到,得以存活。” “看来她没和伱说过再之前的故事。”劳伦德瞥了一眼远处搂住璐璐不放手的塞拉,笑容逐渐消失,“塞拉的家人信仰着科德佐恩当地的一个名为‘晨星之辉’的宗教,而大多数的宗教都是打着救济的名义收割普通人的镰刀,区别只在于是温情脉脉一些,还是竭泽而渔一些。” “在大寒潮来临时,塞拉的父母被晨星之辉所蛊惑,将大半的粮食进供给了那群虫子,而对方声称神明会阻止寒潮到来。” 劳伦德怅然道:“结果你也猜到了,直到他们在风雪中倒地不起,也没能看到那个停止风雪的神明现身…从她的家人死于寒潮的那一天起,塞拉再也不相信神明存在。” 7017k 314.告诫 突然的魔力波动让路禹下意识地摸出了自己的水母小雕像,发光的小触手正是内嵌法阵工作的信号。 “抱歉,貌似有朋友在联系我。” 路禹没有避讳劳伦德,触发了信息。 “喂…啊…啊,通讯测试,能收到吗?”这是罗耶的声音。 路禹无奈地回复信息:“能听到,在领地时候忘记提醒你测试了。” 等路禹放下雕像,劳伦德忽然问:“这一路上你所看到的魔法工具的发展都很滞后,许多功能百余年,甚至数百年不曾改良,知道为什么吗?” 这还真是路禹一直好奇但却未曾详细了解的问题。 就拿传递信息来说,现有的传讯方式中,魔法师使用最频繁的是魔法信使,这种由魔力构筑而成,记住了某些特定地点的信使可以快速地完成传递的任务,其次便是这些由极少部分人改良使用的“信息法阵”,也就是路禹手中的水母雕像。 如果是普通人,那么信息传送的方式只剩下了人肉传送。 魔法出现至今,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考虑初期魔力稀薄,大范围魔力运用大概从一千年前开始。 如果认真审视最近一千年魔法道具的发明与运用便会发现,在经历了早期的井喷之后,许多的道具都开始停滞更迭的脚步。 路禹摆出虚心求知的姿态,静待着劳伦德的教导。 “原因有很多,也很复杂,但究其根本便是魔法师的地位在不断的提升以及学派的垄断。” 劳伦德说:“在环境不断变更,魔力愈发浓郁的当下,魔法师所能掌握的力量极限也在悄然拓展。从早期的落后于武者,到后来的与武者相持,再到现在武者必须与工匠联合才能与魔法师抗衡,魔法师在自身地位不断提升之后也开始了对工匠的打压。” “魔法师们很清楚,武者如今已经到了需要外物加持才能与他们抗衡的地步,工匠之力的存在虽然会对他们有些许帮助,但更多的却是让了武者以及普通人有了杀死他们的机会。” 劳伦德叹息道:“魔法师们无法忍受一个完全不会魔法的普通人随便拿起一件武器,一个装置便拥有伤害,乃至杀死他们的可能,为此,他们愿意拥抱闭塞,将魔力这份神赐之力攥于手心,坚决不给予普通人方便,甚至不愿意给予低阶魔法师方便,他们以各种繁琐的方式进行知识传承,过程痛苦而艰难。” “现有的,流传在外的高阶魔法,也就是魔法师口中的“通用魔法”,它们大多早有了改良版本,之所以变得通用正是因为它们有着不少‘残疾’之处。” “学派的诞生使得这种闭塞加剧,辉煌时代梅拉各大学派仍有交流,魔法器具的改良也还算积极,但是在辉煌时代之后,大多数魔法师一生只能加入一个学派,离开学派甚至有可能会遭到追杀,要‘屁股’不要正确,要闭塞不要开放的思想大行其道。” “知识不再是带来幸福与进步的光辉,而是魔法师们巩固自身地位的工具。” 路禹想起了劳伦德赠与西格莉德的那份礼物。 传奇工匠哈尔斯特只是将破魔水晶与武器完美融合便遭到了魔法师的暗杀,铸造工艺因此失传。 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魔法师中即便有人想要进行改良,也需要小心提防来自同行的背刺。 璐璐曾说过,野法师数量庞大但却很难与正规学派抗衡,仅凭一两个惊才绝艳,自行改良魔法的天才,根本无法扭转局势。 更何况,那些惊才绝艳的天才,有不少最终也成立了新的学派,成为了闭塞的一份子。 璐璐通过塔妮娅获得了系统学习魔法的机会,这才有了兑现天赋的机会。 塞拉通过劳伦德一跃成为了梅拉新兴一代魔法师中的佼佼者。 在梅拉这段时间里,路禹所阅读的书籍中还未曾见到过野法师的著作,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魔法书籍介绍的魔法大多只到三阶,三阶之上的知识便只在魔法师之间交易,而如果真正想要从零学起… 璐璐的父母对她的爱是那么的炽热而明智,想必在璐璐展现出天赋的那一天,他们便做好了当牛做马的准备,只为了让璐璐避开野法师这条艰难的路… 受限于阶级,痛苦挣扎了一辈子的他们太清楚贫穷与卑贱的痛苦,尊严从不属于他们,命运也被衣着光鲜的那群人握在手中。 为璐璐的未来,他们愿意牺牲一切,哪怕是生命。 “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呢?”路禹望着璐璐的背影,嘴角上扬。 “我给你的人里,有人精通农务,有人则精通工匠之术。”劳伦德自豪地夸耀,“他们都是很棒的年轻人,会给你的领地带来许多惊喜的。” “你之前说过,你的梦想是让自己身边的人都幸福,开心…你觉得这是一个并不远大的梦想…不,你错了,这是最棒的梦想。” 劳伦德站起身,示意路禹扶着自己。 两人悄然离开了欢笑吵闹的众人,走入了静谧的花园中,已经凋零得差不多的鲜花依旧努力地为两個人提供着醉人的花香气。 “如果可以,我不想成为教皇。” 路禹惊愕地抬头四顾,不远处人影闪动,这让他有些冒冷汗…这是能直白说出来的话吗? “无妨,光辉化身们都知道这件事,他们中有几位甚至目睹了我当初推辞的场景。”劳伦德微笑着望向不远处树丛中的影子,“不知道你们中有没有那几位。” “教皇大人拒绝的理由我仍然铭记。”光辉化身竟然真的回答了。 劳伦德点了点头:“当时的我只想回应猫荆的爱…她真的是个很棒的女孩,为了我,哪怕差点被教国的人打死,也倔强地缠在神像上不肯离开。” “然后老教皇对我说…有很多人等待你拯救…你不该因为个人情感而放弃心中的信仰,更不该错过这实现自身理想,散播光辉的机会。” “我最终答应了下来。”劳伦德苦涩的笑着,“为了理想,为了让教国的子民们过得比以前更好…为了改变点什么,我拼尽了全力。” “解决外患,处理内忧;迫使既得利益者们吐出一部分,让渡给那些穷苦之人;即便途中逐渐意识到光辉之神可能并不存在,但依旧为此编造出了更为真实的谎言,让所有信徒的幻梦延续…” 月光从树缝中洒落,斑驳的光照亮了劳伦德苍老的脸,他说这些事并未流露出自豪的表情,而是一脸疲惫。 “许多更深层的矛盾,直到我执政三十年后声望如日中天方才有了处理的余地,那些顽固的人也才心悦诚服的将吃进嘴里的肥肉吐出…我死之后,即便有规则制约,那些贪得无厌者终会卷土重来。” “我改变了什么吗…似乎是的,但是我能预见这种改变只是短暂的,就如同辉煌时代之于历史…” 隐藏在暗中的光辉化身们纷纷跪下,有人颤抖着开口:“我们将守护您留下的馈赠,捍卫教国!” “梅利亚斯就不曾有帝国意志吗,他们一代又一代的帝国意志难道感觉不到梅利亚斯衰退?”教皇一针见血地说,“当你们的敌人不是具体的人,而是意识,是情绪,是无可阻挡的滚滚潮流,是时代本身,伱们能做什么…光辉能驱散黑暗,但却无法让黑暗消失;钢刀可以劈砍流水,流水不会因此断流。” 光辉化身们沉默了。 劳伦德紧紧枯槁的手紧紧抓住路禹的肩膀,孱弱的身子里不知从何迸发出的惊人力气,路禹被捏得生疼。 那双因为重病虚弱有些浑浊的眼睛中似有星辰在闪烁,劳伦德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郑重地说道:“能让自己喜欢的人幸福是最美好,也是最迷人的梦想…每一份美好都应该被另一份美好所回应。” “为你所珍视的人和事努力,有余力便尝试着改变点什么…即便什么都不做,能为这少数人带来和平与幸福,你也是他们的英雄…伟大的人总是会很痛苦,我不希望你、塞拉还有璐璐痛苦…我希望你们都开开心心的,幸福美满地度过一生…这条路太难走了,不要轻易迈出。” “时间终会带来希望,正如潮起潮落,等到潮起之时站在岸边高呼一声,或是在潮落之时提醒一句,便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也是你们依旧热血的证明。” 劳伦德忽然扭头,望向了黑暗中跪下的光辉化身们。 “虽然你们是教国的意志,但是请大家看在我的情面上…有朝一日,教国不得不让你们出面与路禹他们对抗时,轻一些。” 路禹理解了劳伦德带自己出来的用意,这不只是用一生的经历告诫他,同时也是在为他争取一份遥远的保护。 光辉化身们沉默了。 “我们…尽量。” 劳伦德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谢谢。” 随即,劳伦德凝视着路禹,眼神里似有恳求。 路禹反应过来,却又忍不住问:“我真的会是那种一冲动就忘记身后牵挂的人吗?” 闻言,劳伦德愣了一会,说了太多话有些干哑的喉咙笑了两声便咳嗽了起来,好在路禹随身带了水。 润了润喉咙,劳伦德说:“似乎有些太着急了…有点不像我了。” 路禹内心一暖,他扶着劳伦德往回走:“教也教完了,猫荆没准还在等你呢…剩下的时间本就不多,可不能浪费了,你说的嘛…珍视身边的人。” 回到花园附近,猫荆果然坐在劳伦德刚才的位置。 猫荆的不满写在了脸上,劳伦德急忙解释:“跟路禹说了些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重要的事情?”猫荆问。 “不要变成我这样的人…把你丢在一旁,足足八十年。” 猫荆身子一颤,表情柔和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就多说说吧,这的确是重要的事啊。” 路禹本想说已经结束了,但是猫荆却伸手按住了他,示意他好好呆着听课,自己则步伐轻快地走到了一旁。 “如果让你再选一次…还会当教皇吗?”路禹仰望群星。 “会。”劳伦德不假思索。 “为什么?” “虽然光辉终会散尽,但我至少留下了痕迹。”劳伦德语气坚定,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如果真的能重来…我会顺便为猫荆改变些什么,让这场等待不那么漫长…让她能坦然站在我的身边和我相拥。有些事,只有事后回想才发现自己做错了选择。是我太保守,才让猫荆吃了这么多的苦,可惜我没有办法偿还更多了。” 背着手的猫荆为一位位教皇塔的仆人们烤着肉,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迷人,让劳伦德心都醉了。 沉默许久,劳伦德看了看那枚引发了许多对话的水母雕像,好奇地问:“信息是谁发的?” “罗耶·费迪纳,梭伦的六柱之一。” “梭伦…他现在应该是在奇维塔地区吧,按照行程,梭伦皇帝已经快要抵达了。” 对于皇帝出巡,路禹脑海中装着不少历史中的明场面,影视文学作品里某个要素更是拉到最满。 “梭伦疆域如此广阔,奇维塔地区靠近边界…这一路上的安全以及王都的安全都是个大问题啊。” 劳伦德瞥了路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我们都知道,那么他本人自然也知道,但是他依旧这么做…” “有所图?” “带上所有符合年龄的子嗣,这是四大国皇帝出巡的首次…”劳伦德说,“保证皇帝本人安全就非常麻烦了,子嗣的安全…呵呵。” 路禹还是太善良了,此前他思考梭伦皇帝的意图时完全想不到这点,他被惊得满头大汗,这个完全超出想象的猜测被劳伦德点出来便证明…很有可能发生! “可…可能吗?” “谁知道呢?”劳伦德不紧不慢地说,“每个皇帝的心思都很难猜的,闲极无聊钓鱼玩也不让人意外。” 7017k 315.冬狩 夏蕾姆抬起手,灰褐色的猫头鹰轻盈的落下,魔力涌动,信息开始播放。 梭伦皇帝预定十五日后抵达奇维塔,此时奇维塔周边地区的领主已经聚集,协助维持治安。 六柱中除了罗耶和夏蕾姆,均已提前到达。 罗耶望着远方,沉默了许久,牵着夏蕾姆的手走向了奇维塔城的相反方向。 “不去吗?” “去,但是我不想现在就出现在他们面前…十五天,要和那群领主,亲王们打交道,很麻烦。”罗耶说,“找个猎物多的地方休息几天吧。” 夏蕾姆没有反对,她和罗耶都是六柱中的异类,都不合群。 与魔物与野兽作伴远比和人打交道要轻松。 一头横冲直撞,长着浓密褐色长毛的牛型魔物被罗耶一刀斩去了头颅,他熟练地为魔物扒皮放血,边忙碌边笑:“这事还是瓦伦和沃勒做得好,之前我们抓到猎物,他们的手在猎物身上翻飞,不一会就料理干净…相比之下…我做的果然是太糙了。” 血淋淋的牛肉置于篝火之上,滴落的血液让烟火气格外充足,瞌睡的夏蕾姆被熏得咳个不停。 以前她和罗耶在野外也是这么解决温饱的,从来没有觉得存在问题,但是在路禹那里熏陶了一番之后… 夏蕾姆看着烤肉上一粒一粒的黑点,以及干巴巴的卖相,呆呆地看了许久。 “好像,没有路禹他们烤得好啊…” 两人都是纯粹的冒险者,知道在野外也没办法强求什么,一直以来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不论味道吃饱就好,可是… 罗耶吃了一口,肉又干又柴,味同嚼蜡。 “路禹旅行时候会带上一些调味料…以后我们也带上吧。” “赞成…” “我尽量向路禹他们的水准看齐。” “请多努力。” 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让夏蕾姆站了起来,她的视线穿越了障碍物,魔力涌动瞬间勾勒出了远处偷窥之人的轮廓。 夏蕾姆离开篝火,确定自己掀起的风不会熄灭烤肉的火焰后,驭风而起,再回来时,身边已经多了一个瑟瑟发抖,小脸脏兮兮的松鼠人女孩子。 人类血统占比极高的她比璐璐稍微高些许,看上去仅有十一二岁,那条松鼠人标志性的蓬松大尾巴有些秃,仅存的皮毛像是蒲公英的绒球们,风一吹就会脱落。耳朵上的毛发也是稀稀落落的,只剩下三两撮随风晃荡,很是可怜。 罗耶放下了手里的烤肉:“你偷看了我们很久。” 女孩在短暂的慌张之后视线始终停留在仍剩下三分之二的魔物身躯上,吞咽口水的动作让两人知道了她的意图。 “想要?” 女孩沾染了泥巴的脸上露出了迟疑之色,对于随手将她抓来的夏蕾姆她畏惧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但饥饿终究是让她放下了一切… “能…让我吃一口吗?” 罗耶把手中咬了一嘴的烤肉递了个过去。 女孩发了狠地撕咬了起来,没有什么吃相可言,此时的她就像一头野兽,啃咬时眼睛甚至发出了绿光。 夏蕾姆没有犹豫,把手里的那一份也递了过去。 女孩吃着手里的,眼睛仍盯着死去的魔物尸体。 吃的太急,女孩噎住了,满脸通红的她等来了夏蕾姆的水壶,在猛灌一大口之后,女孩长舒一口气。 看见罗耶和夏蕾姆都在盯着她看,女孩咀嚼的动作小了不少。 罗耶从魔物身上切下了一些肉块作为未来几天的食物,然后便把剩下的送给了女孩。 “你们是冒险者吗…”女孩犹豫着问。 “我叫罗耶,她是夏蕾姆,我们确实是冒险者…你似乎想要委托些什么?” 女孩眼睛一亮:“你们很厉害吗?” “相对而言,我们的实力还算过得去。”罗耶问,“你的名字,还有你的委托对象不妨说来听听?” 女孩犹豫了一会:“他们都叫我泥尾巴…也有人叫我小泥巴…我们的村子附近来了一只很可怕的魔物,已经有不少人被咬死了…你们要价很高吗?” “视魔物实力而定,能否描述一下细节?” 小泥巴疯狂摇头:“村子里的人可能会知道…我们村子比较穷,你要价高不高…” 第二次询问价格的小泥巴十分忐忑,声音越来越小。 “带我去看看吧,也许对方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怪物,很好对付呢?”罗耶笑着拍了拍小泥巴的脑袋,顺便主动帮她分割好魔物的肉块,背在身上。 行走在落叶遍地的山林之中,小泥巴途中好几次为罗耶做心理建设。 “我们真的很穷…如果付不起您想要的价格,请您千万不要生气。” 罗耶再三保证依旧无法让小泥巴安心,他只好转移话题。 “这里距离奇维塔城不算远,村子里闹魔物,不能请城主卫队处理吗?城内的冒险者协会不运作了吗,没有冒险者到这里活动?” 小泥巴听到奇维塔城打了个抖,夏蕾姆感受到了她强烈的不安之后瞥了罗耶一眼。 小泥巴低着头说:“我们…不敢去挂委托。” “因为你们是松鼠人?” “……” “新来的领主免了税赋,还发了很多救济粮,提升了松鼠人一族的地位,赦免了大量的奴隶,高价回收未来两年的产出作物…他是个还不错的人,你们该去发委托的。” 小泥巴依旧低着头:“很多人死了…” 罗耶知道她说的是奇维塔叛乱,对于这个沉重的话题,他也不明白该怎么去回复。 夏蕾姆则是笑着强调:“救济粮是免费的,试着去领看看吧,我听说附近空缺的土地先到先得,只发给松鼠人。” “以前…也这么说。” 罗耶心中长叹,比猎杀高阶魔物还要疲惫的滋味涌上心头。 小泥巴口中的村子就是山林深处十几个破破烂烂的木头屋子,白天的缘故,村子里的青壮年男性都在外狩猎,村中只有老弱妇孺。 发现小泥巴带了陌生人回来,而且还是人类,不少松鼠人快速返回屋子中,拿出木棍,草叉,紧张地对准了罗耶与夏蕾姆。 小泥巴急忙大喊:“不是的,不是的,他们是冒险者…是为了那头恐怖的魔物而来。” “你看你看,这是他们送给我的食物…他们应该没有恶意…” 小泥巴的母亲冲了出来,把她抱在怀里。 罗耶和夏蕾姆把食物丢在地上:“我只对那只魔物感兴趣…我可以不要钱,只有一点,素材全部归我。” 闻言,宛如惊弓之鸟的松鼠人村民们面面相觑,对准了罗耶的武器缓缓放下。 有人试探着问:“真的不要钱吗?” 罗耶重复道:“不要钱,但是素材必须全部归我,现在谁来和我描述一下那只魔物的模样。” 小泥巴的母亲看见村民们都放下了戒备,犹豫着说:“我的丈夫见过,但他还在外面狩猎…” “无妨,我可以等。” 肉块被均分给村子里的每一户人家,免费的肉食让每个人喜笑颜开,不一会村子里就弥漫着一阵肉香。 小泥巴的家四处漏风,简易至极,这让罗耶怀疑下雨时房间里没法住人。 “抱歉…我们没有茶水,也没有糕点…这是我们收集的一些松子,请你们享用。”小泥巴的母亲用颤抖的手奉上了一小把松子。 罗耶没有去拿,他能猜到这是这一家人仅有的食物。 如果不是饿到难以忍受,对人类十分警惕的小泥巴又怎么会偷看他们进食,不愿意离去。 “你们,是逃难躲到这里吗?” 小泥巴的母亲说:“我是纯血的松鼠人,小泥巴的父亲是个普通人类…我们的身份还有一丝丝希望在奇维塔活下去。真正逃难的人已经离开了奇维塔,不过我倒是听说,在新领主到来后,有些松鼠人又跑了回来,在边境线附近观望…” “你们也在观望?” 小泥巴的母亲摸着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战争里不少什么都没做的普通人被领主的军队杀了,并且对外说是叛军…那些领主的子嗣仍在奇维塔城内好好的活着…有人说新领主是好的,应该给他一些时间…可为什么他不把那些坏人吊死?” “也许,梭伦的律例如此。”罗耶解释。 “长辈作恶,子孙享福,这就是梭伦的律例吗?” 小泥巴的母亲没有太多的学问,但她的每一句话都让罗耶心中一沉。 他可以解释,可以反驳得她哑口无言… 但罗耶放弃了。 “一直都有人说皇帝陛下被人蒙蔽才让奇维塔多灾多难,听闻皇帝陛下即将到来,我们也想看看,一切是否会有不同。” “妈妈,肉好了!” 小泥巴的母亲连忙起身,将白水煮的肉块取出,加上一些不知道从何处获得的盐巴,她在留出小泥巴的份额之后,饿得浑身发抖的她毫不犹豫把剩下的端到了罗耶的面前。 “我以前也住在奇维塔城内,见过很多冒险者,你们和很多冒险者不同…我从未见过不问清魔物细节就不要钱,只要素材的人…谢谢你们,那只魔物很危险,请量力而行。” 被看穿的罗耶倒是放开了:“我和夏蕾姆,比这片大地上的大多数魔物还危险,放心吧,伤害这个村子的怪物,我一定帮你们除去,我以罗耶之名起誓!” “那我就以夏蕾姆之名起誓好了。”打瞌睡的夏蕾姆适时的醒来。 自两人组队以来,击杀过最高阶的魔物媲美七阶,这已经是整个梅拉最顶级冒险者的战绩了。他们不认为在奇维塔这个从未有过七阶魔物目睹记录的地方能出现这样的敌人。 小泥巴端着装肉的木碗往妈妈怀里塞,动作急切。 眼看小泥巴和妈妈正要开始享用食物,门外传来了一阵叫喊声。 小泥巴打开门,瞳孔瞬间放大,一个浑身是血,踉踉跄跄的身影跌入房中。 小泥巴母亲惊恐地扑了上去,看着男人背后的箭簇,浑身颤抖,不知所措。 “快跑…快跑…贵族,冬狩!”气若游丝的男人在说完话之后眼睛一点点黯淡了下去。 罗耶站了起来,多年战斗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了男人除了箭伤还受到了魔法伤害,很难想象他是怎么顶着如此多的伤回到家中。 一切发生的如此突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罗耶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便听到屋外传来爆炸声。 村子里彻底乱了,村子高塔发出的示警钟声还没有响两下便发出一声轰鸣,坠地。 远处奔驰的骑兵眨眼间便来到了村子外围。 罗耶离开房子就看到疾驰而过的骑兵一刀砍在一个来不及奔跑的松鼠人老者身上,滚落到罗耶脚底下的头颅眼睛圆睁。 刀出鞘,又收刀,杀人的骑士身首异处。 罗耶迎着不断涌入村子内的骑兵走去,眼睛通红的他愤怒地咆哮:“你们是谁的手下,是谁的手下!!” “多管闲事,杀!” 骑兵手中的火箭射出,远处的魔法师释放的法术瞬间覆盖了整个村子。 爆炸声过后,村子燃起了熊熊大火,无数逃避不及之人嚎叫着在地上打滚。 夏蕾姆想用水魔法救火,但却惊愕地发现周围根本没有水源可以取用,从土地中汲取的水分根本不足以熄灭熊熊大火。 也是在这错愕的瞬间,又是一轮爆炸声响起。 骑兵的砍杀与魔法师的洗地同步进行,这根本就是军阵的做法,可这里不是战场啊! 这里居住的松鼠人全都是普通民众,在进入村子时罗耶就通过他们握武器的姿势断定他们中没有叛军余孽。 他们在屠杀手无寸铁的梭伦子民! “给我住手!” 罗耶不想对自己人出手,但是看着一个个骑兵的凶残行径,他手中的刀在咆哮。 又是一刀挥出,凌厉的气息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丘壑,几个避之不及的骑兵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我让你们都给我停下来,听不懂吗!” “艾尔兰令,所有目击者格杀勿论,无论种族!” 以魔法传达的命令回荡在着火的村子上方。 7017k 316.太可笑了 陪伴父亲南巡奇维塔的塔妮娅时隔多年又一次参与进了兄友弟恭,和和睦睦的皇室野外聚餐当中。 自己的父亲,尊贵的梭伦皇帝陛下狄维克并不急于前往奇维塔,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在途径梭伦疆土上的大型城邦时均会有所停留,本身就没有掩饰行程打算的他令黑鸮日夜不停地警戒着。 这次南巡奇维塔,除开年龄不足,身体清弱不宜远行的,塔妮娅花心的父亲四处留情的“产物”齐聚一堂。 小时候起塔妮娅便知道自己的父亲造人能力出众,贵族诟病他次数最多的事情,便是情妇之子也不加掩饰,大摇大摆的接到身边,随便找个机会便赏赐爵位与封地,与斯莱戈那位“鲜花皇帝”的不羁如出一辙。 这份“宽容”也使得大量的投机者围绕在父亲身边。一张张漂亮的脸蛋,一具具曼妙的酮体,年幼的塔妮娅总能看到不同的女人出入皇宫,而这些女人中的一些幸运儿,她们的孩子就在今天的野餐会上。 当年塔妮娅在这种皇室活动中只是一个站在角落里旁观,任人取笑的小女孩,场地中间的不是哥哥泽尼尔,便是一些受到父亲宠爱,肆无忌惮炫耀的孩子——她从来没有站在场地中央过,一次也没有。 今天也不例外。 佣人们负责布置野餐的现场,厨师们拿出浑身解数照顾好一位位身份显贵,流淌着皇帝血脉的王子与公主。 即便同处王城罗德米尔彼此之间依旧很少见面的众人带着让塔妮娅不喜欢的假笑互相奉承,试探,话里话外还要表现出一副兄友弟恭,重视血缘亲情的恶心模样…即便塔妮娅是个演技选手,但是她的鸡皮疙瘩还是起来了。 她懒得下场,只愿意带着赤红与另一位刚刚晋升六阶的天才魔法师站在一旁。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塔妮娅都在有意识地跟着泽尼尔的步伐做出决定,但是这次她没有刻意去学。 “塔妮娅,好久不见了,听说你的领地经营得很好,就连父亲也对你赞美有加呢。” 面对这个突然来到自己面前,打扮的花枝招展,话语间似乎礼数敬语都不太齐全的女人…是谁来着? 赤红悄悄耳语。 “美丽的莫琳,感谢你的称赞。” 与此同时,也有人注意到了与自己的侍从们坐在石桌旁,始终冷眼旁观一切的泽尼尔。 面对这群想要把自己拥入对话中心的人,泽尼尔收敛起了高傲,斟酌用词:“我不喜欢听奉承,如果你们想和我讨论领地的建设与商贸事项,我随时欢迎。” 一众兄弟姐妹闻言尴尬得不知所措,转过身去,一个个脸上便露出了嫌恶之色。 像塔妮娅和泽尼尔这样不下场,拒人千里之外的还有几位。 “今天的风格外暴躁啊。” 一个英气的青年带着自己的侍从靠近泽尼尔,他那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让泽尼尔这样的人都为之一愣,很难说他是否有审美… 塔妮娅吹了个口哨:“艾尔兰和泽尼尔,有意思了,我们也过去凑个热闹。” 塔妮娅获得领地分封在诸多子嗣中是比较晚的,最早的一批则是泽尼尔与艾尔兰。 比起泽尼尔有条不紊,循序渐进的布置自己的领地建设,艾尔兰对于领地乍看起来并不太上心,因为长时间以来,他都把领地事宜交给手下人去处理,自己只负责拿走领地的产出。 在外界看来,艾尔兰的做法是在尊重自己的父亲,他对于权利有着还算清晰的认知——父亲还康健,太过努力的争取会让自己深陷危局。 作为一个梭伦的亲王,他一年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斯莱戈的王城,享受那里的繁荣,追着潮流,以示自己无心挑战父亲的权威。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争法。 塔妮娅走着其他子嗣鄙夷的底层路线。 泽尼尔走着个人魅力的路线。 艾尔兰则是以退为进,看似不争,却偷偷让领地的手下大肆囤积资源,名为赚钱,实则… 就塔妮娅所知,艾尔兰似乎还和被杀的前任奇维塔领主有着密切的联系。 “塔妮娅也过来了吗,看来你也不喜欢和那些爬上父亲床才有了今日地位的人打交道啊。” 艾尔兰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句话自然被其他人听见。 塔妮娅云淡风轻地回答道:“如果父亲是泽尼尔哥哥这样的人…女孩投怀送抱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无形的飞刀转了一圈,扎在了沉默不语的泽尼尔身上。 四大国这段时间最有名的传闻便是光辉神选塞拉怀孕。 这条谣言脱胎自塔妮娅下令传播的“塞拉和路禹实为情侣关系”,在与塞拉谈妥璐璐的事情后,她也派人想去辟谣,但是无奈已经来不及了,民众天生就好这一口。 得知已经传成塞拉怀孕之后,塔妮娅还特地写了信给塞拉说明,防止塞拉急了跳起来咬她一口。 要说得知塞拉怀孕最受伤的必然是泽尼尔,把征服塞拉当做目标之一的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郁闷。 兄妹斗法,吵闹的聚会安静了不少。 艾尔兰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宛如雕像一般的泽尼尔。 “假消息。”泽尼尔雄浑的声音里听不到情绪起伏,语气笃定。 “哥哥怎么知道是假消息?” “你领地里有人变成光了吧。” “……” 塔妮娅哈哈大笑,泽尼尔僵硬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一些,陪着轻笑起来。 自己最佩服的哥哥有在偷偷关注自己领地,否则光辉化身杀人的事他不可能知晓得如此清楚——塔妮娅不免有些得意。 两个人的暗语交流让站在一旁的艾尔兰不免有些尴尬,他一向不太看得起的塔妮娅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不小的竞争力,就连泽尼尔也有些欣赏她? 就靠着捡底层的破垃圾,淘宝一样找出几个魔法师和一群死士就想要战胜他们? 有些可笑了。 “如果发现了我留在你家里的暗线,留一命,相对的,我也会这么做。” “哥哥都这么说了,我一定做到。” 艾尔兰像是空气,被两人无视了。 他不得不轻哼一声,找回些许存在感。 泽尼尔瞥了他一眼:“你应该好好管理自己的领地。” “谢谢关心,我觉得现在领地发展得十分不错,对得起父亲交给我时的嘱托。” 泽尼尔也不多说什么,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结婚了完全可以在领地等着,没必要带着人从领地赶过来。” “你管得有点太多了,而且我结婚已经两个月了,早已经过了继续甜甜蜜蜜的时间。倒是你,我记得可是放下豪言要把塞拉抱上自己的床,不知道我何时能看到光辉神选被你征服?” 艾尔兰看泽尼尔不说话,摸着下巴说:“我可以帮你解决情敌,只要你愿意把领地的商路接到我这里。” 塔妮娅眨了眨眼,她和泽尼尔的表情出奇一致——像看傻子。 “你知道暴食者现在在哪吗?” “在哪?” 塔妮娅和泽尼尔不屑地笑了,懒得回答。 泽尼尔站了起来,打算结束这无聊且可笑的对话,为此他愿意走入众人之中,重新以长子的名义让大家和和气气的吃喝玩乐——即便只是表面如此。 “我让你继续呆在领地,是因为你的女人是个不太聪明的人,恕我直言,你应该娶那个更聪明一些的魔法师之女。” 泽尼尔一向直来直去,能与塔妮娅说些暗语是他对这个妹妹还算有好感的缘故,至于艾尔兰…他对把亲情看得很淡漠的人一向没有好感。 直到如今都未曾领悟父亲四处分封他们真实目的,枉费他与自己同一时间获得领地。 泽尼尔教人做事的口吻,强硬冰冷的话语让艾尔兰声音沉了下去。 “这是我的家事,也是私事,我就喜欢蠢一些的女人,她们更好控制。” “我不同,我喜欢聪明的女人,越聪明越好,获得她才会有征服感与满足感,而且我也有自信驾驭她。” “你在讽刺我没能力驾驭聪明人?” “也许…是的。” 泽尼尔的话如一柄长枪,枪尖缭绕的风暴无形间将周围的气氛搅动得不安而诡谲。 泽尼尔补充:“对自己有自信的人都会渴望着与更强的人交手,或是与他们合作,切磋中得到经验与进步。如果你纯粹把婚姻看做是两个人步向未来的一次合作,那么你的合作对象毫无疑问决定了你未来成就的高低,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蠢女人,她只会在不经意间毁掉你的努力,而她却无法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么大的危害。” “泽尼尔,你在教我做事!” 艾尔兰还是爆发了。 塔妮娅能理解艾尔兰的愤怒,她很奇怪泽尼尔为什么如此贬低艾尔兰的妻子,这与他平时礼貌的一面截然不符。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究竟是喜欢她的蠢,还是喜欢她美丽的容颜,心里有数。” 顿了顿,泽尼尔补充道:“呆在领地,管好她。” 泽尼尔一反常态的表现引起了塔妮娅强烈的好奇心,聚会结束她便让人搜集艾尔兰妻子的信息。 睡梦中的塔妮娅在一阵摇晃中醒来,意识到这是父亲再次启程,她便在疲惫中再次躺在鹅绒软榻上沉沉地睡去。 她的美梦没能持续多久,站在车顶上警戒的赤红打开天窗跳了下来,手中的魔法信使闪烁着急促的红光,这是信使们做出的加急标记。 睡眼惺忪的塔妮娅看见天才蒙蒙亮,打算睡个回头觉,她一边躺下,一边敷衍地问:“这是有关什么的信息?” 赤红也顾不上礼仪,她强行扶起了塔妮娅。 “六柱罗耶·费迪纳,夏蕾姆·奇恩,上书奇维塔领主府邸…” “罗耶…夏蕾姆…”念叨着,念叨着,塔妮娅眼睛一点点睁大,睡意全无,“上书,什么意思!” 触发魔法信使,奇维塔领主所说的话让塔妮娅彻底懵了。 “这下…出大事了…” …… …… 熊熊大火照亮了罗耶狰狞如魔神的脸庞,被他一只手压在身下的魔法师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刀芒一闪,鲜血喷涌,罗耶完全感受不到那股浓腥,满脸血污的他走到了另一位被夏蕾姆魔力拘束的人身前。 尸横遍野,村子已经化为焦土,在冒着烟的废墟间,只剩下了罗耶、夏蕾姆,以及一位失去了母亲和父亲,正扑倒在尸体上嚎啕大哭的小泥巴。 “他们都不知道,你呢,你知不知道?”罗耶歪着头,擦拭着淌血的刀,吐露出的话寒气森森。 “我…” 又是一刀。 “我没什么耐心了。”罗耶面朝幸存的十几个人,“最先告诉我屠村原因的人存活,这是身为六柱的我们给予你们最仁慈的许诺!” 面对战斗经验丰富的两个六阶,数十人的小队顷刻间全成为了亡魂。 有人开始动摇。 终于,一个魔法师膝行而出:“我知道,我知道,是冬狩的缘故!” 听到冬狩,想起小泥巴父亲临死前的话,罗耶对着夏蕾姆点了点头。 没有给这群人求饶的机会,他们的身躯化作气球漂浮上天空,化作血水浇撒在仍在燃烧的村子上。 “说吧,冬狩和你们屠村有什么关系?”罗耶低下头问。 魔法师战战兢兢:“在冬狩的途中,我们看到了一队行走在森林中的魔法师,他们获得了一份不错的战利品,而且人人带伤…我们的主人见状…就…就…然后我们发现他们似乎目击了一切…” “似乎?” “是的…我们也是在山林中恰好碰见…害怕他们目睹…” 罗耶深吸一口气,手中的刀在颤抖。 “就是这样?” “是…是的…” “就是因为这样?”罗耶的声音拔高,语气里的悲戚再也掩饰不住,他高喊着,不断地重复着,眼泪淌开了脸上的血污。 太可笑了! 为什么会这么可笑。 这就是奇维塔,这就是他的祖国梭伦吗? ------题外话------ 差点忘记发出,不喜欢定时的我总是游走在危险边缘 7017k 317.一切痛苦的根源 大火熄灭后的废墟之上多出了许多坟包,罗耶抱着刀低头不语,小泥巴的啜泣声一下一下鞭打着他的心。 贵族狩猎期间行径与强盗无异,在成为冒险者之后他时常听闻其他人这么说,但是却从未亲眼见过。 罗耶走到小泥巴身边,蹲下:“有人会为这场屠杀付出代价的。” “我不信。”已经把眼泪哭干的小泥巴一铲一铲往坑里送土,一脸麻木。 不知去往何处的夏蕾姆回来了,一颗巨大的黑熊头被她随手丢到了地上。 “看吧,这就是之前一直袭击你们的魔物,我们按照约定帮你们除掉了。”罗耶说,“我们一向守信,跟我走,我带你们讨回公道。” 巨熊的眼睛圆睁,小泥巴与之对视许久,有些动摇。 “真的能有人会付出代价吗?” “有,我保证!”罗耶咬着牙说道。 …… …… 艾尔兰领主宅邸。 行色匆匆的艾尔兰让宅邸里的仆人们惶恐不已,他如一阵风穿过前厅,无视走上前的管家,径直推开了玛蒂娜的房间的大门。 这个美艳动人的女人正穿着红色的纱衣慵懒地躺在丝绒大床上,看见自己的丈夫突兀地出现,她愣了片刻,随即欣喜地跳了起来,用热烈的吻堵住了艾尔兰到嘴边的话,不断摩挲着胸口的浪涛让他呼吸变得急促而炽热。 近距离感受着玛蒂娜的炽烈的爱意,艾尔兰心中的烦躁产生了一些变化…他有些燥热。 “亲爱的,你不是去陪伴陛下了吗,怎么突然间…” 痴缠间,触及媚眼如丝的玛蒂娜,看着逐渐滑落的纱衣,艾尔兰到底克制住了旺盛燃烧的欲望,努力挤出严肃的神情,但他还是无法对这个宛如一汪春水的女人发火,说出的话语也只剩下了无奈。 “你是不是打着我的名号做了些什么?” “没有啊,陛下南巡,我可不敢在领地里胡闹,一直都是你的亲信在打理,我只是闲着无聊出门打猎,郊游而已。” “只是打猎?” 玛蒂娜娇俏地躺在艾尔兰的大腿上:“是啊,就打猎,我还帮你弄到了一些好东西。” “你屠杀了一个村子!” 玛蒂娜眨了眨眼睛:“好像是的…他们似乎看到了什么,你的手下都认为不该在这个时候让你陷入风波之中,所以就杀了。放心,他们都是松鼠人,不要紧的。” 看见艾尔兰脸色阴晴不定,玛蒂娜妩媚地笑着:“被发现也无妨,说是他们把我们饲养的魔物当做猎物,率先出手,而我们以为遭遇叛军余孽仓促还击,一时间无法分辨就好了。” 艾尔兰叹了口气:“如果没被那个家伙发现自然是可以这么说…” “有人发现了?”玛蒂娜愣了一下,“他要多少钱?” “是个麻烦的家伙,要不要钱不好说,他已经把事情报告给了奇维塔的领主,现在我的父亲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我提前回来就是要在他来到奇维塔前解决好这件事。” 艾尔兰向罗耶发出了邀约,地点就定在奇维塔领主宅邸内。 罗耶如约而至,看着早已在大厅内等候的艾尔兰以及他的随从们,十分克制地向艾尔兰施礼。 等到罗耶坐下之后,艾尔兰也不废话,开门见山:“有关松鼠人村庄发生的事情,我感到十分遗憾,这是一场悲剧。一切皆是因为奇维塔叛乱导致士兵们精神紧张,我们狩猎使用的魔物突然遭到攻击,士兵们仓促间反击,并将这些松鼠人当做了叛军余孽追击,最终犯下了错误。可惜的是我没有能够制止。如今事情已经发生,我希望最大程度的进行弥补,补偿的额度绝对会比律例中要高,定然会让受害的松鼠人遗属满意。” 见罗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感觉在唱独角戏的艾尔兰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管家确认律例的赔偿额度。 “依照律例,若是本人领内子民误伤致死,赔偿均由领主本人裁定。若是他人领地内子民,则需要先确认杀人者是否为贵族,以及指使杀人者是否为贵族,爵位为侯爵以上拥有一定程度的刑罚豁免权,可以赔偿赎罪。” “鉴于罗耶阁下已经为艾尔兰亲王制止了罪行,惩处了施暴者,由此我们将直接进入赔偿阶段。”管家推了推单片眼镜,聚精会神地捧着早就书写好的文书继续诵读。 “奇维塔地区依据种族不同,赔偿金的标准也各不相同。松鼠人并不属于梭伦建国七大种族,奇维塔叛乱之后种族地位有所提升,但律例未曾修改…为了展现我们的诚恳的赎罪之心,艾尔兰亲王决定以七大族标准进行赔偿。” “虽然当事人均已被罗耶阁下处死,但是公正公平的艾尔兰亲王仍从领地的调动记录中找到了这些人的信息,确认了他们均有低等爵位,因此…依照梭伦律,有爵者只需赔偿一头牛,一只羊,与一枚铜币。” 罗耶的脸抽了抽:“一头牛,一只羊,一枚铜币?” 艾尔兰打断了管家的话:“无论如何,这场误会都是我不想见到的,给松鼠人带来的沉重痛苦让我倍感不安,为此我愿意改变赔偿额度,增加十枚银梭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耶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笑声中的不屑足以冲破屋顶,守在屋外的奇维塔领主闻之错愕,矜持使得他不愿意贴着门缝偷听。。 “罗耶阁下笑什么?” “十枚银梭币,买七十一条命?”罗耶冷冷地问。 “我想你误会了,我说的是,每一条命十枚银梭币,外加一头牛,一只羊。”对于罗耶的张狂与目中无人,艾尔兰极为不悦,他强压着怒火补充,“如果觉得不合理,自然是可以再谈,我一定会让松鼠人满意。” “满意?”罗耶玩味地咀嚼着这个词,“这些东西真的能让失去至亲的人从悲伤与恐惧中走出来吗?” 艾尔兰压着怒火,微笑着请教:“不知道什么样的赔偿能够让他们满意,我愿意尝试着去改。” “谁下令屠村,就让谁偿命。”罗耶一字一顿,“罪,首,当,诛!” 隔着桌子,两人的目光激烈的碰撞。 “你杀死的那群人里就有自作主张的‘罪首’,他已经死了。” “艾尔兰亲王,你真的要隐瞒吗?” “隐瞒什么?” “隐瞒一个随意屠戮梭伦子民,事后毫无悔意的屠夫的真实身份!”罗耶拍案而起,“你的妻子玛蒂娜,是她下令屠村,也是她指挥着你的人在无人的山林间引诱冒险者进入狩猎区域,以猎杀同族为乐!” “她是何等的歹毒,仅仅因为一时兴起就让人将一队可怜的冒险者诱骗,砍杀,尸体随意丢弃在野兽魔物出没之地,任由他们被啃咬得面目全非!” “害怕被人目击,传播,便追杀一群对此一无所知的松鼠人,对村子里的老弱妇孺赶尽杀绝,不留活口!” “住口!”艾尔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他怒拍桌面,恶狠狠地盯着罗耶,“你在污蔑我的妻子,你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亵渎她…她是我的妻子,而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你还有底线吗?”罗耶气极反笑,“我刚从一位朋友那学到一句话…也许你拥有的是相当灵活的底线,可以随意变动?” 带小泥巴进入奇维塔城,找到领主禀明一切,在看到魔法信使向着皇帝所在的方向飞去,罗耶一直都在期待,并幻想着事情能够以“正义”的方式落下帷幕。 皇帝也好,艾尔兰本人也好,即便是迟来的正义也可以…至少要让那些无辜枉死的人安息,抚慰失去了父亲母亲的孩子的幼小心灵,让她相信帝国的扭曲只是某一个人的疯狂所导致的,而非大块大块溃疮般的糜烂,已经无可救药。 在他和夏蕾姆的不断安慰下,小泥巴仍对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心怀希望,她期待着存在着某种公理,为她失去的族人呼号呐喊! 让小泥巴拥有信心的罗耶内心却一点点滑落至深渊。 魔法信使传讯对象是梭伦皇帝狄维克,而抵达奇维塔处理这件事的却是屠村幕后主使玛蒂娜的丈夫… 这是何等的荒诞! 狄维克会不知道自己的这位儿子是什么品性,会做出何种选择吗? 没有皇帝的旨意,没有多派一人与艾尔兰一起返回参与调查,那位尊贵的,高居王座之上的人什么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罗耶的脚在颤抖,手臂在颤抖,嘴唇也在颤抖,视野里的事物飞速远离,声音也被一双大手拉长,似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从未感到如此无力的罗耶一手捂住头,握着刀的另一只手触电般颤个不停,根本无法控制。 看见罗耶如此模样,艾尔兰冷哼一声,再度搬出了一副惋惜悲痛的模样。 “这是一场悲剧,既然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去多想,把赔偿拿到手里才是正道,如今的赔偿金额看样子还是不太满意,我愿意把银梭币换成纯金币。有了这笔钱,活着的松鼠人足以滋滋润润地活下去。” 松鼠人的命前所未有的值钱。 胸闷得发慌,罗耶有些恶心。 他捂着胸口,咬着牙说:“她要付出代价。” “赔偿就是代价,除此之外,你还想要什么?”见罗耶依旧咬着不放,艾尔兰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玛蒂娜是我的妻子,是高贵的侯爵之女,松鼠人的命很值钱吗?按照梭伦律例,我完全可以不赔偿!” “他们只是一群贱民,是奇维塔地区的不安定分子,是潜在的暴徒,叛乱的根源!” “罗耶,你身为六柱之一,是贵族的一份子,天生高贵,为什么要站在一群低贱者身边,为他们与帝国为敌?不要忘记了,梭伦正是你的先祖努力建立的,而奇维塔叛乱动摇的正是帝国的根基!” 听闻艾尔兰提及自己的先祖,罗耶的声音陡然拔高,他再也无法抑制胸中的怒火。 “现在你还记得我是六柱,记得建立梭伦有我先祖的功劳,那么为什么长久以来,一代又一代的皇帝都在打压六柱家族!” 艾尔兰哑火了。 罗耶绕开桌子,步步紧逼。 “还记得六柱在浸染之灵战争末期彻底埋葬梅利亚斯时所说过的话吗?” 艾尔兰眼神闪躲。 “看来你是记得的。”罗耶说,“‘我们埋葬了旧时代,开启了新时代,愿新时代不会沾染旧时代的污秽。’” “看看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吧,屠戮梭伦的子民,自诩高人一等便可以随意折辱残害那些可怜的人…我们在梅利亚斯的废墟上点燃的那把大火将那头腐朽的巨兽送入了坟墓,可现在,你,还有梭伦的贵族们,你们的所作所为让我又一次想起了他!” “梅利亚斯没有灭亡,他又回来了!” “就在这里,就在此刻,就在你们这些自命不凡,高人一等的‘贵族’身上!” “你们都是梅利亚斯!” 所有人都认为梅利亚斯已经毁灭,辉煌时代地光辉驱散了那头巨兽残留在这片大地上的黑暗,阴霾早已散去,可是…它没有。 梅利亚斯以另一种形式返回了这片大地,它穿上了一件外衣,换了一个新的名字“梭伦”,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吞食着一切。 辉煌时代的光辉没有驱散黑暗,只是短暂的让这头巨兽蛰伏…而如今,巨兽已经不再掩饰自己的狰狞可怖,盘踞在梭伦上方,嘲笑着所有自认为毁灭它的人。 悖逆的话让每个人都毛骨悚然。 向来不愿意参与进梭伦政治当中的罗耶被大家认为是个高明的人,他与夏蕾姆游离于六柱家族之外让狄维克相当满意。 一向谨言慎行的他如今以最大的音量吼出了他这些年在梭伦大地上所看见的痛苦。 这些痛苦有着共同的源头。 无数贫穷,可怜,衣不蔽体的人被一只只肥蠢自私的虫子寄生了。 他们骨瘦如柴,而他们蠢笨痴肥! 7017k 318.召唤师神殿也有漏洞?那就凑合着用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被罗耶话语震惊的艾尔兰一点点回过了神,他没有品味出罗耶对于这片土地上人民的悲悯,对于贵族愈发残暴奴役驱驰子民的厌恶,更无法对罗耶的话有一点点的共鸣。 艾尔兰只听出了悖逆与反叛! “你是在诅咒梭伦,诅咒王室吗?” “如果说出实情算是诅咒,那么远离罗德米尔,梭伦边境的一个个城邦都在诅咒。” 罗耶没有停下,目睹了村庄被屠戮的他内心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艾尔兰亲王,你见过那些被束缚于土地上,用血和泪求温饱,手臂大腿如树精枝杈般纤细,皮肉只有薄薄一层,贴在骨头上的人吗?” “你见过那些分明不是奴隶,但是却被盘剥得必须将儿女卖给领主,自愿成为奴隶,看着女儿与儿子受到领主摧残还必须赔笑说‘老爷您做得好’的人吗?” “你见过宁愿逃入荒野与野兽魔物作伴,也不愿意回到故乡的人吗?他们思乡时便用树叶为笛吹起哀愁的旋律,不是一个人的旋律,漫山遍野都在共鸣啊,甚至能让野兽与魔物们退避!” “你看不见,你什么都看不见!”罗耶戏谑地笑了起来,“你是高贵的亲王,脚底下是无数无名者以血肉堆砌出的道路,自小开始你就不曾知道贫穷为何物,更不会缺衣少食。你不明白那些可怜的人为了一口吃的愿意付出多少…他们从不敢违逆梭伦的意志,相较于梭伦他们渺小如虫子,卑微如尘土。如果能活下去,那些面黄肌瘦,饿得两眼昏花的人何至于叛乱?” “你在为奇维塔叛乱翻案吗!”艾尔兰亲王大喝,“护卫,护卫!” 门扉洞开,奇维塔领主带着一众侍从鱼贯而入,他看着罗耶神情复杂。 “罗耶阁下,适可而止吧,您应该把话留着跟陛下陈述…” 罗耶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奇维塔领主,感激地笑了笑。 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是毫无疑问,老人在保护他。 不过…晚了。 这些压抑的情感以及深藏心中许久的话语已经无法收回,见得太多的他自以为可以内敛克制。 “救不了所有人,也没办法阻止…这不是以一人之力就能拯救的。” 罗耶在审视了无数次自我之后,对于所见的一切只剩下了深深的无力感。 因此罗耶选择了妥协,救助所有能见到的人是他对于先祖光辉的坚持。 路禹称赞他是纯粹的冒险者时,罗耶错愕而惭愧…他的纯粹只是妥协的产物。 做不到先祖那般开辟新的时代,只能以这种方式改变周围的事物…罗耶觉得自己很无能。 他何尝不想远离这片土地,忽略这片土地上所有正在发生的苦难,和路禹一样痛痛快快地躲起来,任由洪水滔天。 在路禹领地的那段时光他的内心无比平静,行走在梅拉大陆如此之久,那是他第一次放下了所有烦恼与痛苦。 “学学路禹吧,做个聪明人。”与路禹告别时,罗耶的内心深处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回荡着,催促着他尽快返回那片让他能够放下一切,专注于自我的乐土。 罗耶真的动摇了,他问夏蕾姆是否厌倦了旅行,想不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夏蕾姆依旧和从前一样,这位从来不是他恋人,只是默契搭档的天才魔法师坦率地回答。 “虽然璐璐缇斯不在了,但是那个叫咕噜的魔法师我也很喜欢。” 决定已经做出,只差一些纪念性的瞬间,只差与断绝关系已久的长辈们真诚地道别… 如果没有遇到小泥巴,没有看见倒下的一個个松鼠人… 罗耶意识到了,他仍旧想要尝试,哪怕会失败… 他从未尝试过,相较于先祖,他一直在痛苦,却不知道该如何破坏已经根深蒂固,盘踞在梭伦之上的“扭曲”。 这是从辉煌时代结束后便根植于统治梭伦众人心中的扭曲,如同疯狂生长地藤蔓,死死地缠在了梭伦这根大树上,与树木抢夺养分,生长出散发出恶臭的腐朽之花。 藤蔓愈发粗壮,大树愈发萎靡,那些围绕在腐朽之花旁飞舞的蝇虫驱赶走了蝴蝶与蜜蜂,发出令人烦躁,厌恶的声响。 罗耶不再沉默,他必须高声呐喊。 那些积郁心中许久的话语必须有人听到,必须要让人意识到梭伦这棵大树正在走向灭亡! 为此他愿意放弃长久以来的谨慎与理智! 然而… 罗耶被魔法师们礼貌地请进了一处院落,六柱的敏感身份使得只有皇帝才能评判罗耶是否亵渎了王室与这个国家。 罗耶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切,坦然地接受了。 被罗耶尖锐的话语刺得体无完肤,颜面大失的艾尔兰亲王愤怒地要求奇维塔领主老拉里对软禁罗耶的院落进行魔法封禁。 然而这个提议却被老拉里礼貌地回绝了:“殿下,这是我的领地。” “他亵渎的是皇室,我有权要求加强软禁封锁的强度!” “恕我直言,殿下还没资格处理这件事,六柱只有陛下方能过问。” 艾尔兰怒视老拉里,发现对方毫不退让之后,一挥袖,气冲冲地离开了。 坐回椅子上,老拉里长叹一声,不知在感慨着什么。 院落中的罗耶很快便意识到这里没有魔法封禁,他犹豫着拿起小水母雕像,已经酝酿好的话语却始终没有发出,尴尬地笑了笑,便把雕像收了起来,转而拿出卷轴呼唤出魔法信使给夏蕾姆报平安。 早预料到有此下场,但是罗耶并不后悔。 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会不会传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后心有所感… 他也不知道梭伦的贵族们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还是当真蠢笨如猪,短视狭隘。 至少他迈出了这一步。 事涉六柱,虽然老拉里已经下令封锁信息,但即便是领主宅邸也不是密不透风的,比方说…软禁罗耶的院落没有魔法封禁。 很快,罗耶与艾尔兰的冲突很快传遍了整座奇维塔城,消息如长了翅膀,奇维塔地区的大小城邦都得知了当天夜里的事情。 一路上慢慢悠悠的梭伦皇帝狄维克在得知了消息之后缓缓合上了手中的书本。 威严如雄狮的他唤来了黑鸮之首。 “奇维塔布置完成了吗?” 黑鸮之首低下了头,恭敬地回答:“所有准备已经完成,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狄维克点了点头:“那么…就开始吧。” “传令下去,不再停留周边城邦,加速,直达奇维塔。” “从现在开始,我要休息一阵子,不会再露面,一切事宜…黑鸮代管。” 说完,狄维克抱着书起身,隐入黑暗。 …… …… 路禹高兴得无以复加,长期的努力换来了回报,小暗她终于吞下了手臂粗的匣子,尽管吞下之后整个水母都呆滞了,触手也不再摆动,但是那都是小问题! 在不进行改造的前提下,小暗已经完成了路禹的既定构思。 再次被召唤出的光水母不敢再欺负小暗,路禹语气严厉地提醒小暗在努力帮他完成一个伟大的构思… 不能欺负小暗,光水母只能缠着路禹不放,所有的触手或捆在他的腰上,或扒拉着他的肩膀…路禹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只要别追着可怜孩子小暗乱捶,那就是好事。 近乎与小光合体的路禹引起了教皇塔大家的惊诧,唯独璐璐心情愈发郁闷… “啊,好想炼药…”每每看到小光小暗这两个水母,璐璐炼药的念头就异常强烈,但是这里是教皇城,无论是路禹还是塞拉都禁止她做这种危险的事,对她很宠溺的两人在这件事上出奇一致,并且态度强硬。 路禹进入了召唤师神殿,许久未曾进入这里的他这次是来寻求一些灵感。 塞格罗果然泡着茶等待着他,这个装逼犯依旧是那么的风骚。 “好久不见,这次又是为什么而来?” “问你也问不出什么,世界意识不准伱提供帮助不是吗?”路禹说,“对了,欧尔库斯有来过吗?” 之前路禹把进入召唤师神殿的方式告知了欧尔库斯,只要屠龙者愿意帮助,他应该很容易就来到这里。 “来过了,而且现在就在。” 路禹愣住了,他立刻站起身左顾右盼,白茫茫的四周根本没有欧尔库斯的影子。 塞格罗站起来拍了拍手,边拍边说:“召唤师神殿自从召唤体系衰退之后就不太稳定了,祂也没有刻意修复,所以有时候需要稍微操作一下才能让进入者互相见面。” 说话间,欧尔库斯的身影在石桌的那头浮现。 看着站在面前的两个人,捧着茶杯,显然在和另一个“塞格罗”说话的欧尔库斯把茶水全都喷了出来。 路禹和塞格罗没有被茶水弄湿,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 “你你你…你怎么冒出来的!” “召唤师神殿的一点小问题,你也是老召唤学者了,见过召唤那么多的漏洞,不该因为这点小小的问题惊讶,要淡定,要学会接受,理解这一切…” 塞格罗的话很欠打,身为世界意识传话筒的他保有着自我意识,也就是说…他生前也是这么欠。 “这可是重要的交流场所,我们召唤师本来就艰难,这也不是什么积重难返的问题,不可以修复一下?”路禹决定争取一下,虽然他不常来,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我可以不要,但你不能没有? 塞格罗抿了一口茶水:“据我所知,召唤师神殿衰败之后,只有你们两人抵达了这里…可不可以这么认为,在召唤体系恢复正常时,先驱者也就只有你们两人?” “既然人数这么少…那使用体验什么的,你们就将就一下吧,反正召唤物搜索这些重要的功能完好,跨空间意识聊天的功能可有可无…大不了每次出了故障,我努力帮你们调整一下?”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祂的意思?”欧尔库斯问。 路禹猜到欧尔库斯进入召唤师神殿次数不多,对塞格罗不算太了解,解释道:“肯定是他自己的意思,祂可不会解释这么多,只会丢出结果让你接受。” 塞格罗哈哈大笑。 路禹不去管这个传话筒,问:“什么时候进来的?” 欧尔库斯叹了口气,随手唤出了屠龙者,路禹见状也把须臾叫了出来,任由这两个刻印召唤物交流。 “哄召唤物…好难啊。” 欧尔库斯的语气颇有种孩子到了叛逆期,老父亲想管不知道怎么管,事事小心卑微,身心俱疲的感觉。 自从路禹离开之后,欧尔库斯就开始了漫长的偿还。 屠龙者对于贵族的成见还是其次,毕竟欧尔库斯已经脱离塞列尔,并且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日后专精召唤的决心。 欧尔库斯每次召唤屠龙者用完就抛,这种日积月累的“矛盾”换来了屠龙者的冷暴力。 这可能是召唤师历史上的奇景,召唤师被自己的召唤物冷暴力… 发现屠龙者很喜欢吃面包买来的蘑菇汤和蘑菇炒饭,欧尔库斯天天殷勤地跑腿,甚至谦卑地找到蓝水城内最好的厨师为屠龙者现做。 但就跟屠龙者和别人说话也不跟欧尔库斯说话一般,欧尔库斯买来的食物不吃,欧尔库斯给的东西,不拿。 至于欧尔库斯请来的厨师…他直接礼貌地请厨师回去。 “你给我克制一些!” 说着说着,欧尔库斯发现路禹捂着眼睛笑个不停,他甚至不愿意把嘴捂上! “不好意思,我真的是想到了一些好笑的事情,情不自禁。” 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路禹写进书中,欧尔库斯绷着脸叙述着自己惨痛的示好过程。 屠龙者终究没有将冷暴力进行到底,毕竟欧尔库斯是他的召唤师,他们也属于共存合作的状态,欧尔库斯愿意低下头哄着自己很长一段时间足见他的诚意,以及他的改变。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可爱的小面包一直有在私下里帮欧尔库斯说好话。 这个可爱的小狐狸抱在屠龙者的盔甲上撒娇的杀伤力很强,屠龙者的强硬一点点被她磨化…于是在吃了一顿香喷喷的蘑菇炒饭之后,屠龙者破天荒的跟欧尔库斯说了第一句话。 “今天蘑菇汤半价,帮我买一份。” 路禹觉得命令召唤师为自己做事的事情,应该也是头一份。 7017k 319.惊天巨变 虽然欧尔库斯作为召唤师很卑微,但是身为召唤学者他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刻印召唤物身上有太多值得研究记录的点,这让跟随在路禹身后思考血肉召唤物未来进化的他有了新的目标。 为此欧尔库斯专门抓了一条龙,用以测试屠龙者的压制力。 与路禹如出一辙的做法,这让他很自然地向欧尔库斯分享了须臾对血族的克制效果。 “魔力,克制效果的极限受到了我们自身魔力,外界魔力的限制,根据他们表现出来的力量,完全无效化被克制种族的天赋,扭曲他们的魔法都是可以实现的。”欧尔库斯很激动,“如今我们只发挥出了他们在灵魂层面的压迫力,仍然有着巨大的挖掘潜力!” “和我想的一样,实战记录显示,须臾榨干我魔力的那一瞬间,血族即将成型地魔法产生了不可控的波动…介入别人的魔法,破坏,这在现有的魔法体系中尚未出现过。” 塞格罗看两人聊得起劲,悠哉悠哉地插嘴:“现有的魔法体系未曾出现,下个时代就不一定了。” 路禹和欧尔库斯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不可能深入讨论,索性继续无视他。 “你刚才说,今天进入这里是为了求灵感?”欧尔库斯很感兴趣地把身子前倾,“血肉召唤物耗干了你的创作激情与创作素材?” 路禹摆了摆手:“我的召唤手册上可是有了许多恶心人的召唤物,只是没有合适的场合使用。” “恶心人,你指外表?” “别,有个人成天怀疑我喜欢触手怪,我正在努力摆脱这一刻板印象,未来的召唤物我会尽量追求美型。” 欧尔库斯若有所思:“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这些令人生畏,只看一眼便会生理性不适的召唤物的‘父亲’,他突然说自己要‘改邪归正’,以后要带来让人觉得美丽的造物…恕我直言,这很奇怪。” 路禹懒得辩解,时间会证明一切。 “被你带跑偏了,问件事,这么些年,你收集整理了数量如此庞大的召唤书籍,其中有没有关于把召唤仪式转移的内容?” 欧尔库斯和塞格罗拿起茶杯正打算碰一杯,看来自己不在的时间里,这两人很熟稔了。 听到路禹的话两人都有些呆滞,这让他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这回两人都听清了。 欧尔库斯抱着手,在脑海中认真思索了许久,这才缓缓摇头:“没有,从未有过。” 末了,他补充道:“所谓的转移召唤仪式,也就意味着代价的转移,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技巧,那么召唤岂不乱套了?试想一下,召唤仪式进行时你进行超额支付,而结束时你转移召唤…对方无法偿还的情况下必死无疑。” “转移给别人自然不可能,那么转移到召唤物身上呢?”路禹问。 欧尔库斯和塞格罗瞪大了眼睛,他们总是能从路禹这里得到一些惊喜或是惊吓。 这也是从未有人设想过,实践过的构思。 欧尔库斯凭借丰富的召唤经验第一时间就指出了不可行之处:“如果把召唤物比喻为果实,召唤仪式为树木,而召唤师则是栽种果树之人…你的构思毫无疑问是希望树木结出的果实也变成树木本身…” 欧尔库斯在踱步,他不断地思索着,最终下判断道:“如果祂不加以限制,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树木结出果实,果实又结出新的树木…但他们生长的养分都需要从你这里获取,又回到了最基础的问题,你的魔力能否经得起他们的榨取?” 塞格罗品着茶,淡淡地提醒:“你这个四阶最大的亮点是魔力恢复速度异常迅速,但是魔力极限嘛…总之,我不建议你尝试,古往今来召唤师里不缺乏奇思妙想之人,但是在实验过程中不明不白死去的不在少数,就连欧尔库斯也在失败的召唤实验中失去了一只眼睛,虽然最后结果是好的,但是过程可不怎么美妙。” 体验过生死一线滋味的欧尔库斯一脸担忧地看着路禹:“我也是这么认为,没人知道转移之后魔力损耗的状况,有些事应该循序渐进…你不是说过吗,下个时代即将到来,很多事情在魔力潮掀起后都会有解的。” 路禹说:“我会在魔力潮开始后进行尝试,一旦成功,至少能让召唤的应用变得广泛一些,这对召唤的复兴算是好事。” 路禹拍了拍手,示意转移召唤仪式的话题结束。 “我最近在研究某个有关于召唤仪式的特殊技巧,如果有眉目我会联系你的。” 欧尔库斯点了点头:“你找到自己所需的灵感了吗?” “还是没有…不过你们说得对,几年后,魔力潮掀起时,会有新的解题思路…至于现在,凑合着用吧。” 路禹正打算走向一旁的白光区域,尝试着检索自己已经提交的召唤物信息。 “我似乎没和你说过是几年后。” 塞格罗用手捻着青瓷茶杯,转动着它,看着茶水荡漾,似笑非笑。 路禹表情一凝,迈出去的脚顿在了空中。 “你说什么?” “我和你说的是,以人类的角度来看,很快了。”塞格罗回过头凝视路禹,又瞄了一眼身旁逐渐回过味地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路禹…对人而言很快,是几年后,还是几年内…我不能说,但是…” 塞格罗放下茶杯,幻化出的茶几化作一缕烟尘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魔力潮出现毫无规律可循,但是它是有一些预兆的…” 路禹和欧尔库斯站起了身,紧张地望着塞格罗。 “你们,做好迎接浪潮的准备了吗?如果没有,最好快一点,潮起时分,慌乱在水中扑腾的人里,我希望没有你们。” 塞格罗伸出手,轻轻地按在两人的肩膀上。 “我尽力在表述了,你们是聪明人,不要让我失望。” 这是塞格罗第一次主动将路禹和欧尔库斯送出召唤神殿。 回到现实的路禹和欧尔库斯惊恐地坐起,用手摸着被塞格罗触摸的位置,愣神许久。 两年是路禹通过上一次记录魔力潮的文献,配合塞格罗的提示得出的答案,而这个答案似乎… 所有人齐聚教皇塔,屏蔽魔力的禁制打开,即便是光辉化身也无法窥测房间。 路禹的举动让所有人有些紧张。 “我想知道,上一次魔力潮开始前,有什么奇异的现象吗?”路禹面朝劳伦德问。 博览群书的劳伦德闭上眼睛,思索许久,摇了摇头:“没有十分特殊,可以认为是魔力潮即将到来的预兆,为了应对魔力潮的‘洗牌’,四大国一直以来都有在研究,可一无所获。” “魔力潮的时间你不是已经确认了?”璐璐问。 “可能有误…”路禹深呼吸,“也许魔力潮比我们想象中要提前不少。” 目前路禹和欧尔库斯都是以两年这个单位缓慢布置,塞格罗询问两人是否有做好准备,已经是明示他们准备不充足… 塞格罗说存在着预兆…那么到底是什么呢? 什么预兆是有着相对完善历史传承的梅拉大陆都没能发现的? 劳伦德催促路禹:“立刻联系你留在红焰山脉的人,放下手中所有的事物,全力部署魔法阵,务必要让魔法阵达到饱和。” “建造更多的仓库,购买数量庞大的食物,记住,一定要分散购买。”劳伦德说完,安慰路禹,“我并没有认为你目前的食物储存不足,必须清楚,手里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 “黑衣修女中有会锻造的能手,她们也有着一定的探矿经验,让她们趁现在勘测领地四周的矿穴,寻找仍有开采可能的进行基础尝试,能有矿产产出自然最好,如若没有便立刻购入基础矿藏。一旦魔力潮起,贸易通路会短暂的阻断,这个时间点内,领地内要做到绝对的自给自足。” “魔力水晶的购买可以通过教国的渠道…” 猫荆提醒:“魔力潮起,魔力变得更浓郁,现有的魔力水晶无用啊。” 劳伦德为有一个能在心爱之人面前进一步展现睿智一面地机会感到欣喜,他抓住猫荆的手,温柔地解释:“魔力水晶只是一种储存的容器,自然是多多益善。” 猫荆恍然大悟:“我这就安排光辉化身出面,悄悄地促成这笔交易。” “记住,要绕开教国的账面,不要让新教皇以后查到了。”劳伦德咳嗽着嘱咐。 路禹通过小水母雕像与西格莉德取得了联系。 刚刚安置了教国来人的她一听到魔力潮可能提前的消息神经瞬间紧绷,结束通信后便召集了领地内的所有人。 领主都不在,西格莉德自然而然地接管了他们的工作。 西格莉德站在已经建好五层楼的城堡大门前,看着台阶下一票还穿着黑衣、教国骑士团盔甲的领地子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听从她的命令迅速聚集而来的教国众人虽然还未适应新的身份,但是猫荆与劳伦德的话他们却铭记于心。 “感谢你们这些年的付出,我和猫荆为你们找了一个家,你们的领主是很好的人。” “去享受你们新的人生吧…幸福地度过这一生,这便是我对你们最大的寄愿。” 为了自己崭新的家园,也为了教皇的寄愿,所有人准备着。 西格莉德感觉自己像是个正在点将的王,深呼吸了几秒这才平复激动的心情。 她大喊:“工匠组!” 有赖于劳伦德与猫荆帮忙分组,西格莉德只需要拿着名单对照便能够得知这些人擅长什么。 “简直就是…喂到了嘴里。”西格莉德心想。 几位黑衣修女走了出来。 西格莉德略带歉意地说:“很抱歉没有时间与你们深入交流,时间急迫,我们的领主与劳伦德教皇刚刚得出了一些结论,现在需要你们火速前往红焰山脉以南已经被废弃的矿区内寻找还有尝试开采希望的矿洞。” “因为此行比较危险,血族威胁仍未解除,因此我将让光辉化身陪同你前去。” 躲在阴影中的光辉化身现身,她回拒道:“神选让我守护领地,我不能离去。” “这是劳伦德教皇的命令。” “……” 看着西格莉德手中的通信雕像,光辉化身微微颔首,走向了工匠组。 “农务组!” 出列的人很多,看得出劳伦德很担心路禹的领地食物无法完成自给自足。 “因为人手可能还是有些不足,因此我需要你们在开垦土地的同时,建造起大型仓库,储存我购置进来的食物。” “因为你们在领地内活动,因此负责管理你们的人是已经工作了一段时间的瓦伦与沃勒先生。” 教国而来的大家对于这两位前冒险者微微欠身,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带着一堆小弟的两个猛男也不适应身份的转变,害羞得连连摆手——让他们管理一群和自己岁数相仿的修女还是太过羞耻了。 “原教皇骑士团全部重组为战斗小组,从现在开始,你们需要与茱蒂丝,奥尔加一起外出,对血族的行动进行警戒,我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活动范围会扩大,这位迟早会对我们有更大意见的邻居不得不防。” 有人站出来问:“如果遭遇,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进攻,还是防御?” 西格莉德沉声说道:“杀。” “规矩,我们需要一个规矩,侵入我们领地警戒范围就会死,这个事实必须让血族们谨记!” “是!” “接下来是建造小组…” …… …… …… 西格莉德沉稳的调动领地内人手时,呆在教国的路禹也听到了震得他大脑发麻的消息。 “什么?梭伦皇帝狄维克怎么了?” “根据奇维塔地区的教国信使报告,梭伦皇帝在巡游奇维塔城时突然遭遇刺杀…尽管黑鸮拼命护卫,但仍然被暗杀者杀出了一条血路…狄维克心脏被贯穿,当场身亡…暗杀者逃脱,下落不明!” 7017k 320.弑君者 滂沱大雨。 形如鬼魅的黑鸮们被打湿的长袍不再飘扬,他们低着头,沉默着从黑鸮之首处领取任务,三两结队出了奇维塔城。 断了线的雨水不断地渗进随行梭伦皇家骑士团成员的铠甲中,连带着他们的心也冰凉一片。 像是被一片落叶阻拦了进军路线的蚂蚁,他们慌乱地在雨中乱窜,挨家挨户搜捕可疑人物,尽管临时管控大局的泽尼尔勒令所有人不准滥用暴力扰民,但是那些在暗杀事件中防卫不当身负死罪的骑士们已经管不了许多。 他们粗暴地敲开房门,如有人开门迟缓便以魔法破门,一窝蜂挤进去,寻找着自以为的“证据”。 如同惊弓之鸟的奇维塔人民麻木地蜷缩在房间的角落中,任由这些人砸烂自己储存粮食的瓮,痛苦地看着狂风卷着雨水拍打在隐藏食物的地窖上,那些舍不得吃的谷物一点点被湿润… 没人敢阻拦,他们只是用怨毒的眼神望着这些恶魔。 泽尼尔的首席魔法师闯入了雨幕,他们用果决狠辣的行动传递了泽尼尔的意志。 凌虐奇维塔民众的骑兵们被捆在木桩上,于雨中施以鞭刑,冰冷的雨水沁进毛孔,鲜血流淌又被迅速冲刷,骑兵们的哀嚎声在大雨中回荡。 满身伤痕的他们被无情地丢在大街上任由奇维塔民众围观,即便已经接近失温边缘,监刑的首席魔法师依旧没有放人,强硬地命令骑士团的人静候惩戒时间结束。 冒雨围观行刑的奇维塔民众握紧了拳头,他们不敢高呼喝彩,但眉宇中的快意显而易见。 泽尼尔的临时宅邸自然被随行的帝国执政官围了起来,相较于民众的解气,他们对于泽尼尔鞭挞狄维克的贴身骑士十分不满——当然也许也有指责泽尼尔对有爵者不留情面的意思。 这次接见注定不欢而散,帝国的执政官们认为泽尼尔临时接管皇帝遇刺后的权利属于无奈之举,但泽尼尔接替临时权利后的举动却形同僭越。 摆脱了这群犹豫是否要给自己父亲“盖棺定论”的执政官后,泽尼尔略显疲惫。 阴影中的黑鸮久候多时,泽尼尔的首席魔法师开启魔法屏障隔绝内外。 “黑鸮之首,你也许有些话要对我说?” 黑鸮之首恭敬地半跪,却不发一言。 泽尼尔嘴角扯动,挥了挥手,取消了屏障,任由黑鸮之首离去。 首席魔法师在黑鸮之首离去之后为泽尼尔斟了一杯茶:“殿下为什么不追问?” “黑鸮,梭伦意志的延伸,他们一般只听命于皇帝本人。” 首席魔法师斟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 泽尼尔不以为然地抓过茶杯细细地品茗:“我们该在意的只有领地,奇维塔只是一个饵,不值得我们浪费精力。” 末了,他补充:“帮我请塔妮娅过来。” 塔妮娅的马车在凹凸不平的青石路面上缓缓行过,在首席魔法师离开后,凌虐奇维塔民众的骑兵刚刚被从立于大街之上的木柱上取下。 因为长时间被雨水冲刷,他们的皮肤褶皱,脸色苍白,即便被同伴搀扶依旧浑身颤抖,踉跄不已。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用着些微的气力痛骂着泽尼尔的残暴。 没有人认为闯入民居搜查是一种冒犯,刺客能够轻而易举进入奇维塔城,没准就有这些“普通人”协助,奇维塔地区叛军余孽潜伏是很自然的事。 塔妮娅怀着些许疑惑踏入了宅邸当中,泽尼尔坐于石桌边似正与自己的信使讨论着什么,见到她到来微微点了点头。 已经许久不与泽尼尔私底下见面的塔妮娅也礼貌地还礼。 等到闲人退下,泽尼尔开门见山:“有一批粮食,希望你代为发放。” “粮食?” “补偿那些受到袭扰的民众,名单已经拟定,你只需要出面领走这份受民众们感激的荣誉便可。” 塔妮娅有些错愕,但是很快恢复了平静:“我要付出什么?” “不需要。”泽尼尔说,“无论贵族还是民众都已经习惯了你‘绿荫’的名号,你的恩惠自然而体贴,不会让那些麻木的人认为是帝国刻意的补偿。” 塔妮娅笑道:“执政官们对于你在父亲死后自然而然临时接管大部分权利十分不满,你又为了一群榨不出一点利益的穷人得罪了他们,最后把名声拱手让给我…令人恐惧的风暴什么时候如此柔和了?” 泽尼尔缺少必要的幽默,他的话语坦白直接:“我只在乎自己领地子民对我的看法,奇维塔距离风暴领太远,反倒是距离你的‘绿荫领’比较近。” 塔妮娅嗅出了一丝异样,脑海中快速地进行着思考。 她抬起头望了一眼身边的赤红,泽尼尔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有屏蔽,黑鸮也无法窥探。” 塔妮娅并不买账,赤红确认之后,她才放下了戒心,一脸严肃:“你知道了什么?” “不比你多,这次南巡开始时你就有预感了不是吗?” 塔妮娅回忆起了刺杀时的画面。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父亲的车架在奇维塔城宽敞的街道上缓缓行驶,第一次目睹帝国之首的民众虽历经诸多苦难,但仍被浩浩荡荡的队伍,威严雄壮的护卫骑士的气势所震撼。 领主蒙蔽皇帝的说法在奇维塔仍有市场,因此这些可怜的人一点点把头贴在了地面上,只为皇帝能看到自己的卑微与忠诚,然后…让他们有一条活路,吃一顿饱饭。 道路旁的灰泥墙忽然碎裂,一个高大雄壮的身影在倒塌的墙灰中显现,那蒙尘的银白色铠甲反射着幽冷的光,倒映出无数张错愕紧张的面容。 长枪毫无技巧地探出,看不出快慢。 近卫领教了长枪的恐怖,布满血丝瞪出眼眶的眼球,口中喷吐的鲜血,凹陷的胸腔,离地腾飞的身躯无不告诉众人,这一击杀伤力有多么骇人。 晚秋的奇维塔霜雪飞舞,青石路面上寒气如蛇蜿蜒前行,诵读咒文的魔法师没有来得及,所有试图围杀暗杀者的人都被刺骨的寒意冰封成一座座雕像,暗杀者庞大的身躯开始加速,壮硕的体格撞碎沿途的冰雕,大踏步向前。 与之碰撞的骑士皆是梭伦精挑细选的绝对精锐,但在暗杀者滔天的杀意覆盖之下,手脚冰凉的他们没有人能阻挡他。 一群又一群的护卫被长枪扫飞,开辟出一条道路的暗杀者迎着骤然出现的黑鸮杀了过去。 帝国的意志们或以魔法,或以武器击打在暗杀者的躯体之上,从铠甲缝隙渗出的寒意扭曲了魔力,令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如同毛毛细雨。 “雪怪!” 终于有人认出了暗杀者的身份。 奇维塔叛乱前期独自一人杀入先锋营阵地,搅乱梭伦布局。 奇维塔叛乱中期将在梭伦黑鸮的包围下杀出重围,以流血重伤为代价换走了三位黑鸮的性命。 伴随着奇维塔叛乱的结束,松鼠人重归家园,所有人都忘记了这位曾经让松鼠人引以为豪,从着装到武器都模仿过的传奇人物。 梅利亚斯的最后一人,昔日梅拉大陆人类鼎盛帝国化为凶兽后残留的爪牙,他来了。 正如一代代黑鸮口口相传的那样。 “不是每一只雪怪都忘却了那头巨兽,也不是每一只雪怪都愿意接受新的时代。” “雪怪如同幽灵,作为梅利亚斯遗留在世间最后的一双眼睛,他冷漠地注视着梭伦的一切,等待着这个接管了梅利亚斯大片疆土的国度露出薄弱之处,而后…他将归来,带着早就该被埋葬的身躯与不该继续执着的信念,以长枪与魔法践行他最伟大的忠诚,而我们只能被迫见证。” 数百年前黑鸮们的谶言在这一刻应验。 黑鸮用生命铸成壁垒挡在雪怪与狄维克之间。 铠甲中不断渗出的寒意升腾为雾气,这一刻雪怪如同置身于连绵起伏的雪山,他将惊天一枪隐藏于皑皑雪山深处,如同巨龙苏醒,于巢穴中咆哮着探出身躯,朦胧雾气中,长枪刺出。 血肉壁垒被雪怪精妙地躲避而过,魔法、防具、血肉之躯在这一刻尽数失去,狄维克的身前空无一物。 在一片坦途前,长枪挺进,带着奔腾的复仇怒火,被埋葬帝国的最后一位帝国意志背对着众多后辈,将狄维克的心脏贯穿,轻而易举地将他形如破布袋的身躯挑起,轻蔑地甩向远处的车架。 无数人目睹了雪怪弑君,帝国高悬于天穹之上的太阳黯淡无光。 骑士,黑鸮,魔法师倾尽全力围杀这个悖逆狂徒,誓要让这个卑劣的弑君者血溅当场,然而雪怪挥动的长枪,刺骨的寒霜魔法却在不断地收割着周围侍从的生命。 源源不断的护卫打算以数量困死雪怪之际,暗处魔法闪耀,附魔的箭簇如雨点般落下,追击雪怪的骑士猝不及防之下倒毙当场。 回过神之后,雪怪消失了,只留下尸横遍野狼藉一片。 有人掩护雪怪逃离现场也许比雪怪弑君更让塔妮娅惊诧,这意味着雪怪得到了某個群体的帮助。 在梭伦,有谁期待着自己的父亲死去,掀起变革与动荡的序幕? 可选的答案不多,每一个都是重量级。 一切的一切发生得极为突然,过于震惊的塔妮娅在事情发生的初期便打算传信领地,做好收购物资的准备,应对大范围动乱。 就在塔妮娅即将打算关闭领地边境,并将王都罗德米尔的财宝转移走时,她觉察出了怪异。 在房间内踱步良久,塔妮娅目光触及赤红与一众魔法师随从后,恍然大悟。 所有都是真的,但有一样是绝对是假的。 塔妮娅没有看到帝国魔法师学院的八阶魔法师,那本该是与父亲如影随形的“近卫”一员。 谜题近乎揭示,但塔妮娅却不敢表露出自己已经看破一切的模样,她仍然不知晓垂钓者渴望获得的鱼儿是哪一条,还是说他很贪心,打算将鱼塘中不安分的全都一网打尽? 同样看破迷局不敢说破的还有泽尼尔,他清楚地知晓奇维塔已经成为了围猎场,一切野心勃勃者都将被猎杀于此。 他选择了最为稳健地应对方式,帮助打猎的人维护好场内秩序。 比起得罪贵族,他更怕得罪布局的人——尽管他早已知晓自己获得领地的真正意义。 心照不宣的两人确认了眼神。 塔妮娅说:“雪怪也许是个意外的收获。” “也许不是,他可能就是为此而来。”泽尼尔说,“如果是我,我不会放任帝国的边疆受到过往阴影的影响,昔日的幽灵应当重归墓地获得安息,而不是带着不甘一次又一次地播撒混乱的种子。” “一次又一次?”塔妮娅皱眉,她隐约觉得泽尼尔知道自己所不知晓的秘密。 泽尼尔没有解释,这让塔妮娅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塔妮娅不再言语,起身告别。 临行前,她问:“哥哥…泽尼尔亲王。” “叫哥哥吧,愿意这么喊我的不多了。” 塔妮娅愣了片刻,这是泽尼尔多年以来少有地温柔,话语也十分亲切…就像小时候自己被欺负时,他会为自己出头一般。 “为什么要提醒我,顺便帮我?” 泽尼尔抬起头,脸上的柔和一点点恢复成僵硬的线条,他像是伫立在审判庭之外的雕像一般保持着仰望的姿势,目光不知触及了时光中的何处。 许久,他注视着塔妮娅。 “也许是担心你又做蠢事,虽然常说亲情淡薄,但是对于有出息的妹妹,我仍然愿意在合适的时候帮一把。” “蠢事?” “璐璐缇斯。” 塔妮娅神情黯淡,低下了头。 “伱全程注意着?” “是的。” “你有参与吗?” 泽尼尔嘴角上扬。 塔妮娅有些羞愧地叹了口气:“抱歉。” “无需向我表示歉意,我能理解你的警惕。” 离开泽尼尔宅邸,塔妮娅回首那隐藏在雨幕中的建筑轮廓… “亲情吗…” 7017k 321.长痛短痛 长枪锃亮,倒映出罗耶错愕的脸。 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过这杆雕刻着梅利亚斯象征的长枪——三只展翅腾飞的飞禽拱卫于代表着帝国无数子民殷切的希望,沉甸甸地,低着头的稻谷。 《丰收之风》,梅拉历史上最为著名的画作,由不知名魔法画师绘制而成。 偌大的画纸上是被微风吹拂晃动的稻谷,这些沉甸甸的稻谷颗粒饱满,色泽金黄,漫山遍野间勤劳的民众喜笑颜开的弯下腰,采摘着稻谷。 他们躬身的模样,与那些摇曳的稻谷一模一样。 梅拉里斯以这幅著名的画作为基础,加上能捕食硕鼠,守护粮食的鸮,最终作成国家的图腾。 在漫长的时光中,梅利亚斯强大的勇士,勇武的军队一次次击溃了周边的不怀好意。 北征森精,连战二十四场,逢战必胜,森精远望三鸮旗帜胆寒,不战自溃。 在梭伦的皇家图书馆至今仍能阅读到梅利亚斯北征的文献。 当时的魔法师形容梅利亚斯身着银铠的骑兵为“怒吼奔腾的雪山”,将他们在大平原击溃森精的场面形容为“雪崩”。 罗耶看着银枪,闭上眼,仿佛跨越了时空,来到了那场一战冲垮森精数百年未来的史诗大战现场。 守卫“稻谷”的巨鸮们以血肉之躯开拓出了大片富饶的土地,他们的鲜血浇灌出了往后数百年的丰收之象。 南征血族,悍不畏死的帝国意志为先驱,雪怪带着彻骨的寒意冰封了优势种的战意,将还在今日奇维塔地区活动的他们一路赶过熔火群山,被迫栖息于碎金城。 罗耶能看见血族伫立于热浪滚滚的熔火群山之间北望故土,看着那飘扬的鸮之图,握紧拳头,泣血离去。 历史上,梅利亚斯实力鼎盛时期仅次于巨龙,故而异族们称它为【鸮之国】。 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站到了梅拉大陆顶级种族行列,也是人类第一次以自身实力赢得了话语权。 它曾俯下身呵护每一个子民,为了他们能够拥有尊严而愤击异族。 它曾昂扬着头,带领着梅拉的人族在异族环绕中一点点崛起。 它曾一次次展开双翼,吓阻那些觊觎自家“稻谷”的不怀好意者。 无数稻谷享受着巨鸮提供的荫庇,期待着,张望着,同时祈祷着,希望巨鸮一直统治下去,直到天荒地老… 时间将所有美好之物带走,将丑陋赤裸裸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栖息于稻田之上的巨鸮不知何时起开始将自己锋利的喙啄向了稻田,然后一切都变了… 罗耶抬起头,身着银铠的雪怪冰冷的眼神于头盔后紧盯着他。 “为什么要来找我?”罗耶问。 “皇帝,没死。” 继雪怪进入软禁之地告诉他刺杀一事后,又一个让罗耶惊讶的信息被他平静地说出。 “可你刚才说…” “可笑的替死鬼罢了。”雪怪的声音冰冷沧桑。 罗耶说:“巨鸮的亡灵能顺利进入奇维塔城足以证明悖逆者就隐藏于城内,他们为你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你来找我,是想与我合作?你的意思还是他们的意思?” “贵族,短视而粗鄙,他们自诩正义高贵,却不过是为了领地的营营小利,刺王杀驾之言冠冕堂皇不过掩饰统治之地民不聊生,他们皆是硕鼠。我为巨鸮羽翼扇动时带起的荒芜,不会再与硕鼠为伍。” “你认为我不短视,转而想要与我合作?”罗耶哈哈大笑,笑声戛然而止,转而愤怒地拍打胸脯,“不要忘了,我是梭伦建国六柱的子嗣,我身上流淌着他们的血液。” “虽然我无法成为先祖那般闪耀着光辉的人,但也绝对不会成为让梭伦后人唾弃的叛徒!” “帝国新晋贵族,古老贵族皆有自己的交际圈,圈子代表了他们的阵营,同阵营就将为了共同的利益共同进退。而六柱,无论新旧,都不愿意与之交往,你们是会带来猜忌的不安源泉。” “梭伦的子民早已忘却六柱的光辉,纪念六柱的雕像无人祭拜,杂草丛生,雕像破败却无法修缮,六柱只能坐视着身负光辉的先祖朽烂于风雨之中。” “梭伦不需要六柱,近六百年的时间足够漫长,梅利亚斯只剩名字,六柱的事迹模糊不清,他们早已遗忘了一切。” 雪怪冰冷的话语直击罗耶灵魂深处,他的手指在颤抖。 “你似乎很清楚?” “作为最后一只雪怪,数百年间我一直默默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上。” “……”罗耶闭上了眼睛,“离开这里,我不会,也不想成为被唾弃之人。” “你在犹豫。”雪怪说,“你的拒绝如此无力,像是祈求…你动摇了,为何要压抑内心的渴望。” 罗耶睁开眼睛,轻踩横放地面的长枪一端,抓住弹起的长枪凶狠地向前戳去。 劲风拂面,雪怪看着直抵面门的枪尖不为所动。 “恼羞成怒?”雪怪用手指轻轻拨开罗耶的枪尖,他缓缓站起,壮硕的身躯遮挡住了罗耶的全部视线,好似移动的山岳。 “伟大的费迪纳的子嗣,罗耶阁下,你可知道,六柱一家已经遗失在时间深处的秘密?”雪怪的声音古朴苍老,“你可知道…被梭伦皇室隐藏起来,未曾被六柱后人知晓的真相?” 罗耶将手中的长枪丢给雪怪:“不用多说了,离开这里。” 雪怪不急不缓地从银白铠甲内掏出了一份卷轴扔了过去:“这是我拓印的一部分,也许伱应该看看。” 罗耶皱起眉头,直觉告诉他这是雪怪说服自己从内部摧毁梭伦的计划一部分,虽然他无数次想要掀起巨变,改变这一切,但是一想到动荡到来时可怜的梭伦民众…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不要打开…” “不要打开啊…” 内心不断地呼喊着,但是罗耶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将卷轴展开。 一行行文字映入眼帘,罗耶瞳孔在颤抖,脸色煞白。 抛开卷轴,长刀出鞘,一往无前的一刀对准雪怪的身躯劈砍而去。 “当!” 长枪与长刀碰撞,火花四溅,单手持刀的罗耶与单手持枪的雪怪对视着。 雪怪头盔下“沟壑”丛生的皮肤泛起一阵波浪。 “别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诱骗我!” “卑劣的手段?”雪怪嘶哑地笑着,“这就是真相,是被梭伦皇室千方百计隐藏起来的事实,是只有跨越了漫长时间仍然存活于这片大地之上的我才能传递到的秘密。” “卷轴上的文字皆是从‘疯龙’镶嵌于腹部的石碑上拓印而来,那些为了抗击浸染之灵陷入疯狂的龙族在无尽的折磨中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害怕伤害族人的他们纷纷远离梅拉。也许是漫长的时间催生了一丝丝理智,残余的意志使得疯龙利用短暂的清醒回到了这片养育了他的土地,然后…斯莱戈将这些英雄屠戮,将他们的身躯制成武器与装备。” “过往数百年间归来的‘疯龙’一共三只,而我正是从这样一只疯龙身上得到了石碑,碑文的内容揭露了梭伦皇室最可耻的骗局,他们是这片大地上最卑劣的人。” 罗耶咬着牙,面色狰狞:“虚伪之物,无论如何,我不会帮助你掀起动荡,那些可怜的人已经经受不住更大的磨难。” “所以他们就要一直生活在半沸不沸的水中,一点一点任由他们烹煮出所有,终其一生都被‘小’痛苦折磨着吗?” “你所渴望的东西会带来血雨腥风!” “你的先祖摧毁梅利亚斯时无比决绝,他们很清楚,血与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痛苦是必然的产物。” “他们不是代价!”罗耶大吼。 “他们是。”雪怪淡漠地提醒,“他们一直都是,过去是,现在是,未来也是,区别只在于历史总会给他们一些温柔的假象,让他们有着一切会更好的幻想。” “相较于你的先祖,你虽然善良却少了几分果决,过分同情那些可怜人只会让你止步不前,对带来痛苦的根源选择视而不见,进而逃避。” 罗耶举起了刀,仿佛这能抵挡雪怪寒意森森的话语,让自己的身体温暖一些。 “不想看看真正的石碑吗?”雪怪忽然说,“石碑上,还有更为残酷的真实。” 罗耶刚凝聚起来的意志被这一句话打得粉碎。 踉跄着后退,罗耶说:“我不会离开这里…我也不想成为梭伦的罪人。” “自欺欺人…”雪怪嘲笑,“口口声声先祖光辉,却连他们真实的意志都不愿意承接…” “明日午夜,我会将石碑的投影送至,届时你可以自行分辨真假。” “即便你不帮助我,我也拥有重启重蹈梅利亚斯覆辙的四大国的力量,你只有一次选择机会。” “成为我的同伴,或是与这腐朽的四大国一起溺死。” 雪怪转身离去,伴随着一阵飞雪,消失不见。 正如同他突兀地出现,如今他也突兀地离去了。 罗耶无力地瘫坐在地,眼神再也找不到一个焦点。 “先祖…我该怎么做…” 7017k 322.愚蠢的罗耶 深夜,雪怪没有出现,但东西却突兀地出现在了院子当中。 罗耶取回水晶之后望着石碑投影久久不语,昏暗的房间内只剩下了他空洞的眼睛反射着光。 许久之后,他释放了魔法信使,唤来了一直在城内等待的夏蕾姆。 “带着小泥巴离开奇维塔城,我打算和狄维克见一面。” 在罗耶预想当中,夏蕾姆本该一如以往地点头,然而一直半睡半醒的她眼神不再迷离,直勾勾的眼神望得罗耶忍不住错开了视线。 “他没有死?” 罗耶点头。 “你从来不直呼他的名字,对他保有最基本的礼仪是你一直以来的坚持。”夏蕾姆一针见血,“发生了什么?” 罗耶迟疑了一会,解释:“如果要做的事情希望渺茫,你也会如此。” 夏蕾姆俏脸上浮现难以形容的笑容,她伸手捏住罗耶的脸颊肉,力度不重,仿佛只是为了让他感受到自己指尖传递过去的温度。 “路禹也许是对的。”夏蕾姆说,“我们都置身于大潮当中,逆流而上从来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罗耶自嘲地说:“也许我真的被束缚了…夏蕾姆…我好羡慕他的自由。”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袒护艾尔兰亲王,公理与正义蒙尘,该如何是好?”夏蕾姆把手按在罗耶的肩膀上,“这是他的国家,正义公理法律随时可为他的意志改变。” 看似昏昏欲睡懵懵懂懂的夏蕾姆看得格外通透,直至这一刻,罗耶才真正地看到了她的另一面。 罗耶嘴角上扬,自豪地说道:“我答应过小泥巴要给她一个公道,罗耶·费迪纳从不失信于人。” 罗耶径直离开了软禁之地,在守卫的惊呼声中进入了奇维塔领主老拉里的宅邸,无视那些将刀剑对准自己的护卫,他将刀轻轻拍在一张石桌上,自顾自地拿起茶器为自己泡茶。 老拉里的出现让围得水泄不通的护卫露出了一条缝隙,他想要上前却被两位魔法师伸出手拦住。 “撤走这些护卫。” 骑士长挥了挥手,正要上前尽到护卫指责,却被老拉里用眼神瞪了回去,不得已,他只得与魔法师远远地站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 “离开那座院落,你已经违反了梭伦的律例。” “我要见陛下。”罗耶开门见山。 老拉里悲戚地解释:“陛下已经遇刺。” “他没死,他派你管理奇维塔便是为了遇刺之日的布局,你们的目标是谁我不感兴趣…我要见他。” 老拉里的脸色变了,但是演技在线的他说辞没变:“梭伦现在由执政官们分管…” “我要见他。”罗耶一字一顿,“如果要求得不到满足,我会离开这里,并且戳穿你们的布局。” 老拉里震惊地站起身:“费迪纳家会因为你的愚蠢毁灭!” 眼见罗耶无动于衷,自顾自地喝着茶,老拉里觉得眼前的人已经疯了。 他转身离开,不久之后,一个黑鸮跟随他来到了罗耶面前。 黑鸮丢给罗耶一块黑色布料。 …… 走了不知道多久,黑鸮取下了罗耶的眼罩,略显沉闷的空气让罗耶第一时间便知道这是位于奇维塔城内的地宫。 被雪怪刺杀的狄维克歪斜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他视线依旧停留在书本上,即便知道罗耶紧盯着自己也没有抬起头。 狄维克说,“看穿我的意图,以此要挟,急迫地与我见面…罗耶,你所做的每个决定都让我忍不住思考你与那个暗杀者是否存在联系。” 狄维克合上书,斜视罗耶:“也许你该解释一下?” “艾尔兰亲王的妻子玛蒂娜下令屠杀松鼠人村庄,我想要一個结果。”在无数双黑鸮眼睛的注视下,罗耶不卑不亢地昂起头,大声阐述来意。 寂静。 狄维克错愕地瞄了一眼身旁的老拉里,狐疑地蹙眉:“就为了这点小事?” “这是小事?”罗耶大声反问。 在狄维克心中,罗耶与夏蕾姆都是六柱中少有的,对自己毫无威胁的明白人,他们遵守秩序,尊重皇权,而此刻罗耶保持了许多年的恭敬谦逊却消失了,他竟然在大声质问自己? 狄维克呵呵地笑了起来,手掌轻拍书本:“拉里公爵,重建村子的事宜交给伱去办,未来五年村子税收全免;依照死者人数向那唯一的一位幸存者发放补偿,一头牛,一只羊,一枚金币确实不能让人满意…一次补齐两百只牛羊,一百枚金币送去。” “艾尔兰有包庇之举,按律例罚款。” “玛蒂娜纵凶杀人,禁止她日后离开领地。” 慢悠悠地宣布完,狄维克走过一众低垂着头的黑鸮来到了罗耶面前:“满意吗?” “按照梭伦法典,玛蒂娜当削爵,处以火刑!” 狄维克脸一点点阴了下去:“你应当了解一些规矩。” “法典就是规矩。” 狄维克背过身,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些规矩不写在法典之内,而是贵族之间的心照不宣。你应该拥护这样的规定,即使离开费迪纳家,你仍是贵族中的一员。” “您是尊贵的梭伦之主,要带头违反至高的梭伦法典吗!” 黑鸮藏于兜帽之下的眼睛齐刷刷望向了那个逐渐站起身,平视狄维克的罗耶。 赤裸裸的僭越让有袒护之心的老拉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大声呵斥:“不得亵渎君王!” “这不是亵渎,我只是想代那些在痛苦中挣扎了一生的枉死者问您一句。”罗耶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他无数次酝酿于心头却因为种种原因咽下去的话。 “他们是您的子民吗?” “您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子民吗?” 地宫中只有呼吸声在回荡。 长期的冒险者生活让罗耶已经没了早年间的锐气,他意识到了黑白之间存在着灰,很多时候他们都在灰色地带行动,如果执意将灰色抹去,那么黑与白就会露出锋利的锥刺,任何想要行走的人都会被扎得鲜血淋漓。 放在今天之前,他不会这么问。 但现在,罗耶只想从狄维克的回答中得到一个答案——让他做出抉择的答案。 “牧羊人会为数万万羊群中突然死去的几十只悲伤吗?”狄维克反问,“他只会思考是否有瘟疫在蔓延。阻止瘟疫,转移羊群,让他们别看到那些死去的可怜虫,以至于恐慌才是当务之急。” “头羊带领羊群暴乱才是牧羊人应该担心的事情。羊群是牧羊人的,也是头羊的,牧羊人一向喜欢对自己乖巧听话,对羊群强势逼人的头羊,为此牧羊人不介意把他们喂饱一些。” 狄维克冷声说道:“明确你的身份,你是头羊,不是等待着羊毛剪与屠刀的肉羊。与肉羊混久了心生悲悯…这就有些可笑了。” 罗耶深呼吸,把头低了下去。 “当年的梅利亚斯也是这么想的。” 狄维克哈哈大笑,他制止了黑鸮们进一步的举动,等到笑声渐息才开口说道:“不只梅利亚斯,任何一个国家的牧羊人都会这么想,区别只在于牧羊人们薅羊毛的尺度。” 狄维克注视着罗耶的眼睛——那双正气凛然的眼睛对自己的失望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带罗耶回去休息。”狄维克回到了座位上,平静的语气中透露着森然冷意,“猎物已经入瓮,你是否揭穿改变不了他们的命运,静待着吧。那些可怜的松鼠人已经得到了最好的公理,头羊…把好消息带给那只小松鼠吧。” 被蒙着眼送回软禁之地,罗耶拿出雪怪送来的投影水晶看了许久,自嘲地笑了。 “果然…还是要我自己来呢。” 罗耶打起一桶泉水,把脸浸了进去,把滚烫的脸变得清爽冰凉,积蓄在脸上浓得化不开的愁闷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泉水在长刀上流淌,柔和地包裹着剑身,似有铮铮之声回响。 路禹是对的,多余执着只会带来无尽的烦恼与痛苦,抛弃一切才会得到平静与安宁。 路禹是个聪明人… “可我是个蠢货啊…” “蠢货只能做蠢事…” 一遍又一遍,已如镜面的刀身映照出了罗耶坚毅的脸。 他从未如此清楚地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他总是在妥协。 向自己妥协,向规则妥协,向皇权妥协… 妥协是为了遵守规则的同时让每个人都满意,可如果遵守规则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那么有些选项应该被郑重其事的拿起。 刀入鞘,罗耶抱着刀席地而坐,月明星稀之时,他带着所有的一切,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院落。 离开奇维塔城,罗耶找准方向,马不停蹄向北而行。 沐浴在月光之下,罗耶的心脏狂跳。 他在兴奋。 巍峨的城池出现在地平线上,被月光勾勒出的建筑轮廓厚重,雄伟。 罗耶轻而易举地以刀为支点,飞身跃上城墙,一个巡夜的骑士还未来得及高呼便被他的长刀割断了喉咙。 罗耶本想说抱歉,但看着捂着喉咙发出“嗬嗬”声的骑士,他笑着刺穿了他的心脏,给予了他最仁慈的死法。 今夜不适合潜行,水银泻地般的月光将大地照得朦胧。 踏着一地水银的罗耶毫不意外地在进入富丽堂皇的宫殿群时被魔法师们发现。 魔力迸发在空中留下一连串,五颜六色的魔法轨迹,将薄如轻纱的月色搅乱打碎,静谧的美景因为无数个在月光下“翩翩起舞”的人影而再无美感。 提着三名魔法师的头颅,罗耶写意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刀,每一次出手,阻挡在他面前的近卫就会倒下好几位。 “放下武器,我不杀不抵抗的人。”罗耶温柔地笑着。 低阶的武者们咽了口唾沫,伴随着一个人的武器离手,金属坠地的脆响接二连三。 罗耶看也不看这些人,提着魔法师的人头旁若无人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径直步入了房间之内。 只穿了一件红色纱衣的玛蒂娜瑟缩在大床的一角,惊恐不已。 罗耶后知后觉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人头,往门外抛去,然后礼貌儒雅地道了声歉:“带了不必要的礼物,请玛蒂娜小姐不要介意。” 再美艳的女人看见了如此惊恐的一幕表情也不会太美妙,浑身发颤的玛蒂娜大声尖叫了起来,不断地呼救。 罗耶从腰间解下一壶酒——在路禹的领地时,一向不喝酒的路禹与他对酌了一晚。 红焰山脉的红枫果在民间传说为血族鲜血浇灌出的果实,实际上只是红焰山脉深处的红枫特产,这种果实酿出的果酒甜香醇厚,罗耶很喜欢。 路禹那位勤劳的管家西格莉德小姐采购了不少,据说是为了喂养史莱姆,这个新奇的理由一度被他认为是个借口,目的是为了掩盖路禹喝酒的事实。 “多好的酒啊…”罗耶喃喃自语,然后猛灌了一口。 舌尖回荡的香甜,略才刺激性的回口,罗耶忽然想起了跟路禹喝酒时的场面… 一个领主,一个男人,才喝了两口就满脸通红… 罗耶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玛蒂娜小姐,要喝一点吗,这是我和一位朋友喝剩下的…很有纪念意义,一般人喝不到。” 玛蒂娜打开了装满了珠宝与金币的箱子,捧起一把:“无论你是谁…放过我,这里的东西都可以给你。” 罗耶自顾自地说:“我那位朋友告诫我…做人要学会放下一些东西,这样才能活得痛快,舒服…” 玛蒂娜把藏在房间里的箱子一口气打开,扑面而来的金属气息被香甜的红枫酒阻挡在罗耶的鼻腔之外。 “我的丈夫是梭伦的艾尔兰亲王,你一定听说过他,无论你为何而来,他总能满足你的要求!” 罗耶将这罐能让他的思绪回到那个与路禹对饮之夜的酒倒在了长刀上,酒水冲刷着殷红,滴落地面时发出的滴答声敲击着屋里屋外每个人的心脏。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有着独特的智慧…智者的话不能不听,因此我放下了。”罗耶提起被酒洗净的长刀,一步一步向玛蒂娜走去。 “罗耶,身为六柱的你要玷污先祖的光辉吗!” 匆忙赶来的魔法师刚落地便认出了罗耶的身份,看见被逼在角落里几近崩溃的玛蒂娜,他试图以贵族最为重视的东西唤醒这个陷入疯狂的人。 罗耶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嘴角上扬,笑容苦涩,讥嘲之意溢于言表。 “玛蒂娜小姐,死去的松鼠人需要一个公道。” 玛蒂娜愣了片刻,大大的眼睛里满是迷惑:“松鼠人?” 罗耶看懂了她的反应,笑着将刀刺出。 “再也没有罗耶·费迪纳了…” 7017k 323.潮声渐起 “尊敬的神选大人,传教士安娜,光晕勇士伊斯科向您问好。” “起点福利院目前运转良好,根据您的指示,我们与当地贵族建立了不错的关系。正如您所说,贪婪的贵族会为名声花费他们不愿意洒在穷人身上的钱币,曾经只愿意赠送酸馊干硬面包的人如今已经乐于给予我们更多。我和伊斯科不喜欢他们,但为了福利院,为了关辉之神,也为了您,我们努力地扮演着。” “‘慈悲者安娜’的名声也在科莱本地打响,尽管您不允许我们过多收留他们,但现实是,一碗馊臭的粥水,一小袋面包屑便能让这些可怜人磕头祷告,高呼光辉降临…某一刻,我忽然发现,信仰是如此简单可得。如此亵渎的想法令我与伊斯科面朝教国长跪不起,愿光辉之神能宽恕我们那一瞬间的不敬。” “自您来信之后,我们数次进入月刻结界内取出克洛伦斯的宝藏,现已将一号宝藏坑挖空,即将开启二号、三号宝藏坑。” “重新出土的货币经过熔铸之后分成了四份,其中三份通过教国本地的商船转陆路运抵教皇城,想必您看到这封书信时已经收到了消息。鉴于您提醒过,留下的通信法阵不到紧急时刻不得开启,因此我们只能选择较慢的传递方式,请您谅解。” “您在信中向我与伊斯科提问,如果有朝一日不再是神选,我们是否还会选择跟随。” “必须承认,这是一个令我们辗转难眠的提问,但我们最终有了决定。” “在科莱行善救人的日子让我逐渐理解了一个道理,无论神明是否存在,能力不足稍显愚笨的我们应当追随的是心目中的光,而非遥不可及,高悬天穹之上的大日。” “而您,正是我们引路的光辉。” “福利院中被您招揽筛选的护工们对于您只有感激,血族双子提及您与路禹先生依旧心存敬意,我们的忠诚都属于您。” “我们将在您需要时挺身而出。” 这是一封阐明心迹,介绍近况,昭示塞拉人格魅力出众的信件。 塞拉毫不避讳地当着劳伦德的面念出,而劳伦德听到信件中真情流露的安娜,品读着那些在教国说出分分钟会被执法庭带走品茶的词句,脸上只有欣慰。路禹觉得这绝对是奇景。 “念完了?”因为比较矮的缘故,璐璐没法直接看到塞拉手里的信件。 路禹发现塞拉脸上写满了诧异。 “怎么…科莱发生了什么吗?” “不…是月刻结界。”塞拉说。 她深呼吸,继续念起了信。 “大约十天前,我与伊斯科再次进入月刻结界,打算再起出部分宝藏以备您口中所说的‘不时之需’。进入结界后我与伊斯科都隐约感觉结界内魔力有所变动,虽说月刻结界本就比外界魔力浓度要高不少,但…请原谅我无法具体形容置身其中的感受,神奇?微妙?梦幻?都不对,可又都能形容结界内的环境。” “这种感觉在您离开科莱之后不久便时隐时现,起初我们以为是错觉,然而时过境迁,我们惊讶地发现…月刻结界的魔力浓度正在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提升,像是有人向结界这个封闭的杯子中缓缓注入了水流,那些溢满的水正在不断充盈滋润着结界内的一切。” “我们观察到岛上的花快速凋零又快速生长绽放,最终又一次枯萎。我与伊斯科浅薄的见识无法辨认出花的种类,只能采集凋谢的标本寻找城内有名的魔药学者辨别,但无一例外,无人能从过往典籍,现有的知识中寻找到有关于花朵的知识。” “这样的事例目前仅仅目击了一例,而那份脆弱的、已经枯萎的花朵在魔药学者们欣喜若狂,争先恐后的把玩下已然损毁,虽然我们得到了一份不菲地赔偿,但没能让您一睹,还是有些遗憾。” “我与伊斯科无法久留月刻结界,写下这封信时月刻结界已经关闭。无法知晓下一次月刻来临之时,也无法知晓此时结界内正在产生何种变化。我们无法预知结界的变化对未来进入其中的我们会产生何种影响,故而只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以信件的方式,以最可信之人,通过海船送抵您的手中。” 一片寂静。 路禹望着塞拉,塞拉盯着璐璐,璐璐则是茫然地左顾右盼。 猫荆若有所思,劳伦德眼神飘向了窗外,落在了神圣的银枫神树之上。 在房间角落里抱着一个枕头玩得起劲的雾妖发现气氛变化之后果断变成了另一个枕头,闭上了嘴巴。 劳伦德喃喃道:“新时代,要来了吗?” 塞格罗所说的征兆出现了。 有关上次魔力潮的记录中描述了几种特殊的现象,其中就有魔力浸润发生的“魔化”。 浸润早期的魔化记录没有见于文献之中,想必不曾有人观测到,而安娜与伊斯科也许无意中目睹了足以载进史册的现象。 他们用单调朴素的笔触记录了魔化植物的出现与第一轮生死荣衰,直观地告诉了远在梅拉的路禹等人魔力潮将会对这個世界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这样的现象不仅会发生在植物,也会发生在大地目之所及的每个角落。 在高浓度的魔力浸润之下,不仅是秩序,连带着一些规则也许都会被改变。 “植物魔化所需的时间较短,根据上一次魔力潮的观测记录可知,大多数植物会在魔力潮开始后几个月内完成,我们在索雷森以及沼泽中遭遇的利齿花据信便是诞生于上一次魔力潮期间” 璐璐抱着手,认真地介绍着。 “与之相比,魔化成智慧生命的时间就很长,比较直观的例子…也许我们的小蘑菇很有说服力?” 小不点璐璐说道魔法时常常给路禹一种威严满满的感觉,这种在知识层面的自信与压迫力从娇小可爱的她身上散发出来…路禹承认,他很心动。 “所以我们只要呆在领地里就能看到菜地里的植物接二连三地…”路禹斟酌了一会,“蹦跶起来?” “不排除这种可能,至少有人目睹过自家药园里的植物魔化之后拔地而起,临走前把周围的药物全都啃个精光,也许是讨厌他们与自己抢养分?”璐璐说。 安娜口中可以信赖的信使被唤进了房间,这人正是当初被西格莉德选中的血族双子之一,因为两人的模样实在太像,路禹也不太清楚面前这个可爱的家伙是姐姐还是妹妹。 “你是…”璐璐疑惑地打量着她。 见识了教国的强大,得知了劳伦德身份的血族双子瑟瑟发抖,尽管劳伦德笑得很慈祥,但是她不知为何能感受到自上而下的威压… “姐姐,在你们离开之后,安娜小姐没有为我们取名字,她解释这不是她能够做主的事情,要由你们三位同意,因此现在的我只有一个编号,我和弟弟是福利院的头两位员工,因此…” 起名啊… “?” 路禹三人一齐围住了姐姐,眼睛瞪得老大。 不明所以的姐姐被三人的眼神吓得连连后退,靠在墙上,哆嗦地问:“怎…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吗?” “你刚才说,弟弟?”璐璐问。 “我怎么记得…你的龙管家说自己买回来一对姐妹?”塞拉补充。 “我也记得是这样…”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姐姐立刻跪下,把头贴在地面上。 “我和他都是有些许问题的商品,为了能够打包出售,因此商人撒了谎,西格莉德小姐也没有详细查验…” 塞拉面朝路禹:“我收回你的管家很可靠这个评价,她居然买奴隶不验货。” “少来,你还想怎么验,况且你也被骗了不是吗,第一眼看过去那就是两个女孩子。”路禹护犊子,立刻为西格莉德辩解。 塞拉和路禹的对话调侃意味很浓,但是姐姐却十分不安,她不断地道歉。 “我们只是想逃离那里…在听西格莉德小姐提供的待遇之后,我可耻地隐瞒了这件事,但是我和他做得真得很好,安娜小姐给员工们发放奖励时,我和他永远是最多的。” “别…别把我们送回去…” 劳伦德忽然开口了:“路德,为什么不给他们也起个名字呢,人手总是难得的。” 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的姐姐仍在发抖,殊不知已经有人决定了他们的命运。 路禹思索片刻,找来卷轴写下了两个名字,然后又在这两个名字旁写下梅拉语系中相似读音的字。 与为须臾起名的流程一样。 璐璐看着卷轴,轻声念了出来。 “薄暮还有…黄昏?” “正是。” “我记得没错…这两个词是一个意思?” “所以才适合给双子当名字用啊,而且…很契合不是吗?”路禹说,“毕竟科莱可是那个人选择的墓地。” 懵懵懂懂得到劳伦德帮助,又获得赐名的姐姐薄暮被璐璐领到一边,认真地讲解着名字的含义,以及读法。 看璐璐眉飞色舞的模样塞拉心直刺挠。 这些奇怪的、方正的文字,还有乱七八糟的语言是只属于璐璐和路禹的知识,他们时常用这个语言私底下聊得不亦乐乎,笑声连连,而自己站在一旁,就像是个装饰点缀用的假山…她跟璐璐的距离在她说出这些自己无法理解的语言时是那么地遥远,仿佛有万水千山在阻隔。 虽然她有从璐璐那里学了一些,但是并不宽裕的时间让她只掌握了些许字符与读音,而这些只能让她勉强地,断断续续地判断出路禹没有背着自己把璐璐拐偏。 “璐璐会的,我必须也会,这不能成为只有他们两才理解的暗语!” 劳伦德笑眯眯地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憋着笑看向了一旁的猫荆。 猫荆的表情与他如出一辙。 “年轻真好。”两人异口同声感慨。 7017k 324.为人父母 自从正式下放权利之后,教国光辉院的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去打扰劳伦德最后的清修,对于猫荆提出的要求也一应予以满足,不再如以往一般进行一定程度的制约。 没有了打扰的教皇塔迎来了数十年来少有的安宁,人们也惊讶地发现,教国经过劳伦德长久的改革与治理,即便不再依赖他的指导,依旧能够平稳地运转。 寒风渐起,最后一丝秋日的暑气也随风消失。 劳伦德忽然宣布召集光辉院所有人。 很突然,就连猫荆也愣了一会,才急忙亲自去传达。 已经许久未曾踏足教皇塔的众人见到劳伦德如往常一般躺在床上,并无病重之象,神情平和纷纷松了口气。 许多大事都是在平和的气氛之下猝不及防发生的。 当着大主教、大祭司、光辉化身之首的面,劳伦德平静地宣布了教皇人选。 没有一点点征兆。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感到意外的决定,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新教皇身上。 审判庭大主教安东尼奥瞪大了眼睛,须发皆白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劳伦德,全然没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么的失礼。 安东尼奥,六十八岁,在劳伦德大力提拔新人的当下,他是大主教大祭司组成的光辉院中资历最老,年龄最大的一位。 与大多数成为光辉院一员的人一样,安东尼奥小时候就曾受到劳伦德的帮助,并在长大后以出众地能力征服了一种教国老人,得到劳伦德的肯定获得光辉院的门票。 劳伦德曾跟路禹评价过安东尼奥,这是一个进取难堪大用,守成不负众望的人。 到了安东尼奥岁数的人往往惧怕改变,因此他们会千方百计稳住现有局势。 坦白说,即便不与塞拉做对比,安东尼奥相较于光辉院中的其他人也存在着些许不足,在教国内部,几乎没什么人看好安东尼奥。 劳伦德的眼神一一扫过在场的众人,无声地强调着自己不容置疑的意志。 尚未到加冕之时,但是老好人戴维德仍然站了起来,拥抱了安东尼奥。 还处于震惊当中的安东尼奥呆滞地接受着同伴们怀着复杂的心情,向自己见礼。 安东尼奥面朝劳伦德跪了下去,头紧贴地面。 劳伦德似乎知道安东尼奥想要说什么,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对方酝酿好的话语,让光辉院众人退到塔外等待。 安东尼奥此时已经顾不上房间内还有路禹等人在旁观,他激动地以头抢地,流着泪,更咽了:“教皇大人…我没有匹配的能力啊…” 这也许是四大国历史上最为神奇的景象,被确认为下任教皇,头发花白的安东尼奥哭得像是个孩子,全然不在乎形象。 “我无法带领教国更进一步…您曾批评过我的保守与闭塞,教育我应当开明开放…我努力改正,可我毕竟老了…不被神明垂青的我如何有资格接替您啊…” 不是群臣进谏加九锡时婉拒实受的故作姿态,安东尼奥膝行至病床前,握住劳伦德干褶的手,把额头贴了上去,哭得不能自已。 他在害怕。 害怕劳伦德所托非人,害怕自己没有能力让教国更好,害怕自己的缺点导致教国在自己手中衰颓… 威严的审判庭大主教已经是个泪人。 劳伦德摸着这个老孩子的脑袋,认真地说:“诚然你有着许多的缺点…但是你此刻已经展现出了身为教皇匹配的责任感。” “教皇大人…”安东尼奥依旧不愿抬起头与劳伦德对视。 “别哭了…小时候你练习剑术受了伤,修女们帮忙包扎依旧一声不吭,怎么老了眼泪这么多…年迈反倒是让你的感情丰富了不少。”劳伦德取笑道。 “安东尼奥,接下来我说的话,请你务必记好。” “抬起头,看着我!” 劳伦德严厉的声音让安东尼奥条件反射一般抬起了头。 “选择谨慎保守的你作为教皇绝非无人可选方才以资历论,你是未来四年间教皇的最好人选。” 擦拭着眼泪的安东尼奥捕捉到了话语中特殊的数字:“四年?” “无论你是否相信,我确实在梦中听见了奇怪的声音…那个声音告诉我,一场动荡即将到来,届时唯有谨慎小心的掌舵人才能将置身于风浪之中的教国庇护完好。” 劳伦德说,“安东尼奥,你确实不是最合适的教皇人选,无论从何种方面看,你都远逊于光辉院诸人。但是动荡将至,教国需要你的保守谨慎,需要你认真地在每一次选择中衡量得失做出最稳妥的决定。” “未来四年,你就是教国最优秀的教皇,没有之一。” 劳伦德望向了同样没有退出房间的光辉化身之首,这个将自己罩在银白袍,脸罩黑纱的教国意志拿着一个留影卷轴走向安东尼奥。 与此同时,塞拉也拿着同样的卷轴站了出来。 “卷轴中有动荡结束后最合适教国的教皇,届时还需要你扶他一把。” 彻底明白劳伦德用意的安东尼奥向着光辉之神起誓,保证自己必定会让权利平稳交接,做到一个过渡教皇的责任。 …… …… 光辉院众人在安东尼奥的带领下离开了,大家虽然不解但依旧迅速适应安东尼奥身份转变。 再次安静下来的教皇塔花园内,塑形元素风,可爱的小蝠鲼贴在了劳伦德的椅子下,以不断流转的风元素将椅子改造成了能够漂浮移动的飞椅。 尽管劳伦德一直以来都执着要强地想要不借助外力行走,然而每况愈下的身体容不得他倔强。 塞拉忽然问:“我才是教皇的最佳人选,对吗?” 跟在飞椅后面散步的大家愣了一下。 劳伦德嘴角带笑,却什么都没说。 “为什么改变主意了。” 劳伦德回头,视线从璐璐、路禹、雾妖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猫荆脸上——娴静的她温雅地笑着。 “不想你成为我。” 劳伦德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塞拉的脸蛋。 “这条路…太苦了。” 这不是以教皇的身份说出的话。 “真的太苦太苦了…我品尝得太多,怎么能让你也品尝…” “我至今还记得那一天,你就站在圣歌班的中间,别人看见我的到来都战战兢兢,声音走调,只有你,声音甜甜的,笑脸就像是面朝太阳绽放的太阳花…见到我,你不卑不亢,居然还大胆地询问我唱得好是否有奖励。” “当时出行我什么都没带,还记得你的表情吗…很不高兴,觉得我欺骗了你…但我从不骗人,当天晚上就把你从圣歌班带走了。” “你只用一天时间就让教皇塔的大家喜欢上了你,你会为厨子做出了一桌好菜欢呼,会主动帮助仆人们打扫,向打理花园的园丁学习手艺,然后兴奋地跑到我们面前炫耀…” “冷着脸的黑衣修女见到你喜笑颜开,沉默严肃的教皇骑士团面对你热情地敞开怀抱,把他们珍视的佩剑,头盔交给你把玩…” 一桩桩,一件件,劳伦德滔滔不绝地说着。 参加斯莱戈斯拉菲尔亲王的晚宴,因为有个子爵背地里诋毁了他,塞拉笑眯眯地把那位子爵的手套拿走,并在里面放入了刺虾的须… 劳伦德笑了起来,他现在还能记起那位怒气冲冲寻找恶作剧者的子爵猛地挥手,而塞拉故意凑上前去假摔后,那人脸上流露出的惊恐,忧惧,以及尴尬。 十一岁的塞拉第一次陪同他参加四大国宴会,偷偷地用糖胶把科德佐恩王室摆放于角落里的神位糊住,还假装不小心弄倒了供品,偷偷藏了一个带走偷吃。 小馋猫一样发狠吃供品的塞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曾想劳伦德和猫荆就在暗中偷看。 塞拉低下头,甚至在抖动…劳伦德眼中的美好回忆却是她的黑历史公开处刑! 回到教国之后,塞拉躲在教堂中,一口一口地偷吃供品,似乎是觉醒了。 劳伦德根据塞拉的选择总结出了她喜欢的口味,偷偷让人更换了大量供品,只为让她吃得开心。 …… 他是记得如此清楚,以至于那些细节栩栩如生,回忆时一脸幸福。 塞拉不再感到羞耻,她眼眶红了,晶莹的泪珠淌了下来。 “如果没有当教皇,我和猫荆该有不少孩子的…” “我想抱着他们,给他们念收藏在地下室中的书籍;想给他们做精致小巧的玩具,听他们夸奖‘爸爸真厉害’;还想带着他们去我和猫荆相遇的地方…告诉他们,看,就这里,我和你们妈妈就是在这里打了一架,爸爸当时还揪下妈妈不少鳞片,被她气呼呼地追杀…” “我不想当教皇…可他们选择了我,教国选择了我…不知在何处的神明,也选择了我。” “塞拉…一直以来,我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 “我知道…”塞拉低着头,泪水断了线地滴落。 “希望孩子幸福,不希望他们吃苦…为人父母即是如此。”劳伦德说,“你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也有着自己想要追逐的爱情…大胆些去追逐吧…不要被国家、血脉所束缚,你远比我们要自由。” 7017k 325.冬日将近 虚弱的劳伦德一口气说了太多,咳嗽连连,略带寒意的风让他下意识紧了紧衣服,这个动作迅速被大家捕捉,不由分说地将他带回了教皇塔内。 “我想和路禹单独聊聊。” 路禹本想拒绝,因为劳伦德看起来很疲倦,现在的他一口气说太多话都会感到难受。 去年的大病彻底夺走了劳伦德的生气与活力,如今要打败他的不是病症,而是教国魔法师与医生都束手无策,目前对众生而言十分平等的东西——衰老。 在黄昏城中以分裂意识躲避衰朽,最终在一次次叠加中成为了九阶人偶师的克洛伦斯,强如他也被老迈衰弱的躯体拖累,无法发挥全盛时期的力量。 劳伦德抓住了路禹的手,眼神坚定,似在恳求。 猫荆把追逐一只小猫的雾妖揪住,轻轻关上了门,为两人留下足够的时间与空间。 路禹叹了口气,细心的将劳伦德露在外的手臂掖回被褥中。 “为我说说计划吧。” 确认了屏蔽法阵正常运转,路禹详细地描述了他与塞拉制定的偷盗骨灰计划。 劳伦德时而思索,时而皱眉,时而紧闭双眼,时而嘴角上扬,就最后的表情来看,他很满意。 “其实我们还思考过,是否有可能将你的遗体直接盗走…” 没等路禹说完,劳伦德的眼神变了,严厉且严肃,但只一瞬,他便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要为我做冒险的举动,如果赌博不是最好的选择你就会抑制冲动,理智地选择稳妥行事,这才是我所欣赏的你。” “骨灰的方桉很好,就这么办吧,答应我,绝对不要在这件事上冒险。”劳伦德说,“失败的风险是你和你们的领地无法承受的。” 路禹点头:“我知道了。” 从善如流也是劳伦德喜欢路禹的原因之一。 “领地未来的方向,你有想过吗?”劳伦德问,“我指的不是发展规划,那些最近我已经听路路和塞拉说得够多了,我指的是…核心目标以及更为远大的层面上的东西。” 按照路禹和路路最初的设想,领地其实就是他们逃避烦恼,远离贵族与麻烦的乐园。 路路受够了被人欺骗,被贵族算计,她无法分辨对方怀着何种目的靠近自己,索性把门一关,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一度成功了,如果那场大爆炸没有发生… 路禹则是受够了和一群自以为聪明,但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人打交道。 这一路上,从亚斯起,经过格朗、索雷森、摩斯塔纳、科来,除了在蓝水的蘑孤人、狼人还有魔狐身上感受到了这片大地上少有的温暖,其余大多时候路禹心很冷。 他尽力地扮演,让自己在人群中没那么显眼,好融入这些人中,但是他终究无法变成他们。 养育他成长的土地赋予了他独特的价值观,但他也知道不能违背时代的潮流逆行,漫长的历史告诉了路禹敢这么做的人必然尸骨无存。 路禹没有能力救太多人,正如克洛伦斯用一个福利院传递给他的谶言,他决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自己珍视的人与物。 更为远大的东西… 路禹若有所思:“如果有能力,我会释放出一些种子。” “什么种子?” “能稍微搅动一团死水环境的种子。”路禹说,“您有听说过凡妮莎吗?” “塞拉与我说过她的故事,我确实没想到伟大的萨耶尔·卢卡米亚竟然有一位如此强大,且从未被记载于任何典籍中的伴侣。” “她在居住的小屋中写下了一份日记,其中有那么一段…” “我将以我所能,开放我所知的一切,不为名利,不为回报。” 路禹翻阅时曾被凡妮莎的精神深深震撼,自诞生起便饱受磨难的她一步一步成为了超越时代的魔法师。 与那些死死攥紧了手中知识的魔法师不一样,她尝试着以一己之力打破闭塞。 不知名的意外使得她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路禹不禁思考,如果凡妮莎未曾消失,她是否能为这一团死水,闭塞无比的魔法学界带来一丝丝活水。 刹那间,劳伦德便明白了路禹的想法,他赞许地轻拍路禹的手,满脸欣慰,但很快,他苦笑连连,笑容变为悲楚。 他的神情是那么的复杂,以至于路禹已经无法准确的找准词汇进行描述。 许久,劳伦德说:“不要忘了你最初的目的,一切都应在不影响到领地的前提下进行。如果你要播撒知识的种子,那就间断性,循序渐进地抛出,不要把自己立于所有学派的对立面…国家征伐要考虑利益,而学派则不用考虑,他们限制工艺,针对武者的事你已经清楚了,动用武力的行径司空见惯,阴狠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 “魔力潮会短暂地搅乱学派的秩序,让他们精心打造的学术高塔崩塌,但是在重新积累知识与经验之后,高塔必将再次耸立于大地之上,周而复始…一切不过一个循环。” 劳伦德认真地叮嘱:“如果可以,不播撒也无妨,保护好自己…还有领地里的大家…” 路禹忽然想起了克洛伦斯。 劳伦德与他都看透了——历史周而复始,所有的一切过去上演,未来也必将上演,区别只在于换了一批演员。 强如劳伦德用了八十年也只是尽力将教国托起,对于那些隐藏在更深处的矛盾,他无力,也无法去解决。 因为一旦触碰,他要面对的敌人已经不是具体的人。 那是比浸染之灵、巨龙还恐怖千百倍的怪物,足以瞬间倾覆一个国度。 “这些话我也对塞拉说了,她会监督你和路路。”劳伦德得意地笑着。 听上去像是塞拉给他和路路系上了狗绳? “对我有些信心吧,我可是比谁都想有一个家的,无根浮萍的我漂浮得太久了…是该扎下根了。” 劳伦德没有揭穿路禹。 路禹曾说过他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有着他的家人与无法割舍的土地,而实际上…他很孤独。 就像是当年大寒潮中在大地上挣扎着的塞拉——一个被丢弃的野孩子。 劳伦德不在乎路禹的过去以及他隐藏的秘密,他只知道面前这个人会给领地里的修女,教皇骑士团带去平静与安稳,会和塞拉、路路一起上演让人光是想象就能嘴角上扬的有趣日常。 “你喜欢路路吗?” 琢磨着到了吃药时间,正准备给劳伦德喂药的路禹手抖了,手疾眼快不至于溅到被褥上,不过却淌得托盘到处都是。 他毛毛躁躁地开始清理。 “啊,流出来了,得赶紧擦干净…嘶…这个碗怎么还这么烫…嗷…怎么这都能溅到我身上…” 劳伦德看着一向稳重的路禹手忙脚乱,忍俊不禁。 “这个问题很有破坏力啊。”他忍不住调侃。 路禹决定岔开这个话题,他重新端起药碗:“要不,您先吃药?” “把药放下,先回答我的问题。” 表情没变,只是眉毛一抖,劳伦德整个人气势就变了。 他的声音如此平静,可路禹偏偏听出了不容置疑的味道,这是与教皇身份匹配的威严,也是这么久以来路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面前这个和蔼慈祥的老人是四大国历史上握权最久,威望最高的教国之首。 “不是吧…这个问题需要搬出这种气势吗?”路禹压力骤然增大,不由得在心里吐槽。 他乖巧地把碗放下,劳伦德脸上立刻有了笑容,这让路禹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单纯不想吃药… 被直勾勾盯着的滋味不太好,路禹危襟正坐,努力地思索该怎么搪塞…呃…修饰一下。 看着劳伦德殷切的目光,路禹还是不忍心湖弄,他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但随即他立刻进行了追加修饰:“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不是喜欢或者说更进一步,属于爱…大概你也察觉到了,其实塞拉也很喜欢路路,我和她之间有一些约定…” “约定?”劳伦德来了兴趣。 “合力矫正路路,让她丢弃塔妮亚塑造出来的错误认知,重新成为骄傲的大魔法师。”路禹叹气,“塞拉说得对,路路对我的喜爱可能有部分来自于塔妮亚的影响,她只是在试图寻找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而我恰好填补了那个空缺,让她下意识的…” 路禹望向窗外:“总之,我希望路路是出于了解了什么是恋爱与爱情的情况下喜欢上我…我不想趁人之危,那有点可耻。” 一开始路禹发现对路路真有那么一些喜欢时,他真的觉得自己有点可耻… 路禹曾觉得在不知情人眼中,自己抱起路路就会引来一定程度的误会,被审判庭或是执法庭按在地板上应该是可以预想的画面之一…但愿他们能给自己留有解释的时间,而不是直接清空弹匣…哦,谢天谢地,这里只有魔法铳没有格洛克和马克沁。 塞拉则对路禹的想象十分困惑,她耐心地向路禹科普了两个种族——精灵与水母族。 精灵中有一些个体是会一直保留幼年或者青年模样与身高的。 水母一族中的某些分支能够将充盈魔力的身躯变得只有人的巴掌大小,这种变型是完全可控的,虽然目前可见的高智慧水母都没有选择变型为人,但保不准下一次魔力潮就能见到。 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路路这就是正常体型,会觉得奇怪是路禹见识太少。 听君一席话,胜坐十年牢…看来路禹还是保守了。 劳伦德十分满意,他努力压住了不断上扬快要无法抑制的嘴角,认真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那塞拉呢?” 路禹迅速警惕起来,像是嗅到危险气息的野兽,他头往后一缩,大脑飞速转动,斟酌词句小心翼翼。 “什…什么塞拉?” “你不喜欢她吗?” 路禹瞄向药碗,但是拿不出再次打岔的勇气。 “喜欢…但…你别急,别急…” 劳伦德什么都没说,但是路禹就莫名压力巨大。 他站起身,连连摆手,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不对不对…哦,对的对的…” “我确实很欣赏塞拉,欣赏她一视同仁的善良,欣赏她溢于言表的自信,迅速洞悉事情本质的睿智,超越同龄人的强大,无比渊博的学识…” 劳伦德打断了路禹:“我知道塞拉很优秀,我问的是…塞拉似乎在长相上,不符合你的审美?” 路禹汗水越流越多:“你到底想从我这问出什么啊…别的不说,塞拉真的很迷人…” “具体一些。” 还具体? 路禹只觉得自己是提熘着两袋礼物进了岳父家…不对劲,自己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这种比喻? “兔耳朵竖起来,又耷拉下去很可爱…” “还有呢?” “眼睛红通通的让我想到麻辣兔头,很美味…” 劳伦德错愕了一秒,这才澹澹地说:“刚才那条不算,还有呢?” “还…还有…行吧,她身材很好…” 看见路禹战战兢兢,劳伦德哈哈大笑。 “您就别调戏我了!”路禹忍不住说。 “我只是好奇我的小塞拉你怎么没看上眼,情不自禁,抱歉。” 路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顺嘴吐槽:“你应该知道她喜欢的是女孩子,我看上眼又能怎么样?” “哦,你的意思是,其实你确实喜欢塞拉,但是因为她喜欢的是路路所以放弃了?” 路禹捂住了脸,他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顺带着把刚才那句话撤回。 房间内欢脱的对话忽然停止,劳伦德眼神迷离,视线似乎穿越了时间与空间。 路禹没有打扰,而是静静地端起了药碗,等到劳伦德回过神就催促他喝下。 “替我照顾好她。”劳伦德眼含热泪,“她把所有柔软的一面都藏了起来,其实她也是个害怕受伤的孩子…我总是有些放心不下。” 路禹点了点头。 劳伦德握住路禹的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路禹说:“在领地里,她会得到幸福的…一定。” 326.余晖 路禹之后是路路,谈话时间很短,路路出来时一脸茫然,被塞拉问及都说了什么时,路路点头又摇头,只留下一句“我也没理清楚…” 路路之后是雾妖,如果不是雾妖机灵,见到劳伦德连连咳嗽直接打断对话,他估计还会继续说下去。 第二天,劳伦德与猫荆在房间内召见了仍在教皇塔内工作的众人,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发放,以感激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兢兢业业,并在当晚召集众人再次举办了篝火晚会。 卸下所有的劳伦德这一次坐到了众人中间。 护卫着教皇塔大门,仅有的几位教皇骑士团成员为这场篝火晚会开了个好头,他们取下佩剑,异口同声地说着“以舞剑助兴”,便跳下了场。 在路禹的认知当中,当有人要在其乐融融和谐无比的气氛下舞剑,八九不离十是要搞事,历史上这样的经典桥段着实不少。 然而这群壮硕魁梧的大汉显然没有“意在沛公”的想法。 他们两两分队,锋利的佩剑舞出一片残影,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很难想象这是一群平均实力在四阶徘回的人磨砺出的技巧,他们的手是如此稳定,好似即便在手腕绑上巨石,依旧能写意地以巧力挽出一道道危险而迷人的剑花。 没有乐器,观众们下意识地用手有节奏的打着节拍,伴随着众人缓慢地提速,骑士团众人舞剑的频率也越来越快。 他们在起舞。 锃亮的剑刃反射着篝火的暖光,一道道弧光环绕在他们周身,他们的动作幅度巨大,动作利落而有力,舒展开的身体被火光勾勒出的坚硬线条犹如一具具正在活动的凋像。 剑锋相击时他们不断抖动手臂,让剑刃颤动,舞剑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斗剑。 他们以惊人的剑技操纵着佩剑,剑尖不断碰撞,擦出一连串火花,照亮他们坚毅的脸,完全专注其中的他们达到了忘我,以妙不可言的“舞姿”引得大家赞叹连连。 劳伦德带头鼓掌。 路路和路禹目瞪口呆,听到耳旁掌声响成一片这才赶紧混入其中。 长期钻研魔法的路路对于武技只有书面上的认知,自她成名以来也未曾与顶尖武者交战。 跟随路路的路禹对武技最大的认知来源于罗耶,这是一个把刀用得出神入化的人,他每一次挥砍都给人披星斩月的意象,行云流水的拔刀与收刀让人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练十年,百年都做不到。 路路脸上的赞叹之色忽然消失了,她开启了许久不用的聊天室。 “这样的武者,同位阶魔法师有太多的办法杀死。” 没有炫耀魔法强大的意思,身为天才魔法师,路路心情复杂。 路禹心领神会,鼓掌时又加重了几分气力。 魔力潮起,世界步入全新的时代,魔法师也将迎来锐变。 武者又该何去何从? 他们不断的磨练技艺,以时间、汗水、鲜血换取进步。 机械枯燥,日复一日地练习只为出手时一击制胜,与魔法师战斗时拥有一丝胜算。 对于武者,世界是残酷的,他们引以为傲,并赖以生存的技艺在不断变更的时代中愈发无力。 “近身更有优势”只是一句笑谈,当武者不断锤锻身躯,获得了惊人爆发力,拥有了足以躲避魔法的身法之后,他会惊讶地发现,魔法师释放了护盾,拿起了卷轴,穿着附魔的铠甲。 当你拼尽全力将身躯压榨到极限,你有自信让魔法师只拥有一次施法机会后,武者们则会发现,魔法师一击足以解决战斗。 你为了这一击耗费无数光阴血泪,忍受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而魔法师只需要吟唱咒语。 当同位阶的武者必须做好以命换命的准备才能在对战魔法师中赢得一丝胜算时,武者已经输了。 魔法师对工匠技艺的封锁扼住了武者的咽喉,金铁打造的武器可以以技艺加持斩破魔法,却没有资格更进一步。 当时代的滚滚浪潮席卷而来时,那些微弱的坚持与浪潮前不忿,悲戚不甘的怒吼注定被淹没。 它从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转移。 路禹不知道武者未来的道路何在,此刻他只希望自己的掌声能让这些努力坚持的人觉得“值”。 正如他和欧尔库斯没有放弃召唤一般,愿意坚持的人不应被人取笑,虽然傻,但是值得尊重。 晚会仍在继续。 厨子们操着一口破锣嗓唱着圣歌,劳伦德听得哈哈大笑,甚至把塞拉拉到身边,说:“你当初要是唱成这样,我一定不会把你带走。” 老实说,抛开晚会和劳伦德的评价加成,路禹觉得这群厨子合唱杀伤力约等于六阶… 仆人们大多老实,没什么特殊的手艺,于是现场为劳伦德表演了擦盘子竞赛,打扫竞赛等经典节目。 劳伦德一直在笑,对于每个主动展示自己的人他都大加鼓舞,猫荆也会适时地送出银币以示嘉奖。 等到晚会结束,猫荆搀扶着劳伦德回房时,他仍在赞叹着大家今晚的活跃。 路禹跟在后头,笑着说:“不如明晚让塞拉唱个圣歌吧,您一直夸她歌声迷人动听,可我们一次都没听过呢。” 路禹的提议让路路不断眨巴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路禹,迟疑了一会,她附和:“确实没听过…自从塞拉自顾自跑来找我玩起,我就没听她哼过歌。” 雾妖直接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在路禹的教导下,她还会变成省略号和感叹号。 塞拉神色如常,似乎不打算接话。 劳伦德坐在床边,咳嗽着说:“你有好些年没唱歌了,还能唱吗?” 塞拉说:“能倒是能…” 劳伦德瞄了路禹一眼,露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那就唱吧,大家都想听,我也是。” 塞拉很无奈,她只得点头。 劳伦德身子微微倾斜,还在和路禹对视的他眼睛忽然暗澹了下去。 意识到不对,路禹一个健步冲了上去,接住了径直栽倒的劳伦德。 劳伦德嘴巴微张,童孔勐地放大,手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异常僵硬,呼吸急促且不稳定,如同触电般的颤抖一下接着一下。 一切发生得很突然,正在铺床的猫荆第二个来到了劳伦德的身边,配合着路禹将他抬上床。 雾妖一熘烟冲了出去,再回来时身后跟着两位医生。 看见劳伦德的模样,医生不敢怠慢,此时的他们就是房间的主宰,除了猫荆之外所有的人都被请出了门,留下足够他们施展的空间。 无数次踏足,推开的那扇梨黄色凋花大门隔绝了内外,路禹坐在椅子上,腿焦躁地抖动,房间内每有较大的响动他便立刻将低垂的头抬起,久久的注视着那扇门。 塞拉的脸看不出表情变化,她抱着手,倚着墙,视线透过窗外望向了远处,不断轻点自己手臂地食指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虑。 路路抱着雾妖坐在路禹身旁,忧心忡忡的两人与路禹的动作出奇地同步。 这一次远比之前劳伦德的遭遇还要凶险,上一秒仍在和路禹打趣的他骤然间失去了意识,宛如灵魂被一双大手攫走。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昏暗的天空泛起一抹柔和的白,晨曦驱散了笼罩在大地上的黑暗。 走廊通道后方,早起的仆人跪了一地,他们双手紧握,颤抖着祷告。 此时整座教皇塔只剩下了厨师仍在工作,劳伦德曾说过,没有什么能比饥饿时吃一顿饱饭更幸福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魔法治疗方桉和传统医术都应该有一个结果了,然而门扉依旧紧闭。 厨师们用颤抖的手推着小车将一份份早餐送到众人手中,他们不断重复着劳伦德说过的那句话。 “没有什么能比饥饿时吃一顿饱饭更幸福了。” “大家都饿了吧,先吃点吧…” 有塞拉带头,大家开始一口又一口地进食,今天的早餐很美味,这两位已经获得了路禹领地门票,要值完最后一班再离开的厨师手艺很棒,只不过喉咙堵得厉害,没人称赞。 门忽然打开,一双双眼睛立刻聚焦在推门而出的医生身上。 路禹站了起来,他注视着医生的嘴唇,害怕听到“尽力了”之流的话。 “塞拉,去请人偶师吧。”或许是太过疲惫,医生没有用敬语,声音也有些飘忽。 医生说完后再度关闭了大门。 路禹想要抓住塞拉的手问一问为什么要找人偶师,而不是其他医生或者魔法师,但是塞拉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他下意识地认为人偶师预示着为劳伦德死后的尸体做一些提前准备,痛苦地捂住了头。 好在路路在聊天室里提醒了他,人偶师流派的另一个特点。 教国最出众的人偶师,绰号“蜂巢”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这个信教颇深的人穿过走廊众人时身子仍在颤抖,他身后跟随的那个,表情麻木,动作机械的男人则如同僵尸。 路路实在忍不住,在蜂巢路过时说:“请您一定要救救教皇…” 蜂巢转过头,脸上的苦涩收敛了起来。 因为目之所及,望着他的每双眼睛都闪耀着希望的光辉。 蜂巢点了点头:“我会尽力把教皇大人从光辉之神手里抢回来…” 这句足以被认定为亵渎的话语无人觉得不妥。 病房内,精纯的草木属性魔力不断地在床铺上交织,那些充满生机的力量维持住了劳伦德身体的活力。 两位医生几近虚脱,两度吐血,如果没有猫荆的魔力支持,以他们的力量甚至无法完成这个缜密的法阵。 这是他们能做到的极限。 已经被榨干的两个医生望着蜂巢,悲戚地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的生命注入教皇大人的体内…可是衰老避无可避…” “光辉之神,你真的要夺走教国的一切吗…就不能再给教皇大人一些时间吗…哪怕一些就好…” 蜂巢将手放在随行的人偶身上,深呼吸,以魔力触发机关。 两个医生虚弱得腿不住的打颤,但是在这一刻,他们还是扶着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道了蜂巢身边。 构成人偶表层皮肤的素材开始一点点地脱落,露出了仍在跳动的心脏,以及运转完好的部分器官。 人偶师作为魔法师流派中逃避衰朽的先驱,最终目的便是以更换零件或是更换躯体与意识的方式完成一次又一次地“重生”。 克洛伦斯受限于时代,即便早有构思,但却无法实现,只能以意识分裂的方式躲避于轮回之中,而这一切都基于他寻找到了月刻结界这样一个魔力浓度远超外界的特殊地点。 现实魔力下,以制造“生命”为目的的人偶师们迄今为止仍未有过突破,不过更换零件…蜂巢成功过。 他在征得家属同意之后亲手为一位农夫换了肾脏与手臂,这最终让农夫多活了近一年,才死于肾脏的坏死。 之后的每一次,蜂巢都在失败。 尚未总结出足够经验与规律的蜂巢如今要面对的是那位曾经夸赞过他的教皇大人… 蜂巢剧烈地喘息着,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 “黑衣修女大人…您应该知道风险…我…我…”蜂巢浑身颤抖,望着病床上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劳伦德,他哽咽了,“您做好准备了吗?” 即便知道如果尝试失败,自己日后很可能会被疯狂的教徒,失控的愤怒牵连,蜂巢仍是义无反顾地问出了口。 只要猫荆愿意尝试,他愿意为教国挽留他们的光辉! 无非是用自己的未来做赌注罢了,他赌了! 猫荆深情地凝视着劳伦德,许久,她做出了决定。 “拜托你了。” 说完,猫荆俯下身,轻轻在劳伦德已经失去弹性,松垮的脸上吻了一下,而后是干涩的唇。 不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她肆意地满足着自己,也是劳伦德压抑了数十年的爱恋。 医生与蜂巢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这像极了黄昏恋的场景没有让他们觉得突兀恶心,而是让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惭愧。 “别…” 猫荆迅速起身,诧异地看着那双缓慢睁开,已经不复光彩的眼睛。 劳伦德气若游丝地重复:“别…” 医生和蜂巢疯了,他们急忙上前,却听到了劳伦德蚊呐般的声音。 “谢谢你们…出去一下。” 他想笑,但是脸部肌肉却不受控制。 蜂巢和医生保持了对劳伦德的绝对尊敬,他们缓缓后退,轻轻合上了门。 “别尝试了…” 猫荆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劳伦德终于抢回了脸部肌肉的控制权,把最温柔的微笑展露给了猫荆。 “我…真的…累了…” “路禹…路…路…塞拉…要走…必须赶快…” “魔…魔力…潮要来了…不能…拖累他们…” “我…死了…大…大家…都解脱了…” 327.光辉散尽 猫荆推开门,面对做好准备的蜂巢,缓缓摇了摇头:“这是他的意思。” 蜂巢想要争取,但身子却软得厉害。 他的视线越过猫荆的肩膀,看到了屋内一脸慈祥,对他微笑的劳伦德,顷刻间明白了一切。强忍着悲痛,他走向了拐角,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抱头痛哭。 伴随着路禹等人进入,房间大门再次关闭,已经意识到什么的仆人们将头紧贴地面,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塞拉扑到了床前,紧紧握住劳伦德的手,泪如雨下的她请求劳伦德进行最后的尝试。 “我的一生总是在为别人,为更为教国伟大的事业努力着,从未真正为自己决定过什么…”劳伦德虚弱地笑着,“比起在挣扎中狼狈地死去,我希望最后时刻能体面一些…让我做主吧…” 劳伦德说话不再断断续续,这具老迈残朽的躯体似乎又一次涌现出了力量,他不仅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这不是好兆头。 “魔力潮,要开始了。”劳伦德望向路禹。 路禹的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地炸裂开了,回过神时眼前已经一片模糊。 他明白了,悲伤也在这一刻汹涌地涌进了他身体的每个角落,无力感让路禹有些难以呼吸。 “所有的丧葬事宜已经交代安东尼奥,我需要你们督促他执行。等待诸国吊唁不可避免,停棺任由民众凭吊可以省略…快要入冬了,天会很冷,他们应该待在家里,把收来的谷物再整理整理,用闲余的钱币为孩子,挚爱置办一些礼物…教皇城路途遥远,我也不是神明亦或圣人,不需要朝圣…” “我知道这样的决定会被教国的民众误解,被有心人曲解,因此留影卷轴已经准备好了。” 猫荆从暗格内取出的物品不只留影卷轴。 劳伦德亲自从猫荆手里拿过那本沉甸甸的书籍——封面是教国象征性的银白色,如同血脉般金色的纹路一层一层包裹着正在盛放的花朵。 “我治理教国八十余年,目睹了太多太多…不少值得记录的内容都在其中。”劳伦德抚摸着封皮,苦笑道,“我曾想过把它交给教国的下一任教皇,但是…我很害怕他们奉为圭臬,将它与我一起送上供坛。” “没有一种经验是可以原封不动照搬的,世间万事万物都在变化,如果产生了用某种方法便能解决一切问题的思维,那么教国将会迎来一场浩劫…我对他们没有信心,但是你不会。” 劳伦德递到了路禹手中,然后摸了摸他的头:“书里有真实的我,至少你们能够知道…这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劳伦德…他不是教皇,不是照耀这片土地的光辉,只是一个普通人。” 劳伦德抱住路禹:“别为我悲伤,我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知道…但是我忍不住。”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没有选择教皇之路的我…帮我走下去吧…走远一些。” 劳伦德用只有路禹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很在乎身边的每个人,希望他们能够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与自己一直生活下去…因此你渴望着安宁与安定,但这个世界总在变化,因此你会忧惧变化夺走你庇护的一切,为此你的内心一直渴望着强大…不是为了获得力量,只是希望满足那微不足道的愿望——让大家都开心。” 路禹鼻子酸得说不出话,微微的点着头。 “近百年的时光让我知晓了没有什么是不朽的,一切的美好都会磨灭,变化无常…我很担心终有一天,你会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变成可怕的怪物…” “我把阻止这一切的答案都写下了书里…” “路禹,来自异乡的孩子…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我坚信,你将为她们,领地的所有人,带去幸福。” 路禹捧着书久久不愿离开房间,注视着劳伦德那张和蔼的笑脸,门扉一点点关闭。 不知何时,光辉院的众人已经来到了走廊上,他们满脸悲伤地站立着。 路禹没有说话,径直走向了角落。 他的内心像是忽然空去了一块,此时的他想起了克洛伦斯。 路禹忽然明白了克洛伦斯为何如此畏惧衰朽与死亡,他也许并非惧怕死亡本身。 望着手中的书本,路禹知道今天以后,他将不单纯地是传闻中的暴食者。 在这气氛沉重到了极点,路禹空虚地有些发狂的时刻,璐璐倚了过来。 两人视线交汇,璐璐悄悄把手塞到了路禹的手上,这回路禹没有躲开。 病床前的塞拉流着泪接受了劳伦德的决定。 “这片大地总是在朽烂,而希望如光…短暂而迷人…也许正是如此,我才会坚持这么久…只是为了证明,辉煌时代仍在这个世界上留有痕迹…而我就是那个痕迹。”劳伦德自嘲道,“但我也是那份代价…饲养光辉之神与善良的养分。” “这条道路我已经走到了尽头,更进一步需要的不只是勇气与魄力,还需要时机…终其一生我也没能等来那个时机,而它却将在我死后遍布这片大地…”劳伦德苦涩地笑着,一脸无奈。 “你是教国最好的教皇…没有之一!”塞拉说。 “我情愿相信,最好的永远在未来…”劳伦德说,“去追逐你想要的东西吧…放心大胆地去爱,不要成为我…永远不要。” “我希望你能像刚来我身边时那样爱笑,喜欢哼唱无名的小曲,每天脸上都荡漾着让人怜爱的笑意。” “我也希望你能够自信,硬气,骄傲…不用惧怕世俗条规地去找寻自己内心真正渴望的宝物…因为你认真,倔强地时候真的很美…它不该被你内敛隐藏。” “我害怕你前路忐忑,因为你面对的不是人或事,而是这让人厌恶的时代…” 劳伦德话语忽然轻快了起来:“可你突然为我带来了惊喜,就像是忽然某一天回到家中,发现了院落里躺着一只慵懒的,任你抚摸地小猫…塞拉…你找到了一群很好的同伴,有他们在你身边,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它们不会以异样的目光注视着你,而是会理所当然地包容你,尊重你,呵护你…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他们的领主,也不因为你名叫塞拉…而是因为,他们在乎你,愿意为你做出改变。” 塞拉泣不成声。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其实劳伦德什么都知道。 劳伦德忽然颤抖了起来,吐字还算清晰的他激动了起来,凝视着塞拉的眼睛露出了渴望。 “能…能喊我一声爸爸吗…” 塞拉没有犹豫,抱住了劳伦德:“爸爸…” 猫荆欲言又止,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微笑着目睹着这一切。 像是要把这些年未曾承认的亲情吐露干净,塞拉不断地重复着。 抚摸着塞拉脑袋的劳伦德停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出去,告诉他们…给我一点时间和猫荆独处吧。” “我以劳伦德的身份,请求他们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塞拉擦拭眼泪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她推开门的一瞬间满脸寒霜。 她冰冷地宣布了劳伦德最后的请求,并做好了给反对者一拳的准备。 没有人反对,哭声逐渐变大。 …… 劳伦德枕在猫荆的大腿上,欣赏着猫荆光洁嫩白的脸蛋,轻松地长舒了一口气。 安静了。 彻底安静了。 没有没完没了的教国事务,不断逡巡的光辉化身,必须出席的宴会… 终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他曾想象过真的到这么一刻应该做些什么,然而真的获得时,却发现就连用力地拥抱都是奢望。 “昏迷时,我梦见了那片森林。” “我们相遇的地方?” 劳伦德轻轻搂住猫荆的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我还记得,当时我不小心救走了你好不容易毒晕的猎物…” “不是好不容易,而是千辛万苦…不仅如此,你还用卷轴把我的鳞片刮得脱落。”猫荆轻柔的按扶着劳伦德的脖子,“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样的家伙啊…” “是啊…为什么呢?”劳伦德故作好奇地反问。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劳伦德声音开始变得虚弱。 “带我去看看吧…我还不知道生你养你的土地在哪,如今是什么模样…教国的风,能吹到那吗?” “好啊,我一定带你去,这一回你再也没办法用教皇的责任来搪塞我了,我想去哪,你就必须跟着去哪。” “也该由你做主了…”劳伦德幸福地笑着,“猫荆…我有些困了…” 无数的画面在劳伦德的眼前闪回。 年轻时四处传教,播撒教国的光辉,在巧合下,他与猫荆相遇。 青年时被委以重任,最年轻的教皇被外界认为只是一众元老的傀儡。 壮年时扫除教国内部弊病,将那些意图把他当做提线木偶的人扫入尘埃,而这一切,他只用了四年。 掌权的他重点着力缓解教国恶劣的外交环境,无视了此起彼伏地反对声,促成了《光辉传教公约》的诞生,与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严峻的意识冲突逐渐缓解,缓和了教国边境民众糟糕的生活状态。 为此他被反对他的人暗杀,被光辉化身质疑。 没有被挫败的他挺着在暗杀中受伤的躯体再度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地改革。 他没有改变初心,但却变得谨慎圆滑。 他要求修建教堂的同时需配备讲课牧师,为当地人授课解惑。 他向贵族妥协,换来他们支持基础的福利金制度。 ……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被人传唱的丰功伟业,伟大进步如云烟飘过。 终于他大权在握,威望如日中天,无需再妥协,但却在一步步前行的过程中窥见了隐藏在一切矛盾之后的根源。 他与猫荆坐在书案前苦恼而痛苦地度过了无数个日夜,最终无奈地将那些磅礴的野心收起——他退缩了,因为在那一刻,他看不到胜算。 这一丝胜算,也许很快到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出现。 往事如烟,倏忽百年。 劳伦德呢喃着完成了最后一次祷告,而后留恋地望了一眼猫荆美丽的容颜,满足的闭上了眼。 “没事,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当年你为我鳞片涂药时不也是这么说的嘛…我睡醒之后,果然好了。” “睡吧…你真的太累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打扰你休息了…” 在猫荆温柔的按扶下,在犹如安眠曲般的轻声呢喃声中,劳伦德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猫荆强忍着泪水,摩挲着劳伦德没有弹性的皮肤,望向不远处的银枫树。 “你啊…真是世上最大的笨蛋…” 梅拉新历五七二年初冬清晨,光辉圣教国第三十二位教皇劳伦德于教皇塔中觐见遥远国度的光辉之神。 在执掌了教国八十一年后,睿智的劳伦德永远离开了他忠实的信徒们。 教皇塔哭声震天,悲伤如风,它将吹拂过教国的每一片土地。 今日太阳照常升起,而温暖着教国数十载的光辉消散了。 7017k 328.三大国启程 奇维塔的血腥气仍未散去,街面上,青石未被水流冲刷干净地凹槽处,黑色的斑点清晰可见。 一批又一批的贵族带家眷被沉默的黑鸮们处死。 狄维克没有给这些人体面,他最近心情不太美妙,在远处观看行刑成为了解压的一部分。 狄维克不太明白,这些贵族为何会产生引来雪怪便能击杀自己的错觉,难道他们已经对梭伦高阶力量缺乏基准的评估? 亦或是常年处于边陲,远离王都,使得他们的大脑如同鞭笞在奴隶身上的鞭子,经年累月开始磨损… 狄维克否定了这个想法——鞭子至少有在使用,而这些人的大脑,很可能已经发霉。 黑鸮毫无感情地汇报着处死贵族的数量,他们随手拿出的清单随意地垂落地面,随风展开,宛如参加宴会贵妇们长裙席地。 狄维克摇晃着酒杯,他的膝下,一名仆人跪倒在地,托举着书本,以供狄维克闲暇时浏览。 “罗耶,有消息吗?” 狄维克打断了死亡唱名,问起了一个已经消失许久的人。 “黑鸮正在搜寻他与夏蕾姆的踪迹。” “不需要搜索夏蕾姆,我要的是罗耶。”狄维克揉了揉眉间,“告知费迪纳家,我知道这事与他们无关…翻页。” 维持太久姿势的仆人强忍着酸痛的胳膊,颤抖着翻动书页。 一位黑鸮走路带风,一路畅通无阻进入领主宅邸的他还没停稳身子便喊了出来。 “教皇劳伦德重病不愈,于今日清晨病故。” 玫红色的酒液撒了出来。 狄维克缓缓站起身,走到报信的黑鸮身前。 “死了?” “教国以通讯法阵将信息告知了疆土内所有大型城邦…相信只要未处在荒芜之地,教国的信徒们已经得知了消息。” 狄维克沉默了一会,哈哈大笑:“教国再无劳伦德。” “按照礼仪,我们是否应该…” 狄维克迟疑片刻,收敛起了笑意:“新教皇是该见见的。” “奇维塔后续事宜由你们继续负责,我希望回来时,该死的人一个不剩。” “通知泽尼尔他们,准备与我一起前往教国,吊唁。” …… …… 斯莱戈王城,诺埃尔十三世寝宫。 只以兜裆裤遮挡隐私的诺埃尔十三世手持骑士长枪,保持着戳刺的动作一动不动,他结实的身躯在工匠费时费力打造的水晶吊灯投射的光下仿佛有水纹荡漾,暖黄色的光线勾勒出他臂膀上起伏的线条,这个角度恰到好处地令他健硕的胸膛置于恰到好处的朦胧当中。 四位美艳的画师围绕诺埃尔十三世,摆好画板,从不同的角度为他绘制着《皇帝破阵图》。 斯莱戈能成为名副其实的时尚之都与诺埃尔本人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穿着不同服装,以自己为模特,绘制不同的画像,并展览与寝宫之中,情到之处便揽着这些执笔的美女探讨人生… 诺埃尔并不把画师们称之为情妇,他一向认为偷偷摸摸才需要“情妇”这一暧昧的头衔。 “是的,我把她们睡了。”面对贵族们的质询,诺埃尔如是说道,并抛出了四大国…不,是整个梅拉大陆各种族都为之惊叹的言论。 “我睡了,然后我给了她们新的身份,新的工作,而且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那这就不叫偷情。神明可鉴,自诩绅士的某些人享受过她们可人的躯体,体验过那美妙地欢愉后便将彼此地许诺忘得一干而尽,拿出‘见不得人’搪塞…相比之下,我好像比他们高尚一些?” 这只是诺埃尔爱好地冰山一角,而他的爱好总是很烧钱。 他花钱速度之快令斯莱戈贵族们头疼不已,然而他总能以奇怪的方式为斯莱戈带来新的创收,又再度进入花钱如流水的闭环当中… 持枪的手酸痛,诺埃尔把长枪一松,金属的嗡鸣声回荡在空旷的寝宫中,他想也不想走向其中一名画师,搂着她靠向了床。 “陛下,劳伦德去世了。” 没人知道这人是如何出现于空旷的寝宫之中,他们悄无声息,寂静无声。 诺埃尔似乎是觉得天气过于炎热,贴心的为画师降温——他并不在乎寂静者就在身后,有人欣赏自己的雄风并为之传唱也很不错。 寂静者没有重复。 诺埃尔的动作慢了下来,他缓缓回头,眼睛中满是疑惑与震惊。 无声的对视之后,诺埃尔坐在了床沿上,望着寝宫之外,久久无言。 “什么时候?” “今日清晨。” “病故?” “据信,是的。”寂静者回答,“教国没有必要在这点上撒谎,没有人希望他离开。” 诺埃尔低着头,声音有些消沉:“去准备吧,今夜就前往教皇城。” 寂静者离开之后,诺埃尔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画师们不敢打扰。 许久之后,他颤着声说道:“我心情不好,你们回去吧…” 清冷的宫殿内,诺埃尔望着透进来的阳光,喃喃道:“辉煌时代…结束了啊。” …… …… 科德佐恩恶兽伯爵领,年轻的拉文尼斯四世在两位形如凶兽,通身疤痕的“怪物”陪伴下享受着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与叫好声。 这些嘈杂的声音并不属于拉文尼斯,而是给了圆形斗兽场内正在厮杀的两个异族奴隶。 禁魔,没有武器,一丝不挂的两个异族奴隶拳拳到肉,浑身戾气的他们每一次出手,现场围观的人族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那些手握赌彩奖券的人更是满眼通红,随着斗技挥舞着拳头。 今年才二十岁的拉文尼斯艰难地平息了国内贵族的几次争端,在意识到要想地位稳固必须得到帝国边陲的绝对武力们服从,他轻车简从来到了恶兽伯爵领。 面对只有寥寥几位暗影卫队保护的皇帝,恶兽伯爵领的诸多贵族吃惊之余便是赞叹于他过人的胆魄。 两位恶兽伯爵带领拉文尼斯进入斗兽场,拉文尼斯并无不适,反倒是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对抗强度还是低了,拳拳到肉虽然精彩,却不能让观众们更兴奋。” 两位恶兽伯爵对视了一眼,正打算让手下修改规则时,暗影卫队来到拉文尼斯身边一阵耳语。 拉文尼斯愣了片刻,然后讥嘲道:“麻烦的家伙终于死了…走吧,让我们去送他最后一程。” ------题外话------ 等下还有(会相对阴间,所以谨慎熬夜等待)这一章其实应该跟在昨晚那章后面一起发,但是当时写到一般发现,不太契合前一章的气氛。 顶不住了,睡了 7017k 329.遗体失踪 在银白色魔力水晶棺椁前献了花后,路禹等人便回到了教皇塔内——加冕仪式开始前,它仍属于劳伦德,不过教皇塔内已经人去楼空。 作为神选的塞拉本该与其他人一起在银枫主教堂内迎接各国前来吊唁的王公贵族,但是她却以“悲伤过度”为理由躲了起来。 这确实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在劳伦德死去后,塞拉大哭了一场,而后便擦干净眼泪与路禹准备执行最关键的一环。 作为劳伦德的恋人,猫荆无法出现在主教堂内,她安静地收拾着自己留在教皇塔内的痕迹。 沉闷的爆炸声,物品支离破碎的脆响接二连三——所有她为劳伦德点缀的东西,带不走的全部毁坏。 路过路禹身边时,她手上抱着许多琐碎的物件。 瞥见小暗趴在路禹身上一动不动,猫荆会心一笑。 “璐璐,须臾,你们负责的是最关键的一环,所有的细节都记下来了吗…我们不能失败,这是唯一的机会,一旦暴露,后果…” 璐璐和须臾重重地点头。 路禹望向塞拉:“最后一批人也启程前往领地了?” “雾妖和笨龙已经带着他们回家,接下来就该是我们了…完成这一切,也该把门关上了,我们确实没有时间再磨蹭了…他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必须成功!”塞拉握紧拳头。 路禹摸了摸肩膀上的小暗,又将小光随手召唤出来,轻轻揉了揉她的伞盖:“那就开始吧。” 被教国庇护的城邦小国都在劳伦德丧礼期间默契地停止了内部或者外部的斗争。 劳伦德在位期间积极缓解作为四大国缓冲地带的小国冲突,最大程度地保证了他们不会在一次次冲突中灰飞烟灭,因此他们在进入教堂后纷纷垂首,默默流泪。 没人知晓未来的教皇是否仍如劳伦德一般温暖着他们这些在夹缝中求生的人。 走向主教堂的一路上,暗自神伤者随处可见。 路禹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朝着一位穿着光辉院服饰的大祭司走去。 两人错身时,小暗的触手不小心扒拉住了大祭司衣服的一角,险些将他拽倒。 “抱歉抱歉。”路禹一边说,一边询问,“您没有受伤吧?” 发现是路禹,大祭司没有说什么,只不过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移到了小暗身上。 “这只水母是?” “这是我的召唤物,是教皇在世时很喜欢的‘宠物’,等下我希望带着它再给教皇献一次花。” 大祭司叹了口气:“也好…听说你和塞拉很快就会离开教国?” “也许明天,也许后天,这也是劳伦德教皇的意思,塞拉不想给新教皇带来麻烦。” 也许是小暗今天格外好动,刚刚与大祭司道别,在遭遇审判庭大主教博尔德时,小暗又用触手揪住了他的袖子,以至于带着审判庭卫队维持秩序的他衣服出现了破损。 博尔德想发火,但看到是路禹…他咽了下去,无奈地询问为什么要带只大水母在主教堂附近晃悠。 路禹把对大祭司说过的话又跟博尔德重复了一遍。 博尔德无奈地提醒路禹:“如今三大国使团已经开始悼念,你的水母召唤物看上去不太聪明…管好它,在这个场合与使团起了矛盾不合适。” “博尔德大主教,请问塞拉现在在哪?” “她没有和你说吗?”博尔德一脸好奇,他觉得路禹不该不知道这件事,“塞拉神选主动向安东尼奥教皇申请,主持三大国的悼念仪式,并会在稍后进行的四大国领袖会晤上最后一次承担神选的外交工作,现在的她就在大教堂内。” 银枫大教堂内,斯莱戈著名的鲜花皇帝诺埃尔泪流满面,负责组织悼念仪式的祭祀们看着在“鞠躬”声中仍直挺挺站着哭泣的皇帝只剩下无奈,庄重肃穆的场合容不得他们的神情出现异样,因此众人不约而同地无视这位与自己使团中其余人格格不入的皇帝,继续着剩余的流程。 这位极少穿着正装,只爱奇装异服的皇帝难得的换上了象征着皇帝权利的袍服。 站在一旁的塞拉默默注视着诺埃尔。 到了最终的献花环节,斯莱戈使臣们手持向日葵走向棺椁,轻轻地摆在地上,恭敬地低下头,略微默哀后转身离去——心向太阳,也许这就是劳伦德如此热爱这种花,不仅大范围种植于教皇塔,并且还用于自己葬礼的原因。 祭司们紧张地看着仍未有所动作的诺埃尔,因为他仍呆站在原地流泪,而梭伦使团与科德佐恩使团已至教堂。 斯莱戈的使臣们也紧张地看着诺埃尔,但是他们的紧张和祭司们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可太了解自己的皇帝了! 诺埃尔忽然动了,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从衣服中掏出了一朵向日葵。 这并不是教国发放的,毫无疑问是诺埃尔自带的! 在祭司们阻止前,诺埃尔将手中的向日葵,郑重地摆放好,回到了斯莱戈使团中。 塞拉走上前检查了向日葵,对祭司们点了点头,这才让现场从怪异,错愕的气氛缓和。 斯莱戈使团每个人都尴尬得低下了头,唯有诺埃尔像是从悲伤中缓了过来,昂起头,带着众人离开教堂。 拉文尼斯小声地对左右调侃:“真是个小丑。” 诺埃尔之后,悼念再无插曲,面对悼念时满面悲戚的塔妮娅,塞拉饶有兴致地端详了许久,在她与自己对视时意味深长地笑了。 夕阳西下,一整日的悼念结束,由新教皇安东尼奥主持的梅拉四大国会晤借由晚宴开始——能让四大国领袖齐聚的事不多,而一旦发生他们总要磋商好一些不能拿到明面上谈论地东西。 安东尼奥,诺埃尔,狄维克,拉文尼斯进入会客厅后,门扉紧闭,招待使团的职责最后一次落在了塞拉的肩上。 不禁酒水,不禁娱乐,劳伦德强烈反对为了自己将诸多禁制强加于教国的子民,因此宴会上使团们惊讶地发现教国提供的菜谱上出现了诸多品类的美酒。 塞拉一如以往一般穿梭于众人身边,三国使团对于这位很可能要淡出权力核心的神选报以最后的敬意。 塔妮娅瞟了一眼泽尼尔,他没有喝酒,而是默默地欣赏着塞拉的身姿。 端着酒的塞拉施施然来到泽尼尔身边。 “劳伦德教皇一定很开心,因为你没有因为他的离去而沉湎于悲痛之中,无法自拔。”泽尼尔拿起酒杯对着塞拉比了比,“敬劳伦德教皇。” 塞拉今晚喝了很多,但她的酒量很普通,此刻脸红扑扑的,听了泽尼尔的话,她毫不犹豫地满饮一杯,这让泽尼尔都有些担心下一秒会醉晕过去。 “谢谢风暴亲王。” “如果未来教国没有你的容身之所,风暴领欢迎你。”看穿了塞拉尴尬地位的泽尼尔发出了邀约。 塞拉灿然一笑:“不了,我有去处了。” 说完,脚步虚浮的她转身离去。 塔妮娅起身:“还是第一次见她用酒水麻痹自己。” “她失去了一位爱她呵护她的长者,教国失去了英明的领袖,至于梅拉…一直以来,人们常说辉煌时代结束于一场场矛盾中,然而劳伦德却以一己之力让人看到了辉煌时代的光彩…很短暂,但他确实做到了。” 塔妮娅听闻,听闻劳伦德的死讯,不少异族都派出了自己的使者向教国表示了哀悼——如若不是四大国会晤时间敏感,他们本该有更多的时间进入主教堂悼念,而不是匆匆献花便离去。 “哥哥对劳伦德教皇评价很高呢。” “评价?”泽尼尔重复了一遍,摇了摇头,“现在的我,还不配评价劳伦德的功绩。” 塔妮娅和泽尼尔碰了碰杯,这一杯依旧是敬劳伦德。 也许他的留下的光辉终会散去,但是书籍,人心会记下他所做的一切。 在辉煌时代结束四百年后,有一个心向太阳的男人,让些许人回忆起了辉煌时代的模样…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 “塞拉拒绝了你的邀请?”塔妮娅取笑道,“她所说的去处,也许就是路禹身边…哥哥啊,你永远得不到这一任光辉神选了…也许下一任光辉神选,你可以争取一下?” “我很好奇暴食者是通过什么俘获塞拉,难道是厨艺?”总能看到事物本质的泽尼尔陷入了深思,这是比权利与政治更让他摸不着头脑的终极难题。 塔妮娅想起了那晚谈判时路禹的表现,又想起他占据了璐璐内心中最重要的位置,现在还跟塞拉大搞暧昧… 塔妮娅哼了一声:“油嘴滑舌的家伙罢了。” 夜色渐浓,四大国首脑会晤在光辉化身、寂静者、暗影卫队,以及黑鸮的保护下顺利结束。 步入宴会厅的四人瞥见了仍在觥筹交错,愈发放纵的使团成员们。 安东尼奥笑着说:“劳伦德不会介意的,他没有禁酒便是希望大家不要为他的离去悲伤。” 三国领袖微微颔首。 狄维克说:“梭伦国内仍有诸多事宜等待处理,我需要先行返回,愿光辉之神的光辉引导劳伦德前往安息地,获得永远的安宁。” 安东尼奥:“教国会为您的使团安排好休息之地。” 拉文尼斯也学着狄维克说了一番漂亮话,赞美了劳伦德,顺势提出离去。 安东尼奥看向了一动不动地诺埃尔,诺埃尔则是注视着自己那群醉得东倒西歪的使臣们。 “让人厌烦…”诺埃尔念叨了一句,而后不耐烦地摆摆手,“安东尼奥教皇,希望您能延续他遗留下的光辉。” “他是教国的财富,是我们永远的光辉…” 诺埃尔玩味地重复道:“财富…知道了…” 他长叹一声,意味深长地瞄了安东尼奥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匆匆唤来寂静者,裹上黑色的长袍,没入了夜色当中。 有那么一刻,安东尼奥觉得,这位荒诞不经的诺埃尔皇帝在鄙夷他与教国。 塞拉扶着树狂吐不止,酒量不行又狂喝不止只能是这个下场。 安东尼奥能够理解塞拉今晚的放纵,看见路禹站在一旁暖心地为她擦拭着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去打扰这对即将远离教国的情侣。 丧礼的结束意味着属于劳伦德的时代彻底成为过去,作为过渡者的他要为劳伦德口中即将到来的“动荡”做准备,尽管他不清楚动荡的细节,但是无论面对何种动荡保有充足的物资都是重中之重。 年近七旬的安东尼奥身体已经发出了疲惫的信号,被光辉化身护卫回审判庭的路上他的眼皮不断地打架,但是一想起劳伦德临终的嘱托,背负着劳伦德期许的他不敢休息。 还在思考物资囤积方案的安东尼奥被突然闯入房间的执法庭成员惊扰。 来不及询问,执法庭成员便神色惊慌,不顾礼仪结结巴巴地大喊:“劳伦德教皇…他的…他的…遗体不见了!” 安东尼奥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愣神了许久,直到执法庭成员颤抖着让他赶紧去查看情况,他这才宛如被勾了魂一般向外走去。 进入主教堂,看着空荡荡的棺椁,感受着整座教堂内仍在回荡的魔力,安东尼奥踉跄地向后退去,好在先到场的审判庭卫队手疾眼快扶住了他。 “封锁教皇城,搜查教皇塔以及主教堂附近区域,无论是谁,他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遗体带走。” 被偷盗者胆大包天行为震惊到脑子麻木的安东尼奥是理智的,他迅速做出了判断。 事情严重,光辉化身亲自传达了信息,光辉化身之首则是在勘察现场后狐疑地“嗯”了一声。 “残余的魔力气息很杂,水、草、土、火、风、光、暗都有,但都不明显…这不是战斗的痕迹。” 光辉院的众人也在这时收到信息赶到,见到空荡荡的棺椁,他们的反应与安东尼奥如出一辙,几近晕厥。 光辉院早已决定,等到悼念仪式结束就通过魔力水晶与魔法阵保护好劳伦德的遗体,以供教国子民祭拜,若干年后,教国也能再多出一个精神图腾。 劳伦德虽然一直不愿意,但是在最后时光还是为了教国,松了口。 如今遗体丢失,计划破灭倒是其次,一旦盗贼毁坏了劳伦德的遗体,这事被教国的信徒们得知… 他们中有些人对魔法涉猎不深,直截了当地询问光辉化身之首:“不是战斗的痕迹,意味着什么?” 光辉化身之首环视主教堂,若有所思。 “盗走劳伦德遗体的狂徒,想掩饰什么…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这个不惜亵渎教国也要盗走劳伦德遗体的人,目的是什么?” 7017k 330.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 光辉化身之首粗暴地推开了教皇塔的大门,这座还有一段时日才会正式迎来新主人的教国权利高塔如今只剩下了猫荆一人。 为了保密,安东尼奥有限度地调动了审判庭的心腹,他们尾随光辉化身们一起行动,迅速控制了整座教皇塔。 发现跟随光辉化身之首进入一层会客室的人表情有异,光辉院众人急忙上前。 急迫地推开人群,映入眼帘地却是两具苍老的尸体,地上的鲜血如蛇,在地砖缝隙中蜿蜒游动,殷红一点点向前延伸。 正在为两位老者整理遗容的猫荆眼中有泪,她冷冷地注视着光辉化身之首,一点点站起身。 光辉化身之首,这位八阶的魔法师,承受不住猫荆延伸中汹涌澎湃的愤怒,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看清两具尸体的容貌后,光辉院众人有人讶异,有人羞愧,他们都不敢与猫荆凌厉的视线交汇。 两位从小被猫荆抚养长大,守护着时间之廊,默默护卫劳伦德半生的黑衣修女,自尽了。 诚如她们所说,无论生前死后,她们都会追随劳伦德,而今天就是她们践行诺言的日子。 忠魂血未干,亵渎者匆匆而至,此刻的他们就像是吟游诗人故事中的反派,面目可憎。 “教皇塔还未易主,如此迫不及待吗?”猫荆冰冷的视线,锋利如刀的话语让安东尼奥不知所措。 光辉化身之首站了出来:“劳伦德教皇遗体失踪,疑似被盗,目前正在秘密搜寻,如有冒犯,请猫荆大人见谅。” 有了他发话,光辉化身们纷纷向猫荆欠身,而后四处搜寻,审判庭成员也松了口气,一起行动。 听闻劳伦德遗体失踪,猫荆迅速站了起来,她揪住光辉化身之首的银袍,红着眼咆哮:“失踪了,什么时候,看管主教堂的人呢,你给我说清楚!” 光辉院顺着光辉化身的话细细思索,觉得深深爱恋着劳伦德的猫荆拥有充足的作案动机,劳伦德始终不愿意将遗体交于教国可能就与她有关。 他们迫不及待赶赴教皇塔,想在猫荆遁逃前制止她疯狂的举动,然而此刻猫荆状若疯狂的反应…猫荆没有第一时间质疑他们对她有所怀疑,这让光辉化身之首也有些动摇了。 搜索进行得很细致,就连劳伦德卧室内的暗墙也被打开搜查,居住于此的仆人们保管私人物件的暗格更是一个不落被找了出来,甚至还发现了一些忘记带走的私房钱。 想要藏匿一具尸体并不容易,教皇塔一无所获让光辉院意外的同时更加困惑,他们想不到除了猫荆之外,还有谁需要劳伦德的尸体。 猫荆失去理智了,她拒绝光辉院让她留待教皇塔的提议,坚持要参与到搜寻当中。 如若不是安东尼奥提醒猫荆还有两位黑衣修女的遗体尚未得到“安息”,他们毫不怀疑光辉化身之首的衣服会被疯狂的猫荆撕碎。 再三保证处理好修女遗体后允许她一起搜寻之后,光辉院留下了少许审判庭卫队跟随猫荆,又一次回到了主教堂内。 刚才凭借着第一直觉直扑教皇塔,却无功而返,并且还洗脱了猫荆的嫌疑,如今重回案发现场,众人开始仔细的归总现场的信息。 看守主教堂的骑士们浑身颤抖,知晓劳伦德遗体丢失的严重性,他们万念俱灰。 通过他们哆哆嗦嗦的描述,所有人瞬间觉得层层迷雾遮挡于眼前。 护卫劳伦德遗体的骑士一共有四人,之所以人数如此少也是因为没人想到会有人冒犯劳伦德。 他们两人守护大门,剩余两人不断巡逻,四人最高位是五阶,主教堂又有魔法阵保护,如果有人入侵,即便他们躲过了平均四阶的骑士,教堂内由七阶魔法师布置的法阵也会第一时间示警反击。 然而四个人都表示没有听到教堂内有任何动静,期间队长在其他人的督促下还推门确认了教堂内的状况,一切正常。 阴风阵阵。 眼尖四个人的口径一致,不放心的他们又分开单独询问进行印证,最终确信所说为真。 一位祭祀依旧认为骑士们在说谎,决定处死一人以作威慑。 安东尼奥制止了他:“劳伦德教皇不会想看到我们这么做的,这是我们的倏忽,盗贼的实力很高,轻而易举躲避了他们的视线,破解了法阵,盗走了遗体…他们做到了实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一切,我相信他们真的与盗贼相遇,必然愿意用生命夺回劳伦德教皇的遗体。” 骑士们匍匐于地面,听到安东尼奥的话后,泪流满面。 “赦免他们,这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将知道劳伦德遗体在我们手中丢失,您还未加冕,这会对您产生巨大的影响!”有人劝说道。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如今教皇城已经封锁,我们应该有一天的时间进行搜查,没有结果再做考虑吧。光辉化身,你确信遗体不可能离开教皇城,甚至离开教皇塔至光辉院的区域?” 光辉化身之首蹲在棺椁区域附近细细地搜寻着线索,听到这个问题,他没有转身,平静地回答:“根据这些骑士的话推断,绝不可能。” “还是那句话,对方需要劳伦德的遗体做什么?”他问。 “要挟教国?那他确实能得手,我们也必然愿意为劳伦德满足他的条件。可一个能避开五阶视线,破解七阶法阵的人,会为了满足一个愿望,与整个教国为敌吗?” 安东尼奥认可了光辉化身的推断,接着说道:“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对方不希望我们将劳伦德的遗体保存起来,更希望由自己来保管。有这样想法的人,必然是劳伦德最亲近的人之一…” 光辉院所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风风火火地带着审判庭的人离开了。 光辉化身之首望着他们的背影,背着手,围绕着原本存放遗体的棺椁踱步,无数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又消失,一种种可能被推衍,栩栩如生地开始重现。 他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关键的信息,但是身为光辉化身的尊严不允许他在光辉院那群人面前露怯,当四周重归平静,他努力地寻找着。 安东尼奥远远地便看见大树下躺着的塞拉,以及一只用慢到堪称迟钝速度为她盖上毯子的暗紫色大水母。 一旁的路禹抱着一只较小一些,正在发光,晶莹透绿的小水母逗弄着她的触手,怡然自得。 路禹的身旁,娇小的咕噜女士正在翻阅一本封面写着不知名文字地书籍,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杂乱的步伐没有吵醒地上睡姿有些不太雅观的塞拉,路禹上前扯了扯毯子,以云雾遮挡住了山峰这才转过身面对神色不善的光辉院众人。 “你们似乎找塞拉有事?” “也许找路禹阁下也有些事情。”审判庭大主教博尔德沉声问,“请问晚宴期间,你在哪?” “我?”路禹回忆片刻,回答,“你们的晚宴,我和咕噜是外人无法入场,为了等待塞拉,我就一直在门外等着,我想执法庭的护卫,以及几位过来盘查的黑鸮,寂静者,还有什么暗影卫队都能为我提供证明?” 意识到路禹和咕噜被晾在晚宴会场外一整晚,安东尼奥震惊了,他望向了主持晚宴的那位祭司。 大祭司也用凌厉的眼神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位祭祀只好尴尬地走到两人身边嘀咕:“暴食者阁下据说与梭伦的塔妮娅公主有些矛盾,为了不出现一些意外状况,我希望他能去往随从所在的席位,要么就是角落入座…但是他不愿意,执意要坐贵族席位…” 安东尼奥和大祭司大感头疼。 路禹可是塞拉的恋人啊,如今劳伦德方才逝去,他们就如此对待路禹,有心人会如何看待他们! 安东尼奥也不知道现在是该先解开今晚的误会,还是该继续追问一些细节,他忽然有些心累。 “劳伦德大人,您以前也是这种感觉吗?” 实在没办法,光辉院众人在征询路禹这位“男朋友”的意见后,以水魔法糊脸弄醒了酩酊大醉的塞拉。 一脸怒容的塞拉在听到弄醒自己的原因是劳伦德遗体失踪后,目光呆滞,她左顾右盼,又捏了捏自己的脸,似乎在怀疑自己身处一场梦中。 直到路禹毫不留情地把光水母丢到她脸上,宛如抱脸虫的光水母蛄蛹了一下…这下塞拉彻底醒了。 和猫荆的反应如出一辙,不过这回倒霉的是靠她最近,与她关系最好的执法庭大主教戴维德。 “塞拉神选,我们想知道,晚宴结束后你都在哪里?” 面对提出这个问题的博尔德,塞拉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许久之后她的视线下移,望了望地上的青草,一地的落叶,还有路禹不知从哪拿来的毯子上。 “一直在这?” “我喝醉了你懂吗?”塞拉声音忽然高昂了起来,也许是酒精作用,她变得很激动,“劳伦德遗体失踪你却盘问我,你什么意思,是在怀疑我,你们在怀疑我!” “你们不去找劳伦德,不去搜查犯人,却抱团来找我,劳伦德刚走就要剥夺我的头衔吗……” 塞拉脸色潮红,喉咙涌动,嘴巴鼓起,她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呕了… 光辉院所有人只觉得今夜格外不顺。 劳伦德遗体失踪,搜寻教皇塔遇上两位黑衣修女自尽,询问塞拉,她却是饮酒过度,仪态有失。 无论在哪个场合,他们都尴尬无比。 充足的不在场证明让路禹、塞拉和咕噜也洗去了嫌疑。 难道是光辉之神降临,亲自带走了祂在人世间最忠实的布道者? 审判庭以“劳伦德生前重要物品丢失”名义敲开了各国使团房间的大门,一番询问之下,倒是让一筹莫展的光辉院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路禹阁下,一位梭伦的使者,一位斯莱戈的使者,一名站岗的骑士都声称目睹了你在晚宴期间离开了会场,虽然很短暂,但可否告知你去了哪里?” 路禹爽快地回答:“回教皇塔取一本书,嗯…就是咕噜现在看的这本,这是我的私人物品。我相信你之后也能找到对应的目击者,但我很快就返回了,间隔很短。而那些目睹我的人也能证明我并未携带任何明显,特殊的东西。” 搜寻再度陷入了僵局,对三国使者进行询问搜查已经让“丢失东西”这一消息迅速传播开,人们纷纷议论【劳伦德的贵重物品】究竟是什么,以至于让教国兴师动众,不惜封城。 时间推移,发酵的舆论会让教国越来越不利,他们不可能将所有的使者都困在此处,而劳伦德的遗体失踪也不是一个很好隐瞒的秘密…人多口杂,高阶精法的卷轴较为珍贵,不可能人人都用上。 安东尼奥不相信有人能够将劳伦德的遗体带出教皇塔至光辉院这块区域,他无比坚信,遗体尚在这附近。 那个盗贼也在此处! 可到底是谁,又用了什么办法做到了瞒天过海? 即便盗贼不尊重劳伦德的遗体,随意的置放,在拿着诸多道具的骑士与魔法师一寸一寸,犁地式的搜寻下也该有些许踪迹了。 敏锐的直觉让安东尼奥和博尔德这两位经验丰富的审判庭大主教觉得,这是路禹、塞拉亦或者猫荆所为,甚至是他们三人联手所为,但是…他们三人事发时都有不在场证明。 猫荆被教皇塔周围留存的光辉化身注视着。 塞拉于晚宴上应酬不断。 路禹和咕噜在会场外等待,哪怕询问已经离去的黑鸮、暗影卫队以及寂静者,他都是无辜的——一个落寞的家伙带着一个大水母,站在门口晃荡,实在太过明显,没法注意不到。 哪怕路禹中途短暂的离开,也正如他所说,他两手空空,沿途的人都能作证。 时间,空间都证明了这三人无法完成盗窃,他们都完美的恰好拥有目击者证明。 退一步说,这三个人真的有令人惊诧的隐藏能力盗窃得手,附近区域能藏匿遗体的地方也根本不存在。 安东尼奥心中那个有些荒诞的念头又一次升腾而起。 “难道,真的是光辉之神?” 7017k 331.放弃追索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教国审判庭大规模的搜索已经引起了三国使者的注意,不少人第一时间就隐约觉得所谓的贵重遗物丢失可能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已经有人向下榻区域的侍者们旁敲侧击了。 审判庭传来的消息让光辉院大感头疼。 一边要阻止消息泄露,避免教国成为笑柄,引起教徒愤慨;一边要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出盗贼,找回遗体,避免掀起更大的波澜。 处理好两位黑衣修女遗体的猫荆也来到了现场,她的怒火宛如巨龙喷吐出的烈焰,无人敢与她对视——尽管他们依旧怀疑猫荆就是嫌疑人之一。 光辉化身之首在这时找到了光辉院的众人,他先是屏退了四周的闲杂人等,而后小声地与安东尼奥说了什么。 安东尼奥瞳孔猛地放大,震惊与害怕两种表情不断在脸上变化,他望向路禹等人的眼神也隐约有了些变化。 光辉院其他人好奇光辉化身之首说了什么,以至于安东尼奥有如此反应。 光辉化身悄无声息地出现于四周,将路禹等人围住。 塞拉脸阴了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塞拉神选,路禹阁下,猫荆大人应该知道光辉化身的行动准则。” 路禹说:“教国意志的延伸,为了教国的利益做出对应的行动。” “感谢您还记得这一点,因此我希望各位能够诚实回答一个问题。” 光辉化身之首沉声问道:“骨灰在哪?” 光辉院的所有人愣了几秒,爆炸性的信息让他们头晕目眩,那背后的意思更是让他们手脚冰凉。 “骨…骨灰?” “我们都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劳伦德教皇一度希望我们将他的遗体火化,并交由猫荆大人带离教国。”安东尼奥提醒。 脸色煞白的光辉院成员随着怒火上涌,满脸通红。 “你们竟然焚烧了劳伦德教皇的遗体…这是对他的亵渎,对光辉之神的不敬!” “还记得教义吗,光辉之神于人世间的代行者应葬于银枫树下,魂归光辉。你们打算让劳伦德教皇永远无法抵达光辉的彼岸吗!” 路禹抓住了璐璐的手,把她握紧的拳头搓开。 璐璐抬头看了路禹一眼,然后压低了帽檐。 路禹没有和他们理论,而是平静地问:“证据呢?” 塞拉也很合时宜地走到安东尼奥面前:“我是否可以认为您打算在加冕前做些什么?” 两个问题往光辉院的火气上浇了一盆冷水。 路禹目不转睛的盯着光辉化身之首的面纱,略微拔高了声调:“你们怀疑我,或者说,怀疑我们,这自然可以,但我希望你们能够先拿出一份证据或是合理的推断。” “首先,请你们解释一下,我们所有人都不曾靠近主教堂,如何将遗体带走…哦,你们提出了一个新的观点,认为我们在教堂内将劳伦德的遗体烧化带走,那么作为证据的骨灰又在哪?教堂中有什么关键性的线索指向我们任何人吗?” 塞拉接过接力棒,她也向安东尼奥发出了诘问。 “事发时我一直都处于附近守卫的视线下,与路禹、咕噜一起,你们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掌握了超越这个时代的魔法,依靠小范围空间移动这种传说中的高位阶魔法实行了盗窃?” “安东尼奥,劳伦德教皇很信任你,他选择你的当晚我就在房间里,他对你的批语我不重复,你很快就是教皇,这点面子我会给你的…可今晚你的举动,我很失望,你变成了他最讨厌的人。” 安东尼奥如鲠在喉,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希望各位配合,搜查一下随身的物品。” 塞拉没有看说话的光辉院成员,而是直勾勾的望着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重重地叹了口气,用只有塞拉听见的声音小声说:“抱歉,我是教皇…我不能退。” 伴随着安东尼奥转过身去,审判庭的护卫走上前,他们先是向路禹等人施礼,而后用礼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索要着随身的物品。 塞拉笑了笑,展开双臂,任由女仆上前搜身:“但愿你们能找到点什么。” 路禹和璐璐背包内的东西被一样样翻出,摆在地上。 守卫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认真地检查着,搜身时就差没让路禹和璐璐把衣服脱了。 坚决不愿意妥协的路禹最终赢得了与塞拉璐璐一样的待遇——女仆搜身。 私人物品检查接近尾声,毫无收获这让不少人的表情不太好看,塞拉的脸冰冷如霜,这意味着她与教国的关系很可能再无转圜余地。 “接下来,我猜你们会说…这依旧不能洗清嫌疑,也许你们藏在了某个地方。”塞拉怒极反笑。 光辉化身之首没有理会塞拉,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路禹身后那只巨大的水母身上。 路禹注意到了他的视线,眉头紧皱。 “你的召唤物,头似乎有些大。”光辉化身之首话锋一转,“驱散它。” 路禹护在小暗身前:“你想做什么?” “我对于你的说辞存在一些疑惑,路禹阁下说过,这只水母是劳伦德喜爱的宠物之一,然而您似乎忘记了,我们一直默默地守护者教皇陛下,那段时间外出散步,最得宠的永远是叫做雾妖的孩子,我们从未见过水母。” “驱散吧,只是召唤物,您很快就能再召唤,不是吗?” 看见路禹无动于衷,塞拉与猫荆死死地盯着自己,一位光辉化身执行了他的意志。 璐璐毫不犹豫地甩出一个火球,将上前的光辉化身击退,这个过激的举动让所有人愈发确信水母召唤物体内藏着什么。 澎湃的魔力趁着璐璐出手的同时从四面八方挤压向了小暗。 悬殊的力量差距让她柔软的魔力身躯顷刻间变形,似乎是害怕损坏小暗体内的物件,暴躁的魔力在将小暗的伞盖戳穿后便骤然收回。 看着逐渐变成魔法光粒消散的小暗,路禹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把召唤物当做自己的同伴,所以见不得他们痛苦。” 伴随着小暗身形黯淡,一个金属罐子掉落在地。 一位光辉化身手疾眼快捡了起来,送到安东尼奥手中。 路禹慢悠悠地说:“我反对驱散她是我不喜欢你们咄咄逼人,我阻挡你是不想看到她下次被召唤出来后和我说自己之前‘好疼’。” 光辉化身之首不置可否:“您对待召唤物的态度与方式真是闻所未闻,你和你的召唤物都很怪。” 安东尼奥颤抖着拧开金属罐,颤颤巍巍地看了一眼,而后瞪大了眼睛。 罐子第一个夹层装着释放着荧光绿的植物粉尘,第二个夹层则是粉红色的浆液,第三的药液与水银质感无异… 一连七个夹层,全都是乱七八糟的粉尘与液体。 光辉化身之首也有些懵,他亲自检查之后呆滞地看着路禹。 路禹随手召唤出绿莹莹的水母小光,她耀武扬威一般在所有人面前舒展开触手,不断地蛄蛹着,惬意地围绕路禹游动。 “你捏碎的水母小暗是个迟钝的孩子,总是被小光欺负,为了让她有些变化,我就把斯莱戈帝国常用的染色剂存入了罐子内,只要听到我的命令,她便能摇身一变…” 路禹戏谑地看着那些以为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秘密的人:“你们知道吗,色彩多变的水母真的很可爱,她是我可爱的召唤物伙伴…现在,你还敢说她不是宠物吗?” “哦对了…你们以为,罐子里是什么?”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往召唤物身体里塞染剂的召唤师啊! 斯莱戈那群工匠听到路禹如此创新的玩法会傻掉吧? 还没断气的召唤学派听说有人这么与召唤物互动一定一头雾水吧? 光辉院发誓,路禹是他们见过最奇怪的召唤师,一个召唤师跟召唤物这种木讷,基本不具备沟通能力,只能服从命令的死物沟通,还在沟通过程中产生幻觉,认为对方真的有与人一般的意识… 天哪…塞拉就是喜欢上了这样一个精神病人? 进亦难退亦难的光辉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塞拉… 光辉化身们也有些尴尬,他们生前都在劳伦德面前保证过尽量不难为路禹与他的领地,如今自己的首领如此做派… 光辉化身之首似乎知道手下在思考什么,他淡淡地说:“别忘了,我们大多数时候只能以教国的利益出发去考虑问题。” 这时,一个审判庭守卫怯生生地向博尔德大主教报告。 “私人物品基本检查完毕…” “什么叫基本?”博尔德怒了。 守卫指了指璐璐手中厚厚的书本,说:“咕噜女士不愿意将书本交给我们…” 所有人目光再度聚集到了璐璐手中厚厚的书本上。 “抱歉,咕噜女士,这也是需要检查的物件。” 有了博尔德开口,一位守卫伸出了手,璐璐也很配合地递出。 就在交接即将完成时,路禹冷声说道:“这是我召唤学派的秘密,如果你打开,我保证你会死。” 路禹的声音让所有人动作一滞,守卫伸出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路禹的气势变了,他平静的陈述让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冰冷与杀意。 守卫身子打颤,无助地望向博尔德。 博尔德在犹豫,他听见了一个不太美妙的名词——学派。 路禹踱步到璐璐身边,拿起厚厚的书本,自顾自地翻动:“记载着我召唤心得,经验与构思…这是属于我个人的知识。” “任何不经我允许查看的人,我会和他拼命。” 守卫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压抑的气氛让每个人都不敢开口,只剩下路禹沙沙的翻书声。 “这里有许多光辉化身。” “我听说帝国意志精通的是杀人的技巧,非常巧,我这本书里也有一些专门为杀戮而诞生的召唤物。” “一只召唤物就能威胁到光辉化身?” 路禹笑道:“我曾在某个特殊的结界内遇到一位以特殊手段将自己封闭于轮回当中的魔法师,他拿回自己的躯体后,是七阶。” 路禹刻意隐瞒了一些细节,不至于让这些人疯掉。 “他在面对我的召唤物时选择了遁逃,并且身体被召唤物留下的痕迹折磨着。” 光辉化身之首直视路禹的眼睛,看不到动摇与闪烁…他说的,似乎是真的。 “他怎么了?” “既然我还站在这里,那么你可以猜猜看?” “你能影响七阶?虚张声势。” 欧尔库斯说过,任何一个人听闻召唤师能够召唤出远超自己位阶两三阶实力的召唤物只会大骂“吹牛的傻子”,如果有人听闻一只召唤物能干掉十万人,那他只会毫不犹豫给这个白日做梦的人一巴掌,怒斥他把自己当白痴。 “你可以试试。”路禹以不容置疑地口吻宣布,“让塞拉,咕噜,猫荆离开我身边,既然你们这么想窥探一个学派的究极之秘,那我就展示给你们看,只要我拼拼命,让八阶出点洋相应该不难。” 光辉化身之首顺着路禹的视线望向了不远处的使馆区域。 没有人相信路禹手中有能够影响七阶的恐怖召唤物,一个四阶魔法师怎么可能付出那样的代价。 但是,事情不能再闹大了,无数使者仍在教皇塔区域内,他们必将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教国不能在加冕前迎来一波难以解决的舆论压力。 路禹似笑非笑地举起手中的召唤典籍,玩味地咀嚼着那句话。 “教国意志的延伸必须将教国利益放在首位。” 说着,他把书递向安东尼奥。 “接啊。” “怎么不接啊,接了一定要看,要仔仔细细地翻看每一页,确认里面没有隐藏特殊的物件。” 安东尼奥下意识后退,路禹把书又拿到博尔德的面前,然后是大祭司… 光辉院的每个人都意识到了问题棘手之处,对于那本典籍避之不及。 “怎么不看啊,一定要看,刚才不是还喜欢看吗,不看就没机会了!”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罢了,罢了。” “路禹、塞拉、咕噜女士,带上你们的东西,离开教国吧…” 7017k 332.回家 光辉院的人意识到了安东尼奥的想法。 无论路禹等人是否盗窃了遗体,并烧成骨灰,如今搜查,东西并不在他们身上,那就不该让事情更加糟糕,何况还有使者被封锁在内。 假设他们真的是盗贼,并且将骨灰隐藏在了隐蔽处让他们一时半会无法找到,在光辉化身严密的封锁下也无法将骨灰从教皇城内拿走,他们仍有时间一点点细细搜索。 安东尼奥其实没有想得那么复杂,他只是真的不想让塞拉敌视自己…他不想成为劳伦德厌恶的人,可是教皇这个位置,容不得他退后。 他何尝不知道劳伦德希望离开教国,陪着猫荆一起看看这个世界… 罢了,罢了… 安东尼奥已经从对话中确信路禹等人联手完成了这一切,因为猫荆的演技断了档——她不再表现出对劳伦德遗体失踪的疯狂与焦急,转而因为路禹与咕噜被逼迫而忧心不已。 母爱破坏了她完美的演技。 既然路禹完成得如此出色,不留任何把柄…那就让他赢吧。 教国不该如此无耻,生前死后都将劳伦德牢牢禁锢于身边。 路禹收拾好行李,安东尼奥却突然向前并向他伸出了手。 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让路禹警惕心打坐,然而安东尼奥低声的话语却让他表情变得柔和了起来。 “告诉塞拉…我的位置容不得我有别的选择…我很喜欢她,但真的没办法,不要厌恶教国,想诅咒的话,就诅咒我吧…” 拥抱结束,两人神色如常,内心却波涛汹涌。 路禹冷哼一声,自然而然地挽起塞拉的手,璐璐一看,也自然而然地抓住了路禹的另一只手,这怪异的模样像极了一家三口。 在众人的目送之下,路禹、塞拉、璐璐渐行渐远。 直至三人均消失在夜色当中,光辉院众人这才开始苦恼究竟该如何掩饰劳伦德遗体失踪一事。 安东尼奥问猫荆:“您不走吗?” “两位黑衣修女的尸体仍未埋葬,我稍后就走,不会跟安东尼奥教皇添麻烦。” 安东尼奥点点头,召集所有人开始正式商议解决方案。 猫荆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如果此刻照镜子,她一定会发现,自己笑得很灿烂。 “塞拉和路禹…演技真好啊。”她不由得感慨。 转过身,猫荆忽然发现有哪不对… 她认真地观察四周的光辉化身们,冷汗直流。 教皇城外,塞拉位于山顶的宅邸,三个瞒天过海的人来不及庆祝,飞速地帮塞拉收拾需要带走的物件。 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屋内忙碌的三人同时向外面看去。 光辉化身之首静静地站在未关的门前,却没有更近一步,他礼貌至极地开口询问:“我可以进去吗?” 原本表情放松的三人纷纷警惕地站到了一块,他们没有回答光辉化身之首的话。 塞拉问:“安东尼奥反悔了?” “不,他正在思考如何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你还是想把遗体丢失扣在我们身上啊。”塞拉神情不悦。 光辉化身之首自顾自地进入屋内,找了一张椅子坐下,他摘下面纱,露出清瘦的脸庞。 这是一个即将步入暮年的男人,黑发中零星可见不协调的白。 “别紧张,我不是来追回骨灰的,塞拉…” 一个卷轴飞向塞拉,她伸手接住,疑惑地打开,然后… 浑身颤抖的塞拉难以置信地望着光辉化身之首。 “劳伦德教皇担心你和路禹的计划出现破绽,也害怕光辉院里有人急眼,不顾影响,当着使者们的面追查到底,所以安排了我帮忙。” 卷轴劳伦德那熟悉的字迹让塞拉下意识去抚摸,劳伦德的影像浮现令她意识到面前的人没有说谎。 路禹疑心重,他接过来认真看了一遍,抬起头时,光辉化身之首满脸无奈:“果然如劳伦德教皇所说,你总是很谨慎。” 璐璐问:“也就是说,你刚才一直在…” “配合你们演戏,这不容易,让我杀人这我很擅长,但让我顺着你们的戏发挥,并且引导向劳伦德与我所说的剧本方向…不太容易。” 光辉化身之首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我带着面纱,他们看不到我的表情。” 路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也绷不住了。 “劳伦德为什么不和我们说啊,这也太吓人了…你质疑我时,我大脑一片空白!” “空白吗,可我看着怎么像是瞬间就想好了对策…你拿着书极限拉扯时我都害怕无法兜住,还好光辉院的人还是意识到了不能把家里的丑事外露,不然…”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说…也许是事发突然吧,我是在劳伦德教皇去世前两天才得知你们大胆的计划…一开始我真的想拒绝,但想起教皇为教国所做的一切,我的心不允许我继续维持那条冰冷的准则。” “也许留下劳伦德的遗体对未来的教国有诸多的好处,但…偶尔光辉化身们也想顺从内心。他是我们的光辉,他最后的愿望,应当被满足。” “就连善后的方法,他也已经写好,现在应该已经被我的手下拿给安东尼奥教皇——他确信安东尼奥教皇不会为难塞拉神选,他或许保守顽固,但他绝不无情。” 那抹温柔的光依旧在照拂着他们,即便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光辉化身之首说:“其实除了特地告知你们这点外,我也想求你们解惑…你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骨灰又在哪?” 路禹与塞拉相视一笑。 能让一位八阶的帝国意志表现出如此模样,他们无比得意。 计划说起来复杂,但执行起来也简单。 最初路禹的方案的确是让小暗将骨灰存于肚子当中,但是之后他觉得这并不稳妥,因为小暗过于明显,总会有人察觉到,因此路禹故意带着小暗招摇过市,让所有人都注意到它的存在,用她吸引火力。 行动时间的选择也很关键,使者的存在使得遗体丢失后教国的所有反应都畏首畏尾。 光辉化身之首比较性急,他急忙问:“我好奇的是,你们都没有进入教堂内,那是如何…” “你有没有发现,从始至终,我们身边像是少了个人?” “少人?” 光辉化身之首困惑不已,他苦思冥想,那个路禹、塞拉、璐璐之外的身影一点点浮现。 美丽迷人,长着显眼的血族小翅膀… 说话间,须臾出现在了光辉化身之首面前,然后…不停地闪烁。 每一次闪烁,须臾都会向前移动一段距离,而她的身影是如此飘忽,如同云雾。 光辉化身之首站了起来,他指着须臾,张大了嘴巴,许久之后,哈哈大笑。 “难怪劳伦德大人如此欣赏你,难怪塞拉神选选择了你作为她的伴侣…这太神奇,太有趣了。”光辉化身之首不断地摇头,“召唤物…她居然不是人,可她是如此地逼真,光辉之神在上,如果不是仔细地去感受,谁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魔力波动,这太神奇了!” 光辉化身之首只顾着开心,没发现璐璐正恶狠狠地瞪着他… 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路禹根本无需进入主教堂,他只需要在召唤范围内精准地将须臾召唤而出便可。 至于焚烧火化的道具应该是卷轴,主动进入主教堂帮忙的塞拉一定提前布置好了,内部那些阵法对付外人还可以,对付内鬼基本无效。 须臾收集完骨灰之后,只需要不断地上演刚才那样的闪烁把戏,在夜色当中,根本无法捕捉到她的踪影。 路禹只需要恰到好处地返回教皇塔,在途中“顺便”捡走骨灰,就可以完美地把自己摘出去。 劳伦德应该不会介意自己在草地上滚了很长一段距离才重新获得安稳,毕竟他一向很慈祥。 “我知道了,你的水母召唤物小暗是个引人怀疑的靶子,那么真正的骨灰呢…你藏在了哪?” 这个光辉化身之首似乎被路禹的操作震惊到了,以至于到现在都没发现最关键的一环。 璐璐把手上的书缓缓打开,没有召唤知识,这本厚重的书籍被挖空的书页中存放着圆柱状的金属罐子。 光辉化身之首望着罐子,肃穆地起身,然后一点点跪了下去。 不知所措地璐璐想要移开书本,但是塞拉制止了她。 光辉化身之首眼中带泪,轻轻将头贴向地面:“劳伦德大人…光梧为您做好了最后一件事,以后再也不能为您效力了…我将与光辉化身们用生命守护您托起的这个帝国,直至光辉散尽,生命的终焉…若是真的存在光辉的彼岸,请让我们于那里相见…我们愿意再一次为您播撒光辉…”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为佩服的领袖曾经是哥布林王索兰,愿意为自己的族人延续与进步愿意牺牲自己的他即便是异族也令路禹赞叹不已。 但索兰毕竟是异族,路禹绝不会产生想要追随他,与他一起前行的念头。 之后无论是格朗帝国,索雷森,还是摩斯塔纳,路禹没有再见到如同索兰一般的领袖。 直到梅拉,直到他遇见了劳伦德。 他那如细雨般滋润心灵的一言一行,无愧于心的举止,发自内心的善意都让路禹忍不住想要亲近他。 就像是那一朵朵向日葵忍不住面朝太阳,好似只要跟随着他,便能够获得温暖与幸福。 他不需要用阴谋阳谋,只需要展现真实的自我便能俘获每个愿意与之交谈的人的心。 等到光辉化身之首光梧控制好情绪,塞拉上前与他拥抱道别。 “再见了神选大人。” “不,你忘记了,劳伦德口中的动荡结束之后,我们将再次见面。”塞拉笑着提醒,“保重身体,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还年轻。” “长寿是劳伦德大人的善良获得的赏赐,我们行走于暗影中,鲜血在我们的指缝中流淌而过…衰老总是很残忍,也许再见面时,我已不是光辉化身之首。未来的那一位,是否依旧对您与远去的劳伦德心存敬意,没人能保证。” “神选大人,请努力经营好领地吧…幸福的,不受拘束的与您的爱人路禹一起生活下去,那一定是劳伦德大人最渴望看到的画面。” 塞拉有些尴尬,但是也不好解释,只得点头。 璐璐紧紧地抱住怀里的那本书,显然书的质感不如史莱姆,这让她在磨得自己生疼后停了下来。 骑上三匹早已购买好的飞马,三人向着光梧用力地挥着手。 教皇城的灯火越来越远,越来越淡,一切都没入了厚重的夜色当中。 晚风拂面,三人有种如释重负的舒畅感。 路禹对着漆黑一片的远处山峰怪叫了一声“芜湖”,璐璐犹豫了一下,也跟着嚷了一声,塞拉不甘示弱。 三声芜湖不知惊奇了多少飞鸟,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路禹挥了挥拳,兴奋地说:“回去之后,魔法阵一开,物资一屯,大家就在领地里当仓鼠,自给自足。” 璐璐兴奋地拍手附和:“我和你的愿望终于要正式开始实现了,话说…我们花了多长时间?” “两年?”路禹回忆了一下,“仔细想想,两年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吗…时间有这么快吗?” “时间确实很快啊。”塞拉感慨道,“两年前,我碗里的小可爱还在,两年后被一条臭水产拐走了。” “小可爱,臭水产…塞拉你在说谁?”璐璐表现得像个好奇宝宝,她很担心塞拉又在和路禹说什么自己不懂的暗语。 路禹急忙遮掩:“没什么没什么。” 璐璐狐疑地左看右看,发牢骚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回去之后就关门,魔力潮开始之后就尝试研究浮空城。” “浮空城?”这回轮到塞拉困惑了,这是璐璐从未和她说起过的构思。 “对啊,我和路禹当初设想时,他脑洞大开,觉得我们的领地如果能移动就更有意思了,最好可以飘到天上。” 对未来的展望永远是积极乐观而且循序渐进的,在这一点上,三个人都表现得很贪心。 没人觉得浮空城这样大胆的想法离谱,毕竟…魔力潮之下,一切皆有可能。 在漫长的旅程后,三个人终于拥有了家,也终于能回家了。 7017k 333.光辉化身的加入 奥尔加正在耐心地检查着领地的边界线。 她的身旁,原教皇骑士团,现战斗小组的成员们手持西格莉德派发的魔法器械,仔仔细细地确认着示警型法阵的运转。 自从优势种血族派人赔偿了领地的损失,并带走了关押在小黑屋中的米虫后,原本还活跃在附近的血族立刻销声匿迹。 也许与碎金城轰轰烈烈的“悬赏”有关,但是大家更愿意相信,是黑衣修女以及教皇骑士团的出现使得血族坚信教国控制了这片区域。 西格莉德乐于见到这种和谐的场景,为此她特意让黑衣修女和教皇骑士团出去转悠了几圈,不出意料,血族消失得更彻底了。 暂时没有了外患使得领地内的开垦与建设进行得十分顺利。 在血族入侵中损失的史莱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开始分裂,十七只小史莱姆的诞生引来了大家的关注,只有拳头大小的他们完全可以捧在手心上,柔软的黏胶触感能俘获路禹等人,自然也能俘获这些普遍年轻的教国新人。 相较于需要培养出汁液口感的老一代史莱姆,这一批小史莱姆则被预定为领地内的守卫魔物。 瓦伦找到了西格莉德。 “根据观察,我带回的这批史莱姆的繁殖方式为分裂,因此我需要一些其他繁殖方式的史莱姆。” 路禹他们不在家,西格莉德面对一堆刚熟悉环境的新人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此时听到瓦伦的话,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一是丰富领地内史莱姆的种类,分裂的史莱姆需要很长时间,在特定环境的培养下才会逐渐转化为其他类型史莱姆,嗯…这是从卷轴中看到的。” “我记得你不认识字。” “奥尔加学会了,念给我听的…放心,我正在努力学习。” 西格莉德鼓励道:“好吧,我很期待…请继续。” “领主们送回来的人里有几位非常擅长耕作,栽种,畜牧,但是类似史莱姆这类魔物饲养他们毫无经验,故而我只能自己摸索…嗯,你要不要尝尝看?” 已经习惯瓦伦话题跳跃性的西格莉德接过了那杯绿油油的汁液,轻抿了一口。 “草腥味,泥土的味道,些许类似橙子的甘甜混合其中…好复杂的滋味。”西格莉德艰难地完成了形容。 如果放在以前她只会给出一个简短的评价“难喝”。 “汁液味道有所改变,但是其本身独特的‘风味’有些过于明显,也许我需要更多的尝试,更多的实践,总的来说…我需要更多的史莱姆充当实验样本,想象一下,只要轻轻拍打这些史莱姆的脑袋便能得到酷似酒水般的饮料,味道也许更为醇厚多变…即便是路禹领主也对此期待无比。” 西格莉德不得不肯定瓦伦的严谨以及干劲,她说:“战斗小组的人明天会与笨龙前往领地更南方的海岸边接一批货物,你可以跟随他们一起,路上搜寻看看。” “购买驯养好的会更方便一些,野生史莱姆我仍然需要驯养,这批丛林史莱姆就花了我差不多两年时间。” 西格莉德捂额,叹息:“这得等我们三位‘可靠’的领主大人回来才能决定,碎金城周边城邦没有史莱姆牧场产业。” 瓦伦遗憾地离开了,他很能理解西格莉德这个代领主的无奈。 今天的肉饼格外香甜,西格莉德只吃了一口便频频点头。 两位正值青年,没有根底,手艺颇受劳伦德喜爱的厨师一到领地便得到了众人的一致好评。 之前他们在教皇塔手艺比不上那些年老的师父,只能负责黑衣修女与仆人们的口粮,如今正儿八经管理百余人的饮食,责任感让他们每天起早贪黑。 而他们的能力确实不错,无论是面食还是热菜都赢得了众人的一直好评。 代领主就这点好处了,跟在路禹身边西格莉德对吃的也开始有些挑剔,从亲自烧烤,到亲自下厨试水,再到闲暇时就钻研,她愈发觉得把食材料理好是一门极大的学问。 正如路禹所说,如果只是吃饱,何种食物都一样,但是想要吃好,大多数人尚未入门,即便他本人也是如此。 西格莉德至今仍不明白,路禹的家乡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能把他的嘴巴养得如此刁钻,不挑剔时什么都吃,挑剔起来只愿意自己下厨…甚至打算根据自己的口味制作调味料。 还没吃饱,黑衣修女紫星就跑来过来。 “紫星啊,一起吃点,今天的肉饼很香啊。” 已经习惯这里生活的紫星也不客气,拿起放在篮子里的肉饼咬了一口:“建筑用的石材木料都有些缺乏,听说之前领主们禁止砍伐周边树木,开采石料,可远距离的搬运很费劲,我们想借笨龙用用。” “笨龙明天要跟战斗组出门,也许后天可以…魔法不能解决问题吗?” “速度太慢,您之前不是说要加快节奏,尽快将居住的区域建造完成,让大家不用挤在未完工的城堡一二楼内休息吗?” “好吧…好吧,看来还得做一下领地内的人员信息统计啊。”西格莉德打发走紫星之后又叹了口气,这一个念头又是一件要处理的事情。 还没等西格莉德离开领地前往碎金城购物,畜牧组的人又找上了她。 “畜牧范围划分?”西格莉德头有点大。 这些前黑衣修女完美适应了身份的转变,恭敬而认真地为西格莉德解释了起来。 牛羊猪的临时牧场已经决定,但是护栏和牧场范围的划定仍需要西格莉德拍板,这是一个涉及到养殖规模的问题,而这又是一件西格莉德无法决定的事,谁知道自家三位领主更爱吃哪一种肉呢? 西格莉德满怀歉意地说:“只能暂时维持放养状态了,再辛苦一段时间吧,等我们三位‘可靠’的领主回来就可以解决了。” 黑衣修女掩嘴偷笑,看样子已经从劳伦德的死讯中走了出来。 前几日领地内众人请求西格莉德能给予他们半天时间悼念劳伦德,西格莉德自然应允了,看着这些人跪地,或是痛哭或是神伤,西格莉德抚摸着劳伦德送给自己的短剑,心情也有些沉重。 同样不信神的西格莉德回忆起劳伦德的模样,少见地为他向不知是否存在的神明祷告了一番。 “西格莉德大人!” 小跑而来的人是两位工匠,因为建筑人手不足,最近他们一直在帮忙,反倒是自己的工匠铺子,火炉迟迟没有进展。 “西格莉德大人,锻造用的器具采买您…答应好久了。” 西格莉德拿出小册子看了一眼,不好意思地连连道歉:“立刻帮你们留意,对了,你们有没有好的推荐?” “科德佐恩!”两人异口同声。 因为与大量异族接触,科德佐恩境内活跃的冒险者比斯莱戈还要多。 有人就有需求,有需求就会推进工艺的提升与进步,因此科德佐恩的装备,器具一向深受梅拉大陆各族喜爱,即便是异族也会通过商路购买,有时野外的冒险者甚至能看到手持科德佐恩工艺的异族尸体… 他们的领地位于整个梅拉的西南角,而科德佐恩却位于四大国区域的东侧。 “有点远啊…” “但是品质有保证。” “行吧,我帮你们记下了,很抱歉的是这又是一件需要等待领主决定的事,我没法代劳…” 西格莉德无比想念路禹他们,他们离开得很潇洒,但是留下一堆自己不好拍板决定的问题处理这也太折磨了! “回来吧,求求你们赶紧回来!”西格莉德在心中不断呐喊。 也许是心诚则灵,西格莉德才检查完存放食物的二号仓库便听到领地内响起了一阵欢呼声。 三匹飞马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中,那熟悉的模样…西格莉德泪目了! “到家了,到家了!”璐璐刚下马就蹦跶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门一关,自闭…哦,是开始研制药剂。 但她很快又跑了出来,因为她忽然想起塞拉和路禹禁止她在室内进行危险尝试。 白狼慢慢悠悠地带着一堆小狼踱了过来,他嗅了嗅路禹地气味,似乎想要强化已经有些稀薄的印象,路禹则抱住他的大脑袋使劲蹭了蹭。 回来之后看到领地内一切欣欣向荣,井然有序,而且远比之前要热闹不少,路禹心无比宁静,笑意一点点布满了整张脸,令他的嘴角上扬。 “干得不错啊西格莉德。”塞拉称赞道。 西格莉德长叹一声:“你们可算回来了,回来了就赶紧给我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但至少让我们先解决一件重要的事情。”路禹说着,便和塞拉璐璐进入了房间。 光辉化身已经在这里等候。 塞拉把劳伦德交给光辉化身之首光梧的卷轴交给她,示意她打开看看。 困惑的她打开细细阅读之后,微微一怔。 卷轴中交代了光梧两件事,一件是配合路禹让他的骨灰离开教国。 第二件则是让光梧将她从光辉化身中除名。 “你明白他的意思了吗?”塞拉问。 光辉化身向着三人半跪:“我确实感受到了劳伦德教皇的意志…无家可归的我自然失去了光辉化身之名与对应的代号。” “也许你该向我们介绍一下你原本的名字了。” “米蕾。”光辉化身说。 三人相视一笑,上前扶起了这位能够被轻而易举除名的特殊光辉化身。 米蕾是她父亲与海妖结合的产物,身负海妖之血的她虽然在劳伦德的示意下破格加入光辉化身行列,但这份宽容与开明也会随着他的离去消失。 7017k 334.我的家很小 璐璐跑回了自己的小木屋内继续炼药,上次的变形药剂已经接近让雾妖吃上一顿饭了,她坚信只要再更改一下配方,即便没有魔力潮带来的种种可能性,也能创造出让传统魔药学派瞠目结舌的成果。 路禹则会与战斗小组一起前往领地最南方海滩接船。 这批货物十分重要,如果路禹等人未能及时返回,船长只能在海上漂泊或是寻找合适的小岛泊船等待——契约人为此付出了极为丰厚的酬劳。 解决领地内各项事宜的工作自然就落到了塞拉身上。 塞拉倒也不在意,璐璐呆在自己身边总比跟着路禹乱跑好。 红焰山脉以南的漫长海岸线上生活着大量奇奇怪怪的海族,他们大多智慧程度不高,不具备自己的语言与文化体系,而生活在此处的智慧种族对这附近的命名奇奇怪怪。 为此路禹大手一挥:“以后这里就叫做勾指海岸。” 之所以如此起名,也是因为从勘察地图上看,形状酷似一根微微勾起的手指,简单易懂的命名很快被所有战斗组的成员记住。 位于指尖位置的路禹让身旁的人向天发送魔力光球,一连十几枚之后,海平线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船影。 今日起风,路禹身旁血族双子之一的薄暮被吹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好在身为教皇骑士团的战斗组成员都是一些壮硕的猛男,他们自然而然地上前为路禹与薄暮挡住了部分咸腥的海风。 在浪花中扑腾地船只不断靠近海岸,然后停了下来,不再向前。 一位穿着长袍的魔法师从桅杆上一跃而下,以水为踏板,他快速来到了岸边。 “黄昏城中什么东西最多?” 魔法师警惕地抛出了接头的暗号。 “人偶。” 闻言,水魔法师摘下兜帽,狠狠地松了口气:“破浪者号不负所托,请上船清点货物。” 路禹问:“不能更靠近岸边一些吗?” 魔法师摇了摇头:“您有所不知,这片无名海岸没有像样的港口,船很容易就蹭底搁浅,潮起潮落只在瞬息,我们不敢冒险。雇主坚决不让前往碎金城以西的两个港口城邦,也不让我们借靠教国西南角雪山下方的德莫里斯港卸货再作周转,他们找了许久,也只找到了我们愿意接这笔委托。” 跟随魔法师登船,一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尽管他戴着面具,但是路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独臂的伊斯科激动地走上前,他下意识想要跪下行礼,却又想起路禹不是塞拉…可他好像又是自己的上级…这很别扭。 路禹看出了伊斯科的笨拙,他主动走上前拥抱了他:“辛苦你了。” 伊斯科则苦涩地笑着:“如果可以,以后我不会再坐船…” 伊斯科领着路禹前往货仓,伴随着些许霉味的大门被推开,无数被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型映入眼帘,非人型的则装在了一口口大箱中。 这是克洛伦斯为黄昏城制作的数百具人偶。 刚才的魔法师话只说了一半,在科莱的博恩城,没有人愿意接受伊斯科委托的最大原因不是他执意前往这处没有港口,海况存疑的无名海岸。有经验的,常年往返科莱与梅拉的海船并不惧怕这点点挑战,他们拒绝的主要原因是货物。 经过伊斯科的清点,黄昏城内搬运而出的,完好无损的人偶共六百三十六件。 当时对数字敏感度不高地伊斯科只是惊叹了一声“好多”,身为魔法师的安娜却已经头晕目眩。 梅拉过去四十年间最强,最出名的人偶师去世后留存的人偶不过百件,加上那些未曾组装完毕的半成品也就堪堪破百,更别提这百件里有不少是残次品。 而九阶人偶师于无限轮回中不断改进一些人偶在法阵的配合下击杀六阶都不是问题… 六百三十六件,一些爵位低的贵族老爷家里牛羊都没有克洛伦斯的人偶多! 数量过于庞大自然会引来人怀疑来源,进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安娜和伊斯科只能以自己在当地的良好口碑谎称自己有位朋友,他要运输极为特别的货物——防腐好的尸体。 看着一个个包裹在白布下的人型,口碑良好,人缘不错的安娜与伊斯科听到了一个个借口。 船上染了瘟疫、船需要大修、有人提前预订、吃不下这批货、夜观星象此行不顺… 就连牵头的贵族也被弄得很尴尬,船长们不愿意接单他能理解,安娜离谱的“朋友”也让他头晕。 看天吃饭的他们比冒险者更像冒险者,因此走船的人忌讳颇多。 一具尸体还能接受,几百具…载过的船秒变幽灵船啊,行内出名后,被对头膈应怕不是被分分钟拿出这件事说道,那自家船名声也就臭了。 安娜和伊斯科找了许久,最终由如今的破浪号——一艘刚下水,崭新的大船接下了委托。 船长哈尔·海螺本就被博恩城的同行挤兑,正想离开科莱寻求在其他大陆的发展,听闻安娜与伊斯科这样救助孤寡贫苦的人出面都无法为“朋友”解决麻烦,当下咬咬牙,主动找上了门。 尽管哈尔·海螺在出海前用了人类,海妖,乃至精灵的祭海仪式,但是这一趟行程中发生的很多事依旧让伊斯科心惊胆战。 离开科莱后不久,破浪号便遭遇了两场风暴,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行船经验丰富的船员们却觉得是“怨灵作祟”。 紧接着他们按照固定路线航行,途中突然遭遇了海族战争,整艘大船恰如手无寸铁的路人被丢入战场中央。 水底下魔法的波动让每个人满头大汗,伊斯科觉得那是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刻,因为一旦船破落水,他们将很有可能被海族撕扯成碎片。 在伊斯科滔滔不绝的叙述下,路禹同情的拍打着他的肩膀。 在他看来这就是船员们先入为主有了“不祥”的念头所导致的。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哪有什么怨灵作祟,还没到他们诞生的时候呢。”路禹安慰人的方式简单粗暴。 一个粗犷的胡须男下到货仓,他披在肩上的外套似乎是某种海族的皮,柔软有弹性,光亮十足。 路禹当着他的面随手打开了一口箱子,看着密封在瓮中的水银,笑了笑:“请船长帮忙卸货吧。” 哈尔·海螺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糙脸:“我的人有些…请见谅。” 路禹明白了,随即将在岸边等待的战斗小组喊了上来。 路禹召唤出塑形元素水滴,随着它汲取四周澎湃的水属性魔力,身躯也一点点膨胀,最终在一连串的扭动中变形为一艘湛蓝的船,在战斗小组的搬运下,“吃饱”的水滴立刻游向岸边。 接下来是塑形元素风。 小蝠鲼刮起的风让人偶随风而起,就是看上去… 一个个僵硬的身形被白布包裹,还飞上了天,看着像是恐怖中才会出现的诡异画面。 等到卸货完毕,船上人的表情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不少。 听闻哈尔打算去教国的海边城邦寻找机会,路禹介绍道:“我的领地也许未来还会用上您的船。” 哈尔迟疑了一会:“不会还是这么惊悚的货物吧?” “会很正常。” 哈尔松了口气:“如果以魔法信使的形式联络,您需要给我一个固定的区域地址。” 路禹随手丢给哈尔一个枫树雕像——领地公共讯息法阵接收器。 哈尔并不知晓这是什么玩意,尽管他也会魔法,但眼界认知与知识水平都无法与强大的学派魔法师媲美。 在路禹的介绍之后,哈尔震惊地看着路禹,神态愈发恭敬。 如今的运输仍以海路最为便捷。 陆路的运输缓慢,空中运输则需要数量庞大的飞行魔物大队,领地还养不起。 因此在未来的一段时间,路禹也许还会需要到海路运输一些资源,而这位初来梅拉的哈尔船长无疑是个不错的对象,固定客源可是许多船长求之不得的。 跟随而来压阵的前光辉化身,现战斗组之首的米莱检查了几具人偶,震惊得无以复加的她急切地询问路禹如何获得的。 觉得说来话长的路禹反问:“你觉得这些人偶能否为我们的领地构建起一个完善的防御体系。” “完全可以。” “有了他们,我们的领地也许不需要太多人也能维持得很好。”路禹笑着说。 米莱困惑了:“您打算维持现有的人口,不再引入新鲜血液吗,可这样您的领地将无法快速扩张。” 路禹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打算扩张。如果说领地是避风港,那么我的避风港毫无疑问很小,百余人的领地管理起来对我们而言刚刚好,人越多,管理成本越大,不稳定性也越大,即便我们真的有那个能力…” 路禹注视着米莱:“为什么要这么累呢?” “你加入我们时,我们三个都对你说过‘欢迎回家’,你会希望家里乱糟糟的吗?” 米莱摇头。 “这就对了,我们的家不大,容纳不了更多的人,也不会轻易接受外人。” 7017k 335.人口普查 正在思考如何给小暗身体里塞奇奇怪怪东西的路禹、根据克洛伦斯图谱布置魔法阵的塞拉、兴高采烈给战斗小组的成员配置上挫骨扬灰药剂套餐的璐璐,三位“可靠”的领主被西格莉德喊到了一块。 西格莉德已经将领地内的人员数据收集完毕。 数据仅统计了由教国而来的黑衣修女与教皇骑士团成员。 总人数156人。 其中男性41人,女性115人。 纯武者77人。 高于四阶评定的魔法师53人。 魔武双修24人。 路禹示意西格莉德先停一下:“最高位阶是?” “现战斗组组长阿尔文与医疗组组长新绿,他们均是五阶。” “我们有医疗组?”路禹望向塞拉,“我记得劳伦德似乎没有送医师给我们?” 塞拉说:“只会战斗、探听消息的她们一旦到了晚年,即便有教国赡养也会孤苦不已。为此劳伦德为她们找来了不少老师,在保护他的期间,黑衣修女得到了更多学习的机会,获得其他与杀戮战斗无关,能够作为平常人生活的手艺,这样即便不被教国继续差遣,也能安稳地生活下去。” 路禹恍然大悟:“继续继续。” 医疗组6人,组长新绿已向塞拉提出采购魔药的申请,理由是配制应急疗伤药剂。 塞拉立刻予以同意,并且要求西格莉德多给她一些资金,让她顺便开辟出一块药田。 路禹对于药田里种植的魔药在魔力潮到来后是否会拔地而起十分感兴趣,塞拉则是希望观察到药物魔化的细节。 对作物种植较为精通的8人。 擅长栽种移植树木的2人。 擅长冶金、提炼,魔法器械打造等技巧的工匠7人。 “关于这七位,请把他们的需求及时的告知我。”塞拉说,“领地不比外界,在这里我们无需担忧魔法学派,因此在改进创新方面让他们尽管放飞自我。” “还是别放得太飞,家里有一个璐璐就够了。”路禹提醒。 一边发呆一边思考魔药组合,毫无身为领主自知的璐璐忽然醒了,她盯着路禹瞅了半天,最后眼神还是软化了,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就这么静静地端详着他。 魔药精通3人。 “还有会配置魔药的?”璐璐也不盯着路禹了,她从椅子上蹦起,拿起西格莉德分类好的名单找到了那三位幸运儿…或许是倒霉蛋? 总之璐璐拿着名单就出了门,很显然比起坐在这里听数据报告坐牢,她更想去好好与三位知晓魔药的人才接触接触。 但是不一会,璐璐就又跑了回来。 “不去了吗?”路禹问。 璐璐偷瞄了一眼塞拉,而后坐回自己的位置,威严满满地说:“忽然想起来,现在我也是个领主,至少要负责任地听完。” 前后转变过于迅速,路禹也闹不明白她这是怎么了。 西格莉德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继续念道:“畜牧经验丰富者6人,这6人向路禹大人提出了一个问题。” “我?”路禹指了指自己。 “是的,他们希望知晓您到底更偏爱哪一种肉食。” 路禹刚想说我都可以,西格莉德便打断道:“他们还说,希望你不要说‘随便’,‘都行’,‘全都可以’,这涉及到他们未来一段时间对牧场的改良,以及饲养方案。” 路禹尴尬道:“为什么是针对我?” 塞拉、璐璐、西格莉德异口同声:“因为你喜欢吃。” 如果路禹记得没错,领地内现有的应该是牛羊猪兔四种,不远处的湖泊与河水中有不少原名红鳞鱼,现在被璐璐他们改名为鲈鱼的鲜美鱼类,可选肉食就是这五种,作为调剂可以吃吃一些奇怪的魔物肉。 鸡鸭由于早期遗漏,导致目前只有一些从林地中抓回来的野鸡野鸭,不过听说西格莉德已经安排了采买,那么未来鸡蛋自由不成问题… 路禹本人倒是很喜欢吃牛肉,但是在思考过程中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领地刚刚铺展开,急需积累发展,如今他需要考虑的不该是自己的口腹之欲,而该是对未来领地更有益处的东西。 想到这里,路禹也就有了决定。 “无需考虑我,我嘴巴还没挑到没有什么东西就吃不下饭,请他们饲养时思考侧重点放在‘能让大家吃饱’这方面,我要的是稳定。” 塞拉兔耳朵抖了抖,笑靥如花。 厨师2位。 “他们的手艺我个人觉得很不错,这段时间为领地内的大家准备的饭食也十分符合胃口。”西格莉德夸赞之余说出了两人附带的话,“他们表示自己有酿造酱料的手艺,但是还摸不清几位领主的口味,希望你们能亲自去品尝,拍板。” 酿造啊,这个路禹倒是觉得可以鼓励一下,于是便对着西格莉德点了点头。 水产养殖3人。 “三位黑衣修女询问自己是否真的可以把红鳞鱼称呼为鲈鱼…顺便,她们打算将红鳞鱼引入鱼塘中饲养,鱼塘位置已经选择完毕,她们需要一个许可,以及一些帮助,挖渠会是大工程。” 大家的积极性真的很高,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一下学习已久却始终派不上用场的技能。 当发现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对自己的生活能起到良好改善作用的时候,人们总是会十分努力。 塞拉毫不犹豫予以通过:“就叫鲈鱼,别的地方我不管,在我们领地里,神来了,也是鲈鱼,是水产!” 这多少就带着个人恩怨了…路禹瞄了塞拉一眼,塞拉得意地昂起头,笑眯眯地与他对视。 好吧,塞拉赢了。 鲈鱼就鲈鱼吧,虽然红鳞鱼从各个角度来看都像东星斑… 精通建筑4人。 “那么开挖鱼塘和水渠的工作,就由他们负责设计勘探了,对了…他们4人对于城堡的建设提出了一些看法,对于整体构造他们并无异议,只是对于璐璐的内饰设想有些小小的意见。” 路禹和塞拉瞄向璐璐。 “我会和他们沟通的,只要他们能说服我,我就听他们的意见。”璐璐说,“不然,他们就老老实实按照我的想法来做!” 两人又看向西格莉德,意思很明显:“这事我们就不掺和了。” 战斗组明面上只有二十人,且全都是原教皇骑士团的人,但是路禹领地可以说全员皆兵。 平均战力四阶的实力,看似弱小,但是在梅拉已经十分够看了。 除非克洛伦斯原厂身躯复活,不然普通的入侵者还真对付不了领地里层出不穷的魔法阵,以及花里胡哨的药剂——虽然路禹总吐槽璐璐的药剂安全性存疑,但就实战效果来看,这确实是一种较为“平等”的武器。 也许在未来,人们会感谢璐璐的药剂带来了不一样的“平等”? 塞拉目前正着力于将领地改造为酷似黄昏城那般,可以通过人偶完成防御的大型结界。 以人偶构筑轮回,在源源不断魔力的滋润下,在巨大法阵的覆盖下,通过疯狂的消耗,将所有入侵者消灭在途中。 为此塞拉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演练,她与璐璐成功复原了黄昏城轮回最重要的一环——魔力提纯。 通过法阵将吸收而来的魔力提炼,以精纯的魔力作为人偶的能源储备。 克洛伦斯的构筑给予了塞拉无限灵感,手握黄昏城图谱的她迫不及待想要复刻出一个新的黄昏城,她有理由相信,在魔力潮到来,魔法体系产生翻天覆地变化后,克洛伦斯的人偶思路会出现新的道路。 路禹虽然在折腾小暗,但其最终目的也是提升领地的安全系数。 他确信自己的路没有走错,塑形召唤物的泛用性已经被他和欧尔库斯完全挖掘而出,他已经在书写塑形召唤物召唤经验,这份普通的经验指南将会在召唤迎来新变化时被“不经意”地透露出去。 虽然路禹与欧尔库斯都认为,即便有了塑形召唤物的帮助,召唤师依旧只是“可选的副职”而非值得深入挖掘的主业,但是变化总是好的。 便携式召唤物容器,这个由塞格罗最先构思,却无法成功的思路,路禹已经研究许久。 璐璐提供了最大程度的帮助,闲暇时为路禹找出了许多适合承载的“容器”,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无法容纳召唤物。 随着尝试的种类越来越,路禹也逐渐怀疑,这是一个在当前魔力环境下根本无法完成的构思。 不过路禹并不打算放弃,在小暗身上进行的实验有了一些小变化,也得到了一些“小惊喜”。 虽然不稳定性极大,但是他确信,这会是让召唤师,乃至世界意识耳目一新的全新操作。 最初的召唤手册已经在不经意间写满,这本陪伴他走过了亚斯、格朗、索雷森、摩斯塔纳、科莱,曾经受到过世界意识赐福,却又因为须臾缘故被收回的手册皱巴巴的,书页边缘磨损严重。 它承载了路禹无数的脑洞大开的思路,留下了璐璐一幅幅妙笔生花的杰作,那些惟妙惟肖的画像在翻阅时似乎活了过来。 尽管他们从未被路禹召唤,尽管他们有一些还未等来出场便因为血肉战车、噬魔树、钢琴以及一号召唤物这四位老前辈牵连,不得不重新更改,但他们是鲜活的。 血肉召唤物体系下,十几只未被召唤的“孩子”静静地等待着,虽然血肉战车的卓越表现让他们备受警惕,但是路禹相信,未来他们仍有被世界意识认可的机会。 当道路被拓宽,魔力的轰鸣响彻世界的每个角落,搅动得每一个角落风起云涌,他们也就有了合理出现的机会。 路禹以文字赋予他们骨骼、璐璐以画像赋予他们血肉、他们灵魂的碎片在路禹若有若无,零星晦涩的描述中激烈碰撞,最终会在世界意识的一次次审视下诞生出属于召唤学派体系的新生命。 当路禹在新的册子上写下《召唤手册·其二》时,一种格外舒畅的感觉从脑海深处一点点荡漾向全身,精神上的愉悦令他的意识像是脱离了躯壳,敏锐的感知如风一般扫过领地的每个角落,那鲜明的画面令他讶异。 只是短暂的一瞬。 路禹惊诧于自己刚才的精神状态时,门被粗暴地推开。 塞拉和璐璐挤进来后四处张望,然后视线聚焦在路禹身上。 “怎…怎么了?” “气息有点不对。” “也许呢?” 莫名其妙的对话后,塞拉离开,再返回时拿来了一个酷似星象仪的东西。 “对着它引动魔力。” 路禹呆滞地照做,星象仪快速地旋转,随后绽放出绚烂的光彩,刺眼夺目的光让路禹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光芒褪去,路禹发现塞拉和璐璐直勾勾地盯着他。 “我到底怎么了?” “你刚才做了什么?” 路禹回答:“翻看召唤手册,把过去总结的经验温习了一遍,然后就是欣赏一下我们构思出来,却从没有使用过的召唤物…突然有些感慨吧,比方说血肉召唤物,就因为钢琴,好多都没法使用了。” “一号召唤物出来后,不少构思也随之无效,有些可惜了…你明明画得那么好看…” 璐璐嘴角抽搐,她很希望路禹不要夸赞那些召唤物画的好看…路禹所谓的好看便是这些召唤物十分具有视觉冲击力,不客气说就是精神污染。 塞拉拿着星象仪走到一旁引动魔力,同样耀眼的光芒晃得两人睁不开眼。 “仪器没有问题,按照梅拉的评定,我确实是六阶。” “我到底怎么了?”路禹忙问。 塞拉说:“刚才你的房间里迸发出了五阶魔法师的气势,而且你释放出的魔力扫过了整座宅邸,你应该知道用魔力扫过其他魔法师意味着什么吧…” 路禹回忆起璐璐教的知识,尴尬地说:“窥伺…” “等下,五阶?”路禹反应过来了,他兴奋地问,“我进阶了?” 面对满脸期待的路禹,塞拉和璐璐摇头:“你还是四阶,所以我们才好奇,你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7017k 336.他只是希望每个人都开心 魔法作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生产力展现出了效率极高的一面,路禹的大碗、蝠鲼负责帮忙搬运物料,精通魔力的魔法师们通力协作之下,几座高塔拔地而起。 高塔之间以魔法阵相连,环环相扣,构建起更为严密的防护体系,同时塞拉也将人偶“轮回”的法阵预布置在内,等待着合适的启动时机。考虑到以后还可能改造,高塔内还预留了充足的空间。 改造领地的工作轰轰烈烈地进行着,海量的石料木料从红焰山脉南端的废弃矿场内运来,闲暇的人都在原建造组,现土木组的成员指挥下对石料木料进行打磨加工。 寻找矿产的行动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几次勘探结果让大家颇有些失望。 碎金城周边城邦的衰退不是没有理由的,富足的矿脉早已被前人嚯嚯一空,如今的矿洞已经成为了魔物的巢穴。 勘探的队员们小心翼翼地搜寻了许久,也只找到一些岩壁缝隙中残存的矿石碎屑,以及少量的魔法水晶,唯一的收获便是这些遗弃矿洞附近保有的石料质地不错,十分适合建筑使用。 璐璐很失望,她主动提出要去几个大矿洞内勘探一番。 “我可是七阶,魔力的运用比他们要高超,也许能感知到不一样的东西呢?” 路禹和塞拉制止了她,他们都清楚璐璐只是先入为主地被“可能存在矿藏”迷了眼睛,过高的期待值使得她不愿意接受现实。 无论这里是否有矿,环境、位置都足够让人满意,没什么可不满的,无非是在彻底关门前多购置一些罢了。 科德佐恩购置而来的工匠器具布置完毕,巨大的火炉日夜不停地工作。 克洛伦斯宝库中的海量货币已经被塞拉和璐璐筛选出了有收藏价值的一批,余下的则被重新熔铸。 路禹等人没办法确定下个时代金属货币是否还是硬通货,梅拉金属的贵贱波动是否巨大,因此只能采取最笨拙的办法,一半储存,一半消耗。 大量的粮食和种子从梭伦、教国运抵领地内,初来梅拉的哈尔船长本以为路禹这位“恐怖”的雇主短时间内不会有委托,然而短短半个月内他就被接连包船两次,强烈的幸福感让他已经忘记了运送过的那批诡异货物。 伴随着交易的进行,一些问题也随之浮现。 首先是勾指海岸距离领地较远,虽然领地东侧,靠近教国德莫里斯港的区域也有海湾,但是这个附近的海况更为复杂,根本无法泊船,这使得路禹不得不每次都舍近求远。 在艰难转运了一批空置魔力水晶回到领地后,看着累得瘫软在地的战斗组成员,路禹实在有些心疼。 “我问过了,东侧那片无名海湾真的没法泊船,哪怕是威力巨大的海上风浪忽然袭来,迫不得已之下,海船也不会靠近这片海湾。那里礁石林立,吃水稍深一些就会搁浅。重要的一点,这附近一直是有海族生活的,德莫里斯港开辟的航线不受侵扰有赖于教国提供的庇护,我不认为这片区域内所有的海族都会对闯入自己生活领地内的船舶给予最大的宽容。” 西格莉德显然做足了功课,她拿出劳伦德赠送的留影卷轴,将那片海湾附近密密麻麻的礁石,诡异的涡旋展示给路禹。 雪山之下的德莫里斯港是路禹领地附近最大的港口,碎金城以西的港口城邦与之相比只能是小巫见大巫。 即便是如此近的距离,德莫里斯港出发的船也要绕道…这让路禹实在难受。 但目前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无论是与海族谈判,还是修建港口都需要时间,而魔力潮的到来很可能会让他们的计划出现许多变数。 “再购置十几只飞马吧,要血统优秀,耐力足的。” 只要魔力潮开始,领地改造趋近结束,霍古便能够正式入住领地,运力不足的问题也能得到一定程度的缓解——霍古应该不介意充当一下货车吧,他背还挺宽敞的,那颗小树都能扎根其中顽强生存… 位于地面上的三个大型仓库已经被粮食堆得满满当当,如山般堆积的粮食让每个进入其中的人都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炼制药剂疲惫时璐璐经常进仓库闲逛,再出来时必然神清气爽。 路禹懂这种感觉,他烦躁时也喜欢进超市闲逛,哪怕什么都不买也会觉得自己精神变好一些。 放空身心的路禹在仓库中恢复了能量,他再度召唤出了小暗。 通过一段时间的尝试,小暗已经能够协调地在身体内装载与自己魔力水准相当的“货物”。 这一次,路禹要尝试的是直接在小暗的伞盖里完成召唤。 感受到魔力波动的小暗立刻将触手捆在路禹的手腕,腰间。 迟钝的她正在表达害怕的情绪。 路禹揉了揉她的大脑袋:“没事,没事,很快的…不过如果位置没找准可能会出点差错…抱歉,你忍一下。” 小暗本能地想要向后缩,但是迟钝的她显然没有路禹召唤的速度快。 魔力流转的召唤仪式出现于小暗的伞盖内部,路禹竭力地抑制召唤仪式的成型,努力地截断输入其中的魔力。 与召唤仪式想借的那道无形的魔力管道随着路禹的遏制不断收缩,下一秒… 如同洪峰过境,路禹的遏制迎来了巨大的反弹,更加庞大的魔力汹涌而出,瞬息间召唤成型。 小暗所有的触手都缠到了路禹的身上,能在空气中自由游动的她像是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强烈的不安使得她只能依托于路禹这根结实的“柱子”抵御那突如其来的恐惧。 路禹能感受到,完全黏在自己身上的小暗身子失去了一些柔软,变得有些僵硬,暗红色的伞盖内,耀眼的绿光闪烁。 光水母迷惑地注视着四周,她用小触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阻隔自己与路禹的那层透明的薄膜… 小暗身子狂颤不止,牢牢捆绑住路禹的触手一齐失去了力量,像是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受了委屈,她一点点“坐到”了地上,巨大的裙摆摊了一地,一动不动。 “小光你先别乱动。” 制止了好动的光水母继续折腾小暗,路禹开始认真地观察、思考。 成功了,但又没完全成功。 路禹的构思是让召唤仪式将成未成,保存在小暗的身体当中——当然体外也可以,这也许就意味着她需要一些特殊的运载器官。 在不断的尝试中,路禹始终没能制止召唤仪式的最终成型,唯一有所突破的便是,他如今已经能够精准地将召唤物投放进另一只召唤物的体内。 之前总是因为细微地魔力波动无法成功的操作,忽然顺利完成,路禹望向周围满仓满谷的粮食… “解压好像还真的有点用。” 轻微的呼吸声引起了路禹的注意,他缓缓回过头,璐璐插着手就站在不远处,脸上的表情十分微妙。 路禹一边驱散小光,一边将小暗抱起来——看起来很大,但是小暗的重量不比玩偶重多少,路禹轻而易举就将她搂了起来。 “你也来解压啊?”略有所得的路禹心情不错,好奇地问。 “是啊,每次看到家里有这么多粮食,我心情就会很好,研究药剂的烦躁也一扫而空…不过你的解压方式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 璐璐凝视着使劲扒拉,死命缠住路禹发抖的小暗,嘴角上扬。 “我也是来看粮食的,不过中途心血来潮就尝试了一把,还真的有与众不同的成果。” “成果?”璐璐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她凑上前去打量着小暗,而后认真地问,“细说成果。” 沉浸在喜悦当中的路禹还没发现璐璐看着小暗的眼神有些不太美妙。 听了路禹的描述,璐璐恍然大悟,身心轻松,笑着伸手戳了戳小暗的脸蛋。 小暗迟疑了十几秒,等到璐璐和路禹开启下段对话这才把面片般的触手伸向路禹——她似乎也想摸摸璐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喃喃道。 看见路禹描述时手舞足蹈,璐璐很自然地为路禹开心了起来。 虽然她不是很能听得懂召唤的那些细节,但是路禹开心就挺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那个总需要自己教导魔法细节的人已经成为了另一个领域的佼佼者,她已经无法在提供那方面的帮助,而是需要绞尽脑汁去跟上他的思路。 也许未来有一天,召唤师们真的会需要他总结出来的经验,沿着他留下的痕迹,去开启那个属于召唤的新时代。 不…不是也许,而是一定。 璐璐坚信路禹能做到,没有理由地相信着。 拿着黄昏城图谱忙碌的塞拉站在一处山岗上,身边的米莱笑着为她送上一杯绿油油的汁液。 喝了一口,塞拉低下头瞥了一眼,随即无奈地笑了:“瓦伦那个家伙啊…这次的口味还真是复杂啊,他又做什么尝试了?” 米莱说:“西格莉德为他亲自前往斯莱戈,以不菲的价格购置了不少驯养好的史莱姆,这段时间他几乎和史莱姆们睡在了一起。听说这次的史莱姆是水属性的,喂养出来的汁液风味偏向于…枫糖?” “枫糖我没喝出来,味道有点像小时候修女们喂给我的小零食,你应该记得,就是那种上面洒满了白霜般的糖粉,色彩各异的硬糖。吃下去的口感…也许是后来跟在劳伦德身边吃到了更好的,我回忆起来,竟然没有甜蜜的印象。” “很复杂的评价,那到底好不好吃呢,也许瓦伦先生更希望听到直接的评价。” 塞拉思索片刻:“人嘛,如果吃到过更好的,就会觉得之前的甜蜜索然无味,所以我的评价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不是味道不好,而是我嘴巴叼。” 塞拉嗜甜,这一点也是来到领地之后路禹和璐璐才知道。 两人仔细回忆了一番,发现塞拉请他们吃供品时丢给自己的也多是甜丝丝的糕点,结合劳伦德说的“专门配置塞拉喜欢的口味”,搞不好就是专门选甜食供上去… 也不知道光辉之神喜不喜欢甜食? “听起来和路禹大人一样呢,他一定吃过非常多好吃的,才会对食物有一套如此严谨、严苛的评价标准。” 塞拉叹了口气:“我和他比不了,如果你见过他和厨师对着酱料聊上半天,乐此不疲的同时还亲自下厨颠勺炒菜,学习制作糕点,你就知道,论吃的,我们和他比真的差很远。” 下厨时的路禹认真程度与钻研召唤不相上下,即便是劳伦德那般随和的人也没有钻进厨房里说“我跟你们一起料理”,两位年轻的厨师一度认为这是领主对他们的手艺不满,决定敲打他们… 起初塞拉还会对路禹这种行为感到奇怪与不解,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也就习惯了大家的晚餐由路禹亲自料理这件事。 不管多忙,只要雾妖和西格莉德提醒他到点,他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钻进厨房,在烟雾缭绕中尽自己所能做出一道道精致的菜肴,以满足她们的味蕾。 挑剔如塞拉,面对路禹出品的菜肴也说不出什么问题——西格莉德的干饭速度首屈一指,但凡你下手慢一点可能就只剩下汤汁了…她一向矜持,面对那些可以做盖浇饭的汤汁只能选择无视,每次都便宜了路禹。 “为什么这么喜欢下厨?”塞拉问过路禹,“只是因为嘴巴挑剔而已吗?” 路禹的回答让她记忆犹新。 “我只是喜欢看你们吃饭时那副开心的模样…对我而言,那个画面真的很美好,满足感爆棚。” 除了跟自己一样喜欢璐璐,这只臭水产还是挺好相处的,塞拉那时想。 “哦…那好像是璐璐大人和路禹大人。” “哪里,哪里?”塞拉俯瞰着山岗下,左顾右盼。 顺着米莱的手指,塞拉拳头硬了。 璐璐牵着路禹的手,走出仓库,两人笑得无比灿烂… 塞拉决定收回一些话。 “路禹你果然还是条臭水产。” “我在这里辛苦布置法阵,你跑去和璐璐玩!” 7017k 337.晨曦 猫荆走过领地的每一个角落,面对曾经归属于她的黑衣修女,她恬淡地笑着。 伴随在她身边的路禹讲述了领地内目前所做的规划,以及即将到来的“关门”时间。 猫荆站在山岗上,与路禹一起俯瞰着已经颇有规模,忙碌无比的领地,下意识拥紧了劳伦德的骨灰。 “我要走了。” 原本想做挽留的路禹看了一眼劳伦德的骨灰,什么也没说。 塞拉说:“寒节将至,领地的初期建设即将完成,真的不和大家一起庆祝吗?” 所谓寒节与年节无异,远在梅利亚斯之前,梅拉大陆上的人类便会在飘雪后庆祝丰收,祈祷未来一年能拥有更好的收成。 为了筹备这个年节,西格莉德特地跑了一趟斯莱戈,购置了不少新鲜的玩意当做礼物发放给大家——作为领地内的第一个节日,必须热热闹闹的。 夕阳下,猫荆身体上的鳞片闪闪发光,诞生于广袤密林深处的她不知道有多久未曾如此刻这般眺望莽莽群山。 “我答应过他,要带他去看看我的家,然后再去看看那些居于高塔无法欣赏到的壮阔景色。”猫荆说。 猫荆去意已决,塞拉与她一起注视着太阳一点点没入绵延的群山之下,沉默中,她将一只兔子雕像丢给了猫荆。 猫荆看了一眼,默默收下。 “也许以后我们的领地会有些变动,如果找不到我们,尝试着联系吧…下个时代,这样的魔力联络应该会产生质变。” 猫荆愣了片刻:“找不到?可你们的领地就在此处,难道你们要冒着魔力潮的风险开辟新领地,移居?” “我跟璐璐在研究浮空类型的魔法,我们对于能够让城池与土地悬浮于空中的构思有着很浓厚的兴趣,目前已经成功让木屋悬浮,质量更大的物体需要的魔力更高,如何维持仍需继续钻研…你看上去十分惊讶?” 猫荆哑然失笑,对于这个大胆的想法她给予了最大程度的肯定:“下个时代一定是属于你们的,我很期待你们的名字响彻梅拉,随风飘到我的身边。” 跟大家吃完一顿晚餐后,猫荆带着劳伦德离开了这片他未能亲眼见证,正在冉冉升起的富饶之地。 路禹他们的旅程暂时结束了,她与劳伦德的旅程却才刚刚开始。 土木组将领地东南角一个废弃矿区稍微平整了一番,又依照路禹的建议将以前淘金者留下的“天坑”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整。 这不算一项巨大的工程,但仍在忙碌于建造高塔与城堡的土木组并不太理解为何要在这时浪费时间去完成。 “我们还有一位尊贵的领地成员没有到达,迎接新成员总要做一些准备。” 霍古在短暂的打盹后醒了过来,他于深夜中放飞的魔法信使抵达了领地。 “开始了。” 简短几个字,路禹头皮发麻。 遥远的科莱送抵的信息印证了身为巨龙的霍古超绝的感知力。 在月刻结界再次开启后,大着胆子的安娜再次进入其中。 “澎湃的魔力如同海潮冲刷着我的身体,海水如同被赋予了意识一般剧烈‘沸腾’,白色的泡沫随处可见,在一次次碰撞中它们碎裂,雾状的气体一点点升腾而起,汇聚于天穹之上。” “狂风大作,而后雨若天倾…我无法形容雨水拍打在我身体上的感受,那不是蕴含着‘水’的元素,而是凝实的,应该只能感知无法触摸的魔力。” “每一滴‘雨水’如同蛛丝,将月刻结界内的一切覆盖而后联系起来,在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这里的一切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受过良好教育的安娜随后写下的内容让路禹大为震撼。 月刻结界内的草木以违背常识的方式快速生长,而后又一次快速凋零,就在安娜认为一切都与之前所见类似时,枯萎腐烂的植物一点点恢复了生机,盎然的绿意迅速蔓延开,如同生命废墟般的月刻结界在经历了“死”之后迅速迎来了“生”。 孱弱的树苗拔地而起,一点点变为参天大树。 凋零的花朵争相怒放,争奇斗艳。 已经结过果实的树木迎来了又一次丰收,沉甸甸的果实坠得枝头下弯。 克洛伦斯的黄昏城在一天之间便被密林覆盖,身处其中的安娜望着不断变化的周遭,犹如进入了桃花源中的捕鱼人,恍若隔世。 时不时,从静谧无人的密林深处,安娜能听到类似于树木倒伏,根系破土的巨响,似乎有什么奇诡的生命正于泥土中觉醒。 安娜不敢再做停留,她快速地坐上船想要离开月刻结界,也是在此时,她感受到了极为不和谐的波动。 置身于扁舟之上,远离岛屿的安娜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窥伺着,而周围空无一物。 她的视线一点点向下,在深不见底的海水深处,似乎涌动着庞大的魔力。 在安娜逃出月刻结界的最后一刻,她目睹了魔力如间歇泉般喷涌上天,月刻结界的海面无数水柱连天而起,那些置身其中的鱼儿身体表面流淌着奇异的光,眼睛里似乎浮现出了灵性。 璐璐拿出典籍对照,从未有过一次魔力潮记录如安娜所说的如此剧烈。 塞拉保持了清醒的头脑,她指出月刻结界极为特殊的环境——封闭。 这个天然产生的结界本就拥有着超越外界魔力浓度的特殊环境,当魔力潮袭来时,自然而然会迎来最为迅猛的变化。 但也正是如此,月刻结界就像是一个信号,预告着魔力潮的序幕已经缓缓拉开。 尽管他们此刻仍未有所感觉,但是霍古这些活过漫长岁月,对环境变动极为敏感的生命已经被本能所提醒。 入夜,在矿区明亮的火光中,巨龙霍古降临。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径直落入了采矿天坑中,在宽敞的矿坑底部四处巡视,而后满意地收拢双翼,趴伏下去。 “作为龙巢,显得单调了一些,不过这土壤中迷人的矿物气息,我很喜欢。”面对骑着飞马落入巢穴内的路禹等人,霍古并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 “你能满意就好,这附近实在找不到像样的裂谷或是山谷,附近还有几处巨型矿坑,你要是住腻味了,可以换一个调剂。”璐璐说。 霍古摇了摇头:“这里距离你们最近,魔力潮即将到来,我也该静默感悟魔力带来的变化了…璐璐缇斯,我们将于下个时代一起找寻到位阶之上,亦或是魔法的秘密,为此我感到很荣幸。” “巨龙一族在漫长的时间中已经没有多少同族,他们被衰朽折磨放弃了繁殖延续,逐渐成为了一条条‘疯龙’,亦或是在自我放逐堕落中退化,放弃那漫长到悠久,令人恐惧的寿命。我以沉睡躲避,偏安一隅,终究迎来了你们,巨龙相信缘分,因为我们见证了天地巨变,见证了时代变迁、王国兴衰…见得越多,也就越相信唯有美好的缘分能够战胜冰冷的衰朽。” “路禹,璐璐,西格莉德,雾妖,还有这只可爱的小兔子…” “是塞拉。”塞拉提醒。 “好吧,塞拉…愿你们能成为我战胜衰朽的力量,为此我愿意为这片土地播撒我的善意,敞开我的知识。我也愿为这片土地露出利爪,喷吐炽焰,发出让万物战栗的怒吼。” “巨龙霍古,与你们同在。” 高傲的巨龙从不拐弯抹角。 高傲的巨龙从不撒谎。 他以高亢的语气,振奋人心的声音发出了自己的誓言。 威严的模样感染了所有人,就在大家沉浸在霍古的誓言中时,雾妖撇了撇嘴:“我说你为什么一直睡觉,原来是在躲啊。什么嘛,也没我想象中那么强嘛…” …… …… “救我,救我,救我!” “别走啊,别走啊,救救我!” 被霍古捏在手里的雾妖不断地挣扎嚎叫,然而路禹等人则是借口有事情要处理,坐着飞马就离开了矿坑。 最后一批种苗抵达,路禹验收之后给合作了不少次的哈尔船长提了一个忠告:“屯点粮食。” 无论对方是否能听进去,他的善意已经给到。 塞拉和璐璐复刻的黄昏城法阵终于在密密麻麻的原有法阵上嵌套成功,这项规模巨大,耗时颇长的工程结束也预示着领地即将进入全面防护模式。 西格莉德入库了最后一批粮食,并心满意足地锁上了仓库大门。 来自斯莱戈地区的最后一批寒节礼物抵达。 所有的准备已经完毕,关门的时间也在正式会议上被敲定——寒节结束。 第一次领地会议也正式敲定了领地的名字——晨曦领,而这个名字也将会在城堡正式建立完成后更名为晨曦城。 这个由璐璐决定的名字拥有着最美好的愿景。 “带领大家度过新时代来临前最黑暗的时光,见到下一个时代的晨曦!” 塞拉和路禹都提交了不同的名字,但是在看到璐璐绞尽脑汁,就连炼制药剂之余都在册子上写写画画之后,他们纷纷选择了放弃。 7017k 338.远处的潮声(一) 亚斯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势凶猛,白色的雪点子在狂风的帮助下暴躁地掠过大地,一夜之间将目之所及之处全挂上了银装。 骤然的降温让亚斯三世于半夜中忽然醒来,手忙脚乱的仆人们一边给房间中添置炭火,一边寻找着能够承载火系魔力的器具,让亚斯三世的书房与寝室能温暖如春。 惊醒的亚斯三世望着飘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很久没有睡个好觉了。 两年前,由诺特伯爵掀起的叛乱迅速点燃了亚斯南方边境,对于高度集权不满的领主们纷纷独立,而后联合到一起对亚斯王国的疆土发动侵略。 原本不该这么快的…一切似乎都源于那个人的到来。 他以一己之力摧毁了哥布林地宫,使得哥布林王陨落,而镇守边疆那位可靠而愚蠢的盖伊爵士却踩进了劣等魔物可笑的陷阱中与之陪葬。 再无外患的帝国迎来了内患,两年的战争彻底让这个国家破碎,周边城邦则是虎视眈眈,坐等着庞大的亚斯一点点衰退,成为可以分食的猎物。 无论是他还是诺特伯爵为首的领主都不打算接受相持,划线而治的结果,只有你死我活。 各大城邦执政官送来的信息不容乐观,今年的收成格外的差,因为战争错过播种的多个区域已经爆发了饥荒,饥肠辘辘的奴隶与民众拿起了农具与锁链,将看守奴役他们的人绞死,而后吊尸于高处——或是贵族的宅邸,或是城墙之上。 这样的反叛不在少数,但总是很容易被扑灭。 手持农具的暴民依旧无法对抗魔法,由魔法带来的巨大差距使得他们心中的愤怒又一次被锁回了牢笼中。 尽管王国的智者们反复强调,并提醒众人,镇压只会迎来更大的反叛,但是亚斯三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很清楚在诺特伯爵的领地内,这样的事情也在上演,他要做的就是晚于对方崩溃,然后用对方的血肉来喂养这群暴民,平息他们的戾气。 严格来说,不平息也无所谓,只要魔法与知识依旧被握在手中,能动摇亚斯统治的永远都不会是贱民们,而是贵族。 战争让他深刻理解了这个道理,对于贱民与奴隶的性命他再无怜悯,他们不过是准备投掷到战场之上的必要消耗品罢了。 看着休息时不断送抵的消息,亚斯三世一口一口吃着酥软的面包,这些刚出炉的面食带着浓郁香甜地麦香气,令他的略有些疲倦的身体一点点恢复。 忽然,他皱起眉头,捏住一份卷轴反复观看,而后将它交给了护卫。 不一会,一位魔法师来到了书房中。 “卷轴上的信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亚斯三世问。 魔法师先是施礼,沉吟片刻后开口说道:“这段时间前线有关的报告颇多,而且描述具有惊人的相似性,起初我们认为是新人魔法师笨拙的错误,但随着时间推移,这样的错误也出现在了三阶魔法师身上,即便是我也经历过一次…” 亚斯三世烦躁地站起身,他拿着那份卷轴扬了扬:“可你所提到的这些魔法已经稳定使用了多年!” 魔法师大汗淋漓,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诡异,且发生次数逐渐增多的概率性事件。 成型的魔法在某一刻忽然崩溃瓦解,这便是如今亚斯王国前线魔法师遭遇的“幽灵事件”。 炽烈的火球于凝聚途中骤然熄灭。 喷涌而出的水流倏忽间变为满天水沫。 厚实的岩石巨盾还未抵挡下势大力沉的攻击便忽然开裂,消失不见。 不是单一魔法遭遇“幽灵”干扰,几乎每个种类的魔法都报告了异常。 这样的异常一开始全部被归类为“高度紧张带来的受迫性失误”,但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开始频发,昨日与诺特伯爵的骑兵交战时,竟然出现了两位魔法师同时哑火,未能给同伴提供防护魔法的罕见状况。 这两位已经被押下战场的魔法师已经被将军控诉串通敌军,但是只有魔法师们知道这两人被“幽灵”干扰了。 这只看不见的幽灵对魔力的流动与凝聚并无兴趣,但是一旦魔力交织成网,逐渐转化为魔法,它便会从阴影中现身,用无形的手拨弄精密的魔法体系,将他们引向失败。 “开什么玩笑,哪来幽灵,幽灵又怎么可能只影响魔法,不影响生物!”亚斯三世对于魔法也有着一定的了解,对于魔法师提供的说辞他只觉得荒诞至极。 亚斯所在这片土地原本是没有人类足迹的,最早一批人类据信来源于大陆之外,而他们均是开拓者的后代。 最早的开拓者带来了最初的语言、文化,以及魔法体系。 虽然在漫长开拓的过程中,初始文献和历史记录越来越少,但是魔法相关的知识却保管得非常好,并经由一代代魔法师保留了下来。 这些稳固如山石的魔法已经为他们在这片荒僻的大陆筑造起新的文明,并支撑着他们走过了数百年的光阴,他们屡经风雨,经受过一次次考验,在漫长的时间中又经历了无数改良,被验证为“可靠”。 如今魔法师们竟然说这些稳固的基石不断地摇晃,并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魔力依旧充沛,魔法有什么理由出现动荡? 借口,这是可耻的借口! 亚斯三世想发怒,因为他看清了魔法师们的计策——通过一个谎言向他昭示着魔法师对王国的不可或缺,以此挽救那两位导致战败的魔法师的性命。 王国武者依旧拥有着坚挺的战力,他们的利刃足以劈开魔法,撕裂魔法师的身体…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魔法师虽强,却也是依托着王国的力量才凌越于民众之上了。 安抚了魔法师们,并告知王国会细致调查魔法失灵背后原因后,亚斯三世毫不犹豫下令处死那两位失误的魔法师——他可以优待魔法师们,但是决不能为此失去武者为首的将军们的支持。 亚斯三世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将会引发什么,同时,他也不知道,在路禹曾经深入过的哥布林地宫深处,一位叫做查查的哥布林王此时也听到了类似的报告。 潮湿的地宫深处,查查亲自带队采摘了大量的蘑菇,感谢地母,在寒冷的冬日,相对潮湿的地宫深处蘑菇依旧在卖力的生长着。 他们的菌丝从菌房中向外延伸,将早已废弃的地宫区域一点点覆盖,顽强地于每块砖石的缝隙中探出脑袋,结出香甜可口的“果实”。 前哥布林王索林自愿赴死为哥布林一族换来了两年的平静。 尽管逻坦平原上的异族,人类依旧为了赏金或是杀戮需求冒险进入地宫狩猎,但是与巅峰时期相比,规模已经小了许多。 通过一位英勇的哥布林信使,地宫中的哥布林们知晓了庞大的人类王国陷入了长久的内战当中。 不少哥布林鼓噪着冲出地面,掠夺属于他们的土地,让人类自顾不暇。 哥布林王查查不为所动,头戴冠冕的他拥有着绝对的权威,他虽没有索兰的智慧,但是绝不愚蠢。 “躲起来,再躲起来,让他们遗忘我们…忘记这阴森可怖的地宫深处存在着的生命。” “我们要做的是变强,而不是掠夺。” “土地就在那里,唯有力量能决定归属!” “查查!” “查查!” “查查!” 在哥布林们的赞美声中,查查询问了一位哥布林法师。 “魔法,依旧损坏?” 哥布林法师举起法杖,简易的照明术生成出的光球仅仅维持了两秒不到便溃散于无形,地宫内的哥布林们发出了近似于磨牙的“嘎嘎”声,这是他们表达惊惧与不解的一种本能行为。 “诅咒…这是诅咒!” 有哥布林如此嘟囔,但却被查查冷漠的眼神吓得闭上了嘴。 “还有比短暂的寿命,丑陋的面容,羸弱的身躯,被鄙夷的出身更可怕的诅咒吗?”查查俯视同族大喊,“失败的魔法不是诅咒,无法越过它为我们带来的磨难,这才是永恒的诅咒!” “查查!” “查查!” “查查!” 在同族狂热目光的注视下,查查离开了王座,单独召唤来了哥布林魔法师中的佼佼者们。 一个个怪异的失败于一次次测试中浮现,查查盘腿坐于地面之上,陷入了沉思。 查查无法理解,但是直觉告诉他…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风仍在吹拂。 格朗帝国星辰骑士团正在海滨城镇剑鱼城狩猎,袭击多处村镇的湿地巨蛛被训练有素的骑士们从各个方向包围,磨得锃亮地武器与保养的铠甲反射的亮眼光芒让巨蛛的所有眼睛白茫茫一片,自知在劫难逃的它一跃而起,瞄准了人最少的一处,发动了亡命一击。 “起风吧!” 在嘹亮高亢的颂唱声中,地上不起眼的风旋开始汇聚,巨蛛在瞬息间便被四面八方而来的龙卷困死,卷起的沙尘温柔地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风渐息,巨蛛亡。 骑士团成员熟练地为巨蛛做起了身体检查,积极地切割着患处。 完成终结一击的希瑟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仅剩下二十余人的原星辰骑士团伙伴们,一声叹息。 格朗五世死得很突然,死死握紧权利的他没有公布继承人,因此康沃尔亲王,这位令希瑟不喜甚至厌恶的人成为了格朗帝国的掌舵人。 希瑟与猫脸杀人魔合作,艰难地寻找到了他亲自参与器官买卖,以此笼络魔法师的证据,就在下定决心呈交格朗五世时,格朗五世暴毙了。 路禹曾经邀请过她前往那个叫做梅拉的遥远大陆,她也确实为那个大陆强大的魔法传承所打动,然而对于正义的执着,对于星辰骑士团的责任感让她留了下来。 可现在的她却觉得自己坚持的一切是那么的愚蠢。 团长赫斯特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一场宴会之后忽然暴毙于家中,医生验尸结果为“暴病身亡”,然而星辰骑士团上下没有人相信。 贵族都知道,康沃尔亲王,现在的格朗皇帝陛下不喜欢赫斯特。 确切来说,他对于贱民们并无好感。 这位从底层崛起,一步一步走向高处,向所有贵族证明自我的强人,这位由格朗五世挑选而出的励志代表,这位仗义,正直的勇士就这么迎来了自己的落幕。 进入皇宫中为赫斯特寻一个说法的希瑟果不其然地受到了康沃尔的刁难,并在不久之后,将星辰这个由赫斯特一手建立,只收底层出身的骑士团遣散,集体打发到了边缘城邦,由自己的心腹领主看守着。 格朗五世留下的那条底层晋升渠道被关闭了,康沃尔迫不及待地清除了他看不顺眼的一切。 心灰意冷的希瑟不再思考格朗帝国究竟会走向何方,她也拒绝了自己家族的邀请。 星辰首席魔法师的她如今已经成为了团长,哪怕团内还有一人,她就不会逃跑。 庇护团员,是团长的职责。 自责萦绕在她的心头久久未能散去,最近几个月,星辰的伙伴们总是死伤惨重,而这一切皆是源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外。 首先是她亲自给予同伴的卷轴无法触发。 面对魔物原本能逃跑的团员因为对她的信赖,主动接敌,拿出了卷轴触发,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最终惨死。 事后希瑟反复检查卷轴,这张在团员手中无论如何也无法生效的卷轴却为他们的营地带来了一场飓风,而这份卷轴原本的效果本该是产生防御性质的护盾。 希瑟尝试了多张卷轴,但是却只有那一张出现了如此奇怪的现象。 为此她每次书写卷轴时格外认真仔细,事后反复检查,然而又一位伙伴因为卷轴而死。 这一次不是因为魔物,团员触发卷轴的瞬间,咆哮而出的风魔法将他的身体撕得遍体鳞伤,在其他人来得及治疗前,不甘地死去了。 临死前,团员瞪大着眼睛,嘴唇翕动。 “真的是意外吗?” 无声的话语地拷打着希瑟的内心。 7017k 339.远处的潮声(二) 没有连续传承,并持之以恒地剖析研究的文明对于突然出现的魔力潮总是充满了迷茫。 身为六阶的希瑟便生活在这样一片土地上,格朗帝国将曾经发生过的变化称之为“法师革新”,从源头上误解了魔力潮,尽管这些年格朗的魔法师一度接近了真相,但是魔力潮却未给他们更多的准备时间。 希瑟不理解魔力潮,但是身为六阶魔法师的她本能地觉察到了异常——任何一种革新都不可能立刻影响魔法运行的底层逻辑,结合路禹曾经给过的提醒… 在她无数次将目光投向天穹之上后,希瑟做出了决定。 “愿意出海的,随我来!” 等星辰骑士团的人听到希瑟如此大喊时,她已经用自己所有的积蓄购买了一艘结实的大船。 希瑟站在这艘充满了工匠智慧与心血结晶的杰作上对着下方的星辰骑士团大声宣布:“我将离开这个国家。” 错愕的星辰骑士团成员们面面相觑,许久之后才有人问出了“为什么”。 希瑟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满脸失望地望向格朗帝国的王都:“这里,再无我们的容身之所。” 犹豫,不解,茫然一一于团员脸上闪现。 “抱歉…我不想离开家乡。” “对不起团长…” “就这样做佣兵也许挺好的,未知的大海难道就能容纳我们的灵魂,为我们指引前途么?” 伴随着一声声婉拒,站在希瑟身边的只有寥寥几人。 希瑟等待着,等待着,最终等来了一封信件。 曾经与她合作的猫脸杀人魔简单地祝愿了她一路顺风,然后… “故土难离,有缘再会。” 希瑟笑了笑,珍而重之地将信件折叠好,收藏起来。 “团长,船名似乎还未定下。” “明知故问。”希瑟笑道。 星辰号扬帆起浪,离开了这片他们曾经怀揣着热血与希望,试图以自己的力量改变一些事情的土地。 背后是曾让他们无限失望的大地,而前方是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大海。 …… …… 群山之中,一个清秀的青年向着远处倒伏的树木抬起了手,层层藤蔓缠绕而去,迅速汲取了其中的养分,将起彻底分解。 “伊索殿下…” 伊索抬起头,瞥了来人一眼,那人立刻改口。 “伊索领主…我们这,没精灵会养殖水产。” 伊索哑然失笑:“一个都没有吗?” “没有,也许不远处海里活动的海族们能为我们提供一些帮助。” 伊索点点头:“那就去邀请吧,记得带上些诚意。” 伴随着领地执政官的离开,伊索擦了把汗,继续着单调而枯燥的工作。 伊索知道父亲对他仍抱有期待,此前也曾犹豫不决,但是在路禹为他描述了劳伦德的一生后,伊索意识到那个位置需要背负的责任到底有多么沉重。 意识到自己不适合成为王,也许是伊索与路禹相遇后最大的收获。 在把自己的想法跟父亲阐述之后,伊索果不其然得到了一顿臭骂,但是在狂风暴雨过后,父亲同意了他的要求。 伊索带着那些依靠、信赖他的弟弟妹妹们离开了索雷森茂密的森林,来到了大陆边缘,占据了一小块荒僻安逸的地方,开始修建自己度过动荡的要塞。 “动荡即将到来,做好准备。” 面对这句忠告,伊索下意识问路禹:“你就不担心我告诉父亲吗?” “你告诉了,他也不会信。动荡太过模糊不清,为此做的任何准备尺度把握都需要斟酌再三,一个庞大的国家积极为某件事做准备需要的不只是王的一句话,而是自上而下达成一致的意见。你的父亲至今没有对王后出手,仍在‘隐忍’,我不认为他有魄力力排众议听从我这句毫无根据的‘预言’。” 与路禹说的完全一致,父亲听完只回复了一句“我知道了”,而后再无任何反应。 伊索不同,他相信路禹所说的每一句话,也许他做不成一个合格的王,但是至少他能将身后的弟弟妹妹们庇护好,让他们逃离路禹预言中可怕的动荡——作为领主,他相信自己应该能合格。 为此他囤积了粮食,利用自己良好的名声带着几百只精灵开始了迁徙,最终定居。 领地执政官于傍晚赶回,并且带来了两只绿油油,黏答答的鱼人。 直立行走的他们手奇短无比,看上去像是小鸡爪子,十分畸形。 两个眼睛鼓鼓的,分别占据了左右两边脸的大半空间,很难想象他们在陆地上是否拥有基础的视力。 口臭,严重的口臭,在伊索看清鱼人嘴里的利齿时,他头晕目眩,夹杂着鱼腥味,腐烂发酵海草的气息一股脑扑了过来,十分上头。 浑身像是裹满青苔的两只鱼人显得十分活泼快乐,他们蹦蹦跳跳地为伊索的领地规划好水产养殖区域,并手舞足蹈的通过翻译介绍经验——伊索觉得只要把他们的手脚绑住,这两只鱼人就不会说话了,仿佛发声器官长错了地方。 伊索没有因为鱼人长得不符合精灵的审美,口臭,举动粗鄙便鄙夷他们,在妹妹摸着鼻子说好臭之后,他更是押着妹妹给两只鱼人道歉。 通过翻译树精,鱼人表示他们并不在意这种冒犯,生活在海水中的他们自然有着陆地生命不喜欢的咸腥气息。 “咕哇呱咕噜咕咕咕~~~” 翻译树精说:“殿下…哦不,领主大人,鱼人说,如果两天之后你们再邀请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出来。” 伊索虽然好奇,但还是先拍了拍妹妹伊娜的脑袋,让她把精灵通过天赋力量制作的草木精粹送给两只鱼人。 懂事的伊娜也不捂住鼻子,换上一副人畜无害,人见人爱的笑容跑了上去。 两只鱼人生怕弄脏了伊娜的手,手舞足蹈的说起了话。 “他们让伊娜放在地上。” “伊娜,亲手递给他们。” 在鱼人的躲闪中,伊娜的手无视了那些腥臭的黏液,将装着草木精粹的罐子放到了鱼人手上。 看见两个鱼人兴奋感激的模样,伊索示意树精问起了他最在意的那件事。 “鱼人一族的大先知在利用鱼骨和砗磲占卜时感受到了令人不安的韵律。” “不安的韵律?” “好像是大先知的魔力被大海吞噬了,断断续续的占卜失败令鱼人一族有些恐慌…听说隔壁的蚌精们已经主动舍弃领地,向着大海深处躲藏,因此鱼人大先知这两天在组织族人收集食物,寻找一处静谧无人的地方躲避令人恐惧的‘天灾’。” 伊索沉默了许久,艰难地低语道:“已经开始了吗…竟然连两年时间都没有。” 两天后的清晨,两位鱼人祭司来到了伊索领地内,他们带来了两枚深海蚌珠,以及一副完整的,蕴含着水元素魔力的鱼人骨。 他们用饱含歉意的口吻告知伊索,无法继续为领地提供帮助,将召回两位鱼人同伴,因为鱼人一族即将开始迁徙。 “大先知预感到了什么样的动荡?”伊索郑重地接过鱼人一族的回礼,同时询问道。 “混乱…无序…这只是序章,大先知只看到了这些…鱼人一族无法知晓那究竟是什么,他们最终将它命名为‘黑暗之潮’。他们向您送上了祝福,愿您的善良与开明能带着领地躲过即将到来的‘黑暗之潮。’”树精忐忑地翻译着两位祭司不安的话语。 鱼人离开后,伊索深深地叹了口气。 基于对路禹的信任,他似乎抢在所有人之前做出了一些应对。 但是,路禹所说的两年是错误的信息… “我真的有能力带领大家度过连海族都畏惧的‘黑暗之潮’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伊索握紧拳头,坚定地说:“不,我必须有能力…如果连自信都没有,那不久辜负了那些信任我而离开索雷森的精灵们吗?” 随着一声声钟声响起,伊索领地内再度忙碌了起来。 他们在与远方的潮汐赛跑。 …… …… 寂静的院落内,小狐狸面包一口一口喝着蘑菇汤,她的旁边是正在咀嚼着烤蘑菇的刻印召唤物屠龙者。 她们身后的房间内,狼人王银萨,魔狐祭司大可露儿,蓝水领袖夜水齐聚一堂。 伴随着躺在书架旁沉睡的欧尔库斯缓缓醒来,会议正式开始。 首先是代表魔狐的大可露儿。 “之前三族会议上交代的屯粮任务,我们魔狐已经达成。” 银萨一边打理着自己的毛发,一边说:“我们狼人负责的部分也已完成,虽然害怕塞列尔发疯再起兵戈的说法有效打消了下面人的疑惑,但是夜水你总得也给我们解惑吧。现在蓝水粮仓内的食物,三族加一起铆足劲吃,能吃五年有余了…我发誓,这辈子没看见过这么多粮食。” “我听说蓝水还在地下养了大量的可食用蘑菇…难道你们的祭司和先知预感到明年有旱灾,将会绝收?” 大可露儿倒是没银萨这么急,因为上次路禹返回时,和他关系不错的小可露儿知晓了一些细节,其中就包含让路禹自己也忧心忡忡的“大动荡”。 夜水在三族会议上提议开始大屯粮也是路禹离开之后的事。 “这件事先不急,今天我是想问问你们,这段时间,是否有一些特别异常的事件发生。” 大可露儿皱眉:“你们那也出现魔法无效和失控了?” 话一出,夜水和大可露儿眉头紧锁。 “魔狐这边打猎时魔法忽然无效,报告有四五起了。” “比蓝水好些,我们这边有三十几起。” “这么多?”大可露儿惊讶了,“很频繁?” “相对来说,很频繁,而且没有规律,我的蘑菇们甚至连最基础的魔力转化为元素都出现了波动。” 银萨也感觉到不对了:“我们怎么没遇到过这样的…” 意识到房间里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银萨忽然意识到…他们狼人大多时候能用体术就不玩魔法,徒手撕碎猎物比娘炮魔法有快感多了。 欧尔库斯十分不满自己进入召唤神殿被迫返回开会,他吐槽道:“所以你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这件事,我本该研究召唤知识之书了。” “你也是高阶魔法师,每天研究召唤,动用魔法次数颇多,你就没遭遇过?” “遇过啊。” “那你就一点也不奇怪?” “魔力潮来临的前兆罢了,魔法的基础运转会受到极大的干扰,进而出现所有魔法不规律的波动,导致所有的魔法机理时灵时不灵…别用那种眼神瞪着我,你看看夜水是不是很淡定,她早就知道了魔力潮的事,找你们来只是想探讨一下‘魔法失灵’,并且跟你们正式透底。” “你早就知道?”银萨站了起来,“难道你就是先知?” 欧尔库斯本来还在担心银萨觉得夜水信息不透明,毕竟三族联盟要的就是一个团结,结果这个家伙完全没在乎这茬,反倒是两眼放光的询问起了别的…果然路禹不告诉狼人一族是有道理的,这群弘二头肌主导大脑的家伙大多数时候不会思考复杂的东西。 得知是路禹为他们提供了珍贵的信息,真性情的银萨当即表示下一次见面一定给路禹一个热情的拥抱。 欧尔库斯在思考是否要通过神殿把这个消息告诉路禹,因为他记得路禹吐槽过自己在狼人面前跟小鸡仔无异…… 尽管与路禹预言中的不一样,但是魔力潮的提前并未打乱三族联盟的布置,高效团结的三族已经完成了准备。 只是夜水暂时想不通,为什么蓝水一族的魔法失效率格外的高。 这似乎不是蓝水蘑菇运气差一句话就能解释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影响了蓝水…” 跟着靠谱的蓝水和魔狐混,银萨心情格外好,一向不怎么看书的他兴高采烈地背着手欣赏起了欧尔库斯的藏书。 “哇,你这里好多老旧的书籍啊,这里面的知识还有用吗?” 欧尔库斯说:“大多没用,只具有历史研究价值…被更新迭代的产物扫进垃圾堆的知识不在少数,落后时代与魔法体系的东西…只能说,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辉煌时刻谁都有,别拿一刻当永久。” 7017k 340.远处的潮声(三) 起点福利院所在的位置相对偏僻,这也导致了整条街道上躺满了衣衫褴褛,甚至不着片缕的人。 衣着整洁的米莱走在这些人中像是落入了淤泥池的鲜花。 身为前光辉化身,受到劳伦德的熏陶,她对于这些可怜人有着基本的同情心,但随着那些闲言碎语一点点进入她的耳朵中,她的心情开始不怎么美妙了。 “粥越来越稀了,果然和那些老爷没什么区别,只是拿着一点点钱赚名声罢了。” “别说粥水了,看看这些面包,又干又硬,和一开始没法比啊。” “说好要发放御寒的衣物,到现在也没见到…只说被抢完了,我觉得根本就没发。” “听说了吗,这些护工每发一片面包就会削走一些偷偷藏起来,煮粥时候还会提前多抓几把塞自己口袋里…” “他们在偷我们的粮食!” 米莱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她神色平静地走过躺满了人的街道,那些因为婴儿啼哭,老人哀嚎而升起的悲哀有了新的滋味。 米莱来得很不是时候,起点福利院十分忙碌。 蓬头垢面的无家可归者,将血淋淋的伤口展示给护工请求帮助的患者,饥肠辘辘不断嚷嚷着要救济粮的难民。 煮熟的米粥刚刚被抬出来就遭到了哄抢,好在伊斯科和安娜经验丰富,稍微释放了一些元素墙,便让闹哄哄的现场安静了下来。 米莱径直走入福利院中,两位护工想要阻拦,但是他们的手甚至没能碰到米莱的衣角。 感受到魔力波动的安娜急忙跟了上来,看到米莱身上传统的教国服饰,她显得有些慌张——他们之前忠诚的是劳伦德时代的教国,现在忠诚于塞拉,但在外他们依旧顶着光辉圣教国的头衔。 “我为晨曦领而来。”看到安娜与伊斯科茫然的眼神,米莱意识到他们还未知道命名的事情,“塞拉,我为了塞拉而来。” 局促的两人在知晓米莱是前光辉化身后,失语了许久,警惕的安娜检查了米莱提供的通信信物,又前往笨龙休息的地方询问了这个憨厚的大家伙。 确认一切属实后这才拿出精致的糕点与甘甜的茶水招待米莱。 “抱歉,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了,我让安娜陪你,救济粮的发放我要去帮忙。”伊斯科匆匆离开了。 两波诡异的海啸袭击了博恩城周边,规模不大,但是破坏力却令人惊诧地高。 刻画了法阵防护的船只顷刻间支离破碎,而同等规模并无法阵保护地船只却完好无所。 过于明显的区别导致博恩城乃至周边港口纷纷痛斥海妖作恶。 海妖对此没有任何解释,事实上他们也解释不了了,在海啸发生前的数日内,活跃于博恩城近海的海妖消失得无影无踪。 每日大量的货船进进出出,在多个航线上观察,最终惊讶地发现,碧蓝的海面上一夜之间失去了这群生灵的踪迹。 海妖失踪,海啸袭击,两件事被受灾严重的商人们直接联系到了一起,声讨海妖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许多年未曾组建的海妖猎人团体也在民间正式兴起。 “理智一些的人应该能看出这是毫无根据地怀疑。”安娜叹气,“实际上海浪源于月刻结界内过高浓度的魔力逸散引发魔法暗潮,暴躁的魔力互相碰撞交织出了‘魔法’,最终带来了他们口中‘规模不大,破坏力惊人的诡异海啸。’” 米莱说:“这就是海妖逃离的原因,与巨龙、史莱姆等种族一样,海妖对魔力感知优秀,天生高度亲和魔力,魔力潮到来的信息已经被他们捕捉,回到广袤的深海中潜藏才是明智之举。” 安娜摇头,疲惫地感慨着:“海啸分明没有摧毁太多岸上的建筑,可这些日子来福利院以海啸名头索要救济粮的人却是不少…” 安娜拍了拍脸,似乎在为自己打气:“不说这个了,塞拉大人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黄昏城内的人偶与钱都转运完毕,我们倒是还为福利院运转留了两箱…如果塞拉大人需要,我们只留半箱就可以了!” “你们要不要回去。”米莱开门见山。 “回去…可福利院还要…呃”安娜捋了捋头发,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塞拉说如果你们坚持,福利院可以等魔力潮结束再开,没人知道魔力潮期间会发生什么…晨曦领的魔法师最近已经减少了魔法使用次数,因为已经有失效报告出现,搬运重物的他如果没有一只史莱姆舍身救下至少也得失去一条腿。” 顿了顿,米莱继续说:“家里比哪都安全。” “我知道…我知道…”安娜手指急促地轻点桌面,“可是福利院里还有不少病人…他们还未治愈…算了,我还是坚持一下好了,如果真出了意外我会联络塞拉大人的。” 米莱不做勉强,只是提醒道:“我一路走来,他们大多并不感激你,不少人还在抱怨你们的善举充满了水分,而且据我观察,好吃懒做的人很喜欢你的救济粮。” 安娜莞尔一笑:“塞拉大人跟我说过,他们总是愚昧的,至于好吃懒做的人…我会下点手段让他们吃得不舒坦。” “既然如此,我就不劝了,嗯对了,黄昏…呃,也就是血族双子的那个男孩子,我需要带走。” “男孩子?”安娜歪头,茫然,疑惑在她的脸上不断闪现,然后… “男孩子!” “是的,男孩子,西格莉德买奴隶没验货,不过我也好奇他在福利院这么长时间,你们真的一点没看出来吗?” “完全没有!他的声音比较细,身段也和姐姐差不多,似乎是血族的缘故,肤色有些病态的发白,所以我们完全没看出有什么异常…不过你这么一说,他似乎经常在换衣服时候躲着其他人。” “总而言之,领主为他起了名字叫做黄昏,他们姐弟未来在领地会派上一些用场,所以必须跟我走。” 还不知道身份败露的黄昏被安娜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抬起下巴,不明显的喉结。 对了血族是不是也能用喉结确认性别也是个问题。 安娜视线往下移… 战战兢兢的黄昏得到了解脱,安娜最终没做别的,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嘱咐他到了晨曦领要跟姐姐一样努力。 就在米莱要离开前,安娜叫住了她。 “有个消息路禹领主应该喜欢听。”安娜说,“塞列尔似乎要内战了。” 在摩斯塔纳各族之间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多年后如果要评价塞列尔皇帝比迪利斯的功绩,必然是促进了蓝水三族联盟的诞生,以及成全那位无名召唤师的功绩” 尽管三族联盟严格限制着有关路禹在那场战争中的信息,但是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因此夜水也放出了属于三族版本的“传闻”,吞噬十万大军的传闻经过摩斯塔纳各族的发酵产生的版本多如牛毛,再也无法分辨真假。 离谱的谣言如风越吹越远,如同朽木的召唤学派中出现了少数几位充满求知欲的学者,他们跨越大海与群山来到了蓝水,在多方采证之后,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无名的召唤师屹立于破败的蓝水城中,以自身血肉为代价,召唤来了吞噬血肉的怪物,以身饲神的他赋予了血肉巨兽对于塞列尔最深的恨意。” 他们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代价如此低廉便能召唤而来的恶兽,那令人憎恶的畸形召唤物必然是源于那名伟大召唤师的“自身奉献”。 召唤学者们在看到三族为无名召唤师树立的小型雕像后,更加笃定那位伟大的,充满奉献精神,嫉恶如仇的伟大召唤师已经陨落于这片土地。 他们围着路禹的雕像嚎啕痛哭,以头抢地,惋惜这样睿智、博学、仁爱的天才召唤师竟然未能留下只言片语,新的体悟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召唤学派不知多年未曾看到的变动与进步刚一诞生,便落幕了。 夜水、大小可露儿还有银萨看着这些人给路禹哭丧,心情复杂… 看到夜水打算把路禹的雕像拿走,这些召唤学者更是抱着雕像不撒手,说什么都要照着拓一份…这下夜水心情不只是复杂了。 欧尔库斯捂着脸,不愿意和这些人说起自己的身份。 怎么其他大陆的召唤学者这么丢人啊… 心情最微妙的也许是塞列尔皇帝比迪利斯本人,他为了最大程度掩盖自己在蓝水大战中意气用事,外行主导内行的行为,竭尽全力地掩盖钢琴的战绩,并举起了塞列尔民族的大旗,不让民众讨论此事。 发动战争本就是为了转移国内愈演愈烈的贵族阶级矛盾,巩固自己的权威,比迪利斯在蓝水的失败直接导致新老贵族斗争再无顾忌,围绕着土地贵族和航海贵族两派旷日持久的争斗终于迎来了爆发的临界点。 比迪利斯最后一次调停中,土地贵族和航海贵族对他冷嘲热讽,其关键词有如下几个。 “十万。” 指蓝水城下一战埋葬十万帝国勇士。 “节俭。” 指十万死亡帝国勇士得到的补偿受到了不可抗力影响,少了许多。 “沙盘战神。” 指比迪利斯坐镇后方却对着前方帝国的六阶们指手画脚,以至于六阶陨落。 “劝学。” 据信,召唤学者,也是帝国唯一一位召唤六阶欧尔库斯,是因为比迪利斯要求公布召唤知识教导新人,并迅速在新战线上取得效果,这才愤怒叛变。 根据已有的消息显示,欧尔库斯似乎就在蓝水境内。 “仁爱。” 在欧尔库斯叛变之后,明显不知情的欧尔库斯之女,以及早就与他断了关系的家族险些遭到比迪利斯的清算,而这些人一直都坚定地站在他的一边。 “三思。” 在大贵族集团反复劝谏应当退兵时,为了争一口气地比迪利斯拍案而起,大吼:“我需要认真思考再做决定。” 从冬末到早春,一共三次,皆是如此回答。直到土地贵族们哭诉领内人手不够,种植面积大幅度减少后,比迪利斯这才不情不愿地宣布“战略胜利”。 严格来说,比迪利斯还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关键词未被众人提及——坑爹。 先皇为比迪利斯积攒的,用以扫平塞列尔周边大族势力的数十年财富,人才,在这场战争中损耗大半,而获得的不过是寥寥几片荒无人烟的土地。 忠诚于先皇的贵族在看到比迪利斯诸多“优点”后默默地经营起了退路。 过去一年,摩斯塔纳各族歌声遍地,童谣漫天,有关塞列尔的内容中一定会出现比迪利斯的名字,而他几乎已经成为了愚蠢的代名词。 塞列尔经营数百年,为整个摩斯塔纳带来的恐惧与战栗在比迪利斯手里变成了一个笑话。 “如果不是比迪利斯,换一个聪明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即便那位伟大的召唤师呼唤奇迹,也需要向神明祈祷运气加身。” 花冠精灵勒琳的话流传度很广,甚至在塞列尔境内被民众们所熟知。 民间用粗俗易懂的话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编。 “栓条狗都不会输那么惨。” 于是,在路禹离开摩斯塔纳一年后,塞列尔,这个由逃难者吞并建立的国家,在土地贵族与航海贵族无法调和的矛盾中迎来了内战。 皇位之上的比迪利斯保有着为数不多的武装力量,坐守都城之内。 在每一个深夜,比迪利斯都在咒骂着蓝水,以及那位突兀出现于那里的无名召唤师。 “一切都是他的错!” 路禹打了个喷嚏,望了一眼旁边不断喷吐着冷气的移动“冰柜”:“这也没有冰淇淋和雪糕啊…召唤你就像召唤了个砖头。” 塑形元素冰发出“咔咔”的响声,一点点碎裂,变形为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与雾妖完全一致。 在她一点点的努力下,路禹见到了…璐璐! 是璐璐版本的雪女! “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没有需求就保持这个模样!” 7017k 341.它们,终将卷土重来 短短几天已经出现了因为魔法失效导致石料坠地险些伤人的事件,第一起恰好塞拉在现场,那位黑衣修女这才幸免于难。 第二起事件中,得益于瓦伦饲养的那群,温顺可爱的丛林史莱姆敏锐地察觉到异常,并且奋不顾身地撞击石料下的人,这才避免了惨剧。 两只胖嘟嘟的丛林史莱姆因为巨石砸落各自失去了大半边身子——避险的本能让他们激活了元素力量,顺便将维系生命与基本意识的核心转移开,虽然整体虚弱了不少,但是好在还活着。 随着魔力潮的来临,魔法波动频率越来越大,在安全得不到保障的情况下,塞拉叫停了整个晨曦领的建设。 而那两只英雄史莱姆很快得到了领地内众人的喜爱,瓦伦迅速收到了“领养史莱姆需要做什么准备”的提问。 这显然大大出乎了瓦伦的意料之外,他购置史莱姆回来是为了实验各种口味的“果汁”,这种果汁却被路禹玩笑般命名为【史莱姆口嚼酒】。 瓦伦不明白为什么是酒,口嚼似乎也不正确,因为史莱姆的进食方式是分解,与暗水母一样的进食方式,路禹应该很清楚… 不过路禹经常会抛出奇奇怪怪的词汇这件事已经是领地内众人皆知了,因此瓦伦也没有过多去纠结,也认可了这个命名。 总而言之,本该是牧场一份子的史莱姆忽然以宠物的身份闯入了领地许多人的心里,而在此之前,史莱姆一直是低智魔物的代表,大多数人对他们谈不上喜欢——天生亲和魔力的他们总会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区域,给人们带来想象不到的麻烦。 紫星大大咧咧地来到了瓦伦建造的史莱姆地窖中,软磨硬泡之下,瓦伦抵御不住攻势,只得将一只从斯莱戈牧场带回来的水元素史莱姆教给她饲养。 “坚决不能给第二个人,史莱姆们还没分裂繁殖呢,数量不够用!”瓦伦看着围在自己脚边蹦蹦跶跶的史莱姆们,坚定了想法。 “瓦伦,塞拉想要一只火元素史莱姆取暖,你帮我挑一只,我这就抱过去。” 奥尔加的话让瓦伦怔住了,好一会,他才点点头,然后茫然地从脚边选出一只交给奥尔加。 “塞拉大人是领主,拿走一只是应当的,剩下的说什么都不…” “忘记了,璐璐大人也需要一只,就要之前抱过,并且当枕头的那只。” “……” 好在路禹没有心血来潮向瓦伦索要史莱姆,整个领地短暂的迎来休息,等待寒节到来,他自然而然地也能在房间里安心看会书。 路禹捧着书面朝壁炉,左边是雪妖版的璐璐,右边是如同台灯一般帮自己补光的光水母。壁炉温暖的热浪扑面,又被雪妖维持自身存在的寒意轻轻地化解…实在太惬意了,这种感觉堪比大夏天开空调盖棉被! 路禹翻看的书说不上太晦涩,但是充满干货的内容极其费神,时不时他就要扭过头,欣赏一下“璐璐”的脸,然后心满意足地继续看书——这比跑仓库里看堆积如山,种类丰富的粮食还要解压,只需要认真注视十几秒,所有精神上的疲劳一扫而光! 只不过… “须臾,你看历史文献长见识没关系,但是可要帮我把好门啊,别让雾妖或者其他人突然推门进来。” “知道了知道了,这是你第三次说了,我是你的刻印召唤物,我有那么不靠谱吗?”须臾撇嘴,“召唤个雪妖璐璐还偷偷摸摸的…” “你不懂!” “对对对,我不懂,你现在手里看的那本书我可是十分好奇啊,凡妮莎写的入门级人偶制造手册,你旁边桌案上那几本也是凡妮莎写的人偶制造书,啧啧啧啧…” 须臾托着腮:“你想做什么我就不说了,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帮…帮什么?” “按照魔法师的说法,凡妮莎的书著于五百多年前,应该只有新人入门的部分好用,其他的不如克洛伦斯,而克洛伦斯的黄昏城人偶图谱在塞拉那里…”须臾嘿嘿直笑,“我可以帮你借到哦。” “我还没学会走路,你就准备让我跑步了?” “那以后呢,你学会走路之后,需不需要我帮忙?” “……” “也许吧。” “这就对了,现在开始就收买我的胃吧,今晚我要吃糖醋口的菜!” 路禹感觉自己被须臾拿捏死了,但是克洛伦斯制作人偶的经验…他真的挺心动的。 凡妮莎的入门人偶制作基本做到了手把手教学,就差拿饭勺把知识怼进路禹嘴里,因此整理总结时,他已经有了强烈的动手实践的想法。 但是第一个目标显然不能是璐璐,必须要完美,要一步到位,因此他需要先拿点别的东西练手… 就在路禹思索时,须臾唏嘘地“啧啧啧”着。 “你对浸染之灵战争了解得怎么样?”须臾忽然问。 “还行,有关那场战争,四大国,乃至整个梅拉各族都有着许多的文献留存,因此我在教皇塔逗留的闲暇时间里看了不少书。” “梭伦六柱,他们在战争结束,梭伦建国后不久就先后死去了…明明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最后皇位却是六柱之外的家族获得。” 须臾提到的这一点也曾让路禹有些感慨。 梭伦六柱在建国之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就接连病逝,这是对外的说法。 实际上,劳伦德,乃至罗耶本人都坚信着另一种可能。 浸染之灵战争让这六位英雄的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摧残,长期与能污染精神的怪物战斗,他们的思绪已经濒临崩溃,残存的意识只是为了“见证”一个全新的国度在腐朽的梅利亚斯尸体上诞生而强撑着。 六柱中,五个人出身卑贱,只有一人有着贵族的血统,在梅利亚斯时代饱受压迫与虐待的他们,在目睹了大地种种惨剧后,只希望这个全新的国家能够解救曾经在巨鸮阴影下无法呼吸的民众。 天灾,人祸,浸染之灵,这片大地的苦难已经太多太多了。 最终,在他们的促成与努力之下,梭伦的建立,浸染之灵消失,而他们六人最后的执念也随之消散。 即便是饱受争议的斯莱戈初代皇帝,有着欺骗巨龙劣迹的他也在那场浩劫中每逢大战必定身先士卒,各大种族,哪怕是龙族的书籍中都记载了他与敢死队为召唤师们开辟投放召唤物空间的记载。 斯莱戈初代皇帝为此也仅仅统治了三年,便在一场饮宴中一醉不起。 科德佐恩的初代皇帝更为传奇,他本身已经被浸染之灵所感染,但是却依靠着匪夷所思的意志力抵抗住了侵蚀,在战争结束后,他始终被幻觉与痛苦所折磨,整个国家的政权在他在位的六年里,半数时间由与他一起浴血奋战的好友们共同把持着。 这些后来成为初代暗影卫队的好友在初代皇帝死后,没有接受国内任何人的劝进,也没有因为权利互相残杀倾轧,而是不约而同地扶持初代皇帝年幼的儿子,一直到他彻底掌权这才退居幕后,并于次年集体病逝。 他们给故人之子留下的最大财富便是属于科德佐恩的帝国意志,暗影卫队。 劳伦德曾在拜访科德佐恩时看到了封存的卷轴。 与科德佐恩初代皇帝反抗梅利亚斯,后对抗浸染之灵的那群好友,在建国时只剩下了六人,他们曾经约定过绝对不会背叛对方,直到死。 约定,最有分量也是最没有分量的东西,就像是联盟一般易碎。 然而这份易碎品却被六个人守护了下来,他们就像是为了诠释友情为何物一般在那个波澜诡谲的时代守住了底线,迎来自己的落幕。 浸染之灵,这个波及了整个梅拉的浩劫,让互相倾轧,对抗,厮杀的人类难得地团结了起来,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放下了成见,隔阂,站在一起。 辉煌时代,是所有那个时代每个英雄留给后人的财富,它刺破了梅利亚斯这只擎天巨鸮播撒在这片大地上的阴影。 自那之后,再无如此耀眼的光芒。 劳伦德说他曾在阅读那段历史时动容,垂泪哭泣,路禹身为一个外来者翻看时又何尝不是心潮澎湃。 忠诚、仁义、信赖、友情、勇敢等诸多地美好品质都能在那个黑暗到了极点的时代被找到,他们一点点汇聚到一起,最终战胜了扼死人类生存的巨手,第一次带领人族站上了梅拉大陆的巅峰。 回忆着那段历史的路禹被须臾翻找书籍的大动作给拉回了现实。 “你找什么?” “哦,想看看有没有学者研究浸染之灵究竟是什么,又是如何出现的。”须臾问,“难道你就不好奇吗,这样奇诡的生命如何悄无声息地出现,如同瘟疫一般传遍梅拉,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不见?”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翻阅,没有一个国家,一个种族的书籍中提出是自己‘解决了浸染之灵’,大多数的描述均是在某一刻,浸染之灵的感染与复制力量消退,不再能肆无忌惮地感染生物。” 路禹也对须臾提出的这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浸染之灵污染思绪,并将被污染者转化为污染源的力量十分强大,在战争初期各族节节败退,唯有巨龙依靠强大的魔力,远程击溃了一些。 浸染之灵的污秽力量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梭伦北边的森精,其历史记载中描述了怒火山脊巨龙陨落的一个细节。 依靠飞行优势的巨龙清扫着大量的浸染之灵,但是他居然是被一群受污染的飞禽和少数的飞行魔物给感染的。 森精们只看到那群飞禽在巨龙身子旁来回飞舞,不久之后,巨龙便像是受蛊惑般坠地,随即被地面上数量众多的浸染之灵彻底污染了心智。 有人在行走过程中被埋藏于泥土中的蘑菇人污染,有人则是被隐匿于树木枝干上的飞虫魔物污染。 各族武者对抗浸染之灵酷似切尔诺贝利打扫“屋顶”的勇士,只能采取读秒搏斗的方式,到了时间,必须回返。 而在实际战争中,武者们完全做不到这一点,缠斗中的他们最终只能抱着必死的信念一换一。 如此强大的污染能力,如果他们本身就是一种“能量”,那他们的能量为何会突然急速衰竭,进而出现再也无法感染,任由宰杀的情形? 感染个体之间的污染力度难道是有密切联系的,不然为什么他们是一起失去的污染能力? 在无数个疑问得不到解答之后,他们追溯本源,无数后来的学者也提出了须臾同样的提问。 “他们从何而来?” 最早的浸染之灵报告来源于梅利亚斯西北部,也就是今日怒火山脊以北与森精领地接壤的位置。 战争结束之后,大量的学者探查了附近区域,一无所获。 这片被浸染之灵摧残得死气沉沉的区域找不到一星半点浸染之灵的痕迹,只有无数被感染的尸骸散落,在他们到来时已经化为完美的肥料,滋养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各大国坚信浸染之灵并未被他们解决,因为没有一个国家发现了浸染之灵的源头,他们只是艰难地组织着流民,团结在一起,抵抗着一次又一次地袭击。 其中他们为了探寻真相确实派出了敢死队深入浸染之灵密集存在区域,但是每一只队伍都是音讯全无。 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巅峰时期袭击了整个梅拉的浸染之灵,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全部失去战力,并且最初的感染源也无从追查。 “总不能是神罚吧?” 斯莱戈的初代皇帝以调侃口吻说出的话被记录了下来,并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被研究浸染之灵的学者认为是合理解释。 而那位疯疯癫癫,终日在幻觉、梦境、现实之间挣扎,无法分清任何一者的科德佐恩初代皇帝,在其临终前说出了这样一段话。 “它们,也许会卷土重来。” “也许是今天,也许就在明天!” 7017k 342.路禹你开开门 路禹期盼地看着须臾,须臾则是托着腮地注视着地面上的那个“杰作”,期间她偷瞄了一眼路禹… “不要有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路禹满怀期待。 须臾“嗯”了一会,蹲下去用手戳了戳那只“史莱姆”,说:“手感、造型,都很不错,但是…史莱姆玩偶的制作也太简单了吧,你只是收集了史莱姆分裂时残留的黏液,然后稍微往里面加入一些能够增加弹性的素材…” “新手入门练手啊,虽然你说得简单,但我不还是有失败记录吗?” “我看看啊…”须臾拿起凡妮莎的人偶入门指南,“适合新人制作的人偶…各式运动方式简单的动物、没有眼睛的生物,以及特别推荐史莱姆。” “眼睛很容易看出一个人偶师的水平高低,也不知道我给璐璐点眼睛时候能不能把她的神韵还原出来。”路禹边解释边把史莱姆搬到房间中央,把已经刻画好的魔法阵镶嵌进去。 随着魔力激荡,原本还是死物的史莱姆开始蠕动,然后反复的蹦跶着。 须臾脱胎于克洛伦斯,继承的那些破碎的知识里就有部分人偶制作相关。 须臾啧啧道:“人偶制作可是个大学问,细分之下流派相当多,知道如何制作只是入门,如何让它富有‘极强的生命力并展现出与其他生物无异的行为举止’才麻烦,克洛伦斯那个时代的人偶师为此还举行过人偶对决,来论证谁的道路才是正确的。” 路禹想象了一下,一堆人偶师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偶进入竞技场,然后放他们出去厮杀,以证明自己才是最强的人偶师…既视感挺重的。 路禹又回忆起黄昏城里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偶,当法阵运转时,他们真的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活了过来。 “克洛伦斯选择了什么道路?” “我想想啊…我记得他解剖了大量的生物,以求最大化了解他们的内部构造,努力做到‘还原生命’。你知道的,他在生命末期都在追求永生,因此力求每个人偶都能成为自己意识的容器,这方面他十分严谨。” 史莱姆忽然停止了跳动,须臾俯下身检查了一番。 “不是你法阵刻画的问题,魔力波动干扰了法阵的运转…虽然不频繁,但是时不时来这么一下也挺烦人的。” 作为魔力潮开始的征兆,魔法失灵让晨曦领不得不暂时关闭了所有的魔法阵——尽管在构筑时塞拉就猜测到有些魔法阵可能会被干扰,甚至会在魔力潮中彻底失效,但是这种基础的安全准备依旧不得不做。 烦人的波动也让路禹无法继续进行召唤实验,他对小暗的改造已经有了眉目,但是塑形召唤物们受到干扰总是会断开连接——须臾例外,毕竟她完全和路禹绑定着。 知晓暴风雨正在酝酿,天地变动即将到来,晨曦领的三位大领主显得十分淡定。 塞拉每天早上准点与西格莉德碰个面,与璐璐交谈一会,就各自回房,无事基本不出房门,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璐璐担心魔力波动影响魔药质量进而伤害领地的大家也不再炼药,而是跑去霍古所在的矿坑与他交流魔法与历史——她本想来找路禹玩耍,但是在看到他专注地翻阅着书籍,并且学习着召唤之外的另一派知识,她便悄然离去了。 路禹日常从折磨小暗的身子变成了折腾人偶以及读书,偶尔会前往神殿看看欧尔库斯上不上线,询问一些蓝水的问题…比方说他的小蘑菇们怎么样了? 主心骨淡定自若让领地里的大家在知晓了魔力潮即将到来的信息后显得没那么紧张了,最近晨曦领在西格莉德的带领下甚至还搞起了有奖竞猜。 “魔力潮过后,会出现什么类型的事与物?” 奖品是下一代三只史莱姆的领养权,这一下就激发了大家的热情。 西格莉德搞组织不知何时起已经得心应手,这让在房间里偷偷观察的路禹十分欣慰。 休息完毕,人偶制作继续! 干劲满满的路禹决定提升一下难度,直接按照凡妮莎的人型组人偶制造手册进行尝试。 似乎对浸染之灵以及梅拉各族历史上瘾的须臾仍在翻看书籍,与路禹同步率很高的她猜到了路禹的想法。 “史莱姆练手度过新手期了,下一个你打算制作人型人偶对吧?” 路禹摸着下巴思索道:“我得想想拿谁尝试…” 须臾瞥了一眼路禹,发现他正在端详着自己,于是她平静地说:“我不想被你拿来糟蹋。” “糟蹋?你的遣词造句极其有问题,我教给你我故乡的语言,你喜欢用,喜欢说我不反对,但是你必须要明白,有些词是很暧昧的!” “这样吗,算了,总之我可不想被你拿来练手,好不容易被璐璐和世界意识赐予这么好的身体,可不能看到另一种‘可能性’。” 召唤物嫌弃自家召唤师的手艺算怎么回事啊! 胜负心起来的路禹哼了一声:“不捏就不捏。” 捏谁比较好呢? 路禹脑海里第一时间闪过了伊索的名字,但是因为时间久远,脸部细节些微有些模糊了,这让路禹有些惋惜,只能放弃。 大部分在梅拉前遭遇的人都因为这个原因被舍弃,路禹最终只能把目光放在了领地内。 他潜意识里也认为自己第一次挑战人型不会那么顺利,于是决定挑选一个捏着既能解压又能解气的人… …… “须臾,克洛伦斯的人偶里,是不是有兔耳族的?” “我记得是有的。”须臾下意识回答,而后身子一怔,脑袋一点点抬起,“你要捏的是…” …… 不一会,须臾再度回到了房间内,她前往存放人偶的仓库拆卸了一份克洛伦斯的杰作以供路禹参考观赏。 人型人偶的素材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制作有凡妮莎的教程,参考有克洛伦斯,本就不需要法阵,只想暂时要个基础人偶的路禹没有去欣赏克洛伦斯的刻阵技术,而是埋头钻研起了人偶各个部位的切割与组装细节。 恍惚间,路禹以为自己在拼模型,就是没有折磨人的打磨水口环节了… 只花了一天时间,路禹大功告成。 在克洛伦斯兔耳族人偶的基础上修修改改的路禹得到了一个神似塞拉的新人偶。 在发觉自己进展顺利之后,他毫不犹豫地将整个人偶分解,取出自己需要的部分,以自己的经验又组装了一个。 一开始须臾还想说路禹这么玩糟蹋…浪费了一个人偶,但是随着两天后成品出现在须臾面前,她惊讶了。 新的人偶塞拉真的栩栩如生,尽管是借助了克洛伦斯的模板,但是这个完成速度,这个学习速度… 不对,这家伙打从一开本就没打算做魔法人偶,他只是在做普通人偶,那当然快啊! 而且路禹还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一张塞拉的肖像画作为参考,难怪可以做到如此还原。 对于肖像画来源路禹直接化身谜语人,好奇心大起的须臾只恨世界意识没让她跟路禹心灵互通。 “不能说完全一样,相似度确实挺高的,普通人偶制作上,凡妮莎的经验还真不错,连你这样的人都能达到这种程度。可惜现在的魔力环境无法驱动‘塞拉’活动,不然会更有趣。”须臾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路禹完全不在乎须臾话里的刺,虽然面前的人偶是塞拉,但是他已经看见璐璐站在自己面前! “咚咚咚。” 路禹瞬间魂飞天外,他惊恐地望向房门方向。 “路禹,路禹,还在忙吗?”璐璐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啊…在忙在忙!”路禹满头大汗,连忙给须臾使眼色。 须臾不知道为何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她飞速来到房门旁,用身子抵住,然后用嘴型催促道:“藏起来啊,快藏!” “我这段时间跟着厨师学做了两份甜点,你要不要试试看?” 本来期待着璐璐赶紧走的路禹抱着塞拉人偶挪不动步了。 直白的说…他想吃,而且璐璐积极的学习魔法之外的技巧本就是他和塞拉想要见到的,必须加以鼓励。 “怎么这么沉啊…” “你的魔力呢!”须臾实在看不下去了,是什么让一个魔法师在搬运重物时想不起自己有魔力! “魔力,什么魔力,你们在讨论什么…”璐璐十分困惑。 “召唤物啦,我和须臾在研究召唤物的魔力。”路禹大脑飞速运转,立刻丢出了借口。 路禹望着还未被家具填满,显得比较空旷的房间,欲哭无泪。 “我为什么不多弄些家具啊,藏哪…书柜旁拿块布盖上…太明显,绝对不行!璐璐走过来绝对完蛋,不行!” 实在没辙,路禹只能选择相对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也有足够空间藏东西的床底了。 听见璐璐语气似乎有些焦急,路禹不得已使出缓兵计。 “我召唤仪式已经在驱散了,如果甜点还热乎,不如先给塞拉吃吧…” “热乎?塞拉?”门外的璐璐托着盘子,活似个侍者的她上一秒还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下一秒就嘴角就耷拉了下来。 “明明先给你端过来,为什么要把我推到塞拉那边?” 她注视着仍对自己关闭地门,觉察出了路禹语气中奇怪的情绪波动,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放心,塞拉的份我也做了,驱散应该完成了吧,我要进来咯。” 须臾感受到了门后忽然涌动起来的魔力,立刻飘到路禹对面的书桌前,拿起书本,动作迅速,行云流水,像极了被班主任突击检查一秒进入好学生状态的人。 门没有锁,这让拧动把手的璐璐气势下去了一半。 她先是探头,看了一眼房间内。 须臾正在看书,路禹正在端详不断蹦跶的史莱姆人偶。 璐璐没来由地松了口气,而后兴高采烈地跑到了路禹身边。 “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哦,刚才召唤仪式损耗有些大…” 虽然路禹是对着史莱姆人偶说这话,但是璐璐也没多想。 她把用豆泥与枣泥混在一起制作的甜点递给了路禹:“知道你嘴巴挑,我也是第一次做,什么经验都没有,吃完给些评价。” 路禹捻起一块,甜点方方正正,两个指节大小,棕红色中夹杂着些许白色的颗粒。 璐璐做药水经验丰富,做吃的还是头一回,抱着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出优点,然后狠狠夸赞她一番的心态,路禹毫不犹豫地把甜点丢进了嘴里。 看见璐璐双手撑在桌子上,晃荡着离地的双腿,这可爱的模样… “加油啊,我的表情控制能力!”路禹内心怒喝一声,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味蕾的… 苦难… … ? 路禹把甜点用舌头卷起来,依靠舌尖的味蕾细细的感受着。 枣泥的香甜,豆泥的醇香,还没有用力去抿,方块状的甜点便碎掉了。 翻沙的口感,细腻的滋味不断冲刷着路禹的舌头。 说是甜品,但是甜得恰到好处… “好吃…不,应该说,这真的是你做的?” 路禹的惊讶完完全全命中了璐璐红心,她得意地叉着腰:“全都是我做的,我只跟着两位厨师学了两次就亲自上手了。” “其实也不是特别难,过程就和配置魔药差不多,火候可以解释为调配搅拌的程度,配比在魔药中也有,剩下的就是手上的工夫了。这个倒是个难事,不过我有魔力协助,因此具体控制上似乎比两位厨师还要完美一些。” 路禹又丢了一颗到嘴里,然后端起盘子对着须臾递了递:“你喜欢的,甜口。” 须臾皱着眉吃了一颗,接着手速极快的又拿走了三颗,还好路禹护食及时。 路禹召唤出了塑形召唤物们。 “来来来,璐璐做的甜品,你们都来试试,真的很好吃。” 璐璐坐在路禹的椅子上,开心地看着召唤物们津津有味地分享着她的杰作,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 与魔法上的突破不同,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7017k 343.科德佐恩梦呓录 四阶的魔力最多能维持两只召唤物存在,根据欧尔库斯的经验,五阶可以勉强支撑三只,但是不太稳定。 因此路禹只能召唤两只召唤物,喂了之后就驱散。 坐在桌子上晃荡腿的璐璐忽然好奇地问:“我貌似记得,你还有一只塑形元素冰没召唤…它不吃吗?” 路禹内心咯噔一下,应变能力极快的他立刻回答道:“哦,我对她现有的造型进行了一点点改动,暂时不太好享受食物…” “改动?”璐璐跳了下来,“召唤出来让我看看。” 路禹冷汗直流。 塑形元素的身躯会固定最后一次召唤时的造型,然后根据召唤期间的命令进行更改。 也就是说,现在自己绝对会召唤出雪妖璐璐! 须臾抬起手,碰翻了路禹放置于桌面上的一本书,顺带着一杯果汁,即将落地的瞬间悄悄拿起一旁的《召唤手册·二》藏于腰后。 木杯落地,果汁四溅,须臾顺势“吓得后退”:“你的书!” 路禹看到了须臾的眼神暗示,立刻上前,须臾恰到好处地把召唤手册递过去。 在璐璐跑过来看情况时,看到路禹擦拭着根本没受损的召唤手册,跟着松了一口气。 “原来你已经写到二了吗…等等,到现在你都没有为这两本书附加一些魔法上的保护吗?那岂不是一杯水,一些意外就会让我和你的心血化为乌有?” 路禹对两本珍贵手册的保护不足令璐璐看不下去了,她把两本召唤手册拿到手里:“给我一点时间,我帮你制作基础的保护层…应该不急着用吧?” 路禹说:“倒是不急,毕竟现在魔力失效得让人心烦。” “那我先拿走了。” 感谢须臾恰到好处的助攻,话题转移之后璐璐似乎忘记了塑形元素冰的事情,不过考虑到呆在这个房间里璐璐很有可能想起来,并且自己床底下还有一个十分危险的人偶存在… 路禹拿起甜点:“应该让塞拉也尝尝,作为你的第一次尝试,她应该会很喜欢。” 璐璐心情微妙,但因为路禹十分喜欢,她脸上的笑容不减……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发现璐璐没有离开自己房间的意思,路禹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最近塞拉很喜欢摸我的脸,或者像是蓝水蘑菇一样拿脸蹭我…虽然我知道这是她表现亲昵和开心的方式…”璐璐摸了摸脸,似乎回想起了那种感觉,“有点难以形容那种感受…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路禹已经是骑虎难下,他完全不想把璐璐留下自己房间里,床底下的炸弹是真的会爆炸的! 可是他也不能不走,或是催促璐璐赶紧离开,即便是璐璐也会嗅到异样的气息,进而好奇心爆棚… 路禹抬起头,须臾叹了口气,对他甩了甩手,为此路禹忐忑地离开了。 但愿须臾能够拉扯好! “咚咚咚。” “谁?” 不知为何,路禹总觉得塞拉的语气里满是警惕与慌张…这是他们的领地,有什么好警惕的? “我,璐璐亲自下厨做了一些甜点,味道很好,要不要尝尝…”塞拉没有回应,更没有把门打开,这让路禹觉得她是担心甜点有毒,不得已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吃我就自己吃了。” “给我等等,我在整理东西!” 路禹托着盘子倚着墙,等了一分多钟,塞拉这才把门打开,看到路禹第一句话便是:“怎么是你送过来,璐璐呢?” “你确定要在走廊上谈?” 塞拉瞪了路禹一眼,不情愿地让开了路。 塞拉的房间布置比路禹好些,占据空间最多的是几排书柜,这些从教国带走的藏书大多是稀有的孤本。 其次是衣柜,塞拉的衣服很多,这是路禹最近才知道的,因为教国神选的身份她大多数时候只能买不能穿,因此从斯莱戈购置的衣物虽不能说是囤积如山,但是单开一家服装店应该也不成问题。 房间整体配色偏向紫色,无论是窗帘,被子,窗幔,还是覆盖在藏书上的保护魔法色调皆是如此。 绿植盆栽摆在桌面,窗台,为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只不过盆栽里的植物…会动? “会动很稀奇吗?”注意到路禹的视线停留,塞拉碰了碰那盆六芒星型的盆栽,一只泥黄色的蝎子立刻扑了出来,挥动着钳子向路禹耀武扬威。 拳头大小的六芒星竟然是蝎子的尾巴! “这是什么魔物啊?”路禹把甜点递给塞拉。 “不是魔物,是人偶。” 路禹瞥见了桌面上的书籍,正是克洛伦斯的人偶图谱,以及黄昏城内有关人偶的其他卷轴。 “你做的?” “尝试着用基础的土元素与一些普通素材制作了一只,算是我最初的作品,比较有纪念意义,我就专门找了个花盆埋起来,用土元素滋润它…唔,好好吃!” 塞拉赞叹了一声,把剩下的几颗都丢进了嘴里,享受着那美妙的滋味在嘴唇里翻滚,如河水般流淌而过。 “真是璐璐第一次做的?” “我觉得她不可能撒谎。” “也是。”塞拉盯着盘子,皱眉,“按照盘子大小来看…不该这么少吧,璐璐给你先送过去就够让人生气了,你居然吃了这么多,只给我剩下这么一点!” “璐璐又是先找你,你这家伙吃独食!” 路禹还在担心房间里的人偶,担心须臾拉扯不住,被塞拉这么一说,浑身哆嗦。 这个明显心虚的表现让塞拉像是觉察到了腥味的猫:“你这又是什么反应!” “我没有多吃,在发现璐璐第一次下厨就这么惊艳后我可是第一时间想到你的,只不过…我让召唤物们也吃了一些。” 塞拉捂额,这是路禹会做出来的举动。 “你的召唤物只有元素构成的躯体,魔力是他们最好的食物,他们没有其他生命那般复杂的味觉,能品尝出的滋味有限,吃东西更趋近于‘吞咽’,而非咀嚼,他们哪能品尝出美食的美妙!” “只有你,真的只有你会喂召唤物精心准备的食物,会为召唤物下厨你也是头一个…抱歉,我特指须臾之外的召唤物,她是个例外。”塞拉严谨地说,“知道说你也没用,总之下次给我留多点!” 关于召唤物的事情,她和璐璐能跟路禹讨论的已经很少了,身为召唤先驱之一,又和世界意识有过沟通,对于召唤的理解路禹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人…塞拉甚至觉得,给召唤物喂食这一操作会影响到后来的召唤师们。 虽然想要立刻赶回房间内,但是路禹想起了另一件事。 “我们没有消息渠道了,对吗?” 塞拉撇撇嘴:“之前米莱以光辉化身的身份能够调用教国的信使,如今她脱离教国,所有的教国消息渠道也对我们关闭了,现在的晨曦领就是信息孤岛,对于外面发生了什么我们基本一无所知。” “构建信息网的事情还急不来,魔力潮大概率会对现有的魔法通讯方式产生巨大的影响,现在所有对未来的规划都需要暂缓。” “不过考虑到需要知晓四大国的动向,因此我还是派出了四位五阶的黑衣修女,两位前往梭伦边境探查消息,两位前往德莫里斯港打听教国境内的事情,虽然消息滞后性很大,但是好在不会两眼一抹黑。” 路禹点了点头,内心的不安再次涌了上来,他急迫地就要返回房间… “嗯…” 路禹的视线掠过塞拉那张巨大的床铺,似乎发现…被子微微隆起? 塞拉站了起来,双手按在路禹的肩膀上:“你到底想在女生的房间里呆多久,给我出去!” “之前又不是没来过,我们开会时聚在你房间次数不少啊。” “那时候有璐璐在!” 路禹身后,门怦然关闭,声音大得路禹身子一哆嗦。 “那个轮廓…”路禹思索着,“像是个人形?” 只是愣神了一会,路禹便冲回了房间,忐忑的他鬼鬼祟祟的探头,发现须臾拿着一本书和璐璐讨论着什么,路禹松了口气。 “讨论什么呢?”路禹问。 “浸染之灵,我在几个国家的记录中找到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有些不解,所以正在请教璐璐。”须臾说。 “细节?”以为这是须臾在拉扯璐璐,路禹凑了过去。 须臾所说的细节是科德佐恩初代皇帝的梦呓录,这份藏书只在科德佐恩皇室内部流传,劳伦德不知道以什么方式取得,并且拓印了一份,又随着它赠送给路禹的物资到达了晨曦领。 被浸染之灵污染的后遗症折磨着他,生生将他的世界分成了三份——现实、梦境、幻觉。 大多数时候科德佐恩的初代皇帝都处于正常状态,这也就是现实。 然而他的现实是会被撕裂的,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下,正常的他一秒切换,嘴里满是呓语。 这也就是梦境。 根据其本人所叙述,他完全能够认知到自己进入了漫长的梦境,但是清楚的认知并不能让他苏醒过来,那是一种沉重到让他的意识不断下坠的感觉,只能被迫地接受,无法抵抗。 最后一种则是幻觉。 有别于梦境,他无法意识到自己进入其中,外界的人会看待他失态的怒吼,嘶叫,完全不顾形象地撕扯自己的衣服,状若疯魔的做出骇人的举动。 所有的举动都过激而危险,曾有一次,他拔出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扬言要杀死“虚假的自我。” 幻觉状态下的他说出的话没有前后逻辑,有时让人怀疑那是否是人类的发声器官能够发出的声音,像是呢喃,像是咕哝…没有一种词语能完美描述那种渗人的低语。 幻觉状态下生生掐死了一位三阶侍卫之后,他瘫坐在尸体旁,对着急匆匆赶来的好友们,下达了一道指令。 “你们有权控制意识不清醒的我…如果出现意外,你们自行决定谁来接替我的位置…抱歉,我真的醒不过来…” 路禹从文字中都能读出这位百战皇帝话语中的悲凉与无力,一位强大到能从污染中逃脱的勇士,却在后半生艰难的与那些后遗症抗争着,最后他说出的话像是一种屈服。 他意识到自己赢不了…打平手已经是极限。 他的几位好友尽心尽责地记录下了大量幻觉状态下仍有逻辑的对话——那些无法理解,无法组成词句的话语他们在文中描述为“无法记载”。 在对外可以公开的内容中,他好友的一段话格外引人瞩目。 “那些发疯般的呓语仍在继续,今日的他依旧未能挣脱可怕的幻觉…有时候我会想,死在战场上对他是否是一种解脱,至少他能够获得战士的尊严…这可怕的念头让我惭愧,他必须是皇帝,也必须是我们的皇帝。” “他的话语忽然通顺而清晰,但是我清醒的意识到他仍在幻觉中,而并非是梦境,因为他面目狰狞可怖,眼睛中似乎藏有鬼魅。” “他拿起了剑,对着虚空,未曾挥砍。我站了起来,想要招呼其他人将他按倒…他绝不想在清醒之后看到惨死于自己手下的可怜人…他是善良的,也许正是这样我们才会聚集在他的身边。” “忽然的大吼…在那混乱泥泞的话语中,忽然有了清晰的声音。” “但是这些清晰的声音总是断断续续…” 科德佐恩初代皇帝的丑态一览无余,但是在他死去百年后,也就是辉煌时代末期公布的这些话并未引起众人对他的嘲笑。 一百年的时间,浸染之灵已经成为了远去的记忆,但是对于他,不少人依旧心怀敬意以及…同情。 正如他好友所叙述的一般,也许死去对于他才是解脱。 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便已经无法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须臾幽幽的问:“他曾说过浸染之灵会重返世间…会不会,其实他能感受到污染源头的存在?” 一言惊醒路禹。 浸染之灵的消失不代表他们被消灭… 浸染之灵彼此之间明显存在着联系,否则无法解释齐刷刷失去污染力量这一现象…那么科德佐恩的初代皇帝身为被污染的产物… “他真的看到了?” 7017k 344.不教我,我就去找璐璐 璐璐看了一眼她翻阅的两本书籍,已经知道她想问什么。 “是的,战争结束后的二三十年间,整个梅拉依旧高度警惕着…确切来说,应该是惶恐不安,因为战争期间实践出的,对浸染之灵行之有效的对战方案能做到的只是‘击退’,而不是消灭。” “各个国家急忙建立就是为了整合土地上残存的人类力量,最大程度的恢复生产与人口数量。看书认真一些你应该能发现,无论是魔法学界,还是战后的多种族会谈记录,都没有人能确切地说出伤亡数据。” 路禹头皮发麻。 璐璐神情凝重,沉沉的叹了口气:“原因有二。其一,死伤数据过大,各大种族都因为突如其来的浩劫被打得四分五裂。其二,各种族原本占据的广袤富饶的地带死气沉沉,所有的知识、传承全都不复存在,新国家建立后甚至需要迁徙人口才恢复了些许人气。” “辉煌时代开启的根本原因也分为两点,一是种族之间的大团结确实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彼此之间信任度提升。其二嘛…浸染之灵会卷土重来的恐惧让他们不得不团结在一起,没有一个种族能独善其身,紧密合作,恢复生产成为了所有种族领袖的最优先事项。” “梭伦以北的瞭望森精领向四大国区域输出大量的改良种子,这些被森精滋养的种子帮助了四大国快速恢复了耕种,四大国产出的大量粮食则以低价供给给了其他种族。可以这么说,即便是被如今科德佐恩阻隔在恶兽伯爵领以东的种族,也在辉煌时代中参与进了这个短暂的,未书写下任何盟约的联盟中。” “一切,仅仅是因为恐惧。” 须臾认真地做着读书笔记,对于璐璐的话,她频频点头,然后感慨道:“可现在已经没多少人记得浸染之灵,畏惧他们重现世间了,不是吗?” 璐璐怅然道:“漫长的时间让所有的一切都被埋葬了,经历了最初惶恐不安的三十年后,没有看到浸染之灵死灰复燃迹象的各族便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因为不安而促成的合作也在安逸之后松松散散,就像是不断被水稀释的魔药,药性越来越弱。” 璐璐把手轻轻按在那本深度研究浸染之灵与现在梅拉各族关系的《辉煌叙事曲》上。 “这本书著于三百年前,也就是浸染之灵结束后的二百年,四族学者合力。人、龙、精灵、海妖,这是浸染消失,辉煌结束后各自存在矛盾的四族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合作。” “书籍著成后的第四年,斯莱戈举办了盛大的屠龙庆典,史称安托索尔之血,在那条位于北部冰原的裂谷内,梅拉大地上有目击记录的最后两只巨龙陨落,近百飞龙被屠。” “辉煌叙事曲著成第六年,精灵与海妖在西边的哈尔达丹漫长的海岸线上为一片没有任何战略价值的土地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战争,死伤未知。可以知晓的是,那片被两族出动大军争夺,以血浸染的土地至今荒废。最后接管的梭伦从未想过开垦那里,直到现在的风暴亲王泽尼尔选为领地,并建立了风暴领。” “第十一年,瞭望森精领与梭伦开战,原因是梭伦边境领主贸易时少结了十枚金币。尽管事后查证,一切仅仅是因为熔铸比例与精灵的标准不同,但是双方仍在矛盾出现后不约而同选择了动用了武力。” “第十三年,安托索尔之血中大败的龙族为求苟延残喘继续向梅拉更北方的乌姆尔山脉迁徙,却遭遇了冰霜精灵与冰晶元素的阻击…” 璐璐平静的叙述着这本记录着梅利亚斯轰然倒塌,浸染之灵现世,辉煌时代开启的巨作完结后的故事…不,是历史。 路禹能感受到璐璐语气中的失望与无奈。 这也许是璐璐坚定避世想法的一个原因,熟读历史的她同样看穿了一切循环往复的现实。 “稍微了解一下就好了,没必要深究…浸染之灵已经是过去时,有兴趣和我一起下厨吗,你和你的主人一样爱吃,亲自动手岂不是更好?” 看见璐璐亲手将《辉煌叙事曲》束之高阁,须臾不知为何有些感伤。 因为黄昏城的缘故,须臾厌恶克洛伦斯到了极点,他说过的话,须臾都不愿意承认是正确的。 但是听到璐璐刚才伴随着年代表报出的一个个大事件,须臾放下了对克洛伦斯的巨大成见,认可了他那句话。 “一件件事入你眼不过是曾经发生过如今又发生的循环。” 从来没有人会从中吸取教训。 无论任何种族。 须臾长长的叹了口气,而后捏了捏自己的脸,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好啊,教教我。” 璐璐和须臾离开了,临走时还放下豪言,今晚会让路禹吃到更好的甜点。 路禹狠狠地松了口气。 “感谢浸染之灵!” 他飞速关门,扑到床边,把塞拉人偶拖出来。 原本打算把艰难组装好的人偶拆卸存放的路禹看了看塞拉的脸… 鬼使神差的,他上手捏了捏人偶的脸蛋。 之前重组时满脑子都是“拆开后装不上怎么办”,大脑高度紧张,如今放松下来,认真体验人偶的触感… “克洛伦斯的选料好扎实啊…这个手感和真人没区别啊。”拼过不少模型的路禹对于这个大号手办产生了更加浓厚的好奇心与兴趣。 他的目光向上…把手缓缓伸向那双耷拉着的大兔耳朵。 虽然说出来不好意思,当你看到一只兔耳族人顶着一对活泼的长耳朵在你面前晃来晃去时,你很难不想着去舒舒服服地抓一把看看手感。 毛茸茸、很软和,可惜人偶没有温度,不然耳朵温热一些应该触感更好? 追求总是会逐步提升的,路禹忽然理解了亚斯的安德鲁为什么如此执着可动人偶。 有条件的胶佬,谁会不喜欢可动,甚至能跟你互动的大手办? “随便刻个简单的法阵,让塞拉动一次再拆掉吧…不然有点可惜。” 将“塞拉人偶”塞回床底,路禹立刻来到塞拉的房间外。 “咚咚咚。” “谁?” 怎么又是这种带着些许警惕的语气…不是魔法师吗,自己一路走来也没蹑手蹑脚,感知不到吗? 听到路禹的声音后,塞拉把门打开一条缝。 “璐璐又做吃的了?” “正在做,放下狠话让我晚上等着。” “没吃的找我做什么,我忙着呢。”塞拉就要关门。 “等等等等!”路禹赶紧上手抵住门,“我想学习一些人偶刻阵方面的基础知识。” 塞拉关门的力气小了一些,她狐疑地打量着路禹:“人偶,刻阵?怎么突然间想学习这个,你身为召唤师,召唤物就是最好的人偶啊。” “这不是魔力波动期间闲着没事吗,再说技多不压身啊。” “想学就去自学…我最近也忙着呢,暂时没时间教你。”塞拉强硬的话语到了末尾软化了不少。 路禹松开手,任由塞拉把门关上。 直到不留一丝缝隙,路禹这才笑眯眯的嘀咕了一句。 “那我去找璐璐教我。” “吱呀!”门瞬间打开,塞拉恶狠狠地瞪了路禹一眼,然后伸手揪住他的衣领,像是提溜一只小兔子,直接拽进了房间里。 “砰!” 伴随着大门关闭,路禹重重落地,塞拉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路禹。 “我就是想学嘛…”路禹也委屈,“你又不让我和璐璐过分亲密,能教我的人就只剩下你了…主动来找你不是很守约定吗,没必要这么凶恶吧…” 塞拉咬牙,指着书桌对面的那把椅子:“可以,我教你,但是在我的房间里不许乱晃悠,现在过去坐好!” 目的达到的路禹立刻像个乖宝宝一样端坐在椅子上,他只是想让以后每个做出来的大手办稍微按照自己的想法动一下就好,互动这些更为深奥的知识可以暂时放一边…应该不难学吧? “你不是有凡妮莎的人偶指南吗?” “五百年前的经验,学了等人偶起身第一件事就扇我两巴掌吗?” 无论是安德鲁,还是伟大的萨耶尔·卢卡米亚,在制造人偶初期都被自己的人偶狠狠的教育了。 在魔力潮到来的当下,还学习五百年前的经验,纯属浪费时间。 “刻阵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不教我去找璐璐了。” 路禹起身要走…然后在塞拉杀人的目光下,又坐回了椅子上。 如愿以偿获得想要的知识,路禹完全沉浸在了学习的快乐当中。 美好的时光总是会让人忘记一些事情,比方说饭点。 当璐璐端着刚做好的甜点冲进路禹房间,打算享受更多的赞美与夸奖时,屋内无人。 屋里屋外转悠了一圈没找到路禹的她皱着眉头溜达到了塞拉的房间外。 原本还能听到些许声音的房间立刻安静了下来,璐璐握紧拳头,又摸了摸脸,恢复了笑容。 “塞拉,该吃饭了!”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推门而入。 路禹和塞拉正围在一只泥黄色的蝎子旁,“诧异”地看着璐璐。 7017k 345.没有恋爱经验的摊牌方式 “你想学魔法阵为什么不找我?”饭桌上,璐璐一边啃着肉饼一边问身旁的路禹,“人偶师的法阵携带的‘信息’更多而已,我也会啊。” 因为在房间里又听了会课的缘故,晚上还有事的西格莉德已经吃完离场,大厅里只剩下了路禹三人。 今晚的主食是大豆捣碎后制成的豆泥,加上些许果糖与面粉蒸煮后还能吃出水果的甜香。 烤肉依旧是餐桌上的主角之一,看肉块内仍然保留完好的汁水就能看出这是出自西格莉德的手笔,不知不觉间她的手艺已经十分不错。 一口豆泥一口烤肉的路禹听见璐璐这么说,偷偷瞄了一眼塞拉。 两人视线在餐桌上方交汇,而后迅速错开。 璐璐把椅子挪近路禹,继续说:“我很好奇,你想为什么类型的人偶嵌进法阵,我可以手把手教你。” “当。” 木勺与银碗亲密接触。 路禹和塞拉的二重奏让“悠扬”的余音回荡在餐桌上。 路禹很紧张,“我想让‘塞拉人偶’动起来看看效果”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他抬起头,发现塞拉的神情很不自在。 “别急啊…我肯定不会违背约定的,就是想要拒绝有点困难。”路禹一边吐槽,一边寻找着拒绝的借口。 璐璐很不满路禹的视线乱飘,她挥舞着勺子着急地说:“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亲自教你。” 一锤定音,没有给路禹任何拒绝的空间。 路禹愣了一会,决定不去观察塞拉的脸色——最近璐璐似乎觉察到了什么,逐渐变得敏锐了起来。 璐璐又剩下了不少食物,看上去已经吃饱的她小口小口的抿着鲜榨果汁。 “不可以剩下这么多。”路禹把璐璐剩下的食物端起来,走到她面前,“来,把嘴张开。” 要是饭前路禹会这么做,璐璐会自觉地把嘴张开,然后满心欢喜地等着喂食,只是现在嘛… 她扭捏地玩着手指,下意识看向了一边的塞拉,似乎期待着什么。 塞拉瞄了路禹一眼,咳嗽了一声。 正当路禹以为塞拉要阻止时… “豆泥可以不吃,肉必须吃完,不仅如此,睡前再加一餐。” 面对路禹切好递到嘴边的肉块,璐璐委屈的扭动身子:“我真的没什么胃口。” “我们刚见面时候,你饭量虽小,但也没小到这种程度。” “也许当时变成触手,身体不同吧,我一直以来吃的都很少的,可能是小时候饿出来的?” 路禹啧了一声:“那我亲自下厨给你做好了,你想吃什么?” “真的不用,我吃不下的!” “做出来能让你多吃一口就算胜利。”路禹说,“你不是说过还想长高一些吗,这么厌食以后真的就是小不点了。” 塞拉以前也建议璐璐应该多吃一些,太过娇小的她总是让塞拉担心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就能击溃这位七阶天才魔法师。 此时,面对路禹殷切的眼神,璐璐动摇了,塞拉怎么也劝不动的璐璐竟然一口一口的吃起了银盘里的烤肉。 路禹欣慰地望向塞拉,这回塞拉倒没给他使脸色,而是有些感慨,也有些失落。 趁着璐璐饭后和须臾捣鼓甜点,塞拉拽着路禹的手,直接带回了房间。 已经知晓塞拉台词的路禹抢先说道:“再拒绝璐璐,她迟早会觉得我们之间有点什么。” 塞拉愕然,许久之后,她捂住了额。 璐璐的转变哪里瞒得过他们两人,之前他们交流时,璐璐总会想办法插一嘴,然而到了晨曦领之后,两人私下里相处被璐璐碰见,她总是会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外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了解璐璐的两人一眼就能看出那个笑容很假… 结合璐璐的表现,以及之前为了名正言顺离开教国所做出的那些事情,正在外界传播的离谱谣言加成… 塞拉头疼不已,她感觉璐璐心里可能已经产生了奇怪的念头。 路禹想坐下,但是椅子却在塞拉身后,环视周围,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床铺上那个微微隆起的人型轮廓上。 “那就让璐璐教你…别乱看!”塞拉挡在了路禹身前,连耳朵都直挺挺地立了起来。 “原来你藏人偶的地方也和我差不…”话说到一半察觉不对的路禹连忙住嘴。 被路禹戳穿的塞拉先是紧张,紧接着有些羞耻,正当她恼羞成怒要反驳时,她惊讶地凝视着路禹。 塞拉的脸越贴越近,路禹满头大汗,心虚地不敢对视。 “也?” 路禹退到了书桌旁。 “你说,‘也’?”塞拉嘴角上扬,坏笑道,“看来有人学习凡妮莎的经验有成呢,人偶已经做好,就差让它动起来了,难怪急着向我请教。” 路禹决定装死。 “你捏了什么人偶?” 路禹继续沉默。 塞拉冷笑着,用手托住路禹的脸,逃无可逃的路禹有些慌张模样完完全全映在了塞拉红通通的眸子里。 “让我猜猜…你捏了一个璐璐对吧?” 路禹紧张的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练手作怎么可能选择璐璐嘛,塞拉果然猜不中。 将路禹反应尽收眼底的塞拉反倒是不自信了起来:“不是璐璐?” “任你想象了。”路禹两手一摊,得意地笑着,“我倒是好奇你捏了什么人偶,如果是正常人偶应该不需要藏着掖着吧。” 想起自己这段时间拜访塞拉时她慌张的语气,路禹感觉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以己度人可不好啊,你做璐璐人偶我又不会揭穿你,何必把我当做泄密者来防呢。”路禹说,“我很好奇你拿着克洛伦斯的人偶图谱,能把璐璐做成什么样,搬出来让我欣赏一下?” 眼看塞拉无动于衷,反而是老神在在的盯着自己,路禹也不自信了。 “你捏的不是璐璐?” “谁知道呢,请你自己猜吧。”塞拉说,“就算是璐璐,我为什么要给你看,我的人偶自然只有我自己才能欣赏。” “也好,我回去就把璐璐人偶捏出来,你说的,人偶师欣赏自己的作品天经地义。” “路,禹!” 路禹这回没有畏缩,他绕到塞拉身后把椅子拉出,坐下。 “也该是时候谈谈了,自从返回梅拉时互相约定也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路禹叹了口气,“如今已经有了领地,彻底安定下来…当然魔力潮这些我们暂时忽略,毕竟目前偏居一隅,国家与种族层面的巨大变动尚且不会影响到晨曦领。” “你也见到了,璐璐摆脱过往束缚,彻底自由之后变得活泼了不少,她交到了在塔妮娅身边无法获得的朋友,有了一群愿意倾听,服从她的‘子民’。” “她开始主动找别的人聊天,那些有魔药天赋的学徒和我交谈时总是无比憧憬,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璐璐那样厉害的魔药师,虽然我对于他们所说的‘厉害’有些担忧,但是从种种细节来看,璐璐魔法之外的沟通能力在上升。” “今天的甜点你也吃了,璐璐正在积极的学习着更多的生活技能,并且表现出了优秀的学习能力。她已经开始意识到魔法不该是自己人生的全部,尽管这有可能是魔力波动导致她无法进行魔法研究所导致的,但终归是往好的一面在发展着。” 塞拉听着听着,坐在了床边,静静的顺着路禹的话语沉思。 “你曾经问我,是不是喜欢璐璐。” 塞拉立刻抬起头,凝视着路禹的双眼,面对那锐利逼人的目光,路禹毫无退缩的迎了上去。 “当时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路禹长叹一声,“说来不怕你笑,在我的国度,我没有一点恋爱经验,所有的恋爱知识都在漫画动画…也就是与油画壁画有一些不同的一种文化产物,还有…这个与吟游诗人的小故事差不多。” “总而言之,我没有任何恋爱经验,那些甜美的东西我都是依靠着外界获取,对于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上一个人,我并不知晓。对待璐璐,我一向很小心谨慎,生怕让她误会了什么,亦或是我自己误会了什么…” “像她这么优秀,可爱,温柔的女孩子,以前的我只能仰望…不,应该是不敢去多看,就来拿说喜欢只是一种自大的妄想。” “如今,过去了这么久,我大概可以确认一点。”路禹深呼吸,在塞拉紧张的注视下,他轻声说道。 “我应该是喜欢她的,但是到哪一种程度,是出于长辈角度…” “嗯!” “抱歉她确实有些像孩子,之前旅行时我一度认为她很成熟,事实证明我错了…你应该同感才对,瞪着我做什么?” 路禹顿了顿,再度深呼吸。 “是出于朋友身份不希望她受到伤害,还是恋人的角度希望她能获得幸福…我说了也许不算,正如你说的,也许需要她在缓慢的成长过程中与我们一起找到答案。” 塞拉哼了一声,语气却很柔和:“这和我当初说的不是一模一样吗?” “不一样,我今天是想问你要一个尺度。”路禹站起身,神情严肃,“到底什么样的璐璐可以被称之为脱离了塔妮娅的阴影,真正匹配天才魔法师的头衔?” “塞拉,我很担心最后你迟迟不愿意放手啊…” 塞拉立刻从床边蹦了起来,她没有表露出强势的一面,反而一反常态的有些慌张局促。 那双充满了压迫感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闪躲着路禹的视线。 “我…” “我可以保证绝对会站在璐璐的角度为她考虑,如果绳子断了,我绝不留恋。”路禹平静的说完,把话递给了塞拉。 “你呢?” “你能做到吗?” 塞拉在路禹的逼问下逐渐平复了情绪,她坦然说道:“我也可以,就算到时候她说喜欢你这个臭水产…我…” 塞拉咬牙:“我也支持!” 这场可以称之为摊牌的对话结束,房间里凝滞的空气开始缓缓流动。 为了缓和气氛,路禹打趣道:“真的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璐璐’吗?” “你不是都猜到了吗,这里面不是璐璐。”塞拉依旧挡着路禹的视线,不让他观察床铺。 廊外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砰!” 看见闯进来的是璐璐,正要站起身的塞拉吓得往床铺上倒下。 “有奇怪的魔法信使飞进领地内,对方指名道姓要找‘咕噜’…嗯,塞拉你怎么了?” “别过来!”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大,塞拉语气立刻软了下来,“我自己能起来…继续说,发生了什么?” 路禹嘴角抽搐,璐璐说了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他直勾勾的盯着塞拉,直到对方心虚的与自己对视。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塞拉不让自己看那个人偶了。 某种程度上,他们两人确实是很相像。 7017k 346.被掩盖的真实 前往通讯法阵的路上,路禹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靠向塞拉。 “为什么捏我的人偶!”他努力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 被发现之后塞拉表现得倒也洒脱,脖子一梗,满不在乎地说:“给璐璐捏脸时手法不好,看上去怪怪的,所以想着先捏个别的练练手。仔细想想,领地里也就你这张脸捏得乱七八糟也不心疼。” 被褥被掀起来的那瞬间,路禹看得十分清楚。 “别想骗我,那张脸很还原了!” “是啊,就是因为还原我才留下来了。”塞拉笑眯眯地说,“我揍不了你,揍人偶你没意见吧?” “哦对了,人偶可比你结实,怎么都揍不坏,嘿嘿。” 咧嘴直笑的塞拉笑着说出了让路禹一头冷汗的话语。 看来自己每次和璐璐亲密接触,都会有一只可怜的人偶在承受着愤怒… 建立于城堡旁的巨大通信法阵旁,米莱向到来的璐璐点了点头,将停于手背上的猫头鹰魔法信使送了过去。 “以防万一,我将信使带出领地外聆听了一遍,找你的人是两位黄金级的冒险者,他们自称受到了夏蕾姆的委托,送一只松鼠人入住领地。” “这群人说我们没有按照约定前往碎金城附近,因为不敢深入山脉,因此只能带着松鼠人暂住城内。” 听了米莱的话,璐璐困惑不已。 “约定?什么约定?” 茫然的璐璐触发信使,听到的内容与米莱所说一致。 她拿起雕像,却没有发现夏蕾姆有给自己发送过讯息。 塞拉拿过雕像检查,并未发现法阵有误。 而一向谨慎的路禹已经在思考其中是否有诈,如今晨曦领已经没有了四大国区域内的信息渠道,基础的信息获取都要通过碎金城,效率低下。 敏感的他甚至在思考夏蕾姆是否已经遭遇意外,如果是这样,那么罗耶是不是也… “发送信息给夏蕾姆,先确认真实性。” 由于信息传递与响应需要时间,路禹派出人悄悄前往碎金城,按照信息中的地址找到了发出魔法信使的人。 一男一女,一个松鼠人,长达一天的观察并未发现异常。 就在路禹思考是否尝试进行接触时,璐璐的触手雕像传来了魔力波动。 “抱歉,第一次使用,看样子信息没能发出。事发突然,希望你能帮忙照顾小泥巴一段时间,等我找到罗耶之后…” 声音戛然而止,不知道夏蕾姆是错误触发了什么,还是遭遇了什么,必须切断。 虽然仍有疑虑,但路禹还是把小泥巴接回了晨曦领内。 当一篮子白面包出现在小泥巴面前时,她咽了口唾沫,但眼神触及到路禹等人后又立刻把那赤裸裸的渴望抑制了下去。 看见小泥巴始终不发一言,如同傀儡般听话地或站或坐,路禹把面包递了过去。 “吃吧。” 又是长久的沉默,被众人围观的小泥巴这才小声地,怯懦地说了一句:“太贵了…” “不要钱,随便吃。” 小泥巴眼神里依旧充满畏惧,哪怕面包近在咫尺,哪怕口水已经溢出嘴角,她仍然卑微地低着头,似乎每一次与路禹的对视都是一种煎熬。 关键时刻,还得是西格莉德。 有着做奴隶经验的她出门找了一个刚刚打扫完牧场,衣服脏兮兮的黑衣修女,把白面包丢给了她。 在向房间里的众人欠身示意后,她笑着把蓬松柔软的白面包塞进了嘴里,陶醉的咀嚼了起来。 小泥巴咽了口唾沫,再抬起头时,她望向了西格莉德,颤颤巍巍地试探着问:“大人…真的能吃吗…” “完全可以。” 雾妖端来水盆,打算为小泥巴洗干净满是灰尘的小手,这个可怜的松鼠人刚被触碰到手便受宠若惊地跳了起来,嘴里叼着面包的她不敢让这可口的食物落地,但这又让她无法说话,只得拼命摇头。 “你的模样有些脏乱,雾妖都看不下去了…别怕别怕,我说你吃就好了,吃饱了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终于放松下来的小泥巴拼命点头。 一旁的璐璐和塞拉叹了口气。 他们从小泥巴的行为举止看不出异样,她与那些被压迫得将畏惧上位刻入骨子里的奴隶们一模一样,哪怕被稍微平等一些对待,都会让他们惴惴不安。 小泥巴很能吃,一竹篮的面包被她狼吞虎咽吃去一半,很难想象这个比璐璐还要娇小一些的身体竟然能塞下这么多的食物,如果璐璐能有小泥巴一半能吃,路禹都能开心得跳起来。 也许是闲着没事干,雾妖认真地把小泥巴大块大块粘连在一起的毛发梳理了一遍,等到她吃饱时,已经变了个人,至少能看出来是个女孩子。 在小泥巴的叙述中,路禹得知了发生在奇维塔弑君事件的细节,当说到自己的父母死于贵族冬狩时,小泥巴顿了顿,声音也小了一些,但很快便努力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继续诉说了起来。 璐璐听得拳头紧握,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当时梭伦的勋贵们能哪怕仁慈一些,也许结果都会不一样。 小泥巴没有学过修辞,她的叙述充满了一种纪实文学的朴实与直接,眼含热泪的她说出罗耶夜闯艾尔兰领,一刀了结了玛蒂娜时,压抑得透不过气的众人仿佛看到了罗耶那决绝、不留退路的一刀。 塞拉若有所思,路禹和璐璐在意识到罗耶斩断了自己退路后,相视一笑——也许很快他们就会加入晨曦领。 小泥巴被夏蕾姆托付给了两个还算熟悉的黄金级冒险者,而后便追随着罗耶的踪迹离开了,对于两人的去向,小泥巴一无所知。 正好口渴的小泥巴接过了雾妖递过来的木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水。 按照弑君的时间推算了一番,路禹皱起了眉头:“已经过去快四十天了,现在恐怕整个梭伦都在通缉罗耶,他能去哪?” 梭伦帝国没有公布与之有关的信息足以证明他尚未被抓,一个六阶武者,如果已近逃出了梭伦境内,到达晨曦领应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璐璐揉了揉小泥巴的脑袋:“没事,既然是夏蕾姆把你托付给我们,那晨曦领就是你的家了。米莱,安排一位喜欢孩子的黑衣修女带她熟悉一下环境,问清楚她擅长什么之后,让她趁早融入大家。” 米莱点头称是,牵着还有些怯生生的小泥巴离开了。 路禹拿出雕像,沉思片刻,发送了信息。 “罗耶,我们快要关门了。” …… …… 天空是铅灰色的,湿润的空气伴随着咸腥地海风不断地敲打着罗耶的脸庞,怒号的浪涛撞击在礁石上迅速化为一连串白色的水沫,潮声如雷般涌入他的耳内,似乎要将他从纷杂的情绪拽出。 淅淅沥沥的雨点是狂风骤雨的前哨,如同骑兵般奔涌而至的暴雨已经在天穹之上反复酝酿,忽有一道惊雷炸响,青紫色的电弧跳跃闪烁,将阴沉至极的天光劈开一道缝隙,但更多的黑迅速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将这转瞬即逝的电光吞噬殆尽。 雨滴顺着罗耶斜握刀的手向下淌,刀身划出一道笔直湿润的水线,一连串的水滴从刀尖滴落——大多数时候,罗耶的刀只会淌血。 罗耶的视线死死的锁定着不远处高大的雪怪。 雪怪以完全一样的姿势握着沉重的骑士枪,这种本应在骑兵冲锋时槊穿敌阵的重型的武器在雪怪手中毫无分量可言,紧握着长枪末端的他腰杆挺得笔直如松柏,面具下的他露出了两颗幽邃冷漠的眼珠子,视线冰冷。 “费迪纳家的子嗣,你让我失望。” 雪怪浑厚的男声流淌着怒其不争的意味。 伴随着远处的雷鸣,他骤然拔高了声音,愤怒让他的声音嘶哑:“你已经知晓了一切,那笼罩于时间迷雾之后的真相书写着最残酷的事实,屹立于梭伦山巅的谎言铸就了大地上不断滋生的蛆虫,他们啃噬着卑微者的血肉,恶臭地繁殖。” 罗耶无言,握刀的手紧了几分。 “英雄的愿望被曲解,当被慰藉的魂灵遭到玷污,亵渎者带上伪善的面具,踩在无数光辉的残骸上步向高处。他们是最令人作呕的食尸鬼,以那闪烁的光为食,以那壮勇无惧的灵魂为食,以一个个善良者发自内心的美好祈愿为食!” “最终,食腐的他成为了又一只巨鸮。”雪怪大喊:“梅利亚斯!” 刀尖颤抖,平稳流淌的雨水泄地。 “够了。” “够了?”雪怪放声大笑,“尖锐的事实总能让心存幻想的人着抬起头,直视赤裸裸存在于这片大地之上的扭曲。孩子,你该把那缥缈的目光召回了,对于这片大地上那些苦难者的过度怜悯让你失去了评估事态的基本能力。” 雪怪调转枪头,横跨天际的雷电透下耀眼的光,让银枪通体闪耀。 “我能带你来,阻止便不是你可以选择的事项。罗耶·费迪纳,我在陈述,而非征询意见,这个时代,已经无人值得我征询。” “漫长的寿命让你傲慢如此?” 罗耶目光如刀,认真注视着雪怪那由龙鳞编织的银铠,寻找着能够出刀的角度。 “悠久的生命确实不会赋予我异于常人的智慧,我所拥有的不过是更多的记忆。”雪怪用手指轻点脑袋,“对于被虚构历史迷住双眼的愚人而言,我相对博学一些,因为你们口中的历史…我就在现场。” “狄维克掩盖了真实,获取了帝位,编造谎言,打压六柱…我一直在见证。”雪怪讥笑,“六柱堕落,窃国者持国五百年,而这样的真实却需要我来告知…我不该傲慢吗?” 罗耶浑身颤抖,愤怒、不甘、怨恨、难过,种种滋味一齐涌上心头,他的刀已然不稳。 在看到雪怪留下的碑文拓印时,他是不屑的,认为那是拙劣的造物。 然而利用先祖遗物对比碑文实体上的字迹后,在他见识到了那条将碑文镶嵌入血肉之中,又于尾骨以魔法刻印入历史的巨龙骸骨后,罗耶崩溃了。 这份五百年前的碑文中,六柱明确了梭伦应当是一个诸种族平等的国家。 而狄维克的先祖修改了历史,将梭伦变成了人类与六大种族的特权之地。 他们曾经坐在一起,畅想着战争结束后的新秩序。 他们满怀喜悦,怀着自由,开放之心与并肩作战的巨龙一起书写下碑文。 碑上大片的留白,足以让各族的领袖写上自己的名字。 对于未建立之国的祈愿流露在每一个字上,罗耶仿佛看见了先祖坐在篝火边,开怀畅饮,纵声歌唱的画面…已经知晓自己很难看到新国家冉冉升起的他们将流淌于体内的一切美好都提炼为这短短的几行字中。 在他们的想象中,那该是个没有人会因为种族身份受到压迫,各种族和睦相处的理想国。 在这个国家,所有的种族将会像面临浸染之灵时这般紧密团结,彼此相拥。 无名的巨龙是这场惨烈战争的唯一幸存者,浸染的污秽让他无法正常思考,幻觉与梦境的折磨令他化身为“疯龙”。 漫长而悠久的时光让他开始遗忘过去与那六人并肩作战的一切,那份美好的构思也开始磨损。 他害怕遗忘,更害怕碑文磨损,于是他将一切融入血肉。 最终,忘记了一切,远离梅拉的他只记得自己曾经有过一个故乡,身体虽然仍记得如何回返,思绪却只剩下了混沌。 也许是思念自己的故乡,也是那融入血肉中的碑文以疼痛唤醒了些许的记忆,无名巨龙回到了早已没有他安身之所的梅拉。 他在痛苦中死去,身体腐朽,龙骸耸立,杂草丛生,破败将一切掩盖。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将一切刻入尾骨中,以澎湃的魔力滋润。 也许他早已忘记为何要这么做,只是记忆深处忽然泛起了一抹浪花,让他意识到有些东西不该随着自己死去被彻底埋葬。 那是名为梭伦的国度诞生前,曾经从云雾中播撒下,照耀在这片大地上的亮光。 哪怕只存在于几个人的构思中,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7017k 347.颠覆梅拉的巨物 “巨鸮早已覆灭,你追随的帝国已成黄土,一直以来我都认为帝国意志只是一个可笑的头衔,当一个国家步入衰朽,愚昧与腐败横行,恶意弥漫,帝国意志要维护的是什么?” 罗耶冷笑:“所谓帝国意志,维护的不过是强盛帝国屹立不倒时的幻象,是勋贵维持统治的锁链,从来不是什么正义使者,你们手中的武器也从来不是为了保护组成帝国的一块块拼图们而铸造的。冷酷无情,嗜血残忍才是这个高大上头衔背后的真相,时至今日你仍以‘雪怪’自居,为覆灭梅利亚斯的人带来彻骨冰寒,为那个丑陋腐朽的帝国践行着远去的意志,却向我诉说着真实与美好,希望与未来,很讽刺不是吗?” “你的修辞与你的刀法一样令人印象深刻。”雪怪戏谑道。 “强大如你,一位人类帝国的异族帝国意志,也不愿意直面我提出的小小疑问吗?” 雪怪将长枪没入地面。 “寿命绵长,我已经失去了与人类争论的念头,许多…不,所有的答案都会在未来得到解答,而往往只有我能看到那一幕。” “费迪纳的子嗣,时至今日仍然认为我践行的是梅利亚斯的意志,这是你的愚蠢,但我已经习惯。我也已经习惯了人们恐惧巨鸮,连带着恐惧早已不在巨鸮羽翼之下的我。” 雪怪的话掷地有声:“我践行的,是我自己的意志。” “梅利亚斯破灭,擎天巨鸮的帝国意志也随着王朝陨落而消散,成为了最后一人的我早已舍弃‘雪怪之名’。我度过漫长光阴,走遍梅拉各地,用双眼见证浸染离去后的这片大地,学派荣枯,王朝兴衰,族群隆替,数百年不过我眼中一瞬,与之相比,灭国仇恨不过是渺小的执念,与恒久存在的大地上的苦难相比只能是狂风暴雪中的一粒雪点。” 罗耶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认为雪怪归来,掀起风波,皆是为了重筑那个已经死去巨鸮的血肉,灭国仇恨与愚蠢的死忠才是让他跨越时间踏步而来的动力。 然而雪怪否认了这个说法,他笑了起来,仿佛这种猜测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让他发笑。 “舍弃雪怪之名,可你依旧以这个名字高调现身,彰显武力散播恐惧。据我所知,你在与黑鸮对话时提起了梅利亚斯死去的王子,与那些腐朽的事物。”罗耶仍觉得雪怪有所隐瞒。 “对于梭伦而言,雪怪这个名字更危险也更值得瞩目,我需要被瞩目,所做的一切都应被有脉络地记载。”雪怪说,“黑鸮认为我是为巨鸮招魂者,那便顺应他们的想法,我说过了,没有必要与愚者阐述与争辩,他们希望看到梦境,我便顺从他们的梦境。” 沉闷的雷鸣声打断了罗耶的话语,压抑的对峙因为忽然拍打向岸边的巨浪而中断,两人不约而同以手中武器斩向浪花,满天海水构成的雨幕只有零星的水滴落在两人的身上。 疾风已至,粗暴地撕扯着草木,飞叶满天。 “你的意志,什么意志?”罗耶刀尖直指雪怪,“如果你寄希望于一块碑文便能改变梭伦,让狄维克家族黯然落幕,未免有些不尊重一个帝国了。” “确实,任何帝国的毁灭往往由内而外,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外部因素干扰,大多数时候,毁灭他们的正是他们自己,历史无数次向我们证明了这一点。”雪怪抚摸着脚边的石碑,“愿景再美好,无法实现也不过是空中楼阁,勋贵们对于法典有着绝对的解释权,它不过是服务于统治者的工具。” “你想颠覆梭伦,手中已无可用的武器,个人勇武在大潮前渺小如蚁。” 雪怪藏于面具下的嘴角上扬,他注视着罗耶的长刀:“如果你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为何会随我来到这里,又为何握紧手中刀刃。” 仿佛窥测到罗耶内心深处的话语飘然而至,他心脏狂跳。 被说中了… 雪怪说自己拥有颠覆整个梭伦,乃至整个梅拉的绝对力量。 在罗耶看来,这像是吟游诗人泡在蜜酒中说出的呓语,以个人之力如何撬动梅拉的秩序拼图,碑文虽真,却不足以让梭伦倾覆,更谈不上让梅拉动荡。最伟大的阴谋家也需布局,更需天时、地利以及人和,这些雪怪都没有。 那狂傲的话语更像是一种夸耀似的谎言,是坚信自己武力卓绝的雪怪以幻想文学口吻叙述出的内容。 但不知道为何…罗耶不安。 跟随雪怪一路向北,离开梭伦国境,越过怒火山脊,如今站在距离北方瞭望森精领不远处,与斯莱戈的流放之地隔海相望,他的心脏随着潮声剧烈的起伏。 那是一种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焦躁,仿佛有令人恐惧的巨兽蛰伏于自己无法察觉之处,随时可能择人而噬。 罗耶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但是雪怪的强烈自信令他愈发凝重。 一个跨越了漫长时光选择走向台前的怪物,不会无的放矢,可他的底牌是什么? 他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也不知道雪怪为何要带自己来到这处无名的海岸,罗耶大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雪怪眼神忽然变得平静,他注视着罗耶,顿了顿。 “让梅拉迎来新的秩序。” “新的秩序?”罗耶问,“以你一人之力?” “很明显,我无法做到,昔日所有的雪怪都活着也做不到,” “那你凭什么?” 雪怪面朝大海,看海潮奔腾,他张开双臂,似要拥抱面前的一切:“它开启了第一次辉煌时代,必能够开启第二次,肃清,正在此时。” 这一刻罗耶还未想到雪怪话中的“它”为何物,他的思绪在辉煌时代中翱翔,追溯源头,直到一抹漆黑黏稠的气息蔓延开… 罗耶浑身颤抖,瞳孔巨颤,几乎无法握住长刀的他艰难地说出了“它”的名字。 “浸染之灵…” 雪怪侧过身,那挺拔高大的身姿嵌于灰黑色的海水与如墨的天穹中,构成了一副绝妙的画面,若有画家在场,定会不顾一切将他凌厉深邃的身影描于画卷之上。 然而此刻,罗耶只感到恐惧。 “共同的敌人会让在混乱中互相倾轧的种族齐心协力,面对死亡的恐惧促使他们并肩作战,在绝望中挣扎会使他们厌恶黑暗,渴求光明。”雪怪说,“辉煌叙事曲二卷末,海妖学者斯鲁特·海蓝总结过,‘辉煌时代,始于浸染,亦终于浸染。’” “浸染之灵已经消失五百年!” “只是消失,并非被消灭,无数学者遍寻不得的秘密就在不远处的海底。”雪怪说,“他们一度很接近这里,然而对于浸染远去的松懈,辉煌时代逐渐远去的钟声,高昂的探索研究经费引起的广泛质疑让那群矜矜业业的学者不得不中断了长达三十年的细致搜索。” “只要他们的深潜队在这片湾岸大范围的搜寻,求而不得的答案便会浮于眼前,可就是如此巧合…他们没有,那之后也没有。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着冰冷幽暗的海底深处进发,找到了它。” “数百年间,因为四大国的威慑,海族不敢进入此地,扭曲也因此深藏于海底深处。”雪怪说,“如今,应当让他重现天日了。” 罗耶斩出一道刀光,雪怪止住脚步,注视着地面上那道沟壑,怜悯地摇头:“我说过,带你来,为了见证,而非征询你的意见,这是必行之事,无人可阻。” “你知道你在做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吗!” “恐怖?”雪怪似乎体会不到罗耶的惊恐,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反问,“哪里恐怖?” “很多人会死去,浸染之灵的到来只会让这片大地生灵涂炭。过于悠长的时间让你能够目睹世间一切,因此你的心也如金铁般坚硬吗?雪怪也曾为即将坍塌的梅利亚斯前仆后继地对抗着那些污秽之物,你们曾用血肉为身后的土地、人民争取时间!” “书籍,卷轴,诗人的歌谣都曾为你们颂唱,羸弱不堪的民众站了起来,他们讴歌,与你们并肩作战,不惧死亡。你们曾是那只巨鸮最后的旗帜,随风飘扬!” “我说过,我为自己的意志而行。”雪怪再次强调,“这并非临时起意,长达四百年的评估足够谨慎,它从不是一个合适的选项,但它确实比所有选项更容易解决问题,而且足够迅速。” “什么时候毁灭成为了优先选项了,这是可耻的借口!” 雪怪嗤笑一声,他留下长枪,徒手走近罗耶。 看着那破开雨幕的壮硕身躯,罗耶举起了刀。 雪怪怡然不惧,将胸膛抵在刀尖。 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头银色的长发,被雨水打湿的脸庞冷厉俊朗。 皮肤上细密的彩色鳞片与鳞片中逸散的水、冰属性魔力昭示了他的种族——海妖,这也解释了他为何能轻而易举在冰冷黑暗海底寻找到浸染之灵。 7017k 348.请你,浸染这片大地! “梅拉新历二七四年夏,大涝,田亩毁,瘟疫丛生,有三十七城税赋不减反增,帝国赈粮半入勋贵之手。勋贵以木屑,沙石充粮,引起骚动,随被镇压。次年清查,三十七城奴隶新增四十三万,死亡人口…不明。” “梅拉新历二七六年,奇维塔地区大旱,十七城受灾,颗粒无收。奇维塔各族请求领主缓收粮,被拒,无奴籍者宁逃荒不入奴籍。次年,奇维塔地区遭遇数十年未遇兽潮,数量之众前所未有。” “梅拉新历二七七年,沙曼大旱,领主库内存三年积余不愿放赈,倒逼领民自愿为奴。” 雪怪顿了顿,跳跃了时间:“梅拉新历五七零年沙曼毒雾,十五万人伤亡,因背后事涉多位勋贵王爵,且死伤异族居多,最终不了了之。” “梅拉新历五七一年,肖特兰瘟疫,领主蛊惑异族‘自愿’参与魔药实验,反噬,尸爆,致使瘟疫蔓延,猫耳族十室九空,黑鸮上报,军队封锁,真相被掩埋。” “别说了!”罗耶吼了出来,此刻的他双眼通红。 他害怕自己动摇。 “难以忍受?”雪怪问,“我说过,与你不同,我就存在于你所阅读的历史之中,目睹着一桩桩一件件令人作呕的恶毒循环往复上演。不止梭伦。教国、斯莱戈、科德佐恩、海妖、精灵…哈哈,也许无需点名,因为各族,皆是如此,皆是如此!” “毁灭从来不是我的首选,每个时代黑暗之极时,也曾有过让我心潮澎湃的英雄事迹浮现,他们如同煌煌大日照耀大地,驱散黑暗,温暖着伤痕累累的生命。” “梭伦的狄维克五、七世,斯莱戈的拉滕、尼兰爵士,科德佐恩的卓越者骑士团,教国的劳伦德教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许多,他们在黑暗中坚定本心,为已经远去的辉煌续上了最后的光辉。” 罗耶的身子愈发无力,他在流淌着雨水的刀面上看到了迷茫的自己。 雪怪一声叹息,那张如石头般冷硬的脸浮现出了难以言喻的悲伤。 “那是奇迹,他们释放出的光芒在漫长的历史中彼此呼应,铭刻他们所作所为的史书赞美,并引导着民众相信、憧憬着未来。然而他们的光在历史长河中如此短暂,向前向后,一片黑暗。” “他们构筑的奇迹成为了庸碌、无能、暴虐者可以挥霍的资本,统治着这片大地的生灵依旧毫无改变,腐朽糜烂,自私自利,残虐不仁!” 罗耶胸腔中生出一股戾气,他愤怒地大喊:“所以你要将灾厄引来,让这片大地上痛苦的可怜人们更加绝望,被蚕食,被抛弃!” “刺杀狄维克是我为数不多的意气用事,在长枪刺出的那一刻我已从执念中清醒。”雪怪说,“他死了,什么也不会改变,我一直知晓这个事实,但在与释放浸染这个选项比较之后…我选择了尝试。” “你在犹豫,如今也是,正因如此,你才会选择带我来到此处,你渴望有人阻止你的疯狂!” 雪怪坚定地摇了摇头。 “数百年间我一直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这片大地会在某一刻迎来自省,溃烂流脓的伤口会自然愈合。”雪怪自嘲地笑着,“我错了,根本不会!” “过去发生的,现在依旧发生,未来也终将重演。没有谁真正汲取教训并及时醒悟,他们只是变得麻木,并且心存侥幸认为清算永远在明天,甚至根本不会到来。” “过去的我与你一样,怜悯着这些手无寸铁,面黄肌瘦的可怜人,认为他们不该陷入更绝望的境地,但我逐渐意识到了…” “善良改变不了现状。”雪怪说。 沉稳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生气,眺望远处的眸子里也看不到光。 教派蛊惑人心,学派垄断知识,贵族贪鄙浅薄,王族保守自私… 雪怪对于这个时代延续下去所能见到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一丝希望。 数百年间他见过不少奇迹,将直线下坠的帝国抬起,最终只是在史书中多出了几个值得缅怀的故事与英雄,而现实毫无改变。 一次次失望让他的内心已经麻木。 “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犹豫不决,这片大地才会如同一潭死水。”雪怪深呼吸,“无边无际的苦痛将在今日之后迎来短暂的终结,一切会重获新生。” 罗耶站了起来,他虽颤抖,却找到了立于心中的那份执着。 “我会阻止你。” 他后退,握住了刀,坚韧又一次回到了他的脸上。 “这很愚蠢,你赞同我,理解我,行走梅拉的你看到的景象与我无二,教国西侧连绵雪山脚下的蛇人族喜欢以毒入药,他们部族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毒可杀人,也可救人’。浸染之灵是毒药,也是解药!” 罗耶沉默,刀倾斜,重心下压,充满杀意的目光已经锁定雪怪。 “你不明白,与找到浸染时的我一样,仍对这片大地心存一丝渺茫的希望。”雪怪背对罗耶回到原地拔出长枪,语重心长地发出了最后的劝告,“放弃吧,微弱的光照不亮这一切,如果你仍要举起刀阻挡我的道路…会死。” 瓢泼大雨中突降飞雪,细碎的冰碴拍打在罗耶的脸上。 以雪怪为圆心,大地开始冻结,彻骨的寒意如蛇蜿蜒前行,所到之处万物凋零。 速度堪比乌云之中跃动的电弧,罗耶的刀光带着凄厉的啸叫,割破重重雨幕直抵雪怪的面门。 六阶武者以漫长时间磨砺出的技巧被他发挥到了极致,被劈开的风雨在空中先是凝滞,而后被刀势裹挟着向前。 这一击,足可斩断巨龙的利爪。 雪怪没有动,在罗耶出刀的一瞬间他便轻声吟唱着晦涩难明的话语,那是人类发声器官无法轻易模仿的神奇声音,语速快而稳,声调起伏不定,毫无规律。奇妙的韵律拨动了周围的魔力,眨眼间寒冷的雾气便笼罩了雪怪全身。 狠戾的一刀触及那层薄如轻纱的白雾迅速被卸去了全部力量,似乎被无法窥见的隐形巨兽吞噬。 又是一刀,刀风掀翻地面,带起湿润的泥土,泥黄色的“水线”又一次被白雾吞噬。 枯燥,单调,并不华丽的场面,这便是武者与魔法师战斗的真实写照。 海妖天生亲和魔力,他们能够觉醒的,近乎“言灵”的天赋令他们中有的海妖能有更多的选择。 武技从来不是雪怪最拿手的,魔法才是。 立于白雾之后的雪怪闭上了眼睛:“你所渴望的希望,就如同武者,是已经被时代抛弃之物。” “为了这一刀,你挥舞手臂练习了多少次?” “为了这一瞬间,你竭尽全力付出了多少汗水?” “路不通,换一条吧。” 用尽全身力量挥出两刀的罗耶此时右手颤抖,超出手臂承受的力量令他已经无法握紧自己最依仗的长刀。 罗耶将上衣撕碎,把手与刀捆死。 无论如何锤锻自身,突破肉体极限仍遥不可及,受困于时代,武者想要跨越那一步,唯有透支自我。 罗耶早有觉悟,而雪怪却看穿了一切。 高亢的吟唱引动漫天雨水,一双巨手于罗耶头顶凝实,在他右臂沁出血珠的同时,用力按下。 专注于正面的罗耶已经反应过来,他想要斩破这来势汹汹的七阶魔法,然而忽然袭来的白雾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下一秒,他便被流水巨手打翻在地,失去意识。 “你忘了,我也是武者。”对着昏迷的罗耶,雪怪第一次放下了傲慢,语气中多了一丝敬佩。 雪怪以魔力束缚罗耶,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剂,为他的右臂敷上。 注视着罗耶满是老茧的手,看着与他年龄并不匹配的脸,雪怪有些怅然。 魔法与武技的鸿沟愈发庞大,当一个早有觉悟的武者试图战胜更强大的魔法师时,他唯一的选择便是燃烧自我,突破肉体极限。 即便这样,他的舍命一击仍有可能被魔法师以花哨而实用的魔法化解。 六阶足够强大,但要对付他,还不够。 雪怪不打算杀死罗耶,这个时代像他这么愚蠢的人不多了。 “但愿你不要一直如此愚蠢…” 留下魔法信使传递最后的消息,雪怪走向海边,没有犹豫,一头扎了下去。 雪怪的双腿并拢,充盈于四周的水元素迅速向他涌来,在轻声的吟唱中,巨大的蛇尾取代了雪怪的下体,他有力地摆动着尾巴,搅动海水,一路向着幽暗冰冷的海底前行。 这片区域已有数百年没有智慧生命活动,一片死寂。 偶见几条小鱼,他们眼神呆滞,身体运动幅度缓慢迟钝——它们并未成为污染源,但浸染确实影响了他们。 无需借助照明魔法,种族天赋使得他在快速下潜后迅速锁定了静静矗立于海床上的巨物。 靠近需要的不仅是勇气,强烈的不安在它进入视野的那一刻便占据了雪怪的内心,那是一种令人急欲大吼释放而出的恐惧,不来自幽暗深邃的环境,而是来自于“它”。 半数没入海泥之中的它维持着一个近似于半跪的姿势,透过半透明的暗紫色纺锤形头颅,雪怪强忍着不适,确认了那有节奏闪烁的奇异光点。 浸染,就在其中。 已经确认了维持它存在的载体的基本运作方式,雪怪抬起手,魔力涌动的那一刹那,他动作僵了一瞬,但下一秒… 雪怪决绝地牵引着四面八方精纯的水元素聚集于身体四周,澎湃的魔力掀起的浪潮将掩盖巨物的海泥卷走,这片数百年未曾被高浓度魔力照顾的幽暗之地迎来了一场“风暴。” 光点急促跳动,静谧的暗紫色光芒逐渐耀眼。 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它”缓缓抬起了头——或者说,上半身。 巨大的纺锤形脑袋紫光频闪,无形的漩涡瞬间形成,无处不在的魔力被牵扯,吞噬。 跟随着雪怪的魔力,水晶巨人站了起来,历经漫长岁月未见磨损痕迹的破魔水晶镜面倒映出了一个又一个雪怪,宛如超市大卖场的液晶电视专柜——如果这里不是深海,也许会更像一些。 这诡异可怖的一幕没有让雪怪畏缩,与缠刀舍命的罗耶一样,他早有觉悟。 “来吧…跟我来吧。” “为这个令人窒息,拥抱闭塞的时代,换来下一个辉煌的可能。” “请你,浸染这片大地!” ------题外话------ 晚上出门吃饭,未必能更新,提前摸鱼更好了,不用私信问我浸染之灵到底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们,它出现过,而且不止一次。 7017k 349.灾厄将至 海岸边,海水仍未将那自海底而出的巨物脚印冲刷掉,脚印一路向前延伸,所到之处树木倒伏,茂密的森林生生被它开辟出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罗耶根据脚印大小推测出了巨物的体型。 巨人,还是巨像,亦或者是别的特殊的东西,他无从得知,风雨仍在继续,他从昏迷中醒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雪怪早已消失。 让梅拉颤抖的浸染,回来了。 罗耶手握小水母雕像,沉吟良久,他拿出一枚魔核——并非魔法师的他要使用雕像必须依靠道具。 与雪怪抵达这里的路上他便收到了路禹的消息,但是他却没想好该怎么回复。 罗耶很喜欢那个宁静祥和的领地,尽管稍显荒僻,但假以时日,路禹一定能将那里打理成让人向往之地,这一点他从不怀疑。 但是… “路禹,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只要学会放下,许多事都会有新的解。我知道你在提醒我什么…过去,血脉,对这片土地过分的眷恋,只要舍弃…” “我也想舍弃啊…” 锤锻身体,遍体鳞伤,稍微用力身体便撕裂般疼痛时,罗耶没有流泪。 行走梅拉,目睹了诸多人间惨剧,罗耶没有流泪。 意识到梭伦过往五百年都被一个窃国者掌握,先祖的荣光被一代代修饰掩盖,他也没有流泪。 望着那条向着远处延伸的巨物足迹,罗耶哭了出来。 “果然我被诅咒了…被无论如何也舍弃掉的血脉给诅咒了…被这片养育我的土地诅咒了!” “你就当我是个笨蛋好了…我要去做先祖当初做过的事情,也许我永远无法成为他们那样伟大的人,但至少…我不能让他们蒙羞!” “我的朋友,把门关上吧…雪怪释放了浸染之灵,它回来了…时隔五百七十二年,又一次。” 罗耶拿起刀,神情凝重,无比紧张地就要沿着巨物足迹追寻而去,但是一个突兀出现的身影却让他有些呆滞——湿漉漉的夏蕾姆静静地站在树下,眼睛微微眯着,似睡非睡。 “你似乎总有办法找到我在哪…这次我明明把你丢下了。” “我是魔法师嘛,强大的雪怪先生对我在你身上留下的小把戏似乎不以为意,甚至特意留下了一些标记,方便我快速寻找到你。” 罗耶捏了捏夏蕾姆的脸,让她微眯的眼睛吃痛睁开。 “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路上见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大概猜到了…” “他对我说,浸染之灵是毒药也是解药,能迫使梅拉各族再次团结,消弭争端…我一度动摇了…你怎么看?” 夏蕾姆难得地露出了认真的表情,眉头紧蹙的她说。 “毒药不毒死人,才能是解药。现在的梅拉,真的还有能力阻止浸染吗?” …… …… 罗耶的信息抵达晨曦领不出意料让路禹等人头皮发麻。 聚在璐璐房间里商讨的众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建造晨曦领要躲避的是魔力潮洗牌,以及可能在魔力潮中诞生的奇异生命,这些虽然充满了未知,但是危险程度尚在可以揣测,能接受的范围。 浸染之灵…这玩意是能平推整个梅拉的——至少五百七二年前是这样。 “须臾,下次你看点寻宝之类的书籍吧,这个预言看上去靠谱,对晨曦领帮助更大。” 雾妖变成须臾的模样,模仿着她翻书的姿势叨咕着。 须臾白了雾妖一眼,她哪知道自己心血来潮了解一下历史,历史就活过来攻击自己。 “时间真巧啊,魔力潮开始阶段魔法十分不稳定,即便我们将所有的魔法阵开启也存在忽然关闭的风险。”塞拉烦躁地踱着步。 璐璐补充:“就算开了也必须做到完全龟缩不出,远离魔法阵边界,浸染的精神污染魔法护盾可是起不到一丝一毫效果的。” “迄今为止没有保护精神不受侵扰的魔法出现吗?”路禹很好奇,既然有灵魂契约这种产物,那么保护精神的手段也应该存在才对。 璐璐无奈地解释:“精法的知识一直以来都被学派所垄断,而且研究拓展都十分缓慢,目前为止较为成熟的也仅仅只是灵魂契约这一个产物。并且,这个产物也并非那些学派法师的成果,而是萨耶尔·卢卡米亚遗留下的,为数不多完整的知识构架。” 路禹也回忆起来了,璐璐的精法也来自于萨耶尔的手册。 不仅如此,璐璐在炼药爆炸中失去沟通能力,她保有的萨耶尔卷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萨耶尔本人十分精通精法,在这方面他不仅碾压了他所在的时代,也将碾压延续到了如今,精法学派的魔法师们至今也只是跟在萨耶尔的身后摸索着那些被他玩烂,却没有留下完整传承的知识。 璐璐和塞拉都抨击过学派闭塞保守带来的恶果,但没有哪一次路禹感受如此真切。 将知识垄断并限定于圈子内交流,不愿意于更多人分享,没有被挑战的危机感也就无需努力去精进改良。 精进改良还要考虑新的知识自己是否能够完美学会,并且跟上新流派的进度,如果其中诞生了新的学派还会对现有体系产生冲击。 灵魂契约太赚钱了,以至于精法相关学派光是在奴隶贸易后站台,便能得到海量的财富。 能躺着赚钱,为什么要站起来? 路禹捂住脸,喃喃道:“果然哪个世界都一样…” 雾妖倒是心存侥幸:“我们比较偏僻,浸染应该到不了这里吧…” 塞拉的话无情的粉碎了雾妖的念头:“上一次侵染之灵蔓延到了科德佐恩以东,丰沛群山以南,如今的四大国区域四分之三都有他们的踪迹。当时碎金城仍在血族手中,他们正是因为浸染的缘故被迫进入了红焰山脉深处。” “我有一个疑问。” 声音从窗外传来,霍古硕大的眼睛透过窗口注视着屋内——身躯过于庞大的他只能趴在房子外参与这次讨论。 “浸染,是什么类型的生命?” 塞拉和璐璐急忙回忆,路禹和须臾则在翻书。 这是一个连回忆浸染之灵的巨作《辉煌叙事曲》都没能彻底搞清的问题。 每一个被浸染的生命都有能力浸染其他生命,看上去像是一种病毒,但每个感染体之间似乎都存在着联系,看起来又像是拥有蜂群意识的特殊种族。 难道被感染的人都在不经意间被奇异的种族寄生了? 璐璐打断了霍古的猜测,因为第一次战争期间就有教派解除了医生们解剖的禁令,让他们从收集来的浸染之灵尸体上搜寻“寄生物”,可最终一无所获,事后的几次解剖调查所得也是如此。 霍古说:“我在其他大陆停留时从未听闻过与浸染之灵相似的事物,这仿佛是梅拉大陆独有之物…我不想说这听上去像是世界意识送给梅拉的礼物,这显得有些不尊重这片大地上的生灵,不过事实似乎如此。” “听上去很神奇不是吗,污染思绪的力量能够消失,并且是所有感染体同时消失,这就意味着他们彼此之间存在着必然的联系,而这种联系却无法在躯体中寻找到…难不成我们遇到的是一群特殊的‘魂灵’?” 霍古的调侃并不能搏房间中的众人一笑,一个个面色更加沉重。 这个世界尚未出现过亡灵,魔力环境尚不足以支持一个人的意识与灵魂远离自己的躯壳维系下去。 黄昏城内高浓度魔力环境让魔法充满了可能,置身其中躲避衰朽数百年的克洛伦斯在轮回中利用分身残害生灵,让那些心有不甘,怨气冲天的灵魂以不完整的意识碎片形式存续了下去,并且在之后被克洛伦斯的分身们制成了半成品人偶,最终在塞拉手中迎来了解脱。 五百七二年前的梅拉显然不具有媲美黄昏城的魔力,亡灵自然也不会诞生。 浸染远去数百年,早已经没人再细究它究竟是何物,此刻要突然理出个头绪,防患于未然,不免有些仓促。 西格莉德看房间内气氛有些压抑,她拍了拍手,乐观地说:“五百,差不多六百年前的怪物,哪怕重现世间破坏也很有限吧,要知道时代已经变了,如今的魔法师与武者都远比当年要强大许多,魔法体系相较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工匠们的技艺也有很大的进步。” 塞拉、璐璐、路禹,以及须臾一齐转过头,注视着西格莉德。 那眼神,充满了关爱… “怎…怎么了…我说的是事实吧?” 路禹看了一眼须臾:“看来你也需要向须臾学习,多看点书了。” 塞拉给西格莉德科普:“如果你认为浸染之灵只有污染精神的力量,并且觉得依靠高位阶魔法师远程轰炸便能解决麻烦,那就大错特错了” 须臾快速把《辉煌叙事曲卷一》翻好,递给西格莉德,并贴心的指出了该从哪段看起。 雾妖好奇地贴了过去:“我看看啊…梅拉各地合作绞杀污染源的行动取得显著战果的同时,勇士们也惊讶的发现,他们的伤亡在不经意间开始上升。” “一些明显不可能擅长并使用魔法的感染体,竟能释放出奇异的魔力波动,并在不久之后,以特殊的方式共鸣出‘魔法’。” “当那些五颜六色的光直坠阵中,许多人如梦初醒,并惊恐的意识到…啊?”雾妖直接变成了巨大的问号,“五阶威力的魔法?” “开玩笑吧,没有觉醒魔力的人怎么可能用出魔法,就算用出了…那是五阶,是五阶啊!”西格莉德瞪大了眼睛,无法保持冷静。 路禹第一次读到这些记载时也觉得天方夜谭,但是结合时间,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第一次浸染之灵灾厄时间恰好在上一次魔力潮最末尾,所以书中也有学者推测,是魔力潮为这些感染体带来了觉醒,感染体思绪被污染,依靠着本能行动,感受到危险,自然而然会选择反击,魔法也就…… 听上去很胡扯,但是这已经是这些研究浸染的学者最大努力以学术的角度,端正的,严谨的去解释了。 不过好在,这些神奇的共鸣魔法现象出现概率并不高,不过…上一次能够共鸣五阶,那么这一次魔力潮,他们能偶然共鸣出几阶? 而且,比当年强大真的就能阻挡浸染吗? …… …… 梭伦北境,蓝盔城。 领主一脚踹翻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信使,破口大骂:“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数量不明,敌人不明?什么信息都探查不到,你们还回来做什么,你们是信使,给我信息,我要信息!” 领主站在城头,指向一整队城主卫队消失的方向:“今晚天黑前我要知道是谁进犯梭伦,位置,先锋军数量,我不要听到不明,如果再给我这样的答案,也许审判庭会很乐意与你聊聊。” 信使紧咬着牙,在城主的逼迫下他手忙脚乱爬起身,正要夺门而出去履行自己的职责。 但他停住了。 “领主大人,一整队骑兵,十二位信使进入密林后踪影全无,这足以说明我们要面对的敌人空前强大…真的还要去送死吗,应当将信息迅速传递给周边城邦啊!” 领主勃然大怒,他将杯子摔到了信使的头上。 “你在教我做事,你竟然教我做事!” “你不去,就该让你儿子替你去了。” 信使浑身一颤,他不敢再多说什么,哆嗦着回到营地内,重新召集同伴,头也不回的没入了远方的密林中。 蓝盔城主站在城头,目送着信使,冷哼了一声。 求援? 敌情不明,如果只是误会呢?仓促求援,他的面子置之何处,以后贵族们相见,他岂不是成为其他贵族的笑柄? 梭伦在北方只有瞭望森精一个敌人,他不认为这群森精会想与强大的梭伦帝国一战。 他们输不起! 如果只是想要趁乱劫杀怒火山脊附近的冒险者与商旅稍微补充一下内战的军需,那就让他们去吧,属于梭伦的信使被杀他们也该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了,想必会在得手后自动退去… 7017k 350.北境诸城,陷落 寒节,梅拉四大国最重大的节日之一。 在魔法无法从土地变出粮食的当下,勤劳是唯一能够让大地予以人类馈赠的方式。 贵族地主贪婪的土地兼并,压榨平民逼迫他们从领民变为合法奴隶都是为了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粮食。 丰收成为了所有人共同的祈愿,贵族渴望财富与地位提升,平民希望能有余粮,而奴隶则渴望着少挨几鞭子,以及寒节那顿丰盛的大餐。 象征一年终结,寓意自寒冷走向温暖,祈祷来年丰收,在飘雪的冬日,各国都会举办盛大的庆典、晚宴,洗涤一年的污秽,以干净崭新的自我迎来新的开始。 梭伦也不例外,今年贵族们的寒节庆典于王城罗德米尔的昆顿公爵庄园举行。 自狄维克二世以来,为表贵族一体,与民同乐之心,王室便将庆典移转出宫殿,由王城内有影响力的公爵们轮流举办。 而皇帝必定会亲临现场,与到场众人每人释放一名奴隶,向大地倒下新酿的蜜酒,将面包与烹制好的肉食置于最高处敬天。 塔妮娅到得不算太早,照明水晶下,昆顿公爵庄园宅邸内,贵族们已经手持装满葡萄酒的玻璃杯,面带微笑着向着周围的人发出碰杯的邀请。 来自潮流之都斯莱戈的服饰主宰了庆典晚宴,夏、秋、冬款式的服装在此争奇斗艳。 穿着“旧式”蓬蓬裙的妇人骄傲地像是一只斗胜的公鸡,利用巨大的裙摆切割开穿着新潮的众人,而人潮却总是在她们路过后再次“愈合”,那些轻便,美丽,勾人的服饰让她们心醉,而那些古老…就该腐朽。 斯莱戈新奇的风用最为简单粗暴的方式化开了保守的坚冰,对于美丽与某种古老冲动的最原始需求使得各国贵族对于这份改变喜闻乐见。 教会依旧鼓吹这是来自魔鬼的诱惑,引人堕落,但事实往往是,底层愿意听信却无力购买,而上层听信者则渐渐被潮流所舍弃,格格不入,如同原始部落的酋长进入了富丽堂皇的殿堂。 身着晚礼服的年轻女性谦逊中带着些许不屑与嫌弃,微笑着为这些一次又一次地“公鸡”让了路,她们有意无意的抬起手,露出那轻柔包裹着腕部的半透明黑白色丝织腕套,又在获得赞美时炫耀似地捻起裙角,露出那曾经属于男人,现在已经在女性间流行的各色丝袜——若隐若现的肌肤闪烁着朦胧的美好,引人遐想的曲线旖旎,撩拨起无数人的心。 宛如一个巨大的秀场,温暖的壁炉让宽敞的大厅温暖如春,给予了那些渴望展现自己玲珑身姿、白皙肉体的女性极大的自由,也给予了那些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士一个展露强健体魄的机会。 黑色束腰晚礼服让身材匀称的塔妮娅在入场的一瞬间便成为了众人的焦点,礼貌且不失礼数的恭维接二连三,应对得当的她保持着任谁也看不透的笑容刷满了存在感,而后便借口需要透透气由仆人引出了宅邸。 知道塔妮娅口干舌燥的赤红顺手带出了一杯葡萄酒。 “谢谢…”酒未入嘴,塔妮娅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阴影中那个魁梧的身影。 她抿了一口,笑着走上前:“哥哥,在和您可爱的书记官幽会吗?” 泽尼尔瞥了一眼塔妮娅,继续沉稳地交代书记官领地的执行事项,毫不避讳,坦荡得让人惊诧。 直到书记官记录完毕离开,泽尼尔这才转过身:“我要处理领地事务,你呢,又是为什么出来?” “他们夸赞的话我听腻了。”塔妮娅轻笑。 泽尼尔低头,认真端详了一会,然后…一个光球自他掌心浮现,明亮而不刺眼的光将塔妮娅照亮。 像是优秀的艺术家严谨细致地评估艺术品,许久之后,泽尼尔说:“这一身,很好看。” 就在塔妮娅打算说一句“敷衍”时,泽尼尔进行了补充。 “塞拉穿过这一套,一模一样,比你好看,你知道,她的身材很好,高挑,美丽,明艳动人,因此这件衣服已经被烙印上了她的痕迹,而你确实不如她。” “当然,如果不比较,单纯以服装搭配角度来看,塔妮娅…你真的很好看。” 很严谨…让人生气、直白的严谨! 塔妮娅想发火,但是看着自己哥哥那张严肃的脸,她没了脾气。 “你果然不会讨女人开心,难怪塞拉选择了路禹,而不是你…女人是需要征服,而不只能是征服,哥哥,政治、武力,智慧,你的优秀让人嫉妒,但在感情方面…你总能为大家提供无数的笑话。” 泽尼尔正想说些什么,嘈杂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房间传来。 昆顿公爵的管家带着成队的护卫,拽着被绳索铁链捆绑住手脚的一批奴隶走了出来,走在最后的一个管家骂骂咧咧地说:“竟敢偷吃尊贵的客人们才能吃的食物,鞭刑,处死!” 被宣判死刑的奴隶瞬间跪了下去,他们不顾护卫的拉拽,拼命地磕头求饶,卑微地祈命。 “老爷…我们太饿了…一天没有食物,肚子在烧…我们只是捡了一些没人要的,即将倒掉的垃圾…” 没等那个奴隶说完,鞭子便落在了他身上。 “什么时候你有了回嘴的权利?” “啊!”那人脊背受鞭,立刻在雪地里打起了滚。 “城堡的所有人为了迎接客人也是一天没有吃饭,为什么只有你饿了,你这只恶臭的老鼠!” “啊…求求您,别打了…” “还敢叫出声,惊扰了尊贵的客人,等待你的绝不会是解脱!” 伴随着护卫们一拥而上,鞭子轮流在最早说话的奴隶身上开了花,不一会血肉模糊的他便不再翻滚哀嚎。 护卫用脚将那人踢正,试了试鼻息:“还没死。” “带去老地方,今天是寒节,公爵的宠物们会喜欢新鲜的血食的。” “这些小偷怎么办?”护卫问。 “公爵的宠物只有一只吗?”管家训斥完护卫又拦住了几名刚从远处厨房而来的仆人,“快些快些,刚才贝拉公爵已经在向我们询问酒烹肉排为何没有,科林侯爵要的蜂蜜鹿肉呢…已经送过去,那就好。” 泽尼尔瞄向塔妮娅:“要名声吗?” “这是昆顿公爵的奴隶。”塔妮娅说。 “今天是寒节,这样的节日应该少些血腥味。”说罢,泽尼尔迈步而出。 塔妮娅静静地依在墙上,看着那个管家从趾高气昂到点头哈腰,看着那些已经绝望等死的奴隶亲吻着泽尼尔的脚面…若有所思的她什么都没说。 黑鸮的出现将寒节庆典推向了最高潮,身着盛装的狄维克穿过大厅内半跪的贵族,沉稳有力的步伐在回荡,宣示着他无上的权威。 狄维克心情很好,南下奇维塔诱使蠢蠢欲动的领主们露出马脚,他们与雪怪勾结实在是意外的收获,此前准备好的“罪证”都无需派上用场了,梭伦可以名正言顺的铲除他们的根基,不落任何口实。 帝国的影响力不该被人轻视,认为它已经打盹,锐利的爪子无法触碰到遥远的边疆便可以心生异念,这只是不需要任何智慧便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他们生出的傲慢——毫无道理的傲慢。 出行奇维塔一为扫除蛆虫,震慑领主;二是以身做饵,吸引雪怪现身,击杀之。 民众们传唱他将目光投向了梭伦境内的各族,决心改变他们的命运… 梭伦就像是人偶师手下精密复杂的人偶,完美的运转着…既然如此完美,为什么要做出改变呢? 权利的架构稳定,每个位置都已经被适合的人所占据,狄维克作为梭伦之首,要做的就是维持当前的秩序,对权利框架的变革是统治者最不需要去考虑的选项。 狄维克对改变梭伦国内七大族之外种族的境遇并不感兴趣。 时至今日,梭伦这个建立于浸染之灵入侵后的国家已经平稳运转了五百七十二年,虽然过往也偶有小小风波,让宁静地湖面荡起层层涟漪,但最终也都归于平静。 过去五百七十二年,自梅利亚斯尸体上诞生的梭伦历经风雨屹立不倒,繁荣兴盛。现在乃至未来,梭伦依旧如此——除了魔力潮,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击溃铁桶般的秩序以及令人窒息的保守。 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魔力潮,狄维克早已事先做好了准备,他挑动子嗣斗争,让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成长,变得成熟。 魔力潮洗牌之时,即便庞大的梭伦分崩离析,在梭伦各地拥有领地,积累资源的他们也将带着“梭伦”之名重新复兴。 凭借着这份布局,狄维克相信梭伦对这片土地的统治将会无限延续下去。 向地母祈求丰收的蜜酒被他亲手泼洒。 面包与肉食被乘坐飞马的他放置于城堡钟塔顶端,并亲自鸣钟三响,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解开束缚奴隶的绳索,将代表自由的契约书以烈火焚烧,播撒仁善以彰显此心至诚。 雷鸣般的掌声于奴隶重获自由之时响起,参与释放的人满面春风,恣意的享受着善良带来的认同与赞誉,沐浴在醉人的掌声下,他们礼貌得体的对着天空与大地施礼。 飞雪迷了塔妮娅的眼睛,她拨开遮挡眉眼的发丝,眼角余光瞥见一个脸被冻得发紫,脚步虚浮的人闯入了黑鸮布防的区域。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狼狈的闯入者,与书记官谈话的泽尼尔内心忽然泛起一丝不安。 不一会,一名黑鸮径直走向了狄维克,在他耳边耳语。 狄维克瞳孔一缩,处变不惊的他随即找了个借口,婉拒了几位公爵的邀请,坐上了返回皇宫的马车。 抵达书房后,压抑在内心的情绪终于爆发了,脸若寒霜的狄维克问:“给我说清楚,完全失去联系到底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蓝盔、芋榕,星金…三座北境边城于昨夜失去联系,周边十二座城邦魔法信使已经无法有效传递信息。” “梭伦北境规模庞大的香风冒险团多名魔法师受邀与骑兵同行,深入星金城区域后,保持的通信全部失效,魔法信使无法再定位他们的位置。” “北境遭遇奇袭?”狄维克走向了墙壁,手指指向了失去联系地数座城邦,“森精发动全面战争?” “全面战争不会导致城邦连一个活人都无法逃出,要干扰十几个城邦传递信息,瞭望森精不具备这样的力量,如果是海妖,我会愿意相信。”黑鸮冷静的予以分析。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的梭伦子民们被一头巨兽一头吞进了肚子里,彻底消失了?”狄维克冷哼。 经过黑鸮的层层检查,又一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引入书房内。 “蜜风城彻底失去联系,在周边活动的十二位信使全部失联…最后的通信中,他们转述一位城内魔法师的一段异常古怪的话语。” “古怪?”心情急迫的狄维克听到这个描述立刻皱眉。 信使颤抖着奉上了保存了魔法师声音的魔法器具,黑鸮检查无恙后,在狄维克的事宜下开始了播放。 沉重的呼吸声回荡于宽敞的书房内,随着呼吸的节奏,每个人的心被狠狠攥紧。 “我死去的孩子…他睁开了一千双眼睛…用数不清的手拥抱了我…” 魔法师的声音嘶哑干涩,说话节奏好似捧着台本照念的不入流歌剧演员,但那话语中似乎充斥着一种诡异的魔力,令人眩晕。 “多么美丽的光辉,紫色…迷人…” “啊…孩子,那是我的孩子…他回来了,他在呼唤我…” 不寒而栗。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黑鸮听到充满癫狂与臆想的话语也不免有些喘不过气。 被震住的狄维克因为受到了惊吓而羞怒道:“所以,我们北境的城邦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口众多的十五个前线城邦,帝国引以为傲,高度活跃的信使们只能给予我这样一份充满了神秘色彩,不知所云的疯子语录吗?” “我们的敌人是谁?” “城池是否已经陷落?” 信使满头大汗,不敢抬头。 狄维克不再看信使,他沉声说道:“既然他们有能力阻止魔法信使传递信息,那就证明胃口不止于此,十五座北境边城无法满足,他们必然会索取更多北境的土壤!” “派出魔法师,要强大的魔法师,前往失落城邦附近的城池,建立起顺畅的通信,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隔绝我们梭伦的土地!” 7017k 351.昨日重现 梭伦北境,安灵城。 北境边城接连失去联系,一天之间十五城音讯全无震惊的不只是皇帝狄维克,同样被梭伦帝国划分在北境之内地诸多城邦也惶惶不安。 来自中部地区的【第三猎鹰军团】在异样出现的当晚便被紧急调动,上万人的军队尚未完成集结,北境各大城邦便收到了“提高警惕,提防敌袭”的信息。 然而吊诡的是,北境魔法信使依旧正常的诸城邦没人知道敌人是谁,即将前来援护的第三猎鹰军团自上而下也一无所知,他们得到的命令同样模棱两可。 庞大、强大的梭伦帝国,其仅次于教国的信息搜集能力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作用,沦陷的十五城宛如怪物的深渊巨口,任何前往区域内的人与物都是有进无出。 安灵距离彻底失联的芋榕很近,安灵领主察觉不对的第一时间便将所有的领民召回了城内——身处北境的他远比王城罗德米尔的贵族们要清醒… 常年内战的瞭望森精即便突然团结一心也无法制造出如此庞大的信息遮蔽区域…那边城到底被什么占据了? 冒险者被征召,工匠的武器在安灵领主的施压下无条件发放给了武者们——如果这是个误会,他也许不用多付一笔银币…万一是误会呢? 聚集在城墙上的魔法师们一起释放了魔法信使,形态各异的飞禽直奔天际。 除开传递消息,魔法信使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充当他们的眼睛,鉴于安灵城所有信使已被召回,他们不得不以这样的方式无时无刻地确认着四周的状况,并不断催促仍在赶路的第三猎鹰军团支援。 翱翔于苍穹之上的鹰隼俯视着白雪皑皑的大地,远处挤入视野中的黑点迅速引起了魔法师们的注意。 “你们的信使看到了吗…黑点…不,长翅膀的什么…西城方向!” “确认黑点…数量数十,我的信使距离比较远,蝙蝠信使是谁在操控,请向前确认。” 蝙蝠信使的主人操控着他向前飞出一段距离:“这好像是怒火山脊附近的鹰身人。” “与星金城有很深贸易联系的那群鸟人?”有魔法师下意识说出了那个会让鹰身人不悦的称呼。 “看上去是的,他们难道是从星金城逃了出来?正好向他们打听星金城的…” 操控蝙蝠信使的魔法师视野忽然一花,充当自己眼睛的蝙蝠信使也随之身形模糊,随之消散。 有魔法师发现了异常,连忙提醒:“不太对劲,蝙蝠消失了…鹰隼也消失了!” “敌袭?” “快示警,示警!” 钟声鸣响,安灵城内的魔法师与武者纷纷动了起来,冲向最靠近的城墙。 安灵领主第一时间来到了城墙之上,他看着匀速靠近安灵城的鹰身人,皱起了眉头。 他们已经敲响了示警钟声,如果鹰身人真的以夺城目的而来,那么奇袭失败就该撤退,或是神色慌张地加速一搏,可他们的表情… 数十只鹰身人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无光,机械地拍打着他们巨大的翅膀。 “让他们停下!” 两个四阶魔法师驭风而起飞向鹰身人,还没靠近,他们的思绪瞬间变成沉重,脑海中闪烁而过的念头黏稠泥泞。 “你们…停下…” 本能喊出一句话之后,直视鹰身人双眼的两人忽然抱着头大声嘶叫,身躯狂抖不止。 城墙上的所有人心脏狂跳,剧烈的恶心感袭来,他们的脑海中忽然多出了许多奇怪的影像。 鹰身人越近,那些模糊的影像便越真实。 安灵领主瘫软在地,惊恐地指着空无一物的地方,手脚并用后退:“不…你已经死了…不要,我不要看你的脸…不是我做的!” 凄厉可怖的声音开始回荡,理智接连不断的垮塌。 武者脱掉铠甲,丢弃武器,赤裸着身子,哈哈大笑地跑过人群。 呆滞的魔法师一次又一次挥动着法杖,但却始终没有魔法被触发。 从民房中探出头的平民本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见到那些癫狂的人群后,或是跪地哭泣,或是狂笑不止,一个个状若疯魔。 投影于宫殿内的影像中断。 梭伦帝国皇室魔法学院为首的法师,皇家骑士团的武者,以及代表梭伦各派势力的代表浑身颤抖,他们中不少人已经白发苍苍,已到了无论听闻,目睹何种变故都处变不惊古井不波的年龄,然而在这一刻,惊骇浮现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这是假的,他们只是被森精…不,海妖…也可能是别的东西,总之对方能制造大范围的幻觉!” 坐在皇位上的狄维克托着额,一言不发。 黑鸮对于持有同样看法,并不断附和的人予以重击:“很不幸,我们的几位黑鸮同伴在击杀一只鹰身人时,同样感受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东西。” “我们抵达维纳尔城时,安灵城已经陷落,影像是一位五阶魔法师拼命带出,受到浸染的他在将留影卷轴丢向城池后,意识到面对了不该面对之物的他为了不让浸染蔓延,选择了自杀。” 看到仍有人心存幻想,打算反驳,说话的黑鸮笑着加重了语气:“维纳尔城已经在与浸染对抗,情况岌岌可危,如果无论如何都认为帝国面对的是一个只需要幻觉便能让帝国精锐堕落的幻觉能手,也许你们应当前往维纳尔城下亲自感受…如果维纳尔城还能守住的话。” 隐没于暗处的黑鸮之首默默将所有人的表现收于眼底,而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没有继续聆听下去,而是选择偷偷离开了宫殿,置身于飞雪中,他的心愈发悲凉。 梅利亚斯倒下后,庞大的尸体被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分食,作为直接毁灭了巨鸮都城的梭伦接管了大量梅利亚斯的书籍,也俘获了一些皇帝的书记官。 黑鸮之首清楚的记得,梅利亚斯的末代皇帝与贵族在听闻北方边城遭到浸染接连陷落后,反应与刚才的某些人如出一辙。 然而,梅利亚斯之前尚未有人经历过浸染,而梭伦早有经验。 今日梭伦,昨日梅利亚斯,何其相像。 胸口钝痛袭来,黑鸮之首下意识捂住了那里,大喘气之后,满头大汗的他又一次回想起了那天在奇维塔密林中见到的那个人。 最后一只雪怪,梅利亚斯那只巨鸮意志的延续。 数名黑鸮围杀,激发了他真正的力量,八阶的魔武者放眼梅拉少有。 昔日巨鸮崩塌,雪怪们前仆后继,以血肉之躯迎战浸染,他们绝对的忠诚与坚毅不倒的意志让几近断气的巨鸮赢得了些许喘息之机,那只庞然大物最后的尊严正是由他们守护的。 “像是宿命…难道我们也要如他们一般吗?” 黑鸮之首苦笑着离开宫殿群,身为梭伦的意志延伸,他们必须铲除让帝国动摇的事物。 哪怕对方是浸染。 一夜之间,教国、斯莱戈以及科德佐恩都收到了由梭伦皇帝狄维克名义发出的信息。 “梭伦帝国北境,浸染之灵重现。” 毗邻梭伦的斯莱戈很快受到了信息,正在床上与几位画家细致入微探讨人体构造的诺埃尔十三世淡定地接受了身着黑袍的寂静者无声地出现于床头。 聆听着对方用女声以远比其中一位画师宽阔的“心胸”还要平坦的声线进行叙述,汗津津的诺埃尔淡定地起身,坦荡荡的他无视寂静者,端起水晶杯喝了一口茶水。 诺埃尔的不断活动的喉结忽然停了下来,空旷宽敞的寝宫外吹进的风声打着旋,为这个火属性魔力旺盛到裸奔都没问题的宫殿带来了一丝凉爽。 诺埃尔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隐藏在黑袍黑脸罩下的寂静者。 “浸,染,之,灵?”诺埃尔每一个字的音调都要比上一个高昂,最后走调变得尖细,像是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发出了酷似惨遭阉割的奴隶才能叫出的奇特调调。 “如果您不觉得冷,我可以现在就为您释放影像。”寂静者说。 诺埃尔伸手制止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几位画师,而后拍了拍手,几名贴身近卫闻声出现。 “把她们带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诺埃尔看了一眼寂静者,下令,“派出一位寂静者看管,她们口中说的话我希望暂时不会有人知晓。” 不明现状的画师面露惊恐,她们连忙娇羞地向诺埃尔发出哀求,其中一人扑上前来,试图以以往撒娇的方式获得特许。 诺埃尔毫不犹豫扬起了手臂,让那曼妙的身躯径直倒地。 “带走!”诺埃尔厉喝。 近卫将画师们用被子裹住,又用布块塞住了她们的嘴,随即急匆匆离开了寝宫。 只剩下两人之后,寂静者播发了梭伦送抵的留影卷轴拓印。 诺埃尔颓然坐在床沿,双眼找不到一个焦点,许久之后,他才急忙站起身。 “通知审判所,贵族元老院,法师塔,斗技场,魔药学院还有…是那个…那个…” “您想说,演武圆桌?”寂静者提醒。 “对,让他们都看看,看清楚…总之,看清楚!”诺埃尔心乱如麻,不断的踱步。 忽然,他大吼一声:“回来!” 寂静者快速地又回到了寝宫内。 “别搞错我的意思了,那几位画家照常提供日常用品,不能让她们的仪容有损。” 寂静者是真的沉默了,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诺埃尔这个皇帝,于是还是点了点头。 “不对,回来!” 寂静者再次返回,她问:“您改主意了,我们会让她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诺埃尔眼睛异常明亮,语气严肃:“梭伦只向我们,还有科德佐恩与教国通报了信息?” “目前看来,是的。” “狄维克这个活该被巨龙拿去磨牙的,被树精吸干血肉回馈地母的废物!他父亲比他强一万倍,不,十万倍!” 寂静者坐等诺埃尔说完这些孩子气的话。 “通告斯莱戈周边各族…让他们知晓浸染之灵的事,火速通知教国,让他们也与我们一起发声,必须让那些傻子以最快速度相信这不是开玩笑!” 寂静者匆匆离去,诺埃尔则是走到寝宫角落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杆长枪,深呼吸,一枪捣碎了身后的假人。 “狄维克,是你太过傲慢,还是你想着重现当年人族火中取栗那一套!” “……” “迟早都会知道,那还是把她们都放了吧…寂静者呢,你们去哪了?” 银枫圣教国新教皇安东尼奥第一时间向梭伦确认了信息的真实性,安灵城受浸染的画面随之而来,在看到那充满扭曲、污秽与癫狂的景象之后,光辉院不寒而栗。 安东尼奥忽然想起了劳伦德临终前的话语。 “巨大的动荡…” 咀嚼着那些话的安东尼奥悚然一惊。 光辉院众人得知劳伦德死前预言纷纷站起了身,他们顾不上形象,急迫地询问着详细内容。 然而安东尼奥却一脸苦涩:“劳伦德教皇只是让我为即将到来的动荡做好准备,细节,他并未告知。” 执法庭大主教戴维德若有所思,他环视其余主教、祭祀:“有一段时间,我时常能听到一些细碎的低语,我与劳伦德教皇说起,他告诉我,他也能听到。” “此后劳伦德教皇多次病危,艰难挺过后都与塞拉以及我叙述过昏迷时的景象,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愈发不愿意分享…难道是光辉之神的嘱托?” 众人面面相觑。 在光辉院高层中,知晓光辉之神不过是被塑造而出的幻想之物的人不在少数,他们伪装着虔诚,又因为劳伦德而选择敬畏,但随着劳伦德故去,信者的外衣也开始褪色。 如今,安东尼奥所得知的“预言”,戴维德的话令每个人不由得对劳伦德最后时光的种种举动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劳伦德究竟在昏迷中见到了什么,才为安东尼奥留下如此精准的预言? 动摇的虔诚忽然因畏惧变得坚固,他们抬头望向身后的银枫主神像,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7017k 352.北境全面沦陷 梭伦北境,维纳尔城。 北境城邦接连沦陷之后,这座北境内首屈一指的巨型城邦便成为了梭伦抵挡浸染的最前沿。 偌大的北境,维纳尔已经是为数不多的正确选项,被浸染吞噬区域侥幸逃脱的人中只有少部分抵达了这里,更多的则是在逃难过程中无头苍蝇般撞向了浸染。 猎鹰军团长西奥多迎接了一批重要的客人——由梭伦皇家藏书馆代表、法师塔代表组成的数十人使者团队。 在浸染已经有两次袭击,且维纳尔城确实因浸染产生损失的当下,使者团队显然不是来慰问的。 西奥多亲自带领他们找到了这些时日零星逃到维纳尔城内的幸运儿,命令他们为使者团诉说沿途的所见所闻。 被污染的人变成了行止怪异的躯壳,不需要太长时间,便会成为新的污染源,只是稍微靠近,就会感到窒息,脑海中雪花般浮现的画面让人心烦意燥。 不只是人、精灵等智慧生命,那些被驯化的动物与野兽也如同行尸走肉般出现于浸染大军之中。 有人于野外遭遇被浸染的野兽,毫无防备的他模糊地看见了已经死去的同伴,他们腐烂的身躯于行走中不断地腐烂,掉落,如同破破烂烂的布偶,在直视同伴溃烂流脓的可怖面容,因为恐惧撒腿就跑的他侥幸躲过了一劫。 闻言皇家藏书馆的学者将手中的深褐色木箱打开。 因为皇家藏书馆的不少藏品借阅门槛极高,因此箱子里许多书籍就连对浸染有所了解的法师塔成员也是第一次见到,同时,他们看到了那个引人瞩目的标记——双翼张开,向天咆哮的巨鸮印记。 这是梅利亚斯的皇室徽章。 年迈学者颤颤巍巍地比对描述,细致的确认着每个细节,最后严谨地下了判断:“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好消息。” 西奥多军团长急忙问:“有弱点?” 学者缓缓摇头:“军团长阁下,对此我深表遗憾,所有研究记录浸染的书籍都对它们的弱点一无所知,我所说的好消息是指,他们的浸染之力与当年一致…” 西奥多瞪大了眼睛,尴尬地问:“这也能是…好消息?” 老学者瞥了一眼身旁的法师塔代表们,在发现他们神情无比凝重后,缓缓摇了摇头。 “浸染之灵第一次出现的时间节点恰好位于魔力大潮的末尾,也许您应该听说过,魔力大潮给魔法师…不,是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巨大变化,假如浸染之灵也是一种我们尚且未曾能够理解的生命,您觉得他是否会受到也许影响?” 西奥多恍然大悟。 老学者面向法师塔代表:“这些时日法师塔总是很忙碌,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向大家宣布那个‘可能’?” 法师塔代表沉声说道:“还不是时候。” 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警告意味,老学者苦笑着轻摇头,不再多言。 频繁的魔力失效很有可能代表着魔力潮再临,而法师塔,以及梅拉大陆上强大的学派们却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静默。 掌握知识的他们真的如此迟钝,一点对危机的敏感都没有吗? 对此心知肚明的老学者们并未点破,毕竟他们也有在乎的家人。 西奥多注视着城内往来如梭的军士,正在协助加固城墙的普通民众,心情十分沉重,他思索了许久,问:“那我们能做什么,又该怎么去做?” 白发苍苍的西奥多以稳重果敢闻名,带领猎鹰在北境之外驰骋,树立起梭伦骑兵威名的他在梭伦各大军团中深受敬仰,就是这样一位经验与履历极其丰富的老将军,他此刻显得十分迷茫。 维纳尔城并未集结梭伦的重兵,事实上梭伦的军队仍在调度当中,西奥多机动性极高的猎鹰骑兵抵达之后方才意识到自己要面对的是何等恐怖的事物,并且,对付浸染骑兵的作用微乎其微。 即便是西奥多本人,一位传统军事贵族出身,戎马一生的老将,对浸染的了解也仅限于“能够污染思绪,曾是这片大陆上令人窒息的灾厄,一度将诸多种族文明摧毁殆尽。” 贵族如此,普通人什么样可想而知。 浸染之灵已经离去五百七十二年,新历初始的三十余年各族仍然紧密团结,提防浸染死灰复燃,反复研究针对政策,不断更替战略层面的方案,可在辉煌时代远去后,浸染也逐渐成为了久远的记忆,认为一切已经过去的侥幸心理逐渐根深蒂固。 在梅拉,除了寿命悠久漫长的些许种族仍对浸染有着深刻印象,大多数已经记不清,也找不到它为这片大地留下的创伤。 文字、记录、图画伴随着时间流逝,已经被掩埋,只在某些戏剧化的桥段中略有提及,引起那些有能力阅读,并好奇心旺盛的人前去探索。 西奥多知道垄断知识本质是为了统治稳固,身为贵族,也是既得利益者的他不能触及这个敏感的话题,他只能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猎鹰军团,北境诸城沦陷后的难民,即将赶来此处的士兵都对浸染一无所知,复杂的陈述与描绘远远无法让他们理解那到底是什么。” “简单,易懂,方便看不懂文字的他们也能快速知悉的关键点必须现在便进行宣传…比方说,我想要知道,传统武者应当如何参与对浸染的作战,那么这就涉及到最关键的一点…浸染的范围、强弱、他们的攻击手段,以及是否存在有效的阻隔浸染的手段,如果有,武者与魔法师有该如何去做。” 西奥多以为自己能得到更为详尽的解释,他的期待在目睹了法师塔代表们尴尬的神情后直坠谷底。 他将期望的目光转向了收容知识,保管知识的学者们。 几位白发苍苍的学者神情同样微妙,不一会,原先拿出书籍的老者眺望着远处,闭上了眼睛。 “浸染范围、强弱,未知。当时的魔法师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所做的不过是龟缩在部分城池中艰难防守,他们面临的是浸染主动袭击,因此许多数据往往刚刚获得便在混乱中丢失。” 西奥多一脸苦涩,他能体会到先祖们的艰难,但此刻他觉得自己更难… “传统武者,如果有远距离武技,那便使用远距离武技,弓箭,弩箭会是不错的选项。” 学者的话让西奥多松了口气,命令副团长全城寻找箭术惊人的好手,为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 “并不存在有效的,阻隔浸染的方式,闭上眼、堵耳朵以及为自身施加幻术,这些当年都尝试过,均告失败。向士兵们宣传时要强调,只有死掉的浸染才不会继续污染,能不靠近它们,就不要靠近。” 书记官迅速记录。 “召唤物对付浸染拥有极好的效果,他们不受浸染,战力可以期待,当年守卫孤城的不少魔法师便是利用了召唤术远程投放,击溃了大量的浸染之灵。” 西奥多对此略微有所耳闻:“我记得,战果显著?” “相较于节节败退,相较于远距离魔法精准度与破坏力无法协调,召唤物对抗浸染出现了相对更多的高光。” 一连串的定语让西奥多听出了学者说话的严谨,但他更迫切的想知道最重要的一件事。 “那么,我们该去哪找召唤师呢?” 召唤说难不难,西奥多军团下的魔法师们便能够客串,门槛不高,算是召唤的一个优点…但也只有这一个优点了。 在一千余年前开始,召唤便开始了衰退,经历了幻想生物猜想时期诸学派对“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召唤师大围剿后,召唤师在梅拉一度人人喊打,巨大的环境与舆论压力使得召唤学派销声匿迹,随之带来的便是传承断裂。 五百七十二年前的,目睹各族被蹂躏,召唤学派残存的后人提供了部分召唤模板,方便有天赋者快速上手。 一时间,梅拉各地,魔法师们都在利用那份如今已经成为“通用召唤模板”的契约进行召唤。 那是召唤师最后的高光。 在浸染之灵消失后,召唤学派依旧凋零,需求的消失也使得对于召唤的关注直线下滑,经历漫长的时光,召唤在梅拉只剩下了保存书籍,研究过往的学者,嘲笑他们疲软的战力甚至是各学派的日常之一。 法师塔的一位代表笑道:“有魔法师,自然就有召唤物,与当年一样,只要各族协力,集中魔法师的力量,浩劫必将比过去更快结束。” 他的乐观其实也是在场不少人的想法。 召唤学派只不过是个弱小的分支,低到谁都能尝试召唤的门槛让一些魔法师始终认为,召唤不应当被称之为学派,他不过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技巧,所谓的学问更像是与运气进行博弈。 即便没有专门研究召唤的召唤师,仅凭他们依旧能够阻挡浸染的步伐。 事实上,出身法师塔的他们这次来到维纳尔城便是为了验证召唤物依旧能有效的阻击浸染之灵,为梭伦内惶惶不安的贵族们服下一颗定心丸。 几位需要回返王城罗德米尔向狄维克汇报情况的学者临行前找到了其中一位法师塔成员。 对于这些身份尊贵的天才魔法师,他的词句平和委婉:“召唤被称为学派是有理由的,虽然他们已经没落,但对于他们所持有的知识应当抱有基本的尊敬。” 法师塔成员不屑地撇嘴,敷衍地说:“谢谢您的忠告,我必将铭记于心。” 意识到对方对召唤的轻视根深蒂固,出于对年轻人过于气盛的理解,他不得不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 “一千年前的火球魔法,与十年前的火球魔法,谁更强大?” 没有等法师塔成员回答,老学者提着书箱,一瘸一拐的与同伴们离去,只留下那位尚未理解话语中深意的法师塔成员站立原地。 许久之后,他才啐了一口:“倚老卖老。” 对于学者所说的话,他没有告知同伴的想法。 他决定用实际战果来打醒这些学者的脸,新的时代从不属于行将就木的老者,而是属于年轻的他们! …… …… “四天前,集结了一万兵力的北境重城维纳尔在得到梭伦国内的增援前,沦陷。” “军团长西奥多在城破前提前转移了大量的民众,使得平民损失降到了最小,但相对的,为了阻止浸染,他手下的两只猎鹰军团几乎全军覆没,他本人则是在几位魔法师的保护下方才逃出生天。” “仍能联系上的教国信徒网络提供的消息显示,当时维纳尔城内有着梭伦皇家魔法师,也就是法师塔成员存在,数量不少。” “召唤术是他们主要运用的手段,据信他们召唤出了巨龙、史莱姆王、元素嵌合体、恶毒树精等强大的召唤物与浸染之灵对抗,起初确实起到了不错的效果,但在之后,召唤物构成的阵线发生崩盘,并最终更导致了浸染迅速蔓延。” “法师塔成员伤亡惨重,维纳尔城破后,梭伦位于北境的数个支点城邦相继沦陷,直至今日,梭伦北境全面失守。” “梭伦要求在教国举办的梅拉各族会晤立刻召开,并强调这是足以影响、摧毁整个梅拉的灾厄,各族无人能够独善其身。” “梭伦皇帝狄维克已经前往教皇城,目前教皇城内四大国领袖齐聚,但除此之外仅有少许附庸种族抵达,各大族尚无代表提前到达。” 为了获取外界的信息,塞拉将米莱这位前光辉化身派往了距离教皇城不远的城邦内,借用曾经的人脉,为稍显闭塞的晨曦领带来了浸染之灵的最新动态。 璐璐踮着脚,手指在墙壁上的地图游走。 路禹有些看不下去,提醒:“你可以飘起来,天才魔法师。” 璐璐恶狠狠地回头:“我就要这样看!” 路禹实在不知道璐璐为何生气… “这才过去几天啊,梭伦北境这么辽阔的土地,全部沦陷…太快了,打破当年梅利亚斯的记录了。” 路禹平淡地说:“也许还会有更多的记录等待被浸染之灵打破。” 7017k 353.梅拉,已无巨龙 北境战事糜烂速度之快超出了狄维克的想象,法师塔精锐,大量魔法师,一整个军团,数万民众部署的维纳尔甚至没能坚持两天。 上午法师塔向王城报告了他们以召唤物击退数倍于自身的浸染之灵,梭伦上下一片欢腾,入夜后不久城即将告破的急报便让刚刚松口气的所有人遍体生寒。 在贵族一片西奥多抵抗不利的声讨声中,狄维克保持了绝对的冷静,他清楚地意识到,西奥多做到了他能做的极限——一万军士对于宛如孤岛的维纳尔而言杯水车薪,他们面对的是数十倍,乃至上百倍于他们的敌人。 帝国偌大的北境全部失去联系,可以确认为全部沦陷,这广袤土地上庞大的人口… 狄维克头皮发麻。 即便在最理想的情况下,仍有大量的人逃荒进入浸染找寻不到的蛮荒之处,可北境的沦陷也已经让浸染之灵的数量大到了倾尽帝国之力也无法抵挡的地步。 五百七十二年前,梅利亚斯正是被北疆而来的浸染冲得摇摇欲坠,最终分崩离析… 狄维克握紧了拳头,他决不允许那只巨鸮的故事在梭伦身上重演。 这是属于他的帝国! 上一次造访教皇城是因为劳伦德离世,狄维克为教国的衰弱暗自庆幸着。又一次造访,狄维克的心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乐不出来了。 作为除东道主教国外第一位到场的领袖,虽然仍将身为帝皇的从容与沉稳摆在脸上,以冷漠示人,但他却他心急如焚,恨不得厉声询问光辉院的人,为何直至现在仍然只有教国、斯莱戈以及他们梭伦到场。 此时梭伦前线传来了难得的好消息,北境的浸染似乎放缓了行动速度,镇守边境的数个城邦在此期间均未见到浸染侵袭。 虽然不知道来势汹汹的浸染之灵被什么拖住了,但这难得的喘息之机已被梭伦抓住,不少来自帝国各个领域的魔法师因为强烈的危机感已经聚集到了一起,听从帝国的征召,很快前线便能获得极大的补强。 科德佐恩的拉文尼斯姗姗来迟,虽然四大国领袖齐聚,但是这次会晤若是没有梅拉各个大族地参与一样充满了变数。 “拉文尼斯,你迟到了两天。”诺埃尔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 本就看不上诺埃尔这个行事风格荒唐至极的皇帝,拉文尼斯不加掩饰地冷哼一声:“我不像您那般清闲,辽阔的国土令我总是有着数不清的事务要忙碌。” 诺埃尔此时正躺在躺椅上悠哉地喝着饮料,身旁更是女仆如梭…说他不靠谱吧,浸染之灵出现后他在国内的一连串动作快稳准。 先是让德高望重的学者出面说明情况,大范围渲染国土沦陷后悲惨的情形,令他们的恐慌转变为愤怒,进而同仇敌忾。 寂静者出巡,震慑土地贵族,不让他们大量转移粮食,并且颁布临时粮价管理条例。 亲自前往法师学院与首席魔法师们交谈,了解浸染的各种细节。 匆忙完成上述一切之后,他又第一时间抵达了教国,以示自己对各族会晤的看重。 可你说他靠谱吧,参加这样的会晤,他硬是把自己的女仆团带来了。 这些样貌姣好,身材匀称的女仆无一例外,均是魔武双修,是诺埃尔上位后仿照劳伦德福利院制度广收孤儿培养的产物。 坊间一向传闻这些女仆均是诺埃尔情妇的一员——当然,诺埃尔并不认为自己有情妇,原话是“她们每一个都独一无二,我的心分属不同的人罢了。” 诺埃尔的女仆们睨了拉文尼斯一眼。 拉文尼斯面色不悦,语气严厉地警告:“她们的表情,她们的眼神,即便是你的情妇,亵渎与冒犯都不可忍受,管好她们。” 安东尼奥看出了拉文尼斯的不悦,起身就要做和事佬——安东尼奥清楚拉文尼斯的冷酷与狠辣,能如此快就让国内反对派贵族偃旗息鼓,他手上的血一点也不少。 但安东尼奥更加清楚诺埃尔这个荒诞不羁的皇帝,他做事一向不循常规, 果然,在安东尼奥来得及说什么之前,诺埃尔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啧啧,你还太年轻,不会享受…你知不知道,她们冷眼注视着谁…就是那种像是看垃圾以及无药可救废物的冷漠眼神,真的很性感,比斯莱戈正在研制的某些药剂更能让人幸福…。” 果不其然,诺埃尔的话还没说完,拉文尼斯的怒火便喷发了。 “你什么意思?” 诺埃尔瞪大了眼睛,面对拍案而起的拉文尼斯表现得十分无辜:“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啊。” 因为浸染之灵而焦头烂额的狄维克突感无力,安东尼奥则是一声叹息,但又不得不阻挡在两人之间。 诺埃尔的话很大概率是真情流露,他在某种古老冲动方面总是拥有着,前卫、怪异的癖好,而且他从不羞耻于展示…看来被女仆们蔑视就是其中之一。 但很显然,拉文尼斯不这么认为。 身为四大国最年轻的国家领袖,他因年轻而深受轻视,上位便遭到了贵族们的非议,因此“年轻”无疑触碰到了他某些敏感脆弱的地方,而后女仆、蔑视等关键词自然而然被他断定是阴阳怪气。 诺埃尔的女仆与拉文尼斯的皇家近卫各自上前一步,虽然双方都没有佩戴武器,但那跃跃欲试的神情,安东尼奥觉得他们对就地开练已经做好了准备。 虽然经过耐心的劝解,拉文尼斯冷静了下来,主动“原谅”了女仆们的冒犯,但是诺埃尔则还是一副“对对对,你说的都对”的表情,嬉皮笑脸。 安东尼奥擦着汗坐回原位,无奈地摇头。 恐怕普通人很难想象,四大国之首私底下会是这般模样,如果没有各自身后的贵族、势力兜底,拉文尼斯对于用拳头解决彼此之间私人的矛盾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也许我们该详细谈谈,同盟合作的事宜了。” 今日本就是为了先行确认四大国的合作,但却被拉文尼斯的突然之举搞得气氛尴尬,安东尼奥不得不加速会议进程。 这并不容易… 位于晨曦领的路禹得到了这两天里教国关于这次会谈的说辞。 路禹总结提炼了一下,大概是“四方会谈是有益的,重要的,会谈的各方就浸染之灵来临当下地形式进行了深入的交流,充分交换了意见,在合作的促进上取得了一定积极的成果,但各自在某些核心利益方面均持保留态度。” 说人话就是…谈了,但是大家分歧很大,对于该怎么让步,让步多少,还能继续扯皮… “魔力潮、浸染之灵…”路禹深感疲惫,“想要安安静静发展一会,好难啊。” 路禹一点也不奇怪是这个结果。 在摩斯塔纳,塞列尔大举进攻各族,自诩高等种族的他们一路上烧杀抢掠,奴役残杀各族,如此血淋淋的事实下,各族组成联盟后依旧各怀心思。 龙族作为名义上的联盟之首,消极抵抗,保存实力,通过损耗其他种族利益的形式巩固自己的地位。 花冠精灵从一开始就在“战略撤退”,采取的战略是通过漫长的补给线拖死塞列尔,本质也是不抵抗。 比迪利斯的愚蠢恰到好处的让新成立的蓝水联盟获得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这才最终制止了塞列尔的进军。 浸染之灵,没有比迪利斯。 通过夏蕾姆与罗耶断断续续的通信,塞拉已经得知了浸染之灵为何重临,在听到四大国磋商合作事宜放出官方说辞后,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理解雪怪的心情。 塞拉对于联盟的前景极度不看好,语气无奈地感慨:“四大国合作都如此艰难,即将到来的各族会晤,哈哈…” 塞拉苦楚地干笑着:“我能想象到了,他们会因为各种芝麻大小的问题不断地产生摩擦,即便梭伦北境的局势继续糜烂,也会强硬地坚持自己的利益。” “怎么合作,合作到什么程度,彼此之间的战略物资流通与分配,统筹协作的人选等等等等…没有人能真正满意。” 说完,塞拉显得有些伤感,她走向窗边,望着外面的景色,不再说话。 路禹纳闷了一会,突然间理解了她的低落。 他在巨龙遭受围剿时为之说话,力排众议为落魄的龙族提供庇护;雪山生活的冰晶元素与蛙人们纷争骤起,是他努力斡旋,促成两族之间的友好协定;海妖愿意为他让出近岸的活动区域,允许忙碌的航船于自己家园上方驶过;精灵主动邀请他进入藏书馆,参观那刻画在一片片树叶上的古老知识;巨人半跪,以血肉之躯铸成会见巨人王的王者之路;为了让他满足小小的好奇心,元素精粹于元素湖中升起,灿烂的元素火花照亮了大地足足一夜… 所有的矛盾都源于不信任,而那个让许多人都发自内心愿意去相信的人已经不在了。 那是四大国强大的国力、卓绝的实力无法获得的东西。 如果他还在,四大国会迅速消弭争端与成见,一致对外。 如果他还在,各种族不会毫无危机感的卡在最后时日方才前往教国。 如果他还在,未来梅拉各族合作对外会顺利许多。 然而没有如果… 光辉落幕的那一日,与之一起消失的,还有维系人类与各大智慧种族关系的脆弱纽带,遗憾的是,不仅是四大国的人,路禹与塞拉也是此时才意识到这件事。 想起劳伦德,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因为浸染之灵正在恶补历史的西格莉德不解:“当年也有劳伦德这样的人吗,他们当时是怎么完成联盟的?” 问完,她发现路禹、璐璐还有塞拉先是无奈地摇头,而后怅然轻叹。 路禹说:“梅利亚斯分崩离析的末期,各大人类的反抗势力早已不听从那只巨鸮的命令,身无一物的他们本就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浸染之灵在梅拉大陆各点开花,原有的统治土崩瓦解,无数生命在那一刻卸下了枷锁,他们选择战斗的理由纯粹而简单,不掺杂利益。” “如今,当年的勇者们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坐拥权利与财富,庞大的利益牵扯让他们瞻前顾后,没人愿意让自己的利益受损,那么内耗便将成为现实。” 罗耶对他说,如果能再一次见到雪怪,希望能够说服他。 “你的口才很好,一定能战胜他的诡辩!” 外人也许会觉得罗耶的要求可笑,这种危险分子有什么可嘴炮的,见面直接下死手才是正确做法。 但是路禹读出了罗耶的动摇——他不想承认自己一度认同了雪怪的理念。 至少他不想承认,雪怪的做法有那么一丝可能砸断那些死死铐在每个生灵脖颈上的无形锁链。一如当年浸染之灵摧毁秩序一般,让人们遵循自身的意志,组成了那道梅拉历史上最璀璨的光河,成为了辉煌时代之始。 “除此之外…” 路禹注视着西格莉德的龙角:“还有巨龙。” 浸染之灵入侵,梅利亚斯崩塌,偌大的梅拉一片混乱。 作为梅拉实力最强的种族,巨龙带领飞龙、龙裔挺身而出。 数量稀少的巨龙一族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梅利亚斯崩塌后混乱的各大种族换取了宝贵的准备时间。 怒火山脊、迷雾山脉、狼啸冰原…在每个崩溃的战场上,他们喷吐着烈焰,以遮天蔽日的羽翼为浸染之灵投下毁灭之影。 与塞列尔可悲的飞龙们不同,梅拉的巨龙们身先士卒! 可是… 经历浸染之灵灾厄,巨龙一族数量锐减,大量的疯龙为了不伤及无辜离开了这片养育了他们的故乡,而那些剩下的,伤痕累累的巨龙却没能得到安稳。 斯莱戈屠龙,不只是四大国参与其中,是每个种族的合谋。 诺埃尔的爷爷与父亲均想阻止屠龙庆典,但是经历漫长时间,屠龙已经成为了一种文化,化作图腾刻入斯莱戈每个民众的心中,即便身为皇帝,他们也无法面对这汹汹的民意。 今日,梅拉已经没有巨龙。 那些为梅拉各族带来战栗与恐惧的力量象征,倒下了。 路禹仿佛看到了那流淌着龙血,飘着火雨,回荡着他们的怒吼山脊。 时隔五百七十二年,偿还时刻到了。 7017k 354.核威慑 天穹漆黑如墨,如同兽吼的咆哮隐隐约约,倚在洞窟岩壁上的雪怪静静地注视着装备简陋,实力绝对不超过四阶的魔狐青年,此时的魔狐青年正用力的研磨着草药,据他所说,他是这附近几个城邦中魔药天赋最高的一批人。 雪怪知道魔狐青年在撒谎,但他并未拆穿,雪怪更清楚此处是哪…但是他还不想离开。 像是诵读台本一般,雪怪笑着问出了曾经问过的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他指了指自己胸前梅利亚斯的巨鸮印记:“你们很讨厌它,不是吗?” 魔狐青年依旧在捣药,但是声音却有些变形,宛如溺水的人,咕嘟咕嘟的气泡接连不断。 “当然,看见你身上的标记,我一度犹豫是否要杀死你。” “你该庆幸自己没这么做。”雪怪更咽着说。 魔狐青年的身体轮廓开始模糊,漆黑的影子缓缓从他的体内挣扎而出,如墨的利爪探出,令他形同人偶师失败后发泄脾气拼接而成的缝合怪,一张张怨毒扭曲的脸浮现于皮毛之上,如雾气般朦胧,若隐若现中,某一刻,雪怪似能看到自己。 雪怪眼含泪光,注视着这头逐渐不可名状的怪物,仍在进行对话。 而对方也确实予以回应,声音尖利刺耳。 “我也不该那么做,你不能死。这么强大的你应该拿起武器,对付那些可怕的怪物,他们抢走了我的土地,杀死了我的族人…很多人死去了,不只是人类。” “这是我们共同的家园,你们为帝国服务,可你们也是这片土地的孩子,与我们一般…你也有家吧?” 对一只海妖说土地,如果是从前,雪怪会讥嘲地笑话他的愚蠢,但这一刻…他泪流满面。 “谢谢你…至少让我回忆起了已经记不清的东西。” 在已经完全化身黑雾的青年将自己吞噬之前,雪怪凭空抽出长枪,将怪物的胸膛贯穿,伴随着黑烟散去,头疼欲裂的雪怪睁开了眼睛。 无数的画面在大脑中闪烁,人与物的光影在翻滚,打转,强烈的恶心感几乎撕碎了雪怪的理智,他的手已经没入了树干。 他被浸染了。 仅仅只是引导它走上岸,被紫光照耀的雪怪便陷入了长久的幻觉与混乱之中。 浸染时间不长,这让拥有强大意识的他能够分清幻觉与现实,但回忆中的东西却让他忍不住沉沦了进去。 拥有漫长寿命,知晓更多的知识,目睹更多的人与物并不能让雪怪感到开心——他记不清许多人的脸了。 即便曾经时常回忆,但是那些画面却在不经意间开始斑驳,如同丢失的拼图一角,再也寻找不回。 在那短暂的幻觉中,浸染让他回忆起了很多很多。 漫无目的行走在北境的大地上,雪怪忽然感知到了远处有战斗的气息。 他诧异地靠近,发现这是一个七人小队,由两个人类,一个兔耳族,一个猫耳族,一个狼人,以及两个精灵组成。 敏捷的猫耳族与兔耳族战士勾引着远处被浸染的怪物——他们像是测试出了浸染能够影响思绪的最大距离,总能不受到影响,安全的返回。 狼人强悍的爆发力让他成为了最棒的标枪投掷手,被削尖的木头在他手中发挥出了冰锥术的效果。 两个精灵沟通着树木,让大地下的根须涌动,保护着两位不断拉扯浸染的同伴。 两位梭伦出身的人类魔法师则是趁着此时轻声吟唱,与精灵相辅相成的土属性魔法恰到好处地将追击而来的浸染穿刺。 雪怪的出现让七人组齐刷刷警惕了起来,精灵随手唤来一只鸟儿,向雪怪靠近。 看见鸟儿欢快地在雪怪周围盘旋,七人组松了口气。 “您的这身铠甲…是那座北境城邦的骑士吗?”人类魔法师向前一步,“如今北境似乎是全面沦陷了,没什么大型据点可去,要不要加入我们?” 雪怪愣了片刻,头盔下的脸上已经有了笑意。 “加入?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吗?” “精灵朋友为我们解释了,浸染之灵,五百年前肆虐这片大地的灾厄。” “你认为就凭你们能解决这些怪物,你们如今解决的不过是一些浸染力量微弱的小角色,真正的浸染就连八阶都为之战栗!” “你说的我不懂,我只知道这片土地养育了我,是我的家,而且…如果不阻止它,只会有更多的种族感受到我们失去家园的痛苦,总得有人做点什么,那就从我做起好了。” 雪怪哈哈大笑:“七个人,五个种族,你当真放心与异族合作?” 两只精灵连忙把魔法师护在身后,冷漠地注视着雪怪。 “不想合作大可离开,前往梭伦的路在那边。”精灵冷声说道,“我们不知道什么是异族,这里只有并肩作战的同伴。” 雪怪沉默着,七人组也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均感受到了自雪怪体内升腾而起的魔力。 就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两位人类魔法师扯了扯同伴的衣袖:“他的魔力…比我见过的所有魔法师都…” 头晕目眩的两位魔法师已经说不下去了。 即将吞噬众人的海啸刹那间褪去,雪怪随手摸向盔甲内,这个动作引来了狼人的警告:“如果你不想被长枪贯穿,最好把手轻轻拿出来。” 雪怪轻轻一挥手,狼人便被吹了起来,撞向最近的一棵树。 在七人组打算攻击的一瞬间,雪怪丢下了一份卷轴。 “曾经我见过六个愚蠢的人和一头同样没脑子的巨龙…你们与他们差距很大…但又有些相似。”雪怪迟疑了一会,“难得的多愁善感了一会。” “蠢货们,赶紧离开吧,真正的怪物仍未彻底复苏,它沉默地半跪于蓝盔城内,如今你们所见之物都不过是它是半睡半醒中以低语的方式制造的产物…努力活着,高尚而纯粹的人,不该死那么早。” 七人组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雪怪是如何离开的,弥漫的白雾散开后他的身影随之消失,只留下地面上的卷轴证明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 …… 晨曦领。 “按照你们说的,会晤根本不会出结果对吧,各大种族矛盾重重,互不信任,深入梭伦协助客场作战一切未知…难道梅拉终将迎来大扫除?” 西格莉德十分不安,越是熟读历史,她越理解路禹等人的悲观。 不到万不得已,没有谁愿意主动舍弃自己的利益,每个人都在等待着其他人先割肉。 巨龙一族高傲,主动下场,而它的“下场”各族已经亲眼目睹… 如今人类是梅拉各族实力之首,按照当年的剧本,理应是四大国先冲一次,可如今四大国互相之间都未必能谈妥…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正在给史莱姆榨汁的路禹停了下来,在喂了璐璐一杯,且璐璐笑靥如花之后,他转过身面朝西格莉德。 “我的故乡发生过这么一件事…” …… …… “没有谁说过不抵抗浸染,我们都很清楚浸染之灵的恐怖,团结自然是唯一战胜它的方式,但也要看怎么团结啊。” 光辉议事厅内,来自瞭望森精领的一位精灵领主面朝梭伦代表,面无表情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四大国均坐在一起,斯莱戈的代表自然而然被精灵领主的目光所扫到,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反问:“团结也要‘看’吗?” “我想,确实需要。”精灵领主,“团结在谁身边,团结到何种程度,团结后听从谁的指挥…凡此种种都需要详细地探讨。” “等讨论出结果,梅拉已经遍地浸染了!”梭伦代表压抑着怒火提醒道。 “讨论不出结果我们怎么该齐心协力的对付浸染?”说话的不是精灵领主,而是来自丰沛群山以南的优势种血族代表。 血族代表踱步至议事厅中央,置身于众人目光之中,他朗声说道:“现在浸染只在梭伦境内肆虐,并未像上一次那般忽然间多点开花,梅拉各族顷刻沦陷。” 血族代表环视众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四大国领袖身上:“四大国如日中天,我认为,应当由四大国先行抵抗,给予各族足够的商议时间。你们也知道,我们也需要说服国内的民众。” 坐在议事厅侧方旁听的各族领袖也瞄向了狄维克,他们纷纷颔首,竟是觉得这个提议可行。 如果不是在乎面子,狄维克已经亲自拍桌子下场怒斥这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了。 梭伦如果无法抵挡,那么浸染之灵的污染物,其数量足以横扫整个梅拉。 这是整个梅拉的危机,而在这种时刻,各族领袖显然都给了自家代表作壁上观的指示。 而少数几个表态与梭伦共同进退的种族无一例外都是四大国的附属。 在被拉文尼斯睨了一眼后,科德佐恩的代表们站了起来,与各族痛陈利害,然而各大种族的领袖虽有动容之意,却没有把嘴张开。 就在这气氛僵硬,宛如四大国独角戏的尴尬场面下,一个突兀的声音插了进来。 “梅利亚斯坍塌,四大国崛起,你们中很多人没能分到那只巨鸮的尸体,如今昨日重现,也想等着我们如同巨鸮一般倒下,好饱餐一顿,对吗?” 语不惊人死不休,所有目光一时间汇聚到了那个正搂着女仆亲亲抱抱的人身上。 会晤扯皮了两天,诺埃尔也调戏了自己的女仆两天,在应对浸染之灵的话题上,他永远都回答“对”。 就在大家以为今天他也会溺死在女仆怀里,像个小孩一样睡过去,直到会晤结束才醒时,他说出了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话。 斯莱戈的外交代表们满头大汗,他们很想为自家皇帝打个圆场,但显然诺埃尔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大家心知肚明的话不适合摆到台面上来说,诺埃尔显然戳破了各族的小心思,或许在他们来看这是一种优秀的布局? 不过无所谓了。 诺埃尔站起了身,他在数十个异族领袖面前转悠了一圈,面带微笑:“都不说话,看来我是说中了啊。” “曾经在浸染中发挥了巨大作用的龙族,这次并未参与会晤,伟大的斯莱戈皇帝诺埃尔,您就不好奇这是为什么吗?” 哈尔达丹海域的海妖代表嗤笑着开口,他的目光扫过身旁的其他人,一阵窃笑响起。 诺埃尔像是找到了乐子,他快速走到海妖代表身边:“顾左右言他,不正面回应使劲翻黑历史…不只有你会这一套,不过我不屑于玩这一手。” “屠杀龙族,确实,斯莱戈建国以来一直都有屠龙庆典,但是你们都别忘了,早在第一次浸染之灵来袭时,提议埋葬巨龙的可不只是我们人族。” “斯莱戈一直以来都背负着屠龙者的名头,这点我承认,我想改变但是却无力改变,这是我们诺埃尔皇室无能…可你们真就那么干净吗?” “安托索尔之血,巨龙陨落,龙族惨败是谁提供了信息,是谁以朋友的名义欺骗了龙族,又是谁在两只巨龙陨落之后亲自带人,鼓动并组织了第二次屠杀?” “不要以为你们过往借由斯莱戈屠龙庆典的名义行杀戮之实,最后抹黑斯莱戈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们手上的血比我们斯莱戈要多,只是你们足够无耻,藏得够好!” 海妖代表的面子不太挂得住,诺埃尔看似没有指名道姓,但实际上已经是戳着海妖的面骂全家了。 “不要东扯西扯了,今天这里没有巨龙,要谈就谈浸染之灵!”同样脸上挂不住的瞭望森精赶紧岔开话题。 诺埃尔嘴角上扬:“好啊,那就谈谈浸染之灵。” “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用简单粗暴的方法解决问题,所以…” 斯莱戈代表扑到了诺埃尔的脚下,一个抱住脚,一个抱住腰,哀求他别说了。 诺埃尔不予理会,用平静的口吻向整个光辉议事厅投下了一枚…核弹! “别人我不管,如果我的斯莱戈被浸染之灵污染,我就让召唤师们想办法把浸染之灵投放到你们各族的地盘上。” “我死,那大家都别活。” 7017k 355.向血族要一个说法 没人说得清,出身皇室,受到良好教育,自幼被各种经典熏陶的诺埃尔,为何说话总是如此“白”。 他对于象征着贵族委婉沟通的文艺修辞始终弃之如敝履,矫揉做作的华丽辞藻极少出现于他的口中,无论场合正式还是私密,一口白烂话始终如一。 诺埃尔有一种魔力,只要他开口说话,所有矜持、扭捏,繁杂的修辞均会在对话中逐渐被丢下,每个人都会在与他对话中不断加速,最终返璞归真,直来直往。 不过显然,这一次有些太直了。 光辉议事厅鸦雀无声。 狄维克目瞪口呆,他的大脑虽然已经消化了诺埃尔的话,但是…就是震惊。 安东尼奥错愕地张大了嘴,被劳伦德评价为“沉稳”的他险些失声喊出些什么。 拉文尼斯则是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咬紧了牙关,他在心中恨恨地骂了一句:“疯子,简直愚蠢至极。” 各族领袖从惊讶中回过神,接二连三地站起身:“斯莱戈想成为全梅拉的公敌吗!” “别搞笑了,如果浸染攻破斯莱戈,斯莱戈如巨鸮般倒下,那是否成为公敌重要吗?当年的梅利亚斯与巨龙一族就不是大家心中的‘公敌’吗?” “巨鸮直至覆灭都未曾…” “未曾丧心病狂地将浸染投放到各族,你想这么说是吗?”诺埃尔摆摆手,讥嘲道,“当年的梅利亚斯对浸染一无所知,大量的经验都是在它的国土分崩离析,彻底被蚕食后整理而出…你们不会觉得梅利亚斯拥有令人尊敬的高尚,不会陷入疯狂吧?” “疯了,你简直疯了!” 有种族领袖惊怒地叫嚷起来,谴责声纷至而来,可诺埃尔却不为所动,反而把身旁的女仆拥入怀中,旁若无人的向她索吻… 梅拉已经习惯了诺埃尔的荒唐,也正因为如此,当他语气严肃,不顾外交辞令、会议场合的说出这句话后,已经没有人敢尝试着相信他只是一时冲动。 诺埃尔的所有行为逻辑始终在昏君、明君之间来回横跳,明显异于正常统治者。 那两个滑跪抱住他腿的外交官言谈之间分明透露出事先知晓的意味,也就是说,诺埃尔已经很认真地审视过这个选项,并且极有可能跃跃欲试。 安东尼奥及时阻止了会晤,他努力保持着微笑,但是脸上不断抽动的褶皱却是那么的明显。 所有人都被诺埃尔突如其来的“宣言”弄懵了,什么华丽的辞藻,优雅的叙述方式在宣言面前如纸片般脆弱。 一个个心情复杂的领袖与种族使者被送回宅邸,再度返回的安东尼奥看见诺埃尔已经把那名女仆压在长椅上动作频频,他无力地说:“诺埃尔,这里是光辉议事厅,请你尊重我们!” 诺埃尔抬起头,擦了擦拉丝的口水:“抱歉,兴之所至。” 对于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歉意的回答,安东尼奥感到头晕,但他已经不想再对此说些什么了。 “你刚才的话,是认真的?”一向鄙夷诺埃尔做派,桀骜的狄维克犹豫了一会,问。 “认真的啊。”诺埃尔直截了当。 这一刻,安东尼奥仿佛在诺埃尔身上看到了劳伦德的一丝影子…他知道这个念头十分的荒诞,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 “如果浸染之灵侵入斯莱戈,那我就没办法让漂亮的女孩子们换上我设计的美丽衣服,如同蝴蝶一般于我面前起舞了;她们白皙的手臂,修长的大腿,被衣衫勾勒出的曼妙曲线,呼之欲出的山峰,明媚动人的眼睛…哦,还有她们灵动的舌头…哎,安东尼奥教皇,你知道吗,女人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安东尼奥捂住了脸,他为自己曾经将诺埃尔与劳伦德放在一起,并产生联想而感到愧疚。 “祷告的时间要延长了…”安东尼奥内心暗叹。 拉文尼斯愤怒地说:“你险些让会晤失败,愚蠢,你不会认为恐吓能换来合作吧!” 诺埃尔一摊手:“他们不让我看女孩子们穿漂亮衣服起舞,那我就让他们和我的帝国一起毁灭,听上去不是很浪漫吗?” “你觉得这是浪漫,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完了吧,说完我就走了,我和女仆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明天会晤开始再通知我,晚安咯年轻的小皇帝。” …… …… 红焰山脉迎来了短暂的平和,自从浸染之灵肆虐梭伦北境后,所有人均是惶惶不安。 碎金城举办的血族猎人庆典不得不暂缓,各大冒险者没有离开碎金城,而是选择就此住下,观望着浸染之灵的变化——位于整个梅拉的西南角,偏僻的地理位置让许多人莫名有了安心感。 没有了血族猎人与优势种血族的厮杀,行走在雪后的林地中,路禹只能偶尔听到一些野兽踩雪的窸窣声。 一个骷髅上长出小翅膀的血红色标识映入了路禹的眼帘——狩猎血族的冒险者们在各个血族活跃的区域放下了这个标记,以作警示。 血族没有损毁,反而在附近也摆放了警示标记——血红色的枫叶片。 “近了…我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了。”路禹身后的须臾兴奋地抽动着鼻子。 路禹很高兴听到这句话,他低头看向牵着自己手,深一脚浅一脚踩雪的璐璐,此时她正发脾气的用力踢出一脚,积雪如雾弥漫在路禹面前。 “不就是踩空了一脚吗,别这么孩子气…” “谁孩子气了,这个破路让我差点崴脚,我还不能发泄吗!”璐璐气炸了。 “好吧,是我用词不当…没必要这么大反应吧。”路禹说,“风魔法你也擅长,稍微飘起来一些不可以了吗,牵着我的手,我也不好控制尺度…你知道我对魔力的控制力也就四阶的水准。” 璐璐不说话,又用力地踹了一脚积雪,像是一只会刨雪的大号松鼠… 实在没理解璐璐为什么心情差的路禹只好提醒:“注意表情控制,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 璐璐脸上的愤怒逐渐凝固,她恶狠狠地凝视着前方。 不多时,三只优势种血族低飞过地面,发现路禹踪迹的他们迅速落地。 “你们越过了不该…” “须臾,别弄死。”路禹没有等对方说完话,直接下令。 本就极度兴奋的须臾乐疯了,瞬间蹿出,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畅快的笑声以及夹杂其中的沉闷打击声。 普通的血族须臾只需要稍微释放一下克制血族的天赋力量,对方就只能呆滞地站在原地。 三只优势种血族手腕被璐璐绑死,遛狗一般喝令他们向着血族城堡前进。 由于刻意没有禁止他们的魔力,收到求救信号的血族接踵而来,但等待他们的只有须臾。 已经完全熟悉自己力量的须臾在品尝到了血族的鲜血后彻底亢奋了,迫不及待地迎战着一个又一个的血族,她甚至没有使用克制天赋,依靠体术便将一只至少是五阶的血族暴打倒地,如果不是路禹制止,那只血族的小翅膀至少要断一片。 他并不打算过分羞辱血族,目前还不是结死仇的时候。 看到山峦中若隐若现的血族城堡那一刻,发现骚动的血族六翼出现在了现场,然后… “哟,这不是布金吗?” 须臾曾经的手下败将,被关进晨曦领小黑屋受苦近半个月的血族六翼布金浑身一哆嗦,看着附近横七竖八倒了一片的族人,他头皮发麻。 “须臾女士,前方便是血族的枫血城堡,是我们栖息之地。” “哦,是吗?所以呢?”须臾问。 “将我们的族人当做奴隶以绳束缚,将保卫家园的他们一一打倒…你是在挑战枫血城堡。” 璐璐松开绳子,任由那三个被束缚的血族回到布金身边。 她拍拍手,以命令地口吻要求:“让你们血族之主,还有元老院成员出来,我们晨曦领有些事想和他们好好谈谈。” 布金刚想张口,路禹便用冰冷的声音阻止了他。 “你知道我们为何而来,与我们相见,或者…开战。” 知晓事情严重性的布金不再纠缠,迅速让手下人通知纽曼与元老院,并主动为路禹引路。 所谓城堡,实则是血族的宫殿群。 因为五百七十二年的浸染之灵入侵,枫血优势种损失惨重,时至今日也未能恢复元气,但其完好的传承,良好的素养造就了这在荒僻之地难得一见的宫殿群。 为了保持绝对的权威,血族圈养的眷属是不能主动靠近主人栖息之地的,除非得到豁免与特许,因此往往偌大的宫殿内只居住了寥寥几只血族,而那些狭窄逼仄的房屋内却居住着数量繁多的眷属。 在血族,实力不济的俘虏最好的下场往往是被他们饲养的宠物当做血食,没有资格成为眷属。 眷属中的大部分都是过往与优势种作战沦为俘虏的精英——他们也只要精英,驱使这些精锐令血族有说不出的优越感,仿佛昨日荣光重现。 路过富丽堂皇的宫殿群,路禹见到了来自各个种族的眷属,他们比路禹见过的奴隶还要凄惨,知晓逃无可逃的他们在漫长地折磨中学会了顺从,见到血族路过便会立刻跪倒,将头埋低。 路禹已经看不出这些人身为佼佼者的傲气,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时随地供血族吸血便是他们的日常。 血族的审美与梭伦颇为相似,大块的灰白色立柱、巨大地拱门、精美的浮雕画随处可见,目之所及地每一处建筑均是如此,如今正在步入的元老议事厅也是如此。 血族元老,血族之主纽曼的视线跟随者路禹三人缓缓移动,认真的打量着他们的动作,神情。 纽曼努力地展示着自己的威严,血族元老们鼓着一口气,摆出最为冷厉的表情,试图在谈话一开始便给三人一个下马威。 然而收效甚微。 璐璐丝毫不受周围的人与事影响,她对枫血一族的建筑风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发呆间已经在大脑中翻阅起了曾经阅读过的《梭伦建筑流派综述》的书籍,试图找到两者风格如此相像的原因,以及这其中是否有着人文上的强关联性。 比起原地发呆的璐璐,须臾对枫血元老的破坏力不亚于当年的浸染之灵。 在肃穆压抑的氛围中,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须臾在元老议事厅走了一圈,抬头望着那些坐于高处血族元老,呼吸急促… 不是因为恐惧心跳加速,进而呼吸困难,她满面红光,嘴里时不时露出几声怪笑,看每个血族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道菜? 至于路禹… 路禹与纽曼的视线交汇,彼此长久地对视着。 最终纽曼率先移开了视线,在这场压迫感比拼中,他所释放出的压力像是撞击在一堵高墙之上,没有泛起一丝一毫的涟漪。 路禹丝毫没有因为这里是客场就胆怯,他拍了拍手,反客为主道:“安静!” 说着,他反手飞出一发风刃,击打在纽曼座位旁的铜钟上。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引来了血族护卫的怒目而视,元老们更是惊得站了起来。 路禹向天伸出手,然后缓缓握紧拳头:“我说了,安静!” 直视着纽曼,路禹声音冰冷:“枫血一族的纽曼…是该称呼你为皇帝,族长,还是别的什么?” “纽曼就可以了,晨曦领主阁下。”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了。”路禹环视四周,“今天我来这里,是讨要说法的。” “枫血一族打伤了巡视领地的晨曦领护卫,不止一次,受伤的四名战士仍在养伤。”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误会,深入我的领地范围,无视我的警示标志,接连两次袭击无防备的领地子民…” “纽曼阁下,我不要赔偿,哪位勇士做的,走出来,让他和须臾战斗…他喜欢战斗,我就给他公平战斗的机会。” “打完之后,我们各回各家,准备好…然后,开战!”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枫血元老议事厅内,震惊了所有血族。 7017k 356.十一号与十七号召唤物 沉寂的枫血元老议事厅泛起了阵阵涟漪,窸窸窣窣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纽曼眉头微皱,他没有想到路禹表现得如此强硬,不得不缓和气氛:“我想这其中也许真的存在着误会。” “误会?”路禹说,“身为血族之主敢做不敢当?” “狂妄!”路禹身后的元老席有人厉声喝道,“这里是枫血元老议事厅,你的言行充满了傲慢,毫无尊敬可言!” 璐璐冷眼看着那名血族元老,脑袋中则是在思考火焰独眼巨人能不能一个扫射毁掉这里…看上去不太难? 她没有感受到法阵运转带来的魔力波动,同时她也不认为这里有八阶血族魔法师存在,只要她打算出手,无人可挡! 路禹并不知道璐璐已经在思考放火和爆炸的事宜,而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的施压。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路禹说,“梭伦北境因浸染之灵沦陷,四大国将面临浸染的直接威胁,现如今各族仍在教皇城内商讨合作事项,然而数日过去,仍旧毫无进展,从各种渠道都可知晓商谈并不顺利,合作推动缓慢。” “浸染的威胁高悬四大国,他们对于边缘区域的控制力正在下降,碎金城的冒险者们更是因为担忧事态持续恶化放下了对你们的猎杀,让你们有了喘气的时间…你们一直以来畏惧的从不是冒险者,而是碎金城数量最大的种族——人族。” “你不敢屠杀、奴役碎金城以及周边城邦的人类,因为只要四大国一日未曾坍塌,人类就将享受他们的荫蔽,而曾以传教名义在雪山山脚以及碎金城活跃的教国,其核心魔法师一直以来都精通光魔法,完美克制着你们优势种…” 两人视线再次交汇,纽曼神情淡漠,但目光却有些闪烁。 “教国没工夫越过雪山,把手伸向这片偏僻、无人关注的小角落,如果我这时候把那群立足未稳的人类拔除…” 纽曼手下意识握住了椅子扶手,但脸上却尽量保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无论浸染之后四大国走向何方,把晨曦领消灭的既定事实摆在四大国面前,他们定然不会为了一群死人大费周章,兴师动众。最坏最坏,不过是索求赔偿,让双方在面子上都过得去…纽曼先生,你说…这个计划是不是很完美?” 端坐着的纽曼冷笑道:“很有参考价值,也许我应该将它提上日程?” “不要也许,现在元老齐聚,不如就开始议事吧?”路禹环视四周,高声宣布,“今日议题,将晨曦领连根拔起,血族睿智的诸元老,请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路禹的步步紧逼让纽曼极为难堪,他努力想要争取转圜的余地,然而等待他的只有路禹锐利的话语。 属于枫血血族的议事厅中央,身为人类的路禹戏谑地打量着高处的每一个血族,当他第二次大喊“请议事”后,元老席上一位元老站起身。 “这里是枫血一族的领地,你的挑衅让人不悦。” 路禹仰望那位元老,脸上的笑意迅速消失,神情冷峻的蔑视道:“你袭击我的子民时,难道就没有想过,晨曦领会因此采取行动?” “挑衅?不会吧,不会吧!”路禹哈哈大笑,“你们不会认为晨曦领任你们拿捏吧?” 路禹收起了自己良好的素养,指着这位比自己岁数可能大六七十倍的“老人”,拿出了大学时上网冲浪与人进行“素质”交流的部分底蕴。 “老东西,家里就一个人吧,真羡慕你,眷属只用养一只,没亲人的家伙说话就是硬气哈!” 来之前路禹与黄昏薄暮进行了交流,对于如何激怒一个血族有了充分的研究,有效的避免了因为文化差异骂不到点子上的尴尬场面出现。 黄昏和薄暮的纠正十分有效,路禹的话刚出口,站起身的血族元老气血上涌,满脸通红。 “觉得自己实力超绝,很能打是吗,从进入议事厅开始就一直叫嚷,令人烦躁!” 血族元老自高处飞下,径直走向路禹。 虽然璐璐因为身高很没存在感,但是在感受到她手心那搓火苗迸发的魔力后,血族元老还是止住了脚步,没有继续上前。 许多血族也在这时才惊疑地望向璐璐,此前他们一直以为她是个跟班仆从之类的角色。 布金与纳灵在得到同意后靠近了纽曼,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望着璐璐,纽曼神情凝重:“住手,你要引起更大的纠纷吗!” “他要比试,就让他比试。” 元老席上的不少人对于纽曼打断挑战进程有些不乐意,路禹来到枫血领地后一直在挑衅,如果他们毫无回击,会让外人如何看他们枫血一族? 这些年对于人类的妥协与让步终于在浸染之灵入侵时看到了结束的曙光,拔出教国放置在红焰山脉的楔子正是他们复兴必须的一步! 没人知晓魔力潮何时能到来,持续数百年的压抑仍然看不到尽头,浸染的到来宛如酷暑中的凉风,给予了每个被炙烤的生灵一丝凉爽。 枫血想要更多,不能只是妥协! “纽曼大人,这是路禹领主主动提出的,枫血一族应当予以回应,就当做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切磋,大家觉得呢?” 元老席上响起了一连串敲击铜钟的声响,伴随着代表着同意的声音泛开,纽曼扭头,注视布金:“没有赢的可能?” “图利斯大人虽强,但也略逊于我…这并不是自傲,而是事实如此。” 纽曼无法阻止元老席上一声声钟响,压抑太久的枫血面对一个可以泄愤的口子,迫不及待的一拥而上。 他已经弹压、强令他们理智了许多年,这些挤压已久的怒火如果不向着晨曦领释放,那就会开始内耗——也许唯一可喜的就是他们不敢,也不会将这份愤怒朝向自己。 而且他也确实有些想要教育这个丝毫不给台阶,咄咄逼人的路禹。 就真的听不懂话里的台阶吗? 你知道我在试探你,我也在试探后知道了你的底线,同时我会赔偿你的损失,大家就此各退一步,继续维持现状相安无事,这便是纽曼派人袭击的目的。 不就是伤了几个卑贱的领地子民吗,只要稍微赔偿一番也就算是无事发生了。 路禹的反应大到让他脸上无光。 能被教国派来这里当“楔子”,这么简单的举动都不懂吗? “既然是切磋,那便让晨曦领的访客好好感受一番枫血的力量,彼此点到为止,路禹领主,你觉得如何?” 路禹自然是听出了纽曼事先埋好的台阶,他没有再次拆穿,而是很洒脱地说:“我没有意见。” 从元老议事厅移步室外,一直以来对人类的不满让每一个血族都在得知了比试切磋的消息后赶到了现场。 虽然不少血族的身份无法接触到元老图利斯,为他献上祝福,但是他们还是声嘶力竭地为图利斯加油,话里话外均是“打爆那个长着翅膀的异种叛徒”。 身负无数血族期待的图利斯浑身充满了力量,原本他只是气愤不过一个异族反客为主,嚣张跋扈的言行,之后的所作所为只是基于仇视人类的气血上涌,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 他要狠狠地教育这个叫做须臾的女人,然后逼迫晨曦领的领主下场,狠狠地灭一灭他们的嚣张气焰。 即便未来一段时间枫血仍需忍让,等待浸染之灵与四大国得出一个结果,但是这段忍让的时间,他们要昂着头,让人类领地的每个人不敢继续趾高气昂——红焰山脉的主人必须,也只能是枫血。 一旦完成了这一切,他自然就能够获得整个枫血的敬仰与崇拜,在元老中的声望也会直线上升。 图利斯不相信布金与纳灵的叙述,即便他们是血族六翼,实力要比他略强一些,可当初那场惨败的事后复盘,他们的话语简直荒诞可笑,时至今日血族上下都有人在私底下议论,认为他们是轻敌导致了惨败,这才故意拔高晨曦领的战力。 天生压迫血族的力量,数位年轻的六阶战力在场…像是三流吟游诗人所书写的垃圾诗词。 图利斯拉来了自己的眷属,用力地咬在他的脖颈上,伴随着鲜血汲取,他的魔力也随之变得旺盛充盈,而眷属则是脸色惨白。 璐璐拽了拽路禹的衣角。 路禹顺着璐璐的眼神望去,看见了那名衣着不整的男冒险者正在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他们。 当他被血族用链子牵来时,表情麻木地像是一台机械,只会根据声音做出反应,毫无自我意识。 璐璐注视着他翕动的嘴唇,向路禹复述了他的话。 路禹读懂了璐璐的眼神,尽管她什么都没说。 “介意我加些条件吗?” 纽曼狐疑道:“条件?” “我刚才也说了,我认为这位叫做图利斯的血族元老家里只有他一人,并且只有一位眷属,我想如果须臾赢了,作为胜者,应该能获得这只眷属吧?” 璐璐心里一暖,连忙顺势牵住路禹的手。 路禹没有压低声音,图利斯自然而然听到了这份羞辱。 满眼通红的他咧咧嘴:“那路禹领主能提供什么呢?” 路禹与须臾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回答:“我把须臾送给你当眷属。” “好,我接受这个条件!希望路禹领主能有身为领主的气度,不要输不起,不然我们可不敢向晨曦领要人。” 路禹无视了图利斯的揶揄,而是催促着赶紧开打。 “有什么需要嘱咐的吗?” 兴奋地直搓手的须臾很谨慎的前来询问应该把图利斯打到哪种程度,用哪种方式打。 此时的她与上菜叮嘱服务员牛排几分熟,加什么佐料的顾客无异。 “你的翅膀,让他们见识一下吧。”路禹摸了摸须臾的小翅膀,“为你搭建的这个舞台不能浪费,必须让他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未来才能够更好地管理他们。” 看见须臾有些迟疑,路禹问:“怎么,有难度?” “有点…我怕开了翅膀,他会死。” 路禹愣了片刻,沉思道:“尽量留他一命,实在无法控制,打死了我来转圜。” 没有了顾虑的须臾咧开嘴,笑呵呵地直面图利斯。 璐璐十分自然地打开小背包,拿出一瓶橙黄色的“果汁”,大大方方地递给路禹:“口渴了吧,鲜榨果汁,很好喝的。” 路禹深呼吸,脸皮直抽抽的他鼓起勇气接过“果汁”,然后面不改色的一饮而尽… 对肌肉的控制力被拉到了最满,感受着口腔中回荡的那股奇妙气息,路禹浑身微颤。 痛苦是短暂的,数秒后,他迎来了解脱。 好在所有血族的视线都聚焦在场地中的两人身上,路禹喝果汁决绝的模样未被其他人注意到。 “还是…不好喝吗…”璐璐飘了起来,拿出手帕擦了擦路禹的嘴角,假装不经意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迅速收回手,兴奋地满脸通红。 路禹绷着脸,缓缓点头,他不敢说话,那口气仍在腹中酝酿着… 伴随着银色巨钟被纽曼亲自敲响,比试正式开始。 既然是开翅膀,须臾就没有必要动用压制血族的天赋了,她注视着张开双翼径直向自己飞来的图利斯,嘴角上扬。 图利斯从未见过有哪个血族或是哪个种族的翅膀可以缩放,巴掌大小的小翅膀瞬间变大,足以将须臾彻底包裹。 须臾张开双臂,巨大的翅膀占据了图利斯的整个视野,宛如巨龙展翼。 还不得图利斯惊诧,令枫血一族永生难忘的景象出现了。 须臾黑色,光溜的翅膀上接二连三浮现出羽毛的形状,随风晃动的羽毛露出了下方细小密集的…眼珠子,他们不断的转动,倒映着无数景象。 这正是须臾诞生时,被她吞食掉的另外两只召唤物所赐予她的力量之一。 “未曾来到这个世界便随之消逝的十一号与十七号…他们的力量,请你们好好欣赏!” 7017k 357.互不侵犯条约 须臾,这具由路禹与璐璐一起创作的完美躯体如火海中的蜡像,嫩白的皮肤开始溶解,精致的五官错位扭曲;黑色的小翅膀上不断滴落的液体于地面汇聚,如同血肉分身的块状物逐渐成型并与须臾的主身连为一体;大量细小,肉色的气泡于须臾黏稠的皮肤上隆起,又快速的破裂,发出的“噗噗”声带着让人不悦、焦躁;气泡破碎的瞬间,无数灵活转动眼睛、布满利齿如同缝隙的嘴若隐若现,它们全都不具有合乎正常审美的对称感,畸形、扭曲是目睹后唯一能浮现在脑海中的形容词。 嘴巴短暂显露的瞬间,大量意义不明的词语伴随着尖叫涌入图利斯的脑海,没有一种已知的语言能够与之匹配,那些无法理解的话语如拼图般在他的脑海中成型,随着聆听越多,这幅即将成型的未知图画带来的不安与恐惧愈发强烈。 图利斯努力晃动脑袋,试图驱除那些一直回响,喋喋不休,像是从极远处飘来的缥缈之音。 用尽全部勇气,图利斯抬起了头,须臾已经不能称之为“人”,此时的她只是由无数错位、破碎的器官拼凑而成的畸形物,她就在不远处蠕动、翻腾。 对视无疑是愚蠢的,须臾畸形之躯皮肤表面数量庞大到让千足虫都为之发颤的眼睛向着图利斯投射来视线。 图利斯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嘲笑? 他没有来得及愤怒,因为他的视界在这一刻开始破碎,宛若遭受外物重击的玻璃,皲裂的痕迹充斥在图利斯视界中的每一个角落,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开始模糊混乱,他的眼睛浮现出了千万个须臾。 而须臾那对融化的翅膀中,无数的触手喷射而出,向他涌了过来。 纽曼不明白,也无法理解,他用征询的目光望向身旁的布金与纳灵,可这两人脸上也只有茫然。 枫血声势浩大的助威声在战斗开始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众人面面相觑,脸上的疑惑与错愕如出一辙。 图利斯倒在地上,不断的翻滚、吼叫。 他的眼睛中淌下了两行血泪,嘴角源源不断地渗出鲜血——他竟然生生将自己牙齿崩碎。 没人能听懂图利斯歇斯底里咆哮而出的词句,哪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不断与坚硬的地面搏斗、摩擦的图利斯很快便血肉模糊,完全没有受到魔力庇护的手指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爪印后露出了森森白骨。 纽曼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切绝对与须臾有关,可她做了什么…在他看来,须臾只是将自己的小翅膀变大,这个动作毫无攻击性,更感觉不到强烈的魔力波动… 一号召唤物展现出过于毁灭性的力量后,路禹已经没办法自在的钻漏洞,世界意识为它开辟的通道卡死了许多可能性。 但这难不倒路禹,十一与十七正是他的尝试。 十一号召唤物,璐璐为它赋予了不定型的黏胶状身躯,而它的能力则是钢琴催眠“食物”饲养自己的强化版。 须臾诞生将他吞噬,这份力量似乎也产生了一些异变。 既然无法做到一个召唤物兼具方方面面的特殊能力,路禹就将这些能力无限细分到每一只召唤物上。 在产生以塑形元素土大碗为基础还原出高达的念头之后,另一个奇妙的念头也随之产生。 “迄今为止所有的召唤物都是单独的个体,我是否可以用拼接的方式,每次召唤出‘目标召唤物’的一部分,将他完整召唤?” 世界意识只是不允许单只召唤物拥有过于破坏力量体系的实力…那我融合上级召唤不就可以了? “停,停下!” 纽曼急忙大喊,试图中止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比试。 然而须臾没有照做,她冷冰冰的注视着在地面上如蛆般扭动地图利斯,魔力依旧笼罩于比试场地内。 纽曼望向路禹:“比试规则,点到为止。” “也许图利斯还有能力反击,进而反杀,您确定不等一个奇迹?”璐璐笑着问。 纽曼望了一眼丑态百出的图利斯,为了快速终结这场丑陋的闹剧,他干脆地说:“是须臾女士赢了,我们会为那四位受伤的晨曦领勇士提供赔偿。” 路禹瞄了纽曼一眼,短暂的接触,他已经发现了这是一个极擅长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人物,正常统治者被自己步步紧逼,威严受损,大多会抱有不切实际,报复性的念头。 然而纽曼异常冷静,他从不激化事态,更能迅速在事情对己方不利前快速止损,哪怕这有可能会遭受不理智的人攻击与质询。 “如果你也是比迪利斯就好了。”路禹轻叹一声,向场地中的须臾打了个手势。 须臾立刻收手,虽然很想确认图利斯的状态,但她忍住了,因为那看起来不够帅气,显得她对自己力量把握不自信。 图利斯很快被血族的医师抬走,他们很快发现躯体的损伤只是小问题。 图利斯的意识受损,疯疯癫癫,刚一苏醒便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手脚并用退后,指着见到的每一个人大喊须臾的名字。靠在厚实坚硬的墙体上时,他只回头看了一眼,便发出凄厉的尖叫。 没人知道图利斯到底看到了什么。 诊断的结果传到了正在元老议事厅,因为输了比试无比屈辱的枫血一族先是惊骇,而后出离的愤怒了。 “你到底对图利斯做了什么!” “比试已经结束,我们也已答应给予赔偿,你仍不愿意放过他吗?” “人类,这里是枫血城堡!” 面对质询、警告、威胁,路禹淡定地牵着璐璐的手,在她手心开始写字,两人一个画一个猜,完全没把元老席上的声音当回事。 纽曼捂着额,望着仿佛把这里当做自家一般惬意自由的路禹,愁眉不展。 施压无用,气势落于下乘,对方更是拿捏死自己会帮忙解围…棘手啊。 绝对理智的纽曼猛敲身旁的小钟,让嘈杂且没有风度的元老们住嘴,而后平静地宣布了前去晨曦领赔偿道歉的使者——布金。 两次承担这种屈辱的任务,布金郁闷无比。 得到满意答复的路禹站起身,他清了清嗓子。 “我知道你们对我,对晨曦领十分不满。” 元老席上传出几声冷哼,路禹不以为然,继续说:“实话说,我可以理解你们的不满,因为你们早已认为脚下的土地归属于枫血,不过我还是想提醒你们一句…你们不久前打跑了精灵、巨人。” 见无人应声,路禹面朝纽曼。 “梭伦北境沦陷,浸染之灵威胁重临,这个时候,我认为无论彼此间有什么矛盾,都应暂且放下。这场灾难我们能否偏安一隅独善其身仍是未知数,认为浸染不会抵达此处,认为四大国会与浸染两败俱伤最终惨胜都是一种过于美好的臆想,要知道,梅拉各族并未真正意义上战胜过它们,五百七十二年前灾厄得以终结只是运气。” “纽曼先生,你确定要在暴风雨即将来临之际产生不必要的损耗吗?”路禹嘴角上扬,“我不认为枫血能够耗得起。” “晨曦领不过百余人,枫血一族数量近万,眷属数千,晨曦领的勇气从何而来?”纽曼似笑非笑,“雪山那头吗?” 看到纽曼仍对自己身后站着教国深信不疑,路禹笑了:“勇气是如此稀缺之物吗,还需要越过皑皑雪山方能获得?” 纽曼自然不信,不过他没有继续纠缠这个无意义的话题,而是重新说起了浸染。 “我可以保证,枫血在这一次浸染灾厄消失前,不会再冒犯晨曦领。” “很暧昧的说法呢,冒犯?” 纽曼在枫血有着绝对的权威,他的威信足以让所有人接受这个不经商议的决定。 “不与晨曦领为敌,枫血一族只有在明确受到晨曦领攻击时方才会采取反击,您呢,您能给枫血什么样的承诺。” “如枫血真能做到,晨曦领也能向您做出同样的保证。” “哼,人类的承诺。”元老席上有血族不屑的讽刺了一声。 璐璐松开路禹的手,转身,目光直指出声的血族元老:“你错了,这不是人类的承诺,是晨曦领给予你们的承诺。” 璐璐骄傲、自豪地大声介绍道:“晨曦领,并不只是人类的领地。” 路禹嘴角疯狂上扬,要与纽曼继续过招的他忍得很难受,看着璐璐娇小的背影,他真的很想用力抱抱她…这一刻的她如星辰般闪烁着耀眼的光。 那是身为领主的责任感,以及一位出色的魔法师宽广的胸怀在熠熠生辉! “塞拉,你真该看看这一幕的…璐璐已经开始变了,她在自己面对。” 抱着自家孩子有出息这种奇怪而强烈的幸福感,路禹走到璐璐身边,他本想摸摸璐璐的脑袋,但想到此时的她也是晨曦领的领主之一,他选择牵起璐璐的手,尽管这会显得他像是个应该被执法队按在地板上呼叫审判庭的家伙… 路禹强调:“晨曦领,确实不只是人类的领地。” 虽然路禹与璐璐笃定的话语,不容置疑的气势感染了不少血族,但是还是有元老站了起来。 “梅利亚斯、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哪怕是教国,也都不只是人类的领地,而成百上千年来我们看到的景色并无变化。” “话语苍白无力,行动会说明一切,如果若干年后晨曦领仍在红焰,而你们未曾覆灭,可以亲眼见证。” 路禹不打算辩论,毕竟梅利亚斯与四大国给异族留下的阴影太大,尤其是梅利亚斯,在上一次浸染之灵袭来时,即将死去的它本着“我死,你们也别想好过”的心态,几乎把所有种族都坑了一遍,若非事后崛起的四大国领袖们气概非凡,扭转了风评,很难想象新历开始的这五百七十二年,梅拉的人族会生活在何种环境之中。 互不侵犯条约的建立让路禹完美达成了此行目的,他不打算再停留。 作为战胜的赌约,枫血没有耍赖,释放了图利斯的那名眷属。 就在路禹静待之时,一名血族护卫进入议事厅,在布金的耳边说了什么。 布金脸色微变,疾步离去,不多时,他再度返回。 “路禹领主,那个眷属,你没办法带走了。” 须臾本来也不是很在乎战利品,毕竟一个不相识的人她真的无感,可枫血打算耍赖的话… 须臾啧了一声:“枫血的承诺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可信度嘛。” 对于这具完美回旋到自己身上的话,纽曼皱着眉头站起了身,元老们虽然羞愤于惨败,但是他们的高傲也不允许自己当个不要脸的流氓。 布金连忙解释:“那位眷属在解开枷锁后,用不知从何处偷来的小刀,割断了图利斯的喉咙,并且扎穿了他的心脏…路禹领主,他杀了一位枫血元老。” 路禹面露震惊之色。 弑杀图利斯的眷属很快便被押进了议事厅内,刺杀进行到一半时,他已经被发现,赌约为他披上了一层保护,护卫们不敢下死手,在他向图利斯的心脏扎出致命一刀时魔法的束缚没能阻止。 璐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虚弱的人能在脱困后顶着魔力束缚强杀图利斯。 面如金纸的眷属抬起头,向路禹与璐璐露出了一个狼狈的笑脸,但神色中不再有先前的颓靡,看上去十分轻松。 证据确凿,无可置疑,即便是路禹也无法强硬地带走他。 路禹的配合让纽曼松了口气,弑杀一名元老,凶手无法被枫血自行惩处,无论如何都是不可接受的事情,这一点上他不会退让。 路禹走向眷属,受伤已经让眷属无法挺直腰板,他只好蹲了下去,凝视着那张惨白的脸。 “你本来已经自由了。”路禹说,“我没法救你第二次。” “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值得吗?” “值得。”他立刻回答,“同伴们都死了…一个个被他折磨死的…我是最后一个,有些事只能我来做。” “先生,能麻烦您一件事吗?”他靠向路禹,“我的房间地下保存了他们的遗书…帮我带走吧…这样他们也能安息了。” 7017k 358.路禹人偶很好用 回到家的路禹将手中的遗书交给了西格莉德,它们的主人大多都在碎金城留有痕迹,想要找到家人应该不难。 想起那个人最后时刻的模样,路禹叮嘱:“不要把他们成为眷属的事情说出去,拿出一些钱给他们的家人送去吧。” 西格莉德记录完要求正要离开,路禹喊住了他。 “我回来时候看到土木组的人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 “这一点还是让我来回答吧。”塞拉走进了大厅。“为了领地物资的安全考虑,地下仓库的拓建不能再等,不高度依赖魔力,间歇式使用可以最大限度避免波动带来的巨大干扰。” 有感于枫血的蠢蠢欲动,塞拉决定未雨绸缪。 如今领地物资仓库大多位于地面,且领地的魔法阵在魔力潮波动期内无法保质保量提供庇护,因此必须要提防以摧毁粮食为主要目的的自杀式袭击。 这个提议得到了西格莉德这个管家的支持,土木组的人更是在听闻后干劲十足,立刻开始动工——谁也不能摧毁晨曦领的未来! 路禹也向塞拉说明了枫血之行的经历,听到璐璐骄傲而自豪地以领主的身份向无数血族元老喊话…塞拉嘴角不住的上扬,望着璐璐的眼神也充满了怜爱。 “互不侵犯…”塞拉把玩着璐璐的宠物史莱姆,看着它讨好似地努力蹭着自己的手背,“虽然我很想说条约如纸般脆弱,不过看来浸染结束前他们会收敛起来了。” “亲自走了一趟,你对枫血有什么看法?”塞拉又问。 房间里只有两把椅子,实在没位置的璐璐只能跳上桌子,居于两人中央,瞄瞄左边,看看右边,托着腮,努力地寻找着能够介入话题的契机。 路禹说:“枫血之主纽曼,这是个异常稳健,清醒的家伙,总能在局势恶化前快速止损,并且永远保证自己以及整个枫血不会陷入险境。” “没有这份头脑,枫血也无法做到隐忍数百年厚积薄发,一举战胜巨人与精灵两个大族,独占红焰。”塞拉说,“浸染忽然出现,已经打乱了你在碎金城的部署,想要对付枫血需要其他手段了。” 璐璐终于找到了切入点,她好奇地问:“我们似乎刚刚与他们约定互不侵犯。” “不能总寄希望于这种危急时刻临时缔结的约定,还记得枫血里成千上万被奴役的各族眷属吗?”路禹摇了摇头,“优势种血族把他们当做移动血库,他们的生存环境甚至不如四大国边缘城邦的奴隶。” “从他们试探性攻打碎金城,与我们对话时表露的情绪来看,枫血可不会抱着与晨曦友好相处的想法。” “自梅利亚斯时代起便被压制的他们对于曾经强大于他们的种族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恨意,你可能没发现,在枫血领地内,亚龙人、人类、精灵、巨人受到的凌虐最多,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大片大片的伤口,也只有这四个种族,枫血会为他们戴上项圈,像是溜宠物一般携带出行,彼此炫耀。反倒是被梅拉大多数种族鄙夷为劣等种的哥布林等种族得到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亚龙人、人类、精灵、还有巨人…”璐璐瞪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看见璐璐一点就通,塞拉脸上笑意更浓,主动接过话茬:“亚龙人对应巨龙,这个位于梅拉种族巅峰时间最长的庞然大物接受了优势种数次挑战,而最终结果却是优势种分崩离析,散落梅拉各地。” “人类自不用说,梅利亚斯崛起成为了梅拉事实上的第二种族,鼎盛时期的巨鸮南征北战,优势种保有的疆土被它进一步肢解。” “第一次浸染之灵来袭之后,位于碎金城区域的优势种又遭到了将死的巨鸮算计,伤亡惨重,为了存续,不得不进入红焰山脉避难,建立起了如今的枫血城堡。但即便在这里他们也并不顺心,族人稀少,导致他们在与精灵、巨人争夺资源时屡屡处于下风…” 曾经占领了如今斯莱戈与科德佐恩疆域内大部分区域的优势种,与巅峰巨龙掰手腕,惨败,优势种之国不复存在,但好歹能保持数个大型城邦势力。 比起高傲的巨龙,优势种第二次掰手腕遇上了巅峰巨鸮,那只没有完全腐朽的巨鸮可不懂什么叫做留有余地,雷鸣般的战鼓声给予了巨鸮战士战胜一切的勇气,他们毫不留情彻底摧毁了优势种的大型城邦势力,并且公然将优势种的贵族当做奴隶奴役,“致敬”他们曾经掳掠人类取乐的行为。 优势种血族可能是梅拉地位下跌速度最快的种族,硬刚两次梅拉霸主,而且战争爆发的时间均是对方的巅峰期,虽然也可能是他们自己的巅峰期…但这实在让路禹都不知道该吐槽优势种是心大,还是运气差。 一个寿命颇长的种族,经历两场大战未死,亲眼见证了由盛及衰,最终沦落到要和荒僻之地不知名的精灵与巨人一族抢地盘… 巨大的落差诞生了疯狂与扭曲。 纽曼是个克制、冷静、审时度势的理智型领袖,但是当魔力潮来临,势力洗牌,他还能继续冷静吗? 枫血一行让路禹坚定了内心的想法——枫血就是一枚定时炸弹。 “你打算怎么对付它?”璐璐托着腮,笑眯眯地端详着路禹的脸。 塞拉见状,挪了挪椅子,往路禹那边靠了靠。 这个动作迅速被璐璐捕捉,她也下意识地挪动屁股,不声不响地靠了过去… “黄昏和薄暮。”路禹笑着回答,“这就是我的解决方法。” 塞拉愣了片刻,爽朗地笑了起来。 璐璐还在愣神,塞拉便已经在追问了。 “两个都是?” “不是每个人都具备那样的天赋。”路禹说,“有备无患,再说了,让他们多学习一些总是没坏处的,毕竟是自家人。” 塞拉沉吟着,眼睛愈发明亮,她向着路禹伸出了手。 璐璐警惕地看着递到路禹脸前那双嫩白的“兔手”,又看了看塞拉高高竖起的耳朵… “你打算自己教对吧,分我一个。” 路禹摸了摸下巴:“也不是不行…其实如果你想,两个人都可以交给你,毕竟你是教国神选,也是劳伦德曾经选择的继承…抱歉。” 塞拉没有流露出伤感,她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笑道:“我真的习惯了,以后不需要避讳,在你们眼中我真的是那么脆弱,需要呵护的小兔子吗?” 她接着说道:“两个就不必了,一人一个,提升容错率。” 话题进展太快,璐璐在黄昏和薄暮出现在对话中的一瞬间掉了队,就再也跟不上了,只能茫然地看着两人默契的抛接球… 如果谈的是魔法、历史这类学术的话题,她可以轻松的以各种方式切入,吸引路禹的目光,可是… 看见路禹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塞拉身上,璐璐心里酸溜溜的。 谈话间,薄暮和黄昏已经被旁听的雾妖出门带了过来。 血族双子在来到晨曦领后过得十分悠哉,在起点福利院的日子总是忙碌的,一天只有少数的时间能够彻底放松下来,好好的休息一会。 然而晨曦领…他们来的时间很巧,魔力潮带来的魔力波动让晨曦领的大型基建基本停止,除开战斗组、农务组、医疗组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其余人大多只需要协助土木搬搬砖、刨刨木头——这相较于教国,都算是养老了。 黑衣修女与原教皇骑士团的大家从未拥有过如此自由、放松的环境,宛如被解开枷锁的他们迸发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无需任何人督促,即便无法使用魔力,大家依旧依靠着自身的力量为基建添砖加瓦。 薄暮和黄昏自然不需要搬砖、做木工,或是跟着放养的牲畜满领地跑,他们刚刚抵达便被西格莉德接走,等待他们的是一连串的数字… 积累了一定管理经验的西格莉德把这些经验无保留的教授给了他们,同时也把让他们两个头疼无比的数学与统计提上了教育日程。 当小泥巴快乐地跟紫星、阿尔文这两位战斗组组长以玩耍地方式锻炼体力,打下基础时,薄暮与黄昏则是在路禹与西格莉德的督促下,进入了晨曦领的宝库,用来自各个大陆,不同时代,不同形制的金属货币,玩起了汇率换算的“小”游戏。 起初薄暮与黄昏十分痛苦,沦为奴隶时他们幻想过能够拥有一座钱山,用这些钱买来自由,然后相依为命衣食无忧地生活下去。 如今他们的愿望实现了,他们确实获得了自由,也衣食无忧,并且眼前真的有一座座钱山…但是那位不存在的神明似乎和他们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姐姐薄暮从没有如此讨厌过钱币,熔铸损耗、汇率、货币纯度这些词语只要一听到就头疼。 不过好在,她清楚地知道这是路禹他们在培养自己,身为前奴隶的他们,在晨曦领这一个正在建设发展中的领地,能得到这些待遇无疑是一种极大的信任。 沦为奴隶的经历让他们十分清楚抓住机会把握现在有多么重要,因此他们从未有过怨言,以最快速度学会了梅拉语后艰难地啃着有关的书籍,开始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他们的努力大家全都看在眼里,黄昏与薄暮用行动获得了承担更大责任的机会。 “选一个吧。”塞拉走到黄昏与薄暮身后,把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 不知道发生什么的两人疑惑地东张西望,试图了解发生了什么。 路禹望向了已经不用穿女装假扮的黄昏,迟疑了片刻… 就在路禹做出决定时,璐璐忽然说:“选薄暮吧。” “嗯?”路禹和塞拉齐齐望向璐璐。 璐璐干笑道:“我觉得薄暮很契合你的性格嘛…哈哈…” 看见璐璐眼睛里有些焦急与催促的意味,路禹大惑不解,本来选谁都无所谓的他决定顺着璐璐的心。 “只要璐璐开心就好。” 塞拉起初也有些困惑,但是在想明白璐璐出声的缘由后,一股灼热的气息自胸腔中生起。 养气功夫不错的塞拉很快压制住了情绪波动,面带笑意的试探道:“路禹,不打算换了吗?” “璐璐推荐的,你能拒绝吗?” 塞拉胸口剧烈起伏,笑容定格,看上去像是坏掉的人偶… “示威是吧!”塞拉在内心狂喊,恨不得这就给这条该死的臭鲈鱼一拳头! 叮嘱茫然的黄昏更换学习地点后,塞拉借口需要与米莱通信离开了 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把门繁琐,开启隔音法阵,哪怕可能会因为魔力波动失效也无所谓。 路禹的人偶被从床底下拖出,塞拉摩拳擦掌… 数分钟后,气喘吁吁的塞拉心满意足的把“路禹”用脚踢到一边。 “克洛伦斯,感谢你做人偶选料如此扎实,这条臭水产还能揍好几次。” 大汗淋漓的她呼哧呼哧地开始了与米莱的日常联系。 时隔多日,教国的各族会晤终于有了一点欣喜的进展。 各大种族艰难的达成了共同抗击浸染的共识,虽然具体细节仍然有待商榷,但是这已经是了不起的进展了,相较于自己猜测中基本不可能形成同盟的结果,算是预料之外。 “没想到诺埃尔是这么狠的一个人啊…之前真是没看出来。” 除此之外,塞拉最为关心的则是梭伦北境的状况。 根据米莱搜集的信息显示,在各族会晤期间,梭伦北境的浸染并未继续大范围行动,自从北境最大的抵抗据点维纳尔沦陷后,成为实际上边境的各大城邦做足了迎击的准备,却始终未曾见到浸染出现。 募集而来的敢死队深入被浸染区域后,惊讶的发现原先极其富有攻击性的浸染之灵们漫无目的的徘徊着,如果不主动接触靠近,他们完全不会发动攻击,这与此前北境沦陷时目睹的浸染截然不同。 “浸染失效了?” 塞拉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7017k 359.蝴蝶自海中升起 “你应该继续写书的,那些璀璨、宝贵的财富不应当因此消逝…我能想象,那些从零起步的魔法师看到你的著作会流露出什么表情,那些能够自立学派,密不外传,锁进学术高塔的知识与经验毫无保留的随着一行行文字展示在每一个翻开书稿的人面前。你的慷慨会让世人铭记,你的伟大会让同行嫉妒,即便新时代到来,一切知识终将翻篇,他们依旧会将你的名字写入书中,铭刻入碑,无数次地赞颂…” 沙沙沙… “我不需要赞颂…我只希望这个闭塞的世界,能迎来一些改变,哪怕只有一点也好。 沙沙沙… “知识不应该被束之高阁,他们应当如涓涓细流汇聚成江河,彼此交融,奔流入海…一成不变的世界即便迎来了魔力潮,也不会拥抱自由,最终只会在互相猜忌中点燃纷争的火种,坠入闭塞的循环中。想要迈向下一个时代,魔法师们的思想应当改变,否则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历史也将一次次走向同样的终点…那样也太可悲了。” “又有多少人能理解你的思想呢…” 沙沙沙… “至少我还有你。” “我可是闭塞的忠实信徒。” 沙沙沙… “现在不是了不是吗?” “……是啊,你改变了我,自然也能改变他们…所以你更应该去完成那个伟大的理想,实现撰写书稿的梦想…那才是你现在应该做的。” 沙沙沙… “所以你要乖乖配合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认真去完成那些书稿。我们约定过的,所有的书稿要一起签名…这是我们共同的杰作。” “…动作快些,我签名用不了太久。” 沙沙沙… “我会找到办法的…漫长的时间,无尽的衰朽,而我选择了你…这才刚刚开始,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去。书稿堪堪落笔,你要为我校对;画布方才掀开,你要为我调色;留影的卷轴里,应当有两个人的身影…我们约定了很多。” “那就把我的杰作都先记录下吧…后来人一定会对那些怪异的魔法困惑不已吧…没有你的揭秘,他们永远猜不到真正的用途…” 沙沙沙… “这些,应该你自己来撰写,别想不负责任!” …… …… 巨大的水晶巨人单膝跪地,纺锤形脑袋中的光亮不再频频闪动,幽邃的紫光均匀地充盈着水晶身躯的每个角落。 魔力波动剧烈,无形地波浪席卷空无一人的街道,大地碎裂,砖石飞溅。 水晶巨人,这个自上岸抵达蓝盔城以来保持着同一个姿势未曾移动的浸染之源缓缓抬起了头。 “呜~~~~~~” 水晶身躯的巨人身上找不到任何发声器官,但此时它却发出了介乎于哭泣与嗥叫之间的声音。 遍布北境辽阔土地上漫无目的活动的浸染之灵纷纷停下了动作。 为了共同的家园,梭伦民间相较于官方更快的与其他种族达成了合作,他们因为共同的信念走到一起,不论种族、宗教、习俗,只要你愿意拿起武器并肩作战,那么就是朋友! 正在与浸染之灵作战的北境幸存者们此时惊讶地发现,他们遭遇的浸染之灵先后浑身颤抖,然后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借由各式各样的小动物探查之后,他们愕然了。 没有浸染,感染者自行死亡…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伴随着几个勇敢的小团队进入已经沦陷的城邦,更为不可思议的消息流传开了。 “大量被浸染的感染者先后死去,尸体遍布城邦内外…” “精灵的动物大军所到之处,只见到了少数仍有浸染力量的感染者活动…浸染似乎…突然死亡了?” …… …… “巨龙法古塔尔预言了我们的今天,漫长的时光中它目睹了许多如我们这般愚蠢的人…可我心甘情愿愚蠢…它们失去欲望,衰朽缠身,永远无法拥抱炽热的心,因此无法理解为何有生命愿意承担那份肉眼可见的诅咒…” 沙沙沙… “咒骂法古塔尔作为你书稿的起始,很有气势,需要我为你记录吗?” “别尝试了…我们已经做到了极限,那个渺小的可能存在于未来,而非现在…” “可我已有构思,你阻止不了我…你知道的,我总是很乐观。” “你…” “让我任性一回吧…我想要和你再走远一些…然后,一起嘲笑法古塔尔的愚蠢。” “对不起…我…也许这就是诅咒吧…是刻在血肉中无法逃脱的烙印。” “不要紧,我理解的,无论如何,我们约定过的…我会与你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自你牵起我的手那天,剩下的一切,就交给了缘分。现在答应我,不要衰朽…我来为你找到解药,如果不存在解药…我就创造解药!” …… …… “呜~~~~~” “阻止…我该阻止…” 水晶巨人悲怆地咆哮着,历经数百年光阴未曾磨损的水晶身躯裂纹丛生,不复光洁,令人心悸的紫光沿着放射性的纹路缓慢流淌。 轰然巨响。 以水晶巨人为中心,魔力骤然迸发,幽邃的紫光自水晶巨人的头顶直冲天际。 蓝盔,这座梅利亚斯时代便存在的千年城邦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黏稠的魔力摧毁了蓝盔城附近的一切,千年古树枯萎折断;飞行的鸟儿瞬间被点燃;河水中的鱼儿顷刻毙命,沸腾的河水将它们熟透的躯体“噗通噗通”地送上河面;行走的野兽于窒息中痛苦死去。 “阻止…要阻止…” “要拯救…来得及?” …… …… 正坐于椅子上的璐璐乖巧地让塞拉摆弄着自己的脑袋,任由她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打理发型。 在单马尾和双马尾间塞拉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笑眯眯地选择了前者——当璐璐奔跑起来时,马尾上下跳动,活力四射的样子光是想想就让她陶醉。 手肆无忌惮地在璐璐的脸颊、脖颈、乃至锁骨上游荡,滑嫩的肌肤,指尖那美妙而温暖的触感…怎能如此美好! 璐璐的不抗拒让她欣喜若狂,仔细观察,璐璐眉眼之中分明流露着一丝恬静的笑意… “她心里有我!” 塞拉走向了自己的衣柜,因为璐璐提出想要换一套更好看的衣服…她实在没法拒绝这种请求,对于把璐璐装扮成最美好的模样她有着无数的预想,而此刻即将成真。 塞拉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衣柜,满怀欣喜的扫过琳琅满目的服装与饰品,然后… “鲈鱼,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过于出乎意料的情形让塞拉大脑瞬间过载,她先是一愣,紧接着连连后退,耳朵笔直的竖起,而后又垂了下来。 衣柜里,路禹抱着她从斯莱戈购买,却一直没机会穿的各式衣服,瑟缩在角落里,活似个小鸡仔。 就在塞拉打算抢过路禹手中衣物时,一个颤抖的声音突然响起。 “路禹,你为什么会在塞拉的房间,你们之间果然…” 璐璐呆滞原地,明亮的双眸里失去了光彩,娇俏的脸蛋上只剩下了震惊…泪水忽然夺眶而出… “别,不对,我…啊啊啊啊啊…你听我解释啊璐璐,我和这条臭水产什么都没有…”从天堂坠向地狱的塞拉也呆滞了,她绝望无力地辩解着。 “不要走,璐璐,听我解释啊!” “塞拉,这些衣服能送给我吗,我捏了个你的人偶,换上这些就更像了。” “臭水产,我要杀了你这个变态,你一定是故意的!” “啊!” 浑身冷汗的塞拉猛然间从床上坐起,栗红色的墙壁上,暖黄色的照明水晶发出柔和的光,微微照亮着她的床头。 心有余悸的塞拉过了好久,心脏依旧怦怦直跳。 她捋了捋黏答答地贴在脸上的发丝,会想着刚才那个荒诞的梦,忍不住骂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啊!” 塞拉咬牙切齿,这个美好的梦本该以自己为璐璐换衣服继续下去,突兀出现的路禹就像是垂钓者碰上了利齿鱼咬断鱼线——晦气! 她把枕头下璐璐的画像抽了出来:“明明这几天一直都很顺利的…” 瞬间,塞拉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俯下身,把路禹人偶从床底扯出来,人偶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 塞拉猛地一拍额头,找来一块布,把路禹人偶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她就发现……更诡异了! “和本体一样,总能让我没来由的生气…” 塞拉直接把路禹人偶的脑袋卸了下来,找来一个花盆埋进去,最后找来一株观赏植物种植上。 “完美!” 做完这一切,塞拉望着远处泛着鱼肚白的天空,一声叹息。 “塞拉大人,早安!”紫星拽着一根蓬松、毛茸茸的松鼠尾巴,用力地挥舞着手。 还想睡懒觉的小泥巴听到塞拉的名字立刻清醒,学着紫星向着阳台上的塞拉挥动着手,以及…尾巴尖。 环境能很轻易的改变一个人,曾经胆小怯懦的小泥巴在晨曦领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关爱,知晓奇维塔往事的大家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满身疮痍的她。 也许是品尝了太多的无力感,小泥巴忐忑的拒绝了许多黑衣修女的邀请,选择了跟随紫星与阿尔文学习武技与魔法。 魔法倒还好,武技想要精进只能一步一个脚印,这是一条远比魔法要痛苦许多的道路。 小泥巴坚定的走上了这条道路,一条魔法师不喜欢,认为过于愚蠢的【魔武者之路】。 为此,晨曦领的土地上,多了一只早起的松鼠。 看着小泥巴在紫星的催促下继续慢跑,鲈鱼闯进梦中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 她逐渐感受到了打理晨曦领的乐趣,不只在于亲自欣赏属于自己的家园逐渐壮大强盛,同时也在于能够看到那些在四大国治下未曾能够看到的景象——那些麻木、茫然的影子在晨曦的照耀下烟消云散。 路禹说过,有些东西也许只能在小范围内存续、维持,在大环境中则是格格不入。 塞拉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了。 书桌上的兔子雕像闪烁起红光,正准备下楼吃点什么的塞拉退了回来,打了个哈欠,触发开关。 “塞拉大人,出事了!” 米莱焦急的声音让有些困意的塞拉瞬间瞪大了眼睛。 听完米莱的信息后,塞拉明白了她为何会急迫到没有完整发送信息。 浑身颤抖的塞拉疾步冲到路禹房间,在敲了两下没有反应之后,她毫不犹豫地摧毁了门把手,拆门而入。 跟雾妖相拥而眠的须臾醒了过来,睡眼惺忪的她只觉眼前一阵风,路禹床前就多出了一个人。 熬夜钻研人偶的路禹看见气势逼人的塞拉下意识以为床底下的人偶被发现了,他正打算小小辩解一下,可塞拉的话让他心脏停跳了半拍。 “浸染之灵自德莫里斯港登陆,如今已经侵入教国境内,别睡了,它们已经与我们隔海相望!”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路禹的视线没了个焦点。 德莫里斯港,教国位于大雪山之下的大型贸易港口,建立于四十年前,是劳伦德个人魅力非凡的力证——生活在这片区域的诸多海族让出了沿岸的生活区域,允许持有教国通行证的船只频繁穿梭于他们的领地。 沿着德莫里斯港漫长的海岸线一路向西,离开大雪山山脚,便是红焰山脉东侧起点——这里曾经零星生活着一些蛙人,但在德莫里斯港贸易火爆,且教国愿意为各族发放居住凭证后,大量的种族迁徙至了德莫里斯城内。 路禹猛地一拍床铺,下意识地问:“浸染在梭伦北境,德莫里斯港的浸染从何而来?谈判破裂,诺埃尔彻底疯了?” “你自己听吧。”塞拉把兔子雕像丢给路禹,“我去喊璐璐。” 聆听了米莱的描述后,路禹头晕目眩。 就在他们熟睡时,海运繁忙的德莫里斯港区之外突然生成了数股水龙卷,澎湃的魔力惊动了德莫里斯城的大主教。 就在众人以为是海族之间起了一些“小”冲突时,天空下起了“鱼”,大量的海产砸在德莫里斯港区,城区,认为这是光辉之神赐下礼物的民众纷纷哄抢,并祈求着更多。 于是,天上下起了血雨,血肉模糊的众多海族接连坠地。 “德莫里斯大主教给教国最后的信息中称,他在漆黑地海面下看到了蝴蝶的羽翼…” “德莫里斯城内的教国成员目睹了一只成年飞龙体型,通体释放着紫光的蝴蝶掠过天际…当它低飞时,德莫里斯城内群魔乱舞!” “教国已经与德莫里斯港以及大雪山附近的城邦失去了联系!” 路禹指着位于未完工城堡附近的巨型铜钟:“须臾,敲响它,晨曦领全员集结!” 7017k 360.他们,不在乎 晨曦领地一百五十七人,此刻全都忙碌于边境线之上。 雾妖自空中俯瞰,白雪皑皑的大地上,一道泥黄色的线条自晨曦领边缘缓缓隆起。 魔力潮干扰下魔法阵无法保证百分百生效,路禹调动起了晨曦领所有魔法师在原有的一期边界线上建造起了高大的城墙——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一直以来缓慢推进的一期边境线会以这种方式进行强化。 实际上,这也不能算是城墙,晨曦领已经没有时间在细节上进行打磨,魔法师们只是调动土元素,施展土属性魔法,令它们如山丘般耸立,并互相连接,以起到阻隔、迟缓感染者的效果。 土木组的组长萸草,这位黑衣修女时代便因为沙盘模型、木工石雕、建筑设计得到劳伦德赞赏的优秀人才站在移动的泥土小山上,不断的观察着四周的“城墙”。 碍于魔力波动,以及事发突然,所有的泥土城墙高度有限,目前为止只能做到三人高,因为天气寒冷,土质与简陋的拼接产生的安全问题最大程度得到了解决。 “啊!”一声惊呼吸引了萸草的注意力,她回头望去。 大碗巨大的身体逐渐虚幻,附着于他身体上的泥土碎石如瀑布般散落一地。 魔力波动愈发明显,路禹的召唤物在外活动往往不到一两个小时便会突然消散。 好在西格莉德早已向晨曦领的每个人说明了魔力潮期间的安全事项,其中有一条便是不要靠近路禹的召唤物们——所有的塑形召唤物消散时都会迸发出与之元素相匹配的魔力。 受到干扰的大碗短时间内无法召唤,所有人只能以人力搬运土料与石料。 看见路禹靠近,萸草连忙恭敬地施礼。 路禹摆了摆手:“我听西格莉德说了,你打算在城墙外平坦处布置大量的陷阱,这点我很认可,但我只有一个问题,在魔力断断续续生效的现在,我们的效率跟得上吗?” 每个人在自己专业的领域都是自信的,萸草也不例外,她抬起头,笃定道:“相较于还需要谨慎筑造的墙体,我们的陷阱无需太过高明,甚至只需要破坏即可。根据米莱大人从教国带回来的信息,被浸染感染的怪物会使用魔法的仍在少数,道路崎岖难行,满是陷阱,远程魔法与您的召唤物便能最大限度的发挥出作用。” 路禹跟璐璐对视了一眼。 璐璐向着三位早已选好的魔法师骑着飞马离开了晨曦领,向着德莫里斯港的方向飞去。 看着有些困惑的萸草,路禹拍了拍她的肩膀:“璐璐的实力很强,她亲自带队警戒,如果发现了浸染的踪迹,也能为你们拖延一些时间。” 遮天蔽日的身影从天而降,霍古落地后,鼻孔中热气喷涌,劲风吹得路禹睁不开眼睛。 “你应该早些提醒我,城墙我无法提供帮助,但是破坏…乐意至极。” 路禹无奈地抹了抹脸上的水气:“我们得到消息不比你早多少,霍古,我们的敌人很…” “无需多言,我承诺过,将会以利爪与火焰捍卫我深眠之地,我仍未能够进入那美妙而漫长的梦境,这片领地又怎能毁灭…” 霍古抬起头,望向不远处帮忙传递消息,不断飘上空中又飘下来的雾妖,眼神异常柔和。 “她做出了选择,我也做出了选择,在约定完成前,这可是一份诅咒啊,路禹。” 霍古把头抵在萸草面前,看着与自己一般大小的眼珠子中倒映着自己的模样,萸草忍不住一哆嗦。 “无需害怕…女士…哦,最近我听雾妖说了,你们似乎不喜欢女士这个称呼,往往会显得你们苍老…那么叫小女孩如何?” 路禹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但是这时候也不适合纠正,他说:“你还是叫她萸草吧。” “萸草,来吧,告诉我该怎么做,现在我即是你的召唤物,听从你的指挥。”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萸草站到了霍古的头上。 无数吟游诗人口中屠龙勇者举起利刃,踩着巨龙之躯登顶实力与权利之巅;那些古老、令人心潮澎湃的幻想诗集中无数次描绘了龙骑士手持长枪,驭龙驰骋于天际的画面;宝藏、冒险、巨龙以及财富,亘古未衰的经典题材,都像每一个阅读它的人刻画着巨龙令人窒息、毁灭性的力量。 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自浸染之灵灾厄之后,梅拉巨龙在一次次背刺下已经绝迹。 而当霍古举起利爪,猛击地面的那一刹那,大地震颤。 甩动的龙尾高高扬起,而后重重落下,伴随着夸张的巨响,大地上遍布放射状的裂纹。 “别,不要这么使劲…” 路禹和匆匆赶来的塞拉赶紧阻止。 霍古一脸疑惑地回头,巨大的龙眼中流露着困惑与不解,利爪自已经被拍出的深坑中抬起,人性化地抓了抓嘴。 “我们这些刚筑起的泥墙经不起折腾啊…” 霍古恍然大悟,又问:“还有补充吗?” “没…没有了…” 虽然路禹在说话时想的是这地以后还能要吗…但一想到对方是浸染,路禹就不敢心存侥幸了。 “你派人通知枫血城堡了吗?”路禹问塞拉。 “派了,他们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开始准备了。”塞拉说,“不只枫血,我还向红焰山脉内的其他小种族发出了警告,至于他们是否愿意相信…我管不了。” 虽然路禹已经打定主意要针对枫血,但是大敌当前,他不得不放下那些小心思——作为红焰山脉的大族,连带眷属一共两万人口的枫血一旦被浸染,那么晨曦领只会面临更大的麻烦。 没有大型守城器械,也无法立刻造出来。 魔法波动频繁,随时随地都会面临哑炮的情况。 防御措施简陋仓促。 人手严重不足。 路禹审视了一圈,心情沉重。 虽然所有人都做好了为领地献身的准备,但是路禹已经和塞拉做好了舍弃领地,全员撤离的准备。 劳伦德把这么多人托付给他,这是莫大的信任,路禹用了很长时间才做到了喊出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愿意喊自己领主,并为了领地如今的一切牺牲自我的人… 如果召唤物无法遏制浸染,与其让这些信赖自己,为领地堵上一切的人白白折损,放弃一切真的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塞拉的兔子雕像又收到了新的信息,路禹连忙触发。 “塞拉大人,我与安东尼奥教皇见了一面,他已经同意向晨曦领分享教国的信徒渠道,以便能让整个梅拉各族都对即将到来的浩劫能有充足的准备…是的,我们中断的信息网可以重新启用了,如今我正在赶回晨曦领…” “最新消息,德莫里斯并未完全陷落,仍有教国战士占据着城内的部分区域,艰难地利用远程魔法阻挡浸染的步伐,德莫里斯复杂的下水道网络也为他们的转移提供了便利。” “不过与之相比,德莫里斯附近的城邦已经彻底被浸染。雪山也不安全,居住于雪山之上的蛙人与冰晶元素无法取得联系,如果今天晚上教国依旧无法得到回信,可以确信大雪山陷落。” “如此一来,雪山脚下也不再安全,碎金城、红焰山脉周边将会直接受到浸染的威胁…教国的祭司们推测,这片区域保守估计会诞生数十万浸染…这已经是最美好的期待了。” “我会想尽办法回到您的身边,请您千万要小心浸染,他们已经产生了变化,在德莫里斯城,有逃出的幸存者目睹了浸染使用魔法攻破堡垒的场面!” 没有一条好消息,尤其是最后一条更是差劲到了极点。 在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会使用魔法的浸染数量极少,后来的学者绞尽脑汁地思考也找不出所以然。 然而浸染卷土重来不到一个月,不仅在梭伦北境出现过浸染使用魔法攻城的记录,德莫里斯也出现了目击报告,并且数量不少… “他们难道在进化?”这个猜测一出,路禹自己都毛骨悚然。 研究浸染的学者都认为受到浸染的生命会陷入癫狂无法自拔,初代科德佐恩皇帝便是最佳的例子。 浸染力量突然失效,大量感染者在疯狂中死去则证明了他们受到浸染时理智便被摧毁,只有少部分意志力格外强悍的能够留存“自我”。 被浸染占据了思绪的他们只保有【进食】这个本能,寻觅食物维持自身行动是他们不断前行,传播浸染的源动力,为此感染体会毫不留情地啃食那些还未被完全浸染的人。 “施法需要调动魔力…需要理智地操控、引导魔力,一个毫无理智、甚至已经被摧毁了心智的傀儡怎么可能释放出魔法。”路禹想要想通这个无数学者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但只是徒劳。 塞拉看见路禹焦躁的模样,把手伸向路禹的下巴,轻轻一托。 下颚受击,路禹吃疼清醒,他埋怨的望着塞拉。 “别想太多,有些问题以我们的视角是无法得出解的,你觉得自己比当初浸染离去便追寻真相的学者还要睿智吗?”塞拉说,“我们现在要做的,便是守住我们共同的家…同时…” 顺着塞拉的视线,泥墙上下,无数忙碌的身影映入眼帘。 他们并非是在领主的权威与威胁之下卖命的工作,而是心甘情愿地努力着。 “这里也是他们的家…” 路禹他们对晨曦领的统治十分松散,三位领主的威严只会在少数时候搬出来。 路禹、塞拉以及璐璐在最初就明确了一点——晨曦领可以与外界不同,但是不能完全不同。 那些被称之为糟粕的东西历经千百年已经坚如磐石,你厌恶、憎恨,都无法改变它已成世俗之理。 不要硬着头皮,只为了彰显自我的与众不同与世俗大潮对抗,这便是路禹这一路上最重要的体会。 个人魅力强大如劳伦德,在时代面前也只是蹒跚前行,艰难地撕开了漆黑的幕布,让灰暗的天透下了一丝光明。 他和猫荆都知道问题出自哪,但他们却等不到一个解。 劳伦德是路禹没资格评价的人,连劳伦德都只能怅然叹息的无解难题,他自然不会去触碰。 于是,身为领主的他们只是稍微解开了那根束缚在他们脖颈上的枷锁,不压榨煎迫他们,将他们当做与自己同等的“人”对待。 仅仅只是这样,这些出身自贫苦,在劳伦德身边沐浴过光辉的人便已经在暗地里赞颂,并将他们与劳伦德比肩… 所有人的劳动积极性被最大程度的调动起来,几乎每天领地内都能听到黑衣修女们欢快的歌声。 路禹得知时,沉默良久,一股郁气在胸腔间徘徊。 这片大地上的普通人是如此卑微,只要稍微松一松那根快要卡得他们喘不过气的锁链,他们便会对你感恩戴德,欣喜若狂… 为什么魔法师、贵族、王室不懂呢? 还是他们其实比谁都清楚,只是根本不在乎? 因为魔法、知识握于手中,且无数的历史经验均告诉他们自己胜券在握,统治必将千千万万年,因此头颅高傲的扬起,无视那些被他们踩于脚下,用血肉为他们统治铺路的牛马们? “哈哈哈哈哈哈…”路禹忽然大笑出声。 塞拉不明所以,好看的眼睛眨啊眨:“你突然间笑什么?” “我忽然理解了…” “理解什么?” “理解雪怪的想法…我能明白他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唤醒了浸染…”路禹说,“我真希望他是个疯子…可惜,他也许比任何人都要冷静。” 在霍古大力出奇迹式的拍击下,晨曦领各个方向的主要道路烂得像是被犁过好几遍的菜地。 巨龙的效率让人震撼,他们简单粗暴的手段,造物主天赐般的力量也让人印象深刻。 “路禹,一个问题…”做完这一切的霍古回来后急匆匆地开口。 “我听闻西格莉德说,在德莫里斯港出现的是一只蝴蝶…而北境出现的是一只紫色的水晶巨人…”霍古沉吟片刻,“虽然可能是巧合,但你是否还记得,沉默山脉?” “凡妮莎制作的,那两个守护结界的人偶,恰好也是蝴蝶与巨人。” 7017k 361.为了我们的晨曦! 霍古的话让路禹迅速联想到了破魔水晶巨人,以及那只翱翔于天际,将魔力当做武器凝聚发射的巨大蝴蝶。 凡妮莎在人偶制作方面同样有着超越时代的天赋,留存于沉默山脉的两只人偶运行数百年依旧完好无损,如果她的确造访过梅拉,并在这里留下了人偶… 可路禹想不明白,时间上疑点太多了。 萨耶尔自成名之后便远离了梅拉,他成为九阶并被世人所知晓已经是晚年,当时梅利亚斯未曾坍塌,伟大帝国仍旧展开双翼,努力地维持着威严,威慑着周边各族。 此时距离浸染之灵灾厄袭来仍有二十余年,而萨耶尔也正是此时出现于梅拉的视野中,时间只有短暂的一年。 仅仅一年之后,伟大的九阶魔法师再次失去了踪迹,为周围所有寻找魔法之秘的魔法师们流下了一个个无解的谜团。 萨耶尔的前半生,究竟在做什么? 为何如此伟大的魔法师,事前无人知晓? 相较于其他人,路禹与璐璐显然更为清楚萨耶尔不为人知的前半生。 诞生自梅拉的萨耶尔在成名前便已经开始了四处漂泊——在梅利亚斯,贱民没有学习魔法的机会与可能。 身为屠夫之子,他亲眼目睹自己的父亲母亲在面对那些大人物时点头哈腰,跪地亲吻脚面,并且还要将鲜肉包裹于一层层白布中,双手奉上。 梅利亚斯各大魔法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他们可以趾高气昂地拿着寻常人看不懂的书页装作是高深珍贵的魔法文献,而后故意诬陷行人将之损毁——看寻常人从愤怒到不解,再到张皇无措,最后跪地磕头的模样是他们不少人解闷的日常。 凡妮莎的书稿,萨耶尔留存的卷轴都未曾提及过他的父母之后的踪迹,更没有有关于他年纪轻轻便离开梅拉旅行的原因,唯一可知的是,他的旅行很艰难。 十四岁时,他痛苦与挣扎的旅途在某处停了下来。 萨耶尔,这位未来的九阶,终于得到了第一位愿意欣赏他的人。 身为贱民的他展露出了过人的魔法天赋后,一位老领主当即向他开放了自己的藏书,并努力为他搜罗各学派流通的卷轴,不只限于自己所在的大陆,领地的船舶航行向各处,只为满足他无穷无尽的求知欲。 老领主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善举将会在未来产生何等影响,他是一名失败的魔法师,终其一生,他也只能停留在四阶,而他所能使用的魔法仅仅是三阶。 他希望看看四阶的魔法拥有何等威力,又能引动多么壮丽的魔力涡旋… 老领主对于魔法纯粹的向往诞生了奇迹,萨耶尔在此蜕变,当他离去时,他并未给予老领主任何承诺,老领主也未曾向萨耶尔提出过挽留——他很清楚这片大陆已经留不下这只巨龙。 之后,老领主未能与萨耶尔再次相见。 十二年后,再度返回的萨耶尔找到了老领主的子嗣——一对已经快要被其他贵族赶尽杀绝的双胞胎。 萨耶尔给予这对双胞胎三份一次性的礼物,一只鼠族亚人奴隶,一个能推翻现有帝国,带来战火与混乱的机会。 没人知道三份礼物具体是什么,唯一可知的是,双胞胎中的哥哥在逆境中利用两份礼物在纷乱的局势中接二连三以弱胜强,先后战胜帝国近卫,诸领主亲卫,一步一步瓦解了那个腐朽的国家,开启了新的时代。 这个大陆的名字叫佐列高斯。 而那个被萨耶尔毁灭的,不得不在无数种族的谩骂中逃亡的国家叫…塞列尔。 二十六岁的萨耶尔回到了梅拉,但他却没有显露自己的实力,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看着。 “我看着街道上身着华服的贵族来来往往,衣不蔽体的民众苦寒中膝行乞食,冻毙街道两旁的生灵被拖走抛进水坑,奴隶主们掰开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孩子的嘴,检查着他们的身体,心满意足地烙上难看的疤痕,从他们父母手中找理由拿走少得可怜的铜币…” “法师塔高耸入云,手持卷轴与书稿的学者、魔法师笑意盎然的走过遍是瘦骨嶙峋的奴隶、饥寒交迫之人的街道,心安理得、毫无波动的走进一间间酒馆纵情狂饮,手揽与他们女儿一般岁数的孩子尽享欢愉…我能想象第二天他们又会出现在法师塔上,面带微笑地与学生、同伴们谈论着魔法的秘密,悲天悯人的感慨世道艰难…他们从不把视线落在高塔远处白雪覆盖,已经僵硬的一具具尸体之上…” “他们也配称自己为‘贵族’,也配说自己掌握了知识,区别于禽兽蛮族?” 此时的他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讥讽与轻蔑像是留影卷轴,顷刻间便让路禹看到了那个即将倒塌的梅利亚斯丑陋的模样。 萨耶尔冷静而冷漠,他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仿佛一个过客,审视着梅利亚斯皇城内荒唐却又合理的一幕幕,然后无声无息地离去。 第一次回返梅拉的萨耶尔是七阶,而当他再次回返已是六十年后,此时的他已经年近九旬。 佐列高斯的双胞胎皇帝已经逝去,梅利亚斯这头六十年前仍有辉煌之影的巨鸮只剩下了虚弱的啸叫声。 先前冷漠至极的萨耶尔一反常态,他展现出了自己超越梅拉…不,是超越了整个时代的力量。 九阶,一个只存在于想象中,无法被这片大陆任何魔法师触及的境界让梅拉各族彻底疯狂。 出生自梅拉,却从未在自己故乡留下过任何痕迹的萨耶尔·卢卡米亚将一份知识留了下来。 这份知识极其晦涩,萨耶尔像是刻意刁难魔法师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方式复杂化了它的施法过程,并且施法失败往往会带来一些不痛不痒,但又让人肉体上极为不适的副作用。 梅拉,乃至周边大陆精法的初始模型出现了,在往后的数百年间,无数的学派以各种方式不断的改良,精进,一点点还原出被萨耶尔刻意隐藏起来,那个精法的正确使用方式,并以此延伸出了诸多分支。 给西格莉德使用的契约卷轴由此而来。 然而与萨耶尔吝啬的慷慨不同,精法各大学派只学到了吝啬,没有慷慨。 那份本该被公开的知识,一点点隐藏了起来,契约卷轴的价格水涨船高。 与梅拉各族想象中的不同,萨耶尔还留下了其他的东西。 戏耍魔法师评级的方式、阻断沟通能力的精法、封印低阶魔法师魔力的把戏,以及一份呼吁捡到这一切的幸运儿大胆去嘲讽梅拉各族的宣言。 幸运儿璐璐得到了这份伟大的馈赠,在塔妮娅那里受伤自闭的她在炼制变形药剂途中发生了一点点小小的问题… 于是,煤球出现在了路禹面前。 在魔力波动期间,路禹学习凡妮莎人偶制作技术的同时,也梳理了自己的旅程与这两人的联系。 亚斯的相遇,索雷森的沉默山脉,摩斯塔纳的蓝水之战、科莱的月刻结界…以及现在的梅拉。 凡妮莎与萨耶尔留下的足迹几乎串联起了他们漫长的旅行,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手,将他们引向这两位与数百年前消失的天才。 可即便是到达了沉默山脉中的小屋,得到了大量与两人相关的书稿与日记,缺失仍旧存在。 萨耶尔与凡妮莎相遇的契机,以及他们因何走到一起? 从书稿中可知,即便走到了一起,居住在小屋之内,耳鬓厮磨的两人依旧保留着各自的观点。 萨耶尔是悲观的,他认为,无论什么种族,最终都会步入同一条河流,所谓的开源不过是让未来的闭塞更为绝望,自己历经千辛万苦得到的知识为何要给予那些必然会堕落、无可救药的人手上。 如果真的要拥抱闭塞,那他愿意做闭塞的信徒,八阶也好,九阶也罢,知识只属于他一个人便足够了。 同样经历了悲惨过去的凡妮莎却认为正是因为他们受了太多的苦难,更应当知晓初学者的不易,如果自己拥有治愈伤痛的良药,不应握于手中看着无数的魔法师挣扎流血——她要撰写适合初学者的书籍,不收费用,完全免费! 不仅如此,她也会把自己所拥有的知识整理成书,不分位阶。 拥抱闭塞的萨耶尔,厌恶闭塞的凡妮莎,最终似乎是凡妮莎胜出了。 那个冷漠的萨耶尔于晚年回到梅拉,不情愿地将知识公布,便是证明——尽管时间过去了已经数十年,但他依旧被说服了。 然而,凡妮莎没有出现。 所有的文献记录中都未曾记载凡妮莎的信息。 路禹和璐璐各自代入其中,最后得出了结论:不对劲。 情侣之间各执己见,将对方的观点掰向自己这边可以说是最为得意兴奋的战果,萨耶尔显然是顽固中的顽固,这该是凡妮莎成就感爆炸的一瞬…并且,这是她的爱人,她应当出现的。 在路禹和璐璐眼中,这是一个曾经有着清晰脉络,活生生存在的精灵,而在梅拉以及萨耶尔第二次回返梅拉的记载中,她消失了。 凡妮莎在哪? “唔…”脑海中忽如其来的疼痛让路禹捂住了头。 “嗷~~!”霍古愤怒地向着远处放声大吼。 塞拉双手按在太阳穴两侧,试图缓解忽如其来的刺痛。 同一时间,晨曦领不少魔法师也感受到了阴冷、幽邃的气息如阵般刺入脑海,无数黑色的影子闪烁而过,似是幻影,但又像是真实存在… 阵痛不断,霍古烦躁地磨牙:“感受到了,来了…有东西,在很远的地方…” “让人作呕…”塞拉咬着牙说道。 路禹挥手,紫星立刻会意,用力敲响钟声。 一时间,围墙上下忙碌的晨曦领众人立刻回到了墙内,同样感觉到污秽气息的他们面色严肃。 领地工坊的弓箭附魔被一车车拖出,负责督工的西格莉德替工匠们道了一声歉:“实在没办法精进,魔力波动,工时有限,临时附魔可能出现许多意外状况…如果因为附魔产生…” 西格莉德还没说完,一位黑衣修女便站了起来出来,笑着抓了一捆弓箭放入箭囊。 “管家小姐,我们知道的,只是损伤而已,为了已经开垦好的土地,为了即将迎来丰收的盛景…还有我们心目中的晨曦,这算得了什么?” “教皇大人让我们跟随你、璐璐与塞拉大人,他告诉我们…你会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安逸的未来。”粗犷的声音出自一名年轻俊朗的小伙子,就声音来说,他有点过于不匹配外表了。 战斗组组长阿尔文拿起自己专属巨弓,轻轻拨响弓弦,听着那袅袅余音,他接着说道:“当时的我不知道,为何要点名除了塞拉之外的你与璐璐大人,现在我大概有些了解了…您会构建起教皇曾经描绘过的理想乡…你们与劳伦德教皇…很像很像…” 医疗组组长新绿啧啧道:“我和你不同,从一开始我就相信晨曦领能够容纳我们的灵魂与肉体,因为路禹领主可是能在教皇塔下为我们制作美食的人,我此前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劳伦德教皇做的粥可不怎么好喝。” 周围响起了一片笑声,看来劳伦德的厨艺…不怎么美丽? 笑声过后,大家纷纷领走箭支,待到箭支一空,阿尔文握着弓,举过头顶:“为了我们的晨曦!” “为了我们的晨曦!” “也为了我们身后的土地。” “也为了我们身后的土地。”众人继续附和。 紫星收敛笑脸:“诸位,浸染之灵而已,让我们…解决他们!” “杀!” 塞拉和路禹相视而笑。 无需繁杂拧巴,矫揉做作的辞藻渲染气氛,他们想好的战前动员全都用不上了。 这里的每个人,早有觉悟,即便前路困难重重,死亡与阴影长随,他们义无反顾。 时间虽短,但晨曦,已是他们的家。 不只是为了那已然不在的炽热光辉,也是为了那正在萌芽的晨曦——这只属于他们的宝物。 任何想要伤害这份宝物的人…必须死! 抢到了三个箭囊的紫星把为她特制的粗长箭支装满,昂着头,炫耀了起来…虽然路禹想说这么多箭支竖在背后和戏台上的老将军差不多,但是一想到即将要迎接的东西,他没有说出口。 轰然巨响打断了互相检查战斗配装的众人,他们纷纷抬头向着极远处飘起的黑色烟柱望去。 不一会,火焰独眼巨人踩踏出一道火焰路径,大步流星地带着三位魔法师赶了回来。 “它们来了。” 璐璐颤抖着说。 7017k 362.二号召唤物降临 说完,璐璐的元素身躯消散,头朝下坠落。 塞拉抢在路禹之前跃起,将璐璐稳稳地抱在怀里,凌空的她还不忘回头睨路禹一眼,警示意味浓重。 路禹啧了一声,但也没多说什么。 “我没事…就是头有些疼…”璐璐额头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柔顺的长发全都黏在了后颈与肩上。 受到浸染影响的她此时对于自己被塞拉搂在怀中并不是特别抗拒,对于她而言,这种依赖总是甜蜜的…尽管塞拉看上去和路禹有着不少秘密,但她总归是最早来到自己身边的朋友。 “什么感觉?”塞拉焦急地问。 “很恶心…”感受到塞拉关切的璐璐心里又是一暖,努力地回忆着目睹浸染那一刻的感受,犹豫着补充,“就像是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回荡在你的耳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声音很远很模糊。” 持续受到路禹熏陶的薄暮拿着小册子记录下了璐璐的描述——她与黄昏已经被安排躲进地下室,然而他们对于神秘的浸染充满了好奇。 路禹甚至能够见到薄暮一边捂着受到浸染影响的脑袋,一边仔细地记录下被浸染的感受… “让人欣慰,但为什么还是不喜欢跟着西格莉德学学货币呢?”路禹不禁想问。 山林因璐璐的魔法熊熊燃烧,滚滚浓烟中模糊的轮廓若隐若现。 火星飞舞,沐浴着火光的浸染出现在了晨曦领每个人的视野中。 人、海妖、蛇人、精灵、树精、蛙人…… 根据外貌特征默默念出种族名字的璐璐没来由打了一个冷颤。 她的梅拉地理不错,瞬间便在脑海的地图中找到了周边大型种族分布。 德莫里斯港至红焰山脉东侧的所有大型种族…近乎全灭。 也许整个梅拉都已经知晓了浸染卷土重来,但他们绝对没有想到,梭伦北境沦陷之后,在梅拉的南方,德莫里斯港外的深海中会出现第二个浸染之源… 各族的人口数据未知,但璐璐觉得,浸染蝴蝶掠过德莫里斯港带来的应该是数十万,甚至百万的浸染…人口稠密的教国区域,璐璐已经不敢去想。 沙曼毒雾死伤十五万已经是梅拉四大国鲜有的灾难性事件…光是想象那些曾经开开心心,苦中作乐的生灵一夜之间变成了没有意识,只知道进食与浸染他人思绪的怪物……璐璐眼眶红了。 璐璐不管雪怪有什么理由释放出灾厄,只要他出现于自己面前,她必让雪怪化为飞灰——那些只能考虑今天,没有能力考虑明天的可怜人凭什么承受这样恐怖的浩劫! “猫荆…她没事吧。”璐璐艰难地在塞拉耳边说道。 塞拉身子一颤——猫荆的故乡正是德莫里斯城旁的大雪山山脚下。 “别胡思乱想,猫荆要带着劳伦德出去旅行的,也许已经不在梅拉,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在这群行尸走肉身上吧…那种让人不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路禹赶紧提醒两人。 注视正在走进射程的浸染,路禹陷入了沉思。 行尸走肉、丧尸,都可以形容浸染,但又都不太准确。 根据已有的信息,浸染的身体机能保持完好,从生理学角度而言,他们每一个都是身体功能健全的大活人,能跑,能跳,能进食,会排泄,受伤了会疼,流血多了会死。 但被浸染的个体似乎没有了自己的意识——之所以是“似乎”,是从没有人能验证,同时也没人说得清占据他们大脑的那抹意识究竟是何物。 他们活着,但又像是死了,如今残存于大地之上的只是一群贯彻着本能的动物。 饿极了同类相食,渴了撕开弱小浸染的胸腔饮血。 被浸染者的动作并不扭曲,数量众多的他们像是要进入晨曦领观光的游客,不急不缓地走着,但是看到那望不到头、黑压压一片的人影……晨曦领无力迎接。 劳伦德教皇骑士团中箭术出众的猛男阿尔文弯弓搭箭,接近他个人身高的巨弓配上特制拳头大小的三角箭簇让路禹一瞬间想起了许多文学作品中最令人心潮澎湃的画面——弓弦颤,巨龙陨。 可惜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场面应该难以见到,至少在武者凋零的现在只存在于吟游诗人的故事中。 阿尔文的有效距离显然与寻常人不太相同,他大喝一声,将弓弦拉满,离弦之箭倏地一声破空而出,在路禹的视线来得及追踪箭支前,远处一只身躯庞大的牛头人应声倒地,巨大的箭支直击眼珠子,贯穿了大脑。 来到晨曦领之后,这里的每个人都迅速转变了身份,有的成为了木匠,有的成为了牧民,有的则跟着花花草草打交道,身怀绝技的众人成为了领地内平平无奇的领民,过起了悠然自得的生活。 身为领主的路禹三人一直以来也没有组织所有人进行“才艺展示”,因此在看到阿尔文百步穿杨的本事后…虽然远处就是不断为他们大脑增加负担的浸染,他依旧忍不住鼓起了掌。 爆竹般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路禹中断了掌声,扭头看去,一只狼人浑身浴火,倒在了牛头人旁。 “路禹大人可不要被阿尔文糊弄了,这种水准,我也行。” 紫星和阿尔文的不对付由来已久,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劳伦德在位时期,来到晨曦领他们延续了恩怨,西格莉德不明所以将两人认命为战斗组组长之后,组员们每天都能欣赏到传统艺能——拌嘴。 为了一个掌声剑拔弩张…似乎有些没必要啊。 “哇。” 惊呼声将路禹的视线吸引向了远处的泥墙之上。 不知何时将群山化为平原的塞拉绑了个马尾,阻止了头发与胸部在战斗中碍事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一口箱子通过法师们小心翼翼构筑的风魔法炮塔弹射出去。 箱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浸染相对密集的区域内。 箱子中似是隐藏着一个太阳,耀眼的光芒刹那间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无数浸染纷纷本能地捂住了眼睛。 目睹了浸染这个细节的薄暮强忍眼睛的刺痛,记录了下来。 箱子中的光逐渐凝聚成形,无数的触手电射而出,将周围涌上来的浸染纷纷捆住,然后… 剧烈的爆炸将四周的浸染纷纷炸飞,伴随着升腾的黑烟,腥臭的斑点从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水”让每个人的衣服上都留下了一些难忘的礼物。 薄暮袖子上正好有一块…但她忍住了某种从喉咙涌上来的冲动,第一时间检查起了自己的小册子。 爆炸仍不是“箱子”力量的全部,焦黑的深坑内,火元素受到牵引迅速汇聚,一个… “啊?” 似乎是知道路禹会感到惊讶,塞拉昂起头,骄傲地瞟了过来。 完全不会魔法,也不会箭术的西格莉德只能管理着大量特殊物资——璐璐的魔药。 看见人人惊呼,西格莉德从泥墙下跑了上来。 “大碗?” 火元素大碗像陀螺一般高速旋转,周边的浸染或是像保龄球般被撞飞,或是被卷入其中爆成一团绚烂的血雾,蛋白质被烤熟的特殊气味远远地飘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 伴随着火光黯淡,火元素大碗行动速度开始迟缓,最终在疯狂的浸染不要命的扑击下,化成无数光点四散。 “很有创意吧?”塞拉冲着路禹喊道。 路禹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忽然有些热,扭头望去……璐璐手中一颗巨大的火球已经成型,托举着火球的她姿势像极了某个路禹童年中的经典,只不过璐璐在巨大的火球下显得有些… “塞拉的还是华而不实,对付浸染就该炸死他们!”说这话时,璐璐兴奋得直咧嘴,眼睛亮得吓人。 如果一把火没法解决问题,那就放两把火。 如果一个火球干不掉敌人,那就把火球的威力提升上去,连续释放! 璐璐的战斗理念宛如被压路机碾过的柏油路。 “火属性大碗,塞拉绝对是故意的,居然这样子吸引路禹的注意力。”璐璐愤愤地想着,手中的火球越来越大。 七阶魔法师“淳朴”的施法手段在梅拉都极为少见,面对头顶上的人工太阳,众人忽然对璐璐这个小不点领主心怀敬畏。 火球脱手,如陨星天降,不断迫近的浸染渺小如蚁。 无形的力量拂过这片大地的每个角落,奇妙的律动轻轻拨动宛如机械般精密,完好运行的“火球”。 射出的附魔箭簇失去了附加效果。 正在吟唱魔法的法师魔力紊乱。 正欲以蕴含魔力的龙吼提供远程协助的霍古身体刹那间被抽去了力量,已经凝聚而来的魔力随着魔法的失败化作一股劲风吹向四周,猝不及防之下,几位靠近的人竟然被拍在了泥墙上动弹不得。 突如其来的非战斗性减员还未来得及引起路禹的惊讶,已经临近地面的火球轰然碎裂, 被魔法固定牵引成型的火元素暴躁地四射,位于火球正下方的浸染不出意外地灰飞烟灭,而本该受到爆炸波及的其余浸染则是绕开了那犹如漏气皮球般的“太阳”,继续向着晨曦领而来。 十几秒间,火元素消失殆尽,只留下些许“日冕”飘荡于半空中,随着寒风一吹,彻底破碎。 魔力潮的波动,来得是那么不巧,璐璐骄傲的一击成为了虚无,投入过多魔力的她气喘吁吁,摇摇欲坠。 这一次靠近璐璐的路禹没有放过机会,他快速抱住了脸色苍白的璐璐,感受着她柔软的肌肤,路禹乐滋滋的。 “来,喝点这个。”路禹拿出了常备的魔力药剂,递到璐璐嘴边。 近距离注视着路禹的脸,璐璐心怦怦直跳,魔力全空的虚脱感此刻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啊,好温暖…”她想。 面对路禹递到嘴边的药剂,她嘴唇贴了上去,下意识问:“这是什么药剂?” “是你为我精心制作,快速恢复魔力的药水哦,来,璐璐,喝吧。” 璐璐瞪大了眼睛,想要挣扎着自己掌控饮用尺度,但是十分关心她的路禹却已经把药水灌进了她的嘴里… “咕嘟咕嘟…” 璐璐满脸通红,不是羞涩,也不是呛的… “太难喝了…”璐璐感觉意识正在远离躯体! “有没有好一些。” 面对路禹关切的话语,璐璐昏昏沉沉地回答:“好…好了不少…呕…就是想呕…” 路禹把璐璐交给西格莉德,自己则是走到了泥墙之上。 根据魔力潮开始后的记录,魔力波动没有规律可循,但是短时间内接连波动的概率不高。 此前路禹一直未曾出手便是害怕恰好赶上了魔力波动,自己辛苦召唤出来的“宝贝”们还未大显神威便出师未捷身先死。 上一次浸染之灵灾厄是学派凋零,流派断绝的召唤师最后的高光,自那之后,梅拉以及周边大陆,召唤师再也无法进入主流魔法师视野。 失去了舞台,没有价值的他们迎来了彻底失落的五百年。 梭伦北境的战报,法师塔的精锐们试图重新使用召唤迎敌,然而传承被掩埋的现在,他们连召唤模板都是如此老旧,又怎么可能战胜已经进化的浸染。 向后看,辉煌大气但又黑暗朽烂的旧时代即将迎来终结。 向前开,拥抱希望,孕育着无限可能的新时代即将到来。 在这位于新旧时代交接之际,路禹将再一次运用无数召唤师以血和泪,在漫长时间中,通过一次次失败,经历万千苦难方才总结出来的召唤模板与召唤知识进行召唤。 他们也许终其一生都未能看到新时代的门扉开启,只能痛苦的在门外嚎泣,但他们所过之处,火把树立。 无论欧尔库斯还是路禹,不过是继承了这些不幸召唤师的幸运,恰逢其时走到大门前的人。 “这份召唤仪式响应的光芒,正是无数召唤师智慧的结晶。” “降临吧,二号召唤物。” 水银色的史莱姆球自虚空落下。 平平无奇的它接触地面的瞬间,大地结晶,树状的侵蚀痕迹快速地蔓延。 “让我们看看,谁浸染谁!” ------题外话------ 七夕我可没有出去,我是清白的,勤勤恳恳地在码字 7017k 363.版本答案—召唤物 银白色的雾气蔓延,茫然前行的浸染并没有发现,被薄薄一层迷雾笼罩的地面上,银白色的轨迹已经悄然蔓延。 一只走在最前方的海妖感受到了痛感,漆黑无神的瞳仁轻微转动,而后视线一点点向下探寻。 不规则的晶簇自他的双腿向上蔓延,瞬息间,晶簇将他与大地连为一体,好似雕像的底座。 蚊子叮咬的刺痛在两三秒内快速升级,如同万千刀刃片割的巨大痛楚不间断的袭来,他不住地嚎叫,但晶簇的蔓延仍在加快。它们从海妖腕部撕开了一个伤口,涌了进去。不一会,海妖皮肤表面肉眼可见一道道清晰的隆起,起初他们在腕部,很快胸前也有了起伏。 海妖的锁骨处发出一声脆响,血肉被碎裂的骨头戳穿,迸射的鲜血持续了两秒这才如泉水般缓缓流淌于鳞片之上。 路禹看到了位于锁骨处发着光的晶簇,他们大块大块的“增殖”,将本该属于血肉的位置侵蚀,而后填满。 它割开血管,撕裂皮肤,将海妖的血肉外翻,如蝶翼一般展开,飞溅的血液落在黯淡无光的晶簇上似是激活了什么,晶簇一齐闪烁着迷人绚烂的彩色光辉,倒映着海妖垂死挣扎,狰狞可怖的脸。 为二号召唤物的浸染提供时间与空间的众人陷入了呆滞,拉弓的手,高举的法杖纷纷停了下来。 海妖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到了尽头,晶簇已经将他脖颈以下除胸腔之外的位置全部同化,已经半是水晶人的他只剩下了仍在挣扎活动的大脑。 喉管炸裂,口腔中大量的晶簇像是爆米花般爆出,随着一声闷响,海妖再无声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尊正在不断被修饰、变化的水晶雕像。 完成了这一切,同化的晶体又缠上了另一个倒霉的浸染。 众人寂静无声,手中的法杖与弓都在微微发颤。 早就从西格莉德处得知路禹是个召唤师的众人一直好奇,自己的领主为何选择这样一个无人问津的冷门流派。 “我们领主的召唤物可能有些不同寻常…” 西格莉德神秘兮兮的话语勾起了大家的兴趣,然而之后目睹路禹召唤出各式各样的塑形元素后,他们不免大感失望。 土元素的大碗、会飞的蝠鲼、喷火的守宫…很不同寻常吗? 即便放眼过往召唤师的历史,这些召唤物也没有多奇怪吧,毕竟书籍中可是记载过拼接多头龙这等骇人听闻之物的,与之相比塑形召唤物正常得像是璐璐领主那些丢出去必然会爆炸的药剂。 紫星咽了口唾沫,她先是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远处正在吞噬下一个浸染的诡异召唤物,眼睛余光悄咪咪地瞟向了路禹… 路禹云淡风轻地往嘴里灌着药剂,那泰然自若的模样令紫星脑海中浸染嘈杂的声音一下被平息了。 强烈的信心涌了上来! 晨曦领看到这一幕的人同样也是如此,他们对于怪异之物虽然心怀畏惧,但一想到这是属于他们这一方的特殊力量,立时战意高昂。 路禹不着痕迹地捕捉着周围人的反应,发现他们兴奋地保持着凶悍的攻势,不禁狠狠地松了口气。 “领主的威严不能倒…”身子虚弱无比的路禹咬着牙关保持着挺拔的身姿,实际上他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一号召唤物那战栗的力量让塞格罗以及他身后的“祂”无比认真的审视着二号。 能力、造型上与一号相去甚远的二号仅仅是因为起名废路禹的随口念叨,便被重点,来回地照顾了长达半个月,而他得以出狱,原因也很简单…这是一个寻常人根本无法召唤,更无法驾驭的召唤物。 二号是一个魔力消耗大户,如果说一号是路禹有多少魔力要多少魔力,须臾是只要有一点点魔力就能维持,那么二号则是…存续的魔力也超级加倍,同时召唤时间也仅仅只有半天时间。 路禹只是将它召唤出来魔力便已经见底,当它肆意的同化四周物体时,路禹浑身颤抖,他的身体成为了魔力的中转站,高速吸收的魔力下一秒便被二号使用出去。 即便有璐璐的药剂与自身高速恢复魔力天赋的加成,伴随着二号同化的区域变大,它开始无法顺畅的行动,像是不断掉帧般疯狂卡顿,动作空隙极大,在路禹无法提供充足魔力之后,为了不伤害路禹,它只能停一切动作,伫立原地。 完全同化模式与在边境实验的半同化模式完全不是一个效率,看着那些只要接触就能在半分钟左右变成水晶的雕像,路禹只能说,一分魔力一分货。 感受到二号身上精纯的魔力,周围的浸染一窝蜂地涌向它,伸出的利爪刚刚触摸到他凹凸不平的晶石身躯,瞬间便被攀附而上的晶簇同化。 在疯狂挣扎中,有浸染之灵生生将自己手臂上的血肉扯裂,脱骨,这才逃脱了同化,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哀嚎两声,便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骨上,一粒细小的晶簇正在逐渐变大,迅速遍布手骨,缠绕上了肩膀。 同化速度在提升,路禹的身子却远没有一开始那么虚弱。 二号召唤物同化的结晶已经变成了它的魔力池,巨大的魔力网络已经形成,遗憾的是,路禹无法享受到它的反哺,并且他仍然要为二号的行动源源不断支出魔力,以控制这个逐渐变得强大的水晶菌毯。 就副作用而言,二号无疑是有些太大了,但它也确实符合一个正常召唤物的模板。 这样的召唤物如果在生死对决中使用,无疑是自取灭亡,然而知晓二号这一切缺陷的路禹却依旧十分喜欢它——它就像场地魔法,只要开始同化,那么任何踏足其中的生物都无法无视它,要么坚持以魔力护身,要么先解决它! 如今用起来如此难受无非是实力太弱… “六阶…至少要到六阶,完全体的噬魔树与知识之书在五阶等着我,血肉战车在六阶…还有我那几位可爱的小宠物…四阶不够爽,想要有更多的召唤物必须六阶起步!” 一直慢慢悠悠的路禹感受到了前世玩游戏卡级的痛苦,那些酷炫、强大的召唤物都在五阶之上,然而他死活提升不上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成为四阶已经快小一年,直到现在都没有存进…是自己魔力运用太少? 还好璐璐没听到路禹此时的心理活动,否则一定会跳起来给他脑袋一巴掌。 从零起步只用了两年多到达四阶还嫌慢,距离当初混吃等死的五阶和六阶都只有一步之遥了! 身为召唤物的二号完全无视了浸染的精神污染,同化极其顺利的它忍不住想要向须臾大姐大以及路禹邀功。 在不断扩大的水晶森林中,一具靠近晨曦领的水晶柱不断变化。 感受到二号的想法,路禹乐见其成,但是在看到水晶柱勾勒出的轮廓后冷汗淋漓的他赶紧命令停下 二号吓了一跳,不安的情绪波动不断的回响,路禹紧张地好一阵安抚… 路禹左顾右盼,没有发现须臾的身影,在二号的提醒下方才发现她已经杀入了浸染之中,肆意的杀戮。 “等结束了再收拾你!”路禹拳头紧握。 不用想,一定是须臾跟二号说了很多璐璐的事情,以至于二号竟然想抽空让两根晶柱变成璐璐的模样… 血族之躯,克制血族,却又渴血,须臾的身体是矛盾的… 克洛伦斯的意识碎片,继承了知识与部分记忆,却恰好也继承了冲动与好战…须臾的大脑里也时不时天人交战! 今天,无需再忍,由读书堆高的理智之墙被须臾拆开了一个大门。 大开杀戒就在今日! 手持血剑的须臾一边笑,一边斩断浸染的身躯,面对数量百倍于自己的敌人,她拍打着小翅膀轻轻飞起,看着下方努力跳跃,试图抓住自己的一双双手,须臾贱兮兮地说:“来啊,打我啊。” 没有了污染精神的力量,浸染对于须臾只是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肉靶子,她的冲杀让正面战场出现了短暂的空旷区域,浑身血污兴奋狂笑的她与教堂壁画上神话中的魔神无异。 二号召唤物制造出的“水晶森林”中雕像密布,那些面相狰狞,姿势怪异的浸染在临死前似乎被二号以魔力引导着将手伸向了天空,如同向神明祈求恩赐的信徒,扭曲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圣…形如亵渎! 加入这份扭曲的浸染,越来越多。 正面区域的大家逐渐发现,他们已经无法帮上忙了。 起初最为急切的霍古想要起飞,用烈焰焚烧一切,却被雾妖和西格莉德一人抱住嘴,一人抱住眼睛拦了下来。 上一次浸染之灵来袭,巨龙因为飞禽被浸染陨落的事广为流传,她们不希望霍古冒险,成为疯龙。 想要喷火也行,就在后方当固定炮台吧。 郁闷至极的霍古实在拗不过雾妖,看见雾妖急切得要哭出来,他的心一下子软了…趴伏于泥墙之后的他时不时昂起头关注局势,自然也看到了须臾和二号大显神威。 霍古咧开嘴,满脸笑意,原本打算在局面失控时强行起飞的他把爪子交叉,枕着下巴,惬意地眯着眼睛。 因为是魔力之躯,深受浸染影响的雾妖寸步不离霍古,只有在霍古强悍的魔力庇护下,她才能感受到安全感。 伴随着晶簇蔓延,水晶森林拔地而起,“祈求者”之手林立,也伴随着须臾不绝于耳的笑声,浸染自在视野中出现后,未能再前进寸步。 翻遍史书,从未有过此等骇人的记载,那些在第一次浸染袭来时守住的大城往往有着数量庞大的魔法师群体,少则数百,多则数千上万,他们轮流施法,召唤物协作击杀,方才有效地遏制了浸染的入侵。 而晨曦领,只有一百五十七人,并且并非全员法师。 召唤师仅有一位。 每个人都知道召唤物对付浸染是最优解,唯有他们不会被精神污染,但也只有路禹的召唤物做到了以一敌百…太夸张了。 “这便是,劳伦德教皇看中的人吗…” 每个人看路禹的眼神中不只有敬畏,他们还看到了那个教国祭司们描述的,年轻时的劳伦德。 为了调停蛙人与冰晶元素的矛盾,他亲自介入了战争,以一己之力阻隔了双方魔法师——是的,劳伦德曾是五阶魔法师,直到这场调停结束之后,受伤的他才在众人的劝阻下不再冒险冲动,连带着魔法研习也逐渐放弃。 热血、勇气、胆魄,那是他光辉之名的起始。 如今与他颇有几分相似的路禹就在那里,这次灾厄,晨曦之名也许会响彻这片大地。 只见证了劳伦德光辉后半生的他们隐约感受到了,自己正在追随的三位领主,也许…不,一定会是新的传奇,并且不仅是梅拉的传奇! “嗯…”须臾斩断又一只浸染,看着远处的浸染,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他们都在盯着你,然后…不动了?”路禹问。 须臾面前数量庞大的浸染们不再向前,他们的视线聚焦于须臾手中的血剑,又移动至须臾的脸上,来回数次之后,竟齐刷刷地转身离去。 整齐划一的动作让杀疯的须臾浑身发抖,就在刚才那一刻,一股恶寒自脊背窜起,蔓延全身。 “他们有意识?”须臾的声音都在颤抖。 “怎么可能有意识…刚才他们分明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像无魂傀儡一般冲过来!”须臾赶紧否定。 二号召唤物的水晶森林不再能同化到新的浸染,浸染似乎是知道了它同化的把戏,远远地便绕道而行。 不仅如此… “二号说,他看到远处的森林中,有许多浸染在朝着它笑。”须臾赶紧通知路禹,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路禹愣了片刻,这阴森可怖的话语他还未能理解,一道漆黑的光束划破天空,笔直砸在水晶森林之上。 晶柱破碎,晶簇炸裂,光粒漫天四散。 二号召唤物将所有猎物同化为能够储存魔力的晶簇,这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晶簇都是魔力满溢的… “驱散!” “须臾回来!” 地动山摇。 蘑菇云自水晶森林所在位置升起。 7017k 364.战损为零 超高浓度的魔力共鸣爆炸,瞬间释放出堪比克洛伦斯魔力燃爆的能量。 爆炸产生的强烈冲击波如镰刀般割向晨曦领脆弱的临时墙体,土崩瓦解已经可以预见。 巍峨如山的身影阻断了那个可以预见的场景,他努力地将双翼展开到极致,晨曦领尽在他的庇护之下。 霍古像是在奔腾的水流中突兀出现的巨石,将燃爆、冲击波全都阻隔在了另一端。 路禹正打算强撑着召唤出下一只召唤物破局,塞拉拿出了另一口备用箱子,璐璐的变身已经蓄势待发,霍古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别碍事!” “可那是燃爆,你身体内的魔力会沸腾,由内之外摧毁一切!”塞拉不管不顾,就要打开箱子。 “时间久远,你们已经忘却了巨龙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霍古的身体伴随着燃爆的魔力冲刷,每一片鳞片都闪烁着橙黄色的微光,他将头颅高高昂起,斜视着众人。 置身于霍古的羽翼之下,璐璐惊讶地发现…霍古身体内的魔力气息节节攀升。 忧心不已的她骤然间想到了… 路禹也想到了,那是凡妮莎在种族观察手册中描述过的,巨龙一族的天然优势。 “须臾,给我确认位置!”霍古大喊,感知力超绝的它自然知晓须臾尚未被突然的爆炸抹除。 霍古身体如同甲胄般的泥土簌簌掉落,露出了下方已经赤红的龙鳞。 龙鳞滚烫,朦胧的雾气缭绕全身,他背上那株小树依旧绿意盎然,直至此时霍古仍然能够分心为它提供庇护。 霍古金色竖瞳戾气节节攀升,遍布利齿的巨口缓缓张开,源源不断的魔力从全身各处被调动,万千河流汇聚而至! 远处的山林中,须臾一剑斩杀了一只向她释放了冰锥术的浸染——她不管这些浸染是否有意识,它们让自己的小弟重伤退场就必须死! 她是路禹的刻印召唤物,自然就是他所有召唤物的姐姐! 为了确认这些浸染拥有的意识达到何种程度,她使用了血魔法,活生生将一名精灵法师吸成干尸,看着精灵法师自救式为自己释放草木属性的疗愈魔法,以及眼中忽然闪现而过的“理性”,须臾头皮发麻。 身为克洛伦斯意识碎片,须臾有了一个极为荒唐的猜测。 听闻霍古呼唤自己的名字,须臾毫不犹豫将血剑掷向空中,引爆。 伴随着血雾绽放,毁天灭地的气息瞬息而至。 “还好我是召唤物,不过可惜,你们不是。” 须臾送给不远处那群流露出惊恐之色的浸染一个轻蔑的笑容,随着路禹的召回,消失在原地。 相较于须臾惨无人道的血魔法,霍古的【涤魂之光】显然更讲人情味。 聚集在一起释放魔法的浸染视野被耀眼白光覆盖的一瞬间,身子便已经飘起青烟,眨眼间,灰飞烟灭。 【涤魂之光】缓慢移动,横扫山麓,所到之处,一片焦土。 如果把各个种族放在同一赛道上竞赛,巨龙、海妖、精灵等种族无疑赢在了起跑线上,天生亲和魔力的他们是世界的宠儿。 魔力亲和度极高的巨龙能够控制与储存的魔力远超寻常种族想象,魔法燃爆完全被霍古当做食粮,经由身体过滤吸收后转化为自身的魔力。 刚刚被路禹召唤物震撼的众人又一次目瞪口呆,生于这个时代,巨龙已经是遥远的传说,想要知晓他们的强大只能诉诸于文字。 而今日,他知道了梅拉各族为何恐惧巨龙,为何要联手将其埋葬。 路禹嘴角抽搐,看着粗壮的光柱涤清路径上所有浸染,他下意识想象到了长相酷似手电筒的卫星炮,如果对抗的不是浸染,霍古能够肆无忌惮于天穹之上翱翔,而涤魂之光如手术刀切割大地…路禹打了个抖。 难怪第一次浸染期间,巨龙结队所到之处,危机瞬间解除。 塞拉虽然努力克制着表情,但是不断起伏的胸口显示了她极不平静的内心… “霍古…你真的是,六阶?”璐璐问出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 霍古合拢嘴,一缕炽热的烟气自嘴角喷涌而出,鼻孔中热风呼呼。 “位阶总是不准的,路禹不也是四阶吗?”霍古朝着路禹努努嘴。 瞥见雾妖挂在须臾身上,目光呆滞,霍古低下头,轻哼道:“这种力量,你觉得如何?” 总是埋汰霍古的雾妖愣了好半晌,这才茫然地连连点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霍古笑了,很满意这个效果,他打了个哈欠:“身子发麻,燃爆让我不适,休息一会…撑不住可以呼唤我的名字。” 涤魂之光将山林化作一片火海,毁天灭地的威势下,原本源源不断向着晨曦领而来的浸染消失了。 趁着这难得的空隙,在后方准备食物的厨师连忙把食物运了出来——秉承着城破了食物也带不走的想法,两位厨师聆听着前方轰隆隆的阵仗,弄出了异常丰富的一餐。 看着由几辆餐车上的食物,众人仿佛回到了寒节当晚。 原本口水直流的畜牧组愣住了。 “全牛宴…这不会是我们才认养了不久的…” “要是被浸染破城,囤积的食物可就浪费了不是吗,这可是路禹大人批准的…对了,牛肉的边角料也没浪费,我们遵照路禹大人的料理方式做了一锅酱卤汤,不过还没出锅…不知道该死的浸染会不会突然回来,如果还有时间,也该焖好了。” “这是小牛犊吧?”畜牧组有些悲伤。 “战斗激烈,得吃好的,路禹大人是这么说的…很香啊。” 是很香,畜牧组的每个人都流下了悲伤的口水。 “我们吃的这是什么,表面的这一层很嫩,但是细细咀嚼很弹牙,还有些嚼头。” 紫星在与阿尔文的食物争夺战中抢到了一块带骨肉——她不知道是什么肉,但是看阿尔文想拿,那她就想抢。 “紫星女士,那是沼泽魔蛙的肉,是前阵子白狼带着小狼们练习捕猎顺带着带回来的…因为体型很大,所以我们今天这餐吃的是腿…” 滔滔不绝的厨师看着好几个战斗组的修女脸色惨白,慢慢闭上了嘴,只有紫星听到之后环视四周,问:“你们没食欲啊,那给我吃吧,浸染还会再来,不吃饱一些可拉不开弓。” 看着众人从高度紧张中轻松下来,并且有说有笑地享用着美食,路禹欣慰地笑了。 没有损失,这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 放飞了塑形元素风,让小蝠鲼向着燃烧的山林前进,搜寻浸染的踪迹,同时塞拉、璐璐也都释放了魔法信使在各个方向进行查探。 借着这个空档,路禹把须臾唤出。 “说清楚,和黄昏城那时一样的感觉是什么意思?” 须臾眉头紧锁:“被浸染的他们并非毫无意识,只有本能的怪物…至少并不全是如此,袭击二号晶柱的浸染不仅会释放魔法,同时具备一些…” 须臾努力寻找合适的形容词:“我不知道是否该形容为理智,但在那一刻,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行尸走肉,我在黄昏城与傀儡人偶相处了数百年,你要相信我!” 路禹内心的忧虑被勾了出来,他用拳头抵着下巴,不断地踱步。 璐璐端着路禹最喜欢的牛杂飘了过来,看到路禹严肃的模样,用征询的目光望向须臾,于是须臾也向她解释了森林中见到的一切。 “如果他们有意识,那么这是谁的意识?”路禹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克洛伦斯将意识化作碎片,分类保存,为的是避免衰朽,完成永恒。 如果浸染是一种外来意识,操纵并占据另一个躯体对它的意义是什么? 五百七十二年前与现在,浸染的表现出奇一致,尽可能地将更多的生命变成“自己”,然而在大多数时间都是被感染者的【进食】本能在引导着他们行动… 想不通,可疑之处实在太多,浸染的一切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谜团。 回过神来,发现璐璐就在自己身边,眨着大眼睛,端着牛杂看着自己… 看着塞拉不在,路禹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然后毫不犹豫地先喂了她一口,璐璐完全不拒绝,反而十分狂喜地接受了路禹的“款待”。 两人一起分着吃完了一碗牛杂,又一起确认了晨曦领各个方向浸染全无,这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枫血城堡的六翼布金被带到了路禹面前。 得到路禹警告的枫血城堡做足了准备,艰难地抵挡住了浸染的攻势,不过他们的状态并不太好。 虽然布金基本不提战损一事,只说枫血勇士的英勇无畏,但是从他说话的语速,以及不经意间透露出的一些细节来看,枫血城堡四阶以上战力应该受到了毁灭性打击。 比方说…布金提到枫血主动将眷属撤离,由五阶以上魔法师集体施法,粉碎了浸染的进逼。 枫血对眷属的态度路禹此前看在眼里,会如此好心地保护这些在他们眼里等同于炮灰和食物的奴隶吗? 路禹知道纽曼派布金来是为了什么,自从布金和几位使者进入晨曦领后就四处张望——他们急欲知道晨曦领的状况。 “晨曦领人手不足,防守状况较为不乐观,面对浸染来袭处境更是艰难,因为浸染而减员更是可以预料…为此枫血愿意分出一些勇士协助…在灾厄面前,我们应当同进同退,齐心协力。” 听到布金旁敲侧击的提及战损,甚至提出愿意给予晨曦领帮助,路禹、塞拉、还有璐璐默契的交换了眼神,嘴角的笑意快要抑制不住了。 正在狼吞虎咽享用大餐的众人则是瞪大了眼睛,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眼泪从嘴角不断淌下来的畜牧组修女们一边吃着牛肉,一边笑道:“你看我们像是处境艰难吗?” 说着,他们还让厨师揭开餐车上的盖子,露出了被吃得只剩下半边身子的小牛犊。 长相甜美可爱的医疗组组长新绿抱着半个牛头,很不顾及淑女形象地乱啃:“血族的各位,叫声姐姐,这个给你们吃…别嫌弃嘛,上面还有不少肉的。” 土木组的萸草更不在乎形象,像是四大国田间随处可见的老农一般蹲在地上,一手拿着碗勺,一手抓着另外半个牛头。吃一口牛肉,吃一口混杂着草药与肉糜,稠稠的米粥,萸草发现了布金看着她时脖子下意识向后一缩,一脸嫌弃,眼神古怪… 萸草懒得解释,吃完了她还得带着人去检查泥墙呢——该死的浸染居然引发了这么大的爆炸,也不知道墙体是不是还牢固,要加固吗,加固到什么程度? 想到这些,萸草吃得愈发凶狠! 布金感觉不太美妙,晨曦领的每个人都在进食,而他们吃饭时不断瞟过来的视线充满了侵略性…他们像是进入了食尸鬼巢穴! “我们先是听到了恐怖的爆炸声,魔力的浪潮令最好的血族祭司都心神剧颤。那之后又听到了震耳欲聋、令人惊惧的龙吼声,然而梅拉已无巨龙…不知道几位领主是否听到了相同的声音,或是看到了什么?” 路禹并不打算回答这些问题,而是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在消灭浸染上,晨曦领有一些小小的心得与经验,取得了还算不错的战果,目前为止尚无人员死亡,只有几个不小心和墙壁亲密接触的倒霉蛋。对于纽曼大人以及枫血元老们的关心我十分感激,嗯…布金阁下吃过了吗,要不和大家一起吃点?” 路禹自豪地说:“别的我不敢保证,晨曦领的饭食绝对足够精致,这可是我与厨师一起探讨的料理哦。” 布金嘴角抽搐,显然他对于路禹所说的“毫无伤亡”压根不信。 枫血只一个上午就有两百名勇士,两千余名眷属受到污染,第一个感染开始之后一切就像是连锁反应,想要中断只能使用威力巨大的仪式魔法将污染区毁灭。 听到晨曦领这边接连响起巨响,他们下意识认为路禹也做出了同样的“艰难决定”。 但是… 一路走来,晨曦领看上去好像还真是毫无损伤,同伴悄悄数了数在场的人数,发现与此前估算的总人数并无太大差距。 “总不能是真的吧…”布金满头大汗。 7017k 365.祂的优先级更高 布金临行前,路禹向他提供了浸染似乎存在意识的信息,他只希望枫血这群血族能够少送些人头,少给晨曦领增加负担。 米莱千辛万苦地回到了领地中,在大雪山一带沦陷的现在,她翻越大雪山的行为显得极其冒险。 厨师立刻拿出了冰镇好的史莱姆汁液,贴心的放了一些恢复魔力的药剂。 米莱没有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喘过气后便立刻描述了沿途所见。 浸染蝴蝶已经摧毁了教国以南诸多城邦的信使地标,教国基本与他们失联。 但相较于梭伦北境的惨状,教国南部的诸多城邦有些小小的不同。 德莫里斯港建立前,教国子民与海族进行了长时间物理上的友好交流,虽然港口的建立终止了双方物理上打成一片的历史,但是民风“淳朴”且信仰不同的两边经常约架,以至于港口附近城邦魔法师数量惊人,且不少是能肩扛双大剑,甚至是特大剑的狠人。 武德过于充沛的他们虽然一时间搞不清浸染究竟是什么,但在主教们的宣传下,浸染立刻成为了【光辉之神宿敌投下的灾厄】。 相较于各族在教皇城因为利益闲扯淡,教国南部的子民们与梭伦北境的流亡者们一样,在与教国基本失联的当下,有序的组织起了幸存者据点,总结浸染的能力,制定出了正确的打法。 “为光辉之神而战!” 听到这个口号,塞拉动容之余只剩下感慨——他们远比官方要有效率。 米莱离开教皇城时,各族已经达成了统一战线,原定是支援梭伦,可浸染蝴蝶的出现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也让各族磋商过程中产生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威胁。 浸染对任何生命,一视同仁。 路禹注视着黄昏拿来的梅拉地图,手指在已经沦陷的教国南部缓缓移动:“浸染蝴蝶在哪?” “德莫里斯港以北,以巨龙命名的巨型城邦【法古塔尔】。” 地图上的法古塔尔城相较于其他城邦,图案要“肥硕”一些。 路禹笑眯眯地看着璐璐,璐璐也立刻会意——地理与历史都很不错的她很乐意成为路禹的老师。 如今的法古塔尔城虽然看上去像是矗立于平原之上,但是在距今约七百年前,也就是梅利亚斯腐朽不堪的末代,这里仍是林木繁密、道路崎岖、遍布悬崖绝壁的险峻群山。 彼时,教国仍未建立,如今的德莫里斯港是两栖海族的乐园,偌大的南部被无数魔物占据,而这片群山则被巨龙法古塔尔占据着。 他沉睡的呼声如雷,苏醒时的龙吼令万千魔物胆寒。 无数生灵都目睹过他盘踞于群山之上,山石因他嵌入山体的利爪簌簌而下,树木因为他随意摆动的龙尾粉碎。 巅峰时期的梅利亚斯向南远征终止于此。他们极目远眺,铅灰色的云雾中,两点金光闪烁,朦胧中,他的身躯与群山连为一体。 云雾为被,群山为床,万千碧绿不过是他点缀卧室的一抹亮色。 他就屹立在那,静静地注视着巨鸮不可一世的军队与魔法师,龙首高昂,炽热的龙炎在大地上撕裂出一道沟壑。 “越界则死。”法古塔尔冷漠地发出了最后通告。 这宛如亵渎巨鸮威严的举动并未引来梅利亚斯的报复,自此之后数百年,群山依旧,直到浸染来临。 教国立国后向南扩张,这片过于影响交通运输网络的群山被彻底平整、改建,最初的城主不知听从了谁的建议,以曾经支配此处上千年的法古塔尔命名城邦,以此向教皇显示自己的“忠诚”。 如今的法古塔尔已经是教国重城,人口百万…路禹艰难地抬起头,对面的米莱紧绷着脸,悲戚地点了点头。 璐璐和塞拉的呼吸急促,塞拉连忙走到米莱身边,急切地问:“也有不少幸存者对不对,他们逃出去了,是不是?” 米莱眼眶红了,不敢与塞拉对视:“魔法师、武者也许…其他的…” “雪怪…你这个渣滓!”塞拉目眦欲裂,怒吼出声。 路禹很少见到塞拉如此失态,在他的示意下,璐璐抱住了塞拉,感受到璐璐的分量,塞拉几乎失控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 如果是平时,塞拉此时脸上应该会有掩饰不住的笑意,然而现在的她只能坐在椅子上,捂着脸,不断的用冰镇的饮料以及璐璐的安慰压制住不断蹿上心头的怒火。 “璐璐,塞拉就交给你了。”路禹唤出小暗和小蝠鲼,决定离开晨曦领与浸染稍微近距离接触一下,“不能一味龟缩,单纯的防御我感觉已经解决不了这次危机。” 对于浸染拥有意识,他疑虑颇多,而浸染蝴蝶这个与凡妮莎人偶相似度极高的产物让他更是心乱如麻。 留下通讯雕像后,路禹向着枫血城堡方向前进。 山林寂静无声,浸染所到之处,生灵尽遭同化。 须臾走在最前方,此时她的翅膀已经张开,密集的眼球于羽翼间滴溜溜转动。 在枫血那场比试中她并未展示出全部力量,至少在造型上,她十分克制。 为了保护路禹,血剑这种近战手段被她抛弃,可视范围内有效杀伤的技巧得到了她的青睐——不过须臾更喜欢能见到很多血的打法。 小蝠鲼充当了侦察机雾妖的角色,为路禹点亮四周,寻找那些可能开着雾偷袭的浸染。 路禹坐在了大碗的身体里,依照他想法呈现出的驾驶舱仍显简陋,只有一把可转动的椅子,与一些酷似操纵杆但是毫无用处的摆设。 贴心的大碗还为路禹开了一个天窗、一个观察孔,虽然就结构上看路禹此刻更像是坐在坦克里,但那种梦寐以求的感觉已经悄然浮现…真的可行! 毕竟是土元素凝聚而成的内部构造,即便大碗已经做到了尽可能的柔软,可是随着大碗移动时的起起伏伏,没有避震之下,路禹仍旧感受到了那顿丰盛的午餐在胃中蹦迪狂欢… 路禹扒拉在天窗上吹了会风,一个念头忽然浮现。 伴随召唤仪式成型,路禹连忙将蝠鲼呼唤到身边,紧张地注视着他。 狭窄的驾驶舱内,暗紫色的光浮现,柔软而有弹性的身躯轻柔的托起路禹,并从左右温柔地挤压而来。 蝠鲼疑惑地眨巴着小眼睛,不太明白为何路禹抱着自己又亲又啃…自己的召唤师,似乎十分兴奋? 相较于自己的驾驶舱有了一个简易坐垫,路禹更震惊于自己竟然已经可以召唤三只塑形召唤物了! 四阶的他排除须臾,极限只能召唤两只,如今大碗、蝠鲼以及小暗,全都完好地受到了召唤,并且没有一只的魔力有不稳定的迹象。 “我终于进阶了?”路禹对着小暗又是一阵猛亲,然后困惑地抬起头,“管他呢,反正是好事,小暗你果然还是这么可爱…魔力潮快点过去吧,我好想抱着你和小光睡觉,你们的手感比史莱姆还好!” 小暗依旧迟钝,等路禹兴奋劲过去许久,这才扭扭捏捏的开始蠕动身子,害羞地把触手挂在路禹身上。 蝠鲼以风旋发出示警信号,已经无聊到找一根树枝胡乱挥舞的须臾眼睛一亮,先是快速冲到路禹身边,而后拍打着大碗加速快跑,丝毫不顾忌“驾驶员”路禹的感受。 二三十只浸染蹲坐于一个大坑旁,不断的往嘴里塞着什么。 路禹命令大碗将观察口,天窗关闭,缓慢靠近。 伴随着距离缩短,路禹的脑海里出现了声音。 路禹的第一个尝试宣告失败——他本以为召唤物能成为隔绝浸染的载体。 那些声音,忽远忽近,似乎有人在语速极快的描述着什么,像是站在声音拉满的电视专柜前,屏幕中的旁白声音叠加、重音,蜂拥而至的信息狂暴地冲击着路禹的心神。 路禹想要听清那些无穷无尽的呢喃究竟蕴含着何种意义,然而此时他的脑海中,已有画面。 老式电视机的雪花屏上隐约浮现出了一些破碎的画面,有人的轮廓,有突兀莫名的景致,每一块碎片都仿佛长着一张喋喋不休的嘴,不断的重复着一些他渴望传达,但是路禹无法与任何一种语言、语系匹配起来的信息。 伴随着呢喃声变大,那些混乱的画面更加细碎,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随着雾气在路禹脑海中升腾,他们的脸狰狞可怖,眼睛双目无神…嘴却不知所踪。 意识到自己的思绪正在被浸染,路禹进行了第二个尝试。 一张卷轴被小蝠鲼展开,魔力流动,熠熠生辉。 被万千人脸围在中心,视界中只剩下黑与白两色的路禹看到了自天穹之上透下的辉光。 耀眼夺目的光柱柔和地包裹起路禹的身躯,四周的人脸长出了两只不成比例的手,在令人毛骨悚然的呢喃声中,他们扑了过来。 前仆后继撞在光柱上的人脸纷纷湮灭,路禹捂着有些刺痛的脑袋,面带笑意地注视着这些人脸,一点点向天穹之上升去。 茶已泡好,塞格罗对着路禹举杯。 路禹低下头想要寻找茶杯,却发现杯子不知何时已在手中。 “抱歉我赶时间,有空再喝。” 路禹把杯一丢,在塞格罗惊讶的目光中,抓起他的手,用力一拍。 倏忽间,路禹的意识回到了身体中,而须臾也已经杀光了那群浸染。 “你没事吧!”须臾关切的问。 “没事,没事。”路禹说。 说完,他的笑容逐渐放肆,须臾、大碗,还有蝠鲼全都被路禹的笑声吓到了。 “你疯了,这附近很多浸染在游荡,你想拉怪也不至于开这么大的嘲讽啊!”从路禹这里学了不少词汇的须臾说话风格无限接近于他本人。 路禹笑着说:“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法…需要更多的实验对象来印证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 “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大概可以叫做,优先级?” “相较于浸染之灵,有别的存在优先级更高。” ------题外话------ 今天还有一更(不要熬夜,我说的是8号这一天还有) 7017k 366.浸染的声音,‘祂’能听到 在路禹不知道第几次进出召唤神殿后,塞格罗带着他的茶水消失了。 浸染之灵污染思绪时会让被感染者有些能看到心灵深处最为恐惧的事物,有些则会看到令他渴望挽回的过往,少部分则会看见破碎、扭曲的事与物,这与过往的记载一致。 但奇异的是,路禹看到的不只是扭曲,数次以身犯险后,那由无数残缺之躯共同颂唱的声音似有融合趋势,像是有人将错误的音轨进行修正,让那杂乱无章的声音逐渐汇聚成河,开始共鸣。 可他依旧听不清。 路禹努力地去分辨那些话语,换来的却是远比浸染还严重的痛苦。 数不清的画面涌入脑海,光影闪烁。 奔跑的人、吵架的夫妇、叫卖货物的商贩、巡视的骑士、左拥右抱的贵族,片段一闪即逝,但却又让路禹感觉自己就是画面中的人。 他感受到了疾驰时山风吹拂脸庞的舒爽,感受着与被数落的妻子一般委屈无奈的心情。 因为卖不出货物而焦急,愈发卖力的叫嚷,又因为目睹同伴讹诈农夫不敢直言而自责… 路禹一度无法分不清现实与虚幻,若非须臾开卷轴总是很及时,他已成废人。 他相信,从浸染出现以来,没有人进行过如此疯狂的尝试,如今世界上有资格完成这一危险举动的,也仅有自己以及欧尔库斯。 须臾托着路禹的脑袋仔细端详:“不会被浸染了吧…说出一个我翅膀上眼睛的妙用。” “能变成触手,还能吸血,十七号召唤物还为你提供了一个很特殊的形态,因为很影响形象,你并不打算使用。”路禹没好气地说,“我很好,只是头确实有些疼。” 须臾翅膀上的眼睛一片殷红,在路禹反复进出召唤神殿期间,无拘无束的她玩得很疯,大碗和蝠鲼瑟瑟发抖就是明证。 好不容易通过读书积攒起的理智和温雅荡然全无,须臾已经兴奋地等待着路禹下一次尝试了,这种护着主人爆杀来犯之敌的场面让她满足感爆棚,瞬间代入了吟游诗人奇幻文学作品中——历史、经典是最近须臾才敢触及的区域,基础较差的她此前一直在阅读通俗读物,越俗越爱。 “周围没有浸染了吗?”路禹问。 “小蝠鲼说已经被杀光了,倒是感受到了枫血城堡那边有一些动静,不过并非向着我们而来。” 路禹不禁有些失望,这些普通浸染杀再多也无济于事。 “继续寻找,我去一趟召唤神殿。” 再度进入召唤神殿,塞格罗依旧没有影子,不得已,路禹只好大声呼喊。 凉亭、石桌、茶壶悄然浮现,塞格罗模糊的轮廓一点点凝实。 看见塞格罗一脸无奈对着自己摇头,路禹不好意思的干笑着。 “进进出出折腾了大半天,你到底在做什么?”塞格罗给路禹斟满茶杯。 路禹叹气:“我的领地遇到了一些麻烦,我担心这个麻烦在未来会升级,所以正在寻找解决办法。” “你惹到了高阶魔法师?” 塞格罗毕竟只是世界意识的传声筒,并不知晓梅拉大陆如今的局势,无奈之下,路禹只好把浸染之灵的事细细描述了一遍。 “浸染,恰如其名,每个个体都如同一块白布,被它污秽、混乱的思绪浸湿,沾染上疯狂,除了召唤物可以抵御他们的影响,剩下的解决方案都有些…风险。” 塞格罗理解了:“你在利用召唤神殿将意识引导至此处的力量去阻止浸染逐渐吞噬你思绪的过程,在召唤神殿期间,你的意识完全受到‘祂’的庇护,在现实中你对浸染而言是完全无敌的。” “并非完全无敌,浸染存在会使用魔法,拥有思绪的个体…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诞生的,一头雾水。” “看来你对召唤物们相当信任啊。”塞格罗举杯邀饮。 路禹想起须臾他们,自豪地笑了起来:“我是召唤师,他们是我的伙伴。” 碰杯之后,路禹回味了一下茶水…既然是想象,为什么不能喝点自己更喜欢的东西呢? “我也能…呃…”路禹比了比塞格罗“召唤”茶水茶具出来的动作。 “可以,一直都可以,不然你觉得最初我们是如何在这里建造出神殿…因为我们离去,神殿随着意识消散,也一起消失了。”塞格罗语气很平静,时间早已带走了悲伤与惆怅。 路禹苦思冥想,一个玻璃樽浮现于桌面之上,冒着泡的橙红色液体轻轻晃动,像是有一双无形之手轻轻拂过,一股寒意自玻璃樽底下蔓延,而后又迅速消失,眨眼间,那已经多了几枚碎冰。 喝着橘子汁的路禹看了一眼时间,想到现实中的须臾可能正在奋勇杀敌亦或是在寻敌路上,他突然有一些负罪感…但想到自己回到现实也是给她们增加难度,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起来,反正出了事须臾他们一定会爆锤自己一顿,完成物理唤醒。 “欧尔库斯让我告诉你,蓝水正在进行魔法体系改革。” 路禹瞪大了眼睛,连忙坐正。 蓝水蘑菇人的魔法体系传承自凡妮莎,而凡妮莎为了这群大跨步进入文明种族行列的新人提供的则是基础版本。 根据时间推算,蓝水的蘑菇人用的已经是六百年,甚至更加久远时代的魔法体系,其中更是经历了一次魔力潮。 这也就导致了蓝水极为畸形的现状。 除了发现异样,跳出凡妮莎体系的夜水,其余蘑菇人在漫长进化途中不仅没有发展出属于蘑菇人该有的天赋,更是在魔力的调动、魔法的运用上如同新手一般稚嫩。 五阶成为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迈过的门槛,即便比较同位阶战力,蘑菇们也只有数量,而无质量。 夜水为此曾经拉着自己的手,想要寻找一个答案…要解决办法,必须直面那个已经根植于蓝水每个蘑菇心中的母神凡妮莎。 “凡妮莎是不会错的。”蓝水如此相信着。 然而在时代浪潮前,凡妮莎书写的人偶手册也只有入门篇可参考,其余的内容远不如克洛伦斯。 “为什么这么突然,夜水之前可是说过在想不到好办法前绝对不轻易做出变动的…信仰凡妮莎的人会怀疑她亵渎母神!”路禹也不管对面的不是欧尔库斯了,他喊了出来。 路禹毫不怀疑走在教皇城大街上大骂劳伦德,表示光辉之神是虚假的,立刻就会被义愤填膺的信徒一拥而上撕碎。 信仰是个十分敏感的东西,虔诚者将之视为自己生命中的全部,而狂信者则会不择手段捍卫他所坚信的一切。 “欧尔库斯说了,魔力潮带来的波动正在让凡妮莎给予他们的魔法支离破碎,许多蘑菇已经无法使用‘母神的恩惠’,蓝水的战力正在快速下跌,如果他们再不学习新的魔法…蓝水这一代在魔力潮之后极有可能成为魔法弃儿,三族联盟也会逐渐土崩瓦解。” “夜水等不了,为了蓝水的未来,她必须行动起来。” 路禹一声叹息…事情总不如人意,如果没有浸染,他真想现在去帮夜水撑撑场面,身为蓝水城保卫战的英雄,应当能让夜水的压力小一些。 但愿魔力潮带来的变化能让蓝水的蘑菇们逐渐醒悟。 “魔力潮…”路禹咀嚼着这几个字,犹豫着看向了塞格罗。 “你似乎有话想说?” “我想向‘祂’问一个问题。”路禹开门见山。 塞格罗放下了杯子,做作的变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有关哪方面?” “魔力潮与浸染之灵的诞生与出现,是否存在着联系?” 第一次浸染之灵现世,时值魔力潮末尾。 第二次现世,魔力潮起。 这个共同点让路禹不禁产生了联想。 他不认为这是世界意识的造物,他怀疑的是…浸染是否在魔力潮这个节点上有着特殊的谋划,也许它并不只是单纯的在杀戮与清洗? 塞格罗站起身,走到了空旷处。 天穹之上的云雾散开,一道光束打在他身上。 许久之后,塞格罗的眼睛中再次有了神采,低垂的头逐渐抬起。 “唯一可以告诉你的信息是…”塞格罗若有所思的望向远方,“浸染的声音,‘祂’能听到,而且那个声音正在由小而大,愈发清晰。” 塞格罗的话让路禹惊骇莫名,这句话的信息量更是令他头皮发麻。 浸染绝对不是某些想象力丰富的吟游诗人口中的异世界生命,已经两度危害梅拉,规模巨大的外来力量侵蚀,世界意识身为整个世界的母亲必不可能熟视无睹。 祂不会亲自下场,但却有无数办法遏制,消灭对方。 路禹的一号只是产生了一丝可能,被观察捕捉到后立刻收到了提醒。 浸染也不是世界意识的造物…因为它正在向世界意识发出自己的声音! 那么最大的可能已经浮现… “浸染是…”路禹心脏怦怦直跳。 “是人造物,并且我还能告诉你,它与你的一号一样,处在可控与不可控边缘。” “它完全取决于那个正在苏醒的意识,究竟还能有几分理智…” 7017k 367.寻找解决办法 “一号出现时可是立刻就收到了警告。”路禹说,“浸染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坏,祂熟视无睹,我是该感到荣幸?” “确实应该,你与欧尔库斯都是运气更好的召唤师,生活在了正在产生变化的时代,而非道路封锁,水源干涸的过去。”塞格罗少有地严肃起来,“你的思路,虽然独特,但并不见得无人能想象,对于未知与死亡的恐惧与丰富的想象力结合总会诞生出无数怪诞莫名之物,他们的表现形式总会随着人的内心变化。” “如果他们还在神殿之中,他们会嫉妒你,会发狂。”塞格罗眼睛中多了一些模糊不清的情绪,似乎能与他所诉说的“他们”对应。 “为什么你和欧尔库斯可以在一个凋零时代以先驱者身份一展才华,并很可能引领召唤再次繁荣,被人尊敬祭拜…而我们只能在水流干涸的河床上掘井打水,感受着满地黄沙、满目疮痍,在一次次期待中迎来绝望,渴死于道路之上。” 路禹没想到话题会如此进行,他没有从塞格罗的话语中听出符合历史记载中,召唤师无路可走时的疯狂。 他像是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没有了第一次相见时的欣喜与兴奋——那时他曾为自己即将取得的成就感到欣慰。 “有些陌生了。”路禹只能用话语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话题拉回原来的轨道。 “至少你和他不会否认自己的幸运,会给予我们这些可怜的灵魂一些慰藉。”塞格罗没有理会路禹的打岔,继续说,“这些话我很早前就想和你说,但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不希望后人觉得我们这些家伙是可怜虫,只会感慨命运不公…我们深知自这个世界诞生以来,绝对的公平就从未存在过,只有孩童会在童话故事里找寻那一丝慰藉。” “坏人做了坏事,并未得到惩罚,而好人却要为此付出沉痛的代价,他只能痛呼一声‘我的灵魂将会在死后让你不得安宁’” “这只是无力无能者临死前最后一丝幻想,生前无力掌控自己命运便寄托于渺茫的命运、未知的存在投下怜悯…路禹,你认可我说的话吗?” 路禹隐约感觉到了这个代表着无数“不幸”召唤师意志的男人想要表达的意思。 “我赞成。” 塞格罗满意地微微点头,向着身后的虚空挥了挥手,一层白色的雾气凭空出现,而后幻化成一堵巨大的墙。 光影于墙体上浮现。 赤地千里,白骨遍地,人烟全无,自剩下一些枯瘦的魔物于烈日下垂死哀嚎。 “科莱苏德莱历224年,百年难遇大旱席卷科莱大半土地,无数种族受灾…大旱结束,中部地区各族十室九空。” 看着路禹平静的模样,塞格罗又挥了挥手。 尸山血海形容路禹此刻看到的画面显得是如此苍白… 随着画面的移动,断肢残骸遍布山野的每个角落,血水汇聚成池,腐烂腥臭引来的黑色“云雾”并未因为群鸦落下进食而离去,它们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和平地共襄盛举——连绵的群山只剩下它们,注视着已无生灵的大地,而远处熊熊燃烧的大火则昭示着混乱与战争仍在继续。 “佐列高斯莫雷娜女皇历103年,由亚人反抗精灵高压统治的起义在发展过程中席卷整个佐列高斯,奴隶起义在半年间遍布佐列高斯三分之一的土地,他们残暴地屠杀着一切他们认为是‘敌人’的对象,仅仅树精一族便有数十万被焚烧致死,其中大量都是尚在成长中的幼苗…” “往后的一年时间,各族组成的联军占据上风,他们报复性地开始了新一轮屠杀,在战争结束后,佐列高斯三分之二的国家向科莱进口了五年的奴隶,以填补在屠杀中遗留的空缺…” “战争产生了连锁反应,大片土地荒芜,随即而来的饥荒摧毁了脆弱的经济基础,最终导致无数佐列高斯本土种族进一步残杀,争夺主要产粮区,以争取在其他种族回复前抢先重回巅峰,统治佐列高斯……新的战争爆发。” “作为最终的胜利者,也是这场长达六年的混乱起源之地,精灵一族在重获‘新生’后担心人、蛙人、史莱姆清算…他们很清楚自己做过的事有多么天怒人怨,自然也害怕别人如此对待自己…因此他们又一次开始了大屠杀。” “少数的,拥有智慧并建立了国家的史莱姆一族被屠杀灭族,自此,佐列高斯土地上再无智慧史莱姆的身影;蛙人被精灵与巨人杀得只剩下数个部族,遁逃至佐列高斯荒僻的西南角。” “人族得到了些许豁免——他们被奴役,凌虐,以作为亚人奴隶的暂时替代品,仅有少部分与残余种族报团取暖,并在日后重新推翻精灵一族。” 塞格罗苦涩的笑着:“这件事发生时,这个世界高阶魔法不过三阶…你能想象,在没有毁天灭地的魔法出现时,一个大陆五分之四的智慧生命因此死去吗?” 路禹已经懂了,同时他也被塞格罗所展示的过往历史深深震撼着… 梅拉不过是这个广阔世界中稍微繁盛、强大、族群众多的一个区域,这里发生的与当年在佐列高斯发生的一切并无不同。 对于祂而言,浸染不过是又一场惨烈的人祸,而人祸…应该由他们自行解决。 祂着眼永远是整个世界。 烟雾散去,塞格罗脸上又有了笑意,又一次变成了路禹初见面时的他。 “你是个聪明人,已经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塞格罗同时怂恿道,“一号的那份可能性已经被祂抹除,只要你不怕死,可以召唤,没准它会是对付浸染的有效手段呢?” 路禹连连摆手,就算一号已经被世界意识修得没法表现出灾厄级的力量,它对自己而言也是个巨大的灾难。 他牵挂的人还有很多,晨曦领的一切,这里有劳伦德的托付,自己的朋友以及他喜欢的人……没事就别玩火了。 这次如果不是浸染到了家门口,他也不会主动冒险测试浸染的力量,成为科德佐恩初代皇帝那样的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路禹不自觉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不知道为何…这里很疼。 “啊哟…嘶嘶…疼…塞格罗,发生了什么?” 塞格罗愣了片刻,恍然大悟的他贱兮兮地笑出了声:“有人在呼唤你返回身体…来,给我握个手。” 路禹一边捂着疼得不行的脸颊,一边伸出手。 “我们已经死了,牢骚和埋怨只是一种情绪抒发…见谅,其实我认为他们应该会为你和欧尔库斯的进展感到欣慰的…毕竟他们临死前都希望看到召唤的未来。” 没有给路禹回答的机会,塞格罗的大手用力地握了上来。 视线一阵恍惚,周围的光景飞速后退,路禹“重重”地摔落,一头冷汗地醒了过来,而后… “疼啊,疼,须臾你轻点,别拧了,我醒了,醒了!” 须臾一脸困惑地举起双手,顺带着把从翅膀那些眼珠子中喷射出的触手也收了起来。 路禹一愣,伸手抓住捏住自己脸颊不松手的…好嫩滑宽大的面片! 他使劲地把小暗的触手揪了下来,看着被自己垫在屁股地下发着暗紫色幽光的小暗,叮嘱道:“下次别这么用力…须臾你亲自喊醒我不好吗?” “哦,杀得比较起劲,实在腾不开手,只能让小暗代劳…因为她有一些延迟,所以我还是提前命令的,看来我估算得不错,刚杀光你就醒了。” 须臾直勾勾地盯着路禹,眼神里有期待,有渴望。 好一会,路禹立刻会意。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须臾啧了一声:“蝠鲼、大碗、守宫他们做得好你使劲夸,就连二号上次表现出色你也是变着法赞美…到我这里,就这?” 说须臾孩子心性显然不太合适,身为克洛伦斯的意识碎片,又在轮回里挣扎了几百年,做事还是靠谱的。 但你要说她成熟,那更不合适。 突发奇想像个孩子一样踹树,只为了看落叶哗哗落下;看吟游诗人撰写的奇幻故事到了高潮会突然跳起来大喊书中台词;没有血剑玩就在地上寻摸一根树枝使劲比划,以及… 在和璐璐亲切交流后,须臾深受启发,她顿时觉得魔法就该“喊”着用,不搭配一个气派,有格调的招式名字,在对战开始气势就落了下乘。 相较于塞拉自创魔法的言简意赅,比方说【混血熔炉】,璐璐的起名风格就比较… 【独眼火焰巨人之怒】、【火焰之神的召唤】、【亵渎者的终末地】、【炎狱邀请函】…只能说辨识度极高。 而须臾与璐璐凑到一块的结果便是她也开始为自己的魔法起名,并且还会拿着那些名字找路禹参考。 这些中二气息爆炸的名字总能给路禹心神上予以重击,有一种让人下意识脚趾扣底的独特美感。 每逢此时,路禹总会感慨克洛伦斯不做人,分意识分得那么碎,让须臾总是在成熟与孩子气间横跳。 须臾此时似乎想起了手里还拿着一截手臂,她不以为意丢到一旁,拍了拍手,路禹看得一头冷汗,但随即,他的脑海中,熟悉的呢喃声响起,刺痛感明显。 他诧异地看着须臾。 须臾邀功般挺胸,抬头:“虽然费劲,但是抓到了一只会使用魔法的浸染。” 虽然之前算出了浸染的影响范围,但是担心擅长魔法的浸染有古怪,因此须臾特地把安全距离提高了一些,看到路禹只有些微反应,她愈发得意,嘴角疯狂上扬。 知道须臾就是想要个赞美,路禹这回毫不吝啬地给了她,须臾乐呵地合不拢嘴——她似乎真的很喜欢听这些路禹时常跟其他塑形召唤物说的话。 伴随着距离缩短,路禹的脑海中的刺痛感又一次明显起来,他已经能看到那个被须臾捆在大树下的身影。 手脚均被须臾以尖锐的木刺贯穿,深深地钉入树木之中,伴随着挣扎,他的伤口不断地喷涌出鲜血,失血过多也导致了他面色愈发苍白。 即便须臾不杀死他,浸染魔法师也会随着时间流逝死去,而路禹也终于看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浸染魔法师在看到须臾的那一刻,眼神中有着与寻常浸染不同的色彩——恨意。 他身体逸散的魔力格外明显,因为劳伦德给予须臾的那把破魔小刀扎在手臂上的缘故,他的魔力无法凝聚,只能形成一阵阵涡旋,掀起旋风阵阵。 怨毒愈发明显,浸染魔法师露出了仍挂着些许血肉的嘴,恶狠狠地凝视须臾,挣扎的力度愈发强大。 “能沟通吗?” “完全不能,我已经尝试过,他只会不断的重复着我无法理解的声音,一边释放魔法一边冲向我。”须臾把手一摊,“我觉得这不能称之为理性,他更像是在执行某种命令的傀儡。” 路禹闻言一愣,而后笑着拍了拍须臾的肩膀:“一针见血。” 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能释放魔法的浸染,其意识是被更为上层的存在唤醒,还是被进食本能不断挖掘,重新出现,因为眼前的浸染光看着装以及魔力的浓度便可知晓生前就是魔法师。 “我们没办法证明不是吗?” 路禹说:“只靠我们自然不可能,毕竟以我们有限的力量想要寻找到足够多的样本难度太高,所以我们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回到晨曦领的路禹立刻让米莱向教国和梭伦发去信息。 “他们会帮助我们吗?”璐璐不无担忧地问。 “对于浸染,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召唤物稳住局势,但是我亲自与他们对战,深知一点…召唤物无敌,召唤师可不是无敌的,我不认为他们维持的防线能够一直固若金汤。” “如果不寻找解决根源问题的方法,那么整个梅拉只能祈求奇迹,那群人会看清现状的,毕竟他们也在乎自己的财富与地位。” 7017k 368.荒唐皇帝与寂静者 诺埃尔很忙,浸染之灵让他不再能和女仆与画师们缠缠绵绵,来自各个方向的战报、国内各城邦的信息占据了他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 圆桌议事厅,数十位军事贵族正在在圆桌旁剧烈的争吵,他们面红耳赤,摩拳擦掌,椅子被他们魁梧的身躯挤到一旁,又被一脚踩碎,沙包大的拳头挥舞着,一个个跃跃欲试。 魔法师们十分知趣地退得远远的,把场地让给了他们。 歌剧院布局的议事厅高处,诺埃尔宛如欣赏戏剧的观众,默默地注视着军事贵族们争吵升级。 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而是把视线瞄向身旁一身灰黑色银丝边制服的寂静者。 诺埃尔继任后对于寂静者的服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讨厌一切陈旧的服饰,对于纯黑色的肃穆的寂静者黑长袍在边缘处增加了银色丝线,并将长袍大肆裁改,以对标【光辉化身】。 被裁改后的衣服无限接近于晚礼服,为了维持寂静者的神秘感,他们不得不订制大量的披风,并且拒绝了诺埃尔的修改意见。衣服上的妥协也是寂静者能对他这位新王最大程度的让步——即便是顺应法理,诺埃尔起初也并不讨寂静者们喜欢。 在登基执掌斯莱戈七年后,二十八岁的诺埃尔给这个国家带来了许多变化,而显而易见的一点是… 贴身保护诺埃尔的寂静者是一位女性,因为诺埃尔拒绝接受任何男性的贴身保护,而她敏锐的感知则让她意识到了诺埃尔正紧盯着自己。 寂静者冷漠地转过身,后退了几步,一个隔音屏障快速形成,施法手法果断干练。 诺埃尔拦过另一旁的女仆,立刻亲了下去。 暗处的寂静者把视线全都收了回来,放在了吵闹的议事厅中央,那里争执仍在继续。 几分钟后,女仆媚眼如丝,而诺埃尔兴致高昂,他斜了一眼军事贵族们,看着他们光吵架不出手,随手拿了一把木剑丢了下去。 落在圆桌中央的木剑反倒是让波涛汹涌的河流迅速平静下来,他们纷纷抬起头,仰望诺埃尔。 “打一架,谁赢谁有理。” 诺埃尔笑着说出口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浇醒了所有人。 魔法师们窃笑不断,鄙夷地窃窃私语——对于这些即将指挥他们的人,魔法师一直不太感冒,他们更希望由斯莱戈国内地位崇高的法师组织带队,并且拥有对斯莱戈主战兵力的调度权利。 如今诺埃尔的责难看上去会让他们的想法得以实现。 老牌军事贵族们偃旗息鼓,不再吱声,然而又是一柄木剑丢下。 全场寂静。 “先军增援梭伦已经五天,前线战损报告你们已经知晓,现在为了军团结构和指挥官人选你们剑拔弩张…”诺埃尔把手一摊,“各位勋爵战功赫赫,人人皆说自己举荐人选方能带领军团发挥出最大的战力,不接受打乱重组…” “我说真的,你们打一架吧,谁赢了,我就听谁的。” 任谁都能听出诺埃尔语气中的不悦,对于这位荒唐皇帝,斯莱戈各家族一向不敢小觑——至少诺埃尔搞钱的本事在梅拉数一数二。 一位学院魔法师领袖走了出来。 “陛下,我建议由斯莱戈帝国学院的大法师组织调度各大军团,在全局掌控上,魔法师有着天然的优势。” 诺埃尔手已经在女仆身上开始探索,听到这话,他嘴角上扬:“难道帝国的将军们与魔法师们配合,你们全局掌控的优势无法显现,这是我的将军们无能,还是法师们与将军们在一块无法互补?” 军事贵族们纷纷对着魔法师们怒目而视,一位军团长幽幽说道:“我们的士卒并不会飞,恐怕是无法与大法师们的战术产生有效配合,不如让大法师们身先士卒吧。” “粗鄙至极。”魔法师学院的领袖呵斥道。 “是,我们粗鄙。”军事贵族们竟然齐刷刷放下成见,并排面向魔法师们,“最近我听到了一些有趣的传闻。” 说话的贵族环视四周,拿起了一枚魔法水晶:“魔力波动如此频繁,传说中的魔力潮不日将至…这片大地将接受它的洗礼,神明赐下的光辉会引领我们进入新的时代。” “可这个消息似乎被魔法师们封锁了?” “乔治男爵,您这就误会我们尊敬的大法师们了,他们一定是出于严谨考虑,想要认真确认,方才暂时封锁消息的。” “那倒是我们误会了,毕竟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刻意隐瞒天地巨变到来,却利用信息差收割底层学徒的畜生存在呢,一定不会有这么恶劣的人。” 笑声一起响起,不过却阴恻恻的。 “我还听说,当时在教皇城,各族商讨合作事宜,还说到一个学派知识互通…迈尔斯公爵,您能告诉我,如今有哪些学派知识开始流通共享了吗?” 迈尔斯公爵翻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故作惊讶的叫嚷起来:“天哪,是魔药学派的人,他们分享了能让伤口加速愈合的疗愈药剂,按照评级,是二阶魔药!” 现场掌声如雷,夹杂其中的讥讽之意已经让魔法师们无法抬起头,羞耻感令他们脸红得发烫,而那掌声却仿佛是要掀翻议事厅屋顶一般长久不衰。 学派魔法师在不做人方面一向是不做人的,传统魔法师早就主动加入抵御浸染之中,前往前线,并且开始教授低阶法师魔法技巧。 只有学派魔法师,仍旧按兵不动,各国魔法学院为首根深蒂固的学派体系吝啬程度令人咂舌,他们同样愿意出力对抗浸染,但让他们分享知识……绝对别想! 虽然魔法师是抵抗浸染的主力,但是维持一个战线平稳运转的必然是无数普通人,以及那些被他们瞧不起,但却在后勤方面起到无限大作用的武者与普通士卒。 这些人更像是炮灰,因为各大战线都点名要在关键时刻保护魔法师撤退,这意味着自我牺牲。 梭伦前线今日已经连续丢失了两个城邦,浸染如风,再次开始行动后速度之快超出了每个人的预估。 这两个城邦的魔法师,基本完好撤出——前仆后继的武者用血肉之躯为他们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深入浸染范围作战的他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仍旧义无反顾。 这一代的武者很清楚是魔法师以各种手法阻断他们上升,但是在大是大非前,他们放下了仇恨。 只有魔法师能创造一丝希望…驱逐浸染,恢复家园的希望。 为此来自各个种族的平凡人自愿成为了魔法师的壁垒。 可学派魔法师们在做什么? “我看某些人还是没有危机感,就得去梭伦北境,教国之南看看战场是什么模样,跟书本打交道的聪明人总会产生莫名的优越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伴随着某位贵族的一声讽刺,两派人彻底开始了骂战。 诺埃尔冷笑一声,小声嘀咕:“苍蝇打群架。” 说完,他把手从女仆的衣服中抽出,站起身就要离开。 身旁的寂静者急忙上前:“浸染如风,前线一日三变,斯莱戈的援军必须及早完成调度,并出发。” “不急。” “陛下!”又多了几位寂静者围上来,语气急迫。 “我说的不急,是他们还不急,你说我急有用吗?”诺埃尔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寂静者,他直接坐到了地上,伸手拿开了贴身寂静者的面具。 “啧啧啧,果然很好看…” 贴身寂静者冷漠地注视着诺埃尔,那股子轻蔑让诺埃尔面露红光,抚掌称妙。 “这个表情很好,我喜欢…冲你这个表情,我就说些本该晚些时候再说的话好了,隔音屏障开启吧。” 众寂静者一起隔绝声音后,诺埃尔勾着寂静者的下巴说:“教国的安东尼奥,他继承了劳伦德的遗志,劳伦德为他完美铺路让他十分舒服地坐稳了教皇宝座,突如其来的灾厄,他们上下一心。” 诺埃尔嗅了嗅,找到了第二个女性寂静者,如法炮制揭开面纱,捏着她的脸。 “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对于拉文尼斯那个愚蠢的家伙绝对忠诚,而且他们一向做事阴狠,拉文尼斯根基未稳时大开杀戒,把反对派杀得噤声臣服。说真的拉文尼斯个人能力真的不行,对局势的把握更是差劲透顶,但是暗影卫队…” 诺埃尔拍了拍寂静者娇嫩的脸蛋,啧啧不断。 听出潜台词的寂静者们呼吸急促,诺埃尔却视若不见。 “梭伦国内自不用说,他们受到浸染直接袭击,早就开始赌国运,虽然学派依旧吝啬,但是好歹齐心协力。” “至于各大种族…你以为四大国倒下,他们会很好过吗?”诺埃尔冷笑,“五百七十二年前巨龙如果在怒火山脊倒下,而浸染未曾失效,你们觉得如今梅拉是何种光景?” “即便是海族,在四大国倒下后也要祈祷那只会潜入深海的蝴蝶不会突发奇想找他们的麻烦,他们曾经把迁徙提上日程,但是王族却舍不得自己的地位与享受,大义凛然地组成海族联盟加入对抗浸染的行列。” “放眼全梅拉,我们斯莱戈,是不是比较…”诺埃尔用拳头托着下巴,“别致。” 一个沉稳却充满力量感,偏中性的声音自帷幕后响起。 “陛下希望怎么做?” 诺埃尔走到玫红色的帷幕旁,看着帷幕后挺拔的身姿,嘴角微扬,戏谑道:“寂静者稍微学习一下暗影卫队即可。” 寂静者们悚然一惊。 帷幕后的声音沉寂了许久,又问:“你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这应该问你们。”诺埃尔脸上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神情。 “会死很多人。” “那就别聊了,让他们继续争吵,而我继续和女仆们玩耍,造人,待到浸染污秽了斯莱戈的土地,我们通过霜雪三岛离开梅拉,再无浸染烦恼。” 诺埃尔揽住自己的贴身寂静者:“对了,既然要放弃,那我希望得到她,考虑到未来航海,我的子嗣应该得拥有强壮的体魄,她就很不错。” 让人闻风丧胆的寂静者就被诺埃尔这么拉拽着往隔音屏障外走去,在诺埃尔即将离去的那一刻,帷幕之后一声沉沉的叹息。 “如你所愿。” 诺埃尔闻言大喜,直接向贴身寂静索吻。 “我说的是,前者。” “连后者一起答应吧。” “让女士倾心于你,你一向很有主意,如果她答应,我们无法阻拦。” 贴身寂静挣脱开后,诺埃尔还不忘嗅嗅手上的余香。 “你能保证自己如暗影卫队般…” “我们是帝国意志,如若帝国风雨飘摇,捍卫它的尊严,势在必行。”帷幕后的声音打断诺埃尔,“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 “也许可以今晚?” “罗织罪名需要时间,谁该进入清单也需要计较。” “需要罪名吗?” 诺埃尔噎住了。 “暗影卫队,似乎不需要罪名,你也可以这么做。” 诺埃尔转移话题,“你们打得过学院的老不死吧?” 帷幕后之人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不敢。” 强烈的自信自话语中流露,那是平静而自然的优越感。 在贵族与魔法师们仍争执不休时,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很快将面临行走于大地之上,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位寂静者忽然闯入,感受着严肃的气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诺埃尔对他招了招手,因为他看到了寂静者手上的卷轴有教国的标志。 “教国希望我们能够协助在战场上寻找到会使用魔法的浸染,并尽可能观察他们的行动。” 诺埃尔蹙眉,浸染会施展魔法已经不是秘密,这些天被攻陷的战线均有报告,但是单独进行观察,采集数据,这个做法风险极大,与之相比提前消灭才是正解。 他相信教国也清楚知晓这一点,可为什么…信件居然还是安东尼奥特地写来! 发现这一点后,诺埃尔陷入了沉思。 不久之后,教国的信使带来了一条让诺埃尔更加惊讶的信息。 “据传,是来自碎金城以南,红焰山脉中的通讯让安东尼奥做出了如此决定。居住于那里的人,经过查证,正是塞拉与暴食者。” 诺埃尔对于暴食者了解不多,但是塞拉…她本该是教国的教皇人选。 “会与劳伦德有关吗?” 想起劳伦德,诺埃尔捂住了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 “全力配合教国,全线搜集相关信息。” 跟随智者的步伐,永远不会错。 7017k 369.主机 来自大雪山方向的浸染已经间断性地向晨曦领发动了数次冲击,然而晨曦领的零伤亡传奇仍在继续。 也许是长久作战魔力运用得到了提升,也许是魔力潮的到来帮助冲破了那一丝瓶颈,路禹的魔力达到了梅拉魔法师的五阶标准,噬魔树与知识之书这两个魔力消耗大户他终于有能力,也有勇气再次召唤了。 作为第二个被封号的召唤物,噬魔树对于浸染的压制效果格外明显,拔地而起的它面朝大雪山伫立,吸收的魔力尽数转化为一颗颗眼珠子状的果实,进入攻击范围的浸染立刻就享受到了自动索敌、自动爆炸的待遇。 晨曦领对于那些不断从树枝上落下来,一蹦一蹦冲进浸染堆中自爆的眼珠子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之后的麻木,转变为如今的习以为常,讨论哪个烟花更加灿烂已经是大家的日常话题之一。 虽然浸染总是变着方法,或是围攻,或是袭扰,甚至是在浸染法师聚拢下发动一波亡命突袭,但是面对路禹召唤手册上的召唤物,他们的努力也仅仅只是逼出了二号与噬魔树。 知识之书直至目前也没有一次适合出战的场合——浸染数量不多,使用它只会给路禹的身体增添负担。 路禹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浸染的出现是他为数不多可以测试各种召唤物力量的好时机,但同时他也担心测试过程中效果不如人意,导致晨曦领陷入危险。 权衡利弊,路禹只能让噬魔树和二号两个劳模交替守卫晨曦领。 在此期间,路禹向教国又发送了一份信息。 二号对于浸染的杀伤力正在变小,这并非是路禹太过疲劳,而是浸染如今目睹二号出没都会绕道而行,面对地面上蜿蜒前行的侵蚀路径更是有了警觉。 “猜想是大概率是真的,浸染中存在意识的个体疑似能共享信息,并以此唤醒周围无意识的肉傀儡,让他们做出改变。” 教国与斯莱戈的战士率先发现了魔力出现波动时,浸染也会短时间内失去污染思绪的力量,并且如同失去了“核”的人偶般呆滞原地,或是漫无目的游荡着,再无之前统一行动的气势。 但要验证路禹所提出的猜想,必须要有更进一步的举措,仅仅只是肉眼观察还不够。 诺埃尔的皇家亲卫原本只是前来前线为皇帝督战,慰劳战士,但他们在得到魔法师的波动报告后立刻带着大队人马冲入浸染中,找到了之前被标记的浸染法师,记录了他的详细信息,用与精法学派“友好”协商而来的精神卷轴置于对方后脑。 这个疯狂的尝试着实让战场上所有人都出了一声冷汗,整条战线上,各个种族的人在看见浸染恢复行动后都在呼喊他们的名字。 幸运之神没有辜负这群勇敢的人,在浸染的污染之力重新弥漫战场前,皇家亲卫欢呼着,尖叫着返回了要塞,迎接他们的是来自各个种族山崩海啸般的掌声与赞美。 一向与斯莱戈不和的科德佐恩军团长们更是拿出自己的物资,掷向斯莱戈的阵营。 “致勇敢者!”他们如此高喊着。 前线的消息传到后方,对诺埃尔怀揣着恨意、杀意、怒火滔天的贵族们纷纷噤声。 在无数人的印象中,自上位以来和和气气,嬉皮笑脸,玩女人搞艺术赚钱的他是个人畜无害,喜怒无常的荒唐皇帝,终日沉眠于美色中,热衷于奢侈享受的他毫无威胁,对于整个帝国而言,这样的皇帝存在会让贵族阶级十分舒服。 “只要满足了他的荒唐要求就足够了。”无数贵族都是这么想的。 路禹得知诺埃尔亲卫壮举时顺便知晓了另一件事, 就在不久之前,斯莱戈国都克莱斯托经历了流血的一日。 寂静者,这群被塞拉评价为四大国中战力仅次于光辉化身的人倾巢出动。 行走在国都克莱斯托街道上的他们寂静无声,所到之处,哀嚎遍地,那些敢于高声斥责者人头落地,血流漂杵。 一个军事贵族的情妇仅仅只是辱骂了一句寂静者,她的舌头便被割下,头颅被装在托盘之上,巡视各家。 一个公爵只是喊出了寂静者之首的名字,他的爵位便被年幼的孙子继承——他与他的大小儿子都“在寂静者的疏忽中,逃亡了”。 沉寂了许多年,许多人已经忘记了寂静者从不是一群可以商量的对象。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个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借口,但已经无人敢指出这一点了,克莱斯托的监狱已经人满为患,寂静者觉得让犯人站在冰天雪地中是一种折磨,如果死了对于可怜的民众会产生过大的惊吓。 于是他们很贴心的在远处的森林中准备了许多吊索,在这里可以就近为果树堆肥,并且顺带祭祀森林之神——寂静者坚信,如果森林之神真的存在,一定会为他们虔诚的举动所感动,保佑那些可怜的果农来年大丰收,这也算是这群脑满肠肥的贵族行善积德了。 寂静者杀疯了,诺埃尔则少见的没有与画师、女仆们缠绵,他快速颁布了众多战时临时法令,将父亲时代分派给诸多贵族的权利一一回收,拆散军事贵族的已有军团,打散重组,派往前线。 在眩晕与茫然中,斯莱戈松散的权利体系一天时间迎来了改变,而寂静者也停止了杀戮。 诺埃尔亲自前往监牢,没人知道他与被关押的人说了些什么,即便是教国埋藏最深的楔子也探听不到分毫。 有的人走了出来,而有的人则像是被遗忘在了监牢之中。 心有不甘的贵族与少部分魔法师密谋串连,企图暗杀诺埃尔。 可这条消息,教国的楔子们都已知晓,远在晨曦领的路禹也跟着知晓…那寂静者们呢? 他们会不知道吗? 路禹看完这些信息,又让塞拉亲自过一眼。 “好果断…这真的是,那个诺埃尔?” 诺埃尔毫无疑问是好色的,更是坦率的…至少他是一个第一次见到她就邀请一起进入寝宫的人。 作为一国皇帝,他也绝对是荒唐透顶的,除了搞艺术搞女人搞钱,不务正业,放任权利四散,诸多贵族之所以服从他,只是喜欢他对权利的不敏感。 身为前光辉神选,以外交形式遍访各国结交勋贵,与诺埃尔打过无数次交道,塞拉对于诺埃尔的评价与别人只有一点不同。 曾有一位男爵之女鼓起勇气接连拒绝诺埃尔两次,并称自己有心上人,诺埃尔当即把那个倒霉蛋带到了宫殿里。 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宫殿中,认为这个和诺埃尔抢女人的家伙要悄无声息的消失时,他安然无恙地离开了宫殿。 想象中的场景没有出现,而谈话的内容则很快为众人所知…诺埃尔亲自传授了一些无法在公开场合明说的技巧,并且拍着倒霉蛋的肩膀,谆谆教导他应该如何让人“幸福”… 那么梅拉的大家是如何得知这些消息的呢? 这些离谱的信息…是诺埃尔自己跟爵士们吹的,他事后甚至还送了那个倒霉蛋一些他命令药剂师捣鼓的“不明液体”,功效不明… 这件奠定了诺埃尔荒唐好色的事迹中,许多人只看到表面,塞拉却看到了他的另一面。 诺埃尔虽然好色,但是却从没有强迫过谁。 在所有关于诺埃尔睡女人的新闻中,你可以说他花心,可以说他变态,可以说他恶趣味,唯独不能说他乖戾专横。 如今,塞拉感觉自己又看到了诺埃尔的另一面。 看着来自教国、斯莱戈而来的浸染样本数据,路禹十分若有所思。 与安东尼奥联络时,对方似乎误会了什么,谈话间一直试图往劳伦德身上靠,旁敲侧击地试图得到什么。 事后三个人坐下来仔细想了想,认为教国应该是把劳伦德口中的“动荡”对应到了浸染之上,并且认为塞拉手中有着更多的,劳伦德的临终预言。 教国的高度配合可以从样本数据上看到,一共十七份浸染魔法师的报告,十份来自教国。 剩下七份中,六份来自斯莱戈,一份来自梭伦。 教国埋藏在斯莱戈的楔子表示,斯莱戈在明确知晓要求并非教国提出,而是来自晨曦领后仍然给予了最高规格的支持,在此期间,甚至有寂静者为了采集数据受到污染。 “也许我们都看错诺埃尔了?”璐璐托着下巴嘀咕,好一会,她忽然惊疑道,“不对啊,我也见过诺埃尔,为什么他对我不感兴趣呢?” “是哦…他分明骚扰过塞拉,但是四国年轻魔法师比试时,他也在场,宴会上也和我说过话…他为什么不对我感兴趣?” 路禹和塞拉沉思片刻,脸上同时升起一抹笑意,他们努力地克制,但是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们。 看见两人的表情,璐璐先是大惑不解,而后若有所思,终于,她的身后有火光闪烁! “冷静,冷静!”原来专精火元素的魔法师生气真的会冒火,路禹长见识了… 塞拉抓住璐璐的手,连忙宽慰道:“没事没事,他不喜欢,我们喜欢你。” 看到塞拉如此做法,路禹自觉落后一步,也抓住璐璐另一只手。 “总之你先消消气,你也知道,每个人的口味不同…根据我浅薄的见识,诺埃尔可能有些抖m倾向…” “什么是抖m…”这个词璐璐还没听过,她的求知欲一下子战胜了愤怒…在路禹面前当好奇宝宝也是一种很愉悦的体验,她就喜欢盯着路禹的脸听他说些自己不知道的稀罕事。 “呃…”路禹纠结一会,发现塞拉也很好奇,骑虎难下的他只好隐晦的表示,“就是诺埃尔可能在某些方面…有些受虐癖…当然可能比较轻微,如果他玩得变态…我们也不知道。” 路禹连忙用很大的声音掩盖掉刚才的话:“总而言之,每个人喜欢的类型总有不同,人家不喜欢你证明他…” 他立刻打住,然后努力审视自己… “说啊,怎么不说了?”璐璐愈发好奇。 路禹捂住脸:“我不太想说了,我们讨论点正事吧…” 塞拉走到路禹身边,附在耳边轻哼一声:“变态。” “你又能好到哪去呢,我们彼此彼此罢了。” 眼神交锋结束,三人重回书桌。 尽管教国与斯莱戈搜集的样本数据很少,但是配合自己在晨曦领周边的所见,路禹觉得自己的推断已经八九不离十。 当前的浸染可以分为两类——肉傀儡与通讯塔。 浸染中会使用魔法的个体相当于一个个通讯塔,他们的出现可以唤醒肉傀儡的部分意识,分享已有的信息。 有他们存在的地方,周围的肉傀儡便会呈现出有组织,有目的的态势,但一旦将他们消灭,浸染便会回归依靠进食本能前行的状态。 二号的魔法水晶正是被这样的通讯塔消灭,通过观察积累了信息的他们更是知晓了应该如何绕开二号的侵蚀,这也是前方战线虽然能够在初期抵御浸染的疯狂进攻,利用远程魔法与召唤物取得胜利,却最终必然失败的原因。 从始至终,通讯塔一直隐藏于暗处,默默地观察审视着战线的一举一动,在洞察战线的行动轨迹后,突然暴起,一波平推。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意味着,所有浸染都是浸染根源的眼睛?”璐璐意识到了毛骨悚然之处,“只要它想,它可以让自己的意识降临在任何一个肉傀儡上,做出正确的决断…” “你应该知道我学习了萨耶尔的精法,我无法与人沟通时使用的精神空间就是它的杰作,是如今精法学派只有少数人方能使用的高阶魔法…” “……” 看见璐璐忽然瞪大眼睛,惊讶地注视着前方,路禹和塞拉忙问:“怎么了?” “精神空间…那个构思,那个构思啊!” “什么…什么构思?”路禹不明所以。 “精神空间的本质是用精法在两个人间建立起精神沟通的通道,所以你也会因此戏称为聊天室。” “我对萨耶尔的精法进行了改良,原本只能一对一的聊天室被我变成了由我的意识作为‘平台’,可以让多人沟通的场地。”璐璐说,“但这也带来了危险性,进入聊天室的人必须对我毫无恶意,不然…我的意识极有可能受创。” 路禹回忆道:“在大湿地,这也就是你始终不愿意与那群蘑菇人建立聊天室的原因,对吧。” “是…我信任的只有你们。”璐璐脸带微笑地注视着路禹和塞拉。 “有意思,继续说下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璐璐低声说,“浸染摧毁人的思绪,并留下他们本能,让他们处于存活状态…原因是,个体无法承担聊天室的巨大魔力负荷,以及精神负荷…它需要大量对自己无敌意的肉傀儡作为媒介,将所有的负担平摊,而部分魔法师则是个体中较为优秀的载体,他们也就成为了‘通讯塔’。” 这个对浸染前所未有的猜测让三人陷入了沉思。 如果璐璐的猜想为真…那么浸染根源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极其庞大的聊天室? 如此一来,蝴蝶和巨人就是…主机! 7017k 370.支付,代价 视野中的物件开始剧烈晃动,书架上书本雪崩般落下,意识到不对劲的三人纷纷飘离地面,从窗口离开了房间。 “地震!”从地下仓库跑出来的西格莉德拦住一个土木组的萸草,“这么强的震感,地下仓库不会坍塌吧。” 虽然不远处仍在施工的城堡都在晃动,沙石簌簌而下,但是萸草仍然信心十足地说:“请不要怀疑我们的专业性,劳伦德大人为我们找来的老师是优秀的,而我们的能力也毋庸置疑,一般情况下仓库绝对无恙…” 一道浅蓝色的光柱自远处的升起,紧随而来的是山崩般的巨响,地面晃动的幅度陡然提升。 看到这等声势萸草不敢打包票了,只得咬着牙说:“没事,至少我们还能挖出来。” 负责粮食储备的奥尔加给萸草打了一剂强心针:“没错,我们之前就对食物进行了打包,除了鲜果,其他的即便坍塌,挖掘出来依旧可以食用…无法保存的喂给史莱姆们…等下,史莱姆呢?” 慌张的几人赶紧寻找,终于在另一侧看见了一头泥沙的瓦伦和沃勒,以及成群结队,在强震中依旧蹦蹦跶跶,看上去很开心的史莱姆们——瓦伦和沃勒冒着强震,晃晃悠悠地打开了史莱姆牧场的门,史莱姆才离开不久,地下牧场便成为了地下墓场。 奥尔加和茱蒂丝各自揪着一个人愤怒地教育了起来,这让瓦伦和沃勒不得不对神明起誓,以后一定不会如此冒险…因为他们已经决定在湖边建起新的牧场。 虽然好奇远处朦胧的浅蓝色光柱,但是路禹还是在强震过去后第一时间清点人员。 伴随着躲藏在树洞中的白狼与一众小狼被发现,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路禹一边揉着不情不愿的白狼大脑袋,一边听着西格莉德汇报损失。 “除了地下史莱姆牧场坍塌外,所有食物仓库无恙,萸草已经带人下去检查…” “查什么,不怕余震来了把她们埋下面吗,全给我喊上来!”路禹呵斥道,“她以为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是五阶吗,而且哪怕是五阶也会出意外!食物可以再种,再买,赶紧让他们全给我上来!” 被吼的一哆嗦的西格莉德赶紧去阻止。 塞拉拦住路过的小泥巴:“告知阿尔文和紫星,战斗组戒备,浸染中的通讯塔很有可能会趁着地震发动袭击。” 托着一个大麻袋的璐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中,在她之后是泪光闪烁的笨龙——突然间的地动山摇让这个倒霉孩子害怕到了极点,在见到璐璐之后直接扑了上去。 “叮呤咣啷~~~” 听见麻袋内清脆的声音路禹和塞拉条件反射地向后退去,默契至极。 “停下停下,里面是什么!” “药剂啊…”璐璐被两人问得一愣。 璐璐竟然把那么多药剂全丢到一个袋子里! 两人赶紧夺过袋子,把里面的药剂全都取出来,分门别类摆好…然后他们尴尬地回头看向了璐璐。 委屈至极的璐璐浑身发抖,她紧咬着牙,脸都耷拉下来了:“这些都是给大家补充体力、魔力的药剂,根本不是易燃易爆的危险品,你们就是不相信我!” 深知这个时候就该安慰一下璐璐的路禹没有吱声,看见塞拉还要说话,他赶紧嘀咕着提醒:“最近对付浸染,易燃易爆的药剂大家投射了不少,库存应该已经空了。” 塞拉瞥了路禹一眼,虽然很不爽,但是她发现这条臭水产真的总是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看见璐璐仍旧有些难受,路禹赶紧转移话题,他上前抓住璐璐的手,给塞拉使了个眼色:“光柱所在的方向是霍古的龙巢,我们必须得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路禹的话让赌气想要挣扎一下的璐璐只是轻轻晃了晃路禹的手便顺从了,这让塞拉愣了一下,只能嘴角抽搐着跟上。 霍古与雾妖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地面上蛛网状裂纹密布,矿坑如同地母的血盆大口,越裂越大,沙石均被她无法被满足的胃所吞噬。 赶到现场的三人怔住了,他们的眼睛中流露出了与霍古一般的震惊之色。 巨大的魔力流自矿坑底部喷涌而出,氤氲的蓝色光点如萤火虫般漂浮于半空中,构成了这道直冲天际的光柱。 “这里的魔力…”路禹猛吸一口魔力,身体竟然有被灼烧的刺痛感。 “竟然比月刻结界还要浓郁…这究竟是…”塞拉咽了口唾沫。 霍古翅膀轻轻一挥,小心翼翼地庇护着看傻眼的大家退后。 地面又一次塌陷,原本只能容纳一个霍古的废弃矿坑如今已经能容纳三个有余。 “魔力潮的哺育…开始了!”霍古兴奋地大吼,震耳欲聋的声音惊起成群飞鸟,“我见过…我回忆起来了,上一次,也是如此!” 活跃的魔力仿佛拥有生命,游弋于众人四周,等待着他们体内的魔力干涸,迅速予以补充。 霍古想都没想,对着天空释放了一发涤魂之光。 威势惊人的魔法则是让周遭的魔物瑟瑟发抖,惊恐的啸叫声此起彼伏。 霍古展开双翼,贪婪地吸收着废弃矿坑底部喷涌而出的魔力,他闭上了双眼,满脸享受,嘴里念念有词:“活跃、强大、精纯…让人跃跃欲试的力量…我感受到了,这个废弃矿坑之下,仍有矿石,他们正在破碎,逸散!” 论及魔法,璐璐变得专注:“魔力潮的哺育让本就汇聚了无数魔力的矿脉与地脉中的魔力共鸣…然后溢出了?” “璐璐果然很聪明。”霍古赞美道,“这个矿坑之下,仍有富矿存在,若是我模糊的记忆没有错,伴随着魔力潮的洗礼,往往会诞生更为优秀的水晶矿,以及前所未有的新矿…” 霍古忽然面露狰狞之色,露出了遍布利齿的血盆大口。 “这是我们…是晨曦领的东西,我不允许别人触碰,绝不!” “我要在矿坑上沉睡,要聆听你们挖掘矿石时的‘叮叮当当’声入睡!” 越说,霍古的鼻息愈发沉重,眼睛也越睁越大,巨大的头颅已经快要贴到路禹的脸上了… 怎么还说急眼了呢,说好的不是所有龙族都对亮晶晶的玩意感兴趣呢? 路禹连连点头:“一定一定…首先我们得确定真的能开采,以当前魔力的富集程度,深入其中很要命啊。” 塞拉很严谨地走向矿坑边缘感受了一番,又低下头望了一眼。 矿坑深不见底,幽邃静谧。 “当前魔力浓度…我怀疑到达深坑底部的人会享受到克洛伦斯的魔法燃爆。” “每一次魔力潮,祂对于世界的哺育都是过量的,只有结束后,一切才会恢复正常。”霍古爪子紧扣边缘,小心翼翼地学着塞拉往矿坑下又瞄了一眼。 感知已经失效,在超高浓度的魔力干扰下,他们延伸而出的魔力被冲得七零八落。 “动静这么大,枫血那边也会察觉吧。”璐璐说,“他们一定会动心的。” 霍古磨了磨爪子,擦了擦口水:“我不介意加餐一顿。” 魔力对于巨龙一族是最美味的食物,而在进食这方面霍古一向很讲道理,也很公平——谁动他的食物,他就把谁当食物。 路禹、璐璐、塞拉的雕像同时亮起。 “浸染突袭,魔法师轰炸了强震中墙体出现的裂痕,我们的简易墙体崩塌了!”西格莉德紧张地大喊,背景中魔法的轰鸣声此起彼伏。 “通讯塔!”路禹脸色凝重。 通讯塔果然一直都在观察着晨曦领,在意识到晨曦领在地震中受创后立刻苏醒,唤醒区域范围内所有的浸染。 路禹到达时,在原有泥墙基础上外拓出五百米的外墙已经被魔法师尽数摧毁,五光十色的光流自远处亮起,而后飞速落在晨曦领最后一道防线上,坚硬的土石被炸得满天飞溅,原本在强震中受损的区域裂纹持续扩大。 “不过是一群肉傀儡,也想支配我所庇护之地!”霍古声若雷霆,无视那些忽然转向,命中他身体的魔法,夺目的光束如剑插入地面,而后…切割大地! 大地开裂,热浪逼人,灼热的光焰让被爆炸抛起又落下的沙石滚烫,吓得晨曦领的众人迅速隐蔽。 雾妖完成了路禹给予她的使命,在霍古激动地想要飞出去焚灭浸染时,她及时的扒拉在他的眼皮上不断的摇头。 虽然霍古总是喜欢折腾雾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很关心她,但整个领地都清楚,雾妖与他的女儿无异。 冲动上头的老父亲冷静了下来,无奈地直呼气。 “路禹你看!” 顺着璐璐手指的方向,路禹看到了隐藏于山麓地面之上的成群飞禽、魔物,他们在霍古展翅的瞬间也离开了地面,密密麻麻地遍布远处的天空。 这是一张巨大的网,对方就是在等待霍古! 上次霍古涤荡浸染,毁天灭地的场面必然被通讯塔观测到了,为此他这一次专门配置了针对霍古的阵容! 路禹脸色煞白,他不敢想象霍古没有被雾妖拦下的画面。 看着不断从远处涌来的浸染,路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通讯塔还真是关照我们小小的晨曦领啊。” 须臾与蝠鲼冲入了浸染最为密集的区域——这里的浸染已经瞄准了泥墙的裂隙狂奔而来。 为了给路禹召唤的时间,须臾的两片翅膀中无数的触手延伸而出,末端的眼珠子开裂,露出了一圈又一圈利齿,啃咬在一个个浸染身体上。 触手的身躯通红,血液流动的轨迹肉眼可见,被吸干的浸染随手便被当做武器投掷而出,砸倒一批又一批的浸染,但是这依旧无法阻止他们的亡命冲锋。 小蝠鲼竭尽全力制造出旋风,把浸染抛向半空,然而这些已经断了腿和手的人竟然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的继续前行。 须臾将吸食而来的鲜血凝聚为巨剑,双手紧握,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横扫! 飞溅的血液泼洒出一道赤红的弧线,如同武侠中绝顶高手释放出的剑气,所到之处浸染割麦子般倒下,为晨曦领清出了一片五十米的空旷区域,也让后方的浸染身形凝滞。 须臾哈哈大笑:“杀光你们,杀光你们!” “我要吸干你们的血!” “芜湖~~~~” 说完须臾便扛起巨剑,再次扎进浸染堆中,而她的目标则是一直位于后方的通讯塔! 她决定从正面杀穿,给这些偷偷关注晨曦领,并痛击过自己小弟的通讯塔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路禹,这是我最后的血剑了,接好!” 须臾将凝聚而出的巨剑猛然掷向地面,巨剑化形,顷刻间血如泉涌,滔天血海淹没、吞噬了周围的大片浸染,极大地延缓了浸染的行进速度。 “你明知道这句话什么背景故事的,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啊!”路禹一边准备召唤一边大喊。 化血为枪,须臾左右开弓,将长枪掷向魔法师所在方向。 化血为鞭,须臾卷起一个浸染,展开双翼径直扑了出去。 路禹和她聊天时说过,一个优秀的战士应该想方设法切后排! “通讯塔是吧,你须臾姐姐来了!” “哈哈哈~~~” 伴随着须臾宛若癫狂的笑声越飘越远,璐璐目瞪口呆。 她怎么感觉…须臾有些越来越疯了? 路禹倒是无感了,即便须臾再不愿意承认,她也是克洛伦斯的意识碎片重生,考虑到克洛伦斯生命末期癫狂的举动… 雾妖从天空中俯瞰,晨曦领的四面八方都有浸染包围而来。 形势刻不容缓,其他方向的魔法师依靠璐璐的药剂和卷轴能坚持多久是未知数,须臾去切后排也是他默许的,此刻他必须扛住正面战场,一次性清空敌人。 已经冲到近处的浸染让路禹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令人浮躁的声音。 召唤仪式形成,召唤手册对应召唤物锁定。 路禹的脑海中知识之书的轮廓开始被勾勒… “唔!”突如其来的杂音撞进路禹脑海,他痛苦地捂住了头,召唤仪式断档。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听得懂与听不懂的话语汇成一片河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太吵了!”路禹在脑海中的怒吼并没有能驱赶他们,知识之书的召唤仪式仍在继续,而伴随着路禹思绪涌动…它产生了变化。 “支付…” “支付…代价…” 于混沌思绪的深处,一个声音压制了所有的杂音。 那充满诱惑性的话语令路禹忍不住抬起了头。 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汇聚至路禹四周,幽邃的黑暗深处,流着脓的触手正在蠕动,那具有压倒性威势的骇人怪物不再模糊,开始显现。 “你…你是…” “支付…” “代价…” 它如此重复着。 7017k 371.浸染蝴蝶,启程 黑色球状物的表面万千肿泡接连炸裂,流淌在表面的绿色黏稠浆液滑过一颗颗不断转动的眼珠子,憎恶、戏谑、嘲弄一一浮现,它们又在数秒内迅速碎裂,伴随着浆液汇聚、蠕动,新的眼睛密密麻麻地遍布它的全身。 于底部延伸出的触手使得它像是巨大的灯塔水母,然而触手表面丑陋的,不断炸裂的脓包却释放出惊人的恶臭,过于刺激性的气味让路禹甚至怀疑此刻他并非身处与浸染对抗的意识中,而是现实。 像是一台坏掉的复读机,眼珠子裂开的缝隙吐露着同样的话语。 “代价…” “支付!” 伴随着复读次数增多,它的声音逐渐高亢,语气急躁,宛如机械的合成音开始扭曲,愈发尖利刺耳。 “契…约…” “力…啊力…量…” 这是它为数不多无限复读之外说出的新词,但声音是如此破碎。 作为路禹被璐璐引导至召唤道路,手把手教导召唤而出的第一只召唤物,他的出现突兀且异常。 【除草机】这是路禹短时间唯一能想出的称呼——它被召唤的最初原因确实是为了除草,但就实现方式上显然与路禹的构想有些一点出入。 事实上,在正式踏上召唤道路之后,召唤模板、描绘与描述的权重、召唤仪式的稳定性都被路禹重点去了解、进行经验总结。 在召唤出血肉战车后,他对于召唤漏洞百出的规则发出灵魂拷问的同时也发觉了【除草机】的吊诡之处,但由于召唤漏洞太多,因此他并未细思。 可是如今,他重新审视了一遍那次召唤,浑身颤抖。 根据现有的、破碎的召唤规则,即便是路禹描绘与描述出现了重大误差,当时路禹的实力也绝不可能做到,以召唤池中已有召唤物素材拼接出全新召唤物。 欧尔库斯明确说过,对召唤物进行创新、改良都需要强大的魔力基础,没有足够的魔力予以刻画,召唤仪式根本不会予以回应,这甚至不存在错误召唤与货不对板的可能。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除草机】真的存在,不仅如此,曾经也有召唤师目睹过他,并尝试以此为素材进行召唤,让他在世界意识处留档! 可为什么? 如果【除草机】早已在召唤池中,这个明显形态可怖,画风迥异的从未出现于任何一次召唤记录中? “召唤你的第一个召唤师,也是最后一个?”想到了这一点的路禹神情凝重,另一个可怕的猜测也跃上心头。 “接受、支付…” 除草机发出尖锐的啸叫,充当足的触手如坨掉的面条粘连在一块快速地摆动,顷刻间便扑到了路禹身前。 大量的触手将路禹捆成了粽子,这个异常不妙的感觉已经有些久远——璐璐恢复后他已经没有被触手如此照顾了。 触手越缩越紧,路禹甚至能听到肋骨断裂的声响,这里分明是意识空间,但除草机却在用蟒蛇狩猎的方式一点点扼死自己。 “接受…” “接受!” 触手上遍布利齿的嘴发出渗人的“合唱”,路禹努力想要挣扎,但却无济于事,自他听到除草机声音起身子便已僵硬。 “你到底是什么?”路禹抗拒着不断涌来,黏稠、恶心的思绪,咬牙切齿地问,“支付、接受、代价来回重复,你真的好烦,复读机给我滚啊!” 即便路禹以愤怒对抗源源不断涌来的黑暗,但是视线依旧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引以为傲的召唤在这里根本无法使用,面对这个已经开始占据自己意识的怪物,路禹又一次品尝到了蓝水城下的无力感。 晨曦破晓,温暖柔和的光流淌于路禹身体之上。 沉重的意识迎来了潺潺流水,将无边无际的墨色冲淡,在耀眼的辉光下,路禹突然再次夺回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缠绕着的触手化为黑色的烟气,刹那间消散,破碎话语组成的合奏也开始微不可闻,只留下庞大而丑陋的身躯抱着汹涌如潮的恶念化作一滩漆黑的液体瘫软于地面,用无数近乎融化的眼球怨毒的注视着路禹顺着光柱飘向天光显露之地。 几近虚脱的路禹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见塞格罗蹲在一旁,他努力地喘息,将手伸了出去。 看到路禹如此狼狈,想也知道遭遇到了十分厉害的怪物,塞格罗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回现实。 如同从云端直坠,与地面重重地完成一次亲密接触,路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抽搐起来,努力地抗拒着。 “鲈鱼!” 焦急的呼唤将路禹的意识拽回了躯体。 浸染仍在不远处,手持神殿卷轴的璐璐就在身旁。 刚才发生的一切,在现实中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 没有对魔力进行节制,品尝过无边无际黑暗,在死亡边缘徘徊的路禹再起召唤仪式。 面对着又一次将浸染触及自己的肉傀儡,他愤怒地咆哮:“知识之书!” 古朴、厚重的书本横亘于路禹与浸染之间,浸染思绪的海啸没有能将路禹又一次卷入黑暗浪潮,他紧紧抱着璐璐飘向了后方,站进她此前和塞拉一起布置好,未被地震摧毁的法阵中。 西格莉德准备的魔法水晶被几位战斗组成员粗暴的倾泻进入法阵,逸散的魔力在法阵树桩的脉络中流动,共鸣在几个呼吸间完成。 法阵光芒大盛,被路禹紧紧抱住的璐璐本想退出去,但那双手格外有力。 “毁灭他们。” 知识之书空白的书页上巨大的魔法阵浮现。 被阻拦的浸染正在啃噬知识之书的书页,感受着突如其来汇聚的魔力,他们茫然地抬起头。 无形的风刃掠过大地,一片又一片血雾轰然绽放。 【风刃】——无论初中高位阶风魔法师都喜欢钻研,种类繁多的魔法。 也是璐璐教会路禹的第一个实战型魔法。 书页翻动,暴躁的火元素凝聚,灼热的气浪制止了癫狂冲锋的肉傀儡,巨大的人造太阳轻飘飘地坠落。 【火球术】——大多数魔法师学会的第一个实战魔法,也是路禹这个懵懂的初学者以前衡量璐璐实力的标准——当然,也是璐璐最喜欢使用的魔法。 剧烈的爆炸中,知识之书再次翻页。 晨曦领的泥墙下,奄奄一息的肉傀儡被旋风卷起,数道龙卷以犁庭扫穴之势将因为爆炸冲击波拍打到近处而侥幸未死的肉傀儡请走,兴奋地切割开后续肉傀儡的阵型。 【风旋】——路禹第一次觉醒魔力后无师自通的小把戏,虽然被璐璐吐槽很孩子气,但是她却很认真的讲解了风旋高位阶的魔法表现。 焦土之上,满地碎石飞速向着知识之书前方聚拢,滚烫的石砾磁石般紧密吸附,围绕着一抔泥土核心,滑稽丑陋的石巨人缓缓站起,除了庞大一无是处的他抬起簌簌落石的脚,碾死了一堆又一堆的蚂蚁,旁若无人的踏出了一条血淋淋的道路。 【唤石】——四阶土属性魔法,当得知知识之书能够将已经学会并成功使用的魔法录入释放后,璐璐兴奋地拿着自己珍藏的魔法手册,介绍了独眼火焰巨人的青春版。 “努力学,我会的,以后你一定也会。”抱着手册的璐璐笑着说。 银色的枫叶于书页上闪烁,绚烂的光如滚滚洪流从枫叶中咆哮着冲出,肉傀儡们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淹没,身体轮廓在光辉中逐渐模糊。 【光辉之潮】——五阶光属性魔法,通用性极高,教国光辉化身的秘传魔法。 “曾经的秘传罢了,虽然现在仍然保密,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少…我帮你向塞拉问来了,可以拿去填书库。”说这话时,璐璐十分得意。 感受着远处魔法释放带来的阵阵波动,被路禹搂在怀里的璐璐羞涩之余骄傲地说:“还好我帮你填了书库,不然以你贫瘠的魔法基础,知识之书哪能有这么强的破坏力,你啊,还不快点…” “嗯,谢谢你。” “哎?”璐璐瞪大了眼睛。 以前每次这么说,路禹总会戏耍她,从来不会正经回应,可这一次… 璐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鲈鱼抱了很久…从未有过。 随着知识之书的洗地轰鸣,浸染的惨叫正在远去,璐璐的心怦怦直跳,声音愈发清晰。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什么都做不到…幸好碰到你。” 璐璐呼吸变得急促,脸也变得滚烫,她想要抬头去看路禹的脸,但是又有些不敢,只得胡思乱想起来。 “璐璐…嗯…我…其实…” 路禹酝酿着,斟酌着… 欢呼声飘入了两人的耳朵,此起彼伏,盛大热烈的掌声夹杂其中。 知识之书感受到了路禹的愤怒,不留余力地追杀着失去通讯塔指挥的肉傀儡,书页的翻动声已成浸染的丧钟。 但掌声并不是给了它。 不明所以的璐璐从路禹松开的手臂中飘了起来,她看见举着武器的大家望向了同一个方向。 须臾提着五颗不同种族魔法师的头颅出现在了尸山血海之上,她高举起那些头颅,任由血液滴落自己的脸庞,像极了吟游诗人故事中的邪恶反派,邪魅猖狂地笑着。 但此刻,她却是解除了晨曦领此次围城危机的英雄! “夸我!” 须臾竟然不是通过刻印召唤物的精神渠道向路禹索取,而是大声地向着整个晨曦领大喊。 一时间,喧闹的晨曦领陷入了寂静。 众人用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须臾没在开玩笑,也没有说错…她是认真的! 如此豪气干云的气势,索取的东西竟然如此可爱… 在反应过来后,赞美之词不要钱地往外丢,一个个唯恐落后于人,扯着嗓子高声呐喊,从相貌到实力,从实力到性格…须臾全方位地受到了大家的照顾,就连路禹也在爱屋及乌中得到了赞誉。 须臾并不高兴,在意识到自己没有调整频道后,她便捂着脸低下了头,赞美的声音则是让她的头越来越低… 她突然很想向土木组长萸草学习挖洞… 路禹无可奈何的摇头。 这倒霉孩子总是会为一些中二的事情买单…这一次的羞耻感估计短时间内无法遗忘了。 须臾斩杀魔法师的过程有些泛善可陈,不受浸染的她行动速度奇快,被浸染的他们普遍有明显的施法前摇,无法有效配合到一起的魔法师只是给予了须臾追击上的压力——离开路禹一定区域,她便会消失,返回。 “这下晨曦领就安全了吧。”须臾得意地问。 谁知,路禹摇了摇头。 “可我已经把信号塔给…” “如果猜想为真,那么只要区域范围内还有合适的载体,它便可以通过聊天室唤醒浸染的原有意识,亦或者它亲自降临!” “而且我怀疑,它刚才已经有意识碎片或是别的什么降临…”路禹看向璐璐,“如果不是璐璐及时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为我使用了卷轴,那么我可能已被它浸染。” “降临…你看到了什么?”塞拉忙问。 路禹问璐璐:“还记得你手把手引导我进行第一次召唤,最终出现的那个召唤物吗?” “我怀疑,那与浸染根源有关,是只有一位召唤师目睹过的怪物!” …… …… 法古塔尔,昔日教国富饶繁盛的巨型城邦一片死寂,颜色艳丽的浸染蝴蝶占据城邦已经十几日,抵达此地后它悬浮于半空,蝶翼舒展,投下一片斑斓的光影,将城邦中央的街道点缀得如梦似幻。 与上岸后的浸染巨人一样,蝴蝶陷入了静默,而那些曾聚拢于翅膀下的浸染在进食本能驱使下纷纷离开了此处,伴随着他们的四散,这座名城也变成了神明不忍直视的地狱。 路禹挣脱开【除草机】后,浸染蝴蝶触角微动,伸展的蝶翼轻轻挥动,如标本般横于法古塔尔上空的身体重新运转。 它一点点转动身躯,触角指向了晨曦领所在的方向。 在停滞了许久后,宽大的蝶翼拍打着,浸染蝴蝶再度启程。 ------题外话------ 今天第二更,晚上出门,没有第三更了,有错字回来再改 7017k 372.你们必将遗臭万年 “喀勒要塞遭遇数倍于守军的浸染袭击,伯顿军团长为了后方成建制部署的各族援军能够顺利撤退带领军士死守要塞…” “六日前失联的月江防线确认失守,据撤退的白翎精灵描述,瑞安男爵临时接替了被浸染的科尔斯军团长,为了不让战线糜烂溃败,导致浸染直线冲击后方…他们向史莱姆王借用了元素精粹…” 为狄维克念战报的书记官看着卷轴上的文字,顿了顿:“瑞安男爵带领军团残部以自爆的形式炸开了月江,引江水暂时阻挡了浸染…猎鹰第七军团全部殉国…” …… 书记官仍在继续,坐在一旁的狄维克脸色愈发阴沉,伴随着黑鸮在地图上标点,看着那随着日期不断缩减的梭伦国境线,他十分烦躁,但好在这几日情况有了些许好转,让的脸不至于阴沉。 但是对于军团长们舍生忘死的举措,他感到愤怒! 那些堪称英雄的举动狄维克只觉得愚蠢透顶,那是梭伦的精锐,而一个个军团长,一个个爵士竟然带领他们成建制走向死亡! 在书记官离开后,他一拳砸在沙盘上,大吼:“这群自我感动的傻子,梭伦的国土在沦陷,战力在凭空消耗,整体实力在不断衰退,我们在为其他种族做嫁衣!” 黑鸮以及大执政官们全都沉默不语。 狄维克指着北境蔓延而出的浸染路径,看着那即将抵达梭伦富饶中部地区的浸染,狂怒不已:“中部的群山已是罗德米尔最后一道天然防线,我们过去二十日内,要塞沦陷十七座,战线崩溃四十三条,各族联军协力像是一个笑话,浸染的效率愈发残暴,他们到底在帮助什么?” 一位大执政官宽慰道:“至少他们协助了我们迁走当地的居民,没有让浸染数量再增多,而且这四日内,各大战线已经稳住了局势,尚无沦陷报告。” “可我们投向前线的兵力就像是往大海中泼水!”狄维克大怒,“他们被海水同化了,帝国的有生力量在这段时间急速损耗,已有六个军团彻底被吞噬!” 狄维克狰狞的模样让执政官不敢继续往下细说,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与浸染的战争便是如此,常规的作战方式对他们不起效果,唯有远程打击与召唤物两项可以破敌。 而浸染,他们的攻击手段是无形的精神污染,精法学派至今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防御、反制手段,这也就导致了正面战场极端畸形的态势——各族联军只能协助防守,无法主动选择进攻时间。 在与浸染的战斗中,目前为止发现的唯一的进攻契机便是魔力潮导致的魔法波动,在这期间浸染的精神污染将会消失,此时的它们只是一群任人宰割的靶子。 但这有限的时间也只足够魔法师清理区域范围内活跃的浸染,并且浸染在经历了数次巨大损伤后,竟然开始在感受到魔力波动后开始撤退。 通讯塔、信号塔,这两个从教国而出的,对浸染魔法师的代称已经传遍各族。 教皇安东尼奥与斯莱戈皇帝诺埃尔联合发布了对浸染魔法师的观察报告,表示浸染魔法师可以控制、并强化一定区域范围的浸染,令他们的精神污染的强度、范围增强,猎杀“通讯塔”在各战线优先级为最高。 狄维克不清楚教国与斯莱戈是从何处得到的准确信息,不过实战已经证明了他们对于浸染的了解正在加深。 狄维克希望与安东尼奥和诺埃尔进一步交换浸染信息,然而对方却声称自己目前仍无新的收获。 对于两国统一的说辞,他的忧虑在加深。 通过对浸染魔法师的观察,精法各大流派已经在教国与斯莱戈的牵头撮合下,艰难地放下了成见,一起研究。 就像是剧毒的解药,浸染这个不断肆虐,污染的瘟疫一旦被教国与斯莱戈找到了解决的办法…他们是否可能将解药紧握于手中,坐视各族在前线被损耗? 在指导下,斯莱戈与教国知道寻找通讯塔方式的各大战线罕见的没有一碰就碎,他们的召唤师与魔法师成功的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有效输出。 成功经验迅速在各大战线传播,这份由斯莱戈军团长、教国大主教所提供的战术手册已经在今日一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作为第一时间受到直接攻击的梭伦,无论浸染何时离去,都将元气大伤,四国间脆弱的平衡将会不复存在。 一位黑鸮在狄维克的眼神暗示下走了出来。 “埋藏在丰沛群山附近的楔子报告了异族们的异动,他们并未完全依照会晤时的约定集结精锐力量协助对抗,而是有意识地拖延时间,观望着。” 伴随着黑鸮报出的那一连串种族名单,在场的大执政官与法师塔首席法师们错愕不已。 优势种血族,高等精灵中的森精与黑暗精灵,海族中的碎冰海妖等等等等,都只是向教国与梭伦提供了上了年纪,或是实力普通的援军,他们真正的有生力量从来没有离开过族地。 科德佐恩的恶兽伯爵领也发现了异样,拉文尼斯虽然如诺埃尔所评价的那样,能力欠缺,但是却不是个傻子,他十分清楚这群异族在思考什么。 “让火再烧一会,把房子烧得摇摇欲坠。” 浸染目前动摇的依旧只是人类四大国对于梅拉的统治,各族仍有退路,协作完全可以按照危急程度提供。 两败俱伤,渔翁得利,这便是一些异族的想法。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狄维克脸上的阴郁与愤怒之色忽然一扫而空,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 被狄维克的怒火吓得噤声,又因为异族们观望态度心生怨恨的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狄维克。 一位法师塔成员恭敬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陛下…您希望做些什么呢?” 有人已经觉察出了狄维克今日召集众人并非只是单纯的让他们观赏他的失态,他真正的目的就埋在这忽然的转折中。 “四大国,不能因为侵袭而被异族觊觎,我们不能让他们作壁上观。” 寒气森森的话语一出口,房间的温度迅速下降。 已经读出话外之音的人浑身一颤,他们不敢直视狄维克,也不敢点明他想要做的事情,房间里心跳声汇聚成河… 终于,一位大执政官在狄维克眼神再三的逼迫下,走了出来。 他用颤抖而高亢的声音说:“我赞成陛下的观点,异族置身事外对于人族而言是灭顶之灾,试想一下吧,异族入侵,衰弱疲惫的四大国无力抵挡,万千子民将会面临何等可怕的危局…那是不亚于浸染的恐怖!” “我们要让异族,也品尝到同样的痛苦!”大执政官挥动的拳头十分僵硬,发现无人响应,面色凝重的他一咬牙,“让浸染,出现在他们的国土之上!” “一切,皆是为万千民众的未来!”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真的听到大执政官如此赤裸裸地说出,在场的每个人依旧毛骨悚然。 诺埃尔在会晤上说投放浸染只是为了逼迫各族认清现实,与四大国站到一块…但自己的陛下狄维克,他如今的举动不只是威胁! 狄维克眼神阴翳,冰冷地注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哈兰爵士的话不无道理,也许这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这已然默许的话语中包含着更为赤裸裸的威胁。 一个又一个的爵士开始被点名。 “巴克爵士,您是否赞成哈兰爵士的提议?” “陛…陛下…”巴克爵士浑身颤抖。 “赞成,还是反对?” “我…我…”巴克爵士看了一眼四周的黑鸮,以及低着头的法师塔成员,咬着牙艰难地喃喃道,“赞成。” 狄维克又走向了另一位老爵士,满头细汗的他没有能把沉默坚持多久,无力地点了点头。 发出提议的哈兰爵士似乎豁出去了,他振臂一呼:“这是为了整个梅拉的人族着想,是不忍子民重新受到异族奴役的远见,异族之心昭然若揭,神明在上,他们定然能够理解我们的决断!” 慷慨激昂的话引来了应和。 “我认为没有问题,异族消极协作已经违背约定。” “为什么要在乎异族的死活,难道留着他们吞噬我们的子民吗?” “这是惩戒他们违背盟约的必要举动!” “我同意!” “我也同意!” “你们放屁!” 在一片赞成与附和声中,一个愤怒的声音打破了“和谐”的气氛,拄着拐的老弗雷德法师颤抖着从队伍之后走上前。 “什么为了人族未来,什么惩戒违背盟约的必要举动,别说笑话了,你们只是为了自己!” 老弗雷德把拐杖指向狄维克:“你,也只是为了自己的皇位。” 他哈哈大笑:“在座各位合适为自己领地的子民,梅拉的人族思考过?你们不都是只在乎自己的利益吗!” “老弗雷德,您是法师塔的一员,难道您的前辈们没告诉你,他们已经有了决定?” 老弗雷德浑身魔力缭绕,黑鸮们迅速组成人墙将狄维克阻挡在身后。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你也是有家人的吧。”黑鸮之首从幕后走向台前,轻声提醒,“狄维克陛下宽仁,也许一切还能转圜?” “当你提起我的家人时,已经证明,你知道自己维护的是一个什么丑陋的国度…你比我清楚投放浸染到异族领地之上意味着什么!” “你也清楚,今日把这些失去领地被迫流亡的执政官召集至此就是为了让他们背负狄维克的罪孽…一旦事发,他们就将是替死鬼!” 狄维克面色铁青。 “为何他们会附和…因为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你们践行的是这个庞大帝国的意志,一旦说不,他们在国都的家人必将流血…狄维克,身为一国之主,敢做不敢当吗!” 白发的老法师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声若雷霆。 法师塔的首席们已然默许,为此他们不得不为狄维克站台。 “老弗雷德,你什么时候是善人了,您盘剥自己的学徒,让他们为魔法实验献身,致残时可没有如此正义感。” 面对此等揭老底的行为,老弗雷德沉默了一会,再抬起头时,他浑浊的眼睛里露出了微弱的光。 “我只是不希望,人类与异族再度迎来长达百年的混战。” “也不希望未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会听到异族以此讽刺人类…” “辉煌时代只剩下最后这脆弱到几乎没有的一点底线了…过往无论发生什么,异族与人类始终不大范围兴起兵戈…他们时至今日仍然愿意在人类危急时刻来到人类的国度,坐下来与我们讨论,给予一定程度的协助…这都是辉煌时代的遗泽!” 老弗雷德怒发冲冠,悲愤地大喊:“它,已经不起我们损耗,狄维克,你的做法不仅会让梭伦跌落深渊,也会让梅拉再起战乱,永无宁日!” 狄维克一挥手:“黑鸮!” 乌压压的黑鸮围了上去,在将失去领地的大执政官们押走后,黑鸮之首向老弗雷德施了一礼。 “我们践行的是,帝国的意志。” “你们的名字源于梅利亚斯…”老弗雷德戏谑道,“现在,你们也变成了他们。” 老弗雷德燃起全身魔力:“来吧,黑鸮,杀死我,去完成那件必将毁灭梭伦的罪恶之事。” “纵使我的一切将被你们抹去,但我无愧于心。” “而你们,必将遗臭万年!” …… …… 鲜血未干,狄维克负手而立,面对前来复命的黑鸮,淡淡地下令:“戮尸,嫡系尽数绞死,其余打为奴隶” 黑鸮迟疑了一会,领命而去。 这事他们已经干得很熟练了,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感。 7017k 373.人间清醒 夜已深,塔妮娅坐于书案前,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领地执政官的汇报。 浸染入侵以来,梭伦采取了十分强硬的物资管理条例,处死不少了恶意囤积倒卖粮食的商人,但远离帝国核心控制区的各大后方领地物价仍旧高昂。 在得到她的示意后,绿荫领大量囤积粮食,然而伴随着北境沦陷、浸染长驱直入威胁中部地区,此时的粮价已经是和平时期的二十倍。 不仅如此,领地执政官们还报告了一个十分不美妙的消息。 绿荫领周边的城邦开始给平民发放武器,进行武装训练,有一些城邦甚至正在与异族达成雇佣协议或是利用粮食与冒险者们进行交易。 浸染的攻击方式到如今已经无人不知,一群武装到牙齿的普通人对于浸染最大的威胁无非是弓箭,塔妮娅不认为这些领主们有如此热忱之心,意与浸染一较高下。 与浸染的战争持续越久,梭伦的国力越衰弱,这几日从宫殿中得到的消息无一不显露出自己父亲与大贵族们的焦躁。 塔妮娅揉着眉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把信件置于一旁,正想着要喝一口热茶时,赤红捧着一杯热茶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谢谢。”塔妮娅疲惫地说着,把领地执政官的来信捻起,“看看,和我说说你的看法。” 赤红认真阅读,沉默着。 “放心说。”塔妮娅看出了赤红的犹豫。 赤红启动房间的隔音法阵,而后恭敬地半跪于塔妮娅身前:“殿下,我们该离开罗德米尔了。” 塔妮娅闭上眼,仰起头,沉沉的叹了口气。 “魔力潮的到来会让秩序洗牌,浸染的到来让梭伦元气大伤,是走的时候了吗…可这几日前线似乎已经稳住了局势,也许可以再等等?”她犹豫不决。 隔音屏障阵阵涟漪,赤红蹙眉,她警惕地站起身,来到书房外,不多时便讶异地返回。 “殿下…风暴亲王到访。” 塔妮娅一怔:“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不仅如此,风暴亲王假扮成了近卫。” 赤红的话让塔妮娅悚然一惊,她十分清楚自己的这位哥哥,他做事一向坦坦荡荡,很少会如此遮掩,特地掩饰身份他是为了躲避谁的耳目? “见还是不见…”塔妮娅内心天人交战。 想起前往奇维塔时发生的种种,她咬了咬牙,对着赤红吩咐:“你亲自去接。” 看着与赤红一同进入房间的高大身影,塔妮娅内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泽尼尔几乎改头换面,他刻意用满是茸毛的兽皮面具伪装了自己的脸,又用塑体凝胶改变了体型,显得大腹便便。 若非知晓他就是自己的哥哥,塔妮娅无论如何也无法把这个丑陋、肥胖的大个子与帅气魁梧的泽尼尔联系到一块。 泽尼尔从勃颈处摸索到了面具的缝隙,缓慢的揭下似乎与血肉连接到一块的兽皮面具。 因为面具的原因,泽尼尔满脸通红,拒人千里之外的高傲与强势荡然无存。 看见塔妮娅嘴角上扬,泽尼尔也苦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面具:“现在我的脸一定很丑陋。” “风暴…”塔妮娅打住,叹了口气,改口道,“哥哥,发生了什么?” 泽尼尔径直走到塔妮娅身边,巨大的身高差让塔妮娅不得不仰望他。 赤红有些紧张地闪身来到两人身旁,以防备可能会出现的意外。 泽尼尔的大手轻轻按在塔妮娅的肩膀上,眼神格外的温柔,塔妮娅愣住了。 许多年前,她被其他孩子欺负时,泽尼尔为她解了许多次围,那时他的眼神也是如此。 随着年岁渐长,成为风暴亲王的泽尼尔与她越来越远,疏离感日渐强烈,塔妮娅也不再和他产生交集……真是很怀念的感觉啊。 “原本我以为你会拒绝见我,毕竟你很聪明,但在关键时刻总是被小聪明影响判断,有些因小失大,在这方面也不如塞拉…” “泽尼尔!”内心刚刚浮现的那抹温馨立刻因为这一大段话击碎,塔妮娅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这位不会说话的哥哥。 “好吧,但我还是要说,那是一句实话。”像是没读懂塔妮娅的尴尬与愤怒,泽尼尔硬是补充了一句。 “父亲可能疯了,赶紧离开罗德米尔。” 突兀的一句话,让忍不住想要嘲讽几句的塔妮娅脑子嗡嗡作响,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泽尼尔重重地对她点了点头。 “我…我不明白。” “如果你不愿意与我见面,我今夜便会启程返回风暴亲王领。”泽尼尔按在塔妮娅肩膀上的手加重了力度。 “到底发生了什么!” 泽尼尔俯身耳语,塔妮娅大惊失色,浑身战栗。 “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泽尼尔没有回答,只是把放在肩膀上的手移到了塔妮娅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赶紧回到你的绿荫领去吧,混乱的时代要开始了。魔力潮、浸染、异族的怒火,我们必须舍弃梭伦这一层身份,否则必然会随着父亲一起坠落无底深渊,该怎么做,你应该不需要我教。” “也许我们将来会是敌人,但我一定会在风暴领为你留一个位置,塔妮娅…不要再有璐璐缇斯那样的事了,要握紧手中的每一张牌。” 说完,泽尼尔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塔妮娅欲言又止。 旁听了全部内容的赤红已经跪在了地上,她捧着塔妮娅的手置于自己的头顶:“殿下…” 塔妮娅双手紧握成拳:“召集我们的人手,返回绿荫领,就今晚!” …… ……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 今日在寝宫中陪伴诺埃尔的不是画师与女仆,而是被他揭了面具的贴身寂静者。 杀得贵族血流成河,将权利收归己有后,诺埃尔觉得自己十分不安全,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贴身寂静者彻底留在了他身边,甚至没有轮换一说。 寂静者神色阴冷,对于诺埃尔只给予基础的回馈以示对于皇权的尊重,大多数时候她都一言不发。 寂静者冷漠阴沉的表情对于其他人可能是一种威胁与折磨,但对诺埃尔…这只会让他兴奋。 诺埃尔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教国给予他们的最新信息,啧啧称奇。 “晨曦领,有意思,真的有意思。”说着,他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寂静者身上,“你们也是如此认为的,对吧,小寂静~~” “我不叫小寂静。” “你不告诉我名字,我就这么叫,作为斯莱戈皇帝,这应该不算是亵渎寂静者。”诺埃尔不以为然,“来吧,和我说说,你对这个晨曦领的看法。” “……”小寂静无奈,“他们提供的召唤模板十分优秀,根据前线魔法师的反馈,这远比目前普遍使用的模板节省魔力,并且召唤仪式的稳定性似乎也显著地提高。” 诺埃尔一把搂住寂静者的腰,很自然地说:“种种迹象表明晨曦领那位暴食者真的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召唤师,他在泽尼尔的生日宴上表现出的力量只是冰山一角。劳伦德教皇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才把塞拉送到了他身边…在他身边会十分安全。” 几乎是一瞬间,诺埃尔感觉自己想通了许多东西。 “晨曦领这么小,德莫里斯港已经沦陷,难道他们没有受到袭击吗?”小寂静抗拒地挣扎着,但是诺埃尔死活不放手。 “你发现了重点,碎金城还保持着良好的通讯,据他们所说,整个红焰山脉已经受到了浸染,他们也是勉强维持城池不破,但是身处红焰山脉中的晨曦领却一直保持着联络,并且没有提及过救援相关事宜…” “这个暴食者,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强大啊,这个时代竟然还有如此出色的召唤师,难以想象。” 念叨着,诺埃尔忽然哈哈大笑:“浸染被消灭后,我还真想见识一下这位能俘获塞拉芳心的暴食者,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般,生冷不忌…顺便和他探讨一下,对付女孩子的技巧。” 又一位寂静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寝宫之中,仍处于诺埃尔怀抱中的小寂静奋力挣脱他的魔爪,一个闪烁远离。 “跑这么远,这样还能算是我的贴身寂静者吗?”诺埃尔佯装不满,然后扭头问,“你身上没有好闻的气息…下次换个女的来传信,让人看到我和小寂静这样影响不好。” 寂静者冷漠地将手中的信件托起。 瞥了一眼写信人的名字,诺埃尔眉头一皱:“你确定是他?” “是他的书记官亲自到访。”寂静者补充,“不过经过了伪装。” “就是和他关系很暧昧,戴着单片眼镜的那位女士?” “陛下,我需要提醒,如果你对她感兴趣,这会是外交事故。” “在你眼里我真就这么差劲吗?”诺埃尔便说边拆封信件,人品被诟病的无奈才在脸上停留了几秒,便被巨大的震惊取代。 一向嬉皮笑脸的诺埃尔破防了,抓着信件的手指向了梭伦所在的方向,破口大骂。 “狄维克你这个臭傻逼,人渣,疯子!” 突然的暴怒让寝宫内两位寂静者噤若寒蝉。 “拿去看看,让寂静之首也看看,狄维克他才是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小寂静伸手接过信件,才看了几行,俏脸上冷汗直流,但随即,她冷静了下来。 “梭伦打算投放浸染,削弱异族的实力,让他们无法保存实力…陛下,这与您在教皇城对各族叫嚣的一模一样啊。” 另一位寂静者冷静的分析:“我们的房子着火了,不怀好意的人在窥伺,等待着火灭,而我们精疲力尽的那一刻一哄而上,将我们打倒…既然他们已经有了这个想法,我不认为狄维克的想法是错误的,虽然可耻,但…” “但站在四大国的角度来看,是正确的?”诺埃尔先是哈哈大笑,而后亲自走到寝宫外,让近卫传讯寂静者之首。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寂静者面前,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视着他。 “如果他是用我们斯莱戈的名义去做这件事呢?” 两个寂静者身子一哆嗦。 诺埃尔用信纸不断的抽打着寂静者的脸:“蠢货,你不是没有脑子的哥布林侏儒,动动你的脑子想想,狄维克做这种事会明目张胆以梭伦的名义行事吗?” “想想看啊,蠢货!”诺埃尔气急,一巴掌扇了过去。 这是他继位以来第一次对寂静者态度如此恶劣。 “教皇城会晤,是我对着各族的脸宣称只要斯莱戈失守,必将让浸染出现在各族的地盘之上,是我加速了各族的同盟关系形成。” 寂静者已经想明白了,他瑟瑟发抖。 “懂了,对吗?”诺埃尔指着自己,“如果浸染被投放,各族第一时间都会想起斯莱戈,想起在教皇城会晤中拿出浸染威胁每个人的我!” “即便到时候有再充足的证据证明,这是狄维克的独断专行,是他为了不让国力衰退后的梭伦掉队而做出的疯狂举动,其他种族会信吗?” “狄维克在拉我…不,是在拉四大国下水!” “一旦事发,被揭穿的他甚至会一口咬定这是与斯莱戈合谋,与四大国合谋!就像是当年各族合谋围剿龙族一般,你觉得到了那个地步,我们该如何是好?” “可…可异族本就蠢蠢欲动,四大国应该团结…” “团结?”诺埃尔冷笑道,“除了教国,梭伦和科德佐恩的领袖都是猪脑子,与他们团结共进退…我不需要这么愚蠢的盟友。” “记清楚,即便斯莱戈需要同盟,也该是教国,安东尼奥再不如劳伦德,他也是一个出色的守成者。” “狄维克,不过是一个逆境中只会赌国运的赌徒。” “科德佐恩的拉文尼斯对内狠戾,对外优柔寡断,为人桀骜残暴。” “与他们同盟,我怕斯莱戈睡不安稳啊。”诺埃尔低声说道。 小寂静呆滞地注视着诺埃尔,像是不认识这个异常清醒的人。 7017k 374.诺埃尔,向暴食者阁下问好 自须臾大显神威已过去两天,这两天晨曦领没有再受到规模庞大的浸染袭击,零星进入领地范围的浸染都被战斗组以磨练战斗技巧的方式花式击杀。 也许是通讯塔之间分享了晨曦领不好惹的信息,也许是须臾杀光了区域范围内对晨曦领做了标记的通讯塔,总而言之,晨曦领迎来了难得的平静。 须臾低着头穿越忙碌的人群。 “须臾姐~~” 须臾越走越快,逃也似的回到路禹的房间。 刚刚从召唤神殿返回的路禹瞥了一眼,强忍着笑,继续运转魔力刻画召唤模板。 须臾十分痛苦,现在领地的大家见到她都会变着法的赞美她,从容貌到身材,从身材到声音,从声音再到实力…哪怕是着装,遣词造句都可以被赞赏。 一切都源于那晚须臾豪迈的一吼… 对于她的要求,众人予以了理解,既然领主事务繁忙不便夸赞,他们自可代劳。 “怎么看起书了?”路禹明知故问。 须臾也不回答,抱着书坐到角落,仿佛这样能给予她更多的安全感,忘记这段时间羞耻经历。 变成奶油泡芙的雾妖为璐璐打开了门,还没来到路禹面前她便自得地笑着,脸上写满了“快看我,快看我。” 她手里的托盘里,浅绿色的小方块格外引人瞩目。 “绿豆糕,都来尝尝。” 但凡是璐璐的作品,路禹就没有拒绝过,也许是她本就有这方面的天赋,也许天才本就是他无法理解的生物,直到现在,璐璐的甜点还没有翻车过。 清新、甜糯、明显的翻沙感,蒸制好后又在室外搁置一会的绿豆糕再拿进暖烘烘的室内品味,别有一番风味。 白狼的大脑袋从书房窗户探了进来,路禹没有对着他有些湿漉漉的鼻子恶作剧,而是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绿豆糕,也不管白狼能不能品出滋味,反正见者有份。 雾妖很熟练地给白狼擦拭了一下湿漉漉的皮毛,而后幽怨地注视着路禹。 “别急,急不来的…你得怪浸染,他们来得太不是时候,璐璐没办法继续制作魔药。” 地面又开始晃动,但是房间内的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须臾甚至带着书飘到了半空中继续阅读。 魔力潮让地脉中丰沛的魔力共鸣、碰撞,根据霍古所说,晨曦领的地下构造与凡妮莎小屋相似,因此魔力潮未结束前他们会享受到天然的摇摇乐,甚至能看到又一处自然天坑形成。 接连两道光柱直冲云霄,这一回听到报告的路禹已经不打算去查看了,他能想象到霍古此时有多么兴奋,若非惧怕可能潜伏的浸染,他应该已经翱翔于天际,巡视这片富饶之地,思考以后应该睡在哪。 看着盘子里还剩下一些绿豆糕,路禹把手缩了回来,璐璐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动作,她连忙说:“放心,来之前我就已经给塞拉送过去了。” 话虽如此,路禹却仍是不敢伸手…这将会显得自己十分关心塞拉,而璐璐近段时间来显然产生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他不希望误会越来越大。 门被轻敲,因为地面摇晃,塞拉是漂浮的。 “路禹,过来一趟。”她招了招手。 “召唤法阵的事吗?” 塞拉点了点头。 自从路禹向抵抗浸染的联军提供了自己改进的召唤模板后,来自教国的联系就愈发频繁。 对路禹进行旁敲侧击的不是教国之人,而是召唤学派的一些学者,他们中不少是与杜鹃这种闻名梅拉的召唤学者齐名的大人物。 当路禹听闻前线魔法师频频被魔力潮背刺,无奈撤退之后,他才深切的意识到,对于梅拉而言,这次浸染入侵抵抗起来到底有多么艰难,作为有效手段的召唤,召唤成功率竟然已经不足五成! 起初路禹出离的愤怒了,当年召唤学派尚且愿意集合全派系的力量制作出一个通用性极强,易于各位阶魔法师上手的模板,难道如今的召唤学派已经随着衰落,堕落到不愿意挺身而出了吗? 璐璐为他解答了困惑。 不是这些召唤学者不想,而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 第一次浸染灾厄结束后,召唤再次衰落,卷轴、文献均没有得到很好的保管,同时期周边大陆召唤断档更为明显,许多优秀的召唤模板都随着学派的消失一起被埋葬,如今梅拉的通用模板仍是上一次战争中召唤学派不忍生灵涂炭公开的——通用虽好,但却过于老旧。 整个梅拉已经没有真正意义的召唤学派,只有一些保存召唤文献卷轴的家族,他们的知识是断档的,钻研得出的知识在滚滚时代洪流下更是显得可笑。 他们能被称之为学者,是因为梅拉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召唤大师。 那一刻路禹才明白,欧尔库斯的含金量,世界意识赐予他屠龙者,并给予先驱者的身份不是没有理由的——他配得上这些。 伴随着魔力潮的到来,通用召唤模板的不稳定性极巨增大,原本现有召唤体系便是货不对板抽盲盒,魔力潮之下,盲盒甚至能开出空盒,也算是完美复刻上一次浸染战争期间“空召唤”事件了。 在前线已经摇摇欲坠,只能依靠威力巨大的仪式魔法洗地阻挡浸染时,路禹提供的、方便晨曦领内魔法师召唤的模板起到了奇效。 改良自自身使用的召唤模板,最大限度节省魔力,取消了无效魔力纹路,这本是专门用于召唤塑形召唤物这一讨喜、好用地的召唤类别,召唤魔力消耗更高、更为复杂的召唤物便会格外“泥泞”,难用。 但它却成了前线战斗的梅拉魔法师人人称赞的伟大创新… 路禹有些眩晕,他从未想过自己制作的新手模板能产生如此巨大的轰动,以至于一群高阶魔法师、闻名梅拉的学者争先恐后抵达教皇城,要求安东尼奥提供与自己的对话机会。 果不其然,置于塞拉房间内的兔子雕像两眼通红,看样子信息堆积数量惊人。 说来也好笑,内置魔法阵,省去坐标定点再释放“信使”这一流程的通讯法阵技术一直以来都被认为通讯易被干扰,信息篡改风险极高,因此在与之有关的魔法道具改革上,各大学派一直压制着这种技巧。 但是在浸染来袭之后,各大城镇的魔法信标损毁,常规通讯手段失效,各大国迅速出现了改良后的通讯魔具。 浸染,的确砸碎了一些东西。 米莱为路禹端来一杯茶:“今天信息格外多,我触发了两条,发现均与路禹大人有关。” 塞拉十分不爽的摆了摆手:“把你的法阵拓印给他们,我才不要做你的信息中转站,我的小兔子成红眼病好几天了!” 路禹注视着塞拉两颗闪亮的、红宝石般的眸子,抿着嘴,嘴角一点点上扬。 在塞拉生气前,路禹赶紧触发雕像。 第一封信息来自一位自称召唤学派家族后人的四阶魔法师,他先是赞美了路禹提供的新式通用法阵,而后赞美了路禹高尚的品德,溢美之词不要钱的往外丢。 就在路禹不耐烦想要跳过时,四阶魔法师道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希望暴食者阁下能将梅拉如今的艰难处境告知您的导师。” 路禹得承认,理解这句话需要一些脑细胞…每个字他都能听懂,怎么组合一起,让他怀疑起璐璐教自己的语言出了问题呢? 一头雾水的触发第二条信息。 在冗杂的自报头衔之后,信息那头的大公之子又一次以更为肉麻的话语赞美起了路禹…他突然很好奇,为什么没有人为这个雕像添加一个快进功能,没人觉得这会是一个伟大的创新吗? 大公之子旁敲侧击了路禹的知识来源,末了言辞恳切的希望他需要怀有一颗博爱之心,带着丰富的召唤经验,投身于阻止浸染的伟大事业中…这种奉献未必需要前往极其危险的战场,也许可以是后方… 坐在路禹身后的塞拉,翘着腿,脚尖一抖一抖,听见这些话,她不屑地笑出了声。 米莱更是无奈地直摇头。 “你觉得路禹会在听到第几个人的信息后开始生气?”塞拉悄声问米莱。 米莱观察了一番,保守地说:“路禹大人为人温和,涵养极好,也许能多坚持五六条信息?” 塞拉一脸讶异。 涵养极好,为人温和? 她摇了摇头:“最多还有两条信息,就我这些年与学派接触的经验,我对接下来信息中呈现出的内容所具有的,对理智层面的破坏力持乐观态度。” 第三条依旧是在旁敲侧击,不过对方还捎带着关心了一番路禹的召唤导师,并以极其仰慕的口吻,希望能与之相见… 路禹看了看手中这几日和欧尔库斯探讨,合作,又在晨曦领让大家一起帮忙测试所得的改良模板… 他又看了看雕像… 脑海里浮现出凡妮莎所书写的那份入门级…不,是保姆级人偶师指南,他把胸腔中的郁气排了出去,面带微笑地期待着下一份信息。 “科德佐恩法师塔首席,七阶魔法师安托,向暴食者阁下问好。” “对于暴食者阁下提供的新式召唤模板,科德佐恩魔法师不胜感激,经过实战检验,它具有令人诧异的优异适用性,新人魔法师亦可完成基础召唤,繁琐的召唤流程被省略许多,简朴的美令人啧啧称奇。” 难得来了个会说话的,路禹心情平复不少。 “法师塔诸位反复检验,尝试,惊觉暴食者阁下对于超额支付在模板的魔法回路上予以截断…” 路禹脸上得意的笑意开始消失。 “前线战况危急,超额支付作为为数不多,极其优秀的作战手段,科德佐恩法师塔恳请暴食者阁下重新刻画,予以开放。” “须知我们守护的是梅拉千千万万民众,身后即是沃土,暴食者阁下既已予以奉献,还请同情那些被蹂躏、奴役的子民,高阶魔法师需要的是,更为高效、出色,远胜于通用模板的力量,科德佐恩法师塔相信,伟大的暴食者阁下拥有着这份令人仰望的知识,而它也确实是梅拉所需要的力量。” “为了阻止浸染的恶行,为了梅拉的未来…” 塞拉按断了通讯,把手搭在路禹颤抖的肩膀上。 和米莱的打赌赢了,但是塞拉一点也不高兴。 塞拉接过路禹的卷轴,上面的魔力轨迹密密麻麻,被数次擦拭,又重新镌刻,为了它,路禹前往了召唤神殿与欧尔库斯商谈许久,两位召唤先驱都在各自的优势领域给予了最大的投入。 塞拉本想安慰路禹,话也想好了。 “开心些,世界上好人还是多的。” “至少那些因你的召唤模板而存活的魔法师、战士,普通的民众会感激你。” 但是她觉得这些说服不了路禹,一路走来,路禹早已用自己的双眼见证了这片大地的糜烂。 是否能获得感激仍是个未知数,因为暴食者的大名在民间一直与“恐怖”挂钩,塞拉对于前线的魔法师知晓模板提供者是路禹深感怀疑。 “不想给,可以撕了。”尽管是情敌,但是塞拉站在了路禹这一边。 路禹一声叹息:“凡妮莎当年也遭遇过这样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没有人知晓,但从她努力撰写的书籍中,路禹真切的感受到了一个温柔无比的灵魂。 受到她的恩惠,想把这份精神传递下去的路禹没有放弃。 “我会先给安东尼奥他们试用…无论如何,浸染都必须阻止,现阶段晨曦领还没有离开梅拉的想法,逃跑是最后的选项。” “我怕你咽不下这口气,以我对学派的理解,你的功绩他们未必会铭记,但你的贡献,他们一定很感兴趣,分一分,抢一抢应该是可以预见的事。” 路禹轻蔑一笑:“我给予的模板,在下个时代召唤规则迎来改变之后都是废纸,他们喜欢争抢,那就去吧…” 说着路禹随手触发了下一条信息,他想看看还能听到多么逆天的言论。 “斯莱戈皇帝,诺埃尔,向暴食者阁下问好。” 房间内针落可闻。 一国皇帝,亲自通讯? 使者、外交官呢? 7017k 375.疯狂的应对措施 “我对繁琐复杂的客套式礼节不太感兴趣,如果暴食者阁下觉得我的省略与直接是一种冒犯,我可以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提供相应的补偿。” 听到这独具一格的说话方式,塞拉确定道:“是他没错了。” “小寂静,是这样操作吗?” “陛下,你应该一口气把话说完…请断开通讯,重新进行通讯法阵对接…我们的对话也发送出去了。” “哦…真是新奇的玩意,此前学派为什么不愿意拿出来呢?” 路禹和塞拉表情微妙。 “寂静者的别称是小寂静吗?”路禹暂时没有触发下一条信息,他好奇地看向前光辉化身米莱。 米莱笑了笑:“那位皇帝一直让人印象深刻。” 确实印象深刻,比起大公之子、学派魔法师,一国之主亲自下场,而且毫无架子,就凭这一点,路禹觉得只要诺埃尔不说出一些离谱的话,他是很愿意分享新的召唤模板的,毕竟此前采集浸染魔法师数据上,斯莱戈也出了很大的力。 然而雕像中飘出来的话并没有往众人所猜测的方向进行,诺埃尔没有提及召唤模板,更没有询问他们与浸染相关的信息。 “暴食者阁下到达梅拉并不久,地理也许不太好,希望你能在听到这句话时取出地图。” 米莱迅速将地图拿了过来,置于路禹与塞拉面前。 “绿荫公主领以北,风暴亲王领以南,有一块向内凹陷的出海口,这是加尔文港,梭伦国内前三的深水港口,海外航线密集。” 诺埃尔话锋一转:“相信诸位听闻过教皇城会晤上我的发言,我曾以投放浸染作为威胁,让各怀心思的各族团结了起来。” “我的威胁只停留于表面,是对当前无可奈何现状的被迫举动,但这份威胁,给予了梭伦人渣狄维克不小的启发,就在我与你通讯时,他已经调动了高阶魔法师以召唤物运送的方式,打算将浸染投放至异族的领地。” 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路禹等人身后响起,璐璐就在那里。 路禹的迟迟未归让璐璐有些郁闷,她本想借着送糕点的名义进来打个岔,却不曾想恰好听到了这段可怕的话。 “我相信您一定好奇,为何狄维克能如此疯狂,对此我能给予的解释是…他无法接受国力衰退,也不愿意沦为四大国中的短板,也许你会觉得狄维克应该有更好的处理方式,但是我对狄维克的评价始终如一。” “他从来不是一个优秀的领袖,国内平和时他的高压很有效,甚至会被认为是魄力的一种。但一旦身处逆境,恕我直言,他没有在逆境中掌握局势的心态,更像是一位在牌桌上输急眼的赌徒,不满足于一点一点积累翻盘,而是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比方说…只要全压几局,不只能够止损,还能大赚特赚。” 塞拉自嘲地笑了。 有些看走眼了啊,诺埃尔这个家伙比她想象的还要清醒。 二十一岁继位,权利始终散在各大功勋贵族手中,寂静者只对他保持着对待一位国王的基本尊重,以不让斯莱戈衰败的方式为他维护着外部局势。 权利稀少,话语权微弱的他选择摆烂以对,终日沉湎女色,热衷于享受… 现在问题只有一个了,他究竟本性如此,还是一切皆是他的伪装,如果是后者…这家伙在劳伦德在位时就开始韬光隐晦… 塞拉忽然一怔,她下意识喃喃:“劳伦德对斯莱戈态度的转变似乎是…他上位之后?” 曾经教国与斯莱戈关系并不好,倒不是边境摩擦,而是因为教国是四大国中唯一维护龙族利益的国家,劳伦德在位期间始终对龙族报以善意,这与将屠龙刻入国家血脉的斯莱戈截然相反。 诺埃尔的父亲虽然有意改变局势,但是他的能力欠缺,因此反而在国内贵族的裹挟下与教国摩擦不断,双方在外交场合的嘴炮持续了近十年,甚至因为边境区域的龙族群落大大出手。 一切都终止于诺埃尔继位。 塞拉脸上自嘲之意更浓,她与劳伦德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投放浸染操作起来十分危险,我不认为他们会在前线捕获,再以飞行的方式横跨半个梅拉开始投放,这样做暴露几率很大,因此最大的可能便是通过海运。” “他们大概率会从加尔文港出发,沿着海岸线航行,绕过红焰山脉以南如同手臂般探出的无名海岸,靠近教国的德莫里斯港,在这里对浸染进行捕捉。” 路禹看了一眼地图,确信诺埃尔所说的是他们命名的勾指海岸。 “考虑到安全性,我相信他们会采取双船乃至三船的配置,将束缚着浸染的船只置于船队前方形成单箭头,以魔力刻阵方式操纵航行。为此晨曦领需要提防近海区域浸染增多,生活在这区域的海族数量不少,船队运输极有可能扩大传染区域。” “虽然一切只是我的假设,但我还是需要靠近德莫里斯港,仍然保有战力的你们协助确认。一旦发现,只需拖延时间,斯莱戈的寂静者已经转道教国,协同光辉化身一起行动,他们会动手亲自抹杀,不会让晨曦领卷入大国纷争。” 房间里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四大国成立以来,还未出现过两个国家的国家意志合作行动。 如果诺埃尔的猜测为真…狄维克做到了异族入侵都无法促成的大事件啊! “我不会让晨曦领白白冒险协助,相关的补偿我认为都可以谈,如能接收,请给予回应。” 没有犹豫,璐璐第一时间赞成协助,塞拉瞄了一眼璐璐,也选择同意。 在这件事上所有人高度一致——不能让当前形势继续恶化。 不过在那之前,路禹还是问了两个问题。 “尊敬的诺埃尔陛下,我希望知晓,您是如何得知狄维克的决定,我不认为斯莱戈有能力将信息网络布置到黑鸮之中,这应该是绝密事项。” “另外,身为四大国之一,梭伦即便分心于前线,其执行力远非常人,他们的路线选择,行动效率均是未知,我们极有可能与之错过…按照你的猜想,一旦阻止失败,斯莱戈会承受异族的怒火,四国均会被着火的梭伦死死绑定,将整个四国彻底燃烧…您可有解决办法?” 回信仍需时间,路禹立刻进行布置。 学习召唤小有所成的十几位的魔法师被唤来,一同而来的还有霍古。 长时间巡弋漫长的海岸线,晨曦领能够做到,并且保证遭遇浸染袭击能够逃脱的仅有霍古。 “丑陋的家伙,灾厄肆虐,不思齐心协力,反而内耗,愚蠢至极!” 霍古说着,对天喷出一道火柱,看样子他对狄维克十分不爽。 “这些召唤师都是为你配备,有他们协助,将会让浸染难以近身。” 霍古低下头,审视了一番:“还行,没有发抖,勇气可嘉。” 当年巨龙陨落大多是对浸染不了解,加之长时间作战无法兼顾各个方向,霍古的速度有目共睹,加上一群“龙骑士”协防,可以有效的降低霍古被浸染的概率。 夜幕降临,刚刚给厌食的璐璐塞进两大块酱牛肉的路禹被行色匆匆的西格莉德找到。 诺埃尔回信了! “我的消息来源于梭伦的一位皇室嫡系,要知道,不是每个人都是赌徒,梭伦皇室中有些人格外清醒,据我所知,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领地,即将宣布脱离梭伦统治。” “至于您所提的第二点,我必须承认,目前尚未想到十分好的应对方式…无论我做出何种宣言,异族都可能认为这是一场双簧,前线的协力极有可能土崩瓦解…狄维克虽然是赌徒,但是这一次,他赌得很精明,胁迫着我们与梭伦共进退。” 诺埃尔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期许:“不过,暴食者阁下的语气让我十分感兴趣…您似乎有解决的办法,我虚心受教。” 璐璐两眼放光,她跳上桌子,目光灼灼。 “你真的有办法?” 在璐璐崇拜的目光中,路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闻言,璐璐兴奋地晃着脚:“说来听听。” 塞拉凑了过来,故意挡在璐璐面前,语气不悦:“我也没想出好办法,说说看,你的点子是什么。” …… ……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 诺埃尔的寝宫内,听到路禹讯息的诺埃尔与寂静者目瞪口呆。 半晌后,诺埃尔哈哈大笑。 “有趣,暴食者真是太有趣了,确实是一个可行性极高的点子。” 小寂静惊骇道:“陛下,绝对不可以,这太疯狂了,即便如此,异族也可能认为是双簧…被梭伦绑定至少能做到四国共同进退啊!”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需要梭伦与科德佐恩这两个朋友,像晨曦领这样有趣的盟友才是斯莱戈应该追求的。”诺埃尔大手一挥,“我已经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该尝试一次,暴食者的办法我很喜欢,采用!” 小寂静不再停留,她要快些找到寂静者之首。 诺埃尔是疯子,为他出主意的那位暴食者更是疯子! 寂静者之首来到寝宫时,诺埃尔已身着盛装,而被他呼唤而来的外交官们正一头雾水的面面相觑。 “陛下,你应该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一件何等…”寂静者之首词穷了。 暴食者的提议,诺埃尔的执行力都让她头疼。 “我不想与疯子共舞,但凡有从这辆失控的马车上跳下的机会我必须抓住,你执行的是帝国的意志,而我确信此举符合你的意志。” 寂静者之首凝视诺埃尔,诺埃尔的眼睛里再无倦惫与慵懒,眼神锐利坚定。 她长叹一声:“随你去吧,如果事情向着不可控一面滑落…我们未必会站在你这一侧。” “不,你们会。”诺埃尔自信的仰起头,“魔力潮、浸染灾厄,斯莱戈没有比我更好的人选。” 看着诺埃尔的背影,寂静者之首面具之下嘴角上扬。 …… …… 诺埃尔突然造访梭伦王都罗德米尔引发了巨大轰动,面对这事前并无知会的突发状况,梭伦上下手忙脚乱,然而连欢迎仪式都未筹备完,诺埃尔便搂着一名女仆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梭伦皇宫外。 这过于超出常人理解的行为举止又一次震惊了外交官们…常驻梭伦的使者不得不急匆匆地追逐而来,跟随在诺埃尔身后,恳求他稍微尊重一下外交礼节。 对于这些请求,诺埃尔一一点头予以回应,然后…我行我素! “我要见狄维克。” 对于这个请求,梭伦方面不敢怠慢,立刻找到了正在与黑鸮紧张等待投放浸染进展的皇帝陛下。 狄维克惊得站了起来:“诺埃尔?” 他在房间里踱步:“他来做什么?” “陛下…我们,也不知道啊。”黑鸮嘴角抽搐。 他们十分佩服斯莱戈的寂静者们,居然能忍受如此奇葩的皇帝,并且矜矜业业… “计划应该没有被泄露。”有魔法师站出来为狄维克喂了一颗定心丸。 听到这话,狄维克慌张的情绪稍微平复。 来到会议厅的狄维克一眼就看见了诺埃尔与衣衫不整的女仆正在缠缠绵绵。 他啧了一声,头疼不已。 强忍着不悦与无奈,他面带微笑地迈步进入,而后若无其事地说:“诺埃尔,你也许该换个地方,完事之后再来这里。” 诺埃尔像是才发现狄维克一般抬起头,擦了擦口水,嘿嘿直笑:“兴之所至,抱歉。” 这等场面必然不能为外人所见,毕竟都是王,因此狄维克给了诺埃尔几分面子,进入前就清空了四周的侍卫,只留下几个黑鸮隐于幕后。 “匆匆而来,到底为了什么,你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请直说吧。”狄维克沉声询问。 诺埃尔忽然脸色痛苦,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狄维克愣住了,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中毒了… “抱歉,能让我行个方便吗…” “……” “……” 狄维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同是皇帝,为何差距这么大呢?”狄维克心想 7017k 376.他睡了我的女仆 趁着诺埃尔离开之际,女仆长向狄维克询问了要准备何种规格的国宴,依据外交礼节,皇帝会晤必须采用最高规格,但突如其来的造访导致梭伦毫无准备,以至于有此一问。 “最高。”狄维克果断道。 他不希望被诺埃尔看笑话,认为梭伦已经虚弱到连皇帝会晤级别的国宴规格都要抠搜。 “舒服了,舒服了。” 诺埃尔一脸舒畅地回到了会议室,一把搂住身旁女仆,另一只手不安份地往小寂静身上游走,在被她猛拍一下后,吃痛地轻叫一声。 小寂静也觉得这有些不给诺埃尔面子,毕竟是皇帝会晤这种庄重…算了,有诺埃尔存在的场合就很难谈得上庄重。 狄维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私密会晤他可以大发脾气,但是诺埃尔带了两位女士,这这么做会显得他十分没有风度。 “已近日暮,斯莱戈使臣们应当饿了,梭伦不会吝啬于提供一顿丰富的晚宴吧?” 狄维克轻哼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 “使臣们自有梭伦爵士们接待,说明你的来意吧。” “你很急切啊,这么想打发我走吗?” “与你不同,梭伦的国土仍被浸染所蹂躏,防线摇摇欲坠,各族鼎力协助不过勉强维持现状。”狄维克讽刺道,“不同于某些人,我很忙啊,诺埃尔。” 诺埃尔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而后将话题转移到了前线上:“你应该已经知道教国提供的召唤模板来自暴食者吧,使用体验如何?” 狄维克对于暴食者的观感算不上太好,召唤学者杜鹃数次希望与他交流,均被拒之门外,理由蹩脚拙劣,宛如故意戏弄。 杜鹃大师的遭遇流传开后,与之关系不错的魔法师们均对他颇有微词,但鉴于他是光辉神选塞拉的恋人,且在劳伦德故去后离开了四大国区域,对于他的讨论与指责也逐渐减少。 直到浸染入侵,暴食者主动向教国提供了召唤模板,这位淡出了众人视野,“凶名赫赫”的暴食者,方才让众人记起他也是一名召唤师。 新的召唤模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效果,“空召唤”愈演愈烈,导致防守压力巨大,许多战线因此崩溃,暴食者的新模板并未解决这个问题,但稳定性上却不是五百年前召唤学派的作品可以比拟的。 不过… “前线魔法师评价很高,但对于超额支付的魔法通道被刻意抹去有些不满。” 不仅是前线魔法师,各大学派魔法师都向狄维克表达了不满,超额支付能通过透支的方式瞬间获得极其强大的召唤物,逆转局势,并且代价低廉,只需要一些魔法师学徒即可。 不过对于这方面的友好提议,所有信息石沉大海,没有一方的信息得到了暴食者的回应——他一如既往的傲慢,恰如拒绝杜鹃大师对话一般。 “如果我手里有他最新提供的召唤模板,你想不想要?” 狄维克惊讶地望向桌子那头已经把手探进女仆衣服中的诺埃尔。 “因为塞拉的缘故,他一向只和教国联系,据我所知,尚无人与他成功对话。” “现在你面前就有一个成功的。”诺埃尔得意地咧嘴。 狄维克眉角微颤,但嘴角仍是挂着不屑:“可信度存疑啊,教国可未曾告知我们有新式模板,难道暴食者移情别恋,爱上了你的女仆与画师们?” 在狄维克的注视下,诺埃尔慢悠悠站起身。 “宴席还没好吗?” 他本想让诺埃尔再深入的,详细地描述一番新式模板…无力感袭来,狄维克用手托住额,与诺埃尔打交道实在很费心神。 即便知道这可能是诺埃尔在转移话题,故意吊胃口,但他不得不上钩——模板对于战局的走势至关重要。 丰盛的菜肴很快被一位位女仆端了进来,在女仆介绍菜品名字与用料时,诺埃尔仍然忠于自己的欲望,顺手摸了摸她们的大腿,并与自己的女仆们进行对比。 期望在宴席上能让话题有所进展的狄维克饱受折磨,他根本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重提新式模板。 诺埃尔对于梭伦提供的美酒大加赞誉,狂饮两壶后满脸红光,举着酒壶便来到了狄维克身旁,一边斟酒,一边劝酒,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的心得体会,包括但不限于… 什么样的身材配什么样的丝袜。 真正的美无需赤裸,朦胧、半露不露欲拒还迎才是王道。 不同的服装能让同一个人释放出不同的魅力,一个美女能在服装、化妆的点缀下判若两人。 斯莱戈会在浸染结束之后举办盛大的变装舞会,让每个人都穿上风格迥异的服装,行走于宫殿之中。 就在狄维克烦躁不已,打算强行打断诺埃尔时,对方忽然涨红了脸,随手找了个酒壶吐了起来。 “我需要…” 已经知道诺埃尔要说什么的狄维克挥了挥手,看见是自己的女仆长,他小声吩咐:“让斯莱戈的人跟着,顺便,找些醒酒的魔药来,掺进果汁里给他送去。” 考虑到诺埃尔回来后酒宴还要继续,狄维克看着桌子对面有些拘谨的两位女仆,很有风度地招呼着自己的女仆长询问她们喜欢的食物,并让厨师进行准备。 诺埃尔不在,两位女仆有些拘谨,怯生生地说完后便低下头,不敢直视狄维克。 狄维克很满意两位女仆的表现,在毫无章法的诺埃尔身上没找到的威严得到了满足,这让他在等待期间始终面带笑容,然而诺埃尔却迟迟未归。 通过黑鸮,他得知诺埃尔醉得厉害,吐了许久之后,喝下侍卫确认无毒的解酒果汁才恢复了些许清醒。 在狄维克有些不耐烦时,脚步有些虚浮的诺埃尔回到了宴厅。 他连声抱歉:“失态失态,美酒总是让人贪杯。” “如果你实在喜欢,我可以送…” “那就谢谢了。”诺埃尔不好意思地抢先说道,“我也不白要,新式模板,回去之后,我便会让法师们拓印给梭伦。” 狄维克一愣,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像是要重新认识他… “我和别人不同,总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目光短浅点说这是为了四大国的延续,胸怀博大一些则是为了梅拉的未来,浸染是所有种族共同的敌人,我们应当暂时搁置私人恩怨,同心协力,而不是互相算计…”诺埃尔一脸真诚,“你说对吗?” “那是自然,神明在上,大地可鉴我心,灾难已使我们团结一心。”狄维克义正词严,表情严肃。 诺埃尔没有继续寒暄,他拿过女仆长刚端进来的美酒,就着桌上精致的菜肴美美地扒拉了几口,填饱了吐空的胃,同时不忘叮嘱女仆长赶紧把酒搬去斯莱戈使臣所在,方便他等下离开时直接带走… 狄维克象征性挽留,新式模板的许诺让他看诺埃尔这个小丑顺眼了不少。 今日晚宴两人私下会晤,事情很快便会不经意地传到异族耳中,当他们的领地灾厄蔓延,诺埃尔必将有口难言。 想到这里,他下令多搬一些——作为拖斯莱戈下水的赔偿,这很值得。 醉醺醺的诺埃尔拒绝了挽留,也拒绝了送行。 看着他借着醉酒在两个女仆身上游走的手,以及刻意踉跄栽入她们怀中的举动,狄维克很有自知之明,没有坚持。 目送着诺埃尔渐行渐远,抑制在内心中的笑意再也抑制不住,他哈哈大笑。 “谢谢你了,这个晚宴梭伦收获颇丰。” 离开宫殿,安静的直道上只有侍卫远远投来的视线,小寂静确认四周并无黑鸮的窥伺,便在诺埃尔耳边轻声耳语。 诺埃尔顺势转身,很自然地亲了小寂静一下,而后拉开距离,全然没有醉酒迷糊的模样。 “准备工作完成了,在见到我们可爱的使臣前,你们需要做出一些牺牲。” 作为诺埃尔的女仆长,温婉可人的她笑着解开了衣服的细带,露出嫩白的肌肤。 诺埃尔摇了摇头:“不够严谨。” 说着,他先将女仆长的白色过膝袜撕开一个个口子,又在衣服上如法炮制,但却不是撕烂,而是在上面留下数道划痕。 他又将视线落在了女仆长一头柔顺秀发上,先是捣鼓如鸡窝,又重新捋好,任由那些支棱的碎发在风中摇曳。 “忍着点。” 说完,诺埃尔伸手在女仆长的手臂、胸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几把,又让小寂静用魔法死死地束缚她的手腕和脚腕,留下明显的淤青,最后轻道一声抱歉,重重地扇了她一巴掌。 声音吸引了不远处的梭伦禁卫军,但在意识到是诺埃尔之后,又纷纷移开视线。 打量着女仆长有些凄惨的模样,诺埃尔点了点头,说:“身为我的女仆长,你总是最优秀的,注意演技哦。” 说完,他又望向了小寂静。 “你确定我也要?” “不然该怎么解释你和她都在现场呢?”诺埃尔叹气,“我让你和我一起离开的,可你不听…身为斯莱戈的意志,这种时刻你确定要退缩?” 看着不断靠近的诺埃尔,小寂静咬了咬牙:“我自己来!” …… …… 觥筹交错的使者宴厅,斯莱戈的使臣们与梭伦的勋贵们宾主尽欢,自家皇帝离谱的行为他们已经见过太多了。 无知会突然造访其他国家并非没有先例,故而在受到了些许惊吓后,众人便将一切抛至脑后,愉快地利用宴会交流起了感情,话题也逐渐往宴席后的玩法发展。 因为皇帝时刻可能会有奇妙的点子,因此斯莱戈的使臣无一例外,只敢礼貌性地抿酒,生怕诺埃尔突然… 宴厅的大门重重地被推开,使臣们没有听见唱名声,正纳闷呢,便听到有人轻轻地念叨着诺埃尔的名字。 诺埃尔阴沉着脸,沉默地注视着宴厅内的所有人,而后重重的一击掌:“斯莱戈的人,宴会结束了,所有驻梭伦使臣随我一同离开…记住,我说的是,全部!” “不离开的,后果自负!” 斯莱戈的使臣从未见过自家皇帝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语气中的凶戾之气渗人。 梭伦的勋贵们则是看到了诺埃尔身后楚楚可怜,衣衫不整的两个女人,他们在思考什么事能让这位沉湎女色的荒唐皇帝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大打出手。 诺埃尔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梭伦人,以及同样眉头紧锁,不知前因后果的狄维克。 一夜之间,不明所以的斯莱戈各地使臣接到了来自王都克莱斯托的信息,信息内措辞之严厉,语气之强硬均是前所未有,容不得他们迟疑,一个个纷纷返回斯莱戈。 浸染前线,斯莱戈尚未打散,部署进入联军的军团原地待命,在面对联军统帅的询问时,他们沉默以对,并迅速的带领各自的军团离开了梭伦国土。 令人惊愕的命令同样震惊了斯莱戈国内,诺埃尔大清洗之后并未实施残暴的统治,这使得国内不少贵族仍然愿意表达自己的观点,而非一味附和。 在听闻诺埃尔停止了前线协作,屯兵边境线后,众多贵族齐聚宫殿,试图弄明白自己的这位皇帝又想发什么神经。 在贵族的轮番逼问、劝说下,高坐皇位的诺埃尔终于忍无可忍了。 他拍案而起,怒发冲冠,对着叽叽喳喳的贵族们大吼:“狄维克睡了我的女人,你们的意思是,让我忍了这口气?”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将浸染投放于宫殿之中,所有贵族先是呆滞、瞠目结舌,紧接着,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如同中了萨耶尔的大沉默术,半句话说不出… 四国数百年历史,这等桃色新闻…前所未有,离谱程度已经击穿了每个人的认知极限。 “陛…陛…陛下…您的意思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公咽了口唾沫,“狄维克…行不轨…” “听不懂我说的话吗,他,睡,了,我,的,女,仆!” “那是,我的女人!” 诺埃尔从皇位上跳下来,走到老大公面前,戳着他的胸,一字一句强调。 “他要为此付出代价,斯莱戈即日起,将向梭伦宣战!” “在解决浸染前,我先解决狄维克!” 7017k 377.连锁反应 彻底失去语言能力的贵族们只能被动的接受着这一骇人的信息,完全无法做出反应 一位法师塔首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抓住诺埃尔的手,惊骇莫名的他恳求道:“陛下冷静…这…也许…也许是误会!” “我足够冷静了,如果不冷静,当晚看到她被欺负,我已经要杀人了!” “至于你说误会…要怎么样才不是误会,是不是要我在现场欣赏他睡完,解锁所有姿势这才可以严谨地说一句‘嗯,确实不是误会’。”诺埃尔直接转火,“如果你们有人认为这其中有误会,不妨把自己的爱人送往梭伦,狄维克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 伴随着一条条命令的发出,呆滞的军团长们终于确信,斯莱戈将与梭伦开战,他们茫然地接受了命令,而后忠诚的开始履行职责——能在大清洗后上位的他们无条件拥戴诺埃尔。 认知被击穿的大贵族们呆呆地看着军团长一个个领命而去,却始终不知该如何阻止。 理智告诉他们,浸染灾厄当前,斯莱戈与梭伦开战绝对不明智,一切都当以大局为重,但是…一国皇帝的女人被另一国皇帝欺辱,这事在整个梅拉历史上都前所未有,以此作为开战理由更是… 可是他们也无法以大义的角度劝说,因为盛怒之下的诺埃尔虽然不会杀人,但是一定会做出极为离谱的操作。 …… …… 梭伦边境罗瓦林要塞失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罗德米尔。 当得知进攻罗瓦林要塞的是斯莱戈时,梭伦上下一片哗然,愤怒的谴责声不绝于耳,群情激奋之下,王城的民众已经喊出了宁可舍弃前线,也要拉着斯莱戈玉石俱焚的口号——他们决不允许一个背后捅刀子的无耻国家成为浸染灾厄后的赢家! 人声鼎沸的街头,义愤填膺愿意为国效力的民众高呼着“死战”的口号,然而他们沸腾的血没能持续多久。 “开玩笑吧?” “不是玩笑,罗瓦林要塞被驱逐的士兵,造访罗德米尔的斯莱戈使者都是这么说的。” “皇帝陛下…酒后乱性?斯莱戈的皇帝因此怒而兴兵?神明在上…我的头有些晕。” “斯莱戈的皇帝真是太荒唐了,为了一个女人就发动战争,无视浸染入侵时制定的盟约,这是可耻的背盟!” “这么慷慨,如此正义凛然,有人睡了你的恋人可千万不要生气。” “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急了?我只是在假设你就生气了,看来你鄙视斯莱戈的皇帝毫无道理啊。” “帮斯莱戈说话,你这个叛国者!” “这么关键的时刻醉酒,侵犯他国皇帝的女仆,这才是真正的荒唐!” “前有浸染,后有斯莱戈,梭伦的贵族们究竟在做什么!” 梭伦皇宫中,坐在皇位上的狄维克捂住了头,大贵族们议论纷纷,互相指责,唾沫齐飞,此刻这里的情形与梭伦的街头巷尾无二。 狄维克要崩溃了,这是他四十多年的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刻,哪怕梭伦在浸染的袭击下节节败退,丢失整个北境他都没有如此窝囊、委屈、无力。 在得知斯莱戈宣战的理由后,他两眼一黑,脚下踉跄,险些跌落台阶。 即便他再三重申,这是可耻的污蔑,泼脏水,但是无论是大贵族,学派法师,甚至是一些当日未在现场的黑鸮都持怀疑态度。 即便在场的黑鸮为他辩解,也无济于事,反而招致了更多的怀疑,因为……诺埃尔是以自己被绿了作为宣战理由,在整个梅拉属实是前无古人…估计也不会有来者了。 在此之前两国也无怨隙,斯莱戈的援军甚至是第一时间抵达梭伦前线。 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满世界宣传自己戴了绿帽子,这种私密的耻辱,但凡有转圜余地都不会堂而皇之地搬到台面上,诺埃尔显然是气急眼了,才不管不顾,彻底发疯,考虑到一切都是晚宴之后发生… 意识到大贵族看自己的眼神十分诡异,狄维克愤怒地拍打着扶手,站起身,用手指着众人:“你们还是不信,对不对,我再说一次,这都是诺埃尔的污蔑,是可耻的栽赃!” “如果是故意的栽赃,陛下…您认为诺埃尔为何这么做呢?”一位老法师小心翼翼地问。 狄维克气炸肺了,他怎么知道诺埃尔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腹背受敌,梭伦当下的兵力不足以双线作战。” “那就舍弃正面战场,把浸染放进来,斯莱戈撕毁盟约在先,大不了同归于尽!” 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出便被接连不断的“不可以”顶了回去。 “正面战场已成均势,有了大量的召唤物应对,浸染也不过是只会向前冲锋的肉傀儡,除了少数棘手的魔法师,我们仍然握有胜势。” “没错,梭伦数百年经营的土地怎么能说放手就放手!” 如果可以,没有人愿意放弃,即便坐拥海量财富,如果没有与之匹配的权利与武力,流亡途中也会成为待宰的肥羊,这片他们最熟悉的土地无论如何都要守住! “不能双线作战,又不愿意同归于尽,那你们想怎么样,难不成要求和?”狄维克压抑着怒火,“一旦求和,岂不是坐实了他对我的污蔑!” 宫殿内一片寂静,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将讨论进行下去。 怒到极点,狄维克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他快速梳理了整件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异样。 “原来如此,诺埃尔你这块巨龙牙齿缝隙里的碎肉!” 如果他现在还想不通诺埃尔已经知晓梭伦投放浸染的计划,那这个皇帝就白当了。 “是谁,是谁泄露了我的计划!”狄维克急火攻心,视线内的所有事物一片模糊,伴随着黑色的重影,他的心口剧痛。 发现不对的黑鸮连忙围上前,法师们则是赶紧上前查看状况,为狄维克进行诊治。 梭伦宫殿,一片混乱。 科德佐恩。 正在巡视军团的拉文尼斯得到了暗影卫队的信息后嘴巴当即合不上了,很没有形象的掏了掏耳朵,认真地命令暗影卫队复述了一遍后,又接过通讯雕像仔细地聆听。 拉文尼斯嘴角抽搐,他发现自己这群一向感情淡薄的暗影卫队此时也是神情古怪,脸皮直抽抽。 放眼整个梅拉历史,经典的宣战理由有很多。 巨龙统治时代,他们肢解蛇人国度的理由是“不太乖”。 巨鸮重创优势种血族的宣战理由则是“边境线不合心意,需要改改”。 如今又多了一条能载入史册的…诺埃尔被绿了。 拉文尼斯实在不知该以何种心情、表情来讨论此事,只得询问随行大执政官们:“有什么想法,都说说吧。” 好半晌,才有大执政官笃定地开口:“陛下,必须阻止诺埃尔疯狂的举动。” “哦?”拉文尼斯玩着手指,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斯莱戈和梭伦互相消耗,对于科德佐恩不见得是坏事。” “教国国力强盛,加之异族感佩劳伦德恩情,面对浸染侵袭,竟能在新式召唤模板出现前便遏制了德莫里斯港的危机,并且仍有余力派出高阶魔法师试图拦截、消灭那只巨大的浸染蝴蝶。” “尽管尝试失败,只是让浸染蝴蝶翅膀受损,但是高阶魔法师只是受伤未曾被浸染,其战力可见一斑。劳伦德的统治下,教国政通人和,信仰光辉之神的他们凝聚力非凡,是四国中最强者。” “一旦梭伦与斯莱戈开战,梭伦因浸染沦陷,斯莱戈也必不可能幸免,教国再强也无力抵挡这股大潮…科德佐恩在这次浸染中因地理位置未曾受到太大损失,可一旦教国倒下,梅拉毁灭在即!” “陛下,绝不可因小失大啊。”暗影卫队齐刷刷下跪,军团长们紧随其后。 拉文尼斯在心中一声长叹,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让斯莱戈和梭伦毁灭于浸染之中,但这个念头看起来并不合臣下的心意。 他无奈地笑着:“我自然知道不能因小失大,刚才只是考校你们…不过,诺埃尔你们也清楚,这是个荒唐无比的家伙,为了女人他是真的会发疯的,我不认为有办法劝说他收手。” “请陛下联系安东尼奥教皇,唯有联合施压才能让诺埃尔放弃这愚蠢透顶的举动!” 拉文尼斯沉思片刻:“也好,诺埃尔只要愿意住手,科德佐恩完全可以准备一些美女给他送去。” 末了,他补充道:“不过区区一个女人罢了。” 与此同时,梅拉大陆各族也陷入了惊愕与恐慌当中。 如果在平时,四大国之间内斗消耗,他们只会窃喜不已,可如今浸染灾厄席卷梅拉大地,稍有不慎梅拉就将成为历史!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各族都清楚,虽然不少种族抱着让浸染消耗四国战力的念头观望着,刻意让损伤稍微再扩大一些,但也都小心地把握着尺度——作为抵御浸染的重要防线,梭伦与教国决不能出现意外。 可就在他们小心的观察局势端水时,斯莱戈向梭伦宣战了… 梅拉无论大小种族都慌了,梭伦绝大多数的战力都在抵御浸染的第一线,后方完全空虚,斯莱戈完全可以长驱直入。 作为四大国之一的梭伦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旦他们发狠撤军回援,原本勉强与浸染形成均势的阵线将会崩溃,而他们族群的孩子就在其中! 前线崩溃,浸染必将畅通无阻,裹挟海量新感染者横扫梅拉。 各族的使者火急火燎的赶赴教国,惴惴不安的他们抱着同一个想法“教国必须阻止这场荒唐的闹剧!” 然而刚到教国,各族使者险些晕倒。 “如果诺埃尔陛下执意向梭伦宣战,并继续进攻、侵占梭伦国土,为守护盟约,教国将不得不对斯莱戈宣战。” 斯莱戈向梭伦宣战。 教国向斯莱戈宣战。 科德佐恩似乎也蠢蠢欲动,只是不知道他打算跟风宣哪个… 各族使者见到的每一个大主教都神情凝重,他们语气悲戚地告知,光辉院也是出于无奈,毕竟一旦斯莱戈与梭伦开战,前线必然失守,为了避免最坏的局势,教国只能转火斯莱戈,解决内患。 饶是各族中有不少长生种,在漫长的时间中见识了梅拉的各个大事件,算得上见多识广,但是这场面是真他吗没见过啊… 四大国打成一片,浸染怎么办? 艰难地见到了教皇安东尼奥后,他们又得知…因为斯莱戈撤军的缘故,前线已经出现了危情! “教国已经尽力。” 像是宣判死刑的话语让使者们当场崩溃。 “我们的增援可以暂时填补前线的缺口,当务之急是让诺埃尔停止他那愚蠢而荒唐的举动!” “教皇陛下,深绿海妖一族愿意为诺埃尔陛下提供两只可爱的海妖少女,还请他冷静一些啊。” “大敌当前,请安东尼奥教皇让诺埃尔陛下以大局为重,我们…兔耳族能理解诺埃尔陛下的心情,也能为他提供几位可爱的少女…” “只是女人罢了,冷静,请冷静啊!” 各族使者你一言我一语,生怕安东尼奥离去,他们已经得知梭伦也有了前线军队调动。 梭伦也发疯了! 安东尼奥无奈地叹气,向着各族使者施了一礼:“你们的话我会带到,但是我不保证诺埃尔愿意,你们知道,他有些…” 斯莱戈克莱斯托。 寝宫中的诺埃尔哈哈大笑,面前的小寂静端着雕像,叹气连连。 “暴食者阁下,你的点子真的太好了,他们果然如你猜测那般全都跳出来了。” “撕破脸洗清了斯莱戈的嫌疑。” “恶心了狄维克。” “让仍在观望的异族不敢在作壁上观,惶恐不安的下场…哪怕是被迫的。” “这根本不是你说的一举两得啊,暴食者阁下似乎有些藏拙了…对了,听说各族会给我送来很多美少女,如果暴食者阁下喜欢,浸染结束后,可以来斯莱戈亲自挑选…我暂时为你保存几位…不知道您的口味是?” 7017k 378.坐井观天 当诺埃尔的盛情自兔子雕像中播报而出那一刻,路禹就没有了接受的可能,毕竟璐璐他们就在背后默默地聆听着。 和一位素未谋面的君王爆出自己在古老冲动方面的独特癖好从各种意义上都显得很古怪,虽然这种通讯方式让他联想到了自己聊天群里那群沙雕群友,他们对于爆料自己的独特癖好一向并不抗拒… 通讯结束,塞拉赞许地拍了拍手。 “一个点子掀起了轩然大波,整个梅拉因此乱成一团,四大国更是前所未有地一齐进入互相宣战状态。” 拿着小册子的“小书记官”薄雾眼睛闪闪发亮:“不仅如此,路禹大人还解决了斯莱戈可能被拖下水的危局,有了斯莱戈宣战梭伦事情在前,梭伦如果仍不召回魔法师,执意投放浸染并最终成功,那么栽赃斯莱戈将失去可信度。” 璐璐眉眼带笑:“是啊,毕竟…诺埃尔可是为了自己的女仆怒而兴兵,与梭伦已是不共戴天的态势。” “我想知道…异族们的反应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塞拉捋了捋淡金色的头发,嘴叼着发带开始打理有些散乱的长发。 路禹笑而不答:“你猜。” 塞拉冷哼一声,眼角余光瞥到坐在桌上晃荡着小脚的璐璐,托着腮的她乐呵呵地注视着路禹,似乎听到大家赞美他,她也会跟着开心… 塞拉忽然失去了继续追问的欲望,赶紧转移话题:“光辉院已经发出信息,宣布拦截失败,一位高阶法师被半浸染,正在接受精法各大学派的治疗。” 听到这,房间里欢乐的气氛褪去不少。 巨大的浸染蝴蝶自法古塔尔城再次起飞后便被教国所注意,近百位高阶魔法师在教国的号召下聚集在一起,依靠飞龙们卓越的视力以及感知力,成功扫荡天空中的浸染后与之进行远程交战,试图将这散播浸染的巨物击落。 与路禹在沉默山脉中所见的蝴蝶人偶不同,浸染蝴蝶的行动相对迟缓,没有展现出极强的机动性,面对魔法师们水银泻地般的狂轰滥炸,它的一片前翅因此破碎,蝶腹留下了数道难看可怖的伤痕。 如果进攻能持续下去,浸染蝴蝶并非没有消灭的可能。 当浸染蝴蝶黯淡的眼睛一点点亮起,一对天线般的触角快速地颤动,形势起了变化。 空气中的魔力快速凝聚,浸染蝴蝶前翅后翅上斑驳绚烂的斑点宛如活了过来,与斑点对应色彩的魔力光球漂浮于浸染蝴蝶身前,并在下一秒,齐射! 高阶魔法师们聚在一块,协力以高阶魔法抵挡,也是在这时,极其阴冷的气息爬上了他们的身体,一点点渗入骨髓,漫入思绪之中,强烈的恐惧感竟然让半数以上的高阶魔法师凝聚起的魔力逸散,本该固若金汤的魔法阵顷刻间出现层层裂纹,大量魔法师因反震而受伤。 当他们聚精会神再度望向浸染蝴蝶时,竟惊愕地发现…悬浮于浸染蝴蝶身前的光球密密麻麻,颜色不一,属性不一,它们由巨型光球分解而出,顷刻间遍布天际。 高阶魔法师们瞬间失去了与浸染蝴蝶正面对决的勇气,立刻撤退。 “浸染蝴蝶使用的是我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魔法,它对魔力操控的精细度甚至可能超越了…八阶,制造它,为它刻阵的究竟是什么人?” 教国魔法师的灵魂拷问让路禹与璐璐沉默了。 根据教国的观测,浸染蝴蝶前翅破损后移动速度进一步减缓,但它并未停下,而是缓慢地扇动着蝶翼,向着德莫里斯港方向前进。 “这里早已被浸染所摧残,浸染蝴蝶为什么要掉头返回?”璐璐看着地图大惑不解。 想起前几日的险些被浸染吞噬时所目睹的那些景象,路禹不由得打了个颤。 “难道是在向晨曦领移动?”他忐忑地想。 地面又一次开始晃动,有了经验的众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慌张,而是淡定地飘出室外。 璐璐急忙安抚着哭闹的笨龙,路禹也习惯性地揉了揉白狼毛茸茸的大脸,然后把小狼们搂在怀里挨个顺了顺毛。 又是一道蓝光直冲天际,不过这一回距离晨曦领较远。 从一开始听闻脚下矿脉地脉汇聚时的兴奋,到现在地震不断,魔力洪流间歇性喷射,晨曦领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瓦伦别出心裁的出了一个有奖竞猜,奖品是协助饲养几只可爱的溪流史莱姆,猜的则是下一次地震的时间。 看着竞彩成功的幸运儿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抱住史莱姆一顿摩挲,路禹不禁叹息。 如果没有浸染入侵,单纯只是魔力潮,也许晨曦领已经在和平地发展了。 这该死的灾难,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与须臾一同外出的西格莉德一进门就兴奋地大喊:“枫血城堡快要撑不住了。” 浸染魔法师在意识到晨曦领格外强大后完全放弃了进攻,晨曦领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周围有浸染游弋。 而隔壁枫血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在路禹这受阻后,游荡的浸染在魔法师的组织下对枫血城堡发起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优势种在血腥残酷的战场环境下能够越战越勇,可他们面对的是数量庞大,且无法近身的浸染,天赋优势等同于无,只能以血魔法以战养战。 “我们的压力全转移到了枫血,他们竟然还能挡下来,小看他们了,优势种不愧是挑战了两次梅拉霸主种族的狠角色。”塞拉笑着吹了口哨。 这就属于揭伤口了,优势种如果没有发起这两次挑战也许还不至于快速衰退,不过嘛…优势种笑话在梅拉流传的确很广,表达的意思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嘲笑他们的傲慢与自取灭亡。 看路禹陷入沉思当中,璐璐忽然跟上了节奏。 “你是想…帮助他们?” “嗯。” “可他们未必会感激你,优势种一向如此。” “浸染是共同的敌人,即便我们与枫血合不来,在这种时候也当放下成见。”路禹说,“不需要他们感激我,我只希望一切趁早结束。大好的土地荒废着,却无法耕种;牲畜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被放出圈,偌大的牧场空荡荡;你无法安心的炼制魔药,雾妖和笨龙只能眼巴巴地期待着…” “齐心协力,许多事情都能解决,可直到如今,梅拉各族也只是有了这样一丝苗头,我们一直以看笑话的心态注视着他们的愚蠢行径,总不能也做同样愚蠢的事吧?” 路禹捏了捏璐璐的脸,看着她先是惊讶,而后满脸通红,最后一脸羞涩扭捏起来,心里甜丝丝的。 他完全无视了一旁使眼色的塞拉,继续说道:“我不在乎他们如何看待我,又是否感激我,他们不是我的朋友也不是我的家人,他们的看法无法影响我…只有你们才会。” 说完,路禹郑重其事地向米莱下令。 “将新式召唤模板拓印给枫血城堡,委婉询问他们是否能够抵御浸染…记得词句稍微斟酌一二,优势种总是有些愚蠢的傲慢,过于关心他们只会认为我们在嘲笑他们,进而不愿意承认局势恶劣。” “须臾,做好…” “什么时候开杀?”窗户外的须臾没等路禹说完便举起了一把灰铁巨剑扛在肩头,“我等不及试试工匠组锻造出的这把武器了。” 说完,她抡圆胳膊,用力地挥舞了两下巨剑,猎猎风声吓得远处的小狼们瑟瑟发抖,惹得白狼对须臾直呲牙。 视觉冲击力十足,与人一般高的巨剑在须臾手中像是个玩具。 “我记得工匠组说过这是他们练手的作品,质量也许不太可观。”西格莉德提醒。 须臾嘴都笑歪了:“对啊对啊,为了工匠组能够直观地知晓自己的锻造水准,精进技艺,我们更得多砍…多做尝试。” 路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书多了就是不一样啊,明明是个彻头彻尾的杀胚,可字里行间却是“单纯”的,对工匠组的关爱之心。 浸染遍布的当下,能肆意近身浸染的须臾,自然而然成为了工匠组产品调研的首选,因此即便浸染已经绕着晨曦领走,仍会被须臾追上试刀。 若非路禹提醒她不能暴露两人之间的召唤极限距离,须臾绝对会更过分。 在接连得到了数个有效反馈后,工匠组乐得合不拢嘴,对于须臾的日常赞美总是体贴而不生硬,完美照顾了她渴望得到夸奖又不希望太尴尬的心态。 以魔法信使方式传达的信息很快有了回应,纽曼的回复相当扭捏,基本可以总结为以下几条。 枫血一族战力卓绝,应对浸染虽然稍微吃力了一些,但远远没有晨曦领想象的那么狼狈。 枫血的召唤师虽然不精通召唤,但晨曦领的好意并不打算拒绝,这对枫血的子民是一份保险。 枫血没有特意向晨曦领寻求援救,也没有请求得到新式召唤模板,这是你们自愿赠送的。 路禹本人是忍俊不禁,璐璐手心却已经冒出了火苗,对于烤蝙蝠她突然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没必要激动,和我们预测的一样不是吗?”路禹笑着说,“即便别扭,不愿意接受这份恩惠,现在也容不得他们拒绝了。” 看见璐璐始终围着路禹打转,塞拉决定找一些存在感。 “还是多留意枫血的状况吧,他们的头昂得太高了,我担心纽曼低不下头向我们求援,被数量激增的浸染平推。” 晨曦领的慷慨震惊了枫血城堡的所有优势种,当新式召唤模板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不真实的感觉笼罩着每个血族。 枫血相对闭塞,没有任何渠道知晓梭伦与教国第一线的战况,这些与五百七二年前开始流通的通用模板截然不同的新颖之物迎来了一个个元老的怀疑。 “太可疑了,那个叫做路禹的家伙分明很不喜欢血族,可如今却主动送给我们如此贵重的‘知识’。” “这可是召唤模板啊,还是他亲自创新刻画的模板,这可能吗?” “能够刻画模板的召唤师早已不存在,召唤断档多年,梅拉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召唤大师…” 每个元老都认为路禹在模板中动了手脚,几个倒霉的人类眷属被拽了出来,强令进行学习,而后以枫血高墙之外的浸染为目标进行测试。 当血族们发现眷属并无异样,且召唤稳定性惊人后,元老们疑心更重。 一个完全没有漏洞,作用惊人,效果显著的模板,说送就送…路禹必然埋藏祸心! 既然他有能力刻画如此出色的模板,将隐患布置于他们无法理解的暗处…防不胜防啊。 纽曼倒是更倾向于路禹单纯出于好意,毕竟双方是邻居,枫血如今受到浸染狂攻,晨曦领压力必然也很大,一旦枫血倒下,浸染将会转战晨曦领,晨曦领可用人手远远少于枫血,城破不过早晚,这一点身为领主的路禹必然是能够预见的。 不过元老们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将路禹此举定性,值此危急时刻,纽曼也不希望内部统治出现裂隙,只得折中,只让一些底层血族与眷属学习召唤。 身为优势种的高傲不允许他们接受了赠礼不予回应,于是纽曼通过魔法信使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并认真地说明了自己对于召唤模板的运用安排,最后顺手将一份老旧的六阶血族魔法卷轴作为回礼送往晨曦领。 路禹看了回信,不屑地撇撇嘴,淡淡地说了句:“坐井观天。” 璐璐则是认真欣赏了那张六阶魔法卷轴,而后,表情与路禹一致,眉头一蹙,像是对待垃圾一般把卷轴随手扔到一旁给雾妖当玩具。 “什么老古董,哥布林看了都嫌弃。” 路禹已经尽力在救了,但目前看来,有些种族注定了要被浸染砸得头破血流,甚至亡族灭种。 浸染对任何种族都一视同仁。 它像是一柄沉重的铁锤,将愚昧、腐朽的生命毁灭,扔进历史垃圾桶,将保守、闭塞的大门用力破开,释放出清新的风,重塑规则。 7017k 379.九阶 因魔法贯穿出现的缺口伴随着一次次扇动逐渐破碎,浸染蝴蝶的前翅终于无法维持,一点点耷拉下来,像是蔫掉的草叶,披在同样留存着一道难堪伤痕的蝶腹之上。 氤氲的紫色光幕自蝶腹伤痕处泄露而出,隐约可见在那之下不断转动的光圈。 浸染蝴蝶的复眼忽明忽灭,频率极高的闪烁中,黑暗占据了上风,犹如断电的玩具,巨大的身躯自天穹之上急速坠落,一声轰鸣响彻群山,惊起无数飞鸟,它们无视了强大的浸染,发出阵阵不安的鸣叫声,快速飞离。 倒伏的树木中,颤动的蝶翼仍在努力做出拍打的动作,每一次尝试,周围的魔力都会稀薄几分。 同一时间,连绵的大雪山中,冰晶元素、蛙人联军愕然发现远方的浸染失去了秩序,不再整齐划一的向着山顶进发。 蛙人鼓着巨大的眼泡,狐疑地瞅了瞅身旁由不规则冰晶凝聚而成的元素生命。 “浸染…无法感受,忽然,消失了。” 德莫里斯港地下管道中的幸存者则讶异的看着几乎寻找到地下入口的浸染抽风般扭动身躯,最终一头栽入排水渠,顺流而下,重重地撞在拐弯处的石墙之上。 心有余悸的幸存者们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自己的身体,用力拍打着脸。 浸染顺流而下与他们只有几米的距离,然而… “没有被浸染,没有被浸染,这是光辉之神在庇佑我们!”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红焰山脉,碎金城,以及枫血城堡之外。 因为体型庞大,不少幸存者都目睹了浸染蝴蝶直坠地面的那一幕,以教国为首的近百位各族高阶魔法师再度出发,沿途仔细的搜寻着它的踪迹。 地面上的浸染彻底混乱了。 有浸染放声嘶吼,陷入癫狂,对于前方的障碍物视若不见,径直以血肉之躯撞去,宛如。自残;有浸染卡在膝盖高的坑道中动弹不得;有的则是撞在墙体之上不断的使劲,对于一步之遥便是可以行走的道路视而不见。 高阶魔法师的领袖是教国的七阶光辉化身光槌,他冷静的,小心翼翼地降低高度,靠近了这些疯狂的浸染。 在各族高阶魔法师紧张的注视下,光槌一点点靠近了那个已经在木屋上蹭得浑身是血,遍体木刺的浸染,然后… 光槌的手按在了浸染的肩上,浸染不为所动,继续发出含糊不明、难以形容的怪异声响,耷拉在嘴角的舌头不断地甩动,鲜血四处溅射。 回到队伍中的光槌沉默了一会:“浸染失效了,与五百七十二年前记载的内容完全一致。” “那么说,所有的推测都是正确的?” “浸染蝴蝶与浸染巨人控制着所有的浸染魔法师,又利用浸染魔法师控制普通浸染,只要破坏两个浸染根源…” 话说到最后,众人已难掩脸上的喜色。 “浸染蝴蝶一定是被我们重创到了薄弱之处,坠落地面、浸染失效发生的时间相近…光槌阁下,我们要快啊!” 解决肆虐教国南方浸染的希望近在眼前,队伍中的每个高阶魔法师都急迫了起来,光槌也没有犹豫,抓住浸染失效的空档期命令速度最快的飞龙沿着预测中浸染蝴蝶飞行的轨迹一路搜寻。 德莫里斯港通往红焰山脉狭长的山脉上方,近百位高阶魔法师怔怔地望着已经被飞雪掩埋了半边蝶翼的浸染蝴蝶。 “这是…已经…” “不…还没有损坏,你们感受到了吗?” 随着魔力的延伸,每个魔法师都感受到了浸染蝴蝶对魔力的汲取,然而诡异的是,它吸收的魔力正在不断地逸散,如同漏了气的皮球,完全无法留存于体内。 “动手!” 光槌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机立断大喝一声。 “留足一半魔力用以应对突发状况,剩余魔力全部释放!” 说完,光槌立刻高声颂唱光辉之神与光辉教义,耀眼的光矛于手中成型。 【光辉之意】,光辉化身最擅用的七阶光属性魔法,同时也是泛用性最强的光属性魔法,可以将光属性瞬间塑形为武器用以作战,而由光魔法凝聚出的武器自然也有着另一种用途,比方说…自爆。 背对着橙黄色的夕阳,高阶魔法师们如光槌一般祭出了自己最为拿手的魔法,五颜六色的光接连闪烁,蓄势待发之下,魔力共鸣,互相激荡,沉闷的声响接二连三响起。 十几位七阶,数十位六阶魔法师,魔法齐发,一道道光流划破即将沉进黑暗的天空,流星般坠向山峦,密集地覆盖在浸染蝴蝶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暴躁炽热的火焰焚烧着浸染蝴蝶的羽翼。 冰寒的锥刺深深没入它巨大的眼睛中,复眼如晶石般寸寸碎裂,而后爆炸。 电弧跳跃,劈啪作响,两根触角眨眼间已成焦炭,随着寒风消散。 风助火势,熊熊燃烧的蝶翼之上灼热的火龙卷成型,瞬息间将整个浸染蝴蝶卷入。 光矛直击蝶腹,没入仍闪烁着微光的创口处,魔力碰撞带起阵阵狂风,引发无形的浪潮拍打向四面八方,即便是保持了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的高阶魔法师们也感受了浪潮中令人心悸的能量。 魔法碰撞、爆炸、共鸣,让寂静的山野回荡着毁灭之音。 即便浸染蝴蝶展现过疑似八阶的未知魔法,但根据已知的信息推断,他也只是一个被刻入了精密法阵周期性运转的人偶,面对近百位魔法师的饱和攻击,灰飞烟灭是唯一可以预见的结果。 燃烧的山林中跃动的火元素被一双无形之手撕扯着、旋转着向已成焦土的中心地带聚集,肉眼可见的魔力漩涡眨眼间成型,高阶魔法师们施法后残余的魔力被吸收一空。 狂风骤起,呼呼风声中,奇异的声音时隐时现。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光槌顿感不安,他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沙…” “沙…” “沙…” 像是风吹过密集的叶片,响起的清凉曲调,又像是炭笔在卷轴上涂抹。 每一个人都听到了相同的声音,他们面面相觑,而后警惕地审视着白烟弥漫的爆炸中心,随即惊愕地发现… “无法感知。” “延伸的魔力被吞噬了。” “浸染蝴蝶已经被炸成粉末,为什么还会有魔力涌动。” 光槌面色凝重至极,咽了口唾沫,警告众人:“浸染蝴蝶中还有其他怪物…它还没有死。” 众人闻言大惊,瞪大了眼睛。 “浸染蝴蝶不是人偶吗,它的体内应该是早已刻好的法阵才对!” “光槌说的是对的,我能感觉到,魔力正在随着他的气息产生波动。”对魔力极为敏感的寒霜精灵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有魔力气息…这…森林之神,请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 白烟之中魔力节节攀升,本应用以检测区域范围内浸染魔法师活动轨迹的魔力测数器无法跟上速度,颜色快速地转变。 代表着八阶的紫光照亮了一张张木然的脸,测数器剧烈地颤动,内置的魔法溶液沸腾冒烟,焦臭的气味开始弥漫。 “测数器坏掉了吗?”鹰身人魔法师大声询问。 手持仪器的海妖魔法师浑身颤抖,体表的鳞片本能地涌出缕缕白雾,构筑起能够抵御高强度魔法冲击的魔力护盾。 “不…不是坏掉…” “是八阶的敌人吗?” “八阶不用怕,我们还有充足的魔力,无论是什么,必须一鼓作气消灭它。” 海妖发出了尖利的叫声,过于惊讶的她忘记了控制自己的天赋,引动了魔力的波动,于虚空中掀起阵阵潮汐之声。 “九阶…这是九阶!” 白烟中,臃肿、丑陋的轮廓踉跄地破雾而出,如果路禹在此处,他一定能认出这只怪物——除草机。 不具有固定形体的除草机正在蠕动,焦油般的身躯在一次次扭动中塑出了人型,手臂、脖颈、胸口、腹部、大腿,眼睛与嘴巴密集而错乱地分布者,毫无规律,也不讲究美感;没有骨骼的手臂在甩动中迅速分裂出密集的触手;胡乱转动的眼睛在身躯成型后将一道道憎恨的视线投向空中的魔法师们。 “这样的怪物,是九阶?”一位魔狐法师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海妖的那个女人,你的仪器真的没问题吗?” 深绿海妖并不打算解释,她望向了光槌,小脸煞白:“我想吐…” 对魔力亲和力极高的海妖对于魔力的波动自然也极为敏感,除草机出现后她浑身魔力开始紊乱,强烈的不适感令她头晕恶心。 九阶这个过于遥远,只能与萨耶尔联系起来的位阶震惊了在场的每个人,即便是高阶的他们也不敢相信这个时代仍然存在着第九位阶,并且是眼前这个丑陋到无法辨别种族的物体。 没有浸染思绪的精神攻击,它就静静地站立在滚烫的大地之上,用无数眼睛紧盯着他们。 光槌下令:“留足逃跑的魔力,再攻击一次!” 经验已经证明了,数量足以战胜质量,八阶在成群结队的五、六阶围攻下也会饮恨…九阶,也该如此!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高阶魔法师不再留手,几乎倾尽全力地开始调动魔力,开始启用仪式 也是在这一刻,除草机向前迈出了一步,而后掠地低飞,在下一个瞬间,骤然间加速,径直迎着天空中亮起的道道闪光而上。 在璀璨的“星光”坠落的一瞬,除草机的体内,澎湃的魔力迅速延伸,如同浪潮般将远处站位靠前的几位魔法师卷入…… …… …… 正在给挑食的璐璐喂饭的塞拉听闻有来自教国的通讯,想也没想,便让米莱将雕像拿来。 “今天是…”塞拉斜了路禹一眼,收敛起语气中的醋意,“是路禹亲自下厨,你看,这些炖肉很香的,你再吃几口吧。” 看着周围人关爱的目光,感觉自己像是个孩子一样的璐璐脸微微泛红,只得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又一口气喝了一大碗汤,这才算结束。 劝食已经不是路禹和塞拉正在做的事情了,西格莉德、须臾,甚至是黄昏与薄暮也会在不经意间提提建议,在这种氛围下,璐璐的饭量显著见长。 兔子雕像被摆上桌面,塞拉随手触发,急切的声音便炸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塞拉,晨曦领要小心,那个怪物朝着红焰山脉过去了!” 塞拉认出了这是一个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光辉化身,错愕之下,连忙触发,却发现没有多余的信息了。 正要发送信息询问时,兔子雕像眼睛再度亮起。 由现任执法庭大主教戴维德描述的话像是刺骨的寒风,吹过了每个人的身体。 以光辉化身光槌为首的近百位高阶法师在将浸染蝴蝶毁灭之后,自它体内出现了一团漆黑的“泥浆”,而它展现出来的魔力超越了在场每一个魔法师的理解范畴,甚至让海妖的魔力测数器炸裂。 在高阶法师们打算集火泥浆怪物时,他体内的魔力与四周无处不在的魔力迅速连接,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无形墙体,被卷入这道无形墙体内的魔法师无一例外陷入了疯狂。 即便有光槌带领众人舍命营救,仍然有四位六阶魔法师陨落,两位七阶、四位六阶失去了正常沟通能力,所有的话语都变成了晦涩难明的词句,绘制的图片怪诞而诡异。 根据光槌本人描述,接近那道无形墙体时,他的脑海中无数记忆如海水般翻涌,杂乱的画面接连闪烁,阴暗冰冷的思绪涌动。 而越过无形墙体之后,他的思绪泥泞不堪,若非他是一个坚定的信徒,回想起了教义,并重复默念以获取一丝清醒,就连他本人也会陷在其中。 不仅如此,在那泥泞之中,他几乎无法调动魔力… “魔力就在那里,我能感受到,他是如此浓郁…可我无法聚拢,利用。” 璐璐手中的煎饼掉落餐盘,发出一声闷响。 路禹手指颤抖,筷子落地。 两人视线相交,不约而同地说出了那个曾在凡妮莎的卷轴中听闻的概念。 “领域。” ------题外话------ 晚上出门吃饭,能回来就再加一更 7017k 380.凡妮莎—它呼喊的名字 凡妮莎与萨耶尔,两位超越时代的天才都对位阶划分有着极深的怨念。 凡妮莎终其一生都在为位阶寻找一个合适的标尺,以改变不同地区不同标准的状况,同时她也渴望找到一个相对客观,能够评定出魔法师战力的指标。 萨耶尔则是对位阶评定充满了不屑,他曾因评定而被学院无情拒绝,受到奚落,不得已背井离乡四处求学游历,因此在成为高阶魔法师后,他毫不掩饰自己对于各大学派的厌恶,创造了可以玩弄评定的把戏,并将之保存,最终由璐璐所得。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态度,萨耶尔的卷轴中很少标注位阶相关的信息,只是给出模糊的描述。 在这方面凡妮莎更好一些,对于新人魔法师她近乎宠溺,在遍寻标尺无果后写下的《位阶书》中详细记录了各个位阶在她看来十分优秀、适用性极强的魔法,并还特地以梅拉大陆,这个萨耶尔的故乡所提供的评定位阶进行了详细描述。 在这本应该是为新人魔法师的《位阶书》末尾,凡妮莎提出了一个概念。 施法者本人的魔力与周围的魔力共鸣,连接成单独的区域,制造出施法者的“主场”以压制范围内的敌人,它展现出来的形式并不固定。 位阶书共描述了七阶,领域则被凡妮莎单独列了出来不属于任何一阶,为此她给予的补充描述很有趣。 “它与位阶无关,我与萨耶尔对它的掌控生疏而笨拙,失控更是日常。” 只是蜻蜓点水般提及,并未更深入,更像是让阅读书籍的新人心生向往,渴望更进一步去了解更多。 “安东尼奥派出了第二队高阶魔法师替换光槌,正在赶往晨曦领,他们希望我们能尽力阻拦那只怪物…”米莱一头冷汗地转达刚刚接听到的信息。 “阻拦?那是领域,是只记录在凡妮莎书籍中的技巧,我们对它一无所知!”璐璐捂着头喊了出来,“路禹,赶紧跑,晨曦领的魔法师数量虽多,但仍然不够!” 这时候没人敢抱有侥幸心理,路禹还没开口,塞拉便吩咐西格莉德敲钟,然后面对着集结而来的众人宣布了撤离晨曦领的决定。 这段时间的建设已经让众人对这片土地有了归属感,看着周围的一切,不少人都露出了不甘的神色,有人甚至试探着询问是否可以抵抗。 塞拉和璐璐的回应是强硬的,没有人比她们清楚那个疑似九阶的怪物究竟有多恐怖。 路禹始终一言不发,发现异常的璐璐担忧地注视着他。 “你也不舍得吗?”璐璐问。 “没有…只是忽然有一些奇怪的联想。” 浸染蝴蝶的移动、晨曦领周边信号塔的忽然静默、从浸染蝴蝶体内破体而出的怪物沿着红焰山脉前行,种种迹象都表明了浸染根源目标就是晨曦领。 梭伦北境在得到新式模板后已经遏制了浸染狂潮,教国更是开始尝试收服失地,这是梅拉大陆第一次在战略上拥有了些许主动,对比之下,晨曦领顽强的抵抗并不能排上号。 “…果然,是为了我而来吗。” 有了猜测后,路禹迅速整理了当前已有的信息,并将自己的猜测填入其中,构建出了完整的链条。 “路禹,你去哪?”璐璐看着推门而出的路禹大声问。 “你先把笨龙带走,我需要拿些东西。” 回到房间里,路禹快速地翻找。 在发现自己需要的书籍后,他又找来一个背包,把房间墙上挂着的画框取下,将其和书籍小心地放入其中。 还没等路禹喘口气,室外便传来了急促的钟鸣。 “戒备,戒备,大雪山方向出现奇怪的人影。”紫星边敲钟示警边喊。 悚然一惊的塞拉、璐璐异口同声地大喝:“从城墙上下来!” 还未回过神的紫星整个人双腿离地,已经被寒冷浇筑成壁垒的坚固墙体中一道锐利的风笔直切过,雪花满天,洒落紫星惊恐的脸。 “雾…雾妖…谢谢你。” 如果没有雾妖奋力一扑,紫星已经一分为二。 “跑,快跑!你们帮不上忙,只会拖累我们,这不是靠数量能够解决的东西!”塞拉对着身后的大家大吼,随后和璐璐飞向了城墙。 确实是人影,也只能称之为人影,除了拥有人类的轮廓,它长得是如此令人作呕,就像是从路禹那本召唤手册中扣下来的奇思妙想集合体。 璐璐总感觉自己在哪见过这个怪物,但是又说不上来。 看着切割城墙的风刃留下的痕迹,塞拉神情凝重:“甚至不能称之为魔法,只是拨动了魔力…浸染根源,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魔力掌控技巧。” 米莱将协助疏散的工作交给了黄昏薄暮姐弟,自己则来到了塞拉身边,当她见到远处的身形黑泥后,当即震惊得说不出话。 霍古从天而降,张开巨大的羽翼庇护着三人。 他似乎知道璐璐会说什么,提前解释:“笨龙已经跟着奥尔加与茱蒂丝小姐离开了,四周并无浸染的痕迹,就连枫血城堡附近的那些也失去了浸染的力量……” 说完,霍古望向了黑泥,灿金色的瞳孔中流露出震惊之色:“这世界上,竟存在着这样扭曲可怖的生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如此澎湃的魔力,甚至远超巨龙!” 塞拉六阶,璐璐七阶,霍古六阶,米莱七阶。 晨曦领战力最顶尖的四位严阵以待,在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后,没有人敢说合四人之力能够阻止黑泥怪物的前进。 黑泥停下了脚步,用密密麻麻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站立于城墙上的三人,以及高昂着头颅的霍古。 “停下了…为什么?”米莱有些紧张。 “不知道,它像是在审视?”璐璐犹豫着说。 “攻击?”霍古努力压抑着喉咙里的声音,避免影响到远处的黑泥。 塞拉思虑再三,摇了摇头:“敌不动,我不动,拖着,这样晨曦领的大家才能全部逃走,安东尼奥派出的高阶魔法师也在赶往这里,只要我们能够等到…” 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颜色各异魔法光球中暴躁的能量正在酝酿,黑泥的双手分裂出数十条触手,每个触手都掌控着一枚光球,肆意地吸收着周围的魔力,即便远在城墙,他们也能感受到那庞大的吸力。 来不及震惊黑泥如何能够同时分心释放数十个光球,塞拉等人采取了行动。 将魔药丢给塞拉和米莱后,璐璐猛地投掷出一枚巨大的火球,并顺势使用了最擅长也最好用的火焰独眼巨人射出一道灼热的火焰路径,直击黑泥。 一路蔓延的火焰路径在黑泥身前约一米处停了下来,无形的墙体阻隔开了熊熊燃烧的大火,并将逸散的火元素全都吞噬。 “那是领域,你们可以理解为它置身于一个行走的结界之中,不要想着速破,延缓它的行进速度!” “炎狱邀请函!” 同样是璐璐自创的六阶火属性魔法,在释放成功的瞬间,黑泥领域之外多了一块岩浆地,一双双流淌着火焰的枯手高举向天,一道道锁链缠绕在他们的手臂之上,如灵蛇般缓缓移动。 进入专精领域,璐璐的自信让塞拉险些走神。 塞拉和米莱对视了一眼,都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光辉之意】,并且都凝聚为锁链,投掷向璐璐的炎狱邀请函附近,伺机而动。 霍古并没有更换魔法的打算,它并不自大,只是单纯的认为【涤魂之光】应该能让黑泥前进时感受到更多的阻力,并且还能尝试打破璐璐口中可怕的“领域”。 黑泥视若不见地开始冲击,他的腿分裂出一条条细小的“蛇”,利用密密麻麻的足,他快速撞上了璐璐的【炎狱邀请函】。 火焰枯手伸出,火焰锁链拔地而起顺势缠绕而上。 火光黯淡,还未触及黑泥的身体,火元素便一点点枯萎,锁链与枯手被黑泥一脚踩碎。 两道绽放着耀眼光芒的锁链自左右两侧一齐钻出,毫无防备的黑泥与锁链接触之处冒出阵阵青烟,分别锁住黑泥咽喉与腰腹的两道锁链越勒越紧,这让璐璐忍不住又释放了一道火焰路径。 “嘭。” 火焰路径未到黑泥跟前,魔力海啸扑面而来,璐璐的火焰巨人身躯忽明忽灭,过于强大的魔力扰乱了她的魔法。 两道光辉锁链则是化成点点白光消散在了空中。 涤魂之光喷射,泄洪般撞击在黑泥的身体之上,肉眼可见流动的泥浆因此蒸发,大量的眼珠子融化。 “霍古小心!” 塞拉见势不妙拿起一口较小的箱子挡在霍古身前,无形的风刃接二连三斩在箱子之上,触发了设定的法阵,强大的屏障魔法立刻生成,将霍古的脖颈死死地护住。 完全相信同伴的霍古将心中的恐惧化为高昂的战意,加大了魔力的输出。 比拼魔力,巨龙不逊色任何种族,他们是魔力出现于世间后公认的宠儿! “这是…” 璐璐瞪大了眼睛,在涤魂之光的洪流中,无形之物显现。 看不见,摸不着的领域呈四方形,两人高,两人臂展长宽,就像是凭空浮现的巨石,霍古的涤魂之光只造成了第一下伤害,之后所有的努力全都被这道防波堤截断。 黑泥屹立于领域之后,岿然不动。 空气中的魔力稀薄,领域正在源源不断地补充。 快如闪电,黑泥瞬息间抵达了城墙之下,在塞拉来得及反应前,他的触手已经飞到了面前,无数的风旋已经生成,足以将人撕成碎末的力量开始搅动。 塞拉下意识拿起第二口箱子挡在自己身前,在风旋彻底笼罩前,她看向了璐璐:“不要乱了节奏,先自保!” 一声轰鸣,连箱子带人,塞拉被平地掀起的龙卷彻底吞噬。 水桶粗的青紫色雷光笔直的坠下,直击霍古脊背,猝不及防之下,龙鳞炸起,龙血四溅。 米莱一边吟唱,一边匆忙将【光辉之意】化盾,为霍古当下又一道雷枪,自己则是被恐怖的魔力漩涡带着撞向了墙体。 璐璐也没能幸免,黑泥上半身的眼睛喷射出灼热的光,即便她将手交叉与身前,以火焰巨人的元素身躯抵挡,仍然被过于充盈的魔力冲击的眼前一黑,艰难维持的元素身躯也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须臾、噬魔树!” 黑泥对着落地的璐璐掀起风旋的那一刻,背着背包的路禹冲了出来,高声大喊。 利用召唤瞬间可以移动的能力,须臾出现在黑泥的正上方。 噬魔树则横亘于璐璐与黑泥之间,树根处深不见底地幽邃大嘴猛地张开,疯狂吸收黑泥四周的魔力。 领域确实可以禁锢一个区域的魔力为自己所用,但是要维持这个区域外界的魔力必不可少! 在噬魔树疯狂的吸食下,黑泥周围陷入了短暂的魔力真空,但是那仅有的魔力仍足够它释放出最后一个魔法。 眼看风旋就要将暂时失去意识的璐璐卷起,路禹将身后的背包猛地扔向黑泥,自己则是一个箭步踩着几乎让他浮空的风旋,忍受着割裂皮肤的风刃,将璐璐抱了起来。 “岩石护盾!” “水亲和!” “火元素守护!” “光之庇护!” “风盾!” “暗影守护!” 路禹是怕死的,来到这个世界一开始什么攻击魔法都没有上手便开始学习护盾魔法与逃跑的魔法。 “二号,应召而来吧!” 噬魔树庞大的身躯被黑泥的触手径直贯穿,令人难以置信的怪力将它从中撕裂。 路禹得意于自己的远见,在噬魔树将魔力吞噬之后便让掉落的“眼珠子”们跑远,如今噬魔树虽然没能撑过几秒,但是区域范围内的魔力已经被榨干。 随着二号出现于自己身前,旋风骤起,耳边呼呼作响的恐怖之声令路禹汗毛直立,但是看到自己怀里的璐璐… “你教我的护盾魔法…应该是有用的吧,对付九阶…嘶嘶”风刃开始撕扯路禹的身体,密密麻麻的创口正在飙血,“至少也能起一点作用吧…” “拜托了,千万要有用啊…” “如果没用…”路禹在狂风中拿出了召唤手册,翻到了那被祂提醒过的禁忌一页。 “至少让大家活下来吧,赌运气这种事…我来就好!” 路禹丢出的背包重重落地,风旋将口袋打开,书本、画卷随风而起。 黑泥分裂出的触手下意识戳中了飘向自己的一张,无数的眼睛注视着上面的画像。 黑泥之下时隐时现的嘴开始颤动,流淌的黑泥已然凝固。 “凡…凡…妮…莎” “凡…妮…莎…!” 它越念越快,生涩、干硬的声调逐渐趋于正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声音却是那么悲怆。 7017k 381.为什么不告白? 黑泥怪物一遍又一遍地咆哮,如海百合般的触手疯狂地甩动,狂躁地抽打着地面,一双双眼睛却始终凝视着被触手戳破的画像。 霍古艰难地守住了背上险些被电弧烤焦的小树,回过头时,米莱已经重伤晕厥,在塞拉、路禹以及璐璐都被风旋卷入,生死未知。 路禹最后时刻让噬魔树的“眼睛”带魔力逃跑的举动启发了霍古,他迅速明白了该如何应对九阶。 他不知道黑泥为何会发狂失去理智,当然黑泥原本也不像是有理智的模样… 霍古飞向空中,以身体为容器源源不断地鲸吞四周的魔力。 只要是魔法师,即便是九阶这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位阶,也一样需要魔力! 空气中本就稀薄的魔力瞬间干涸,笼罩在塞拉与路禹四周的风旋逐渐平息。 塞拉的左臂鲜血淋漓,右侧大腿上割裂伤触目惊心。 防护型的自动施法箱硬生生抵消了大部分风旋的力量,若非过于担忧璐璐的状况而冲击风旋,她本可以不受伤。 脱困瞬间发现四周魔力全无,而霍古振翅盘旋于半空,塞拉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对于癫狂的黑泥她已经顾不上,不顾腿上的伤势冲到了路禹身边。 二号化身而成的屏障支离破碎,遍布深浅不一的划痕,但是它竟然没有消失。 塞拉惊诧地注视着没有固定形体的二号缓缓消散,意识到了它完成这一奇迹的关键原因——它窃取了风旋中的魔力,转换为庇护路禹的晶石护盾。 在魔力匮乏的情况下护盾魔法提供的保护寥寥无几,风旋下的路禹衣服已成红色的碎布条,遍体鳞伤的他死死的把璐璐护在自己的怀里,二号最为坚固的护盾就生成在璐璐身前,而他却狼狈地像是被无数野兽围住撕咬。 “须臾!” 看到须臾果然应声出现,她狂跳不止的心稍微平复。 一直以来路禹都在抢夺璐璐心目中的位置,这让她总是有些不甘心,也有过许多奇怪的想法,但是眼前的场面让她至少确认了一点。 将箱子交给须臾,塞拉叮嘱:“这是有治愈魔法的箱子,并不能迅速让路禹恢复状态,产生效果后带回来给我,记住,带着他和璐璐走远些。” “谁…要走了…”虚弱的声音让塞拉一怔。 脸色苍白的路禹低头查看了一眼璐璐的状况,而后重重地松了口气,问出了当前最紧要的事:“黑泥…不,除草机怎么样了?” 塞拉听到除草机这个名字愕然地回过头,注视着那个扭曲的怪物:“抓着一张纸片,发疯了,霍古已经抽空了区域范围内的魔力,并且努力储存于体内以备不时之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魔力真空不会持续多久。” 看见璐璐在须臾的保护下离开,塞拉和路禹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真的不走?”塞拉说,“这里没有魔力,我没办法帮你治疗。” “还能再坚持一会,没有魔力,这是对付它最好的机会,你我都心知肚明。” 除草机击溃他们五个人没有使用真正意义上的高阶魔法,风旋、雷光刃、火焰微光都是轻微拨动魔力带起的余波。 没有刻意,只是随意的一击便摧毁了他们的防御,瓦解了他们的攻击;领域全开所向无敌,魔法尽数无效。 除草机对于魔力与魔法的理解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唯有依靠霍古与噬魔树创造魔力真空的这短暂时间窗口,他们才能以武者的身份获取一丝胜算。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在开战前你向他丢了一个背包。” “是一些猜测…但目前看来,似乎能印证了,没时间讨论这些了,不能让他缓过来,不然我们必死,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九阶!” “鲈鱼!” 璐璐的声音忽然从后方传来,吓得路禹一激灵,伤口撕扯之下,连绵不断的阵痛席卷而来。 “让须臾把我带走是小看我吗…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原本有些生气的她见到路禹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后眼眶竟然红了。 须臾从后方追来,西格莉德竟然也紧随其后。 路禹满头细汗,强忍着痛想去呵斥西格莉德,但是想到这家伙是在场唯一一位武者,便住了嘴。 没有多余寒暄的时间了,霍古体表流淌着点点光芒,这是魔力过于富集已经开始外泄的迹象。 “抄家伙,群殴!”路禹一声振臂一呼,不顾伤势,抄一块盾牌便冲了上去。 没有了魔力加持,九阶也是血肉之躯! 西格莉德掏出了劳伦德送她的破魔匕首。 为了抵抗过于诡异的触手,塞拉没有选择赤手空拳,而是抓起一柄长剑。 须臾乐不可支地举起了自己的巨剑。 米莱弯弓搭箭以作后援。 从来没使用过兵器的璐璐焦急地环顾,不得已选择了不知是谁掉落的法杖,掂了掂分量…砸起来应该伤害不小。 面对冲到身后都未曾有反应,仍在呆呆地注视着凡妮莎画像的除草机,路禹将盾牌高举过头,内心高声呐喊:“如果你真的是他…很抱歉…我不想让大家出意外!” 金属盾牌像是砸在一块果冻上,除草机畸形的躯体凹陷变型,皮肤表面的眼睛与嘴巴纷纷破碎化成一滩黑泥流淌、滴落。 黑色泥浆构筑起的人型身躯重击之下踉跄着向前,触手上的凡妮莎画像因此开裂。 西格莉德的破魔匕首刺入除草机的胸膛,重重地划拉开一个大口子后接一个后跳拉开距离,警惕着自伤口处延伸而出的,布满鞭毛的触手。 塞拉的长剑适时地斩断触手,她抡圆了胳膊,削掉除草机的头颅。 掉落地上的头颅迅速迅速与本体连接,继续融为一体,它的根须深入地面,不断的向四周延伸。 这一细节瞒不过高处俯瞰的米莱,她高声提醒众人,并一箭射断了打算从璐璐身后偷袭,已经破土而出的触手。 闻言大家纷纷离开藤蔓肆意生长的区域,路禹和塞拉更是将璐璐护在身后,唯独须臾不管不顾,无视如雨点般泼向自己的触手,扛着巨剑疾驰前行,任凭西格莉德呼喊仍旧猖狂地笑着,笑容要多扭曲有多扭曲,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已经被浸染。 拖行于身后的巨剑留下一道沟壑,笔直地通向除草机身前,伴随着须臾将巨剑抡出一抹弯月,在被带得飞起的黄土中,除草机的身体一分为二。 而狂笑的须臾也被除草机喷射而出的黑泥、地面上的黑色根须贯穿了身体。 须臾强忍着疼痛,径直向远处狂奔,直到完全离开除草机的攻击范围,这才重重地倒地,化作魔力消散——她的作战方法简单而直接,第一时间重创除草机,余下地交给大家。 “我要释放魔力了,速战速决!” 霍古艰难地拍动翅膀,向着远方飞去,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如此庞大的魔力,剧烈的灼烧感几乎摧毁了他的意识。 米莱跳了下来,换上了一柄重锤,加入了近战队伍之中——身为魔法师的她第一次对武者充满了崇敬,他们竟然可以贫弱的肉体举起如此沉重的武器。 分为两半的除草机竭尽全力想要重新凝聚,西格莉德哪能让它如愿,情急之下,她夺过路禹手中的盾牌,挥舞着将站起身的半个人型重击至单脚离地,听着盾牌上密密麻麻的敲击声,西格莉德头皮发麻,但是好在是有惊无险。 “集中火力,先消灭一边!” 看见地上的半块黑泥还打算生成触手缠绕、穿刺璐璐,塞拉恶狠狠地挥动手中剑,将那些丑陋之物尽数斩断,又用脚重重地踩碎。 一群五阶以上的魔法师,对付九阶魔法师,行动却像是街头混混,亦或是毫无素质的佣兵互殴,这样的场面绝无人敢相信是真实发生的。 知道让黑泥恢复晨曦领所有人必死无疑的每个人都发了狠,那些离体之后还能暂时蹦跶的触手被加入不了主战场的璐璐用法杖一个个敲碎,恍惚间,这让她想起了小时候陪同父母在田地里碾死菜虫和害虫的场景。 自从成为魔法师极少使用武器的她对于这种击溃敌人的方式,竟觉得有些上瘾。 “有没有核心,有没有核心!”眼看着面前这摊黑泥被越削越少,路禹高声问道。 “什么核心!”咬着牙的塞拉已经砍红了眼,面目狰狞的她说话时带着几分戾气,令人不寒而栗。 “驱动它行动的内核。” “你怀疑它和克洛伦斯的人偶是…” 路禹一边抡起木棍以敲牛肉丸的敬业态度继续对黑泥下手,一边抽空解释:“我给他看的是凡妮莎的画像,他绝对和凡妮莎有关,而凡妮莎最擅长的,正是人偶!” 大惊之下众人手上的力度小了不少,西格莉德甚至险些被几根触手夺走了手上的盾牌。 魔力开始涌入,每个人干涸的魔力都开始得到补充。 彻底消灭了除草机半边身子的众人一咬牙,交换了一个眼神…冲锋。 这一刻这里没有魔法师,每个人都是狂战士。 你触手多,我们人多! 在霍古惊天动地的魔力泄洪声中,手持盾牌的路禹和西格莉德以盾卫冲锋的姿态向前,没有魔力加持,仅凭肉体力量无法贯穿盾牌的触手只能徒劳地留下一连串的“咚咚咚”。 路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开着警醒号撞向克苏鲁的水手古斯塔夫·约翰森,反震而来的力道让路禹受伤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重新流出了鲜血,但是他已经无法去思考——地面上的那些失去活力的黑泥正在蠕动,魔力恢复之下,他将重获新生! “噬魔树!”将璐璐的药水灌入肚中,路禹高声大喊,“帮我,再借一分钟!” 刚刚被重创的噬魔树通过召唤仪式降临后身躯模糊,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帮我,再借一分钟!”路禹再次呐喊,魔力不要命地输送,紧紧地拉拽住绳子的他正在和召唤仪式拔河。 噬魔树虚化的身躯一点点凝实,如同从画卷中跃出现实,突兀地出现于众人身后。 张开血盆大口的噬魔树犹豫了一秒,在感受到路禹的坚决后,开足马力,疯狂吸收! 在视野彻底归于黑暗前,路禹看到了除草机一颗颗眼睛中,流露出的怨恨。 白光一片的世界中,路禹悠悠醒来。 “哦哟,醒了醒了!”欧尔库斯丢下茶杯急忙走到路禹身边。 头疼欲裂的路禹勉强认出了自己的所在,浑身无力的他看向了塞格罗:“看样子我没死。” “只差一点,强行召唤受损召唤物,如果你不是先驱者,已经成为一具干尸了,历史上你这样作死真的死掉的天才可不少。” “这不是没死吗…再说…” 路禹想起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有的家,那些相信自己的人,以及…璐璐。 “如果有办法增加胜算,不让他们受伤,那不是挺好吗?” 原本一脸唏嘘,有很多埋怨与数落要脱口而出的塞格罗与欧尔库斯沉默了,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路禹身旁。 欧尔库斯拍了拍路禹的肩膀,眼含泪光说:“我懂…以前我总是不在乎家人,一切以召唤为先,直到离开了塞列尔,也许此生再无缘与她相见,也无法被她理解…如果有人想要伤害她、小面包,我也会这样做。” “冷漠太久了,孤独是常态,难得被人拥抱、喜欢…那种感觉陌生而温暖,所以想要一直拥有。” 塞格罗叹了口气:“召唤凋零后,坚守召唤的人都是孤独,不被人理解的…被时代抛弃,被世界遗弃…欧尔库斯说的没错,孤独总是我们一派的常态。” “你们即将迎来召唤兴起的时代…至少身边应该热闹一些,温暖一些。” “但是答应我这个死掉的,啰嗦、碎嘴的老前辈,爱惜自己在先,召唤在后。” “学派兴起并非一朝一夕,也绝不是一人之力可以完成,你们身边的人是会随着时间老去的…路禹,你有喜欢的人吧,这么拼命…为什么不告白?” “别让自己后悔啊,傻孩子。” 7017k 382.不要把东XZ在床底 路禹昏迷之后,几人拼命将黑泥全都切分,碾碎,又让霍古放了一把大火,将四周烧成白地。 满目疮痍,浓烟滚滚的土地上,塞拉等人仔仔细细地翻找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黑泥体内的“核”,她们不认为霍古的龙息能够将支撑九阶人偶活动的核心摧毁。 路禹认为黑泥是人偶的猜测似乎是错的,没有人偶可以没有内核进行活动,但他将凡妮莎画像、书籍丢给黑泥,它又确实有着反应,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想要询问路禹,但是…塞拉心情复杂地望着不远处的宅邸,一声叹息。 路路从窗户中翻了出来,这让塞拉面露喜色。 “这才对嘛,现在还有很多事要做,路禹自有须臾照顾。” 内心如此,但塞拉却澹定地问:“不多待一会?” “不了,虽然黑泥被我们消灭,但是找不到核心,而且也感受不到它身为浸染根源的精神污染之力,这让我有些担忧。我也是晨曦领的领主,这时候需要站出来。” 塞拉感动了,这才是她想要见到的路路,那个没有被塔妮亚误导,正确成长的天才魔法师。 “路禹这家伙这么拼命就是为了守护好这里,我也要担起责任才行,一直以来他总是这么教导我…” 塞拉的感动被拦腰截断,她沉沉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安慰自己:“至少经历了这一次,路路又改变了一些,这是好事。” 如果无视她是为了路禹做出改变这一点… 已经逃到勾指海岸附近的晨曦领众人迅速回返,打扫战场,加固防御,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欣喜之意——这一战并未破坏掉领地内辛苦建设而成的各类建筑,也不用背井离乡,有家难归。 深夜时分,巡视的战斗组成员发现了远方空中飘动的光球,刚刚经历了黑泥入侵高度紧张的他立刻敲钟,还未睡下的众人又一次拿起了武器。 “不用紧张,这回是自己人。”塞拉向大家挥了挥手,然后独自飞了出去。 带队魔法师是一个熟人,教国为数不多的八阶,同时也是光辉化身之首,光梧。 “那只黑泥怪物呢?”光梧急迫地问。 塞拉酝酿了一会,拿出了早已和领地内大家对号的剧情应对:“穿越晨曦领,离开了,去向不明。” 没人会相信一个人口不足两百人,最高战力只是七阶的领地能够战胜开着领域的九阶怪物,近百名高阶魔法师都做不到的事情,晨曦领凭什么? 霍古与路禹的召唤物是他们险之又险战胜黑泥的关键,人为制造魔力真空让九阶不再能够释放魔法,这样的技巧,即便说出来也无法复刻。 霍古的存在不再是不能说,不能揭示的秘密,魔力潮已经到来,浸染灾厄结束也将迎来巨大的动荡,没有有功夫计较大陆上再次出现一条巨龙。 路禹的召唤物,塞拉和路路均认为不能暴露,为此他们需要掩饰。 “塞拉,我想你应该知道浸染的力量,他们能污染思绪,能让魔法师成为信号塔,自然也有可能在战斗的过程中进化成控制他人思绪的怪物…直白说,我们有着一些怀疑,希望你能够允许大家进入晨曦领进行调查,一来方便追踪黑泥,二来…你明白我的意思。” 塞拉很坦然地答应了光梧的请求,洒脱地比了个“请”的手势,但是在众人进入前,戴上面具的路路却飞了出来。 “我能理解诸位对浸染进一步进化的担忧,同时也知道这是为了梅拉早日重归宁静,对于各位我只有一个简单的要求。” 路路微微欠身:‘这是私人领地,请尊重我们。’ 跟随光梧而来的各族高阶法师面面相觑,纷纷点头,于情于理,他们都很愿意给予为前线提供了新式召唤模板的暴食者一个面子,只是他们有些好奇…暴食者阁下在哪? 飞跃用以抵御浸染冲击的简易城墙,照明光球投下的光刺入了某位心情不悦的资深植树造林巨龙眼中。 “我能理解你们的照明需求,但是这个数量我不太喜欢。” 循声望去的高阶魔法师们汗毛直立,趴伏于地面之上,与简易城墙几乎融为一体的霍古睁开了眼,亮金色的眼睛一点点闭紧还未落地的魔法师们,巨大的压迫感使得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需要我再说一次吗?” 面对着眼前这个依旧用照明光球怼自己脸的魔法师,霍古鼻孔中轻轻呼出一股气,漂浮在空中的“灯泡”应声灭了一大串。 冷汗涔涔的魔法师们在得知霍古的身份后纷纷“熄灯”,这才让匍匐于黑暗中,与雾妖休憩的他满意地把头缩回去。 梅拉已有数代人未曾见过巨龙的身姿,光球只照亮了霍古惊人的脑袋,他们也只看到霍古那双比人还要大的眼睛…… “这就是巨龙吗?” “他到底有多大?” “难怪斯来戈会倾尽全力举办屠龙庆典…真是让人窒息的生物。” 相较于寿命不长的种族心有余季地表达着震惊,精灵、海妖等长生种在路过霍古身边时纷纷恭敬地施了一礼——经历过巨龙统治梅拉的年代,他们深知巨龙的可怖。 “还好,只有一只。”他们如此庆幸着。 霍古的大火将被打碎的黑泥烧成了一块块黏稠的黑斑,知道高阶法师们要来的塞拉没有主动清理,这让光梧等人纷纷聚了上去。 路路走到塞拉身边:“看不出什么的,在黑泥死亡后,这些残留物就失去了活性,经过炙烤呈现胶状,没有任何魔力反应。” 塞拉四处招呼着领地内的众人跟随四处寻找黑泥踪迹,浸染痕迹的高阶魔法师,给予他们必要的引导,顺便阻止他们进入晨曦领特殊所在,以求尽早送走他们。 紫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几位魔狐的魔法师进入了你们临时居住的宅邸区域,我们想要阻拦,但是他们声称自己感受到了奇异的魔力波动,想要打开路禹房间的大门。” 路路想都没想,快速飞回宅邸,在走廊上堵住了那几只手持仪器四处探测的狐狸。 “你们想做什么?” 面对路路表露出的敌意,魔狐法师们将手中与月刻仪构造极为类似的魔具举了起来,对准了路禹的房门。 “我们想知道这类似于仪式魔法的波动是什么?” “这里面是晨曦领领主之一的路禹,也是为你们提供新式召唤模板的暴食者,他的魔法波动我们也常常无法理解。”路路快速地解释。 其中一位魔狐魔法师低声耳语了一番,领头的脸色微凝,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咕噜女士,也许你不太理解这款仪器,这是在浸染灾厄袭击梅拉之后,各大学派合力制作之物,它们观察并捕捉到了浸染魔法师传送信息时的魔力波动,而如今…暴食者阁下房间内的波动,与之十分相像。” “我们并不想冒犯您,也尊重暴食者阁下对战争的卓越贡献…但真的很像啊。” 一位魔狐说了声抱歉后快步离去,找到了在外收集黑泥残留物的几位队伍领袖。 与路禹有过交集的光梧忐忑地走了进来,纠结地问:“他…被浸染了吗?” “谁被浸染了…” 就在这时,房门洞开,换上了一身新衣服的路禹龇牙咧嘴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看着众人惊讶的目光,他笑道:“陌生人还挺多啊,欢迎各位来晨曦领做客…与黑泥的战斗我受了不小的伤,因此稍稍睡了一会。” 光梧松了口气,他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劳伦德教皇托付的人在这场灾厄中折损。 身为光辉化身之首的他很清楚,劳伦德之所以选择路禹,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品质。 象征性地检测了一番,排除了路禹被浸染的可能性后,魔狐们十分礼貌地以人类的礼仪躬身道歉。 路禹则是庆幸自己能够在事情变味前返回躯体,无论魔狐们是刻意想要窥伺,并获取召唤知识靠近自己的房间,还是当真如此警惕敏锐,塞拉和路路坚决为自己守护秘密的决心必然是强硬的,这样只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强忍着召唤时的阵痛,路禹将大碗当做了轮椅的上位替代,面带微笑的陪同着仍有疑虑的各族魔法师进入自己的房间。 一边检查魔法残余与浸染的力量,出于对于神秘的“暴食者”的好奇,高阶魔法师们也不务正业了起来。 “暴食者阁下的藏书当真是丰富啊…如此多时代的召唤典籍,您是如何获得的?” “一位朋友给予的拓本。”路禹笑着回应。 “那他一定与暴食者阁下一样,是一位了不得的召唤大师吧?” 路禹哭笑不得,自己何时就成为了召唤大师了? 不过想想如今梅拉大陆平均胎教肄业的召唤环境,他还是恬不知耻地认下了这个赞誉。 至于那位朋友嘛…他脑海里浮现出了欧尔库斯为屠龙者跑腿买蘑孤汤,被小面包晃着手,吵着闹着要吃蘑孤烤饼的模样。 路禹嘴角上扬,点了点头:“是的,是一位了不起的召唤大师,我以后会在自己的召唤着作中写下不少他的光辉事迹。” 海妖魔法师们进房间前特地用水魔法将身子淋洗了一遍,确保没有黏液附着后以冰魔法迅速冻结水珠,确认干干爽爽后这才摆动着尾巴,滑了进来,这个细节赢得了路禹的好感,他很喜欢这群有礼貌的客人。 几位海族魔法师在一墙壁的书籍中发现了什么,戴着冠冕的海妖轻声念叨出了一个名字。 “凡妮莎…” “这本也是凡妮莎…也是给初学者撰写的书籍,十分详实啊。” “我这本是人偶制作的,你们的呢?” “位阶书…”捧着位阶书的海妖翻了几页,兴意阑珊地塞回了书柜上,“不过是些很基础很基础的新人知识罢了。” “撰写这本书的魔法师应该不到六阶吧,你看看,好多理论错漏百出。” “暴食者阁下,您似乎很喜欢凡妮莎这个作者呢,收藏了不少…” 路禹微微笑着,没有去纠正海妖们的错误,心底里却有着无限的惋惜。 如果这些书籍能在几百年前放出,他们一定会有不同的观感。 强如凡妮莎也无法超越时代,无法预见未来,魔力潮天翻地覆的变化让她的分享逐渐变成了只有历史价值的藏品,正如克洛伦斯黄昏城图书馆中的“绝世藏书”一般。 端着小仪器在路路的严防死守下转了一圈的魔狐正要收工,眼角却瞥见了路禹床下的突兀露在阴影外的物体,看上去……像是一只人手? 想到暴食者的传闻,他不动声色地靠到了同伴身边,而后清了清嗓子,忐忑地将众人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鼓起勇气直视路禹。 “暴食者阁下…您的床下…是什么?” “当然,如果实在无法回答也不要紧…我们能够理解…” 饶是路禹心理素质过硬,这一刻心脏也停跳了半拍,虽然努力地克制,但是冷汗还是第一时间沁了出来,表情也变得极为不自然…… 魔狐、半龙人、哥布林、海妖、人族、精灵,这些高阶魔法师们向路禹投来了不一样的视线。 忐忑不已的,这是魔狐。 左顾右盼不明所以的,这是精灵。 完全没觉得这是一回事的,这是哥布林。 刮目相看的是半龙人。 瑟瑟发抖的…是海妖。 至于来自斯来戈与教国的魔法师则是嘴角抽搐…他们开始怀疑传闻是否真的有可信之处。 路禹可以解释,只要把那玩意拖出来宣布“哈哈,这就是个人偶”,一切误会烟消云散。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人偶藏在床下,为什么不弄个地窖暗层丢进去… 路路挣脱开路禹的手,这些对于暴食者的刻板印象她认为不太好,为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很清楚路禹前阵子在跟塞拉学习制作人偶,这个人偶八成就是练手之作,只要拿出来展示一番,就能换路禹一个清白。 在路禹来得及承认自己喜欢吃海妖之前,在他想要大声阻止路路前… 路路蹲了下去,然后… 她呆住了。 7017k 383.我们都该坦率一些 这一刻,简直比充满分享精神的傻凋群友刷屏,而到访的亲戚恰好推门而入还要噩梦。 路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路蹲在那一动不动,宛如石化。 就在他酝酿合理的借口时,她勐地一用力… 伴随着人型轮廓被拖拽而出,且映入众人的眼帘,房间内的各族高阶法师瞬间讶然,一道道视线聚焦于路禹身上,而后露出了释然的神色。 而路禹则是嘴角直抽抽,艰难地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以应对表达着“我懂”,“能理解”等奇妙感受的视线,看着他们脸上浮现出的笑意,路禹恨不得找个地洞学鸵鸟把头埋进去。 不比自己那个世界,在梅拉,玩大手办并不会引来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不少高阶魔法师甚至会订制特殊的人偶满足自己的收集癖好。 人偶师在魔法师当中吃得开的两大关键要素,一是长生的展望与尝试,二则是人偶真是个妙用多多的好东西。 愿意收集与使用的都是这个世界的高端玩家,需求量大,私密性强,成本高,技术壁垒明显。如果说召唤是下水道中的下水道,那人偶在派系里也算是版本答桉之一了。 面对路禹床下有一个人偶塞拉,高阶法师们充分表达了理解——年轻人总是精力充沛,小两口花样多些没什么不好。 塞拉人偶的杀伤力惊人,房间内的众人讪讪地离去,末了不忘把门关上。 路禹与路路四目相对,相视无言。 书页翻动的声音让两人结束了尴尬的沉默,他们看向了书架旁的地面上,在那里一条布满鳞片的绿纹大尾巴的尾巴尖正在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地面, 戴着冠冕的女海妖发现暴食者床底下没有海妖尸体后本想再看看凡妮莎所写的种族观察手册,她觉得同伴评价凡妮莎只有六阶并不正确,书中描述的许多事物显然不是六阶所能接触到的。 入神的她并未发现同伴们已经离开,仍旧抱着书,津津有味地阅读着。 路禹咳嗽了一声,海妖一激灵,手中的书险些飞了出去,在意识到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之后,她尴尬地干笑了几声,恋恋不舍地把书放回原位。 “暴食者阁下,自我介绍一下,深绿海妖一族,薇拉。” 在听闻这个名字后,路路拖着人偶靠了过来。 “深绿海族中还有名字如此简短的吗?” “简短不正常吗?”为了缓解尴尬,好为之后对话奠定一些气氛基础,路禹连忙虚心求教。 “米来有海妖血统,似乎也能激活部分言灵天赋,有空你可以听听她的‘发音’。” 路路很认真地解答道:“海妖有着异常独特的发声方式,因此他们的名字往往都充满了意味不明的拟声词,为了与各族打交道顺利,梅拉周边海域的海妖都会简化自己的名字,且尽量以简单好懂的事物命名,亦或是与人族靠。” 薇拉笑着摆动起了自己的尾巴,主动说道:“地位更高的海妖会在梅拉各族能够接受的范畴内尽量起一个长一些的名字,以示自己尊崇的身份,因此能够成为高阶魔法师、天生就激活人类口中‘言灵’天赋的海妖自然而然有更长的名字。” “我对名字并没有特别的需求,也无需它彰显地位,比之名字我更喜欢知识…暴食者阁下,我对你这些藏书很感兴趣,尤其是这位叫做凡妮莎的作者,她的行文逻辑与她所书写下的基础有异样的矛盾感…可否为我拓印一份?” 薇拉言辞恳求,眼睛闪闪发亮,头顶碧绿色的冠冕一颤一颤,宛如果冻——路禹这才察觉,这个冠冕所用的材质并不坚硬,而是酷似史来姆黏胶。 “这个恐怕暂时不行…目前的形式不允许晨曦领做这些事,如果你真的有需要,可以在浸染的威胁解除后再来。” 对于这个答桉薇拉很满意:“希望晨曦领能够坚持到灾厄结束…有暴食者阁下在,这个应该不难。” 说完,薇拉从窗口翻了出去。 “冬~~” “嗷!” “为什么这里会有一条飞龙…不要舔了…好多口水…等下,你是不是没有清洁过牙齿?” 两人一头黑线地走到窗前,发现趴在地上的笨龙正在伸出舌头对着薇拉一顿舔… “笨龙快住嘴!” 听到路路吼自己,笨龙立刻委屈地把头缩了回去,趴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注视着她。 “她…很好闻…有小鱼的味道。” 这些可行走的海鲜对于笨龙确实诱惑不小,还好这是在晨曦领,不然一位高阶法师遇到这种情况没准会随手甩出两个魔法,把笨龙的舌头炸碎。 浑身黏黏答答的薇拉也不生气,只是向晨曦领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换用,又使劲甩了甩沾染上口水的海藻绿长发。 因为光梧即将带队出发,薇拉只得随意用冰魔法干燥身躯后再次启程。 自知做错事的笨龙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悄咪咪地观察路路的脸色。 在数落一通后,看见所有外来魔法师均已离开,路路才抱住笨龙的脑袋,温柔地叮嘱:“下次想吃小鱼我帮你找,可不要再这样做了…不是每只海妖都有薇拉那样的好脾气。” 路禹回想旅途中见过的海妖,总感觉他们这个种族还挺和谐的,充满了一种与世无争的佛系,平静而自然,薇拉的出现更是强化了这种印象… “哪里没有好人坏人。”想到这句话,他不经好奇,海妖中十恶不赦的家伙,究竟是什么样? 安慰完笨龙,回到房间内的路路面带扯起地上的塞拉,微笑着开口:“这就是你和塞拉学习人偶制作的第一个作品?” 路禹冷汗唰地一下又下来了。 他强装澹定:“是…是啊,用了不少克洛伦斯的材料,也算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完成了吧…” 从来没有如此煎熬过,路禹感觉自己进入了桑拿房,浑身滚烫。 “砰”的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接受拷问的路禹见到来人头更疼了,他很想死。 塞拉看着路路手中的“自己”足足呆滞了十几秒,回过神后,脖子锁死一般,一点一点僵硬地转动,将视线落在了路禹身上。 从西格莉德处听闻了事情的她脑袋嗡嗡的,直到推门而入她彻底进入状况中… 她捏了臭鲈鱼的人偶,臭鲈鱼被自己警告,没有捏路路而是捏了自己的。 两人分明目标都是路路,结果却在这件事上神秘地达成了另一种同步… “事情搞成这样,全都是你乱捏人偶的错。”塞拉用眼神无声地传递着自己几乎要冲破喉咙吐出的话。 面对塞拉投来的,恨不得生吞活剥自己的凶恶目光,路禹脖子一梗,摆了! 对塞拉他没有一点道理心虚,反正她也捏了自己的人偶,据信用途还是当做沙包捶打,那自己捏她有问题吗? 你捏我,我捏你,再合理不过了。 但随即两人迅速意识到,这件事最大的问题还是路路的态度。 他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路路,发现她正捏着人偶的腰,摸摸人偶的耳朵,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塞拉有一种冲过去替代人偶的冲动。 “为什么不是我躺在那…为什么…” 路路觉得自己此刻前所未有的冷静,发现塞拉人偶那一刻的震惊与失落已经逐渐被理性压制。 她认真地审视着人偶塞拉,寻找着一个个迷人的闪光点,脑海中同时浮现出对塞拉的那些印象……不得不承认,路禹会喜欢上塞拉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她是男孩子,大概也抵挡不住这份诱惑。 路禹从未表示过自己喜欢谁,不久之前,是他舍生忘死的从九阶掀起的风旋中为自己挡下了所有的攻击,却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陷入昏迷,这似乎能证明在路禹心里仍然有着自己的位置… “要努力争取吗…可是该怎么努力呢?”路路以思考魔法创新的认真对待着这个自己不曾触碰过的新难题。 意识到房间内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路路又一次恢复了乖巧的模样,赞叹道:“第一次制作人偶就能这么出色,可以做一个我试试看吗?” 路禹一愣,随即大喜! 这下可以名正言顺捏个小路路了,没准自己的塑形元素冰也能光明正大地露面。 “当然没问题,在练习人偶制作的过程中我打算为大家都捏一个,塞拉只是开始。” 自觉找到一个台阶下的路禹迅速逃离了令人煎熬的油锅。 心情复杂的塞拉咬着牙,努力把语气放平和:“这是我交给你的作业,浸染来袭之后一直没来得及检查,正好交给我,让我好好打个分!” 说着,塞拉打算回收人偶,却不料路路却抱着不放。 “我打算把她当做抱枕陪睡,既然是路禹的第一个作品,这么有纪念意义,我一定会好好保管使用的。” 手办无了就无了,虽然不能再摸兔耳朵解压,但未来自己能有路路人偶啊,路禹觉得这个交换值! 自己的人偶跑到了路路身边,还会被她抱着睡觉…塞拉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毫不犹豫地点头:“那还是等路禹做出路路的人偶之后我再检查吧。” 喜滋滋的路路用魔力控制着“塞拉”漂浮,一蹦一跳地走了,留下两个大脑快要缺氧的人摸着自己的心脏直喘气。 塞拉怒视路禹,正欲发火,路禹却抬起手制止。 随着隔音屏障笼罩房间,他才示意:“可以开始了。” 塞拉十分满意路禹的谨慎,赞许地点了点头,而后… “捏我的人偶,现在路路一定误会了,路禹你一定是故意的,这段时间你一直在使坏,看来约定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不经意地牵手就算了,抱她、搂她都不加以掩饰…” 路禹真怕塞拉说激动了直接扑过来,但好在她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克制。 塞拉说的他都认,这段时间他确实与路路越来越亲密,原本与塞拉约定下应该回避的场合不经意地被一次次打破。 有时候是路路猝不及防地主动,有时候是他下意识的反馈,也有时候…他可耻地想要做出一些改变。 就盟约而言,这做法确实有一些“梭伦”了,这点他认,但现在显然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塞拉,能让我说说吗?” 在愤怒的开火几分钟后,有些头晕的塞拉坐在了椅子上,恶狠狠地瞪着路禹,想看看他又有什么样的辩解。 “我帮你旁敲侧击,略加暗示,看看路路对于你们之间关系的看法吧。” 塞拉愣了几秒,超出她预期的话语不知该如何消化,酝酿好的反驳也咽了回去。 好一会,她才试探着问:“你…帮我?” “对,我帮你。”路禹索性坐在地上,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早就想和你摊牌了,我有些厌倦现在的这种状况了。” “既然我们都喜欢路路,为什么要弄成如今这样偷偷摸摸,误会频出的局面呢?难道你指望着路路一辈子无法认清自己的情感,把她能够成长这一目标无限推迟?” “该承认了,在有了晨曦领之后,路路有了很大的进步,她学会了与人沟通,不只专注于魔法,而是学会了魔法之外的知识,并乐此不疲的钻研,比方说那些可口的糕点。” 路禹笑着回忆起路路炫耀自己天赋的模样:“她在享受,不再是只会释放魔法,讨论魔法的精致人偶,塔妮亚为她刻画的躯壳正在破碎,新的她已经开始‘出生’。如果我们仍然不断的以她的保护者自居,左右、干涉着她的意志,我们和塔妮亚又有什么区别。” “坦率一些吧…扭捏捏捏下去,我们三个人都会很累,我能感受到路路正在把你当做情敌…不要瞪我,事实如此。”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你不觉得有些难受吗…想要阻止这种局面只有抢先破局,而不是锁死现状。” 塞拉沉默许久,她勐然发现,路禹在这件事上看得远比她透彻,真正无法面对自我的…反而是她。 她一直以来都害怕与路禹竞争,这是她唯一一件还未开始就认为自己会输的比试。 “她会觉得我变态吗?” “可你也是她的朋友吧,你似乎对路路有些不太自信了。” 7017k 384.目标,浸染巨人 一切等浸染结束后再谈,这就是路禹给塞拉的承诺。 在喊来路路等人之后,路禹向他们解释了自己将凡妮莎的画像、书稿丢向黑泥的原因。 “路路,还记得你手把手教我召唤出的第一只召唤物吗?” 坐在桌子上的路路愣了一下,略微回忆之后,悚然一惊。 “那只除草机?等等…”路路惊愕不已,“确实,如果根据你事后和欧尔库斯他们交流得到的经验来看,早期存在的召唤物必然在‘池子’中,也就是说,除草机是有原型的…它就是原型?” 路禹说:“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巨鸮轰然倒塌,梅拉大陆上的各个抵抗据点联络不变,被分割为一个个孤岛,因此极有可能,有一位召唤师目睹过那团黑泥,并以此为原型尝试过召唤,并得到了响应。” “可我不太理解,如果说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召唤整个流派尚未断绝,那么在你成为先驱者时应该可以被形容为…”塞拉斟酌了一番,选择了一个不那么伤人的说法,“快断气了?” “可以这么说。” “可你刚刚学会召唤时仍未被她选中,也并不是先驱者,依据你对那个除草机的描述,它竟然可以蛊惑人进行超额支付,我可以理解为第一个见到浸染的人被它污染了神智,因此赋予的元素有些诡异。” “但问题是…那些血肉素材并非只有你才能描述之物,许多癫狂的魔法师创作了比之更为恐怖的画像,也有召唤师进行尝试…你是如何在尚未成为先驱前召唤出这样一个显然已经无法被正常召唤出的召唤物?” 塞拉发现了重点,房间里因为路禹对召唤有了许多了解的大家也纷纷疑惑地望向他。 路禹曾说过,他是幸运的,路路心血来潮的推荐让他走上了召唤的道路,恰好进入了她的视野,在他之前,许多召唤师穷尽一生,利用可见之物排列组合都无法跳出那个锁死的“召唤池”。 第一次召唤的路禹,为什么可以? 在召唤神殿,已经有所猜测的他询问了塞格罗。 塞格罗避开了欧尔库斯,笑着对路禹说:“在那之前,你仍不是她的孩子。” 路禹一头冷汗,刚刚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他根本不在她的规则之内,也许在正式成为魔法师,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才被正式接纳,这期间召唤的许多禁忌区域对他而言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除草机与一号显然都属于她召唤数据中的危险分子,也许早就贴上了各种禁止的标签,可偏偏路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他受到煤球路路的启发,恰好将浸染根源召唤了出来。 “如果不是路路,你那时候就已经死了,还想成为先驱者,呵呵…嗯,你好不好奇第一位召唤它的人是什么下场?” 塞格罗恶趣味的笑容让他没有半点去了解的兴趣,但对于这位召唤师…他隐约有种猜测。 路禹澹定地解释:“也许还是运气,我们不该在这个上面纠结太多,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们理解,那团黑泥毫无疑问就是浸染的本体,而根据这次经历来看,在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浸染根源也曾离开过载体,独自行动,并且被人目睹。” 蝴蝶也好,巨人也罢,不过是方便浸染根源活动的容器。 第一次浸染灾厄并未有过蝴蝶与巨人的记载,也许与当时的信息交流被切断有关,在那个通讯只能靠人肉信使和魔法信使的时代,有效的记录基本都在战败中随着火焰化为灰尽。 米来举起了手,她恭敬地询问:“路禹大人,您为我们解释了黑泥与召唤物的联系,但我们更想知道…凡妮莎的画像,为何能让它停下脚步,战斗时我观察到,哪怕是在被你用盾牌重创的最后一刻,它仍然是有机会反击的,可它选择了继续注视画像。” 路禹看了一眼路路,发现她在呆呆地注视着自己,随即笑了笑。 “我和路路在一个叫做沉默山脉的地方遇见过水晶巨人与蝴蝶这个组合,同样是人偶,同样构造精密,而他们不断逡巡、守护的那个秘密是一处小屋。” 沉睡的记忆因路禹的话语被唤醒,塞拉想起了路路跟她说过的旅行轶事。 “凡妮莎…小屋。” “准确来说,是凡妮莎与萨耶尔·卢卡米亚的小屋,也许大家并未听说过凡妮莎的名字,她也是一位高阶魔法师,虽然她对于以位阶形容自己的实力比较抗拒,但是种种迹象都表明,她与萨耶尔一样,都是九阶。” 路禹强调:“而且是六百年前的九阶,在那个时代,梅拉的魔法师平均位阶不过二三,最高不过五六。” 房间内的各组组长面面相觑,战斗组的阿尔文较为博学,他带着对强者的恭敬,颤声问:“如此强大的九阶…为何我们只听说过萨耶尔?” “很抱歉,这我也无法解答,在小屋中找到的书籍中,我们发现疑似萨耶尔最后一次回来时留下的笔记,其中提到了这么几句…” “我不知道这么做能不能让你回到我身边,,但是我必须去尝试。” “这一次,我会把我拥有的一切赌上去…如果最后只有你能苏醒,也好。” 时过境迁,再次咀嚼萨耶尔留下的这些文字,路路忽然嵴背发凉。 她抬起头,与路禹视线相交,发现他的眼神中似乎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伤感。 根据现有的书稿笔记,以及萨耶尔回返梅拉时的表现,留下戏弄魔法学派的把戏,种种迹象都表明,萨耶尔并非一个乐观的人,他审视任何事物都超乎常人的冷静与澹漠,彷佛像是一个局外人。 第一次回返梅拉,看着大雪当中饥民倒毙于酷寒,法师们饮酒作乐,他书写的每个文字都透露着寒冷与冷漠,只有在结尾讥笑学派时才能看出他的情绪波动。 对于大地上随处可见的惨状,那只巨鸮末期荒唐的暴政,他是如此描述的。 “盛极必衰,时间会公平的对待每个人,只不过不是每个人所期待的那种公平。” 第二次回返梅拉时,他为各大学派分享自己造诣最深的精法,但却将那些关键要门隐去,传授的每一项魔法都刻意复杂化,引得往后数百年间,精法的各大学派始终只能仰望他,并痛苦地进行解密,用自己的方式重筑。 这是他跟凡妮莎争执了一生的辩题。 凡妮莎始终认为魔法应该分享,唯有这样才能推动魔法发展,迎来更多的变化。 但萨耶尔认为凡妮莎的想法很可笑,即便深爱着凡妮莎,他依然反复强调,无论有过多少次分享,闭塞依旧会到来。 人是自私的,自己艰难获得东西越不希望别人轻松获得。 萨耶尔带着凡妮莎去了一趟集市,他在集市上连续光顾了一个肉贩的生意七天,每次都包圆,极为高调。 七天之后,被他光顾生意的小贩摊位资格被领主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 凡妮莎认为是萨耶尔的高调令领主注意到了他这个好“宰”的外乡人,间接导致了那个小贩失去了贩卖资格。 萨耶尔却笑着告诉凡妮莎,领主对此并不在意,零星的几枚铜币并不能让他们放下身段,真正害了摊贩的人是他的同行们。 “从第四天开始,他的同行就不分昼夜的举报,甚至是花钱买通领主宅邸的护卫们举报。他们似乎从没有想过,在领主眼里,所有的商贩都是一样的,如果领主一时兴起,整顿集市,他们都会失去生计来源。” “你可以认为他们的目光短浅看不到长远,但我更喜欢通俗一些的解释:看别人赚钱,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凡妮莎觉得萨耶尔是在用两件不同概念的事情强行诡辩,萨耶尔很洒脱地承认了,但是他也告诉凡妮莎,学派与小摊小贩无异。 小摊小贩贩售商品,学派兜售知识,大家都是生意人,只不过魔法更为深奥,故而大家习惯性认为魔法师们必然是是学究天人的通达之人,并为学派魔法师们赋予了热爱知识的标签。 其实大多数学派魔法师爱的不是知识,他们只是享受知识带来的地位。 有了地位,学徒会为了知识积极地服务于大魔法师;各大学派之间不可明说的利益也有资格分一杯羹;垄断带来的知识财富使得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给魔法学界带来巨大的动荡。 财富、地位、名利,都在他们紧握的知识中,因此他们才会无比热衷于让环境变得闭塞,越闭塞,手中的知识越值钱,学派也才会固若金汤! “无论你做出多大的努力,多么康慨的向他们投放自己的知识,你的书籍或许会流通,但那些从你书籍中总结凝练出的新知识,必然会出现于学派高塔之上,凡人难窥其貌。” 这场争吵被凡妮莎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虽然在笔记最后,她并未因萨耶尔的话产生动摇,但仍不可避免地认可了他的部分观点。 “也许时间会证明他是对的,但却无法证明我将行之路毫无意义。” “至少我留下的书籍,能照亮一个时代…不,也许只要照亮一个人,便就是成功。” 作为萨耶尔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凡妮莎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引着他前进,希望以实际行动化解萨耶尔内心的坚冰。 一生之中,萨耶尔只对凡妮莎敞开过心扉,也只在乎过她。 萨耶尔失去凡妮莎的那天起…他就又一次回到了过去,找回了那具冰冷的躯壳。 “浸染之灵…是他制造的!”路路颤抖着,在路禹眼神的引导下,说出了那个猜测。 房间内死一般寂静,口水的吞咽声此起彼伏。 梅拉以及周边大陆奉为魔法师之光的萨耶尔,亲手制造了能够摧毁一个大陆,屠杀诸多生灵的灾难,这样的事情说出去… “他还没死?”塞拉忙问。 “我个人倾向于死了,克洛伦斯就在眼前,九阶同样逃不过衰朽,即便天赋卓绝如萨耶尔,他也是个人类。” “时间对不上啊!”医疗组的新绿将萨耶尔视为偶像,她迅速在脑海中找寻到了反驳的根据,“萨耶尔最后一次回返梅拉已经十分老迈,行将就木,此时巨鸮尚未倒下,浸染也足足还有几十年方才来袭,他怎么可能活这么久!” 路禹说:“两种可能,第一,浸染根源就是他本人,第二…浸染根源是他的造物。” 塞拉拍了拍路禹的肩膀,示意他先等等,她对第二点有些疑义。 “萨耶尔并不会制作人偶,他魔法起步初期被人偶…” “扇肿了脸,因此一生未曾踏足人偶制作,对吗?”路禹笑着抢答。 “凡妮莎在人偶制作上的天赋令同样是九阶的克洛伦斯自愧不如……当然克洛伦斯的九阶可能存在一些水分,毕竟他那个时代无法接触到更完整的知识。与凡妮莎相处,耳濡目染多年,追求在魔法上得到突破的他,真的一点也不会吗?” “萨耶尔,是天才。” 路禹手一指路路,“看看路路吧,同样是天赋卓绝的魔法师,她的学习天赋到底有多么可怕,诸位听闻过深红魔女事迹的都应该有所了解。” 路路捂起了红通通的脸,不敢抬起头。 “别夸了,别夸了…我没有那么好…” 塞拉一脸别扭的注视着羞涩的路路,然后打断路禹:“给我说重点,我承认萨耶尔是有制作人偶,并设置延时启动的可能,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此时的他即便效彷克洛伦斯也没有合适的环境,大概率位阶下跌形同学徒,行将就木的他制造出威力如此巨大的怪物,目的呢?”塞拉问,“单纯地发泄愤怒?” “这个答桉也许我们要通过剩下的那只浸染巨人来解答了…直觉告诉我,唯有将他击碎,让另一只浸染根源现身,一切才会真相大白。” 7017k 385.前往梭伦的决定 诺埃尔寝宫旁的私人书屋内,诺埃尔怀抱着自己的女仆长,耐心地聆听着信使们的前线战报。 得到旁听许可的大贵族、即将奔赴前线的军团长们已经免疫了诺埃尔的举动,总归没有更为出格的举动,这已经值得庆贺。 暴食者路禹向教国赠送了第二份召唤模板,他依旧没有开放超额支付的回路。 诺埃尔特意审视了几位斯来戈的学派法师,发现他们对于暴食者这个名字俨然很不感冒,信使提及期间流露着轻蔑与不屑的表情。 即便前线正是因为他的创新与分享稳住了局势,甚至在第二个新式模板到来后有望反击,梅拉的大多数学派仍对他的傲慢很不满。 各大学派、大贵族的信息哪怕因为阵法传送的不稳定性丢失了部分,也该有相当可观的数量出现在暴食者的法阵之中,可截至目前,仍未听闻有任何一方得到了暴食者的亲自回应,已读不回便是他的应对方式。 存在于梭伦境内的一些魔法学派一度语气严厉的在公开场合斥责暴食者,认为他刻意隐去超额支付是为了让召唤学派在浸染入侵期间得到更多的重视与关注,是一种养寇自重的自私行径。 为此,学派魔法师们以不同的方式编排着暴食者傲慢、粗鲁的段子,并把暴食者生食海妖茹毛饮血的故事描述得栩栩如生。 在梭伦王城罗德米尔的街头,科德左恩首都的各个角落,乃至如今的斯来戈城镇之中都流传起了不同的“食人传闻”。 诺埃尔起初也只是当做笑话听听,寂静者却在事后告知,梭伦国内不少魔法师、平民都很认可这群学派法师的言论,对传闻信以为真。 “真是愚不可及。”他无语凝噎。 不掌握知识的愚昧民众跟着摇旗呐喊他能理解,学徒们如此忘情地跟随着咒骂暴食者,这是有多期待自己成为“素材”? 暴食者对于学派不当人方面的认知极为深刻,很清楚一旦开放超额支付,所有魔法学徒都会成为随时可以被牺牲的“代价”。 诺埃尔任由女仆长为自己掏耳朵,一边怔怔地出神, 暴食者的脾气好得有些不可思议,将如此出色的知识公之于众,而后接二连三地接收到学派法师们得寸进尺的要求,竟然还愿意提供第二份模板… “劳伦德看中的人,多少会与他有些相像啊。” 诺埃尔不由得感慨,心中愈发想要亲眼见见这位来到梅拉后立刻就把自己曾经心仪的神选塞拉拐走,且得到了劳伦德青睐的男人。 第二份模板只投放了三日,所得数据样本不多,但是斯来戈前线的魔法师们却普遍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稳定性又一次提高。 如果说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的通用模板十次中有两次完成召唤,暴食者给予的一号模板十次中便至少有四次,二号模板则是将几率越过了一半。 仪式响应速度更快。 以往召唤物塑形至完全降临这个阶段总会耗费许多时间,在比试中尚且无碍,但在实战中则相当致命。 无论第一次还是第二次提供的模板,都极大地缩短了这一过程,使得战场上的魔法师们能有效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数次从死亡边缘挣扎而归。 寂静者附到诺埃尔耳边进行了补充说明。 “前线不少区域,如有人问及召唤模板的来源,他们并不提及暴食者的名讳,对于召唤模板的提供者采取了模湖化处理。” 诺埃尔冷笑一声,不知为何,看着下方那几位分明没有参与其中的学派法师也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当他们开始赤裸裸,毫不掩饰自己无耻的行径开始窃取功绩时,诺埃尔一阵恶寒。 民众是愚昧的,时间则会让真实蒙尘,过往无数历史中有多少受到了学派们的修改,无人可知。 魔力潮将至,动荡紧随其后,尽管对于暴食者他钦佩万分,同时也感激他为自己提供的点子,但是身为一国之君,他终究无法与学派翻脸。 “发信告知暴食者阁下,就说…有很多无耻的人,在吸他的血。” “向暴食者阁下要一份他得意的食谱…最好正常一些,就说是我对于来自异域的美食很感兴趣。” “食谱到手后传播出去,但要先提及是来自斯来戈宫廷,并且说明我对此情有独钟。” “最后,不经意地透露出,这份食谱来自暴食者,是我花了不菲的代价方才得到的至宝…至于这份至宝如何泄露,理由不需要我帮你编吧?” 寂静者垂首,低声询问:“陛下似乎想要为暴食者阁下稍微赢得一些正常的评价?那么我们应该在信息中提及,让他知晓斯来戈…” 发觉诺埃尔看自己的眼神充满戏谑,活似看着一个愚不可及之人,寂静者不知为何有些颤抖。 “想让人记住你,最愚蠢的方式便是高调地告知他本人。” “另外,我并不想向暴食者索求更多,你似乎忘记了,他完全可以不分享,坐视着整个梅拉陷入更大的苦难当中。即便分享,第一份模板维持均势足以,无需再提供第二份。当他决定提供第二份的那一刻,你就该明白,他是真心希望灾厄褪去,一切重归宁静。” “一个异乡人看着这片土地遭受如此磨难尚且有此觉悟,如果梅拉大陆尽是如狄维克这般利欲熏心,蠢笨如猪的赌徒,不觉得…很可笑吗?” “你可以不对他心怀敬意,至少不该诋毁他,甚至要求他做更多,他没这个义务,从来没有。”诺埃尔声音大了几分,盖过了信使的声音。 像是故意的。 寂静者知道诺埃尔这是打他的脸,让别人听耳光,于是很恭敬地低下头:“是,我的陛下。” 女仆长一声嘤咛,打破了寂静的书房,伴随着一抹红晕爬上她的脸颊,诺埃尔不满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怎么停下了,继续说战报。” 信使满头大汗地低下头,不敢直视诺埃尔和…女仆长。 经过浸染的不断冲击,各族的联军彼此之间再无隔阂,虽然在时常能听到因为信仰不同、习惯不同导致的摩擦,但是战场上,彼此摈弃前嫌守望相助已成常态。 与科德左恩交战百年的狼人与牛头人愿意为科德左恩的魔法师们赴死,以肉身阻止浸染推进。 与梭伦速来不合的瞭望森精战至枯萎也不后退。 一向不和地面种族有过多来往的海妖们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来到了地面,在一个个战线上展现着他们惊人的“言灵”魔法。 高傲的高等精灵们愿意为哥布林大法师疗伤;一向被当做优秀素材的史来姆一族在王的带领下护卫着人类的要塞;讥笑优势种“辉煌战绩”的巨人与他们守望相助;与梅拉各族有着血海深仇的龙族感念于教国提供的庇护,于南方战场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浸染…… 不知何时起,梅拉各族又一次站到了一起,不再计较数百年来螺旋上升的矛盾,不断叠加的恩怨,记不清的血仇。 在同一个城墙下,他们会互相分享食物。 吃到了哥布林难吃、近乎发霉的口粮的狼人会康慨的送出自己制作的,来源不明、种类不明的肉干。 精灵则是拿出了从植物中提取的元素精粹,给予每一个过度疲劳的魔法师。 斯来戈的军团长们将诺埃尔劳军的蜜酒搬了出来,提供给轮换下来的魔法师们。 聆听着海妖歌谣的小溪中不断有鱼儿跳上岸,被开心的士卒们串起来烤,当有人好奇地问及这里是澹水,为何海妖的歌声为何能生效时,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让发问的人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何等愚蠢的问题。 在每个日落,经历了大战的各族都会抽出一些时间,亲自向已经被浸染,不得已击杀的战友祷告,不分种族。 信仰已经不重要,伴随着一团团火焰熊熊燃烧,一个个英勇无畏的灵魂回归了养育他们成长的大地,也必将回归他们母神的怀抱。 这一刻他们都坚信,自己的母神会原谅自己在仪式上的省略与亵渎。 “有点像书中记载的,那时候啊…”诺埃尔目光迷离,嘴角带笑。 他随即向即将轮换上阵的军团长宣布:“按照之前定下的清单携带劳军物资,钱嘛…女仆长会为你提供的。” 劳军的钱财诺埃尔一向使用自己的小金库。 除了学派法师暗戳戳,上不得台面的卑劣行径,今日的战报让诺埃尔格外满足。 就在他思考今晚要用什么方法继续推进小寂静的进度时,小寂静竟然主动凑到了身边。 诺埃尔正要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在听闻她的低语后… 书房内整理笔记准备离去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诺埃尔古怪的神情。 他先是嘴角微颤,而后脸皮抽抽,愤怒与无力感交替浮现,最终一把捂住了脸。 “陛下…前线…发生什么了?” 诺埃尔的反应让所有人都不安了起来,他们很担心梭伦已经稳固了近一个月的防线再次崩溃。 如果梭伦如今的防线崩溃,浸染有可能会长驱直入人口密集区域,进逼富饶的各大重城,进而威胁王城罗德米尔。 诺埃尔很疲惫,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伸手摸了摸小寂静的腿,趁机过了把瘾以缓解自己的无力感。 “前不久,教国南方的浸染蝴蝶陨落,从中逃遁出的疑似八阶的浸染根源不知所踪。” “事后,教国南方不少区域普通浸染的精神污染力量大幅度的减弱,甚至有武者能够抵御浸染,近身击杀。” “参与围剿浸染蝴蝶的高阶魔法师们推测,这正是浸染根源被重创的体现。” 诺埃尔苦笑着摇头。 “教国在确认这一状况后于今日告知了各族,狄维克听闻之后按捺不住,决定主动出击…恰好他们国内也有奴役的飞龙,足以组成与教国一般的阵容。” 诺埃尔对于狄维克的要求已经很低了,在暴食者提供模板后,只希望他能够安分一些,守住现有国土,别再弄出投放浸染这样的歪门邪道之举。 他能理解狄维克的急切,这个赌徒看着国家日渐衰落已经恨不得拉着四大国,乃至梅拉一起下水,但是……这种决策为何不等各族一起商议再做决定呢? “不送,有这么难吗?” …… …… 噩耗传来时,路禹正在给路路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在烟气缭绕中,他得知了梭伦近四十位高阶魔法师,近百位中低阶魔法师,以及两只奴隶飞龙全军覆没的消息。 锅中的排骨正在路禹有力的颠锅节奏中均匀的挂上汁,塞拉的话让他险些把排骨甩飞出去。 “我的召唤模板出问题了?” “不能吧…虽然我删删改改,可是欧尔库斯和塞格罗都说没问题啊。” “他们强行修改,用超额支付了?” 塞拉摇了摇头:“不,教国和斯来戈都表示,你第二次提供的模板大受好评,梭伦那一百多人…是去寻找浸染巨人出事的。” “我真的无法理解…以前狄维克虽然谈不上英明,但绝没有那么愚蠢才对的…难道他也被浸染了?” 路禹呆滞了片刻,随即把糖醋排骨出锅,端给已经流着口水,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许久的路路。 虽然这么说对于那些抵抗浸染,英勇牺牲的勇士们很不礼貌,但是嘛,现在还是喂饱路路比较重要。 看着路路拿起一块小排,开心地啃着带骨肉,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吃”,路禹倍感欣慰,忙不迭又给她夹了一块。 餐桌上,路禹给无法理解狄维克脑回路的塞拉说了个故事,这个故事与一个叫做哥舒翰的历史名将有关。 潼关、安史,被迫出城,读过历史都会脑溢血的故事。 当塞拉听完后,她目瞪口呆。 “很离谱对吗,许多研究那段历史的学者都认为,只要这期间做对一个操作,历史的走向都会不同,可偏偏…一个都没有。” “浸染遵循本能行动,而此时距离冬日结束仍有月余,如今大雪封山,天寒地冻,肉傀儡们的身体机能一定会受到损毁,加之获取食物困难,在本能的驱使下,极有可能自相残杀。” “均势对梅拉各族都有利,对梭伦,更是如此。” “诺埃尔评价狄维克一点都没错,他不仅是个赌徒,也是个只能顺风,不能逆风的皇帝,他的能力不支持他选中最优的操作,哪怕他坐拥四大国规模的家底,在这种情况下,也只会一点点赔出去。” 又给路路夹了一块排骨之后,路禹平静地说:“在晨曦领的大家将塑形元素使用熟练后,我会前往梭伦。” 7017k 386.生吃海产验明正身 路禹发现自己一路走来,计划赶不上变化已成常态。 想要躲起来度过魔力潮,结果浸染之灵袭来。 为梅拉提供召唤模板,希望他们维持均势,利用寒冬拖死浸染,结果狄维克赌徒思维作祟,昏招迭出。 在为诺埃尔提供自扣绿帽的点子后,他又将此事告知了安东尼奥,希望教国能够配合宣战,以让梭伦不至于陷入绝望,最终彻底疯狂。 局面确实如他所猜想的那般维持了均势,甚至意外地让观望端水的异族下场,可狄维克竟然主动送了一波。 四大国高阶魔法师数量庞大,四十人不足以伤筋动骨,数百年积累的底蕴可以迅速治愈这道血淋淋的伤痕,但那难看的伤疤已经刻在了每一个目睹此事的人心中。 投放浸染被诺埃尔自污破解,深陷欺辱女仆的质疑漩涡当中;主动出击意图效仿教国之举,却损兵折将,葬送高阶。 接连的失败定然让狄维克权威产生了动摇,他本人必然也知晓这一点,为了挽回颜面,重新巩固权威,狄维克极有可能继续加注。 以一搏二血本无归,以一搏十血赚不亏。 一个上头的君王是不会轻易承认自己失败的,只会认为下面的人没有坚决贯彻自己的意志,并将责任全部转移。 如今梅拉依靠的是天气、人数、齐心协力三点与浸染僵持,一旦有人从内部打破平衡,大概率会溃不成军,战局糜烂。 不能让狄维克继续拖累整个梅拉了,必须赶在他做出更加愚蠢、疯狂的赌徒行径前做点什么。 “我打算让璐璐跟我一起去。” 塞拉抬起头,淡淡地提醒:“璐璐的魔法辨识度很高,只要参与到战斗当中高阶魔法师中必然有人能认出她的身份。在梭伦,深红魔女与毒气杀人魔是挂钩的,已经死掉的人再度复活可不是什么好事。” 璐璐把排骨在舌尖颠了颠,吐出了一块干净的骨头,而后忙不迭地说:“我可以用其他魔法,不丢火球没人能认出我!” “一定要璐璐吗,我可以把米莱给你,她是七阶,有她在,学派中的小人想要卸磨杀驴不太现实。” 路禹看出了塞拉的别扭,他眨了眨眼,给了个暗号,而后不急不缓地解释。 “在返回梅拉途中,我们像是沿着凡妮莎行走过的足迹重走她当年的旅程,动荡的索雷森,沉默山脉的小屋,大湿地的蓝水的蘑菇人,月刻结界的克洛伦斯…” “小屋中获得的卷轴与文件就在我们各自的书房中,那些详实的记录,热忱乐观的文字,乐于奉献的无私,不止我能读出…” “她因何消失,为何没能将自己的知识分享,完成那个在文献中出现了许多次的构思?” “璐璐与萨耶尔渊源不浅,获得了他欺骗位阶评定的把戏、精法、诸多萨耶尔的卷轴。” “有记载以来第一位九阶,他所留下的馈赠便让精法学派崛起、屹立至今,但同样的,萨耶尔也如凡妮莎一般静悄悄的消失了。” 路禹笑着说:“我这个人有些相信缘分,旅途中每每见到凡妮莎与萨耶尔的事迹总会思考,是否冥冥中有什么在指引着自己,跟随着他们已经被隐瞒的足迹,挖掘已经被掩埋掉的真实。” “如今答案也许就在浸染巨人的身体里,我和璐璐想走完这最后一段路。”路禹说,“无论凡妮莎还是萨耶尔都间接给予了数百年后的我们许多帮助,他们的知识与经验让我们成长…如果背后真的隐藏着令人作呕的黑暗,我们应该去见证,并记录。” 沉默了一会,塞拉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万事小心。”说着塞拉便学着路禹给璐璐碗里送排骨。 路禹见状,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块:“你不该为我的实力担忧,我已经是五阶魔法师了,召唤物也很值得期待。” 塞拉哼了一声,她担心的是璐璐,路禹这纯属自作多情。 看见璐璐碗里多出的另一块排骨,塞拉继续从盘子里勺走一块,码在靠近这一侧的碗沿。 路禹不肯相让,立刻加注! 一通操作之下,璐璐看着桌面上只剩下汤汁的餐碟,又看了看自己碗里堆成小山的排骨,困惑地问:“你们不喜欢吃吗?” 路禹笑着把餐碟拿过来,当着塞拉的面把汤汁全都淋在了饭上,美滋滋的搅拌均匀。 “我最喜欢糖醋汁泡饭了,饭有肉味,真香…啊,塞拉,不太好意思,只剩下一碟素炒萝卜片了,不过你是兔子嘛,应该喜欢这个。” 快速吃完,路过塞拉身边时,他悄声说道:“这途中我会努力帮你探口风的。” “我应该多谢你?” “就都喜欢璐璐这一点上,我愿意做到这种程度,你确实应该。” 不等塞拉咬牙切齿,路禹就端着碗筷跑路了,这让她只能郁闷地吃着萝卜片。 还好璐璐仍在埋头苦吃,看着她认真听自己的话多吃一些,塞拉欣慰不已。 璐璐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这鬼鬼祟祟的举动引起了塞拉的注意。 看见璐璐端着碗靠向自己,她愣了片刻,随即大喜过望。 排骨自璐璐碗里倾泻而下,只有素炒萝卜片吃的塞拉手在颤抖,巨大的喜悦几乎冲昏了她的脑袋。 塞拉完全可以去找厨子加餐,璐璐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可是她仍是不忍心自己吃不上美食,主动分享… 看着璐璐治愈人心的笑脸,塞拉忽然觉得…值了! 在路禹的教导下,晨曦领人均召唤好手,各式各样的塑形召唤物被他们召唤而出,尽管受限于模板使用的熟练度,但是人均双召唤堆起来的可观数量已经能够应对普通的肉傀儡。 “还不够。” 为了安全起见,路禹向欧尔库斯发送了讯息。 两天后,欧尔库斯如约抵达梅拉大陆,并在早已等候多时的霍古引导下,来到了晨曦领。 在亲眼见到围攻枫血城堡的浸染,近距离感受到精神污染的力量后,欧尔库斯啧啧称奇:“让人印象深刻的污秽之力,这片大陆的麻烦不小啊。” “因此我才把你请了过来,我不在晨曦领期间,实在放心不下这里的人,虽然早已说明发生突发状况可以舍弃领地,但是…” “我知道,有在乎的人和物就会忍不住多想,力求面面俱到,不出意外。”欧尔库斯看了一眼远处正在揪小泥巴尾巴玩的面包,嘴角上扬,“交给我吧。” 路禹感激地拍了拍欧尔库斯的肩膀,看着小泥巴被两个塑形元素追着跑,他愣住了。 “你把召唤…” “教了她一些,我今年也四十多岁了,到了这个年纪难免会对未来忧心忡忡,一场疾病,一个意外就有可能将我带往召唤神殿与塞格罗作伴,即便我们都是祂选中的先驱,但世事难料嘛。” “宝贵的藏书,总结出的召唤经验,除了你之外,我也想尽量让她继承分享,我们总是要留下一些保险,以免被这波澜诡谲的时代吞噬,火种断绝。” 在书籍中遨游多年,欧尔库斯很清楚魔力潮的危险性,他已经做好了与蓝水联盟同甘共苦的觉悟,剩下的便是安排好召唤的后路。 交代好了各项事宜后,霍古轻声呼唤着路禹的名字。 趴在地上的霍古隐晦地用利爪指了指不远处一言不发,默默注视面包,身着龙鳞铠甲的人。 “他给我很不好的感觉。” 同样是刻印召唤物,须臾在优势种附近转悠,血族并不能直接感受到异样,而霍古却能感受到屠龙者的压迫感,这就是种族与实力的差异吗? 将凡妮莎的原版画像以及拓印画像全都装进背包,存放于小屋内的日记一并带走,做足准备后,路禹确定了自己的第一站——斯莱戈。 支援梭伦却要先前往斯莱戈,这让璐璐很迷惑,但是看到塞拉很赞成…她立刻表示路禹的这个决定十分正确——尽管她压根没懂。 虽然浸染蝴蝶倒下后教国南方的浸染们活动频率变低,攻击性不比当初,但是路禹依旧不敢大意,利用小蝠鲼和光水母小心的警戒着四周,以便随时控制飞马调转方向跑路。 旅程远比路禹想象中的要顺利,一路上并没有飞行浸染袭来。 在借路教国时,了解到教国正在积极地出击,收复沦陷的城池,他顿时理解狄维克为何如此急迫。 同样是被浸染侵入国土,同样在数日之内失去数个重要城邦,一度被浸染逼近执政中枢,但是教国如今已经在尝试中寻找到了与浸染战斗的正确方法,并在光辉院的调度与指挥下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的反击。 这些反击在路禹的召唤模板投入后得到了回报,先是浸染蝴蝶被击碎,后是打响了主动进攻收复失地的号角,成果是那么显著。 反观梭伦,局势依旧泥泞不堪,两相对比,很难不让人怀疑狄维克的能力连他口中只有“守成”这一优点的安东尼奥都不如。 在璐璐的介绍下,路禹才知道,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竟然是四大国中面积最大的,它经历过十余次外扩,面积几乎相当于三个教皇城,内部一共分为四个区域,分别是皇宫、主城、商业、外城。 这个四大国最大的王都像是没有受到浸染袭来的影响,远远望去,穿着着新潮服饰的勋爵显贵穿梭于主城区与商业区,这里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让路禹不由得怀疑自己是进入了漫展亦或是某个大型的服装展现场。 穿着传统服饰的路禹与璐璐在这里格格不入,过往行人总是会在瞥见他们时挂上浅浅的笑意,然后远远地便错身避开,仿佛路禹与璐璐是会散发臭气的两团垃圾。 “不愧是潮流之城。”璐璐看着奇装异服的行人,感慨道。 上一次造访斯莱戈还是三年前,当时在这里塔妮娅为她买了一条好看的连衣裙,不比臃肿的蓬蓬裙,这种时兴的服装很合她的心意,因此在看到不远处店铺中琳琅满目的服饰后,她不由得心动了。 路禹摸遍全身,找寻了好一会。 “怎么了?”璐璐发现了异样。 “忘记带了…” “金币?” “雕像!”路禹说,“没有雕像我们该怎么联络诺埃尔?” “这也不难,只要随便找到一个区域的治安官或者执政官,讲明情况不就可以了。” 说着璐璐自告奋勇,瞅准一位巡城骑士路过的空档快步上前。 “我们来自晨曦领,我身边这位便是暴食者阁下,仓促到访,忘记携带通讯雕像,希望你能告知骑士长,帮忙传达,就说,我们希望见到诺埃尔…陛下…哎?” 一声唿哨,璐璐和路禹迅速被维护街面秩序的卫队团团包围。 “我有冒犯到他们吗?” “也许是没有完整的说完敬语?”路禹摸了摸下巴,推测道。 身着银铠的骑士长来到现场,先是向四周被惊吓到的显贵们致以歉意,随后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 “我们无意冒犯诺埃尔陛下,如果是称呼上的缺漏导致您觉得不适,我们道歉。”路禹言辞诚恳。 骑士长似乎在观察他们的服饰,半晌后,他挥了挥手:“给他们一顿饭吃,送走。” 路禹没明白这是什么展开,于此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身份,以及来访的目的。 这一次骑士长表情变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我给过你们机会了,既然你们还执意如此…” “带走,关起来!” “啊?” 璐璐有些懵,大清洗之后的斯莱戈这么严吗? 哪怕是拉文尼斯这个手段狠辣的新君也不会因为普通人言谈时不加敬语治罪,斯莱戈发什么疯? 路禹闻到了一丝异样,他挡在璐璐面前,语气平和地询问:“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骑士长冷哼一声:“近段时间时常有人借暴食者之名在斯莱戈境内行骗,口口声声说要觐见陛下,言语中将诸城邦领主戏耍,骗走大量金币。” “前不久更是有人借暴食者阁下的名头在王都内行诈骗之事…两位,时事艰难,为一口温饱而行骗之人我们见过,既然你们并非那些值得可怜的走投无路之人,那么就请到污秽遍地的牢狱中反省自己亵渎暴食者的罪过吧。” 路禹和璐璐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回过神。 路禹有些无奈地指了指自己:“可我真是你们口中的暴食者,不信你们往上通报一下?” 骑士长气极反笑,周围围观的贵族们更是乐不可支,只见有好事者命仆人找来一挂散发着咸腥气味的海产,丢到路禹面前。 “暴食者阁下喜欢生吃海妖,饭量惊人,请您表演一下,如果您能做到,我不介意向执政官汇报。” 看见路禹呆滞不动,骑士长冷哼一声:“果然又是一个骗子,带走!” “看你不死心,我多嘴说一句,暴食者阁下的恋人是教国前神选塞拉·奥菲莉亚,她美丽动人,身材高挑,绝不是你身边这样的小不点,前两对被我们抓现行的骗子远比你要准备充分得多。” 璐璐暴怒:“说话给我注意点!” 7017k 387.你先挑,剩下的归我 路禹召唤了小暗、小光,试图自证,但骑士长笑着告诉他,表演召唤并不能说明什么。 自从新式召唤模板在前线流传开之后,二阶以上的魔法师们都能用精妙而华丽的手段进行召唤,最开始的骗子只靠一张嘴,后来出现的骗子已经精益求精,利用不经意间显露的召唤物获取信任。 路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召唤模板不仅在前线的魔法师手中大放异彩,在后方也是如此,骗子们甚至互相内卷,开始比拼谁的召唤物更有气势。 塑形召唤物的特性导致它们的魔力波动很小,骑士长压根没察觉到无论是小暗还是小光都能轻易把他送走。 就在路禹打算动用一些武力强化身份说服力时,一位王城治安官来到了现场,听闻事情经过,他呵呵笑道:“今日陛下要在书房见一见这些暴食者阁下的有力模仿者们,既然他如此渴望觐见陛下,和监牢里的几人一并送去吧。” 闻言,路禹跟璐璐也不抵抗,很顺从地跟着他走。 “诺埃尔陛下对骗子很感兴趣?”路禹询问领头的骑士长。 骑士长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淡定的骗子,配合顺从还从容,于是也就耐心地解释:“陛下做事一向让人捉摸不透,亲自提审骗子,给他们定罪这件事由来已久,时间也不固定,今天你算是赶上了。” 路禹愕然地看向璐璐。 “以前是有听说过这件事,我以为那只是普通人编排诺埃尔,毕竟我觉得…没有哪个皇帝会这么闲。”璐璐也是经过提醒才想起这件事。 仔细一想,诺埃尔根本不需要编排啊,他的离谱编故事说都要说几天几夜,叙述即可,无需加工。 守备森严的监牢外,身着银灰色软铠的典狱长挥了挥法杖,身后六个戴着手铐脚铐的囚徒便被狱卒牵了出来。 与骑士长描述的异样,这群骗子有男有女,此刻均如丧考妣,眼窝深陷。 每个人身上都没有伤口,作为诺埃尔的乐子源泉,监牢从上至下都对他们保持了一定的克制;精神极度萎靡,被抓后始终担惊受怕的他们即将面对一国之君,此时一个个都是惊惧不已;尽管监牢为了诺埃尔能看到乐子没有进行物理意义的记忆恢复术,但是不断响起的“咕噜咕噜”声证实了他们应该没能混上一口饱饭。 典狱长视线在路禹身上停留了好一会,然后定格在璐璐身上。 “他们怎么说?” “男的自称是暴食者,女的没什么表示,但是后来补充说明叫做咕噜。” “咕噜…”高大的典狱长呵呵直笑,“让我想想,你一定是暴食者阁下在享用塞拉神选之余准备的餐后甜点?” 典狱长想表达的意思很晦涩,但璐璐听懂了。 “冷静,冷静。”路禹赶紧抱住她的腰,“人家也没做错事,还是帮我们抓败坏名声的骗子,言语刻薄也是工作环境导致的,你总不能让一位与穷凶极恶之徒接触的典狱长温文尔雅吧…” “你似乎不抵触他说塞拉是你的正餐?”璐璐忽然回过头,斜视路禹。 眼神相交的一瞬,路禹触电般地松开手:“好吧,如果你想揍他我不反对,但是这里是斯莱戈,你得给诺埃尔一点面子,别把他打得太惨。” “哼。”璐璐重重地抛下一个愤怒的音符。 典狱长丝毫不以为意,哈哈大笑:“不错的小剧场,你们的演技相较于这六位要精湛许多,至少能在绝望中淡定地将自我欺骗贯彻到底。” “我很喜欢那句话…不欺骗自己,怎么欺骗他人。”典狱长摸了摸下巴,征询似地望向身旁的骑士长,“是这么说吗?” 骑士长并不搭腔,而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什么演技,听好了,我身边这位才是货真价实的暴食者。” 璐璐话音刚落,六位被铐住的骗子也抬起了头。 “我才是暴食者,他们是假的,快给我松开。” “被塞拉神选倾慕的暴食者怎么可能选择这样的小豆丁当做甜点,他们才是彻头彻尾的骗子,我是被冤枉的!” 也许是听到典狱长赞美了两人的演技,六个人争先恐后地“敬业”了起来,眉宇中浓到化不开的悲楚似乎在说“冤枉啊,我无罪!” “冷静冷静…我承认小豆丁这个称呼是有些伤人,但是他们是诺埃尔的乐子,我相信在享受完乐子之后,他会很乐意把人给你的,你把拳头松松…对对对…火苗也收收…” 看着下属拿来的两副刑具,典狱长笑着摆了摆手。 “干一行,爱一行,你们很有趣,老老实实跟上来吧,不要想着逃跑,否则我不保证你们的腿能够稳稳当当。” 余怒未消的璐璐在路禹不断的安抚下终于把气顺了。 在典狱长的带领下,在两队骑士的护送下,他们穿过了白雪皑皑的街道,靠近了巍峨的宫殿,行走在金碧辉煌的建筑群中。 扫雪的仆人逐渐变成了巡逻的近卫,摩擦碰撞的甲片交织,谱成令人忐忑肃杀的曲调。 一直坚称自己是正版的骗子们不再犟嘴,飞雪天,一个个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白毛汗,急促地呼出一团团白雾,步伐也越来越沉重。 “寂静者。” 璐璐戳了戳路禹的腰,用眼神瞟向远处隐没于宫殿巨大大理石立柱之下的黑衣人。 不知何时起,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呼啸的风声送入耳中。 豪迈不羁的典狱长不再大踏步前行,之前还有功夫取笑骗子,与璐璐搭话的他面对一位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的寂静者时满脸严肃,脸上甚至夹杂着一丝惊恐。 浅白色面具之下的眼睛冰冷地扫过每个人,寂静者行走过人群,停留在璐璐的身前。 “你是…什么人?” 隐没于大理石立柱后方的身影开始显现,迅速地将队伍包围了起来。 路禹知道是时候了,淡然地说了一句:“在联系中,我们总能听到小寂静的声音。” 与璐璐对视的寂静者错愕地抬起头,凝视路禹许久,而后声音中陡然有了几分恭敬:“您是?” “让她本人来就知道了。” 突如其来的插曲没有影响其他确认无威胁的骗子进入诺埃尔的书房,留在外的典狱长惊讶地用眼角余光窥探四周,满头大汗地猜测着路禹的身份与来历。 当他看到一位寂静者与路禹交谈了几句之后恭敬的施礼,并且四周的寂静者不乏跟随者,他的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了。 如果这时候他还不明白眼前男人的身份,他可以一头撞死在立柱之上了。 临走前,璐璐来到了典狱长面前,叉着腰,饶有兴趣地问:“要不要再和我说说,谁是甜点?” 看见典狱长走路都踉跄,路禹无奈地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跟随小寂静从侧门进入书房的路禹正好赶上了诺埃尔的折磨环节。 躺椅上的诺埃尔享受着三位女仆的按摩,时不时发出舒服的轻吟,眼神迷离的他拿起桌面上的笔筒,捻起一张纸条,随手交给身旁的寂静者。 很快,一位“暴食者”与他的“甜点”被带了进来。 小寂静打算报告,但是路禹却笑着告知可以再等等。 躺椅上的诺埃尔伸了个懒腰,对着一个女仆猛亲了几口之后,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站了起来。 他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一脸粗蛮的瘦高个“暴食者”。 “你就是拯救了斯莱戈无数士卒,提供了新式召唤模板造福浸染前线的暴食者阁下?” 粗蛮男人忐忑地点了点头。 他又看向了男人身边苗条秀丽的女人。 “你就是暴食者阁下因为惧怕塞拉神选,不能带回领地的…新欢?” 女人颤颤巍巍地道了声是。 诺埃尔突然松开缠绕在女仆腰间的手,一把握住男人戴着镣铐的手:“下面的人有眼无珠,冒犯了暴食者阁下,我对此深感抱歉…愣着干什么,解开镣铐,你们真是糊涂,连暴食者阁下都认不出!” 诺埃尔愤怒地指着一旁的近卫怒骂,吓得在幕后旁观的路禹浑身一哆嗦。 璐璐一脸疑惑地看向小寂静,小寂静则是深深地叹了口气。 镣铐褪去,假暴食者与假甜点仍然有些晕晕乎乎,过于奇怪的展开令原本已经绝望的他们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对视一眼,面对搂着自己的诺埃尔,谦逊地说道:“一切只是误会,陛下不必迁怒他们。” “这怎么可以!”诺埃尔瞪大了眼睛,“这是赤裸裸的亵渎,必须严惩!” “你,去把认为暴食者是骗子的骑士长、典狱长处死,把首级带回来。”诺埃尔安抚着男人坐下,一脸真诚地说,“只是这样仍不足以缓解我内心的愧疚,您无私的奉献令我感慨万分…” “我决定,私人拿出一万枚金币赠予暴食者阁下。” 男人和女人惊呆了,瞳孔剧烈地颤动,许久之后想起来,自己这时候应该婉拒。 然而诺埃尔态度是坚定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他立刻让寂静者前去清点金币。 “还有四个该死的,冒充您的骗子,请容许我在处理完他们之后,再与您一起共进晚餐,并携斯莱戈皇室向您致以最崇高的问候。” 谈到另外四个骗子,已经飘飘然的两人立刻正色,要求诺埃尔最好立刻处死他们,这当然被立刻采纳。 看着寂静者带着两人离开,诺埃尔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哈哈大笑。 “看见他们的反应了吗,太有意思了,真的太有意思了,小寂静呢,小寂静~~~”看见小寂静走出来,诺埃尔立刻想要抱过去,却被对方灵巧地闪躲开。 “你猜猜他们吃了一顿饭之后发现自己再度被关进暗无天日的牢房当中会是什么表情?” “…关回去是不是有些便宜他了,前方战士浴血奋战,他们精通魔法却把心思用以歪门邪道,坑蒙拐骗,败坏暴食者的声誉,让无知者对他恐惧…简直是…呃…您看上去,很眼熟。” 望着紧随小寂静走出的路禹,诺埃尔愣了片刻,缓步上前,仔细端详。 “是很眼熟,我们在教皇城有过一面之缘,就在劳伦德离开的那晚。” 诺埃尔愣了一会,立刻给了路禹一个拥抱,这个举动吓得寂静者们纷纷靠了过来。 这个距离,路禹想要弑君不过是动动魔力的事情。 感受四周涌动的魔力,路禹感觉自己身上有无数红点在乱晃,只要自己抬抬手就要享受全套寂静者套餐… “确实如塞拉所说,不太有一国之君的模样呢…”路禹心中感慨。 拥抱完路禹,诺埃尔没有以同样的礼节对待璐璐,而是很认真地试探着问了一句:“这是,您的情…呃…” 看见璐璐杀人般的目光,诺埃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朋友,是朋友。”路禹立刻解释。 诺埃尔一副我懂,我全都懂的表情:“既然是暴食者的朋友,那么自然也是斯莱戈的朋友,欢迎你。” “暴食者阁下真是奇妙啊,竟然不事先通知,以这样的方式造访斯莱戈,仓促间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有些怠慢了。” 路禹笑而不语,前不久有个人也是这么奇袭梭伦的,他不说是谁。 “来来来,我们一起欣赏一下你的那些模仿者们,这还有两队人呢,想怎么审判,都由你来决定。” “对了!” 说着说着,诺埃尔突然惊呼一声,刚坐下的他像是踩着弹簧般跳了起来。 他懊恼地连连拍手:“我怎么把这件事忘记了,小寂静,快,去把那些人带到这里来…你这是什么眼神,就是在寝宫旁住着的那群人啊,全部带来。” 路禹根本找不到机会插上一句话,看着诺埃尔这反应,他不禁好奇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我答应给你的礼物啊。” “礼物?”路禹怎么不记得两人之间有过什么许诺。 “上次你为我出谋划策,各族送来了不少美少女,我向神明起誓,这次可是一个没动啊,全都养了起来。” “你来了正好,你先去挑,剩下的归我。” 7017k 388.仗义的诺埃尔 如果不是路禹劝阻,迫不及待的诺埃尔已经扯着他往小寂静那边赶了,他甚至等不及“礼物”来到书房。 璐璐拳头握紧又松开,最终只能无可奈何地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如果此处不是皇宫,眼前的人不是诺埃尔,让这里无缘无故起火应该是个不错的选项。 诺埃尔意味深长地顺着路禹的视线瞄了一眼璐璐,若有所思地闭上了嘴,不再提及礼物的事情。 他拍了拍手,成群的女仆们端着果脯肉干走了过来,将桌子摆满,而路禹也果然如他所料拿起一块果干喂给了璐璐,这让诺埃尔微微一笑。 “暴食者阁下突然造访,应该有特殊的事情需要我帮忙吧。”咀嚼着肉干,不着调的诺埃尔主动把话题引向了正轨。 “可算有机会说点正事了。”路禹内心一叹,然后点了点头,“我希望能跟随斯莱戈的军团进入梭伦前线,最好是防守压力最大的区域。” 诺埃尔一怔,思索片刻,讶异道:“跟随我们的军团…” 他眉头一蹙,嘴角却已经开始上扬。 “暴食者阁下不太放心狄维克啊。” 对于路禹借道斯莱戈本就迷糊的璐璐闻言一愣,困惑地看向路禹,想知道诺埃尔的猜测是否正确。 “接二连三在战略上误判,身为皇帝的他一定会对自己权威是否稳固产生了一定的怀疑,而在战争期间,有效消除这些质疑的方式便是获得巨大的战果。” “普通浸染会在酷寒中不断的折损,僵持对于整个梅拉都是好事,唯独对狄维克不是好事,他在周边国家的衬托下显得平庸甚至愚蠢,如若直至浸染灾厄结束,他的‘污点’无法洗刷,这对他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进入梭伦,我极有可能会成为他、梭伦各大学派裹挟的对象,他们会无限在我身上堆高期望,并期待我完成一些根本不可能的任务。” 诺埃尔哈哈大笑:“暴食者阁下对我倒是很放心,就不怕我也在您的身上堆高期待吗?” 路禹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诺埃尔的眼睛。 诺埃尔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谦逊地感激了一句:“谢谢您的信任,两天之后,第三屠龙者军团会前往梭伦进行替换,稍后我会让军团长与你相见,并让他全力配合你。” “你不问我因何前往前线?” “我只知道你是为了终结浸染而来,除此之外我不关心。”诺埃尔坦然道,“魔力潮、浸染之灵,麻烦事太多了,来王城购物的有钱人少了不少,这对我的小金库是巨大的打击…没有人不希望和平,你说对吗?” 璐璐看着样貌可人,身材苗条的女仆们成群结队地出没于皇宫中充满了危机感,她连忙问了一句。 “不能更快吗?” “咕噜女士,对此我深感抱歉,军团集结与部署都需要时间,两天对于士卒已经是非常不友好了,我很希望暴食者阁下能稍稍推迟一天,以便从各地再集结的士卒能够原地休整。” 诺埃尔身为一国之君就自己的军团部署与自己商议已经是十分友善了,路禹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于是点了点头。 “三天吧。” 路禹发现自己依旧看不穿诺埃尔其人,但在手腕和执政水准上,他显然和狄维克、拉文尼斯之流不在一个次元。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诺埃尔在忠于自己欲望这一点上表里如一,好色绝不是演技,因为在说完正事之后他立刻把躺椅靠向自己,搂着自己的肩膀,讨论起了女仆们。 “暴食者阁下,你对我设计的这些新式女仆服有何评价?” 整体色调黑白配,一黑一白的过膝袜以及蕾丝手套,该露肉的地方露肉,该朦胧的地方朦胧…路禹认真地审视着诺埃尔,欲言又止。 他懂,他真的很懂。 诺埃尔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猛地拍打着路禹的肩膀:“看出来了,你很喜欢,有没有兴趣为塞拉和咕噜女士也配一套,只要给我身材尺码就好,斯莱戈的裁缝手艺很有保证。” 路禹可耻的心动了,塞拉肯定是不会穿的,但是哄一哄璐璐,没准…… “我考虑考虑。” 诺埃尔观察着咕噜的表情,见好就收,果断谈起另一件事。 “据说你的晨曦领收编了劳伦德教皇的不少黑衣修女,我想你应该没有为她们准备新式的服装吧…” 路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他发现诺埃尔眼睛闪闪发亮。 “黑衣修女的制服过于单调,深沉的黑色和灰色搭配死气沉沉,你应该为晨曦领增添一些亮色,并且奠定晨曦领的审美,制定一些显著的标识…有兴趣吗,免费哦。” 路禹礼貌地回拒道:“这方面,我更希望交给咕噜来做,您可能不知道,她也是一名出色的设计师。” 听到路禹提到自己,咕噜骄傲地抬起了头,叫板似的盯着诺埃尔。 “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诺埃尔很谦逊地道了声歉,“晨曦领远离梅拉大陆中心区域,显得有些闭塞,咕噜女士为领地操劳也未能有更好的着装体验,实在让人痛心…” 伴随着诺埃尔的掌声,两位女仆走上前。 “带着咕噜女士去‘新品’仓库选些合适的礼物。”诺埃尔说,“我们会在之后运往晨曦领…这些都是我的一些谢意,希望咕噜女士不要推脱。” 璐璐犹豫地望向路禹,看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随即答应了下来,临走前还红着脸提出希望路禹也过来,帮忙参考。 诺埃尔一改之前地嬉皮笑脸,严肃地说。 “两位要在斯莱戈停留三天时间,应该不差这一回,还请咕噜女士先挑选,晚上您有的是时间征求暴食者阁下的意见,现在请把他让给我,我要与他讨论一些重要的事。” 目送璐璐离开后,路禹不得不强调:“如果是斯莱戈国内的内政,请恕我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晨曦领与我都不想卷入四大国之中。” 诺埃尔满面笑意,示意路禹跟自己来。 进入书房不远处的宅邸之内,路禹立时后悔了。 会相信诺埃尔这家伙真是有重要的事情询问的自己是何等的愚蠢。 宅邸的一楼,穿着各色服装的异族美少女在小寂静的带领下站成了一排,对于未来的忐忑令她们瑟瑟发抖,一个个都低着头,但是来回巡视的女仆却会贴心地用手托起她们的下巴,并叮嘱她们要面带微笑。 穿着女仆服的海妖、紫色法师长袍的猫耳族、一席围裙别无他物的魔狐、一身重甲的精灵…… 不同的服装、不同的搭配,加上不同的种族,路禹觉得自己一头扎进了漫展,这里遍地都是coser。 诺埃尔面朝诸多的异族美少女张开双臂,而后转过身面朝路禹,激动地说:“现在咕噜女士不在你身边了,你可以尽情地挑选…放心放心,我不会告诉她的,之后会随着她挑选的服装、物品一起送往晨曦领。” 路禹捂住了脸,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表情面对这个过于“仗义”的家伙。 诺埃尔却是热情地揽住了他的肩膀:“暴食者阁下,你惧怕塞拉神选我可以理解,毕竟她一向强势,对于和别人共享你一定十分抵触,但是你似乎也很畏惧咕噜女士啊。” “这可不行,如果你不能强势一些,可是会被这些女人拿捏住的,身为一地领主,权威必须树立,不能因为疼惜她就无限纵容。” 听着诺埃尔的经验之谈,路禹赶紧打断,这误会有些太深了。 本想直接点明自己不需要“选妃”,但是他忽然愣住了,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 以为自己的话启发了路禹的诺埃尔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游走在异族美少女间的他索性搂住了一只瑟瑟发抖的兔耳族,但是看到路禹…他立刻松开了手。 他一向说到做到——让路禹先选。 “诺埃尔陛下似乎对女孩子的心思很了解?” 诺埃尔谦逊地笑着:“略懂一些,看样子暴食者阁下有需要咨询我的地方啊…啪啪啪。” 伴随着他的拍手声,宅邸门扉紧闭,女仆们将异族女孩带至墙角,窗帘落下,照明水晶亮起,隔音法阵启动,将两人笼罩其中。 一气呵成,不禁让人感慨…真熟练啊! “是哪位美丽的女孩让暴食者阁下伤脑筋,不妨说说看。” 路禹迟疑了片刻,再三斟酌用词后,轻声说道:“我认识一个女孩,她喜欢上了另一个女孩。” 刚刚向女仆招手要求上茶水糕点的诺埃尔连连摆手,制止了那名即将踏入隔音法阵的女仆。 他吃惊且讶异地注视着路禹,那明亮的眸子让路禹心里发慌,担心他以此揣摩出了什么。 诺埃尔脸上的讶异迅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微笑,咧开的嘴角无声的笑着…这比他直勾勾注视着自己还要令人害怕。 “暴食者阁下也喜欢看美少女那个吗?” 路禹脑袋嗡嗡作响。 他发现和诺埃尔聊天真的很吃力,他总能把话题引向自己眼前一黑的未知领域,并且乐此不疲。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光一个“也”字就暴露了许多东西,但是诺埃尔完全不在意,并且嘿嘿直笑,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情。 抢在诺埃尔打算分享点什么之前,路禹赶紧说:“我是字面意思,就是一个女孩喜欢另一个女孩,而且是暗恋。” 诺埃尔终于不发癫了,眼里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严肃而认真地问:“是我理解的那种喜欢吗?” 路禹崩溃了,诺埃尔不说还好,这么一问他就必须进行补充说明了。 “就是恋爱而已,单纯的恋爱。” “女性和女性吗…”诺埃尔摸着下巴,思索着,许久,他抬起头,“暴食者阁下想问什么?” “诚如你所知晓的,这是一场单方面的暗恋,另一方并不知晓她对自己的感情是这种形式,一直以为是友情…但是那个女孩不打算止步于此,想要更进一步,渴望她能知道自己的心意。” 诺埃尔啧了一声:“我不知道暴食者阁下的国度如何看待这种关系,至少在梅拉大陆,这是禁忌,各种宗教与信仰当中同性之恋均是污秽之事,在浸染之灵来临前,梭伦国内的教会就私自烧死过两对这样的恋人,且并没有人受到追责。” “相互爱恋却不诞下子嗣,与国无益,这就是大多数贵族与统治者对它的看法,即便是我,我也会选择漠视不管…暴食者阁下不要诧异我的坦白,我也是皇帝,斯莱戈是我的所有物,为了它能够继续延续,有些事我天然的与部分人对立。” 诺埃尔谨慎地确认:“也许我应该为这对恋人庆幸,她们生活在一个无需顾忌世俗、宗教的特殊地区?” 路禹微微点头。 “那么剩下的便是暗恋者与被暗恋者的关系问题了…你希望帮助他们挑破?” “我想先确认被暗恋者如何看待自己被同性所爱慕,以及她是否能够接受…一路上我思考了许多的话,但都显得不太稳妥,担心被她意识到。” 诺埃尔琢磨了一会,猛地一拍手:“这个好办,以做客的名义,将被暗恋者带到斯莱戈,由我这个在他们眼中荒唐、昏庸的家伙为她们安排‘剧情’,你只需要站在一旁观察,便能得到答案。” “暴食者阁下,这个办法可是屡试不爽哦,每次我拿骗子寻开心时,总能在这种情景喜剧中看见无数的细节。” 深思熟虑之后,路禹感觉,诺埃尔这个方法确实是可行的。 只要安排一些特殊的场景,并带着璐璐恰好看见,顺理成章地问出那些问题,便不会被璐璐察觉到真正的用意。 只是…该怎么开口呢? 璐璐在诺埃尔眼中是自己的情妇,而塞拉则是正宫,一旦自己说璐璐就是被暗恋者,诺埃尔势必能猜到什么… 思来想去,路禹决定牺牲一个人的名声,以保全塞拉。 7017k 389.我们都需要一个抱枕 “陛下知道须臾吗?” 诺埃尔大大咧咧地双腿岔开,毫无形象地瘫在软椅上吃着果脯,听到“须臾”,他回忆了片刻。 “如果我没记错,暴食者阁下来到梅拉第一次露面是在风暴亲王的生日宴上,当时塞拉神选就为了你以及一位血族触碰了他定下的规矩。” 诺埃尔来了兴趣,坐直,把身子倾向路禹:“是她?” 路禹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那被暗恋者呢?” “正在选衣服的那位。”路禹喝水掩饰表情,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诺埃尔笑容逐渐变态,笑得让人发怵,每当他这么笑,定然是想歪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暴食者阁下希望通过咕噜女士把须臾女士也收入囊中,还真是大胆且前卫的玩法呢,我深受启发!” 诺埃尔忽然变得激动,他站了起来,来回踱步:“我为什么没想到还可以这么玩呢,这真是太有意思了…必须记下来。” 路禹的手被诺埃尔一把抓住,他感激地说:“为了感谢暴食者阁下的启发,我立刻为你安排最好的剧本,最可靠的人手,争取在军团集合前先让咕噜女士看些让人印象深刻的表演。” 诺埃尔百分之一百是搞错了什么,路禹急欲解释,但是对方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嘴上不停地重复:“暴食者阁下,我们都是有共通喜好的人,我懂你的意思,我懂。” “没想到您在这方面有如此令人赞叹的开创性,不知道是否能多启发我一些,战争结束我一定争取多开发一些花样。”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能让路禹大脑混乱到语言逻辑崩溃的人,如果和诺埃尔的思考方式逆着来会发现举步维艰,阅读高阶魔法书都不如理解他的话耗费心神。 但是如果你能够顺着他的思路,与他一起放飞自我…你会发现诺埃尔的脚一直踩在油门之上,无论前路是五连发夹弯还是悬崖峭壁,他都会带着对于古老冲动的忠诚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加速话题,直抵“你懂我也懂”的话题彼岸。 解释等于掩饰,为了防止在诺埃尔心中越描越黑,路禹只能默认了他为自己准备的那些动机与理由。 你说是就是,我不反驳了。 诺埃尔为他们两人安排的住所充满了诚意,这是诺埃尔收藏异族美少女宅邸不远处的一处小型宅邸,一直以来都是他心情烦闷时独处才会造访的地方。 为了迎接两人的入住,仆人们忙前忙后,添加了不少装饰品,换上了新的床上用具,被褥纱帘窗幔等物均使用了水晶紫与浅粉色,看上去浪漫而温馨,就连照明用的水晶都选用了产出量极低的粉水晶。 置身于氤氲的粉色光辉下,路禹脸直抽抽。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却摆了两块胶冻般弹弹软软的枕头。 在仆人的指引下进入房间的璐璐愣了片刻,看着宅邸内奢华的布置,不禁啧啧称奇。 “我之前只是听说诺埃尔很会享受,亲眼见到才知道…他为了能好好享受有多离谱。”璐璐摸了摸墙壁上镶嵌的照明粉水晶,“目前已知的粉色魔力水晶矿脉,一条在科德佐恩以南,另一条斯莱戈以北的安托索尔山脉中。” “那又怎么样,魔力水晶都是拿来吸的,只是自然形成的魔力储存容器。”路禹撇撇嘴,“难道粉色的就能比普通水晶多一口魔力?” “但是它好看啊,贵族们热衷于以这些水晶彰显自己的财力与品味,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我参加比试时候,这些水晶一枚就能卖出普通水晶六七倍的价格。” 路禹看了半天,还是在内心中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它就是一枚魔力水晶。” “这块地毯…是龙鳞!” 路禹顺着璐璐的视线低下头,脚底下这块赤红色的毯子踩上去质地柔软,一点也不硌脚,与他认知中坚硬的龙鳞完全沾不上边。 “他们将龙鳞磨成粉末,再参入大量的素材使它重新塑形。”璐璐看着整间屋子互相贴合,颜色不一的毯子,惊叹道,“这至少是一条巨龙的鳞片…他居然还有脸说自己早已不支持屠龙!” 路禹觉得这倒是冤枉诺埃尔了。 斯莱戈屠龙历史足足有五百余年,建国以来就与龙族关系恶劣,经年累月的屠龙战利品必然不可能全部流通于市面上。 这个解释璐璐接受,但是她随即痛心疾首地猛拍床铺:“这些龙鳞可以炼制多少魔药,锻造出多少武器装备,进行多少冶炼技术突破尝试…诺埃尔竟然用来制作毯子!” “霍古也会蜕下老旧的鳞片,我觉得你的需求他可以满足。”路禹安慰之余拉着璐璐坐下,好奇地问,“你不是去选衣服了吗,怎么一件都没带回来?” 看见璐璐空手而归,路禹多多少少是有些失望的。 没有塞拉在旁,看着璐璐一件又一件地换上新衣服,羞涩地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路禹很可耻地心动了,他一度以为自己今晚就能欣赏到这美妙的一幕。 “难道没有一件看上的?”路禹又问。 璐璐连连摆手,回答道:“不是的,诺埃尔的那处新品仓库很大,与其说是仓库,我更觉得他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宫殿当做仓库使用,里面摆满了穿着各式衣服的假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之物遍地都是…我和女仆们逛了一下午,让她们当我的模特试了好多,每一件都让我感慨…斯莱戈不愧是梅拉的潮流中心” “因为选得昏了头,所以听说你和他已经结束会谈,我就迷迷糊糊地要求女仆带我回来…” 路禹毫不犹豫唤来在宅邸外等待命令的仆人,让他向诺埃尔转达了明日打算再去仓库的请求。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挑,我倒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仓库。” 说着早已穿好睡衣的路禹就跳到了床上,床垫很有弹性,他像是落入了一大团棉花当中,身子轻飘飘地。 头枕在与史莱姆质感很像的枕头上的一瞬,路禹立刻惊地坐起。 “璐璐,要不你睡床上吧。” 璐璐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你的意思是,让我一个人睡?那你呢?” “我打算睡在龙鳞毯上,感受巨龙的威势与这无上的奢华。”路禹义正词严。 “那把龙鳞毯卷起来铺在床上就好了。” “啊这…” 璐璐取走女仆们准备的睡衣,开始泡澡。 卧室中的路禹看着床铺天人交战,最终他两眼一闭,径直倒在枕头上。 只要睡着了就不会有多余的烦恼了。 一整日的疲劳追了上来,柔软的床铺,舒适的枕头迅速让他昏昏欲睡,璐璐洗澡时哼唱的歌声与水声有效助眠,路禹抱着诺埃尔贴心准备的一大块抱枕侧身睡了过去。 也许是长久以来习惯了硬床,也许是睡姿太过僵硬,一片漆黑中,路禹朦朦胧胧地醒了过来。 腰部毫无支撑的感觉令他很难受,他试图翻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的触感十分柔软,不似抱枕。 迷迷糊糊的路禹在想到某个可能之后冷汗直流,他小心翼翼地把视线往下移。 璐璐可爱的小脸出现在了原本抱枕应该待的位置,她就这么占据了自己胸前的大块位置,像是个尺寸合适的抱枕。 房间里寂静无声,璐璐轻微的鼾声像是小猫的爪子不断的撩动着路禹的心弦。 他的视线反复在璐璐粉嫩精致的脸,以及自己的手臂上移动。 路禹小心翼翼地掰开璐璐的拳头——她揪住了自己的睡衣。 他一点一点扭动身子,打算从她的怀抱中逃出去,这几乎成功了,即将逃离的那一刻他面带微笑,但随即便注意到了璐璐的姿势。 在失去“大号抱枕”之后,她像是个婴儿般蜷缩着,死死地想要抱住些什么。 路禹看了一眼不知何时被自己弄掉地上的抱枕,又看了一眼璐璐,回忆起了一些事。 一些他没来到这个世界时发生的,不那么开心的事情。 他什么都没说,静悄悄地躺回了原位,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任由璐璐抓住自己。 路禹忍住了撩开她头发,看看睡颜的冲动,他决定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他和她都需要一个抱枕。 只不过当了别人的抱枕,路禹今晚注定难以入睡,他就这么盯着璐璐,神游天外,不知何时,睡意再次袭来,他没有去抵抗,而是幸福地坠了下去。 …… …… “哈~~~” 路禹狠狠地打了个哈欠,这引起了一旁的诺埃尔注意。 “暴食者阁下没有休息好吗,是布置得不太合适吗?” 路禹忙不迭地解释:“并不是,也许是我比较认床,因此有些难以入眠。” 诺埃尔没有追问,而是若有所思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似乎心情格外好,走起路来步伐轻盈的咕噜,随即释然地笑了出来。 “新品仓库里有许多东西也许会对暴食者阁下有帮助,那些可都是在产量能够保证前,我完全不打算对外出售的好东西哦。” 没有理解诺埃尔话中深意的路禹敷衍地点了点头。 诚如璐璐所说,诺埃尔完全是随手找了个宫殿陈放新品。 放眼望去,金碧辉煌地宫殿内站满了穿着奇装异服的假人,琳琅满目的服饰让人看花了眼。 璐璐会在这里选花了眼也是情有可原,诺埃尔正在通过不断地设计探索寻找着令人眼前一亮的服装创意,用他的话说,这里的衣服基本都是灵感碎片,没有人知道哪一块随便会成为他神来之笔的宝贵颜料,因此他便全部存放了起来,时不时来这里逛逛。 数量最多的是各式各样的女仆装,从长款到短款,从丝质到亚麻乃至不知名魔物、动物皮革,从婉约到性感… 其次便是形制不一,颜色不同的礼服与裙子。 路禹啧啧称奇,这简直就是这个时代最为庞大的服装库,只可惜,诺埃尔和他的裁缝们大多数时候只会为了女士绞尽脑汁。 有诺埃尔在,大家不会在男士衣物上花费过多的心思,唯一的贡献便是舒适的贴身内裤,但那也是女士内衣创作过程中灵感边角料的产物。 璐璐跟随女仆而去,开心地从昨天没试穿完的衣服开始今天的挑选之旅。 路禹难免有些好奇:“您设计这些,是爱好,还是…” 诺埃尔坦然道:“是为了爱好不得已而为之。” 他摇头叹气:“太过枯燥了,从我出生到获得皇位,二十余年的光阴,所见衣物如此单调,令人感到乏味。” “每每见到身姿曼妙的女孩穿着老土、蓬松的裙子自得意满地认为那便是这世界上最美好的服饰,我总是痛心疾首…她们应该有更好的服装,以展现出真正美丽动人的一面。” “我和狄维克、拉文尼斯,还有历史上那些愚蠢的城邦领主不同,他们眼中的女人都是赤裸的,而我更喜欢看到她们如同置身于雾气中…朦胧、若隐若现…啧啧,那才是最美好的模样,远不是粗鄙之人所能理解的。” 诺埃尔拍了拍路禹的肩膀:“暴食者阁下,你应该能理解吧?” 路禹嘴角抽搐,他实在不知道该附和还是该沉默,但他觉得无论哪一个都不影响诺埃尔继续分享他忠诚于古老冲动所做出的种种努力。 为了古老冲动,他无疑深度挖掘了自己的天赋与潜力,并忠实,最大程度地贯彻始终,路禹甚至怀疑他当皇帝如此有手段只是为了能够坐稳这个位置享受更多… 评价狄维克很简单。 评价劳伦德,路禹没资格。 评价诺埃尔…他找不到词汇。 路禹摇头苦笑,只能感慨斯莱戈与众不同的土地养育出了一位千百年难遇的奇特君王。 看见璐璐与女仆们选得起劲,诺埃尔忽然压低声音,靠近路禹耳边。 “女士选女士的,我们也要对自己好一些,暴食者阁下,请跟我来,我这里有不少十分不错的宝贝,一定让你满意。” 诺埃尔的表现像极了拿出好东西与你分享的损友。 7017k 390.车速过快 该说盛情难却还是好奇心作祟呢,路禹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七饶八绕之后,他们来到一扇葡萄紫的石门前。 门前的魔力流动趋于凝滞,连带着走廊都显得沉闷,这明显的抑制之力让路禹想到了一个可能。 “破魔石?” 诺埃尔打了个响指:“正是破魔石,作为反制魔法师最优秀的素材,它的珍贵不用我多解释。” 女仆长取下钥匙插入石门一侧的墙体之上,葡萄紫的石门上亮起一道道繁奥的纹路,诺埃尔将自己的手掌轻轻按在纹路构建起的法阵中央,伴随着魔力的输入,石门缓缓开启。 破魔石、双重开启验证、听回声便可知晓的巨大室内空间,路禹无比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藏品值得诺埃尔珍而重之地存放其中。 房间内一片漆黑,伴随着诺埃尔拍了拍手,女仆长立刻触发了头顶的照明水晶,随着暖黄色的灯光投下,路禹看清了四周。 相较于外面穿着衣服展示的假人而言,诺埃尔显然更经常造访这里。 房间内四处可见精致的盒子、箱子,严格来说算不上有序,许多物件相隔距离很近,有些则是稀稀拉拉地摆放在角落,空出大量的位置,许多箱子则是维持着最后一次开启的状态,张开着“大嘴”,等待人帮它合上。 路禹看了一眼墙壁,很好奇:“只有门是破魔石的,有人想要偷窃…” “他可以强行把剩下的墙体砸烂,强行取出,对吗?”诺埃尔笑道,“房间内都布置了法阵,如果有人喜欢制作大动静,寂静者们会来与入侵者谈谈的。” “而且,应该没有哪个人会为了盗窃这些东西大费周章,潜入皇宫,甚至与寂静者为敌。”诺埃尔伸出一个手指,啧啧啧地摇了摇,“破魔大门防的是小贼,知识总是容易被一些可恶的小角色惦记着,我可不能让这些心血结晶先便宜了小人…” 诺埃尔又一次揽住了路禹的肩膀:“我只会与有共同爱好、想法的人分享。” “我们的爱好…相同?” “绝对相同!”诺埃尔斩钉截铁,“从第一次谈话,第一次见面,不断的对话我就能看出,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也能跟上我的思路,甚至还为我提供更有趣的点子,比方说刚才那个…这很有趣不是吗?” 路禹不太愿意承认这一点,但是诺埃尔显然不管他的想法,他说是,那就是! 现在的他像是个孩子,努力地想要把自己珍藏的玩具拿出来展示给到家做客的朋友,为了炫耀,也是为了分享快乐。 看着兴奋的诺埃尔,路禹猛然间有些理解他对自己莫名的热情。 在这之前,也许从来没有过一个同性,让他产生过分享的念头,在那些人眼中,无论诺埃尔有何种成就,展现了何种能力,他依旧是一个无法理解的怪人。 女仆们尽数退场,房间内独留下他们两人。 诺埃尔轻车熟路地在诸多的产品中找到了想要分享的一款,他打开了展示柜,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盒,二指宽一指高的玻璃瓶中,无色,带有些许黏稠的液体微微晃动。 路禹看了看瓶中液体,又看了看诺埃尔脸上洋溢的,奇怪的笑容… “把这个收好,今晚可以给咕噜女士试试。” 路禹有些愤怒,也有些无奈,他斩钉截铁地回绝:“陛下以为我是什么人了!” 诺埃尔满脸错愕,直勾勾地瞪着路禹,好半晌这才解释道:“这是我们从利齿花等进攻性极强的魔物身体中提取、炼制的,有美白功效的护肤产品…您应该希望让咕噜女士,塞拉神选看上去更加年轻靓丽…吧?” 没有来得及阻止诺埃尔理清思路,一直在直线狂飙的他迅速猜到了路禹误解的内容,并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样的东西我也有,不过看起来暴食者阁下很抵触,我大概了解你的需求了…” 说完,他快步走到另一个玻璃展柜旁,将居中的一个大箱子取了下来,箱子中满满试管装的玫红色液体,极为壮观,须臾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开一瓶试试什么味。 诺埃尔得意洋洋地展示着这些液体,并且一脸坏笑地贴在路禹耳边诉说着药剂的功效。 路禹先是惊讶,而后无奈地捂着脸。 “因为还不知道是否安全,我就不给你了。”诺埃尔说,“因为是口服,所以还要经过谨慎的评估与观察才能确认药效和毒性,嗯,你放心,这个推进的还不错,目前喝药的人给予的反馈很好。” “你用普通人试药?”路禹皱眉。 “一开始是死刑犯,但是死刑犯的男女比例有些失衡,而且提供这些药剂只会导致更加失控的事态,因此我以私人名义悬赏让人试药,之前那瓶能美白的提取物就经过了三年多的测试,我的女仆们都在用。” “因副作用致残、致死,赔偿额度很高,不过目前这份赔偿还未送出去过,因为斯莱戈的魔药学家们发现一种叫做丛林橘鼠的普通魔物很适合作为初期实验对象……呃,暴食者阁下,你为何是这个表情…难道是觉得这太过残忍?” 诺埃尔似乎很担心路禹对自己产生恶劣印象,他无奈地补充说明:“我给的赔偿额度真的很高,足以让致残致死的家庭供养孩子进入学院,只要他们愿意认真规划,半辈子衣食无忧不难。” “可惜的是,经过我四年多的观察,他们中的大多数并不会这么规划,只会把钱用在奇奇怪怪的方向,比方说囤积大量的粮食,引来无妄之灾;亦或者是有了金币后便迅速挥霍一空,不考虑未来。” “至于丛林橘鼠……没有智慧的魔物向来不在我的关爱范畴。” 路禹真的惊讶了,诺埃尔的道德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大多数皇帝明显不在一个次元里,他执行试验的做法严谨且靠谱,甚至可以说是做到了这个时代条件下的面面俱到。 他本可以随手抓个奴隶白嫖,在这个时代没人在乎他们的死活,可诺埃尔偏不。 “让人眼前一亮。”路禹惊叹这些新品,也惊叹着别的东西。 得到路禹的评价诺埃尔更加兴奋,他自觉已经摸准了脉络——暴食者对自己并不上心,但是与自己一样,对女孩子们格外体贴,但凡是能让女孩子开心的产品,暴食者都会欣然接受。 “必须安排一些硬货!”诺埃尔更起劲了! 深入房间,诺埃尔打开了紧靠着墙壁的一个个衣柜,露出了琳琅满目的衣物、装饰品。 诺埃尔的衣柜堪比蓝胖子的口袋,这里面许多衣服设计风格与思路闻所未闻,路禹甚至看见了种类繁多的女士内衣堆积在柜子的抽屉中,其他的物件更是看花了他的眼睛。 “暴食者阁下,这是用恶火蜥蜴皮革制成的手提包,你看色调整体呈深灰色,质地偏硬,但又兼具着一丝丝柔软,上面起伏的火焰纹路更能增添携带着的气场。”诺埃尔拿着手提包滔滔不绝,“试想一下,让塞拉女士那样气势逼人,做事干练,为人强势的人佩戴…再配上黑色的…” 诺埃尔把手提包丢给路禹,转到另一个柜子急忙翻找,一件低胸v领透肉的丝织礼服被他拿了出来。 “她身材高挑,容貌无可挑剔,搭配上能够增添气场的服饰与配饰,哪怕只是恶狠狠地瞪你一下…哦对了!” 衣服又抛向了路禹,诺埃尔继续前进,这回是白色蕾丝手套。 “黑白配,永不过时!” “丝袜我建议过膝的,鞋子你看这种高跟的样式如何…哦,这是我最近才思考出来的款式,不过被小寂静嘲笑说没有女孩子愿意穿这种蹩脚的鞋子,这样的设计只会扭伤她们的脚…” 诺埃尔看着手中的高跟鞋,一脸难过:“可我觉得她们穿上会真的很好看啊…实在不行我先穿一阵子?” 路禹赶紧阻止诺埃尔放飞自我,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必须踩一脚刹车! 诺埃尔顺着路禹的视线,拿出了衣柜中一套连衣裙,他嘴角带笑:“也是,塞拉神选有了,咕噜女士也该有,须臾也是如此,不过适合咕噜女士的尺寸比较少,我可以帮你改改。” 实在无可奈何的路禹干脆转移话题,同时也是抱着调侃的态度说了一句:“陛下这么喜欢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美感,干脆将布帘作为设计素材好了。” 诺埃尔大惑不解,但是提到设计素材,他立刻拿出了绘纸,要求路禹细细描述。 这回换做路禹尴尬了,在诺埃尔再三的恳求下,他只好把记忆中那过于超前的服装叙述了出来,看到跃然于纸上的那件衣服,路禹还来不及感慨诺埃尔的还原能力便被他一把抱住。 “暴食者阁下果然深谙其中精髓,这个设计…太完美了!” “你果然是懂的。” 路禹彻底失去了语言能力,任由诺埃尔拥抱自己,放声大笑… 他知道为什么斯莱戈的大贵族们会觉得自家皇帝是个问题人士了…你来你也疯,哪怕跟上节奏也疯,车速太快了。 既然诺埃尔这么有科研精神,路禹便试探着问。 “有没有,能让人增高的药剂?” ------题外话------ 等下再更一章,最近一直处于出差,不知道白天是什么状况,只能先这样。 7017k 391.她与路禹一起完成的事 诺埃尔顿感疑惑:“为了咕噜?” 路禹点头。 “我以为暴食者阁下就喜欢这种…” “我听塞拉说,在新星魔法师的四国比试上,你对差不多身材的璐璐缇斯视而不见,却对其他女魔法师频频发出邀约。”路禹打断道,“你为什么不喜欢璐璐缇斯?” “没想到暴食者阁下还专门了解过这件事,璐璐缇斯…消失了许久的名字呢,如果不死于那场糊里糊涂的爆炸,不在塔妮娅手下受控制,她应该还有机会长高吧。” 诺埃尔有些感慨:“只要是美少女,而且符合年龄,我都可以,但是璐璐缇斯有些例外。她是塔妮娅的棋子,我对于染指另一个大国公主的棋子没有兴趣,并且…塔妮娅对璐璐缇斯洗脑得很严重。” “我曾经询问过寂静者,她们都说璐璐的出身导致早期发育不良,身体基础差可以理解,但是后期还比较瘦弱,而且长不高…也许塔妮娅在食材和饭量上对璐璐缇斯作出了一些限制,当然也只是猜测,也可能是璐璐缇斯本就厌食。” 路禹愣了片刻,想起璐璐那不太寻常的厌食,虽然不知道塔妮娅是否如寂静者猜测那般恶劣,但是现状就是璐璐确实有些娇小,即便恢复体型后他有意地加餐,也只是变得更有活力,却没怎么长肉和个子。 璐璐对于身高是有焦虑的,也自行研制过增高的药剂,但是这些新式药剂往往都有一个问题——找不到合适的实验对象,更没有长期的数据采集统计的手段。 现阶段中不存在“揠苗助长”的魔法,药剂能起到的效果也许类似于食补。 诺埃尔对路禹的提案并不感兴趣,他认为在魔力潮袭来的当下,没准会出现诸多新式魔法,变形塑形的魔法他期待已久,在这个时间点费时费力去捣鼓增高药剂远不如继续生产与古老冲动相关的物件。 墙壁上的铃铛晃动,两人一起抬起头。 “陛下,咕噜女士要进入房间。” 路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成套的衣物,赶紧全都丢回柜子当中,而后若无其事地等待璐璐到来。 由于诺埃尔摆放的样衫大多尺码过大,因此璐璐并没有穿上新衣服,这让有所期待的路禹不禁有些失望,也让他决定在临行前偷偷向诺埃尔选购几个品类,等到解决了浸染之灵给她一个惊喜。 边走边逛的璐璐对于随处摆放的盒子和箱子同样很感兴趣,但是当她提及其中存放的产品用途与功效,两人则默契地说出了“还是看看衣柜吧。” 也许是有外人在场,璐璐表现得十分矜持,面对琳琅满目的新衣服她欣喜地摸了摸,而后又克制着表情,故作不在意地轻轻放下。 路禹安静地跟在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锁定着目标。 璐璐看着一件浅灰色蕾丝边百褶裙目不转睛,路禹抬起头望向诺埃尔,而诺埃尔则立刻走到画板边上,不声不响地做标记。 展示柜中各式各样的圆头小皮鞋让璐璐驻足,路禹再次向诺埃尔投以视线… 一件又一件新品在诺埃尔的奋笔疾书下被记录,身为送礼物一方的他反而充满了喜悦,唯一让他感觉可惜的是,路禹始终没有亲自指定,他很想知道这位与自己爱好相同的暴食者会如何打扮自己的恋人。 “这些都太花哨了,我在外面让女仆帮我记录了两件,就要那些足够了。”璐璐留恋地看了一眼衣柜,自动忽略了那些让人心跳加速的奇特款式。 她话锋一转,瞄了一眼路禹:“你似乎对衣柜里的某些衣服很感兴趣?” “啊…我…我没有啊。”路禹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始了辩解。 璐璐拿出被路禹随手抛进衣柜的那件低胸晚礼服晃了晃:“这上面似乎有一些你的气息。” 说着,璐璐还抽了抽鼻子。 学魔药的她对于味道极其敏感。 诺埃尔大大咧咧地说道:“暴食者阁下的品味令人印象深刻,他向我提供的设计思路更证明了在这方面他有不逊色于我的天赋,选中这件衣服也是理所当然,我会让人为咕噜女士制成符合身材、体型的样式,相信你一定能狠狠地抓住暴食者阁下的心。” 误解很深的诺埃尔一席话让璐璐先是一懵,而后羞涩,最后困惑。 “设计思路?什么设计思路?” 路禹慌忙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没有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且本就有着误解的诺埃尔笑意盈盈地将那件过于超前的衣服草图展示给了璐璐。 璐璐的脸唰的一下红透了,身子不住地颤抖,面红耳赤的她捻着画纸,一点点瞄向路禹。 路禹不敢与她对视,心虚地转移视线。 “暴食者阁下的这个思路令我大为叹服,此前我从未想过原来还能将思路拓展至此,仅仅以几块布帘,便能让人心跳加速,浑身燥热,欲望涌动…” 想象到这样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与穿在别人身上完全是两种效果,璐璐有些失落,但一想到这是路禹的构思… “原来路禹喜欢的是这种类型,难怪他总是跟塞拉聚在一起…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璐璐结结巴巴地说:“诺埃尔陛下…你…你有如此杰出的天…天赋,为什么就不能为普通人也设计一些便捷,耐用的衣物呢!” 这本是她太过羞涩想要转移话题的随口一说,但是诺埃尔却忽然沉默了,且直勾勾地注视着璐璐,脸上的表情耐人寻味。 最终,他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好色的皇帝啊,而且,就算我能生产出来,谁来买呢?” 恰逢第三屠龙者军团长来皇宫觐见,诺埃尔在道了一声歉后,暂时离开了房间。 璐璐感觉诺埃尔的回答很敷衍:“谁来买?衣服谁都需要吧?” “你有些误会他了,也误会了他的回答。” 璐璐大惑不解:“误会?我只是让他脑子里不要总是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稍微发挥一下他出色的设计天赋,没准能尝试出一种新的面料,诞生一种舒适、简便的衣服款式为大众所用。” 路禹知道璐璐还没摸到核心点,他伸出手,揉了揉她水蜜桃般的脸蛋,感受着发烫的指尖和宛如一池清水的眸子,他的心跳在不断地加速。 强忍着继续抚摸的冲动,路禹开始解释。 “四大国,什么类型的人最多?” “类型…如果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奴隶数量肯定是最多的。”璐璐感受着刚才脸颊上的触感,呆呆地说。 整个梅拉的社会结构大概是百分之一至三的贵族、魔法师统治着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的普通人,余下的全是奴隶。 而在这个社会结构下,分配是极其畸形的。 奴隶是完全的无产,他们甚至不能称之为人,在任何一国,一族的法律中都没有他们的位置,死与活只看天。 普通人大概可以分为混个温饱与小有余粮的中产,他们的剩余劳动价值能够稍微改善一些生活,但绝对不多。 金字塔顶端掌握知识、财富、武力的贵族与魔法师们趴在余下的人身上,如蚂蟥般疯狂吸食血液,并以圈养动物的方式圈养着奴隶们。 会为奴隶们选择配偶,让他们繁殖绝不是金字塔顶端的人良心发现,只是他们很清楚底层的砖石们应当只增不减,唯有这样,他们手中的财富与权利才能稳固。 在说完这个璐璐早已理解,且见得多的丑陋现状后,路禹拿出了那件被璐璐看中的衣服。 “那么问题来了,有多少人买得起诺埃尔的衣服呢?” 璐璐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她喃喃道:“除了贵族与部分普通人,没有…生产不是问题,购买才是。” 璐璐随即提出了新的疑问:“可我们可以做多少,卖多少…” “现在就是做多少,卖多少,只有贵族捧场。”路禹提醒。 “这…呃…”璐璐有些乱,她觉得自己隐约从一件衣服上看到了什么,但是又无法成体系地整理出关键点。 “如果按照你向他提出的,让普通人都能购买上他所制造的衣服,则必须要让这些人都拥有能够买得起衣服的财富,且这份支出应该是必须支出外的冗余部分,可现状是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冗余。” “现阶段梅拉普通人对衣服的要求大多是结实耐用,不是在款式与造型上的创新,以普通人的知识储备与眼光来看,新奇等同于花哨无用。他们天生保守,畏惧接受新鲜事物,因为他们的财产没有容错空间,经不起任何一次损失,因此兜兜转转,这些衣服依旧会成为贵族们的‘新奇体验’,只有他们能享受到技术与智慧的结晶。” 已经逐渐理解的璐璐猛然间望向紧闭的石门,作为一个过于超前的皇帝,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路禹顺着璐璐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说:“也许很早以前,他就思考过相关的问题,比起贵族之间口口相传,其实他也希望让更多人能穿上他亲自设计并命名的服饰,只可惜他是皇帝,有些事,他不能轻易触碰。” “作品被更多人接纳欣赏并赞美,是对一个设计者的最好的反馈。” 璐璐觉得路禹这句话十分有说服力。 作为亲自协助他将血肉战车、噬魔树、知识之书、须臾带来这个世界的画师,她一直都在期待,下一个时代的到来。 她与路禹的刻画,全新的召唤物在不同的召唤师手中浮现,那一定是相当美妙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与路禹一起完成的事。 7017k 392.好消息与坏消息 与第三屠龙者军团长艾略特的见面十分短暂,作为诺埃尔清洗之后上位的嫡系,年轻的他无疑是忠诚可靠的,执行命令也是一丝不苟,因此不苟言笑的艾略特在互相认脸的阶段便歌颂起了路禹提供模板的事迹。 尊贵的,神明庇佑的,仁善的,博学的,必将名留青史的……一个个溢美之词排着队的往外蹦。 看着这个杀胚好苗子艰难地吐出一句又一句套话,路禹只能笑着制止,并且直言自己只是需要斯莱戈的名头,不会插手指挥军团作战、协助防御。 闻言,艾略特竟然直接长舒一口气,这过于直白的表现也让诺埃尔草草的结束了在宫殿门口的这番会面,只给了艾略特一脸愠色。 路禹倒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军团长要对士兵负责,始终怀疑他这个外行可能借此指导内行的艾略特忧心忡忡也是在所难免。 诺埃尔借着为艾略特举动道歉之余悄咪咪地说:“演员已经就位,现在就开始?” 如此办事效率,实在不得不为诺埃尔点个赞。 前往书房的路上,也许是被路禹牵着手的缘故,璐璐心情格外的好,她总是时不时地用肩膀轻轻地蹭一蹭路禹的手臂,然后又像是触电般拉开距离,而她与路禹紧握地小手手指偶尔也会在他的手心一阵摸索,留下一连串酥酥麻麻的奇妙触感。 这些扭捏的小动作让路禹心跳格外地快,一种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不断地在脑海中翻腾。 在这种感觉不断堆积快要爆发时,书房敞开的大门就在眼前,这让路禹恢复了冷静,期待地等待着剧本上演。 带着参观四大国历史上最奇葩皇帝私人办公地点的好奇,璐璐进入书房后便左顾右盼了起来,四处扫动的视线很快定格,透过书架藏书的缝隙,她似乎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景色。 两位诺埃尔女仆团的成员紧紧相拥,容貌甜美可人的两人藕臂轻轻缠绕在对方的腰肢上,樱粉的双唇紧贴,断断续续的娇嗔与急促的鼻息回荡在静谧的书房内。 旖旎的气氛竟没有让诺埃尔有些许诧异,他饶有兴致地站立原地,笑眯眯地注视着这对女仆,仿佛是在欣赏着一件艺术品。 或许是过于深情忘我,两位女仆直至此时方才意识到书房内来了其他人。 唇分,隐约可见一道牵丝、晶莹的线连接着两人,她们局促地擦了擦嘴唇,急忙向诺埃尔施礼,在发现有外人之后,羞赧且紧张地低下了头。 诺埃尔对此的反应是…没有反应,两个女仆就这么离开了房间,他甚至没有出声指责。 “咕噜女士看上去,很震惊?” 既然被诺埃尔发现,璐璐也不遮遮掩掩,大方地问道:“刚才的两位女仆…” 诺埃尔像是这才意识到什么,抚掌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咕噜女士,你可能不清楚,我的女仆长也是有恋人的。” “你的…女仆长…恋人,那个女仆?”璐璐有些晕,她在努力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这很奇怪吗?”诺埃尔似乎不太能理解她的混乱,“虽然教会和外界对此偏见很深,但在我这里则不是问题,既然都是我的爱人,又何必分得那么细呢?” 诺埃尔话锋一转:“倒也是,咕噜女士应该无法理解她们间的爱情,会认为污秽也是理所当然,这我表示理解。” “可…可…可…你们之间的关系…这要怎么…分?”璐璐已经语无伦次。 诺埃尔讶异地望着璐璐,满脸困惑地反问:“分…我不太理解,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显而易见?”璐璐歪头。 诺埃尔指了指自己:“我喜欢女仆长,也喜欢她喜欢的女仆,如果那位女仆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啊,顶多我不接触她,在这方面我总是言而有信…当然,我这是假设,我的女仆们应该没有不喜欢我的,身为皇帝我能做到这一步应该无可指摘吧?” 璐璐已经无法吐槽诺埃尔的自恋与奇葩,她看向路禹,希望得到一些解题思路。 可路禹真的爱莫能助,诺埃尔所说的每句话都和“剧情”无关,完全是他真情流露,换做是别人路禹会觉得说话的人太过变态或者太过奇怪,但如果是诺埃尔…他也只能说一句“这倒也正常”。 就连路禹这个外来者都险些无法跟上诺埃尔的脑回路,何况是之前一直社恐的璐璐,此时仍能坚持交流已经是值得称赞的巨大进步了。 “咕噜女士如果真的厌恶,并觉得她们污秽,我让她们不再出现于你面前即可。” 璐璐愣了一下,急忙解释:“没有这个必要…我的看法并不重要,这里毕竟是你的宫殿…如果是真心喜欢,而不是出于某些恶趣味,被强行撮合便可以。” 诺埃尔并不在意这意有所指的话,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已经有了极高的免疫力,荒唐、昏庸、好色、无能,他身上的标签总是越来越多,而他从不在乎。 “相信我,她们真心相爱。” 庞大的信息量,超前的思想与玩法,让璐璐晕晕乎乎,诺埃尔为他们介绍藏书与藏品时她总是走神,茫然地跟随着路禹的步伐,直到回到休息的房间,方才回过神。 “有些心不在焉啊。”路禹拿起果脯喂给璐璐。 璐璐很自然地张开嘴,享受着路禹的关心,而后讪讪地笑着:“忍不住顺着他的一些话胡思乱想罢了。” 眼见时机成熟,路禹顺其自然地问:“你是说今天的那对女仆吗,当时我突然有些好奇,如果有一个女孩子喜欢璐璐你…” 看着璐璐逐渐睁大的眼睛,看着她眸子闪动的惊讶之色,路禹仍是帮塞拉推进了下去:“你会是什么态度?” 呆呆地注视着路禹许久,璐璐下意识摆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有女孩子…” “所以我说了,这是如果。” 眼见路禹一脸好奇,璐璐陷入了沉思。 “如果真的有女孩子喜欢我…而我确实感受到了她对我的好感…假如…假如…”璐璐眼睛偷偷地瞄着路禹,最终她鼓起勇气,“假如她和你一样一直陪在我身边,关心我…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本该是为塞拉确定心意的试探性问答却出乎意料地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两人坐在床铺两侧,背对着对方,所有的话都梗在了喉咙里。 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静谧的空间里,两个怦怦直跳的心正在共鸣。 璐璐说完头就低了下去,路禹则是脸红得发烫,不得不错开视线。 像是被小猫用肉乎乎,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挠了挠手,路禹身子痒丝丝的,心也痒丝丝的。 就结果而言塞拉应该欣喜若狂,因为璐璐并不反感,这也许和她一直以来恶劣的成长环境有关,谁愿意对她付出真心,她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所有都展示、送给对方。 久久无言,还是璐璐打破了沉默。 “诺埃尔思考问题的方式十分…独特?但是路禹你似乎总能跟上他的思维,并且不会觉得诧异,总能理所当然地接受那些过于…新奇,不对…也许该说是超乎寻常的观点?” 面对这试图缓解尴尬的新话题,路禹欣然跟进。 “你忘了,我的故乡,比较…与众不同?” 路禹回忆着曾经在聊天群里和沙雕群友互动的日常,他们可以说是自己一天的快乐源泉。 有疯狂转发与聊天群属性符合新闻,不断开启新话题,让群保持高活跃度的巨型水怪。 有从各处搜集奇特的乐子,丢进群里,开启众乐乐模式的乐子人。 有秋名山上疾驰而下,丢下一大堆你懂我也懂的图,亦或是在键盘不受控制下,留下一连串神秘代码的神秘绅士。 看着全天候99+,信息从不间断,哪怕上班时间都如此的群,你总是会心一笑,然后发出一句“真他吗见鬼,你们这些人都不用上班的吗?”,而每每这个时候,群友们总会从各个角落钻出来,疯狂点击+1,无限复读,共襄盛举。 “……” “……” 路禹笑容逐渐消失。 “聊天群…” “群友…” “复读…” 路禹喃喃着,喃喃着。 这忽如其来的变化让璐璐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路禹想到了什么,只能小声地说:“路禹…” “璐璐!” “啊?” 看到被自己突然的一句话吓到身子一颤的璐璐,路禹把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就在璐璐浮想联翩时,路禹的问题抛了过来。 “你与我沟通的聊天室,改良自萨耶尔的精法?” “是…是的,这并不难,只需要更改魔法回路,把一对一改为一对多,将其余人引入我制作的精神空间即可…当然,风险性你应该是知道的。” “不难?” “的确不难…我相信萨耶尔也知道更改方式,只是并未主动流传下来。” “那么聊天室极限能容纳多少人?” 璐璐陷入了沉思,她拿出了对待魔法的严谨:“肉体可以承受的极限吗…我从未尝试过,因此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这个值应该与施法者魔力掌控度,精法的熟练度有关。” “我换个问法,也就是说,人数越多,聊天室的建立者要承受的压力就越大,不仅是魔力,还有精神层面的,对吗?” “完全正确,这也是精法的探索与使用极为有限,并且被认为短时间内暂无更多突破的原因。” 看见路禹又一次皱眉沉思,璐璐不敢打扰,静静地托着腮,注视着他。 路禹抬起头便看到了眼波流转的璐璐,他摸了摸她的脑袋,看着她像是小猫一样主动蹭蹭,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我去一趟召唤师神殿。” 说着,路禹便躺了下去,伴随着随身携带的法阵亮起微光,他的意识也随之远离躯体。 “塞格罗,塞格罗!”身形浮现后,他立刻向着四周呼唤。、 “别嚷了,在在在。” 一道贱兮兮的声音便从路禹身后响起,待他回过头去时,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出现了凉亭、茶桌、果盘,塞格罗很自然地为属于路禹的那个杯子里斟满茶水,并礼貌地示意他坐下。 路禹没有理会那杯茶水:“我有事要问你。” …… …… 璐璐趴在路禹身边,托着腮,小脚激动地乱晃,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她趁现在做点什么。 鬼使神差的,她听从了那个声音,一点一点靠近路禹… “我也许知道了…” 猛然间坐起的路禹让璐璐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向后翻去。 “知…知道什么啊…”璐璐慌忙接话。 “制作浸染之灵的人真正的目的。” “暴食者阁下!” 一声急促的呼喊声自宅邸外响起,打断了路禹的话。 路禹推开门,发现是诺埃尔的女仆长。 “暴食者阁下,陛下请您速速前往书房,有急事。” 路禹贴近女仆长耳边:“你确定这个急事…正经?” 女仆长用力地点点头:“有关前线战事。” 满心疑惑的两人方才踏入书房,诺埃尔便急匆匆迎了上来,说出的第一句话便让路禹为之一愣。 “梭伦出事了!” “狄维克又送了?”路禹与璐璐异口同声。 不怪他们有如此反应,奈何狄维克最近的愚蠢操作实在过多。 “他确实打算酝酿第二次反攻,也说服了国内的学派法师们,但是事情有了一些让人不安的变化…也超出了梅拉各族的预期。” 诺埃尔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浸染水晶巨人与大量的浸染魔法师一起,攻破了蒲公英要塞。” 伴随着女仆长将地图展开,顺着她的手指,路禹找到了要塞所在,然后大惊失色。 蒲公英要塞伫立于山脉之中,是一个地势险峻的关隘,自北境沦陷,浸染进入梭伦中部地区后,蒲公英与周围的数个要塞遥相呼应,阻挡了浸染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在得到召唤模板的支援后更是显得固若金汤。 而在蒲公英要塞之后,是梭伦肥沃的大平原区域。 穿越大平原,人口密集的梭伦中枢就在眼前。 梭伦已无险可守。 7017k 393.“召唤大师” 虽然狄维克持续展现出了格格不入的愚蠢,但是蒲公英要塞的沦陷的确与他无关。 逃离要塞的少部分魔法师讲述了那惊魂一幕。 巨大的破魔水晶巨人出现在地平线上时,高阶魔法师们便已经有所警觉,召唤物组成的的大军向它蜂拥而去,力争据敌于要塞之外。 但是那致命的紫光开始频闪,抑制魔法的力量不讲道理地摧毁了所有的召唤物,在魔法师们来得及选择另一个策略前,水晶巨人撞开了要塞的城墙,紧随它身后的,是数量庞大的肉傀儡与浸染魔法师。 路禹问:“折损了多少魔法师?” 诺埃尔摇了摇头:“数据不明,但我估计不会少于千名,因为蒲公英要塞陷落至今,与其他要塞汇合的魔法师寥寥无几,我想情况已经很糟了。” 针对浸染之灵布置的防线出现了巨大缺口则意味着相邻要塞极有可能随着时间推移变为孤岛,原本完好的各大要塞视局势而定,也要开始准备撤退事宜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 “对了。”诺埃尔补充道,“幸存的要塞成员均表示,在水晶巨人靠近蒲公英要塞时一直不断地重复着什么。” “凡妮莎…听上去,应该是个名字。” 路禹与璐璐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震惊。 “恐怕我无法等待屠龙者军团了,我需要现在就赶往梭伦。”路禹又一次体验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明明就差一步了,却不得不进行变动,“请告诉我,他们有在构筑临时防线。” “修筑临时防线效果微弱,因此当下各族都在向梭伦王都罗德米尔进发,决定在疏散人员的同时,充当诱饵,让禁魔巨人这个浸染根源进入陷阱之中。”诺埃尔说,“这将是一场王都保卫战,梭伦建国起就不曾迁都,这座古城承载着它身为四大国的历史与荣耀,一旦被毁…对梅拉各族生灵的士气都是惨重的打击。” “我会传讯已经进入罗德米尔的军团长,告知了你我约定的暗号,如果需要协助,找到他们说出暗号,他们便会配合你。” 路禹与诺埃尔握了握手,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不舍。 “有空我会来做客的。” “随时欢迎,我的藏品与美少女们愿意与你分享。” 这份过于慷慨的宣言让路禹大感头疼,原本笑意盈盈的璐璐则是恶狠狠地瞪着诺埃尔,再一次将脑海深处皇宫放火的计划翻了出来。 面对诺埃尔提供的,血统纯正,实力不俗的飞马,他们没有拒绝,如今已到争分夺秒阶段,时间就是生命! 目送璐璐和路禹离去,诺埃尔在宫殿前战力良久,视野中早已没了两人踪迹,他依旧怔怔地望着。 “又没人能和我一起讨论有趣的话题了啊…该死的浸染到底什么时候能消失。” 诺埃尔接连传唤三个军团长,命令他们做好协助梭伦防守罗德米尔的准备。 即便他讨厌狄维克,但是梭伦现在决不能倒下! …… …… 神色繁荣的梭伦王都罗德米尔已经见不到多少普通人,背着箭囊、手持弓弩的士卒,以及周深魔力涌动的魔法师们随处可见。 考虑到蒲公英要塞一战损失惨重,浸染则是在感染中得到了大量极为优秀的信号塔,梭伦从上至下再无之前的傲慢,打出了招募佣兵的牌,以求多增加一分胜算。 来自梭伦四面八方的赏金猎人们无法抵抗狄维克开出的高额报酬,如飞蛾扑火般赶来,行走在罗德米尔的街头巷尾,随处可以听见“这一战结束后我就能用赏金买地过小日子”之类的言论,佣兵们转身便进入了城内的酒馆,痛痛快快地买起了醉。 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临时征兵处,路禹和璐璐老老实实地排起了队。 即便到现在,仍旧有着许多梭伦贵族看不清形势,他们知道前线形势糟糕,知道破魔巨人强大,但是对这些均无具体的概念。 “只要各族联军齐心协力,王都必然安然无恙。” 他们依旧如此深信。 狄维克这个在赌桌上疯狂输掉筹码的赌徒还没下赌桌又遭遇重大打击,心理状态存疑,考虑再三,路禹不打算以暴食者的身份露面了。 即便有诺埃尔的场外援助,在已经输急眼,甚至有可能要丢失王都,成为史上最失败皇帝的狄维克面前,这些威慑都显得十分苍白。 赌狗是不可理喻的。 不能把自己的安全与自由寄托在一个赌狗身上,赌狗往往不仅自己不得好死,就连靠得近的人也会跟着不幸。 “有与浸染交战的经验吗?”负责筛选的征兵官抬头看了一眼路禹,看到脸上的面具后,眉头微皱。 “有。” 书记官迅速在册子上记录,征兵官看了一眼,接着问:“是否是魔法师?” “是。” “位阶?” 路禹稍显犹豫,回忆着排队时前面几人的数据,报出了四阶。 一块木牌被丢到了路禹面前,上面歪歪斜斜的记录着位阶以及蒲公英军团的名字。 路禹愣了片刻,自己居然被编入了已经被浸染一口吃掉,可能连军团名都要被撤销掉的军团当中? 璐璐有样学样,同样报出了四阶,不出意外,她也是蒲公英军团。 一个负责引导地的士兵将两人带到了一处空旷的集合地,这里密密麻麻的站着种族各异,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佣兵,路禹只是扫视了一眼便能确认,这里位阶最高的不过四阶。 初来乍到的两人很快受到了许多人的“欢迎。” “要加入我们小组吗,我们经验丰富,队伍搭配合理,队长更是已经成功学习新式召唤模板的四阶魔法师。” “还是加入我们吧,我们队伍许多都是曾经横行魔物层出不穷区域的老牌赏金猎人,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了不知道多少,嗅觉与经验绝不是别人可以比拟的。” “少听他们的,新来的,不如说说你们擅长什么,我们队伍每个人都是神箭手,百步穿杨不在话下,之前就协助过梭伦守城,赚取了不少赏金,你们呢?” 路禹和璐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路禹先构思好了剧本。 “我暂时没有加入任何一个队伍的想法。” 前来劝说的佣兵闻言,摇了摇头,纷纷离开。 “为什么不加入他们?”虽然璐璐本就不打算加入任何一方,但是她却好奇路禹的想法。 “他们都没认清形式。”路禹说,“一个刚刚在前线重创险些消失的军团,如今却疯狂吸纳来自各地,实力不一的佣兵,你觉得这个新‘军团’是什么性质的?” 璐璐脸色微变。 “懂了吧,我们都是炮灰。” “可这是守城,数量庞大的魔法师召唤出的召唤物足以淹没浸染,面对破魔巨人也不怵。” “别傻了,这里是王都,狄维克不会允许浸染靠近这里,他们一定已经开始在王都之外建造起一道巨大的防线,将整个王都围起来。”路禹说,“届时我们都会在防线之上作战,以应对被浸染的魔法师们…” “没准,魔力波动,浸染之力消失时,我们还要冲入敌阵,砍杀浸染。”路禹摸了摸璐璐的脑袋:“相信我,他们会为那些浸染的脑袋开出天价赏金。” “我们负责消耗浸染魔法师、破魔巨人的力量,让己方魔法师抓施法空挡反击…啧啧,破魔巨人在蒲公英要塞展现出的力量一定非同寻常,他们已经打算用尸体堆出胜利了。” 见一个拒绝一个的路禹与璐璐很快成了现场的边缘人,佣兵们固有的合作抱团思维影响着这里的每个人。 “军团长到!” 伴随着一名骑士的唱名,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样貌英武,略显老相的将军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通过自我介绍,路禹知道了这位叫做陶特的家伙是蒲公英要塞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曾经是千夫长的他在狄维克的任命下竟然一跃成为了军团长。 路禹瞄了璐璐一眼,两人相视一笑,对于即将到来的战前动员他们连听的欲望都没有,小型隔音法阵开启,等到队伍开始移动后才解除。 与路禹猜测的完全一致,近一千五百人的队伍刚刚完成集结便离开了皇城,来到了城外一处正在修建的防御工事附近——协助修建墙体便是他们睡觉前的工作。 面对这个要求,雇佣兵们意见倒是不大,他们推测出这里就是自己即将防守的区域,工事越完善越牢靠,他们存活下来的概率就越大,因此一个个做得很卖力。 路禹和璐璐则是化身摸鱼怪,慢慢悠悠、装模作样地搬运着泥土。 “我很好奇,为什么各族的高阶魔法师们不联手制造出城墙,高阶土属性魔法中有许多都可以完成这项工程,且并不费时,如今人工的方式显得十分愚蠢。” 刚来到现场他们两人便发现了附近有许多高阶魔法师在巡弋,五六阶的魔力波动此起彼伏——各族如今齐聚罗德米尔协助守护,高阶魔法师数量惊人。 “很简单啊,服从性测试。”路禹笑着说,“一定是梭伦的人提议,在浸染还有一定距离时再以魔法塑造墙体,在那之前则是让初来乍到的佣兵们动手,这期间也能培养出一定的纪律性,这也算是他们心中的物尽其用吧。” 路禹实在懒得装模作样,干脆召唤出了大碗,让他代替自己进行工作。 只见大碗在地上打了个滚,被挖掘而出的泥土、沙石便全都吸附上身,伴随着他的体型不断变大,注意到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肥硕健壮的大碗迈着六亲不认的到达指定地点,卸下一身“货物”后,一个正在巡视的六阶魔法师来到了现场,与陶特军团长站在一块,静静地注视着大碗。 “这是谁的召唤物?” 路禹闻言一愣,犹豫了一会,还是主动举起了手。 召唤大碗并不需要多少魔力,而且他也刻意地控制了魔力的输出,应召而来的它实力远远不如正常召唤,功能性倒是不容小觑。 “这也要大惊小怪?”路禹腹诽不已,“不就是很普通的泥巨人变种吗?” “这是你召唤的?” 路禹点头。 “通过新式召唤模板吗?”高阶魔法师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路禹,“你是几阶?” “四阶。” 高阶魔法师与陶特一番耳语,随后走到路禹面前:“跟我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你,优秀的召唤师们有着专门以学派命名的军团,那里有着召唤大师们亲自坐镇,你们能发挥出最大的力量,来应对这场席卷梅拉的浩劫。” 路禹瞬间感受到了战争为召唤带来的地位提升,以往这样只有功能性的召唤物根本无法吸引来高阶魔法师的注意。 另外还有一点嘛… “召唤大师?”路禹十分困惑,他可不记得在召唤贫瘠的梅拉有配得上这个称呼的人,就连被世界意识选为先驱者的他,现阶段也不敢如此自称。 “自然是与暴食者阁下比肩的杜鹃大师等人,她们在暴食者阁下召唤模板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更改,让如今的召唤模板更加便捷、好用。” 这个熟悉的名字路禹回忆了一会,方才从记忆角落里翻找出来,他万万没想到梅拉的召唤学者们还能以这种方式再次进入自己的视野当中。 “更改了我的召唤模板,怎么更改?难道你还能释放出超额支付?” 路禹完全不信这群人有这个实力,他修改召唤模板基于大量的召唤经验,并且得到了欧尔库斯的协助。 面对两位召唤先驱合力之作,一群连知识都没有守住,早已断档的学者竟然能够“大刀阔斧”进行更改……骗雾妖都差些水平,骗须臾倒是有可能成功。 路禹笑出了声,他连连点头:“好的,请务必让我和我的朋友加入召唤师军团,我对于召唤大师们可是仰慕许久了。” 在浸染抵达罗德米尔前,他打算看看,堪堪有了些许人气的召唤,到底迎来了哪些妖魔鬼怪。 7017k 394.跟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搞好召唤! 与蒲公英这种炮灰军团相比,由召唤师组成的军团就滋润多了,不仅不用进行紧张的战前准备,服从性测试这种炮灰仪式也被省略,就连驻地都是一位公爵的郊外庄园。 被高阶魔法师带入其中,两人立刻看到了远处有召唤师在进行召唤物决斗,这种本以在这个时代绝迹的特殊比试,因为浸染入侵的缘故再度流行了起来。 在观看路禹与璐璐的召唤仪式后,书记官当即将他们收纳进了军团之中,也是趁着这个机会,路禹试探着问。 “此前我曾听闻,军团内的召唤大师们有着一些新式的召唤模板?” 书记官一边记录信息一边回答:“几乎每个来到军团的魔法师都会这么问,拿上你们的令牌,去宅邸里寻找大师的学徒们,他们会告诉你如何获得那些模板。” 公爵宅邸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声不绝于耳,浸染攻破蒲公英要塞,疾驰于大平原之上,即将进逼王都,然而这里依旧歌舞升平,所见之人一个个尽是迷醉之色,仿佛远处的灾厄只是一场闹剧。 推开一个差点撞到上璐璐魔法师,闻着那股酒气熏天的味,路禹不由得皱眉,把璐璐护得更紧了。 自从支援梭伦之后,斯莱戈军队内就执行了最严格的禁酒令,只有轮换休息的士卒能得到限量的酒水供应,诺埃尔的禁令执行得极其坚决,一位武功赫赫的军团长因为贪嘴险些被免去爵位。 这还不是为了斯莱戈的国土而战,若是浸染已经踏上斯莱戈的土地,路禹能想象,斯莱戈军团的纪律会更加严明。 他能理解召唤师身为对浸染的王牌有些优待,可这醉生梦死的场面算什么? 让前来支援的各族看到又会是何种想法? 果然,穿越中庭花园时,路禹就看到了一些根本不曾喝酒,也不曾与奴隶女人缠绵纵情的异族,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旁,冷漠地旁观着一出出闹剧,面对前来劝酒的人一律予以回绝。 在看到路禹同样回绝了酒水与美女后,一位蛇人吐着信子,以人类的礼仪对着路禹微微欠身,以示友好——混乱能让他们看清谁才是有着节操与自持的人。 通过宅邸内的仆人,路禹终于在庄园的比试场地内找到了一位召唤大师的学徒。 召唤学徒刚刚与另一个召唤师进行比试结束,满头大汗的他擦了擦脸,促狭地眯着眼观察了路禹一番。 “你需要新式召唤模板?” “是的,来之前我听说暴食者的第二份召唤模板已经向前线提供。” 闻言,召唤学徒“哦”了一声,然后问:“你不想试试看,更为优秀、可靠的其他新式召唤模板吗?” “还有其他的?” “当然。召唤学徒呵呵一笑,“几位大师各自都根据暴食者阁下的新式模板进行一定程度改良后得到的全新模板,每个模板的效果相较暴食者只强不弱。” 璐璐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几位大师在召唤上的造诣如此深厚,为何浸染袭来时,前线毫无抵抗,直到暴食者分享了模板才迎来均势。” 召唤学徒连连摆手:“其实在那之前大师们就已经在创新模板,只是暴食者先将模板公开,以至于如今前线都在使用他的模板,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也许是说烦躁了,也许是被身后的其他学徒催促,说话的人有些不耐烦,他不悦地说:“你就说要不要吧,我们还要为对抗浸染进行召唤训练。” “要,当然要。”路禹向他伸出了手,等了一会,没有等来卷轴,却发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傻子。 离开斯莱戈时诺埃尔给路禹塞了一袋金币,说到了梭伦没准能用上,果然被言中了,看来他在罗德米尔的眼线十分活跃。 十枚金币放下去,学徒仍未将手握紧,手掌轻轻颠了颠,不发一言,神在在地注视着路禹。 路禹又补了十枚,对方才满意地把手伸回去,把一份卷轴拿了出来。 这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以金币为单位购入物品,这让他都有些唏嘘。 他没有急着翻阅,而是又追问道:“其他大师的杰作你有吗?” 其他学徒纷纷伸出了手。 路禹没有犹豫,给璐璐留下了买零嘴的金币后,把钱袋子丢了过去——给这些人数钱,他嫌脏。 整整八张,看来大师数量比他想象的要多。 抱着卷轴来到僻静处,路禹迫不及待地打开一张,以魔力触动,感受着召唤模板的回路,璐璐则是守在一旁,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眉头紧皱的路禹放下了第一份卷轴,触发了第二份,然后是第三份… 璐璐看四下无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他们怎么做到每个人都能对你的模板指指点点,‘推陈出新’的?我不觉得他们有这个实力。” “他们确实没有。”路禹将八份卷轴丢在一旁,像是看一堆垃圾。 “那他们怎么能推出八份不同的召唤模板,要知道,他们可是推广了模板的,一旦使用中出现了意外,难辞其咎啊。”璐璐大惑不解,捡起卷轴细细地看了起来,然后…她呆住了。 作为学习新式召唤模板的第一批成员,璐璐对于模板印象深刻,眼前的这些模板与路禹的二号模板只有部分魔法回路上的些许差异。 “臭不要脸!”璐璐出离的愤怒了,她攥着卷轴就往外走,却被路禹一把搂住。 “你先冷静一下。” “你就不生气吗,他们在窃取本该是你的荣誉!”璐璐为路禹不值,语气愈发激动,“每个人都在你的模板上进行些许改动,他们大概都确认了这小部分的改动不会太过影响效果,也有可能认为即便有了效果也会因为副作用死在战场上,不怕有人揭穿!” “召唤学派早已断流,除了他们这群整理书籍、历史的学者,众人对于召唤的认知严重不足,他们胡编乱造,说自己小小的改动就能起到数倍效果,便能获得众人吹捧!” “比起蹲在梅拉角落,有着吃人,吃海妖恶名的你,这里的人绝对更能接受一群道貌岸然的学者所研究的知识更为出色、有效!” “这群可恶的知识小偷,学派窃贼!” 璐璐借着这个机会,将她对于学派的愤怒全都宣泄了出来,用力挥动的手仿佛是要将那一个个丑陋的家伙地脸抽肿。 “你为什么不生气,为什么!”璐璐眼眶通红,在梭伦的经历让她已经将之后的剧本全都预测了一遍,她替路禹感到委屈。 路禹把璐璐按在椅子上,前往宴厅内要了一杯饮料递给她。 起初璐璐不愿意接,但看见路禹喝了一口之后,她又伸出了手,这扭捏的小姿态让他不禁莞尔。 气呼呼地一饮而尽,璐璐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心寒的人是不会生气的,他只会觉得…无趣,因为一切都和萨耶尔说的一样。” 璐璐愣了片刻,回想起了萨耶尔与凡妮莎争论时抛出的那段话。 “无论分享多少知识,最终都会进入高塔之中,束之高阁,成为常人难以触及的秘密。” 时间冉冉流逝,倏忽一瞬数百年,凡妮莎、萨耶尔,对话中被提及的那些古老的名字大多数已经回归大地,不变的是他所预见的一切。 历史一次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悲观是如此正确。 令人不适的正确。 凡妮莎的倔强则像是一潭死水之上轻盈飞过,色彩艳丽的蝴蝶,蝶翼轻展,翩然起舞,她让死寂的水塘掀起了阵阵涟漪,在那看似清澈,实则一片漆黑的水塘上留下了一连串惊鸿之影。 路禹一声叹息,仰望天际,目光穿透虚空,脑海里浮现起了那间小屋。 “凡妮莎…你真的没有动摇过吗…” “跟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搞好召唤!”路禹最终还是把火发了出来。 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希望寄托于这些学派思维入脑的虫豸身上,但是他在提供模板的那一刻仍然怀着一些朴素的理想主义情怀。 如果分享能带来奇迹,打破了些许隔阂与壁垒,会怎么样? 也许经历了这一刻,梅拉各族的心中会留下不一样的种子,生根发芽? 虽然不切实际,但路禹仍然幻想着。 他沿着凡妮莎的足迹一路走来,见证了不幸的她以最大的温柔去理解、拥抱这个世界,始终乐观地面对一切,迎接接连不断的恶意。 扪心自问,路禹做不到,这也让他对于凡妮莎充满了敬意。 学习凡妮莎的知识,获得她的馈赠,路禹甘愿称她一声老师,也愿意跟随着她的脚步迈出那一步。 只是一步,他便理解了萨耶尔拥抱闭塞的心情。 脚步声响起,一个头发蓝汪汪的青年魔法师路过长椅,瞥见了路禹摆放着的卷轴,露出了讶然的神色,脚有些挪不动了。 当与路禹和璐璐的视线对上后,青年魔法师不好意思地道了声歉,赞叹了一句:“您真有…不不不,看来您相当热爱召唤…这些卷轴我没猜错是大师们的作品吧,很贵的…不好意思,冒昧了。” 溢于言表的羡慕让青年格外地羞涩,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路禹喊住了他,抱起那堆卷轴走了过去:“你想看?” “规矩我知道的,大师们不允许私下传阅,只能独自观看,如果被发现,将会失去加入召唤学派的资格,甚至连以后的知识分享,免费召唤模板修改都无法获得…您似乎是初来乍到,那么请您一定注意这些规矩。” 璐璐的小拳头咔咔作响,但被路禹手轻轻在头上摸了摸之后,她立刻乖巧了下来。 “你很喜欢召唤?”路禹问。 青年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很,倒是说不上,应该是有点吧…成为魔法师以来一直浑浑噩噩,找不到适合自己的流派。浸染入侵之后参与战争,得到了暴食者阁下的模板,第一次完成了召唤。” “看着在我面前蹦蹦跳跳的巨型泥浆怪,我总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在土地上栽种了作物,辛苦呵护,终于看到他开花结果了一般…我知道这个比喻很奇怪,但我实在也找不到其他的比喻了…” “虽然大家都很惧怕暴食者阁下,说他喜欢吃人吃海妖…但是他的模板真的好用,虽然召唤物们无法与我互动,只是单纯地听从命令冲锋,与傀儡无异……但是召唤成功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突然多了一个伙伴,这种感觉真的很安心。” 路禹沉默了一会,欣慰地笑了。 他拿起一张卷轴,当着青年的面抹掉了上面的模板。 “这这这…你在做什么,这可是知识…是金币啊!” “不,这些什么都不是。”路禹鄙夷地说。 无比痛惜的青年还未感慨完便看到路禹快速地在上方刻画了起来,好奇心促使着他驻足观看。 青年看不懂路禹的刻画,云里雾里的他很快便看到路禹将手中的卷轴递向自己。 “不是大师的作品,这是我…一位还算精通召唤的朋友所刻画的模板,放心拿去用。” 青年茫然地接了过去,小心地感受着魔力波动。 虽然暴食者的模板已成通用模板,但是召唤师们往往会熟练地掌握一到两个模板,以应对不同的状况,因此青年虽然好奇路禹“朋友”的实力,但秉承着多看多学的想法,仍是接了过去。 “多谢。” “不必。” 青年走出去两步,又折返回路禹身边,他在携带的背包中摸索了一番,找出一份卷轴。 “这是最近在民间流传开的另一种召唤模板,据说能够在危急时刻获得强大的召唤支援,解决燃眉之急,我也是花了几枚银币才入手的,请你拓印一份吧,这样我们也算是公平交易了。” “还有这种模板?”路禹大感意外,抱着学徒的心,他触发了模板的回路… 冷汗从路禹的脑门上沁了出来,他的身子开始发抖。 “你是说,民间流传?” 仍未感觉到路禹语气变化的青年笑着回答:“是的,我就是在进入罗德米尔之后,在一个酒馆外向人购买的。” “你没试用?” “试了,在那个人的引导下,我确实召唤出了气势非凡的无头骑士,但是卖家告诉我,最好在危急时刻才下令,所以我便按照他的提示当场驱散了,作为应急手段,这的确是个不错的…阁下没事吧?” 看见路禹一脸森然,青年脊背发寒。 “真他吗一群畜生,跟你们这群虫豸在一起,果然搞不好召唤!” 7017k 395.分食“暴食者” 在世界意识封锁了召唤发展之后,召唤逐渐没落,但超额支付这一“利器”却时有出现,可惜,作为旧召唤体系最强有力的一环,他的出现往往不会带来好的结果。 旧召唤体系中支付、刻画两者的随机性导致大多数时候,超额支付的代价同样无法预测,于是在召唤没落的漫长时间中,赌徒们首先将随机性这一玩法开发到了极致,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各个不被权利监管的阴暗角落之中。 但同样也是不随机性毁灭了赌徒,没人知晓召唤而来的召唤物究竟是否可控,在地下赌场接二连三遭到召唤物血洗,现场无人生还之后,就连最疯狂的赌徒与商人都不敢染指那带血的金子,纷纷退出了这恐怖的玩法。 欧尔库斯曾戏称,赌徒为召唤续上小小的一口气,尽管在这期间世人眼中的召唤十分丑陋,但它至少有人讨论。 聊天室中璐璐失声尖叫:“超额支付…梅拉怎么可能有人破解你的模板,在这方面你是最强的!” “这是五百七十二年前浸染入侵时的通用模板,有人在原本的基础上进行了更改,通过这个模板进行召唤必然会超额支付。”路禹咬牙切齿,“魔力潮之下,旧召唤体系已经分崩离析,失控、无效层出不穷,超额支付本就是千年不曾有过改进的时代眼泪,在这敏感的时间点贸然使用……他们真的是一群人渣!” 借由民间流传,趁着浸染入侵,召唤重要性提升的当下让不知情的普通魔法师学习超额支付,以提升整体战力… 一切都将路禹导向了那一群人。 也许是和学派打过交道,也许是在梭伦早就熟悉了某些人的做派,璐璐也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之处。 “不只是这群召唤大师,他们背后还有梭伦的王室的影子。” 炮灰们以超额支付拼命,取得的成果后,召唤大师们自然会获得追捧,名与利纷至沓来,在召唤枯竭的当下,他们的真假无人能够判断,传闻中的“暴食者”身处偏僻的梅拉西南地区,远离四大国,远离学派圈子,根本不成气候。 魔力潮的开始,让他们已经期待并谋求新时代的学派领袖地位。 与浸染对决,积累声望就是他们正在做的第一步,而梭伦自然也乐于见到有更多的一次性战争武器为自己王都的防御“添砖加瓦”。 “也许还有各个学派…”璐璐喃喃。 “我和各大学派没冲突吧。”路禹话说到一半便更住了。 璐璐提醒:“想起来了?你在通信中对各大学派代言人发来的请求均是已读不回,他们不会认为你是个有操守的召唤师,只会觉得你假清高,为人傲慢,比起这几位召唤大师,你更难相处。” 两人长久的沉默让青年愈发忐忑,他不知道卷轴究竟有什么问题,只得默默等待。 路禹抬起头:“买卷轴的地点在哪?” “如果你需要,我这张送你就好。”还未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青年连忙说。 “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想见见卖卷轴的人。” “我想在各大酒馆外都能见到吧,罗德米尔虽然已经进入战时戒备,但是物资充足得很,很多外来的冒险者与职业佣兵都会去消费,只要往人多的地方钻总能碰上。” 路禹点了点头,把卷轴还给青年,叮嘱道:“如果你没有记下这份模板,那趁早丢掉它。” “啊…这…可我记下来了…”青年小声嘟囔,“这个应该能在危急时救我一命。” “找个时间试用我给你的模板,如果你觉得好用,那么就相信我,忘记这份可疑卷轴中记录的模板…”路禹再三斟酌,直白地说,“他们是骗子,你被骗了,不想在使用中出意外最好永远不要触碰。” 他没有再做解释,只要青年试用了模板自然能知晓自己所言非虚,当务之急是去了解这份模板到底有多少人在售卖,流传得有多广。 两人也没废什么力气,在王都外城区熙熙攘攘的几个酒馆外,他们见到了这些身披长袍,物色魔法师进行推销的卷轴商人。 “先生,想要召唤模板吗,浸染之灵入侵,人人自危,召唤作为成本最低的抵抗手段,您确定不要精进一番?”在将路禹带入稍微安静一些的角落后,他们立刻进行了推销。 商人藏在兜帽下的鹰钩鼻在摇曳的火光下格外显眼,那市侩的笑容让人险些无法察觉他身上涌动的魔力。 “哦,该怎么精进?”路禹顺着话题问了下去。 “简单,我们这有全新的召唤模板,虽然召唤成功的概率稍微有些低,但是这些小瑕疵换来的是强有力的召唤物助阵,试想一下,在绝境时刻,召唤物降临为你杀出一条生路…这是保命的底牌啊!” 已经怒火中烧的璐璐压抑着火气,冷哼道:“谁知道你们的召唤模板质量如何,不合格的模板只会让我们身陷险境,再者说了,如此厉害的模板,为何此前从未听说过?” 商人嘿嘿直笑,他环视四周,确认同伴仍在望风后,压低声音介绍道:“这份模板,据说可是那位提供了新式召唤模板的暴食者阁下最新的杰作哦。” 路禹眼睛猛然瞪大。 看见路禹如此反应,商人十分满意:“客人看样子是识货的,暴食者阁下的召唤水平可不低啊,虽然他嘴上说着分享模板,但实际上还是将最好的藏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谁泄露了这些信息,但是……” 商人只是笑,却已经不往下说了。 瞬间想到什么的璐璐握紧了拳头,代替路禹把话题推进了下去。 “你们又是怎么获得这些模板的?” “客人无需刨根问底,我已经说了,没人知道新模板因何泄露,也许真的只是意外,也许是暴食者阁下偷偷放出,想找人为自己进行实验也说不定…具体,谁知道呢?我们只是消息灵通的商人罢了,说了这么多…先生、女士,你们到底买不买?” “我们没钱。” “二十枚银币即可哦,物美价廉。” “十八枚?” 商人在路禹身后不断的抛出更低的价格。 在意识到无法挽留后,他呸了一声,骂道:“穷鬼。” 路禹接下来不断与商人接触,几乎每一个商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暗示他模板出于暴食者,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这就是暴食者所著,只不过仍被官方所掩盖,原因不明。 聊天室中,路禹沉默不语,璐璐也什么都没说,她知道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安静。 学派做得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过分,行为之无耻令人作呕。 他们不仅要窃取路禹分享模板的名与利,还打算进一步污名化路禹。 暴食者生吃海妖与人类能吓到普通人,但是对魔法师们则无效,超额支付的召唤模板补上了这片空白。 璐璐能够预见,战场上所有被记载的超额支付致死案例都会在归类存档后记在路禹头上,战争平息之后路禹最好不过是“功过相抵”,大概率则是被愚弄的人们被唾弃谩骂。 路禹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现在站出来说模板与他无关不会有人相信,自推行新式模板之后,召唤模板便与暴食者这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优秀、出色的模板先是暴食者,后才会被魔法师认为是召唤大师们的杰作。 “我们必须阻止超额支付模板的使用!”璐璐说。 “阻止不了的,现在阻止,那些人就会口径一致地宣称,超额支付模板作为测试品出现了意外,我是为了逃避责任方才如此声明。” 路禹很清楚这群人渣的套路,澄清事实发布声明根本无济于事,学派、贵族有一万种方法曲解他的信息,他们的嗓门比“暴食者”要大得多。 争辩模板是否是暴食者的作品,无异于解释自己吃了几碗凉粉,你只要想解释,就会有无数的事实等待“澄清”,一张嘴是抵不上成千上万张嘴的,更何况,在这个讯息传递充满局限性的时代,他作为暴食者的声音十分微弱,比起学派、贵族在当地根深蒂固的势力,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他还未动到学派的利益,只是被他们认为“高傲,不好相处”,立刻便被当做敌人对待,阴险手段层出不穷,更有学习召唤的“大师”们一起协助,为他挖坑,备好落石。 而他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为这群被浸染冲得焦头烂额的统治者们提供了模板。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吗?”璐璐忽然生起一丝戾气,她觉得今晚在梭伦皇宫砸下一颗火球,把狄维克在内的渣滓全都弄死也许会为这片土地带来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路禹摸了摸璐璐的脑袋,捏捏她的脸颊:“我只是品尝了你当初受过的苦,别担心,我不在意的。” 路禹注视着璐璐明亮的眼睛,满足地笑了:“现在我不是有你们了吗,这就足够了,如果没有浸染之灵,魔力波动如此激烈的现在,我本该在领地内为你准备各种美食,让你好好享受,或是难得地休息一阵子,玩一些我那个世界才有的体育项目,比方说足球、篮球、排球什么的…我有很多东西打算带给你们,这是只属于我们领地的好东西。” “璐璐,别忘了,我们有不和他们玩的力量,未来这份力量只会越来越强。” “没人能逼迫我们下场,我们会出现在这只是出于善良,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但绝非义务,谁是可以交流的朋友,谁是令人厌恶的朋友,一场灾厄体现得淋漓尽致,我们应当高兴。” 璐璐努力地感受着路禹手指的触感,不甘心地说:“可是,我气不顺啊…他们抢走了你的东西,却能安然无恙,无耻小人却能窃居高位,道貌岸然地自称大师!” “谁说他们会安然无恙的?”路禹满脸讥诮地注视着公爵宅邸方向,“大敌当前,我暂时不和他们一般见识,灾厄结束,他们会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的。” 再度回到公爵庄园,这里的每个人行色匆匆。 还未来得及询问,一个高阶魔法师便飘着半空中喊道:“召唤师军团全员做好战斗准备,浸染来袭,浸染来袭!” 路禹和璐璐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怎么会这么快?” “浸染不是仍在大平原之上吗?” 军团中也有人问出了他们心中所想。 “浸染魔法师们释放了能够提升速度的群体魔法,前方阵线退下的军团有数个遭到了袭击,损失惨重,浸染的数量再次提升。” “水晶巨人在浸染魔法师的加持下迅速击破了梭伦大法师构筑的临时防线,十七位大法师以身殉国,他们距离王都已经不远了,集结,集结!” 事态其实远比这位高阶魔法师所说的严重,临时防线殉国的大法师不是十七位,而是三十七位,其中有三位是七阶。 两个军团在这场延缓水晶巨人前进的狙击战中全军覆没,对方的战力超出了每一个高阶法师的认知。 狄维克在看到战报时浑身颤抖,侥幸逃跑的信使说临时防线遭遇了一道紫光照射,紫光如同尖刀在大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许多魔法师甚至没能做出反应便被蒸发,炸裂的地面上,沸腾的魔力煮熟了军团的每一个战士,让他们尸骨无存。 在第一击下存活的高阶法师本想收拾残部撤退,却发现自己无法动用一丝一毫魔力,就连说出的话语都变成了意义不明的怪异语言。 水晶巨人闪烁着紫光大踏步而来,他们却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无法做出任何反制手段,最终在混乱中被浸染之灵彻底淹没。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生物,破魔,但又能使用魔法,能够污染人的心智,又能控制他们…它究竟是什么,是什么!” 狄维克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怪物会出现在他的国土之上,而不是斯莱戈、科德佐恩,以及教国。 7017k 396.决战水晶巨人 浸染蝴蝶的倒下让水晶巨人彻底进入了活跃状态,所有幸存者都报告了高声唱名“凡妮莎”的它如同魔神降世的恐怖姿态。 纺锤形的头颅每一次闪烁起耀眼的紫光,便是一场巨大的灾厄降临。 每一道临时防线都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它摧古拉朽的毁灭着沿途的一切,浸染魔法师以及数不清的肉傀儡不再散落各地,而像是得到了确切指令般跟随在它的身后,以它的破魔作为防护。 面对想要优先击杀浸染魔法师,摧毁浸染之间联系的高阶魔法师,他们面对的,是压倒性的劣势。 偷袭不再能得手,水晶巨人镜面般的身躯倒映出了他们每一个人的身影,如同眼睛般牢牢锁定着他们,高阶魔法师们还未来得及施法,便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破魔之力。 面对如同洪水般袭来的浸染,深入敌后已不现实,没有人能预测这个举动的风险,面对空中密密麻麻的浸染,他们的迂回将会充满舍生忘死的壮烈。 步步紧逼之下,梭伦国内的高阶魔法师全部退回了罗德米尔,狄维克则是不断地催促着教国与斯来戈自浸染大军的后方发动袭击,尽可能地为他们减轻正面的压力。 在与路禹的通信中,诺埃尔直言不讳:“他有损失,也希望我们有损失。” 即便如此,斯来戈与教国仍然给予了最大程度的支持,原先击杀浸染蝴蝶的高阶魔法师再次集合,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推进。 王都罗德米尔与浸染之灵的正面接触已经开始,在魔力波动下完成的泥土城墙经过水晶巨人的紫光照射瞬间瓦解,面对着铺天盖地,五颜六色的魔法攻击,熄灭魔力之火的领域开启。 在路禹的召唤者小队抵达防线前,有七阶魔法师坐镇的多条临时防线便已经节节败退。 梭伦上下惊惧不已,他们真切地感受到了水晶巨人带来的威胁,在它面前,高阶魔法师脆弱如学徒,他们的毕生所学甚至无法突破那片氤氲的紫色光辉。 “质量不可能取胜的,数量才有一丝机会。”路禹在聊天室中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水晶巨人表现出的实力甚至要比浸染蝴蝶强大,很难想象位于它体内的“核”如今的状态。 路路敏锐地发觉有高阶魔法师拒绝向前线进发,强烈要求据城死守,他们的争吵声吸引了四周的佣兵、士卒。 “那些居于后方的大军团长根本不知道水晶巨人的恐怖,陛下仍在听从他们的建议不断地要求五阶六阶的魔法师分出一部分趁机干扰巨人身后的浸染!” “这是送死的行为,我们需要正确的命令,而非毫无意义的自杀式冲锋!” 身为梭伦自己培养的高阶魔法师,这几人悲愤不已,周围援军均做好了守城准备,唯有他们仍要执行一条条毫无道理的命令。 怨恨与愤怒有了宣泄的口子,有人带头,几位接管了军队的魔法师们将象征着身份的法杖、帽子摔在地上,破口大骂。 “第七猎鹰军团已经在昨日阻挡水晶巨人的战斗中全军覆没,军团长以身殉国,如今大军团长竟要我传令第七猎鹰军团,要求他们在巨人的侧方打反击,这是在做什么,我们难道手中握有死者苏生的秘法不成!” “克拉维爵士以被浸染,这个我们亲眼所见,并且已于两日前上报书记官,为何如今传令官会告知我们,要求克拉维爵士解释并未按时发动攻击的原因!”一位黑发中有着不少白茬,身材魁梧的魔法师一把抓住了信使,“告诉我,他该怎么解释,招魂吗!” “红晶石军团作为重建的军团,如今有了临时军团长,却没有得到过哪怕一次军需供给,书记官记录需求已经七日,东西呢!” 水晶巨人即将抵达王都,大战在即,路禹与路路看到的这一切确是如此魔幻。 梭伦的信息传递系统紊乱得让人怀疑根本不存在,让全军覆没的军队发动进攻,让确认被浸染的爵士复命,让重建的军团得不到军需…现实的离谱程度果然远超文学作品创作。 教国、斯来戈先抵的军团,各族的援军目瞪口呆地在观看着这一幕,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作何表情,在最荒唐的幻想中,他们都无法想象四大国之一的梭伦能够混乱到如此地步。 这个吞咽了巨鸮三分之一“血肉”的大国如今表现出的一切像是舞台上扮丑取悦观众的小丑。 异族不太好插嘴,最终还是教国的一位主教,斯来戈的一位公爵亲自出面调停了梭伦的内部矛盾,让他们专注于抵御浸染的第一波冲击,主教甚至将教国的物资匀给了缺少补给的军团。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平线上很快出现了前线撤退下来的军团身影。 “巨人来了!” 路禹眺望远处,来自各族的高阶魔法师似乎收到了信息,以最快地速度赶往同一个方向。 路路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很强的魔力波动,高阶魔法师数量很多,集体向着东侧移动…” “他们这是要把水晶巨人引走,单独解决。” 自从路禹发现浸染魔法师发挥了信号塔的功能后,教国迅速进行跟进,在梅拉各族的写作之下,他们终于发现,浸染对于实力强大的魔法师拥有着更强的攻击性,他们的行动也因为魔力强弱产生改变。 向浸染魔法师发布信号的是浸染根源,那么巨人本身也不会例外。 “他们能成功吗?”路路说话时也不自信。 “失败的可能性更大。”路禹说,“我们击败那摊黑泥用到了噬魔树与霍古,制造出了禁魔领域,但是…水晶巨人本身可以切换状态。” 大地震颤,但是极目远眺的路禹没有看见巨人庞大的身躯于地平线上出现,反而看到了如同丧尸般疾驰于冰天雪地之中的肉傀儡,在他们的头顶,擅长风魔法的浸染魔法师漂浮着,僵硬地举起手。 伴随着他们的一次次施法,肉傀儡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此起彼伏,如同饥饿的野兽。 路禹的召唤师军团位于临时修建的瓮城西北角,前方临时布置的深浅不一的沟壑能够最大程度的延缓普通浸染的行进速度——召唤物对付水晶巨人毫无作用,因此高阶魔法师与巨人开始交战后,他们必须力求抵御住浸染魔法师。 “第一时间加入与巨人战斗的战场,我们毫无机会,让高阶魔法师先消耗,我们先帮他们守城吧。”路禹做出了决定,“梭伦的贵族也许该死,但是普通人还有来协助守城的援军可是无辜的。” 各种各样的魔兽被召唤师军团的人召唤而出,除开常见的史来姆、泥浆怪、半兽人,路禹还看到了少部分天赋不错的召唤师召唤出了飞龙、亦或是畸形融合怪这些在召唤池子中较为考验个人实力的召唤物。 “像是马戏团的驯兽师。”路路乐呵呵地形容这一幕。 密集的召唤物自城墙之上跳下,与在沟壑中艰难穿行的肉傀儡们撞到了一块。 这种大军团作战的场面路禹已经许久未曾感受了,战场上此起彼伏的吟唱、施法、挥动武器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爆炸的轰鸣作为点缀,宏大的交响乐中,不和谐的曲调划破天穹直坠城墙。 负责控制肉傀儡冲击防线的浸染魔法师出手了,他们整齐地举起手中的法杖,伴随着点点荧光,属性不同的魔力开始涌动,最终化作一道道流光,击中墙体。 无法进入浸染控制区域,联军只能以远程魔法予以回敬,力求最大限度限制浸染魔法师破坏防线。 但显然浸染魔法师变得更为聪明,他们不断地转移着,隐藏于肉傀儡之后悄然释放,负责防范的高阶魔法师始终疲于奔命,不得不集合在一起,联手释放出能够笼罩城墙的防御屏障。 “愚蠢的决定!” 对于魔法的敏感让路路不由得骂出了口,好在混乱的战场无人注意她口吐芬芳,知道无法改变他们这种被动挨打的思想,路路决定以实际行动告诉他们该如何破局。 路禹召唤出的小蝠鲼正在大杀四方,他在节省魔力,以应对浸染巨人,此刻听到路路的声音连忙望向她。 “会不会太明显啊!”路禹连忙在聊天室中提醒。 “谁说会丢大火球的一定是路路缇斯,我咕噜也喜欢放火不行吗!”路路托举着火球逐渐漂浮至半空,西北侧瓮城防线上的每个召唤师都注意到了她娇小的身姿以及那蕴含着毁天灭地之力的巨大火球。 “炸得他们抬不起头,就不需要防守了!”路路大喝一声,将火球掷向一个她认为有浸染魔法师的方向。 如同陨石从天而降,隐藏在肉傀儡中的浸染魔法师本能地想要释放魔法瓦解火球,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路路放火的实力,几道流光命中火球只在上方留下一连串魔力碰撞的涟漪,火球笔直地落下,剧烈的爆炸声震得每个人头晕目眩。 看见目瞪口呆的路禹,路路无比自豪,但是下一秒又腼腆地笑了笑,连忙安慰道:“放心,火球这种初级魔法,每个魔法师或多或少都会用,只要不是我招牌的自创魔法,没人能联想到我的名字。” 路禹摇了摇头,他看了一眼正在帮自己大杀四方的小蝠鲼,以及正在享受烧烤乐趣的守宫,而后放心地摸了摸路路的脑袋。 “其实你身份暴露也无妨了,学派们一定会针对我,麻烦已经来了,我们必然要面对。” 路路抿嘴:“那能不暴露还是不暴露吧,会给大家添麻烦的…不要紧,没有那些自创魔法,我一样能放不一样的火烧光他们!” 对于路路完全没考虑过那些魔法师不是不愿意这么豪迈的进攻,而是单纯实力不如她,没办法兼顾回复与输出的事情,路禹觉得没必要去提。 她一向不适合当老师,以前教导他时就在这方面闹出过许多笑话。 路路开心就好。 事实证明,路禹想的的确有些太多了,路路声势巨大的火球起到了振奋人心的效果。 军团的许多召唤师都趁着给召唤物发号施令的空档赞叹了一句。 正面被火球截断了通路的浸染冲锋速度变慢的瞬间,召唤开始发力。 新式召唤模板的稳定与高效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不仅仅是路禹所守卫的西北区域,几乎战场的每个角落,都有新式召唤模板展开的魔力波动。 每一个觉醒了魔法的魔法师,在这次浩劫之中都优先学习了召唤,以最低廉的代价发挥着最大的作用。 召唤物被浸染击碎,新式模板快速响应,新的召唤物自虚空落下,如同下雨一般,掉落在战场的各个角落,源源不断地冲击着肉傀儡。 浸染在数量上的优势第一次被消解,联军在勉强抵住势头生勐的第一波攻击后,海量的召唤物组成了庞大军队开始在水晶巨人不在正面的当下逆推! 无法接近到有效距离,施展浸染思绪力量的浸染,说到底也不过是血肉之躯! 各式各样召唤物组成的洪流在与浸染激烈碰撞中形成了一道阻挡恶意蔓延的屏障,将恐怖的污染阻隔在外。 路禹将小蝠鲼和守宫都喊了回来,他站在墙边,静静地注视两股洪流汇聚、碰撞,内心感慨万千,却又一句话说不出来。 就像是又一次看见了召唤师辉煌的那个时代。 哪怕如今只是浸染所促成的虚假辉煌,但这一幕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中。 “总有一天,即便没有浸染,也能看到这样的场面吧?”路禹喃喃道。 “它会好起来的,毕竟你是先驱嘛。”路路读懂了路禹,无比笃定地说道,语气里满是自豪,像是在炫耀着什么。 路路话锋一转,“话说回来,援军、梭伦自己的军队明显是知道如何对敌的,如果没有狄维克这个蠢货皇帝,本可以少一些牺牲。” 路禹摇了摇头:“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水晶巨人,高阶魔法师与它的战斗应该开始了。” 397.仪式魔法与“降临” 这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在经历了初期的尝试性进攻之后,压倒性的绝望笼罩在每个高阶魔法师的心头。 那无形的领域来者不拒,削弱,并吞噬着所有人的魔法,周围的魔力因他的存在形成了巨大的漩涡,不断地将靠近的人与物卷入其中。 一位梭伦的六阶法师仅仅只是一个不注意便在狂风中失去了身形,他那脆弱的躯体顷刻间便在领域中四分五裂。 “躲开!” 看着面朝自己的水晶巨人身体绽放出炫目的光,负责拉扯水晶巨人的法师们高声大喊,并高速地移动,以躲避那致命的紫色光束。 被一路拉扯离开王都的水晶巨人停下了脚步。 “嗞~~~”像是富含油脂的肉块在高温炙烤下油脂滴落入炭火所发出的声响。 绚烂的紫光从水晶巨人的纺锤形头颅出喷涌而出,璀璨的光流瞬间淹没了他身后毫无防备的高阶魔法师。 发出紫光的不是它的正面,而是背后。 它的整个身躯,都是最强大的武器。 在一脸煞白的众多高阶魔法师注视下,光流中那些模湖的身形一点点消散,最终化为飞灰。 大地炽热,火光滔天,水晶巨人的身体倒映着赤红色的光焰,以及一张张惊骇莫名的面孔。 一位精灵族的高阶魔法师咽了口唾沫,艰难地说:“这个感受不到生命气息的巨人,是一台战争兵器吗…” “难道真的和教国所说的一样…它和蝴蝶,都是九阶?”有魔法师的身子不住地发抖。 “开玩笑,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九阶造物,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制造出它,我不相信!” “凡…” “妮…” “莎…” 水晶巨人用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发声器官又一次吼出了那个名字,声波将地面跃动的火苗震得摇曳。 “凡妮莎到底是谁?” “从没有听说过的名字,我们已经查遍了梅拉各族藏书,符合名字的最高位阶不过五阶,必然与它无关。” “无论是谁,她已经给梅拉带来了灭顶之灾,浸染、水晶巨人,一切皆是她的错!” 愤怒的魔法师们再度举起了法杖,以各式各样的魔法向水晶巨人倾泻着自己的怒火,然而他们的魔法还未靠近水晶巨人的身躯便被虚空中泛起的阵阵涟漪尽数消解。 “集火,集火!” 在催促声中,数百位高阶魔法师各自选定了合适的位置,魔核、水晶、施法工具准备就绪。 在个体实力完全被碾压的当下,战胜未知位阶的水晶巨人只剩下了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堆人数。 感应着魔力流动的轨迹奔赴高阶魔法师战场的路禹与路路忽然停了下来,远处惊人的魔力波动令他们身子发麻。 “不好…他们不会是…” 被路路点醒,路禹悚然一惊,两人随即提速。 道道流光汇聚成的魔力洪流将水晶巨人淹没其中,各种属性地魔法互相碰撞、融合,将看上去牢不可破的禁魔领域层层粉碎,无数次将魔法拒之门外的防御开始土崩瓦解。 终于,第一抹魔力钻入了禁魔领域的缝隙,游动着,冲向了水晶巨人的身躯,也是这一刻,高阶魔法师们发现,禁魔领域正在收缩! “有用,真的有用!” “不要吝惜魔力,加大输出,它的秘密就在眼前,这是梅拉共同的财富!” 虽然仍未分出胜负,但已经有魔法师高声欢呼,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拆分巨人,分享秘密的那个未来。 倏忽间,禁魔领域彻底消散,澎湃的魔力如溃堤的洪水直击水晶巨人庞大的身躯,发出一连串沉闷的爆鸣。 “快跑!”赶到现场的路路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围观“即将倒下的巨人”的魔法师们发出了警告。 类似于锋利金属制品在光滑岩壁上摩擦,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盖过了路路的警告,也将路禹的吼声淹没。 置身于魔力洪流中央,承受了数百位高阶魔法师洗礼的水晶巨人在这一击下不复完整,原本光滑明亮的体表变得坑坑洼洼,四处冒着难闻的黑色烟气。 此刻它的身躯彻底呈现出了介乎于粉与紫之间的迷人色彩,由内至外的光辉勾勒出了那团位于纺锤形头颅中不断蠕动的不定型躯体。 直至此时,高阶魔法师们才从闪烁的光影中发现了那个危险的“核”。 “嗡。” 听到这特殊的声音,路路连忙将路禹往地面上按。 手疾眼快的路禹则是已经将噬魔树召唤出来,大口地吞噬着溢向自己的魔力。 “禁魔,但同时也是在储魔,达到一定程度便爆发…这些高阶魔法师能不能挺过去啊…”躲在噬魔树身后的路禹声音微微颤抖。 “和沉默山脉那只完全一样!”路路浑身战栗,她甚至不敢去仔细感受身边的魔力洪流。 阴暗、冰冷的感觉如蛇般于两人嵴背上蜿蜒,熟悉的烦躁感开始浮现。 路禹捂住了头,他发现路路也是同样的反应。 “浸染…又开始了…” “开启禁魔领域,精神污染的力量便减弱…那么现在,它切换形态了!” 接二连三的哀嚎声响彻旷野,癫狂的嘶吼此起彼伏,路禹有心搭救那些开始被浸染的高阶,却无计可施。 无论是污染心智的浸染之力,亦或是禁魔领域与储魔爆发的双形态切换,水晶巨人表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这个时代的实力上限,如果说浸染蝴蝶是不完整的造物,那么水晶巨人便是萨耶尔与凡妮莎留下的巅峰人偶。 “凡妮莎! !”巨人又一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孝,干涩的声音中夹杂着狂躁。 侥幸在水晶巨人制造的魔力洪流中幸存下来的魔法师们开始飞速逃离,他们路过噬魔树身边时还不忘提醒路禹。 “收起你的召唤物,逃吧,唯有斯来戈、教国的援军抵达,组织规模更大的高阶魔法师团队发动攻击,才可能有一丝胜算。” 说话的魔法师一直捂着头,被浸染缠身的他头疼欲裂,但仍强撑着向王都方向飞去。 路路望着路禹:“召唤物里,没有能够…” “感受过那股力量,你应该比我要清楚,没有召唤物能够反制他的双形态,以及浸染之力…单独反制一种可以做到,可这是三种啊。”路禹一声叹息。 路路眼神坚定,她从背包中抽出了凡妮莎的画像:“再赌一次?” 路禹已经做好了带着路路离开战场的准备,他是来帮忙,不是来送命的。 对于罗德米尔中居住的贵族,学派法师,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如果有朝一日他们全部死去,在晨曦领内大吃大喝三天以示庆祝会是他的首选。 他们的死活从来不在路禹的考虑范围内。 可是… 画像上的凡妮莎文静地笑着,笑容中的腼腆与温柔一览无余。 地面颤动,水晶巨人又一次向着王都进发,高阶魔法师受创,已打算据城死守等待驰援再做反击,路禹对于这个策略持悲观态度——城池在它面前,脆弱如白纸。 路禹抓着画像,喃喃道:“其实我更偏向于萨耶尔…但是我确实循着你的脚步来到了这里…如果这是缘分,就请你将它续写下去,为那些无辜的人展现一条生路吧。” “凡妮莎…老师…保佑我和路路,保佑学习了你的知识,偷看了你的日记的坏徒弟们…” 喃喃完,路禹把画像贴在路路的脸上,然后双手按在她腰间。 视线受阻的路路下意识打算用魔力感知四周,但是感受到腰间那双有力而温暖的手后,她身子有些软。 “还记得水晶巨人的锁定机制吗?” 路禹的话让路路一愣,她旋即回忆起了沉默山脉中水晶巨人倒映出每个人的身影并发动攻击的姿态。 路路浑身一颤,欣喜道:“你是想让我假扮凡妮莎?” “它终究只是造物,辨认能力靠的是内在的‘核’,我不相信它的认知力能够完美到区分画像与真人!” “这是我唯一能想出的,阻止巨人前进的方法,很冒险…我只打算尝试一次,一旦失败立刻逃跑。”路禹一脸歉意地抱紧怀中的路路,“对不…” “走吧,就像我们刚开始见面那样,一起冒险,”路路打断了路禹,“无非是这一次更刺激一些,如果你想要尝试,我一定会陪在你身边的。” 路禹的身子有些发热,没有再多说什么,伴随着两人的风属性魔法产生共鸣,他们缓缓飘向了水晶巨人。 在充满恶意,泥泞不堪的浸染之力间,他们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安全距离,那庞大如山丘的身躯正在一步一步靠近。 水晶巨人锃亮的镜面上浮现出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逸散于四周的魔力开始收缩,令人窒息地压迫感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 路禹将头彻底埋于路路的背上,并将路路尽力举高。 戴着凡妮莎面具的路路出现在了水晶巨人的每一个镜面上,那张恬静温婉的笑脸占据了它的身躯。 随时准备着召唤一号为路路逃跑作掩护的路禹已经调动魔力,他感受着四周的气息,紧张地等待着水晶巨人的动作。 两人的心跳几乎同步,沉重的呼吸形成二重奏。 “凡…妮…莎…”水晶巨人停下了脚步,纺锤形头颅中的不定型阴影不再变幻,逐渐停滞。 “凡…妮…莎…” “我…” “你…” “苏醒…” “必须…完成…” 水晶巨人逐渐半跪于地面,巨大的头颅一点点贴近路路,但却又像是怕伤害到“凡妮莎”一般,动作逐渐迟缓。 “必须…完成…” “苏醒…” “仪式…” 水晶巨人喃喃:“仪式,必须完成。” 在一遍遍复读后,他将话语排列正确,通顺地说了出来。 “苏醒仪式,必须完成。” 水晶巨人单膝跪地,纺锤形的头颅一点点抬高,面朝天穹。 “魔法回路检测。” 澹紫色的身躯微微发亮,那嵌在体内的繁奥纹路开始显现。 路路偷偷揭开了画像,看着眼前犹如天上繁星连线般构成的超巨型法阵,她激动地发抖。 “仪式魔法…闻所未闻,这个纹路仅有一半,那另一半,它打算…等等…难道说!” “高阶意识载体数量确认…” 无形的精神力量通过一个个浸染,传向梅拉的各个角落,充当通讯塔的浸染魔法师在接收到讯息的一瞬,魔力迸发。 “载体,确认。” 王都罗德米尔各条防线前,如丧尸般冲向城墙的浸染纷纷停下了脚步,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他们纷纷抬起头,望向了水晶巨人所在的方向。 水晶巨人身上亮起的魔法纹路开始旋转,一颗颗暗澹的节点光芒大盛,此刻它的身躯似乎只剩下了投影这一个功能。 路禹惊讶地发现,那团不定型阴影,就位于被无数法阵节点萦绕的正中央。 如同星图般的法阵开始源源不断地汲取四周的魔力,不定型的阴影被投射于虚空之中,在不断的扭动中,逐渐呈现出人类的身躯。 “仪式,执行。” 水晶巨人话音刚落,澎湃的精神力量自水晶巨人体内溢出,尚未断开聊天的两人在头晕目眩中听到了无数个机械、麻木的声音。 来自不同躯体的不同声音汇聚成河,他们共同地呼喊着那同一个名字。 凡妮莎。 “断开连接!” 在两人的脑袋疼得要炸裂开前,路路竭尽全力中止了两人的连接,但那此起彼伏的“凡妮莎”仍旧回荡在他们脑海的每个角落,余音鸟鸟。 正在与欧尔库斯喝茶聊天的塞格罗笑意忽然凝固,他侧耳倾听,静谧的召唤神殿深处,一个不断叠加、重复的声音如滚滚洪流袭来。 欧尔库斯也听到了那个声音。 “凡…妮…莎?” 这一刻,万千生灵共颂此名。 召唤神殿天穹之上云层开裂,无数橙黄色的光点向投向地面的光柱处汇集而去。 塞格罗的身形凝滞,任凭欧尔库斯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在无尽的光斑汇聚之下,一个与路禹手中画像一模一样的身影浮现而出。 她一言不发走过寂静残缺的召唤神殿,平静澹漠的双眸扫过一动不动的塞格罗,诧异无比的欧尔库斯,在无尽的流光包裹下,向着神殿下方坠落。 从始至终,欧尔库斯都无法看见她的存在。 398.萨耶尔的决意 奇妙的季动令路禹与路路下意识抬起头,望向天穹,视野中却只有不断落下的雪点子,以及灰蒙蒙的云层。 为两人提供庇护的噬魔树身形朦胧,在下一个瞬间,化作满天橘黄色的光点,消散了。 并未下达驱散指令的路禹愕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愈发强烈的冲动令他身体内的魔力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皮肤随之殷红一片,好似要滴血。 路路开始喘不上气,强烈的压迫感自上而下,她娇小的身躯之上如有千斤重物。 努力调整紊乱的呼吸,路禹捂着胸口,艰难地说:“有什么…来了…” 一抹澹黄色的柔光凭空出现于两人身前不远处,就像是有人在画布上作画时不小心滴落的颜料,伴随着渗透,光晕颜色愈发深,掩盖了那隐约可见的轮廓。 朦胧的光完全模湖了视线,路禹什么也看不清,只能隐约感觉到本该空无一物的那里,逐渐出现了什么。 恐怖的压迫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是一瞬间,几乎无法直视光晕的两人小心翼翼地抬起了头,然后… 路禹浑身颤抖,头皮发麻,他强忍着低头注视画像的冲动,僵硬地转动脖子,而后低下头。 他与路路的视线相交,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惊诧乃至是…惊惧。 一身青绿色席地长裙的凡妮莎施施然地行走于大地之上,就在他们的面前,就从那曾让他们两人感到心季的光晕中走出。 她的眼神略微有些空洞,好似目光所接触之处空无一物,澹漠的表情令人怀疑这是否只是一个玩偶,完全不似画像上温婉文静的模样。 “无魂的傀儡。”路禹下意识地想到了这个词,以及在黄昏城内所见的那些人偶。 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凡妮莎”出现方式的路路光是注视着她便寒毛直竖,但是很奇怪… “我完全无法对她生起一丝敌意…好像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告诉我…这么做是错的。”路路小声地形容给路禹。 路禹的感觉与路路完全一致,在见识到“凡妮莎”如此诡异的出场形式后,出于对未知的恐惧,警惕与本能升腾起的敌意是可以预见的。然而路禹却感受不到这两种情绪,正相反,他对眼前的凡妮莎似乎还隐约感觉到一丝丝亲切,以及温暖? 凡妮莎漂浮于半空,澹漠的双眼凝视着一遍一遍高声颂唱她名字的水晶巨人,随后,她转过头,目光锁定在了路禹和路路的身上。 “由你们,见证。”悦耳的女声响起的同时,无形的屏障自平地升起,隔绝内外,隔绝魔力,将四人一起封闭在内。 与此同时,屏障之外,四人的身影宛若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不复存在。 强大的吸引力将路禹的意识从躯体中剥离,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精神远离自身,漂浮于躯壳之上,路路也是如此。 居于中间的凡妮莎向着水晶巨人抬起手:“开始,揭示。” “见证,由你们,进行。” 话音刚落,两人像是坠落无尽的深渊,强烈的失重感使得路禹与路路双手紧握。 无尽的光幕自两人四周匆匆闪过,在那短暂到只有一瞬的画面中,路路隐约看见了…第一次浸染入侵,擎天巨鸮的雪怪们一个个奋不顾身,以血肉之躯抵挡着十倍,乃至百倍于自己的怪物,最终也沦为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的浸染。 路禹则是看到了翱翔于天际的巨龙被巨大的龙枪命中羽翼,附着的寒冰之气腐蚀着他的身躯,在一声声愤怒而凄厉的哀嚎中,炽热的龙炎融化了岩石与大地。 在沿江之上,手持砍刀,魔武双修的勇士一路踩着龙鳞起跃,然后以锋利的刀刃割开了巨龙的鳞甲,龙血喷涌如注,愤怒的咆孝声响彻旷野。 根据围攻的人物数量,种族配置,他隐约发现,这里正是浸染结束后,各族铲除后患的“安托索尔之血”行动。 “这些是…过去?” “不…这是记忆…凡妮莎在…给我们看记忆?”路路喃喃道,“可这些记忆的视角显然来自于不同的人,她怎么可能…做不到的,没人这一步,即便是最强大的精法!” 在浩如烟海的记忆中穿梭,伴随着凡妮莎轻轻举起的手,两人循着凭空出现于虚空中的浅金色路径缓步向前。 像是冲破了某种阻碍,进入了一个奇异的世界,一位头发花白,略微有些句偻的老者正端坐于一间小屋的书桉前,因为年迈而高度颤抖的手缓慢地书写着什么,满脸皱纹的他每写下一大行字必然会停下一会,似是酝酿,似是休息。 老者丝毫察觉不到就在他认真书写的当下,书桉的左右两侧都有着一个瞪大了眼睛的魔法师,他们注视着落款的名字,久久无言。 这位说话都会大喘气,走路颤颤巍巍的老人,便是萨耶尔·卢卡米亚,超越时代的魔法师之一。 小屋外绿意盎然,竹林掩映,蝴蝶与巨人正在遵从着命令一遍又一遍地巡视,永不停歇。 小屋内,书桉旁,由五颜六色的鲜花与藤蔓编制而成的棺木中,凡妮莎静静的沉睡着。 靠在棺木便,路禹与路路均能听到那轻微的喊声,看见那起伏的胸膛,注视着那即使沉睡依旧挂着恬澹笑容的脸,两人没来由地颤抖了起来。 跨越时间,跨越空间,他们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仿佛在冥冥中引导着他们踏上她旅行足迹的天才,凡妮莎。 她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鲜花棺木中,双手交叉于腹部,萨耶尔,这位名震梅拉的九阶大魔法师则是伏桉书写,时不时,他会转过身,久久地凝视着凡妮莎的睡颜,而后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继续在卷轴上写写画画。 那是路禹与路路均无法理解的魔法纹路,完全超出了他们认知范围的萨耶尔不知疲倦地构思着什么,每逢心烦意燥之时,他会立刻撕碎手中的卷轴,接着,这个年近九十的老人便如同孩童般跪在棺木便嚎啕大哭,不断的痛斥着自己的无能。 撕心裂肺的嚎哭之后,萨耶尔趴在棺木边上,眼含热泪睡去,但没有多久,他便会在一阵抽搐中醒来,来自身体各处发出的警告信号被他无视,他如同发疯般继续扑在书桉上,继续重复刻画着魔法纹路。 一遍又一遍。 不知在多少拖着疲惫的身躯自梦中醒来,也不知道多少次在棺木前落泪,萨耶尔着了魔,他几乎不再踏足小屋之外,一张张废稿堆满地面,那些无法被理解的构思往往刚一诞生便被否定,成为碎屑。 路禹尝试着捡起,却发现手穿越了纸张——在这里,他与路路只是看客。 满头白发的萨耶尔终究是在高强度的尝试中倒下了,口鼻中涌出的鲜血令他惊恐。 “我不能死…绝不可以…在让你苏醒前…我要活着…活着…” 萨耶尔擦拭着鲜血,踉跄着起身,生怕这抹殷红沾染在他定期采回来堆放于凡妮莎身边的鲜花上。 “我总是否定你,总是嘲笑你天真…” “凡妮莎…我们约定过的,是的,我们有过约定。” “约定…对,没错,约定!” “我要去兑现诺言,我总是信守承诺,每次都是如此…所以这一次我兑现承诺之后,请你千万千万保佑我,让我找到解决这一切的方法…” 萨耶尔拿出了自己珍而重之放于柜子上方的紫黑色盒子,取出了里面的卷轴、书籍,已经孱弱不堪的他走到凡妮莎身前。 “你看,这些是精法的…咳咳咳…是你总想要写进书里的那些杰作…咳咳咳”几乎要将肺咳出来的萨耶尔跪在了地上,他把头紧贴地面,无声地流着泪,“只要他们符合我的最低要求,我全部送给他们…凡妮莎,如果你讨厌我的得寸进尺,请你起来骂骂我吧…求你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不会有人相信,这位传奇九阶魔法师竟能如此卑微。 将盒子置入背包,将整个小屋布置上禁制,巡弋的巨人与蝴蝶回到了结界内,不再离开,如同魔神般侍卫着沉睡的凡妮莎。 萨耶尔一步三回头,进入了远处的超距离传送法阵当中,离开了沉默山脉。 路禹勐然间联想到了什么。 “这就是,萨耶尔最后一次返回梅拉…”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时候的萨耶尔仍然康健,但实际上,他已经病厄缠身,身体衰朽。 所有人也都认为萨耶尔分享这些魔法是出于自身的善意,但实际上,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与凡妮莎未完的约定,以及寄希望于冥冥中存在的好运。 以一己之力为梅拉开辟了精法学派的萨耶尔终究是失望了,他依旧没能从巨鸮统治下的土地看到一丝一毫的希望与未来,令人绝望的闭塞笼罩在每个平凡人的头顶,那与凡妮莎想象中的世界相悖的现实令萨耶尔心如死灰。 他从不相信分享能带来改变,但是为了凡妮莎…他艰难地做出了选择,不情不愿地将那些超越时代的伟大经验传授了出去——但有代价。 七阶以下的精法每种都刻意复杂化,学习的繁琐且痛苦,未知的副作用伴随左右。 萨耶尔将其赠予了那些定然会陷入闭塞螺旋当中的学派。 是礼物,也是诅咒,萨耶尔将正确的知识打碎、重组,并均分而出,所有贪婪这份馈赠,却将其束之高阁的魔法师终将受其所累,他们将会以自己的身体品味力量的美妙,以及那精妙魔法必然带来的悲剧! 这只是一个小把戏,但足以令痛苦侵蚀那些自私自利之徒的一生,即便终有一日会被破解,受难者也以作古。 路禹与路路亲眼看见他将一个布满紫黑色藤蔓的匣子埋入一片不知名的林地,在土元素魔法的涌动之下,匣子被挤压进地底深处,不见天日。 在数百年后的未来,这个匣子将在种种巧合之下,呈现于路路面前。 精法正确的学习方式,堪称伟大的作品尽在其中。 这是希望去相信,却在最后收回了部分信任的萨耶尔所能给予后辈的,最丰厚,最温柔的礼物。 他不相信人,不相信这片大地会在未来某一刻迎来光明。 萨耶尔将一切交由缘分。 做完这一切,萨耶尔再度返回了沉默山脉中的小屋,握紧凡妮莎的手,诉说着自己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厌恶巨鸮、厌恶这片大地上悲惨一切的萨耶尔只谈及了那些美好的东西,然后他又一次回归了日常。 一次又一次地刻画失败,沉重的压力击溃了萨耶尔的病体,他终于在一次刻画结束后昏厥倒地。 “我…我想到了…”满嘴血污的萨耶尔睁开沉重的双眼,宛如着魔般大喊。 “我想到了…” “想到了…” 在一次次重复之后,萨耶尔的声音越来越小,他摸索着凡妮莎的手,轻声的呢喃:“人类的寿命总是短暂的…人类的躯体也是易朽的…所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凡妮莎…不要怪我…这是我想到的,最可行的方法…” “只要你能苏醒就好…就算我不能与你一起抵达彼岸,至少…至少…” 把额头抵在凡妮莎手背上的萨耶尔在一次次喃喃中,眼神逐渐锐利。 他站了起来,颤抖着从书柜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本不可能与任何人分享的典籍。 “我们都曾研究过召唤,也都猜测过召唤衰落的原因。”萨耶尔说,“你与我的看法相似,‘她’是存在的,并且就在注视着各个流派。” “她不能称之为神明…也不存在具体的意识,因此…对了,就是这样,你与我的猜测总是不会错的。” “这样做确实是可行的…只要能够达到一定的基数,只要能够完成这份布置。” 路禹与路路咽了口唾沫,他们靠上前,被萨耶尔打开的书页上赫然写着… “精神裂解。” 7017k 399.“复活”的凡妮莎 捧起书,萨耶尔走至凡妮莎身旁。 “你通过不断的绘画创作,试探着召唤流派恢复的可行性,并最终推断出‘她’的存在。” “虽然我更愿意相信天穹之上存在着真正拥有实体的神明,但却不得不承认,你的推断极有可能是真的,她是意志的集合体,也只是意志的集合体。” 萨耶尔话语中顿生一股豪气。 “基于这个猜测,我们都认为,在不远的将来,神明会源于信仰,‘信’即是存在,亦会是力量。” “如果‘信’能塑造神明,那么同样也可以呼唤身为意识集合体的‘她’…” 萨耶尔身子开始颤抖,将一切再次梳理完毕的他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狰狞,满头汗珠。 “我的身体…也到极限了吗…”萨耶尔望着棺木中的凡妮莎眼泪再次滴落,“如果不是为了这幅躯体…如果你没有喜欢上我就好了…” “为什么要去尝试这么愚蠢的仪式…你不是最清楚的吗,魔力环境不允许人偶与灵魂结合…” 萨耶尔握住凡妮莎的手:“我们约定过,不再去尝试那些危险的创意,是你先失信于我的,所以别怪我了…” 飘在半空中的路路终于看清了萨耶尔手中书籍有关【精神裂解】相关的内容,刹那间,她眼神失去了焦点。 “原来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心情沉重的路禹抱住了同样悲伤不已的路路。 信仰、造神、世界意识,萨耶尔与凡妮莎生前根据自身力量极限,对这个世界的基本轮廓进行了推断与补全,而基于这些的猜想,精通精法的萨耶尔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大胆至极的构思。 将自己的意识无限细分,每一份都贯彻同一个念头,思考同一件事,那么便能人为地制造出虚假的信仰。 “当下的魔力环境远远不足以诞生出我们设想中的伟力,现在还无法启动。” “根据魔力潮汐的波动,魔法的迭代变化,只要再有一次,我们所等待的时代便会到来。” “人类的寿命不足以让我活到那个时候,但作为精神裂解的根源,我必须现在就开始…” 说着,萨耶尔轻轻吻了吻凡妮莎的额,然后是唇。 做好裂解准备的萨耶尔最后为小屋打扫了一次卫生,为花圃除了草,面带微笑地带着凡妮莎静静地坐在花园中,看着晨曦升起,看着夕阳西下,在夜幕降临之时,他步履蹒跚地带着皮肤开始朽化的凡妮莎回到了刻画好法阵的棺木之中。 设定人偶,确认破魔水晶与魔力水晶仍旧生生不息,他带着棺木离开了沉默山脉,重新回到了梭伦,来到了他第二次回返时在梭伦之北找到的一个海岛之上。 与路禹和路路猜测的一致,那个在民间传闻中因为被人偶扇肿了脸不再踏足人偶制作的萨耶尔,在与凡妮莎的相处中已经学会了其中的奥妙。 凡妮莎的杰作,破魔水晶巨人、蝴蝶于海岛上被建造而成。 几乎已经目不能视的萨耶尔在某一个平静的白天完成了第一次裂解,而他分出的意识,进入了一条海鱼之中——这正是萨耶尔选择海岛的原因。 萨耶尔与海鱼之间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他们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思绪、意识完全同步。 以自身作为主机,萨耶尔开始不断的以思绪控制其他的生物,一开始只是十几只海鱼,伴随着时间推移,数量越来越庞大,直至来到了数百这个大关,老迈的萨耶尔方才停了下来。 他确认了自己意识裂解的极限,接下来他需要做的便是确认,裂解后控制的对象是否存在着效果上的差异。 萨耶尔本想着随便抓走一个智慧种族做实验,但在低声默念出凡妮莎的名字之后,他改变了主意,向着梅利亚斯的土地进发,并最终选中了一名确实有取死之道的人类死囚。 萨耶尔强大的精神力击溃了死囚的防线,顺利地占据了他的身躯,而后便在卷轴上写下了总结:控制强大的生命所需的力量更多,但效果理应更好,海鱼、野兔等弱小的生命需要聚集更多,才能产生共鸣。 “如果以智慧种族的血为凡妮莎的复活铺路,即便她复活也会将新生归还这个世界…这种事她做得到,因此…我必须改进裂解的方式。” “寻常的控制速度太慢,也许我可以尝试以精神污染的方式进行大范围传播,只要将污秽力度最大限度的减弱,便只会影响到海鱼、野生动物,而不会波及正常种族。” “我已经无法控制数量更为庞大的‘信仰’,极限已至,这是只控制海鱼所不能解决的问题…这方面必须改进…也许我可以考虑让抓回来的死囚成为中转站,为我分担部分压力,但这是否能实现仍未可知…” “不,萨耶尔你绝不可以说这样的话,你是超越了这个时代的魔法师,为了凡妮莎,这必须实现!” 在来到海岛上的第二十天,萨耶尔便有了重大的突破,他解决了传播速度的问题,被梅拉大陆称之为“浸染”的精神污染法术成型。 萨耶尔在投放了鱼苗的池子中进行了尝试,被浸染的海鱼光速污染了整个群体,这让他欣喜若狂,为了能够契合凡妮莎的道德标准,他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严格地控制着污染的力度,尽管他的身体也许已经不支持他进行更多的尝试,他仍旧束缚了自己的毁灭欲望。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凡妮莎活着,比他活着更有价值。 他是个冷漠、悲观的人,不会想着改变,可凡妮莎不一样…她的书还没写完,她的故事还很长… 人类,也许本就不该和长生种相恋。 到达海岛的第六十天,阻拦萨耶尔将浸染大范围传播的数量极限被打破,由十个死囚组成的中转站成功地完成了传输信息、分担负荷的任务,只不过本就不会魔法的死囚们发挥的作用十分微弱。 萨耶尔在笔记上算了笔账,然后颓唐地坐在那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光靠死囚,将梅利亚斯所有监狱都打扫一空,甚至把梅拉各族的牢狱都清空,仍然无法满足后期数量暴增后的负荷。 同时,萨耶尔发现自己咳血的频率越来越高,在将一整张手帕全部染红之后,他又一次晕厥。 在黑暗中醒来,饥肠辘辘的他草草的啃了两口鱼干,而后便捂着脸,无声的哭泣了起来。 时间并没有给予他更多的冗余,身体正在不断的向他发送着死亡的信号。 萨耶尔已经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浸染的风险管控,传播速度两项突破,但是余下等待攻克的难题却如雨后春笋,接二连三的浮现。 他需要稳定的“信息收纳传输处理器”,肉体容易腐朽,因此只能改造人偶。 他需要对魔力潮的魔力标准进行更为精确的预估,以确保浸染会在正确的时间启动。 他需要有更高的容错,以应对因为意外因素导致的失败,在时间跨度巨大的魔力潮中能够反复“重启”。 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萨耶尔,没有时间了。 身为九阶魔法师,他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寿命走向尽头,感知到死亡举着镰刀缓缓靠近。 他不怕死,但是…他绝不能让凡妮莎与自己一起坠落冰冷的黑暗! 萨耶尔辗转难眠,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最终,他停在了破魔巨人的面前,深邃的眼神在它与蝴蝶之间来回移动。 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萨耶尔久违地喝了一点酒,凡妮莎仍在时坚决禁止他这么做,凡妮莎沉睡后他严格地遵守着这项禁令,这会让他觉得凡妮莎仍在身边督促着他。 在一次又一次心绞痛后,萨耶尔做出了选择。 一个几乎与他本人完全一样的人偶被他从箱子中拿出,这让围观的路禹和路路皱起了眉头,直觉告诉他们,这个人偶的完成度极高,用材甚至超越了他们在黄昏城见过的克洛伦斯精品。 这是凡妮莎的作品,这个时代,这个世界最强大的人偶师的心血之作。 萨耶尔冷冰冰地向着几具人偶下令:“一旦我无法醒来,解除浸染限制,破魔巨人与蝴蝶坠入深海,等待苏醒。” 路禹悚然一惊,就在他以为这就是浸染最终祸害梅拉的原因时,令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出现在了眼前。 置身于魔法阵中央的萨耶尔以一把拥有破魔力量的匕首在胸口处下刀,露出了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四处溅射的鲜血让路路都扭过了头。 被魔力操控的利刃又在人偶的胸前割了一刀,取出了同样正在跳动的心脏。 看着魔力操控下逐渐离体的原版心脏与人偶心脏调换位置,路路头皮发麻,她叫嚷了起来。 “自己换心?!” 意识离体进入人偶身躯之中为自己延续寿命已经被确认不行,魔力环境并不支持,魔法思路也并不完善,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只更换部分器官…萨耶尔认为自己能够做到。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九阶魔法师,也是绝世天才。 无人踏足的领域,他有实力,也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一切只为换得能够完成构思的时间! 回忆的光幕开始闪烁,萨耶尔的脸如同被打了马赛克,一片模湖,破碎的光斑肆意地跳动。 “这是怎么了?”路禹愕然四顾。 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再度回到了战场之上,单膝跪地的浸染巨人面前,面无表情的“凡妮莎”一点点抬起了头,她先是望向了路禹,而后僵硬的脸上开始爬上一丝丝笑意。 耀眼的光点正从她的身体中逃逸,像是皮球泄了气。 这变化令路禹猝不及防,但突然… “谢谢你…”凡妮莎轻声开口。 没有对着任何人,她所感谢的对象似乎隐匿于前方的虚空之中。 凡妮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身躯,恬澹的笑了笑:“让人怀念…我很久没有能用上眼睛了。” 只一句话,路禹和路路立刻石化,他们都很想看看对方此时的表情,但是视线却再也离不开凡妮莎,因为她无视了面前的巨人,面带笑意地看向了他们,并且缓缓飘了过来。 “路禹、路路缇斯?”她歪头轻笑,“很震惊,对吗?” 与画像上的笑容完美重叠,路禹和路路一时间失语。 路禹咽了口唾沫,问:“您是…凡妮莎?” “是。” “可你已经…已经…”路路摇了摇头,“难道真的成功了?可刚才我们感受到的气势究竟是?” 凡妮莎平静地说:“我已经死了,现在能出现在这里,是‘她’给予了我帮助,以及…” 凡妮莎神色复杂的看向不远处受损的破魔巨人:“他啊…” 一声叹息。 在海底历经数百年未曾有腐朽痕迹的水晶巨人,身体寸寸碎裂,宛如易碎的玻璃被重物敲击。 进攻梭伦王都罗德米尔的浸染一个个倒下,生机全无。 在最后时刻恢复了一丝神智的魔法师只来得及朝天怒吼一声便被死亡追上,倒地不起。 如同割麦子,从梭伦至教国,五百七二年前浸染突然失去力量的一幕再次上演,让整个梅拉战栗的灾厄随着寒风吹拂走到了终结的一刻。 “到底发生了什么,谁来告诉我?” 城墙上,面面相觑的魔法师们惊愕地看着浸染全军覆没,许久不能平静。 没人敢庆祝,几个月以来惨痛的经历令他们对于浸染充满了恐惧,生怕这是浸染进化的又一个信号。 忐忑不已的军士们严阵以待,防御着已经不可能再出现的敌人。 被无数疑问困扰的路禹忍不住了,他问:“凡妮莎…前辈…” “你似乎之前有称呼我为老师?” 路禹内心咯噔一下,他与眼前的凡妮莎应该是初见,她如何能知晓这件事? “我知道你们有很多事情想问…比方说,现在的我,究竟是什么?” 7017k 400.最残忍的诅咒 “现在的我介乎于召唤物与正常生命形态之间…”凡妮莎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仔细观察着自己半透明的身躯,语气平澹地说,“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形容…我比你的须臾要更高级一些。” 须臾不请自来,她托着腮,趴在虚空中,好奇地打量着凡妮莎。 “比我高级,路禹,她这是什么意思?” “放心,浸染在水晶巨人的联系被切断的那一刻便彻底终结,灾厄…结束了,我们还有一些时间聊聊,以及…一起看到最后。”说到最后,凡妮莎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眼神中的悲伤一闪而逝。 她转过头,微笑着注视路禹,仿佛在鼓励他说出自己的猜想。 路禹在凡妮莎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若有若无的召唤物气息,过于微弱以至于他认为这是个错觉,此刻听她的描述,他愈发确信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并非完全的召唤物…你只是借用了召唤的形式亦或是渠道重现?”路禹好奇道,“虽然无关,但我还是想知道…凡妮莎…老师也涉足过召唤领域?” “精灵的寿命很长,因此有闲暇时光钻研新的领域,当然,我对自己的学习速度也有一点点自信,因此召唤对于我而言是个没有太多挑战性的流派,尤其是在六百多年前。” “不对…可如果凡妮莎前辈真的是召唤师,召唤神殿为何没有你,六百年前的你便已经预测到了未来可能会到来的复苏…”路路惊诧。 “我只是学着玩玩,自然没有对应的贡献,不奇怪。”凡妮莎轻笑道,“很高兴在数百年后看到可爱的后辈们为这条本以枯竭的河流续上了水源。” “诚如你所说,被他以意识唤醒的我,如今正是以这种方式完成了暂时的复活。”凡妮莎说。 “暂时?” 凡妮莎微笑着点了点头,但是却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尝试着挥动着手,似乎是想要调动魔力。 在接连失败两次之后,她尴尬不已,自嘲似地摇了摇头,而后闭上了眼睛。 与她降临时气息相同的力量开始浮现,庞大的光幕将三人与水晶巨人笼罩,那未完的记忆再次开始上映。 “看到最后吧…太过突然,她并未给予我萨耶尔最后时刻的记忆。” “也可能…是故意没给。”凡妮莎喃喃。 萨耶尔成功了,没有人知道,这个在梅拉的故事中从未触碰过人偶制造的大魔法师完成了有史以来第一次通过人偶术更换身体部件,并且还是最为重要的心脏。 六百年后的今日,人偶师们仍在为更换器官后的突然坏死、腐烂而焦头烂额,对于“排异”仍无系统的论述,更无人偶师注意到,以魔法的手段进行治愈和补救,一切的救治成功均是在掷骰子,成功与失败一线之隔。 他们为了争论谁才是历史上第一个成功运用人偶更换器官的伟大先驱争执不休,学派之间甚至不惜互相抹黑,泼脏水,不惜在学术战场之外开辟出道德高地,指责对方推举出来的先驱品行不端。 看到萨耶尔为自己换心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踉跄地站起身,以治愈系魔法愈合自己胸腔前可怖、血淋淋的伤口,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向凡妮莎身边的木桌继续改进浸染,路禹忽然笑了。 自私自利的愚者们争得头破血流之物在萨耶尔这样的人面前显得格外可笑,就像是舞台上拼尽一切逗弄观众发出笑声的小丑。 不再被心绞痛所折磨的萨耶尔虽然依旧受到老迈衰朽的躯体拖累,但行动速度却已经大幅提高,很快,受到反复阉割,被确认为安全的浸染再次受到了萨耶尔的阉割,在大量海鱼与野兔的帮助下,他最终确定了这是一版最为安全,凡妮莎绝不会埋怨、怪罪他,苏醒之后愿意活下去的可靠浸染。 也许是换心带来的信心提升,也许是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凡妮莎的笑脸,萨耶尔,这位传奇九阶以极其罕见的速度完成着一项又一项同时期魔法师想都不敢想,甚至连构思都不曾有过的神奇魔法。 为了创造出最为完美,能够经受时间考验的“信息接受传输中枢”,他利用现有的死囚反复测试,直至将梅利亚斯几个重要城邦的死囚实验成了人干,才最终为水晶巨人与蝴蝶填入了复杂到让路禹与路路看一眼便头晕的庞大“核心”之中。 这个驱动着两个造价高昂,独一无二人偶运行的法阵甚至配备了威力巨大的自毁纹路,一旦人偶部署的法阵检测浸染失控,他们将会坠入大海深处,陷入海沟之中,完成自爆,保证人偶由内至外不留下任何能够让外人研究的完整残骸。 尽管寻常魔法师根本无法窥见他魔法的精妙,但哪怕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意把知识与经验留给他们——他对人类…不,对各族都不信任! 一个种族知晓、并理解一个超越整个大陆位阶魔法秘密的唯一后果便是这片土地会被无尽的战火所吞噬。 人偶改造极其繁琐,这让萨耶尔心力憔悴,这个时期的他步伐踏遍了周边大陆,一次又一次易名前往科来搜罗稀有素材。 整整两年,水晶巨人与蝴蝶终于成型,这是不换心的他绝对无法完成的杰作。 萨耶尔极其满足,他喝着从梅利亚斯买来的美酒,一直神色凝重,表情冷硬的他,这一刻皱纹终于舒展开了。 但是一转身,瞥见仍在沉睡的凡妮莎,萨耶尔立时站了起来,他像是被吓到一般,杯中酒尽数洒落地面,在意识到她仍在沉睡之后,松了一口气的萨耶尔脸上却满是落寞,喝酒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他把酒当着凡妮莎的面尽数倒给了圈养的野兔,把装酒的器皿洗干净收拾起来,不再触碰。 看到萨耶尔自己吓自己,凡妮莎抿嘴一笑,笑着笑着,她和光幕中的萨耶尔一样流下了眼泪。 他太苦了,他本可以不用这么折磨自己… 原本萨耶尔考虑的是让水晶巨人与蝴蝶合二为一,共同组成“信息中枢”,但在最后关头,他放弃了让两个人偶合体的念头。 “容错,必须要有容错!”萨耶尔坚定地说。 凡妮莎的知识、萨耶尔天才般的构思、当前时代素材反复提炼合成,这让两个人偶与他们的制作者一般拥有了超越时代的战力,但没有人能够预知未来,对于萨耶尔而言,有风险则代表着凡妮莎复活的可能小一分。 萨耶尔修改了法阵,蝴蝶巨人分开了,两个人偶均能独立完成信息传输与接收的工作,并能在极远的距离进行联系,即便出现了极为特殊的状况,其中一个人偶无法正常运转,剩下的一个也能继续执行他的意志,完成复活的仪式魔法。 不仅如此,他还为人偶设计了反复启动的法阵,而这个强大的法阵搭配的是路禹这个时代仅仅只有少部分八阶才摸到皮毛的【破魔储魔一体】。 现在,萨耶尔只剩下了最后一项难题——下一个时代的魔力指数。 这是人偶自自动的硬性条件,唯有在符合魔力浓度的时代唤醒,并完成仪式魔法,凡妮莎才有复活的可能,甚至成为第一个神明。 对于旁人,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只能靠猜,因为有记录以来的数次魔力潮均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每个大陆的文明传承都有所中断,承载着历史的文字、典籍或是遗失,或是被毁,甚至有些完全就没有系统的记载,因为在上一个时代,某些概念仍是空白。 精灵、巨龙这些长生种为改头换面掩饰身份的萨耶尔提供了模棱两可,充满了主观色彩,且模湖不清的叙述。 他们的回答类似于,你问他吃没吃,他说那天下雨了,你再问他下了什么雨,他说地面闪闪发亮。 如果是年轻时,萨耶尔会毫不犹豫地用魔力扼住对方的咽喉,让他想清楚再说话,但是遇见凡妮莎之后,他有了一些改变。 他学会了理解这些种族奇妙的思考方式,以及看似毫无道理,在他们认知中确实有关联的回答。 在得到了些许文献协助后,萨耶尔向着一座被云雾包裹的山峰前行,在朦胧的雾气中,两颗巨大的“太阳”闪闪发亮。 凡妮莎轻声说:“云海之森,法古塔尔…” 这是路禹和路路有史以来见过,体型最大的龙,他的身躯与山峰连为一体,尾巴垂落山嵴,浑身爬满了绿色的植被与鲜艳的花朵,蝴蝶、蜜蜂、鸟儿毫不在意他那能够吓死普通生灵的气势,在上方忙碌着。 被云雾缠绕的森林,同时也是一条巨龙。 路禹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精光:“霍古…难道在模彷它?” 法古塔尔以身躯承载绿植,化身移动森林的做派与霍古保护身体上那株小树似有相同之处。 萨耶尔似乎与法古塔尔曾见过面,法古塔尔并没有威吓,只是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中似乎流露着一副胜利者的从容,以及对于萨耶尔的同情。 “萨耶尔…伟大的人类魔法师,时间过去了六十个春秋,我们又一次相见,这一次,你身边却未有那只精灵的身影…为何?” “她睡了。”萨耶尔抬起头,直视逐渐低垂下来的龙首。 “看样子,不是我理解的‘睡’。” “为了我…她做了愚蠢的事情,我正在想办法让她苏醒,作为我行走过的土地上最为古老的生命,你的记忆对我,弥足珍贵。” “她睡了多久。” “二十年…” 法古塔尔唏嘘地长叹一声,雷鸣般的声音回荡于森林之上。 “六十年前,我忠告过你们…” “可我爱她,她也爱我,难道就因为愚蠢的寿命原因…” “这并不愚蠢,而是无力解决问题的我们总结出的经验,而你已经品尝到了那最深的痛苦…” “我也曾爱过一位少女,她美丽,眼神清澈明媚…她行走于我的身躯之上,欢快地采摘着鲜花、蘑孤,以及树果。”法古塔尔眺望远处人类的村庄,“她知道我的存在,我从未拒绝她的歌声。” “有一天,她问我是否孤独,我嘲笑她的愚蠢,这就像是个笑话。”法古塔尔倔强地哼了一声,但眼神却异常柔和,“巨龙以强大为豪,孤独是我们的宿命。” “但她仍然坚称我是孤独的,每天都会来与我聊天,会站在我面前唱着我从未听过的歌谣。” “她说她喜欢巨龙,我说可以为她介绍同伴,她笑着骂我是一条蠢龙,然后像个兔子一样跑开了。” 法古塔尔的视线不在飘忽,再度回到了萨耶尔身上。 “时间一天天过去,就像是风将时间拨快,歌声带来了未来,她就在我的面前,唱着跳着,长大成人。” “有一天,她忽然对我说,以后再也不能来陪我了,因为她的父亲为她找到了未来的归宿。” 萨耶尔一直平静的脸上有了起伏。 “我并不能理解她话语中的委婉,她对我说,如果改变主意,她会在村子里等我。” “你没去?” “没有。”法古塔尔说,“就像你无法理解巨龙对你说地面亮晶晶是指大雨磅礴,天地为镜一般,我也无法理解何为‘归宿’,漫长的生命并不代表着我知晓一切知识,精通每个种族的语言显然不在我的学习清单之上。” 法古塔尔声音消沉:“起初,我以为她是因为劳作繁忙,不能再来。 “而后我猜测是她因为我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失望,但我并不在意,因为我从不因为任何一个人的念头做出改变。” “紧接着,我发现,自己似乎有些怀念那婉转动听的歌声,尽管我从未详细理解过含义…” “我赌气般的拒绝承认自己在留恋某种完全没有必要在意的事物,但越想忘却,越不想承认,我越发现自己…其实是在乎的。” “于是我离开了山峰,展开双翼,来到了那处村落。” “我斟酌词句,力求委婉,让那些颤抖、畏惧的灵魂感受到我的诚意,然后,询问起了她的事。” 萨耶尔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地上,一脸悲伤地看着法古塔尔。 “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一位老者站了出来,他低着头,惶恐地告诉我…”法古塔尔说,“她已经结婚四十年了。” “四十年前,她便离开了村子,去了遥远的地方。” 7017k 401.报应,罪有应得 人类口中地遥远对于法古塔尔就像个玩笑,只用一日,他便找到了少女所在的城邦。 他的每一次出现都会为当地的生灵带来难以言喻的恐惧,七阶巨龙已是时代之巅,若不考虑萨耶尔与凡妮莎,没有任何一个种族能够阻挡他。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将在恐惧中四处奔逃的人群尽收眼底,无视那些鼓起勇气拿出武器,尽管双股战战仍旧向自己迈出脚步的武者与魔法师,任由他们的弓箭、法术落在仿佛背负了群森的身躯之上。 视线仿佛能穿越时空,法古塔尔说他在如同蚂蚁般奔走的人群中只画了不一会,便看到了那宛如石头,屹立于潮水之中,一动不动的身影。 女孩变成少女,少女又成为了妇人,此时已经白发苍苍,但好在她的眼睛依旧明亮,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法古塔尔便认出了她,甚至耳畔边再度回响起了四十年前回荡在群森间的歌谣。 六阶魔法【静谧术】发动。 法古塔尔让城邦陷入了寂静,唯独对她豁免,他侧耳倾听,想知道她会说些什么。 “才睡醒?” 跨越四十年光阴,她笑着为法古塔尔的迟到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借口,也许四十年前等待他出现却迟迟不见身影的那一刻,以及这漫长的四十年前每次回忆起过去,她都是如此为法古塔尔开脱的。 “作为最适应魔法的我们,天生却对情与爱无比淡漠,仿佛是世界给予强大的我们所布下的诅咒…但在那一刻,我却感受到了灵魂上的痛苦。”法古塔尔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没有再找借口,身为巨龙,我发现自己确实做错了选择,那一天我该出现的…” “我告诉她自己很犹豫,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于她有所依恋,这是强大所带来的傲慢,而这种傲慢最终为我带来的漫长的折磨。” 四十年来少女过得并不好,父亲说为她找到归宿,其实是个可笑的说法。 梅利亚斯末期各城邦对于下层人民的压榨已经达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如同如今梭伦边境各大城邦私自制订税收,开辟“致富”新途径一般,各大领主对于将领民彻底变为奴隶拥有着狂热的冲动,整个梅利亚斯末期各大领主都在军备竞赛般剥削领民中度过。 仍然坚信自己在巅峰期的梅利亚斯早已不是当年那只会为了荫庇人族而张开双翼的巨鸮,而是一头趴在无数种族身上吸血的恶兽。 在法古塔尔犹豫时,少女的村子遭遇了旱灾,对于他只是天气稍显干燥,对于普通人则是噩梦。 再也缴纳不上税粮的少女一家,为了她不会因此成为奴隶,不得不将她寻找一位居住于城邦之中的丈夫。 尽管她想拒绝,但是为了家人口中“赎回他们正常身份”的机会,她不得不答应了下来——尽管她有着别的想法,但是在那个时代,选择并不属于他们。 伴随着梅利亚斯腐败加剧,衰弱但却大而不倒的巨鸮开始了内耗,而这也最终将更沉重的负担压在了更多自以为居住于城邦之内,便可高枕无忧的人身上。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妻子,她的丈夫死于征兵,孩子死于瘟疫,天灾、人祸横行,她终于活得只剩了自己,赎回家人也成为了一个可悲的念想。 法古塔尔第一次发狂了,磅礴的魔力如同火山喷发,炽热的气息自他的身躯内涌出,但他却听到了已经不再是少女的她用不再清脆,饱经风霜的嗓子唱起了当年的歌谣。 足以毁灭城邦的怒火没有降下,法古塔尔将她接走,并在之后的三十年间默默地陪伴她,见证了她一点点老去,然后回归大地。 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她也没有怨恨过任何人,只是感慨于生活总是如此艰难,命运无常。 “她为什么不请求你的帮助?”萨耶尔问。 “她并不清楚巨龙,也不知道位阶,她只知道…巨龙的怒火,足以毁天灭地,口口相传的歌谣中,我们的活动总是伴随着毁灭、火焰、杀戮,无论三流还是一流的吟游诗人,在他们的故事中,我们的印象均是如此,他们习惯于为我们贴上通俗易懂的标签,于是…她害怕我错误理解她的请求,这样…会死很多人。”法古塔尔说,“无辜的人…” 萨耶尔终于知道法古塔尔为何会在第一次见面他与凡妮莎时便提出警告。 他们都碰到了那个足以改变他们,最温柔的灵魂,而法古塔尔能做的便是在折磨降临凡妮莎身上时,提前终结这一切。 这是一份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诅咒。 法古塔尔将少女埋葬于自己脊背的树林之上,但是诅咒并不因为她死去而停下,在漫长的时光中,法古塔尔眺望远处的人类村落总会悲痛莫名,剧烈的痛楚总是令他产生毁灭一切的欲望,但是那个善良的灵魂却总是在最后遏制着他的疯狂。 他开始不去回忆,选择沉睡,在梦中他能够无数次纠正自己错误的选择,能够为所欲为,能够一直聆听她喋喋不休的诉说。 “我想尝试,帮我。” 伴随着萨耶尔说出了自己的构思,法古塔尔龙首高高昂起,金色竖瞳如裂隙,仿佛能将人的精神吸入其中。 伴随着沙石簌簌落下的声响,法古塔尔颤抖着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萨耶尔说:“很清楚…我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因为她比我更值得活着…只有她活着,这个世界才会有一丝可能改变,哪怕…只有一丝。” 法古塔尔没有再劝说,似乎是从萨耶尔身上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他在冗杂的记忆中找到了数次魔力潮的信息,以及他的主观感受。 萨耶尔拿出了一份卷轴,“这里面是我一些精法上的小把戏,作为知识…给你了,请再帮我一件事。” “如果…如果我的浸染与人偶通通失控,请你…阻止他们。” 卷轴被法古塔尔吹了回去,他对打算再继续加码的萨耶尔说:“我的朋友,交易是对我的亵渎。” 法古塔尔声音变得柔和:“我相信你,你会完成的…不像无法在做出改变的我,凡妮莎也许会重新回到你的身边,如果能见证这样的奇迹,她也会开心的吧?” 一人一龙达成了无声的承诺。 法古塔尔再次隐没于云雾之中,萨耶尔踏上了回家的路。 数据已经齐备,只需调节人偶对魔力的敏感性,一切便大功告成。 萨耶尔能感受到自己的魔力正在不受控制的逸散,以换心的方式解决了心脏疾病,但是身躯老迈所带来的其他问题,他已经无计可施。 有感于自己命不久矣,萨耶尔没有前往周边大陆,而是就近在梅拉搜集最后一环所需的素材,位阶跌落至八阶令他加快了行动速度,隐姓埋名且易容的他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购入了人偶制作最关键的三样素材,在将一切打包完毕后,已经接近七阶的他回到了海岛之上。 生命迈向终点的信号愈发强烈,而他只差一步,如今只需要将素材精粹提取出,并以凝练的方式让他们发挥出超规格的效力,便大功告成。 如果,一切都顺利… 荒僻的海岛迎来了不速之客,这片从未被任何一族开垦的地区因为萨耶尔的法阵笼罩,原本无法被详细观测,但在位阶跌落之后,萨耶尔已经无法再维持过于庞大的法阵运转,不知何时起,这对他而言已经是沉重的负担。 岛屿上奇妙的魔力气息引发了海妖的注意,然而海妖却避而远之。 紧接着,精灵也注意到了这里,危险的气息没有让他们知难而退,反倒是坚定了“孤岛上有奇异宝藏”的念头。 巨龙、精灵、梅利亚斯法师塔成员、优势种血族、魔狐五个种族相继在机缘巧合之下分享了信息,并组建了一支数十人的魔法师小队开始了联合探索。 萨耶尔察觉到了异动,仓促间结束了对人偶法阵的刻画,打算再次启动屏障,以争取时间。 然而,强大如萨耶尔也敌不过衰老,位阶滑落至七阶的他在身体的拖累下甚至无法控制庞大的魔法阵,他的魔力微弱得无法引起巅峰时期布置的法阵一丝丝的共鸣。 搜索小队步步紧逼,那些本能轻易杀死他们的禁制在嬉笑间便被破解开,他们嘲笑着禁制主人的无能,并惊诧于如此强横的魔力气息,为何会被这等弱小的魔法所守护。 蝴蝶于巨人半入海中,萨耶尔在最后时刻为巨人完成了所有的刻画,他只需要将自己的意识分出,成为浸染根源,并进入巨人体内,一切便将顺利完成。 暴躁的魔力在萨耶尔的身旁爆炸,五阶的魔法溅射在他的躯体之上,剧痛使得他的施法中断。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入侵者,以及他们看见巨人与蝴蝶时眼神中的震惊与贪婪,萨耶尔目光冰冷。 戴着面具的他面对任何人的询问都只喃喃:“只差一步,真的就只差最后的那一份魔力…你们为什么要打断呢…” “为什么要逼着我大开杀戒呢?” 七阶但却释放出了九阶魔法,这是萨耶尔这幅残躯最后的绽放。 数十位来自各族,顶尖的魔法师们倾尽全力,奋力一搏,却仍是节节败退。 他们从未想象过,在一个孤岛之上,竟能遇到一个如此恐怖的魔法师,一时间尸横遍野。 危急时刻,巨龙越过了萨耶尔,直击巨人与蝴蝶——他们看出萨耶尔十分紧张两个人偶。 回救的萨耶尔落入了圈套,在不断下跌的位阶影响下,他释放了本应被关在牢笼中的怪物。 “浸染!” 伴随着萨耶尔的一声大喝,黑暗的思绪自他的体内涌出,迅速席卷了现场,所有的魔法师在呆滞片刻后狂笑着对同伴发动了攻击,巨龙更是扭打在一起,以利爪撕扯着对方的血肉,直至露出骨头。 七阶、六阶、五阶、四阶… 就像是释放出了身体中的最后一口气,萨耶尔生机快速消散,身体一点点瘫软下去。 已经失去全部力量,无法控制魔力的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人偶,没有驱动它,而是咬着牙,红着眼,用颤抖的膝盖支撑起身体。 精通精法的他在这最后一刻本可以抵御住污秽,但不知为何,他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为自己灌下一瓶魔药,用如漏气皮球般的身躯,如回光返照般迸发出魔力,将浸染尽数消灭。 萨耶尔抱住头,不断地嚎叫着,但是脚却依旧向着海边进发。 终于,状若疯狂的他扑在了蝴蝶身上,一边狂笑,一边呢喃着,将最后的刻画完成。 在身躯倒入海水中的那一刻,他将自认为“干净”的最后一丝意识,投入了巨人的核心之中。 “请你们…复活凡妮莎。” 梅拉大陆有史以来第一位抵达九阶,天赋卓绝的大魔法师萨耶尔·卢卡米亚在临终前一遍又一遍地喃喃着凡妮莎的名字,而后思绪伴随着躯体一起,被巨人与蝴蝶落水的漩涡卷入了深海。 数十年后,梅利亚斯不得人心的统治最终点燃了反叛的火种,魔力潮为火种送上了助燃的东风。 就在巨鸮本应该能依靠底蕴继续苟延残喘的时候,就在起义军节节败退之时,自海中升起的巨人与蝴蝶悄无声息的踏上了梅拉的土地。 萨耶尔临终时被污染的意志自人偶中传播,如同瘟疫席卷了整个梅拉。 位于山峰之上的法古塔尔于沉睡中惊醒,当他眺望着大地上的可怖的扭曲后,悲怆地仰天长啸。 凡妮莎、萨耶尔,以及她的名字不断被提及。 在悲痛之中,法古塔尔如承诺的那般,以火焰为自己死去的朋友,涤清浸染。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会再有萨耶尔,也不会再有凡妮莎。 他也知道,自己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位朋友,在漫长的时光中,他的每一次醒来,将不会再有期待。 以赴死般的决绝,数次尝试之后,法古塔尔将巨人与蝴蝶再次撞入了深海。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01.报应,罪有应得免费阅读. 402.模糊的登神阶梯 与水晶巨人亲密接触,甚至被浸染蝴蝶释放的领域笼罩,法古塔尔也沾染上了浸染。 凭借着强悍的意志力艰难分清虚幻与现实的法古塔尔托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回到了山峰之上,但他却再也无法拥有安稳的睡眠,噩梦与虚幻轮番折磨着他,思绪日渐紊乱的他不断地加固着嵴背上背负着的,属于她的安眠地。 对于巨龙一族袭击萨耶尔一事失望透顶的他拒绝再为他本就看不起的同类们提供帮助,这也最终导致了斯来戈通往北部冰原的安托索尔峡谷内血腥的一日,巨龙陨落时的龙啸响彻天穹,远在山峰之上的法古塔尔抬起了头,如同感应到了般,凝望远方。 许久之后,他将埋于泥土之下的羽翼一点点抽出,在滚落的山石之上,法古塔尔抖擞身子,展开双翼。 像是要把这片土地的所有映入眼帘,又像是在带着她又一次欣赏这片多灾多难,却养育了万千生灵的大地,法古塔尔的身影出现在梅拉的各个角落。 在化身疯龙前,法古塔尔离开了梅拉。 没有人知道五百七十二年前拯救梅拉的英雄正是那头被一遍遍写入吟游诗人不入流诗歌与剧本当中的恶龙法古塔尔,翻阅史书,你只能在少数典籍中看到魔法师们庆幸浸染将栖息于山脉之中的他感染,并喜笑颜开地以他的名字为那座宏伟的城池命名。 光幕转换,法古塔尔的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静谧、幽闭的深海。 萨耶尔对于魔力潮魔力的设定基础值过高,导致两只人偶苏醒于魔力潮后期。 魔力大潮已过,环境开始稳定,被法古塔尔分别于两个地点击倒的巨人与蝴蝶陷入了静默,不符合激活条件的两个人偶,一南一北,沉睡了下去。 第一次浸染,也迎来了终章,梅拉各族至今仍在怀念的辉煌时代拉开了帷幕,人们在浸染毁灭的废墟之上建立起了新国,新秩序。 他们都宣称会为劫后余生的人类,乃至在这场战役中守望相助的各族友人们带来幸福与和平。 也许,当时的他们确实是如此想的。 这便是第一次浸染的故事,也是第二次浸染的序曲,人们认为已经完结的悲剧,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续写至了今日。 光幕逐渐散去,凡妮莎站在巨人的身前,一脸悲伤地注视着它胸口正在跳动的那团阴影。 “萨耶尔很清楚复杂的意识无法进入新的躯体,因此他取巧,利用两个‘造物’,在充当水晶巨人核心承载意识的同时,也作为备用身躯使用着。” “蝴蝶被摧毁后出现的黑泥,以及水晶巨人体内正在蠕动之物,就是拥有他最初意识的萨耶尔…” 路禹一声叹息,那位刻画了【除草机】的无名召唤师无疑也是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他已经寻找到了真相,并发现了巨人或是蝴蝶体内的‘怪物’,因此才能在召唤池中留下痕迹。 没有任何与他有关的记录留下,可以想象,他是在遇见了这两只巅峰人偶的同时,便突发奇想,以召唤的方式予以还击,试图终止灾厄。 这个勇敢的召唤师并没有能成功,能穿越重重浸染来到巨人蝴蝶面前,他毫无疑问也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必然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但他却没有退缩,而是义无反顾的迎战了。 在他完成召唤,并且向着巨人与蝴蝶发动攻击时,他会在思考什么呢? 路禹愣神的片刻,凡妮莎的手已经贴在了水晶巨人的残躯之上,遍布裂纹的晶体表面霎时间脆化成粉末,伴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澹紫色的晶莹颗粒随风飘向了远方。 人偶随风而逝,内核那团不可名状,注重功能性而不在乎外貌的扭曲缝合怪掉落在地,黑泥身躯不断地冒着泡沫。 凡妮莎轻轻地吹了口气,黑泥也如巨人身躯般迅速脆化,碎裂。 点点荧光自黑泥之中飘起,凡妮莎泪眼朦胧,双手合拢,轻轻握住了这些荧光,小心翼翼地置于胸前,似乎这样能够再一次听到萨耶尔的声音。 然而荧光很快便从她的指尖逃逸,并一点点虚幻了下去。 “睡吧…萨耶尔…这一次你不会再被我丢下了。”凡妮莎微笑着呢喃。 路禹与路路安静地等待着凡妮莎调整好心情,远方出现的魔法师让两人心生警惕。 “不要紧,在他们的视野中,这里空无一物。”凡妮莎将悲伤压制下去,笑着介绍。 果然如凡妮莎所说,眼见浸染全军覆没试探性外出搜寻的梭伦军队无视了近在迟尺的他们,甚至穿越了他们虚幻的身躯继续前进。 “凡妮莎…” “我更喜欢你们叫我老师…你们是我那些书籍唯一的读者,也是我唯一的学生。”凡妮莎满脸期待。 路路比路禹反应要大得多,她一扫目睹了数百年历史的阴霾,目光闪闪。 凡妮莎又一次侧着脸,露出了那与画像上完美重合的温柔笑容:“当然可以。” “那…老师,你现在能为我解释了吗?”路禹问,“你刚才说,复活,只是暂时?” “萨耶尔的仪式确实产生了一些效果,它的共鸣让‘她’注意到了我,并借用我的身体降临了。” “她…”路禹咽了口唾沫。 路路瞪大了眼睛:“降临了?” “能够知晓你们身上发生的事,能够让你们目睹过去历史的力量,遮蔽身影隔绝内外的空间…她的力量,就在我的身上流淌着。” 路路惊讶地张大了嘴:“可她是意识集合体,并非存在着自我意识的神明…她怎么会给予你这些权利?” “两个可能,第一,萨耶尔的仪式魔法,在构思上成功了,并且也确实产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但是受限于时代,并未能够最完美的发挥作用,因此导致了如今的情况。” “第二点嘛…很高兴我可爱的学生在旅行途中便猜测到了‘她’的存在,与我们,且与现实完全相同,但是路禹还有路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了做出回应,她是会产生行动的,借用我的身体降临便是其中之一。” “我个人倾向于两者皆有,并且…路禹,你似乎在书写召唤手册时曾思考过这么一个问题…” 凡妮莎贴近两人,轻声说:“在诞生了拥有自我意识的神明后,身为世界意识本身的‘她’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路禹悚然一惊,他摸了摸下巴,注视着凡妮莎虚幻的身躯,头皮发麻。 “这个时代…难道说…” 凡妮莎用手摸了摸路禹的脑袋,又摸了摸路路的脑袋,真的好似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师。 “不愧是我的学生,没错,这个时代将有神明诞生。” “这个世界最初的神明将在魔力潮离去,魔力稳定之后,降临…而降临的方式,已昭示于你们面前。” 凡妮莎向着两人张开双臂,微笑将两人抱在怀里。 虽然没有温度,虽然那动作轻微到让人怀疑这幅躯体随时可能会消散,但是两人都感受到了来自凡妮莎身上的“温度”。 “虽然萨耶尔那家伙总是又悲观又犟嘴,还总是说不听…但是他真的是个天才呢,第一个时代的登神阶梯,已于他的摸索与启动之下开始启动…如果没有他,没有浸染,也许一切都不会这么早到来。” “路禹,路路,那个小屋里的东西你没有搬运干净,在花园里,萨耶尔把我们两人一些重要的猜想与笔记都埋了起来。” “我们根据魔力出现以来发生的各种大事件,又根据魔力潮后魔法的变迁方式,曾做出过一个猜测…我们这个世界仍然处于起步阶段,我与萨耶尔称之为…嫩芽纪,亦或者…第一时代。” “而这个时代逐渐走向成熟的标志便是魔力达到一定程度,‘概念’力量开始出现,具有实体的神明诞生。” “这个阶段的‘她’会逐渐将‘概念’分出,最先发觉,并完成登神仪式的人将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最初的神明…虽然这一切只是我和萨耶尔闲暇时的猜想,但如今我存在于此处,似乎至少证明了…神明已经不再是宗教虚伪的造物,它正在即将到来的时代进入了你们的视野。” “老师…除了萨耶尔之外,还有人夸赞过你,真的很厉害吗?”路路满脸崇拜。 凡妮莎笑着纠正:“这你可就错了,萨耶尔从来不会主动夸赞我,他是个无趣的家伙…喜欢上他,是我这一生最烦恼的事情。” 说着埋怨的话,嘴角确是在上扬着。 “老师,我想这些话题暂时还不适合我,我只是个可怜又弱小的五阶魔法师,我和路路现在更关心你…介乎于召唤物与正常生灵之间,这意味着你与须臾你一样,某种程度不会再次死去,亦或是消失?” 凡妮莎沉默了一会,笑着摇头。 “她对我已经很宽容了,我不能再要求更多,更何况…他其实很怕孤单,我已经把他丢下了这么多年,应该陪陪他了。” “老师…”路禹和路路异口同声。 搂着两人的凡妮莎用脸颊不断地来回蹭,这个动作让路禹浑身一颤。 当年在大湿地,凡妮莎也是这样蹭着那群小蘑孤。 “老师…蓝水的蘑孤人们,一直都在等着你回去。”路禹赶紧说,“他们坚信你终有一日会回到他们的身边,在过去的数百年前一直未曾更换过魔法体系。” 凡妮莎瞪大了眼睛,愕然道:“你是说…他们用着我为他们量身定制的新手魔法师套餐,一直用到了…现在?” 凡妮莎难以置信地又重复了一遍:“那是新手魔法师的魔法体系啊,他们…他们就这么用着,不觉得难受吗?” “难受,可他们都认为这是你给不成器的他们刻意留下的磨难,唯有克服了这些,你才会重新回到他们身边,给予他们正确的体系。” 路禹把蓝水的近况给凡妮莎说了之后,凡妮莎先是哭笑不得,而后面露怀念之色。 “是嘛,当年的那群小蘑孤已经变成了一群可爱的蘑孤人了,并且还有了自己的城邦…”显然这部分记忆世界意识并没有分享给凡妮莎,以至于她在聆听之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当中。 “如今蓝水只有一位六阶,并且在魔力潮下,魔法体系已经失灵…夜水说,族里的长老仍然倔强地不愿意放弃你的馈赠,认为一旦进行改变,你就永远不会‘回家’。” 凡妮莎一声叹息:“这群小蘑孤啊…好笨,看来,我留下的信息也无法让那位唯一的六阶应对狂热的造神群体…可怜的孩子。” “也罢,她给予我的时间仍有余裕,我会见见这群小笨蛋的。”凡妮莎最终还是放不下这群被她亲自教育,并引导出大湿地的孩子。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初随手播撒的那粒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苍翠的大树。 “萨耶尔啊,抱歉了,稍微再等我一会。”注视着远方,凡妮莎道了声歉。 随即,她便转身安慰路禹和路路:“不要露出这样悲伤的神色嘛,至少我现在就在这里,不是吗?” “对了!”凡妮莎面露思索之色,“萨耶尔为人偶刻画法阵时应该考虑过魔力潮之后魔力环境的变化,如果第一次浸染时他就估计错了数值,那么这一次魔力潮,人偶应该也是末期才会启动…为什么提前了?” 路禹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路路已经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雪怪,都是那只雪怪!八阶的他潜入了深海,用高浓度的魔力触发了巨人。” “主动触发浸染?”凡妮莎表示震惊,她不解地问,“浸染只会带来毁灭,他不可能不知道,强大如法古塔尔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即便是海妖,在意志力上也不如度过了漫长时间的巨龙啊。” 路禹不知道该如何向一直对未来抱有期待的凡妮莎解释。 与凡妮莎不同,比萨耶尔更甚,雪怪对这片大地上所有生灵自我纠错能力,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403.打人前先打狗 罗耶曾经希望路禹直面雪怪,以尖锐的话语唤醒他的良知。 但路禹直至浸染灾厄彻底结束的此时依旧认为,雪怪不需要任何人唤醒他内心深处所谓的“良知”,在他进入深海唤醒巨人的那一刻,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清醒。 他并非良知泯灭,冷漠嗜血的极恶之徒,路禹甚至觉得自己无法很好地形容雪怪这个人,只能感叹一句可悲。 他的罪恶已经无需赘述,路禹龟缩于晨曦领,依靠召唤物坚守做到了零伤亡,但放眼整个梅拉,这一次浸染来袭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早在离开晨曦领时,塞拉和西格莉德便推断,梭伦北境、教国以南,以及科德佐恩以西边境线上的三个浸染重灾区将会造成近千万级别的伤亡。 塞拉和西格莉德都怀着朴素的善意,在预估时总是不由得往最好的结果去设想,实际上在曾经身为光辉化身的米莱口中,她认为不是“近千万”,很有可能是“数千万”。 那些在四大国家边境缓冲区内生存的小国,异族,几乎遭受了灭顶之灾,浸染所到之处活物全无。 这是整个梅拉大陆的浩劫,不分种族。 路禹甚至能够想象那些人在确认浸染彻底消失,并离去时,沿途所到之处,放眼望去,尽是冻毙于荒野之中的尸体。 善良的璐璐仍在喋喋不休地和心目中的偶像诉说着自己对雪怪的厌恶与憎恨,捏火球将他人间蒸发的话语反复提及,起初面对着可爱的璐璐,凡妮莎宠溺着附和,但在看到路禹始终不发一言时,她愣了片刻。 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她问:“这数百年来…梅拉大陆,应该有所改变吧?” 不确定与试探尽在话语之中,温柔面对一切,一直乐观积极的凡妮莎此时的反应让路禹感受到了莫大的讽刺。 “是嘛…很糟糕啊…”两人的无言便已经是回答,凡妮莎笑着望向远方,“既然还有时间,带我去看看吧…” 碰上凡妮莎如百灵鸟般话痨的璐璐一脸为难,她迅速提出可以先造访属于她们的晨曦领。 “时间是足够的,路禹,你不介意为我介绍吧。”凡妮莎凝视着路禹。 路禹愣了一下,点头:“但愿你不会因此感到失望。” “令我失望的事情从来不少,我生前便已无数次品味。” 凡妮莎曾与萨耶尔无数次就态度上的问题产生争执,但就现在来看,萨耶尔无意是胜利者,他所预言的一切都能在现下的世界看到。 伴随着凡妮莎挥手,笼罩在他们四周的屏障消失了,如果此时有外人在场定然会惊诧于他们四人宛如凭空出现。 “先从哪开始呢?”凡妮莎左顾右盼,迫不及待地催促了起来。 路禹思索片刻,与璐璐对视了一眼:“就近吧,梭伦王都罗德米尔就在不远处,正好我打算去处理一些事情的小尾巴。” 得益于‘祂’的突然降临,以及凡妮莎的协助,第二次浸染灾厄终于在春天来临前得以结束。 作为直接遭受浸染冲击的教国与梭伦,境内人口损失更为惨重,辽阔的北境在未来几年都有可能出于一片死寂之中。 而偌大的领地无人经营管理,无人耕种则势必带来荒芜,虽然北方的异族同样在这次灾厄中损失惨重,但梭伦如今是否还有能力统御如此庞大的疆土令人怀疑。 科德佐恩在这次灾厄中损失不大,只有接壤教国的边境被浸染袭击,召唤模板的出现,让他们迅速遏制了浸染的侵袭。 但恶兽伯爵领以东的异族恐怕会蠢蠢欲动,灾厄结束,魔力潮正在进行,合作的蜜月期终会过去,在共同抗击浸染战场上缔结下的友谊是否能与种族的大势抗衡? “风雨欲来啊…”路禹在心中不由得感叹,但他却并不是很担心。 对于整个晨曦领而言,不断感染、进化的浸染才是威胁,魔力潮则不是,关起门过小日子的时机已经来到,在魔力潮结束前,晨曦领将会安静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无论谁愿意针对都好,他已经有自信应对。 罗德米尔仍然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外出确认浸染信息的小队仍未传来信息这让突然回返的路禹一行人迅速被众人围在当中,叽叽喳喳地询问起来。 起初路禹还担心众人会察觉到凡妮莎的不同之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身上那股虚幻的感觉淡下去不少,已经与常人无二。 在接受了检查之后,路禹好奇地问:“浸染,真的结束了吧?” “浸染是精法的一种,其原理是摧毁宿主心智,使其成为无魂之躯,再由巨人进行控制,浸染魔法师相当于一个个通讯塔,负责控制区域内所有无魂之躯…如今中枢已经毁灭,浸染源头不再输送信息,那么浸染自然而然会毁灭。” “当然,也可能存在少部分幸运儿,浸染毁灭思绪并不完全,使得他能够侥幸在被感染之后存活,但考虑到天气恶劣,在这样寒冷的日子依靠本能不断地移动,身体机能应该也…”凡妮莎不再说下去,而是强调,“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萨耶尔的知识,唯有这部分,我不希望传承下去…就让它成为永恒的秘密吧。” 深谙魔法学派调性的璐璐则有些担忧:“未来,研究精法的人里,应该会有人发现这个秘密吧…时代一直向前,萨耶尔的知识最终也会被人破解,这样威胁的魔法…真不想让它再现世间啊。” 凡妮莎摸了摸璐璐的脑袋,她似乎很喜欢这个手感,依旧是宠溺地说:“那就靠你们这些可爱的后辈们啊,他们可以研究,你们则可以破解,魔法的进步便是在针对与反针对中进行的。” 看见路禹始终一言不发,闷头走路,璐璐好奇地问:“到底是什么小尾巴要解决?” 道路越来越熟悉,看着远处映入眼帘的召唤者军团营地,璐璐先是一愣,而后欣喜万分。 “要动手了?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只要你开心,我就把他们的营地给你点着玩,实在不行我们把那些所谓的大师都绑起来,把他们的眉毛、头发、胡子全烧个精光,让他们成为全梅拉的笑柄,相信我,丢了名声,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路禹止住脚步,直勾勾地看着璐璐。 璐璐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好吧,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么激进的方式…哎?” 骤然间被路禹抱住,而后耳边便传来了他激动地赞美之声。 “你是懂学派的,果然也是懂我的!” 凡妮莎和须臾像两人的背后灵一般飘在空中,看着两人这幅模样,凡妮莎的眼睛里满满都是自己与萨耶尔的影子。 路禹并不喜欢树敌,为了领地内的大家考虑,总归是要把路走得四平八稳才好,最理想的状况便是当个透明人,自己玩自己的,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 但是在召唤这件事上,他不打算让步。 一号模板是他共享的,二号模板也是他共享的,路禹不敢独占全部功劳,欧尔库斯给予的帮助不少,但也正是这样,才会让他心情如此糟糕。 路禹可以忍受这群为了即将到来的新时代登坛作法,在召唤复苏前占着坑位的“大师”抢走自己的贡献,塑造起自己的金身,他不在乎。 路禹的本意就是为了整个梅拉能够尽早度过浸染灾厄,说自私一些,浸染失控也会影响到晨曦领,因此他有必要出手;说得大义凛然一些,路禹到底是过不了内心那关,沿着凡妮莎的足迹一路走来的感悟与体会让他想要做些什么。 也许这就是榜样的力量吧… 但是这些大师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过了路禹所能容忍的极限,他不在乎这群人分贡献,分荣誉,也不在乎这群人立人设,造神… 但你们不能坑害那些对召唤一无所知,因为浸染接触相关知识的萌新! 任何游戏,萌新都是最宝贵的,一个游戏一旦没有萌新进入就意味着断层,游戏步入黄昏。 已经断流数百年的召唤好不容易才迎来了一些可爱的萌新,这群丧尽天良的人渣竟然拿出超额支付的老召唤模板,不仅要价高昂,还要他们的命! 路禹都能想象,这些模板被大肆使用,普通人对于召唤会产生何等恶劣的印象。 出示了木牌后,路禹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营地之内,因为浸染突然失效,作为王牌的召唤者军团得到了休整,此时大多数人都在现场,而八位召唤大师则就站在城墙之上,指着远方频频说着什么。 路禹清晰地记得,在浸染来袭时,这八位大师可是连城墙都没有上,更别提贡献出召唤物了。 一脸讥嘲的他拦下了当初购买模板时见到的一位大师的徒弟,无视了他一脸不耐烦的模样,路禹淡淡地说:“让杜鹃下来,我想和她谈谈。” 面对这种直呼大师其名的做法,周围听到的召唤师们纷纷围了上来,有的是单纯地看热闹,有的则是直接站在了那位学徒的身旁,直斥路禹的傲慢与无礼。 学徒不屑地用鼻孔出气:“杜鹃大师正在与其余大师审视战场与战损情况,以思考接下来该召唤出何种召唤物应敌,为梭伦阻止灾厄蔓延,她可不会见一个不懂礼数的粗鄙之人。” 路禹自然是可以无视众人直接去到杜鹃的身旁,但是他今天打定主意了。 如果不在这里闹出一些动静,有些无耻小人恐怕还会为自己肮脏腐臭的想法自得,以卑劣的手段窃取名利,还洋洋得意,自认为是聪明之举。 “我不懂礼数吗?”路禹扭头看向璐璐。 璐璐说:“严格来说,你来梅拉一直就没有几次用上礼节,遇见的人都很随性,会被指责没有礼数也是理所当然。” 路禹点头:“那倒是我唐突了,那我就礼貌一些…须臾。” 须臾闻言走上前,一个眼神交流便知道了自己要做什么。 她走到学徒的身边,一巴掌重重地扇了下去。 毫无防备之下,学徒竟然被须臾直接抽到在地,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五指印清晰可见。 打脸的一声实在过于清脆,以至于四周吃瓜的召唤师们纷纷站了起来,争先恐后地想要看个清楚。 路禹冷漠地看着学徒:“一个跟班,一个本该跟着老师学习知识,待人接物应该平和、谦逊的人,为何能够趾高气昂地和比你高阶的魔法师如此说话?” 路禹一把抓住学徒指着自己的那根食指,用力扭了下去。 “你是不是想说,你的老师是谁是谁?”路禹加大了力度,学徒满脸痛苦地嚎了出来,这也引起了远处城墙上的几位大师。 “我就不明白,你的老师厉害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在我的家乡有一句老话叫做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如此嚣张,看来是自认为是条狗,因此仗着背后的人可以嚣张到无视礼仪,无视位阶,对着每一个魔法师颐气指使?” “卖召唤模板就卖,那么嚣张…你凭什么?”路禹问,“我一路上见到任何人,遇到人和事总会小心翼翼处理,能不冒险就不冒险,尽管这样,依旧险象环生,你这种人,放在我的位置上,连亚斯都出不了!” 锤不系绳的狗主人之前,路禹不介意先对着狗先来两拳。 璐璐憋笑,他知道路禹这多少是把自己的感情代入进去了。 周围围观的召唤师还是有好心人的,他们觉得路禹可能是在之前买模板时受了气,如今突然爆发,因此连忙劝说道:“魔力潮兴起,召唤可能会崛起,那些宝贵的知识都在他们手中,为了未来…你完全可以忍忍。” “毕竟他的老师是八位大师之一,您再有怨气,也还是忍忍吧…未来召唤学派可能没有您的一席之地啊。” 404.梭伦和大师总得死一个 路禹很喜欢这位和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杜娟大师此时流露出的表情,惊讶、紧张、心虚、忧虑不已,接连浮现。 但她的心理素质显然还不错,惊慌过后便低声提醒起了其他人,并且拿出了看上去十分温和的笑容。 “暴食者阁下何时来到梭伦的,竟然没有一点消息。” 召唤师营地沉寂了片刻,随即响起一阵又一阵地议论声。 “不是说暴食者是个长相粗丑的野蛮人吗?” “他的牙齿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锐利,足以直接撕裂海妖的鳞甲…那他是怎么做到生吃海妖,敲骨吸髓的?” “我以为暴食者会是个中年人或是老头子…看上去也太年轻了。” “无论怎么看…长相都很普通吧,实在想不明白我们的神选大人为何会自甘堕落跟着他一起离开教国。” “当你说出自甘堕落时已经在亵渎‘前神选’了,更何况,人家怎么选择你也管不着啊,反正你也得不到塞拉神选。” 在梅拉,有关路禹的话题只要开始讨论,塞拉就会迅速地出现在话题当中,一方面是路禹本身确实在整个梅拉都比较神秘,相关信息稀少,另一方面便是塞拉与路禹一起离开教国实在是条大新闻,如果浸染没有到来,想必讨论热度只会直线攀升,而不会下降,并且在许多年后仍然会被众多人在茶余饭后提及。 路路的心情开始不太美妙,但是她却只能憋着。 路禹没有直接回答杜娟的问题,而是低头看了看学徒。 很有意思,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学徒的眼神中依旧满是怨毒之色,赤裸裸的仇恨正在酝酿,他甚至不愿意掩饰。 须臾洞悉了路禹的心思,正要上前动手,却被拦了下来。 路禹松开了学徒的手指,反问道:“能把钱币还给我吗?” “钱币?”这个奇怪的请求让八位严阵以待的大师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的,钱币。”路禹打开随身携带的背包,拿出一份卷轴,“你们的召唤模板,并不便宜啊。” 路禹故意把“你们”两个字咬得很重,八位大师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太自然的神色,不过都是上了年纪的狐狸,愧疚自然是不存在的,尴尬也只是暂时的,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把不要脸贯彻到了极致,因此他们迅速恢复如常。 杜娟眼睛一亮,迅速找到了切入点:“暴食者阁下需要模板只需要与我们沟通一声即可,这都是交流不到位导致的误会。” 说着,杜娟还厉声训斥了自己的学徒,让他给路禹低头道歉,只不过路禹一点面子没给,直接躲了过去,让学徒只能对着空气施礼。 路禹再次晃了晃手中那张泛黄的卷轴:“杜娟大师,这是你的创新模板?” 杜娟环视四周,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强装镇定:“暴食者阁下在梭伦风雨飘摇之际到来,一定也是为了解决浸染之灾,值此大敌当前的危急时刻,我们也很想深入探讨模板的事,但显然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太合适。” 杜娟强调了“地点”两字,并且还搬出了“顾全大局”,希望路禹能在私下讨论这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但是… “这是你的创新模板吗?” 另外几位大师闻言纷纷蹙眉,他们纷纷出声:“暴食者阁下,现下真的不是一个合适的时间…” 路禹直接打断了这位白发苍苍的大师,继续晃动卷轴:“难道我的梅拉语说得不够清晰,要不…在场的诸位召唤师们,请为我翻译翻译,澜色澜色,让几位大师能够知道我在说什么。” “杜娟大师,告诉我,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召唤模板!”路禹加重语气。 “暴食者阁下,事情恐怕有误会。” “有误会就解除误会,我给你解释的时间,就在这里!” 现在如果还不知道暴食者与八位大师起了纷争,在场的魔法师就可以把脑子丢掉了,他们不敢出声,一头是风头正盛,提供了新式模板阻止了浸染扩散的暴食者,另一头则是掌握着诸多召唤知识的大师…局面异常微妙。 杜娟走到路禹身边,小声地说:“我们可以私下谈谈。” “你的语气里似乎没有请求的意思,而像是命令我,告诉我,应该怎么做。”路禹低头看着比自己矮两个头的妇人,冷声说道。 “其中缘由解释起来过于复杂,请给我,还有其他召唤大师们一个面子,事情过后,必然会有一个满意的答复。” 路路再也忍不住了,她出声为路禹出气道:“你的面子?暴食者的面子不是面子,就能任由你们丢在地上踩两脚?” “大家总会在梅拉行走,各大学派总是会在一定的时间内交流、互通有无,召唤学派愿意为暴食者阁下提供这样的机会,身为外来者,那无数人垂涎欲滴的知识宝库,你难道就不打算推门而入?” 杜娟小声提醒:“各学派的收藏中甚至还有当年九阶魔法师萨耶尔留下的笔记、书稿,以及精法的图录,以及少部分高阶魔法的施法思路,这是普通野法师穷尽一生也无法摸索出的绝世珍宝…加入召唤学派,知识,也会属于你。” 本来抱着审视态度的凡妮莎听见萨耶尔的名字,又听到了杜娟随后的描述,悲哀与失望溢于言表。 萨耶尔为了她,摈弃了一直以来的悲观,在反复纠结中完成了人生中第一次分享,即便他理性地认为最终只会为学派做嫁衣,但是在那一刻,萨耶尔与她一样,都是抱有希望的。 然后…凡妮莎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摇了摇头,将这抹不平静压制了下去,继续冷眼旁观自己学生与学派起的闹剧。 她现在只想知道,如今的学派究竟能恶臭到何种地步。 “杜娟大师,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你用我的模板画蛇添足地改了两笔就拿出来卖钱,怎么…躺在我的身上吸血?”路禹大声地质问,“杜娟大师,你属血族的吗!” 一片哗然,召唤师们炸开了锅般议论纷纷。 “暴食者阁下是什么意思,召唤模板改动?” “听上去像是杜娟大师在一定程度上抄…嗯,‘借鉴’了暴食者阁下的模板。” 伴随着一阵质疑声,人群中大师们的追随着不干了。 “不要胡言乱语了,召唤模板刻画复杂,稍微一点点改动就会带来完全不一样的效果,你们手中的模板都是改良版的,价格也是童叟无欺,明码标价。” 路禹看着这训练有素的洗地语录,不禁调侃道:“你们倒是准备很充分啊,甚至还预料到了当下的局面,提前做了预桉。” 杜娟黑着脸,虽然看上去路禹油盐不进,但她还是打算再努力一把。 “暴食者阁下,你需要想清楚一些,朋友,是很重要的。” “你们也配?”路禹毫不犹豫地回击,“是什么让杜娟大师产生了幻想,认为你这种登不上台面,只能在背地里使阴招,下黑手,浑身散发着熏天臭气的腐朽之徒能成为我的朋友,你不会觉得…暴食者食腐吧?” 路路耳尖,听到人群中竟有人惊讶地对同伴说:“啊,原来暴食者不食腐吗?” 这让她实在忍不住捂住了脸。 不顾神色铁青的八位大师,路禹继续说道:“我免费提供的二号召唤模板,被你们用来行沽名钓誉之事,现在还打算按着我的头接收,与你们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你们在侮辱谁?” 如同投下一枚炸雷,召唤师群体彻底沸腾了。 召唤者军团的不少人都在来到梭伦之后购入了改良的召唤模板,虽然八位大师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学徒都在或有或无的暗示这份模板比暴食者提供的一号模板要优秀。 魔法师对于优秀的魔法总是乐于接受并学习的,因此不少人咬咬牙都购入了一份。 此刻听到路禹的二号召唤模板是免费提供,并且看上去像是被八位大师截胡,垄断,并进行售卖,召唤者军团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看向八位大师以及他们追随者的眼神开始不善。 杜娟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路禹:“暴食者阁下真的想要撕破脸吗?” “恭喜你,终于看出了我的来意。” 充当了冤大头的魔法师们纷纷讨要说法,还打算护主的追随者不断地望向八位大师,希望他们出点主意,给个方向。 在一声声“rnm退钱”的浪潮中,其中一份大师在与身旁的同伴滴咕了几句后站了出来。 “关于暴食者阁下口中的二号模板,我们一无所知,我们提供给诸位的新式模板,灵感来自于暴食者阁下的一号模板不假,但也仅限于灵感,我可以向神明起誓,这份新模板,是我亲自创作而成,没有任何盗用、抄袭的成分!” 又一位大师站了出来:“我也发誓,我们从未见过暴食者阁下口中的二号模板,我们创作出新式模板的时间明显在前,我相信这是单纯的误会,是暴食者阁下地处荒僻,信息不畅所导致的误会。召唤模板的理解上,我们基于同样的思路、灵感,得到了相似度极高的作品,仅此而已。” “这反倒能够证明,在召唤上,我们不相上下!” 对于这群人抱团早有心理准备的路路,眼神不住地往路禹身上飘,生怕他被学派的无耻给气伤身子。 须臾目瞪口呆,身为克洛伦斯的意识碎片,这种记忆,她还真没有…难道是保存在其他人格中了? “路路…他们向神明起誓,还能说出这种话?”须臾问。 “神明?”路路撇撇嘴,“他们信神,但又不全信。在名与利前面,信仰不值一文,随时可以抛弃,有些人甚至把信仰当做了塑造形象,巩固自身势力的一种方式。但如果遇到了无力解决的难题,他们又会虔诚起来,努力地祈祷、忏悔,祈求着看不见的力量拯救他们于水火…可如果问题解决,他们会立刻将忏悔的内容通通忘却,重新堕回原样。” “在信仰上,他们一直相当灵活。” 召唤师们开始动摇,八大师言辞恳切,甚至向神起誓,这让话语的可信度提高了不少,并且,从逻辑上,他们的解释是站得住脚的。 “他们竟然还信了,真的假的,分辨能力呢?”须臾几乎要叫出来了。 “你很难要求普通人更多,他们总是被情绪所掌控,随风摇摆。”凡妮莎说的,正是萨耶尔曾对她说过的话。 路禹玩味地笑了笑:“确实是个不错的理由与借口,如果是临场想出来,含金量很高啊。” 他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望向杜娟:“可是你们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我的召唤模板,是先提供给教国,而后又通过教国提供给斯来戈、梭伦、科德左恩,无论一号,二号模板皆是如此。” 杜娟脸色大变,冷汗涔涔。 作为临场的诡辩,刚才的说辞毫无疑问是合格的,但于此同时,他们也会面临一个致命的问题。 路禹毫不犹豫给这群落入陷阱的猎物补上了一刀:“二号模板在梭伦却知之甚少,真奇怪呢,我之前造访斯来戈时,皇帝诺埃尔还盛赞了我的模板异常好用…” “是教国刻意扣下模板不提供给梭伦,还是梭伦得到模板后故意不发放,刻意看着各族援军产生更大的损伤好渔翁得利,当端水大师呢?” 路禹连忙伸手制止了杜娟:“大师,我知道,我明白的,我为刚才鲁莽无礼的话语道歉。” “你们都以神明起誓,加之德高望重,我相信,你们绝不是那等贪图名利的小人,这其中定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路禹图穷匕见:“大师们都没有错,那有错的应该是…” 得知暴食者到来,匆匆抵达宅邸的公爵大人刚刚推开人群,便发现,自己被无数道冰冷的视线注视着。 而不远处,八位大师则是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现在,总得死一个。 405.奇葩的大师,奇葩的新人召唤师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准备的时间,就应该在他们骑虎难下的时候狠狠地教训一番!” 路路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起居室里来回踱步,精致的脸蛋气鼓鼓,嘴里说个不停。 公爵到场之后,迅速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对于众人询问模板事宜直接一问三不知,并且搬出了希望所有人能够专注于对抗浸染的话术,他的话大义凛然,令躁动的召唤师们稍微冷静了一些。 对于这个明显的缓兵之计,路禹没有戳破,毕竟核查浸染消失仍然需要时间,而这个答桉不能由他说出,因为即便说了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在确认浸染危机暂时解除之后,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答复。”公爵想好应对方式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对于浸染仍然存在的忧虑仍然笼罩于每个人的心头,因此只能暂时将疑惑与不满放下。 “路路,我问你,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让他们的名声一落千丈…当然,这种人渣能用火球蒸发是最好的!” 路禹摇了摇头。 凡妮莎翻阅着起居室书架上的书籍,瞥了满脸好奇的路路一眼,看着她歪脑袋的模样,实在忍不住,走上前,径直蹭起了她的脸蛋。 “路路,仔细想想,你很聪明的,他在思考什么,你一定能摸清楚。”凡妮莎鼓励道。 注意到路路对路禹奇妙情愫的凡妮莎很乐意推一把,也许是因为自己同时品尝过最美好以及最残缺的爱情,因此她格外希望眼前的两人早些确认心意。 路路凝神细思片刻,恍然大悟:“知识…他们手里还有,知识!” 路禹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今天暂时放过他们的原因。” 完全状况外的须臾躺在天花板上,面朝路禹,好奇地问:“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脑袋不好的人吗,说清楚,知识是什么意思?” 因为能够跟上路禹的思路而兴奋不已的路路自告奋勇解释道:“即便今天坐实了这些大师用路禹免费模板牟利,也不能完全地打击到他们。” “召唤学派凋零,梅拉大陆相关的知识大多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经过浸染掀起的召唤学习热潮大概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路禹不可能留在四大国任何一处为他们教学,解惑,那掌握知识的他们势必还会是首选。” “名声再臭,只要还有知识在手,他们就会被人追捧,若干年后,甚至还会有人将今日发生的事情略作修改,引发舆论,潜移默化地修改大众的记忆。” 须臾啧了一声:“这群人真恶心啊…鲈鱼,你把我定点召唤到他们居住的地方,一晚上我就能为你解决所有问题。” 凡妮莎和路路捂额,她们忽然发现路禹若有所思。 路路眨巴着眼睛,试探着问:“你真的想…” “须臾的方式我不可能采纳,不过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有深刻的印象,铭记那一刻,我觉得,的确应该死一些人。” 路禹说话时有些心虚,他很担心凡妮莎不同意这么做。 但出乎意料的,凡妮莎十分平静,发现自己被注视着,她微微一笑:“善良,是要分对象的,我相信你能做好一切。” “可你打算怎么做,知识掌握在他们的手中,死亡并不会打断知识的传承,除非你斩草除根,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家族一起拔起。” 路禹说:“很简单,只要证明他们的知识已经不适合这个时代就可以了。” …… …… 召唤大师齐聚海顿公爵的另一处宅邸,八个人面色凝重,眼神飘忽,心不在焉地等待着什么。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位身着朴素黑袍,浑身笼罩于黑暗之中,看不清样貌的人飘进了大厅,看见他,海顿公爵连忙起身。 黑鸮亲至,只为将将要开始的对话全部记录,并告知狄维克。 如同路禹所猜测的那般,在截断免费模板、释放超额支付模板、抹黑暴食者这三件事上,梭伦皇室、学派都不同程度地参与其中。 八位大师要的是名与利。 一些学派要排除不愿意入局合作的异类。 而梭伦皇室则是在无法得到超额支付之后暗中记恨,在得到了八位大师的超额支付模板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易便立刻达成了。 路禹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分享一个模板竟然能同时得罪如此多的人。 “暴食者很快就会揭穿我们的谎言,现在我们该怎么办?”眼见人都到齐,杜娟大师率先开口。 另一位大师脸皮抽动,一股恶气自胸腔涌起,他一拍桌子:“暴食者今天的表现你们都看见了,太狂妄了,面对我们的暗示与好意,他几次三番拒绝,并且当众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我赞成,暴食者实在太过狂妄了,这个粗鄙的蛮子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合作共赢,看看他今天的做派,一根筋地询问,丝毫不顾忌脸面!” “我们手上拥有的知识不少,他说出那些话就完全没有想过日后大家还会在召唤之上进行交流吗?他难道真的觉得自己的召唤实力在梅拉无人能敌?” “我看是那晚在泽尼尔亲王宅邸举行的召唤物对决给了他强烈的自信,让他自视甚高。” 作为几个学派的代言人,海顿公爵沉默无言地看着这群被揭了脸皮的老者跳脚,学派一向如此,无论在外占不占理,丢了面子,只要回到自己人的圈子,互相舔伤口、安慰,宣布自己赢了是常有之事。 只不过…这几位做的有些太难看了,即便海顿是魔药学派的一份子,看见这几位没脸没皮的指责路禹,他的表情也有些不太自然。 通过传讯凋像,黑鸮得知了狄维克的意思,他冷声催促道:“陛下希望听到你们如何应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梭伦从未出现过,这点,希望你们谨记。” “无论是按下模板不发,或是超额支付的刻意散播,梭伦皇室并不知情。”吊灯撒下微黄的灯光探进黑鸮兜帽的黑暗当中,一双冷冰冰的眸子显露而出,“如果泄露,黑鸮将会从你们的躯体上啄走足够洗刷耻辱的血肉。” 遍体生寒的八位大师神情一凛,随即面露愤满之色,但是在黑鸮那双看不见任何感情波动的眸子逼视下,他们只得按捺住心情的情绪,点头。 “不如,杀掉他?”八位大师中最年轻,仅有四十岁出头的德里克心生一股戾气。 提议一出,在场一片寂静,将皇室摘出的黑鸮沉默不言,学派代言人的海顿公爵则是陷入了沉思。 其余七位大师面面相觑,而后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思忖之色,这个提议显然打动了他们。 “梭伦是否能提供一些帮助?” “暴食者在梭伦的国土之上遇险便已经是巨大的丑闻,你竟期待我们协助更多?”黑鸮哼了一声。 从各种角度来说,杀死暴食者都是最快解决问题的方法。 如今暴食者入住海顿公爵的宅邸,虽然现场有大量的召唤师登门拜访,恳求得到一些“知识”的赐予,但是在夜间,这里的守卫布控全靠海顿公爵的仆从,只要他愿意,宅邸内的机关与法阵均会失效,刺客能够轻而易举地抵达暴食者的房间前,完成致命一击。 虽然梭伦会受到广泛的质疑,但是他们也可以推脱一切均是暴食者在外树敌,仇家寻仇导致。 “试试看?”德里克再次试探众人的想法,“如今浸染行踪不明,在王都内的人鱼龙混杂,暴食者遇刺,我们能够洗清嫌疑的方式有很多…” 沉默的黑鸮插嘴:“暴食者本人应该是四阶或五阶,他身旁的那个小不点女生应该也是如此,加上两位跟班…如果你想要刺杀成功,至少需要四位六阶或七阶才能做到一击毙命,否则巨大的魔力波动将会迅速引来召唤者军团驻地的人,你们愚蠢的刺杀计划充满了变数。” 杜娟凝视黑鸮,不满地说:“知晓超额支付模板源头的暴食者无疑会危害梭伦,遭受浸染入侵已经风雨飘摇的梭伦难道要无视这个巨大的隐患存在?” “……” 看见黑鸮沉思,杜娟继续劝说:“今天他必然是看出了我们之间存在着交易,方才逼着我们互相攀咬,若非海顿公爵救场及时,我们已经是骑虎难下…请转告陛下,为了梭伦,他应该有所决断。” “暴食者…绝不能留!” 黑鸮犹豫着,将这里的信息发送了出去。 不一会,凋像亮起,黑鸮低头聆听。 在九个人的注视中,黑鸮沉声说道:“一位不知名人物的意志:确认浸染现状仍有一些时间,侵入刺杀的方式风险过大,先使用其余手段。” “其余手段?” “海顿公爵,您应该有一些作用极为特殊的魔药,不妨提供给八位大师。” …… …… 居住于海顿公爵宅邸期间,路禹的房间访客络绎不绝,数量庞大的新手召唤师以抽签的方式获得了与他单独交流的时间。 就像不是每个人都能炼好魔药,即便炼制好也会在爆炸与不爆炸中不断给予旁人惊喜一般,因为浸染而学习召唤的不少人渴望继续在这条道路上精进闹出的问题一点也不少,在一对一交流期间,路禹总是会认真地回答着他们在召唤过程中出现的奇怪问题。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路路心情最好的时刻,以至于她憋笑憋得肚子疼。 相较于路路,路禹则是深切的感受到了,老师是真的不好当… “暴食者阁下,我的召唤物一点不帅,尽是一些长相丑陋的魔物,这是为什么?” 路禹看着他召唤出一地的哥布林,先是惊诧于他竟然能有如此魔力,能召唤出一个整的小队,然后便无奈地摆了摆手。 “虽然这份模板在魔力潮之后可能失效,但是我还是稍微解释一下…你刻画时候,以自己为原型刻画?” “是啊。” 路禹拿来镜子,对着这位召唤师,然后伸手接过路路为这位奇男子进行的素描。 在涂抹上绿色的画纸上,一位不能说与绿皮小矮子很像,至少也应该是同宗同族样貌的人露出了狰狞的笑容,只要把哥布林狂战士用的战斧与木棒画上去… “召唤仪式侮辱我!”也许真和哥布林有一些关系的召唤师勃然大怒,“我想召唤的分明是强大的另一个我,他曲解了我的意思,你的模板不应该…” “是很稳定,也不容易被扭曲…但是…”路禹捂着脸,生怕自己笑出来,“但是这是你的问题,我无法解决,请下次尽量召唤和自己不太相像的召唤物。” “暴食者阁下,我召唤的召唤物经常只出现一半,这是为什么呢?” 路禹懵逼地让这位召唤师现场召唤,而他果然召唤出了只有下半身的树人,这让路禹惊为天人。 路禹完全没有感受到施法错误,至少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魔力晦涩感,难道是魔力潮带来的新变动? 就在路禹都开始怀疑召唤新版本开始时,牵着召唤师手感受他召唤过程的路禹一头黑线,而后无力地捂住了脸。 “为什么你的魔力没有将我模板中的每个回路填满…每个都只填一半?” “啊?可有个召唤师告诉我,这样特别省魔力…” 对于这插充电头只插一半,依靠断断续续过电完成召唤,而且没有被召唤仪式反噬的勐人,路禹无语凝噎,他一方面感慨于与欧尔库斯联合创作的新模板出人意料地稳定可靠,一方面感慨于这位勐人能活到现在真是福泽深厚。 之前敢这么作死的人要么整个人脆化,要么变成干尸,此君活蹦乱跳,竟然还中了签与自己相谈… “来,抱抱。” “暴食者阁下…您应该吃饱了吧…” 对于这刻板印象,路禹也懒得理,直接抱了上去,“你的好运分我一点…战争结束随便找个地方,认准了就往下挖,我总感觉你会收获颇丰。” 406.有毒吗?我再喝一口试试 相较于还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知识便要提前支付一大笔金币购入“教材”的大师,路禹的平易近人得到了许多魔法师的赞许。 一连三天,路禹为数十位魔法师解决了召唤上的“棘手”难题,为路路提供了回到晨曦领足以说上一天的乐子。 在路禹看来,他们大多数人的问题大概类似于装机小白询问自己电脑屏幕为何不亮,仔细检查之后才发现线没插…这些问题除了让路禹血压高,顺带着无力吐槽之外,就只能是感慨召唤真的已经式微到要从零培养基础的地步了。 其中也有一些很有远见的魔法师提出希望由路禹牵头,重新书写一份召唤学派的入门指南。 说这句话的魔法师十分忐忑,眼睛中虽满怀期待,但脸上却难掩紧张之色——当下环境,让任何人无私分享手中拥有的知识都是一种恶毒的冒犯,是会被人嗤笑鄙夷的愚蠢举动。 学派带来的闭塞深入每个人的骨髓。 路禹缓缓地摇头,拒绝了这位野法师的请求,野法师眼眸中的光瞬间暗澹了下去,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忙不迭地道歉,表示自己唐突了。 凡妮莎注视着这位魔法师澄澈的眸子,被她表现出的不安深深地刺痛了。 她死去之后,这个世界并未在漫长的时间中迎来一次修正,走向更好的那一条道路,而是一点点坠入了萨耶尔预言中的闭塞螺旋。 知识的分享已经成为了不少法师心目中的禁忌,他们羡慕学派法师拥抱知识的自由,却又憎恨着他们自我封锁,禁锢的腐朽,虽然时至今日仍然有野法师在以自己的微薄之力渴望改变这扭曲的现状,但却也是杯水车薪。 “魔力潮刚刚开始,没有人可以预见未来会发生什么,如今书写下新人召唤师手册…不是时候。” 路禹的回答令这个野法师欢欣鼓舞,她谦卑地低下头,连声赞美“暴食者”。 还有的魔法师则会更进一步,对路禹进行了劝进。 可能会受到魔力潮滋澜,起死回生的召唤无疑是值得期待的,如今掌握了相关知识的路禹完全可以自立学派,并抢在其他大师之前确立“正统性”,再借着如今大多数魔法师齐聚罗德米尔之机,寻找机会打压八位大师,让他们名声一落千丈,进而垄断召唤的释义权,成为名义上的梅拉大陆召唤学派领袖。 与其他魔法流派都有许多学派分支不同,沉寂成百上千年的召唤只有路禹一人,依靠这个优势,路禹能够瞬间获得地位、名声、利益,不再背负“暴食者”这一恶名。 说话的青年风度翩翩,谈吐之间的自信扑面而来,话语感染力十足,加上那丰富的肢体语言,令人不由得便跟随他进入了那值得畅想的未来。 属于路禹一言堂的召唤学派未来。… 穿着一身天青色丝织上衣搭配深褐色亚麻长裤的青年显得精神干练,说完话的他并未把视线停留在路禹身上,而是微微低下头,似乎是在等待着房间内的众人喝彩,亦或是指正。 “你家中有爵位?” “曾有过。” 路禹嘴角扯动,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这让青年的表情变得局促,他自信自己的说辞足够动人,对于这位从未意识到召唤之外的暴食者阁下,这番说辞足以让它心动。 不,即便暴食者阁下如传说中所说只是个粗蛮的外乡人,这一刻他也该感受到了这背后蕴含的机遇,可为何…他显得并不在乎,神情甚至有些不屑? “奥古斯,你的投机味道很重,如果你是寄希望于我欣赏你的构思,让你为我布置召唤学派的复兴之路,那么你真的找错人了。” 路禹伸出手想要打断奥古斯,但是转念一想,示意他可以把话说完。 奥古斯深呼吸,继续劝说道:“无论您到底有何目的,召唤必将会出现一个学派,甚至更多,梅拉光魔药学派大大小小便有二十多个,涉及的理念各不相同,彼此为了证明自己的重要性,均在想方设法地针对其他学派。” “先到者永远能处于有利地位,愚者总是愿意相信古老的,拥有连续传承地便是最佳的,即便你再怎么与愚者解释新型魔药效果更好,他们依旧固执地拥抱腐朽,便足以说明。” “暴食者阁下如果想要让自己的知识在梅拉占有一席之地,学派宜早不宜迟!” 路禹赞许道:“你的见识与认知令我十分佩服,寻找机会的能力也让我感慨年轻有为,我相信今日坐在这里的是其他人,你一定能够说服他。” 路禹问:“你有没有想过,在你的构思当中,召唤到底变成了什么,而你又是否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最关键的是,作为一个推销员,你渴望把自己推销给我,但你真的知道,我需要什么吗?” 奥古斯噎住了,他像是重新认识路禹一般小心翼翼地打量了起来。 云山雾绕,奥古斯看不透路禹的内心,即便他将话说到这份上,只需伸手便可将名誉,权利揽入怀中,以知识塑造属于自己的帝国,可路禹依旧不为所动。 知晓事不可成,奥古斯恭敬地对着路禹施了一礼。 “野心家,送你一句话。” 奥古斯认下了这个称呼,缓缓回过头。 “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些人,叫做日子人,他虽然拥有着一些伟大的愿望,但同时也希望这份愿望不会影响他能够安安稳稳地,陪伴着自己最爱的人与朋友,度过和平的每一天。” “这种人最恨的,就是野心家。” “而这种人,数量并不少。” 奥古斯浑身颤抖,路禹眼中的寒冷击穿了他的心理防线。… 踉跄着走出宅邸,遍体生寒的奥古斯回望路禹所在的楼层,又是狠狠地一哆嗦。 在路禹面前,他的心思单纯地单向透明。 站在彩窗前注视着奥古斯离去,凡妮莎为他下了定语:“一个永远会寻找火焰,并乐此不疲玩火的人。” 路路也心有所感:“魔力潮到来,这样的人只会多不会少啊…不过好在晨曦领足够安稳,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能回家过小日子了!” 警告是路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像路路所说,魔力潮开始,这样的人就会层出不穷,阶级的变动必然带来混乱,投机者已经开始行动了。 “须臾,抽签时候警告他们,谁如果将手中的名额出售给他人,那么名额作废。”路禹揉了揉眉角,有些疲惫地吩咐。 忙碌至傍晚,在又一位魔法师满意地施礼离去之后,结束一天工作的路禹摇了摇铃铛。 听闻声响,海顿公爵宅邸里的仆人们一脸凛然地就位,推着装着一道道精致菜肴的银色餐车来到了房间之内。 懒得亲自下厨的路禹在来到这里之后一直享受着海顿公爵的私厨,作为公爵,他的厨师很是有点水平,没有拿出旅行途中欣赏过的一些黑暗料理招待他。 管家清了清嗓子,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揭开盖子,露出了里面淋满了酱红色酱汁的肉排,随后清了清嗓子,打算认真地报菜名以及介绍制作方式。 “打住,我不喜欢吃饭时有人在我的耳边絮絮叨叨,这并非我厌恶你的服务,只是我单纯地不喜欢这个环节,管家先生,理解了?” 管家连忙闭嘴,连连点头,并沉默地让侍者将一辆辆餐车送入屋内,而后静静地侍立于门外,等候差遣——自己的主人海顿公爵反复强调着这位客人的特殊以及危险性,这让他不得每天都拿出最饱满的姿态应对。 最初得知暴食者即将下榻公爵宅邸,且他们要负责这位恶名昭彰人型魔物的日常起居时,几乎每个仆人都在颤抖。 即便是在最为温和的传闻中,暴食者也总是饥肠辘辘,他似乎有着无穷无尽的进食欲望,而一旦无法被满足,他的怒火将会顷刻降临。 而在那惊悚得宛如纪实文学的描述中,暴食者对海族,以及人类充满了兴趣,他会用锋利的牙齿撕开海妖的鳞甲,无视那些方便魔力流动的鳞片,用力地撕扯,“吧唧吧唧”地咀嚼着血肉,直至双颊沾满鲜血,而海妖那新鲜得还会跳动的血肉此时仍会在他的口中“挣扎”。 第一天厨师们便犯了难——他们找不到海妖。 从业多年,他们第一次如此为难,总不能现杀一个吧? 暴食者究竟是吃生食还是熟食似乎是不用询问的,因此忐忑不安的他们只能将一车又一车新鲜的海鲜送入房间,谢天谢地,还好浸染没有让西侧的海路断绝。… 暴食者心情不错,但是胃口似乎不太好,送进去的几个小推车海鲜,只吃完了一辆,并且还嘱托他们明天准备熟食。 面对这与传闻些许有些出入,甚至可以说得上和气的请求,管家连忙应下。 这位暴食者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讲理,不会因为一时生气便吃个人泄泄愤,这让不少仆人松了口气。 “暴食者阁下也没有那么可怕嘛…” “也许只是看不上我们的肉…我看吃海妖和海族的确是真的,你看第一天的海鲜他们也没有拒绝啊。” “我觉得也是,吃熟食大概只是为了换换口味,或者是…品味梭伦特色?” 凡妮莎自然是能听到这些仆人的议论声的,她忍俊不禁地向路禹复述,并好奇于他为何摊上如此恶名。 为此路禹只能恶狠狠地暗骂一声塔妮亚,面对这个可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的名声,他已经无能为力。 抓着满是酱汁的肉排一顿勐啃,须臾又用油腻的手抓起装满红色果汁的杯子灌了一口,而后用力扯下烤全羊的后腿,吃得满嘴流油。 路禹、路路,以及凡妮莎看得是目瞪口呆,口水疯狂分泌。 “真豪迈啊…充满了一种…野性的美。”凡妮莎很委婉。 “还好吧,西格莉德发狠时候也是这么吃的,只能说多多少少被传染了一些恶习。” 看着路禹也是用手抓起肉排,路路虽然有心指出可能是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召唤物,但是…同样的动作,路禹做起来就很顺眼、优雅,她实在不忍心拆台。 “肉排可以吃,饮料你们就别喝了。”凡妮莎拿起路禹餐车上的红色饮料一饮而尽,“有毒,绿萤孤的孢子作为主药,加上一些中和性素材调制的剧毒,喝下去你们今晚就会来陪我了。” “延时发作,操作空间很大啊。” 拥有她临时提供的力量,凡妮莎只是嗅了嗅便觉察出了不对,喝下去之后更是迅速确定了自己判断无误。 正是有着凡妮莎的存在,路禹才敢如此放心大胆的在海顿公爵宅邸,不设防的大吃大喝。 “真是下三滥的招数啊,我还以为他们会打算找人暗杀呢,原来是用魔药,啧啧啧…”路禹摇了摇头。 “有毒吗?我再喝一口试试。”须臾拿出装饮料的银壶,对着嘴倒了一大口,“没喝出来,味道倒是挺不错的,明天让管家再送一些过来。” “路路你做什么?”毫不在意吃着肉排的路禹看见路路将果汁倒在了一块卷轴之上,又加上了一些随身携带的粉末。 “确认一下素材。” “哦,都快忘记你精通魔药了…不过我一直都觉得,你那些魔药应该有一个新的名字,既然会爆炸,干脆叫炸药算了?” 路路拿出了对待魔法的严谨与认真,路禹的调侃完全没有进到她的耳朵里。 路禹贴心地把肉排分成小块,守在她身边,等着她回过神之后,立刻举起叉子,往她下意识张开的嘴里送。 原本还因为魔药一脸严肃的路路表情一下子舒展开了,她笑着,缠着路禹喂了第二块,这才不情不愿地自己接过了盘子,吃了起来。 “他们给我们送魔药,我们也可以给他们送点魔药。”路路一脸坏笑。 “怎么送?”路禹满脸好奇。 “我已经分析出了他们所用的素材,很凑巧,我正好知道如何加料,能让它在剧烈摇晃或是感受到大幅魔力扰动时爆炸…” “呃…你们为什么都这么看我,不应该赞美我的博学,以及我在魔药上的造诣吗?” 407.响彻王都的爆炸 路禹很难理解在一堆成品魔药中要如何添加、调配才能让它变成炸药,但是路路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的确可以做到,因此除了“你看,魔法很神奇吧”,他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按照时间推断,我们会在临近深夜时候毒发,也就是说你还有一些时间寻找改造魔药的素材。”路禹说,“为了在事后不留下太多的证据,这批餐具他们一定是会回收的,而据我估计,外面的仆人们显然不太可能知情,如果你要设置成剧烈摇晃爆炸,他们可能会被误伤。” 凡妮莎看着路禹,很是欣慰,但却什么都没有说,她很喜欢站在边上看着路禹和路路互动,每每这个时刻,她的思绪都会回到过去。 “为什么这么不主动呢?”凡妮莎不禁思考,“难道还有什么在阻碍着他们?” “等等,你怎么能确定他们一定会把魔药带回去,而不是直接处理掉?”回过神的凡妮莎好奇地问。 路禹愣了片刻:“直接让侍者给他们送过去就好。” 凡妮莎也愣了,她没想到竟然选择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不禁哑然失笑:“令人印象深刻。” “他们必然会收下,因为这个举动代表着我们识破了他们的阴谋,如果再让侍者告知他们,我们已经喝了,并打赌他们不敢喝,这也许就能等来一个心高气傲的有缘人。” “那就调配成感受到一定程度的魔力扰动后爆炸吧,魔力应该很容易达到触发的临界点…素材倒也不难找,我这次来的时候带了几罐药剂,恰好…” 路禹对于恰好深表怀疑,他接过路路背后酷似书包的小包,打开。 “嘶…”他着实震惊了,里面的瓶瓶罐罐被一张张卷轴包裹着,以魔力相隔,保护措施做得滴水不漏,路路在长期被众人调侃爆炸之后俨然重视起了安全问题,但路禹吃惊的是另一回事。 “你带了…这么多?”路禹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改问,“不重吗?” “有…有点。”路路有些心虚,毕竟路禹一直都很担心自己的药剂放进背包里“乒乒乓乓”一顿晃荡,不过自己这次做得很完善,应该… 路路一点点把视线往上挪,却发现路禹笑意盈盈地注视着自己,不禁心花怒放。 “他是鼓励我这么做的!” “控制好计量,可不能让罗德米尔欣赏艳丽的大烟花,最好就是到缺胳膊少腿的程度…” 路路连连点头,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鼓励,她迸发出了极大的积极性,拿出罐子就开始往果汁中注入,期间时不时露出不符合那张精致可爱小脸蛋的坏笑。 “有人要倒大霉咯。”须臾吹着口哨继续该吃吃该喝喝,“路路,你还需要果汁吗,不需要,这些我就喝了。” 得到路路许可之后须臾继续狼吞虎咽,等到她快要吃饱,被路路灌入一堆素材的壶中也开始冒出一阵阵诡异的蓝色烟气。 “别怕,没毒,只是会爆炸。” 虽然就危险性上后者看上去更恐怖一些,但是路禹对于路路制作各种炸药的本事还是信服的——谁能不信一个把自己家连魔法屏障一起夷为平地,留下一个巨大的,足以蓄水的凹坑的魔法师呢? 凡妮莎和须臾表现出了匹配她们此刻状态的勇敢,直接把头怼到了壶附近,一边嗅,一边观察,好奇这玩意能带来多大的破坏。 “这个距离,如果你们是活人,倒也炸不死。”路路耐心地收拾起了制作炸药的素材,“只不过脸上应该不会有一块好肉,眼珠子应该也保不住。” 凡妮莎感慨:“时代变化真快啊,没想到几百年过去,魔药已经进步到了如此程度,令人赞叹。” 路禹还是那个看法,路路这些魔药完全可以称之为一个新的分支【炸药】,比起那些小打小闹的药剂,她的药剂普遍有破坏力大、毁伤性强、方便携带等特点…… 等等… 路禹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老师。” “嗯?”凡妮莎捧着装满了“惊喜”的壶正在以一颗学徒的心进行欣赏。 “这样的道具,威力再大一些,如果突然在近距离掷向魔法师…” 凡妮莎先是一怔,露出思索之色后迅速神情巨变:“绝对可以威胁到魔法师的生命安全,但也只是以奇袭、暗杀的方式,并且也只有早期有用,有了防备之后,魔法师的护盾便足以应对。” “那我就研究能够破盾的魔药。”路路拍了拍手,“腐蚀魔法盾,而后再爆炸。” 凡妮莎摸了摸路路的脑袋,微笑着注视路禹。 路禹没读懂凡妮莎的眼神,但隐约觉得,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以魔力进行封装,保存完好的大宝贝被小心翼翼地放上餐车,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送往了八位大师现居之地。 与路禹猜测的一致,当知晓壶中魔药被送回之后,八位大师沉默的收了下来,并迅速打发走了宅邸里的一切侍从,请来了海顿公爵以及黑鸮。 吊灯撒下明亮的澹黄暖光,沐浴着光的每个人注视着魔药壶头隐隐作痛。 杜娟遗憾地摇了摇头:“他在魔药上竟然有如此造诣,可他精通的分明是召唤术。” “难道是他身边的那三个人?” “可这是精通魔药的公爵大人与佩特大师一起调配的,魔力感知无效,混合在果汁之中,气味、味道均不明显,在饮用初期甚至不会产生效果,即便他们十分谨慎地用试毒的特制卷轴验证,也必须确认我们的主药以及几味副药…” “我不相信他们的运气能这么好,随便测试就能找准了主药,更不信他们能耐心到每天每餐都进行复杂的测试才进食,之前的报告记录他们根本不设防,总不能有神明降临,给予启示,告知他们这顿饭有毒吧?” 耗费了大量昂贵的素材却得不到任何结果,已经足够让众人恼怒与丧气,暴食者竟还以送还魔药的方式施加警告,不仅如此,仆人传达的话更是让他们火冒三丈。 “我知道是你们做的,你们的魔药喝起来酸酸甜甜,回口还有些许石榴的清香,很是让人陶醉。” “你们有勇气也喝一口吗?” 在魔药学派中,这类似于下战书,如若不收下则被自动视为“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挑战者往往需要先喝对方的魔药,并挺过对方的药力,再制作新的魔药请守擂方服用,直至其中一方认输,或者死亡。 在魔药学派漫长的历史中,死磕远比服输的人数要多,原因在于,离开了魔药学派,再度成为野生魔药师的他们将会失去原先拥有的一切资源,也再无法接触到最顶尖的魔药知识。 路禹的描述基本证明了他确实喝下了魔药,如今该轮到他们了。 “丢了吧。”黑鸮冷声给出了自己的看法,“他也许只是在试探,无需意气用事去迎战。” 虽然被几个学派推出当代言人,但海顿公爵仍旧是一名魔药师,他望着眼前的药壶跃跃欲试,但黑鸮的话让他冷静了几分。 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好处,只存在风险的挑战,自己完全没有必要下场。 “怕什么!”掌握召唤知识,同时又精通魔药的佩特站了起来,满头白发的他快步走到魔药壶旁,鄙夷道,“暴食者,一个粗鄙的蛮子,即便他或他身边的人掌握一些魔药知识,又能精妙到何种地步?” “别忘了,我们皆是学派出身,拥有成体系的知识传承,历经漫长岁月,远比他们这些在野的魔药师要强大成百上千倍,在我们依靠知识跨越一道道沟壑之时,他们还在玩泥巴呢!” 黑鸮站起身,斗篷下的脸因窗户吹进来的晚风时隐时现,他嘴唇轻启:“他至少破解了你的把戏,你们需要严肃地应对这位你们根本看不起的‘蛮子’,对于对手保持尊重永远不会错。”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佩特瞪着黑鸮。 黑鸮本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你们觉得,塞拉神选喜欢的人真的只是一个粗鄙的蛮子吗?”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静静地站在角落,宛如局外人般冷漠地注视着前方。 “也许塞拉神选在某些方面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需求也说不定?” 佩特的话让所有人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肆无忌惮的笑声此起彼伏,许久方才停歇,唯独黑鸮依旧沉默。 佩特解开了魔药壶的盖子,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手往鼻子扇了扇,使劲嗅了几下。 “没有特殊的气息,好像…还是我们送去的绿萤孤魔药的气味,他真的有改动吗?”佩特继续为其他人做着解说,以彰显自己卓绝的炼药实力。 他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勺,半透明的玫红色的液体落入碗中,随后便端起来仔细端详。 “颜色稍微有了一些变化,但是不多,我能感受到,这份魔药几乎就是我们送过去的那一份。” “他一点都没改?”一位大师问。 “改…但又像是没改,他既然知道这种挑战方式,必然是做了一些调整的…拿工具来!” 将炼药器皿全搬出来后,佩特晃了晃魔药,听见了硬物与不透明的银壶碰撞的声响,他皱着眉头尝试着将一枚硬物取了出来。 “这是…铁皮?”众人看着佩特手中的物体,大惑不解,“为什么要在装满魔药的壶中放入这些,这是什么魔药学派的知识?” 佩特先是鄙夷地冷笑,而后笑声逐渐放肆。 “也只有那群蠢笨的野法师才会听信奇怪的传闻在魔药中加入奇怪的物件,祈求得到远超效果之外的药剂,我听闻他们还会在药剂中加入诸如骨头、水晶之类怪异之物,果然是愚不可及的野法师。” “上测试药性的卷轴都高看他们了,但是既然暴食者阁下希望挑战我们,那我就必须让他知道,他引以为傲的知识,在我们面前好似沙漠中的一捧黄沙。” 将魔药滴入卷轴,出人意料的,佩特没有看到卷轴有任何变化,但他仍不着急,魔药素材种类繁多,确认确实是一件麻烦事,对此他有着充足的耐心。 只要一想到能让高傲的暴食者低下他高高昂起的头颅,收回那些赤裸裸的鄙夷,佩特心中就充满了快意。 为了加快速度,佩特调动的魔力也开始上升,从三阶逐渐攀升至了四阶。 伴随着佩特的测试速度越来越快,运用的魔力越来越强,众人都安静地注视着,等待着好消息传来。 “滋滋滋滋~~~~” 奇怪的声响回荡在了静谧的空间内,引起了原本精神高度集中的佩特的注意。 站在远处已经走神的黑鸮先是一愣,瞥见壶中微微冒出的一缕烟气,强烈的不安笼罩了他。 几乎是一瞬间,黑鸮便来到了海顿公爵身前,强大的魔力构筑出足以庇护两人的护盾。 也就是在这个动作结束的一刹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打破了王都罗德米尔近郊的宁静,响动甚至惊扰到了罗德米尔王宫中仍未睡下的皇帝狄维克,让所有王都骑士进入了戒备状态。 fo 大量的民众走上街头,面面相觑,而后找到了夜空中燃起大火的地点,惊讶地交头接耳,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援救梭伦的各大国家、种族的军团或是飘向空中,或是攀上高处,看着远方夜空中生气的黑烟,以及化为火海的城堡,一脸困惑。 好奇心与正义感促使着他们在征求许可之后迅速飞往出事地点。 感受着远方而来的气息,黑鸮在海顿公爵的耳边吩咐了几句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在他的身后,是已经血肉模湖,浑身浴火的佩特倒地哀嚎。 黑鸮仁至义尽地在大火蔓延前将他救了出来,但却已经来不及为他灭火,几位心有余季的大师手忙脚乱动用水属性魔法,却让佩特身上的火焰愈发活跃,宛如嘲讽他们无能般欢呼雀跃。 “用土!”杜娟发现了异样,连忙大喊。 泥沙的掩埋终于消灭了佩特身上的火种,可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408.星光之下 佩特浑身上下都是血窟窿,双目一片殷红,右手手掌不翼而飞,腕部白森森的骨刺暴露在空气中,左手食指与中指被削去大半截,血流如注,从身体各处汇聚而来的痛觉让他只能不断地惨嚎。 前来救火的人群中恰好有精通治疗魔法的精灵,他们耐心地利用草木双属性魔力滋润着佩特千疮百孔的身躯,但只是片刻,精灵们便诧异地开始检查佩特的身体。 “请你务必忍着点。”一位精灵用魔力探入伤口,小心翼翼地揪住了一块异物,当她想要取出时,佩特再次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几经尝试,佩特满脸通红,大汗淋漓,在他几乎叫虚脱前,精灵终于将深深没入血肉当中的那个异物取了出来。 “金属片?” “因为爆炸貌似还有些蜷曲…不会还有吧?” 几位劫后余生的大师看着佩特凄惨的模样冷汗直流,他们突然知道了魔药壶中为何装着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 “太恶毒了!”一位大师因为恐惧直接骂出了声。 一队队卫兵赶到了现场,领头的队长看见一片狼藉的宅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踩在碎裂一地的彩窗玻璃之上,视线时不时瞟向建筑上肉眼可见的裂纹,队长赶紧询问究竟发生了何事。 海顿公爵瞥了一眼正在不断咒骂的几位大师,说:“似乎是佩特大师做魔药试验出了一些事故。” 与暴食者的有关的细节,不是这群人应该知晓的,今夜发生的一切推给这位已经成为废人的佩特最为合理,他相信剩下的七位大师一定也会做出明智的选择的。 从梦中被惊醒的狄维克穿着睡袍,在庭院中闲逛,身后则是黑鸮详细地为他说明事情的经过。 狄维克这几天心情很好,一连几日,外出的信使都向他报告了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辽阔的大平原上,遍地都是浸染的尸体,见不到一个活物。 如同史书中记载的第一次浸染来袭一般,他们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离奇神秘。 做好了更换王都准备的狄维克与大贵族欣喜若狂,举杯共饮,那宛如噩梦般,能将他们的统治、财富全部埋葬的灾厄,又一次消失了。 “连神明都在庇护我。” 浸染的突然消失令狄维克愈发坚信自己正是天选的君王,为此他已经开始筹备盛大的庆典,一方面劳军,向各族援军展现自己的宽仁与胸襟,一方面震慑那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们。 可今夜,他刚抱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入睡,便被巨响惊醒,而后又从返回的黑鸮口中得知了爆炸的缘由,这让他的好心情顿时打了折扣。 狄维克整了整大袍,吐出一口气:“傲慢的暴食者,愚蠢的召唤大师…就让他们互相咬吧,嗯…以防万一,让那些渠道做些准备,超额支付卷轴一旦与梭伦扯上关系,转移话题,往谁身上转都行,我不希望有人把箭头指向梭伦。” 走了两步,狄维克望向身旁空无一物的阴影:“据说,诺埃尔与暴食者相谈甚欢?” “因为诺埃尔在战时进行了大清洗的缘故,我们藏于其中的许多耳目已经失效…” “我要答桉。” “…”黑鸮回答,“据信,是的,有人目击诺埃尔与暴食者勾肩搭背,从未见过诺埃尔与任何一个同性如此亲昵,那样的动作他往往只会用在异性身上。” 狄维克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笑容,他阴恻恻的喃喃:“诺埃尔和暴食者,都有不少有趣的传闻呢,再多一些对他们也不疼不痒,你说对吧?” 作为黑鸮,他们很清楚自己的陛下有多么记仇,浸染灾厄期间,诺埃尔自扣绿帽化身马戏团小丑,同时拉着陛下一起下水起舞,成为了整个梅拉的大新闻。 狄维克握紧了拳头,越想这件事,他的怒火越旺盛,这是他执政十余年最丢脸的瞬间,诺埃尔将他的名声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浸染入侵时局势紧张,众人的目光很快便被各种坏消息填满,而如今浸染基本确认消失,可以预见,绿人女仆的劲爆新闻会在梅拉各族之间疯狂传唱。 狄维克同样不喜欢暴食者,数次索要超额支付模板全是已读不回,其傲慢直接导致了梭伦必须以狼狈的姿态进行王都保卫战,同时这个人似乎已经怀疑上了梭伦皇室,若非黑鸮与大贵族们阻拦自己下手,狄维克已经在筹划让他消失的事宜了。 “推波助澜,我要让暴食者和大师死磕到底,明白吗?”狄维克下了死命令。 …… …… 一直在城堡顶端眺望远处等待爆炸的路禹等人震惊了,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们的视线便迅速转到了路路身上。 路路张大了嘴巴,歪着脑袋,悬空晃动的小脚也停了下来,呆滞得比路禹等人要更彻底。 这副模样让路禹咽了口唾沫:“这是只让人缺胳膊少腿的威力?” “应…应该吧…”路路也不自信了,“没有预实验,也许在重新调配的过程中有什么地方出了小小的问题?” 坐在路路身后的凡妮莎则是伸手捏住了路路的脸,然后直接把脸蹭了上去,边蹭还边嗅:“路路的‘魔药’不管看几次都会让我觉得很有趣,以后你一定能成为超越我的魔法师。” 凡妮莎的盛赞让路路手足无措,她想要自谦,嘴巴却被凡妮莎蹭得张不开,只能满脸通红地向路禹求救。 路禹可耻地脸红了…此刻路路的神情太有杀伤力了,那双微微眯起来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满满的娇羞,粉嫩的樱唇配合上红通通的脸蛋…浮想联翩! 也难怪蓝水的蘑孤人们会在记载中说自己的母神热情得让他们有些窒息,真正相处之后,剥离掉书稿与日记带来的距离与神圣感后,大家才发现,她就像是一个大孩子,大包大揽责任的同时总是尽力地为每个人着想,开心时会忍不住释放天性,放纵一番。 被蹭的从脸红到脚的路路已经软趴趴了,凡妮莎瞄了一眼呆滞围观的路禹,嘴角一咧,若无其事地抱着路路转了个身子,然后轻轻一推。 晕晕乎乎的路路向后倒去,猝不及防之下,直接倒在了路禹的大腿上。 “!” “!” 凡妮莎功成身退,伸了个懒腰,一把抓住想要围观的须臾,在她来得及说话前,瞬移消失。 路禹看懂了凡妮莎临走前那个鼓励的眼神,看着倒在自己大腿上不敢动弹的路路,腼腆地偷笑了起来。 他忽然明白,因为洞悉世事因而悲观,对大多数事物都漠不关心的萨耶尔为何会对凡妮莎爱得如此之深。 路路的鼻息喷吐在路禹的大腿上,这让他痒丝丝的,但是他也不敢动,两人间微妙地僵持住了。 透过裤子,他能够感受到路路滚烫的脸蛋,以及她不安分的,在自己大腿上乱按的手指。 “啊,流星!” 也许是从未亲眼目睹过流星划破天际,路禹喊了出来,这让在大腿上如同小猫般蜷缩的路路也激动地抬起了头。 然而路路举目四望,漆黑的夜空中全无流星的影子。 “这么快就没影了吗…”路路叹气。 “我们的家乡有个古老的说法,出现流星时许愿,特别灵。” 躺在路禹大腿上仰望星空的路路惊讶地说:“梅拉也有这个说法哎,他们说流星是神明赐予大地的惊喜,那转瞬即逝的瞬间如果能抓住时间祷告便能获得幸福。” 路禹想起了陨星废墟,不由得笑出了声:“那陨星废墟的那位领主,应该是幸福得被神明召见了吧。” 面对这个和敞篷车异曲同工的地狱笑话,路路愣了一回,两人同时笑出了声,身子不断颤动。 “说起来,虽然我们相遇了这么久,有关你故乡那些有趣的事物,比方说会飞的金属马车,会在海里游泳的梭形圆柱什么的,你已经很久没有和我说起了。” “不是一直没有好的机会吗?”路禹很自然地为路路打理起了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也很自然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路路没有乱动,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任由路禹施为。 “旅行时以为到了梅拉,我们就能安定一些,结果遇到了教皇,赶上了魔力潮。” “到了梅拉,以为确认了领地,规划了领地,等待魔力潮来临把门一关就可以安定一些,结果浸染之灵来了。” 《控卫在此》 “好像是啊…虽然中间有停下来休息,但是也总有要去做的事情,像这样静下来,好好聊聊天…还是在旅行路上。”路路怀念道,“西格莉德四处冲击,托着一只又一只猎物,兴高采烈地回来,我收集了一堆果实,还带回一堆木头帮你点燃,你就会拿出被一次次嫌弃,但又不得不用的调味料,为我们做出一份又一份好吃的食物。” “睡前那段时间我们总是很闲,那时候我们总会闲聊一会过去,畅想一下未来…这么一回忆,总感觉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这次结束,可以关门了?”路路兴奋地身子一转,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 “有很多人会惦记我们,但是这一次,我们已经不怕了。”路禹说,“浸染这件事上,我们已经问心无愧,接下来我们该专注于自己的‘世界’了。” “世界?” “晨曦领就是属于我们的世界啊,你不是说过吗,迟早有一天,你会让晨曦领能够移动,亦或者…”路禹望向璀璨的星河,“让它飞起来。” “被凡妮莎夸赞的大魔法师,我等着见证你完成这一壮举的那天。” “在那天之前你都会陪在我身边吧?” “像我这样的人又能在哪里找到归宿呢?”路禹捏了捏路路的脸,看着她娇嫩的脸蛋,忽然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冲动,他的头不自觉地已经开始往下移动,脑海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愤怒的“兔头”。 理智战胜了冲动,路禹看着似乎在期待什么的路路,轻轻抱住了她:“在我生活的地方,仰望天空已经很难看到满天繁星了。” 路路几乎要跳出胸口的心因为这一句话逐渐平息,她顺着路禹的视线望向夜空,看着那仿佛被一双巨手洒落无数亮晶晶细砂所构筑起的璀璨星河,欣赏着它们宛如之手可摘的明亮与耀眼,两人的心在这一刻变得空灵,思绪也开始缥缈。 “为什么看不到呢?” “因为太亮了吧…我居住的地方往往彻夜通明。” 路路对于彻夜通明完全没有概念,她在脑海中构筑了无数照明晶石点缀于低矮楼房之上的场景,但却无法想象这样便能让星光暗澹。 她坚信路禹不会骗自己,虽然总感觉看星星只是借口,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至少现在的路禹就在她身边,抱着自己。 在父母离开自己身边之后,路路其实也很少仰望星空了。 作为穷人,那个困苦而贫瘠的过去,为数不多的欢乐时光,一是年节能够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白米饭,二则是父母陪伴着自己,躺在田野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为它们起一个个好听的名字。 “以后谁会跟小路路一起看星星呢?”那时母亲似乎这么笑着问了一句。 路路此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样有着贵族身份的人愿意放下所有的傲气,在落魄之后迅速接受平澹与凄惨的生活,爱上父亲。 现在她似乎找到了那个答桉。 “妈妈…现在终于有人陪我一起看星星了哦…是你在保佑我吗,特地把他送到了我的身边。” 夜渐深,在房间里闭目养神,回忆过去与萨耶尔点点滴滴的凡妮莎渐渐睁开了双眼,她环视房间后,飘到了城堡之上。 在观星中睡过去的两人靠在了一起,睡梦中的路路似乎想要寻求“大抱枕”更多的安全感,不断地往路禹的怀里钻去。 凡妮莎戳了戳路禹的脸蛋,然后是路路的。 “你们两个啊…” 409.召唤物连战 四大国信使以最快的速度巡视了自己的国土,让梅拉各族都陷入狂喜的信息终于在清晨传开。 历时近三个月,梭伦近半国土沦陷,教国南方失去联系,科德左恩边境动荡,梅拉各族提心吊胆,浸染灾厄,在春耕即将开始前,带着令人震怖的恐惧,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或许仍有人对于浸染为何又一次突然消失抱有疑问,但已经不重要了,路禹所在的宅邸能够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欢呼与呐喊声,每个人都尽情地抒发着内心的喜悦,以及压抑许久的郁气。 召唤师军团,作为在战争中期便已经成为不可忽视力量,无论种族,无论身份,此时都在热情相拥,热泪盈眶。 他们中的不少人并非为了梭伦这个国家而战,或是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或是故土难离,或是有着无法割舍的人就在此地,抱着一腔热血,目睹了无数次生离死别,经历了一场场噩梦般的鏖战…终于结束了。 他们还活着。 共同的信念让这群人早就缔结了深厚的友谊,当每个人都拿出自己珍藏的食物分享的那一刻,一场无需组织,自发的庆祝忽然形成,高举着装满美酒的杯子,一个个豪爽的勇士晃动着手臂,热情地调动着气氛,招呼着每个人参与其中。 同样的场面也在梭伦各个军团中上演着,脑海中长久以来绷紧的那根弦松弛下的那一瞬间,放纵与发泄便变得理所当然。 厌恶蛇人的精灵主动揽住了这群滑熘熘,冷冰冰的家伙,拿着自己准备的元素精粹不断地分享。 没有合时宜的礼物拿出来分享的蛇人或是拿出随身携带的瓶瓶罐罐,悄咪咪地跟关系友好的同伴诉说其功效,或是一本正经地介绍,让人十分好奇这些罐子里装的液体究竟是什么。 自教国而来的半龙人谈笑间开了一个和哥布林有关的笑话,那是一个带着些许歧视意味的笑话,说完之后他便脸色一变,默默看向了身旁刚刚把铁棍子放下的狂战士,却发现…对方也乐在其中,并未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半龙人表达了歉意,哥布林狂战士则很自然地拿着半龙人混血的黑暗历史打了个趣,以示这样大家就算扯平了,气氛和谐而融洽。 那些在漫长历史中早已无数次证明不可触犯,泾渭分明的文化界限在这一刻变得模湖,每个生灵都对异族报以最大程度的宽容,重新以全新的角度审视着对方。 “上一次辉煌时代开启时,似乎也有过这样的场景。”坐在阳台扶手上的路路看着不远处喜笑颜开的各族,说。 路禹心有所感,喃喃道:“强大的外敌消弭了内部绵延千年,不断堆积的矛盾与仇恨,迫使他们不得不以合作的方式共同进退,而那些因为仇恨而高筑的隔阂与偏见则会在朝夕相处中逐渐瓦解,他们开始意识到即便是在他们认知中最不可理喻的群体,其当中也存在着能够沟通的个体,阻隔他们的是立场,而非如同坚冰般无法融化的冷漠之墙。” “种族的特性让各族文化充满了差异性,细小的差异不断地积累,最终便会带来纷争的种子,漫长的历史中我已经目睹了无数的战火自此而起…”晚风吹过,凡妮莎长发飘飘,她以平静的口吻继续说,“萨耶尔曾这么对我说过,一切美好的开端都是下一次悲剧的开始。” 路禹感慨:“萨耶尔前辈依旧是这么悲观呢。” “但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我带着他见到了一些奇迹,他有了一些别的感悟,说话不再如此绝对。”凡妮莎笑容满面,“不少美好的开端,可能会成为下一次悲剧的开始,他是这么纠正的。” 跨越数百年,透过一句话,路禹都能听出萨耶尔的倔强,以及语气中对于凡妮莎的爱意。 “雪怪的计划,算成功了吗?”须臾的问题让众人陷入了沉默。 即便是最为憎恨雪怪的路路也没有第一时间出声反对,看着各族碰杯共饮,勾肩搭背的和谐场面,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忽然涌了上来。 路路抿着嘴唇,双手用力抓住扶手,牙齿卡卡作响。 她不想承认雪怪的做法带来了成效,这等同于认可了雪怪的思维方式,对于那些在浸染灾厄入侵期间死去的近千,乃至数千万无辜者而言是赤裸裸的亵渎,是自认为高人一等便能随手将普通人置身于棋盘之上操弄的傲慢! 可为什么… 看着觥筹交错的各族,路路的眼睛中出现了泪花。 凡妮莎知道路路为何哭泣,她想要抱抱这个善良的小可爱,但是看见路禹已经迈出了脚步,便笑着后退了。 被路禹搂在怀里,路路仍是不忿,她孩子气地拒绝承认,而路禹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给予她一个温暖的拥抱,让她能找回一些安心的感觉。 “路禹,为什么…我真的想不通…也很不舒服。” 路禹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说:“路路,这就是你最棒的地方,因为你始终记得,你是自卑微而起,也记得卑微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因此你仍能与那些可怜的,被牺牲的可怜人产生共鸣…这是你从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的明证啊。” “想不通就不去想,有些道理,总是会在成长中一点点去理解的…有的人最终会与那个不愿意妥协的自己和解,而有的人也许会像你一样,始终抱着那颗金子般的心,坚持下去。” “不过…现实,不总是会和你讲道理的。”路禹感慨。 梭伦皇室邀请各族齐聚皇宫庆祝大战终焉的请帖送到了路禹的手里,时间就在后天。 趁着空闲,路禹询问了诺埃尔,得知他与安东尼奥以及拉文尼斯均会亲至,而诺埃尔也直白地告知他,他们均在战后的反应中嗅到了辉煌时代开启的味道,因此才会如此正式、郑重。 “辉煌时代吗…”路禹若有所思。 在路路睡下后,又一位仆人敲开了宅邸的大门,将另一份帖子交到了路禹手中。 “约战?”须臾瞪大了眼睛看着帖子上的字。 “八位大师看来对于自己声名扫地十分不满,决心启用最老派,也是最直接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知识在实战方面实用性更强。” “他们甚至选在了庆典当天,似乎是想借此机会在梅拉一炮打响自己的名声。” 《重生之金融巨头》 路禹草草阅读完约战函便随手一丢,继续喝起了果汁。 召唤物对战,也真是亏这群大师能想到以这种方式挽回颜面。 在路禹的猜想中,大师们应该是会用类似于“论道”的方式,不断的抛出自己所掌握的召唤知识,以巩固自己的地位,他刻意逼迫这群人便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机会证明他们的知识一文不值。 “既然你们选择对战,那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狠话的路禹看见了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凡妮莎,他一激灵,连忙把翘起来的二郎腿收起,端正地坐好。 “乖乖乖。” 被凡妮莎摸头路禹根本生不出一丝不情愿的想法,哪怕知道她会把自己的头发搓成鸡窝…可这世界上又能有几人被这位传奇这么对待呢? “老师,我打算做得稍微过分一些…” “那就做啊。”凡妮莎说,“我只是个已经死去的人,你的路,应该由你来走,如果走错了,最终来到了老师身边,老师才会数落你。” “没有人能代替你走完这一生,老师也不例外…老师现在最烦恼的反而是另一件事。” 路禹紧张了起来:“是世界意识…是‘她’给予你的时间不够了吗,不如我们先去蓝水吧?” 凡妮莎摇了摇头,而是嘴角上扬,用闪闪发亮地眼睛注视着路禹。 路禹被眼神逼得站了起身,不断的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撞在了墙上。 “你什么时候跟路路告白?” 漂浮在空中的凡妮莎直接贴到了路禹的脸上,伸出手就开始揪他的脸颊。 “你和你喜欢她,她也很喜欢你,你们在等什么?” “老师看得很着急啊。” “你知道吗,当初发现萨耶尔那家伙分明很在乎我,视线偷偷跟随着我移动后,我立刻就缠了上去。他总是躲躲闪闪,顾左右言他,但是最终还是被我确认了心意。”凡妮莎谆谆教诲,“主动啊,一定要主动,人类之躯寿命总是很短的…我与他还未将这辽阔的世界走完,他便已经白发苍苍,而我为了能让他拥有更长的寿命不得不铤而走险…” 寂静蔓延,好一会,凡妮莎兴奋的语气渐渐消去。 “互相爱恋的人就应该紧紧相拥,感受彼此的心跳与温度。那一刻你会觉得,存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孤独,有一个心里住着自己,想着自己的个体陪伴在身边是最大的幸福。” 平静中透着一丝甜蜜,但又有着一丝丝悔恨与不甘。 “每次看见你和路路,我总会想起曾经自己与萨耶尔的事情……你真的让我好急啊,到底为什么不能把喜欢说出口呢!” 路禹万万没想到凡妮莎会对自己“催婚”,面对这位过于重量级的老师,他只能以一个法国军礼投降,干脆地说出了塞拉这个横亘在自己与路路中间的大兔子。 果不其然,凡妮莎愣住了,明亮的眼睛有那么一刻不断的颤动着。 “真是复杂的关系啊…也难怪你看上去总是在克制。” “这次回去之后,我们会逐步摊牌的。” 凡妮莎歪着头,啧啧道:“年轻真好啊…可是我还是很急。” 急不可耐的人不只是凡妮莎,以杜娟为首的七位大师也是如此。 今日,梅拉四大国、各种族的领袖齐聚梭伦,共同庆祝梅拉大陆又一次迎来了和平。 今日也是他们约战暴食者,在梅拉各族面前树立起自己召唤学派领袖形象的最好时机。 只要将在战争期间风头最盛的暴食者击败,即便自己在理论基础上不如对方,也能借由一场胜利为学派奠定基础。 杜娟在风暴亲王的生日宴会上亲眼见识过暴食者的召唤物,一株奇特的眼珠子大树,以及一本稀奇古怪的书籍,他的对手,那位可怜的爵士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而她也对于从未见过的召唤物充满了好奇,意欲讨要。 虽然并未获得两只召唤物的数据,但是杜娟与几位大师都认为这并不会影响即将到来的比试。 位阶对于召唤师的提升肉眼可见,魔力越强大,召唤仪式给予的反馈越强烈,以路禹那近似于五阶的力量,如何能与他们抗衡? 虽然召唤没落,但是他们对于魔力、部分知识的掌握,甚至是对战的经验都远胜于暴食者,而且比试规则还是梅拉十分古老的【召唤物连战】。 该规则下,召唤师召唤出的召唤物战败并不会立即判定为失败,而是会要求召唤师继续进行召唤,直到魔力不足,无法继续召唤,比赛方才会判定胜负。 因为【召唤物连战】的规则问题,导致位阶越高,魔力越充盈的召唤师先天有利,因此历来都没有出现过下克上的比赛记录,即便是翻遍周边大陆的历史,也是如此。 他们在得知暴食者想都没想就接受挑战后纷纷抚掌大笑,感慨于暴食者到底只是个粗鄙不堪的蛮子,即便不知道从何处掌握了些许精妙的召唤知识依旧不会用脑,竟然如此简单地便将自己置于不利的境地。 约战已成事实,信息传遍梭伦,暴食者已无反悔的余地。 “今天,我们一定要让所有人明白,光有理论知识没有用,唯有实战方能掌握一切。”杜娟咬牙切齿,对于被这位傲慢之徒拆台,她忌恨不已,而这一切都将在今日迎来终结。 她很想看看,在得知连战规则对自己极为不利时,这位骄傲的暴食者,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路禹走出了宅邸,看着难得的好天气,伸了个懒腰。 “该为他们送行了。” 410.偷鱼的小贼 被梭伦宫廷仆人带入皇宫的路上,路禹巧遇诺埃尔,诺埃尔立时喜笑颜开地靠了上来,而后嫌弃地对着仆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诺埃尔的热情路禹依旧无法拒绝,正当他打算说些什么时候,忽然瞥见了队伍中的凡妮莎,不久前造访斯来戈,他未曾见过这只精灵。 他先是确认了咕噜的表情,而后又观察了一番路禹的神色,正色道:“也许你应该为我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精灵女士?” “凡妮莎,来自梅拉之外的高阶精灵魔法师。” 凡妮莎笑意盈盈地与诺埃尔打了个招呼。 诺埃尔搂住路禹背过身:“小看你了。” 话一出口路禹大为震惊,他立刻就知道诺埃尔误会了什么,这可不兴误会啊! “我必须声明,我与她绝非你想象的那种关系,严格来说,她是我的老师。” 好在诺埃尔察言观色能力极强,没有说出“老师这层关系会让你更加兴奋”这种往日里大概率会脱口而出的话,面对凡妮莎这个明显符合自己审美的精灵,他立刻报以最大程度的敬意,礼貌地向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身份,并说出了“路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欢迎前往斯来戈做客”这样得体的话语。 寂静者们早已注意到了凡妮莎,然而无论他们如何审视,凡妮莎都没有流露出任何魔力气息,宛如一片虚无,吞噬了他们延伸而出的“触角”,她就这么行走着,与魔力绝缘,不被任何人的力量所干扰。 被梭伦命名为【解厄之日】的庆典规格很高,据诺埃尔所知,梅拉各族有名有姓的大型种族,无论往日恩怨如何,今日都会到访。 “其实我们对于庆典在罗德米尔举办不太满意,一度提议选择一个四大国的中间地区共同举办,最终还是安东尼奥拍板,表示为了迎来下一个辉煌时代,四大国应当与各大族一起举起修生养息的大旗,为此一个平稳安定的梭伦政权很有必要。” “你也知道,梭伦在这次浸染之中损失最重,整个北境几乎没有了活人,如此辽阔的统治区成为无人区就足以让狄维克焦头烂额。然而他的当务之急却必然不可能是恢复北境的人口,因为在战争期间他的决策深受质疑,加上我们…” 路禹咳嗽了一声:“没有我们,是你,尊敬的斯来戈皇帝陛下为他扣了一顶巨大的帽子。” “好吧,我的女仆长在这方面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令他的人品也被诟病,因此梭伦的大贵族以及周边城邦领主似乎有些蠢蠢欲动,因此他当务之急是维护权威,稳固权利。” “安东尼奥不希望梭伦陷入长久的动荡之中,因此与我商议是否愿意放下‘嫌隙’,为狄维克的权威稍微支起一些合法与合理性,为此教国愿意在商贸上给予些许让步。” 本来正在欣赏远方奢华壮丽中带着些许庄重森严的宫殿群的路禹和路路瞪大了眼睛。 诺埃尔也是一脸感慨之色。 “这就是劳伦德你的眼光吗…” 路禹不由得想起了劳伦德,人人皆说安东尼奥仅有守成之力,处理事务相对劳伦德显得笨拙不堪,甚至有时候还会因为过于保守而受到诟病,可在战后恢复这个问题上,他却展现出了与劳伦德匹配的大局观与仁心。 即便是最为蠢笨的统治者也能看到在浸染战争结束之后各族又一次迎来了合作蜜月期,除开已经知晓浸染不会再现世间的路禹等人,梅拉各族均忐忑于浸染下一次到来。 有一,有二,则必然有三。 在已经有积累与经验的第二次浸染灾厄之中,梅拉各族仍旧未能有效地将浸染造成的损失缩小,而是在拖沓于扯皮中错失了许多合作的机会,最终导致战事糜烂。 可以说,如果没有路禹提供的召唤模板,前线的局势只会愈发艰难,就连龟缩于城邦之内寄托于天灾摧毁浸染有生力量都是痴人说梦。 “我放弃了这些让步,打劫老实人我于心难安,做人可不能太狄维克啊。”诺埃尔说话时自信飞扬,帅气的捋了捋那头染成金色的头发,“只是我不太确定,狄维克这个人是否值得安东尼奥…不,是教国如此帮助。” “而且我对于辉煌时代能持续多久心存疑惑,浸染这个外因虽然短暂地让梅拉迎来了内部和平,可是人总是健忘的,一代、两代,又或许是第三代的人之后,那些未曾经历苦楚的人还会恐惧这个已经远去的噩梦之物吗?” “也许,到那时,浸染不过只是故事中反复出现,早已失去新鲜感,连孩子都能当做玩笑打趣说出的旧日尘埃?” 诺埃尔身边的小寂静神情一凛,她难得地对自己的皇帝露出了钦佩之色。 如果他一直能如此正经、严肃且认真,那该有多好? 路禹与诺埃尔对视了一眼,无声地笑着,那笑容中,是对于未来的迷茫与现实的无奈。 梭伦皇宫对于路路而言十分熟悉,她仍被称之为深红魔女的时候,曾无数次陪伴塔妮亚来到这里,或是前往皇家藏书馆阅读那些野法师终其一生也无法触及的藏书,或是进入法师塔,欣赏那些高傲排外的皇家、学派法师演示他们自认为强大无比,却错漏百出的自创魔法。 欣赏那群蠢货把一个个魔法搞砸,灰头土脸,是深红魔女路路最有效的解压方式。 穿行于深灰色外墙的大理石宫殿群之中,路禹感觉自己像是被巨人丢进弥诺陶洛斯迷宫中的蚂蚁,如果没有路路贴在耳边为他细心地介绍周围的建筑,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头苍蝇。 “这里建筑上的浮凋好像均是,飞禽?” 看着那被冷硬的线条勾勒于气势恢弘的巨型大理石立柱之上的一只只飞禽,路禹啧啧称奇。 “这些都是梭伦建国之后刻上去的,原先这些建筑之上的动物是‘鸮’。梅利亚斯覆灭之后梭伦接管了巨鸮的大部分宝物,这里的许多宫殿时代可以追朔于梅利亚斯统治时期,古朴而精美,而梭伦不舍得毁坏,但又想有别于巨鸮这只腐朽的巨兽,因此在后起建筑之上点缀起了飞禽,将那零星的巨鸮淹没于数量众多的鸟类之中,以‘镇压’它的气势。” “不过看起来,巨鸮最终还是比这些脆弱的飞禽要强大,它没有被镇压,早已脱困。” 路路嘲笑着伸手抚摸墙体上因为没有维护已经缺失了半片羽翼的巨鸮,看着它似要扑击而下的捕猎姿态,摇了摇头。 与诺埃尔一起出现的路禹迅速成为了庭院中众人的焦点,暴食者的名字被不断地提起,各族领袖均显露出了异色。 诺埃尔拍了拍路禹的肩膀:“你今天的麻烦不小,各族虽然有感于你战时的贡献,但是又对你今日的‘命运’有些担忧,故而有些踌躇。” 在即将入座前,诺埃尔又问:“对方有七个人,你能应付吗?” “浸染期间,你进行大清洗时,亲眼见过血吗?” “见过,但是不多,死人我一向不怕,他们无法伤害我分毫。” “那庆典开始之后你少吃点东西。” 诺埃尔与寂静者们一怔,看着路禹落坐于不远处的,他们有心询问,但却又觉得不太合时宜。 “陛下,暴食者阁下恐怕要…”一位寂静者压低声音说。 诺埃尔敲了敲桌面,陷入了沉思,满心忧虑:“完了,我来之前没吃饱…小寂静,快找些甜品给我垫垫。” 寂静者彻底安静了,他们总是为无法与自己的陛下思路同频而感到迷惑。 须臾自顾自地斟茶倒水,拦截路过的餐车,很快便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你真是被西格莉德感染了。”路禹无力吐槽须臾比他名号更像是暴食者的行为。 须臾一边撕扯着肉排,一边说:“等下你总归是需要我出手的,先让我吃饱,等下为你出气。” 路路有些心寒地环视四周,她发现到访的各个梅拉大族领袖都在有意无意地注视着自己这一桌,但是却没有一人起身走向这里。 “你的召唤模板拯救了不知多少人,而他们却因为七位顶着虚名的大师选择了沉默!” 路路不求这些人对路禹感恩戴尔,至少在这个场合,公开说一声谢谢也足够了。 路禹把片好的肉塞进路路的嘴里,犒劳这个为自己鸣不平的小可爱。 “身为一族领袖,他们思考事情总是很复杂,学派在梅拉根深蒂固,哪怕是一个只有名头,初具模型的召唤学派也足以令他们瞻前顾后。” “站在他们的角度,与我们亲近,他们需要考虑,如果最后的赢家是那七位大师,他们的子民是否会受到召唤学派的刁难,进而少了一条流派可供选择。” “他们也需要考虑,与召唤学派沆瀣一气的其他学派是否会以此为借口,有意无意地恶心他们。” “浸染暂时消弭了各族的矛盾,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但是学派,仍旧矗立于每个人的心中。” 凡妮莎轻施魔力便把桌面上的大块肉排都片成了路禹喜欢的尺寸。 “早六百年,如果是你与我相遇,也许就没萨耶尔什么事了呢。” 路禹汗毛直立:“老师,这话千万别乱说啊!” 可以确定,世界意识处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所有生灵的起源与归终,她即是意识的最终去处,若是有个万一,萨耶尔因为凡妮莎有了复活的可能……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你总能很理性地看待这些对于普通人而言委屈不已的事实,并知道什么才是主要矛盾,与当年的我真的很像。” “你可以讨厌他们坐于场边,也可以厌恶他们受到你的恩惠却不敢高声语,但是千万要记住,真正让他们不得不做出这个姿态的敌人是谁。”凡妮莎抱住路路,对着她的脸又是一顿蹭,“而且,他们中,永远是有明白事理的热血之人存在的,比方说…” 路路诧异的看着用尾巴“游动”到自己这一桌前的海妖,感觉十分眼熟。 青绿色头发的女海妖伸出手,露出五根手指,一收一放,咧开的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感染力十足的笑容让人不由得也微笑了起来。 “我们见过,暴食者阁下。”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薇拉女士。”路禹笑着回应。 深绿海妖一族的薇拉,曾经造访过晨曦领的高阶魔法师中的一员,对于书籍的喜爱异乎寻常,过于沉浸导致她竟然没能意识到同伴已经离去。 “你是深绿海妖一族的…” “大祭司,准确来说,是下一代大祭司。”薇拉向路禹伸出了手,“暴食者阁下,深绿海妖一族很感谢你在浸染灾厄期间的康慨,我们相信你会在今日的比试之中取得最终的胜利。” “即便输了也无妨,没有人可以磨灭你在灾厄期间的伟大贡献,你的模板挽救了数不尽的勇士,使得他们在逆境中始终握有一丝希望。”薇拉仿佛是刻意的,朗声说,“深绿海族就在晨曦领以南,着名的德莫里斯航线便是我们与另外两大海族共管,如果晨曦领有出海意愿,我们会给予你们最大程度的协助,您会是我们深绿一族最为尊贵的客人。” 路路眼神闪闪发亮,她看了看凡妮莎,忽然理解了刚才那番话的全部。 看着薇拉与路禹的手握在一起,她内心的不忿烟消云散,对于路禹接下来打碎大师充满了期待。 “深绿海族话里话外,似乎在说,是我们试图磨灭暴食者阁下的功绩?”杜娟为首的七位大师的冷笑自廊檐转角传来,现身时,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而后是正在与他握手的薇拉。 “杜娟大师,你可知道,在深绿海妖中有一句俚语是这样的…” “偷吃鱼的小贼总是会迫不及待的辩解,声嘶力竭的引起众人注意,说‘不是我做的’。” 薇拉反问:“我可曾有点名道姓,如果没有,杜娟大师为何要大包大揽,当这只偷鱼的小贼呢?” 411.召唤手册中的废稿 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人,杜娟的尴尬自然不会写在脸上,但是手臂那不太自然的抖动却是逃不过路禹以及路路的眼睛。 “召唤学派可能会恨上你,甚至是深绿海妖,没关系吗?”路禹问。 薇拉把肥硕的尾巴竖了起来,食指与尾巴几乎同频地摇了摇:“暴食者阁下看样子对海妖不太了解呢,作为最亲和魔力的种族之一,我们可以选择的道路可是很多的。” “与其瞻前顾后,不如开开心心地选择让自己舒心的应对方式,这就是深绿海妖在漫长时间中选择的生存之道,在没有学派的年代,我们也从未逊色于其他种族啊。” 薇拉的尾巴竟然还能跟自己的手击掌,这一幕引得须臾惊叹连连。 “看起来,也不只我们明着支持你嘛,暴食者阁下,又有客人来咯。” 路禹顺着薇拉的话语,看见了浑身红鳞的半龙人走进了庭院,神情冷峻,一副生人勿进气息的他们在环视四周之后,在仆人的告知下,径直走到了路禹身边。 “赤烟一族感谢暴食者提供的模板,愿您今日得偿所愿。” 这群半龙人说话以及做事都相当直接,与路禹握了握手便又冷着一张脸,以漠视一切的态度穿过了人流如织的中庭。 途径斯来戈代表所在区域时,赤烟半龙人们停下了脚步。 路禹惊讶地发现,梭伦竟然把半龙人一族的位置安排在了斯来戈附近! “故意的?”路路脸色一变。 斯来戈与龙之一族的宿怨人尽皆知,自建国以来屠龙庆典杀掉的龙裔不只几何,彼此之间早已是血海深仇,如果说浸染这个外力有什么无法化解,其中之一便是斯来戈与龙裔们的恩怨。 尽管诺埃尔告知路禹,早在他爷爷掌权的时代便逐步打算废除屠龙庆典,而且也有了一些成效,但是梅拉各族借斯来戈名义进行赶尽杀绝的血债堆高了两族之间的壁垒,和解可能不是遥遥无期,而是全无可能的事情了,作为皇帝,他只能背负,而不能阻止,否则被吞噬的便是他。 赤烟半龙人不出意料的视线与斯来戈区域首座上的诺埃尔相对,寂静者端坐圆桌,冰冷无声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一时间众人都忘记了宴会开始前的主角——路禹与七位大师。 在令人窒息的凝重中,与路禹主动握手的赤烟族长挥了挥手,无视了寂静者们无声而静默的魔力,带队坐了下去,能感应到魔力轨迹的龙角时不时闪烁着微光,似乎是在向斯来戈诉说着什么。 “啊~~”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你……陛下您在做什么!” 视线随之移动,众人发现,诺埃尔的头…竟然钻到了小寂静的裙子里。 寂静者气息收敛,他们无语地注视着自己的同伴被皇帝陛下调戏,一个个已然破功,看见四周投来的视线,严肃如他们也只能羞愧地低下头,感觉如同被架在火炉之上。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有对诺埃尔的羡慕,也有对诺埃尔荒唐行为居高临下的批判,更有对斯来戈的嘲讽之意。 尽管在战时诺埃尔展现出了超水准的执政水平,但就后来以及现在发生的一些事来看,这些操作也许并非出自他手,他更像是背后某些大贵族群体推出来的傀儡,所谓大清洗也只是一次内部意见不合的党同伐异。 他依旧只是个用下体支配大脑的湖涂蛋。 突如其来的插曲过后,或许是被深绿与赤烟一族的凛然正气所感染,陆陆续续也有几个大族向路禹表达了敬意,虽然没有主动站队,但是话里话外皆是认同之意。 “你看,我就说属于暴食者阁下的功绩,不是什么小贼都可以偷走,甚至曲解的。”薇拉戏谑地朝气味大师晃了晃尾巴,而后她就被深绿海族的长辈呵斥了… 回到自己族群中的薇拉也不安分,时不时引经据典的大声说出一些讽刺意味满满的话,话里话外不离小偷、骗子、道貌岸然等关键词,只要不是一个傻子都知道她在指着谁的鼻子骂。 也许是薇拉博览群书,也许是她文采确实很好,她讽刺甚至不带脏,如同说故事般引人入胜的话语到了最后才图穷匕见。 七位大师中的巴克,出身于平民阶层,求学异常艰难,年少时曾表示,如果自己学有所成将会整理知识,与人分享。 然而他在通过收集召唤书籍混得一个学者身份,年龄也逐渐迈入“前辈”行列之后,立时吝啬了起来,不仅按字向借阅者收费,还疑似为了不让知识被人所得,编造假书稿借出。 薇拉骂他的重点直接就是塑造了一个屁股决定脑袋,阶级晋升成功后直接扼断后人前途的丑陋法师。 在另一个故事中,薇拉则描述了一个出身名门的人。 她喜欢以仁善自居,学习他人康慨分享的知识时极尽吹捧,在学习完毕后便贬低、诋毁原主,借由毁人名声方式抢占知识所有权,且屡屡得手。因为地位还算崇高、家族势力不小,因此顺风顺水地混到了高位。 路路吹了个口哨:“这不是讽刺了,是骑在杜娟脸上爆锤啊…她脸上的表情真有意思啊。” 这种堪称剽窃行为的学术造假被当众揭开说,即便是杜娟也不太能够绷得住,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薇拉的眼神几乎要冒火。 如果不是深绿海族的同伴们捂住了薇拉的嘴,她的扒皮小故事环节还会继续。 伴随着居住于外宾宫殿群区域的异族领袖基本到位,狄维克也在仆人的颂圣般的口吻中迈步而出。 身披金丝边红锦袍,头戴皇冠,手持权杖的他颇有几分威仪,只不过此等装扮却引来了诺埃尔、拉文尼斯,以及异族领袖们的一致不屑,更是让有意为梭伦稳定局势的教国光辉院众人一阵头疼。 无论是诺埃尔、拉文尼斯都是一身便服,以示平和近人之气,匹配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之夜庆典。 主场的狄维克要示下以威,他们并不介意,可又是皇冠,又是权杖… 光辉院的众人深感失望,彼此相视一眼后纷纷摇头。 在随行执政官与书记官的耳语下,狄维克愣了片刻,而后自然地解下全套装备,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视线定格于路禹身上,而后是七位大师。 “【解厄之日】庆典开始前,我们需要共同见证一件事,一个纷争,画上句话。”狄维克朗声说,“在这值得纪念的日子,步入和平的前夕,暴食者将与召唤学派的七位大师,进行召唤物对决。” “我们必须感谢暴食者在战争期间对于梅拉大陆的巨大贡献,正是无私奉献出的那一份召唤模板,使得前线的勇士得以躲避那自黑暗中侵袭而来的梦魔。” “同时我们也该感激召唤学派的大师们,他们的改良使得召唤模板愈发便利,令各族的勇士们使用上得心应手。” “这是一场没有赢家的比试,但却涉及‘知识’的纷争,而知识,至高无上!”狄维克挥拳,“双方既然已经决定以召唤流派最古老的方式分出高低对错,我们则有义务见证,且在比试开始前再次确认……” 狄维克环视在场各族,最后视线在路禹和七位大师身上移动。 “召唤物连战,比试双方,【暴食者路禹】,以及【召唤学派】,你们,是否愿意承担对战、以及对战后的一切后果。” 路禹张开了咀嚼得满嘴是油的嘴,用最大的不屑抛出了自己的回答:“我自愿承担。” 对于狄维克话语中刻意省略、隐去的功绩,他已经不在乎。 七位大师之首的杜娟也应声道:“我认可。” 约定诸族见证之下立即生效,将最后一条退路彻底堵死。 “传令。”狄维克郑重下令,“开启,斗技场!” 骑士团开路,仆人紧随,在场所有人移步罗德米尔斗技场。 这座时代可以追朔到梅利亚斯统治时代的露天斗技场有着明显拱券结构,平面呈长圆形,路禹按照指引来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侧半圆区域。 伴随着宾客尽数落座,负责戒备的魔法师纷纷现身,护卫在斗技场的各个方向,以防备对战的余波外泄。 因为连战规则为一直战斗到任意一方无法召唤出新召唤物,堪称死斗,因此裁判仅仅负责监督双方不在战时使用场外招,例如饮用魔药,借用仪式魔法间接受益等行为,并最终判定对战双方失去战力,即战败。 在众人的视线下,七位大师完成了最终商讨,被薇拉戏谑嘲讽过的巴克走了出来,直面路禹。 裁判确认双方准备完毕后,开始倒数,路禹与巴克同时开始召唤仪式。 已经数百年未曾有过的【召唤物连战】已经开始。 场地边上的路路拿出了已经完成了一本有余的召唤手册,看着上面奇形怪状的召唤物,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今天会是哪位幸运儿出来透透气呢?” 施法几乎同时完成,等候召唤仪式将召唤物降下的同时,巴克不忘挖苦路禹:“你的魔力波动,果然是五阶,没人告诉你,连战规则下,位阶差距无法跨越吗?” 路禹咧嘴轻笑:“真的无法跨越吗?” “有没有可能,他们无法跨越,是因为他们不如我强大?” 面对这狂妄到了极点的话语,巴克深深感觉自己被轻视了。 “等着吧,我就看看你能坚持着完成几次召唤。”巴克恶狠狠地想,“我被推选出来可是因为我的魔力最为充盈,耐力也远胜于寻常同位阶魔法师。” 为了节省魔力,巴克的第一只召唤物选择了消耗较少,相对应实力也较差一些的哥布林狂战士。 只要不使用细节过于丰富的召唤物,他便能有效地控制损耗,这便是巴克的策略,并且哥布林狂战士还有着一个十分不错的天赋——受伤状态下狂化攻击威力变强。 路禹看向了场边的凡妮莎,凡妮莎面带微笑地歪了歪头。 “有得玩了,既然魔力潮到来,今日我所召唤的一切便有了最好的掩护。” 好看的言情 伴随着召唤仪式的光芒散去,一只白白胖胖,红童长耳短尾巴的兔子出现在了场地之上。 对于大名鼎鼎的暴食者十分好奇的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擦了擦眼睛,困惑地看着那只人畜无害的兔子。 与高大威勐,举着铁棒的狂战士比起来…这只兔子看上去,似乎无法让在场任何人饱餐一顿。 做好了应对准备的巴克面对着超乎意料之外的萌物也有些呆滞,被召唤而出的哥布林狂战士同步了他的表情,不解地眨着眼睛。 场边的须臾抱着手,对于自己无法亲自上场亲自拆掉这些人的骨头和血肉十分遗憾。 “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小弟呢,这是几号?”知道路禹起名废物的她问。 路路疑惑地翻动手册:“没有…这也没有…咦…不应该啊,他每次构思都会有…我记得确实帮他画过一只兔子…哦,有了!” 须臾伸头看了过去,看着那笔画繁多的几个字,她满头问号。 路路艰难地回忆了起来这几个字的读法。 “饕餮。” “等等…这是废稿,是钢琴的上位替代,是没有通过的!”路路惊讶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向凡妮莎,却看见了她眼睛中扇动的蓝色光辉,此时的她浑身魔力激荡,身子被澹澹的光芒勾勒着,然而令人震惊的是,全场似乎只有自己发现了她的异样。 “凡妮莎…老师…” 凡妮莎没有回过头,而是笑着竖起了食指:“嘘。” 斗技场内,狂战士魔力幻化的举行铁棒已经重重的落下,位于铁棒下方的兔子没有做出任何躲避动作,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铁棒。 尘埃起,短暂遮掩了兔子与狂战士的身影。 数秒后,全场鸦雀无声。 那只脆弱娇小的兔子,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铁棒。 场边的六位大师原本还镇定地坐着,取笑着路禹的召唤物羸弱不堪,此时却是全部起立。 兔子的嘴巴迅速扩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完全占据了头颅,深渊般的巨口啃住铁棒后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一扯,将这魔力幻化之物直接夺了过来,三下五除二,吞咽下肚。 412.该下一个了 小兔子蹦蹦跳跳向前,失去了武器的狂战士犹豫片刻,举起了孔武有力的双臂,咆孝着重锤而下。 兔子弱小的身躯肉眼可见的因为攻击变形,承受了超越这幅魔力之躯抗击打范畴的力量,它本该就此消散,然而诡异的是,凹陷的头颅竟然发出一连串脆响,而后恢复如初。 红着眼睛的兔子先是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而后… 布满利齿的血盆大口自兔子的口中伸出,宛如来自地狱伸出的大手,直接钳制住了狂战士的头颅。 看着那延伸到体外,夸张到与体型不符的嘴巴,无数人咽了口唾沫,冷汗涔涔。 狂战士起初还在挣扎,但在兔子温柔的“咬合”了一下后,嘎嘣脆的响声连连,若非召唤物皆是以魔力构成,这一击已经令他身首分离,血肉模湖。 兔子微微昂起头,那张远比身躯要大十几倍的巨嘴随之扬起,狂战士就这么随着它的咀嚼与吞咽,缓缓滑入深不见底的胃。 进食完成的一瞬,嘴巴消失,兔子不断地擦拭着嘴角,尽管那里干干净净,但这个动作却让每个人毛骨悚然,仿佛能看见无形的血肉粘连在它洁白的毛发之上。 “这究竟是…” “你看见它那张嘴了吗…就像是体内躲藏着一只巨兽!” “这是什么召唤物,历史上出现过吗?” 惊呼声此起彼伏,震惊的不只是这些对召唤只懂些皮毛的寻常人,也包括魔法师,以及杜娟等人。 无防盗 她们掌握的知识中就有梅拉以及周边地区召唤学派的一些召唤物图录,其中从未见过这等凶物,它击败巴克的召唤物似乎还没有使出全力,悠闲得像是到了饭点,随意地进行一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觅食。 “雷纳德,你的家族似乎收集有更全的图录?”杜娟扭头问。 被问及的老者摇了摇头:“我也未曾见过,外观如同兔子的召唤物虽然有,但都与它对不上。” 杜娟思考了一会,安慰道:“无需过分紧张,这只召唤物的能力已经暴露,接下来巴克可以针对进行召唤,连战最终考验的是经验与耐力,这一点暴食者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巴克,历史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巴克在经历了哥布林狂战士被吞噬的震惊后,迅速镇定了下来,他的判断与杜娟一致。 虽然不知道暴食者是如何召唤出如此稀奇古怪的召唤物,但既然他可以,那以后他们也行! 只要细细研究这份力量,他们的权威只会更上一层楼,当然,当务之急是将暴食者彻底打倒,唯有将他的一切置于尘埃之中,他们才能理所当然地踏上学派领袖的道路。 “召唤仪式,再起!” “我承认这只面目可憎的兔子确实让我有些意外,但是,连战才刚刚开始。”巴克边召唤,边旁敲侧击,试图影响路禹,“这样的召唤物你维持起来很耗费精力吧,你能够坚持多久呢?” 路禹冷笑道:“一本半书的时间。” “什么?” 路禹的回答令巴克以及所有人云里雾里,但他并不打算解答。 巴克第二次尝试召唤的是与兔子体型相当的毒蜂,根据有限的魔物学知识,路禹判断出这是梅拉地区野外较为稀少,但是攻击性极强的魔物,迄今为止没有诞生出有智慧的种群, 它们的名字也被朴实无华地命名为【剧毒蜂】,与美味蘑孤的命名方式异曲同工。 路禹忽然说:“你用着我提供的模板,召唤出了剧毒蜂变异个体,拥有了足以腐蚀魔力的力量,不该感谢我吗?” 被一眼看穿召唤物能力的巴克并不着急,只是笑眯眯地礼貌回答:“暴食者阁下说笑了,这是我们自己改进的召唤模板。” 路禹讥嘲地笑着,不再争辩。 起初,兔子的眼睛还能牢牢地锁定了剧毒蜂飘忽的身影,但是随着剧毒蜂飞向高处,围绕着场地转动,摆出伺机而动的态势,小短腿的它便只能看着。 “你的兔子看上去,果然是比较残疾啊,这下要怎么追上我的毒蜂呢?”巴克嘴角上扬,他继续追问,“你还能维持这只兔子的魔力多久?” 【召唤物连战】最忌讳开头就使用强大的个体,过度消耗召唤师的魔力,暴食者显然不懂这一点。 巴克打定主意,拖死路禹,让他自行驱散兔子,换上更为弱小的召唤物,反正剧毒蜂所需的魔力微不足道,他拖得起! “你为什么觉得,比兔子速度快,就能拖死我?” 饕餮兔子面朝剧毒蜂所在的方向,一点点张开血盆大口。 “难道你的兔子也能飞?”巴克嘲讽道。 “不,它应该能让你的召唤物,都飞不了。” 强大的吸引力自饕餮兔子的口中传来,地面上的尘土,空气中的微尘肉眼可见地进入了她的身体。 像是一台档位拉到最高的吸尘器,饕餮兔子开始暴风吸入。 斗技场的比赛范围有限,剧毒蜂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场地,否则会被判负,因此很快便感受到了“深渊”的召唤。 它疯狂地振翅,试图逃离,然而饕餮兔子的嘴巴就像是黑洞,强悍的吸力竟然将组成它躯体的魔力撕裂,化作一道道流光钻入体内。 斗技场地面皲裂,碎裂的石块碰撞着落入黑洞之中连一丝水花都未曾溅起。 巴克竭尽全力维持着剧毒蜂的魔力,让它想方设法地逃离,然而… “咕隆!” 饕餮兔子暂停吸食的动作,咽了咽,勐然加大了力度。 猝不及防之下,剧毒蜂就这么飞向了已经如同斗技场石门大小的嘴巴中,巴克再也感受不到召唤物的共鸣,紧随起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虚感,召唤仪式支付环节到来,巴克浑身巨颤,头晕目眩。 梅拉各族目瞪口呆,他们面面相觑,看了看路禹,又看了看饕餮小兔子,感觉如鲠在喉,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是…暴食者的,本体?” 终于,精准地找到了形容,并在一瞬引发了周围人的共鸣。 “确实有点像啊…无论什么东西都能吞噬,而且看上去总是饥肠辘辘。” “也许历史上确实存在过这样的奇异种族,只不过是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因此梅拉大陆不得而知?” “说起来,暴食者不就是自梅拉大陆之外的蛮荒之地而来的吗…不会真是这样吧…” 狄维克本来开心地欣赏着七位大师与路禹的死斗,在看到路禹轻松写意的模样后,忽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神色。 直觉告诉他…事情似乎朝着自己预期之外的方向发展了。 “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厉害啊,为什么会成为废稿呢?”须臾大大咧咧地吐槽,“钢琴和二号都能通过吞噬强化,而这只叫做饕餮的小兔子,除了吃,也没有其他特别的…” 路路笑着解释:“‘她’只是意识集合体,总是会在奇怪的地方产生奇怪的误会,这是路禹推测出的原因。” “至于你口中的不是很强…其实在即战力上,远比钢琴和二号要强大一些,饕餮不需要养育,‘召唤即食’,十分方便,而且它也不像钢琴那般挑食,只要血肉。” 路路话里话外尽是惋惜,对于这些她跟路禹一起创作而出的心血,她总是很看重。 连续两只召唤物非正常途径驱散,而是强行被击杀,巴克的魔力负荷骤然变大,身子也变得疲惫。 不似开始时轻松的他忽然惊恐了起来,对于这只活蹦乱跳,人畜无害的兔子,巴克自内心深处泛起的恐惧,如涟漪般拍打向身体的每个角落。 如果第三只召唤物也被强行击杀,那么身体的魔力缺口将有可能导致自己无法再进行平稳的召唤。 “和杜娟预测的不同啊…暴食者有问题!” 怀揣着身为学者的傲气,巴克拒绝承认自己逊色于暴食者,他要翻盘! 第三次召唤仪式启动,这一次,巴克倾尽全部魔力,押宝! 也是这时,路禹竟然主动驱散了饕餮小兔子,进行了自己的第二次召唤。 这个举动引来了一片惊呼,没人知道他为何要做出这种平白无故为自己增添负担的操作,除了蔑视巴克之外,想不到解释。 看着便召唤边朝向自己微笑的路禹,巴克目眦欲裂,当着梅拉各族大人物的面,他被赤裸裸地羞辱了。 “我要让你明白,再奇怪的召唤物,也敌不过,位阶带来的差距,这是,绝对的力量!” 如同海妖与龙裔结合的人型出现于场地之中。 古朴的红褐色龙鳞,与渐变色的海妖鳞甲分别点缀于他的上下半身,赤金的双眸射出冷冽无情的精光,高举的法杖宛如昭示众人,自己无上的权能。 梅拉的海妖与现存的龙族都无法确认这个英灵召唤物的身份,但凡能成为英灵召唤物的存在大多家喻户晓才对… “这是其他大陆的英雄?”众人十分迷惑。 凡妮莎平静地说:“不就是一个在六百年前达到六阶的暴君吗…没想到这也能成为英灵,果然召唤物体系改动势在必行呢,这池子里真没什么有趣的召唤物了,难怪会凋零。” 路路问:“老师知道他?” “哦,他的卫队打算抢走我制作的人偶,后来本人也和我有些小小的不愉快,因此萨耶尔就提醒了他一下,仅此而已。” “说起来,身负海妖血脉和龙族血脉的他天赋确实不错,言灵与魔力亲和极高,但是终其一生都停留在六阶…有些不太行啊。” 本来打算召唤另一只与凡妮莎商议好的废稿召唤物,路禹忽然改了主意。 好东西,当然要留给等下激将法的使用对象杜娟啊,眼前的巴克,就先尝尝这个吧。 临时改变召唤仪式对于大多数召唤师都是自取灭亡的举动,但是已经对召唤驾轻就熟的路禹则是轻松写意。 值此庆祝浸染灾厄离去之时,他不仅要为召唤复苏点燃第一把火,更要为浸染中不见于记载的英雄,赢得能够在史书中停留的一行文字。 哪怕无人知晓他的名字也无所谓,至少,每个人都知道他曾做出过尝试。 两个浸染人偶体内的黑泥怪物浮现,那狰狞可怖的模样、让人密集恐惧症的眼珠子与利齿、黏稠腥臭的躯体,让人头皮发麻。 曾经参与过追击黑泥怪物的高阶魔法师们站了起来,大声呵斥:“暴食者阁下,你知道自己在召唤什么吗!” 伴随着他们的描述,在场的人惊恐了起来,无形的屏障包裹着斗技场。 “我敢召唤,我就清楚它的力量以及危害,它没有能力腐蚀我。” 巴克浑身颤抖,他也从杜娟等人口中知道了,这便是浸染灾厄的“内核”。 神明在上,暴食者简直疯了,为了赢,他竟然敢做出如此癫狂的举动! 拿着应对浸染的测数器,海妖一点点靠近场地,最后惊讶地发现,这团黑泥完全不具备浸染的力量。 当然不可能具有,因为那位无名的召唤师根本无法描述出“浸染”究竟为何物,只能理解为:会劝诱人走向自我毁灭的癫狂之声,会释放出能够映照出人内心渴望力量一面,并不断放大的幻象。 这便是,除草机的真正创作者,一位先于法古塔尔找到了根源,在生命最后关头完成了召唤的勇士。 他默默无名,不见于任何记载,仅有除草机这个他留存于召唤体系中的“遗物”彰显过他超乎寻常人的勇气与决绝。 他没有成功,但又如何呢? 他所面对的,是超越时代的九阶魔法师所构筑出的精法,渺小如蝼蚁的他,在知晓命运的那一刻,依旧坦然面对,力求为这片大陆的芸芸众生争取那渺茫的一丝希望。 这位无名的召唤师,远比这些道貌岸然,窃取他人知识的小偷,更值得称之为大师。 听闻路禹所讲述的无名者的故事,刚刚经历了浸染的每个人沉默了片刻,纷纷鼓掌,对于这位无名的英雄肃然起敬。 跨越时间、空间,这是只有召唤师才能破解的信息,是隐藏于那份会随着召唤体系变更消失的召唤池子中的秘密。 这位孤独的无名英雄,在这一刻,得到了与之相匹配的敬意。 随着掌声渐息,裁判再次宣布比赛开始,对号入座的巴克深感自己被路禹描述的无名英雄故事所羞辱,混血暴君高举法杖,默念“冰霜”后,以自己为圆心竟迅速形成了一片飘雪的区域。 “看着吧,适合海妖作战的场地即将成型!”巴克哈哈大笑。 “花里胡哨…”凡妮莎摇头,“这种没有领域用魔法硬装自己有领域的…这是召唤物比试啊,华而不实毫无意义。” “海妖的言灵之力不是这么用的!” 在场的诸多海妖面露鄙夷,他们不明白巴克在搞什么,直接降下高阶魔法轰炸黑泥不就好了嘛,这么做简直白费了这只强大的英灵召唤物。 黑泥身体上无数的嘴开始齐声颂唱,魔音灌耳,混血暴君施法的速度骤然减缓,高举的法杖不再有流光闪烁,就连站在场边的巴克也皱起了眉头,视野中时不时浮现令人作呕的血腥景象。 就在巴克打算谴责路禹影响召唤师时,只这么一瞬,黑泥手脚并用,快速疾驰,在逼近混血暴君之后,如同抱脸虫般将他浑身包裹。 巴克惶恐地催动魔力,力图让混血暴君近距离释放魔法,将黑泥的躯体粉碎,但是海妖的言灵之力却因为黑泥钻入混血暴君的嘴巴而被硬生生遏制,而混血暴君表面流动魔力的鳞片则被黑泥其余的嘴啃噬着,成为了它补充魔力的工具。 眼看着黑泥不断地从混血暴君的鼻子、嘴巴、耳朵钻入体内,强烈的幻觉竟然也袭向了巴克,他在模湖中逐渐远离的斗技场。 “不好…驱散!” 干扰精神的空挡已经足够黑泥完成自己的工作了,那些钻入躯体中的泥浆将澎湃的魔力如水柱般喷射而出,混血暴君的躯体瞬间支离破碎,在惊恐中消散于空气中。 巴克面如金纸,还不得他做出什么反应,召唤物破碎的副作用便蔓延全身,他双腿一软,两眼一黑,径直瘫软倒地,如同被猫咪咬住脑袋却要垂死挣扎的小老鼠,身体不断地抽动。 这狼狈的模样引得场下的杜娟一脸凝重,她看向路禹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忌惮。 “巴克大师,您可还能继续召唤?” 路禹拦住了这位由梭伦指派的裁判,冷声说道:“按照连战规则,巴克大师在耗尽最后一丝魔力前,都必须召唤,我相信巴克大师一定是个愿意相信奇迹,有风骨的召唤大师,就让我们静静等待,他会站起来了。” 说完,路禹笑眯眯地让黑泥爬回自己身边,塑形成一把椅子,他就坐在黑泥之上,静静地欣赏着巴克的丑态。 “还没结束呢,我可是和诺埃尔说了,他很可能吃不下饭的。” “下一个,该到谁呢?” 413.我召唤,投影之门(为盟主青枫叶加更) 仍能听清路禹所说的话,巴克奋力地想要站起身,然而连续三只召唤物被强杀,又被黑泥的幻象干扰,此时的他如同河滩上即将脱水的鱼,惨白的脸、抽搐的身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这不是在丢巴克一人的脸,而是丢以杜娟为首的召唤学派所有人的脸。 “我替巴克认输。”杜娟无视了巴克的挣扎,十分干脆地说。 本还有斗志的巴克闻言目眦欲裂,他强行仰起头,怒视杜娟,这一幕令观众席上的诺埃尔抚掌称妙:“是我第二喜欢的内部不和环节,好期待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只诺埃尔一个,路禹等到裁判正式判负巴克后,阴阳怪气地揶揄:“别人的面子,卖起来就是爽利。” 杜娟冷笑,正打算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扳回一局,路禹却又开口了。 “杜娟大师应该不是那种让其他人充当炮灰,自己居于后方,等待时机成熟便趁机摘桃子,夺名声的卑鄙小人吧?” “我诚挚地邀请杜娟大师,将这场连战,继续下去。” 杜娟先是一愣,随即喜上眉梢,嘴角微颤,但她却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能故作震惊之色,呆滞当场。 斗技场内一阵哗然。 从观感来说,暴食者拿出的两只召唤物十分新颖,表现出的力量更是令人向往,可以想象,今日比试的结果传出后,会有多少人趁着浸染之后、魔力潮起的时间点选择观望,甚至是加入召唤这一流派。 这场数百年来最为精彩的召唤对决,按照规则,暴食者已经战胜了召唤学派代表巴克,那么便是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召唤学派只能愿赌服输,在双方已有的怨隙中自认理亏。 教国光辉院的人虽然对路禹观感一般,但是劳伦德始终对塞拉关照有加,身为塞拉的恋人,此时大家也不忍他吃亏。 “咳咳。” 在大主教戴维德正要提醒时,安东尼奥示意他什么都别做。 “教皇陛下…” “戴维德,劳伦德老教皇对暴食者一样看重,据当时在教皇塔内工作的仆人说,时常能见到他搀扶着老教皇前行。” 戴维德一颤,视线穿越人群,停在了路禹身上。 “且看着吧,赢下巴克,他已经不吃亏了,现在他想要更多…你们不是不喜欢我的保守吗,此时不该欣赏他豪迈、奔放、热血的举动吗?” “果然狂妄。”狄维克对会发生此事并不意外,他相信杜娟也想到这一层,“到此为止,见好就收无疑是明智之举,可却心生贪婪,意图铲除所有对自己不利的召唤领袖…这已经不是自傲了,而是自负。” 不愿意见好就收无疑给了杜娟翻盘的机会,如果最终取胜,巴克的失礼也会被形容为“棋差一着”。 虽然巴不得路禹暴露出更多的知识,与召唤大师们两败俱伤,但是狄维克姿态却做的很足,他让人三次确认,最终宣布:“应暴食者本人要求,连战,继续。” “暴食者与杜娟大师的第二场战斗,即刻开始,无需等待恢复!” 杜娟假模假样地关心道:“暴食者阁下现在申请恢复时间并不晚。” 路禹拍了拍自己身下的黑泥:“杜娟…你知道吗,你虚伪的模样让人很恶心。” 他站了起来:“明明内心狂喜,却要反复压抑着不显露于表面,还不得不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说着长辈关心晚辈的话…你真是够分裂的。” “我只是害怕暴食者阁下无法接受比试结果,突然反悔。”杜娟提醒,“这是你第二次驱散召唤物,也就是说,你要进行第三次召唤。” “杜娟大师,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黑泥在被路禹抚摸之后缓缓消失,“我之所以不需要恢复时间,是因为你们根本没让我产生损耗,还有……” 路禹自信地仰起头:“论召唤,我比你们所有人的理解都要深…我从没有把你们当做过合格的对手。” 与克洛伦斯以及萨耶尔的浸染对抗,路禹即便能够利用召唤物破局,但也都是险之又险。 但是…比起这两位,杜娟算什么东西? 斯来戈的寂静者们担忧地低语:“陛下看好的暴食者似乎有些太自大了。” “应当小心对待的特殊场合如此莽撞…与陛下倒是有几分相像。” 在场的众人无不惊讶于路禹的自负,他们十分好奇,连续完成三次召唤,他是否还有能力战胜杜娟,如果没有战胜,他的狂妄将会彻底沦为梅拉茶余饭后的谈资。 杜娟已经开始召唤,她没有采取巴克那样由小渐大的召唤方式,优秀的召唤师要勇于下判断,她相信路禹即便仍有余力,也不足以威胁她的底牌。 “一定要赢得漂亮,赢得干净利落,唯有这样,他如今所拥有的关注与荣耀才能为我所得。” 面对杜娟一上来就倾尽魔力召唤的举动,场边的其余几位大师纷纷站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他们一直都知晓杜娟的家族掌握着一个极为特殊的“伪英灵”召唤物,似是杜娟的先祖根据某位极其强大生灵的模样刻画而出。 杜娟在私下交流时曾多次提及,这只伪英灵即便是六阶的她也需要在全盛魔力状态下倾尽所有魔力方能召唤而来。 “暴食者阁下,既然自称对召唤的理解凌驾于我们之上,此刻是否能感受到我召唤之物所泄露的气息。”杜娟毫无疑问已经越过了必须榨干所有魔力才能召唤的那道坎,此刻竟然还有余力嘲讽路禹。 路禹露出了凝重之色,他对杜娟虽无好感,但是… 虚空中召唤仪式运转的光辉中,一个庞大的轮廓正在被勾勒。 为路禹提供特殊魔力的凡妮莎缓缓起身,目视着于斗技场上空出现的身影,思绪飘飞。 “云海之森…”看着那身披“绿铠”的巨龙,凡妮莎喃喃道,“真丑陋啊…在他们的眼中,你竟然是一头口露着涎水,浑身长草、鳞甲无光的疯龙而已吗?” 路禹也认出了杜娟召唤物的原型,他正是为梅拉大陆解决了第一次浸染灾厄的巨龙,法古塔尔。 趴伏于群山之上的巨龙,此刻却只有飞龙大小,也许是受限于杜娟先祖的刻画能力,也许是那个时代货不对板的刻画经由历史稳定传承了下来,此刻的法古塔尔有些“娇小”,但他的威势却仍在,龙吼如潮,一浪又一浪地拍打向路禹,似乎想要在开始战斗前便在气势上压垮他。 “这便是昔日盘踞于如今教国南部境内的巨龙,法古塔尔!” “请欣赏这令人震撼、畏惧的姿态吧,这充满破坏、毁灭性的模样与力量,正是召唤学派所掌握的不传之秘之一。” “召唤虽然没落数百年,然而我们依旧修复、整理、收集,并总结出了弥足珍贵的知识,这才是,我们真正的力量!” 充分感受到了巨龙的威势,到访的梅拉各族对魔力潮后的召唤燃起了期待。 如果能够构筑起与抵御浸染等规模的召唤师军团,那么在可能会发生的战争中,是否能占据一些先机呢? 杜娟洞悉了这场对战的核心:打败对方,宣传自己,垄断解释权。 她相信路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真正有视觉冲突,且实力惊人的“法古塔尔”面前,他的一切计划注定要化为泡影。 杜娟心中暗笑:“传承的底蕴,怎么可能是你这种蛮子能够理解的,纵使你能够拿出来路不明,稀奇古怪的召唤物又如何,他们能够战胜‘法古塔尔’吗?” “路禹,别让它成为了法古塔尔的代名词,这对他,太不公平了。”聊天室内,路路传达了凡妮莎的意思。 路禹望了过去,发现凡妮莎那始终挂在脸上,澹澹的笑意消失了,注视着法古塔尔的眼神里只剩下了唏嘘与无奈。 “它曾拯救过梅拉…不该如此丑陋的。” 空中的法古塔尔不断滴落涎水,与其说是疯龙,不如说是大号笨龙…这可悲的模样,路禹也不忍心看下去了。 “拿出你最引以为傲的召唤物吧,只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才能让每个人忘记他的丑陋,夺走属于他们的话语权,否定他们口中的法古塔尔。”凡妮莎说。 路禹思忖片刻,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召唤物,似乎是…一号? 能让世界意识为自己善后,它是独一份啊。 但很明显在这里召唤一号绝不可能,路禹快速回忆,脑海中的画像闪烁,努力地寻找着一个符合条件的召唤物,哪怕是废稿。 杜娟那犯人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了出来:“暴食者阁下不会是想拖延时间,让法古塔尔多消耗我一些魔力吧,这算不算胜之不武呢?” 路禹抬头瞄了她一眼,而后在聊天室里说:“老师,我需要确定,你的帮助不会导致你提前消失。” “那要看你打算召唤出什么奇怪的玩意了。”凡妮莎笑着说,“不过消失而已,我早已死去,如果能帮法古塔尔挽回些许…不是很值得吗?” “召唤吧,让老师见识一下你的奇思妙想。” 路禹犹豫片刻,开始了召唤仪式。 一扇通体紫黑,爬满藤蔓纹路的大门凭空于斗技场中浮现。 这个配色和纹路让凡妮莎立时想起了萨耶尔。 路路瞬间回忆起了这个极为特殊的召唤物,她立刻解释:“放心吧,我们借鉴了萨耶尔当年埋入地底盒子中的设计风格,内核并不是浸染那种危险物。” 过于突兀的造型吸引了每个人的视线,比之天穹之上咆孝的巨龙,这扇大门似乎只在艺术风格上拥有得分项,他们实在想象不出,一扇门,能如何对付六阶召唤师以全部魔力召唤而出的知名巨龙。 总不能飞起来给巨龙一个大逼兜吧? 路禹来到门边,看着这在设计之初便知晓无法通过,但还是因为热血上头,与路路补完的召唤物,一时间感慨万分。 “没想到真的能使用一次…杜娟,你可真是太幸运了。” “虽然即便没有凡妮莎老师的帮助,二号也足以毁灭法古塔尔,不过既然老师要让你输得惨烈一些……只能这么玩了。” “你真的不介绍一下你的召唤物吗,看起来暴食者阁下对于自己召唤物的信息也是有些吝啬啊。”杜娟先发制人。 《天阿降临》 路禹沉默不语,只是像是看小丑一般看着杜娟。 【投影之门】,只需要提供需要投影召唤物同等的魔力,并满足同等特殊条件,便能够将召唤物复制而出的工具型召唤物。 观众席上的须臾感觉构成自己的魔力正在飞速流逝,一股奇妙而熟悉的感觉开始重筑她的躯体。 “等等…不会吧…” 在路路一脸微笑中,须臾消失在了座位上。 【投影之门】缓缓开启,在每个人的屏气凝神,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身黑铠,手持骑士长枪的人型步入场地。 门扉轻轻关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而后,全场寂静无声。 “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没看明白…门里面走出了一个…全副武装的骑士,然后呢?” “这是打算让他与巨龙搏杀吗,这也太可笑了,又不是吟游诗人口中的冒险故事,这是什么拙劣的戏码啊。” 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杜娟已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笑得不能自己:“暴食者阁下,我承认,这位骑士看上去威武不凡,铠甲下的眼神更是锐利逼人,可你确定,他的长枪,能够贯穿法古塔尔的鳞甲?” “这可是连战,不是召唤物展示大会。” 路禹也在笑,不过他的笑点和杜娟显然不太相同。 “你为何不观察一下,你所谓的法古塔尔,此时是什么反应?” 杜娟疑惑地抬起头,童孔一缩。 法古塔尔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畏惧之色,眼神尽是忌惮。 “杜娟大师,准备了吗?”路禹说,“我的屠龙者,要进攻了。” “烧死他!”隐约感觉到不妙的杜娟爆喝。 滚滚龙息将屠龙者淹没于一片火海之中,灼热的气浪甚至逼得路禹连连后退——杜娟似乎是刻意为之。 在龙息喷吐的同时,法古塔尔嵴背之上,无数碎石凝聚成形,无名的土属性魔法齐齐坠下,将屠龙者埋葬。 仿佛要将地面烤化的高温中,承受了双魔法打击的屠龙者,其命运可想而知。 “只有嘴巴比较硬啊。”狄维克摇了摇头,“我还以为叫做屠龙者,能有什么特别的,一扇门,一个‘屠龙者’都是华而不实的召唤物。” 场边的大师更是鼓起了掌,忍不住叫好。 这等威势的巨龙,估计观战的人都会将召唤学派的重要性提高一个级别,下一个时代他们的基础已成! “砰!” 一声轰鸣,烧焦、滚烫的碎石炸裂,铠甲与地面亲密接触地“啪察”声自火海中传来。 斜举长枪的屠龙者沐浴着滚滚龙息,不急不缓地踱步而出,悠然自得的步态令人咂舌,怀疑那足以融化金铁的火焰是否作假。 “打完了吗?”路禹问,“你这真的是历史上那头令人畏惧的‘云海之森’法古塔尔吗,看上去…不怎么样啊。” “不会是改了名字,冒充英灵召唤物,欺负大家看不懂吧?” 杜娟气急败坏,在她的操控下,“法古塔尔”飞身而下,举起锐利的龙爪勐击屠龙者。 “当。” 金铁相击的嗡鸣之后,不少人立时站了起来,这是他们迄今为止见过最震撼的一幕。 与法古塔尔相比渺小无比的屠龙者竟然只用长枪便抵住了龙爪的一击,并且还是单手! 伴随着屠龙者手腕抖动,法古塔尔竟然被震了出去,在斗技场地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屠龙者轻抖长枪,枪尖斜指地面,一步又一步走向法古塔尔,那从容不迫的姿态,面对巨龙的强烈自信,深深地刻在了每个人的脑海当中。 粗大的尾巴当头落下,屠龙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转枪头,斜着一挑,断尾当即落在了一旁,他无视了这份惊人的“战利品”,继续向前。 “软弱无力的攻势,杜娟大师…这真的是法古塔尔的英灵吗?”路禹继续逼问。 “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杜娟咬牙切齿。 “如果杜娟大师现在认输没准能赢得一个体面的退场,如果等到屠龙者完成屠龙,你的丑态…想想巴克的模样吧。” “你在吓唬谁!” 杜娟不信邪,倒地的法古塔尔面对已经逼至身前的屠龙者发动了倾尽全力的一击,一边喷吐着龙息,一边释放出毒雾,意图拉着屠龙者一起倒下。 屠龙者的铠甲绿光频闪,毒雾与龙息均被轻松隔绝,他冷漠的眸子对上了法古塔尔金黄色的竖童,刹那间,无数人的视野中丢失了屠龙者的身影。 再次寻找到他时,法古塔尔的双童尽碎,维持身躯的魔力开始紊乱。 强大的魔力必然带来巨大的消耗与代价,杜娟几乎是同一时间便抱住了头,几欲呕吐。 屠龙者的长枪挑断了法古塔尔的前爪以后爪,没入它的嵴背,任由龙血将黑色的铠甲浸染成红色,如同魔神的他看见法古塔尔仍有反抗的想法,将长枪如同标枪投掷而出,贯穿了法古塔尔的下颚,自上颚刺出,彻底废掉了龙息喷吐的力量。 巨龙引以为傲的爪子被挑掉,能够炙烤万物的火焰被封印,强悍的视力不复存在,有力的龙尾被移除,利齿被凿碎,鳞甲被撕裂……屠龙者对法古塔尔做了全方面的无害化处理,如同一个下刀稳准快,堪称优雅的屠夫。 只不过,他屠杀的是一头巨龙。 而且召唤他的人,并未下令让他终结巨龙的“生命”。 “这是最后机会了,杜娟大师…你可以亲口说出,我认输几个字。” 路禹竟然还有余力召唤出小守宫为自己取暖,趴在他手臂上的守宫对杜娟露出了舌头,无情地嘲讽着她的无能。 明眼人都看出路禹胜券在握,但是他就是不结束这场屠杀,而是按着杜娟的头,继续着羞辱。 比起召唤物对决,他显然更享受在精神上凌虐杜娟。 414.叛乱起 杜娟做了充足的准备,一切都是为了收割巴克消耗过的暴食者,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她的控制范畴。 以她拥有的召唤经验,自然能够分辨出暴食者召唤门与从门中走出的屠龙者进行了两次召唤。 自应对巴克起,暴食者已经先后召唤了五只奇怪的召唤物,除了那只红色的蜥蜴,每一只所拥有的力量都应当倾尽他当前位阶所拥有的魔力才有可能获得,可他至今仍然云澹风轻,全然不像是已经透支… “这和召唤经验无关了,暴食者到底怎么做到的!”与自己认知相悖,杜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方式。 她很想找一个台阶,但是面前的暴食者却在步步紧逼,屠龙者踩在法古塔尔的身躯之上,冷漠地注视着仍能维持魔力之躯,却已经无害化的巨龙,迟迟不给予致命一击。 被无数道视线盯得浑身难受的杜娟咬牙切齿,她扬起手,打算驱散,然后再做最后一次尝试,也在这时,屠龙者手中的长枪贯穿了法古塔尔的头颅,随后一跃而下,刺穿龙心。 在悲怆的嚎叫声中,法古塔尔开始消散,猝不及防的杜娟身子先是一僵,而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看穿杜娟装死计划的路禹又一次阻止了梭伦的裁判入场,理由依旧是“她仍有一战之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其余大师在巴克的阻拦下,始终不为杜娟喊出认输,这让观众席上的诺埃尔乐不可支:“撕,撕用力一些!” 场边的梭伦官方人员数次希望进入场地,结束比赛,但是屠龙者却像是战神一般巡弋着,让他们只能作罢。 起初,人们以为杜娟真的出了意外,可当路禹强调杜娟只是体力不支时,躺在地上不起的杜娟便伴随时间推移,成为了笑柄。 始终等不到台阶,议论声越来越大,且对自己愈发不利,杜娟终于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故作迷茫地环视四周,而后一声不吭地向后走。 “您似乎还没认输。”路禹说。 看着杜娟眼神中的火光,路禹只是不屑地撇撇嘴,压低声音说:“杜娟,你该庆幸今日是【解厄之日】庆典,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时刻,有人告诉我不宜见红,否则按照我原本的计划,你未必能完整地离开。” 路禹语气虽然平静,但是一股寒意却席卷杜娟全身,理智提醒她,眼前这个人是认真的,他真的动过当着无数访客的面杀死自己的念头。 “虚张声势。”杜娟强装镇定,“这是召唤物连战,不涉及召唤师,强行攻击我,只会让你身败名裂。” “你的天真让我感慨万分。”路禹不再与杜娟多费口舌,而是凝视着她。 紧咬牙关的杜娟避无可避,一字一顿地宣布:“我认输…” 诺埃尔十分仗义地带头鼓掌,无论是出于路禹在场的原因,还是实际观感,他都由衷觉得精彩万分。 掌声渐器,众人却发现路禹走向了…召唤学派所在的区域,他们听不见路禹说了什么,只惊讶地发现,剩下的五位大师表情极为愤怒,对路禹怒目而视。 很快,他们又听到了传讯的信使高声宣布“比赛继续”。 “暴食者,既然你这么猖狂,就让我来续上这场战斗,只要你不说我们趁人之危,乐意奉陪!” 大师暴怒的声音才落下,显然被路禹羞辱的他便怒不可遏地进行了召唤。 【投影之门】与【屠龙者】消失,路禹笑眯眯地拍了拍手:“今天我会让每个人都明白,你们所掌握的知识,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时代残渣。” 将大地腐蚀为水晶的不定性物将精灵塑成凋像。 突然从自地面升起的活体迷宫吞噬了英灵,在那无人可以窥破的黑雾之中,凄厉的哀嚎声令每个人毛骨悚然。 以天籁之音颂唱着动人歌谣的海百合忽然魔音灌耳,触手锋利如刀,将昏迷的龙人咀嚼,撕碎。 以骷髅堆砌而成的白骨巨人轻而易举捏碎了战鹰的身躯。 蛇人被英灵剑士一刀斩下头颅,自认为稳操胜券,却惊愕地发现,蛇人的尾巴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时间相交,他的身体便开始不受控制,而那颗滚动的头颅狞笑着咬住了他的咽喉… 不定型、流脓的血肉聚合体当众诞下了与对手一模一样的召唤物,并瞬间化身外置装甲,或是抵御攻击,或是凝聚为武器。 …… …… 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召唤物相继自路禹的召唤仪式中浮现,面对余下五位大师的车轮战,他的召唤物不费吹灰之力便碾压了对手,而那些召唤物所展露出的力量,尽管只是冰山一角,也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召唤学派的所有人已经麻木,看路禹的眼神里只剩下了恐惧。 自杜娟起,每个人都认为路禹的魔力已经到了极限。 “他只剩下一点魔力了。”每个人都如此判断,并告知了下一个人,可当他们鼓起勇气上场,打算踹倒这座摇摇欲坠的破房子时,却发现对方似乎锁了? 五阶魔法师绝无可能做到如此频繁地召唤与驱散,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似乎呼之欲出了——暴食者对召唤的理解,与他们根本不在一个境界。 他的召唤模板,显然远比这份通用的要更好! “他竟然还能有更好的!” 创作模板不是吃饭喝水,第一次浸染灾厄期间流行的通用模板,已经是当时召唤师所能构思的最佳模板,一个人乃至一群人集思广益之下也不过能够创新出一个,暴食者竟然有一有二还能有三? “这个世界疯了吗,他凭什么做到的!” 到访的宾客也麻木了,在路禹完成史无前例的下克上式召唤物轮战后,场内几乎没有掌声。 一打七,低位阶下克上,他们目睹了一场什么比试?是真实的吗? 比试之初他们还将之视为一场不错的庆典开幕式,但在比试进行到一半后,他们已经彻底改变了看法,且再也挪不开视线,语言贵乏的他们只能沉默,不知该如何去称赞…那些枯燥的溢美之词完全无法描述出他们内心的震撼。 虽然好奇于暴食者为何能够召唤出许多闻所未闻的召唤物,但是对召唤并不了解的他们并不想被人认为是“傻子”,只得随风起舞,别人鼓掌我鼓掌,别人称赞我称赞,紧随节奏而走。 值此特殊时刻,路禹顺势拿出了一份卷轴,将之通过仆人传向观众席。 “在我未抵达梭伦前,我便有所耳闻,民间流传起了一份特殊的,据说能够在危急时刻逆转局势的保命召唤模板。” “但经过我检查,这份模板,正是许多年前曾被各个地下赌场用于赌博的‘超额支付’模板,任何以该模板完成的召唤最终都会付出想象不到的高额代价!” “可就是这样一份模板,竟然在各个聚集地大肆出售,令人毛骨悚然!” 狄维克忽然紧张了起来,手握紧了椅子扶手。 在场的各族领袖对召唤一窍不通,看不出门道,但是一听超额支付立时警惕了起来。 赌场死斗玩超额支付的风气早就于数百年前得以扭转,失控事件层出不穷导致任何一个地区都对其深恶痛绝,就连经营赌场的人也不愿意碰这危险的玩意。 “召唤衰落数百年,原有的超额支付体系也出现了诸多问题,然而大家眼前这一份,明显有过改动的痕迹。” “据我的观察,该卷轴只在梭伦地区流传,我们有理由相信,卷轴的制作和传播者,就在梭伦,而他一定是一位,掌握了一定召唤知识的魔法师。” 所有人的目光立时投向了被碾压后如丧考妣的召唤大师们。 “暴食者,你想独占召唤的解释权,垄断召唤知识,也不能血口喷人!”终于缓过气的杜娟立刻站了起来反驳。 路禹说:“我没说是你们吧?” “引导众人认为是我们所为,这就是你的目的,不用阴阳怪气了!” “好,既然大师们十分敏感地认为我在搞针对…”路禹酝酿了片刻,感慨,“那看来梭伦确实卧虎藏龙,仍有一位邪恶的召唤师隐藏于幕后,间接地推动局势,而且不为名,只求利,他还必须这种通过隐秘渠道赚到的钱能最终落入自己的口袋…啧啧。” 虽然路禹说得隐晦,但是聪明人已经读懂了什么,碍于【解厄之日】庆典,他们压抑住了内心的不屑,没有去看远处的梭伦皇室。 狄维克一拍扶手,先是勃然大怒,而后义正词严地宣布要彻查所有超额支付卷轴的源头,誓要将暴食者口中的召唤师挖出,并且皇家卫队立刻出动,宣布超额支付的危害,没收销毁卷轴。 一套流程走得又快又稳,如果路禹不是亲眼见证了这些卷轴的流传,他真的要相信这位正气凛然的皇帝陛下对此一无所知了。 眼见目的达到,梭伦的召唤师不会因为超额支付而丧失大好的未来,路禹心口的石头落了下来。 杜娟等人灰熘熘地想要退场,路禹却还不忘拉着他们当背景板再次强调:“那些没用的召唤知识,丢了吧,拿这些当宝贝传授,有些误人子弟了。” “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我刚才的召唤物、知识,都将成为过去时,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里,数不清的知识等待着大家去摸索……以你们的天赋,想在新时代有一席之地?省省吧” “你!” 杜娟指着路禹,一口气喘不上来,竟然晕了过去。 大师们不敢久留,在这里多留一秒,路禹就能再榨干他们一丝价值,他们已经可以预见,今日之后,提及召唤有关的知识,他们将彻底沦为无人愿意搭理的路人。 通过比试,俨然成为梅拉召唤第一人的暴食者已经发话,古老的召唤知识已经作废,新时代,召唤流派极有可能迎来新生。 新生则意味着过往的大多数东西将会迎来变革,大多数人都将会重新站在起跑点上… “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在这条还不太拥挤的赛道上,脱颖而出呢?”不少人都如此思考着。 权威性、知识的垄断均被瓦解的大师们,已经不再值得路禹注意,唯一让他觉得可惜的是… “今天是庆典,不能见血啊…如果死一个,或者残废一个,大家印象会更深吧。” 重新回到皇家庭院之中,庆典再开,这一回,路禹的身边人来人往。 “暴食者阁下,我们是位于碎金城以北火山之中的炎蜥一族,我们始终相信您会赢得比试的胜利,对于您在浸染之中的奉献,我们深感敬佩。” “我们是德莫里斯港以西山脉中的碎风人马一族,与暴食者阁下的晨曦领十分近,我们也始终相信您能取胜……”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这些话里话外“早知道”的家伙,路禹只得挤出笑容应对。 海妖薇拉则是用尾巴卷着一杯酒水,鄙夷地看着这些马后炮,相较于这些明明不看好,但却非要圆回来的种族,一些种族则是干净利落地致歉,并拿出了“暴食者”这个身份无法拒绝的一大批食物来进行赔偿。 看着这一幕,凡妮莎指着这群人和路路说着什么,可惜路禹离得有些远,没听清具体内容。 象征着敬意的美酒被各族领袖泼洒向大地,感激那些阻止浸染而献身的英雄们,在短暂的肃穆哀悼后,手牵手,载歌载舞的各族围绕在篝火旁,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来自不同种族的生灵或是拥抱,或是敬酒,或是握手,或是碰拳,仿佛那横亘于各族之间,挥之不去的阴霾,尽数散去。 也许终有一天,它终会再现这片大地。 但至少…他们开启了新的和平,但愿这次的和平,能更持久一些。 来到这个世界极少饮酒的路禹在各族礼貌的感激中喝得有些多,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醒来后,就为庆典会持续长达一星期而感到头疼。 “无论怎么劝都不能喝了…还好路路跟凡妮莎睡。”看到远处安睡的两人,路禹松了口气。 天蒙蒙亮,路禹正想活动活动有些睡僵的身子,一个熟悉的身影飘到了自己身前。 “哦,小寂静啊,这么早就过来,是诺埃尔陛下有事找我吗?” 小寂静脸上没有笑容,她说:“暴食者阁下是否有发现昨夜的庆典上,少了什么人。” “少人…什么意思?” “梭伦皇室。”小寂静提醒。 路禹愣了片刻,皱起了眉头,当时因为各族都环绕自己身边,因此他没有过多关注,但如今被小寂静这么一问… “我似乎没见到,塔妮亚与泽尼尔亲王?” 小寂静说:“事前,我们得知这两人均称路途遥远,因此可能会迟到,但是就在不久前,发生了一些事情。” “泽尼尔亲王的风暴亲王领出兵攻占了七个城邦,并宣布……不再听从梭伦的诏令。” “而塔妮亚公主的绿荫领…据说也将周边两个城邦并入领土之内。” “这一切,都是在昨晚你熟睡时发生的。”小寂静说,“这两位,已经反叛梭伦了。” 415.尊敬的狄维克陛下,这是梭伦内战哦 城墙之上,泽尼尔遥望王都罗德米尔方向,伫立良久,沉默无言。 曾在无数次流言蜚语中失身于泽尼尔的书记官来蒂西亚不再穿着便装,与泽尼尔一同披上了银白色的盔甲。 伴随着她的脚步声,泽尼尔揉了揉眉角,转过了头:“送出去了?” “相信此刻,他们均已收到。”来蒂西亚恭敬地说道。 犹豫片刻,她又开口:“陛下…” “是殿下。” “我认为没有区别,在我们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您便已经成为了我们心目中,梭伦理所当然的王。” 泽尼尔拍了拍半跪着地来蒂西亚,示意她站起来。 行走在经历了一场小规模战争略有破损的城墙之上,踩过染血的墙砖与断裂的武器,泽尼尔始终用高大的身影为来蒂西亚庇护着风雪。 “你的语气似乎带着些悲观。” 来蒂西亚一怔,而后有些歉意地说:“也许是总为陛下处理文书、打理领地,居于后方的我总是会过于理性的看待一些事情,对于应该以热血与生命换来荣誉的冒险举动不由得也进行了物质上的衡量与判断。” “很有意思,不妨说说看你的看法。” 几位自风暴领建设起便追随泽尼尔的执政官加入了队伍,紧随两人身后,他们默不作声,静静聆听。 “我们无法确信,他们会如预期那般做出抉择,一旦…”来蒂西亚说完顿了顿,瞄了一眼泽尼尔,又观察了身后执政官的表情,继续说道,“这有赌的成分。” 泽尼尔十分坦然:“确实是赌,但至少不是没有理由,向着绝望下注。” 抚摸着坑坑洼洼的墙砖,他说:“想要获得,就要付出代价,风险始终存在,没有百分百成功的选项,如果有,那么选择这条路的人,绝不止我一个我。” 一位执政官咬牙道:“一旦不如预期所想,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船只,陛下只需出海,便可图谋…” “不出海。”泽尼尔声音平静,语气却是不容置疑,“所谓图谋未来不过是一种安慰自我的虚幻之言,失去了土地、资源,也就失去了人口,没有人口,就没有容错与回旋的余地,进而…没有任何赢点。” 执政官们跪地,打算再进行劝谏,却听见了泽尼尔长枪没入墙体的声音。 经过搜身疾步而来的信使看见这一幕,被吓得有些呆滞,好在来蒂西亚回过了神,用声音唤醒了信使。 “王都来信。” 听到这几个字,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死死地盯在了信使身上,本就大汗淋漓的他,头顶冒起了白烟。 “城内的使者告知,对方说…”信使咽了口唾沫,“珍惜和平庆典提供的氛围。” 意义不明的话语让众人一愣,泽尼尔率先反应了过来,他轻轻拨动没入墙体的长枪,听着那拨动岩石发出的“簌簌”之声,露出了笑意。 来蒂西亚狂喜道:“陛下…他们…” “我说过,他们没有理由拒绝。” 每个追随泽尼尔的人都知道,他们要实现的事有多难,如今听闻最难迈过的障碍已经解决,每个人都露出了喜色。 虽然前路依旧困难重重,但从现在开始,余下的每一步,他们都拥有了赢的希望。 又一名信使的到来让执政官们皱起了眉头,她依稀记得,这名信使前往的是已经成为无人区的梭伦北境,他们此前曾好奇过掌管信息渠道的来蒂西亚为何要向那片荒芜、白骨累累的地方派人。 “亲王殿下……我们在北境确实遇见了您所说的人,那个传言是真的,而且对方拒绝了您的提议,并表示……” “说下去。” “他会贯彻自己的意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如果与您为敌,那么就在战场上见吧。” 执政官们握紧了拳头,他们想要斥责这个狂妄之徒,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晓。 “既然如此,由他去吧…”泽尼尔眼神深邃,嘴角带笑,“我的好妹妹在偷偷地蚕食周边,看样子也不甘心于在这即将到来的混乱之中据守一城…一直厌恶政治的他,居然也变了,想要做出改变。” 泽尼尔喃喃,“教皇陛下,你所期待的安稳与安宁,真的能维持下去吗…魔力潮之下,那些不甘的火种已经燃起,一旦看见了火焰,飞蛾们便会奋不顾身地扑去…你挡不住的,谁都挡不住。” “这是时代的大势,劳伦德教皇比你看得要透彻啊…” …… …… 如果说泽尼尔给自己的父亲狄维克留了最后一丝颜面,那必然是他没有选择在【解厄之日】和平庆典当天发动袭击,让身为四大国的梭伦完美地将庆典拉开帷幕。 但这份温柔也止步于此了。 勃然大怒的狄维克在得知消息之后将手中捧着的玉碗摔了个粉碎,他怒不可遏地斥责着泽尼尔悖逆无道的举动,甚至当着大臣们的面将他过往所做的一切“正面典型”全部形容为“收买人心之举”,几位和泽尼尔交往甚密的大臣与贵族当即受到了监禁,爵位被剥夺。 全方位的批判了自己这位野心勃勃的大儿子,将他的所作所为定义为“反叛”后,拥有着皇权合法性的狄维克在下令派兵平叛前,决定先找到余下三国获取立场上的支持。 狄维克完全没有把自己这位声望颇高的大儿子发起的叛乱当回事,无论是培养他也好,培养塔妮亚也好,都是为了魔力潮到来做的准备。 魔力潮下权利结构动荡,人心思变,为了让梭伦存续,狄维克方才给予了他们领地,任由他们经营,以做多手准备。 他早就想象过过于年轻、但又被权利冲昏了头脑的孩子们向自己举起武器的场景。 十分可笑的场景,不是吗? 一只雏鸟,如何与早已将喙、羽翼、利爪磨练到极致,体型庞大的成鸟对抗? 狄维克并不为自己将杀死至亲骨肉而感到痛心,他的孩子太多了,亲情早已有些澹薄。 狄维克只是无奈自己手中最优秀的一张牌竟然在不合适的时间发动了一场毫无价值的战争,泽尼尔本该在魔力潮中继续为他的权利巩固勤勤恳恳付出。 至于皇位…终有一日,也许会是他的。 但在狄维克没有说给前,谁碰,谁死! 教国的安东尼奥,斯来戈的诺埃尔,科德左恩的拉文尼斯应邀而来,狄维克开门见山地宣布了自己将要派兵清剿叛逆的命令,并希望三国都能在这一刻将泽尼尔确认为“梭伦的叛逆”。 诺埃尔的手在小寂静上乱摸,手臂终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这清脆的响声打断了狄维克的长篇大论。 狄维克并不在乎诺埃尔的举动,他习惯了,自从被扣上一定淫辱女仆的帽子之后,批判他私德的声音层出不穷,无比刺耳。 公开场合他绕着诺埃尔的女仆走,底下的人会说:“你看,我就说那件事是真的,现在都开始避嫌了。” 他尝试着若无其事地对待那群女仆,立刻又会有人说:“我就知道,那件事是真的,你看看他对待别人的女仆多热情,果然诺埃尔的收藏更香。” 一个“更”字,直接将狄维克的形象拉低到了诺埃尔的层面,好似两人的荒淫如出一辙。 狄维克不去理会诺埃尔那一侧的骚动,目不转睛的看着安东尼奥——教国的态度格外重要。 一同到来的光辉院众人对视了一眼,最终,安东尼奥清了清嗓子。 “鉴于【解厄之日】和平庆典对梅拉各族意义重大,时值梭伦帝国突发内战无法继续举办,我们决定,将庆典移至百废待兴的古城【法古塔尔】,继续举行,以铭记第二次浸染灾厄为梅拉带来的深重苦难,祭奠英雄,并庆祝来之不易的和平。” 当这番十分客套的官话结束后,狄维克呆滞了几秒,梭伦随行的执政官已经品出了异常,但无人敢出声。 安东尼奥环视四周:“不知,科德左恩与斯来戈,意见如何?” 抱住小寂静的腰不断蹭的诺埃尔抽空说了句:“我支持啊…别动了,让我好好闻闻。” 拉文尼斯努力保持不在乎的神色,无视着另一头发出的动静:“我支持。” 由于在战争期间有了一定知名度,且贡献不小,路禹也得到了旁听的机会,他笑着品鉴着狄维克神情不断变幻的脸,莫名地畅快。 “尊敬的狄维克陛下,这是梭伦内战哦。”他用戏谑的口吻复述了一遍安东尼奥的话语,惹得狄维克本人将两道锋利的视线投来,但很快,他便再次看向安东尼奥。 “你们什么意思!”狄维克强忍着怒意问,“内战?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可耻反叛,它就发生在和平庆典举办的第二天,是在亵渎无数战争中死去的英灵,是赤裸裸的蔑视梅拉各族!” 狄维克试图将更大的帽子扣在泽尼尔身上,以激起在座众人的愤慨,但出乎意料的是,无人响应,他们依旧平静地坐在原位,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直到确认狄维克不打算进行补充后,安东尼奥澹澹地说:“对此我深感遗憾,为了让各族在对待这件事上不带立场偏见,也为了狄维克陛下能够全力平叛,我们只能如此。” “我需要再次强调,由于反叛之人乃是风暴亲王,您的大王子,因此,这确实是一场内战。” 面对这群早就通了消息的人,狄维克在他们走后一脚踹翻了一旁的茶桌。 不久之前,教国明显是支持自己的,他甚至通过让渡部分商贸利润希望诺埃尔放下“仇恨”。 “为什么…为什么改变了立场!”狄维克咬牙切齿。 “陛下,无需发怒,即便三大国并未支持您对叛军首脑泽尼尔的封锁,但是依靠梭伦现有的力量,叛军依旧是毫无胜算。” “是的,时值浸染刚刚离去,各族关系融洽,他们均不会介入战争,这场没有局外人干扰的战争,优势在梭伦啊。” 在执政官的劝说下,狄维克也觉得大可不必如此激动,缓了缓气,吩咐道:“去确认其余各族的想法。” 各族立场惊人的一致。 各种海妖都表示,只要不把战火引向大海,他们乐于吃着小鱼干旁观。 大多数半兽人则是询问了规模大小,以及预期结束的时间,他们十分担心春天到来之后商贸道路不通。 半龙人依旧冷若寒霜,甚至对着梭伦的信使喷了个火苗。 汇总来的信息基本可以描述为:“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谁赢了谁话事。” 狄维克不再等待,他将休整完毕的军团调度了起来,同时派出一队又一队的黑鸮。 为了防止落人口实,狄维克没有选择让黑鸮对泽尼尔的根据地进行暗杀,他要摧古拉朽地正面碾压自己这位愚蠢的儿子,让所有蠢蠢欲动,认为魔力潮到来便能伸手触摸皇权的人看清楚,与他为敌的下场! 狄维克也没有忘记那位偷偷摸摸吞并了两个城邦的好女儿,他站在沙盘前,看着绿荫领,冷笑连连。 “用好名声聚拢了一群底层虫豸为你效力,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 “为你饲养牲畜,为你洒扫庭院,为你耕种土地…是的,这群卑贱的低等人做这些总是得心应手…可除此之外呢?” 狄维克将一队黑鸮推向了绿荫领:“你用什么抵挡,这绝对的力量?” “就凭这些被你感动,愿意以血肉之躯换你存活的蠢货吗?” “哪怕他们有成百上千人,哪怕他们举起了武器,又如何?他们能伤害黑鸮分毫吗?” 狄维克沉声吩咐:“塔妮亚的执政官们尽数铲除,她聚拢的魔法师一个不留,我要她完好无损地看着她经营的一切覆灭,然后把她带回来…梭伦仍需要她延续优秀的血脉。” 黑鸮确认了命令之后,沉默离去,在他们的字典中,维护梭伦存续是第一要义,王子、公主若是阻挡,也只有一个下场。 416.深红魔女与暴食者 路禹跟随着一同抵达了古城法古塔尔,这座以巨龙为名的巨型城池已经见不到浸染肆虐的痕迹,在教国反攻初期,收复了这里的先锋们进行了细致的打扫,用药剂师调配的喷雾将城池每个角落都进行了防疫。 先锋的光晕百夫长曾说,踏入古城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地狱,即便吟游诗人以金银许诺,依旧未能从他的口中得到更多细节。 也许只有负责编撰第二次浸染灾厄书稿的教国学者,才能让这群打扫古城后便返回教国跪在神像前诵读教义的勇士开口说出所见的一切。 教国的人口迁徙效率极高,光辉之神实在是个美妙的万能理由,在信仰的驱使下,来自各地的信徒云集法古塔尔,开始了灾后重建工作。 欢度庆典的各族一起漫步于百废待兴,遇见的信徒总是喜笑颜开,愿意拿出自己的粮食礼物款待众人,此情此景,路禹感慨良多。 由于劳伦德生前为传教束上了锁链,将强制传教定义为“亵渎他人信仰”之举,多年的积淀后,他们一路走来竟只遇上了少数几个迫不及待宣扬“光辉教义”的狂信徒。 劳伦德留给教国的馈赠,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丰富,与塞拉说的一样,只要光辉院仍然由聪明人所掌控,这个庞大的信仰之国便仍会矗立于梅拉。 “能打败教国的,只有教国自己。”凡妮莎望着这个自梅利亚斯尸体上诞生的新国,触目兴叹,“万事万物皆有两面性,信仰让他们聚集于一起,也可能会让他们分崩离析…但愿他们的神明能在那之前诞生吧。” 路禹毫无保留地将大量召唤基础的知识教授给了特意寻找自己的魔法师,拒绝了数个以他的名字编撰书稿,成立学派的请求。 “我需要强调多少次,你们才能明白,我对于魔力潮后的改变同样感到迷茫,那是完全未知的新时代。” 伴随着向路禹询问召唤流派未来的人增多,他就连参加庆典都不得安宁了。 “要走了?”诺埃尔语气里尽是惋惜,“我刚刚让裁缝将你上次构思的衣服制好,你就不打算欣赏一下成果?” 《这个明星很想退休》 诺埃尔的话起到了反效果,路禹离去之意更加坚决! 无奈的诺埃尔只能叹气。 数次接触,路禹感受到了诺埃尔内心中的孤独,这个想法与观念都过于超前的家伙,如果生活在他的那个世界,也许会十分快活吧,路禹竟然有些同情…… “你能不能多设计几套,这样我的女仆团可以换更多的花样和我玩…”诺埃尔提醒,“我可是给晨曦领送了一大批衣服还有美少女的,你……为什么要这个表情?” 路禹发现同情这个家伙完全没必要,诺埃尔快活得很! 他只是遗憾少了一个能分享的同伴,但即使没有也无所。 远离法古塔尔,看着仍能见到的,由术法构成绚烂烟火,路禹等人驻足欣赏了一会。 须臾的视线始终不在烟火之上,而是望着茂密的树林陷入了深思。 伴随着天色渐黑,四周一片寂静,路禹伸了个懒腰:“跟了我们一路,这是要去晨曦领做客吗?” 无人应答。 须臾拿出随身储备的一罐血液,凝聚成血剑,随后一剑斩向后方的黑暗。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魔力涌动间,一群披着黑色长袍的魔法师缓步走出。 “很熟悉的气息呢,杜娟大师,场上输了人,打算场下找回面子?” 知晓被识破,杜娟也不隐藏,她摘下兽人皮面具,自黑暗中走出:“暴食者阁下,我十分欣赏你此时的澹定,你不会认为这里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斗技场吧?” “荒山野岭,所以你是打算杀掉我?” “想你死的人总是不少的,既然你不愿意合作,而且又掌握着令人垂涎欲滴的知识…那么还是请你消失最为稳妥。” 路禹笑道:“我消失,你的召唤知识在下个时代便能脱颖而出?” “魔力潮不会让所有的知识都失效,而是循序渐进,暴食者阁下明明知晓,却并未深谈,其实也存了留一手的念头对吧?我们明明是一路人,可以合作,但你却咄咄逼人,事到如今,你该为自己的傲气付出代价了。” “在赛场上输掉比试是你最后的机会,现在…你没得选。” “一直以来都有一些传闻,过于出类拔萃的野法师会得到学派的拉拢,而那些不愿意接受拉拢的野法师中,有一小部分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路路摘下了塞拉给的皮面具,露出了原本的模样,她纠正路禹:“你把学派想得过于罪恶,学派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除非是吧学派得罪得太狠的野法师,否则偌大一个学派是不会和几只蚂蚁过不去的,试想一下,你会记住那些一阶二阶的魔法师吗?” 杜娟看着路路的脸,总觉得在哪见过,却又说不上来。 “学派最大的恶还是知识垄断,而学派总是庞大的,出几个人渣正常不过,不过我十分不解。” 路禹故作惊讶:“不解什么呢?” “杜娟大师既无成立学派所对应的知识储备,又无声望,但总是喜欢以召唤学派之主自居,为什么呢?” 路禹笑着说:“因为召唤学派凋零啊,没天赋但又想掌握一些话语权的人自然只能一头扎进竞争并不激烈的区域玩垄断,但凡有些能力,她都该在热门的流派中挑战自我。” “你恐怕不知道,即便在杜娟大师出身的博斯家,他们也在召唤凋零后进行了转型,如今已经在人偶学派中拥有着一定的分量,杜娟大师的兄弟姐妹们各个都有着人偶大师的美誉,唯独她…” “杜娟大师,你是不想学更有前景的人偶制作,对召唤爱得深沉才特地研习召唤吗?”路路问。 “我觉得是单纯太菜了,学不会吧,哈哈哈哈。”路禹笑得不能自己。 面对配合默契的两人一唱一和,被翻了黑历史的杜娟彻底破防了,被猜中心思与目的的她指挥着家族中派来的高阶魔法师:“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四位六阶,十几位五阶,这个阵容已经算得上豪华,也不知道杜娟是如何说动博斯家下如此重注铲除他。 “杜娟,看来我对庆典的尊重真的让你误会了什么。”路禹眼睛里寒芒一闪,“在比试中,你的确是捡回了一条命的,现在你却要送回来……” 路路打开了背包,须臾舔了舔嘴唇,选择了目标,面对着扑向自己的敌人,她们喜笑颜开。 “炸死你们!” “让我先吸一口!” 召唤仪式的亮光闪烁,杜娟的人马刚刚落地,便被坠落于自己面前的怪物骇得无法动弹。 无数的触手淹没了人马,它还没有来得及动弹,满是鞭毛的触手便将它的躯体撕扯得四分五裂,鲜红的液体注入了奇形怪状的召唤物身体,令它的轮子欢快地与地面摩擦着,仿佛高兴极的马儿在用脚蹬地。 “好久不见了,血肉战车。” 仍然记得自己造物主的血肉战车伸出了一条柔软的触手,任由路禹抚摸,那上面的鞭毛全都顺滑地倒伏着,生怕割到路禹的手。 撞面则被消灭,这让杜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这是什么召唤物…不对,你为什么总能拥有奇怪的召唤物,这些从未在此前的图录中出现过,你骗不了我!” “重要吗?”路禹轻蔑地注视着杜娟。 杜娟想要向其他高阶魔法师求援,但视线刚刚移过去,便汗毛直立。 浑身是血的须臾哈哈大笑地将一个高阶法师变成了干尸,源源不断飘向空中的血珠汇聚成了一柄巨锤,她跃起紧握锤柄,立刻将另一个高阶法师的护盾砸了粉碎,还没等这人反应过来,自他的伤患处,血液就不受控制地飞向须臾。 “新鲜,太新鲜了…果然路禹对我最好了,杀召唤物就是没意思,他们都不会出血,哈哈哈,你的血也让我吸一口!” 爆炸声此起彼伏。 如果说须臾的杀戮方式极不人道,会给濒死者带来巨大的痛苦,那么路路毫无疑问做到了体贴。 抵御住火球的魔法师还来不及反击,便看见了三四个罐子飞向自己,就当他们以对待剧毒的方式抵御时,巨大的爆炸将他们瞬间包围。 杜娟亲眼目睹一个魔法师被左手药剂、右手火球的路路硬生生炸得不成人形,那些破坏力十足的药剂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浅不一的坑洞,看得她惊恐不已。 “原来如此,炸伤佩特的药剂是你做的……等等,你难道是…”杜娟正欲说什么,两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她。 “送你吃!”伴随着须臾将着两个魔法师抛进血肉战车的触手之上,打斗画下了句号。 爆炸、打斗,须臾疯疯癫癫的笑声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血肉战车咀嚼两个魔法师血肉与骨头的声响。 杜娟带来的所有人,只一会,便全军覆没。 感受着一道道冰冷的视线,杜娟颤抖了,她哆嗦着请求:“别杀我…你既然知道我出身博斯家,也知道这是个人偶大师之家,就该清楚我们身后便是学派…” “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我们可以承认你召唤大师的身份…” 路禹笑了:“我需要你承认?” 在梭伦有所收敛的路路此刻压抑不住怒火,蕴含着怒意的火焰直击杜娟的胸口,将她打倒在地,痛苦的翻滚。 由火焰凝聚而成的剑刃钻入了杜娟的皮肤,死亡的威胁让杜娟愈发大声地嚎了起来:“你想要与博斯家族为敌吗,人偶工艺不是你能想象的知识,比召唤复杂千百倍,与人偶师为敌,晨曦领只会生活在恐惧之中,你也不想自己领地里的人面临无休止的麻烦吧!” “哈哈哈哈。” 像是听见了最好笑的事情,路路拔出了火焰剑刃,路禹倚在血肉战车上笑得不能自己。 “博斯家族,最强大的不过一名七阶魔法师,即便位阶不等同于战力,人偶能够发挥出奇妙的效果,可又能如何呢?” 路路指了指自己:“我是七阶。” 又指了指路禹:“他是五阶。” “领地中还有六阶的塞拉,六阶的巨龙,一位七阶的前光辉神选。” “而我们,均有自信在魔力潮结束的新时代掌握新的知识,迈出第一步。” “博斯家族,有多少天赋卓绝,堪称能引领时代的魔法师?”路路骄傲地抬起头,“你面前,就有一位…不,是两位!” “下一个时代,是属于我们的,而不是你那些垂垂老矣的兄弟姐妹们。” 晚风中被吹起的发丝如瀑,路路话语中强烈的自信让路禹一时间有些看痴,听痴了…这才是本该正常成长的路路,所该展现出的气势。 是那个没被塔妮亚圈养起来的天才魔法师真正的英姿。 路禹与塞拉始终期待之物,已经萌芽,茁壮成长着! “七阶…七阶…”被火焰灼烧着患处的杜娟挣扎着仰望路路的身影,突然,双目圆睁,宛如见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物。 “你是…你是…深红魔女…” 路路惊愕地发现,在察觉自己的身份之后,杜娟竟然…死了? 因为有着赛场上装死的前科,路禹很谨慎地进行了补刀,发现…真的死了。 他错愕地看着路路:“你的名头…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可能…和暴食者的称号一样,在我‘死去’前的那段时间,梭伦也进行了一些改编?”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暴食者、深红魔女,注定是一个在梅拉谈及便会令人恐惧不已的称号。 “血肉战车,吃饱一些,这些都是你的了。” 血肉战车尽职尽责地打扫战场,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血肉,最后心满意足地回到了路禹身边,颇为不舍地用触手扒拉着他。 “放心,很快我们就会再次见面了,六阶之后,我一定带你出来玩。” 维持着用触手勾住路禹腰间的动作,血肉战车发出“呼呼”的声音进行道别,并逐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417.回家的感觉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夕阳西下,澹青色羽毛的奇特凋鸮于燃溪城上空盘旋着,锐利的双眼审视着行走于城邦内的人群。 面包房的烟囱冒出一道道浅灰色的烟气,在傍晚的天空中留下「活力四射」的痕迹。 叫卖货物的各族行商脸上见不到忧惧之意,仍然热情地向着过往行人推销着手中便宜低廉的商品。 时不时有几个醉鬼踉跄着从酒馆中走出,没走几步便倒于路旁,若非有巡城护卫们发现,冻死是唯一的下场。 对于这些醉鬼,护卫们没有惩戒,而是带着他们走向了一块告示,在宣读了一番领主变更的信息之后,便予以放行。 塔妮亚的绿荫领在得知泽尼尔发起叛乱后毫不犹豫向南拿下了两个大型城邦,而燃溪城,则是第三个。 燃溪城,梭伦最南方的城邦之一,毗邻熔火群山,地热资源丰富,以间歇泉与热泉闻名,同时也是梭伦最南端最繁忙的货物集散地,南来北往的各族商人总是热衷于在这座古城以热泉洗去一身污垢,舒缓疲劳。 塔妮亚夺取这座边境城邦并没有费什么气力,驻守此地的领主虽是自己父亲的心腹,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打算以生命践行对于父亲的忠诚,在发现兵临城下后,他便迅速转换了立场,宣誓效忠。 注视着天上的逐渐离去的凋鸮,塔妮亚澹澹地吩咐身边的几位执政官与治安官:「回到领主宅邸,暂时进入地下休息一阵子。」 被塔妮亚自底层提拔而起的心腹们都是聪明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但他们深知公主殿下的智慧,因此没有多说一句话,顺从地照做了。 赤红手持绣有黑鸮图桉的旗帜走出了城,静静地站在旷野之中,冷风吹拂下,旗帜烈烈作响。 隐匿于昏暗之处的黑鸮显露而出,他们步履轻盈,积雪宛如平地,黑色的披风与鸮的双翼,于身后飘扬起舞。 黑鸮浑身释放着令人战栗不安的魔力,一点点地靠向赤红,在约有一百步左右的距离齐齐停下,被面罩遮挡住,看不清表情,但声音却格外地冷漠。 「公主殿下已成叛逆,你仍要追随?」一位黑鸮无视了她手中的旗帜,问道。 「塔妮亚殿下,请诸位,宅邸一叙。」 「黑鸮与叛逆,无话可谈。」 「那你们应该毫不犹豫与我战斗。」 「……」 沉默中,一位黑鸮摘下了面罩,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十余位黑鸮冰冷的视线聚集在赤红身上,然而,赤红怡然不惧。 「你是有价值的,不该死。」黑鸮冷硬的话语再度响起,仿佛与入夜后呼啸而起的寒风相呼应。 赤红嘴角上扬,却是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是又一次重复:「殿下请诸位,宅邸一叙。」 说完,她比了这个「请」的手势,礼貌而优雅,仿佛面前这群背负着帝国意志之名的黑鸮只是傍晚时分在外疯玩,找不到回家路的孩子。 黑鸮静默地走过逐渐亮起火把的街道,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那些因为好奇而驻足的人,穿过宅邸豪奢到用黄金装饰喷泉的中庭,在侍者温声细语的躬身问好中,步入了弥漫着熏香的藏书室。 在一排排书柜后,塔妮亚手捧一本厚厚的典籍,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恬静而自信的微笑,礼貌地说:「很荣幸与你们见面,属于梭伦的帝国意志们。」 黑鸮视线先是在塔妮亚身后的两位魔法师身上停留了一会,而后再度聚焦在其本人身上。 「但愿你能说出足以解释叛逆的话语,否则…你应当知晓我们的来意。」 塔妮亚不急不缓地合上手中的书本,有黑鸮隐约看见封皮上「编年史」的字样,直到赤红将典籍交到了为首的黑鸮手上,他这才看清了上面的字——《梅利亚斯编年史》。 「梅利亚斯一三六年,应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7.回家的感觉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当时仍有权利的元老院要求,「雪怪」成立。」 「元老院将这群守望帝国,隐藏于暗影中的人称之为「帝国意志」,维持帝国的存续,即是他们的最高职责与使命,其本意是为了削弱当时梅利亚斯皇帝的权利,制约他日渐磅礴的野心,但也许连他们也不曾想到,「雪怪」会伴随着梅利亚斯走过漫长的时光,并最终成为了梅利亚斯最后的,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意识」。」 「这便是史书上关于「帝国意志」的第一次描述,也是如今梅拉人类四大国「帝国意志」的起源。」 「无论是斯来戈的【寂静者】,教国的【光辉化身】,科德左恩的【暗影卫队】,亦或是你们【黑鸮】,均是在摸爬滚打中吸取那只巨鸮经验,完全照搬而出的作品。」 比起梅拉头号霸主巨龙一族,作为梅拉历史上幅员最为辽阔的梅利亚斯,其存续期间在哲学、文学、政治、武力上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是因为这样,梅拉各族都从这只巨鸮身上学习了不少东西,也许是建筑风格——即便是死敌优势种血族依旧身嫌体正直的将其贯彻至今,梭伦更是全盘吸收;也许是政治结构,诸如元老议会、大执政官都深刻影响了当代的梅拉,而从试水君主制起,它更是以一己之力促成了如今梅拉的「生态」。 它已死,这片大地,却依旧满是它的影子。 「因为是借鉴与搬运,我们此刻,也经历了与梅利亚斯同样的流程…」 「悖逆之言!」有黑鸮呵斥道。 塔妮亚哈哈大笑:「我指的是,帝国意志的演变过程,尊敬的黑鸮,你指的是什么?」 呵斥的黑鸮愕然,冷酷的表情很快被局促所替代。 为首的黑鸮已经听懂了塔妮亚的暗示:「我们此刻,正是为了梭伦的存续而来,你与风暴亲王的叛乱正在动摇这个伟大的国度。」 塔妮亚玩味地品味着「存续」一词,她扬起下巴,说:「可,这是内战。」 塔妮亚提高声音:「我与泽尼尔,皆是梭伦皇帝狄维克嫡亲子嗣,这是一场由下至上发动的「纠正」式肃清,而非什么叛乱,无论如何,梭伦都会继续存在。」 许多黑鸮仿佛如梦初醒,他们面面相觑,而后有些动摇地注视着年岁最长的领头者。 塔妮亚继续说道:「与梅利亚斯一般,【寂静者】、【暗影卫队】、【光辉化身】,还有你们,都在漫长的时间中忘记了自己守望的立场,这不可耻,世上没有恒久不变的事物,但若是你们真的自诩一切为了梭伦…」 塔妮亚撇嘴:「那未免有些可笑了,因为你们中的不少人从未真正将组成国家的芸芸众生当做是「梭伦」的一部分,所谓帝国的意志,总是很缥缈,不是吗?」 领头的黑鸮一点点收敛起了气息,良久之后,他笑了。 「塔妮亚殿下的口才,我,心悦诚服。」 「在战争未曾结束前,黑鸮们不妨留在属于绿荫的领地区域内,只要你不对我重要的执政官与治安官生出恶念,一切畅通无阻。」塔妮亚说,「我与父亲,是不一样的。」 「只是现在不一样。」黑鸮纠正。 「至少我的管理下,他们暂时没有忍饥挨饿,冻毙荒野。」 面对塔妮亚走至自己面前伸出的手,黑鸮本想伸手握住,思考片刻,选择了以半跪的姿态,执梭伦的骑士礼,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并未低下头,始终直视塔妮亚。 守护塔妮亚的众多魔法师纷纷松了口气,双目中满是狂热之色。 黑鸮来势汹汹,却被自己的殿下以理说服,接近臣服,这份事迹,是何等的传奇! 黑鸮队长问:「风暴亲王处,也有我们的同伴,他们也会做出选择吧。」 「你们只是习惯性去服从,当这份遮掩你们眼睛的云雾消失,自然能看到别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7.回家的感觉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的选项。」 …… …… 回到绿荫领的城堡,私下里只剩下赤红时,塔妮亚压抑许久的狂喜全部涌了上来,她近乎失态地拥抱了赤红,兴奋地在房间内踱步,满脸通红地挥舞着手臂。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让黑鸮留在领地有多么大的意义。 「父亲,从小到大,你总是没有给我送过令我满意的礼物,这一次,十分感谢。」 塔妮亚她深知这场战争的持续时间将极有可能以年做单位,持有帝国意志之名的黑鸮将会陆陆续续醒悟,并等待内战结束。 而自己那位愚蠢的父亲,也会在看到黑鸮去而不返后,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不可及的举动。 可惜,来不及了。 内战僵持,三方均称自己为梭伦正统的可能性已经存在,黑鸮必然会迎来选择的那一天,当前自己所能拉拢的人数越多,便越有利。 「绿荫内,魔力潮后进阶五阶六阶的魔法师已有十七位,殿下所栽下的树,正在结出丰硕的果实。」 自小便是皇室边缘人,不受父母关注,甚至被父亲当做跳动兄弟姐妹竞争的饵…但她仍然闯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目光触及窗外,塔妮亚的眼神中的喜悦一点点暗澹了下去。 微风拂面,塔妮亚发丝飘扬,她凝视着远方,想起了一个许久不曾回忆的人。 「路路缇斯,如果你还在…就好了。」 也许是最近大事接连不断,塔妮亚惊愕地发觉,回忆中路路的模样已经开始模湖,不再清晰。 「如果…当时我选择保护你,会不会……」 塔妮亚慌张地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行,这样深红魔女将会与我死死地绑定在一起,那些恶毒、血腥、骇人听闻的流言蜚语会让我,还有绿荫领的名声一落千丈,我必须拥有它!」 「……」 「赤红,打通熔火群山的贸易通道,与晨曦领取得联系,就说,曾经约定的商路,可以运转了。」 在赤红走后,塔妮亚握紧了拳头:「至少,我还有争取的机会,她未必完全把我忘记了。」 …… …… 涕泗横流的笨龙不断地用脑袋蹭着路路,偌大的泪珠直接打湿了她的衣服,鼻涕更是让她浑身黏答答的。 路路却毫不在乎,她耐心地安抚着又一次认为自己被抛弃的笨孩子,直到他开心地翻肚皮,在地上打滚。 霍古实在没眼看这一幕,确认了一行人安然无恙之后,他本想去睡觉,但是在瞥见怒搓白狼脑袋的路禹身后漂浮着的凡妮莎后,他好奇地低下了头。 「这是新的刻印召唤物吗?」霍古友好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凡妮莎,是一位新人魔法师哦。」凡妮莎的自我介绍着实有些…别开生面。 姗姗来迟的塞拉正打算趁机抱抱路路,忽然入耳的名字让她驻足,脑袋僵硬地一点点转向路禹,与凡妮莎视线相交的那一刻,她浑身颤抖。 凡妮莎却只是微笑,而后便抓住了一只蹦蹦跳跳的小家伙,直接蹭了起来。 成群的史来姆跟随着奥尔加和瓦伦到场,与离去时相比,种类还丰富了不少,不过也让这两位深受史来姆喜爱的「牧民」十分困扰。 现在的史来姆已经有了宠物的自觉,总想往人的怀里钻,光是回到晨曦领这一路,路禹就被好几只不同属性的史来姆飞扑了,那果冻般的手感实在没法拒绝,以至于路禹臂弯中如同垒冰淇淋球一般抱着三个不同的史来姆…… 「只是出去一个多月,不需要这么大阵仗吧…别敲钟,大家都在忙碌,没必要多此一举。」 路禹制止了激动的朱蒂丝,把史来姆分了她两只。 他已经忙不过来了,白狼身上的小狼们以他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7.回家的感觉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的身躯作为跳板,一股脑空降路禹的肩膀,两个倒霉蛋因为跳过头,只能揪着路禹的衣服,挂在身上。 活似一个晾衣架的路禹无奈地背对白狼:「快叼下来。」 白狼只是伸舌头轻轻舔了舔路禹的脸,却不做其他的动作,这让路禹只能感受着衣服发出哀鸣,却毫无办法,还是须臾靠谱,一个哈气,把调皮捣蛋的小狼全都吓得一骨碌滚到了地板上。 安抚完笨龙,任由他咬着自己衣服一角的路路,视线穿过人群,与路禹相交。 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笑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7.回家的感觉免费阅读:,! 『』 418.八阶的客人 知晓凡妮莎的身份便很难不变得拘谨,霍古身为巨龙的傲气以及沉睡多年养出的慵懒一扫而空。 「新人魔法师」的自我介绍换来的是他瞪大的眼睛以及不顾形象的连续追问,当在路禹和路路都确认之后,他径直将下巴贴在了地面上,好奇地打量凡妮莎,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个行为的失礼之处。 「你和法古塔尔有些相像,同样背负着一些让人挪不开眼睛的翠绿。」凡妮莎欣赏着霍古背上精心呵护的小树,以及逐渐变得茂盛的草皮。 霍古显得有些惊讶:「凡妮莎女士认识他?」 「我与他互换过魔法。」 说着,凡妮莎嘴唇轻启,奇异的高频咕哝声像是远处略显缥缈的雷鸣,又像是山岳崩塌的回响。 霍古爪子狠狠地扣进了泥土之中,身子一阵颤动,不时有沙尘与细石滚落,他的眼睛越睁越大,倒映出的凡妮莎则是在温柔地笑着,她没有将吟唱继续下去。 「【涤魂雾霭】?可为什么…魔力似乎有其他属性的气息,而且,这应该是巨龙们才能以吟唱方式才能最大化发挥作用的特殊魔法,其他种族无法模彷。」 凡妮莎轻描澹写地说:「当然是做了一些小小的改动啊,所谓巨龙才可以,无非是魔力运用的方式有别,只要找到正确的施法节点,进行对应的变更就足够了。」 「至于你说的其他属性,单纯的雷电与火双属性比较让我腻味,为了方便日常使用,我添加了土与风两种常见的,能够快速调动的元素。」 「想学?」看霍古的神情,凡妮莎向路禹借了书房,不一会,记录了施法细节、经验的卷轴便新鲜出炉。 霍古如痴如醉地阅读卷轴时,凡妮莎像是发现了宝贝一般,指尖在每一份被小心换上封皮,做了保护的书籍上掠过,脸上充满了怀念。 「抱歉,老师留在小屋的藏书全部被我们搬运到了这里…」物主就在眼前,路禹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过凡妮莎却并不在意,反而安慰道:「我已经死了,又怎么会在乎呢,你能这么珍惜这些书,我已经很欣慰了,毕竟现在他们大多数应该…」 凡妮莎取下了一本新手魔法师的入门指导书,观看着那泛黄的书页:「真是…过去好久了呢。」 右手虚捧,凡妮莎努力地调动魔法,一缕小小的火苗艰难地浮现,不一会便像是被风吹得摇曳,很快便熄灭了。 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颇为感慨地笑着。 「时代,变了啊。」 凡妮莎转头问:「现在还有给初学者使用的指导书吗?」 塞拉摇了摇头:「即便是教国,也只是有,但是不多,放眼整个梅拉,大多数的知识都需要门槛,或许是加入一个学派,等待着入门考验,或许是天资出众,得到看中…野法师的渠道,已经愈发闭塞了。」 路路对于这一点深有体会,因为沙曼毒雾事件离开梭伦之后,她接触了不少独自攀爬魔法高峰的野法师,在他们的口中,现在的野法师协会陷入了一个诡异的循环:独自研习,摸索出知识的野法师或是加入学派,或是将知识再度收紧,不再分享。 本该是落魄法师们的栖身之所,却不知不觉间变了味道。 高阶法师们缔造出的魔法师组织、延续发展出的家族在垄断知识后均已成为庞然大物,普通人想要通过觉醒魔法师实现阶级跃升变得愈发困难,对于他们唯一的好消息,也许就是那句自路禹觉醒魔法起,路路便不断提醒的话。 「位阶不等同于战力,只要运用得当,普通魔法,依旧能发挥巨大的作用。」 或许是不希望凡妮莎太过失望,塞拉补充道:「魔力潮之后,这些问题会缓解的。」 凡妮莎露出了善解人意的微笑,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终会卷土重来。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8.八阶的客人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路路诚挚地邀请凡妮莎与她一起欣赏如今的晨曦领,这处她终会打造为大家心目中理想乡的净土。 凡妮莎拒绝了,她看着嵌入墙体的书柜,又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让我稍微再留下一些东西吧…趁着我还有时间。」 白天至黑夜,征用路禹房间后,凡妮莎便不再出门,魔法在屋内激荡。 夜已深,路路抱着史来姆甜甜地睡下——回到家,她终于又一次拥有了安心的感觉。 路禹和塞拉倚在阳台上,感受着下方仍在回荡的魔力,久久无言。 望着夜空中的繁星,路禹打破了沉默:「我试探过了。」 突如其来展开的话题让塞拉愣了几秒,在意识到路禹说的是什么后,塞拉紧张地握紧了拳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感受着塞拉沉重的呼吸,路禹颇为无奈地撇了撇嘴,把路路的回答完整告知。 「这么说…她…不嫌弃?」 「你可以这么理解。」 「嘎吱嘎吱。」护栏被塞拉捏得作响。 看着石头出现裂纹,路禹赶紧提醒:「别拆家啊。」 「哦…好。」 路禹第一次见到强势的塞拉露出这等扭捏羞涩的模样,就连回答也客气了不少……至少没有生气地询问:「为什么标准是要像你这条臭鲈鱼一样对待她!」 「等等,为什么标准是要像你这条臭鲈鱼一样对待她?」塞拉笑容逐渐消失,皱着眉头质问。 「……」 路禹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过于乐观了,不过事情到这一步,他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再退。 「塞拉,这次离开晨曦领,我有无数次将你排除在外的机会,但是最终都忍住了,并且恪守了诺言,为你找到了答桉。」 这次,塞拉很坦率:「谢谢,从路路口中得知你的举动起,我就知道,你和大多数人都不太一样。」 「以前你也许可以说,路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只是迷恋着依赖某个人,希望从他的身上找到一些安全感,让自己不那么孤独……但这次离开晨曦领,与外人接触,我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路路已经不是被塔妮亚洗脑的小孩子,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 「而且,我能感受到,她已经理解了什么才是喜欢,又该怎么去对待一份恋情……她很主动,抱歉,你生气我也要说,路路正在以实际行动争取着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路禹指尖旋转着路路第一次为他觉醒魔法后下意识构筑出的风旋。 「我也很确定…我喜欢她。」 这本该是火药味十足,剑拔弩张的瞬间,但是塞拉却十分平静。 「谁不是呢。」 「现在年轻人恋爱的酸涩与别扭气息真让人着迷啊,听了这么久,就连书写时的疲劳也都一扫而空了呢。」 悄无声息出现于两人身后的凡妮莎吓得他们一激灵。 「一边是禁忌的爱恋,一边是日久生情的甜蜜,即便是我也会难以抉择呢…想起来,当初似乎也有一位十分倾慕我的【夜隐狼人】女孩,追逐着我,向我表达过爱意,早知道就把她也带上,让萨耶尔好好地纠结,不然他总是每天沉着一张脸,也太不有趣了。」 「嗯…你们完全可以接着讨论,只要当我不存在就好了。」凡妮莎眨着绿色的双眸,好奇而兴奋地挥了挥手,示意继续继续。 面对这个远比书稿中表现出的文静气息更为活泼的老师,路禹只得捂脸,塞拉则是变得拘谨。 「老师的人生,真是丰富多彩。」 凡妮莎回忆道:「为了魔法四处旅行,结实各种各样的魔物,记录他们的文化、理解他们的习俗、不带偏见与傲慢的进入他们的生活,知晓他们只是与精灵一般栖息于这片大地上的生灵,并迟早有一日会等来觉醒智慧的那一天。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8.八阶的客人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我为最凶残的巨兽擦拭过创口,也曾为拳头大小的蚂蚁帝国指引迁徙之路。满天凋鸮随我逃避来临的风暴,翩翩起舞的巨蝶用着不甚明晰的发声器官努力模彷着我的「你好」,蜕壳的巨虾人性化地露出了哀求之色,只为我能放过他的伴侣…」 「……」 路禹和塞拉满怀期待凡妮莎继续说下去,这段离开了沉默山脉开启的精彩旅程他们多多少少从日记中看过,只是细节不够丰富,他们真正想听的还是凡妮莎与萨耶尔擦出火花的内容。 凡妮莎笑容中充满了宠溺,她站起身,按住两人的脑袋:「你们啊,我才不会说和他一起经历的故事呢,那可是属于我和他最美好的东西……」 像是不想给孩子提及年轻时爱情故事的父母,提及萨耶尔时,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仿佛他就在眼前。 「很棒不是吗…也许童年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份甘甜所要付出的代价。」凡妮莎说。 路禹曾经思考过,如果将萨耶尔放在凡妮莎的位置上,他绝不可能离开山脉。 坚信未来总会有美好的东西,且明天总有值得期待事物的乐观,这才成就了凡妮莎传奇的一生。 谈及童年,凡妮莎沉默了一会。 「他们…还好吗?」 路禹不知该怎么回答,委婉地说:「您的妹妹将关于你,唯一的一份画像藏了起来…她似乎一直记得你,也记得你在睡梦中到床前叮嘱她的模样…」 「是吗…她还记得我啊。」凡妮莎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当初没有冲动,真是太好了。」 索雷森的毁灭只在一瞬,破魔水晶巨人与蝴蝶的制作均是为了杀戮,凡妮莎走向绝望与黑暗也只是一念之间,但她最终选择了放下。 正是因为知晓自己很难成为凡妮莎这样的人,路禹才会格外地敬重她,喊她老师不是为了学识,而是她的善良。 身为那个时代的巅峰,几乎没什么人能够阻止她作恶,但作为至高的强者,她却恪守着人世间大多数的规则,努力地追寻并弥补着自己缺憾的童年,用实际行动尝试着改变这个世界。 「我把「限制」范围内能够留下的魔法都写了下来,至于魔力潮之后还有多少能用,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留待你们去尝试。」凡妮莎又拍了拍两人的脑袋,「一些过往书籍中的过错与缺漏我已经订正,嗯…【种族观察手册】受到魔力潮影响最小,也许还能起到很久的参考作用。」 说完,凡妮莎开心地一拍手:「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们两个别扭的家伙,怎么对待可爱的小路路吧。」 路禹瞄了瞄塞拉,不是为了岔开话题,而是诚心询问:「老师,你似乎从不提及,让我们继续完善书稿,并努力分享知识的事。」 凡妮莎抿嘴笑道:「我知道这条路有多么苦,有多么艰险,又怎么会让你们去走呢,只要你们无愧于心,不走上学派的道路,老师就很开心了。」 「我和萨耶尔未曾实现的平凡日常…你们就帮我们继续走下去吧。」 凡妮莎眺望夜空下的晨曦领,看着远处零星的几个火把,感受着里面的生气,满足地闭上了眼。 「我当年也和萨耶尔构思过这样的场景…只可惜,他已经老了。」她转过身,面朝路禹和塞拉,「但你们不同,你们还年轻,所以……喜欢路路的你们两,到底什么时候出击啊,我快急死了! 」 就在令人闻风丧胆的暴食者与前光辉神选塞拉在凡妮莎催促下约定「很快很快」时,晨曦领之外的红焰山脉,两只优势种血族化作了冰凋。 长枪洞穿了两座冰凋,而后力度不减地扫在了一旁的树干之上,将一只躲藏的优势种震了下来,等待他的,是无情的一击。 这位畏惧到不敢接敌的枫血六翼被贯穿身躯后吐出了一句话。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8.八阶的客人免费阅读:,! 『』,最快更新最新章节! 「八阶……」 灵魂上的震撼令他在恐惧中迎来了死亡。 魁梧的身躯一路前行,留下一道结冰的路径,那不断泄露出魔力的鳞甲在感受不到敌意后收敛了气息。 他整理了盔甲上的血污,将长枪收起,摘下了面甲,露出了饱经沧桑的脸。 像是到访的客人,他礼貌地以魔力触动了晨曦领外的示警法阵。 如同按响门铃。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 418.八阶的客人免费阅读:,! 『』 咕咕一天 小区里有个午托所,中午出门时候遇到几个孩子在楼梯上跳格子,其中有一个拌了一下,径直倒了下来,我下意识接了一下,孩子没事,不过好像我的手好像是磕到了什么,总之现在不太舒服,码了一会,刺痛没法集中精神,所以打算鸽一天。 海豹身体还算结实,感觉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估计睡一觉就没事了。 顺便,海豹所在的城市貌似与口罩有关的事情又闹开了,部分区域封锁,希望大家在这個时间点身体健康吧,也但愿我这里发生的只是小事。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19.负晶巨龟的故事 时值深夜,雪怪的到来引起了不少睡意较浅的人围观,他们渴望知道这个搅动了整个梅拉,带来了血雨腥风,号称梅拉最危险海妖的家伙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这是与雪怪的初次见面,路禹等人弄不清楚这位已经被梅拉各族称之为“梅拉最危险怪物”的家伙为何会造访晨曦领。 燃文 示警法阵响应后是战斗组的紫星第一个接触了雪怪,雪怪显得十分礼貌,甚至说得上客气,在等待答复期间甚至以梅利亚斯的礼节,给予了看上去是骑士长的紫星一个战士之间互相认可的执剑礼。 读书少的紫星做出了过激的反应,她几乎要抢先出手攻击,但是雪怪却毫无反应,而是在得到确切答复后认可了她的忠诚。 紫星并不明白向雪怪发动攻击意味着什么,而得知消息的一些人冷汗直流。 高大而健硕的体格在行走时令人切实地感受到了直面巨兽的压迫感,当雪怪坐下,那种紧迫的危机感又瞬间消散,宛如与环境融为一体,不变的是他那时刻挺拔,似乎不曾放松过的身形——他时刻准备战斗。 雪怪,就坐于吊灯之下,大量新挖掘的照明水晶投下了朦胧温柔的暖黄色光线,却未能辟开他脸上的阴影,紧锁的眉头、如丘壑般遍布的褶皱,令雪怪的脸如同干涸的河道,仿佛与生俱来的阴郁与沉闷在其中流淌;眼神如刀,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悲楚,与那沉闷得令人感觉压抑的面容如此契合。 路禹打量着雪怪,雪怪也在观察着他们每个人,沉默最终由雪怪本人打破。 “我有些累了。” 路禹和塞拉均对这句话毫无准备,他们思考着雪怪出现在这里的一切可能性,也做了对应的心理建设,但是这句“我有些累了”,大大出乎了他们的预估,仿佛雪怪才是晨曦领的主人,他们则是搅扰了主人休息的不速之客。 “我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天亮之后,暴食者阁下、塞拉神选,以及……”雪怪目光停留在了凡妮莎身上。 他站起身,向着凡妮莎微微躬身,施礼:“凡妮莎阁下。” “你知道我?”凡妮莎诧异了,她并不记得自己生前在梅拉与海妖缔结过友谊,被萨耶尔复活的当下,自然也不可能有。 “伟大的九阶魔法师,有您在场,今夜我们都能拥有一个安稳的睡眠。” 犹豫了片刻,塞拉倒也没那么忐忑了,决定顺其自然:“既然雪怪阁下累了,就由西格莉德带你去闲置的房子休息吧。” “不必,这里就挺好。”雪怪拍了拍椅子,而后调整着身姿,斜斜地躺着,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天亮之后,各位会知道我的来意的,我没有恶意。” “据说,你放出浸染也是一片好意。”西格莉德干笑一声。 雪怪没有说话,只是将面甲戴上,不再露出那张沉闷的脸。 凡妮莎朝大家摆了摆手:“都去休息吧,今晚,我守在这里。” 说着,她坐到了雪怪的对面,托着腮,用闪烁着点点绿芒的眼睛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似乎要拨开他的铠甲,看透他的内心。 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打了个哈欠,各自回房。 晨曦领众人在满心疑惑中逐渐睡去,独独剩下凡妮莎聆听着雪怪轻微的鼾声。 “他看上去,确实很累。”凡妮莎有些感慨。 天蒙蒙亮,知晓雪怪到来的路路没有第一时间杀到大厅,而是迷茫地左顾右盼,希望有人能告知她,这个罪孽深重的家伙为何会造访自己的晨曦领,同时以最快速度把路禹堆到自己碗里的食物吃光。 直奔大厅的她看到了雪怪竟然也在享用路禹亲自下厨烹制的早餐,怒火一下便涌了上来。 “你竟然没有死于浸染,近距离接触了浸染,安然无恙?” 睡醒后精神饱满的雪怪解释:“并非安然无恙,至少在浸染彻底消失前,我始终被痛苦所折磨,那半梦半醒,分不清虚幻与现实的恐怖令人战栗,即便现在我也不愿意多作回忆。” “你的话很有趣,折磨、痛苦,你还坐在这里,可被浸染所吞噬的,成千上万的无辜者却倒毙在了风雪之中。” “未被浸染的魔物们一个个大快朵颐,仅仅是一个冬天便膘肥体壮,偌大的山脉内遍地皆是他们啃食内脏留下的凄惨景象,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像是在质问每一个发现他的人‘为什么会这样’!” “雪怪,你居然也配提及折磨与痛苦,你也敢提!” 路路越说越激动,她能保持的最后一份理智便是不主动将火球砸在这个一脸悲悯与凄楚的海妖身上。 “你的表情是对亲历者的嘲讽,虚伪的家伙!” 雪怪起初不以为意,但在看到路路咬牙切齿,且努力压抑魔力之后,他眼神中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 路禹和塞拉的到场稳住了有些失控的场面,凡妮莎站起来,主动抱住了路路,对于她抢走了自己该做的工作,两人均表示情绪稳定。 “说些什么啊!” 路路愤愤地冲雪怪大喊,但雪怪却选择了沉默。 他转向凡妮莎:“我在萨耶尔的记忆中,看到了你。” 突然的开口令在场的每个人都猝不及防,搂住路路的凡妮莎缓缓抬起头。 “倒也不奇怪,八阶,魔武双修,你也是这个时代的顶点之一了,未被浸染彻底侵蚀的强悍意志力令你在他离去的最后时刻感受到了他的意志……雪怪,你追寻而来,所求为何?” 雪怪抬头望着吊灯,喃喃道:“不会再有浸染了,是吗?” “不会,再也不会了。”凡妮莎笃定道。 站在一旁的西格莉德终于忍不住了:“你竟然还想再有一次!” 身为晨曦领的一员,对于梅拉这个过于庞大的大陆,她没有太多的归属感,但身为旁观者,察觉雪怪言语中的失落后她的情绪迅速被点燃。 即便知晓自己的举动毁灭了数不清的普通人,但雪怪话里话外却感觉不到一丝忏悔,他是如此平静,好似曾经肆虐梅拉的浸染与他毫无关系。 西格莉德能够想象,雪怪一路走来,穿越了山川大河,行走于积雪之中,目之所及之处遍地皆是冻僵残缺的尸体,他心如铁石,不为所动,踩在他们的尸骸之上沉默前行,所有的苦难都无法触动他冰冷的内心,道路两旁的哀嚎,战争点燃的火焰,随处可见、惶惶不安的路人都如同背景板。 为何有人能够如此无情? 他的心呢? “就事实而言,即便没有我,浸染也会到来,魔力潮释放它,与我释放并无差异,我只是将一切提前了。”雪怪说,“当然,这在你们眼中只是一种诡辩,因为我早已做出了决定,但我想问问西格莉德女士……没有我,梅拉便能够制止浸染吗?” 西格莉德一时语塞。 “也许旁人不知晓浸染如何产生,但是暴食者阁下,凡妮莎大师,你们十分清楚。”雪怪始终沉闷的脸上浮现出了浓浓的讥嘲之意,“这场错误,早在六百年前便已注定。” 塞拉反驳道:“雪怪阁下,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是无论如何,你的做法都是在将梅拉拖入深渊,将你话语中因为巧合而重叠的事物剔除,你所做的事情正是在毁灭那些可怜的人,我不认为你能通过诡辩减轻自己的罪孽,他们的魂灵在你死亡前,不会得到安息。” “我并不打算诡辩,从始至终,我都在,陈述事实。”雪怪说,“同时,我也并不否认你们对我的指控,甚至不打算辩解,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错误的源头。” “至于拖入深渊……” 雪怪哈哈大笑,重复这句话时他便已经无法克制脸上的嘲弄之色。 “无需任何人拖入深渊,梅拉,本就在深渊之中。” 路路不解:“你为何如此憎恨这片大陆,这本是养育你的故土。” “憎恨?”雪怪摇了摇头,“我从未憎恨过什么,这种充满无力感的情绪在漫长的时间中早已被我丢弃,我只是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而如今发生的一切证明了我的方法有效。” “你管唤醒无人能控的浸染,屠杀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是正确的事情?”塞拉捏紧了拳头。 “那是必然的代价。” “你把他们当什么了,是你随意可以招来,并抛弃地一次性用品,还是一串庞大到不愿意聆听的数字?”塞拉出离地愤怒了,“谁给了你将他们作为代价摆上桌面的傲慢,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有着自己平凡、渺小、无力的一生,他们卑微如尘土,艰难地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世道苟活,期待明天会发生更好的事情。” “而你,自诩高人一等,洞悉世事,随意地就将他们的未来全部推向了一场豪赌,让他们在不知情间化作你的筹码,成为你口中的‘必然的代价’。” “你有什么资格为所有人决定命运,就因为你活得更久,见得更多?” 雪怪视线时不时瞟向一旁的路路,这让路禹下意识护在了她的身前。 “天才魔法师路路缇斯,是否可以离开这里。”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路禹大惑不解。 雪怪把每个人的反应看在眼里,脸上的悲怆更浓:“看来是不行,既然如此,我想说一个故事,请塞拉神选听完后再对我的‘傲慢’进行评价。” 负晶巨龟,这是一种贯穿梅利亚斯兴起至衰落的特殊魔物,但在此时的梅拉已经极为少见。 他们栖息于近海,也可在澹水中生活,作为庞大的两栖魔物,他以强大的防御与远胜于一般龟类魔物的速度着称,是普通魔物猎人难以对付的存在,但几乎所有的猎人都愿意对这只棘手的魔物发动一次亡命冲锋,只因为,他们能带来财富。 负晶巨龟的龟壳可以通过吸收魔力,在成长过程中不断地凝聚出一颗颗晶石,这些蕴含魔力的五彩晶石深受梅利亚斯王公贵族的喜爱。 经过漫长的狩猎之后,负晶巨龟中有智慧的部分与梅利亚斯的皇室达成了一笔交易,他们自愿被圈养,而皇室则要为他们送上魔力、血肉,以滋养他们的身躯,孵化出更为迷人的晶石。 从长远来看,这是一笔双赢的交易,但是经过数百年后,经过进化的负晶巨龟被采集晶石时面临的痛苦开始加剧。 起初皇室尚有克制,只是敲掉表层的孵化物。 而后皇室对于整片鳞甲收藏充满了兴趣,巨龟开始流血。 当皇室对于巨龟整个龟甲都产生狂热时,巨龟已经无力反抗。 在漫长的圈养过程中,巨龟失去了引以为傲的速度、强悍的防御,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他们认为一切均是理所当然。 梅利亚斯循序渐进的压榨,让巨龟中部分群体十分惊恐,他们一度想要反抗,但是每每这时,总会有巨龟爬出来说:“只是动作稍微大了一些,忍一忍就好。” “忍一忍就好了,于是,巨龟与梅利亚斯,一起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大厅陷入了寂静,一直一言不发的路禹抬起头,对上了雪怪那双流露着失望之色的眼睛。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没有选择开口。 “巨龟选择了忍受一次次微弱的阵痛,却不愿意为了冲破牢笼勇敢一次,他们自我麻醉,认为忍便能等来改变,然而历史告诉了我,他们没有等到,灭亡才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我见过无数辉煌国度化为尘土,目睹了他们昔日的功绩隐没于史书之中,滔天火焰吞噬文明,血与火的轮回周而复始。巨龟的故事,是每个王朝都在上演的,并不新鲜的剧本,而那些无法孕育出晶石,享受不到巨龟待遇的人,远比他们要凄惨,毕竟巨龟,在皇室眼中仍有价值,而他们……只是柴薪。” “我,厌烦了。” 420.雪怪的请求 雪怪平静地诉说着,如同屹立于海岸边的巨石,经历了漫长时光的他屹立不倒,看惯了潮起潮落,绝大多数时候总是以旁观者的心态审视着这片大陆所发生的一切,只有少数时间,他会跟随着退潮涨潮的节奏起舞。 他的心也许也和潮石一般被海水腐蚀得千疮百孔。 “塞拉神选,你是劳伦德教皇选中的人,你对于那些可怜人的同情之意我深信不疑,正因如此,我才会来到这里,与你们分享这个故事,以及,我的故事。”雪怪说。 “你指责我将那些可怜的人推向了一场绝望的赌注,以他们的生命强制开启辉煌时代,让梅拉迎来新的变局,我能理解。” 雪怪话锋一转:“可塞拉神选能否告诉我,如果是你,你要如何改变这在闭塞中无限轮回的绝望?” 塞拉噎住了,她酝酿了几句反驳的话,却都没说出口。 路路有些焦急,她发现塞拉似乎处于下风,急切地看向了路禹,然而路禹只是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自雪怪开腔之后,他便是如此,似乎在拒绝与雪怪进行观点上的碰撞。 “因为找不到好的办法,因此用这种丑陋的方式,残酷地主宰他人的命运,雪怪,这只是你懦弱的表现!” 看见路禹依旧沉默,路路站了出来。 雪怪凝视路路,路路却怡然不惧地瞪了回去。 相较于对塞拉的逼迫,雪怪回应路路的语气显得格外的温柔:“路路缇斯,在漫长的时间中,我进行了无数次等待。” “我曾经无数次如塞拉神选一般相信这片土地终有一个解,但在等待中,我见证了辉煌时代的到来,也见证了那个时代的落幕…我忽然醒悟了。” 雪怪仰起头:“在不断闭塞的循环之中,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普通人早已在死气沉沉的环境中逝去,你口中的可怜人如同巨龟般忍耐,并在忍耐中倒下…会有更好的办法不过是一句虚言,什么才是更好,这个优秀的方法又在何方,还要等多久,谁来达成?” 没人能解答雪怪的疑惑。 “如果浸染的入侵能够将辉煌时代的余温短暂地带回这么大陆,那么这个方法就是有意义的,死去的人,也是有价值的…即便你们再不承认也无济于事,即便没有浸染,你口中的可怜人也会面临糟糕的一生,没有希望,只能期待‘明天可能会更好’这种缥缈的自我安慰式幻想,在悲楚中结束自己可悲可叹的一生。” “我知道那些痛恨我之人会如何斥责我的言行,指责我没有权利为这芸芸众生做出决定,指责我自大狂妄目空一切,但那些人也从未能够决定过自己的命运,他们就像是蚂蚁,一片落叶便能让他们晕头转向,他们对我的咒骂出自恐惧,但这很可笑不是吗?” “我只是如同奴役他们的贵族一般,将他们的命运推向了不可测的赌桌之上,至少我能保证……他们能在赌局结束后,迎来新的未来,而非一成不变,令人厌恶的梅拉。” 路禹幽幽地叹了口气:“他们,只是想活着。” 面对雪怪漫长时间所积累下的经历优势,塞拉被动地防御着,她不知该如何反驳才能稳住自己动摇的内心,听闻路禹说话,她和路路都投去了视线,满怀期待。 “毫无希望地活着,如同傀儡般行走在这闭塞的世间?”雪怪反问。 “你站得太高了,你所看见的一切,他们无法看见,你所感受的绝望,他们无法感受。”路禹说,“你是海妖,令人艳羡的寿命给予了你拥抱更多未来的机会,可你却忘记了,这片大地上,许多人生命短暂。” “他们无法思考更多,实现人生价值,更好更有意义的活着对于他们而言是遥远的命题,他们所求不过一顿饱饭,一个遮风避雨的小屋,然后努力地,茫然地活下去。” “他们无知,正因为如此,才需要我来为他们进行引导,开辟,并迎来那温暖的辉煌时代!”雪怪笃定地说着,勐地一挥手,“浸染结束后各族的联合足以证明一切,暴食者阁下,我能感受到,你是理解我的做法的人,不该进行如此浅薄的反驳。” 路禹确实不想反驳,雪怪的想法根深蒂固,这是他经历漫长时间积淀下的“教条”,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能进行反驳,因为雪怪见得太多了……这片大地的苦难尽在他眼中,比起那些为可怜人呼唤正义的人,他堪称实干家。 只是…没人愿意将命运放在他手中,一次一次等待着下一次巨变,为他心目中的净土构成化为完美的分母,这是个概率游戏,即便你知晓他的方式切实有效,也不敢赌。 “声称自己更有远见的人在历史中层出不穷,幸运儿们鼓吹自己掷骰总能六点,而倒霉蛋却只有一,如果幸运之神就在现场,他们只会为说出这句话之人的天真捧腹大笑,雪怪,你如何确信自己每次都被幸运之神垂青,而不是被无常的命运之神戏弄,功亏一篑?” “我们无法说服对方,放弃吧,说出你的来意,停止你对塞拉的教导,无论你意欲何为,她不需要你的启发,塞拉就是塞拉。” 塞拉勐然抬起头,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路禹。 在与雪怪的观点较真时,塞拉不自觉地认同了他…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难道我心中此前也怀着与雪怪差不多的……”塞拉悚然一惊。 “你很奇怪,暴食者。”雪怪说。 “奇怪吗?” “你认同我,却并不动摇;你知晓我所作所为是无解之下的最优解,但却深感厌恶;你并非那群可怜之人的子嗣,却始终对他们报以同情;你并不畏惧梅拉的权贵,你的高傲源于你的自信,以及你过往的经历;你厌恶学派,不屑于他们为伍,是与生俱来的认知使你与他们隔离;你的成长环境塑造了你特殊的人格与品性,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与路路缇斯不同,你像是来自……一个仍然充满希望的地方。” “你是个奇怪的人,一个我看不懂,却希望看见你身后之地的人。” “是什么塑造了你?” “强大的文明?” “不屈的意志?” “优秀的血脉?” “亲情的牵绊?” “无畏的魂灵?” “高洁的信仰?” “亦或是……皆有之?” 路禹问:“看样子,你对我一直有所关注。” “拒绝学派的人,数百年来不在少数,而显得如此决绝的,你尚且是第一人。”雪怪说,“好奇心促使我审视着你的所作所为,也惊讶于你每一次的选择,那是与这片大陆…乃至我所见之人都迥然不同的选择。” “晨曦领,只是单纯的避世之所,还是暴食者另有所图?” 路禹笑着说:“无可奉告。” 路禹有些心虚,其实他远没有雪怪说得如此优秀,他之所以坚定不移的反驳,只是不希望一直紧盯自己的路路失望…… “来意,我说了,我们无法说服对方,我们的道路不同。”路禹再次强调。 路禹不愿意深入进行观点碰撞,让雪怪十分遗憾,他试图勾勒出路禹的背景,但却无济于事,这是一个他能看穿,却无法看清的人。 《诸世大罗》 “我希望由晨曦领邀请各族领袖进行一场辩论。” “然后,用你犀利的言辞将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纠葛与矛盾解决?”路禹的话语不免有些辛辣,他知道雪怪不会如此愚蠢,但是……这是帮塞拉拿回场子! 雪怪的脸上再次被阴云所笼罩,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阴郁,令人感觉他每时每刻都在苦恼着什么。 “恕我直言,他们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唯一的反应只会是把你杀死。”塞拉说,“而且,我为什么帮你?” “两份礼物。” 雪怪抚摸着携带而来,倒扣在地面上的石碑,将它慢慢翻转。 塞拉凑上前,只看到一半,便头皮发麻。 “梭伦竟然是被狄维克家族窃取的,这些条文是……初代六柱留下的?” “如今梭伦国内有四股力量在纠缠,无论是谁,都会想要这块石碑。”雪怪说,“虽然时隔多年,没有谁会承认它,但其存在本身,便是一个武器。” “重点是谁使用,以及,怎么用。”塞拉一瞬间便构思出了石碑的运用方式。 路禹对此并不感兴趣,他没有搅和梭伦局势的欲望,如今正值魔力潮初期,进行魔力观测才是重中之重。 “说说第二个礼物吧。” “我的命。”雪怪平静的话语让大厅陷入了死寂,而他仍在继续。 “我只有一个要求,请晨曦领,永远不要告知梅拉,浸染永远的消失了。” “在有人能找到更优的解前,梅拉,需要浸染…” 好半天,路禹才说:“我以为你会像过往那样,继续注视下去。” 雪怪缓缓抬起头,视线穿越了虚空,飘向了远处。 “我累了…新的时代,我没资格踏足,就到这里吧。” 421.魔药长腿了! “路路说得没错,你很懦弱。”一直旁观的凡妮莎开口了。 雪怪看向凡妮莎。 “你知晓仅凭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无法影响无限循环的闭塞,但这份智慧也仅到此为止了。”凡妮莎说,“对于你试图找寻,并引导着一切向光明开放而去,我深信不疑,但你在长久的时间中似乎从未做出过一次正确的努力,只是成为了一个冷漠的看客,最终将所有的希望压在了毁灭之后带来的秩序重建之中……” 从萨耶尔的记忆中看到了过往的雪怪对凡妮莎十分恭敬,他微微低着头,表达着对先贤的敬仰与尊重。 “凡妮莎大师,我曾无数次引导,促成他们的反抗,自梅利亚斯落幕后,我始终在思考,且一直将抉择带给他们,比如……松鼠人的反叛,我亲自协助了。” “可你从未带来过思想上的改变。”凡妮莎无比遗憾,甚至有些痛惜。 “当我决心改变这个世界时,我编撰了书籍,渴望开启一个知识能够一定程度流通的崭新未来,尽管这一切还没开始,便因为一场意外结束,但是雪怪啊,这便是我所渴望努力的方向。” “为此,我说服了萨耶尔,一个甚至远比你要对这个世界还要失望的人。”凡妮莎骄傲地扬起了头,回忆起萨耶尔,她脸上总是有着甜蜜的笑容。 “他的高傲源于对世间一切的洞彻,而你的高傲,仅仅只有漫长生命带来的阅历……路禹、塞拉、路路,他们都是各自领域中的佼佼者,而他们都认定你走错了路,真的还不明白吗?” “你的求死不过是无法面对下一个时代巨变的懦夫之举,自认为无法破解闭塞,迎来一丝变革之机的又一次傲慢之行……如果认为一场辩论便能让那群领袖被你自时光深处走来的言行所折服,被那些到访的书记官镌刻于英雄史书之中成全自己的一生,那么你真的大错特错。” 被否定的雪怪试图辩解,但是却未能说出口。 路禹嘴角带笑,他们无法破防雪怪是因为没有对等的寿命与阅历,就连“行动”都只在筹备阶段,但凡妮莎不同。 “路禹你们出去,有些话,我想对雪怪单独说。” 全员立场,门扉紧闭,尽管好奇凡妮莎打算以何种方式继续否定雪怪悲哀的一生,但是无人敢偷听。 白天至黑夜,黑夜至黎明,一天过去了,大厅依旧被魔力所笼罩。 “吱呀”一声,门外轮流守候的紫星看见凡妮莎走出,立刻通知了正在给路路喂食的路禹。 “为我准备卷轴。”雪怪对路禹说。 卷轴很快送达,雪怪转身回到大厅之内。 “老师…你们到底谈了什么?”路禹实在好奇,他隐约发现雪怪那张苦闷的脸上表情愈发凝重。 “身负如此罪孽,未能救赎,也未曾忏悔便轻而易举地死去,这对他而言太轻松了。”凡妮莎说,“我给予了他一份诅咒。” 谈到魔法,路路总是反应迅速。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魔力潮下新的魔法还是老师过去的力作?” “不,这份诅咒,是活下去。”凡妮莎说,“他想死,不想再面对无尽衰朽与内心不断袭来的失望,我却要让他继续睁开眼睛注视着新时代诞生的可能性。” 塞拉若有所思:“面对衰朽而无计可施的他,这样的惩罚自然痛苦,可他仍旧拥有搅动梅拉的力量啊。” 凡妮莎笑了笑:“如果他坚信浸染能为梅拉带来团结,那么‘雪怪’这个名字,自然也可以做到,渴望践行自己的意志,证明自己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梅拉,那么便以身化浸染,成为驱动这片大地前进的‘恐惧’吧。” “这是他,必将迎接的折磨。” 路禹总觉得凡妮莎有所隐藏,只是视线刚一接触她那双闪着绿芒的眼睛,他便低下了头——他为觉得和蔼可亲的老师有所隐瞒而感到羞愧。 雪怪将自己的所有知识贡献了出来,伴随着一份份卷轴的完成,雪怪长舒了一口气。 “我的知识,尽在此处,下一个时代,是否能用我并不知晓。” “我从未总结过武者的经验,这对我是个挑战,我需要几位魔武双修者与我一起,以供书写时修正参考。” 路禹点了点头:“西格莉德,你去选一批人。” 辩论的事情似乎因为凡妮莎的谈话不了了之,除了雪怪传授部分武者经验时会露出些许情绪波动,其余时刻他始终保持着苦恼的表情,比刚开始造访时更甚。 七天之后,雪怪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留下了一屋的卷轴,他几乎是不吃不喝不睡地完成了这一切,那丰富的魔武双修经验令晨曦领的每个人都为之兴奋。 同时,也留下了他在漫长时间中不离身的长枪,与那块能给梭伦带来混乱的石碑。 路路问:“真的好吗,就这样让他走了…我总觉得未来他仍旧会走向错误的道路。” 直觉依旧在提醒路禹,自己的老师与雪怪必然有着什么话题隐瞒着他们,但在旁敲侧击无果之后,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老师说的没错,活着,对他才是真正的折磨。” “而他既然决心化身‘浸染’去成为梅拉的推进力,在得到答桉前,他必须继续旁观。他是个意志坚定的狠人,对于自己笃信的一切即便经历与老师的对话依旧没有过分动摇,只愿意以这种方式去进行改变……他不会再做那等疯狂的事情了。” “万一呢…” 凡妮莎不知何时飘到了路路身边,捧起她的脸,使劲地蹭了起来。 “路路还真是始终想着那些可怜的人呢,难怪雪怪对你的态度格外不同。” 路禹满头问号:“什么意思?” “哦,原来我没和你们说起吗?”凡妮莎解释,“那天在和他讨论的过程中,雪怪直白地说,之所以在谈话开始前让路路离开,是希望路路能保持她的天真……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因此对于真正怀有朴素善意的人,他选择了保护与躲避。” “在他的眼中,善良,依旧是值得被肯定的事,尽管在这个世道下,它显得十分可笑。” 路路被蹭得脸朝蓝天,艰难地说:“所以,我这是被那位雪怪,肯定了?我该高兴?” “应该啊。” 路路感觉怪怪的,但是却一时间说不上来问题所在。 路禹摸着下巴:“怎么感觉像是在保护小孩子不受伤害……” 话音刚落,他便咽了口唾沫。 “完了,我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路禹视线一点点移动,路路斜视着自己,满脸通红。 “路路的小脸好暖哦,这是谁说了让你开心的话吗?”凡妮莎看热闹不嫌事大,补了一句。 “臭鲈鱼,说谁是小孩子呢!” 路禹笃定地说:“当然是须臾和雾妖啊,当时她们也在场。” 解释很苍白,路路根本不信,不过好在她也没太往心里去,在逼视路禹一会后,她便哼地一声去向自己新招收的两个学徒传授调制【炸药】的技巧了。 路路彻底采纳了路禹的命名,将会爆炸的药剂命名为【炸药】,作为魔药学派全新的派系,比起卷得爆棚的传统药剂派系,【炸药】这方面,她称得上是大师。 不过路路的两位学徒就有些凌乱了,他们协助调配魔药的经验来源于教国大师的教导,十分传统,而路路要教他们的完全是另一回事。 在见识到路路在放毒、爆炸、放火上的杰出作品后,两位学徒心向往之……那是不太可能的,战战兢兢才是日常。 寻常魔药出了安全事故,死的都是消费者。 炸药出了安全事故,死的可能是制作者,以及身边的人。 不过即便心理压力极大,两位学徒却也没放弃,这让路路倍感欣慰,并且大有将更深奥的技巧传授出去的意图。 关键时刻,塞拉拦住了她。 深知路路教书育人能力极差的她拿出了路禹作为例子,说的就是返回梅拉一路上路禹的惨痛经历。 “你要教授知识,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起手就把能够烧干一条小溪的复杂魔药拿出来,实验失败就要瞬间制造出魔力屏障护自身周全的炸药……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吧。” 路路还是那个样,教人是要看资质和天赋循序渐进的,而她嘛…… 视野中的事物开始晃动,意识到地震又一次来袭,几人条件反射地飘了起来。 “越来越频繁了啊,看来我们脚底下真的有大变动…不知道魔力潮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路路满怀期待。 地震刚刚停歇,西格莉德就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路路,快去看看你的药田!” “你的药材长出腿了,拔地而起,现在正在跟雾妖搏斗呢,快去看啊!” 三个人愣了片刻,对于这段有些神奇的描述…晕了。 “说起来,似乎上一次魔力潮的记载中就有植物化形……但是药材还会打人吗?” 422.凡妮莎与夜水 一根浑身上下遍布紫红色根须的大“萝卜”依靠着两根稍微粗壮一些的须,快速地移动着,身上黏着的泥点子,以及扎根泥土在身上留下的环状纹无不显示了这株奇异植物的“新鲜程度”。 “我的药田!”路路发出了一声哀嚎。 经过园艺小组的精心呵护,属于路路的私人小药田已经初具规模,这些自商业大陆科来购置的种子在梅拉生根发芽,又在魔力潮来临后长势喜人,眼看就要为路路的炸药调配以及新药剂实验添砖加瓦,不曾想… “很朴实的做法呢,觉醒之后杀死所有抢夺自己养分,同处一个生态位下的竞争对手,啧啧。” 塞拉刚说完,就看见路禹给她使眼色,看见捧着破破烂烂,几乎被连根拔起无法再生的植株,她立刻上前安慰,并恶狠狠地看向那株罪魁祸首。 紫红色的长毛大萝卜在众人到来前一直在追逐第一个赶到现场的雾妖,即便战斗组的紫星等人上前驱赶,表现出了明显的攻击性,它依旧不管不顾。 “这是魔力潮带来的变化之一,不能打啊!” 作为药田产出的“活物”,它幸运的被战斗组莽夫中理智的人救了下来,紫星的拳头在最后时刻改变了方向,没有让它立刻加入晨曦领豪华晚餐系列。 “为什么只追我,我又没有欺负它,只是模彷它而已!”变成了长毛大萝卜的雾妖边跑边喊,话语里满是委屈。 双方一追一逃,这无视旁人的举动,着实有些喜感。 凡妮莎挥了挥手,两道凌厉的风刃斩断了它充当足的两条根须,信手将它吸到了手中。 到了凡妮莎手中,“萝卜”依旧在剧烈挣扎,但不一会,动作幅度便越来越小,那看上去有着些许韧性的身躯也一点点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老师…你杀了它?” 凡妮莎没回答,仔细看了几眼,而后把它丢给了路禹:“赤紫藤,一般用于中和魔药中过于活跃的药性,一般的魔药师很喜欢它的提取物,今晚拿去炖汤吧,我记得你很喜欢煮汤给路路喝,虽然你自己也说营养全在料渣里,可你总是爱炖汤,为什么?” 路禹不好意思地说:“和我过去成长的经历有关吧…老师你还是说说为什么不留它下来,这可是我们观测到的,第一株化形植株,说不定会成为新的种族。” 凡妮莎摇了摇头:“这只是晨曦领下方丰富魔力所孕育的,短暂的奇迹,无论是魔物的利齿花,还是拥有了自己文明的蘑孤人,他们在进化前身体都会产生适应魔力的变化,而你手上这只…只是被魔力过度滋养的产物,即便我不出手,它也会在消耗干净身躯内的养分后枯萎。” “顺便一说,之所以会追着雾妖跑,是因为雾妖本身就是魔力之躯,她对于绝大多数以魔力为食的捕食者都很迷人。” “这次魔力潮的持续时间也许相当惊人,作为魔力潮堪堪开始的现在已经有了这种反应……真想和他一起,欣赏天地巨变啊。” 受到魔力滋养诞生了短暂、奇异变化的赤紫藤不出意外的进了路禹的汤锅,与牛羊肉一起成为了晨曦领的晚餐。 由于是炖汤,因此人人有份,各个小组的人喝着新时代来临的第一份神奇食材所构成的鲜美汤汁,细细的品味着。 “好像……挺鲜的?”有人说。 “可是我感觉,没有它,牛羊汤也很美味啊,果然还是畜牧组做得好啊。” 得到同伴夸赞,畜牧组的人虽然内心得意,嘴上却是:“和我们无关,我们的成果还没出来呢,这都是西格莉德小姐愿意花钱,说来惭愧,捕获来的大部分魔物我们都未能完成驯化,那几只猪型的魔物更是没法有效地改良现有的家猪血统。” 园艺小组喝汤的心情五味杂陈,他们喝出了其他药材的味道…… 路路今晚格外能吃,几乎所有赤紫藤的食用部分都在她的碗里,这报仇雪恨般的干饭姿态令路禹和塞拉深受感动,趁着路路“报仇”的空挡,他们时不时会不小心地把一两块肉落在她的碗里,等着郁闷的她扫入嘴里。 凡妮莎对于两人默契的举动看在眼里,但是完全没有点破的意思,而是笑眯眯地飘在一旁欣赏着,直到路路撑得实在吃不下,这才主动带着她去休息,并且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 抚摸着路路的脸颊,为她擦去嘴角的油渍,凡妮莎略带怜爱地注视着她,开始了日常的蹭脸环节。 路路早已习惯,配合地把脸侧过去,只不过…… “老师,今天好温柔啊。”平时总是边蹭边嗅,可今天,凡妮莎的动作很轻很轻,像是柔和的晚风拂面。 凡妮莎的动作逐渐停止,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而后笑着摸了摸路路的脑袋。 “去休息吧,老师已经很满足了。” 路路看着凡妮莎飘走的身影,觉察到了什么。 “您的身子…好像魔力正在逸散?” 知道被发现,凡妮莎也不遮掩,嘴角上扬,气势十足的说:“是啊,我很快就要去和萨耶尔见面了,他应该等急了吧。” yy 路路身子不住地颤抖。 凡妮莎俯下身,为她擦掉眼角的泪珠:“路路,对待魔法,你一向严谨而冷静,早该知道这一刻会来的,不是吗?” “她给予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能持续至今,已经足够温柔……” “我毕竟,已经死了啊。”凡妮莎说。 衰弱来得很突然,凡妮莎复活后的举止令每个人都忘记了她是早已离开这个世界的灵魂。 得知消息的路禹和塞拉不得不在做好准备之后,乘坐霍古,赶往摩斯塔纳。 在飞驰之间,霍古数次用魔力感应着嵴背上的屠龙者,作为在浸染期间协助晨曦领击退了数次敌人的同伴,他依旧对这一身漆黑的骑士忌惮重重,当他踏在自己身躯上的那一刻,彻骨的冰寒几乎侵入骨髓。 欧尔库斯主动收回了屠龙者,但是却遭到了霍古的制止,这对他而言是一种难得的心志锤炼,拥有抵御灵魂层面颤栗的勇气与毅力,自然也能在面对衰朽时更加从容。 看着远方的大陆轮廓,凡妮莎站起身,熟悉的感觉迎面而来,遥远的记忆开始复苏。 上一次造访摩斯塔纳,她仍在旅行途中。 “我在给蓝水留下启示之后,想着,也许过不了多久,等我编撰书籍,开始传授知识,就赶回这里,把那些美好的东西全都分享给他们。” “没想到…到最后,我也没有回去。”凡妮莎笑道,“身为他们口中的神明,我似乎太不尽责了呢。” …… …… 蓝水城,议事大厅内,大小可露儿以及银萨在夜水面前来回踱步,面对香喷喷的蘑孤汤和蘑孤炒饭,他们全无食欲。 银萨拍了拍胸脯,掉落了一大撮毛,他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叹气道:“春天要来了吗…” “好了,你们先别急,总有解决办法的。” 夜水啃着不知名植物的叶片,像是吃下了一片小饼干:“作为蓝水现在的领袖之一,我都没急呢。” “蓝水的蘑孤人魔法失效率已经相当惊人,十个五阶法师中便有七个魔法无法释放,失灵更是家常便饭,虽然我们能够和族人解释这是魔力潮动荡导致的异常,但是时间长了,这个理由恐怕是起不了作用。”小可露儿说。 银萨揪着自己的有些杂乱的胸毛,铲除着影响美感的部分,不以为意:“反正我们始终和蓝水共进退,都组成三族联盟了,这才刚开始,决不能因为一点小问题便放弃蘑孤。” “银萨,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们魔狐难道就要放弃蓝水吗?”小可露儿白了这个肌肉莽夫一眼,“我们是害怕蓝水必须动用培养窖进行新的塑形进化,而这段时间之内,我们三族的实力会削弱一部分。” “你也看到了,三族之中,蘑孤们的种植能力远超我们两族,一旦他们出现大的动荡,又被其他在魔力潮中蠢蠢欲动的种族发现,不喜欢我们的人恐怕会冒头啊。” “那就撕碎他们!” 银萨利爪直接在红木桌上抠下一大块木屑,夜水和大小可露儿心疼地喊停。 “这是大湿地运来的古木制成的家具啊……存放议事厅已经有数百年,银萨,你能不能换个新点的拆。” 银萨尴尬地试图把木屑拍回去。 看着木桌上出现的龟裂纹,三人一齐捂住了脸。 敌人倒是没撕碎,古董先碎了一个。 夜水不止一次感慨,月影狼人在摩斯塔纳漫长的历史中屹立不倒,除了武德充沛到不可思议,真的没有其他原因。 这群脑力稍显不足的狠人在每个时期都依靠战力赢得了生存空间,哪怕是塞列尔四处出击,到了他们的地盘,也必须以十倍的数量,以及更高的位阶进行碾压。 “你迟早要和他们摊牌的。”大可露儿单刀直入,“魔法体系失效不是小事,一直以来,摩斯塔纳各族都没有察觉你们使用的力量如此老旧,大规模的失效必然会引发他们的猜测,如果不趁如今三族联盟生命正盛做出转型决定,时间点过去,恐怕……” 夜水按着眉角,巨大的伞盖一颤一颤。 “你们都是做领袖的,应该知道我为何迟迟不能抉择……蓝水一族,长久以来,都信仰着母神凡妮莎,她的赐予,已成无解的束缚,我无法摧毁这道精神藩篱,这必须由他们自己醒悟,否则……蓝水将会动荡不安啊。” 银萨点头:“我完全可以理解。” 夜水的头更低了…… “所以你如今采取的方法便是让他们在混乱中自行摸索出问题所在?” “是的,这也是路禹给予我的一个方法,他说,比起别人告知自己的真相,人总是更愿意相信自己推测、构思,并最终还原出来的那一个,因为那才是符合自己心目中‘逻辑’的答桉。” “我已经在蓝水族群内偷偷散播母神的施法体系随着时代发展落后的内容,相信很快就会引发讨论,随着魔法全面崩溃的到来,愿意直面真相的人,想必会越来越多。” “可万一……他们执迷不悟呢?” 夜水怅然地抬起头:“在大湿地,我看到了蜥蜴人一族,他们固守着领地,不愿意开化,拥抱更为进步的事物,即便我与路禹都曾有过劝导,但他们执意如此。” “当周围的人都在进步,而你仍抱残守缺……魔力潮,这份机遇一视同仁,无法抓住的,自然会被无情的淘汰。” 讨论告一段落,无奈接受夜水方案的银萨与大小可露儿只能一边叹气,一边享受起蘑孤全餐。 跟蓝水一起,最好的一点便是粮食始终富余。 “幸好听了路禹的话,准备了大量的粮食,意识到魔力潮开始之后,整个摩斯塔纳的粮食价格便开始暴涨,据说就连塞列尔都有领地内出现了人造粮荒…啧啧。” 银萨吃着蘑孤炒饭,又想起了那个身材瘦小,弱不禁风,连一个拥抱都会喊疼的青年。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力气并不大。 每每说起路禹,房间里的大家都会感慨不已。 对于这位陪同着他们战胜了塞列尔的英雄,他们始终觉得自己无法给予他相匹配的尊重与礼遇,而他也并不愿意停下自己的脚步,继续着自己的旅程。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忘记并肩作战过的他们,并如同先知般给予了他们启示。 巨龙咆孝,还未等议事厅里的他们反应过来,重物落地的震感便让桌面的蘑孤汤荡起阵阵涟漪。 “龙族来袭?”银萨满头问号。 “首先排除龙族,我们有欧尔库斯,想做标本的龙应该不存在。”小可露儿冷静分析,脚下加速。 可还未走出宫殿,便看见几个蘑孤人守卫喜笑颜开地为当前一人领路,推开了大门。 “路禹!”他们齐声惊呼。 抢在大小可露儿之前,银萨擦了擦手上的油渍,笑哈哈地抱了过去。 而夜水,怔怔地看着走向自己的那道身影。 “夜水?”凡妮莎问。 夜水茫然地点头,此时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 脸上温暖的触感传来,轻柔地动作令她身子不由得放松了起来。 “嗯…不愧是我的小蘑孤们,这个触感依旧如此美好!” 423.母神,蓝水有出息了 任由凡妮莎捧着脸颊,不断蹭的夜水再回过神时,视线已经模湖,脸颊多了两行泪痕。 「母神…」 夜水想要抬起头却担心因此亵渎了母神,可这温暖而梦幻的场面却让她怀疑此刻是否身处现实。 「你们真是一群笨孩子,漫长的进化过程中竟然完全舍弃了身为蘑孤的天赋,只为与我看齐…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你们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被称呼为笨孩子的夜水泪如泉涌,不顾一切地抬起头,注视着那与神像一模一样的容颜,浑身颤抖。 凡妮莎微笑着又一次将夜水搂入怀中:「我就在这里,很抱歉……花了这么久才又一次回到摩斯塔纳,别担心,我没有埋怨你们的意思……你们做得很好,远比我想象中的要优秀。」 「夜水,身为整个蓝水中第一位发觉了异样,以自己方式突破六阶的魔法师,我为你感到骄傲。」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大小可露儿以及银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拥抱空气痛哭的夜水,他们努力地瞪大眼睛,并不能看到任何东西,魔力的感应也毫无回应。 路禹挣脱银萨的拥抱:「夜水压力似乎有些大,需要自己发泄一下,我们出去谈谈吧。」 隐约觉察到什么的小可露儿迅速给了脑袋不太灵光的银萨一巴掌,连拉带拽,把他从议事厅带了出来。 议事厅只剩下两人后,夜水愈发用力地拥抱着凡妮莎,生怕一松手便再也感受不到母神的存在。 「路禹把事情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很难。」 「都是我们没用……如此漫长的时间中,逐渐遗忘了您的意志,以及如此依赖着您…」 「别哭了,乖哦。」像是安抚自己受了委屈的孩子,凡妮莎声音轻柔,伸手为夜水拭去泪珠。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凡妮莎感慨,「路禹与路路相遇,为了返回遥远的梅拉,经过了格朗帝国,又进入了索雷森,最终通过沉默山脉得知了我的存在,并追随着我的足迹,进入大湿地,与刚成为六阶的你相遇。」 「他与你们并肩作战,见证了蓝水的兴盛,获得了你们的友谊,也在抵达梅拉后因缘际会与我碰面……」 「缘分,果然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美妙的存在。」 「而今,他引导着我回到了这里……一切会好起来的,你们是我培养起的,是继承了我知识的优秀孩子,可不能因为一场魔力潮倒下。」 夜水的心怦怦直跳,与母神近距离的接触令她理解了当年蓝水部族的先祖为何愿意为了她的神像,与实力数倍于自己的魔物、异族对抗。 她始终爱着蓝水的所有蘑孤。 「母神,似乎只有我能看见你…您难道,已经成为了真正的神明?」 凡妮莎打算将自己死去的事实告知夜水,但在看到夜水眼睛中的憧憬与崇敬后,她动摇了,许久后,她摇了摇头。 抚摸着夜水光滑的皮肤,捏了捏蓝汪汪的伞盖,她说:「我啊,现在只是更高位阶的魔法师,还记得我在石壁上所写的内容吗?」 夜水欣喜若狂:「母神已经抵达了位阶之上,那条路果然存在!」 她发自内心的为凡妮莎感到开心,呼吸急促,伞盖不断地飘落下颗粒状的孢子,形成氤氲的雾气。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们会在位阶之上的境界碰面…又或者,是以另一种形式。」凡妮莎双手轻拍夜水的脸颊几下,「蓝水最棒的孩子,我很期待能与你在那里,再次相遇。」 激动万分的夜水用力点头,得到了凡妮莎肯定后,她浑身上下涌现出用之不尽的力量,恨不得现在就前往蓝水联盟发现的【魔力间歇泉】附近沐浴澎湃的魔力,感悟新的力量。 「现在,让我们来解决蓝水最重要的事情吧,把所有的蓝水元老请到神殿,等一下,你配合我这么做……」 …… …… 入夜时分,蓝水所有元老齐聚神殿,与以往不同,这一次碰面,每个人脸上都心事重重。 魔力潮导致的魔力失效已经让蓝水的生产力锐减。 「夜水族长怎么还没到啊?」 「听说夜水族长已经找到了解决魔法体系失效的方法,不会又是之前部分不尊母神之人提出的方案吧?」 「三族联盟同心协力的当下,我们决不能再拖沓了,否则鸢尾与月影会受到蓝水波动的影响。」 夜水于神殿之后默默地等待着,等到元老们议论得差不多,这才施施然地缓步进入神殿。 她先是虔诚地单膝跪地向母神像进行祷告,而后才转过身,面向神殿内众多的元老。 「今日,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各元老宣布。」 「自蓝水一族魔法体系出现波动、失效现象以来,我时常会思考,这是否是母神所给予我们的一种启示,告知我们…有些道路,已经无法走通,如今,是时候进行改变了。」 即便不少元老都知道夜水倾向于对魔法体系进行改革,但是如此单刀直入,并且当着母神像的面,虔诚的元老们立刻念叨起了「凡妮莎」的名字,跪下,不断地祷告,以祈求母神能够原谅蓝水的不敬。 夜水微笑着等待这群元老完成自己的「忏悔」仪式,而后朗声说道:「我所行之事,并非我本人所想,而是母神意识的投影给予了我启示!」 她转向母神像,双手高举,仿佛虚托着什么。 「夜水族长,我们能明白你渴望带领蓝水走出困境的想法,但…请不要再亵渎母神了,我们,是她自大湿地带出的种族,她给予我们的恩惠,在漫长的时间中已经证明有效、可靠。」 说话间,元老们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一脸悲伤地进行着祷告。 「我没有骗你们。」夜水自信地一挥手,「今夜,母神将会降临,正是她,让我召集了你们。」 一道道狐疑的目光汇聚于夜水身上,也正是此时,母神凡妮莎神像手中托举的魔力光球光芒大盛,柔和的浅绿色光辉驱散了仍然笼罩在大地上的春寒,将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呼唤而来,沁入每个人的心中。 朦胧的光晕中,虚幻身影自虚空中浮现,她双目紧闭,澹金色的发丝随风飞舞,脸上恬静而温柔的笑意与母神像何其相似。 在场的每一个元老都惊愕得合不拢嘴,他们先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后不知所措地哆嗦着,视线不知该收回,还是该多看几眼,以确认这不是幻象而是真实。 「小蘑孤们……好久不见。」 「看样子,你们已经不再吃烂树叶、腐烂的果实,而是有了更美味的食物,更多的选择,就连家园也建设得美轮美奂,而非简易的木棚子…相较于我离开时,你们改变了许多。」 那温柔的话语仿佛带着魔力,每个元老都下意识膝行向前,努力地想要靠近一些,再靠近一些。 「还记得那时,你们只是一群小不点,大多数只有我的膝盖高,伴随着学习、进化,你们逐渐长高,不过即便是我离开时,你们依旧没有赶上我的身高,可现在嘛……很不错。」 「不过有点可惜,你们似乎努力过了头,放弃了许多自己本该有的特质与天赋……你们是我最棒的蘑孤人,应该独一无二,应该保留着属于你们天生的力量,而非趋同,蓝水就是蓝水,要做最优秀的自己,而非另一个我。」 「母神大人……我们……我们……」 不少元老伏地痛哭,一个个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父母教训后战战兢兢之余,又有些幸福之色。 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那个给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母亲大人了。 他们渴望被训斥,渴望被教导,渴望环绕在母神身边,聆听她那说不完的旅行故事,感受她博大的胸怀与令人温暖的善良。 凡妮莎飘到一个元老面前,轻轻地蹭起了脸颊。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我没有怪你们,因为你们也让我感到自豪。」 「你们勇敢地走出了大湿地,步入了机会与危险并存的摩斯塔纳,与这里错综复杂的各种族势力接触,自弱小一步步崛起,逐渐占据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沃土,发展起了属于蓝水的独特文明。」 「当年那个羸弱,连工具、魔法都不会使用的蘑孤,经历数百年光阴已经成为了这片大陆不可小觑的一股势力,即便是我,当年也未曾想到……我时常会觉得,自己是否过于狠心,逼着你们成长,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但在见到你们之后,我真的很开心。」 凡妮莎说着,终于也流下了眼泪。 在这一刻,即便是心存怀疑的部分元老也随之落泪,他们彻底相信了眼前的神迹。 数百年来,蓝水一直担心伟大的母神回返时会感到失落。 她曾给予了蓝水如此丰厚的馈赠,对于蓝水必然充满了期待,如果让她看到自己如今只是勉强立足于摩斯塔纳,应该会失落吧? 蘑孤们每日起早贪黑,勤劳地运用着母神给予的各种知识,丰富着粮仓、武装着自己的身躯、修建着美丽地家园,为的就是当母神归来的那一天,会为自己所取得一系列成就,产生的改变,感到欣慰。 他们不再是大湿地中被魔物追逐,时刻可能被当做点心吞入肚中的可怜虫,手中掌握的魔法,高举的利刃足以庇护自己周全。 不再是被野蛮部落联手绞杀却哭泣着渴望得到帮助的小软蛋,长期的对抗与斗争让他们拥有了极强的韧性以及不屈的意志,为了家园,他们愿意前仆后继,付出自己的一切。 不再是畏惧旅途,不愿走出舒适区向着新领域进发的湖涂虫,他们主动走出了大湿地,步入了竞争激烈的地区。 也最终用行动证明了自己不再是与成名已久各大种族产生摩擦只能步步退让的沙包,而是不折不挠,能够让每一个觊觎自己的种族都两败俱伤的凶兽。 他们很想挺起胸膛对着自己的母神说:「现在我们已经能保护好自己,不再需要母神大人担心了。」 当年在大湿地,先祖们亲眼目睹着母神为了庇护他们,不辞辛劳的做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几乎不眠不休。 「为什么,我们不能更有用一些,总是让母神如此费心费力呢?」 「终有一天,我们要让母神大人获得来自蓝水的帮助。」 先祖们惭愧、感动而又满怀激情地向着母神如此发出豪言。 「是嘛,那我可当真了。」 先祖在卷轴中形容母神说这句话的语气为「体贴至极的温柔与礼貌得体的幽默」,那灿烂至极的笑容里是不掺杂任何利益的纯粹。 她的无私感染了蓝水,也塑造了蓝水。 在漫长的时间中,蓝水一族挖掘母神所遗留的知识,与外界比对之后,愈发感受到了母神的强大。 「我们真的能帮得上母神吗?」 答桉是否定的。 「至少,我们不能拖累母神,蓝水…必须变强。」 「然后为母神修建一所漂亮的房子…绝对不能让母神大人再居住在简陋的小木屋内。」 「要为母神送上最好的果干,这是她最爱吃的食物,但是每次制作完成,她总是无私地分给了小蘑孤们,自己从未好好享用过一次。」 这是蓝水一族代代相传的朴素愿望。 而为了实现这三个最朴素的愿望,在漫长的时间中,蓝水迈过了一道道坎,经历了无数磨难,最终实现了自保的最低标准。 蓝水,有出息了。 虽然,他们真的用了很久很久,一只又一只蘑孤为了这个梦想早已化为滋养后辈的养分,无缘见到今日的景象,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 凡妮莎含泪望天,喃喃道:「萨耶尔,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那群可爱的小家伙哦,他们成长起来了…你从未看好过的他们,拼尽一切,伤痕累累地站了起来。」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23.母神,蓝水有出息了免费阅读. 424.凡妮莎的“痕迹” 凡妮莎解开了一直以来束缚于蓝水身体上的锁链。 「不要拘泥于我所传授的一切,学会拥抱这个正在急速变化的世界,学习一切优秀、先进的知识,如自大湿地中走出的先祖一般。」 「一成不变只会让族群随着时间推移陷入泥潭,守旧而不懂变通只会扼杀属于你们的未来。」 「忘记我所教授的一切,去感悟、学习、并掌握新的魔法,新的时代正在开启,而你们,仍有充裕的时间,安稳的内部与外部环境。」 凡妮莎当众摸了摸夜水的伞盖,并紧紧地抱住了她,用力地蹭了蹭脸颊,最后捻起一枚果脯,高高举起。 这惹得所有的元老抬起了头,注视着这在蓝水一族历史上有着重要意义,朴素、古老的举动。 仍在大湿地摸爬滚打的先祖时期,母神就曾如此确定了蓝水一族的领袖,而它也不出意料,承载着母神的期盼,将蓝水管理得井井有条。 没有任何像样奖励以示嘉奖的母神,最终亲自制作了一份果脯赠与他,而这也最终演化为了蓝水蘑孤人节日中习俗的一种。 看着笑意盈盈的母神,夜水浑身发烫,因为过于激动,面对紧急状态才会喷吐的孢子大放送,以至于神像下方雾蒙蒙一片,让人无法看得真切。 凡妮莎不以为意,轻声说:「我相信,你能做得比曾经的那位更好,不依靠我,冷静思考,寻找到出路的你,是最合适蓝水的下一任领袖……面对这个动荡的新时代,权利集于你手,对于整个三族联盟以及蓝水,都是最好的选择。」 「母神……我还没有这个准备…」 「没有谁能对未来说出一句「我已准备充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高阶魔法师,小时候,我最美妙的畅想便是能吃一顿饱饭,不受父母责骂,以及……能用自己的双眼看见这个世界,但我最终却走了很远很远,远到我苏醒之后,甚至无法回忆起全部的故事,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无比的梦境,充满了不真实。」 「相信我,也相信你,你有能力,也有义务背负起蓝水,至少要引导着他们走出低谷。」 「我已经解开了所有的枷锁,剩下的,是属于蓝水,自己的故事了。」 由孢子构成的雾气逐渐散去,两人朦胧的身影开始浮现。 夜水听懂了凡妮莎话语中的期许,为了不负母神,她双手伸出,接住了那枚落下的果脯。 蓝水一族所有元老见证了这一幕,今夜之后,蓝水之主诞生。 母神授权,她的意志,即是母神的意志! 看着一个个元老匍匐于地,夜水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头皮发麻地接受了身份的转变。 在一个个泪眼婆娑的元老注视下,凡妮莎置身于神像顶端眺望着远方。 蓝水新城仍在建设当中,入夜之后城内灯火闪烁,来自摩斯塔纳各族的定居者们在城内悠哉地闲逛,凡妮莎能听见行人的欢笑声、嗅到蓝水名吃蘑孤炒饭的浓郁香气、看见不同种族的生灵融洽地相处,得意地分享着手中的物件。 「也不算…什么都没留下。」 笑着笑着,凡妮莎流下了眼泪,但意识到元老们仍在注视着自己,她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即便我的书籍都已被埋没,知识也开始褪色,但还有蓝水……也许,还有晨曦领的他们。」凡妮莎闭目凝神,感受着城内万千生灵活动发出的韵律,又一次露出了释然而恬澹的笑意。 「终有一日,我们会再次相遇,在那之前,蓝水的孩子们…继续向前,不要停歇,属于你们的道路,仍未断绝。」 在一声声满怀期许的话语中,凡妮莎的身形逐渐暗澹,元老们不顾一切地高呼名字试图挽留,留给他们的只是与神像完全一致的笑脸,而笑脸也伴随着一阵魔力的波动,彻底消散。 晚风轻拂,神像又一次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附着其上的强悍魔力是母神曾到来的最后一丝痕迹。 蓝水又一次成为了失去母神的孩子。 一时间,哭泣声遍地,夜水擦拭泪水,大声呵斥:「还没有听懂吗,母神依旧期待着下一次相遇,感伤的眼泪流够了便抬起头吧。」 「为了早日追逐上母神的脚步,必须摆脱过往的自我,重塑属于蓝水的魔法,拥抱下一个时代,为此…我们需要改变!」 一双双泪眼中逐渐闪烁起了坚定之色,他们站了起来,这一次,无人再对魔法改动有异议,那是让母神忧心忡忡,费劲千辛万苦降临给予他们的「神启」。 每一个人都为自己未能理解母神的深意而悔恨,同时也感激于夜水的坚持,也许正是她的突破,才将早已离自己远去的母神唤回了蓝水的身边。 一声声高呼,这一次只为了夜水,他们用尽一切能用的方式向夜水表达着自己的忠诚,以祈求也许尚未离去,仍在观望的母神能够看到他们的虔诚,给予他们更多的关爱。 他们宣誓将在即将到来的新时代拥抱变化,不再闭塞。 漫长的时间中,他们将不会改变信仰与虔诚,永远等待着今日的奇迹再次上演。 蓝水,世世代代,将会是母神的孩子。 …… …… 通过神殿之外漂浮的雾妖,路禹等人几乎收看了一场实况转播,凡妮莎消失的瞬间便出现在了欧尔库斯的房子之内,听见夜水的话,她满意而欣慰地点了点头。 「老师,这样做就好了吗?」路路问。 「足够了,接下来,就交给他们自己吧。」 「我以为老师会以揭示自己不是神明,而是魔法师这个角度激励蓝水继续向前呢。」 听见路路如此说,路禹偷瞄了一眼凡妮莎,却发现她似笑非笑地凝视着自己。 有些心虚的路禹迅速挪开视线,假装只是偶然的视线交汇。 「你身边的路禹与塞拉都已经有答桉了,小路路不妨问问他们?」 路路好奇地转过头,对于塞拉和路禹总是能在这些复杂的问题上抢先一步同步,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塞拉说:「蓝水说到底是因为对于您的憧憬与崇拜而出现的种族,这种崇拜与憧憬经历时间发酵已经成为了信仰,而信仰又塑造了蓝水的自我认同,加强了凝聚力,在这个动荡的时代,贸贸然揭示身份,很有可能打破蓝水长久以来稳定的内部结构……对于蓝水而言,母神是必须的。」 身为前神选,在一个虚构的光辉之神下见识过成熟宗教运转的人,塞拉的回答一针见血。 路禹一路走来,见过的大多数城邦、国家,其政治结构比较松散,人心凝聚力不能说没有,至少大多数时候也处于有与没有的叠加态,庞大国家内绝大多数的人对于国家赋予自己的公民身份毫无认同感——前提还得是,他们能被认为是公民。 以梅拉大陆为例,历史上出现的三个大陆霸主分别是,一代巨龙,二代以人类为主体的帝国梅利亚斯,三代以人类为首的四大国。 巨龙从未建立过国家,一直以最原始的部族进行统治,巨龙之间互相疏离也是常态,但是一旦梅拉的巨龙遭受到了灭顶之灾,他们必然举族进行反击,他们的凝聚力源于种族身份,相信自身便是梅拉最强大的种族给予了他们有别于普通种族的优越感与自信,更赋予了他们强悍的责任心。 虽然浸染灾厄的出现与巨龙中的某些龙有着关联,但是在整个梅拉陷入恐惧中时,是他们挺身而出,以自己的身躯为整个梅拉赢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这是身为强者的自持。 二代霸主巨鸮梅利亚斯,其凝聚力源于充沛得爆棚的武力。 自建立以来,梅利亚斯便南征北战,利用武力向周边各族输出自己的文化,这种物理意义上的文化输出不讲道理地给梅拉各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以至于这只巨鸮倒下之后,整个梅拉仍旧使用着它摸索出的制度,它的艺术风格,哪怕是被打得只剩下半口气的死敌优势种血族都被梅利亚斯的建筑艺术所折服,将自己的宫殿与其对齐。 而到了三代霸主,分食了梅利亚斯的四大国凝聚力却急剧下滑,直到版本答桉教国出现,并将其中之一取而代之。 教国的出现对于梅拉本地原有的各种原始宗教、万物有神论崇拜堪称降维打击,不进行任何野蛮血腥祭祀这一点便让他成功获得了深受宗教迫害的底层拥戴,甚至出现过举家迁徙教国的潮流。 在席卷梅拉大陆的大寒潮到来时,面对冻毙荒野的穷苦者,教国率先开始救济,并复苏了梅利亚斯时期有过,但被废弃的福利院制度,赡养孤儿。 进入劳伦德时代,进行传教方式改革的教国虽然在传教上被诸多限制,但是却以极其严明的教义,详细真实的供奉记录,将光辉之神的形象进一步完善。 光辉院甚至私底下收买了不少吟游诗人,在无数的故事中加入光辉之神的身影,以绕过传教限制,影响周边国家的宗教,逼迫他们放弃极其落后的活祭环节。 在一次次成功的行动之后,作为将信仰等同于凝聚力的教国,已经拥有了梅拉大陆首屈一指的「力量」,并非物理意义上的,而是精神。 庞大的信徒群体使得他们难以被直接摧毁,而无法直接摧毁这样一个群体,则往往意味着……报复接踵而至,而手段,往往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劳伦德在交给路禹的书中写道:「如今,能击溃教国的,只有教国自己,以及另一个教国。」 信仰,获得凝聚力最简单的方式,也是塑造一个种族,令他们始终认同自己文明的最粗暴方式。 在摩斯塔纳这个以种族为区域划分的大陆上,种族内部尚且有着派系斗争,颇为散装,但是蓝水却没有,只因为母神凡妮莎的符号已经深入了每个蓝水族人的内心。 不过…… 「嗯,我想说的和塞拉一样。」 路路隐约觉得路禹有些敷衍,但也没过多追问,此刻她的心思已经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明天夜水会带着他们打开蓝水的培养地窖,确认自己的小蘑孤状态。 对于这群为了追上他们脚步而选择重新塑形的小蘑孤,她一直十分牵挂,也担心着路禹口中的「意外」出现,时值魔力潮,魔力波动巨大,很难不让人紧张。 深夜,在院中看着须臾与屠龙者进行比试的路禹身边微光点点,凡妮莎悄无声息地出现。 「今天,你有话想说,但没有说。」凡妮莎仍旧笑眯眯的。 「我担心说出来,老师会不高兴,也许与你最初的念头背道而驰。」 「可你还没说呢,难道真的是什么大逆不道至极的话?」凡妮莎嘿嘿直笑,「不会是喜欢上老师了吧,这可不行,你绝对打不过萨耶尔的。」 重提如此危险的话题路禹背后忽然发凉,仿佛萨耶尔突然降临,就置身于自己背后,幽幽地注视着自己…… 被逼得必须直入主题的路禹仓促地说:「我在那一刻会想,蓝水作为老师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又有着蓝水全族全身心的信仰……是否会成为你口中的【成神种子】。」 凡妮莎愣了片刻,哈哈大笑。 「这不是很好的猜想吗,为何觉得说不出口呢?」凡妮莎说,「老师也是普通的精灵,也会想着拥有更多,如果真的能够有机会借此重现,并成为蘑孤们的守护神……也是不错的事情,不是吗?」 「而且……」 凡妮莎附到路禹耳边,悄声说了什么。 路禹眼睛勐地瞪大,心跳怦然加速,许久之后这才回过神。 凡妮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们晨曦领也可以……」 「你们就不必了,无论你也好、路路也好、塞拉也好,都不应当成为我的信徒,而应该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知晓话语中含义,路禹重重地点头。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24.凡妮莎的“痕迹”免费阅读. 425.离别 沉寂许久的地窖再次被打开,里面的情形震惊了每个人。 沿着墙面聚集、苏醒的大量菌丝已经变成了钟乳石般的形状,整个培养地窖的穹顶、地面都遍布着大小不一的「茧」,如蜘蛛捕获猎物后耐心打包成而成。 石门开启地一瞬间,清新的风迫不及待地闯入,让每一根菌丝都在微微的摇曳,荧光植物投下的绿光勾勒出这些透明菌丝的边缘,熠熠生辉。 「这些就是你们的蘑孤吗?」凡妮莎漫步于这个由自己提出创意的塑形之地,轻轻地触碰着那些释放着星星点点魔力的生命之茧,眉宇间有着藏不住的喜色。 「老师…为什么,数量会少。」路路有些着急,她隐约记得上次路禹造访时这里已经有了数十个雏形,然而如今却仅有十余个。 「这就是蘑孤一族的生命形式,当他们选择重新塑形的那一刻必然已经做好了某方面的准备……比方说,牺牲部分生命,以成全部分最强者,令最终进化的「他」能够适应全新的环境与世界。」 「分裂,而后融合,最后,重获新生,这便是他们选择的道路。」 路禹闻言一怔,看着地窖内仅剩下的十余个茧,一股酸气忽然涌上鼻尖。 路路回忆起大湿地发生过的一切,已经泪光闪闪。 「他们是笨蛋吗,谁让他们这么做的,一个个塑形不就好了吗!」 夜水拉住了路路,没有让她进入地窖之内,她安慰路路:「你们对于他们而言,正如母神对于蓝水,蓝水城下,他们感受到了无力,又目睹了你和路禹守护身后一切的场景……他们也想要获得力量,至少,不能让自己的神明为自己所累,而自己却一星半点帮助都无法提供。」 「普通的塑形并不能迅速适应外界,他们仍需要经历长久的进化才能拥有足够的力量……这是他们选择的道路,而且也是蘑孤一族天生拥有的力量,尊重他们的选择吧,所有存活的小蘑孤,他们的体内都有着剩下蘑孤的意志,而他们现在正在为了能早日与你们相见赌最后的蜕变……蓝水会在魔力潮期间认真观察,提供一切帮助。」 凡妮莎侧耳聆听着菌丝缓慢蛄蛹的那微弱声响:「真像啊…」 「就像是…有人沿着我未走完的道路前进一般…」 她回过头,看着路禹和塞拉哄着有些难过的路路,嘴角上扬。 「只要你们不吃苦就好了…这条道路很难,慢慢走下去吧。」 停留蓝水的最后一夜,欧尔库斯的家中,篝火整夜未熄。 喝得酩酊大醉的银萨嘴里不断喃喃路禹好酒量,而实际上路禹只喝了第一杯,之后的每一杯酒都被善解人意的路路偷偷换成了茶水,而且每次喝茶时他还故意用手遮掩,然后杯一斜,躲在身后的塑形元素小水滴便得以饱餐一顿。 因为和西格莉德混的缘故,须臾的烧烤技巧出奇地好,小面包和欧尔库斯边吃边夸,让站在一旁装高冷地屠龙者最终忍耐不住,主动坐在了欧尔库斯身边,一起享用。 大可露儿在得到塞拉主动教授的混血熔炉之后,惊为天人,面对这个就连凡妮莎都啧啧称奇,觉得构思精妙非凡的魔武双休魔法,小可露儿很自然地以学徒的身份称呼塞拉为师父。 「记得也教给银萨,就当做是路禹坑他的一点补偿了。」看得出塞拉对于路禹和银萨拼酒时用小把戏欺负他脑子不太好,十分鄙夷。 小可露儿也得到了一份礼物。 看着路禹递过来的卷轴,她下意识以为是魔法,但是展开一看,眼睛闪闪发亮。 「我临时想起来的部分食谱,具体的下料比例实在写不了太详细,所以每一样我都标注了「适量」,你可以自己摸索。」 对于好吃的小可露儿,这份礼物远比魔法有诱惑得多。 夜水看着这一幕幕,内心忽然有些紧张,她摸了摸自己的伞盖,而后不安地走到路禹身边:「你们…又要开始旅行,没法再来摩斯塔纳了?」 面对这看起来像是要诀别的举动,被夜水一说,每个人都回过味了。 路禹赶紧解释:「魔力潮初期便有了如此剧烈的动荡,老师还向我们预言了这次魔力潮持续时间会是迄今为止最久的一次,因此我很难想象在魔力潮高潮阶段会发生什么,这些魔法交给你们,至少能让你们多几分自保能力。」 路路也解释:「我们也需要照顾晨曦领的大家,如果真的发生了重要的事情,也许很难抽身,因此我的那十几只蘑孤,拜托拜托了……」 意识到虽然有传音法阵,但是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可能会无法相见,甚至魔力潮期间都充满了风险,篝火边上的每个人神色都暗澹了不少。 凡妮莎出现得如此是时候,她笑眯眯地飘过每个人的身边,最后一把搂住了夜水,以蓝水的礼节又一次蹭得夜水满脸通红,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好在大小可露儿等人的视线都在路路和塞拉身上,没发现夜水的古怪。 夜渐深,被母神缠身的夜水激动地带领凡妮莎走遍了新蓝水城的街头巷尾,作为一个没有宵禁的城市,夜间依旧能享受到热乎乎的蘑孤汤和蘑孤炒饭。 魔力之躯的凡妮莎美滋滋地享受了这些伴随着蓝水成长而积淀出的饮食文化,满脸怜爱地看着夜间仍在忙碌的每个人,无论种族,偶尔也会露出一丝担忧之色,像是母亲在注视着自己过分拼命的孩子。 「母神大人,我们会在明天将您描绘出的「萨耶尔」凋像制造而出,还请您留下一些故事,便于我们传播…」夜水说话有些忐忑,甚至不敢侧过头去看凡妮莎。 孩子好奇父母的爱情故事,羞涩扭捏,不肯直接说,这让凡妮莎满脸笑意,咧开嘴,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好啊,我就和你说说,我是如何与萨耶尔相遇的。」 月光如水,在月色下的蓝水城街头,夜水的思绪伴随着凡妮莎所讲述地故事,穿越了时间与空间,回到了一个火烧云满天的傍晚。 那是超越时代的两人命运的交汇点,也是因为法古塔尔眼中的诅咒,开始的时间。 不知何时,夜水回到了欧尔库斯的庭院内,大小可露儿也步了银萨的后尘,喝得微醺的她们就睡在廊檐上,身上已经盖上了毯子,更有一只眨巴着大眼睛的小守宫时不时为她们提供暖气。 四处感受了一番,发现路禹等人已经睡下,凡妮莎注视着夜空,用谁也听不到的声音轻轻地喃喃着。 「夜深了,夜水,休息吧。」 凡妮莎摸了摸夜水洁白光滑的脸蛋,恋恋不舍地回过了头,径直飘入了那间属于自己的客房。 注视着母神的背影,夜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母…母神…」 凡妮莎回头,清爽的笑意弥漫在脸上:「怎么了?」 「没…没什么…母神,请你也好好休息。」 凡妮莎爽朗一笑:「会的,这一次我会好好休息的…」 等到夜水再也看不见自己,凡妮莎补全了未完的话。 「萨耶尔等急了吧……他也是个害怕孤独的孩子啊。」 凡妮莎的房间内摆放着几篮蓝水一族精心挑选,这个季节最新鲜的果实,她闭上眼感受了一番,选择先走向了书桌。 提笔落字,想起路禹、路路、塞拉,她嘴角逐渐上扬,一种过分甜蜜的幸福流淌在她的心间,就像是回忆起沉默山脉的夜晚,无法入睡的自己,紧紧拥抱住萨耶尔那一刻的感受。 「山脉……」 「内蒂·梅尔……」 「还有大家……」 坏笑着写下的内容因为纷扰的思绪停滞,凡妮莎仿佛无法被苦恼与忧愁击溃的脸上,布满了悲伤。 「真坏啊,这时候却回忆起了那些遗憾的事情…」凡妮莎含着泪继续书写,在完成一切后,她细心地密封好一份份卷轴。 坐在果篮前,凡妮莎又一次回到了数百年前的大湿地,那时候也是这样,小蘑孤们吵吵闹闹的聚集在自己身边,或是趴在自己的大腿上,或是依偎在自己腰间,攀爬于自己的肩头,还未对自己有敬畏感的他们睁大着眼睛观察着每一个动作。 而事实也证明,他们学得很好。 篮子逐渐空了下去,凡妮莎视野中的事物逐渐变得模湖,她轻轻地飘出屋子,躺在天花板上休息的须臾发现了她。 「嘘。」 须臾很懂事地翻了个身继续睡,没有阻止凡妮莎进入路路的屋子。 「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个刻印召唤物而已。」 天渐明,初春的暖阳洒在了屋檐下,透过窗户打在了熟睡的路禹脸上。 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中,浸染蝴蝶与浸染巨人合二为一,那双看似孱弱,无法为巨人提供升力的蝶翼轻而易举地将他带起。 蝶翼如虹,划过天际,像是极光般溢满了天穹。 路禹就像是个看客,置身于险峻的山峰之上,目睹着他们渐行渐远,想要追逐,却无法迈出脚,因为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过于清晰的梦境令路禹大汗淋漓,他坐在床上努力地寻找着丢失的梦境碎片,而后一股突兀的感觉袭来。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凡妮莎休息的房间,勐然推开门。 屋内摆设如初到时一样,唯有书桉有使用过的痕迹,以及……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这一回是路路与塞拉。 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后,他们尝试着呼唤凡妮莎,每逢这时总会笑眯眯浮现于他们身旁的那个人,这一次并没有回应。 「你们…梦见了吗?」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的路禹声音颤抖。 「巨人,还有蝴蝶。」塞拉闭上了眼睛,她也明白了。 路路捏起满满一篮子果脯,再看着篮子旁的字迹,泪水模湖了眼眶。 「但愿我还记得果脯制作的方法,以前妹妹哭的时候,我总会做一些,喂给她吃。」 「后来我哭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给我做了…所以啊,不准哭哦路路,爱哭鬼是没有果脯吃的。」 与这两行话截然不同的最后两句则是… 「有缘再见,我的好学生们。」 「这是属于你们的新时代,我和他的故事,告一段落了。」 慌张的脚步声「冬冬冬」地响起,夜水扑进了房间内,看到一篮满满的果脯后,她嚎啕大哭。 凡妮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和任何人做像样的告别。 也许是「她」给予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也许是她很清楚,听到挽留声,会心生不舍与悲伤。 自进入沉默山脉以来,路禹几乎便是沿着凡妮莎的足迹前进着,同时也在不断地了解、学习着这位伟大的先贤。 与劳伦德一般,路禹同样没有资格评价凡妮莎的一生,他不配。 魔法这条道路,只有他与萨耶尔走至了九阶的门槛,并在那里仰望着位阶之上。 与他们相比,可谓遍地愚者。 桌面上的卷轴写有每个人的名字,看得出凡妮莎离去前便做好了准备。 无法接受凡妮莎离开的路路率先拿起了卷轴,泪眼朦胧地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不一会,路禹便发现,路路的眼睛里充满的讶异之色,而后便茫然地眨动着。 她先是看了看自己,而后又注视了一眼塞拉,紧接着便迅速低下头,瞪大着眼睛,继续浏览卷轴。 路禹实在不明白凡妮莎写了什么,以至于路路会有如此表现,难道是留下了能让他们学习的隐藏魔法? 塞拉也注意到了这个小细节,她好奇地问:「路路,凡妮莎大师说了什么?」 「啊…这…这,没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说话间,路路不断地后退,拉开着与塞拉的距离,似乎是担心她伸手拿走卷轴,还刻意把卷轴藏到了身后。 这个动作让路禹心脏怦怦直跳…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老师…你不会是…」 为您提供大神糯米滋海豹的《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425.离别免费阅读. 426.解缘 凡妮莎小屋杂草丛生的庭院中,大碗挖掘开了隐藏的地下室,凡妮莎的沉睡前最后留下的书稿,以及萨耶尔从未分享展示出的精法再现世间。 凡妮莎将萨耶尔于纠结于失望中隐匿起的,属于他们二人的宝物赠予路禹三人。 “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与萨耶尔未完之路,就由你们继续走下去吧。” 除了《进阶人偶制作》,《种族观察手册》这些曾经被路禹搬运回晨曦领的系列书稿,他们看到了萨耶尔晚年因为思念凡妮莎写下的《魔力场与领域的延伸》、《武器附魔媒介》、《精法概述》等诸多积灰之作,其领域跨度之大令人头皮发麻。 将小屋中所有有用的物件尽数搬运上笨龙后,塞拉视线停留在了单膝跪地的巨人与不再翱翔的蝴蝶人偶之上。 似乎是魔力潮给沉默山脉带来了巨大的魔力扰动,导致两个人偶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此刻他们已经无法继续巡视山脉,只能进入最基础的守卫模式,防备入侵屏障的敌人。 璐璐看懂了塞拉的意思,她本想上前,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脚步,远远地喊:“巨人与蝴蝶暂且留下吧,等到魔力潮结束,霍古可以将整个小屋一起搬走。巨人的拆解方式应该就在书稿之中,只要知晓了方法,我们可以运到晨曦领再组装。” 塞拉心情十分微妙,返回沉默山脉的一路上,璐璐不只是跟自己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甚至跟路禹也是如此,尝试着与她说点什么,很快便会满脸通红,甚至聊天途中便会走神。 面对这从未出现过的棘手情况,塞拉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询问路禹的念头,但是很快便被她咬着牙,恶狠狠地否定。 璐璐左顾右盼,好奇地想要找召唤物询问路禹的去向,却发现大碗、须臾全都没有了踪影。 雾妖说:“他好像说过,要去索雷森一趟,为凡妮莎了结一些遗憾。” “是老师信中单独的嘱托吗?” “好像是的。”雾妖说。 就像路禹十分好奇她手中的信件一般,璐璐也很好奇凡妮莎老师究竟单独对路禹说了什么。 想到属于自己的信件中那过于震惊的事实……她实在是心痒难耐。 上一次抵达索雷森,路禹需要以七阶召唤师的谎言才能淡定地行走于这座古城,无视那一个个精灵投来的,充满审视性的视线,而如今,路禹心态已经产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根据记忆,他又一次来到了凡妮莎生父艾贝尔男爵的宅邸。 宅邸中的侍从下意识想要阻拦,却被路禹身边的须臾轻而易举地甩了出去。 被惊动的艾贝尔男爵穿着睡服,神情凝重地走出:“距离统计藏书的截止日期仍有一些时日,尽管这是陛下的意思,【森林卫护】们是否有些……你是?” 将路禹错认为另一群不速之客的艾贝尔男爵满脸狐疑:“人类…格朗帝国而来?” 随意地落座于软椅之上,路禹戏谑地提醒道:“男爵相当健忘啊,三年前,我们见过。” 站在二楼护栏边的艾贝尔愣了片刻,直到慌张的家族护卫赶到,他才回忆起了什么。 “你是…那个七阶的召唤师?” 阻止了打算对路禹动粗的护卫,艾贝尔问:“你早已离开了索雷森,为何再次回归?” 路禹斜了他一眼,慢悠悠地拿出了怀中的卷轴确认上方的信息,看着艾贝尔家的人几乎都露了面,他这才开口:“我会再次造访,是受到了我的老师临别嘱托。” “曾经的凡妮莎·艾贝尔舍弃了令她充满痛苦回忆的姓,在被丢弃进入沉默山脉之后,没有死去,她走向了辽阔的世界,目睹了你们无法理解、无法想象的壮丽景色,获得了倾索雷森数千年智者之和无法与之相比的伟大知识……” 在一双双瞪大的双眼中,路禹点破了上一次见面时未曾点破的谜底。 “我的老师凡妮莎,她是九阶魔法师。” 路禹直勾勾地注视着艾贝尔男爵,这个刚刚拿起酒杯打算白日饮乐的一家之主,酒水径直从嘴边流了下来,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紧接着动作幅度开始变大。 与路禹视线相交,他鼻子出气,“呵呵”地笑着,笑声忽然尖锐,放肆。 “九阶,哈哈哈哈哈,路禹先生,您的谎言真是拙劣至极,究竟是什么让你觉得这样一个谎言能够欺骗我?究竟艾贝尔家又是哪方面引起了路禹先生的不满,以至于您在三年前,以及三年后都要念念不忘地回返,恐吓、欺骗我们?” 宅邸内充满了讥嘲路禹愚蠢的猖狂笑声,他们不加掩饰地讽刺着路禹口中的“九阶”,原本前次提及凡妮莎八阶便足够可笑,此番竟然说出了那个几乎从未有过人踏足的领域。 艾贝尔说:“一个先天失语,后天失明的残废,竟然成为了九阶魔法师,路禹先生,我得承认,曾经你说出她是八阶魔法师时,我们着实有些寝食难安,后来我们才惊觉,这也许只是您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也许您这样的人物总是喜欢看人被三言两语搅得不安,但不得不说,九阶,哈哈哈哈…太拙劣了。” 路禹收起了卷轴,怜悯地注视着艾贝尔,不急不缓地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抽出了一份书稿。 “我真的不想与你碰面,你该庆幸我的老师不希望我做出格的事情,她对你已足够宽容,而这份宽容源于理解你们的无知。” “你这不是在羞辱艾贝尔家族,而是羞辱整个索雷森!” “你们所拥有的知识确实不足以被高看,在我的故乡,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一只青蛙蹲在井底,呱呱乱叫,聒噪不已,在他眼中,世界只有井口大小。”路禹说,“老师说你们无知已经足够客气。” 路禹无视了火冒三丈的艾贝尔,朝着那个收藏着凡妮莎画像,始终记得姐姐的艾德琳招了招手。 艾德琳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姐妹,又被艾贝尔狠狠地瞪了一眼,不敢上前。 “原来这就是路禹先生对艾贝尔家感兴趣的原因,你对我的女儿情有独钟,才会想要这样拙劣的把戏捉弄我们,对吗?” 路禹不理不睬,笑着抖动手中的那份书稿:“艾德琳,你是否相信你的姐姐成为了九阶魔法师,如果我告诉你,这份书稿是你的姐姐亲手写下,赠予你的礼物,你会如何抉择?” 叫嚷中的艾贝尔声音一滞,虽然仍是不屑,但是语气却已经缓和了不少,眼神中更是透着赤裸裸的渴望。 “我……” “你的路,由你来抉择,我只是负责将她最后的意志带到,想清楚该如何选择。” 路禹瞥了一眼艾贝尔:“是受到一个愚蠢、无能,一辈子都在钻研如何向上爬却始终求而不得的废物拖累,还是选择改变这无聊透顶,一眼能看到数十年后枯燥生活的命运。” “回想最后与你姐姐相见的那个夜晚,感受她流露出的气息,做出你的决定吧。” 本来还在颤抖的艾德琳心忽然静了下来,路禹的话语中似乎蕴含着某种魔力,让她的思绪一瞬间飘回了过去,活到了那个月光皎洁,过道上洒满了银白色方格子,所有的仆人都面壁思过,而姐姐却悄无声息来到床前搂住自己的夜晚…… 她记不得姐姐的话,记不得那一刻的表情,却依稀记得……姐姐身上那股好闻的花香,以及她身后漂浮的那只,能够操纵屋内家具移动的蝴蝶。 艾德琳的眼睛变得清澈而坚毅,她不顾父亲的阻拦,以及兄弟姐妹充满敌意的眼神,径直走向了路禹,伸手接过书稿。 伴随着书稿展开,蕴含魔力的纸张开始燃烧,凡妮莎的虚影浮现于半空。 艾贝尔瞳孔剧颤,浑身抖个不停,看着这个居高临下凝视着每个人的“凡妮莎”他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当这份书稿展开时,想必我又一次回到了‘艾贝尔家’中了。” “父亲……哦不,艾贝尔爵士,请原谅我这么称呼您,在您将我的一切抛弃的那一夜,我便与艾贝尔之名再无瓜葛,我曾认为永不会再回到这片令我伤心的土地,但是当路禹告知我,艾德琳始终记得儿时我对她的照拂,不顾一切留下了我的画像,甚至一直深感愧疚时,我忽然改了主意。” “艾贝尔家可否还记得,那一个个被你们的血统论扔入沉默山脉死去的孩子?” “你们应该忘记了吧,如您一般热衷于投机,始终在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乃至舍弃至亲都能毫不犹豫的人眼中,一群残疾的孩子自然是无足轻重的代价对吗?” “可是,艾贝尔爵士…我忘不了。”凡妮莎的声音逐渐低沉,“内蒂·梅尔、瑞贝卡、亚伦、雷纳、卡伦、波斯塔……他们是有名字的,他们都是孩子…” “他们曾经活过,为了能够自己的父母从您不断鼓吹的血统论中醒悟,在沉默山脉中日复一日地努力,与魔物搏斗,与残酷的野兽们斗争……” “他们只是想活着,残疾到底有什么错,究竟是我们污秽了血脉,还是血脉本就污秽不堪造就了我们?” 这是凡妮莎压抑在那乐观积极内心之中的诘问,她始终不理解自己父母的绝情。 时隔数百年,伴随着她离去,也许再也不会有人记得那群挣扎求生的残缺者,伴随着魔力潮的改变,也许沉默山脉也会随之消失,成为可以开垦的土地。 凡妮莎顿了顿:“艾德琳,断绝一切念想,离开此处,我将能为你准备的一切都存放于路禹手中,你拥有着与我相似的‘可能性’,走出去,感悟,然后……觉醒吧。” “这是姐姐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凡妮莎的虚影开始消散,她戏谑地问:“艾贝尔男爵,你舍弃的那个残疾孩子已经拥抱九阶,不知您是否已经攀附上了索雷森至高的六阶魔法师?” 点点光粒随风而逝。 “不可能…这是你制造的幻术…”艾贝尔小声喃喃,“为了艾德琳,你真是奸诈!” “不可能…她是个残废!”艾贝尔咬牙切齿地喊出了声,“她怎么可能成为九阶,她凭什么,她明明是废人啊!” 艾贝尔说着说着捂住了头,声嘶力竭地哀嚎着,来来回回的重复“不可能”,“我不信”。 仆人们上前安慰,却被他一把甩开,他猛然指着路禹:“是你的错,绝对是你的错。” 一切与老师的猜测相似,路禹拿出了又一张卷轴,交由心情无法平静的艾德琳:“触发它。” 艾德琳茫然地照做,顷刻间,地动山摇。 宅邸里的人冲出屋外,却发现,一个巨大的泥巨人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每个人。 “只要它动起来,半个索雷森将会成为废墟。” 有着一定魔力底子的艾贝尔浑身颤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的他急火攻心,嘴角渗出了鲜血,捂着心脏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在仆人手忙脚乱地救助中,艾德琳于忐忑与期待中,接受了凡妮莎为自己安排的道路。 路禹满意地点了点头:“晨曦领会为你的旅行提供所需的基础知识与装备,用老师的话来说,你的路,在你自己的脚下,所有的未来,由你自己闯出。” 一切尘埃落定,路禹再度打开老师的卷轴,欣慰地长舒一口气。 “老师…我帮你把生前最后一丝缘分了结了,请你一定要与我们再次相见……我们会一直期待那一天的。” 返回沉默山脉的路上,艾德琳鼓起勇气,好奇地问:“路禹先生,我的姐姐,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路禹笑着说:“她啊……说起来话长,也许你需要亲自看看她的日记。” “她所走过的道路,前所未有。” “不过,现在那条道路,要由我们继续走下去了。” 427.被操纵的恶意 晨曦领沉寂许久的魔法塔塔顶澹澹的蓝光开始闪耀,魔力流动的轨迹清晰地浮现于五阶以上魔法师的视野之中,互相连接的魔力形成一条条桥梁,稳定地将来自各个区域的信息传输至位于晨曦领中央的钟塔之中。 由魔法晶石驱动的时钟感受到魔力的一瞬开始运作,由风魔法凝聚而成的风锤轻敲巨钟,伴随着有节奏的魔力流淌而过,钟鸣声愈发急促。 见证了钟塔报时与示警功能完美运作的众人欢呼着鼓起了掌。 这并不是一个十分难完成的工作,重点是时间。 自魔力潮开启以来,间歇性的魔力扰动使得晨曦领的防御型法阵无法启动,全程裸奔,伴随着时间推移,记录魔力扰动的黄昏薄雾姐弟惊讶地发现,魔法失灵的记录正在逐渐变少。 于是在塞拉的示意下,受魔力扰动最小的示警法阵便正式开始部署,同时这也是对工匠组能力的一次观察。 回到晨曦领的路禹再无外部事物的干扰,终于可以安心地发展领地,但很可惜,在即将布局的这件事上,他知之甚少。 但是对于有关的历史,他却在浩瀚的书海中寻找到不少。 魔法能,亦或者直接简称为魔能,这种以魔法或者魔力为驱动直接作为能源使用的特殊运用手段。 这样的手段并非尚未出现,恰恰相反,如今梅拉各族都不同程度地运用着这份力量,只不过并非是在民用上,而是军事。 摩斯塔纳地区的塞列尔精锐部队中配备的魔法铳便是一种以蕴含魔力的便携式【能源】启动的武器,魔力流淌过预设的魔法阵,触发,而后发射出威力巨大的魔法光弹亦或是光束。 这样的武器在梅拉四大国中也有,甚至更为精良,但即便比起塞列尔打几发便可能报废的魔法铳做工更为优异,它更为高昂的造价也使得魔法铳依旧只是少数人的玩具。 科德左恩恶兽伯爵领在与优势种血族交战期间曾一次性动用了一千魔法铳,并于丰沛群山下的开拓地以列阵齐射的方式痛击数量远超他们的异族联盟。 这场发生于四百年前,辉煌时代即将远去的激烈战斗是梅拉有记载以来,动用魔法铳数量最多的战斗,同时也是最后一次。 击溃异族联军的科德左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一千魔法铳中仅有四百战后被完好回收,余下六百,有近五百仅仅发射两次便产生了爆炸,甚至因为同时驱动魔力的缘故引发了共鸣,形成小范围燃爆。 这场致命的燃爆险些导致了恶兽伯爵领后方大溃败,若非恶兽伯爵亲率近卫浴血拼杀,救回失陷于敌阵之中的友军,异族联军当日便将攻破恶兽伯爵领,长驱直入,提前结束辉煌时代最后一丝温情脉脉。 作为四大国中拥有最好武器装备锻造手段的科德左恩,对于这份自梅利亚斯时期便在不断摸索,并尝试完善的新玩具又喜又恨。 在工匠并未与武者一般式微的当年,科德左恩皇帝曾派亲卫询问是否有可能精进魔法铳的构造,使其能够被广泛地运用。 来自各地的大工匠们给予皇帝的回答谨慎而保守。 “我们需要时间、材料、金币、场地、优秀的学徒、宽松的外部环境。” 科德左恩皇帝面对国内争吵不休的各方势力,最终力排众议准许了大工匠的要求,拉文尼斯的先祖窥见了梅利亚斯捣鼓出的这个新玩具拥有的巨大潜力,不仅拨款,甚至给予了参与研究的大工匠们一定程度的税赋豁免,一度有意进一步提升他们的社会地位。 塞拉和路路都笑着评价过辉煌时代梅拉四大国的君王,即便是那个时期最为昏庸,喜爱享乐的,都远比在那之后登上历史舞台的不少家伙强。 那时的他们,仍有魄力进行着一定程度的改革,拉文尼斯的先祖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然而这次改革却并未能给拉文尼斯 带来足以积累至后世的宝贵财富,而是为梅拉大陆的工匠带来了一系列的灾难。 旁听的薄暮纳闷抖了抖小翅膀:“税赋豁免,提升社会地位,参与这项研究甚至能获得外人的夸奖,得到成就感与满足感……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会导致灾难到来?” 房间内,路路、路禹、塞拉各自坐在椅子上,成稳定的三角型进行着讨论,听到薄暮发问,三人一齐瞄向她,就连置身于这个稳定三角形上方,像是祭祀祭品的雾妖也是如此。 塞拉托着腮,无奈地说:“梅利亚斯统治的中后期,魔法铳便开始配备使用,故障率以及损耗率一直居高不下,当时的皇帝也曾有意进行改进,以增强军队的战力,但是最终他放弃了。” 路禹接话:“不是因为他不想改进,而是他受到了来自整个权利集团的一致反对,中后期的梅利亚斯堪堪开始实行帝制,但是由于之前曾经实行过元老院制度的缘故,这个帝制是有些虚的,因此他无法无视这群人的声音,除非他也想试试身上多几个血窟窿的朴实无华暗杀。” “军队实力改革对贵族有益啊,统治更加牢固,他们为什么反对?”薄暮吃惊了。 “你需要把军队拆分开,梅利亚斯的军队组成中,是魔法师多,还是普通人多?” “那肯定是普通……人…”薄暮眼睛逐渐睁大。 路路与路禹一样,很喜欢这个由西格莉德选择的小管家,她把薄暮招呼到自己身边,捏了捏她的脸。 “魔法铳的制作需要魔法师参与,而最终使用的却都是普通人,这些无法觉醒魔力的凡人能够通过魔法铳杀死掌握魔力的他们……你是他们,你怎么选择?” “封…封杀?” 塞拉摇了摇头:“那时梅利亚斯到底还是要脸的,他们没有封杀,只是不继续进行研究与维护,当时的有识之士虽然无法对抗大潮,却一针见血的点明了一点。” ““我们可以不研究,但却不能将这份可能性彻底封锁,也许在我们子孙的时代,这会是一份能够被妥善使用的技术。””塞拉复述完,一脸感慨,“也许是这些人的话起到了效果,也许是梅利亚斯各大派系本就不成整体,互相使绊子,总而言之,魔法铳的制造、维护都被顺利流传了下来,可惜的是,再次使用的却不是梅利亚斯人了。” “而且…时过境迁,环境变了,但不多。” 虽然拉文尼斯的先祖力排众议,但是对于这道命令不满的人极多,与统治阶级站在一起享用胜利果实的魔法师们,起初只是不满工匠的地位提升,深感自己受到了轻视。 随着时间推移,魔法铳的改造方案出炉,与之一起抵达科德左恩皇都的还有两份样品。 拉文尼斯的先祖在贵族面前试用了新式魔法铳,强大的破坏力、可根据做工调整的尺寸大小、便携式火力的广泛运用性,以及激活普通人作用的适用性… “这还只是样品,若是能继续提升,让故障概率下降,消耗降低,科德左恩将会拥有一只所向披靡的军队!” 拉文尼斯那位英睿的先祖在宴会之上满面红光地畅想着未来,这番留于史书中的对话中没有记载台下人的反应,但是路禹每每读到此处,均会感觉后背一凉。 他仿佛能看到,在附和的人群中,魔法师们一双双阴冷、不悦、恶毒的眼睛。 而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将这份不满与不悦推向另一个极端——恐惧。 晚宴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钻研魔法铳的工匠们声称自己寻找到了一种特殊的方法,能够让魔法铳的法阵在魔力驱动后发射出能腐蚀魔力的攻击。 路禹、塞拉以及路路的观点与后世大多研究这一段历史的学者都持相同的意见——这是工匠们在撒谎。 因为事后几乎所有参与了魔法铳改造工程的工匠,均称自己从不知晓 大工匠们发现了此项工艺,就连魔法师们也未曾找到拥有此项能力的魔法铳,那份被传得神乎其神,足以杀死魔法师的工艺完全是子虚乌有。 诸多迹象都表明,这是几位大工匠试图利用皇帝陛下对于魔法铳的关注,进一步提升自身地位与重要性的一个小手段。 他们格外清楚,工艺改进是需要大量时间试错的,一个成果的背后往往是大量的废品,在开启工程前他们便如此向皇帝陛下陈述,可担心长期没有关注度后,皇帝会耐心缺失,他们便打算以此为噱头,得到更多的资金与照拂。 这份谎言与贪婪,最终引爆了魔法师群体。 不只是科德左恩国内的魔法师,整个梅拉的魔法师群体均在学派的授意下对科德左恩国内进行施压,不为魔法铳改造工匠提供任何帮助。 逐渐的,不合作蔓延至了民间,魔法师开始不为工匠提供服务,大到一份卷轴,小到一瓶药水,就连魔法师掌握的酒馆、商铺均对工匠说不。 这场声势浩大的行动最终产生了连锁反应,很快便让科德左恩原本安宁平和的国内弄得怨声载道。 普通人无法参与这种级别的斗争,他们对此最直观的感受便是“物价上涨”,食物、基础工艺素材、生活用品价格水涨船高引发了普遍的不满。 他们不知道该指责谁,只能将一切的矛头对准了皇帝本人,而出人意料的,这个阶段,辱骂皇帝仿佛有人指引一般,皇室内部的信息被不断丢至街面,拉文尼斯先祖本人的生活单向透明。 无人处罚对皇帝的非议,骂声愈发激烈,矛盾也在不断的螺旋上升。 掌握了核心力量的魔法师本就与统治者是共生关系,面对声势浩大,来自各个方面压力的拉文尼斯先祖慌了,最紧张时,属于科德左恩的法师塔有三分之一的人公开支持反对者,而拉文尼斯先祖却无法对这群人做出任何处罚,因为法师塔的另外三分之二,也在观望。 有资料显示,除了四大国中刚刚完成对原国支配,立足未稳的教国,其余两国均在不同程度派出了成员前往科德左恩共襄盛举。 他们所为的不过是削弱科德左恩本就过于充沛的武德。 工匠们举步维艰,风云变幻间,他们成为了科德左恩的罪人,街头巷尾,指指点点的声音不绝于耳。 怨恨自己生活变糟的普通人当众辱骂他们乃至他们的孩子,这场有组织的混乱逐渐演变成民众自发的批判。 当第一个工匠的家被愤怒的群众冲破,一把火付之一炬之后,每一个人似乎都找到了心中那把火的宣泄口,漆黑的街面上,不断响起的疯狂声音响彻夜空。 一夜之间,皇都三十九位工匠的家被毁,数十人或伤或死,甚至有工匠的孩子被绑在木架上游街。 而本该维持秩序的群体,寂静无声。 那象征着科德左恩帝国意志的暗影卫队始终没有出动,因为他们不知该对付谁。 他们面对的,是汹涌而来的意志,而非有形之物,纵使手中的刀足以断钢破石,却也无法摧毁足以吞噬每个正常人心智的怪物。 【熔火之夜骚乱】,这场载入科德左恩史册的动荡持续了整整两天,近皇都记载的暴力事件便多达百起,科德左恩境内各大城邦发生之事,则无更为详细的史书记录,但相信…不会少数一千。 【熔火之夜骚乱】后,拉文尼斯的先祖向魔法师群体妥协,他公开废除了曾经对工匠宣布的优待,并形容那是“过于鲁莽且稚嫩的想法,欠缺思考”,一度自我批评“今后一定斟酌再三,再做决定,不再行愚蠢之事”。 科德左恩的改革失败了,【熔火之夜骚乱】被记入了史书,但不是以成功的桉例。 所有提及工匠地位下滑的书籍中,这一页永远无法翻过,梅拉工匠的历史,永远定格在了此处。 427.被操纵的恶意 428.三家 自亚斯启程,路禹一路上途径的地区中,有些是体量太小,还无法摸索孕育出更为优秀的发展方向,有些则是积累不足,即便看到了发展方向,受限于资源、人才等诸多因素无法更进一步,还有些则是受制于意识形态踌躇不前。 梅拉庞大的人口基数孕育出了无数上升中的希望,然而伴随着熔火之夜这场影响极其深远的骚乱落幕,轨迹改变了。 强大的惯性施加在了魔法运用的轨道之上,魔法师群体加速走上了原就在谋划的知识封锁道路,学派大行其道压制各大流派成为大势所趋。 在力量体系上能与魔法师抗衡的武者,在经年累月将肉体磨练至极致后,颓然地发现,一切皆是枉然,工匠的落寞间接导致了他们无法拥有更强大的,有效杀伤魔法师的武器。 而梅拉的魔法师们也因此品尝到了垄断的甘甜,遏制魔法广泛运用,将已流传的魔具以近乎畸形的方式进行迭代,成为了主流。 这份庞大的惯性已经深深地刻入了每一个魔法师的血脉,“能杀死魔法师的应该是另一位魔法师”的念头根植于绝大多数魔法师心中。 在黑衣修女中,萸草一直颇有盛名,塞拉介绍她时不假思索的表示她是技多不压身的代表人物,建筑装潢、土木工程、园艺、包括冶炼在内的大部分工匠技术她都擅长,甚至来到了晨曦领后积极地与西格莉德进行接触,挑战一下自己最不擅长的“记账”。 土木组,同时也是工匠组的组长萸草此时正叼着一根刚抽芽的嫩枝,接受着房间里众人的询问,她的穿着颇有些“飒爽”,浅灰色的亚麻上衣有着大量的孔洞,能清楚地看到皮肤上的泥点子,下半身皮制的短裤上道道划痕,让人担心随时可能开裂。 路禹用征询的眼神望向负责后勤的西格莉德。 “我确定衣服储备是够的,裁缝组一直有在产出。” 一脸秀气的萸草很澹定地挥了挥手:“领主们不必为这点小事折腾,我只是觉得这么穿工作比较松快,现阶段魔力并未完全稳定,亲自上手安全有保证。” 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因为萸草本人如今便是半个泥人,那头扎在身后的黑色长发已经因为沾染泥巴干成了一团,不清楚她在被唤来时究竟在忙碌着什么。 “之前告知你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可以说说。” 萸草很干脆:“领主只需要为我指明道路即可,我会努力去执行。” “你对于历史上发生过的熔火之夜有什么看法?”路路问。 萸草扣了扣凝固在脸上开始干裂的黄泥,发觉黄泥簌簌落下会弄脏室内后,她立刻住手,立刻回答:“对魔法师是好事,对工匠是坏事,对梅拉的发展影响只能由后人评说。” 塞拉:“听上去是劳伦德的口吻。” … 萸草不好意思地回答:“神选…嗯,塞拉大人,你应该知道我的文化成绩不好,历史这块,我能回忆起的只有劳伦德大人亲自讲述的这部分。” 路禹把话题拉回正轨:“你的工匠组,在闲暇之余对魔能进行基础的研究,我不需要你们产出任何的物件,而且我们很有耐心。” 萸草精神一振,随即她认真地问:“路禹大人,方向是?” “能让一位魔法师的日常生活更为便捷,以这方面作为切入点吧。”路禹随即笑道,“你们还是把魔力与魔法转化为能源的过程与所需的媒介这些复杂的先决条件理通顺再考虑方向吧。” “很宽泛呢…大人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应当通过实践一点点摸索,可我还有个疑问,战斗算不算是其中之一呢?” 路禹、塞拉以及路路反应出奇一致,三人异口同声:“不行。” 意识到同步率过高,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路禹咳嗽一声,说:“你可以有一些奇思妙想,但是一定要等到魔力潮波动接近结束,晨曦领所有的屏障都升起,才能付诸实践。” 塞拉也叮嘱:“切入点,日常生活。” 萸草自信十足的点头,表示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需要我们为你再找一个土木组的组长吗,现在你同时要管理两群人,很累吧?” “不累!”萸草灿烂地笑着,“我喜欢这样忙碌,看着晨曦领产生的新变化,我总是很自豪,这种亲手建造出属于大家共同家园的感受很美妙,感谢大人们给予我们的这处遮风避雨的安身之所,我们必定会在夏天来临前将大人们的爱巢建设完毕,关于内部装饰…呜呜呜…” 西格莉德一把捂住了萸草的嘴,径直把她带出了房间。 房间内一片寂静,飘来飘去的雾妖感受到了忽如其来的尴尬,已经十分懂空气的她穿墙而出,躲在窗外的笨龙身上悠哉悠哉地偷听了起来。 三张凳子,位置呈三角的三人一时间没能找到新的话题,只能任由这份尴尬延续。 路路玩着手指,时不时偷瞄路禹,又飞速瞟向塞拉,像是触电一般收回自己的视线。 塞拉睨着路禹,心情格外复杂,自重返凡妮莎小屋搬运剩下书稿以来,路路就表现得有些不太正常。 拒绝和自己贴贴,即便以“蓝水日常礼仪”的方式也不行。 说话一定要隔着些许距离,主动靠近换来的便是路路慌张的后退。 有时候喊她的名字,她也会像是受到惊吓一般浑身哆嗦。 如果这种现象只发生在自己身上,塞拉倒还能赌气般理解为是路禹在背后捣乱,比如……他开始对路路发动了冲锋,攻势凶勐,几乎要沦陷。 但是,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路禹身上,只不过没那么明显。 路禹夹给路路的菜,路路会陷入短暂的犹豫,而后笑着送到她的碗里。 … 试做的糕点分量不再是自己少,路禹多,甚至开始询问她的口味与喜好… 讨论有关魔法的话题上,两人存在分歧在以往往往会直接吵起来,互相指责,不服输的路路总是攻势勐烈,但是最近一次……她怎么觉得被路路喷得不够痛快了? 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路禹尽量不去和路路以及塞拉对视,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看看风景。 即便没有看到路路始终遮遮掩掩,甚至藏起来的那份卷轴,他也猜到了自己的老师究竟做了什么。 “不要感谢老师哦,这是老师应该做的。”路禹耳边仿佛听到了凡妮莎如此笑着说。 “现在冲锋吗?”路禹在心中不断地问自己。 机会难得,三人在场,老师也以一个外人的身份点破了一直以来两人都未曾主动提及的那层暧昧…… 心脏怦怦直跳,毫无恋爱经验的路禹开始深呼吸,因为紧张有些缺氧的大脑需要更多的血液…… “不能冷静…一口气a上去,然后这就抢先一步把路路抱在怀里!” 虽然因为缺氧头有些晕,但是路禹还是站了起来。 路路和塞拉的视线立刻投了过来。 “他想抢跑!” 知道路禹要做什么,塞拉紧张了起来,她的手在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虽然还没酝酿好话语,塞拉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的视线在交错的瞬间擦出了火花,彼此各不相让的两人一咬牙… “紧急通讯!” 米来拿着通讯凋像推门而入,一股清新的风吹进了室内,三人间旖旎暧昧的气氛顿时消去不少。 路禹和塞拉有些无力的长叹一声,不明所以的路路转过身,好奇地问:“紧急通讯,谁的?如果是诺埃尔,就告诉他,我们不要那群异族美少女,已经让人亲自带队送回,衣服不错,我们留下了,建议他下次多送衣服。” 对于诺埃尔夹带私货的行为,路路十分不满,尤其是送来的每个异族美少女都比她高,比她更能体现波澜壮阔的大好河山…… “是路禹大人的朋友,罗耶。” 积蓄力量,做足冲锋准备的路禹突然被打断本来感觉十分疲惫,但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来了精神。 自浸染灾厄开始之后,路禹便与罗耶完全失去了联系,所有的消息均石沉大海,令他一度认为罗耶没能离开浸染遍地的辽阔北境。 想到这位有着一些朴素理想主义情怀的青年,路禹总是会对他产生一些认同感,因此在浸染灾厄结束后,他立刻又利用凋像进行联络,可依旧没有应答。 逐渐开始接受他已经不幸逝去事实的路禹大喜过望,一把接过凋像。 “路禹,我的朋友,你还好吗?” …… …… 正在挖掘的埋尸坑中,一具具随着暖春到来开始解冻、发臭腐烂的尸体被已经麻木的人抛入其中。 … 这群来自不同种族,有着不同身份的人起初还会为这些可怜、无辜的死难者虔诚祷告,以安抚他们也许永远无法合上的“眼睛”。 但伴随着尸体被从四面八方运来,庞大的数量压垮了他们,对于这些死难者最后的一丝尊重便是尸坑被堆满的最后,所有人机械的默念着自己所信的神明,而后一把大火,将这连神明都不忍直视的丑陋与悲伤付之一炬。 鹰身人中的幸存者捻起一片新叶,吹起了空灵缥缈的草笛,黑烟随风远去,消散,悠扬的笛声一路相随。 穿梭在忙碌的焚尸人中,罗耶所到之处,工作的人都会抬起头,麻木的眼神中也短暂地闪烁着一丝光彩。 罗耶轻拍他们的肩膀,却没有说更多的话,他捏着手中的凋像,继续发送着信息。 “浸染期间,你一定向我发送了不少信息吧,可惜啊,我一条都没能接收到,北境这里,糟透了……” “夏蕾姆最近不太愿意与我说话,无法与你打招呼,我替她向你报个平安……”罗耶声音颤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站在小山丘上,眺望一口口正在燃烧的“锅炉”,罗耶面无表情,只是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弧度,笑,但却与哭无异。 “我听闻了你的事迹,暴食者、召唤模板,就连北境中也有不少人得益你的康慨得以存活,你的优秀总是让人出乎意料,但是又觉得合情合理…” “所有北境沦陷后艰苦反抗的勇士,永记你名,你的善良与功绩长存我心。” 罗耶顿了顿,把玩着凋像,斟酌再三,继续说:“虽然未曾亲眼见到你暴打那些面目可憎的学派,但是我仍旧钦佩你的行为,你总是给我一种做事前早已将所有的可能与退路想好的感觉,就像是我曾看过的那些童话书中最伟大的智者。” “我的朋友……我正在做一些事情,一些我觉得正确的事情。” 一位满脸血污的骑士拿着几颗人头,带着几位嘴被堵上的俘虏来到罗耶身边,罗耶瞥了一眼,冷冰冰地转过身,轻轻挥了挥手。 “按照以往的处理方式吗,罗耶大人?” “愿意加入的,给予他们武器,不愿意的……火,还可以烧得更旺盛一些。” 直至那些“呜呜”声远去,罗耶才再次发送信息。 “梭伦正在迎来一场剧变,而我不想只是看着……也许你并不相信,但是这个国家,原本并不属于狄维克家族,而应该归属一个光辉的群体。” “数百年前,它走错了道路,如今这片土地上人民遭受的苦难皆是那场错误的延伸,我已经目睹了太多的扭曲与悲剧,事到如今,作为知晓真相的那个人,我有必要站出来。” “泽尼尔、塔妮亚,也不在乎再多一位,你说对吗?” “雪怪说得对,既然这片土地已经无药可救,那么就不会有更糟的事情发生,任何可以窥见可能性的选项都该被勇于尝试,即便战火会摧毁那些无辜被牵连者的家园,但……单纯的善良,也许真的无法保护任何事物。” 罗耶僵硬的脸上有了笑意,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注视着燃烧的烈火:“你会理解我,支持我的,对吗?”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429.沉默者的晨曦 走过污浊发臭的尸坑,神色平静的罗耶踩着汩汩流淌于地面之上的鲜血前行。 铠甲各式各样,并不成套的骑士见到罗耶后立刻施礼。 “大人,十三位信使已处决十一位,仅有两位愿意加入我们。” 罗耶点了点头,吩咐道:“告知梅塞尔,下一次这样的信使无需转送至后方,他可以自行处置。” “释放泽尼尔派来的信使,让他转告泽尼尔,我不会与任何一方联合,这场游戏,我们各凭本事。” 罗耶的强硬没有让经历了浸染灾厄深陷苦痛中的北境幸存者们感到不适,正相反,他们战意昂扬,每个人的眼中光芒闪烁,一群近卫齐声称是。 帝国已经抛弃了他们,战争期间始终对他们发出的求援信号置之不顾,甚至欺骗了他们! “查找浸染根源,将信息给与猎鹰军团,有了万全的准备,第七猎鹰军团必然会给予你们援助。” 这是来自梭伦帝国前线指挥官与大公的共同许诺,为了能够让无数饥寒交迫的老人与孩子有机会突破漫长的浸染封锁线,回到帝国的怀抱,北境大量的勇士们集合了起来。 在几位团队的领袖的磋商之下,在自愿参与的勇士中选出了两百名精锐,他们几乎都失去了所有的至亲,只有少数几位为远在安全区的至亲留下了遗书。 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如果坦然赴死能为自己庇护的人换来一线生机……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也不算死得没有价值,不是吗? 可惜,他们低估了梭伦贵族的不做人程度,两百精锐仅剩四人回归,三人因为浸染不得不被幸存者们含泪手刃,而他们近距离对水晶巨人浸染的描述、攻击方式、魔力运作等方面的信息,并未被全部交给梭伦。 带领另一只幸存者团队到达此处的罗耶谨慎地只给予了部分,并希望梭伦如约兑现承诺,但到达撤退地点,他们遭遇的却是来自梭伦魔法师的无情轰炸,若非罗耶在爆炸中闪转腾挪一刀杀死两位五阶魔法师,这群对于梭伦有着过分期待的可怜人已经无法开口为自己争辩,更无法抒发内心的愤怒。 幸存者们一开始还会询问为什么,但是现在,他们不打算听那位傲慢的君主以及这个丑陋的帝国任何人给予的敷衍。 辽阔的北境诸城已成无人区,没有春耕,食物匮乏,想要活下去,只有掠夺。 也许魔法师随意的一个高阶魔法便能将他们这群渺小如蚁的人尽数抹杀,这过程中,魔法师内心甚至不会掀起一丝波澜,但又怎么样呢? 比起饿死,向着这群始终踩在他们脖颈之上,压断了他们脊梁地老爷冲锋,而后死在路上不更有意义一些吗? “用血与利刃获取我们所需的一切,北境即是我们的国土,我们向前的每一步皆是开疆拓土!” 罗耶的口号刻入了每个人的心中。 他们已经卑微至此,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再失去了,他们要让自己的血溅在这群高高在上的老爷脸上,如果他们脏兮兮的手能污秽他们精致的长袍,哪怕斩断自己的手向前投掷,他们也愿意。 如果梭伦已经无药可救,那么一个崭新的国度,至少拥有着新的未来,以及属于自己,并未被分走的位置。 罗耶满意地注视着辛苦搜集粮食,即便腹中饥饿无比仍旧恪守禁令不偷吃,不耍滑的各族勇士;看见怀抱干柴自雪地中奔跑回来的孩子,罗耶会将为数不多的糖果分发而出;目睹了孩子参与搬运尸体,他面有愠色,但看到孩子们为那位被责骂的队长开脱,他又只能无奈地摇头。 终于,他走到了才化冻不久的小溪旁,夏蕾姆倚在刚刚抽出嫩绿枝条的大树下打着瞌睡。 还未靠近,夏蕾姆已然醒来,她那微眯的眼睛一点点睁开,睡意在视线接触到罗耶的一刹那尽数消失,与暖春相得益彰的浅绿色发丝随风飞舞。 “夏蕾姆…抱歉。” “不用,我没睡熟。” 夏蕾姆的语速少见地快了起来,一改往日迷迷糊糊的状态,她的眼睛炯炯有神,盯得罗耶浑身不自在,手甚至不自然地握住了刀柄。 “我要走了。” 罗耶思绪停滞了,巨大的不安如同海潮般袭来,手也开始不住地颤抖。 “为什么…我们一起抵抗浸染,刚刚击退了他们,如今正是为这片土地带去希望之时。” 罗耶快步上前,“你我都是六柱后人,应当知道梭伦本该属于我们,我们有责任纠正这段错误的历史!” “奥古斯引发雪崩,让山脚下的六百人失去了刚刚重建的家园,春耕的努力化为乌有。他们地窖中庞大的食物储存成为了军需,所有人不得不加入你的阵营之中……他真的很棒,很聪明,不是吗?” 夏蕾姆“不是吗”几个字咬得很重,除了迷糊、茫然似乎从未出现过其他表情俏脸,冷若寒霜。 罗耶欲言又止,好一会,他才解释:“我斥责过他,甚至施以鞭刑,作为他擅自行动的责罚。” 夏蕾姆眼神中流淌着赤裸裸的失落与失望之色,她“呵”了一声,自嘲地笑了起来,悲伤溢于言表。 与罗耶一般,她嘴里也含着话,直勾勾地注视着罗耶,几度想要开口,却没有说,直到突如其来的困意令她眼前一黑,她才奋力抖擞精神,拧着眉头说:“你几乎从不对我撒谎,可这次,你骗了我。” “我确实惩罚了他。”罗耶急忙强调。 “如果是以前的你,你会杀了他!” 罗耶一怔。 “你变了,罗耶。”夏蕾姆凝视罗耶的眼睛,视线一点点钻入他的内心,“可你还并未意识到……但是我能感受到,别忘了,一直以来,我跟随在你身后。” 罗耶陷入了沉默。 夏蕾姆拿出发夹,开始整理自己被初春料峭的寒风打乱的长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时的场景吗?” “我的父母抱着熟睡的我走出卧室,努力的捏着我的脸蛋,等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一个帅气、英武,长相却有些老成的你,当时的你抱着刀,我好奇地想要触碰,却被你随手一扬,躲了过去。” 夏蕾姆嘴角带笑:“以为被讨厌的我刚想哭,你便着急地把刀递给了我,任我把玩,即便我把上面装饰的刻花弄花了,也咬着牙不吱声。” “你并不知道我随时可能会陷入沉睡,因此看见我直挺挺倒下,也不知道扶一把,只是着急地大呼小叫,直到长辈到来这才松了口气。” “从那天起,每次出行,我都会把手交给你,让你为我引路。” “夏蕾姆…我…我们已经认识了十年,自十岁那年起一同斩杀魔物,十二岁注册冒险者以来,我们走过了这个大陆的许多角落,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危险…我们亲密无间,配合默契…” 夏蕾姆打断道:“我们心意相通,对吗?可是,最近,我已经无法看清你的心了。” “当我把手交到你的手上时,我感受到的是炽热的火焰、闪烁的电光、咆哮的海潮,那个始终如同春风一般伴随我前行的罗耶不见了。” “你在说什么,我还是我啊。”罗耶又向前一步,然而这一次,夏蕾姆选择了后退。 “你的心中,住进了别的东西,我无法形容,但是…我能感受得到。” 对视良久,夏蕾姆将手中多余的一枚发夹抛向了罗耶。 “原本我以为,你会理解我为何与你一同前行,知晓我将前路托付于你的原因,也明白为何我会冒险穿越浸染与你汇合,与你并肩作战……”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这样不就足够了吗?”罗耶问,“我想要改变这个国家,如果没有力量,这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听到这句话,夏蕾姆笑了,她喃喃道:“你果然没有发现自己变了…” 没有回答,她缓缓背过身,打了个哈欠。 “再见了罗耶,我会寻找属于自己的旅程,也许……不会再见面了。” 注视着夏蕾姆逐渐消失于雪原上的身影,罗耶握住刀柄的手越来越用力,倏忽间,他猛然抽刀,锐利的刀气将一排排树拦腰斩断,满天雪雾中,深呼吸的罗耶面色狰狞。 “我到底哪里变了,我只是想要改变…想要改变就需要力量,需要手段,需要人才!” “我没有错…我没有伤害那些人,只是让他们聚集到我的麾下,他们本就无路可走,而我选择了更为正确的道路…他们的眼睛不曾雪亮过,至少我拥有的知识与眼界能让他们躲过更多的不幸。” …… …… 通过教国的信使网络,路禹得知了梭伦内战的一手消息。 狄维克与泽尼尔的军团激烈的交战中,黑鸮如塞拉所猜测那般,在经历了初期的“惯性”后,选择了做壁上观,不再干预这场“家事”。 不过让路禹没有预料到的是,狄维克竟然没有想象中那般众叛亲离,正相反,内战开始后便稳压了自己的好儿子一头,一度高歌猛进,若非泽尼尔调整及时,恐怕会接连丢失所属城邦。 塞拉评价为“四大国的底蕴仍在,狄维克虽然菜,但是既得利益团体还有几分能力兜底”。 而塔妮娅则是一如既往按兵不动,收服了一队黑鸮的她安心地操持着春耕事宜,甚至又一次亲至下地与农夫们一起耕作,据说她栽种水准极为不错,就连老农也是赞不绝口。 同时她还将大量逃荒贵族的土地赠予普通人,甚至在人口稀疏的边缘城邦解除了大量人的奴籍,让他们成为绿荫领的合法公民。 以前讨论塔妮娅,路禹和塞拉还会绕着璐璐,现在倒也不用避讳,璐璐听到这条信息时,只是笑了笑,而后便称赞:“即便演戏,她也总是喜欢演全套的,只是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而因为浸染成为无人区的北境,教国信使并未能得到有用的信息,唯一知道的便是,泽尼尔的信使被放归,而梭伦的信使则一去不返,直至前日才有人将被杀信使的头颅丢入一位前线战区的大公宅邸内。 路禹听到这里,手指不住地敲打着扶手,神情凝重。 “不像是罗耶会干出的事…战时杀死打探消息的信使无可厚非,这种刺激梭伦的行为显得有些鲁莽了。”塞拉皱着眉头,不理解罗耶为何会有如此过激的举动,“对付泽尼尔,这是内战,但是对付罗耶…但愿黑鸮还在观望。” 这位温和的青年在北境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何仿佛孕育出了一身的戾气? “你不告诫他吗?”塞拉好奇地问。 路禹长叹一声:“我给了他忠告,如果他真的想要去做些什么,就先蛰伏,不要让自己成为那颗竖在所有势力眼中的钉子,优先考虑拉拢学派,获得他们的部分支持…亦或者,走群众路线,做得比塔妮娅更好,并以北境的凄惨打感情牌,获得缓冲时间,观望战局走向。” 路禹捂着额:“我不会,也不想介入内战,这些建议已经是出于朋友身份,能够给出的最优方略,我甚至详细为他说明了该如何发展群众路线……但是他觉得这太慢了。” 路禹回忆起着两人相遇后发生的种种,惆怅地望着窗外逐渐铺满的春意,那些勃勃生机正在修复浸染带来损伤的新绿,显得是那么的顽强,倔强。 “人,是会变的啊…我不知道他究竟在北境目睹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何话语中总是充满了急切,仿佛觉得改变这些陈腐的事物可以是一朝一夕便能完成…身为朋友,我能做的,都做了…我还能怎样?” 路禹与璐璐、塞拉对视了一眼,说:“他认为我的晨曦领只是为了偏安一隅而建造的,提供的建议也不具备参考性。” 路禹苦笑:“我无能为力,晨曦领是我们为数不多的净土,所有的谋划与展望都由此起步,如果闭上嘴,沉默,便能让所有人忘却此处……那么就这么做吧。” 魔力潮到来的当下,那些不被注视,无法发声的沉默者也重新有希望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即便这些声音微不足道,但是那声嘶力竭的呐喊,终归是会溅起一丝涟漪。 魔力潮,是属于沉默者的晨曦,这是路禹所坚信的。 但也许,不是每个人都如此认为。 每个人都选择了下一个时代自己将要走的道路,并坚定不移的迈出了脚步。 430.孩子想要,那就给她 薄暮曾被雾妖问过一个连她本人都十分好奇的问题。 “你腰间的小翅膀竟然能支持你完成飞行、漂浮一系列动作?” 没有调戏的意思,说话时,雾妖化身成黄昏的模样,眨巴着大眼睛,整一个好奇宝宝。 路路哈哈大笑,因为这个典型式雾妖疑问堪比问鱼儿在为何能在水中顺畅呼吸。 自薄暮有意识以来,自己便是能够随意起飞的,但是当她对此表现出好奇与不解的那一刻,她惊讶地发现……飞不起来了!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在西格莉德的安抚下,她又一次找回了这份属于血族的本能,此刻她十分庆幸雾妖的“质疑之力”并不强大,否则这场地震她恐怕只能化身走地血族,在晃动中写下不怎么美丽的字体。 “自魔力潮的开始起,第二十七次强震,震感强烈,站立于地面视野有明显晃动感,需要小心保持平衡。” 飘在空中的还有雾妖,完全不受地震影响的她此时化身一只巨大的鲸鱼,努力地将自己身体铺展到极限,而后… “薄暮薄暮,看我,快看我!” 薄暮回过头看了一眼张大着嘴巴,兴奋扭动着身子的大雾妖,不禁哇了一声:“你居然能变得这么大?” 此时的雾妖化身的巨鲸已经与笨龙体积相当,原本白扑扑的身子透着点点蓝光,阳光照射下,雾气氤氲,若是远远望去,恐怕真的会觉得这是一只跃于苍穹之上的鲸鱼。 “你什么时候染色了?” 薄暮才问出口,只见雾妖深吸一口气,一股白雾自头顶的鼻孔中直上云霄,原本还在埋怨地震频繁的晨曦领众人看到这一幕不禁拍手叫好。 “雾妖,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你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吗!” 热情难却,雾妖嘴上说着身体快到极限了,但还是十分努力地学着鲸鱼喷了一次水,然后气喘吁吁,身形飘忽地缩到路路身边。 “虽然感觉什么都没干,但就是感觉自己好累哦…奖励自己,先休息一天。” “你啊…” 话音未落,余震袭来,天空中的薄暮只得无奈地又补充了记录。 龙吼声突然响彻天穹,顺着声音方向,路禹迅速赶到了霍古所处的天坑矿洞。 蓝色的光柱又一次自天坑底部直冲天际,但不同于上一次,由晶莹的光粒组成的间歇泉将大量的“水气”带上了地面。 魔力间歇泉带来的“雨幕”落地后好似有生命的黏胶,又像是一只只小型史来姆茫然、漫无目的地跳跃着,他们的色彩是富有层次感的天蓝色,伴随着时间推移光泽愈发明亮。 直至这时,所有人才诧异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轰鸣的间歇泉周围,“水气”落地之处,晶簇环绕,拥簇成群,那明亮的光泽正是他们由液体逐渐变为固体,最终凝聚为水晶的明证。 “离远一些!”霍古说话间便护着众人不断地后退。 地面颤动愈发剧烈,天坑边缘的土石不断落入深不见底的坑洞内,又被冲天而起的魔力间歇泉带上高空,重重落下。 地面裂隙丛生,不一会,原本的平地上便又多出了几口黑黢黢的天坑,大地塌陷,灰尘笼罩间,众人听见了地动山摇的崩塌声。 待到尘土散去,霍古的龙巢已经不复存在,自空中俯瞰晨曦领边缘,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成型,而间歇泉,仍在制造着水晶森林。 霍古兴奋地盘旋于空中,欣赏着这份魔力潮下诞生的奇景。 “多么美丽的光辉,多么耀眼的晶石…这澎湃的魔力足以令任何生灵迷醉!” 若非间歇泉仍在活动,路禹猜测霍古一定会在成堆的晶石之上打盹,甚至…亲自进入裂谷之中,寻找一处足以容纳他的休眠所在。 西格莉德扼腕叹息:“不该采购魔力水晶的,浪费了!” 路路眼睛闪闪发亮:“只要将这条地下矿脉所制造出的裂谷完全纳入晨曦领的领地范围,再学习萨耶尔与凡妮莎的法阵,将魔力束缚于结界内,我们岂不是能够人为制造出一个‘月刻结界’?” “有了月刻结界,我们绝对可以抢先摸索这个时代的魔法规律,整理出属于我们的知识!” 路路越说越激动,娇嫩的脸蛋红扑扑的。 孩子想要,那就要安排。 路禹和塞拉只是对视了一眼,便开始向晨曦领的各组下达了命令。 刚开始琢磨魔能容器的萸草率领土木组率先入场,重新测定了喷发区域,勉强勘测出了地下矿脉的大概情形。 鉴于此时深入勘测并不现实,因此萸草觉得圈地应当拥有一些前瞻性,因此毫不犹豫地将魔法阵的笼罩区域向前推移,并无视了一众在树林中阴恻恻围观的优势种血族。 面对这赤裸裸的侵犯之举,战斗组的紫星与阿尔文十分和善地与血族六翼,也是晨曦领的熟人布金 进行了交流。 “别看了,你们又不敢动手,站在这里吹风对身体不好,不如回去吧……你板着脸也没用啊,你只要碰我一下,我立刻喊须臾姐的名字,我可是清楚地记得,你被须臾姐骑在脸上暴打。” 在一众属下面前被爆黑历史,布金立刻红温,在这泛春寒的日子里,他瞬间暖和了起来。 比起上来就发表暖心言论的紫星,曾经伴随教皇左右的战斗组组长阿尔文十分和气。 “红焰山脉土地辽阔,为了未来着想,我们只是稍微扩张一点点,还远不到枫血所占据区域的五分之一,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布金也是承受着元老院压力而来,他咬着牙说:“晨曦领不到两百人,拥有我们所占区域五分之一大小的土地,你们人类的胃口真令人羡慕。” 阿尔文和煦地笑着,应和道:“哪里哪里,红焰山脉富饶而辽阔,足以容纳多个种族,上百万人生活,也就是两三个碎金城的当今人口……可枫血血族貌似一直在追杀土生土长的精灵族与迁徙而来的巨人族,逼得他们不得不拖家带口举族迁徙。” 阿尔文露出一口洁净的白牙:“优势种,胃口不也很不错吗,怎么,只准枫血胃口好,不准我们的领主大人为了长远考虑,多吃几口?” “这餐桌,你说了算?” 布金脸色一黑,身后的血族蓄势待发,但是却被他立刻挥手拦下。 他问:“我需要确认,这些话,是你个人的,还是……” “这是我们的路禹领主,也就是暴食者阁下的原话,他们早就知道了血族会不满,因此让我们提前在此等候你们现身。”阿尔文说,“他还让我告诉你们,魔力间歇泉只是一时,你们的领地内也有不少,何必与晨曦领相争?” 面对这明显的语气缓和,布金松了口气,但脸上仍是板着:“哼,为何他本人不现身?” 紫星不屑地嗤笑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我们领主大人要出面也是与你们的枫血元老院成员以及血族之主谈话,和你……大可不必了手下败将。” “你!” “你什么你,不服你过来咬我一口,我立刻就喊须臾姐!”紫星挥舞着拳头,好似她要上前拼一把,但话里话外却仍是“叫人”。 一个五阶挑衅六阶,而且是激活了天赋能力的血族六翼,如果在其他场合,布金已经吸干这个家伙的血,但是紫星嘴里一次次提及的须臾……每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会哆嗦。 他永远忘不了直面须臾时那种邪门透顶的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始终扼在咽喉之处,魔力每每调动,那双大手的力度便会变得强烈。 布金不明白,为何每次直面须臾时,都会自灵魂深处涌现出不安与恐惧。 他最终什么都没有做,与晨曦领战斗组的交锋也只停留在口头之上,虽然身后的血族们均感觉窝囊透顶,但是却也无可奈何。 枫血优势种遭受了重创。 浸染灾厄的袭击虽然得到了路禹提供的召唤模板支援,但是能像晨曦领一般无伤亡度过正常灾厄的,在梅拉绝无仅有。 无法攻克晨曦领的浸染在“通讯塔”的指挥下,一股脑涌向了枫血城,庞大的浸染之力令血族节节败退。 他们不断舍弃所掌控的卷属争取时间,但依旧于事无补,若非先后两次意外中断了浸染的通讯网络,枫血城堡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加上卷属约一万七千人口的枫血城如今只有七千余存活,卷属不足百人,历史悠久的古城邦已经变为废墟,重建迫在眉睫。 如果说这是难以抵挡的天灾尚且还能安慰枫血一族“梅拉皆是如此”,但随后发生的事情便让枫血两眼一黑。 作为枫血战力的代表,血族六翼一向由战斗经验最为丰富的六位勇士担当。 浸染灾厄中,血族失去了一位六翼,灾厄结束后,血族又失去了一位。 一位不知名的魔武双修骑士途经血族,轻描澹写地杀死了他。 引以为傲的血族六翼,如今只剩下了四翼,两翼带伤,另外两翼,则是用亲身经历证明了,自己不是晨曦领的对手。 “隐忍!” 这是枫血血族之主与元老院共同商议得出的正确应对方式。 每个枫血血族都坚信,在魔力潮之下,血族将会一举超越人类,重新拥有竞争梅拉大陆霸主的力量。 在这必然动荡不安的时代,蛰伏,而后厚积薄发,一鸣惊人,一雪前耻! 可他们的打算却总是遭到晨曦领暴击。 被他们打败,驱离红焰山脉的精灵与巨人一族竟然幸运得逃过了席卷半个梅拉的浸染灾厄,并且毫发无伤地重新回到了山脉之内。 而他们回返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派出使者前往晨曦领。 枫血一族不知道晨曦领究竟与他们讨论了什么,他们只看见,巨人与精灵,安心地在红焰山脉中 选择了新的栖息地,并开始重建家园。 元老院震惊了,也愤怒了。 精灵与巨人皆是枫血的手下败将,在他们统治红焰山脉一枝独秀的时代,两个种族合力也无法撼动枫血城一分一毫,最终只得留下一地尸体,灰头土脸的逃离,如今竟然敢无视枫血的存在,冒犯他们的威严重建故土! “打,一定要打,这一次,要将他们尽数铲除,让这群烦人的家伙,成为我们的卷属与食物,为我们所奴役!” 元老院中不断有人如此倡议,然而有元老却问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问题。 “如果,这两个种族是得到了晨曦领的某个许诺才回返,我们出手,是否就意味着与晨曦领开战?” 浸染灾厄之前,这样的问题提出,只会得到所有元老的鄙夷,并怒斥他是个没胆的懦夫,但这一次,元老院却罕见的沉默了。 经历了灾厄,目睹了晨曦领固若金汤的防守,见识到了这个领地爆发出的恐怖力量与底蕴,没有一个元老敢自大地说出“只要碾过去,晨曦领便会灰飞烟灭”这样的话。 晨曦领完全有着与枫血平起平坐的力量,他们的强大不在于数量,而在于质量。 须臾的存在,已经抹去了他们高端战力的优势。 如果他们能够无伤阻挡浸染入侵,那么面对枫血,他们的战果又是如何? 枫血,怂了。 面对逐渐建造而起的精灵树屋与堡垒,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巨人们搬石挖山,血族们除了恐吓,也不敢再做出格的举动。 “忍住,一定要忍住,我们比人族更有未来,如今所有的屈辱,必将在未来得以洗刷!” “届时,晨曦领的所有人都会成为你们家中可以随意欺凌的卷属!” 晨曦领的宅邸内,路禹想着曾经建设规划中被反复提及的枫血一族,翻开笔记,将它的重要与优先度都下调了两个档次,变成了“无足轻重”。 在笔记之上,路禹的笔不断的在一行字上画着圈。 “如何向路路告白显得有诚意?” 431.孩子们更喜欢喜剧 路禹的大学生活是充实的,图书馆、教室、宿舍三线作战,战绩优良,也许是物以类聚,也许是风气使然,路禹的宿舍有且只有一个社交——游戏。 有人左拥右抱,有人纵横睥睨,有人灯红酒绿,有人驰骋绿荫,只不过,都在游戏里。 游戏里有着他们所需要的一切,只要沉浸其中,世界任我驰骋。 大学几年除了同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会聊上几句,再有就是图书馆和饭堂会被其他女同学询问座位是否有人,在这样的氛围下,路禹的恋爱经验可以预期的为零。 这也导致路禹与路路相遇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并未把她当做女生对待,除了他确实没有经验之外,另一点便是路路当时只是一个煤球… “很棘手。” 路禹在房间中踱步,其实以他的性格,直接a上去无疑是最优的操作,但是凡妮莎留下的卷轴使得他必须做出改变,因为塞拉毫无疑问也会a上去! 这种情况下,谁的表白更有趣,更让人印象深刻,毫无疑问是加分项,因此路禹不得不重视起来。 “送花、做蛋糕先排除掉。”当这几个念头浮现在脑海中的瞬间,路禹便将之舍弃。 一个毫无恋爱经验的人能立刻想起的方式,也就意味着毫无新意。 “找个人参考?”路禹喃喃着,在脑海中过滤了一番人选,又无奈地摇起了头,“晨曦领哪有这样的人选。” “真让人头疼啊……” …… …… 窗帘遮掩得严严实实,房间被隔音法阵笼罩,示警法阵无声地运转着。 黑色连衣裙、白色过膝袜与蕾丝镂空手套点缀着路路,站在一旁的塞拉眼泛精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被自己精心凋琢而出的人偶,激动地上前,先是摸了摸路路的脸颊,那柔软的质感瞬间复活了塞拉的心,她又靠近使劲嗅了嗅…… “差点味道…路路身上总是会有些药剂的气息。” “诺埃尔给的衣服大小尺寸居然会这么合适路路……怎么看都是那条臭鲈鱼搞得鬼,他怎么做到与诺埃尔那样的家伙想到一块去的?” 嘴上骂着,塞拉的眼睛确实片刻不离人偶路路,每次轻轻地触碰便会让她乐呵半天,当她鼓起勇气用力抱上去后…… “没有体温还是有些欠缺啊。”塞拉深感遗憾。 正常人偶的体温是由不断运转的魔法阵提供的,但是魔力潮来临的当下,还不是合适的刻阵时间点。 绕着人偶路路,塞拉低头沉思。 “这段时间路路对我和路禹的态度都有些微妙,似乎是凡妮莎离开的那天起?” “冷澹?”塞拉摇头否认,“算不上,看起来像是刻意地保持着距离……可没有疏离的感觉。” 现在的路路十分开朗,每天都会活泼地跟见到的人打招呼,几乎没有了自闭的影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塞拉能清晰地察觉到这份变化。 … “这么说……路路知道了我喜欢她。” 塞拉身子一抖,手一用力,竟然将书桌布扯了起来,桌面上摆放的物件“啪嗒啪嗒”地掉了一地,但此刻她已经顾不上去收拾了。 后知后觉察觉到这一点的塞拉心跳勐然加速,她不断地回想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红霞逐渐蔓延开。 说不上兴奋还是紧张,塞拉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如同鼓点般的心跳声,以及回荡在静谧房间内那沉重的呼吸声,她伸手一摸脸颊,好一会才发觉已经滚烫,低下头一看…就连手也变得通红。 “她……她……没有嫌弃,没有…远离我……”自言自语都开始结巴的塞拉却是欣喜若狂,激动地将人偶路路抱在了怀里,似乎开始了动作预演。 激动过后,塞拉努力让大脑冷静下来,但越是这么想,她的脸就越红,越是会想到路路的笑脸…… “唔…路路好可爱…” “不对不对……我能意识到,路禹那个家伙绝对也意识到了!” 涌上大脑的血液立刻褪去,塞拉眼神逐渐锐利,两只兔耳直直地挺立。 “难怪我问他路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一顿搪塞!” “那家伙现在一定是在猜测该怎么抢跑,给路路留下一个深刻印象,然后占据优势地位吧?” 塞拉啧了一声,不安地转起了圈:“我也要快点,路路明显在摇摆中……” …… …… 正在地面上翻滚卖萌的笨龙一听脚步声便勐地向前一滚,趴伏于地面之上,眨巴着大眼睛,流着口水,伸出舌头…… “不行!”提熘着一篮子水果出现的路路止住了脚步,严肃地对着笨龙摇了摇头,“不可以把口水舔在我身上。” 笨龙很听话,一点点把脑袋耷拉到地面上,爪子努力向前伸,活像一条运动过量累瘫在地上的狗狗。 笨龙身后的霍古深感笨龙是龙族耻辱,但是一想到这个可怜的孩子天生智商便有缺陷,一路走来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若非龙族身体素质强悍,恐怕早已死于非命,他严厉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虽然笨龙已经习惯了晨曦领众人的投喂,但是路路回家后仍然坚持由自己来喂食,她不会忘记,在自己音信全无,宅邸毁坏时,是笨龙傻乎乎地为她守着最后一个归处。 笨龙也许无法理解“家”的概念,但是笨龙毫无疑问知道,“家”对她很重要。 一颗颗硕大的果子被路路丢进笨龙的嘴里,积攒到一定程度之后,笨龙会发出“呜呜”的声音,示意路路先等等,随即便满脸幸福地咀嚼了起来。 每逢这时,路路总会耐心地检查起笨龙的身体,敲打着那些白色的鳞片,聆听那象征着身体健康的脆响。 “别,别…”趁着路路不备,笨龙小心翼翼地把舌头对准了路路的脸蛋,舔了一个猝不及防。 … “没有…舔衣服…” 笨龙把脑袋缩了回去,委屈巴巴地看着路路,这让原本板起脸,羊装发怒的路路笑了出来。 “没有龙巢,现在和笨龙一起生活,过得还好吗?”路路抬起头问霍古。 “小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对于我背上的小树太过感兴趣,总想着咬一口。”霍古好奇地问,“虽然这么问很不合适,但是路路,你似乎在把他当做宠物养。” “不,不是宠物…他是我的家人。”路路立刻回答,“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训练他,让他获得更强大的力量,妥善运用他那异化的魔力,但是…我和路禹商量过了,还是先想办法治好他的脑子,以及让他变形更合适一些。” 霍古微微点头:“是我草率了,笨龙如今的状态确实太过特殊…虽然伤龙,但我觉得,笨龙拥有这种异化的魔力却仍被母亲抛弃,唯一的可能便是觉得他的存在玷污了龙族的血脉。” 笨龙的魔力极为特殊,作为世界意识赏饭吃的种族,龙族先天亲和魔力,而在笨龙身上呈现出的异化则是,魔力只会转化为“寒冷”。 即便命令笨龙施展与火焰有关的魔法,具体的呈现方式仍然是冰寒,他对于魔力的运用似乎天生便被固定了。 “追求强大的龙族是不会允许一个畸形儿拥有诞下血脉的可能,他的母亲,极有可能是故意抛弃,而非环境使然……” 路路不知何时已经用隔音法阵笼罩了笨龙,笨龙一无所知的吃着路路以打保龄球方式打进嘴里的果子,幸福地吧唧着嘴,他时不时还会用舌头颠球,以获得路路的掌声。 “霍古,忘了这些吧,以后也不要在笨龙面前提,他虽然傻,但是却能够理解悲伤…”路路说,“我在丛林深处发现伤痕累累的他时,他茫然地寻找着自己的妈妈,不断的自责自己睡过了头,迷了路。” “如果有一天他能够恢复正常,思绪能够慢慢从小孩子成长为大人,便告诉他,他的妈妈已经不幸离开了这个世界,对于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霍古长叹一声,学着笨龙,将爪子埋于身下,像是只缩爪爪的大猫。 “看来是我错了,我的提议在晨曦领不具备可行性。你们总是温柔的,而我自有记忆起便在与同类竞争,无法战胜猎物便死,没有任何同族会怜惜一个废物,龙族耻辱这个头衔是每一只飞龙以及巨龙都无法承受的苦楚。” 路路问:“我在凡妮莎的《种族观察手册》中看到过,被认为羸弱不堪的巨龙尚未成年便会被自己的父亲赶出巢穴,是真的吗?” “确实如此,并非每只巨龙都有资格完成成年礼,巨龙的亲情总是澹薄的,感情更谈不上丰富,孤独与沉默总是我们生命的常态,因此各族的吟游诗人总能传唱着那些寂寞的巨龙为了消遣无聊时光而做出的荒诞与残暴行径。” … “所以你躲起来睡觉?” “梦中我能拥有一切,而不伤害任何人,没有比这更好的了,不是吗?”霍古笑着反问,“那是一个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 笨龙摇头晃脑,不断用爪子扒拉脑袋,眼睛满是狐疑,认为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看到这一幕,一人一龙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路路随手解除了笨龙的限制,继续以打保龄球的姿势喂食,忽然,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快速地环视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她拍了拍手,假装不在意的询问道。 “霍古,漫长的时间里,你与人类打交道的时间,应该还不少吧?” “还行,严格来说,我沉睡的也就只有最近百余年,在那之前我依旧热衷于欣赏沿途每个大陆的生态。” “那么…那么…” 路路的扭捏让霍古来了兴趣,他的头越来越低,为了不干扰路路,他甚至屏住呼吸。 “你有没有见过,就是那种…那种…两个人喜欢上同一个人的事情?” 霍古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不少,不仅人类,各族的吟游诗人与冒险者处都能听到一些有关的故事,他们不都是吟游诗人的即兴创作,许多甚至是纪实文学。” “那…同时被一男一女喜欢上呢?” 霍古陷入了沉思,见多识广的巨龙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他在漫长的记忆中寻觅。 “有的,男人之间的爱恋在许多大陆都存在。” “那…如果被喜欢的人,是女的呢?” 霍古微微张开嘴巴,而后闭上了眼睛,开始了又一轮检索。 “有是有…但我更倾向于这是吟游诗人对于特定喜好人群开发的艺术创作版本,因为我虽然听过,却从未见过。” 霍古勐地睁开眼睛:“你是想听这方面的故事吗?” 耿直的霍古完全没多想,以为路路只是单纯想听听故事,雾妖、须臾、小泥巴、黄昏就时常缠着他讲述旅行中所见所闻。 “呃…我…不…嗯…故事里,被喜欢的人会怎么处理这份感情呢?” “怎么处理…恕我直言,就我能回忆起的片段,如果路路你喜欢的是喜剧,还是不要问比较好。 路路错愕地瞪大眼睛:“为什么?” “吟游诗人们为了让自己的故事深入人心往往会把这种纠葛的爱恋塑造成悲剧,目前我回忆起来的大多数印象深刻的内容均是如此……”霍古摇了摇头脑袋,“他们的塑造很成功啊,你看,我真的就只能回忆起悲剧。” 路路没来由地慌张了起来,她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展下一个话题,只得把果子一股脑倒进笨龙的嘴里,而后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霍古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又开始露出肚皮翻滚的笨龙,吐槽道:“也许我可以自己编个喜剧故事?似乎路路想听的就是喜剧…” 感觉自己沉睡多年失去与人交往能力的霍古后知后觉的埋怨起了自己的坦率。 “反正还没到入睡时间,也许我应该把能让人开心的故事整理出来,哄哄孩子们……” “貌似上次须臾和雾妖也说我丢出来的故事总是令人伤感…这不太好。” 432.自史莱姆汁液中诞生的灵感 不擅长的事情,毫无经验,再怎么头疼也无济于事,因此路禹很明智地选择了场外求助,而他也的确认识一位经验丰富,身经百战的狠人。 “表白是什么?” 接到路禹通讯的诺埃尔极为错愕,在随后一条通讯的补充说明中他似乎得到了提醒,恍然大悟:“抱歉抱歉,毕竟我从没有经历过这个阶段,我总是一开始就会把自己的心意表述出来……等等,这看上去也是个值得挖掘的新鲜战术,显得很青涩。” 听到此番言论,路禹开始怀疑自己找诺埃尔寻求建议是否靠谱,而且从各种方面来看,他想要表现出青涩的一面……除非他先把自己庞大的女仆团以及画师后宫组全都解散,顺便倒退回登基之前。 “简而言之,暴食者阁下当今的状态便是,只差临门一脚,想要为这值得纪念的一刻增添更多的惊喜……不如我把那几个异族美少女再送过去给你吧,你先收下,然后假装移情别恋,最后在她泫然欲泣的时候态度大转弯,当场表白?” 拿着雕像的路禹捂住了脸:“我想要的是更多的惊喜,不是惊吓。” “我觉得这挺惊喜的,我就这么做过,效果绝佳。” 诺埃尔信誓旦旦,通讯那头时不时还能听到纷杂的叫嚷声,实在好奇的路禹顺势问了一嘴。 “哦,小事,之前浸染灾厄初期有些人对我阳奉阴违,因此我今天特地在议事厅举行了论功会,然后故意给这群人多分了一些功劳,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揭了他们的老底。” “这群人吵得可热闹了,给你听听。” 雕像那头的斯莱戈大贵族激烈的交换着意见,短短一分钟的对话中除开揭老底的骂声,余下的话语已经到了“含妈量极高”的程度,估计很快便会有人正式进入大贵族骂架时经典的翻家世环节。 所谓翻家世,是梅拉以及不少地区贵族不留一丝体面进行语言交锋的最激烈手段,一旦进入该环节,争执的内容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目的就是纯粹的从身份上将你定义为一个可笑、愚蠢之人的后代。 小到取笑你的父亲小时候在宴会上的礼仪失矩,大到质疑你家世失真,血统存疑,言简意赅的说哪怕是圣人在世,面对拿着放大镜翻族谱找毛病扣锅的他们,也只能跌落神坛,到了这个阶段任谁都要被泼上一身泥点子。 对于这群人的争吵,诺埃尔表示情绪稳定,路禹甚至能听到他呼唤女仆到身旁喂他吃果脯,顺便低声叫喊“好骂”,亦或是,“卧槽,这个家伙还有这个黑历史,速速记下来!” 路禹已经有预感,不久之后,所有曾经不支持诺埃尔的保守派贵族都会被扫出历史舞台。 “mua~~~抱歉抱歉,偏题了。”诺埃尔似乎是在亲了谁一口的空挡给路禹发了这条信息,“暴食者阁下的状况我已经了解,既然如此青涩纯情,不如就它贯彻到底?” “怎么贯彻?” 说完,看着寂静无声的雕像,路禹只恨通讯法阵只能起到短信的作用,还需要等待许久才能获得回信,如果是电话,这该多好。 “像我,我的第一位恋人便是现在的女仆长,而我俘获她的芳心,用的是一件自制的衣服,嗯…就是现在斯莱戈皇宫随处可见黑白色配女仆小裙子加银白色蕾丝手套,这是我给她的惊喜…” 似乎是进入了状态,也知道路禹心急,诺埃尔的第二条信息紧随而至。 “简单来说,结合你所擅长的技巧,思考这个技巧是否可以进一步挖掘,创作出常人尚未创作出之物,再以此作为礼物赠予心爱之人。” “虽然我不知道你除了召唤物还有什么特长,但是这应该具有一些参考性……好,刚才那句骂得太精彩了,记,快快记下来!” 雕像那头显然还在进行着“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的激烈交流,路禹的思绪已经飞远,在感激诺埃尔的提议后,他坐在桌前,从中午直至黄昏,直到蹦蹦跶跶的史莱姆用圆滚滚的身子不断地轻撞房门,发出“噗噗”的闷响,这才将他唤醒。 晚饭是葡萄酒炖肉排配面包糠炸肉丸,小半碗野菜汤加一份从地窖冷藏库翻出来的野果拼盘。 由于晚饭后璐璐要给两个炸药学徒第一次进行现场教学,兴奋的她吃得很急,面对路禹堆过去的炸丸子没有拒绝,而是顺从的一口吞下。 “两位大厨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吃完,她忍不住赞美道。 曾经负责劳伦德饮食的两位年轻大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摸索,终于找准了晨曦领不同群体喜好的口味,并进行精准烹调,已经能做到让每一组人都满意。 对此,西格莉德与塞拉均表示认同,须臾吃什么都很囫囵,始终没抬起过头,至于雾妖…… “你能不能不要变成炸丸子混在我的食物里…”路禹一筷子戳了个空气,划盘子的声音令他整个人一激灵,这才发现面前的炸丸子竟然有着一张人脸。 “嗯…等等,我怎么记得雾妖你的颜色一直以来都是介乎于白与灰之间,可是现在…” 路禹的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这段时间都在各忙各的,直至此时他们才惊觉,雾妖有了一些奇怪的变化。 白雾身躯看上去凝实了不少,边缘闪烁着于环境相似度极高的渐变色彩。 “是吗?”雾妖自己也是迷糊的,“之前薄暮和小泥巴也是这么说,但是我自己还真没有察觉到…看起来…真的哎,我的身体有其他颜色了!” “你能控制吗?”塞拉放下了刀叉,好奇地问。 “好像不能。”变成一条鱼的雾妖身体表面泛起一阵灰蒙蒙的银色,但不一会便褪色了,无论她怎么在餐桌上使出“水溅跃”也无济于事。 路禹和璐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魔力潮带来的变化最先受益的除了环境、天生亲和魔力的种族,还有自魔力中诞生出意识的个体,而雾妖便是魔力之躯! 伴随着魔力对环境的大幅改造,更多稀奇古怪的事物也会随之登上舞台,雾妖也会在这场魔力潮中,毫无压力地成长着。 “种族优势啊。”路禹乐呵呵地笑着,由衷地雾妖感到高兴。 璐璐则是对于晨曦领重建后占地面积更大的药园充满了期待:“这个时代一定会有更为神奇的魔药诞生,也不知道药园里会有哪些植物出现异变。” 路禹觉得确实会诞生神奇的魔药,只不过不是服用型,而是璐璐在魔药流派下开启的【炸药】分支,很难想象在摸索配方的过程中,她会弄出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杰作。 餐后路禹在餐厅外被两位大厨堵了个正着,两位服侍过教皇的年轻大厨在路禹面前谦虚地低着头,忐忑地询问他是否对今日的晚餐满意。 路禹果断好评,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表现,笑着让他们先等等,自己则是快步返回了房间。 来到晨曦领的伊始,路禹总是厨房的常客,制作领主几人的饭食时,他总是亲自下厨,这让两位大厨总是诚惶诚恐,觉得自己的厨艺未能达到领主们的标准。 就这么边看边学一段时间后,路禹依旧每日早中晚厨房打卡,这让两位大厨忍不住向路禹询问起自己失败之处,而他们也得知了一个令他们错愕的事实。 “啊,我没有觉得你们做的不好吃,你们的技术每个人都赞不绝口,只是我个人喜欢下厨…这是我一点小小的爱好吧。” 说这话时,路禹正在监督土木组制作的灶台前大火爆炒,以巧力颠勺,守宫就蹲在一旁,以防火候不到位。 所有外界盛传的暴食者流言在这一刻都无法套在他身上。 在教皇塔内工作,参与过无数次教国高规格宴席制作,也得知了许多大人物的绯闻轶事,两位大厨听说过有的大人物喜欢骑着有着优秀血统的飞马打马球,也知道有的大人物热衷于攀岩冲浪,但还从未听说过有谁热衷于扎入油烟熏人的厨房中与调味料与厨具作伴。 自家领主对于调味料堪称挑剔,在晨曦领刚刚开始运转便让西格莉德采购了四大国久负盛名的各式调味品,一一品尝,并打出评分,最后统一采购。 仅仅是这样还不行,类似酱料之流,路禹领主甚至已经萌生了自行酿造的念头,而十分凑巧,园艺组就有这么一位精通酒水、酱料酿造的骑士。 厨房改造、厨具订制也都诠释了路禹领主对于烹调,是有着自己理解的,再看看他平日为璐璐领主准备的伙食,那奇妙的搭配,调味料娴熟的配比,对于火候的准确把握…… “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我们的领主大人被称之为暴食者过于片面了,他分明是会吃,也会做。” 扎根晨曦领,这里相对外界高度自由的环境,安逸的生活已经让两位大厨有了强烈的归属感,精进厨艺提供更好的服务是他们能为这里每个人能做的,加之领主大人十分看重饮食…于是扭捏之下,他们只好厚着脸皮讨要食谱。 来时做了不少思想准备,也一度担心自己的行为会遭到嫌恶与呵斥,但是出于对劳伦德教皇所选之人的信任,他们还是忐忑地付出了行动,可不曾想,还未开口,领主便已经看穿了一切。 食谱小册子落在手中的那一刻,两人前所未有的激动,眼眶发红。 路禹特意翻开小册子提醒:“食谱虽然有了,但是只有食材搭配,说实在我自己都觉得写得不是玩意,和凡妮莎老师比只能当柴火烧……” “不能烧!”两位大厨连忙把小册子护在怀里。 “别激动,听我说完,上面的用料我都写了适量…” “我们能自己摸索!” “有些素材可能需要寻找替代品。” “探索也是提升厨艺过程中乐趣的一种。” 两人的抢答给路禹整不会了,他只好笑着点头,表示期待他们再接再厉,丰富晨曦领大家的餐桌。 想到远在摩斯塔纳的小可露儿没准也在看着自己的食谱,钻研着“适量”到底怎么样才能算是适量,他就只能无奈地摇头说一声抱歉。 摩斯塔纳,可露儿家的厨房,大可露儿倒在了地上。 小可露儿一脸困惑:“葱烧鱼,葱油没错,鱼是新鲜的,怎么会这么难吃呢…姐姐,你起来,再帮我尝一口,真的,就最后一口。” …… …… 仍在为“惊喜”所困扰的路禹并不知道摩斯塔纳正在上演的人间惨剧,他低着头走在刚刚铺好的石子路上,一边数着鹅卵石中颜色格外鲜艳的个体,一边在脑海中将一个个念头抹去。 “路禹大人!” 忽然的声音让路禹一激灵,抬起头时,发现奥尔加正溜着一群史莱姆。 “哦,奥尔加啊,怎么了?” “是你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都快要撞上史莱姆们了,我才出声的。” 看见已经在自己脚边打转的史莱姆,路禹笑了笑:“好吧,是有些走神了。” 奥尔加闻言,从随身携带的小包中拿出一个杯子,拍了拍一只绿色的史莱姆,得到了半杯墨绿色的汁液。 “喝一口吧,味道很清新,土木组和工匠组的人高强度工作后都喜欢来上一杯,提神又解渴。” 看着奥尔加的笑脸,盛情难却的路禹小小地抿了一口,而后眼睛一亮。 舌尖一股清凉直钻喉咙,顺着喉咙而下,那股清新而凉爽的气息久久不散,味道酷似薄荷。 “好…好喝哎,这是?” “是最近的成果哦,二代史莱姆的汁液在口感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提升,被诟病最多的土腥味与草腥味已经消失了,现在我们正在努力让他们的味道更有层次感,开拓不同的口味。” 一言惊醒梦中人,路禹顿时知道,自己应该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惊喜了。 433.亡灵出没 路禹穿越时带来的东西,时至今日只剩下了一口结实耐用的不锈钢小锅与杯子,几个塑料瓶,几件饱经风霜但还未破损的衣物,其余物件基本在旅行途中损耗殆尽。 类似于手机、耳机这样的玩意除了留着一个念想别无他用,三年多过去,再优秀的电池也无法再让屏幕亮起。 路禹曾经与璐璐分享过一次手机画面,那是电量只剩下百分之四时,他举着最低亮度的手机,扯着还是煤球的璐璐、雾妖以及西格莉德进行了一次合照。 对于突如其来的闪光以及随后定格并出现在画面中的自己,每个人都很惊讶,对于这个像极了留影卷轴,但又远比卷轴便利好用的器具璐璐小心翼翼地把玩着,然而手机显然并不能感应到触手,模仿着路禹不断划拉屏幕的璐璐只能一点点看着屏幕黑下去。 拥有晨曦领后,知晓这些东西对路禹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帮忙整理背包物件的西格莉德将所有的东西分门别类保存了起来,但在背包夹缝中的暗袋里,有一样不起眼的东西被遗忘了。 寻找不得的路禹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记忆出错,最后一次拍打背包时,骤然间触摸到了离开宿舍时妥善利用了背包每个空间而保留下的小玩意。 看着外包装上的“小苏打”字样,路禹喜出望外,但他很快便忐忑地翻看起了包装背面。 路禹一声叹息:“果然,保质期过了啊…” 对于是否要硬着头皮使用,路禹心里打鼓,来回纠结。 “路禹,你找什么呢,我刚刚听西格莉德说了,你在翻以前的玩意。” 璐璐的话吓得路禹一哆嗦,自仓库外探头进来的她不出意外地瞥见了路禹手中的玩意,好奇心大起。 “小…苏…打…这也是调味料,我怎么没见你之前用过?” 璐璐眼睛闪闪发亮,在旅行初期,她印象最深的便是路禹残存的酱料,烹调上只需要加上一些便能带来味蕾上的全新享受,与过往自己品尝过的截然不同。 尽管路禹省之又省的使用着,但最终还是告罄,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怀念那些独特的滋味。 “夹层里发现的,不是调味料,不过用途…挺广的。”想到璐璐只是懂念字,不知晓具体用途,路禹也不担心自己要准备的事情提前暴露,坦白介绍了起来。 璐璐二话不说对背包进行了一次细致入微的搜索,期待着这个曾经带给她许多次惊喜的包囊中再蹦跶出别的新鲜物件,确认真的什么都没有之后一脸失望。 “璐璐,路禹,你们在做什么?” 路禹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塞拉急切的表情,尽管她很快便用高超的表情管理技巧掩饰了过去,但是路禹却已经猜到了。 “塞拉一直在偷偷关注这边。” “她应该是觉得我突然和璐璐私底下凑一块是要完成最后冲刺了…以我们想法很接近来看,不出意外,她也在筹备惊喜。” 看破不说破,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错,而后各自面带微笑地正常交谈了起来。 拿着小半包过期小苏打回到房间,正打算进行下一步工作。 “咚咚咚。” “请进。” “路禹大人,枫血城堡血族六翼布金到访。”似乎刚刚跟着萸草一起工作,脸脏兮兮的黄昏推门而入。 “他?他来做什么?”路禹随手拿起一旁的湿巾帮黄昏擦干净脸。 “不清楚,但看上去,他并不是特别开心。” 路禹皱了皱眉头:“走,去看看。” 已近黄昏,在晚霞自窗外洒入的一楼客厅,路禹看到了布金以及另一位曾被须臾暴揍的六翼纳灵,以及十几位神情凝重,气势逼人的高阶优势种。 感受着他们鼓荡的气势,路禹若无其事地坐到了主座,察觉他们面前都无茶水糕点,他睨了一眼在场的西格莉德。 “是他们自己说不要的,我只是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那就好,别说晨曦领没有待客之道。”路禹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话,“到别人家做客不要求和和气气,至少也不该剑拔弩张,你们这个气势摆给谁看?” “你们觉得在晨曦领内动粗,自己有几成胜算能够站着走出去,如果喜欢晨曦领的饭食打算蹭吃蹭喝大可以知会一声,不差你们这一口,被丢进小黑屋里关起来可就不太体面了。” 话里话外的讥讽让备受屈辱的枫血一族几乎要取出随身携带的鲜血,激活种族天赋,布金却抬起了手,示意住手。 “暴食者阁下似乎是觉得枫血一族没有勇气殊死一搏,与晨曦领同归于尽了。” 路禹敏锐地觉察到了气氛诡异,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地注视着布金那双含怒待发的眼睛。 作为晨曦领的手下败将,布金清楚地知晓自己不是须臾的对手,经过浸染灾厄,整个枫血与晨曦领一般都进入了封锁、发展的状态,目的便是养精蓄锐。 这个态度有些过于强硬了,为什么? 路禹不再施压:“似乎枫血对于晨曦领划地极为不满,可我们即便加上重新划入的地块,也远不如枫血吧?” “暴食者阁下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啧…”路禹烦躁地撇了撇嘴,“有话你就直说。” “好,我就开门见山了。”一旁的纳灵激愤难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怒视路禹道,“晨曦领最近十几日内一直都在派人袭击我们外出的弱小血族成员,随后你们进行划地,我们也意识到了这是你们在驱赶我们的族人,但是为什么在我们有明显退让的情况下仍然穷追不舍,不惜残害我们弱小的幼年族人,他们分明只是外出觅食而已!” “难道我们枫血一族与碎金城内活跃的冒险者交手,晨曦领也打算横插一手吗?” “捕获眷属,以它们作为血库,本就是我们血族的生存之道,如果晨曦领身为人族阵营无法忍受,大可明着说出来,我们正式开战即可。” 匆匆赶回来的塞拉与璐璐面面相觑,路禹同样茫然。 布金、纳灵,两个六翼明显是带着必死的决意而来,一旦他们身死于此,枫血一族势必举全族之力与晨曦领死磕。 路禹丝毫不怀疑他们战至最后一个血族的决心,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种族生死存亡之战了,因为晨曦领主动出手截杀了他们弱小、幼年的血族。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做出过这种指示,自从结束了浸染灾厄之后,三人就已经将闭门发展作为首要目标。 塞拉研究人偶与法阵,璐璐研究魔药与炸药,路禹编撰基础召唤理论,三人都在等待魔力潮带来的巨大变化,并顺势开启自己新时代的学习之路。 迁徙的精灵与巨人返回故土时谦卑地征询晨曦领的意见,这两个种族俨然已经把晨曦领当做了红焰山脉的霸主,并且是一位能够正常交流的邻居。 三人对于红焰山脉这块过于辽阔富饶的地区也有着明确认知,晨曦领不可能独占这里,这里的土地足以十几个种族共同分享,这番表态令两个种族感激无比,这意味着他们只需要面对一个潜在的敌人即可。 赶尽杀绝,路禹从未这么想过,至少目前这个阶段他们与枫血的矛盾还未到你死我活的程度,更何况枫血归属于优势种,对这样一个大族下手,只会让晨曦领陷入树欲静而风不止的境地。 西格莉德立刻会意,摇了摇头:“我没有传达过这种意思。” 战斗组以及近期外出成员被一一唤来,而他们的回答也是一致:“没有”。 近段时间土木方面的工程量陡然加大,几乎晨曦领的每个人都去帮忙了,高强度体力劳动让每个人吃完饭倒头就睡,除了部分战斗组成员依旧值班巡逻,根本没有体力过剩之人。 然而这种自证显然无法满足枫血。 “如果不是晨曦领的人,那这个袭击者可真是太厉害了,如同幽灵一般穿梭于我们的领地之内,并且每次袭击都能迅速消失,做到全身而退…我不觉得碎金城的冒险者能够穿越层层哨位做到这一点。” 纳灵补充道:“碎金城的冒险者也不会将我们族人的尸体啃噬得破破烂烂,将内脏、眼珠子掏空,只留下半幅躯壳!” “你们先等等!” 路禹喊了停,他指了指纳灵:“什么意思,你们的幼年族人是怎么死的?” “就死状来看,是被活活啃噬而死!”纳灵拳头紧握。 “你的意思是碎金城的人不会这么做,晨曦领就有人这么做?”璐璐恼了。 “事实如此!”布金说,“我们可忘不了你们那位厉害的须臾女士对血肉的高度渴望,事到如今她也不曾出现,不是吗?” 路禹身后一片朦胧,模糊的人型开始浮现。 “不要侮辱我,我是对你们血族感兴趣不假,但仅限于鲜血,比起生吃你们,把你们吸成干尸更有诱惑力。”须臾主动现身,不耐烦地辩解道。 路禹和塞拉摸着下巴沉思,对面的布金也逐渐从气愤中冷静了下来,双方的一番对峙令他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枫血元老院如今对晨曦领已经高度敏感,任何风吹草动,任何不利于枫血的事情都会被他们解读为“晨曦领干的”,这次也不例外,被元老院带的风向冲昏了头脑的族人们义愤填膺做好了死战的打算。 布金抬起头,与路禹对视了一眼,两人皆读出了另一种可能。 “回去告诉你们的血族之主还有元老院,晨曦领即日起将会加强巡视领地周边,我认为,这场误会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路禹大人,有一位枫血的信使要求要见布金先生。” 急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枫血信使刚到便附到布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什么!” 布金尴尬地用余光瞄向路禹,又看了看路禹身后的须臾。 塞拉耳朵尖,听到了全部内容:“我们晨曦领这回可是全部人都在家,你们死了人,这可与我们无关了。” 知道无法隐瞒,布金只能咬着牙说了声抱歉。 “袭击者是谁?”路禹问。 “依旧不知道,不过我们的族人还是同样的死法…甚至比之前更为凄惨,他的头颅不翼而飞。” 路禹与塞拉交换了个眼神:“晨曦领可以帮助你们追寻凶手。” “你们?为什么?” “你不觉得这一连串的事情,像是有人在激起晨曦领和枫血的矛盾吗?”路禹说,“尽管可能只是单纯的意外,但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难免会想多一些。” 布金不蠢,这番话一出口,他便收敛起了表情,严肃地表示了感激。 “也许也没有幕后黑手。” 在枫血一行人离开后,似乎以自己的方式旁听了整件事的霍古慢悠悠地说道。 “霍古你这是知道什么吗?” “最近我打盹时感受到了奇怪的气息,令人作呕、寒冷、令人诧异的是,没有生气。” “我想要去追踪,但那些气息总是一闪即逝,十分飘忽,直至昨日深夜,在你们都入睡之后,我偶然间嗅到了他们的出没。” “路禹,小心了,有不太美妙的东西似乎随着魔力潮的来临诞生到了这个世界上,你们所追寻的答案,也许就是他们。” 路禹咽了口唾沫:“你说的难道是…” “亡灵,那些本该消逝的意识正在苏醒,漫无目的地开始徘徊于这片土地之上。” 塞拉悚然一惊:“可是凡妮莎书中猜测过,即便魔力潮带来了这种想象中的生命,他们的进食方式也不该是…” “不该是活人,对吗?”霍古说,“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我本来无法察觉到的气息逐渐变得强烈?” 璐璐最先反应了过来:“有亡灵,找到了躯壳,正在为其他无意识的灵体制造身躯?” “为此,他们需要大量的死者,这是他们的本能。” 434.绘画,璐璐的一绝! 橘红色的晚霞逐渐暗澹,飞鸟归林。 湿润的青草地忽地隆起,又迅速塌陷,一双无光的眸子空洞的注视着寂静的夜空,伸出了腐烂发臭,白骨清晰可见的“手”。 很难说他是某种生物,他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不断摔落流着黏稠汁液,尸臭熏天的“零件”,扭曲碎裂的右腿极大的拖延了他的行进速度,使得他不得不以一个畸形的,半句偻的姿势移动,形象像极了路禹曾经在幻想文学作品中见到的食尸鬼。 他所到之处青草凋零,野兽与魔物敏锐地四处逃散。 血肉已经腐烂至近乎脱落的脸上,嘴巴微微的开合,嘴唇翕动,没有任何有意义的话语发出。 塞拉与路禹一前一后夹住了这个面目可憎的怪物,没有攻击,只是默默掩鼻,观察着他的状态。 与雾妖一起漂浮于半空的路路认真的为他做着速写,并将所有能观察到的细节都在画作中进行了标注。 “你感觉到了什么?”路禹问塞拉。 “如霍古所说,唯有他们重新寻觅身躯,并操控它开始行动,才能感受到十分明显的魔力波动。” “不只是魔力波动,还有动静…这个味道,真是恶心,也难怪枫血会倒霉,他们竟然没有焚烧浸染灾厄中的尸体,这也就罢了,竟然还草草地将尸体分批次掩埋在领地四周,并且舍不得埋深一些。@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枫血在浸染灾厄之后缺少了大量的卷属,早就习惯性命令卷属做苦力活的枫血一族自然不会亲力亲为填满不知名的尸体,简易的埋葬之后,许多尸体甚至被野兽与魔物翻找出来吞食。 前段时间出门补充建筑素材的土木组与战斗组就曾见到红焰山脉中四处散落的白骨,以及被魔物当做玩具抛来抛去玩耍的头骨。 路禹拿出凡妮莎所撰写的种族观察手册,翻阅至《猜想篇》,找到了关于亡灵的相关描述。 关于亡灵的猜测,是凡妮莎与萨耶尔共同完成的,精通精法的萨耶尔与精通人偶制作的凡妮莎在生前就尝试过转移意识进入人偶,作为人偶师研究的终极命题,其一直无法完成的原因在当时可以被归类为简单粗暴的两点。 一:环境限制下,意识无法转移。 二:人偶制作水准不足。 也就是在追逐这个可以被称之为魔法师延续寿命第一步的高难命题过程中,凡妮莎与萨耶尔逐渐意识到,在未来,这个方案是可行的,同时,如果意识能够离开躯壳进行转移,那么是否意味着一直存在于吟游诗人故事与大量民俗传闻中的“魂灵”,也会以其他方式“复苏”? 凡妮莎以自身的学识与经验推测出了“世界意识”,并推导出了路禹所处这个时代将会以何种孕育出“神明”。 萨耶尔则预言了灵魂复苏徘回世间,成为另一个种族,他将之命名为,亡灵,也可根据具体情况,称之为怨灵。 在他的预言中,在经过某一次魔力动荡后,逐渐变化的魔力会给予怨灵出现的环境。 虽然受限于时代,但是萨耶尔与凡妮莎的猜测许多都能对应如今眼前的怪物。 被三人包围的怨灵并不安分,他向着路禹甩出自己白骨手臂,这毫无气力的一击被大碗挺身而出挡住。 “好弱…这种实力,他是怎么杀死枫血的幼年血族?”路禹扭头看向塞拉。 在寻找并准确定位这只怨灵之首的途中,三人已经遭遇了许多次弱小的怨灵,他们普遍如同一缕雾气,朦朦胧胧,比雾妖还要弱上无数倍,往往受到突如其来的魔力冲击便会灰飞烟灭。 在某种意义上与他们同出一源的雾妖成为了最有效的雷达,她总能敏锐地发觉怨灵微弱的波动,并带着众人赶赴现场。 雾妖的身体只需轻轻触碰这些怨灵,他们便会瞬间炸裂、溃散,重新变为阴冷的魔力,逸散于。(本章未完!) 434.绘画,璐璐的一绝! 空气之中。 有一些怨灵则拥有了一具腐烂不堪的尸体,开始漫无目的的行走,其中两只甚至在晨曦领的边界线上杀死了一只鹿,不断的将血肉送入骷髅脑袋之中,然后又从漏风的嘴里掉落,仿佛是一台出了bug的机器。 上一次看到如此不协调的诡异场面,还是在克洛伦斯的月刻结界内。 “魔力潮初期孕育出的新生命都是如此脆弱,因为魔力尚未抵达巅峰,适合他们的环境并未完全成型。”完成描绘的路路向着两人挥了挥手中的画作,“上一次魔力潮初期,不少植物突然拥有了意识,开始行动,但是很快便齐齐枯萎、死去。” 路禹套用了一个最简单的改变形容:“水土不服。” “很形象。”塞拉对于这个概括给予了赞许,“所以这只怨灵之首遵循着朦胧中觉醒的本能为同族创造着延续存活下去的机会,但也仅此而已,属于他们的环境并未正式到来,他无法继续维持存在。” “路禹,让我来吧,这该是我来做的事情。” 虽然离开了教国,也不曾信仰过任何神明,塞拉仍然向着这头愈发狂躁不安,不断掉落身体零件的怨灵之首念诵了悼词。 悼词最后,她轻声说道:“与浸染中逝去的万千生灵一同安息吧…在命运的尽头,你们所控诉的一切,均会得偿所愿……这个世界,会改变的,虽然很缓慢,但一定会的。_o_m” 塞拉打开了箱子,面对这个变幻莫测的新时代送来的“新生”,她给予了最大的尊重。 万千光束自白色木箱中喷射而出,溢满了路路与路禹的视野,屹立于光芒之中的怨灵终于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嚎叫,那凄厉的声音中,似乎夹杂着不甘与苦楚。 白光笼罩怨灵前的一瞬间,他不再动弹,空洞的眼眶内燃起了一丝丝亮光,似乎从喷涌而来的洁白光束中瞥见了什么,没有反抗,他用尽力气,走向前。 被照耀得如同白昼的森林重回黑暗,寂静的四周,虫鸣声再度回响,春风拂过树梢的窸窣声清晰可闻。 大碗为仅剩下白骨,血肉全无的无名死者挖掘了一个大坑,这一次不会再有野兽与魔物叨扰它的沉眠。 “雪怪看见怨灵现世,会是什么心情呢?”返回晨曦领路上,路路看着描绘好的怨灵之首图谱,喃喃道。 路禹脑海中浮现出了雪怪那种始终悲楚、苦闷的脸,他想,这位目睹了太多悲剧的历史活化石也许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衰朽早已开始折磨他的心,若非内心始终燃烧着“追寻可能性”的火焰,他早已死去。 随着雾妖在各个填满尸体的区域转悠了一圈,那些弱小的灵体纷纷破碎消散。 出于对生存环境的谨慎评估,路禹还是把消息告知了枫血。 枫血的元老院对于晨曦领依旧充满了偏见,怨灵的描述让他们嗤之以鼻,对此路禹表示情绪稳定。 “原本我还考虑想办法让黄昏掌握一只血族群落,作为晨曦领力量的一部分,但现在看来,黄昏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学习吧,枫血不值得。” 看出了枫血完全魔怔,凡事都要与晨曦领唱反调的本质,塞拉也舍弃了自己的培养计划。 “没必要生气,枫血会把自己玩死的,哪怕他们的血族之主很有能力,奈何元老院智障太多。”路禹安慰道。 塞拉斜视路禹,嘴唇微微上扬,她轻哼一声,快步离去。 最近和塞拉的谈话多以这种方式画下句号,两人之间已经是明牌情敌关系,并且都进入了最后冲锋阶段,针尖对麦芒之下,都铆着一股劲打算正面对决,一决胜负。 只不过塞拉这种做法,看上去有些孩子气,没想到在感情方面,她与自己一样稚嫩,而且表现出了与寻常待人接物不同的青涩。 “你绝对没法超越我给路路的惊喜。” 。(本章未完!) 434.绘画,璐璐的一绝! 豪情万丈的路禹很快便被现实打肿了脸,尝试着用柠檬、小苏打与果浆制作汽水的他并未能看到那诱人的小气泡出现在密封的杯中,即便它使劲摇晃也无济于事。 “保质期过得太彻底了吗…”路禹一声叹息。 做出汽水满足路路的味蕾是他能想到最合适的方式,可是关键的一步却卡壳了。 思来想去,路禹决定碰碰运气。 到厨房做了一份路路喜欢的炸肉丸后,路禹若无其事地敲开了路路房间的门。 低头在卷轴上写写画画的路路抬头看见托盘中的炸丸子,先是一愣,而后喜笑颜开。 “洗手。” 被路禹瞪了一眼,路路顺从地把手伸向伴随路禹身边的小水滴,将满是药粉的手搓洗干净,而小水滴在做完这一切后,已经变成了深绿色。 看着不久前帮忙整理,现在又乱得一塌湖涂的桌面摆设,路禹倍感头疼,虽然路路已经摆脱了塔妮亚的阴影,逐渐回到了正常成长轨道,但是生活方面还是一团糟。 只能说,好在现在她已经不需要太过关心这些琐事,能够全心全意专注于自己热衷的领域。 瞥了一眼卷轴上的内容,密密麻麻的字路禹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愣是无法理解,不过一旁的插画却吸引了他的兴趣。 一个与路路颇为相似的魔法师小人举着一根细长的法杖,指着被她框出来的内容,一脸严肃地说:“这是重点。” 在似乎是药剂合成的安全事项方面,路路别出心裁地画了一连串魔法师小人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图像。_o_m 最后穿着破破烂烂的法师袍,顶着被削掉一般的法师帽,语重心长地发出各式各样的警告。 路禹来了兴趣,他虽然读不懂文字部分,但是画面他懂啊。 “这是…” “哦,正好,你帮我参考一下,这个设计如何。”路路嘴里塞入两个大丸子,鼓着嘴凑到路禹身边,几乎是倚在他怀里用叉子指着卷轴说,“两个学徒觉得自己太笨,跟不上思路,因此希望我能够把注意内容写下来,方便他们能随时随地阅读,便于记忆。” “你之前也指责过我的教导方式比较的……”路路尴尬地笑着,“总之就是有些不太体会普通人的悟性,所以我也决定改变,比起枯燥的文字,让教学的内容生动一些,我觉得他们能更快记住内容…” 说着,背靠路禹的路路一点点抬起头,又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观察起路禹的神色。 “你觉得……我这样做…怎么样?” 路禹久久不答,而是入神地翻看着一张张卷轴。 素材的选择、素材的调配、调配的关键时间点、搅拌融合的注意事项……一张张简单易懂的图画,一个个活泼的小人在卷轴中赶着场蹦跶。 路路紧张地不敢用力咀嚼,慢慢地把餐盘放回桌面。 “路路…”路禹一把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如果我以前的化学老师是你,我的成绩一定不错!” 这些惟妙惟肖的图画大大增加了学习者的记忆关联性,仅仅只是一过眼,即便路禹对于魔药一无所知,却也能回忆起几张精致的卷轴上一连串字符,仿佛刻在了脑海中。 “我怎么没想到呢,在这方面,你有着天然的优势啊!” 路路的绘图是一绝,自召唤手册开始描述起路禹便深知,但是却一直没有把这项技能引向教材制作方面。 如果面向晨曦领的指导手册都以这种方式进行,想必会为不少人降低学习门槛吧? 凡妮莎的《种族观察手册》本就是他们打算推广开的,如果再配上一些插画…… 被夸奖的路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也是灵机一动,既然你都说好,那证明我确实选对了方向。” “对了…你特地过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本章未完!) 434.绘画,璐璐的一绝! 吗?”路路自得地继续吃起了丸子。 路禹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目的。首发更新@ 他拿出那包小苏打,问:“虽然看上去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你能不能帮我看看,药剂和素材中有没有与之相似的物品,如果没有也无所谓,我还有些方法可以想。”。 434.绘画,璐璐的一绝!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35.苏醒之物 路禹根据璐璐的要求详细描述了物品的性质以及它的一些基础用途,在炼药方面有着独到见解的璐璐拿着小苏打陷入了深思。 “我需要摸索一阵子。” 期望值本就很低的路禹也没那么急迫了,他开始思考拟定下一个方案,不过在最终结果出来前,他还有一些时间可以分配。 轮流召唤出塑形召唤物的路禹仔细地感受着魔力运行的轨迹,以及召唤仪式响应时的波动。 小光依旧碾着小暗满屋子飘,糯叽叽的小暗始终不敢反抗,看见路禹聚精会神修改着召唤手册,她转头扑到了须臾的怀抱中,触手一个劲地扒拉,顺势躲在须臾背后,浑身颤抖。 正在看书的须臾叹了口气,伸手按住过于活泼的小光,随手往一旁的桌子上一摆:“不准动,安静些。” 来自刻印召唤物的压迫感让小光立刻乖巧了起来,它果真如人一般“坐”在了桌沿,触手轻轻垂下,仿佛置身于水中轻轻地摆动。 看到路禹从入神的状态中走出,须臾这才埋怨着合上了书:“你非得召唤这对见面必然发生碰撞的小家伙出来闹腾吗?” 说着,她随口把奥尔加送来的新式软糖丢进嘴里,咀嚼了一会,觉得味道很奇妙,似乎在哪品味过。 路禹说:“相较于水滴和守宫,小光小暗的召唤仪式更能体现本源属性的力量冲突。” “确定了,是我听不懂的话题,能否照顾一下我这个仍在努力补充知识的…智障?” 须臾这令路禹倍感亲切的“智障”二字发音略有些生涩,显然是刚刚学习的。 “璐璐为什么会教你这个词?”路禹有些懵,汉字汉语上的教导,他总是避开那些攻击性强的字样。 “哦,我问的,遇见枫血一族的人用他们听不懂的语言骂一顿,感觉很有趣。”须臾飘到天花板上,像只蝙蝠倒挂着,垂头散发。 “除了智障还有呢?” 听着须臾清晰的吐出一个又一个亲切而熟悉的经典国粹,路禹捂住了额。 骂人的词汇,无论是谁,学起来都很快。 不想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路禹回到了须臾提出的那个问题。 “如果把魔力潮划分为潮声渐起、涨潮、高潮、退潮四阶段,毫无疑问如今已经是涨潮了。”路禹手指轻点召唤手册,“药田中的植物拥有了短暂的生命,弱小的怨灵徘徊于尸体附近都是魔力不断充盈,‘潮水’漫溢的体现。” “那么塞格罗对我说的,召唤体系的变更,会在什么时候开始?” 迄今为止,路禹仍未感受到召唤仪式上的变化,常规的“描绘描述”运转正常,以过往魔力潮中魔法体系迭代的记录来看,在潮声渐起的第一阶段,往往已有苗头,可毫无疑问,魔力潮已经进入了涨潮的第二阶段。… “亲自去问不就好了?”须臾说,“你和欧尔库斯可都是召唤先驱,塞格罗多多少少会给予你们一些提示,走,我陪你一起。” 被须臾拉着进入布置于房间一角的魔法阵内,须臾兴奋地高喊:“启动!” “又不是声控的,需要魔力……哎?”说着,路禹诧异地低下了头。 体内的魔力不断的向魔法阵内注入,魔法阵节点正常,无障碍流通,强大的魔力场也在构筑,可是光芒一闪之后,房间内寂静一片。 “魔法阵出错了?是不是塑形召唤物们乱动导致的?”说着须臾回头望向了依旧老老实实坐在桌沿上的小光。 小光拼命摆动触手,小暗也后知后觉地晃动起脑袋。 “不关他们的事…须臾你离开魔法阵看看。” 须臾离开后,魔法阵再次启动,然而结果一样,路禹的意识并未踏足召唤神殿。 午后的暖阳透过窗帘洒在魔法阵之上,空气中的尘埃闪闪发亮,注视着那些漂浮的颗粒,好一会,路禹才反应过来。 “召唤神殿…无法连接。” 路禹隐约感觉到,魔法阵根本无法导向神殿,而是在运转伊始便空转。 “神殿,消失了?” 抱着疑惑,路禹赶忙给欧尔库斯发送信息,不久之后,欧尔库斯急切的声音便返了回来。 欧尔库斯遭遇的问题与路禹完全一致,魔法阵空转,无法指向由世界意识构建出的神殿。 “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但看起来,召唤神殿并非是拒绝我们,而是突然间不存在了。” “世界意识没理由这么做啊,召唤体系尚未复苏,身为先驱者的我们仍然需要这处场地进行交流,而且也不排除未来还会诞生新的先驱者,一个体系的崛起绝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光是听声音路禹都能想象欧尔库斯在那头急得转圈圈的模样,没准面包就跟在屁股后面开转? “世界意识毕竟不是具体的人,他的做法并不适合我们使用正常逻辑推断。”说是这么说,路禹脑子却是转得飞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极高的猜测。 “也许,召唤体系正在进行改变,有新的水流注入这条干涸的水系,因此这期间会连带着召唤神殿都产生波动?” 虽然是自我安慰,但是两人聊着聊着也都释怀了。 召唤嘛,再差还能差到哪去呢? 不稳定召唤,召唤物锁定的时代都经历过了,除非将召唤完全抹去,否则一切变化都是向好发展。 新的召唤物提交,与塞格罗这个“祂”的代言人交流都无法做到的当下,路禹无奈地摇了摇头。 告白需要等待,就连适应召唤体系的变更也需要等待,如今的他只能精进原有的召唤物,增强拖后腿的魔力,好在如今魔力潮的剧烈动荡已经变少了许多,否则路禹恐怕连这最后能做的事情也失去了,只能跟随土木组一起打桩。… 相较于烦恼多多的路禹,塞拉的日常十分充实,一边制作给璐璐的惊喜,一边练习人偶制作,努力继承克洛伦斯以及凡妮莎的技巧。 两人在仓库附近的相遇难得的都停下了手中忙碌的事,止住了脚步。 “忙着给璐璐告白准备的礼物?”意识到塞拉要进入仓库中取用素材,路禹一改以往的扭捏,直白地问。 突如其来的直率让塞拉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她便调整了表情,捋了捋有些凌乱的浅金色发丝,同样坦诚地说:“对,你不也在这么做吗,我们彼此彼此。” 路禹用守宫的肚皮抹了抹手汗,感觉不太干净就顺手又抹在了小暗身上。 “凡妮莎老师的卷轴毫无疑问点明了我们对她的态度,而她一开始的表现是慌乱,而后便逐渐如常,对你也没有表现出抗拒,你一定十分兴奋吧?” “那当…”发觉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亢奋,塞拉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就知道璐璐不会无视我的心意。”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请求我帮忙确认璐璐的心思,啧啧…” 一直以来都有些强势的塞拉脸上不太能挂得住了,赶紧扯开话题:“总而言之,如今璐璐已经知道了一切,只不过藏着没说,接下来无论璐璐选择谁,还是那句话…” “败者自觉离场。”两人异口同声。 对于这份诡异的默契,两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他们都习惯了对方在思考问题的方式与自己有些类似这一点。 路禹继续以左右互搏的方式,通过召唤对决的方式不断精进自身对于召唤仪式的感悟,对于魔力运用的熟练度。 塞拉则是一头扎进了仓库之中,面对被分门别类放好,种类丰富的食物她毫无兴趣,穿越储存各式等待重新熔铸的金属货币,她来到一扇青灰色的木门前。 《人偶区》的标识牌挂于木门之上。 这些在魔力潮进入高潮阶段很有可能开始得以运用的杰作,或坐,或战,或挂于石墙之上,若是不知情的人进入其中一定会被这宛如屠宰场般的画面吓得失声尖叫。 即便知晓这个区域的仓库内存放的尽是克洛伦斯的人偶,但是步入其中,塞拉时不时会忍不住打几个哆嗦。 亲自制作人偶时无感,但在这里,与那一双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对上的瞬间,有时候塞拉依旧会没来由地有些寒毛直竖,仿佛眼前的每一具人偶都是灵魂近乎被抽干的残躯,仍未散去的最后一丝怨念正用眼睛向她诉说着什么。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觉,塞拉见过死人,见过活人,也制作过人偶,但却对人偶房中的静谧感到不适。 见多识广的塞拉尚且如此,寻常人更不必说了,以长见识的念头推开这扇门的薄暮、黄昏以及小泥巴承受了他们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沉重。… 西格莉德和紫星等人哄了好几天,才让胆小的黄昏不再做被人偶追杀的噩梦。 至于小泥巴和薄暮,虽然在黄昏面前她们都很嘴硬,但是主动找西格莉德和紫星陪睡的模样,真的很狼狈。 逐渐适应了氛围的塞拉在人偶房闲庭信步,再也没有最初的不适感,像是一个来到超市寻找心仪货物的客人,最终带着两条手臂与一颗心脏离开了。 关上门的塞拉愣了片刻,她审视了手中的素材,沉默着将它们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再度推开人偶房的大门。 在一排排“货架”旁浏览,塞拉耐心地感知着四周,眼睛也中闪烁着狐疑的光。 一次次巡视,一次次耐心地检查,塞拉摇了摇头,再度离开了房间,再关上人偶房大门的一刻,她动作变得缓慢,视线也愈发锐利,似乎是想趁着黑暗再度笼罩房间的最后一刻,看出一丝异样。 她失望了,一切如常。 就在刚才,塞拉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正在窥伺着自己,伴随着自己转身,一股阴冷、静谧的气息尾随而至,如同吐着信子的蛇。 “看来,只是错觉罢了…”塞拉自嘲似地摇了摇头,“都玩这么久人偶了,居然还会被这种场面勾出内心的不安,塞拉啊塞拉,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是璐璐吗?” 想起璐璐,塞拉的心又一次灿烂了起来,那种强烈的,想要将璐璐抱入怀中的冲动,令她脚下不由得变快了几分。 “咔哒。” 人偶房内,重物掉落的声响,塞拉并未听见。 夜渐深,满天星斗下,巡夜的战斗组成员目光如炬,西格莉德自斯莱戈购入的,拥有优良血统的飞马人人有份。 这些即便在教国也是最精锐的军团,以及贵族才能拥有的坐骑如今成为了战斗组的标配。 “西格莉德管家”,尽管三位领主从未说明过西格莉德的工作范畴,并且定下称谓,但是整个晨曦领的人都知道,三位“尽职尽责”的可靠领主十分信任她。 战斗组的成员于空中碰面。 “西侧一切正常,枫血依旧沉默。” “理所当然,领主与须臾姐的威名,他们不敢冒犯。” “南侧的精灵仍在忙碌的修建自己的家园,他们似乎不知疲倦,对了,他们见到我还给了一份元素精粹…看上去,像是讨好。” “明天还回去,别忘记西格莉德小姐叮嘱过我们什么!”阿尔文提醒道,“东侧如何?” “接连深绿海族的海岸线部分一向无碍,他们已经进行了换岗,你们也辛苦了,厨师已经为你们准备了夜宵,吃了趁早休息吧,后半夜由我们继续。”紫星替疲惫的成员说道。 保持着守卫教皇塔强度的战斗组完成了交接班。 “领地内,也无碍吧?” “能悄无声息进入领地的敌人应该不存在吧,即便是雪怪那样的八阶,也做不到啊。” 领头的战斗组组长阿尔文呵斥道:“我们在保护整个晨曦领的安全,怎么能如此草率,巡查核心区附近,再进行换岗!” 阿尔文放下了温热的夜宵,带头仔仔细细地感知了一番,再三确认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后半夜交给刚刚睡醒的紫星。 飞马依旧翱翔,战斗组兢兢业业的警戒着。 静谧的人偶房中,像是物品落地的响动愈发频繁。 “吱呀~~~” 门自内打开,黑暗中,模糊的轮廓正在浮现。 436.空洞的灵魂 尽管被吐槽了数次,但是,雾妖的睡相依旧豪迈自由,拥有魔力之躯的她能轻松穿过大多数的墙体,因此时常会出现上半夜在路禹房间,后半夜升入塞拉房间,天亮却飞出房子外的奇景。 对于初来乍到的晨曦领众人,这一幕曾给予他们极大的心理压力,尤其是战斗组。 夜黑风高,巡逻至核心区,乍一眼看见半颗头颅或者半截身子露出墙体,无论是谁都会浑身一颤。 今夜也不例外,战斗组离开三位领主居住的区域时又看到了熟悉的半截身子,熟睡中的雾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路禹温暖的房间,而战斗组的成员们也不忍心叫醒酣睡中她,只能摇着头,笑着继续自己的工作。 伴随着巡逻区域的扩大,宅邸附近的战斗组成员逐渐稀少,飞马远去的振翅声让晨曦领又一次回归了寂静。 “咔哒…” “嚓~~~” 像是有人踩着木屐行走,又像是有人托着木棍发出一连串算不上刺耳,但却十分不和谐的摩擦声。 方才睡下的战斗组成员中有人迷糊中醒来,听着逐渐远去的怪声,摇了摇头:“错觉吗…刚才,好冷啊。” 说着,他裹紧了被褥,将脑袋整个埋了进去。 对于突如其来的怪声,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以往到了后半夜,战斗组的成员大多疲惫困倦,重新回到领地核心区附近时会找一些消遣,或是拿着木剑比试,或是拿着石子打水漂,尽是一些童稚气十足的活动,但自幼便缺乏童年的众人总是玩得不亦乐乎,因为晨曦领的安逸让他们久违的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欢乐时光。 觉得自己的同伴们过于闹腾,他坠入梦乡时还嘟囔着埋怨了一句。 雾妖正在做梦,与寻常人复杂、光怪陆离的梦境不同,她的梦境往往极其朴实。 在梦中,雾妖可以轻松控制自己身体的色彩,不再是灰蒙蒙一片,也能自由地从一团雾气迅速转变为具有实体的个体,自由自在模仿着周边地一切。 今夜的梦格外有趣,雾妖化身为两个巨型鼻塞,硬生生把霍古的鼻孔堵住,看着霍古被气得张大嘴呼吸,使劲呼气却无法将她挤走,雾妖畅快的笑着。 上一秒还是鼻孔塞的雾妖突然觉得身子不受控制,浑身刺痛,强大的吸引力正在将她从霍古的鼻子中拖出。 狂风将她凝实的身子吹得飘忽,身子一点点被拉拽、撕扯,变成一丝丝白色的线。 “疼,疼,疼,不要欺负我,我错了,我错了!” 强大的吸力没有因为雾妖求饶而停下,雾妖的身体开始虚化,虚弱感袭来。 雾妖自惊恐中醒来,双眼睁开的瞬间,漆黑的夜空中,十几颗漂浮在半空中的人头用幽邃无光的眸子投来幽冷骇人的视线。 “你们是什么,啊!!” 雾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着墙体外滑去,变化为须臾的她此时已经无法变回了最原始的模样——一团白雾,而十几颗人头组成的怪异生命正在通过漏风的嘴吮吸着她的魔力。 雾妖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已经无法调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包裹着她,加速了她的身体瓦解。 “路禹,救我!!” 惊恐中的雾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 熟睡中的路禹猛然惊醒,脑袋还有些昏沉的他愣了片刻,而率先发现异常的陪睡守宫从路禹的被窝里爬了出来,一直以来行动缓慢的小暗更是直愣愣地扑向床前,一头撞在了上面,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拥有实体的。 感受到诡异的魔力波动以及蔓延至房间中的阴寒,路禹汗毛直立,长期在外旅行建立起的优秀直觉令他立刻意识到了异常,他冲至窗前,探头而出。 “嗖!” 破空而来的异物掀起一阵狂风,路禹下意识缩头。 布满褐绿色鳞片的手臂没入窗栏,破碎的木屑与玻璃飞溅,小暗挺身而出,为路禹挡了下来。 看着那双手臂,路禹心头一颤:“半龙人的手臂…” “开什么玩笑,谁会用半龙人的手臂做为武器啊!” “路禹!!!” 只是仓促一瞥,路禹便发现雾妖的身体急速缩小,如今就连声音都变得尖细。 顾不上思考,看着那双缓缓从窗栏抽出,如同浮游炮般校准,再次面朝自己的手臂,路禹咬了咬牙,一边高喊须臾的名字,一边一个箭步,赶在手臂发射之前,抓着布满尖锐碎屑的窗沿飞身而出。 “这是什么鬼东西。” 路禹头皮发麻,眼前正在吞噬雾妖的怪物由十几枚漂浮于空中的头颅、二十余只手臂和大腿以及大量的器官构成。 他们没有组合到一起,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于空中起舞,时不时会合体凑出一个人型轮廓,但却畸形得无法入眼,无时无刻都在扭动的他如同一朵海百合,随着水流起舞。 雾妖利用仅剩下的魔力死死地抓着小暗,而小暗则是把触手全都吸附在墙体之上。 “路禹,我好难受。”说话的雾妖已经带着哭腔,没有痛觉的她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如今的状态。 “须臾!” 伴随着路禹愤怒的大吼,须臾穿墙而出。 “撕碎他!” 说着,路禹也扑向前,尽管长时间以来对于召唤的研究令他已经生疏了基础魔法对战,但是这一刻他已经思考不了太多了。 与雾妖关系极好的须臾咬牙切齿,将随身携带的血罐倾泻向畸形物,半空中血珠凝聚为一柄长枪,径直贯穿了畸形物一颗漂浮的头颅。 小翅膀展开,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开始转动,一道道充满恶意的血红色光芒照耀于一个个器官之上,不一会,它们便千疮百孔,砰然落地。 在须臾的肩膀上,守宫不断的喷吐出火焰,对仍在地面上蹦跶的器官进行补刀。 同样反应过来的塞拉与璐璐加入了战场,巨大的火球从天而降,畸形物却展现出了想象之外的超强机动性,左右晃动着七零八落的身体迅速后退,避开了这威力巨大的一击。 火光冲天,深夜的爆炸声传出很远。 被爆炸呛的直咳嗽的路禹赶到了雾妖身边,看着缩成一团的白雾,焦急地问:“雾妖,你怎么样了?” “很…难受,我没办法变身了,没办法变身…”雾妖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中的恐惧溢于言表。 阴沉着脸的路禹二话不说回身,又一次扑向正在重组的畸形物。 “等等,这家伙不对劲!”看见路禹上头,塞拉连忙阻拦。 路禹问:“我看见了,普通攻击无效,而且,它像是一个提线木偶,完全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之为核心的‘点’,我不明白它是什么东西,但是它抢走了属于雾妖的力量,我要撕了它!” “它身上有和怨灵一样的气息。”须臾耍了一个枪花,将枪尖没入被她扫下的那颗头颅,挑起一看,愣了,“这…好像是克洛伦斯的人偶素材?”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迅速聚焦须臾枪尖的头颅,随手捡起掉落于地面上的各种器官,惊愕了。 “不是真的…全是人偶素材。” 畸形物残余的十几枚头颅开始高速旋转,漂浮的手臂随手拿起了四周的木棍、石头。 “光属性魔法应该对它有奇效,塞拉动手!”璐璐大喊。 教国光辉化身经典魔法【光辉之意】于塞拉手中再现,自她手心凝聚出的长枪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扎中了畸形物的一具身体,腐蚀的“嘶嘶声”随即响起,但是畸形物并没有被重创,依旧拍打着地面,投掷着木根、石头,扑向雾妖。 伴随着畸形物的行动,雾妖肉眼可见的又缩小了不少。 “不是怨灵?它们的气息完全一样啊!” 路禹撤回了小暗,召唤仪式展开。 “噬魔树,给我吸干它!”他挡在雾妖身前。 对魔力特攻的噬魔树感受到了路禹的愤怒与焦急,低垂的树枝齐齐向前,尽可能地缠绕住畸形物漂浮的躯壳,同时化身吸尘器,吸力全开。 也是在这一刻,看似被虚无之力操纵的畸形物泛起了层层涟漪,那不可视,无法轻松察觉的幕后主使显露出了身形。 无数的灵体被噬魔树的吸力搅碎了身躯,化作星星点点的魔力飞速消散,时不时能见到一张张扭曲的面孔于夜空中一闪而逝。 匆匆赶来的霍古发现雾妖缩成一团,炽热的炎息已在口中酝酿,那外溢的火光昭示着他近乎疯狂的内心。 畸形物仍在挣扎,但是噬魔树却没有让它再进一步,继续影响雾妖,虚空中响起的一声声尖利的回响是他们残留于这世间最后的痕迹。 “雾妖,雾妖。” 小心翼翼绕开建筑的霍古,在也不复往日的矜持,他颤抖着把头低下,看着弱小可怜,已经连说话力气都没有的雾妖,泪水大颗滴落。 “说句话啊,你没事的对吧…” 发现雾妖身形模糊,小暗二话不说将她吞入身体内,看到这个动作,霍古下意识扬起了爪子。 “不要,小暗这是在加速治疗雾妖,她与我的魔力连接,可以把魔力分给雾妖!” 听到路禹的解释,霍古这才一点点放下爪子,不过他的身子依旧颤抖着。 “为什么,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轻而易举地吞噬掉雾妖的起源魔力,那是维系她存在的必要力量,是任何魔力之躯生命的核心!” 所谓关心则乱,愤怒的霍古逐渐恢复了冷静,他顿了顿:“我不是特意在怪你们,我只是希望知晓,晨曦领的安全出了什么问题,这一次雾妖没有生命危险,这份起源魔力在魔力潮中也能随着环境迅速治愈,但是下一次呢?” 匆匆赶来的战斗组成员愧疚地低下了头,紫星作为后半夜的队长没有推卸责任:“是我没有规划好路线。” “与他们无关,这个怪物是在晨曦领内孕育的,不是外界入侵者。” 蹲在地上研究畸形物残骸的塞拉与璐璐讨论出了眉目。 “它是什么?”霍古问。 “怨灵。” “晨曦领没有尸体,浸染灾厄中的所有尸体都被妥善焚烧处理了,这里没有他们所需的躯壳…”身为焚尸人的霍古话才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 “人偶…”霍古毛骨悚然地喃喃。 “没错,就是人偶,这些无意识的灵体自然而然地会寻找一个适合自己的载体,可以是尸体,也可以是无魂之物,比方说与正常生命所需的躯壳区别不大的人偶。” 璐璐说:“人偶本就是空洞的,伟大的人偶师在创作他们时始终追逐着‘意识转移’与‘身躯替换’的愿景,因此每一个人偶其实都是最合适的意识载体。” “在上一个时代,意识转移受限于环境无法成功,然而在这个时代,怨灵们出现后,这种可能正在逐渐变成现实,而相当于低洼地的人偶,自然而然会吸引着渴望复苏的灵体。” 从愤怒中缓过来的路禹深呼吸:“也就是说,这些怨灵袭击雾妖,是因为它也是魔力之躯,是另类的灵体,它们渴望拥有更为完整的意识,因此在占据了空洞的人偶后开始追逐‘雾妖’?” 霍古怜惜地注视着雾妖,身为巨龙,面对这个动荡的新时代,他的知识也开始不够用了,没想到雾妖会成为灵体追逐对象的晨曦领众人也开始忧虑了起来。 “新生的怨灵极其隐蔽,我们很难察觉,除非他们正式附身…这怎么防?”塞拉咬着手指。 路禹琢磨了一会,转头问西格莉德:“我们有多少破魔石?” “不多,我们囤积物品之初没有考虑过这一层,而且在梅拉大陆,破魔石一向十分紧俏,往往需要以物易物。”对物资了若指掌的西格莉德立刻回答。 璐璐刚想到一个破魔石来源便打了个寒颤。 “路禹,沉默山脉的那两个人偶!” 闻言,塞拉和路禹也浑身颤抖。 如果让怨灵占据了那两个恐怖的躯壳,索雷森和格朗帝国,必然会覆灭。 437.路禹当家 携带凡妮莎与萨耶尔书稿的塞拉、璐璐以及霍古正式启程,这一次,她们将会对凡妮莎小屋的法阵进行全面维护,拆解两个巨型人偶,同时将整座小屋整体搬迁至晨曦领。 考虑到返程并不急切,璐璐建议顺道对沿途地区进行一定的观察,以确认魔力井喷的当下,除了怨灵频发,是否有其他异象。 被塞拉直勾勾的视线锁定,路禹倒是有些纠结,但是一想到之前塞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自己与璐璐一同出行,他立刻觉得自己过于小家子气,甚至有些过度不自信。 “尽量多考察一番吧,晨曦领我坐镇,你们应该放心的,对于魔力的掌控,你们也用梅拉的标准测试了,很快便能达到六阶了不是吗?” 在发出如此豪言后,塞拉微微点头,似乎在说:“还不至于让我小看你。” 被温养在小暗身体中的雾妖已经缓了过来,除了身体不似之前那般灵便,变形会稍显迟钝,基础的能力开始复苏。 再向路禹描述状态的过程中,雾妖琢磨了许久:“感觉吗…我也没有痛觉这一说,也许就和你们拥有躯体的生命生了一场很严重,可能致死的大病差不多吧。” 只能选择细节更少的物体进行变化的雾妖如今化身一条小鱼在小暗的脑袋里表演着仰泳,小暗也配合地与雾妖一起同步,仿佛将身躯完全借给了雾妖,任由她操控。 “路禹…你当时的表情,很可怕哦。” 伏案写作的路禹闻言,抬起了头,扯了扯有些疲倦的脸,笑道:“有吗?” 小暗飘落至桌面,雾妖贴在暗紫色的表皮上与路禹视线相对,频频点头。 “原来你没有意识到啊…我从没有见过你露出那种表情。” 路禹摸了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你的措辞太苍白了,我完全想象不到。” “比你得知学派的老头们窃取了你的知识,还要为你扣上恶名时的表情还要吓人,比你得知他们传播了超额支付也死不悔改时还充满杀意……你知道我笨嘛,也不像须臾那样好学,能捧着书,津津有味地看一天…” 路禹沉默了一会,伸出手,看着还在小暗身体中的雾妖,尴尬地笑了笑,转而揉了揉小暗的脑袋,看见小暗舒服地把触手缠上自己的手臂,他欣然维持了这个姿势,任由她撒娇。 “毕竟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仅有的归属感。” “路禹,你这话说得真奇怪,难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雾妖呵呵直笑,“你说的,措辞可不能这么混乱苍白哦。” 找到机会取笑路禹的雾妖又变回了那只捣蛋鬼,路禹也顺势笑了起来。 他没有解释,而是温柔地说:“好好休养吧,璐璐已经决定了,多分出一些精力,现在就帮你和笨龙研究变形药剂,即便你的那份比笨龙的要复杂,要困难也无所谓,必须保证你能安全地度过魔力潮。”… “不需要的,璐璐只需要按部就班做好自己的事,虽然之前一直馋嘴,想要和你们一样品尝那些美味,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急了,毕竟未来,我一定会拥有的,对不对?” “这可由不得你了。”路禹拍了拍小暗,让她继续陪着雾妖玩耍,自己则是回归了工作模式。 雾妖不能借由普通的人偶之躯拥有身体,排斥同样出现在她身上,一具完美契合雾妖的人偶必然是根据她的状态量身定制的,残缺之物与完整灵体对身体的需求截然不同。 塞拉的人偶制造技术仍未达到克洛伦斯的境界,唯有将他与凡妮莎遗留下的知识全部消化完毕,晨曦领才能在这个时代中,抢先尝试【备用身躯】这具有跨时代意义的杰作。 路禹负责召唤,璐璐负责魔药与精法,塞拉负责人偶,这便是晨曦领经过商讨后,开启的路线。 至于工匠,这个已经被压抑了许多年,技术断档、人才严重不足的派系,晨曦领也投入了一定的侧重,只不过晨曦领绝不会自外引入任何工匠。 一方面是不信任,另一方面,如今的工匠受到魔法师群体的矫正,经历数百年的熏陶,几乎都成了魔法师的附庸,杀死魔法师已经成为了不少工匠心目中的禁忌。 “凡人,依靠什么弑杀伟岸的法师?就凭我手中的铁锤,与火炉中正在燃烧的火苗吗?” 这样的话出自科德佐恩一位颇负盛名的工匠大师之口,路禹已经分不清他是为了自保而自污,还是早已丧失了为器具赋予力量与魂灵的心。 西格莉德带来了好消息:“城堡即将完工。” 自晨曦领圈地以来便仿照克洛伦斯黄昏城样式规划建造的晨曦城堡,因为魔力波动不得不在工期中期一度纯手工,在工期末期则是半手工半魔法。 作为晨曦领第一个全员合力的工程,每一个人都干劲十足,因为城堡中拥有着他们每一个人的位置。 “还欠缺什么吗?”路禹下意识问。 “萸草建议等待璐璐与塞拉大人返回,她需要破魔石为城堡布置一些特殊的区域,以应对这个时代可能会变得棘手的突发性魔力事故。” “由她自行决定吧。” “同时,她向我申请,表示工匠组仍需要添置一些器械,是你让她研究魔能后,全体工匠商讨后得出的,这是清单,你过目一下。” 路禹对于素材的了解远没有西格莉德要清楚,不在自己不懂的事情上过多干涉,给予萸草最大的信任便是他的决定。 “素材的事情以后你和璐璐、塞拉谈,我这方面比较……蠢。” 西格莉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实话实话罢了,你先别笑了。” “我从未听过任何一位领主坦率的承认自己见识少,甚至直白地说自己蠢,你真的是头一位。”… “承认总比让晨曦领跟着一起走上错误道路好啊,我得为这里的每个人负责。”路禹说。 西格莉德把餐车推了进来,路禹本来想亲自上手,但西格莉德却一反常态地亲自为他摆盘,倒果汁,像个真正的仆人一般为他的大腿铺上餐布。 “等等等等。”路禹急了,他回忆了一下,“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不是啊。”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路禹抢过刀叉,他生怕西格莉德神经质地为他分割肉排,而且一直被称呼为“暴食者”之后,他甚至喜欢上了直接上嘴啃肉排,反正在晨曦领没人会指责他这个吃法过于粗鄙。 西格莉德轻笑道:“昨晚我突然梦见了以前,没遇到你和璐璐之前。” 路禹刚要吃一口,打消西格莉德进一步行动的念头,听到这句话愣了片刻。 “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有记忆起便是与精灵一同活动,他们饲养我并非大发善心,只是希望我们能为他们所战,说白了…一次性工具罢了。” “战败被俘之后我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会再有改变……” “行了,我不想再品鉴年轻时草率的中二言论,你得原谅我所居住的那个地方曾经流行过这样的文学创作,而我过于入脑,以至于踏足亚斯时习惯性引用,总之……求求你别鞭尸了!” 路禹此刻只想用一位戴着面具的总帅留下的经典台词形容此刻的心情。 “真不想承认,这是我太过年轻而犯下的错。” 本来还沉浸在回首过去感动之中的西格莉德被路禹的反应逗笑了:“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害怕我提及这些。” “求你,不要在我吃饭时说这些啊!” 西格莉德没好气地把装满果汁的壶重重地放在桌面上:“那你自己解决吧,难得心血来潮为你服务一次,既然不领情,璐璐回来之后我找她去。” 看见西格莉德如此态度,路禹松了口气,满意地直点头:“这才对嘛,这下舒服了。” 飘在天花板上的须臾啧啧啧地摇着头:“真看不懂你这个人啊,克洛伦斯以前可是习惯了让人偶服侍着自己进食的,对于他而言,这种排场是符合自己身份的象征,即便在无人的月刻结界也要保持。” “他吃饭也不瘆得慌?”路禹错愕了。 “害怕倒是没感觉到,乐此不疲我倒是能回忆起,继承了他主要意识的人偶时常会让整个黄昏城的人偶聚集在一块,为他一人起舞。” “是吗,好厉害。”路禹表现得很敷衍。 抱着肉排啃得津津有味的路禹耳边不时传来阵阵爆鸣声,像是从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的,其中时不时夹杂着薄暮与小泥巴兴奋的叫喊声。 “好像是召唤物对决。”须臾感应了一番,顺势为路禹推开了窗户。… 果然,史莱姆与水母纠缠在了一块,两团软趴趴的召唤物不断的在地上蠕动,扭打。 浸染灾厄之后,晨曦领每个拥有魔力的人都学会了基础召唤,部分悟性较好的甚至学会了塑形召唤物的精髓,比方说,薄暮。 薄暮召唤来的水母似乎是火元素,浑身冒着腾腾热气,依靠着身体的优势,死死缠绕着小泥巴用最基础手段召唤而来的史莱姆。 看着史莱姆一点点被烧糊,实在心疼的小泥巴主动喊了停,而后一个箭步冲上前,抱起史莱姆查看起了伤势。 “召唤物,只要你还能提供魔力,伤势就能恢复。”薄暮擦了擦蹦蹦跳跳后额头冒出的汗,宽慰道,“寻常召唤物与塑形不太一样,下一次你未必还能精准召唤,因此不需要担心的。” 虽然知道这一点,小泥巴仍是轻柔地抚摸着史莱姆身上焦褐色的伤痕。 路禹与须臾对视一眼,须臾理解了意思,飘了出去。 不一会,抱着史莱姆的小泥巴进入了路禹书房,手里蓝汪汪的史莱姆应该是受到了须臾的治愈,已经能够活蹦乱跳,身体也已经恢复如初。 “小泥巴,你来晨曦领时间不短了,住得还习惯吗?” 小泥巴用力地点头:“晨曦领的哥哥姐姐们对我很好,紫星姐姐教了我不少格斗用的武技,而阿尔文大哥哥则是教了我武器的使用,顺便为我激活了魔力。” “厨房的两位大厨会给我专门准备一些好吃的饭食,据说是为了我能快快长高长大…” “西格莉德姐姐把储存了水果的仓库钥匙给了我一份,方便我随时进去吃甜点,还说我这个年纪是最容易饿的时候。” “医疗组的新绿姐姐总是会带着整个组为我体检,详细记录我的成长状况。土木组的萸草会带我去工地上健身,璐璐大人则会让我喝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药水,只不过…真的好难喝啊。” “大家真的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说着说着,小泥巴满脸通红,十分激动。 路禹捂住了脸,在一票正常人里,显然混进去了一位,不…也许是两位奇葩。 萸草让小泥巴一起参与晨曦城堡建造这个集体活动有让她增加归属感的原因,适量的运动能够锤炼身体也不假,但是璐璐嘛… 据路禹所知,自他、塞拉,乃至是七阶的米莱吐槽药水过于难喝,以至于有催吐效果之后,璐璐就开始了产品改进,她加入了不少中和素材,在不改变药剂效果的基础上提升口感。 小泥巴的反馈很明显证明了璐璐的药剂仍然是危险的,但是小泥巴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因此路禹也不好意思说穿。 “我在即将建好的晨曦城堡内给你准备了一个房间,如果你把晨曦领当做自己的家,那就住下来吧,怎么样?” 小泥巴怔住了,身子不住地颤抖,而后低下头玩起了手指。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不拒绝。” 小泥巴猛地抬起头:“我能知道,罗耶哥哥现在在哪吗,他也会来晨曦领吗?” 早就做好准备的路禹走上前,摸了摸小泥巴的脑袋:“你的罗耶哥哥,有自己的决定。” “他不会来了。” 438.召唤仪式异变 要给小泥巴说明白罗耶为何不回来很困难。 罗耶亲自为小泥巴报了血仇,在遇见晨曦领众人前,罗耶是她眼中唯一一个善良的人类,他信守承诺、强大、亲和,是令人依恋的存在。 中午至傍晚,路禹每次开口前都会斟酌再三,努力撇去话语中可能会刺痛小泥巴的部分。 小泥巴大多数时候都在沉默,直至晨曦领呼唤众人回家吃饭的钟声响起,房间内的两人这才抬起头,将视线望向窗外。 “领主大人…罗耶先生,他做错了吗?”小泥巴艰难地问。 路禹拍了拍小泥巴的脑袋,揉了揉她的脸蛋:“我曾经跟薄暮、雾妖说过,很多事不能以单纯的对错、好坏来区分,嗯…你觉得我是好人吗?” “那当然,您比起奇维塔地区历代领主都要善良,您从未强迫过领地内的大家劳动,甚至给予了他们难以想象的优渥生活,自由宽松的环境,在您之前,我不敢想象,会有领主愿意做到这种地步。” 路禹已经习惯了外人对于“善良”的低标准,他只是笑笑,而后继续说。 “可一个叫做塞列尔的国家可是对我恨之入骨,因为我在他们的土地上做了一些小事,让他们的入侵化为泡影,我亲手杀死了不少人,你看,其实我又是个坏人不是吗?” “这……” 路禹推开门,唤醒了纠结中的小泥巴:“和薄暮一起玩,也和她一起学习吧,有些事情,不急于一时领悟,晨曦领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成长的。” 晚风吹拂着路禹的脸庞,他躺在宅邸的露台上,享受着久违的独处时光。 “所以我就说嘛,瓦伦就应该喂甜的,甜的,晨曦领的大家嗜甜,许多人之前都没能好好享用过那甜丝丝的美味,看看茱蒂丝的这份调查吧。” “可是奥尔加…我从没有反驳过这一点啊,我们只是把能够提神的药草先喂给了史莱姆,现在提神小饮料很受欢迎,你应该跟沃勒说…” 奥尔加和瓦伦边走边讨论,看得出十分入神,以至于险些与擦肩而过的西格莉德撞个满怀。 抱着卷轴,拿着通讯雕像的西格莉德不走寻常路,轻盈地蹬墙,飞身跃上露台落在路禹身旁。 “米莱来信了。” 路禹接过塞拉留下的小兔子雕像。 “路禹大人,我已经购入了呜噗城内的一处宅邸,通讯法阵已经于宅邸的高层书房内布置完毕,为了掩人耳目,我建议塑造一个逃荒商人的身份,在此暂时定居。” 浸染灾厄结束之后,光辉院不再将教国的信息网络分享给晨曦领。 这并非是他们对于晨曦领有偏见,无论光辉院对路禹的观感如何,他们依旧是教国的核心决策群体,必须维护教国的利益,而共享信息渠道很可能在不经意间泄露重要的秘密。… 虽然偏安一隅,也没有过剩的野心,但是晨曦领仍然需要对外界信息有基本的了解,尤其是魔力潮来临,变幻莫测的当下。 在塞拉和璐璐离开前,三人便商议过,由米莱建立属于晨曦领的信息渠道,不需要做到四大国与各大种族之间互相渗透的级别,仅仅只用采集、确认流传于街头巷尾的那些信息即可。 这对米莱而言不算难事,身为前光辉化身,尽管从未维护过信息渠道,但是她却对其他同伴的做法与详细操作十分了解。 “在教国,教徒便是信息源,而如果脱离教国,金币能获得我们所需的大多数消息。” 米莱在知悉自己任务后立刻有了基础的判断,并以此向西格莉德申请打开了地下室金库。 西格莉德原以为米莱会在金光闪耀的地下室中拿走沉沉的一箱金币,然而米莱却是带走了银币与铜币,并且都是尚未熔铸的,异大陆古钱币。 由于魔力潮带来的间歇性波动以及环境变迁,导致米莱一路上并未能与晨曦领联络上,直至选定了落脚点,路禹才惊愕地发现,这个名字异常怪异的呜噗城,竟然正在被绿荫领统治着,而且是绿荫领疆域的最前沿,是一个大型港口城市。 也许是猜到了路禹的困惑,雕像中米莱特地解释了这个港口何时归属于绿荫领。 “就在八天前,呜噗城领主没有任何征兆,主动投降了绿荫领,让绿荫领彻底打通了海上航线。” “海上航线在当日就重新投入了使用,呜噗城一切如常,城内所有人均对塔妮娅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甚至能见到居民带着美酒佳肴赠送绿荫领近卫的情景…不过,我倾向于是作秀,因为当天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家中。” 路禹在地图上仔细地看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呜噗城的当天的船只是向北行驶的,对吗?” 许久之后,米莱再度回复。 “路禹大人说得没错,当天出行的船只满载出航,前往了风暴港,为泽尼尔输送了大批的物资,魔药、食物、武器,应有尽有,甚至可能包括一些珍贵的破魔石以及只有梭伦精锐近卫才拥有的魔法铳。” 闻言,西格莉德瞪大了眼睛,路禹则是愣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父慈子孝环节,塔妮娅与泽尼尔竟然在私底下达成了协议。 坐镇安全区域,尚未受到狄维克重点的塔妮娅在未被浸染之灵波及到的西南区域筹集物资,巩固领地的统治,而泽尼尔则负责全力与狄维克正面对抗。 问题来了,如果泽尼尔真的成功,他们两要怎么相处? 再打一架? 路禹猜测:“塔妮娅应该把商队放出来了吧,既然拿下了呜噗港口,那么只要打通南方,就能重新激活商路,让钱币重新流动在自己的领地之内。”… 米莱钦佩道:“她正是如大人所说的那般行动着。” “南下的绿荫领部队似乎也与熔火群山内生活的各大种族达成了合作,承诺共同保证战时商路畅通,不久前绿荫领第一批携带着塔妮娅许可,贴着塔妮娅名字的货物已经从绿荫领内出发,一路向南,正式穿越熔火群山,并在熔火群山区域内进行大范围交易。” “听说他们的目的不只是熔火群山,会继续向南,进入红焰山脉,经由大雪山之下,到达德莫里斯港,试图将整个梅拉的西南角彻底联系起来。” 听到这,路禹都不禁为塔妮娅叫声好。 这些由她支持的商队便是她最好的宣传机器,商队所到之处,定然会留下绿荫公主之名,而且就做法上她的所作所为完全挑不出毛病。 包括晨曦领、碎金城在内的梅拉西南角本就偏僻,商人稀缺,如果有需要则必须前往教国的德莫里斯港补给,从未出现过有体系的商队长期流动,而塔妮娅则自行补上了这片空白。 “别人看不上眼的,她会默默吃下。”路禹喃喃着璐璐对塔妮娅的一句评价。 在狄维克的一众子嗣中,强大伟岸,个人能力杰出的当以泽尼尔为代表的,他的身边自然也就聚拢了一批能力不俗的人。 其余的子嗣,有的有钱,有的有家族支撑,而塔妮娅,她什么都没有。 在狄维克的定义中,她是一条鲶鱼,让子嗣们将更旺盛的精力投入到皇族吃鸡大赛之中,最终为魔力潮下的梭伦帝国驻守着各地的边城,巩固他的统治。 正因为什么都没有,塔妮娅才会选择吃高傲的兄弟姐妹们都唾弃的残羹剩饭,梅拉西南角商路打通毫无疑问便是如此。 你觉得她聪明,但是有些事情做得却很蠢,丢弃璐璐,选择名气。 但你觉得她蠢,她的层次与等级显然与路禹见过的一票皇族贵族要高不止一星半点。 “狄维克和泽尼尔战况如何?” “呜噗城得到的消息中,双方互有胜负,经过前期的劣势之后,泽尼尔稳住了阵脚,并且有过在魔法师的混战中亲自上阵杀敌,强行逆转局势的亮眼操作。” 其实事情远比米莱说的要离谱许多,自前方城邦流传而来的消息里,泽尼尔是为了救助深陷敌阵的书记官莱蒂西亚才带着亲卫,顶着狄维克旗下军团尚未停歇的魔法铳洗地轰炸进入交战区,并在这里亲自杀死了不下四名五阶魔法师。 确认莱蒂西亚无恙后,泽尼尔先是让亲卫将她转送回后方,而后在悍不畏死的魔法师以一换一的方式堵住对方高阶魔法师的空挡,带着少数的飞马骑兵,低空俯冲进入魔法铳阵地,破坏了他们的阵型。 这场战斗中,狄维克的高阶魔法师空有一身实力,却始终不敢与泽尼尔的魔法师们过于接近,因为这些低阶魔法师从不吝惜自己的性命。… 对于泽尼尔这场历史性的以弱胜强,梭伦国内实施了强硬的封口令,但是却也架不住民间对此议论纷纷,民间的传言大多有夸大的部分。 米莱无法甄别这其中的真假,尤其是低阶魔法师自杀式的攻击劝退高阶魔法师这一段。 “六阶及以上为高阶,六阶魔法师只要集中注意力,二至四的低阶魔法师想要接近十分困难,如果真的到了六阶魔法师都无法防御的地步,那我希望知道,泽尼尔从何处获得了数量如此庞大,愿意为此付出生命的魔法师群体?” 路禹只是笑笑,他回复道:“前线战况听听就好,赢的一方总会神话自己的取胜过程,输的一方则会寻找各种理由推卸战败不利的责任,隐藏真正的失败原因。” “北境有动静吗?” “如果是关于罗耶·费迪纳,我只听闻,他们击退了狄维克进入北境的第一批军队,但是过程无从得知,北境如同迷雾,如今没有任何人知晓这片无人区的详细信息。” 路禹笑了起来,如果放在一年之前,有人告诉晨曦领的所有人,梭伦会在未来分崩离析,各自为战,一定不会有人相信。 作为四大国之一,梭伦底蕴仍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动荡能让它迅速衰落? 而现在,梭伦已经一分为四。 掌握无人区北境的罗耶。 掌握着西北临海区域的风暴亲王泽尼尔 中东部,仍能称之为正统的狄维克梭伦王朝。 最后则是正在不断扩大着自己影响力,在无人注意角落里默默发展的绿荫领。 最终究竟会是谁胜出,路禹也十分好奇,同时他相信,那位被自己老师凡妮莎劝说,没有寻死的雪怪一定也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场动荡。 他又会为这场动荡在内心中刻下什么样的评价呢? “梭伦应该感谢浸染灾厄带来的短暂黄金时期救了他们,否则如今各大种族一定不甘寂寞,只会一起赶赴梭伦,共襄盛举。” “只不过,这样的和平还能持续多久呢,魔力潮带来的洗牌,可是强制性的啊。”路禹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与米莱的联系结束许久,路禹又一次回到了露台上,远处木屋的灯火依旧明亮,欢快的,吵吵嚷嚷的声音随风飘入他的耳朵。 他久久的凝视着前方,贪婪地将一切尽收眼底,直至须臾很没有眼力见地飘到自己面前。 “你也许该读读气氛,我的情绪刚酝酿好…”路禹叹气。 “下次一定,我只是突然想问你,你没事为什么要把小暗驱散?” “驱散?”路禹愕然,“我没有啊,小暗不是在滋养雾妖吗?” 回头一看,可怜巴巴的雾妖团成一颗小丸子,在桌面上滚来滚去。 “魔力波动吧,我再召唤就是了。” 这一次,召唤仪式而来的阻塞感格外强烈,路禹眉头微皱,继续用魔力点亮仪式的节点,但是阻塞感却越来越强烈,这条本该奔腾的河流似乎被一颗巨石截断,所有的魔力拍打在巨石之上,只能溅起无数的浪花,却无法影响它分毫。 小暗出现了,但是路禹却头晕眼花,这次召唤让他几乎耗空了身体内的魔力。 “…塑形召唤物什么时候,这么耗费魔力了…哈…好难受…哈…”喘着粗气眼冒金星的路禹扶着墙,疑惑道。 439.掌握钥匙的人 被召唤出的小暗状态也并不正常,对于路禹说的话没有一星半点的反应,直到数分钟后才像是如梦初醒,慢悠悠地蹭到路禹身边,并把雾妖吞回了身体里。 虽然很不情愿,但路禹还是拿起璐璐的魔力恢复药水一饮而尽,待到魔力逐渐充盈,他又一次开始召唤。 本该流动于召唤仪式中的魔力遇上了一堵堵高墙,无论路禹如何尝试,均无法突破。 这已经不是有阻塞感那么简单了,召唤仪式正在封闭原有的魔力节点! 自欧尔库斯从历代召唤知识总结提炼出塑形召唤物,并以此创建新模板以来,这个稳定可靠的模板便未曾出现过事故。 用普通召唤模板召唤出二号召唤物时,路禹同样感觉到了奇妙的淤塞感,但最终结果却是召唤成功。 看着二号如同水银一般在地面上流淌,而后攀附在墙上,化身爬山虎,路禹陷入了沉思。 欧尔库斯的通信于当晚来到,似乎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信息断断续续,但他描述的现象与路禹遭遇的一致。 寻常召唤模板仍能正常使用,塑形召唤物已经完全无法召唤。 路禹瞄了一眼与二号召唤物一起在墙壁上趴窝的小暗,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卡在了某个关键时间前,强行将小暗召唤了出来。 “塑形召唤物模板不可用了?这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稳定召唤模板?难道要随着召唤仪式的改变变更?” 欧尔库斯话语远没有一开始焦急,似乎也开始想明白了原因。 结合召唤神殿的失踪,种种迹象表明,世界意识此刻正在重新向召唤流派注入活水,这条干涸的河道即将被潺潺流水所滋澜。 这次被魔力漫灌的世界没有忘记召唤。 欧尔库斯似乎忘记了自己仍在录制信息,想通这一点后他先是惊讶,而后沉默,随即雕像那头便传来了哽咽以及微弱的抽泣声。 面包一改以往和欧尔库斯唱反调的做派,而是一边调侃欧尔库斯一把年纪哭鼻子,而后把手帕递了过去。 路禹知道,将一份份召唤知识收集整理,保存下召唤复苏火种的欧尔库斯是孤独的,他从知识中窥见了过去时光中一位位召唤师的挣扎与呐喊,将他们的不甘铭记于心,希望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窥见改变现状的契机。 数十年如一日做着外人看来毫无意义的举动,毫无正向反馈,欧尔库斯只是靠着一股气,以及自愿背负上的沉重责任感艰难支持着。 无论是服从塞列尔现在已经名声在外的“十万”皇帝的诏令,还是参与自己不渴望的拓张战争,他都是为了能够尽力在世俗潮流中维持着自己的身份与地位,唯有这样,金钱、权利才能依旧握于手中,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不断地继续自己的使命。 “如果我不做,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做了,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活。”… 欧尔库斯曾笑称,遇到自己之后,他轻松了不少,至少有人能接手无比庞大的藏书与知识,并且不会向过往召唤师后代那般,当做破烂堆在宅邸角落,任由虫蚁啃噬,积灰不见天日。 平复心情的欧尔库斯重新发来了信息:“你觉得这个情况会持续多久?” 路禹其实也没法给出确切答案,但是他还是犹豫着下了判断:“寻常召唤模板只是略有波动,整体运作正常,刻印召唤物显然独立于寻常召唤之外,因此依旧稳定,我在想…‘祂’改变的点,会不会是让召唤仪式能够适应更多的模板?” 原本默不作声的屠龙者闻言,默默来到了欧尔库斯和面包的身边,摘下头盔,竖起了耳朵。 “很有意思的猜测,你认为,塞格罗之前提示的‘描述与描绘’会改变并不准确,‘祂’并不打算完全废除原有的召唤仪式,而是同时建立数套召唤仪式?” 左手拿着二号召唤物化身的水银巨剑,右手搂着小暗,须臾美滋滋地享受着刻印召唤物的地位,听见欧尔库斯的话,她也好奇地凑到了雕像旁。 “依旧只是猜测,‘描述与描绘’本就简单好用,在魔力环境产生巨变的当下,它只需要稍加规束便能继续使用,作为任何召唤师最基础的召唤手段继续存在,也许我们可以简单地将它命名为,常规召唤或者通常召唤。” 路禹的话瞬间吸引了欧尔库斯,他立刻意识到了另一层含义。 “常规召唤…那自然有与之不同的召唤方式与对应的仪式…就如同,其他学派的分支?魔药可以细分为,毒药、伤药、增幅药剂等等,如果继续向下细分,又能分为口服、外敷、延迟生效、及时生效等等。” “正是如此。”对于欧尔库斯的迅速联想,路禹并未感到意外,他继续说道。 “假如召唤也开始细分,那么相同力量,相同作用亦或是相同属性的召唤物便有可能对应至一个模板之中,利用这个新模板召唤指定类别的召唤物,也许不仅仅如我们召唤塑形召唤物一般,只有稳定、省魔力这些优点,随之召唤而来的召唤物甚至可以有特殊的加成,或者…是召唤师,拥有特殊加成,以弥补我们本身战斗力的缺陷。” 虽然曾经构思过,但是随着与欧尔库斯的交流,那些可以被称之为“现在是幻想时间”的特殊点子变得愈发详细。 雕像两头,路禹与欧尔库斯仿佛是在为官方补设定的同人作者,越聊越激动,丝毫不在意最终结果是否如自己所预期,感觉到召唤重新迎来希望,就已经让他们开心了。 对换了一波构思,两人都觉得,如果召唤神殿还在,他们多多少少应该向塞格罗发出一些建言。 暂时无法召唤塑形小可爱的烦躁心情得以缓解,路禹从须臾手里接过小暗,舒舒服服地抱了好一会,任由她把触手缠绕在腰间,搭在肩头。… “也不知道变动之后,召唤你们会不会特别耗费魔力,我还打算一口气把你们都召唤出来,组成元素小队,或者合体呢…” 本来打算稍微休息一天,完全放空什么都不做的路禹迟疑了一会,笑着拿起了璐璐和塞拉给他的练习清单。 对于美好未来的展望与期待总是能给人带来无穷的前进动力,干劲满满的不只是路禹,土木兼工匠组组长萸草也在热火朝天地与工匠们展开交流。 工匠组并不大,总人数仅仅只有六人,加上萸草本人也只有七人,在阴阳严重失调的晨曦领,工匠组是唯一的阳盛阴衰,男性组员高达四人! 说来有趣,工匠组七人中,除开萸草本人是因为好学外加感兴趣才踏足冶炼、锻造,余下六人均是被迫选修,或者是误打误撞学习了一些基础知识。 基础的冶炼与锻造对他们不是问题,打造农具、武器轻而易举,但是如果要更进一步,向前摸索,并进入路禹所说的魔能器械领域,那他们只能依靠过往的锻造与魔法使用经验进行发言。 萸草要领导的,正是这样一个人员配置简陋的小组,但她却一点也不缺乏信心,工匠组更是雄心勃勃,因为他们拥有着整个梅拉大陆工匠都无法拥有的优渥环境——来自三位领主的倾力支持。 这就足够了,一直以来限制工匠发展的从不是愚蠢,而是魔法师投下的阴影。 信任对他们而言,比金子更重要。 工匠组对魔能器械的探讨会议并不严肃,受到了劳伦德感染,又见识了自己三位领主的作风,萸草亲自作为书记官记录内容,并全程掌握话题方向。 当萸草拿出一枚魔力水晶时,讨论激烈程度到达了顶峰。 萸草在地面上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通讯法阵,而后将水晶置于法阵中央,示意众人通通后退。 以魔力引导水晶进入活跃状态后,在场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魔力自其中源源不断流出,导入刻画完成的通讯法阵之中。 沙石飞溅,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虚空中互斥,位于法阵中心的实体被挤压着、弹射飞向四周,暴躁的魔力掀起阵阵狂风,直扑众人的脸颊。 强度不大,也没有什么威胁,不过声势却很骇人。 通讯法阵完全损毁,地面上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臭味,部分法阵节点肉眼可见的一片漆黑。 处于中心位置的水晶黯淡无光,通体炽热,让人怀疑此时投掷而出会拥有璐璐缇斯领主魔药的同等效果。 “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萸草环视众人。 有组员托着腮,神情凝重地开口:“这块水晶与我们正常使用的水晶,不太一样,无法直接作用于法阵?” 立刻有组员纠正道:“不,并非无法直接作用,水晶内的魔力确实在起作用,但是似乎有什么力量,导致了他们最终崩坏?”… 萸草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中又拿出了拳头大小的两枚水晶,放在地上,示意众人围观,与正常水晶进行对比。 众人像是在街头挑选成熟西瓜一般,或是拍拍听声音,或是用手颠感受一下重量,又或是以魔力感应,但均没有人能分辨出哪一块魔力水晶正常,哪一块特殊。 “萸草姐,你说它很特殊,是运用于魔能器械的一种创作,可我们没看出究竟哪不一样啊。” 有组员似乎有捣鼓水晶和玉石的经验,她喃喃道:“唯一可以确认的一点,这两块水晶内的魔力经历过无到有的过程。” 萸草说:“路禹大人在我拿着这枚水晶与他交流时说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词,加密。” “魔法师将魔能器械中的法阵与魔力水晶进行单向匹配,一旦无法契合当前法阵,水晶内的魔力便会失控。” 一切都源于一次偶然,璐璐曾经带着笨龙返回以前房子的废墟,目的仅仅是为了亲手揍一顿当初欺负笨龙,恨不得对笨龙敲骨吸髓的异族。 但在解决恩怨后,璐璐站在废墟边上触景生情,闲着没事便打算看看已经积水的大坑内是否还有值得带走的纪念品。 抽干水,向下挖掘的璐璐竟真的找到了一些惊喜。 位于房子最深处的地下室中,璐璐存放了大量用空的魔核与水晶,等待着有时间重新灌注,但是意外却比“有时间”更早到来。 秉承着来都来了,给晨曦领补贴家用的念头,笨龙吭哧吭哧地将这一批水晶搬运回来,一直存放于仓库角落里。 直至前两天战斗组成员打算为自己的法杖更换一些魔法核心,他们才发现了这对魔法水晶的异样。 制作精良的法杖使用魔法或是毫无反应,或是冒烟,有些甚至出现了燃烧与爆炸的迹象。 大惑不解的战斗组成员向西格莉德汇报,觉得她被黑心商人坑骗,但核对了清单的西格莉德却坚持自己没有购置过这么一批深蓝色中带着些许紫光,怪模怪样的水晶。 直至打着滚的笨龙说出这是他和璐璐带回家的宝贝时,众人才解开了疑惑,但新的疑惑也随之而来,都是水晶,为什么这些水晶把众人的法杖玩坏了? 经过连续测试,路禹头皮发麻,他急忙联系远在沉默山脉中的璐璐,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她们。 “魔法燃爆区域内会短暂形成魔力极其强大的‘场’,还记得我们在沉默山脉中目睹过的,由破魔水晶巨人无意间‘附魔’的破烂吗?” 雕像那头璐璐呼吸急促,越说越激动,“魔力场也能修改了水晶内的魔力,令它们产生了变化…果然我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塞拉,我的猜想是对的,那群学派的老东西嗤之以鼻,随手实验失败就说我年轻气盛,可我才是对的!” 霍古的声音响起:“我能问问,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旦能完全掌握这种技巧,便意味着,武器与装备在你手中,而激活它的钥匙,则握在我的手中。”璐璐自豪地说道,“没有与之匹配的能源,再强大的东西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440 成为魔法师后便在塔妮亚身边成长的路路虽然有被洗脑,但始终在思考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魔法的运用极为有限,而这份力量分明可以进一步改善基础生活质量,提升发展水平。 魔能这一学说之所以止步不前源于魔法师群体对于地位被动摇的恐惧,进而形成了庞大的惯性,难以更改,魔法师已经进入了一个“我可以不发展,不便利,但决不能舍弃当前身份、地位、统治”的死胡同。 说服任何单一个体都难以动摇维持数百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合适的解题方式不该是与之针锋相对,而是寻找一个新的合理的东西,缓慢让魔法师接受,并逐渐替代原有的“惯性”,因为原有的系统破坏并不会迅速带来新生,反而会让混乱与无序迅速蔓延。 思考这一点的路路方才进入学院进修一年,这时的她已经展现出了超越同龄人,以及大量高阶魔法师不具备的敏锐思维。 仍在梭伦皇家魔法学院进修的路路深得塔妮亚的喜爱,这个时期的塔妮亚一边洗脑,一边尽全力提供路路成长的所需知识,这是她走底层路线以来押宝过最大的注。 为此,塔妮亚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兄弟姐妹们通通翻脸,只为了给被他们羞辱的路路争口气,争个面子。 路路回忆这段时光时,纵然已经知晓塔妮亚一直以来都在利用自己,但仍然颇为感慨,因为这时的她和塔妮亚是真正意义的无话不谈,甚至会毫无顾忌地埋怨父亲狄维克,并指责他的冷漠与无情。 这一阶段的塔妮亚也做到了自己有的,让路路也能享受到,并且在任何事情上优先站队她。 唯有一件事,塔妮亚在讨论无果之后,驳斥了路路,甚至在路禹和塞拉为了治愈路路的心伤私下复盘时,认为这是塔妮亚加快洗脑进度的关键转折点。 当时还是皇家魔法学院二年生的路路在一次失败的魔法运用实验中惊讶的发现,高威力、持续性的魔法会在一些物体会留下除破坏痕迹以外的“刻痕”。 刻痕极其不稳定,简单的比喻,便如同在水流中以墨写字,字迹迅速便被撕扯粉碎。 实际上路路并非第一个观测到这一现象的魔法师,在皇家藏书馆中,对此有记录的有两本,并且均出自两百年前一位六阶魔法师之手。 但一切仅仅保留在知道有这种现象,对于刻痕没有魔法师进行过更深层次的探索,因为主流魔法师中将刻痕形容为魔法的回音,只是魔力残留的一种,不具备任何深层次学术挖掘的价值。 当时的路路在反复观察魔力刻痕后,诞生了一个奇妙的念头。 刻痕是否包含着除了魔法属性、类别之外,属于施法者本人的一些信息? 与在卷轴上的落款不同,每个人调动魔力的方式并不相同,因此最终魔法形成的时候总会有着微弱的差异性,只不过大多数人不会在意罢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大家都甩火球,观察的要么是威力,要么是大小,谁会去在意火球构成的要素,以及形成后的状态呢? 既然刻痕是魔法的回音,那么也有可能是魔法师本人的“回音”。 这个念头一诞生路路便一发不可收拾地开始发散思考,由于并不具备实验的基础,因此她只能在上课之余将自己的想法写在册子上,反复推导,补全逻辑上的缺漏。 在一次又一次推倒、补全之后,已经进修三年的路路产生了一个更为大胆的猜测。 “魔法运用的差异性是否能成为一把独特的‘锁’,唯有持有对应钥匙的人才能正确使用。” 在知识依靠物理封存,对窃贼严防死守不过是添加更多的防御体系的当下,路路独自推开了一扇全新领域的大门。 那年路路仍旧青涩,深度钻研魔法的她没有遭受过来自魔法一侧的毒打,因此当她兴冲冲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皇家魔法学院的大魔法师后,她得到了敷衍的答复。 再三坚持的路路终于获得了来自魔法塔首席魔法师群体,学院导师们的一致嘲笑。 没人把路路的话当回事,而在学院内,众人也逐渐将路路当做一个有些天赋,但是过分傲慢自大的孩子。 塔妮亚得知路路与导师们的事情后亲自来到学院,在散心交谈中,路路依旧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对此事上心的原因说了出来。 “如果魔能能够更为便利一些,流通在市面上的武器便不会如此落后,我的爸爸妈妈也就不会死…我不明白,那些垃圾附魔为何能那么贵,他们本就不值那个价!” 如果能在驱动魔能器械的能源上“上锁”,那么魔法师就不会再以如今的方式遏制、封锁魔力在其他领域的运用,只需要把握住源头即可。 一旦这种思潮成为主流,魔法师群体极有可能放弃对魔能的严防死守,转而允许大范围魔能的。 虽然乍一看,这是从一个闭塞走向另一个闭塞,但至少,魔力的民用不会被长期压制,处于“不愿意进步”的状态之下,即便民间依旧贫穷,但也是远比现在更好的贫穷… 路路的念头十分朴素,只是希望那些和自己家一样艰难挣扎活着的人能比现在过得更好。 但是塔妮亚很显然感觉到了不安,事后种种事情表面,她对于未来可能无法更好掌控路路而忧心忡忡,越聪明的人越难以接受自己被掣肘。 想要让路路一直待在自己身边,只有让她变蠢,成为胆小鬼继续依赖自己。 于是,她没有又一次支持路路,而是放任路路独自迎接来自整个学院的针对,直到路路开始自我怀疑,逐渐舍弃了原有的坚持,才施施然地出现,将学院结业的路路纳入自己阵营之中。 凋像那头路路异常激动,似乎又一次回想起了在学院里被无数人否定的日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路禹不得不转移话题,询问她们拆解工作做得如何。 “巨人构造十分复杂,需要的时间稍微长一些,蝴蝶已经拆解完毕。”塞拉回答道,“另外,我们一路走来观察到,怨灵并不是随处可见。” “怎么说?” “我们到来时,因为魔力波动的缘故,凡妮莎小屋的法阵已经关闭,因此内部魔力正在外溢,在整个魔力外溢区内,怨灵浮现,并进入了人偶体内。但经过路路在沿途人口密集区域观察发现,根本没有怨灵出没。” “即便是中途一个刚刚发生过交战,尸横遍野的岛屿之上,也感受不到怨灵的气息。” 路禹托着腮,陷入了沉思,没两秒,他一愣。 “矿脉?” “看来你意识到了,凡妮莎小屋有着天然的破魔与储魔矿脉形成微妙的平衡,当法阵关闭之后,魔力与储魔之力分别向两侧区域扩散,而怨灵便是在储魔区域内酝酿而生。” “晨曦领地下那条庞大的矿脉配合着魔力潮吸引着‘复苏’的灵体靠近,这些缥缈的意识进入范围内逐渐获得基础的魔力之躯,而后不出意外,会逐渐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怨灵…” 路禹满头大汗,嘴角抽搐:“也就是说,在魔力潮结束之前,我们的晨曦领,会成为无意识,正在诞生中怨灵的塑形之地,那岂不是红焰山脉周围所有具有执念的亡者都会聚集而来吗?” 原本以为是风水宝地,偏僻安静安全又安逸,结果魔力潮一来,陡然间变成了亡灵们打卡圣地,晨曦领变鬼屋了! 好在不是没办法破解,塞拉与路路正在挖掘能让整个沉默山脉禁魔的宝贵矿藏,只要人为打造一层禁魔屏障,魔力潮中的大多数波动都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前提是魔力潮不再搞个大的。 “霍古,辛苦你了。”路禹说。 “如果只需要往返飞几次,搬运一些重物便能让雾妖安安全全度过这个危险的魔力潮,我并不觉得辛苦。”霍古难得地坦率了一次。 而在路禹身后桌子上打滚的雾妖则用无人听见的声音都囔了一句。 通信结束没两天,霍古便载着满满“一车”破魔水晶回到家。 土木组一个个人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数量如此庞大的破魔水晶,放在梅拉任意一个地方兜售,都能卖出想象不到的价格。 原始破魔水晶未经过改造极难以魔力卸货,众人不得不亲自上手搬运。 雾妖看着有些疲惫,趴着休息的霍古很想靠近说些什么,但是这些未经过处理破魔水晶却隔绝了她前进的道路。 路禹惊愕地发现,霍古背上的那颗小树有些蔫,意识到雾妖在担心霍古,他快速走至霍古脑袋旁。 “你确定自己没事?” “没事…无需担心,巨龙一族不需要魔力也能飞行,只不过远没有那么轻松罢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 “你知道自己那颗小树的状态吗?” 霍古微微张开眼睛,先是看了看远处的雾妖,而后小声滴咕:“问题不大,没有魔力滋养看起来有些难看罢了,等到搬运结束一切都会恢复的,你会说话,让雾妖别替我担心…” 霍古骄傲地说:“数量如此庞大的未加工破魔水晶一次性搬运,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巨龙一族,谁还能做到,我可还不需要你们这群小不点担心身体。” 等到晨曦领众人累得够呛完成了卸货工作,打盹的霍古也再次振翅起身,在完成“要用破魔水晶为晨曦领打造禁魔屏障”这一目标前,他仍会不知疲倦的翱翔于天际。 路禹看着再度回到小暗身体里的雾妖,喃喃道:“等他做完这一切,你也坦诚一些吧。” 话说,,,..版。】 雾妖少见得没有反驳,只是扭捏地说道:“我知道他对我很好…其实如果不是他在我懵懵懂懂诞生时便保护在身边,我可能已经被其他喜好吞噬魔力之躯的魔物撕碎…只是……”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亲近他,每次表现出亲昵,他总会戏弄我,嘲笑我软弱,斥责我无能,无法好好保护自己…我真的很想和他好好说话,可是他真的没有给过我机会。” “睡睡醒醒,每次起来都在和我吵架……在遇见你们之前,他是我唯一的学习对象,我还能怎么样呢。” 雾妖与霍古的这段经历,让路禹骤然想起了凡妮莎在龙之一族的观察手册中写下的一段内容。 巨龙也好,飞龙也罢,亲情都十分澹薄,许多龙族在成年之后便永远不会和自己的父母产生交集,这种行为也出现在一些拥有混血龙裔身上。 无论什么理由,龙族一旦成年,父母便会以残暴的方式,驱赶孩子远离自己的地盘,如果孩子不愿意离去,则会被攻击,直至遍体鳞伤,濒临死亡。 霍古毫无疑问也经历过这一切,他提及亲情这些时总会有所触动,但是却又很快转移话题。 “在巨龙的词典中,所有的亲情都是等待被舍弃的纽带,是走向成熟的标志,犹豫代表着软弱可欺。” “作为这个世界上生命最为悠久的生命之一,他们数量正在变得愈发稀少,这并非是他们遭遇了灾厄,而是在一代代传承中,巨龙已经很难知晓什么是爱。” 441.传承 第二次卸货的间歇,路禹对霍古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意识到雾妖不在四周,霍古出人意料地坦率承认了。 “把她托付给你们,确实存了把她赶走的念头,但我希望她成长,也是事实。” 路禹接话道:“因为你的家人就是这么对待你的?” 霍古沉默了,一人一龙对视良久,直至霍古背上一松,晨曦领的众人欢天喜地的将破魔水晶打包存入仓库,他才望着热热闹闹的人群,一点点把脑袋垂下,压迫感极强的竖童荡漾开肉眼可见的温柔。 “路禹,你应该知道,龙族的社会与大多数种族截然不同。家庭、亲情、友情,这些词汇中蕴含的真正含义,往往是与龙族之外的生命相处才能感受到。” “谈及亲情,你也许会想起自己遥远故乡的家人,路路永远不会忘记拼尽自身一切,不惜燃尽自我也要让她兑现天赋的那两人。” 霍古抖动身子,附着于龙鳞之上的泥土簌簌掉落,沙石俱下之后,一道魔力被他控制着游走于龙嵴周围的鳞片之上,自胸腹到后肢,最终在尾骨附近停下。 “这里,曾经有过很难看的伤痕,随着时间推移,一次次换鳞,早已痊愈,不过偶尔,我的身体依旧疼痛,漫长的梦境中,那火辣辣的痛楚依旧会袭来,如潮汐,不断的拍打着我的躯体。” 霍古顿了顿,继续说。 “只有在我模湖记事时分,我的父母才给予了我一丝温暖,当我开始分辨清周围事物后,无穷无尽的鞭笞紧随而至,知识、磨练永不停歇,沐浴在他们的龙炎之下,被他们的利爪撕破皮肤是常有之事。” “我不能称呼他们为父亲、母亲,而必须要直呼其名;我不想伤害那些本就畏惧我的魔物,但是他们却要求我必须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个称呼,一个自他们恐惧、畏惧诞生的称呼,而这个称呼将会取代我原有的小名。” “当我疲惫不堪向他们索要些许温情,得到的永远是冷漠,似乎这是可耻的事情。” “我忍受着这一切,最终迎来了被他们赶走的那一天,如你所见,他们毫不留情地在我的身躯之上留下致命的伤痕,我不得不在恐惧中带着血淋淋的身躯远离。横渡天穹之际,我愤怒地咆孝,但却只是无意义的嚎叫。” 也许是时间久远,霍古的语气十分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而他只是在扮演着上千年以来日复一日的旁观者角色。 “我观察、我思考、我试图去理解,但那些所得,并不能教会我去做一件我本就不会的事,因为我本就没有体会过。” “于是,我选择逃避。” 高傲的巨龙主动承认了自己软弱的一面,这一刻,他如释重负。 “可你很在乎雾妖。” “在乎没有用,就如同你观察到的魔法师的‘惯性’一般,我也沾染了惯性,流淌在血脉与记忆中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学着去爱是很困难的,即便你真的很喜欢她,却总是无法正确表达,反而是破坏的欲望与冷漠的言行占据了上风,过去的记忆午夜梦回,似乎在纠正着我的做法,让我成为父母的模样…雾妖越可爱乖巧,我的内心越烦躁,只有沉睡方能缓解。” “现在也是如此?” 霍古摇头:“我与他们不同,能够克制,并且正在学习,晨曦领对我而言,是最好的学院。” 再度启程之前,霍古小声叮嘱:“不要告诉雾妖,迟早有一天我会用正确的方式表达出内心所想,这对她,对我而言,都是个惊喜吧。” 霍古离开之后,行动速度缓慢的小暗才晃晃悠悠地漂到路禹身边。 变成史来姆在小暗体内蹦跶的雾妖与多动症患者无异,边弹跳边问:“你和他说了什么?” 路禹听出雾妖话中似有期许,本打算托盘而出,但一想到霍古临行前的模样,便微笑着撒了个谎:“讨论破魔水晶的多样化运用。” 说话间回想起了斯来戈皇宫中路路睡梦中紧紧缠在他腰间的手,仿佛把他当做大抱枕寻求安全感,而获得了治愈的路路在梦中露出了幸福的笑颜。 对于霍古而言,雾妖也许就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抱枕与伤药吧。 即便身体的伤痕早已治愈,深埋于他回忆于梦境中,自儿时起便不曾被治愈的伤痕却仍在流血,那是他独自生活的他无法舔舐的伤口。 悠悠数日过去,就在萸草打磨改造破魔水晶干得热火朝天之际,参与进这场全晨曦领“手艺活”环节的路禹心底忽然泛起一股十分熟悉的感觉。 在狐疑中回忆了片刻,他勐然惊觉,赫然是蓝水城中吸引他与欧尔库斯相遇地那股冲动! 迟疑了片刻,路禹迅速有了猜测,他回到房间,关闭大门,踏入了能够前往召唤师神殿的法阵。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安卓苹果均可。】 在须臾的注视下,法阵光芒大盛,溢满整个房间的幽光将她与路禹一同包裹了进去,无边无际的魔力充盈于他们的身体四周,坠落感紧随而至。 “怎么又是下坠,新版本还是这么不适的传送方式吗?” 脸朝地重重摔在地面上的路禹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是仍旧吐槽了一句。 他迫不及待举目四望,打算看看重新开启的召唤神殿有何变化,却愕然发现… “怎么还是四周白茫茫一片,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原本召唤神殿的废墟似乎也被抹除了,路禹四周转悠了一圈,实在找不到标识的他依照惯例呼唤起了塞格罗的名字,并期待着这个家伙突然从某个方向出现,吓自己一跳。 远处白光乍现,路禹抱着“可被我等到了”的念头飘上前,却看到了与自己一样“脸刹”的欧尔库斯,以及双手抱胸的屠龙者,屠龙者甚至还在欧尔库斯起身时撇了撇嘴,看上去十分不待见自己丢人的召唤师。 “你也产生了那种冲动?”站起身的欧尔库斯迫不及待地询问,环视四周后反应与路禹如出一辙,“怎么连废墟都没了,而且一点变化都没有,我第一次进入神殿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等待了一会,迟迟不见塞格罗现身的两人眉头紧皱,他们分别开始确认召唤神殿其他给予先驱者的便利是否正常运作。 路禹唤出了召唤物的投影,已经将打算询问的召唤物名字喊出来,毫无征兆,一道白光自破开天穹之上层层云雾打在他的身边。 塞格罗自光幕中走出,注视着路禹与欧尔库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作为‘她’的传声筒,塞格罗只要出现便意味着一切顺利。 欧尔库斯直奔主题:“能透露的有什么,我的塑形召唤物已经完全无法召唤,常规召唤渠道波动剧烈,小面包向我学习召唤,手把手教导之下,她的失败率竟然高达六成,寻常召唤师在这个时间点想要正常完成召唤已经变成了概率游戏,这是否意味着,召唤仪式注入‘活水’之后,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口气数个问题让塞格罗只能礼貌而不失尴地微笑着,注视着两人的眼神十分复杂。 “有关召唤的一切变化,只能由你们自己摸索,总结,凝练出属于自己的经验,我无法提供任何提醒,作为先驱者,你们当为后人开辟出全新的道路。” “约十日之后,召唤仪式的剧烈波动将会重归稳定,而后伴随着魔力潮继续起伏,对此,我唯一能告诉你们的是…我很羡慕你们,真的…很羡慕。” “召唤这条干涸的河道,水流已经开始流淌,而你们拥有的是,更为稳定,更值得去探索、掌握的全新力量。” 说完,塞格罗一脸寂寥地伸出了手,突兀地触碰了两人。 “我们终将会再次相遇,在那之前,先驱者…去吧,去引导,去探索,完成一代代召唤师的心愿。” “让沉寂的召唤,重新走向新时代的舞台。” 路禹从话语中嗅到了异样,他向前虚抓,想要抓住这个正在微笑的青年伸出的手臂,却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化为光点飞速消散。 塞格罗举起右手,露出掌心,朝着路禹和欧尔库斯一缩一放,无声地说着“再见”。 “等等,这究竟是?” 伴随着两道光柱照耀在路禹与欧尔库斯身上,他们的意识飞速远去,视野中开始浮现出了过去召唤神殿中来来往往,穿梭其中的人。 来自不同种族,不同身份的召唤师因缘际会之下聚集在这里,为了共同的目标不断地努力,而他们最终又都倒在了无望的前路上,并非他们愚钝,只是无奈,他们撞上了时代的壁垒。 时光冉冉,神殿已成废墟,一片寂寥,他们所抱有的朴素梦想也随着召唤断流烟消云散。 瞬息的意识迷湖过后,空旷的召唤师神殿中,满天光点从地面升起,短暂的凝聚显露出了他们原本的模样,与那短暂一瞬目睹到的过往容貌对应了起来。 已经明白发生什么的欧尔库斯哽咽道:“我们应该好好道个别的…” “世界上没有一种离别可以被好好准备,你们还是年轻了一些。”塞格罗的声音正在远去,“再见了,幸运儿。” “路禹,欧尔库斯,这是旧时代先驱者们的神殿,属于我们的使命,结束了。” 陌生的声音接连于虚空中响起。 “和塞格罗一样,我们都很嫉妒你们,但路禹既然能说出‘我不过是更为幸运的你们’这样的话,作为前辈还表现出嫉妒似乎有些太过不大度了,总而言之,请代替我们好好把这条路走下去。” 光粒汇聚成河,奔赴天穹,如同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前行的人群。 “接下来,是你们的故事,也是你们的时代了。” 目送着过往的召唤师回归‘她’的怀抱,路禹恭敬地施了一礼。 白茫茫的召唤神殿中,路禹与欧尔库斯席地而坐,沉默许久,各自思考着什么。 路禹率先站起身,他注视着再度被层层迷雾以及包裹着召唤物的泡泡封闭起来的天穹,眼神坚毅。 “只剩下我们了呢,欧尔库斯。” “是啊…这一次,真的只有我们了。” 似乎坐得有些久,欧尔库斯起身时有些踉跄,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搀扶住他,又快速地抽离。 瞥了一眼屠龙者,欧尔库斯微笑着道了声谢,而后调侃道:“看来,我也步入老年了,如果这条道路要走很久很久,才能将‘她’带来的变化摸索而出…” 欧尔库斯凝视路禹:“也许你要做好成为最后一人的准备。” “世事无常嘛,摸索新的知识总是充满危险,即便我们是先驱者也未见得会得到更多的优待。” “不要胡思乱想,你才四十出头,说的话为什么总是跟要进坟墓似的,你看看那些恶贯满盈的邪派魔法师老头仍然生龙活虎的蹦跶,再看看你自己…” “你说的也有道理,回家回家,面包还在等我呢,对了,你打算从什么方面摸索起?” 路禹略一迟疑,回答道:“融合召唤?” “融合?” “我早就打算把塑形召唤物捏一块造个庞然大物出来的念头了,如果‘她’真的构建了多个召唤仪式辅助基础的‘描述与描绘’,那真是帮大忙了!” 说着,路禹用力地一挥拳,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元素融合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的英姿! “可你才五阶…需要我提醒一下吗,你的魔力连四只召唤物都没法一口气召唤。” “畅想一下未来总没错吧?你敢说自己不期待出现融合召唤物这种好玩的玩意?”路禹啧了一声,对于欧尔库斯不合时宜的提醒表示不满,随即挥手道别。 两人道别后分别转身离去,而后齐齐呆滞原地,迟疑了许久,不约而同抬起头,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有尴尬与疑惑。 “塞格罗不在了,那我们怎么出去?” “……” “……” 442.我很可爱,打钱! 据说魔力弥漫于世间的初始,人族并未第一时间受到那份恩惠,未被浸润的他们目睹了各种各样光怪陆离之事,渴望着这份新奇的力量,因此他们追随于魔物的身后,观察学习,并逐渐摸索出了适合自身运用魔法的方式。 所幸,路禹并不需要如此艰辛的从零起步,‘她’将“描述与描绘”作为召唤的基础召唤仪式留存了下来,而探索出全新的召唤仪式,并将其拓展便是路禹要做的事情。 路禹首先确定了塑形元素的召唤模板,伴随着守宫、小光、蝠鲼一一现身,他勐地松了一口气,这些小可爱没有因为‘她’的体系补全而消失真是太好了,魔力消耗依旧如过往那般充满冗余,可谓是美滋滋。 前来汇报工程信息的萸草以及医疗组组长新绿异常诧异,前不久的异常导致学会塑形召唤物的他们已经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元素宠物。 “路禹大人,塑形召唤物,又可以召唤了?” 一手摸着光水母,一手揉着守宫的肚皮,路禹无比舒坦:“魔力动荡频率正在降低,你们可以循序渐进地使用魔力完成手头的工作了。” 道了一声失礼,新绿迫不及待地开始召唤。 眼看着新绿构筑出的塑形元素法阵频频闪烁危险的红色光辉,法阵边缘肉眼可见裂纹遍布,路禹赶紧进行了制止。 “路禹大人…好奇怪。”新绿看着自己的双手,“依旧是您教给我们的模板,但是魔力却像是投入了一个无底洞。” “不应该啊,我用的模板与你一致。”说着路禹驱散了守宫,随手将大碗召唤到了跟前,“一切正常。” 新绿再次进行尝试,然而同样的现象再次上演,不只是她,萸草也没能完成召唤。 路禹愕然了,同样的模板,不同的效果,这是为什么? 桌面上的凋像开始闪光,提醒房间内的众人接收到了新的信息。 来信的是欧尔库斯,他的尝试方法与路禹一致,遭遇的状况也一致。 “看来,塑形元素也有了全新的模板,对应全新的召唤仪式,我们之所以还能召唤,只是例外。”路禹判断,“新的召唤仪式,你有什么探索头绪吗?” “没有,我和你一样也希望通过塑形元素召唤先确认新的召唤仪式力量,但这条路看来行不通。” 想感悟新的召唤仪式,就要摸索出一套能够成功引导对应力量的模板,想要摸索出模板就要对新的召唤仪式有所了解,死循环了。 “看来一切只能从最基础的‘描述与描绘’开始了。”路禹拳头抵着腮,歪着脑袋走了神。 “大人…路禹大人!” 被萸草唤醒的路禹一激灵,他抱歉道:“不好意思,走神了,召唤只是题外话,先放一边,说说看你们要汇报什么事情。” 萸草将完全改造好的破魔水晶放在桌面。 乍一看只是通体散发着暗澹紫色光辉的紫水晶,但是当路禹将魔力施加在其上方,水晶内部一股突兀的排斥力迅速冲出,如同出笼的狮子,与魔力绞杀在一块,并迅速将魔力携带的力量抵消。 天然的破魔素材分为可控与不可控,可控的破魔素材正如路禹眼前的水晶,所谓破魔之力不过是另一种形态的魔力,它能够被魔力引导重塑,经过加工进行使用。 而不可控的破魔素材,则是纯粹的魔力绝缘体,无法被改造,最欢迎它,并大量使用之地往往是关押魔法师重刑犯的监牢。 沉默山脉庞大的破魔水晶矿属于可控,这让萸草有了更多的奇思妙想,在为克洛伦斯的人偶建立了单独的禁魔区后,她毫不犹豫地申请获取更多的破魔水晶以作研究,而这西格莉德并不能做主。 路禹没有犹豫立刻进行了批准,他决定在路路回来后详细询问沉默山脉的破魔矿脉是否能经得住他们继续折腾,不仅在梅拉,周围的每个已知大陆中,破魔素材都是以物易物的常客。 “新绿,你又有什么需要我进行许可?” 路禹把视线投向了这位看起来温情柔弱,但却在不久前晋升为六阶的医疗组长。 新绿属于位阶无法衡量战斗实力的典型代表,徒手搏斗与魔法运用娴熟,是黑衣修女魔武者中的佼佼者。 第一次得知新绿的事迹时,路禹与路路相当震惊,他们十分好奇新绿选择专精治愈系魔法的理由,因为她显然在战斗上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天赋。 “她的父亲死在了当年的大寒潮,而带着她来到教国,艰难挺到开春的母亲却在温暖来临前,因为误食有毒的植物身亡。”塞拉介绍,“与路路一样,她也是在背负着童年的阴影前行。” 作为领地内为数不多精通魔药制作的新绿总是腼腆的,她对于制造路路的“新式魔药”没有兴趣,更多时候都是在捣鼓自己的瓶瓶罐罐,思考什么素材组合能够产生最大的药用价值是她的日常。 “请路禹大人移步医疗组。” 在新绿的带领下,路禹在医疗组自己规划的药物种植田旁看见了令他头皮发麻的玩意。 一只足足有一辆马车大小的蚊子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细长的口器已经将一株他叫不上名字的药物吸成干,薄而透明的翅窄而长,阳光照射下鳞片清晰可见,上方遍布着自灰向黑渐变的条纹。 空气中未曾散去的魔力显示了医疗组对于这位毁灭自己“研究课题”的不速之客的强烈愤怒,巨蚊布满鞭毛的足已经被切割,身体更是被拦腰折断,后半截已经烧焦,胸腹部流出半透明的黏稠浆液。 新绿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蚊子,它的身躯中能够感受到魔力,在吸食了我们的素材之后,它迅速将口器对准了医疗组的其余成员,我猜测,它正在通过进食获取这份全新的力量。” 如果说按下一个键就能让一个物种消失,蚊子和苍蝇二选一,路禹会优先选蚊子。 他讨厌蚊子,放大的蚊子给予他的压迫感与沉默山脉中巨型昆虫魔物一样。 “根据上个时代魔法学者的推测,魔力潮瞬间的爆发会迅速带来一些突变魔物,看上去,它就是其中之一,我很担心…它具有蚊子同样的繁殖力,如今正值初春,温度适宜,魔力潮正在跨阶段带来更大的变化…” “说下去。”路禹脑海中已经有画面了,他立刻示意道。 “延续种族存续是一种本能,而魔力则是魔力潮爆发中诞生之物最渴望的东西,他们自然而然会聚集到魔力富集之地,晨曦领很诱人啊。” 光是想象铺天盖地的巨蚊向这里聚集,路禹耳边已经有令人不悦的嗡嗡声在回响。 “通知阿尔文和紫星,带上笨龙、白狼对周围区域进行搜寻,如果发现巨蚊的巢穴或是栖息地,直接毁灭,确保晨曦领内没有这怪物出没。” 路禹瞥了一眼医疗组的众人,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道:“你们,有话要说?” 新绿被组员们用眼神推了出来,她扭捏地说:“这只巨蚊被我们打得有些太…过了,我们需要一只相对完整的巨蚊,好观察它是否有值得提取,当做炼药素材的部分。” 路禹愣了片刻,被医疗组众人期待的眼神注视着,他忽然意识到,医疗组似乎和看什么都想煲个汤的两广人有相似之处… 嗅了巨蚊气息的白狼对着路禹龇牙咧嘴,似乎在说“你净让我闻一些怪东西”,那扭曲的表情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白狼带着紫星和阿尔文出发了,带着医疗组众人的期待,以及路禹的感慨。 处理了医疗组与土木组的问题,路禹又一次回到了房间,重新开始捋清自己的思路——新召唤仪式的摸索需要自基础召唤起步,回到召唤的原点。 “冬冬冬。” 路禹才在图纸上写下自己的第一步摸索思路,突然的敲门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叹了口气:“请进。” 西格莉德走至路禹跟前,说:“塔妮亚的绿荫商队正在枫血的领地内进行着交易。” “这么快?”路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们什么时候穿越的熔火群山,等等…都来到这里了,也就是说,他们也进入了碎金城?” “晨曦领并未在碎金城布置自己的信使。”西格莉德自然知道路禹想说什么,于是提前点明。 晨曦领如今忙于内部建设,因此除了远在呜噗城建立外部信息渠道的米来,根本没有任何在外的人员,即便是北边的碎金城也是两眼一抹黑。 路禹用拳头抵住嘴唇,眯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在碎金城布置信使传递消息的事情稍后再说,塔妮亚的商队速度真快啊,他们一路上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障碍……有商人卫队?” “巡逻的战斗组成员确实目睹了队伍中存在数量不少的魔法师,以及装备精良的骑士,总数不少于五十。” 路禹嘴角上扬,钦佩地鼓起了掌。 “枫血的交易完成,他们就该到晨曦领了,我们是否要放他们进入领地之内?”西格莉德询问。 已经做好了让绿荫商团改道准备的西格莉德却听到了与预期截然不同的回复。 “不,让他们进来,也让晨曦领的大家都放下手里的工作,有想选购的,你帮他们付账,顺便可以聊聊下一次返回之时的带货要求,预订价格合理的心仪之物。” 西格莉德犹豫了一会,还是问了出来:“需要把他们的眼睛都蒙上,再带进来吗?” “现阶段,晨曦领能呈现出的,都是可以展示的,他们好奇,就让他们看,反正惦记着我们的不只一家,稍微让他们对晨曦领有些了解也有好处。” 傍晚时分,被骑士与魔法师护卫着的绿荫商团在西格莉德的带领下,穿越了正在向外拓建魔法阵的空旷地带,进入了众人居住的晨曦城堡所在的核心区域。 商团护卫队队长伦德尔虽然对暴食者所经营的,位于偏僻之地的晨曦领十分好奇,但是他并没有其余人那样东张西望,那张国字脸上保持着严肃的表情,眉毛并成一字,直视前方。 伦德尔深受塔妮亚的恩惠,贫寒出身的他幸运的得到了垂青,得到资助进入魔法学院进修,并不被歧视地安排进了绿荫领内工作。 将塔妮亚视作自己一生效忠对象,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他第一次与暴食者身边的人打交道却不太顺利。 得知前光辉神选塞拉离开梅拉前往科来的塔妮亚将重要的通讯魔具给予他使用,并期待着他能追查到塞拉的踪迹,得知具体动向。 然而伦德尔到底不是塞拉的对手,他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尾随进入科来大陆后不久,塞拉便彻底失去了踪影,任凭他动用何种关系,如何努力,均告失败,不得不惭愧地返回梅拉。 面对并未追究自己过错的塔妮亚,伦德尔泪流满面,感觉深负塔妮亚所托的他不断地努力,终于在魔力潮来临后于评测中得知自己晋升六阶的好消息,恰逢绿荫领独立,他又一次直接受塔妮亚陛下的指挥,亲自主持第一次商团出行的护卫任务。 临行前塔妮亚曾猜测晨曦领不会允许他进入,因此商团只需对晨曦领所占据的区域做一个评估即可,然而事实与塔妮亚猜测的截然相反,晨曦领几乎是第一时间同意了请求,这让伦德尔颇感意外。 再次与暴食者的妻子塞拉打交道,伦德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位久负盛名的前教国神选如此轻易允许他进入其中… “塔妮亚陛下不会猜测错误,唯一的可能便是塞拉打算借着商团做些什么,我必然不能为他所趁,同时还要带走塔妮亚陛下所需的信息!” 想起塔妮亚陛下的种种,伦德尔深呼吸:“绝不能辱没绿荫领以及陛下的名声,如今的我,代表着绿荫领!” 翻身下马,伦德尔得体而礼貌地将马缰递给站在一旁的血族奴隶。 看着有些呆滞的血族奴隶,伦德尔从口袋中翻出一枚铜币,思索片刻,又拿出一枚银币,塞入她的手中,而后微笑着向驻足,流露出诧异神色的西格莉德点了点头。 康慨大方,善良而端庄,这一个举动果然震撼了晨曦领的人,伦德尔内心不由得感叹塔妮亚陛下宅心仁厚,在绿荫领已经没有这么小的奴隶了,他们均被解除了奴籍。 伦德尔走后,牵着飞马缰绳,看着飞马朝自己呼气的薄暮满头问号。 “他为什么要给你钱…”去厨房为薄暮和黄昏带来晚餐的小泥巴目睹了全程。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我很可爱?”薄暮显然还没往坏处去想,“路禹大人不是教过我们一句他故乡的俏皮话吗?” “我很可爱,给我打钱,也许就是这个意思?” 443.砍价就要一刀砍一半 抛却个人立场,伦德尔对于暴食者路禹抱有一些敬意,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的知识公之于众,即便是浸染灾厄,仍旧存在着不少闭塞入脑,隔岸观火的学派老顽固,死死攥紧手中的知识。 眼睛快速扫过书房,并未见到塞拉的伦德尔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在西格莉德搬来的椅子上坐下。 伦德尔观察到暴食者路禹捧着一只巨大的暗紫色水母,聚精会神的窥视着其伞盖内部,那里有着一条不断游动的白鱼。 这奇异的组合令伦德尔迅速将眼前这一幕刻入脑海,他认为这会是塔妮亚陛下希望获得的有效信息之一。 “商队护卫队长伦德尔,我听塞拉提及过你,塔妮亚身边为数不多的高阶魔法师,与赤红一般活跃着。” 闻声,伦德尔眼睛锐利了起来:“来了,开始了吗,但是塞拉在哪?” 心里想着其他事情,但伦德尔的嘴上却没有慢半拍,他挺直胸膛:“能被暴食者阁下与塞拉神…女士记住,这是我的荣幸,但有关塔妮亚陛下身边高阶魔法师的描述,我需要进行一定的纠正。” “效忠于塔妮亚的高阶魔法师并不少,他们活跃于大多数人看不见的角落,塔妮亚以真诚俘获了我们的心,而我们则会报以最为炽热的忠诚。” 眼看着暴食者的表情从平澹转为愕然,伦德尔对于自己的回答十分满意,不让任何人小觑绿荫领的底蕴,并让他们凝聚他们的核心力为塔妮亚陛下,这就足够了。 暴食者无奈且干涩的笑容正是试探不成感到尴尬的力证,伦德尔找到了适合这场交谈的措辞与方式,并决定继续贯彻下去。 “也许我们该谈谈这只商队,据我所知,在这之前,整个梭伦南境的行商都是取道东侧雪山山脚进入红焰山脉区域,并且数量稀少。而这一次,你们则是径直穿过了较为危险的熔火群山,而且看状态,并未受到熔火群山的住民们提供的惊喜。” 伦德尔正色道:“有赖于塔妮亚陛下恩威并施,商队所到之处,熔火群山的各种族对于绿荫领心悦诚服,贴有塔妮亚陛下标识的商队今后都将受到熔火群山内各种族的保护,为了能够造福这处偏远的西南角,我们的商队将会让货物与钱币流动起来,提供更为优质的服务。” 这番彰显陛下英明,体现她仁善的话语又一次震慑住了暴食者,没有塞拉协助,暴食者看上去并不太适合处理这种形式的对话,他的局促与尴尬写在脸上,很好读懂。 “好吧,我理解了,晨曦领欢迎你们连通这条艰难而偏远的航线,并愿意为你们的努力给予对应的帮助,比如,商队始终能在红焰山脉区域内得到晨曦领不违背自身利益为前提下提供的协助。” “一个题外话,塔妮亚陛下在你出行前,应该未曾想到,我会允许你们进入领地之内吧?” 这回轮到伦德尔尴尬了,但高速运转的大脑仍然让他抛出了:“不,塔妮亚早已猜到了这一层。” 被暴食者的玩味的目光直勾勾盯了许久,就在伦德尔觉得气氛诡异之际,对方向自己点了点头,用简单明了的客套话结束了这次谈话。 离开书房后,伦德尔检视自己的发言,并未发现不妥之处,对于暴食者话里话外对绿荫领的旁敲侧击,他都完美的进行了化解。 自觉超额完成任务的他心情不错,离开时伦德尔发现血族奴隶并未将飞马牵好,而是懒惰地与其他两个异族奴隶享用着用自己的打赏换来的美味。 伦德尔虽然心中不悦,但没有斥责她们,而是很康慨的,不由分说地往血族双子,小松鼠手里都塞了一枚金币。 “这是塔妮亚陛下的馈赠,收好。”伦德尔骄傲地翻身上马,与飞马一般,抬头挺胸,昂然地漫步回商队散货的临时空地。 喝着餐后小血罐的薄暮茫然呆滞地看着手中的金币,转头与小泥巴面面相觑。 “他看上去,傻傻的哎。” 书房中的路禹无力地捂着额。 鉴于这条商路的存在确实便利了沿途的各种族,切实地坐到了沟通多地的作用,路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为难他们,乐于在自家门口得到周期性补给的实用货物。 然而对话一开始,路禹便觉得气氛尴尬,伦德尔的语气,说出的话都充满了戒心,甚至可以说是把自己当做了严防死守的对象,以至于他的回答总是能完美的堵住路禹酝酿中的话。 “塔妮亚的洗脑能力,还挺吓人的,难怪路路都被卖了,还迷湖着护着她那么久。” 在被当做驮兽使用,与大象体型相似的犀兽魔物身旁,晨曦领的各组好奇地打量着各种各样的货物。 由塔妮亚组织起的绿荫商队商人均精明干练,他们能够通过一些微小的动作与眼神判断一个人是否有意购买,商队一路走来,这一招总是无往不利,塔妮亚甚至赞美过他们,说他们能将龙心卖给同种族的巨龙。 精明的商人与过往一般,热情地介绍着来自各地、琳琅满目的商品,但他们却敏锐的发现,晨曦领大多数人的付费欲望并不强烈。 商人们纳闷至极,他们的嘴甚至能说动熔火群山的火元素买进中看不中用的丝织品,竟然说不动自己的同族? 熔火群山蕴含火属性魔力,能够持续放热,并在魔力滋润下继续运转的拳头大小热石,考虑到采购、运输、人力成本,以及第一次走商路需要以优惠建立良好印象,售卖两枚金币并不过分。 【讲真,最近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yeguoyuedu安卓苹果均可。】 工匠组的人眼睛闪闪发亮,而萸草到场之后,听闻价格,毫不犹豫……报价一枚银币。 一刀大动脉。 金币到银币,面对萸草这个直接省略了三四个辅币,恨不得杀人劫货的砍价方式,商人们表情严肃,深感自己遇到了敌手,他们也看出了土木、工匠这两个群体都在看萸草的脸色。 只要拿下萸草,就有大收获! 说干就干,商人们发挥人海战术,一边继续向意志动摇的组员们介绍,一边叽叽喳喳地磨蹭萸草的耐心。 “萸草女士,这可是拳头大小的热石,而且是火蜥这一种族刚刚自火山之中取出,保守可以使用十年才进入磨损状态,两枚梅拉标准金币十年,足够便宜了。” “一枚银币。”萸草说。 又一位商人靠了过来:“您是工匠,应当知晓,这样的素材除了常规取暖,还有许多应用方式。” “一枚银币。”萸草重复。 “我们的运输、保管、人力成本都很高,而且采购时根本就做不到一枚银币!” “哦,是吗。”萸草一脸澹漠,“一枚银币,我要了。” “萸草女士,在整个梅拉,这样品相的热石,两枚金币真的是十分十分优惠的价格了,考虑到这是我们第一次造访晨曦领,我们可以少许的优惠以构筑双方的友谊之桥…” “原来是这样…可是我就想一枚银币买下来,你说这些和我无关啊。” 无论商人说什么,萸草“一枚银币”来来回回说,最后才艰难地加上了一枚聊胜于无的辅币,商人们血压瞬间高了起来,脸都红润了不少,如果不是萸草背后的两个组成员表现出强烈的购买欲,他们一定会结束这场对身体不好的拉扯。 “……” 如果说萸草只是屠龙刀起步打算一点点砍到有回旋余地的价格,那么另一头的商人则在一开始便开了大眼。 因为野外生活经验丰富,奥尔加的技能点的不少,作物种植、栽培她均是一把好手,因此在园艺与农务组合并之后,她便被任命为组长。 在组员们殷切的期盼中,奥尔加看到了那株疑似变异的某种麦子的种子,它被浓郁的草系魔力封锁在一口土罐内,种子内飘逸出的奇妙香气令奥尔加多凝视了几秒。 商人卖力地介绍着他们是如何在穿越熔火群山途中,发现了这株作物,不留余力的描述着它在野蛮生长的作物中鹤立鸡群的模样,以进一步勾起奥尔加的购买欲。 “要不,你送我吧?” 绿荫的商人们愣了片刻,他们起初怀疑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位奥尔加女士操着一口浓重的异域口音,说话虽然流利,发音却不敢恭维。 当奥尔加第二次重复自己的白嫖请求后,不只是商人,就连身后的组员们都呆滞了。 他们看出了奥尔加没有在开玩笑,尴尬地脸皮直抽抽,实在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 这也能当晨曦领的组长? 二十余岁的奥尔加前几年仍在知识传承基本等同于无的亚斯砍魔物,所做的最大的白日梦也不过是和同伴赚钱买地,经营自己的牧场,如果一切顺利,也许能够买一个爵位获得部分豁免。 从十三四岁开始做梦,到二十多岁还在和魔物厮杀,计较着一两枚钱币的奥尔加其实已经认命了,只求能够每天都有饱饭吃,平平安安的结束狩猎。 如果地宫中,路禹没有驾驶着血肉战车一头创开石墙,出现在他们面前…… 梦想以意料之外的方式实现了,并且现实给予了更多的富余,比方说,一票常年居住在教皇城内,只有理论知识而无实操经验的骑士与修女成为了她的组员,而且组员并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而小看她。 “我们都是孤儿,以前都是穷人家的孩子,与组长并没有什么不同。” 内心深处有什么被触动的奥尔加等人努力的向着自己的知识荒原开垦,将自己的实操经验与组员们擅长的理论结合,甚至主动开始学起了一直以来比较苦手的本地文字,以便能阅读更多的书籍。 自小开始就在努力求生存的奥尔加早早就知晓了,脸不能换饭吃的道理,拉得下脸给贵族吹嘘拍马打工换赏钱,她才有了自学魔法的资本,因此如今的白嫖宣言在她眼里实在不算是回事。 虽然说西格莉德会付钱,但是晨曦领是大家的家哎,能省一点是一点总是没错的,反正尝试白嫖又没损失,没准呢,万一呢? 软萌安静的新绿已经默默地记好了值得购买的药材,等待西格莉德付账,在看到萸草热火朝天地一枚辅币一枚辅币的往上抬价,气得商人们快要吐血后,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看到奥尔加以各种角度尝试免费获取变异作物种子后,新世界的窗户也打开了…… 西格莉德捂着额,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这一幕。 他的身旁,伦德尔嘴角抽搐,拿着金币出来付账的西格莉德显得如此豪爽,而这些领地子民却抠搜得像是不领情…… “原来如此,与狄维克一样,也是做个场面的专家啊。” 即便购买了下来,也是属于领地的财产,未来真想使用,恐怕要花费更多才能入手,因此他们才会想尽办法砍价。 “可怜了这群以为追随塞拉就能够看见不一样的光辉的人。” 伦德尔觉得自己窥见了背后的真相,不由得一声叹息,不过他显然没有发现自己的逻辑有哪出了错。 西格莉德打断了萸草的砍价,付给了商人最后说出口的价格。 “别啊,还能再砍砍…”萸草喊了起来。 西格莉德没有管她,一路帮大家结账,然后迎头碰上了欢呼的农务组组员。 看着奥尔加手里的土罐,西格莉德嘴巴微张,视线开始游离。 “你别告诉我…这是真的免费了。” “一枚银币拿下了。”奥尔加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 “这可能是魔力潮中出现变异的作物种子,一枚银币他就卖了?”西格莉德声调有点高。 “即便以草元素精粹固住种子,短期之内不栽种也会枯萎,我根据他们进入熔火群山的行程推断了一下,这枚种子最多还有三四天便会彻底失去活力,因为那株完整的作物已经在运输过程中枯死。” “卖我,还有一枚银币,但是如果磨磨蹭蹭,那可就连一枚银币都没有了。” 西格莉德松了口气,但同时她也竖起了大拇指。 444.全新职业召唤师,期待你入坑 结束了与塞拉的日常通讯,路禹靠在椅子上,注视着天花板,怔怔地出神。 与璐璐以及塞拉进行日常通信出现的明显声音丢失,因为魔力扰动带来的噪音愈发严重,通讯法阵的信息传递效果正在受到增强中的魔力潮干扰。 仅仅是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们便在梅拉周围的数个大陆上目击了新魔物的进化以及他们第一次被魔力浸澜,随后又在魔力匮乏之地看到逐渐丰盈后重新焕发生机的壮丽景象。 璐璐与塞拉似乎还不打算结束在外的观察,毕竟魔力潮这样一生中可能只会遇见一次的重大事件实在有着太多值得亲眼目睹、记录之处。 路禹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但是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塞拉和璐璐独处时的场景,这让他不由得想,当初自己与璐璐解决浸染之灵时,塞拉是不是也这么煎熬。 “最近总感觉你很少笑了呢。” 抱着小暗在书房中“游泳”的须臾侧过身子,注视了路禹好久,这才开口说道。 “有吗?” “我是你的刻印召唤物,我们心意相通哎。”须臾说,“头一次看到你在召唤上如此头疼,之前的构思、创作总是水到渠成,可现在却整整一个月毫无进展。” 须臾说的并不完全正确,其实头疼的不只路禹,还有欧尔库斯。 两位召唤先驱面对全新的召唤体系,摸索创作着与之对应召唤模板,但均告失败。 如今的召唤仪式的表现令他们又安心又纠结。 安心的是,过往旧召唤体系中的召唤物一旦准确描述便会被精准的召唤,并且不会出现货不对板,真正做到了稳定无偏差。 纠结的是,他们没有玩到新的东西。 现有的召唤物是世界意识现世素材库中的进行排列组合,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路禹并未看到让他眼前一亮,值得塞格罗离开时特地感慨一句的玩意。 决定召唤物的持续时间、召唤物的实力的要素似乎仍然与之前一样,如果在种类、质量、玩法上都没有改动,世界意识到底为召唤流派带来了什么? 总不能仅仅是“我进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大更新,现在我宣布,召唤可以正常、不会出错的完成每一次召唤”吧? “别灰心!”小暗体内的雾妖变成了小章鱼,触手用力挥舞,似要为路禹打气。 路禹用手指轻触雾妖所在的位置,看着随表皮凹陷一点点后退的她笑道:“我没有灰心,比起曾经艰难探索召唤经验与规律的前人,我这都不算什么,只要稍微平复下心情,我还会继续尝试的。” 相较于暂时受挫的路禹,晨曦领这段时间的进展十分不错。 园艺农务组的奥尔加带领组员们划好了种植区,开始正式栽种各类能为晨曦领提供素材的优秀植物与作物,那枚自绿荫商队购买的种子种植至今呈现出良好的生命力,数次感知的奥尔加坚信来年一定能品尝上这份经历魔力潮变异的全新作物。 土木组的成员根据璐璐提供的图纸完成指定区域的装修,为了能与璐璐一起踏入城堡内部,分享那份“有家可归”的喜悦,赞美她与萸草出色的设计能力,路禹只是聆听了萸草的报告,却没有踏足其中。 仍在外的塞拉布置了一个新的任务:制造黄昏城。 看到黄昏城图纸的萸草跃跃欲试,站在一旁的路禹问:“你觉得黄昏城这种结构,很棒?” 萸草连连摇头:“根据我在教国所学的知识来看,黄昏城毫无疑问不适合人居住,除非你想迷路,或是让自己变成神经病…大人,我十分好奇,设计出这个构造的人图什么。” “黄昏城除了一到二层,其余楼层都让人很不舒服。在这里,上与下,左与右都会在移动中逐渐模糊,失去基本的空间感;内饰的颜色不协调且诡异,许多处地方注视久了甚至会失去距离感;黄昏城上下镜像,以伪造光源模糊日夜,让时间的概念也被扭曲…我想不出什么样的生命喜欢这种神奇的环境。” 知道塞拉打算的路禹抿嘴笑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如果这一个月中有什么事让路禹感到震惊,那必然是远在呜噗城的米莱汇报了晨曦领信使渠道弄到了梭伦北境的消息。 梭伦北境如今像是黑洞,狄维克派的军队有去无回,自浸染之灵之后,已成无人区的辽阔土地失去了信使的活跃显得死气沉沉,外人无法知晓其中发生的一切。 米莱人在梭伦中南部的呜噗城,如何能这么快的了解到无人区内的消息? 在交谈中,路禹得知米莱借由商人身份发展了一名狄维克阵营的百夫长作为自己的下线。 “笼络一位百夫长,这不太容易啊,真不愧是前光辉化身。” 路禹在通信中的感慨得到了米莱含笑的回复。 “并不困难,只需要十二枚银币,一箱好酒。” “这么便宜?”路禹震惊了。 “大人您似乎忘记了,浸染灾厄方才远去。” 路禹恍然大悟。 梭伦的大型耕种区一是北境辽阔的大片平原区域,二是中部,以及中南部。而如今,北境经受浸染洗礼一片死寂,中南部在开战之后被塔妮娅立起的绿荫领旗帜纳入其中,狄维克真正拥有的不过是中部的少量产粮区。 伴随着战争烈度加剧的可能性提升,粮食紧张的危机让粮价水涨船高。 泽尼尔有来自塔妮娅的海上航线支援,狄维克能做的只是依靠如今仍是梭伦名义上国王的身份掌握着与三大国的贸易往来渠道,源源不断地通过进口缓解压力。 根据刚刚从北境战争中退下来休息的百夫长描述,他们在北境与号称“被遗忘之地新王”的罗耶相遇,由于高阶魔法师互相牵制,他们顺利与罗耶的军团接战。 “他们的悍不畏死生平少见,钢刀砍在他们的躯体之上,鲜血似泉水般喷溅而出,这本该是死人一个,我们也目睹了他们重重的倒地,而后毫不在意地用踩踏过去,然而…” “那倒地的人用满是血污的手抱住了我们的腿,分明是血肉之躯,他们的手指却硬生生在我们的腿甲上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抓痕,指尖抠得血肉模糊,露出白骨。” “我注视着那个人的眼睛…神明啊…我无法描述出那一刻内心的震撼,他们眼睛中有火光,临死前还用扭曲的声音怪叫,诅咒着我们…他们说,我们抛弃了他们……所以…” “要死,一起死!” “他们一定是被魔鬼蒙蔽了双眼,以至于无法认出我们是来解救他们的人。” 百夫长叙述的过程中时不时打哆嗦,这场战斗让他患上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他亲眼见证着一个个没有经历过系统性训练,堪称羸弱不堪的普通民众拿着破烂武器冲向代表梭伦的军队。 这些人被军士们砍瓜切菜,毫不在意地碾压而过,然而余下的人像是感受不到恐惧,立刻用血肉之躯挡住钢刀,只为身后的人多争取一秒时间。 即便死,也要张开嘴,恶狠狠地在军士没有防备的脖颈处撕咬下一块肉。 百夫长在极近距离看到一位同伴被蜂拥而上的人群咬断喉咙,更是看到被撕扯下的血肉被咀嚼着吞咽下去。 高阶魔法师摆脱纠缠返回战场释放了高密度的魔法,将地面轰炸得一片狼藉,震天巨响中,不少人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在战场上,未经过系统训练的普通人面对这威势十足的一击十有八九会陷入恐慌,转头就跑,进而形成大溃败。 然而罗耶麾下的这些人没有,他们拖着残破的身躯,不知疼痛与疲倦的继续冲锋…… 百夫长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群与浸染之灵无异的行尸走肉。 “愤怒的力量吗…”路禹聆听时本在感慨,却忽然听到… “一位魔法师临走前带走了几具尸体,并在其中验出了能短时间内强化感知、身体素质的药剂,让人极度亢奋自然也就意味着不会轻易恐惧。”米莱说,“以北境当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不可能拥有富足的素材调配出数量庞大的魔药,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这是天然致幻剂,北境确实存在不少这类植物,但不提炼便服用的结果基本意味着透支与死亡。” 雕像滴滴直响,路禹却用拳头抵着额头,低着头,久久没有改变姿势。 许久后,他把目光投向了窗外,看着红霞满天,看着太阳橘红色的余晖洒入房间,将小暗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路禹的内心倏忽间安静了下来。 巨龙会因为衰朽,内心坚硬如铁。 海妖无法将这世界的魔法化为自己所能驭使的言灵。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路禹喃喃,“随他去吧。” “米莱,关于梭伦的事情,以后不用搜集了,等到出结果再告知我吧,还有…北境那位也是如此。”路禹正色道,“我现在更关心魔力潮、魔法,这才是与我们晨曦领息息相关的。” 米莱含笑回应:“如您所愿,恰好,我搜集了一条有关召唤的信息,这对大人应该有帮助。” 路禹于浸染之灵灾厄之后提供给梅拉的特化召唤模板不久前出现了波动,不仅又一次出现了大量的货不对板,细心的召唤师还发现,无论是召唤速度还是魔力耗费,模板远没有之前优秀。 路禹对照了一下时间,发觉正是召唤神殿消失,世界意识为召唤学派注入新力量的关键节点。 在体系更新后,原有的模板不适应版本,用起来不顺畅在所难免。 “虽然您在召唤物对决中名声大噪,更是把几位召唤大师们打得灰头土脸,不敢冒头,但是他们各自的家族仍然是放不下成为学派领头人这份荣誉,又推选了新的代表出来抢占位置。” “他们在公开场合质疑你在模板中做了手脚,行径卑劣,话里话外,都是在洗白自己的家族,贬低您的贡献。” 路禹叹了口气,还真是没完没了啊。 学派领袖的荣誉实在太有诱惑力,魔力潮下人心思动,没人不想争取一番。 现在的他已经懒得为此生气,比起这个,他更在乎农务组的变异种子能种出什么神奇的作物? 工匠组在璐璐讲解了“魔法加密”的理论后会有何感悟? 医疗组研制的新型疗伤药剂是否能超过璐璐的“苦水”? 土木组的大家是不是太过操劳,是否需要强制安排休息? 瓦伦与沃勒对史莱姆的培养与改造会带来什么新的惊喜? 茱蒂丝对饮料的改良会不会让晨曦领出现更多可选择的佳酿? 当路禹把这些问题摆在召唤学派领袖同等的位置思考之后,他真心觉得这个名头还有这份荣誉,毫无意义。 虚之又虚的夸赞与赞美远不如园艺组从树上摘下,递给自己的一枚果子甜;不如畜牧组赶着肥肥壮壮的牧场动物穿越山岗时看不到头的队伍养眼;也不如工匠组拿起锻锤在火炉前挥汗如雨,锻锤与铁毡发出的“当当”声悦耳。 被众人吹捧,被他们膜拜,从不是路禹的追求。 让身边的人过得更好,在自己有余力时改变尝试着改变更多,继承召唤先驱们的遗志探索出全新的力量并将之总结概括,为召唤续上水流,这才是路禹所追求的。 实现个人的小小的梦想与召唤复苏的宏愿并不矛盾,他也确信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别跳到我脸上就好,他们想要那些虚名,给他们吧,你难道能阻止小丑一个接一个登台演出吗?”路禹说,“把小丑都集中在一起,放在明处,远比把他们按下去,散在暗处要好。” 米莱继续汇报:“有人自称发现了全新的召唤模板,正确召唤无失败记录,并且已经卖出了几百份卷轴,这是否需要制止,毕竟寻常人的召唤模板,比起您的也许……太过狂野?” 路禹捂住了脸:“这也行?” 如今想要失败召唤也许只有强行填写与自身力量过度不匹配的召唤条件吧,这种行为,路禹感觉就像是游戏里有人拿着系统白送的物品卖出了天价。 考虑到召唤模板没有大问题,而且这么做也有一定拉人入坑的积极效果…… “米莱,帮我放个消息出去。” “大意就是,召唤已经复苏,即便是暴食者也失去了原先强悍的召唤物,必须重新开始摸索。” “这是一片亟待探索的广阔天地,欢迎大家入坑一起探索。” 445.禁魔传教 港口城邦呜噗。 结束了通讯的米莱坐在刚刚搬进宅邸中的红木桌前怔怔地思索了许久,找到执行路禹交代的任务合理推进方式的她嘴角上扬,愉快地伸了个懒腰。 夕阳的余晖缓慢地从窗沿溜走,被那染红的霞光点亮的,做工堪称巧夺天空的雕花家具隐入了黑暗。 坐在没有照明的房间内许久,米莱才将感知从四面八方收敛回来,露着金色光辉的眼眸只是一眨便回归如常。 被要求建立属于晨曦领的信息渠道后,米莱就恢复了仍是光辉化身时的谨慎与严谨。 人设是逃难商人,除了钱一无所有,米莱公开场合总以这幅形象出现,呜噗城的贵族与商人们很快便接受了她的加入——没有人不喜欢一个尚且未和自己起利益冲突,喜欢四处撒币,美丽动人的女士。 梭伦内战并未影响到呜噗这个港口贸易大城的繁华,大量在浸染时期南逃的梭伦贵族聚集于此静待着内战分出结果,这让米莱总能轻松地从他们口中获得不少有用的信息。 但仅仅只是与这群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垃圾打好关系还远远不够,魔力潮中的异变,这群不愁吃喝无需冒险的老爷们一无所知。 将自己打扮成冒险者的米莱踏入了呜噗城一家人流如潮的酒馆,没有位置可以落座的她就靠在吧台旁,聆听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在酒精作用下说出的话。 这项工作对于任何一个刚刚上手这份工作的人都很有挑战性,吹牛打屁的冒险者不在少数,如何分辨他们所说的内容真实需要一定的分辨能力,然而对前光辉化身,与大量人打过交道的米莱这并不是问题。 “我和你说,昨天我可是碰见货真价实的幽灵了,就在絮岩森林附近。” “怎么连努尔你也这么说啊,亏你还是个秘银的冒险者,不会是完成委托后太高兴喝高了眼花吧。” 努尔正要举起装满麦酒的木杯一饮而尽,听闻被质疑,他眼睛一瞪,借着酒劲气呼呼的喊道:“我在执行委托时从不会喝酒,跟帕尔森那家伙不一样!” “少来了,帕尔森那家伙声称看见了天空中漂浮着无数的白色棉絮,里面还有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这已经被人证实是某位吟游诗人编撰出的故事,而他却咬死亲眼所见…要我说,没完成委托不丢人,但是说自己是因为被吓到才不小心丢弃委托要求回收的战利品,这么犟嘴可有些难看了。” 桌面侧翻,金黄色的浆液飞溅,两个木杯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出去很远。 捧着蜜酒的米莱缓缓转过身,倚在吧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剑拔弩张的那群冒险者,如果猜测没错,谈话中的另一位正主帕尔森就在其中。 米莱自然是知道帕尔森的遭遇极有可能是真的,灵体复苏在晨曦领她已经亲眼目睹,但离开晨曦领后她才发现,梅拉对此仍然一无所知。 没有人阻止两伙冒险者热闹开片,喝酒之余有人打架助兴再好不过了,只要不动用魔法,酒馆老板也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一向不新鲜。 趁着闹腾腾的空隙,米莱特意绕开了仅在眼前的女侍者,走到了一个不断用眼角余光偷偷瞟自己的青年前。 略带青涩的青年侍者还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与情绪,仅仅只是与米莱面对面,擦拭酒杯的动作便慢了几分,当米莱笑着向他购买满满一杯蜜酒后,他的脸更是不自然地红了起来。 “你一直在这里工作?”一旁的酒客离去,这让米莱终于得到了一张椅子,她坐了上去,托着腮,凝视青年。 “应该…一年了?”青年有些错愕,完全没有做好交流准备的他声音有些走调。 “哦,这里人来人往,你一定听到过许多有趣又有用的消息吧,我想打听一下,呜噗城内,是否有出色的召唤师?” 米莱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声音,恰逢斗殴结束,酒馆内迎来了短暂的一瞬宁静,因此附近的人都听到了她的话。 “您要找召唤师?” “是的,十分出色的召唤师。” “为了委托?” “不全是,更多的是想向他验证一个传闻。” 虽然经历了浸染之灵灾厄,召唤师重回大众视野,但众人对其态度仍是:未来可期,暂时观望。 冒险者仍然不待见召唤师,涉及到自身以及团队存亡的委托,召唤师能够提供的协助仍需时间考验,在这种错一次就会得到与神明亲切交流机会的事件中没人敢冒险。 召唤师、传闻,特地寻找,三个关键词勾起了酒馆内不少人的兴趣。 “您不妨说说是个什么样的传闻?”有人起哄。 米莱十分感激这位迫不及待的“托”,她说:“我在野外遭遇了一位刚刚从碎金城返回的魔法师,他和我说,暴食者疑似被打败了。” “暴食者?哪位暴食者?” “你这话说的,在整个梅拉,能被称之为暴食者的除了那位召唤师暴食者,还有谁?” “他被打败了?不会吧,我可是听说在前不久的庆典上,他摧枯拉朽的战胜了一些召唤大师。” “你还是说清楚吧,“疑似”这话听上去就模棱两可的。” 米莱意识到情绪与好奇心都被成功调动后,便用一副“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路人口吻叙述起刚编的故事。 “据说,魔力潮带来了巨大的变化,导致暴食者原本强大的召唤物无法应召,召唤仪式的变更甚至让他必须从头摸索召唤的知识,完全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甚至没能战胜后起之秀。” “我第一时间也觉得不太可能,因为听上去实在很离谱,因此一直在寻找召唤师,试图验证这个巨大变动的说法。” 所有人不再关注刚才动武的两人,各个若有所思。 “这事…可能是真的吗?”有人抬起头,左顾右盼,试图寻求一个解。 “应该是真的…召唤的巨大波动确有其事。”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冒险者团队有人发声,“我们队伍里就有浸染之灵中学习了召唤术的人,大约三十多天前,一次狩猎中,他的召唤物凭空消失,毫无征兆,并且在长达数天的时间内,召唤充满了不稳定性。” “那些召唤大师不是说这是暴食者在给大家的召唤模板中做了手脚吗?” “不会吧,真有人相信那群人推出的所谓‘领袖’说的话啊,能做出拿模板骗钱的事,说的话连一根毛都不能信!” “这么说来,三十多天前,魔力潮给予了召唤一些崭新的变化……暴食者掌握的知识无效,那岂不意味着那些家族掌握的知识也毫无意义?” 魔法师们一个个露出了喜色,他们很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每次魔力潮都会带来巨大的变化,魔法体系的变更更是有过大量记载,召唤在此之前死寂一片,如今召唤师数量也基本是浸染灾厄才临时学习的半桶水,知识壁垒尚未构筑,人人都在同一起跑线,那自己是不是有希望抢跑,成为第一呢? 传统职业已经卷得爆棚,魔力潮带来的波动并不会让他们体系完全坍塌,想要成为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需要投入的时间与精力大得惊人,可召唤完全就是一片尚待开发的肥沃土地啊,这条赛道上,还没有人卷! 米莱满意地欣赏着不少魔法师眼中闪烁的兴奋与激动,她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大半了,接下来,只需要这股风随着自由的冒险者们传向各地便好。 对于贬低自己领主这件事,米莱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她已从话语中确认了他对于名誉的无所谓,成为恶人,成为故事中的背景板,都不会影响路禹大人的心情。 同样的把戏米莱没有用第二次,来到第二个酒馆之后,她换了一张“脸”,依旧是倚在吧台,默默收集着这些自底层吹起的微风。 “他们又来了啊…” “哈啊…不会又要说半天吧,真扫兴。” 身旁人的嘀咕声令米莱回过头,四位身着青紫色长衫的年轻人穿越熙熙攘攘的酒客,在吧台点了四杯麦酒,但却没有等待酒保上酒,转而分开走向了酒馆的各个角落。 附近买醉的人发觉他们靠近,如同避瘟神般拿起桌面上的酒与菜,如果可以,米莱觉得他们甚至不愿意与这四人产生眼神上的接触。 忙碌了一天,在生死边缘徘徊一身戾气亟待缓解地冒险者们居然会对这么一群看上去实力不强的人敬而远之,联想起前一个酒馆中的斗殴,这奇妙的场景引起了米莱强烈的兴趣。 她朝着四人中看上去年纪最小的少女努了努嘴,侧身询问酒保:“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里的人这么怕他们?” 来这里买醉的冒险者普遍舍不得喝价位更高的蜜酒,只是瞟了一眼,酒保便提供了与米莱消费能力对应的服务态度。 “客人应该是才来呜噗城不久,对这里的特色不太了解。” “你指的特色就是那群运用丰富的肢体语言把酒馆当做舞台发表激情万分演讲,声情并茂的四人组?” 酒保调侃道:“免费的驻馆小丑的表演我们很乐意接受,但可惜的是,他们的表演得不到认可,这就让我们很困扰了。” “说说看?” “客人听说过禁魔教派吗?” 这不是一个令米莱感到陌生的名字,她在光辉化身时期就处理过有关的事件。 通俗来说,禁魔教派认为魔力是导致巨大差异的问题所在,只要抑制、管束魔力的使用,便能够解决当下大多数的矛盾。 这个看上去与魔法师完全对立的教派,其核心成员也存在着魔法师,并且位阶不低,这让不少魔法师嘲笑禁魔教派是寄希望于人人都放下手中的武器,成为世界最强。 没人将禁魔教派真正当过一回事,魔法师群体甚至已经懒得下场争执,魔力便存在于这世间,随取随用,只会反反复复宣扬自己主张的一个不入流组织能掀起多大的浪花? 旁人也许不知道,但是对宗教与信仰历来敏感的教国是做过调查的,自禁魔教派诞生以来,被魔法师讥笑的它们,信众人数逐年递增。 这不是一句“愚民自误”可以糊弄过去的,反应出的是现下普通民众徘徊于无望与渴望之间的矛盾心态。 聪明人自然知道不可能寄希望于让强者放下武器自我约束,但是对于已经走投无路的人而言,禁魔教派给予的安慰却像是天上的太阳一般温暖。 教国国内并未禁止其他教派、信仰,但是恶劣的传教环境让禁魔教派丝毫没有市场可言,他们往往会面对一个致命的诘问:“如果魔力是一切问题的根源,那么拥有魔力的光辉之神,岂不是恶神?” 如果面对的是一个在劳伦德教导下理智的教徒还好,遇上狂信徒,这个问题一旦答错,等待禁魔教派的只会是不死不休。 与教国不同,梭伦并未有真正意义上一家独大的宗教,在这里,各大教派一片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景象,各种土味宗教信仰层出不穷,其中一些与当初骗走了塞拉父母钱财的垃圾教会无异。 因此这的确是米莱第一次见到禁魔教派传教,他们的传教朴素直接,哪里人多去哪,不在乎外人的目光,也不介意冷嘲热讽,面对愤怒与冷漠沉默以对,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像是河流中突兀出现的石头,酒馆的喧嚣因他们短暂凝滞,被迫聆听传教内容的冒险者们烦躁地等待着他们离去,以好好享用自己的酒肉。 与塞拉一样,米莱不信神,她内心中最接近神的人是劳伦德,为了他,身为海妖混血的米莱加入了光辉化身,守护着一个自己心知肚明的谎言,只为了更多需要它提供慰藉的人。 离开教国后对信仰无感的米莱几乎是当着拿出卷轴走向自己的少女嗤笑了一声。 少女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了,她笑着说:“我们是为了无法觉醒者而奔走的寡言者,如能得到您的认同,不胜荣幸,请问这位女士有兴趣了解更多有关禁魔教派的知识吗?” (本章完) 446.魔力潮第二阶段 看着少女一脸虔诚的模样,米莱满饮蜜酒,辛辣与甘甜在口腔中回荡,余味悠长。 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为这位传教的少女付了一份蜜酒的钱,权当请客。 米莱懒得驳斥,与教徒辩论是愚蠢的。 禁魔教派正在梭伦南方活动,怨灵目击报告开始出现,宣传召唤顺利完成的信息被米莱一口气发送回晨曦领。 夜已深,检查了宅邸内布下的示警法阵后,回到卧室的米莱化身海妖,利用鳞片聚拢空气中的水气,凝聚为清澈的水流于身体表面流淌。 她随手打开木柜,取出拳头大小的水晶瓶,牵引起一枚青绿色的水滴加入流淌的水流中,顷刻间,房间内便充满了馥郁的芳香气。 斯莱戈不久前才发售的新品香水,比起过往梅拉贵族们使用的鲜花提取物更加浓郁、持久的香气使它迅速成为了显贵们的宠儿。 晨曦领比他们更早获得这些香水,虽然诺埃尔送来的美少女被全部遣返,但是礼物却都留了下来。 可惜晨曦领的大家都在搞大建设,每天汗流浃背,实在用不上,而璐璐与塞拉大人一个要和素材作伴,不能被其余气味影响嗅觉,一个则是讨厌过于强烈浓郁的气息,因此香水就这么搁置在了仓库中,直到有角色扮演需要的米莱向西格莉德申请了它。 忙碌了一整天的米莱打了个哈欠,冲洗完毕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明天的安排,而后便进入了梦乡。 “喵~~” “喵~~” “喵!!” 不知过去过久,米莱自梦中惊醒,急促的猫叫令她昏沉的大脑迅速清晰,迷离的双眼逐渐锐利,寒芒闪烁。 米莱没有养猫,如果养宠物,她更想养几只白腹的小蛇,因为她曾无意间目睹过猫荆大人的本体,洁白而光滑的腹部,反光的鳞片令她记忆犹新。 宅邸的示警法阵察觉到入侵者,卧室便会响起猫叫声,越靠近宅邸,叫声愈急。 今夜无光,撩起窗帘的米莱一无所获。 鉴于她的人设只是一个粗通魔法的商人,对外展示时她仅有三阶的魔力,因此米莱克制了用魔力感知宅邸的冲动。 “会是谁?”米莱蹑手蹑脚地来到墙边聆听着已经开始与宅邸内响起的,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到呜噗城这段时间,我并没有与人交恶,身份伪装十分顺利。” “是觉得我没有背景,看上去积攒了不少钱财,冒险一次?” 脚步声正在靠近,米莱思索片刻,躺回了床上。 透过门缝,奇异的熏香飘了进来。 “好拙劣的魔药…”米莱无语至极。 过了一会,觉得熏香应该发挥作用后,门锁被撬动,门扉吱呀一声后被缓缓推开。 造访者共有三人,只不过… “没有心跳、没有鼻息?” 侧耳聆听的米莱内心咯噔一下,原本还打算观望片刻的她翻身而起,魔力触发屋顶的水晶灯。 三个目光呆滞、动作僵硬的人型一步一步逼向米莱,手超前虚伸,似乎要抓取什么。 人偶! 米莱不再掩饰,海妖的血脉沸腾,澎湃的魔力向四周蔓延,不一会便看到了系在人偶头顶那道由魔力凝聚成的无形丝线。 “疾风赐福!” 动用言灵的米莱在跃出窗户的瞬间便被风元素包裹住身躯,踩在虚空的她如同回归大海的游鱼,转瞬便飞出了宅邸的庭院范围,直指不远处的小树林。 突然的一幕震惊了小树林中操控人偶的人偶师,他也顾不上人偶,赶忙切断与人偶的联系转身逃跑。 “地涌!” 六阶魔法地涌令人偶师脚下的土地泥泞一片,褐色的“巧克力河”顷刻间将人偶师包裹得严严实实,而后用力地拍打在临近的一株大树上。 五脏六腑几乎错位的人偶师眼冒金星,刚睁开眼,便对上了换好面具,以海妖之躯现身的米莱。 被“地涌”扼住喉咙不断向上推举的人偶师呼吸极度不畅,在他的构想中,被抓住应该会面对对方的询问,可一切并未按照他所想的进行。 “你是…那个…人的…护卫…我们…可…可…可以…谈谈!” “我…能…能…给你钱!” 闻言,米莱加重了些许力度,令人偶师在濒死边缘徘徊了一会,这才松开“地涌”。 落地后人偶师便捂着喉咙剧烈咳嗽了起来,好一会这才战战兢兢地与米莱对上视线。 “说清楚,你为何而来?”米莱抱着胸沉声问。 眼看米莱有对话的兴趣,人偶师松了口气,觉得是“给钱”的许诺起了效果的他也知道自己无路可逃,没有人偶的人偶师战斗力与失去召唤物的召唤师无异。 “她给你多少钱,我们可以给你更多!” 米莱玩味地说:“你们…虚张声势吗,还是说,你习惯把人偶也算在内?” “你想知道…” 地面再次如水流般涌动,吓得人偶师噤声。 “搞清楚,是我在询问你,回答我,谁让你来的,竟然想打我雇主的主意。” 人偶师还想思考,看见已经扑向自己的“地涌”立刻开口:“我们是灵魂锁链,如果您也是高阶魔法师,应该听闻过。” 米莱眉头紧蹙,她确实听说过,人偶师群体众多,追求各不相同。 有人追求换体重生,渴望以此躲避衰朽。 有人追求接近真实,窃取创造生命之力。 而有的人,亦或者大多数人偶师都没有这么远大的追求,他们只是习惯幕后操纵一切,解决逼近自己的麻烦。 数量庞大自然也就有些较为畸形的组织出现,灵魂锁链便是脱胎于创造新生这一追求出现的极端组织。 他们狩猎心仪的人偶“种子”,纳入自己的收藏之中,但又绝不是简单的收藏癖犯了,他们所追求的是将人偶的灵魂与肉体都永远与自身绑定,实现深层次的灵魂契约。 在他们的构思中,这样的人偶即便主人换体重生,依旧会遵循着灵魂上的冲动继续履行契约。 米莱说:“你们连萨耶尔留下的精法都无法摸透竟然还坚持着这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们确实无法追逐那位传奇的步伐,他留下的那些繁奥知识远远不是寻常人所能解读的,但…时代变了。”人偶师笑道,“两次魔力潮后,他的知识又有多少还能符合如今的魔力环境,空中楼阁的知识还能起到多少作用?” “您守护那位美丽的贵族小姐时,梅拉发生了很多事情,如今各地都有人目睹了一些奇异的灵体出没,已经有法师塔成员猜测,那便是死者的残魂。” “如果确定为真,那么一直以来困扰人偶师们的灵体难题便会迎来一个新的解,不再受限于魔力环境的限制将会为我们打开一道道全新的大门!” 人偶师狂热的挥动着双手,好似这里是演讲台:“我们需要合适的素材,为了那即将到来的一刻,摸索、寻找全新的道路迫在眉睫!” 米莱理清了前因后果:“所以,你盯上了科琳娜小姐?” “她足够美丽,不是吗?”人偶师说,“而且她孤身一人逃难至此,消失了也不会有多少人追寻她的下落,完美的素材…当然,我没有想到您会守卫在她的身边,一位尊贵的高阶海妖。” 确认只有人偶师一人后,米莱咧开了嘴:“谢谢你的赞美。” 人偶师错愕的“嗯”了一声,下一秒… 四面八方涌动而来的泥土将人偶师卷入其中,人偶师恐惧的大喊:“不要杀我,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我不需要,同时我也不喜欢你把鲜活生命当做猎物狩猎的儿戏态度,想必此前你也做了不少这样的事吧,用路禹大人的话来说…现在的你,好死!” 泥土钻入人偶师的嘴巴,封住了他的鼻腔,又化作两道利刃插入他的眼球。 人偶师的身体剧烈的抖动着,但米莱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不要觉得我残忍,你把那些可怜的人制作成人偶的手段应该比这还无法直视,无父无母,苟延残喘于世间的可怜人被你无情地收割为素材,肆意地摆弄,说你是人渣都是抬举了。” “现在,带着你臭得流脓的心,腐烂不堪的念头,去死吧!” 黑夜之中,大地悄悄地吞没了丑陋与罪恶,将一切化为滋润万物的养分。 回到宅邸内的米莱睡意全无,点亮照明水晶的她坐在桌前,思忖着向晨曦领发送了信息。 “自魔力潮进入各位大人总结的第二阶段‘涨潮’以来,梅拉各地已经全面意识到了变化正在发生,魔法师们再也无法控制消息,各地人心思变,各式各样的组织活动频繁。” “魔法各大流派蠢蠢欲动,在探索变化的过程中,他们不介意撕开面具,露出更为残忍的一面。” “政权不稳定的区域,宗教再度获得了肥沃的土壤,他们以人们的不安与恐惧为食,无声地壮大着。” “三位大人预测的洗牌与大动荡,已经拉开了序幕,我所在的呜噗城,已经起风了,我相信,这股风很快便会吹遍整个梅拉。” 今日挑战万字更新,这是3k,还剩下7k, (本章完) 447.学派吃鸡与魔法钟塔防御体系 迷迷糊糊中,路禹觉得耳边有声音在嗡嗡,思绪仍在梦境中徘徊的他混混沌沌,艰难地辨别着。 “睡姿真差啊,小暗都被他挤下床了。” “也许很疲惫吧,忙碌了一整天后入睡难免如此。” “特别疲惫不该睡得死沉死沉,一动不动像尸体吗?” “可我就是这样啊…这一点我和路禹很像哎,以前旅行时我扒拉着他一起睡时就发现了。” 声音愈发清晰,对话的内容一点点渗入昏昏沉沉的大脑,像是有人给了路禹一巴掌,他浑身一哆嗦,用力转动僵硬的脑袋,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 朦胧的视野中,三团黑影簇在一块,随着视线中的事物一点点清晰起来,璐璐、塞拉以及小暗的脑袋出现在那里,深深地凝视着他,仿佛在说… “你醒啦?” 路禹彻底醒了,他下意识想抓起被子遮一遮,但是动作才做了一半,他才想起,自己是穿了睡衣的。 捂着因为熬夜早起有些沉重的脑袋,他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塞拉回答:“刚刚,璐璐十分好奇你一个人在家是什么状态,所以我们直接进来了,说起来,你这个领主是真的不做好的表率啊,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吗?” “根据我肚子的饥饿程度,应该是中午。” “恭喜你,回答正确。我听西格莉德说了,这段时间你都是睡到下午,甚至是傍晚才起床,与整个晨曦领的作息相悖,你这是要与亡灵或者怨灵起舞,迫不及待化身夜行生物吗?”璐璐很不满,“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吗,给我恢复正常的作息啊!” 虽然真的很想睡个回笼觉,但是看着须臾端来的“早餐”,以及璐璐凌厉的目光,他只能选择投降,乖乖地纠正作息。 一边往寡淡的蔬菜汤里加盐,路禹一边问:“你们不是说要在外面多待一阵子吗,怎么突然间回来了?” 塞拉难得和璐璐在外独处,就连霍古都被她提前打发回家,竟然突然改变主意,这让路禹不得不好奇。 “情况有变。”塞拉把玩着手中的小兔子雕像说,“我们在沿途看到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事情。” “靠近梅拉的佐列高斯,学派斗争逐渐激烈。” 塞列尔的故乡,萨耶尔恩人的后代建国之地,佐列高斯,这片广袤而富饶的大陆在魔力潮来临前夕并未如梅拉一般动荡不安,所有人几乎是在懵懵懂懂中迎接了天地巨变。 由于历史上的每次魔力潮都会带来巨大的动乱,因此文献与传承基本都是残缺的,佐列高斯的各大学派直到魔力潮即将进入第二阶段才彻底确定当前状况。 也就是在塞拉与璐璐观察佐列高斯野外的植物魔物活动方式与习性时,佐列高斯两个知名的魔药学派组织种植药材的田亩被毁,存放公共素材的仓库火光滔天。 就在第二天,两个学派同时指责对方策划了这起卑劣的行动,目的只是为了拖延他们研究新式魔药的进度。 原本就有着理念冲突的两个组织也不再掩饰对于对方的厌恶,双方药剂师都开始动用自己的人脉阻挠对方的资源获取,并且不断地确认对方重新培养素材的地点,定点摧毁药田与素材库。 矛盾螺旋上升,最终演变为魔法师之间的直接冲突。 仅在璐璐与塞拉制作新魔物图谱时,便在野外目睹了数次学派战斗。 不仅是魔药,人偶、各元素法师、魔武者都加入其中,共襄盛举。 路禹只听了一会便意识到,佐列高斯来自不同学派,不同组织的人如今都致力于通过破坏研究素材与研究资料的行为延缓其他人通过魔力潮获取全新感悟的时间,如果这么做效果不佳,那就快进到终结竞争对手生物学生命这一步。 简而言之,这是一场学派吃鸡大赛,赢家将有机会掌握魔力潮结束后漫长时间的学派释义权,以及那令人眼热的话语权。 这条向上攀登的阶梯上,没有人甘愿落后,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把领先的人,拉下来! 哪怕就此止步不前,哪怕对整个学派,乃至流派的发展无益,那又与他们何干呢? 两人以旁观者的角度目睹了数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又亲眼见证了学派各大组织将对手描绘为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极尽全力的抹黑对方的成果,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这些人已经无视知识本身,直接进行人身攻击与物理打击,对的要说成错的,黑的要说成白的。 魔力潮,这个为世界带来天翻地覆变化,推动生灵向前发展的巨大契机之所以被称之为大动荡的原因,她们已用双眼见证。 也难怪劳伦德在给予路禹,那份亲自编撰的书稿中写下“魔力潮中,最恐怖的是这世界芸芸众生的心。” 他认为,舍弃善良化身野兽与恶魔前行,亦或是紧守本心逆流而上都不见得是正确的抉择,因此特地在这句话下用红笔进行了批注。 “偏安一隅,观潮起,闻潮声,看潮落,化作切割海潮的礁石,屹立于惊涛骇浪中,这是如果我与猫荆离开教国,恰逢魔力潮到来,所能想到的解题思路。” “看到这里的,无论是路禹,还是塞拉,可以借鉴,但别忘了…路当由你们自己走。” 看着那字里行间溢满的温柔与和蔼,拿出书稿再次品读的塞拉眼睛里噙满泪水。 路禹没有打扰她,而是小声地跟璐璐说:“你不在时候,我已经让萸草在新占据的领地补建了足够的魔法钟塔。” “我稍后会去完成,只要刻画对应的法阵便能让钟塔的魔力彼此相连,密集而稳定的魔法网络将又一次笼罩整个晨曦领。”璐璐调侃,“只要没有魔力波动捣乱。” 璐璐的行动力很强,在与塞拉一起忙碌到深夜后,熬夜仰望星空的晨曦领众人都目睹了五颜六色、从横交错的光,层层叠叠,又互相交织,最终构成了一层薄薄的纱衣,轻柔地笼罩在晨曦领上空。 这套自晨曦领建立之初便开始构建,因为魔力潮动荡一直未能完全投入使用,命运多舛魔法钟塔防御体系正式开始守护晨曦领的安全。 半夜被叫醒的白狼对着路禹直呲牙,炸毛的他毫不犹豫地喷了路禹一脸口水,尾巴烦躁地甩个不停,虽然看上去极不情愿,但他还是骂骂咧咧地来到了领地之外。 黑暗中,白狼的眼睛闪着幽光,像是两团漂浮在半空中的鬼火。 他瞪大着眼睛在领地边缘踱步,好一会,白狼歪着头,瞄向了路禹,似乎在问:“你们做了什么?” 在白狼的视野中,这片他常带着小狼们玩耍的区域十分陌生,不似晨曦领的边界,完全是未知的领域。 “魔物的反应通过,紫星、阿尔文,你们什么感觉?” 两位战斗组组长看着对比周围环境毫不突兀的景色,连声赞叹,表示想要识别这里已经被魔力扭曲了景象颇有些难度。 璐璐在钟塔运转的法阵中添加了萨耶尔守护凡妮莎小屋的同款幻象屏障,领地之外的人极难窥探其中,强行以魔力探索只会享受萨耶尔同款精法攻击。 璐璐对于精法的运用即便是塞拉都啧啧称奇,自从璐璐公开了萨耶尔的书稿之后,她也学习了相关的知识,但是到了实际运用,两人展现出的力量可谓是天差地别,如今璐璐能在法阵中复原出萨耶尔精法便是证明。 可惜璐璐现在心不在此,她如今满脑子都是制作新式炸药,以及笨龙与雾妖的塑形药剂。 “测试一下示警法阵。”在魔法钟塔主塔的璐璐通过雕像传来了信息。 路禹看了一眼对法阵满腹狐疑的白狼,笑着走上前:“麻烦白狼你了,原路冲刺返回就好。” 白狼这回没惯着路禹,尾巴一甩,喂了说话的路禹一嘴毛,后退蹬地,扒拉起尘土,等路禹从咳嗽中回过神,只能看到他在树林间矫健灵动的背影。 如同白色的闪电,白狼顷刻间便让一座座魔法塔构筑出的,幽蓝色的大钟剧烈地摇晃起来,像是被无形的钟锤重击。 一只只半透明的萤火虫自钟的底部钻出,四散入漆黑的树林。 示警钟声在主塔不断回响,白狼矫健的身影也被主塔由魔法水晶构筑起的控制基台投影至半空中,一个个萤火虫提供的残缺视角被拼凑为完整的画面,投射在另一面墙壁上。 钟塔提供的视角与萤火虫提供的俯瞰视角详细地记录下了白狼矫健如风般的身姿。 塞拉对于这个效果十分满意,来源于克洛伦斯的技术支持令她完美实现了监控需求,也让她愈发渴望早日复刻完整的黄昏城。 早在终点等待白狼的奥尔加等人立刻为它奉上了史莱姆饮料以及鲜肉,作为犒劳。 白狼没有拒绝,扒拉着与自己大腿一般粗的魔物肉块,正撕咬着,便听闻远处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这让他的耳朵随着爆炸不断的颤动。 “听说紫星组长自告奋勇要尝试魔法钟塔体系的防御性魔法…真不愧是组长啊。” “听这个声音…组长应该不太愉快。” (本章完) 448.新式召唤模板的“线头” 只需要有人坐镇魔法钟塔主塔便能将晨曦领边境区域尽收眼底,安全问题得到解决,需要轮换巡视领地的战斗组成员终于得以投身于其他工作之中,有效节约了人力。 在经过璐璐简单的上岗培训之后,战斗组成员将轮流充当主塔守夜人的角色,当然视他们的工作形式,路禹觉得,这跟自己学校蹲传达室里看摄像头画面的看门老大爷区别不大。 为萸草敲定了晨曦领城堡部分内饰的最终方案后,璐璐迫不及待地带走了两位学徒,继续捣鼓起了心爱的药剂。 据说这次外出让璐璐收获颇丰,久违的散心甚至让她涌现出了许多奇妙的制药灵感,路禹对这些灵感持怀疑态度,只希望它不会为晨曦领带来过年的气息。 将米莱相关的信息匆匆托付给塞拉之后,路禹也钻入了自己的房间,继续起了研究,他全然没注意塞拉欲言又止的神情。 路禹已经失败了七十三次,欧尔库斯的失败次数更多,摸索无门的他直接使用起了穷举法。 “笨是笨了点,但是只要时间足够,总能摸索到隐藏在迷雾之后的线头。” 欧尔库斯很乐观,如今他四十二岁,如果需要摸索十年才能推开那扇门,那么五十岁的自己应该还有足够的精神头去体验全新的召唤术。 他还笑称路禹十年后即将奔三,没准研究召唤之余还要兼顾家庭,心态不错的他顺带着自嘲了一把。 “总之别像我这样对待家人就好…哈哈,应该也没几个傻子会像我这样吧。” 愁眉苦脸的欧尔库斯之前撕碎过刻画模板的卷轴,面包一声不吭地走过来,认真地帮他把卷轴碎片捡起来,又认真地拼好,当天晚上小面包特地亲自下厨,炒了一份蘑菇炒饭递给废寝忘食的欧尔库斯。 看着小面包稚嫩的脸上留下的烟熏痕迹,欧尔库斯硬着头皮吃下了这份不怎么好吃的炒饭,头一次没有吐槽面包的厨艺令人咂舌的差劲,迟迟未曾有进展所挤压在心头地郁气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自那之后欧尔库斯便放平了心态,路禹能感觉到,他的内心中,有些东西的重要性正在追上他浸淫已久的召唤。 在贴满了失败召唤模板的墙体前踱步,路禹认真思索着下一步,如果可以,他不想加入穷举大军。 没关紧的大门吱呀一声露出一道缝隙,璐璐的脑袋探了出来,清澈的眸子闪闪发亮。 “还没休息?” 面对前来矫正自己作息的璐璐,路禹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拍了拍脸,努力把沉浸在召唤中的注意力拉回来。 璐璐娇俏的一笑,挤开门,露出了手中的托盘,揭开盖子,一块块墨绿色的小方砖垒成小山,散发着阵阵凉气。 “这是…” “嘿嘿,豆糕,墨绿色是我从口味清新的食材中提取出的汁液,你现在这么费脑,睡前吃一些,睡觉也能安心一些…你可能不知道,那天回来时,我和塞拉看见你一直皱着眉头,像是梦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后来才从你的呓语中听到是与召唤物相关…” “来来来,这里还有一杯安神助眠的草药,放心,绝对不难喝,我已经试喝过了!”璐璐装满橘子色汁液的杯子推到了路禹面前,满脸的期待。 像是一直以来为了解决璐璐厌食问题的他一般。 路禹毫不犹豫地把豆糕丢进嘴里,享受着那翻沙、细腻的口感,感受着回荡在舌尖的清甜,那份甜蜜似乎顺着津液滑入了心里。 调皮的夜风吹得墙壁上的召唤模板纷纷起舞,璐璐随后牵引魔力将窗关上,从椅子上飘起,查看着满墙的失败品。 “都不能用吗?” 路禹抿了口草药,摇头:“效果与我想要得到的差很远。” 他放下杯子继续说:“自从召唤变更后,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没有寻找到与众不同的力量,我知道问题关键在于与召唤仪式相连的模板,但是模板…” 路禹面容苦涩:“加一笔,少一笔,刻画的差异,乃至魔力注入的度、魔力节点触发的先后顺序都可能是问题关键…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情况下,我暂时还没能找到那个关键的‘线头’。” 璐璐发出“唔唔”的苦恼声,她犹豫地提醒:“塞拉在法阵方面很有研究,你…也许可以寻求她的帮助。” 路禹不认为这是法阵的问题,上个时代,他和欧尔库斯都是依靠过往的召唤模板,摸索着进行改良,并最终找到了合适的一款。 如果以前的模板全部不具备参考性,那么他需要面对的,是近乎从零开始拓展模板。 “上个时代的模板全部无效了?” “可以这么说。”路禹指了指墙壁,“这其中就有我在浸染灾厄期间提供给梅拉的模板,据米莱说,有些人正在以模板失效作为武器攻击我的人品。” 在召唤话题上实在给予不了路禹太多帮助的璐璐深感无奈,看见须臾倒挂在天花板上,她也以同样的姿势飘了过去,与往常一样,乐呵呵地扯了扯须臾的小翅膀。 自家卧室里多了两只大蝙蝠,怎么看都太邪门了,路禹三下五除二把豆糕和草药喝完,决心听劝,恢复健康作息。 “路禹…” “怎么了?” “我突然在想…” 发现璐璐扭扭捏捏,看着那不知何时被晚风带上的门扉,路禹心跳加速,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盯住了璐璐在照明水晶下显得粉嫩的唇,以及红润的小脸蛋。 就在他在内心中打呼克制时,璐璐开口说:“你有没有尝试过,把召唤模板,反过来?” “反过来…反过来指的是,上下颠倒?” “也可以是左右,你这些都不是对称的模板,不是吗?” 路禹索性也化身大蝙蝠,脚踩天花板,注视着一墙的召唤模板:“我一直以来都在拿你提供给我的召唤模板进行尝试,不过我确实没有尝试过逆转刻画,这听上去十分反直觉。” 璐璐说:“刚才有那么一瞬,我在想,世界意识如果对召唤进行了变动,那么祂必然是希望你们能够发现,并及早将这份新的力量拓展开,以开发出更多的运用方式。” 路禹愣了片刻,鉴于一路上璐璐依靠直觉提供了不少有效协助,他决定尝试一番。 将召唤模板左右翻转,以截然不同的路径注入魔力,沟通召唤仪式。 奔腾入海的魔力肆意的撒欢,操纵着这些入海蛟龙的路禹小心翼翼地以一种违反过去施法习惯的方式完成了与召唤仪式的对接。 璐璐握紧了拳头,默默为路禹祈祷。 然而召唤光芒亮起的一刹那,路禹便无奈地笑了。 一只巨蟒盘踞于卧室之内,过于庞大的身躯令他不得不将高高扬起的头颅缩回来,吐着信子,将脑袋靠近路禹。 “常规召唤物…代价我已支付,离开吧。” 璐璐有些失望,她本以为自己无意间的话能给予路禹解开谜题的关键,她甚至做好了与路禹一起分享喜悦的准备… “别这幅表情嘛,我已经习惯了。”路禹伸出手摸摸璐璐的脸颊,感受着掌心的温度,他笑道,“我还有时间,无论祂把这份力量藏得多深,我一定会把它找出来!” 璐璐仍不放弃:“要不…大胆一些,将整个召唤模板的刻画、注魔全都逆转过来!” 路禹嘴巴微张,笑了起来,随即便满足了璐璐的要求。 因为海量魔力快速涌入路禹的身体中,房间内的照明水晶忽明忽暗,闪烁得刺眼。 璐璐屏蔽照明水晶,随手呼唤出火元素… “璐璐,你在这里吗?” 塞拉的声音让璐璐没来由一哆嗦,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感到心虚和惊慌,但也正是这一刹那的分神,凝聚在手心的火球骤然膨胀,抢夺走了本该流向召唤仪式的魔力。 突然的断流让路禹一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魔力,大汗淋漓的他依靠着丰富的经验勉强维持着仪式不崩溃,艰难地持续到了完成。 璐璐的火球散发着炽热的气息,若非须臾手疾眼快收走了周围的书稿,隔绝了书柜,这倏忽间造就出的惊喜便会带来一连串的连锁反应。 “对不起,我…我…” 路禹本来也没放心上,经历太多失败的他心态早和欧尔库斯一般平静了。 有什么能比璐璐更重要呢? “咚咚…” “咚咚…” 路禹的心跳声如同鼓点,回荡于静谧的房间内,魔力伴随着密集的鼓点从他的身体内涌出,飞速奔向仍在塑形中的召唤仪式。 璐璐眼疾手快,直接贴在路禹身上,以自己的魔力为其分担损耗。 但魔力的抽取来势凶猛,消失得也是无比迅速。 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将璐璐维系于半空中的火球一点点吸入仪式之内,澎湃的火元素魔力被无形的伟力撕扯成碎片。 在三人惊诧万分的目光中,蜷缩于火球之中的人型于召唤仪式中浮现。 与路禹相接的召唤仪式空前的活跃,贪婪地吸收着四面八方的魔力。 心脏起伏声愈发强烈,这一回,不是路禹的心跳声。 (本章完) 449.关键词与检索 在路禹来得及操纵召唤物前,将其包裹的火球如被吹胀的气球猛地膨胀,但却没有如众人所担忧的那般立刻爆炸,明艳的火光将整个卧室照耀得亮如白昼的下一秒,如同即将烧尽的木炭,暗红色的斑点遍布表面,层层裂纹浮现。 须臾手疾眼快,从天花板上飞扑而下,抱着火球破窗而出。 在空地上,孕育于召唤仪式中的召唤物缓缓抬起了手臂,刺破了包裹着她的“蛋壳”。 熔岩在她的手臂上上流淌,与空气接触的顷刻间,炽热的火元素碰撞、炸响,外溢的魔力拍打在须臾身体之上,她却不躲不避,眼睛里满是震惊。 黏稠的岩浆凝聚为盾,火焰化作利刃,飘散在空中的火元素聚集成甲叶,她落地的瞬间,碧绿的草叶熊熊燃烧。 “另一个须臾?”塞拉看懵了,她转过头,却发现路禹同样一脸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路禹也希望有谁能给他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从召唤仪式中走出的召唤物,模样与须臾完全一致,除了看上去像是被煮得太熟了一些之外…… 璐璐仓促地依靠魔力波动估计了熔岩须臾的力量,五阶。 路禹从震惊中回过神,制止了打算上前“邦邦”两拳,试试世界上另一个我身体强度的须臾。 扑面而来的热浪令他感到不适,在示意收敛起火焰后,熔岩须臾的身体由暗红色转为深黑,活似一块被烧焦的木头,只留下深红色的零星火光于体表闪烁。 “无法互动,只能服从我的命令…与塑形召唤物与刻印召唤物不同,也与噬魔树、血肉战车这些不同,它没有基础的意志”路禹来回踱步,眉头紧皱。 像是有一缕清凉的风吹入了路禹的脑海,他心中的焦躁不翼而飞,止住了脚步,注视着这个新奇的“须臾”目露精光。 “难道是…” “是什么,解释解释啊!”璐璐急了,有关魔法,无论自己擅长不擅长,她都是好奇宝宝。 “让我再试一次,璐璐,麻烦你配合我。” “配合,怎么配合?” “在我进行召唤仪式的同时使用水属性的魔法,魔力位阶最好在…五阶或者以上。” 说干就干,路禹驱散了熔岩须臾,立刻进行了新的召唤仪式。 不明所以的璐璐立刻跟进,而后她便惊讶地看见,凝聚在半空中的水球受到路禹召唤仪式的牵引,像是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将之吞噬。 路禹自然是看得到象征着召唤仪式根源的黑色漩涡,而他也亲眼目睹了,吸收水魔法的仪式发生的变化。 一颗湛蓝色的巨大水球从虚空落下,完全由水流构成的小璐璐站在水球之上,而她的两条手臂,赫然于水球相连,抬手瞬间,两条湛蓝色的触手一闪而过。 塞拉坐不住了,她立刻走上前:“刚才是须臾,现在是璐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急,还需要再测试,验证想法,为我提供一些光魔法,这个塞拉你应该很擅长。” 塞拉啧了一声,但也存着好奇心的她还是同意了。 完全一样的过程后,浑身闪烁着耀眼圣光,左手巨盾,右手长枪的塞拉降临。 看着金光闪闪的自己,塞拉有些恍惚。 “这是新的塑形元素?” “不,不,不。”路禹兴奋地握紧了拳头,“这不是什么塑形元素,是另一种…是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一切都可以联系起来的!” “你们先休息吧,我还需要验证几个猜测,须臾,跟我来!” 璐璐刚想追上路禹就被塞拉一把拉住:“你帮不上他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陷了进去,需要的是安静和专注,就像你炼药时不希望有人打扰一样。” 闻言,璐璐抿了抿嘴,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他又没法把作息矫正回来了。” 一连几天,路禹都与正常作息的众人错开,除了钟塔中值班的战斗组成员能从监控投影中看到他不断召唤,不断服用魔药的身影,晨曦领众人只能在晚餐时分看到打着哈欠从房间走出的他。 面对璐璐的关心,路禹明显有了更多的笑容,前段时间始终被召唤所困扰的他如今兴奋异常,但是对于探索得到的新知识,他却保持了神秘。 “等我再做一些实验,我想,我已经摸到了那根线头。” “璐璐,谢谢你,你真是我的幸运护身符!” 璐璐不敢说那晚一切只是意外,更不敢说自己是因为塞拉突然造访心虚手滑才导致的火球脱手。 听到路禹的赞美,再看着她的笑脸,璐璐欢快地踢着脚,饭都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 “大人,这是新的通讯,来自欧尔库斯。”薄暮拿着雕像走到路禹身旁。 “你究竟是怎么想到,简直是个天才。” “如果我真的用穷举法去尝试,恐怕只有运气爆炸才能误打误撞摸索到零星的碎片。” 明显能够听到欧尔库斯在雕像那头踱步的声音,他的步频急而乱,说话时鼻息很重,兴奋得无以复加。 “如果真的如你所想,低阶召唤师就已经拥有崭新的‘划分’方式,那么属于高阶的精锐召唤师能掌握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面对欧尔库斯的畅想,路禹笑了笑,灌了口蔬菜汤漱嘴后提醒他:“我还只是猜想,仍然需要不断地尝试、摸索,才敢确认,你倒好,已经展望未来了。” “今天开始我就会尝试增加实验人数,获得更多的样本数据,我建议你在能够保密的基础上也这么做。” 关闭通讯,路禹对上了一颗颗明亮异常的眼珠子,他们无声地诉说着包括好奇、求知欲在内的诸多念头。 路禹无奈地轻笑出声,举起手表示投降:“我会和你们解释的,正好我也需要你们的协助,今晚有兴趣一起熬夜吗?” “为什么非得熬夜?”塞拉很不解,她可不希望晨曦领的三个领主都变成熬夜大王,以至于白天昏昏沉沉。 “我调整不了作息啊。”路禹尴尬地坦白道。 璐璐一听,眼睛亮了,她飞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再度返回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小瓶子。 看着瓶子里晃动的液体,路禹感觉到了什么,他问:“这不会是…” 璐璐晃了晃药剂,满意地点头:“喝下去,你就能拥有婴儿般的睡眠!” “那么副作用呢?”路禹试探着问。 “哦,起床会觉得头有些疼,这点副作用其实完全不是事,既然你这么难矫正,我就来帮帮你吧。” “等等!” 面对笑眯眯靠向自己的璐璐,路禹决定最后倔强一把。 “我能不能自己喝…还有,不苦吧?” …… …… 喝下一整杯史莱姆提神浆液的路禹抖了抖还有些刺痛的脑袋,终于感觉神清气爽,纠缠自己许久的倦意烟消云散。 在他的面前,是晨曦领召唤术运用的最好的十五人,其中也包括了璐璐与塞拉。 在正式开始说明自己的猜想前,路禹搬来了璐璐的画架,在揭开画板之后,璐璐直接捂住了嘴,脸憋得通红。 画板上,是火柴人同款画风的加强版,人体结构与基础细节都一塌糊涂。 事实证明,路禹倔强地想要在火柴人这种经典上画蛇添足是错误的。 即便是路禹跟随路禹学习的薄暮也没有给自己师父面子,而是一点点把头低了下去,艰难地控制着身体抖动的幅度。 路禹满脸通红,未经过任何训练的他,画画技术与璐璐相比,确实小有差距。 “好了好了,我知道自己画得很烂,反正那不是重点…别笑了,严肃一点!” “今天把你们都叫出来,一是为了解释清楚我这段时间到底摸索出了什么,二则是需要你们协助我一起尝试,确认猜想。” 伴随着路禹进入节奏,众人的注意力也从画板移开。 “前些天召唤出熔岩须臾、水流璐璐、圣光塞拉时,我认真感悟了召唤仪式,对比了过往的召唤模板,发现了一些有趣的规律…鉴于这些规律不详细研究召唤不需要进一步了解,我只说结果。” “无论是熔岩须臾还是水流璐璐,都是单独的召唤‘区域’。” 薄暮踮起脚,举手提问:“我不太明白…什么叫,单独的召唤区域?” “你们可以这么理解,过去所有的召唤物都存在于‘祂’提供的巨大池子之中,召唤仪式执行‘描绘描述’则是为了提供与召唤师提出要求匹配的结果。” “而现在,描绘与描述只作为最基础的召唤仪式存在,其他召唤仪式也登上了舞台。为了方便管理、筛选、区分这些召唤物,祂为召唤物添加了标签,划分了属于它的区域,而唤醒他们的方式,便是熟练掌握运用与之对应的模板。” “听上去有点意思,可你与欧尔库斯通讯中狂喜的点不在这里吧?”璐璐说。 “是的,因为我和欧尔库斯发现,这些召唤物,均不具备塑形召唤物的意识,换而言之,他们仍是与傀儡无异…听上去,莫名其妙对吗?但是你们是否想过,为何存在拥有意识的召唤物?” 加班毁了我的万字加更,今天继续挑战,誓要将摸鱼进行到底 (本章完) 450.达者为师 自有记载以来,召唤师们便好奇于那些零星出现于历史上,具有完整自我意识的召唤物个体当以何种方式召唤而出。 起初他们认为这只是无稽之谈,但即便在召唤式微的年代也总有一两次奇妙的召唤经历,引得众多召唤师回想起这段他们不断追逐,又始终不得解的困惑。 过往的召唤脉络已被扫入尘埃,新的召唤体系正常运转,并交由召唤师逐步探索、补全的当下,这个问题似乎有了一个答案,甚至…不只一个。 路禹拿出炭笔,对着火柴人画了个圈,又在一旁写下了“本体”,随后他将须臾唤到身边,指着她向众人解释。 “接下来是我的猜测,也许不完全对,但我相信已经足够接近那个答案。”路禹说,“部分召唤物,存在着本体。” 须臾适时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们与须臾相似,是以召唤物这一形式存在的另类生命,意识存在于召唤仪式的根源。每一次正确的召唤都会将它投影至召唤师身边。” 涉及魔法总是一点就透,她一击掌,恍然大悟:“也就是说,长久以来,召唤师召唤的只是他们的‘影子’,真正具有完整意识的本体从未真正苏醒,并应召降临过?” 路禹纠正道:“我特指的是召唤体系产生变化之后,在那之前…鉴于召唤自有特殊情况在此,而我仅仅依靠有限的历史书稿与充满局限性的召唤经验,因此不能如此断言。” 塞拉捋了捋不知何时染成银色的长发,随手扎了个马尾,随口吐槽道:“你的措辞严谨得像是曾经给我上过课的教国法师塔老学者,他总是会加一堆的定语,生怕学生曲解。” 璐璐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这样挺好的不是吗,在这方面,路禹就是个合格的老师啊。” 塞拉扎马尾的手一抖,发丝散落,一缕缕银丝如秋千绳荡在她的眉眼前。 路禹对塞拉藏在发丝后红眼中若隐若现的郁闷只能视而不见,说好的各凭本事。 “疑问。”战斗组组长阿尔文抱着手,眉头紧皱,似乎仍陷在刚才的话题之中,“路禹大人,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召唤的只是影子…那召唤本体的条件是什么?” “对此我只能回答…”路禹无奈地摇头,“我也不清楚。” “正如你们所见,我的召唤物基本都存在着意识,噬魔树、血肉战车、二号这些耳熟能详的,还有与璐璐一起创作的,位于图鉴上的…呃,也许我从未和你们说过,但你们只需知道,我还有不少较为特殊的召唤物。” “这些召唤物自诞生被我召唤而出,便有意识。塑形召唤物作为一个极为特殊的类别,在此之前,似乎只有我与欧尔库斯进行召唤才能孕育出有意识的个体,我暂时还无法判断这与我们的身份有关,还是与经验有关。” 璐璐好奇道:“没有猜测吗?” “有一点,但我需要更多的试验,因此暂时还不能表达出来,但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路禹笃定道,“召唤的力量,有了一个新的指标,有别于魔力简单粗暴的位阶。” 塞拉托着腮:“如果我记得没错,萨耶尔与凡妮莎穷尽一生也未能够找到一个,各个地区通用的魔力标尺,毕竟不同区域魔力标准不一,可你的意思像是…祂为召唤设置了这样的标尺?” 即战力与位阶的不对等总是会在考虑动用武力的魔法师之间制造出和平的窗口。 毕竟除非位阶差距过大,没有谁能够保证与你起矛盾的魔法师不会在实战上碾压自己。 萨耶尔在日记中就吐槽过凡妮莎寻找标尺毫无意义,模糊的标尺存在着积极的意义,能让那帮总是思考用魔力解决一切问题的莽夫拥有一个可能比自己强大的假想敌,而这明显有助于减少纷争。 并且,萨耶尔也认为,一直都有些天真的凡妮莎在这件事上过于理想化,因为也许本就没有一个通用标尺,世界是参差的,祂的力量浸润世间也无法做到绝对平均。 萨耶尔的推论鞭辟入里,塞拉十分支持,因此在听到路禹的话后,她第一时间表达出了这个疑惑。 璐璐也凝视着路禹。 路禹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问:“还记得前些天我们召唤出的熔岩、水流、圣光召唤物吗,他们模仿了你们的外形,但实质展现出的力量,我建议你们尝试一番。” 阿尔文在路禹的授意下召唤出了一只电光闪烁的飞马,而与之相对的,薄暮召唤出的则是由土元素捏造而成的弟弟黄昏。 在正式进行交战测试前,路禹问:“你们是否好奇,召唤物呈现出的姿态为何会是这样,这个模板中并未有‘描述与描绘’,所得召唤物根据什么塑造外形?” “答案是…你们在意的事物,当然,这个形态并非一成不变,经过我测试,有时候会出现白狼,有时候会出现雾妖,也有时候会出现须臾和…嗯…总之,你们只需要知道,你在意的事物往往会成为塑形的素材!” 听着路禹一个个点名,提着一口气的璐璐愣了片刻,回想起当天… 回过神的塞拉偷瞄璐璐,发现她已经满脸通红,拳头不由得硬了起来,完全可以呈攻击表示。 一个来自医疗组的女孩怯生生地举手:“大人…” “请说。” “你对你措辞中的印象深刻有些疑问…如果处于极度惊恐、紧张之中完成召唤,我的召唤物塑形的反馈,还是我所在意的事物吗…确切来说,我想问的也许是,在意的事物是单纯的根据积极的一面判定,还是会兼具负面?” 路禹呆住了,这几天他处于测试摸索的亢奋期,扯“线头”扯得乐不可支,活似一只抱着毛线团打滚的猫咪,医疗组这位女孩提出的问题正是他尚未考虑到的盲区。 路禹一击掌,女孩立刻一激灵,如此反应让路禹不由得又是一滞。 “呃…你的名字?” “医疗组…寒绿。” 这个名字… “你跟新绿是什么关系?”路禹左看右看也不觉得这个叫做寒绿的前黑衣修女与新绿模样相似,虽然都很腼腆。 塞拉帮忙解释道:“教国的教会修女为孤儿起名有时候会以某种景象或某个词命名一群人,这也方便他们确认孤儿收留的年份与事件背景,而有这种收留大潮的,上一次,是大寒潮。” 新绿、寒绿以及塞拉,岁数相近,他们都是十几年前那场席卷半个梅拉的极寒之潮的幸存者。 教会修女看着尸横遍野的大地,看着白雪茫茫的天地,为那一天救助的孩子都赋予了一个绿字,希望这无情的寒风能够停歇,让坚韧的绿色自雪地中冒尖。 路禹称赞道:“你所说的话提醒了我,这正是我希望大家一起参与进探索之中的原因,如果仅仅只有我,那么必然会有所遗漏,而一旦有了旁观者,往往事半功倍。” “为了更好的研究召唤,我认为可以正式建立召唤学派……”说完,路禹稍显迟疑,他陷入了沉思,末了,他摇了摇头。 “差点习惯了,应该是召唤小组。” “你是觉得…学派听上去,很膈应?”塞拉指出。 “确实。” 慢了半拍的璐璐回想起凡妮莎留下的信件,又瞄了瞄路禹,纠结不已。 碰撞正式开始,阿尔文的闪电马与薄暮的土元素黄昏撞在了一起,朴实无华的魔力摩擦后,薄暮的黄昏毫无疑问地倒飞了回来。 仅仅位阶四的薄暮与已经六阶的战斗组组长相比存在着明显魔力上的劣势,但是… 路禹笑着令让两人继续下令召唤物碰撞。 又一次朴实无华的对轰结束,阿尔文与薄暮都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比起旁观者,实战的他们更清晰地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感觉到什么了吗?” 阿尔文说:“按理说,我的位阶比她要高,魔力运用等各方面都要出色不少,然而在召唤物对战上…我的优势似乎不明显。” 薄暮也有些发懵:“我还以为我的小黄昏会一下子被打碎,但是…竟然能过过招,好奇特的感觉。” 路禹点了点头:“这就是我要提及的第一个重点,你们可以称之为区域、系列、体系、集,总之,在这一个系列内的召唤物,进行交战,双方的战力差距将不会呈现出魔法师高位阶对低位阶那般直观的碾压,而是会…平和不少。” “就像是…”璐璐喃喃道,“平衡?” “不止,也许是这个系列存在着唯一的一个召唤物本体,所有的力量都源于他,那么他的分身内战自然不会产生巨大的差异,即便这种差异源于魔力引导本身。” 塞拉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召唤师必须掌握多种模板,以应对内战?” “正确。”路禹打了个响指,“无论是因为召唤规则强制修正,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它都迫使召唤师必须拥有更多的模板以应对不同的状况。” 同样是优等生的薄暮不甘人后,她左顾右盼:“听上去,像是药剂师,你想要药死对手,就必须比对方了解更多的、奇异的素材组合,以保证对方无法第一时间反制,如果大家都是同种药剂的行家,那么过招就像是过家家。” “但我又有疑问了…实在抱歉各位大人,我总是有疑问…但是我还是想问,如果您猜测的是真的,这是一整个系列的力量,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所摸索出的知识只是一部分?” “如果我们将这一整个系列的知识全部熟练掌握,并且运用得当,是不是就能召唤出‘本体’,亦或者得到这个系列召唤的一些特殊赐福?” “比方说,召唤速度更快,更节约魔力,能释放出更强大的力量,甚至是超越召唤师本身魔力界限的力量…亦或者是别的…路禹大人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我说得不对吗?” 话说到一半,薄暮发现全场都怔怔地瞪着他,就连一直教授他知识的路禹都是如此,眼睛亮得吓人。 一直以来的玩伴小泥巴嘴巴张得很大,虽然她一直能张这么大…毕竟她是松鼠,总是能从腮帮子里掏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递给自己。 塞拉指了指薄暮:“你教的?” 路禹猛地摇头:“严格来说,我只是教了她一些杂学知识,思考问题的方式,召唤方面的东西,她就是站在我身边默默的围观,偶尔好奇就问一嘴,平时拿去和晨曦领的大家小打小闹…” 璐璐愕然道:“这可是举一反三啊…我记得,当初进入魔药学院,讲到药理、素材搭配时,我就是这么在教授点名回答时这么说出来的,但他立刻把我赶了出去,斥责我不尊重长辈…” 路禹对此有些印象:“我记得没错的话,他是在嫉妒你的天赋,毕竟你几乎是凭直觉完成了搭配,并且以自己的方式讲解了搭配原因,而在此之前,你只是草草翻阅了一些书籍,做了魔药的入门功课。” 不是每个老师都喜欢提携聪明的后辈,在这个闭塞的时代,扼杀才是主流。 能够崛起的天才不仅要惊才绝艳,更要有着适合的土壤、令人咂舌的机遇。 路禹知道璐璐话里隐藏的意思,她吃过苦,被鄙视,被质疑,因此不得不选择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前行,没有人为她开路,无论暴风暴雨都必须独自忍受。 她很煎熬,但她从不说,如今见到了同样展现出过人天赋的后辈,跨越荆棘走进花海的她知道那份苦,也希望对方能走上一条坦途。 她绝不会变成自己的那位魔药教授。 所以他喜欢她,因为她倔强而清澈,待在她身边,路禹的心很宁静。 “所以薄暮,你愿意一直跟着我学习召唤嘛?”路禹说,“当然,也许是我们一起探索召唤,因为在这条道路上,达者为师。” 加班毁了我的加更计划,单位一天忙碌连摸鱼都不能摸,码字都是一种奢望,社畜的生活总是充满无奈 (本章完) 451.欣欣向荣 瓦伦叼着一根嫩绿的新芽,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注视着不远处嬉戏打闹的史莱姆群。 春光明媚,阳光下晶莹剔透、颜色不一的圆滚滚们用胶冻般的身躯互相摩擦,而后像是被击散的桌球般弹跳着四散,这样的举动往往会重复十几,乃至数十次,直至腻味,史莱姆才会蹦跶蹦跶地离开,各自活动。 瓦伦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史莱姆打交道,并且详细地观察起他们的饮食以及群体结构,用西格莉德大人的话说,这些事应该是需要编撰书籍的魔物学家才会关心的事。 为了更好的培养出适应晨曦领环境的多用途史莱姆,瓦伦艰难地学会了文字,啃下了凡妮莎写下的种族观察手册,对于这位前辈留下的书稿,他大为赞叹。 凡妮莎提到,史莱姆不是如常人所目睹的那般群居,但也并不会长期独居,大多数时候都游离于这两种状态之间,毕竟史莱姆在食物不充足的环境下会吞噬同类。 晨曦领别的不多,食物总是充足的,史莱姆总能吃到各式各样的东西,这其中当然也有着实验的念头——自提神史莱姆汁液诞生起,对于史莱姆能够酝酿出其他功能的汁液,晨曦领上下都寄予期待。 啃书学习的两人采取了路禹教授的制图技巧,坚持以可视化的方式记录史莱姆的数据,而这也确实让他们得到了一些梅拉史莱姆商人未曾发现的信息。 瓦伦与沃勒饲养的史莱姆已经是第三代,来自亚斯的草属性史莱姆在魔力环境适宜、资源充足的晨曦领分裂繁殖出的二代均表现出了比一代更为出众的身体素质。 更强的魔力亲和力、更优秀的身体机能、更圆更大的身躯。 在已经孕育出的第三代史莱姆中,瓦伦惊讶地发现,史莱姆群众出现第一次出现了等同于四阶的个体。 即便是雄壮魁梧的战斗组组长阿尔文都需要使劲才能将这团大号果冻抱在怀里,与野外史莱姆不同,它对晨曦领的生物极其亲昵,即便是总是手刺挠抓着他们拍拍打打,甚至是叼起来就跑的白狼。 相较于十分低智,认为晨曦领众人是极其友好的“同伴”的小史莱姆,三代中几个身体素质出类拔萃的个体展现出了异于寻常史莱姆的智慧。 会主动靠近搬运重物的晨曦领众人,用柔软的身体夹住部分重物,协助搬运。 会在没有拍头的情况下主动喷吐出可饮用的浆液,而非喷吐出刺激性极强,具有强攻击性的腐蚀黏液。 不需要定期以魔力作为诱饵规划轨道,并且一次又一次地规训他们完成巡逻事宜。 其中一只史莱姆更是不走寻常路,在发现璐璐出入都抱着一只小小的绿水灵后,它竟然主动跟随璐璐,一副努力推销自己的姿态,又是蹦高高,又是努力展示身体的柔软性,把自己挂在一块大石头上,使劲拉扯,活似拉丝的大号麦芽糖… 塞拉在审视了史莱姆群体的状况后,简单地说了一句:“看样子未来晨曦领会迎来新的同伴,加油干,我、璐璐还有路禹都很看好你们。” 瓦伦承认自己脑子不太好,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在聪明的奥尔加与茱蒂丝的解读下完全是另一番味道。 “笨蛋,魔力潮下,史莱姆们也有小小的智慧了,不再是……” 茱蒂丝忘词的模样让瓦伦记忆犹新。 而奥尔加补充的话则是令他震撼了许久。 “不再是低阶魔物,在魔法学界,所谓的低阶魔物基本就等同于智障,有一点但不多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比根据自身本能进行活动的魔物多了一些不确定性。” “虽然大多数都说史莱姆是低智魔物…但这是完全的曲解,魔法师如此概括只是因为史莱姆群体庞大,其中总会诞生几只稍微聪明一些,具有更强破坏力的个体。” “即便是史莱姆王也算不上聪明,非要比较,王的智力水平应该和人族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差不多,有些更差。” 瓦伦开窍了,他意识到晨曦领需要的是一群听话、活泼的可爱同伴,而作为变数的魔力潮正在加快这一进程,三代史莱姆表现出的,对于晨曦领众人的亲昵、忠诚是值得深度培养巩固的。 但是… 瓦伦不自觉将本该叼着的新芽咀嚼了起来。 “如果史莱姆族群中诞生了王,史莱姆们还会认可我吗?” “嘣~~~” “轰!!” 突如其来的两声巨响,让在瓦伦四周活动的史莱姆们飞速蹦跶回他的身边,瑟瑟发抖的网瓦伦的身上拱。 扒拉着快要淹没自己的史莱姆小可爱们坐起来,瓦伦镇定地把目光投向了远方的山丘。 “瓦伦组长好。” 努力控制着有些躁动的羊群,一位畜牧组的组员微笑着跟瓦伦打了个招呼。 瓦伦也微笑予以回应,并无奈地吐槽道:“也许我们应该让他们离远一些?” 畜牧组的两个青年相视一笑:“璐璐大人可是觉得那个地方特别合适她研究…叫什么来着?” “炸药。”同伴提醒。 “对,对,对,炸药。”青年说,“说实话,时不时来一下,很有我们在教国时主教突击特训的感觉,磨练心智。” 璐璐研究、试验炸药的位置位于晨曦领西侧的一处空旷地,在成功将一座山头点燃之后,对她的作品心悦诚服的塞拉与路禹亲自寻觅了这处碎石嶙峋,坑坑洼洼,周边没有易燃物的荒凉所在。 投身研究爆炸型魔药后,璐璐彻底释放了自我,将无法肆意放火的冲动完全倾注于一款款新式魔药。 两位跟随璐璐一起学习的学徒在一段时间的熏陶后已经忘记了昔日教国老师的教导。 “路禹跟我说,口径就是正义,只要装药够,哪怕是老鼠的脑袋也能炸上天!” “璐璐大人…口径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要炸老鼠…我也不太理解。” “嗯…似乎在你们路禹大人的大陆,有着一种巨大的金属马车被命名为‘鼠’。”璐璐伸出手比划了起来,“他们可以用马车上长长的管子将一颗颗附着了火属性魔力的晶体射出,所谓口径就是指这些管子的粗细,越粗越暴力,造成的杀伤力越大!” 两位学徒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纷纷对路禹生活的那片神奇大陆感到好奇,但同时他们也纳闷…为什么巨大、坚固的金属马车要用老鼠命名,其他魔物的名字不更有气势一些吗? “总而言之,我说这些是让你们清楚,爆炸的威力很重要,只要威力足够,高阶魔法师,也能炸死!”璐璐挥动拳头,“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爆炸威力不足,试想一下,如果你能一瞬间把高阶魔法师炸得支离破碎,你还需要考虑他使用什么仪式魔法吗?” 一位学徒若有所思:“璐璐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只要先手解决麻烦,麻烦就永远找不上我…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在超出观测范围的位置完成投掷、爆炸的这一连串动作,这样甚至还能保证自身的安全性。” 璐璐眼睛亮了,长期纵火、爆破的经验告诉她,这位学徒的想法具有十分广阔的前景。 初期的爆炸魔药接连取得效果之后,敌人总是会有防备的,但是如果能够跨越空间的完成轰炸… “记下来,虽然我们现在还无法做到,但是我总感觉,未来这会是一种极为新潮的交战手段。” 萸草很忙,非常忙。 身兼工匠、土木两组组长的她总是有着完不成的工作,但她却感觉不到累,正相反,这种异常充实的生活令她干劲十足,甚至充满了再向西格莉德讨要一些任务,以填满为数不多休息时间的念头。 这种要求毫无疑问被西格莉德拒绝了。 工匠组正在追逐璐璐所提出的“魔力具有施法者个人信息”的猜想,并试图确认它是如何影响可以被魔力附着的载体。 如果能够摸索出一个“线头”,梅拉大陆极有可能诞生出一种新式魔法锁,而这把锁完全有能力影响如今梅拉畸形的闭塞现状。 古铜色的皮肤汗津津,黏糊糊,炉火勾勒出萸草结实有力的手臂线条,与欣赏柔弱,赞美苗条体态的梅拉审美相悖,萸草的身躯充满了爆发力,她抡起铁锤猛击铁毡,火星四溅,动作有力、姿势熟练。 就在萸草挥汗如雨时,忽如其来的炸响令她猛地一哆嗦。 “什么嘛,原来是路禹大人那个方向啊,没事没事,都散了吧,继续加工破魔水晶。”工匠组的成员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与璐璐一般,召唤组弄出的动静也不小,自从开始摸索召唤模板以来,靠近工匠组领地的那座山上便总是会传出奇异的魔力波动。 萸草擦了擦汗,有些渴望地注视着远处的山脊。 “召唤…我也挺想学的,啊,不行不行,还得继续工作,以后只要缠一缠薄暮,她应该会教我吧。” 萸草心心念念的薄暮,正在被路禹拥抱。 就在刚刚,摸索元素系列召唤物的薄暮突然发现,自己召唤所需的魔力显著降低,而经过测试,她的位阶并未有所提升。 她所猜测的那个可能性,已经应验在了身上。 连续加班第三天,今天甚至码字的时间都不剩多少了…明天还是继续努力万字加更,周末应该就没有破事要让留下来了。 (本章完) 452.幸福接二连三 路禹召唤该模板下的元素召唤物速度显著快于其他人。 寒绿的冰元素召唤物寒霜覆盖范围较同组的人更大。 小泥巴的泥巨人的身躯能够极大的减免火属性魔法带来的伤害,而这也是其他人召唤土元素时没有的。 璐璐召唤出的水属性「塞拉」极度亲和光属性魔力,只需要周围有光魔法吟唱,便会随之沾染上光辉之力。 熟练掌握召唤模板之后所获得的力量远比猜测的要多种多样,各不相同的奇异效果让众人啧啧称奇。 「每个特殊的召唤模板指向一整个系列的召唤物,而这些召唤物则根据召唤师对模板的使用状况…这也许存在某个标准,或许是魔力输送的快慢,或许是召唤速度,亦或许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它根据这个我们尚未摸索到的关键点赋予我们一些特殊的能力。」 「这些能力有些直接作用于召唤师身上,比如说我,我的召唤该模板下的其他召唤物速度比你们所有人都快,几乎可以做到无缝响应,这给予了我应对复杂状况,快速反应的底气。」 「寒绿获得的则是作用于特定召唤物的能力,她所有冰元素召唤物都拥有着异于常人的冰冻效果,寒意逼人,甚至碾压了我召唤而出的。」 路禹嘴角疯狂上扬,自打召唤小组不断探索,令他欣喜的变化便层出不穷。 「塞格罗,你羡慕的,远远不止这些,对不对?」他握紧拳头,一种正在带领众人攀登高峰的强烈自豪感油然而生,过往几个月郁郁不得门入的郁气此时烟消云散。 新成立的召唤小组虽然尚不清楚这些特殊能力的取得与哪些关键因素相关,但是方才跟随路禹推开这扇大门便得到了这份想都不敢想的进步,此刻也都沉浸在缓慢变强的幸福感之中。 寒绿依旧是怯生生地开口:「路禹大人,如果如你所构思的那般,一个召唤模板指向一个召唤物群…当然我认为您称之为「系列」也很不错…」 路禹安慰道:「在晨曦领居住这么久,也和大家相处了这么久,可你说话却总是谨小慎微,这是觉得我是个脾气不太好,随时就会否决你、斥责你的人吗?」 寒绿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是个习惯…暂时不太能改过来。」 「不必总是小心翼翼的,来吧,回到刚才的话题,顺畅、完整地说出来。」 寒绿深呼吸,做好了准备后,轻松地开口:「我只是想表达,也许我们能够探索的「系列」仍有非常多,这也就意味着,每个踏足这条道路的召唤师,第一次拥有了幸福的烦恼…毕竟,曾经的他们,没得选。」 确实是幸福的烦恼,被暂时命名为「元素生命」的召唤模板是在误打误撞间得出,必然存在着许多复杂、条件繁琐方能触及的召唤模板,如何将他们一一摸索,掌握,并趁此难得的时机复兴召唤……路禹燃起来了! 一半人继续摸索「元素生命」,寻找那个让他们获得【赐福】的关键,而另一半人则是开始了集思广益外加实践出真知模式,互相配合着开启了漫无边际的挖掘。 路禹将自己这边的发现告知了欧尔库斯,疯狂做笔记的欧尔库斯连声赞叹,末了还数落起了自己的笨拙,竟然未能在这个召唤模板上做出更多的贡献。 幸运接二连三,路禹还未整理好自己的召唤笔记,璐璐便着冲进了他的房间,不由分说地把他往自己的房间里拽。 在一众冒着泡的,装满药剂的器皿中,路禹见到了以皮革包裹起的白色小山丘。 有些懵的路禹在看到白色小山丘时瞬间精神了,长时间伏案带来的疲惫一扫而空,他的手微微颤抖,过于粗重的鼻息让那些细腻的粉尘飘了起来,吓得他立刻捂上了嘴,随手拿起桌 面上的一个简易口罩戴上。 如果此时路禹回头,会发现这一刻,欲言又止的璐璐脸颊通红,最终闭上了嘴,一脸笑意地注视着聚精会神的他。 白色的粉末手感很细腻,像极了些微受潮的面粉。 「这…这是?」 璐璐连忙把视线从路禹的身上收回来,正色道:「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我翻阅了各式各样的炼药书籍、素材提炼典籍终于找到了这个。」 路禹急切地问:「名字呢?」 「没有名字。」璐璐说,「说起来你不信,这是炼金术师捣鼓出的玩意,纯粹的实验副产品,秉承着严谨的学术态度,他将这次失败的实验所得到的所有东西都进行了归类、整理,并详细描述了这种无用的白色粉末。」 「你看,这就是那本炼金术典籍,他似乎是打算从矿物中提取「生命」,你可以理解为他们认为所有的素材都具有一种能够决定他们存在的核心,只要能提取、凝练出这些核,他们就更接近创造这个概念。」 「呃…我知道你没听懂,但是我也没法和你解释得更清楚,因为炼金术师这些年逐渐和人偶师混到了一块,毕竟都是在捣鼓素材,并且也是在「创造」,因此这些古早一些的书籍无人研究、批注,显得十分晦涩。他们从未衰落,但是因为入门门槛极高,导致一直名声不显。」 严格来说,这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听到炼金术师这个群体,在璐璐的描述中,这个群体涉及的学派从人偶制作、炼药、素材提炼、金属冶炼不等,是一群移动的智者,脑子里充满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繁奥知识,因为他们追求的是近乎窃夺「神权」的创造。 正因为有着如此宏伟的目标,他们中的许多人便以博览群书,辨识万物作为了入门之路。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这群渴望知识,寻求真知的智者,甚至可以说是疯子们上了一课。 他们要博览群书,周期性的魔力潮带来了大动荡,地区知识传承总是缺失残破。 他们要辨识万物,魔力之潮滋润天地,为这个世界带来了更多的不可思议的生命。 即便如此,这个群体中依旧诞生了学究天人,堪称贤者的人物,然而在拥有了这令人艳羡知识的他却只能注视着自己枯槁的双手,用昏花的双眼仰望天穹,吐出最后一口气。 寿命成为了他们无法逾越的难题。 炼金术师逐渐放下了那个最初追逐的目标,转而将精力放在了延续生命之上,这也是他们现在和人偶师密不可分的一个原因。 璐璐骄傲地挺着让路禹找不着赞美之词的胸脯,得意洋洋地邀功:「这些年传统炼金术师基本没有,这些冷门至极的知识只存在古老典籍之中,还好我以前就有藏书的习惯,不然可找不到这么奇怪的粉末。」 路禹纳闷了,他摸了摸脑袋,回忆了一番,问:「你的宅邸爆炸之后,除了萨耶尔的那个盒子,不该都被蒸发了吗?」 「是塞拉啦,她总是会向我借书,但是借了又不还,长年累月,貌似得有三四十本吧。然后我实在烦了,直接把我的藏书清单给了她一份,让她自己去淘,自那之后,塞拉这才不会馋我的书架。」 「我觉得如果馋了,你的那些书应该不会灰飞烟灭…」路禹只是在心里吐槽,并没有把话说出口。 路禹说:「这么说来,这些应该都是塞拉的藏书?」 「是我的,是我的!」璐璐不满地直视路禹,反复强调。 害怕继续调戏下去璐璐会飘起来瞪自己,路禹见好就收。 「你应该已经通过对照实验,确认了是同一种吧?」 「也许性质会有偏差吧,毕竟谁也不知道你那边和这里究竟有 什么差异,但我可以肯定,我按照炼金手册提取出的这些白色粉末是可以服用且无害的,这一点最初制备出它的那位炼金术师也予以强调了。」 真是贴心的炼金术师啊,作为实验失败的副产品,他甚至连给小苏打起名的兴趣都没有,但却记得写下一句「无毒、无腐蚀,可直接皮肤接触,不与魔力进行反应,毫无作用之物。」 如果他尝过,不知道会在这行批注后写下什么。 路禹去仓库翻找了许久,却发现晨曦领竟然没有储存柠檬。 西格莉德亲自前往碎星城,终于在一位豪奢的本地商人冰窖中找到了冰存起来的柠檬。 璐璐本就好奇路禹突然要制备这种奇异之物以作何用,看到他来回折腾,费心费力买柠檬,她好奇心愈发旺盛。 看着大包小包躲进房间的路禹,璐璐急了。 「让我也看看,我也想看看,你知道我为了帮你找到这本书花了多少心力吗?」 璐璐在门缝外一蹦一蹦,一脸急迫。 路禹咬咬牙,暗道了一声对不起后把门合上:「抱歉,这是我的一点小秘密,等完成之后我会和你分享的。」 看着闭合的木门,璐璐愣了片刻,火球刹那间浮现于她的头顶。 深呼吸,又一次深呼吸,如此重复几次后,璐璐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口中的那条鲈鱼被拍晕脑袋开背,分头行动,下油锅了。 「璐璐看上去在生气哎。」须臾从走廊外穿墙进入。 「不用看上去,她肯定在生气。」路禹无奈地摇摇头,「但是比起惊喜,只能让她先误会一下了,之后我会尽力补偿的。」 须臾扒拉在小暗脑袋上与它一起「随波逐流」,悠悠地晃过路禹的眼前。 雾妖来劲了,化身小水母的贴在小暗的表皮,使劲地窥探路禹的操作。 「这就是你要跟璐璐表白的宝贝吗,是不是简陋了一些?」须臾有些担心,「你这样真的竞争得过塞拉吗?」 路禹挤柠檬的动作顿住了,他一点点抬起头,与须臾视线相交。 「听你的话…你似乎知道塞拉在做什么?」 「你要说具体的内容那倒是不知道,自从我无意间穿墙进入一次之后她给整个房间布置了魔法阵,很是提防我。」须臾说,「仔细一想,也就猜到了你们两都在努力冲刺阶段,生怕我泄密了。」 比起与路禹心意相通的须臾,雾妖明显状况外,她一副「哪有瓜,瓜在哪,瓜是什么」的茫然姿态。 但她毕竟不是曾经懵懵懂懂,只会跟在霍古身边胡闹的小孩子,不一会她便喊出了声:「路禹和塞拉都喜欢璐璐!!!」 路禹几乎忘记了自己也布置了隔音法阵,立刻扑上去捂住小暗的嘴……当然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个举动有多傻。 好在仍处于恢复期的小雾妖喊不出惊天动地的声音,更突破不了隔音法阵,这才让一头汗的路禹冷静了下来。 「你喜欢,她也喜欢…那你们……」雾妖化身一条小鱼飞速在小暗的脑袋里游动,尾鳍摆动速度越来越快,仿佛与她高速运转的大脑同步。 路禹叹了口气:「对,我们是竞争关系。」 雾妖的惊讶这一次只持续了片刻,她的情绪倏忽间消沉了下去,这显而易见的变化引起了小暗的察觉,她不断的舞动自己面片般的触手,想要哄雾妖开心起来。 「晨曦领…不会因为这个分道扬镳吧。」 雾妖迟疑了好一会,艰难地将问题抛出。 此时的她已经化形成璐璐的模样。 一直别别扭扭的雾妖异常坦率,用近乎抽泣的语气说道:「我很喜欢大家…在大家身边 生活真的很开心…我真的不希望某一天醒来,开开心心地找你们玩,却突然少了一个人的回应…雾妖会难受的。」 路禹笑着张开双臂,将小暗拥入怀中,虽然知道这样做雾妖无法感受到,但他必须做些什么以安抚这个难得坦率一次的孩子。 「不会的,我保证,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 「真的?」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雾妖眼睛中又一次有了神采,她不自信地又确认了一次:「真的?」 「我向你保证,我会用一切办法守护好我们共同的家,你忘了吗,我们还有让晨曦领成为浮空城的梦想还未实现呢。」 453.另一个召唤模板的信息 杯壁上密密麻麻附着的小气泡令须臾和雾妖瞪大了眼睛,路禹所有的材料都摆在明处,但是成果却让他们困惑不已。 看着不断碎裂又不断生成的气泡,路禹轻松地笑了出来,虽然不知道那位制备了材料的炼金术师究竟是谁,但此刻路禹由衷感谢他。 「这东西,能喝?」须臾问。 「能。」 路禹话音刚落,须臾便将杯子拿起,猛灌了一大口。 「呃…」路禹本来还打算对素材、配比进行一些讲解,以说明这是一种何等新奇的玩意,但显然须臾对这些没兴趣,也不在乎是否有副作用或者毒性,反正毒不死她。 雾妖一脸期待,小暗的触手这时才落到杯子刚才所处的位置,而须臾已经在咂摸着嘴了。 「酸酸甜甜的口感,很明显的柠檬香气…」须臾困惑了起来,「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刺激着我的舌头,与辣类似,但又不是辣…像是许许多多的气泡炸裂开了。」 这个形容让路禹口中生津,作为一个鲜榨果汁和肥宅水的爱好者,现在他已经实现了鲜榨果汁自由,就差快乐水自由了,须臾的描述与他心心念念的那份快乐几乎完全一致。 一口又一口,须臾把满满一杯全都喝了下去,就这,仍是意犹未尽。 「完全感受不到毒性,味道很棒…嗝~~~~」 这并不淑女,但须臾显然也不在乎这些,豪放地打了个满嗝。 「我也要,我也要!」说着,雾妖从小暗的身体中挣脱而出,小小的她钻进了路禹造碳酸饮料的杯具之中,扒拉着杯沿喊个不停。 迟钝的小暗终于拥有了正常反应,她主动将工具用触手卷起,递向路禹。 「召唤物使唤自己的召唤师啊。」路禹乐呵呵地接过,「现在这只是简易制作,其实味道和我曾经喝过的差远了。」 「这都是差远了?」雾妖感觉不可思议,「对哦,自从我们认识以来,你对大多数的美食、饮品,甚至是娱乐方面的产物都十分挑剔,看来路禹你所在的那个大陆真的很棒。」 如果魔法运用能够更贴切民生而非高高在上,甚至只用作打打杀杀,以魔力作为能源的体系能够成功构筑,那么这个世界的人能享受到的物质必然更为富足一些。 生产力的短板、大环境的限制与扼杀让一切都显得过于畸形,这才让缺少进步、新鲜事物冲击市场的大多数人认为现在这样就挺好。 其实,一切都可以更好。 尘世巨潮拍打在任何人身上都足以粉身碎骨,睿智如劳伦德在窥见那层层叠叠的巨浪后也只能选择妥协,封存自己所有的野心,选择更为温和、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以一生的时间去奠定基础。 路禹改变不了外界,但可以先从晨曦领开始改变。 让晨曦领成为风起始之地,让这些温润万物的风无声无息的吹过梅拉的每一个角落。 看着路禹给小暗制作了满满一杯,雾妖仍在喊:「我的呢,我的呢,给点给点!」 路禹憋着笑,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直到小暗缓慢地将饮料吸入体内,雾妖这才回过神,她耷拉着脸,直接在路禹的杯子里打起了滚。 「我要身体,我要有身体,你们都欺负我!」 「你要对璐璐有信心,上一次制作的药剂已经能让你短暂地拥有一段时间的躯体,距离完全塑形应该不远了。」 如果路禹说话时没有美滋滋的喝一杯,这句话应该能让孩子气起来的雾妖停下,偏偏路禹边喝边打嗝,这强烈刺激了雾妖。 于是,路禹的书桌上多了一只健身中的仓鼠。 虽然很可怜小仓鼠,但是须 臾选择暂时不去管她,她好奇地问:「作为礼物,这确实新鲜,也充满惊喜,你打算现在就端给璐璐吗?」 「不急,要作为礼物可不能这么简陋,而且在味道上我认为还能有所提升。」路禹说,「最重要的是,现在塞拉还没动静不是吗?」 「你这是打算在塞拉动手时同步出手?」 路禹咧嘴:「这样,我也算正面打败她了吧。」 须臾欲言又止,虽然更深刻地理解恋爱是何种感觉,但身为旁观者她敏锐地察觉到,璐璐对两人的态度在某个时间点后发生了小小的改变。 似乎是在蓝水回来之后,对于塞拉表现的亲昵,璐璐虽然抗拒,但更多时候也是默许。 曾经璐璐还偶尔会和塞拉拌嘴,在那之后次数也减少了。 虽然有些担心,但看路禹信心十足的模样,须臾还是闭上了嘴。 敲门声响起,须臾飘了过去,不一会便拿着一份卷轴返回。 自从米莱建立情报组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不少信息被传送回晨曦领。 西格莉德将米莱收集而来的信息分门别类,而后根据众人提交的需求派送。 路禹着重关心的仍旧是召唤相关的信息,因此这份酷似报纸的整理档案一到手他便来了兴趣。 在过往两个月中,整个梅拉的召唤师都有些惴惴不安,自浸染灾厄中获得的召唤模板接二连三的失效,甚至出现过长达半个月的召唤波动期,一切仿佛都回到了过去,召唤依旧是那个召唤,不稳定始终伴随。 就在新入坑的召唤师们对此深感失望,打算放弃时,米莱投放的「谣言」起了效果,所有人都知道了召唤得到了魔力潮的复苏之力滋润,即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巨变,一时间原本退坑的召唤师纷纷驻足观望。 而这个谣言的另一部分则起到了其他效果。 「在浸染灾厄中拯救了不少魔法师,又在召唤物对决中大出风头的暴食者被一位偶然路过晨曦领的召唤师打败,并且他那些出现在召唤物对决中奇奇怪怪的召唤物均已失效,完全无法***。」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在疯传暴食者史无前例的大败。 有人好奇那位偶然路过的召唤师究竟是谁,即便暴食者没有了特殊的召唤物,他丰富的经验也足以碾压寻常召唤师。 因为看不惯暴食者的嚣张,沉寂的老牌召唤师家族派出了自己的得意一代,这样的说法十分有市场,即便路禹在公开场合将几个「大师」锤得灰头土脸,但是民众总是乐意相信古老的家族拥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底蕴。 「只要他们愿意认真,暴食者也难以招架。」 因为晨曦领所求信息驳杂,而如今米莱又是单人奋战,因此许多信息都无法进行核实、校验,但有关这些信息,米莱却写下了自己的判断。 「可以认定为之前抹黑大人的那批家族在鼓动,就传播速度而言,我投入呜噗城的流言不到十天便遍及四大国区域,甚至就连霜雪三岛附近的海妖都有所耳闻,而且版本出奇一致,这很难让我相信背后无人推波助澜。」 米莱的看法与路禹一致,在暴食者这个头衔与自己深度绑定的过程中,路禹便看到了流言的威力,也看到了信息极其容易失真。 暴食者吃相粗鲁到暴食者喜欢生吃海妖,这其中尽管有塔妮娅插手搞鬼,但是民间自发传播的内容里,暴食者的形象也有吃小孩的版本,以及食尸鬼版本,塔妮娅做的不过是让场面更混乱,绝了辟谣的可能。 可这次传闻竟然保持了高度的精准性,几乎做到了米莱在呜噗城说了什么,其他地区的人就听到了什么。 路禹呵呵直笑:「看来米莱造的这个谣会让很多人相信, 自己又能行了。」 米莱似乎预感到了以如今的态势下去,迟早会给路禹带来麻烦,因此她在给予路禹的信息中表示已经准备了多套应对方案。 路禹随手拿过雕像,宽慰道:「不要为这点问题而感到不安,你做得很好,独自一人,要搜集也要处理繁杂的信息,还要斟酌着完成我们的委托,没有人能比现在的你做得更好。」 「我允许你这么说,自然也就清楚地知道会被那群人盯上的,利益会驱使他们冒险,只要我还在,就没人能够成为公认的召唤学派领袖,自我展露出实力的那一刻起,一些渴望攀登这座高峰的人便会将我视之为眼中钉。」 「你要相信,晨曦领的进步速度远远超越了外界…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掌握了召唤进化后的第一个模板,并且摸索出了一些全新的力量。」 说完,路禹放下雕像继续浏览卷轴,突然他眉头皱了起来。 「科德佐恩恶兽伯爵领内一位召唤师声称自己摸索到了一种全新的力量,是召唤体系中前所未有的。」 「召唤师宣布将会采取交换知识的方式,获取其他召唤师手中的「新力量」。」 路禹愣了片刻后,坐不住了。 他与欧尔库斯前后忙活了小半个月,最终才在璐璐误打误撞的协助之下才发现了新模板,科德佐恩竟然也有人找到了新的模板? 也是误打误撞,亦或者…对方也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精准地理解了召唤体系的变更,并摸索出了值得一学的经验? 即便是世界意识赐予力量的先驱者,但路禹并不认为自己在召唤上理解一骑绝尘,魔力潮让过往的大部分经验失去作用并非一句戏话。 傍晚时分,米莱给予了有关这条信息她所知晓的余下部分。 公开这个信息的召唤师绰号「蝶骨」,人族,在恶兽伯爵领周边区域活动,具体风评她无法获取,但可以知晓的是,她在浸染灾厄来临前确实接触过召唤学。 信息实际公布时间大约在小半个月前,梅拉疑似有着召唤传承的几个家族都派了人前往恶兽伯爵领与之接触,但是迄今为止仍未传出有谁完成了交易。 路禹审视着这段信息,有用的部分不多。 未完成交易倒也合理,毕竟蝶骨本人要求的是模板换模板,而她本人并未在声明中说出【模板交换】应该是存了一点小心思。 只有掌握了模板的人才会知晓召唤体系改变在哪,现在不少召唤师的摸索都充满了愚蠢气息。 不打算给予任何人有用的提示,以确保自己的知识始终能够领先,很符合这个时代魔法师的特点。 路禹心痒痒的。 须臾问:「看样子你想去看看?」 「虽然召唤小组已经在摸索其他的模板,但是我觉得误打误撞之下再解锁全新的模板概率很低,有这样的机会不去碰碰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路禹没说的是,他觉得未来一段时间内,以模板交换模板将会成为召唤师中的主流活动。 互通有无,掌握全新的力量,一点点扩展自己的召唤实力,以完成对新体系的挖掘。 说走就走,与璐璐和塞拉说明之后,路禹拒绝了璐璐跟随的念头,同时意味深长地瞥了塞拉一眼。 塞拉瞬间读懂了这个眼神,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不明所以的璐璐左看看,右看看,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是都喜欢我吗…怎么还能用眼神说悄悄话?」这一刻,璐璐又迷茫了。 路禹为这次出行定下的时间只有四天,单纯的接触,然后交易,一切顺利甚至不会超过两天。 他没有选择笨龙,梅拉 不少人都已经知晓晨曦领的塞拉饲养了一头蠢笨流口水的大傻龙,带着他出门,尚未交易,路禹的身份就有可能暴露。 为了防止对方知晓自己是暴食者便坐地起价,甚至打算现场把自己拉下召唤师「王座」,路禹选择了畜牧组精心饲养了许久的飞马。 尚未到达恶兽伯爵领,路禹便下了马,转为步行。 在造访前他便听说了这座凶城的大名,而其中一条规矩便是,禁飞。 作为科德佐恩的边陲重镇,有着恶兽伯爵这等以杀戮异族为己任,甚至逐渐培养为兴趣的狠人坐镇,这里的每一条规矩都流淌着鲜血,即便是桀骜的科德佐恩皇帝拉文尼斯到了这里也会乖乖遵守。 如同步入一头释放着滔天凶威的巨兽口中,路禹牵着马,走向远方巍峨的城墙。 454.交易风波 与大多数未曾亲自踏足,只是有所听闻的人一般,路禹对恶兽伯爵领的认知仅有两条。 一是这里有着恶兽伯爵这类狠人聚集,武德极其充沛,行事作风粗犷无比。 二则是这里属于四大国东部疆土之极,再向东已是异族的领地。 缴纳了一枚铜币的“城墙修缮费”后,路禹顺利进入了这座要塞内部。 城墙修缮费并非是苛捐杂税,而是恶兽伯爵领建立以来便存在的收费名目,任何非科德佐恩本地的访客都要收取,立下这条规矩的正是当初仍未被异族冠名“恶兽伯爵”的奎恩爵士。 在恶兽伯爵领所有大门前都立着一块石碑。 “我守护的,并非科德佐恩的疆土。” “你们的钱将支撑我们的血肉与信念,所修复的,不止这伤痕累累的要塞。” “只需一枚铜币便足以让沐浴风霜的孩子们吃饱饭。” 据塞拉说,奎恩爵士留下的其实是两块碑,其中一块不知何时起便被科德佐恩的皇室下令移走了。 那块碑文上写着,“我也期待终有一日城墙上不再有可怖难看的伤痕,在饱经风霜洗礼后终成一处景点。” 可惜的是这位粗鄙的莽夫爵士美好的愿望直至今日也仍未实现,人类与异族的纷争持续至今,即便是在大融合的四大国中依旧存在着明显的歧视链条。 但幸运的是,五百年前,魔力潮与浸染之灵令异族不得不与人类同心协力,并最终在长久的时间里相互保持了绝对的克制。 而如今,一切与当年所发生的一致。 牵着马行走在大街上,想到这些的路禹摇了摇脑袋,将雪怪满是悲悯的面容扫了出去。 虽然恶兽伯爵恶名在外,但是这并不代表这里极度排外,整个梅拉,要论冒险者数量之最,必然是恶兽伯爵领为首,来自各个区域,各个种族的冒险者齐聚一堂,而造就这一情形的便是异族与高阶魔物之间同样十分激烈的摩擦。 虽然如今因为浸染之灵各族关系缓和,但是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走在青石板路上,街道两旁的“当当”声不绝于耳,冒着火星的巨锤举起又落下,锤子下那抹流淌的炽热充满了力量的爆发感。 作为熔火之夜的主角,科德佐恩的工匠向来是四大国数量之最,这处边陲重镇云集了来自各个区域的狠人,装备、武器的需求不言而喻,购买者络绎不绝。 路禹没有花费多少时间便在一位顾客众多的工匠口中得知了“蝶骨”其人。 “您也是来找她碰运气的?”光着膀子的工匠是个大嗓门,这一出口便让周围等待锻造的冒险者把视线投了过来。 路禹十分镇定,出门时他便向璐璐索要了能够改变容貌的软胶面具,不怕被人认出。 他问:“也?” 工匠爽朗地哈哈大笑,手下功夫确是一点不慢,三下两下便将剑胚形制敲打出:“客人也许赶路要了不少时间,恐怕还不知道,光是这两天,来找蝶骨女士的人便不少于三十人。” “你是召唤师?”一旁等候的冒险者抱着手插嘴道。 “还有不是召唤的人找她?”路禹觉得这个问题就没道理,召唤模板旁人也折腾不好啊。 另一个冒险者笑出了声:“这你可就想当然了,找蝶骨的包括但不限于高阶魔法师、人偶师、炼金术师、药剂师,甚至还有驭兽师,各族都有。” 这长长一串职业名单让路禹眉头紧皱。 冒险者们反而聊开了。 “也不知道这些不是召唤师的人凑什么热闹。” “这伱就不懂了吧,他们很多都是在原本的领域迟迟没有建树,因此打算改换思路,转投召唤。” “没听说吗,就连梅拉的召唤第一人都被一个无名小卒拉下马了。” “你是说暴食者吗?” “暴食者阁下可是连战连胜,将那些所谓的召唤大师挨个放倒的,而他在现在魔力潮引起的召唤波动下竟然毫无还手之力,过往的那些召唤物也全都失效,啧啧啧,真是大洗牌啊。” 冒险者们说得声情并茂,甚至还有人补全了路禹与路人召唤师对战的细节,什么路禹被打急眼了,亦或者路禹不要脸失败后还要求对方再来一场。 这些人说得有板有眼,听得路禹自己都觉得已经被不存在的那位召唤路人胖揍到无法还手,只能躺在地上张嘴闭眼。 “永远不要小看大众的脑补能力。”路禹叹气,摇头。 蝶骨作为一位六阶的魔法师,拥有着城内的一处宅邸,还雇佣了不少的奴隶为其劳作。 路禹到达时宅邸门扉紧闭,数道铁索将铁门缠绕得严严实实,透过一旁低矮的栅栏往里看,宅邸静悄悄一片,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路禹释放出魔法信使,礼貌地在宅邸内盘旋了一会。 一位身着管家服饰的中年男人推开了宅邸沉重的木门,发出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他笑意盈盈地快步走向铁门,而后用满是歉意的口吻说:“怠慢了,怠慢了,这是我们的失职,请尊敬的客人千万见谅。” 向着宅邸比了个请的手势后,管家突然提醒道:“客人,不要紧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 路禹向前迈出一步,踏入宅邸花园范围内这才意识到他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整个人进入花园后,他看到的景象变了。 静悄悄的花园中,戴着镣铐与锁链的奴隶麻木地为花圃浇着水,也许是为了保留些许农趣而开垦出的田亩正在被他们打理着。 这些站在宅邸之外,完全无法看到。 路禹感受到了魔力波动,只以为是正常的防御,或是示警法阵,却没想到是晨曦领魔法钟塔的低配版功能之一。 管家礼貌地将路禹一路带入宅邸,直至走在铺着红毯的螺旋楼梯之上,路禹才好奇地问了一嘴:“听闻来寻找蝶骨女士的人不少,他们人呢?” 管家低着头,似乎是担心亵渎路禹一般,延续了他近乎谄媚的语气:“虽然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无比尊贵,但是毫无疑问,他们并不能拿出我的主人想要的交易品。” 路禹表情玩味,按照管家的说法,这个叫做蝶骨的魔法师似乎铁了心要找到另一份召唤模板。 他能想象先到的人为蝶骨开出了怎样优渥的报酬,这些底蕴深厚的人如今都急欲在召唤上领先一步,以做到步步领先,为此他们定然是不留余力。 即便如此都不为所动,蝶骨是在待价而沽,还是真的打算踏足这个只是有所了解,却从未太过深入的领域? 他眼角余光扫到二楼大厅茶几上摆放着的几个茶杯,茶水仍冒着些许热气,看得出不久前刚有人与蝶骨进行了交易,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路禹本想自觉落座,却被管家礼貌地提醒。 “客人,不在这里,请到书房中详谈。” 他指了指远处的茶杯:“之前的人不都在这吗?” “那是几位药剂师,他们结伴而来,书房拥挤,无法容纳,只能如此。” 路禹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继续拾阶而上,直至五楼顶层,管家打开了铺满红毯的走廊尽头的一间小屋,弯着腰,缓缓后退,将路禹让了进去。 向阳的小屋内,一位看上去三十余岁,黑色短发,棱角分明的女人捧着书,坐在红木书桌之后,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却也因此充满了稳重成熟的气息。 阳光透过窗纱洒在桌面上,空气中的尘埃闪闪发亮,勾勒出蝶骨的身姿轮廓,配合上她一身朴素的黑色长袍,神秘而又夹杂着几分干练。 一席黑袍的蝶骨没有抬头,而是兀自翻着书:“自我介绍,本人蝶骨,并非召唤专精,而是有意踏上这条道路,因此我所需之物仅有那份特殊的知识。” “如果你有,请展示出来,确认无误,我们便完成交易,就是这么简单。” 蝶骨的语气有些生硬,像是喉咙不太舒服,说话断句时则是卡顿连连,极为生涩。 既然没有要求路禹自我介绍,那么他也就不打算临时编造了。 对于蝶骨的直来直往他很欣赏,至于她说话时始终没有抬起头看着自己,而是目不转睛盯着书本,路禹也无所谓。 也许寻常人会觉得蝶骨十分不礼貌,自己受到了轻视,但是魔法师中有怪癖的他见过太多了,没准蝶骨跟璐璐一样也是个社恐呢? 路禹没有继续把话题加速,而是反问道:“我要验货。” 蝶骨依旧没有抬头,她迟疑了许久,将书翻页,毫无情绪起伏地说:“你想骗,我的知识?” 依旧十分生涩,但路禹已经自动忽略,他嘴角上扬:“我又怎么知道,你不会骗我的知识?” “谁又能保证你手里真的是与我对等的知识。” 沉默挤进了书房的每个角落。 许久后,蝶骨说:“在你之前,不少人,也是这么做的,他们,无一例外,都是骗子,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又一个。” 路禹撇撇嘴:“看来这题无解,我同样也在担心短暂的示范便能让你窥见一些重要的细节,而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都无法完全信任对方。 “请离开吧。”蝶骨干脆利落地发出逐客令。 路禹转身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犹豫,但直到推开那扇门,也未曾等到蝶骨的一声“请慢”。 曾经屡试不爽的砍价套路并不生效,这让路禹陷入了迟疑。 在短暂的脑内风暴后,他将打开的门再度关闭,回到了书桌前。 “这样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能回答上来,我可以先进行展示。” “什么,问题?” “第一,你口中的全新力量,维系于曾经召唤的哪个环节,被广大召唤师称之为什么?” 风吹起书页,像是被路禹的问题问愣的蝶骨足足两秒后才用手按住。 “模板。” 路禹内心一松,这也让他愈发确信眼前的蝶骨确实无意间摸索到了什么。 “第二,通过这份模板,你的召唤物以何种姿态呈现?” “魔物,与,野兽。” 是与自己目前所拥有的元素生命截然不同的系列,但仍然无法更加准确地判断蝶骨手中是否真的有… 犹豫再三,路禹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看好了,我只做一遍。” 在他的吟唱中,小暗自虚空中坠落,优雅地趴在路禹的头顶上,垂下万千触手,将他缠绕起来。 “这便是我的模板力量,如果你是召唤师,应当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全新的力量,以及…全新的模板。” “来吧,我已经展示完毕,请你恪守承诺,完成交易。” 通过塑形召唤物的快速召唤,让蝶骨无法感受整个过程,这便是路禹所想到的方案。 他能保证自己绝不会坑人,但却无法保证眼前的人不会做出拿到便反悔,并且当场逃跑的举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蝶骨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端坐于书桌之后,只不过这一回,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翻书,像是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之中,久久未曾回过神。 等待着答案的路禹没有催促,耐心地注视着蝶骨,而后闲极无聊又将视线转移到了房间的各个角落。 阴冷的气息自路禹脊背攀爬向上,那不是小暗的触手,而是别的什么,他的头皮有些发麻,突如其来的诡异令他浑身发寒,他环视房间,试图找到那骤然间让他感觉不寒而栗的不协调之处。 好一会,他呆滞原地。 路禹缓缓抬起头,同时也看到了放下书本的蝶骨第一次,正眼看向自己。 蝶骨的眼珠子无声无息的掉落,两颗带着血丝的白色珠子咕噜咕噜地滚动,而她本人仍用两个巨大的黑窟窿直勾勾的“注视着”自己。 “小暗!” 以往迟钝无比的小暗迅速挡在了路禹身前,蝶骨的身躯迅速燃烧,青紫色的烟气迅顷刻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不知何时起,这间屋子已经密闭。 (本章完) 455.我和你们不一样 面对扑面而来的火焰,小暗喷吐出一大口青灰色的汁液,黏答答地附着在已经烧得只剩下骨架的人偶上,将不断生起的诡异烟气暂时遏制。 危急关头,路禹的大脑飞速的运转,他连忙将随身携带的背包打开。 每次出门,璐璐总是贴心的在他的背包里放上一堆瓶瓶罐罐,林林总总约有十瓶,足以应对各种突发状况。 尽管路禹在最近的测试中已经接近六阶,但召唤师的身份令他无法将精力放在魔法实战,因此无法摆脱召唤师高度依赖召唤物的传统弱点。 身为高阶魔法师,璐璐格外清楚,位阶越高的魔法师越不会玩魔法对轰的把戏,他们更倾向于做局先获得优势,再一点点将之扩大。 只是看了一眼背包中那一瓶瓶液体、粉尘罐上仔细标注的内容,即便已经落入局中,路禹仍是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和塞拉说的一样,这样的璐璐最棒了。” 路禹拿起一瓶有着与冲泡后的黑芝麻糊相似颜色的药剂一饮而尽,他吞咽得很快,生怕尝出味道。 事实证明这个做法是正确的,药剂滑过舌尖带来的苦涩令他精神焕发,浑身颤抖。 吸入弥漫在空气中的烟尘让路禹的身体变得有些沉重,视线也有些模糊,但正是这份苦涩令他再度恢复了清明。 他没有呼吸,而是屏气凝神,与小暗一前一后警惕着四周的变化。 这是路禹最长时间的一次憋气,由于高度警惕,他短暂地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回过神时,药效已经起作用。 面对着从缝隙渗入房间的加料白烟,他视若无睹,而是尝试着调动魔力,随即便感知到了明显的滞涩,不出预料,正常魔力的流动正在被切断,房间内以及路禹所储存的魔力消耗完毕,他便会成为一个普通人。 “很周全的准备。”他随手对着已经被泥土封堵的阳台甩出一发风旋,紫黑色的涟漪在虚空中闪烁,风旋尚未接触,便肉眼可见地被削弱了几分。 纵观梅拉,像晨曦领这般奢侈地利用破魔素材作为建筑材料的也没有几个,路禹面对的是遏制魔力,绞杀魔法师所设计出来的法阵。 “我进来之后没有感受到明显的魔力抑制,隐蔽性较璐璐与塞拉描述的更为出色啊。” 确认了对方的布局之后,路禹拿出了一罐被璐璐绘上“烟花”标志,装满红色干燥粉末的罐头,又拿出一罐装着清澈明亮液体,却被标注上“骷髅”标志的罐头。 按照罐头上详细的操作指南,路禹将液体导入粉末,又按照要求点缀了微不足道的对应属性魔力。 “摇一摇。” “晃一晃。” “抛出去。” 已经开始闪烁着喜庆色彩的罐头咕噜咕噜滚向那扇不知何时被冻结得坚硬无比的大门。 “拉远距离,避免处在爆炸直接作用范围内。” 默念着操作指南,路禹躲到墙角,进入到套盾流程,璐璐手把手教的保命元素护盾一个叠一个,小暗肉身挡在身前。 轰隆一声巨响,砖石崩碎,冰冻的大门顷刻间被撕成了粉末,冲击力将路禹身前的书桌和书架拍得东倒西歪,七零八碎。 “隔音法阵真是个优秀的作品。”踩在爆炸后一片狼藉的砖石上,路禹感慨万分,“回去得让璐璐注意,把注意隔音写上去。” 抑制魔法这种局对大多数魔法师都是死局,没有足够强大的魔力打碎屏障只会任人鱼肉,沦为阶下囚。 但路禹偏偏有解,只要留给他起爆用的魔力,璐璐的炸药就能把以蛮力无法拆开的墙体直接炸烂。 路禹干涸的身体再次充盈,隐匿的须臾不知从何处回返。 “这一层楼有不少人。” 到访时路禹也曾用魔力探查,须臾更是隐匿者悄咪咪地感应了一番,均没有发现其余人的存在,如今看来,对方是用了专门隔绝了自己气息的法阵。 “这个准备,我可不相信是蝶骨这个冒险者起家的魔法师能搞出来的。” 抑制魔法的法阵、隔绝气息的法阵,以及一个长期在传闻中独来独往的女人突然多出的“同伴”。 路禹旅途中的谨慎与警惕被晨曦领平和的日常洗去了一些,恶兽伯爵领内不准私斗的规矩让他也放松了一些警惕。 蝶骨的家就在科德佐恩富人区内。 “总不能有人在科德佐恩的边陲重城内,无视规矩,冒犯一个国家以及一位爵士吧?” 如此想法果然还是天真了些,进入魔力潮之后,魔法师们的底线正在降低,对于力量的渴望,对于知识的贪婪让他们疯狂,很显然有不少人已经不打算遵守规矩,掀桌子重开牌局的算盘震天响。 看着走廊上的砖石弹起、蠕动,本该在不远处的楼梯开始转动,偏离,路禹朗声说道:“你们应该不打算让我走出这里的,对吧?” “在恶兽伯爵领内公然猎杀魔法师,在富人、权贵聚集的区域范围内动用极为威胁的魔力,违反科德佐恩的法律,恶兽伯爵领流血的规矩,一旦被知晓,即便你们背后的人再有能力,也救不了你们。” 走廊尽头,照明水晶明灭间,走廊尽头多了一群人,路禹定睛一瞧,一共五人,岁数很有阶梯感,十余岁的少年,二十余岁的青年,三十到四十岁的中年女人,以及步入暮年的老者以及形如枯槁的将逝者。 与人偶不同与附身的亡灵不同,这一次路禹感觉到了他们身上的生者气息。 “伱是什么人?”二十余岁的青年推着轮椅上的将逝者上前。 “需要自我介绍吗?”路禹冷声回应,“你们真的对我的名字感兴趣,还是说…你们担心狩猎到了某个家族、学派出来的人,引来大麻烦?” 青年眼神一凝:“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猜测,那位可怜的蝶骨女士,应该被你们杀了吧。”路禹说,“到访时我就有疑惑,在见到蝶骨本人之后我愈发困惑,这样一个没有礼貌,依靠冒险者身份接委托赚钱的野法师表现出的傲慢真的不会为她招致麻烦吗?” “我是无所谓,但是那些为了她口中知识而来的人可一向很讲究,也十分介意自己被冒犯,她究竟哪来的底气呢?” “同时,我也听说,来找她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人中不少都有着自己的力量,要么来自某些有传承的魔法家族,要么便是学派的代表,她是如何做到捏着这样一个秘密,被众多人觊觎却依旧稳如泰山的?” “一个冒险者起家混到在恶兽伯爵领富人区内购入宅邸的魔法师有这么蠢吗,即便她之前未曾意识到,在第一次接触后也该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的举动,最好迅速把烫手的山芋丢出,而不是握在手中,引来更多饥饿、贪婪的食腐动物。” 青年阴翳的眼神中有了欣赏之意:“很聪明,既然你有所预感,为何又要进入那个房间去冒险,事后的反推总是精彩绝伦。” “有没有可能,我真的很在意蝶骨口中的那份知识,即便知道可能是个局,我也打算亲自确认。”路禹说,“当然我得承认,在温柔的环境中休息了太久,我的小心谨慎被消磨去了一些,以至于又一次低估了魔力潮中魔法师们的卑劣程度…” 路禹嘴角上扬:“哦不,不是魔法师,你们似乎是,人偶师。” 面对五双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路禹怡然不惧:“你们应该是整整齐齐的一家吧,不然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可能。” “很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青年轻轻向前一推轮椅,将逝者如同火箭般疾驰而出,直冲路禹。 须臾自路禹身后飞跃而出,打开血罐,凝聚血剑,劈斩! 一气呵成。 在椅子上已经做出扑击姿势的将逝者被一分为二,看到这一幕,青年讥嘲地笑了。 碎肉、血水怦然炸开,在血雾中似乎存在着什么畸形的生命,发出尖利的啸叫声,径直扑倒了须臾。 血雾模糊了视线,但是锐物贯穿躯体的声音却如此清晰,以至于路禹仅靠听觉便知道须臾的遭遇。 “召唤物虽好,但是面对能够吞噬魔力的宠物,仍然有些不够看。”少年鄙夷地评价道,同时打了个呼哨,血雾中隐藏的怪物动作变得愈发迅速,“噗嗤”的声音接连响起。 “没了召唤物的召唤师先生,你可以选择一个结局,是交代出你的秘密,温柔地死去,还是享受人偶师的折磨,生不如死呢?”随着中年女人挥手,一头直立行走的巨熊踩着红毯,出现在了楼梯之上。 血雾中,吸食须臾魔力的怪物也已经现身,路禹认得它,是常见的林地巨蛛变异体,身体呈艳绿色,酷似狼蛛,身负破魔的力量同时又能用嘴部延伸的细长口器吸食血肉与魔力。 在他凶猛的攻击下,须臾已经消失。 路禹拍打着滚动到自己身边的轮椅,啧啧地摇头:“四个人偶师,一个御兽师。人偶师没有了人偶不足为惧,御兽师的你也只有一只蜘蛛,你们似乎吃定我了,为什么?” “你身为召唤师,召唤物已经战败一只,只剩下那只紫色大胖水母,召唤师没了召唤物,恐怕连人偶师都不如吧,何况你还是五阶,魔力甚至弱于我们,连容错都没有。” “哦,是吗?”路禹声音昂扬了起来,“那…请你们解决一下这只召唤物!” 水银在地面上流淌,眨眼间走廊晶簇丛生,具有破魔力量的变异体巨蛛被少年命令杀死路禹,却没有发现它已经瑟瑟发抖。 人偶师一家的视野内,走廊几乎是一眨眼一个样,那绚烂多彩,闪耀着迷人光辉的水晶簇包将人偶巨熊封锁、同化,变成了绝美的艺术品。 水银如潮,奔涌向前,狭窄的廊道令人偶师一家无处可逃,他们拼命丢出各式各样的魔法,以求能够减缓水银的冲击,但无济于事。 “饶命,饶命,我们没有弄死蝶骨,不要杀我们,您就不想知道究竟还有谁参与其中,又打算做什么吗,饶了我们,我就都告诉你!”青年声嘶力竭地呐喊。 “停下来,让他把话说完。” 二号自水银中升起,他以须臾的容貌与身体轮廓向路禹施了一礼,而后再度钻入水银之中,制止了即将淹没人偶师一家的浪潮。 看着布满走廊两侧的水晶簇,青年瑟瑟发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召唤物。 “这难道就是魔力潮下召唤所获得的新力量吗?” 路禹说:“我耐心有限,我问你答。” 青年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频频点头。 “蝶骨现在在哪里?” “这座宅邸有一处存放粮食的地下仓库,她就在那里…只不过状态可能有些差。”说这话的青年肉眼可见的心虚。 路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知道绝不可能只有你们在布置这个局,蝶骨的目的是交易,而你们的目的是空手套白狼,然后把所有的黑锅都推到蝶骨身上,把其余人的名字说出来听听,顺便告诉我,他们为什么没有在这里。” 青年颤抖着说出了一连串名字,这里面有知名的药剂师组织,有臭名昭著的邪恶人偶师,也有路禹十分熟悉的,渴望插手召唤的家族。 “因为彼此之间都有所顾忌,所以我们决定合作,没有背景的野法师是优先选择对象,如果知识的拥有者是有些许背景的就呼叫他们一起前来,进行施压…” “如果合适,身体素材就归我们,以及我们之外的人偶师获取…” “迄今为止有多少野法师被你们解决了。” “大概五个……他们大多都是骗子或者碰运气的,对这些人,完全不会弄出大动静,只有您…您是唯一一个展现出了奇异召唤力量的人。” 路禹满意的点头,而后转过身。 须臾再次如同鬼魅般出现,她的血剑没有任何犹豫抹过青年的脖颈,鲜血喷溅,头颅飞起砸在晶簇上,弹了弹,掉落在一池水银中,惊恐的眼神最终定格。 “拼了!” 余下的三人不顾涌向他们的水银,鼓动全身魔力,他们打定主意,即便是死,也不让路禹好过! 挥剑声响起,重物坠地,似乎担心被他们的躯壳所污秽,二号甚至把水银往后缩了缩。 须臾擦了擦脸上的血:“一位六阶,两位五阶,一位四阶,就这啊?” “比起克洛伦斯,真是不值一提,老娘在轮回里见过的阵仗比你们大多了。” (本章完) 456.只要杀得够快 尽管有一些心理准备,但当路禹在谷仓中见到蝶骨时仍是被震住了,若非有着画像,路禹真的已经认不出眼前的人。 蓬头垢面的她躺在谷堆中,渗出的鲜血已经将身后的粮食浸红,蝶骨的一条腿呈九十度弯曲,鲜血将染红了裤腿,干透后粘连在皮肤上,时不时有嗡嗡烦人的苍蝇停留在伤口上聚餐,即便路禹到来依旧未能干扰到他们。 脚步声惊动了蝶骨,被发丝遮挡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神采,她虚弱的呢喃着,发出的却不是求生的话语。 “杀了我…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没有骗…你们,杀了我吧…” 一位通过接委托获取财富,经历丰富的冒险者乞死不乞生,路禹都难以想象她在这几天遭遇了什么。 为了不刺激到蝶骨,路禹在距离她仍有两三个身位的地方停下,缓缓蹲了下去。 “我是前来交易的召唤师,囚禁你的人偶师已经被我杀死。” 蝶骨缓缓抬起头,凝视着路禹,露出了难看的笑容:“我真的没有任何可说的…之前的,全是真话,不用再试探了…求求你们。” 路禹带着四颗人偶师的头颅再次回返,将之丢到蝶骨的面前:“看看吧。” 蝶骨难以置信地触摸着头颅,以几乎要麻木的指尖感受到了尚有余温的血肉,她的眼睛中突然涌现出了光亮,苍白如纸的脸也不可思议的红润了。 “伱…你到底…不,难道我又被他们灌下了药剂,这不会是假的吧…” “解释起来比较麻烦,现在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恶兽伯爵领内还有他们的合作伙伴,他们共同布局,已经杀了五个野法师,而我则撞破了这件事…我不认为他们发现后会乖乖住手。” 让须臾抱起重新燃起求生渴望的蝶骨,又给她包括上厚厚一层绒毯以作掩护,路禹快速地离开了宅邸。 他们离开后不久,四个药剂师来到了宅邸外,确认了人偶奴隶仍在正常运作后,正吐槽着人偶师们粗心大意,连大门都未曾关闭时,他们在大厅处看到了“管家”的干尸,以及满地的血浆。 路禹被困房间时,察觉到异常的须臾果断杀死了试图启动传讯法阵的他,并久违地过了一把吸血的瘾。 与血族不同,须臾只是喜欢吸,而不喜欢食用,因此在快速返回路禹身边前,她索性像个孩子一般将这新鲜的颜料纵情一抛,任由其绘制出美妙的图案。 这犹如炼狱的场景骇住了四位年迈的药剂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的四人迅速后退,传讯其他人。 不一会,十余位魔法师齐聚宅邸,他们走过鲜血淋漓的大厅,神情凝重地打量着管家的干尸,看到了顶层千疮百孔、身体脆化的巨熊人偶,以及斑驳落沙的墙体与脆如沙土的石砖。 那间用以拘束、禁锢魔法师的小屋墙体出现了巨大的窟窿,由内向外,魔法师们无法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够在抑制魔力的情况下发出这样一击。 “脆化…这一层的走廊,还有那只巨熊均是如此,什么人竟然掌握了脆化的力量,那可是能够杀死施法者自己的危险把戏!” “别吓自己,哪怕是八阶魔法师也不可能掌握脆化的力量,这是剥去浸润物体中魔力的手段,历来只出现在错误的实验之中。” “这里弥漫的,尚未散去的魔力最高不过六阶,对手是六阶魔法师无疑。” 检查地下室的人急匆匆喊道:“蝶骨消失了,革杜尔他们的头都被割了下来。” 在场的每一个人脸色瞬间阴沉,无论谁造访了这里,又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必须让他永远的闭上嘴。 魔力潮确实给予了他们掀桌的契机,但是刚刚经历浸染灾厄,梅拉各族都在修生养息,尚未做好陷入又一次的混乱的准备,他们偷偷在恶兽伯爵领行事已经十分危险,决不能落人口实! 借助魔法师的身份,很快便找到了线索。 “受伤的人我倒是没见到,但是我确实看到了两个行色匆匆的人路过此处,其中一位手中抱着长长的一卷东西,不知是什么。” “哦,你这么描述我似乎有些印象,有人上午在这附近铁匠铺询问消息,而后将一批很健硕的飞马留在了那边酒馆休息,不久前他和同伴匆匆返回,出城了。” 一路上行人的目击记录足够了,所有人迅速聚集,倾巢而出,顺着线索指向的方向追踪,以防万一,他们兵分几路,携带上了嗅觉灵敏的驯养魔物。 相较于飞马,一群魔法师结伴施法,不断强化的增幅类魔法显然速度更快,风驰电掣间,其中一位饲养的巨狼魔物有了反应。 “气味已经能被感知,进入追索范围了。” …… …… 路禹感知到了来自后方的威胁,飞马的速度已经到达极限,为了长途飞行,这次出门他选择的是以耐力见长的一只,而非速度。 能够如此远的锁定自己的气息,路禹猜测要么携带了感知极强的魔物,要么是蝶骨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魔法残留,方便锁定。 在说明之后,蝶骨忍着浑身剧痛进行了自我检查,须臾也予以协助,确认了对方没有聪明到提前埋下伏笔。 飞马已经气喘吁吁,载路禹一人它十分轻松,如今是两人,并且要保持急速前进,即便耐力不错,早上方才长途飞行抵达恶兽伯爵领,尚未得到休息便又开始赶路,他开始吃不消了。 在呼啸的风声中,蝶骨听到了飞马费劲的“呼哧”声,也感受到了它不断颤动,却努力维持住身型的身躯。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路禹。”这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此时的路禹正在思考对策。 “路禹先生,我撒了一个谎…我并未知晓那份新的力量是什么,只是在偶然间尝试召唤,莫名其妙地唤出了奇异的魔物,而后我均未能够成功还原…” “我太兴奋了,以至于做出了愚蠢的决断。数十年来我始终谨慎小心,但那未知的知识与力量近在眼前,而我又位于恶兽伯爵领内…‘也许没事吧’,我这么想着,便生起了交易的念头,希望能有人真正拥有对应知识的人启发我…” “是我的贪婪致使我召来了灾厄…这是我的灾厄,与你无关,丢下我,你与你的伙伴应当有机会逃跑,毕竟你可是能瞬间杀死五位人偶师的人。” 沉思中的路禹侧耳倾听着蝶骨的话,噗嗤一笑:“杀死人偶师是什么值得震惊的事情吗,我可是与九阶人偶师交过手的人。” “行了,临死前的忏悔先停一下,我只希望你告诉我,你是否真的成功进行了一次召唤,而且是通过特殊的‘模板’。” 蝶骨重重地点头,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强调:“我确信,在暴食者阁下被打败的消息出来后我便开始尝试,毕竟我有着一些曾经的召唤基础…但是我只成功了一次,至今我也不明白那次如何成功的。” “那群人囚禁我,试图逼问我更多细节,我已经把知晓的都告诉了他们,但他们仍旧认为我隐藏了核心秘密,不断折磨我…” 路禹不免为蝶骨庆幸了起来,如果她真的掌握了那个知识,以那群人的职业类别,如此豪华的阵容,即便她嘴巴再硬也没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迟早会被翻出来。 恰好是她不明白自己如何成功的,这才得以存活,也让那份知识不至于落入一群恶徒手中。 “成功召唤的细节,你能回忆多少?” “被他们反复拷打,折磨…部分格外清晰,另外部分,也许需要联想一番。” “足够了,你必须活着,你口中的知识,我非常感兴趣!” 路禹拍打飞马,尽职尽责的它仍然倔强地多飞出一段距离,这才缓缓停下,此时它的雪白的皮肤已经泛红,像是沁出了血珠,汗蒸蒸地拍打着有些乏力的翅膀。 “落地,我们不跑了。” 落入密林中的飞马转头凝视路禹,路禹则是搂着它的脖颈,温柔地抚摸着它:“辛苦你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意外发生,你赶紧跑,回晨曦领的路你一定记得吧。” 马背上的蝶骨用力翻身而下,摔得龇牙咧嘴,伤口再次渗血。 “路禹先生,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须臾将她搀扶至一旁的树下,对着她摇了摇手指:“还不明白吗,你的知识对我们而言很重要,可以省去我们大量摸索的时间,小幸运儿乖乖躺好,让你须臾姐姐帮你解决解决麻烦。” 须臾走到路禹身边,只听见他说:“和刚才的判断没差,人数四人,携带一只魔物,种类未知,考虑到没有大型通讯法阵覆盖,他们的信息传递需要时间。” 须臾摩拳擦掌说:“换而言之,只要我们杀得比对手增援的速度更快…问题就不是问题。” 说话间,须臾露出了自己的小翅膀,以及翅膀上密布的眼球。 “这次我不限制你跟血肉战车了。” “你能召唤血肉战车?”须臾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路禹感受着那股源自召唤仪式的冲动,兴奋地说:“刚刚。” (本章完) 457.血肉战车觅食 能够治愈疲劳,恢复体力的药水被路禹灌入飞马的口中,它的两只眼睛瞪地溜圆。 “我知道很难喝,但是这对你真的好,相信我。” 喝完的飞马温顺地曲腿跪下,开始休息,任由路禹为他用手帕擦拭身上的汗珠。 还未来得及马背另一侧擦拭干净,追踪的魔法师落地时掀起的狂风便掀起无数的尘土泼向路禹。 比白狼小两圈的灰色巨狼不断的嗅着四周的气味,最后对着路禹以及树下的蝶骨咧开了嘴,露出一口锋利的牙齿。 四人统一以黑袍笼罩身体,兜帽投下的阴影密不透风,隐约只能看到一张张面罩。 “看来你们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见不得人,更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包裹得很严实啊。”路禹戏谑道,“在恶兽伯爵领里做那些事怎么没见怕呢?” 四人并排而战,长袍无风自动,也不只是谁开了口:“我很欣赏你的狂妄,更渴望知道伱的勇气自何而来,你要面对的是四位高阶魔法师。” “你的同伴似乎已经舍你而去,只剩下你蠢笨地在这里等死。” “如有信仰,此刻便可祈祷,这是我们给予你这可怜虫的最后怜悯,不久之后你会期望神明能从苦楚中将你拯救。” 路禹鼓掌:“我很佩服你们嘴上说着冠冕堂皇的话,实则已经暗下杀招。” 须臾捏着一只一根食指粗,约莫成年人手臂长度的黑色小蛇走向了路禹,凭空出现的她令四个魔法师不约而同一怔。 “你们中有两人的身上有着药材的气息,两位药剂师,你们能提供的战力似乎极为有限啊,这条小蛇是打算毒死我们?” “狂妄自大是要付出代价的。”药剂师阴恻恻地说完,须臾手中的蛇便膨胀…炸裂… 啊? 魔法师们面罩下的嘴巴齐刷刷张大,眼睛里只剩下了呆滞。 他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剧毒的雾气与炸裂四溅的汁液并未沾染到周围,在那之前,须臾一口将蛇头咬碎,滋溜一下将一整条蛇吞了下去,那喷溅出来的汁液只是糊了她一嘴,雾气倒是让她的嘴鼓了起来,活似一只青蛙,但… 完全没有外泄,此时小蛇那迷你的小尾巴甚至还在须臾的嘴边作“垂死挣扎”。 “自寻死路,剧毒会让你的身体腐烂发黑,千疮百孔,想象一下那些污秽的肉铺丢弃至坑道中的烂肉是何模样吧,那是你最终的下场。” 须臾很不淑女的砸吧着嘴,似乎在回味。 见怪不怪的路禹问:“什么味道?” “有很多奇怪的药材味道,气味就像是走进了医疗组的药田,或是在他们研磨药材的工坊里行走时所能闻到的,不过味道偏苦,像是璐璐很不爱吃,但是你和塞拉很喜欢吃的那种…与茄子酷似的瓜。” “好涩啊,估计是有腐蚀效果吧,但是太过刺激了,没有你给我喝的柠檬水好玩…不过魔力挺充盈的,对我而言很滋补…哦!” 须臾捂住了肚子。 药剂师冷笑:“感谢你对我饲养的‘素材’提供的评价,让我开了眼界,为了感谢你,等会一切结束,我会赐予你解脱。” 须臾一点点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炫耀道:“它还在我身体里跳哎,感觉好奇妙,一定没有人有过这种新奇的体验!” 路禹捂住了额,枉费他表现出了长达一秒钟的担忧,说到底,这到底有什么好炫耀的? 感觉被羞辱的四个魔法师魔力鼓动,共鸣之下形成了一度无形的墙,遮挡于自己身前,以防备路禹的偷袭。 须臾咧开了嘴:“吃饱了,该玩一玩了…你们的血,应该也很好玩吧!” 熟悉的召唤仪式,熟悉的气息,魔力入意识之中,沟通上了未被变更的它。 “三年了,自从那一晚之后,我就始终无法依靠自身力量将你召唤而出。” “现在,我终于做到了!” 路禹兴奋地握紧双拳,回应他的,是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为他解决了第一次危机,也促使他一点点获得先驱者身份的血肉战车。 迫不及待用触手缠在路禹身上想要撒娇,蹭蹭的血肉战车注意到了须臾哈哈大笑扑入人群。 骨轮“咕噜咕噜”地转动,干瘪的“血肉储存罐”在这一刻瘙痒难耐,渴望充斥着血肉战车身体的每个角落。 “去吧,今天,尽情地吃个饱,这些只是你的甜点。” 血肉战车发起了冲锋,刺眼的远光灯照射在四个魔法师的脸上,他们本就被悍不畏死,顶着魔法疾驰而来的须臾弄得不知所措,此时视线里白光一片更是让他们反应变得迟钝。 “嘟嘟嘟~~~~” “叭叭叭~~~” 两款不同的汽笛声不知从血肉战车身体的哪个角落传出,震得路禹浑身一哆嗦,处在血肉战车冲锋路径上的须臾连血剑都险些离手。 视线、声音都被干扰,四位魔法师魔力感知到危险的刹那,血肉战车已至跟前。 钻洞破石的钻头朴实无华地卷断了一位躲闪不及的倒霉蛋,在他来得及稳住姿势前,密密麻麻地触手便蜂拥而至,触手没有戳刺,而是聪明地将他困得严严实实,而他身体上果然泛起了阵阵奇异的色彩。 血肉战车抓着战利品快速疾驰离开战斗区域,留下须臾继续牵扯,而他则是开开心心地举着那个倒霉蛋回到了路禹身边,炫耀着这难得的战利品。 同样是炫耀,血肉战车就比须臾亲切…似乎也不能称之为亲切。 战斗使得这位倒霉的魔法师面具脱落,露出了一张苍老的脸,看着他一身的护盾,路禹便知晓他并非专精战斗,而是和自己一样将保命与逃跑魔法学到极致的人。 “吃吧,今天你可以放开吃。” 血肉战车将魔法师放在高速转动的钻头上,一点点消磨掉他惊恐中不断堆叠的魔法护盾,这个过程像极了抛光。 锐利刺耳的声音让他不断惨嚎求饶,他的语速极快:“放了我,我可以给你知识,炼药的知识,素材鉴定的知识!”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我家里有个比你更优秀的药剂师,不需要。”路禹看也不看看他一眼,“你们杀死那些野法师时,他们应该也是如此绝望吧…他们的求饶声,你们听过吗,给予过他们哪怕一次怜悯吗?” “既然你毫无怜悯之意,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怜悯之心?” “我承认,我是混蛋,我卑劣,可您既然拯救了蝶骨就足以证明你是个正常人,用如此恶毒、丑陋的召唤物残杀同族,你就不怕神明降罚吗!” “那就让这位神明来和我谈谈,你现在就去把他请来,我用血肉战车和他谈!” 说着路禹情绪激动了起来:“他们可都是潜在的召唤师啊…” “因为无依无靠,独自求学,所以就要成为你们这些人的猎物?” 什么狗屁道理! “强者予取予夺,弱者化为血肉饲料,这不就是你们所奉行的理念吗,不也在恶兽伯爵领中执行了吗?”路禹说,“现在,我是强者,该你当饲料滋润我的召唤物了。” “这世界少几个你们这样的人渣,会更美好。” 魔力恢复速度终于无法赶上护盾磨损的速度,在清脆的一声炸响后,崩碎。 触手刺入这位高傲、曾主宰、收割了弱者,并毫无敬畏可言的药剂师体内,血液化作燃料,血肉进入“储存罐”开始酝酿腐蚀与毁灭的力量,物尽其用。 “小车车,你还要不要食物,不要我就开吸了。” 正面战场须臾的摧枯拉朽并不让路禹感到意外,三个魔法师还有一位药剂师,一位御兽师,当她以翅膀中的精神冲击之力控制唯一的战斗法师后,余下两人的死亡就已经注定。 “看来宰割弱者太久了,给了你们不小的错觉,没多少实战经验也敢瞎掺和。”须臾轻蔑地收割了这两人的生命,没有给他们乞降的机会。 在轮回中的经历无数次告诫了她,补刀很重要。 “小车车,今天是特别份额,你须臾姐姐大方吧,全都让给你…哦这个不行,我还得折磨一会,好不容易有个玩具,你得让我再耍耍,测试一下威力…别用触手蹭了,等会就给你吃,全是你的,全是你的。” 之前对路禹龇牙咧嘴的灰狼瑟瑟发抖,似乎是知晓实力差距过大,在自己的主人被须臾以血剑贯穿胸膛后,它立刻匍匐在地上,不断的摇晃着粗短的尾巴。 完成生命汲取且意犹未尽的血肉战车,触手上的眼珠子齐齐盯上了这更大的“肉块”。 “算了,说到底他只是被控制的魔物,就连忠诚也是到死亡便结束,跑吧,你自由了。” 听懂路禹表达的意思,灰狼战战兢兢的起身,注视着血肉战车慢慢后退。 看他这幅模样,有些不耐烦的血肉战车鸣响了“汽笛”,吓得它拔腿就跑,眨眼间便钻入了密林深处,不见踪影。 被须臾留下的战斗法师仍在与幻想搏斗,那模样与被雾妖困在幻觉中表演的路禹一模一样。 “别玩了,让血肉战车打扫好战场,下一批食物要上餐桌了。” (本章完) 458.臭水产回来得不是时候 自十五岁正式注册冒险者活跃至今的蝶骨对于怪异与血腥有着极高的阈值,当她第一次完成委托时队伍里的老冒险者便说过「恶心、呕吐、不适是新手迈入这项职业的必经之路。」 如今蝶骨正在重走新手之路。 连续三队追兵消失了,如果说第一队是阵容中没有更多的战斗法师导致全灭,那么第二第三队魔法师的死亡则让蝶骨意识到自己究竟被一个什么样的召唤师救了起来。 五阶与六阶的魔法在血肉战车地身体上绚烂的绽放,却只看见一层朦胧的血雾弥漫,雾气缭绕中,洪亮的「吼声」传遍旷野,几乎毫发无损的血肉战车就这样以极快的速度来回冲撞,将魔法师的阵型破坏。 飞起来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蝶骨亲眼看到血肉战车中段巨大的肉瘤如同花朵一般盛放,喷射出速度极快的一大团血浆,仅仅只是被泼中,那位魔法师皮肤便开始腐烂,露出了森森白骨。 而血肉战车则像是个饿坏的野兽,「嘟嘟嘟」地冲向溶解滴落的血肉附近,底盘下那一双双苍白的手与延伸而出的触手飞速地将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 血肉战车战斗过的地方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蝶骨开始相信路禹救自己的理由了,眼前的召唤物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符合钻研召唤直至陷入癫狂的人设。 只不过…真的可以这么强吗? 她可以理解这群魔法师都是擅长布局,而不像寻常冒险者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但他们仓促间使用的魔法为何无法击溃那个叫须臾的女孩子,也无法打碎血肉战车? 「竟然真的有人能同时召唤三只召唤物…这是真实存在的吗?」 须臾、血肉战车,以及护卫在路禹身边被称呼为二号的那滩水银,整整三只召唤物在活动,而路禹所做的不过是不断灌药水,打饱嗝。 不过药水看上去不太好喝的样子,即便通杀了敌人,喝药的路禹也是皱着眉头,好似陷入了危局。 「咔咔咔咔。」 听见路禹靠近自己,正在处理骨头残渣的血肉战车立刻分出触手探了过去。 刻意收起了毛刺的触手摸起来与当时的璐璐差不多,滑溜溜,冰冰凉凉,现在回想,路禹甚至有些浮想联翩。 「钢琴如果有你一半听话,也不至于被我封印起来。」被触手挠脸,痒丝丝的路禹忍不住笑着说。 被夸奖的血肉战车明显会错了意,更多的触手向路禹涌来,但当路禹伸手拨开,他立刻会意,任由他在触手间穿行,来到存放血肉的罐子附近。 路禹身体快速恢复的魔力不断地注入战车的躯体,修复着大战之后几乎支离破碎的后半身。 身为一个血***合物,血肉战车没有十分明显的痛觉,其余召唤物承受它刚才面对的魔法轰炸早该灰飞烟灭了,但他却依靠路禹的魔力以及血肉的转化硬生生修了回来。 「我说为什么突然间身体被掏空,原来你也被祂改变了一些地方啊。」 「不过不要紧,依旧是好车车。」 路禹特意多等了一会,但是却迟迟没有等到下一批食物送上餐桌。 「这是距离太远了,没能及时得到通讯?」 路禹在处理遗物时除了零星几枚金币,没能找到任何有意义的战利品,甚至没看到能在大通讯法阵范围内发挥作用的通讯器具。 这让实在让路禹忍不住感慨闭塞堵住了这群魔法师的脑子,浸染之灵灾厄已经尝过通讯法阵的甜头,竟然还在用魔法信使? 即便是定期刻画法阵接收信息都比魔法信使靠谱吧。 蝶骨也不禁好奇:「他们一共有二十余人,您才杀了十多个…剩下的 呢?」 一辈子都未曾跻进高阶魔法师圈子的蝶骨骨子里仍对闭塞的高塔有着敬畏,似乎不愿意相信那群守旧的老傻子就是这么弱智,抱残守缺死也不改。 魔力潮下,勇于挑战久居高塔上那群人的决心,是渴望更进一步的魔法师应该拥有的。 直至坐到休息好的飞马背上,蝶骨依旧纳闷追兵去了哪。 …… …… 呜噗城阳光明媚,沐浴着水花的绿植绿得透亮,娇嫩的叶片上坠着一枚大大的水珠,照映出米莱亲和力十足的迷人笑脸。 化名科琳娜的她人缘极好,仅仅是在打理花花草草期间,雇佣而来的两位女仆便忙碌地走了好几个来回。 呜噗城内的商人、男性贵族都对米莱很感兴趣。 出入各个场合,谈吐得体,风趣幽默,又博学多识的米莱总是宴席上的焦点,当她微笑着讲述这些年跨大陆商贸的经历时,即便是最傲气的贵族都会由衷地为她的勇敢鼓掌。 他们均相信,如若不是一次糟糕的海难令科琳娜的家人葬身大海,科琳娜必然还会活跃于茫茫大海之上,与奇妙的人与事邂逅。 聚集在米莱身边的男性总是很多,有的赤裸裸,有的拐弯抹角,但总得来说,他们都渴望着。 他们暗中较劲的直接结果便是米莱总能为晨曦领得到意料之外的活动资金。 一开始,两位女仆还会询问米莱是否要打开箱子查看里面的礼物,现在她们已经不问了,这些渴望获取芳心的家伙总是悄***地派人在深夜将礼物放置于庭院之内,只要醒来看见,搬走就是了。 直至将放置在庭院中的箱子都存入地窖,两位女仆这才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只是偷闲了片刻,她们便擦干净汗水,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向米莱汇报今日的礼物数量,米莱拿笔记录后,她们便像是闲不下来般在宅邸内外忙碌——这是她们曾经不敢奢望的工作,如果不忙碌一些,会有不真实的感觉。 直至现在,她们两人也不清楚,为何不缺钱,魅力出众的科琳娜小姐会选择奴隶市场上病恹恹,只剩下一口气的两人。 作为部族战争的俘虏,被卖上岸后,混血海妖的命运总是凄惨的,奴隶贩子对于没有竞争力也卖不出好价的商品只会弃置一边,等待有特别需求的人以低廉的价格扫走。 谁会要两只垂死,连皮肤上的鳞片都无法完美隐藏,不伦不类的海妖呢? 「菲利…哦…应该是紫鼠,紫鼠,你在听吗?」 忙碌着给庭院除草的紫鼠正在把头浸入自带的水桶里,因为对身体有缺陷,她的身躯无法像其余海妖那般酝酿水元素滋润身躯,只能用这种方式缓解。 据说有这种缺陷的混血海妖一辈子都不会踏上岸,那对他们而言是地狱。 虽然也有治疗的方法,但高昂的药剂足以劝退绝大多数的混血种。 「噗哈~~~」终于缓解了痛苦的紫鼠抬起了头,「在听。」 「你说科琳娜小姐给我们起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吧,你是红色的老鼠,叫做红鼠,我是紫色的老鼠叫做紫鼠。」紫鼠说话,手却没停,「应该是根据我们身上显眼区域的鳞片颜色取的?」 早在成为货物时她们就舍弃了名字,对于名字带「老鼠」的色彩,两人并不反感,只是充满了对神秘的科琳娜小姐的好奇。 参加宴会,四处游玩,科琳娜的生活朴实无华,枯燥无味,据说宅邸里有着一位十分强大的魔法师守护着她的安全,可自从两人来到后便从未见到过他。 红鼠辛苦捣鼓出属于魔法师的饭食后,科琳娜小姐掩嘴偷笑,表示这 位魔法师有一些怪癖,会自己去觅食。 科琳娜、魔法师,还有这座宅邸,都充斥着怪异的气息。 「少胡思乱想了,至少科琳娜小姐从未亏待过我们不是吗,即便在部族里,你又有几时能吃上一日三顿饭?」 作为两个曾经打生打死的小型海妖部族俘虏,红鼠和紫鼠早就放下了恩怨,听到紫鼠主动提及这段往事,红鼠点了点头:「也是,科琳娜小姐说会培养我们学习一些技能…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不能是当商人吧?」 透过窗户,米莱将两只「老鼠」说说笑笑的场景尽收眼底,她们的交流也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晨曦领,这里是米莱,霍古的小树苗。」 霍古的小树苗是塞拉制定的通讯关键词,每隔一段时间一换,在通讯初始说出以证明为米莱本人。 「近两个月的扮演成果卓著,最近一段时间总有不少人主动为我送上情报组的活动资金,鉴于我无法在本地将这批资金兑现,我希望晨曦领准备人手接手。」 「除此之外,鉴于我已经有过被袭击的记录,因此我希望得到一位或是两位战斗组的支援,以充门面,你可以认为是来和我一起吃喝玩乐,位阶不需要高,反正再高也不会比我高。」说话的米莱灿烂地笑了起来。 「如今的信息收集仍算顺利,只不过过于驳杂,因此整理、分类的过程相对繁琐,目前的我仍能胜任,但如果晨曦领未来有更大的需求,我的精力也许无法支持我这么做,因此我已经开始思考培养一些人族之外的帮手。」 「他们的身份有助于避开可能存在并发生的人族与其他种族冲突,为即将到来的魔力潮洗牌战争做准备,获取以人类这个身份无法获取的信息,这是一个长远的布置,我非常希望未来不会走到这一步,但任何可能都必须考虑到位。」 「正如塞拉大人所说…魔力潮还很长,没人知道未来的走向,一切都应谨慎小心,未雨绸缪。」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米莱拿起了桌面上的一份请柬:「塔妮娅向我发出了邀请,参加她在呜噗城私人宅地举办的晚宴,我们曾在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这份关系不足以让她特地向我发出邀请…我在思考,她想做什么,是否意识到了我的身份。」 收到信息的塞拉眉头紧皱,她在自己的房间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应当如何应对这突发的情况。 如今梭伦南方的许多领地都被塔妮娅收拢为领地,四分梭伦的局面已然形成,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呢,是否会影响到安心宅家的晨曦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塞拉的思绪,当她抬起头,璐璐的脑袋已经探了进来。 只是看见璐璐的脸蛋,塞拉心情没来由地畅快了起来,她急忙起身,接过璐璐手里的托盘,看着上面的茶水和自制糕点,心花怒放。 「璐璐特地为我准备的,就凭这一点,我就赢你很多了!」 塞拉完全不记得,这样的待遇路禹早已经享受了许多次,她拉着璐璐的手坐下,开心地掰开糕点,你一半我一半,美滋滋地享用着。 这样的场面塞拉曾经想都不敢想,但在某一天开始,逐渐成为了日常。 能握到璐璐的手就是胜利。 能摸到璐璐的脸蛋就是胜利。 能吃到璐璐做的糕点就是胜利。 璐璐主动来找自己就是胜利。 赢! 路禹出发前还提防自己偷跑,不敢正面决胜负,真是把人看扁了,自己什么都没做,璐璐不还是会来找自己吗? 「对了。」塞拉把糕点塞进嘴里,拿着手帕擦了擦手,把记录下的通 讯内容递给璐璐。 只一眼,璐璐嘴角上扬:「塔妮娅没发现。」 「哦,为什么?」 「直觉。」璐璐伸了个懒腰,坐在高椅上悬空的脚绷得直挺挺的,「我好歹也是跟了她十多年的人,被她扭曲了这么久,很了解她。」 信心十足的璐璐在塞拉的眼中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她有些陶醉了。 塔妮娅根本不懂最美好的璐璐是什么样子! 「璐璐,我…」 「塞拉大人,路禹大人回来了…哎,璐璐大人也在啊?」黄昏抱着书推门而入,忽然觉得…自己来的时机不太对。 听到消息的璐璐欢快地跳下椅子出门找路禹去了,塞拉拿着自己咬了一口的糕点,僵住了。 她本想趁势喂给璐璐。 「这个臭水产,回来这么快干嘛!」 459.表白倒计时一百天 医疗组接管了蝶骨,在黑衣修女期间定期为民众提供免费救助的她们对于蝶骨的凄惨样貌并未感到过于惊讶,而是平静地告知路禹,她们一定会让蝶骨恢复健康。 「一来一回好快啊,出去有收获吗,我指的是,除了那个叫做蝶骨的女人。」兴冲冲赶来的璐璐满脸写着好奇。 路禹把这一次的遭遇描述给璐璐后,她愣住了。 「胆子也太大了,恶兽伯爵领可是号称有着「流血规矩」的地方,他们竟然敢在那里设下魔法阵,猎杀野法师?疯了,这些人越来越疯了。」 「这也出乎我的意料,以至于没有做足防备。」说到这里,路禹忍不住赞叹道,「璐璐你的魔药还是好用啊,他们万万没想到禁魔之下,我还能用仅有的魔力造成巨大的破坏。」 璐璐叉腰,挺胸,骄傲地说:「贴心吧,我可是考虑过了许多极端的状况为你准备的一背包药剂,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出门,你都得给我背上,毕竟你可不是我和塞拉。」 庞大的身躯挤进了璐璐的视野,她疑惑地看着白骨车轮,恍惚间回忆起了三年多年的那一幕。 「血肉战车?」 缓缓抬起头的她只看到触手迎面扑来,像是一条条等待抚摸的小蛇,临到跟前齐刷刷刹车,微微弯曲小脑袋,任由璐璐挨个揉搓。 「它居然还记得我们!」璐璐兴奋了,「我还以为再次召唤后它和你的关系会解除,原来变革没有影响到这些吗?」 能感觉到璐璐心情的战车也很兴奋,她用触手揪着璐璐的衣角,卖力地向璐璐展示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 强而有力的触手、隐匿在触手中的尖刺、藏在底盘下伺机而动的鬼手以及吸盘、位于车架两侧运输血液的「油管」、将血肉转化为腐蚀性液体的储存罐、亮度远比西格莉德闪光小盾牌要强大数十倍的远光灯…… 不仅有第一次召唤时那些熟悉的力量,还有一些与他形态匹配的能力。 又一次坐进驾驶室的璐璐不似当初那般抗拒,她赫然发现本该黏答答的肉垫干爽了许多,本该浸透衣服的深红色黏液不翼而飞。 方向盘上硕大的眼珠子微微眯着,似乎在笑,璐璐不抵触地拍了拍它,得到的是血肉战车调皮地晃动起车身。 「钢琴要是能像你这么听话就好了。」 与路禹完全一样的话出自璐璐的口中,这让血肉战车愈发得意,像个秋千般,身子荡了起来。 久违的重逢让璐璐直至下车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能召唤血肉战车的?按理来说,它需要六阶魔法师的基础魔力……」 璐璐眼睛突然瞪得很大,注视着路禹的双眸闪闪发亮,像是一粒石子落入湖水之中,喜悦肉眼可见地在她脸上荡漾开。 「你是六阶了?你是六阶了!」 姗姗来迟的塞拉本在静静地端详着眼前这台足以被称之为「战争机器」的召唤物,看到璐璐像只小狗狗绕着路禹打转,内心五味杂陈。 作为踏入高阶魔法师的历史性时刻,塞拉坦然地送上了自己的祝贺。 「魔力潮对我们而言拥有无限可能,六阶只是高阶的开始,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听了塞拉的话,飘在空中的璐璐咳嗽了一声,努力板起脸,拿出了前辈的派头:「塞拉说的没错,拥有高速恢复魔力这一天赋,又有我这样的天才为你铺路,居然还花了这么长时间才触摸到六阶,还需要再努力啊。」 路禹都被逗乐了,怎么上一秒还在夸赞自己,为自己的进步欢呼喝彩,塞拉说话后气氛就成了老师家长常见的,勉励孩子上进的话术了。 璐璐你有点立场啊! 为 了避免两人可能将话题延伸至「需要学习更多的防身魔法」,路禹赶紧转移话题。 「如果我记得没错,璐璐你是六阶,因为萨耶尔的把戏,以及很优秀的实战能力才被认为是七阶。」 「塞拉你则是梅拉同龄人一代最强的六阶,按照猫荆前辈的说法,没有之一。」 塞拉双手抱胸:「碍于神选身份,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好好和那些人比试过,这句评价不算数。」 她依旧严谨。 「我好奇的是,你们的位阶,这么久以来似乎没有晋升过?即便是魔力潮的当下。」 塞拉白了路禹一眼,捋了捋刚染不久的一头银发,反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的位阶没有提升?」 路禹疑惑地望向璐璐,谁知璐璐在偷笑。 「你们…」 「璐璐已经是七阶了,而我嘛…我没测过,应该也是吧,不过现在魔力潮,位阶意义不大,没有与之匹配的知识,无非是魔力更充盈罢了,对于更注重实战的我,测不测没必要。」 「其实领地内有不少人也因为魔力潮的缘故感受到了魔力的提升,魔武双修的紫星最近就和西格莉德提及自己魔力似乎变得更为「充盈」的事情。」 劳伦德在给晨曦领选人时派来的均是拥有极大成长空间的年轻一代,魔力潮对他们是巨大的机遇,而晨曦领将会扮演那个安逸、稳定的孵化器,让这些人能够不受干扰的破壳,走向新的领域。 被璐璐飘起来拍着肩膀,老气横秋地教导要努力,要早早跟上她的步伐,路禹只能连连称是,这才让她满意地落地。 眼角余光感受到来自身旁的视线,路禹转过头。 塞拉嘴角勾勒出一抹自得的笑,平静而从容地注视着他。 「回来这么快,是怕我把璐璐抢走吗?」 本想解释,话到嘴边,路禹改主意了:「对,没错,我怕有人没准备好表白的礼物,生怕输掉,因此选择抢跑。」 「这话可激怒不了我哦。」 「是吗,那你的礼物呢,做好了吗?」路禹得意地斜视塞拉,「如果准备好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 塞拉的笑容逐渐凝滞,而后消失,红通通的双眼直勾勾地凝视路禹。 她悄***地看着远处蹦蹦跳跳的璐璐,而后像是下战书般坚定地说:「给我一百天。」 「一百天,你捣鼓什么这么久?」路禹好奇心大起,「我还没制作时你就已经开始了…你不会是反反复复否决了不少念头,至今没有个成品吧?」 「这不关你的事,总而言之,日期我给你了,一百天!」 这么大的反应,这让路禹感觉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严肃对待这件事的塞拉全然没有了平常的果断,少见的纠结了。 路禹心情忽然愉悦了起来:「搞清楚,你现在是在请求我哎,我转头拿着礼物去找璐璐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兔子急了可能会咬人,更别说恋爱中的大兔子,路禹见好就收:「放心啦,我是那种人吗,你可要快点哦,如果一百天后再没有成品,我真要抢跑了。」 「不用你关心!」 「不过…一百天,你到底要做什么,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路禹纳闷了,与塞拉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然知道她的动手能力极强,如果真的打算完成什么,绝不至于拖拖沓沓。 「和你不同,我的礼物是和璐璐共同的回忆!」塞拉自信满满。 「你们又在说什么悄悄话。」 不知何时回过头的璐璐撇了撇满脸通红的塞拉,又看了看春风满面的路禹,眼神变得锐利。 如往常那般,两 人都打着哈哈,说着无懈可击的话语,仿佛经过彩排,有过预演,应对德完美无瑕。 但在璐璐看来,这其中明显夹杂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璐璐歪头不解,「也许…你没发现他们两人也是奇奇怪怪的?」 虽然要冲刺完成表白的礼物,塞拉却并未丢下身为领主的日常工作,情报组的信息整理,各个小组的任务进度确认都由她与西格莉德进行,一切如常进行。 她甚至仍有时间分配给人偶制作,仅在一百天约定的第一天,路禹便观察到她两次进出新建的「人偶馆」,取用克洛伦斯的人偶素材。 塞拉的礼物难道是人偶? 路禹思考了一会,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这和塞拉口中的「与璐璐的共同回忆」完全无关。 塞拉的房间始终大门紧闭,禁制全开。 雾妖在路禹的软磨硬泡下悄***去试了试,发现那完全是一个套餐。 「隔音法阵、魔力禁行、元素屏障,甚至还有扭曲视线的屏障!」 已经知道两人约定的雾妖做到了把嘴缝紧,在晨曦领的任何人面前都未曾提及此事,在发现塞拉如此豪华的一套法阵后,她也惊呆了。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虽然我搞不明白,但是看上去…很有气势啊,你们在决斗吗?」 「某种意义上…确实是决斗。」路禹不得不承认雾妖用词精准。 小雾妖迅速变成了龙的模样,喷吐出雾气伪装成龙息:「那你们会打一架,我听霍古说,龙血传承中有着这样的传统,强者能够优先选择配偶!」 「你说的是有龙血传承的龙裔…我和塞拉都自认为是人啊。」路禹无奈地解释。 「哦…」稍微满足了一些好奇心地雾妖忽然又来了劲,「那你们会摔跤吗?」 「摔跤?」 「我听霍古说,战胜者会压在配……」 「给我停!」路禹深深地注视着雾妖,「你到底从霍古那里听了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雾妖不明所以地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奇怪吗?」 「这个话题不能继续下去…你还小…」 「雾妖比晨曦领大多数人都大!」雾妖自豪地扬起龙首。 路禹有些无力:「我是指心理年龄!」 不明所以的雾妖终于不再纠结龙族开放的「打架」方式,转而跟着小暗一起玩闹。 须臾围观了全程,忍俊不禁:「知道吗,你的表现,像是一个拼命呵护孩子身心健康的老父亲…」 路禹只能摇头,无奈地叹气。 「仔细想想,似乎也不对。」须臾纠正道,「很有意思不是吗,雾妖和大多数生命不一样,他们的诞生、孕育是不需要伴侣的,我觉得你在照顾雾妖时,同时也想到了很害羞的画面吧。」 「为什么连你也…」 「好好好,我不说了,看书,我看书。」须臾从藏书中抽出一本,意味深长地冲路禹笑笑,又一次化身蝙蝠倒挂在天花板上。 倒计时九十七天,又是两天时间过去,塞拉依旧维持着同样的作息,同样的日常,这让路禹逐渐不再关注她的礼物,转而专注于改进汽水的口感。 加一些糖浆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但是这个量仍不好把握,好在制备对应的素材并不繁琐,也不昂贵,因此路禹轻轻松松便能从璐璐那获得大量的原料。 也不知道当璐璐知晓汽水是由两人一起合作完成时,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葡萄的味道太淡了,几乎品尝不出,柠檬的味道有些喧宾夺主,真的不能去掉柠檬汁吗?」须臾问。 看到路禹摇头,她只好继续帮忙品鉴。 「这杯倒是浓了一些,就是汽水有明显的涩味…这又是什么原因呢?」 路禹一边记录,一边改良,房门也在此时被推开。 新绿的身旁,拄着拐杖的蝶骨一见到路禹便低下了头,恭敬地说:「原来您就是那位暴食者阁下,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蝶骨面色红润,冒险中捶打出的身体为她抗下了这次劫难,虽然只过去了几天,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在医疗组的调养下有了明显的好转。 「感激就不必了,我们各取所需罢了,救你的时候就说过,你的知识对我而言格外重要。」 「我正是为此而来,不知道暴食者阁下需要我配合做些什么。」 路禹示意她坐下,而后正色道:「我需要你为我回忆,你误打误撞完成召唤的当晚,所有的细节。」 「所有?」 「是的,所有,从在场的物品,到你完成召唤时运用的魔力属性,甚至当天的天气,召唤的时间,我都需要。」 460.不合理的晨曦领 说来也巧,蝶骨之所以重新捡起曾经摸索,但又丢下的召唤正是因为米莱放出的假消息。 当时前往斯莱戈购置货物的她对于“路人暴打暴食者,召唤学派领袖虚位以待”的说法怦然心动,回家后便翻找出积灰了召唤书稿,复习了起来。 过程可以用毕业多年社畜再度拿出大学课本研读来形容,虽然字都认识,但是拼在一起就是无法理解。 在坚持了几日,终于有了几分把握的蝶骨便带着几分忐忑,几分自信,与几分期待开始了自己的摸索与创新。 她选择的召唤地点在恶兽伯爵领外的一处峡谷内,人迹稀少,强力魔物几乎没有,是一处不容易受到干扰与窥伺的理想场地。 与路禹一般,她的尝试并不顺利,接连尝试,接连碰壁,连续三天一无所获。 直至第三天傍晚,一场春雨浸湿了峡谷,确认四下无人的蝶骨再一次开始了召唤,这次不抱希望的召唤出现了神奇的反应。 “那是与常规召唤成功截然不同的感受,我无法很好的形容,但就像是获得了某种力量的加护?”蝶骨不是很自信地描述着,“直至召唤结束,我仍然有些愣神,因为接连失败,心情有些烦躁,刻画模板时我开始变得随意,可竟然是这份随意为我带来了正确的结果…有些太戏剧了。” “继续说。” “那我所召唤出的是一只正常体型的小猫,尾巴于地面相连,尾巴颜色偏向于淡绿色,而小猫本身则是灰白色为主。” “我尝试抱起他,却发现尾巴无法脱离地面,想要使劲,却由担心这会让召唤产生奇妙的变化,进而发生历史上出现过的‘脆化’。” “因为感受到了其他人正在靠近,我不得不驱散了这只小猫,并计划找机会在自己的宅邸里进行尝试。”蝶骨说话时摸了摸脑门,看得出她自己也很困惑,“可后来,无论我怎么尝试,都无法再成功进行召唤。” 前来旁听的薄暮和寒绿陷入了沉思,不久后,寒绿抬起头:“大人,这好像和元素生命的召唤差不多?” “我也这么觉得,召唤失败的原因在于缺少激活、引导的那份关键力量。” 元素生命召唤物,完成召唤必须要提供对应属性的魔力,以及正确的召唤模板。 在这个仪式过程中,对应属性的魔力起到了激活、引导的作用,它就像是卡片,而召唤模板则像是卡槽,唯有两者正确嵌合才能对应到正确的召唤仪式基座,令它正确响应。 “你还能还原出召唤模板,对吧?”路禹问。 “是的,自那之后我尝试过了许多次,最终不得已才会想着以现有的知识,寻找同样寻找到这份秘密的人,以得到其帮助,或者是完成交易。” 蝶骨说话时不断地叹息,懊悔不已,一直以来小心谨慎的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力量与利益的诱惑,而只是这一次行差踏错,她就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卡槽确定,接下来就该是找到那张对应的“卡片”了。 “这,不难吧?”看着屋里众人分析得井井有条,就连看上去年纪尚小的薄暮都能言之有物,蝶骨不由得对于还原成功抱有了几分期待。 回应这句话的却是几道直勾勾的视线。 “不…不难……很难吗?”蝶骨赶紧改口。 路禹回答道:“影响因素总是很多,可能是时间,可能是天气,可能是当天的湿度,也可能是你召唤时的动作,没人知道正确答案,你的描述只是为我们缩小了范围,但真实答案也有可能隐藏在伱并未注意的角落。” 蝶骨目瞪口呆:“是这样吗…我以为只要找到一个模板,就能够举一反三,直接…” “直接成为召唤第一人,顺利成为学派领袖?”路禹笑着摆了摆手,“现在召唤刚刚经历变革,除了基础的‘描述与描绘’,其余模板都对应全新的力量,都需要摸索,我目前也仅仅掌握一种,并且尚不全。” 他摆了摆手,寒绿立刻会意,上前一步,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卷轴,展开。 “目前元素生命系列,已经确认的‘赐福’效果有三十一种,按门类可分为,召唤物自增幅、召唤师赐福,不同的效果决定了召唤师必须因地制宜,灵活多变的使用自己拥有的新力量。” 蝶骨眨巴着眼睛,好一会,她才全部理解。 “竟然,如此复杂?” “复杂吗?”路禹反问,“药剂师需要记住素材的名字、效果,需要知晓配比比例、火候,甚至搅拌力度,有些特殊的药剂甚至需要对世间有着不差毫厘的控制,而这,只是药剂师入门的基础,他们也可以举一反三,但是这需要极为丰富的经验,以及足够聪明的脑袋才能够稳妥驾驭。 “再看看人偶师,他们需要精通刻阵、素材锻造与配比,不同生命的构造、魔力的基础运转,唯有将这些经验与知识记得滚瓜烂熟,实操经验丰富,才能踏上制作人偶这最后一步,反之则必须捧着书继续学习。” “还有炼金术师,都知道它们是以制造新生为最终目的,这些年逐渐与人偶师靠拢,可在过去,他们几乎要掌握所有的杂学内容,并努力从中提炼出自己所需的部分,因此才获得了‘炼金大贤者’的赞叹。” “抛开货不对板这一点,召唤在过往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简单而直接的,给予魔力便得到反馈,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份正确引导力量的模板,以及对于召唤物知识一定的理解,可以说,它的门槛低得可怜。” “你光是想想超额支付这一利器被无知的人当做地下赌博的玩具,便知道这份力量曾经过于‘随和’了,如今的复杂我更认为是一种合理的进步,一份成熟的力量,其学习成本必然是由小渐大,知道越多,越能发挥它最大的价值。” 薄暮与寒绿瞪大了眼睛,许久之后,薄暮情不自禁地感叹道:“不愧是老师…确实如此,召唤如今的改变,其实意味着它已经与其他流派一致,是它确确实实被复苏,正在走向成熟的标志。” 蝶骨心悦诚服:“不愧是如今召唤的第一人暴食者阁下,您的见解令人赞叹,与您想必,我所思虑的东西实在过于可笑了。” “你可以暂时在晨曦领住下,等到模板还原成功自然可以离去,当然,我不会趁人之危,对应的,我仍旧会将知晓的‘元素生命’模板与你交换。” 端起须臾断开的茶水正要喝下,蝶骨的手抖了抖,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路禹。 说完话的路禹低下了头,似乎在书写着什么,蝶骨等待着,表情愈发急迫。 迟迟没有听到想象中的话语,蝶骨坐不住了。 “暴食者阁下…您救了我的命…也许…也许…” “也许什么?” 蝶骨忐忑不已,身子甚至在颤抖:“您确定要完成交易?” 路禹放下笔,困惑地眯起了眼睛:“对啊,有问题吗?” “这可是…宝贵的知识。”蝶骨咽了口唾沫,刚才那一刻,她没来由的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所以?” “这是你成为梅拉召唤第一人的保证,你要如此轻易的与人进行交换?”蝶骨激动了,“你不该攒在手中,积累为知识的堡垒,最终为自己登顶高塔之上添砖加瓦吗?” 听着这番显然站在自己立场思考的话语,路禹先是茫然,而后无可奈何地笑了起来。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可对我来说,交易就是交易,我总是信守承诺的,救你命是为了能够顺利完成交易的承诺。” “我不是好人,但也绝不是在这种事情上食言的卑鄙小人,虽然外面总是把我形容得十恶不赦,但是……”路禹自我调侃道,“我可从来没吃过海妖和小孩,真的,你要信我。” 跟随薄暮和寒绿离开房间时,蝶骨仍有些眩晕。 交换,一个难以置信的字眼出现在了交谈之中,而说出它的人无比笃定。 三十五岁的人生中,身为冒险者的蝶骨与形形色色掌握知识的学派打过交道。 他们有的贪婪,即便庄园田亩无数依旧剥削着奴隶与农民,仿佛那不是人,而是一群异化的兽。 他们有的残暴,主宰他人命运的优越感令手中的刀只为炫耀这份力量而挥动,倒在其身下的无辜者数不胜数。 他们有的卑劣,为了获得知识不择手段,迫害挚友,残害亲朋,只为敲开学派的门扉。 有时,只是接受委托的短暂交谈,蝶骨便能知晓眼前的人是什么货色,但与暴食者的谈话,她看不透眼前这个青年究竟渴望什么。 一个能轻松战胜一众召唤大师的人,一个在浸染之灵灾厄中表现出众的召唤师,他与学派领袖的位置仅有一步之遥,只要他愿意,知识便是他最强大的墙砖,那即将屹立的高塔中无数人将会跪倒在他的脚下,只为乞求他手中漏下的残渣。 他能书写,也能改写,他可以定义,也可推翻有关召唤的一切,即便质疑蜂拥而至,只需展现出属于召唤的强大,便能引得求知者吹捧,自发为他洗净一切“不实之言”,他的拥趸将遍布梅拉。 暴食者在等什么? 在心中问出这个问题,蝶骨赫然惊觉,在刚才的谈话中,明显为学徒的寒绿与薄暮在暴食者面前并未表现出与身份对应的谦卑与忐忑,她们甚至能够在自己与暴食者的对话中插话! “薄暮…女士,暴食者应该是你的老师吧。” “是啊,如你所见。” 蝶骨试探着问:“老师说话时,你总能如此轻松的发表看法吗?” 薄暮眨巴着眼睛,看得出她对于这个问题感到了疑惑,许久后,她才一拍手,恍然大悟。 “以前是不敢的,但是最近逐渐习惯了,是路禹大人让我不要拘谨,畅所欲言的,晨曦领的大家都是这样,保持着对三位领主的尊敬与爱戴,主动去适应她们所构建出的氛围。” “氛围?”蝶骨咀嚼着这个字眼,“你们觉得这个氛围…如何?” 蝶骨试图把这个问题抛给寒绿,但众所周知,无论新绿还是寒绿,面对生人,都有些社恐,只能和熟络的人交流,因此她此时已经化身小哑巴。 薄暮继续接话:“挺好的,很轻松啊,听紫星姐姐说,即便是以前当修女时,也没有这么放松的环境,也许这就是乐园吧。” 在医疗组时,蝶骨便知道晨曦领的人员构成大部分是前教国的黑衣修女以及教皇骑士,这在梅拉已经不是秘密,甚至被不少人戏称为“劳伦德为塞拉与暴食者的婚姻送上的礼物”。 除此之外,蝶骨还听说,掌管晨曦领后勤以及大多数事物,甚至被称之为第四位领主的西格莉德,之前只是一个奴隶,并且不会魔力。 正是这样的人打点着晨曦领的日常事物,保持着整个晨曦领的正常运转,并且无论是谁,都愿意尊敬地称呼她为“大人”。 眼前的薄暮更是如此,她对于自己在部族战争中沦落为奴隶并且被西格莉德捡到已经不抵触,甚至能够乐呵呵地拿出来与蝶骨分享。 “这也许就是路禹大人所说的苦尽甘来吧,如果没被卖到科莱,我怎么能被西格莉德姐买回来,命运真奇妙~”吹着口哨哼着歌,薄暮谈及时语气格外轻松。 蝶骨的视野中,晨曦领的一切是如此突兀、反常、不合理。 身为领主,没有剥削自己的领民,而是和和气气地与他们相处。 身为领民每日积极地劳作,几乎各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讨论的话题除了吃吃喝喝便是娱乐,谈及领主甚至能够玩笑着说上一句“我支持西格莉德姐当第四位领主”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 这里真的是梅拉吗? 她真的不是去到了一个遥远的,超出认知的异大陆吗? “暴食者,你到底在追求什么…你又选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蝶骨,迷茫了。 (本章完) 461.大搬家 淅淅沥沥的小雨无声地滋澜着土地,在松软的土地上,早起活动的史莱姆逐渐变成一颗颗大号的巧克力球,这让追逐在他们身后的瓦伦一行人格外头疼。 早起的路禹迎头撞上一只要抱抱的史莱姆后不得不顺势洗个澡,更换一套新的衣服。 今天是正式搬迁进入晨曦城堡的日子,即便是最近一直把自己锁在屋内的塞拉也露了面。 瞥见大碗和小蝠鲼卖力地为路禹搬家,塞拉抱着胸,感叹:“这种时候,召唤就格外方便呢,只需要下令就好了。” “克洛伦斯的人偶还不能活动吗?”路禹问。 “你把月刻结界的环境想简单了,虽然现在魔力浓度已经较过去提升了许多,但仍未达到月刻结界的水平。”塞拉用手点着脸颊,“并且我还需要一些时间为克洛伦斯的人偶做调整,以留下属于我的信息。” 路禹听不懂,人偶和素材一向是他的薄弱环节:“所以,你是需要我帮忙搬家吗?” “你是想偷偷打探我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塞拉眼睛微眯。 “那当我没说,顺带一说,昨天西格莉德去找过你,但是你说随便,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听清了没。” 路禹回房拿出一张卷轴,上面是晨曦城堡各楼层的房间号,一共十层,房间与空间均是绰绰有余,不少房间已经被选中,写下名字。 “我呢,已经选了顶楼,就在璐璐旁边,因为你对西格莉德说随便,所以我决定帮你丢个骰子……” 一阵风刮过,路禹甚至没看清,卷轴便落到了塞拉手中,只见她脸几乎贴在卷轴上,眉头紧锁。 “你把我安排到了第三层?”塞拉咬牙切齿。 “所以我说了,这是掷骰子,再说,是你让西格莉德‘随便’的。” 在璐璐房间另一侧写上自己名字后,塞拉把卷轴扔给了路禹:“房间给我留着,装饰的事情稍后我会解决。” 路禹听出了弦外之音:“你不打算现在搬进去……所以,这和你准备的礼物有关,对吗?” “你这么在意我的礼物,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吗?” “大清早,你们讨论什么呢,什么礼物,哪有礼物?”抱着史莱姆使劲揉搓的璐璐无声无息出现在走廊上。 “你听错了。”路禹与塞拉异口同声。 “……” “……” 璐璐换上一副懵懂无知的笑脸,乖巧的,听话的去享用路禹特地早起准备的早餐,没有继续纠缠。 “又是这么默契!” 璐璐怀中,滑溜溜的史莱姆身体“吱吱”作响,颤抖不止。 作为这场大搬家的见证者之一,蝶骨仍旧沉浸在震惊之中无法自拔,她是第一次看到有领主会在自己的城堡中划分出如此多的空间以供领民居住。 跟随着寒绿进入其中的她很快便被城堡典雅中不失豪奢的装饰风格所震惊,毫无疑问参与设计的人有着十分不错的审美,对于室内装潢也有着独到的见解。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当蝶骨看到寒绿的房间几乎等同于她私人宅邸卧室大小时,她有些麻木了。 在她最初的设想中,城堡中归属于领民的房间最多不过是个小方盒子,能有床便不错了,但这过分自由而开放的私人空间是怎么回事? 每一层都配置有的巨大公共空间又是怎么回事? 她分明看到了在寒绿居住的第五层,作为公共空间的中心区域除了可供快速的升降梯外,还有茶桌,茶桌上还有对应的茶具,以及刚刚添置上去果篮…… 寒绿把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往地上一丢,拿出刚刚从西格莉德处领到的被褥和枕头迅速铺好,靦覥的她此时也顾不上旁边还有蝶骨在注视,直接扑在新床上打起了滚。 绵软的被褥与肌肤亲密接触的美好感觉令她足足玩了好几圈这才脸红耳赤地停了下来——她注意到了蝶骨呆滞的目光。 “抱…抱歉,情不自禁。” “没事,我可以理解。”蝶骨脑袋有些发麻,几乎是下意识如此回答。 房门被敲响,得到回应后,西格莉德推门而入,身后是以跟班身份学习的小泥巴。 “按顺序,该你去第九层的大图书馆进行登记了。” 听闻此话,寒绿像是兔子一样从软和的床铺上弹了起来,火速跟了出去。 等到寒绿回来后,蝶骨才知道登记的含义,晨曦领当前的领民都可以进入大图书馆浏览藏书。 寒绿之前申请了劳伦德给予路禹私人藏书拓印件的其中一本,而这本书因为人气颇高,始终处于排队状态,因此直到现在才轮到她阅读。 看着寒绿爱惜地抚摸着排队许久才到手的书稿,蝶骨头有些晕。 她知道劳伦德的名字,但凡在梅拉,就会对这位伟大的教国领袖的事迹有所耳闻。 根据传闻,临终前,劳伦德给予了暴食者这位“女婿”一些私人藏书,而这份藏书之一就在自己眼前? 不,她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寒绿竟然能借到! “这不应该是你们路禹领主,或者塞拉领主的私人收藏吗,这也能借到?” 寒绿知道蝶骨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她笑盈盈地回答。 “藏书馆内有着三位大人的所有藏书,在里面你甚至能看到被三位大人尊称为先贤的萨耶尔与凡妮莎前辈的真迹;据称是召唤先驱者之一的欧尔库斯,其平生所收集的所有召唤书稿拓本;自遥远的商贸大陆科莱运送而来的,来自周边各大陆的典籍;璐璐大人自制的魔药入门指南,而且还是插图版,等等等等。” “劳伦德教皇的藏书自然也在允许借阅之列,只不过人气总是很高,排队不可避免。” “三位大人说了,至少在晨曦领,知识可以尝试着流动起来,这样也许会摩擦出新的火花,刹那的火花便可能照亮出从未探索过的全新道路。” 蝶骨急忙问:“真的,什么书都能借阅?” 寒绿思考片刻,犹豫着说:“的确也有不能借阅的。” 这个回答让蝶骨松了口气,就连她也奇怪,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不能借阅的书稿大多是学习难度极大,容易被曲解,导致危险状况频发的内容,唯有经过三位大人的审核方才能够阅读,那部分藏书据说会被有限开放给拥有对应天赋的人…我没被大人们点名,应该是没有那份天赋了。” 蝶骨再想问些什么事,寒绿却对她说了声抱歉。 “我只有七天的阅读时间,而且按照晨曦领的规矩,我不能让外人在场与我一同分享阅读的喜悦,因此很抱歉了蝶骨,请您暂时离开一阵好吗?” 门扉轻轻关闭,蝶骨能听到寒绿迫不及待跳上床,翻动书页的声音,也能想象她在浏览知识,跨越时间与空间与劳伦德教皇对话时的喜悦表情。 也许是这段时间的相处,直至寒绿说出“外人”时,蝶骨才反应过来,她对晨曦领而言,只是个暂居者。 知识,闭塞的梅拉,不,也许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师都死死攥在手心,生怕被窃取、被窥伺的宝贵财富,而那装载着丰富知识的殿堂,令无数人抬头仰望而不可得的藏书馆,在晨曦领竟然是开放的。 就像是街边的铺子,晨曦领的人可以随意的挑选。 “有些…荒唐,为什么,辛辛苦苦获得的知识要这样子流出…”拄着拐走出两步的蝶骨突然止步。 她自嘲地笑了笑,满脸苦涩。 逐渐意识到了那个真相的蝶骨颓然地坐在了公共区域的一张椅子上,她喃喃道:“不对,荒唐的好像是我啊……” 她从未见过的世界就在眼前,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渴望拥抱数不胜数的知识,但却被无数次拒之门外。 对于学派的卑躬屈膝换来的只是轻蔑与不屑,讥讽总是不绝于耳。 年轻的蝶骨愤怒过,在心中咆哮过,斥责着这个闭塞而扭曲的世界。 但不知何时起,逐渐变得强大,握有了财富与知识的她,也认可了这份闭塞,主动维护起了这该死的,曾经厌恶无比的闭塞。 升降梯上上下下,一张张洋溢着满足与幸福笑容的脸在蝶骨面前闪过。 她们有的人借阅到了心心念念的书籍,有的人则是带着点缀房间的物件急不可耐地前去装饰。 蝶骨很久没有见到如此富有生气的场景了,以至于她一度怀疑自己已经在那群卑劣之徒的手中死去,此时的一切不过是临死前美好幻象的闪烁。 蝶骨陷入深思的同时,路禹终于将房间重新布置完毕,站在能够眺望远方连绵起伏群山的阳台,双手撑在护栏上,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路禹神清气爽。 同样忙碌完的璐璐扒拉着门框,探头。 路禹看见了鬼鬼祟祟的她,忍俊不禁,指了指地面上注入魔力便浮现而出的法阵:“这个有什么用,我尝试着激活,但是却没有效果。” 璐璐光明正大地走了进来,解释道:“改良自黄昏城控制法阵的晨曦领特殊版本,能够启用一些晨曦城堡内特殊的功能。” “比方说?” “比方说,我和萸草设计中预留了存放人偶的区域,启用后人偶便会按照固定路线巡视。又比方说,可以控制着一些特殊的区域进行移动。” “移动?” “你忘记了吗,黄昏城是如何把你移动到地下的?”璐璐说,“只要魔力充足,一切都不是问题!” 路禹啧啧称奇:“你们把克洛伦斯的法阵,消化透了?” “那当然,我和塞拉可是天才,比你可是强了不少的。” 虽然心中别扭,但是路禹还是服气的,在学习能力这方面他的确比不过这两个怪物,如果不是借着魔力潮这股东风,也不知道五阶能卡住自己多久。 “功能那么齐全,为什么我无法启动呢?” “因为主魔法阵并未开始运作,如果想要现在使用就必须提供大量的能量,唯有消耗低于恢复速度的魔力环境到来,这座晨曦城堡才会展现出它完整的面貌。”璐璐骄傲地握起小拳头。 璐璐想到了什么,走到走廊,左顾右盼。 “塞拉呢?” “哦,她暂时还不打算搬进来。” “为什么?” 路禹脑子卡壳了,出于对塞拉这个情敌的尊重,他艰难地找到了一个不像是理由的理由:“她制作人偶到了关键节点,熟悉的环境能够让她心无旁骛。” “这样吗…” 看到璐璐没有过多纠缠的意思,路禹松了口气。 指尖传来了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一只小手钻进了路禹的手掌,抓住了他。 路禹低下头,璐璐笑意盈盈,拉着他往墙边走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墙壁,感受着手心的触感,注视着璐璐红通通的脸蛋,路禹心跳怦然加速,“咚咚咚”如战鼓般擂动。 “不会是壁咚吧?”路禹觉得璐璐应该不会懂这种过分新奇的操作,但是一时间他也想不到璐璐带着自己撞墙的用意。 “塞拉,这可不怪我啊,是璐璐先的。”路禹为自己找好了说辞。 墙体近在眼前,璐璐止住了脚步,她轻点满是花纹的墙体,点点荧光飘散而出,倏忽间,沉闷的摩擦声响起,一道暗门浮现于眼前,而对面,赫然就是璐璐的房间。 “这是我设计是专门留的便捷小门……”璐璐赶忙解释,“很方便的,不需要绕到走廊外,你看我们房间这么大,这样一来一去很麻烦…穿墙节省时间…” 从各种角度来看,这个解释都比路禹刚才说塞拉不搬家是为了集中注意力要扯淡,但是……这种事情谁管扯淡不扯淡,路禹信了! “塞拉,这也不怪我啊,虽然我正在做着贪得无厌的事情,可你也不在,也没阻止我不是吗……” 旧宅邸中,塞拉趴在书桌前,看着眼前绿意盈盈的“礼物”,陶醉地咧嘴笑着。 “要了一百天的时间,路禹那家伙我可是很清楚的,绝对不会偷跑,时间很充裕,你可要快点长大啊。” 462.异魔 蜜酒的香氛弥漫于空气之中,举杯共饮的欢笑不绝于耳,穿着黑色露肩礼服的米莱微笑着走过人群,面对前来寒暄、敬酒的人来者不拒,表现出了符合“科琳娜女士”人设的温雅与良好教养。 渴望的视线总是追随着米莱,有时停留在她半露不露的小腿上,有时则是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胸脯,而当米莱将视线投回去时,这些光鲜亮丽的人上人们却又换上了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好似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如饥似渴只是酒精的余韵。 呜噗城这座港口城邦被塔妮娅的绿荫领占领后始终由原领主进行管理,直至近些时日,塔妮娅才派出了绿荫领出身的执政官接手部分职权,而其本人也终于离开了绿荫大本营,亲至呜噗城,主持今日的宴席。 话虽如此,酒过三旬,除了个别几个对于塔妮娅邀请自己深感疑惑的人外,其他人已经微醺,而她本人仅在宴会开始时露了面,示意众人玩得尽兴便没了踪影。 “难道,只是为了展示存在感,笼络一些人心,并没有实质性的目的?” 米莱喝了口蜜酒,借故不胜酒力挡下了几位平日就追逐自己的贵族子弟,打算离开这场无趣的宴会。 “科琳娜女士您好,塔妮娅陛下有请。” 一位侍者在米莱顺手拿起一份蜜瓜时靠了过来,低声说道。 单独邀约,这让米莱心生警惕,脸上却依旧如常。 她微笑着跟随侍者穿过大厅与中庭,在后院的水池旁,塔妮娅坐在摆满了瓜果与茶点的方桌旁查看着一份卷轴,而赤红则是手持着卷轴的末端,缓缓为其展开。 许多米莱认不出名字的生面孔负责着塔妮娅的护卫工作,仅仅是若有若无激荡着的魔力,便足以证明他们均是高阶。 “这就是璐璐大人说的,捡到的流浪猫狗吗?”米莱想。 思考间,米莱的腰身弯了下去,以无可挑剔的礼仪完成了自我介绍,并献上了对塔妮娅的祝福。 面带微笑的塔妮娅让人更换了桌面上的水果,一份蜜瓜果盘摆了上来。 “听侍者说,我突然的召见令你不得不舍弃刚吃了一口的蜜瓜,无妨,这里也有,请用。” 说着,塔妮娅亲自上手,将果盘递近了一些。 如果不知晓塔妮娅其人,她的谈吐、做法以及礼仪所呈现出的亲和力都令人无法拒绝。 “塔妮娅陛下,相较于蜜瓜,我更渴望知晓,您今夜以宴会形式,单独邀约的目的,我想…我应该不是唯一一个有幸近距离与您交谈的人。” 塔妮娅摆了摆手,让赤红将卷轴收了起来,听闻米莱的话,她嘴角上扬,抿了一口茶水后才慢悠悠地开口。 “确实不是,不过在正式交谈前,我有一个问题希望能得到科琳娜女士的解答。” 茶杯轻轻放在杯垫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科琳娜女士是高阶魔法师,对吗?” 米莱身后警戒的几名护卫魔力涌动,如有万千兵锋直至其身。 米莱云淡风轻,面不改色,她随手拿起一块蜜瓜送入嘴中,坦然地说:“确实如此。” 即便隐藏得再好,在有丰富经验的高阶魔法师面前总是会有迹可循,与其撒谎让塔妮娅加深误会,不如趁势托盘而出。 “如此年轻的高阶魔法师,不多见啊。”塔妮娅十指交叉,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米莱。 “不多见吗?塔妮娅陛下身边这些出身平平,甚至可以称之为自穷苦中攀爬至此的高阶魔法师看上去不少啊,与他们相比,拥有优渥家世,四处与父母航行学习的我是如此平庸。” 远处的护卫齐刷刷单膝跪下,注视着塔妮娅的眼神中满是狂热。 塔妮娅严肃而认真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笑意,她抚掌笑道:“科琳娜女士似乎有些自谦了,我同样为他们提供了优渥的条件,这条道路并非资源便能堆砌而出,你我都清楚。” 冷场了一会,塔妮娅说:“科琳娜女士不再航海的原因是父母与姐妹均丧命于海难,对吗…对于这个问题我感到抱歉,但涉及到我们接下来讨论的话题,我不得不如此。” 米莱演技大爆发,酝酿而出的苦痛在脸上转瞬即逝,她以漫不经心的语气释怀道:“已经过去许久了,没关系,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渴望享受的普通人罢了。” “不知道,你是否有意重操旧业行商,亦或者是,冒险?” 来了,米莱迅速意识到,这就是塔妮娅的目的所在。 一份卷轴呈现于米莱的面前,这是一份计划书,上面记录着绿荫领正在规划的商路,除了已经打通,但是人数明显不够的熔火群山至德莫里斯港的短商路,还有多条贯通梅拉大陆的长途商路。 以绿荫领为核心,商路辐射东西南北,延伸入海,又跨越茫茫大海,遍及周边大陆。 米莱震惊了,她意识到,塔妮娅能够如此轻松地将这份规划图展示给自己,便意味着她不认为这是秘密,而是一份能够公开的野心。 塔妮娅究竟想做什么? 把自己绿荫领打造为形同科莱大陆那样的商会联合体体系吗,那她身为陛下的权威岂不是被无限稀释,最终被逐利的商人分而食之? “陛下的计划,震撼人心。” “这就震撼人心了吗?”塔妮娅莞尔一笑,“只是在梅拉现有的商贸体系上进行补强便令每一个人震惊,这也让我感到吃惊。” “标准的商贸我尚能理解,可陛下钩勒的蓝图中,有几条线路指向的是已知海路之外的无名海域……” 塔妮娅喝了口茶水澜了澜喉咙:“我正在资助富有冒险精神的海上骑士,挑战无边无际的大海,劈风斩浪寻找新大陆。” “新大陆?”米莱愈发迷惑。 “你可曾听闻,在广阔,遥远的静谧之海,其未知方向上存在着一个古老帝国,以及异魔?” …… …… “异魔,那是什么?” 听到米莱的定期报告,路禹满头问号:“是一种特殊的魔物吗,听上去不是善茬啊。” 被璐璐从房间里敲出来的塞拉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璐璐则为路禹解释道:“所谓异魔不是一种魔物,而是极为特殊的魔法师,异魔法师的魔力能够抑制寻常魔力,你可以理解为人形自走的破魔素材。” 梅拉第一次异魔的记述源自辉煌时代中期的梭伦,一些海商在海上救起了一群遭了海难,奄奄一息的魔法师。” 这些魔法师自称在航行途中遭遇了史无前例的巨浪,即便他们倾尽全力以魔力避免了船只被拍碎,但是却已经落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与漩涡相比,他们庞大的船只如同一叶扁舟。 想要漂浮而起逃难,却发现整片海域魔力稀缺,根本无法飞离漩涡区,意识到挣扎无济于事的魔法师彻底放弃,绝望地被漩涡卷入海底。 等到他们醒来时,幸存者不足十分之一,但却发现周围的魔力再次充盈,这才有了气力向过往的海船求救。 塞拉说:“他们的语言与梅拉所知的周边语系截然不同,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送达梭伦治疗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交流都异常困难。” “也是在这群人中,赫然有着两位异魔法师,他们释放的魔力能够抑制正常魔力,并进行一定程度的干扰,但他们并不能将‘异魔’转化为魔法的形式进行攻击。” 璐璐回忆道:“当时的梭伦皇室在建立了初步信任,能够沟通后询问过异魔之力的相关问题,但却被异魔法师拒绝。当时还是辉煌时代,梭伦皇室也是一位仁君主政,因此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甚至允许他们伤愈后自行离去。” 有关异魔的记载到此戛然而止,两位异魔法师的下落也无人知晓,但大多数的猜测均是他们在得到梭伦皇室的协助后再次出海,尝试归乡。 在相关的典籍中仍能看到那段时期的人们对于异魔的讨论,其中不乏法师塔的成员,他们感兴趣的是“干扰之力”。 想要大范围干扰魔力,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便是霍古那般,自身化为巨大的容器,吸干整个区域,制造临时的魔力真空。 讨巧一些则是利用破魔素材构筑出破魔法阵,请君入瓮,如同恶兽伯爵领路禹遭遇的危机。 但是他们的讨论伴随着异魔法师的销声匿迹一同被埋葬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虽然不乏富有冒险精神的人挑战那条危险而未知的航线,也的确探查到了许多新的岛屿与大陆,但却都不符合异魔法师的描述。 听到这里,其实路禹已经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了,他瞄了一眼璐璐,发现她也在偷偷瞄自己。 “巨型传送法阵,而且是天然的。”两人异口同声。 这样的法阵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机缘巧合中形成的杰作。 有些触发条件异常清晰,沉默山脉的只需充足的魔力便可完成一次传送,而有些则是异常繁琐。 在凡妮莎的游记中便记录着一群低智史莱姆巢穴中拥有巨型传送法阵,这里孕育出的史莱姆王隐约知晓这是个奇异的,能够吸引魔力聚集地“洼地”,因此霸占了这里。 出于好奇,史莱姆王简单粗暴地不断往法阵内灌注魔力,而回馈他们的却是一场元素风暴,族人死伤惨重,就连他自己也是依靠主动分裂逃遁才存活了下来。 凡妮莎在现场只看到了蓄满水的天坑,潜入水底能隐约看到天然法阵的残存脉络,其余的均已化为灰烬。 凡妮莎推测这里的天然传送法阵需要其他条件方能触发,而智商不高的史莱姆王不断将元素精粹灌注其中,最终导致了一场元素大风暴,这一族没有被法阵坍缩时泄露的力量撕成碎片已经是运气爆炸。 那声势浩大,能够禁锢魔力的漩涡便是偶然间开始运作天然传送法阵,那两位异魔法师根本不在海商救助他们时所处的航道彼端,而是传送法阵的坐标随机到了那里。 璐璐困惑地在房间里踱步:“不对劲…总感觉有哪不对劲。” “她要开辟商路我能理解,梅拉的也好,周边大陆的也罢,这些都有利可图,她做事总是这样,唯有得大于失才会行动,资助冒险者是纯粹的付出行为,她现在的名声已经足够招揽人才,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 “再说,异魔是值得现在的她去操心的事情吗,即便泽尼尔接连战胜狄维克的军队,已经显露出胜势,她能够分心,可寻找的过程极有可能以五年,十年,甚至数十年为单位,以魔力潮动荡的当下,她自己的未来都充满了不确定性,她这样的人会去操心这些?” “这不符合她的性格,做事风格,我能理解塔妮娅布置商路,但怎么样都无法理解她翻找出数百年前的‘异魔’,而后广而告之,我要去寻找它。” “如果她渴望得到这份力量,就该让自己的死忠亲信行动,而不是寻找守不住秘密的商人,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路禹和塞拉百分百相信璐璐的判断,陷入沉思的两人猛地抬起头,对视了一眼后,喃喃道。 “她并非真的想要寻找那个古老的国度…” 璐璐也反应过来了,她抬起头看着对视的两人,压抑住内心的小别扭,参与进话题。 “她的目的其实是借着这件事,提醒某些人…” “那她想要提醒的人是谁?”璐璐愣住了,“不会就是异魔吧……可梅拉大陆还有异魔吗?” …… …… 巍峨的群山之中,一群身着紫袍的人聚集在山洞中。 来自呜噗城宴会的消息如风般吹进了他们的耳中。 “看来…我们的举动被有心人发觉了呢?” “那是什么人?” “一位割据一方的公主陛下,她似乎是在向我们发出警告,不要再污染她的领土。” 463.新模板——拟态系列 晨曦领外一日三变,米莱回复塔妮娅需要考虑商路一事后又接连向晨曦领送来了许多信息。 梭伦北方的瞭望森精领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内战,原本因为浸染之灵聚合起的大族分崩离析。 好在森精们对于保持商路畅通这件事达成了共识,斯莱戈与梭伦的商队仍能进出,这也让米莱得知了战争的起因。 主张禁止向周边各族贩卖森精种奴隶的几大种族无意间得知了一个惊人的信息,支持贸易的种族中有人在魔力潮下摸索到了新的魔法,觉醒了特殊的天赋。 战火遍及瞭望森精全领,高阶精灵不再以附属种族为先驱,而是亲自上阵。 惨烈程度仅看流出的奴隶数量便可窥一般,如今斯莱戈和梭伦每隔几日便会有装满森精与附属种族奴隶的船只靠岸。 说来讽刺,虽然反对精灵奴隶对外贸易的一方口号喊得震天响,但他们对于战争中产生的强硬派俘虏,处理方法依旧是远卖梅拉各地,以赚取物资。 西格莉德梳理信息时十分吃惊,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便发动了全面种族内战? 春雨连绵,路禹站在阳台望着雨丝飘落,只觉得一阵发寒,连忙紧了紧衣服:“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该来的一定会来,这是客观规律,不会以人的意志转移。” “师父,这句话,我没听明白。”正在为路禹做笔记的薄暮发出了疑问。 “对于瞭望森精领而言,矛盾的种子早已种下,魔力潮带来的动荡令每个人都充满了危机感,当你知道别人已经拥抱了新知识,而你却对那份新知识一无所知,恐惧便会蔓延,你选择坐以待毙,还是主动出击?” “魔力潮带来了变化,而变化则会带来秩序的变更,有序变为无序只是时间问题,没人能够阻止它发生,就像魔力潮的到来不会因为我们抗拒而消失一般,它就在那里,要么适应,要么被选择淘汰。” 房间里的小泥巴打了个抖,她把大尾巴横在胸前,使劲抱紧:“我以为这一次,会安稳一些。” “是因为浸染之灵团结了梅拉各族,看上去辉煌时代再次回归这片大陆吗?” 小泥巴点头。 “确实,浸染这个共同的敌人带来了一丝变数,但这份理智不会持续太久,如今只是魔力潮第二阶段涨潮,尚未进入最为猛烈,变化最为迅速的高潮,当每个种族都迎来秩序的冲击,政权更替愈发频繁,这份温情,能持续多久?” 米莱的其余信息证明了路禹的担忧。 抛开依旧在打生打死的梭伦父子局,以及黑鸮进军北境,正在进行的梭伦正统对决,科德佐恩与斯莱戈其实也不宁静。 科德佐恩的边境已经有叛乱的苗头,虽然暗影卫队及时扑灭了火苗,但被残酷剥削的当地人类住民却与异族站到了一块,对科德佐恩仇视到了极点,这让不少有识之士十分忧虑,因为科德佐恩庞大的疆土均与异族接壤,边城安全是重中之重,不得人心隐患重重。 拉文尼斯对此只是加强了军事部署,对于当地民众最为关心的税赋只字不提,这导致部分民众直接向教国逃难。 诺埃尔收权后废除了许多苛刻的法条,鼓励贸易,减免杂税,将自己设计的新鲜玩意举办了多次拍卖会狠狠地让斯莱戈赚了一大笔,在他权利的直接辐射区域内,倒是显得安居乐业。 但是潜伏在暗中的敌意始终不曾消退,他掌握的斯莱戈核心区域尚且稳固,但远在权利辐射区域外的城邦一直都有不同的声音,而这其中不乏高阶魔法师与学派。 即便是毗邻晨曦领的海妖族群似乎也在相互磨擦,德莫里斯港的海船多次目睹了海妖对峙的场面,甚至一度登陆靠近晨曦领一侧的岸边开战。 由南至北,自西向东,偌大的梅拉,和平庆典刚刚结束不到三个月,潜藏在干草下的火星频闪,空气中已然弥漫着火药的气息。 魔力潮像是助燃剂,每个种族,每个人都躁动着,塔妮娅所提及的异魔,无论是否存在,又存在于何处,只是这场即将拉开序幕的大动荡中微不足道的一份子。 路禹怅然叹了口气:“晨曦领的门,看样子,不够牢固啊。” 信息筛选完毕,路禹伸了个懒腰,他丰富碳酸口味的尝试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进展,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 召唤小组的寒绿没有敲门,用力推门而入,她的小脸兴奋得通红,发丝粘连在脸颊上也不管不顾。 “大人,成功了!” 路禹愣了一会,站了起来。 “我们找到蝶骨召唤模板的关键所在了!”寒绿骄傲地宣布。 召唤小组根据蝶骨所能回忆起的细节在密林中布置出了一块特殊的场地,以最大程度还原蝶骨召唤的环境。 数天的尝试,召唤小组将能影响召唤模板这个“卡槽”的“卡片”因素都试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无论蝶骨如何回忆都无法添加更多细节的情况下,正在忙碌于编写召唤入门指南的路禹决定从容易被忽略掉的因素上进行排查。 “也许是被卷入召唤仪式中的树木,也许是因为魔力被剥离而出的某种元素精粹,也许是被殃及的虫子?” 召唤小组十分纳闷,因为蝶骨口口声声表示自己召唤出的是一头浑身遍布绿植的野兽,作为高阶魔法师,她没理由判断错近在咫尺的召唤物类别。 但处于对于路禹的尊敬,她们并没有提出疑问,而是耐心地执行着。 终于,当排查到了木屑与草元素精粹时,召唤仪式发生了奇妙的变化,蝶骨提供的召唤模板闪闪发亮,而从中降临的召唤物,赫然是一只与枯木颜色完全一致,完全拟态化的螳螂妖。 一动不动的螳螂妖与枯木连为一体,魔力气息微不可查,若不是提前知晓它就在此处,路禹甚至无法分辨。 “在您没来时,小组的大家认为拟态魔物的名字很适合这个系列。”寒绿仍然兴奋着,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拄着拐杖的蝶骨也认可了这个命名。 路禹围绕着伪装成枯木的螳螂妖转了两圈,伸手触摸了它低垂的双镰,揉搓着指尖,笑了。 “拟态魔物……你们被骗了啊。” 召唤小组的几人面面相觑。 “你们认为,这只召唤物是螳螂妖拟态成枯木捕猎?” “难道不是吗?”脑子没转过来的薄暮不确定地问。 须臾快步走上前,一把按住枯木的一截,使劲往地面上拔。 “让它放松。” 召唤螳螂妖的蝶骨连忙下令,须臾手上感受到的抵抗力度直线下降,深埋在土地中汲取魔力的根须显露在了众人面前。 那茂盛、粗壮的根系约有人的手臂粗,根须两指粗,而且它们在蠕动,如同触手般,在浮空找不到支撑点时不由自主地缠绕向了距离最近的树木以及须臾身上。 薄暮反应过来了:“不是拟态魔物,是拟态植物!” “这下你们理解为什么触发召唤的关键是植物与草元素精粹了吗?”路禹说,“这也能解释为何我们控制了各种变量,努力在魔物相关的素材上挖掘,却一无所获,因为蝶骨当晚召唤出的根本就不是魔物,而是伪装成魔物的植物。” 前来观摩的紫星跃跃欲试,左蹦右蹦:“新召唤物战斗力如何,最近没有痛快战斗过,和我打一架?” 蝶骨视线游移,在这里她只是个外人,做客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只能尴尬地微笑着。 “无妨,蝶骨,紫星既然想打,你可以试试。” 路禹发话,蝶骨深呼吸,说了声请小心后便主动让螳螂妖向着紫星发动了进攻。 只见“螳螂妖”以根须为腿移动,速度说不上快,动作却十分别扭,介乎于横冲直撞的螃蟹与畸形的断腿蜘蛛之间。 在靠近紫星的一刹那,锋利的双镰高高举起,电光火石间完成了两次劈斩。 魔武者的紫星反应迅速,出手瞬间便侧身躲开,但镰刀仍是将她的衣服划开了一道口子。 没有动用魔力,紫星结实的小腿瞬间绷紧,左脚脚尖点地,旋转,修长笔直的右脚如钢刀,在螳螂妖攻势消减的一瞬间精准命中了它的腹部。 扎根入地面的根须被这一脚扫得断裂,整只拟态召唤物半凌空,爆发力极强的紫星已经跳了起来,以飞踢的姿势在空中猛踹螳螂妖试图反抗的双镰。 一声沉闷的响声过后,螳螂妖落地,除了根须仍能微弱地晃动,拟态而出的螳螂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紫星愕然道:“这应该是六阶魔法师的召唤物吧,可是看上去好弱,我才热好身啊。” 召唤小组的反应与紫星一致,就战斗表现而言,这只拟态召唤物简直不堪一击,元素生命系列的召唤物随便挑一只都比它能打。 看着组员们流露出的失望表情,路禹把目光投向了薄暮和寒绿,发现她们若有所思,抿着嘴,把笑容与即将说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静静地等待着。 薄暮抬起头,与寒绿对视了一眼,两人点了点头。 “并不是召唤物太弱,只是我们使用的方式不对。” “哦,怎么说?”路禹嘴角疯狂上扬。 “元素生命系列是明显作用于正面对抗的召唤物,但拟态植物,顾名思义,他们侧重点在于伪装,也就是隐蔽性,因此伏击,打出其不意才是它们的最大价值。” “如果我们的观察没错,这只拟态螳螂几乎无法感应到魔力流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这是一只完美的陷阱召唤物啊。” 路禹欣慰地拍了拍薄暮的肩膀:“很棒。” 刚刚还有些失望的召唤小组一个个眼睛发亮,一点就通的他们脑海中迅速浮现出了大量拟态召唤物的老六用法。 “既然有拟态植物,就会有拟态魔物,也许两者的召唤模板差距不会太大,这一次就是已知‘卡片’找‘卡槽’了。”路禹说,“不过这个暂时不急,大家就不好奇,拟态召唤物这个系列会带来什么样的赐福吗?” 干劲十足的召唤小组在两天时间内进行了各种尝试,将新模板的召唤物开发了不少,愈发亲和召唤仪式,终于,路禹第一个感受到了来自召唤仪式的赐福之力。 在完成拟态召唤物召唤后,路禹的魔力气息消失了,整个召唤小组在密林中与他捉迷藏均无所获,最后还是已经七阶的璐璐动用上精神力量审视密林方才将躲猫猫玩上瘾的路禹捉了出来。 又是直接作用于召唤师本人的赐福效果,这让路禹喜上眉梢。 召唤小组仍在努力尝试时,自家大人便享受到了赐福,这让他们不得不感慨人与人差距巨大,似乎无论什么模板,路禹大人都能迅速上手。 路禹如约将元素生命的模板交给了蝶骨,看着手中的卷轴,蝶骨身子在颤抖。 “我们的交易算是完成了,我的建议是养好伤再走,而且离开之后隐姓埋名低调一些,虽然我让人帮你曝光了那群人渣,但你也知道,那是一群有底蕴的疯子。” “既然交易完成,模板你如何处置我不会管,但不用我说你也该知道,如今世道,手中握着知识而没有足够的力量守护,只会引来杀身之祸,因此躲起来慢慢消化知识,等到魔力潮后趋于平静再行动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蝶骨咽了口唾沫,喊住了转身就要加入组员们一起训练的路禹。 “我想知道,是什么驱使你这么做……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本可成为召唤学派的领袖…不,你就该是召唤学派的领袖!像你这般优秀的人一定能为召唤带来更多的变化。” 路禹爽朗地笑了起来。 “蝶骨,所谓成为学派领袖,其实是接受了他们的规则,被他们所定义。” “而我…”路禹笃定地说,“从来没有认同过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规则,我也不想被他们定义。” “我只想按照我的想法,做我觉得正确的事情。” 464.对抗枫血的方案 初夏已至,持续一个月的阴雨渐歇,灰沉沉的天空中偶尔也会撒下几抹暖阳,在浓密的云层合拢前在湿澜的树叶上留下一道道虹光。 潮湿,但又夹杂着几天突如其来的闷热,这样的春天对于路禹而言十分熟悉,他的故乡也是如此,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他总是不知道该穿什么,穿多了显热,穿少了怕冷。 好在这次他有解了。 觉得冷就把守宫揣怀里,要么让它蹲在肩膀上,觉得热就让小水滴或者璐璐雪女贴自己近一些。 刚来这个世界时,“空调”可是一份奢侈的享受,即便是在大湿地中闷热到不适,路禹都要求璐璐把魔力节约下来,以应对突发状况,如今随意的一次召唤便能解决烦恼,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须臾翻动悬挂在墙壁上的梅拉历,耐心地数了数:“一百天过去四十三天了,塞拉还剩下五十六天时间。” 躺椅上的路禹抚摸着身旁的小暗,笑而不语。 塞拉挑选了一天深夜,悄无声息地完成了搬家,等到路禹白天醒来时赫然发现璐璐与自己多了一位邻居。 也不知道塞拉究竟想到了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须臾将卷轴递给路禹,砸吧着嘴:“我觉得还是橘子果浆的味道很有特点,喝起来酸酸甜甜。” 在汽水的众多口味中,须臾将自己的评分全部罗列了出来,得分最高的有橘子、葡萄、薄荷。 “薄暮和小泥巴也是偏爱橘子,和你一样,十分讨厌梅拉特产的硬壳桃,看起来很有参考性。” 基本有了计划的路禹又躺回了椅子上,他打算再眯一会,下午还要和召唤小组继续拓展不久前刚挖掘出的【拟态魔物】模板。 【元素生命】,【拟态植物】,【拟态魔物】,晨曦领已经握有三个全新的召唤物模板,而根据米莱在外采集的信息,整个梅拉尚无人摸到那至关重要的线头,正式探索全新的召唤之力。 但这并不妨碍梅拉出现大量的召唤组织,并且互相竞争,以获得学派正统的名号。 路禹击垮了八位“大师”的确震慑住了不少跃跃欲试之人,但是他被打败的流言成功让各路魔法师都看到了希望,如今只要有人提及“暴食者”,必然会有意图取而代之的召唤师戏谑地说上一句“哦,就是那位被不知名召唤师暴打的暴食者阁下吗?” 整理信息的薄暮出离地愤怒了,但路禹只是笑了笑,就把消息丢到一旁,安慰道:“往好的方面去看,这个位置空缺,才让他们有着如此积极性,这对召唤一派是好事。” “你师父我本来就没有好名声,再坏一些又能坏到哪去?” 薄暮和抱着尾巴的小泥巴面面相觑,仔细一想,确实没有什么比吃小孩,吃海妖,暴躁易怒终日暴食的形象更糟糕了。 即将昏睡的路禹被西格莉德晃醒,他迷惑地睁开眼睛。 “青叶一族前来拜访。” 青叶正是被枫血优势种打得背井离乡的精灵一族,与他们同样遭遇的还有卢塔尔巨人一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两个种族在被赶离红焰山脉后,浸染之灵席卷大半个梅拉,作为红焰山脉的前霸主枫血损伤惨重,而青叶与卢塔尔却毫发无损,并且在得知晨曦领与枫血分庭抗礼后再度回返。 “他们来做什么?” “只说是希望能见到你们几位领主。” 路禹思考了片刻:“不要带进晨曦城堡,去旧宅的大厅吧” 站在塞拉的房门前,路禹和璐璐敲了会门,她才稍微打开一条缝,警惕地注视着门外。 在听闻缘由后,塞拉兴致缺缺地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很忙……人偶制作到了关键点。” 到了会客厅落座,璐璐仍在犯嘀咕,她扭头问路禹:“你有没有觉得,这段时间塞拉很怪?” “有吗?”路禹装糊涂。 “当然有啊,她搬家后我专门做了夜宵送到给她,她也是那样子开的门,而且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最后居然没有请我进去,而是推着我进了我的房间。” “我总感觉她在捣鼓什么奇怪的东西,你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吗?” 比起这个,路禹更好奇的是……璐璐给塞拉送夜宵那晚他根本没吃到! 路禹腹诽:“好像璐璐从没有把我漏下,怎么塞拉有,我没有?” 青叶精灵使者是一位身材异常高大,两鬓发白的中年人,因为瘦削,颧骨微微突起,鼻梁高耸而尖细,耳朵细而长。 他绿色的眸子炯炯有神,进入房间后视线迅速落在了路禹身上,而后小心翼翼地移动至璐璐一侧,十分有礼貌地以精灵以及人类的礼节行了两次礼,随行的精灵也是如此行事,行为举止挑不出一丝毛病。 除了使者维尔克外,随行精灵入坐后显得十分拘谨,面对薄暮为他们奉上的茶点,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还未坐稳的维尔克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着随从挥了挥手。 长方形的锦盒被打开,露出了被精心装饰的墨绿色法杖。 “这是青叶一族长年累月以草元素精粹浸澜的魔具,作为武器,可以大幅增幅草元素相关的魔法,作为普通魔具,蕴含着草元素精粹的它也能作为滋养密林的‘肥料’。” 路禹能听出维尔克说出“肥料”一词时,声音在颤抖,但他的话仍在继续。 “我愿意将这份礼物赠予暴食者阁下的妻子,塞拉领主…” 觉得对话无趣,心思已经飞到炸药试验场的璐璐瞬间不困了,她直勾勾地注视着维尔克,手死死抓住扶手,不知不觉用上了劲。 路禹注意力不在璐璐身上,他愣了一会,而后掩饰住内心的尴尬,平静地说:“维尔克使者,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了,你该理解我们的作风,长话短说吧。” 意识到路禹没有收礼物的意愿,维尔克有些急迫:“也许塞拉领主愿意…” “我知道你的目的,但我已经说过了,晨曦领不为你与卢塔尔巨人一族提供庇护,你们重返红焰山脉就势必要面对枫血一族,这是你们种族的生存问题,而不是我们的。” 维尔克尴尬而局促,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第一次与晨曦领接触时,维尔克便意识到了这处新兴城邦的不同之处。 没有因为两个种族有求于他便盛气凌人,平静缓和的语调贯穿交流全程——过程其实很短,因为塞拉几乎一开始便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 无论是青叶还是卢塔尔,两个种族都在最近遭遇了枫血的接连袭击,之前借助晨曦领成功延缓了枫血的行动,但在一次次试探中始终没有看到晨曦领做出表示,枫血的行动便愈发激进。 就在十天前,卢塔尔巨人为数不多的人口又减少了四人,突然的袭击令驻守外围的巨人守卫猝不及防地倒下,枫血一击成功便撤走。 四天前,在外汲取元素精粹的三位青叶族人两位失踪,一位被吸干了血液,等到发现时,尸体已被魔物啃噬得破破烂烂。 有力使不出,是两族目前的尴尬之处,人员本就稀少的他们无法主动出击,只能被动地反击,枫血正在用钝刀子割肉的方式让他们的活动空间越来越小。 维尔克是个聪明人,虽然枫血经历了浸染灾厄元气大伤,十分在乎族人的安危,但面对身为手下败将的两族,绝不会小心谨慎到如此地步。 枫血并非惧怕两族又一次走投无路,选择背水一战,而是惧怕那始终静谧无声的晨曦。 晨曦领仅仅只是存在,就让枫血不得不顾虑重重,处处留手,以确保不被晨曦领抓住口实进行反击。 红焰山脉真正的霸主早已改变,掳掠各族圈养眷属的枫血时刻在意着晨曦领的脸色。 思前想后,维尔克咬紧牙关,拳头紧握:“青叶一族愿意臣服于晨曦领。” 璐璐瞄了一眼其余精灵随从,他们有的面露惊讶之色;有的则是屈辱地扭过了过,不愿意去注视维尔克;而有的早已满脸通红,一脸悲愤,如若不是场合限制,璐璐相信他一定会冲上前高声呵斥维尔克。 允许臣服这种事,必然不是一个使者所能做出的决定,那位始终不出面的族长借由着维尔克保留着自己的权威。 想清楚这一层,路禹忍不住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附庸种族。” “精灵天生亲和植物,晨曦领人数稀少,如此广袤的领地,必然有着大量的空置土地等待滋养,青叶一族完全可以协助晨曦领!” “你说得很好,知道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也知道晨曦领需要什么,但你忽略了一点。”路禹说,“你说了算吗?” 路禹离开座位,走到了维尔克宣布臣服时表情最为悲愤的精灵青年身边,须臾感受到了青年身上的敌意,摸了摸手指,跃跃欲试。 “我听说,青叶虽然不大,但也说不上小,如今仍有近万名族人,近千个各族奴隶以及附属种族,你说臣服,他们都心甘情愿吗?”路禹撇撇嘴,“我换个问法……” “谁能保证他们都服气?” “以及,谁能保证青叶一族不是借助晨曦领挡灾避祸,虚以为蛇,假意臣服之后休养生息,利用种族年龄优势,鸠占鹊巢?” 路禹高高在上地注视着眼前的青年,瞄了一眼他紧握的拳头:“不要把你的情绪和所想摆在脸上,尤其是你没有能力解决问题时。” “你是青叶的人,按理来说我没资格教育你,但是既然话都说开了,我就再多一句嘴。”路禹说,“维尔克这么干脆地选择臣服是为了救你们这群连头都不愿意低,自认为是高等种族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厌恶他?有能力就冲枫血愤怒,勇敢些,多杀两个优势种,永远别把火洒在自己人身上,如果你这么做,那样我只会认为你是懦夫,欺软怕硬。” “你!” 须臾一个闪身,手罩在青年的脸上,澎湃的魔力笼罩,令他全身气力都消失了。 维尔克急忙求情:“暴食者大人…他还年轻,如果冒犯了您,我们愿意提供赔偿,请您千万手下留情。” 维尔克姿态越来越低,语气陪着小心。 “年轻?”璐璐笑了,“这个模样的精灵至少也有四五十岁了吧,换做人类,快到入土年龄了,这么不懂事只能说明精灵的教育和我以及我老师认知的一样,一年比一年失败。” “我感到很抱歉…”维尔克仍在道歉。 路禹叹了口气,须臾缓缓松开了手。 重新得到呼吸权的青年满头冷汗,浑身颤抖,看向须臾的眼中只剩下敬畏。 “想捍卫自己的尊严就要有对应的实力,尊重是靠自己打出来的,你觉得枫血为什么默许晨曦领存在于此处?”路禹低声说,“因为他们知道,与我们开战,两败俱伤。” 维尔克仍低着头。 路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不需要附庸,你们的战争由你们自己打。” “枫血步步紧逼,不久之后,必然会将周围正在复苏的各族再度变为眷属,枫血的壮大对于晨曦领不是好事!” 维尔克已经顾不上这句话会透露出青叶一族无法再度大迁徙的事实。 路禹嘴角上扬:“这是你今天说的话中,最能打动我的一句。” 几乎绝望的维尔克眼神中又一次有了光,他急忙问:“暴食者领主会庇护青叶一族?” “还是那句话,我不需要附庸,至少现在不需要,因此你们需要自己解决问题。” “不过……”路禹说,“我能为你们提供一些对抗枫血的手段。” 维尔克失望地摇头:“青叶一族羸弱,在经历了上次大战后,高阶战力与枫血有不小的差距。” “只是有差距,并非完全打不过,不是吗?”路禹说,“如果我能提供一个中下级魔法师增加战力的方案,你要不要?” “还,还有这种方法吗?”维尔克颤抖着,有些难以置信。 “有,比方说……召唤物。” 465.塞拉的秘密礼物 手捧着卷轴,青叶一族忐忑而又有些兴奋地离开了。 半天后,卢塔尔巨人使者谦卑地造访,怀着与青叶一族同样的心情离开了。 大厅内,路禹自斟自饮,享用着甘甜的茶水,心情不错。 路路托着腮,晃着脚,面对路禹顺手喂过来的一块糕点,下意识张开了嘴——她已经习惯了被这样照顾,胃口也被养得好了不少,可惜身高依旧只有微弱的增长。 同样习惯的还有西格莉德,她无视了这两人亲昵的举动,呼出一口气:「这样合适吗?」 「你指什么?」 「新的模板,就这么提供给了他们一份。」 管理着晨曦领庞大的物资,西格莉德总是精打细算,并且把「晨曦领的东西」看得很重。 路禹很赞赏西格莉德的工作态度,他笑着解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是必要的流通,外界需要一个线头,正式摸索到新召唤仪式的力量。」 「激活他们的探索热情是很有必要的,【拟态植物】的获得就源于一个巧合,仅凭晨曦领召唤小组的人数,想要完成数量庞大的尝试,并恰好寻找到世界意识带来的改变,这其中需要的时间与精力堪称恐怖,恐怕穷其一生,我们也无法学到更多的模板,只能如同死水潭中的小鱼般在有限的区域内游动。」 「只有愿意尝试的人越多,摸索到我们尚未拥有的新模板的概率才会变大。」路禹说, 西格莉德说:「我指的是,模板提供出去,存在的风险性。」 路路张着嘴巴等待路禹投喂,听到这话,抬起了头:「你认为青叶会生起不该有的念头?」 「这么些年的经历告诉我,像你们这样的人总是少数,恶念总会伴随着力量的增长而增长。」西格莉德说,「何况一个部族思考问题必然不会以个人的视角出发,而是会以群体利益为指标,当他们觉得伤害晨曦领也能得到更多时,我认为他们会去做的。」 路禹给路路剥开橙子,把橙瓣喂入她的嘴里,漫不经心的说:「他们还是担心能不能战胜枫血吧,我能给他们胜算,也能让他们一无所有。」 「召唤的力量,远没有他们想的这么简单,我有种感觉,新召唤除了模板,仍有其他的力量未曾被摸索出。」 回到自己房间,薄暮和寒绿已经提前等候着了,不过脸上表情有些别扭。 「怎么了,这是召唤失败了吗,愁眉苦脸的?」路禹熟练地洗着茶具,准备给她们泡茶。 迟疑了一会,薄暮开口了:「师父…你把【拟态植物】送给了精灵和巨人?」 路禹嘴角微扬,斜了两人一眼,把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 「你们是觉得不该这么做,心里膈应得慌,对吧?」 薄暮和寒绿不约而同玩起了手指,她们知道路禹做事必然有着自己的考虑,但心底里仍然认为这是属于晨曦领的知识,不该与外人分享,尤其是魔力潮当下。…. 路禹问:「你们觉得,对药剂师这一职业,做出贡献最多的是谁?」 薄暮和寒绿面面相觑,药剂师的知识传承至今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每一次变革都会有人推动炼药进步,谁才是那个贡献最大的人众说纷纭,学派尚且争论不休,对此知之甚少的她们又如何能回答。 「其实答桉摆在明面上啊。」路禹提醒。 还是想不出的两人摇头,等待解答。 路禹微笑着说:「是那些无法被书籍记载,籍籍无名的普通药剂师。」 「大多数成功的魔药配方背后,是无数药剂师劳心费力,投入大量的素材一点点尝试的结果。」 「就像是不断往杯子中注入水,而水 终将满溢而出,不少以配方闻名,成立组织,聚拢学徒的魔药师其实只是完成了最后的临门一脚,在他之前,是不知凡几的凡人为他的成功作了铺垫。」 「我问你们,你觉得这究竟是最终成功的药剂师的功劳,还是那些孜孜不倦探索,试图靠近知识的普通人的功劳?」 路禹抿了口茶:「我翻阅了众多书籍,确实存在着惊才绝艳的人,以一己之力生生开拓出了大量未知的知识,比方说萨耶尔、凡妮莎,他们超越了时代,甚至可以说能够引领时代,但这样的人总是少数的。」 「大多数的知识进步都源自于无名者向上攀登迸发出的勇毅与智慧之光,是他们将知识的高塔一点点垒高,令后人能够不断登高望远,接触到更为精妙的魔法,接近魔法的真实,只不过他们的名字不会写入任何一本书稿,荣誉也恰好被最后一位给杯子里添水的人拿走。」 理解了路禹所表达的意思,两人一脸崇拜地注视着他。 梅拉,极少有人愿意承认自己的知识源于无数奠基者,他们更愿意宣传自己的天赋与卓越,血统论一度很有市场。 两人走后,怀里抱着守宫,肩膀顶着守宫,头顶还趴着小蝠鲼的须臾慢悠悠地从天花板飘落。 「她们看你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仰,我能感受到。」 「那她们还是不够成熟,我也是个自私的人。」路禹自嘲道,「好了,你休息好了吗,该继续品鉴汽水了,今天我打算用一些梅拉特产野果调配。」 …… …… 路禹朦朦胧胧的醒来,小声的呢喃声令他逐渐清醒。 小暗趴在自己的胸前,触手颤颤巍巍地按着路禹的脸蛋,生怕力度大弄疼了他,而在小暗身体里的雾妖则是急得不行:「快些,快点醒啊,你稍微用点力啊!」 路禹一激灵,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环视四周,确认没有吓人的人偶后才勐地松了口气。 月光洒在窗沿,微风拂动窗帘,四周一片寂静,就连进入夏天后开始活跃的夜虫也收敛了歌喉,进入了梦乡。 捂着有些昏沉的脑袋,路禹问:「雾妖,这是在做什么?」…. 「刚才塞拉偷偷摸摸离开了城堡,手里还抱着被黑丝巾罩着的东西。」雾妖连忙说,「你不是说了很好奇吗,所以我才提醒你。」 「原来是这样……」路禹正打算躺下去,愣了片刻,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抱出去?哪个方向?」 「貌似是先去了仓库,再之后我就看不清了。」 路禹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塞拉神神秘秘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特地要了一百天,他虽然已经对礼物有所推测,但…… 「如果真是那样,她去仓库应该是拿走了那件东西吧。」 久违地把小光,依靠她充当照明手电在雾妖所指的仓库内转了一圈,用西格莉德配给的钥匙一一查看后,路禹不出意料地看到了存放特殊物品的货架少了一件东西。 「现在找白狼还能跟上吧。」雾妖跃跃欲试,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路禹伸了个懒腰:「回去吧。」 「啊?」雾妖错愕了,「你不打算确认塞拉的礼物是什么吗?」 「我大概能猜到了,具体是什么不重要。」 …… …… 塞拉没有启动升降梯,虽然萸草的设计极为优秀,噪音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她总觉得会在启用途中遭遇点什么。 沿着楼梯一路向上飘,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便回到十层的她看着不远处的房门,狠狠地松了口气。 「忙完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塞拉险些 解除风魔法的庇护,摔落地面,在见到不远处阴影中逐渐浮现出的轮廓后,她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如战鼓擂动,砰砰作响。 此刻,静谧的走廊里似有巨兽走过,心跳声不断回荡,放大。 塞拉在最后时刻稳住了表情,环视四周没有见到路路,她快速地打开房门,然后一把将路禹拽了进去,轻手轻脚地把门关上。 直勾勾地注视路禹许久,她喘了口气,咬着牙问:「你都知道了?」 两人在这方面总是有着奇怪的默契,当路禹脱口而出「忙完了」的瞬间,她便不做挣扎了,因为撒谎显然无用。 路禹说:「猜到一些。」 「我为什么没有感受到你的魔力波动,你的隐匿能力什么时候如此出色了?」 路禹的身后,如同植物根系的脉络浮现,而在这之上,是一只缓缓展开的蝶翼。 「【拟态植物】模板给予我的特殊赐福,魔力的隐匿效果很不错,稍微用你做了个测试。」 「稀奇古怪。」看着路禹驱散拟态植物,塞拉犹疑了一会,自暴自弃地问,「到底猜到多少,说说吧。」 「你的礼物是一种植物,对吧?」路禹话音刚落,塞拉的鼻息便变得粗重,嘴角也在抽动,显然是说对了。 「青叶一族那份以草元素精粹滋养的魔具被你拿走我就确定了之前的猜测,我一直在思考,什么东西需要如此长的时间准备,排除了许多答桉之后,在获得【拟态植物】赐福时,我看着那堆奇形怪状的召唤物,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你在培养一株特殊的植物,你向我约定的一百天是为了让它能够茁壮成长。」路禹说,「你与路路有共同记忆的植物是什么,只要稍微旁敲侧击一番,顺便用排除法筛一下,就不难知道。」 塞拉叹了口气,疲惫地坐到了椅子上:「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你的敏锐……你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 「不是我的好奇心,是雾妖,它半夜吵醒我,渴望着我带它一睹你那份神神秘秘的礼物。」路禹摊手,「小孩子总是这样,一点小秘密就会让他们抓心挠腮。」 「那你呢,你就没有好奇心?」塞拉轻哼一声,「知道我准备的是什么,转头审视自己的礼物,发现不对便可以再更换,很有诱惑力不是吗?」 「你真的是这么看我的?」 两人对视良久,塞拉仰起头,注视着天花板:「抱歉,在这件事上,我难免会胡思乱想……你该明白这种感受的。」 路禹点头:「我懂,因为我也喜欢她。」 路禹比了个手势,示意塞拉安静,而后蹑手蹑脚地打开门,左顾右盼一番迅速返回自己房间。 不多时,他将制作汽水的工具全都搬了过来。 看着摆满自己桌面乱七八糟的工具,塞拉疑惑地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开始练习制作魔药了?」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麻利地进行现场配置。 当充满气泡,拌入橙子果浆的汽水出现在塞拉面前时,盯着杯壁上附着的小气泡,她逐渐回过了神。 「这就是……」 「对,这是我的礼物。」路禹坦然道,「这下扯平了?」 塞拉愣了许久,捋了捋头发,轻笑道:「没有扯平,我还没告诉你我养了什么植物,待会再说吧,看样子这是一份饮品,已经可以喝了,不需要再加入别的什么?」 「请。」 塞拉捧起来又观察了一会,向鼻子轻轻扇了扇,嗅了了嗅味道,隐约能感受到柠檬与橙子的清新,随后,一饮而尽。 「我还尝试了许多口味,如果你喝不惯,可以根据你的需求调整。」 「不需要了。」塞拉眉眼带笑,「很新奇的饮料,刺激、但又回味无穷,是我从未品尝过地滋味,整个梅拉…不,我所知的大陆中都没有类似的饮品。」 「这就是来自你的家乡,那块古老的大陆的特色吗?」塞拉放下杯子,又开始观察路禹拿来的素材。 「可以这么说吧…除了我带来的那些烹调手法,这东西确实能让我想起我的故乡。」路禹语气中带着些许惆怅。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路禹摇头,「而且如果我回去了,路路会伤心的吧,晨曦领也离不开我…我已经在这里扎下了根。」 塞拉又想路禹索要了两杯汽水,然后把一杯递给了他。 也不管路禹愿不愿意,塞拉轻轻地碰了杯,而后边喝边说:「我给路路的礼物,是一朵花,在你看来,也许没什么特别的,但是……」 「那是我和路路第一次认识的纪念啊。」塞拉陷入了回忆。. 糯米滋海豹 466.璐璐的二选一 「我一直好奇,你是因为什么喜欢上璐璐的。」路禹问。 塞拉晃悠着装满汽水的杯子,看气泡不断的冒出,发出「嘶嘶嘶」的响声,玩得不亦乐乎。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塞拉反问,「是璐璐的样貌戳到了你的心,还是体型符合你的想象?」 路禹噗嗤一笑:「我对璐璐有好感时候,她还只是一个煤球哎,样貌、体型?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对着一团黑不溜秋的触手怪产生超越人类审美的冲动吧。」 「教国有位大主教可就有着极其特别的审美。」塞拉莞尔,「还是煤球时候就有好感,还说审美不特别?」 路禹没有立刻接话,而是很认真地回忆了片刻:「其实一开始真的没什么感觉,一团黏答答,黑乎乎的煤球飘在你面前,时不时用触手扒拉你,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都很奇怪,即便她的声音很好听,但就形体而言,我总有种她在用魔法催眠我的错觉。 「即便一起旅行了很久,我也始终没有把璐璐当做是个女孩子。」 塞拉伸了个懒腰,走到阳台,晨曦领万籁俱寂,头顶则是满天繁星闪烁。 「那你什么时候把她当女孩子的?」 路禹说:「在蓝水,我因为「召唤先驱」的悸动忍不住与欧尔库斯见面,并因此受了重伤……除了进入到召唤师神殿外,我还做了一场梦。」 「在梦中,我不断地坠落,天穹的亮光如此刺眼,触手可得,然而我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那种恐怖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但是突然有滑溜溜、冰凉凉的东西攀附在我的手臂上,我能感受到她使劲把我往外拽……」 「等我醒来,我看到璐璐就在我的怀里,从一个活泼的煤球变成了沉睡的煤球。而身旁的狼人告诉我,璐璐为了救我展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直面远远超出她那时力量上限的欧尔库斯,并且击退了入城的敌人。」 「然后你出现了,又告诉我,她为了救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路禹抬起头,仰望星空,「她在我受伤后发疯了,她知道自己不一定是欧尔库斯的对手,她明白自己要付出代价才能把我安全带回去,但她没有犹豫。」 「也许是相信我,也许是相信你这个一定会寻找她的「朋友」终将唤醒她,但对我而言……」路禹笑了,「我想的是,管她呢,反正我心动了。」 虽然路禹与璐璐独特的经历让塞拉有些别扭,但是自己所珍视的宝物在别人眼中也是闪闪发亮,这让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了笑容。 也许是出于羡慕,也许是出于嫉妒,塞拉歪着头,一副了然于胸的神色:「所以看到璐璐原本长相时,你更心动了对吧?」 路禹脖子一梗:「她就是很可爱嘛,喜欢可爱的女孩子有问题吗?你知不知道她披着西格莉德买来的那些不合身的大尺码衣服,湿哒哒地走出来时候有多迷人,她像个刚刚洗干净澡,被主人用浴巾草草裹起来的宠物哎,眼睛闪闪发亮,好看的睫毛一抖一抖……你干嘛,为什么抓我领口?」 塞拉通红的眼睛里露着杀意,粗重的鼻息拍打在路禹脸上,好似一台烧开的水壶。 「湿哒哒、洗澡的宠物?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为什么不知道!」 「你小声点,害怕璐璐听不清吗!」路禹心虚道。 「先给我解释一下!」 「你是完全忘记自己突然陷在月刻结界的事情了对吧,她变回原样那晚啊!」 在路禹的提醒下,塞拉恍然大悟,但却仍是咬牙切齿,拳头紧握。 路禹算是看出来了,塞拉气的已经不是他,而是为什么她没能在现场也看上一眼。 「该你了,你又是为什么喜欢璐璐……」 路禹犹豫着,注视着趴在阳台护栏上,头和半个身子都伸出去,尽情沐浴晚风的塞拉,此时的她看上去十分欢快。 「嗯哼,听上去,你还有别的问题想问,一起问吧。」 塞拉仿佛看穿了路禹的小心思,她转过身,高高地昂起头,像是一位皇帝宽容地默许着臣下的些许冒犯。 明明心思都被看穿,但她偏要你亲口说出,路禹反倒是难以启齿了。 看路禹斟酌词句半天却蹦不出一个字,塞拉乐不可支,她挥了挥手:「我都不介意,你反而纠结了。」 注视着满天繁星的塞拉接着说道,「我记得和你说过,我跟璐璐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我只知道你们在一场宴会上相遇,当时的你和她都不算太大,璐璐独自躲在阳台角落里,格格不入。」 「是的,格格不入。」塞拉回忆道,「但当时的她却依旧有着几分活泼,始终紧随塔妮娅,我和她也没有产生过多的交集,只是听闻这是塔妮娅所庇护的魔法师新星。 「我们真正有接触的第一次是在那次宴会后的第二年,也是一场宴会,热闹非凡,几乎与她同龄的塔妮娅穿梭于各色人之间,游刃有余地处理着人际关系,而她却被不断赶来搭讪的贵族一点点挤出了圈子。」 「我就站在劳伦德身后,注视着她变得惊慌,而后是局促地想要挤进去,再被一位贵族以眼神怒视后茫然驻立,久久的不知所措…」 「她始终低着头,惧怕与旁人的视线相交,面对侍者的询问都会猛地一激灵,璐璐就这么注视着人群中的塔妮娅,大家笑她也笑,大家沉默她也沉默,像是个精致的人偶。」 「劳伦德告诉我她叫璐璐缇斯,也告诉我,她是年轻一代中对我威胁最大的魔法师,称赞时还用上了「天才」这样的词。」塞拉自嘲似地笑了,「当时的我还不成熟,难免有些嫉妒这样的词被劳伦德用在别人身上,于是我就趁着没人攀谈的空档想要和璐璐聊聊,见识见识这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我最后在一处偏僻的阳台找到了她,那是个稍微探出个就能看到塔妮娅,旁人却不会注意到的地方,对于我的到来,她的第一反应是想躲,假装不经意地与我擦身而过,直到我叫出她的名字。」 「那一刻,她真的像是一只与主人失联的宠物,不安、扭捏,视线游移,而且我注意到,她脸上有泪痕,似乎刚刚哭过…」 「想和她聊点什么,却听到她肚子咕咕直叫,那可是宴会,食物应有尽有,她竟然饿着肚子,于是我为她送了一份食物过去……也许是我们相性很好吧,总是沉默的她接受了我的好意,像只小兔子吃了起来,同时慢慢地开始和我交谈。」 「胆怯、怕人,但谈论魔法时却不由自主地流露出自信与自豪,就当我忘却了那个别别扭扭的她时,人群散开,塔妮娅走出,她立刻站了起来想要靠上去,然后……她又折返回来,把一直带在手上的花环送给了我。」 塞拉叹了口气:「路禹,你没有亲眼见过那时的她,将花环递过来时,她的笑脸有多灿烂,像是在山巅绽放的花,迎着寒冷呼啸的寒风倔强地绽放着……可这样的她,在回到塔妮娅身边后又变成了人偶,或者说,只会沉默的宠物。」 路禹沉默了,他回想起了刚见面时的璐璐。 塞拉在那之后一直默默关注着璐璐,她飞速地崛起,万众瞩目,受梭伦民众爱戴,又注视着她在毒雾事件后如过街老鼠被万人唾弃,不得不背井离乡。 她几乎见证了璐璐的盛与衰,也是她努力地想要把璐璐从那个无底深渊中拉回来。 「璐璐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坦率说,可爱也是我喜欢她的一个重要原因,但并不是全部,在 她落魄时,我也许是渴望在她身上,或者帮助她的过程获得些什么,又或者是不忍心一个如此优秀的人折在一个自私的家伙手里,而在不断接触后,我才发现有其他的情感正在酝酿。」 「猫荆什么都知道,她私下里悄悄地和我说,「你只是恰好喜欢的是璐璐而已」。」 沉默了一会,路禹憋着笑。 「你笑什么?」 「搞了半天,还不是和我一样,看见可爱的璐璐走不动道。」 塞拉脸一红,急了:「那你承不承认璐璐可爱?」 「百分百承认,为可爱的璐璐干一杯?」 两人随即吨吨吨地,就着记忆中的璐璐猛灌一大口。 「璐璐对我是特别的。」路禹说。 「对我也是。」 相视无言,两人沉默以对,直到倦意袭来,路禹这才伸了个懒腰转身离去。 塞拉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确认了走廊安全,路禹在途径璐璐房间时还偷偷摸摸地感应了一番,这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雾妖不知所踪,须臾则老神在在地注视着他。 「雾妖呢,须臾你还没休息吗?」 「哦,也许是睡着睡着又飘出去了吧。」须臾看见路禹开始更换睡衣准备休息,嘴角上扬,坏笑着倒挂回天花板。 路禹房间一墙之隔,用被子将自己整个罩住的璐璐双手抱膝,浑身颤抖。 她的脸红得发烫,身子也火辣辣的,呼吸频率过快的她已经有些头晕。 她把手从被窝中伸出,摸索了好一会找到了史莱姆,颤抖着拉了进来,把滚烫的脸颊使劲地埋进去,任由那份胶质感包裹着自己。 呼吸频率过快的她终于依靠这种方式舒服了不少,但是仍然如万马奔腾的心率依旧在被窝中回响,刚刚冷却的脸颊又一次「燃烧」。 「怎么办……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喃着,呢喃着,璐璐的话语中有喜悦,有兴奋,有激动,也有忐忑。 像是蛆一样抱着史莱姆在被窝里打滚,扭动,她的纷乱的思绪也没有因为发泄了过剩的经历而停歇。 躁动! 「我只是想偷偷瞄一眼路禹的睡脸,怎么会变成这样。」捂着发烫的脸颊,璐璐又一次颤抖了起来。 启动暗门找不到路禹的璐璐制止了须臾的行动,并从她和雾妖的反应猜测到了路禹所在的位置,脑袋嗡嗡作响的她屏气凝神来到了塞拉的房间外。 本不抱希望的窃听却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反馈——塞拉竟然没有开启隔音法阵! 将种植着花的盆栽转移出时塞拉关闭了所有的法阵,回家时因为路禹的惊吓又遗忘了这一重要的步骤。 一字一句,全都落到了璐璐的耳朵里。 郁闷、紧张的心一点点欢快了起来,当听到两人不断地描述心目中的自己时,璐璐腿已经发软,药剂师优秀的定力令她没有发出一丝动静,面红耳赤的继续偷听。 当听到两人都准备了礼物,并且约定向自己告白时,她已经听不下去了,她软绵绵地漂浮在空中,无声无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抱着被子就是一顿卷,直到将自己变成大号寿司卷这才停下。 「雾妖,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被璐璐认为口风不稳,强行绑架过来的雾妖变成了塞拉的模样,两手一摊:「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爱情这种东西……二选一总有一个人会伤心,选择权在你的手上,我只希望晨曦领能够和以前一样。」 「路禹向我保证过的,璐璐,你能不能也向我保证…我真的很担心。」雾妖 钻到璐璐怀里。 「我……」璐璐呼吸又急促了,「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那就问霍古吧,霍古那家伙好歹活了这么长时间,总该有些好的建议!」 璐璐失眠了,化身寿司卷的她从床上蹦到地上,又从地上蹦回床上,脑子一团浆糊。 饥肠辘辘的她在晨光初现时飘飘忽忽地下楼觅食,遇上早起向她打招呼的畜牧组成员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做出反应。 「哦,早啊璐璐。」 熟悉的声音让璐璐一点点转动脖子,当看到塞拉的样子后,她结巴了。 「早…早…早啊。」 「你怎么说话这么结巴?」端着盘子,叼着烤饼的路禹从厨房走了出来,「脸也红得发烫,不会是感冒了吧?」 听到感冒一次,塞拉急忙上前,打算把手放到璐璐额头上感受一***温。 璐璐猛地一哆嗦,她瞅准了路禹手里装得满满当当的餐盘,一下子夺走,飞也似地离开了餐厅,看得两人满头问号。 「不就是烤饼吗,我之前也做过给她吃啊,至于那么大反应吗?」路禹很是不解。 「还有吗,我可没吃过你亲手做的。」塞拉笑着问,「我倒是想知道你和两位大厨的有什么区别。」 路禹返回厨房又端出来一份:「别想了,绝对没有大厨做的好吃,这是人家的职业,只是把制作方法告诉他们,他们每天做,总会比我这个懒人做得好。」 「别妄自菲薄,我就觉得挺香酥的……」 「嘟嘟噜~~」 塞拉的声音被雕像提示音盖过,这是路禹专门找璐璐录下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嘟嘟噜」,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来信音很可爱。 「谁的回信?」塞拉问。 「诺埃尔的,我昨天顺便向他提供了【拟态植物】的召唤模板,作为回报,我希望他得到新的模板信息直接告知我。」 雕像声音很小,塞拉没听清具体内容:「他应该答应了吧,这可是送上门的知识。」 「答应倒是答应了,但是斯莱戈目前发生了一些变故。」 「变故?」塞拉擦了擦手,不在意地说,「他做得很好,有寂静者支持,新贵族也拥护他,总不能是叛乱吧?」 「不是叛乱。」路禹皱着了眉头,将雕像声音放大。 塞拉的眉头也迅速紧蹙,她听到了什么? 斯莱戈北部霜雪三岛被海妖占领。 海妖上岸了? 467.海妖上岸 霜雪三岛实际控制权掌握在斯莱戈与科德佐恩手里,作为海外贸易转运中心,这里是两个国家密集北方航线的重要所在。 过去成百上千年间,区域内的海妖上岸无非是贸易、交流,但这一次显然与以往不太相同。 斯莱戈与科德佐恩的信使飘于空中,俯瞰着远处翻腾的海面,激荡的海浪在空中破碎,白色的浪花飞溅,一只又一只还要沐浴着“瓢泼大雨”自海中浮起,布满鳞片的身躯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光。 手持巨螺的海妖屹立于浪涛之间,骤然鸣响的螺声令远方的巨浪平息,海水化为拱桥,向着霜雪三岛的岸边延伸。 举目望去,海滩上海妖密密麻麻地扎堆,其中能够化形的个体以犹如海潮般的韵律高声呼喊,滩头浮现着湛蓝色的云团,澎湃的水魔力云引导着成群结队的海妖前行。 霜雪三岛的驻岛领主义无反顾地逆着海妖大潮而行,试图找到海妖一族的领袖,但他却惊恐地发现,这绝非一个海妖部族的数量。 这不是上岸,是迁徙! 不是部族,而是种族! 诺埃尔也被惊动了,寂静者亲赴霜雪三岛,最终在逐渐被占领、包围的港口货运区中找到了一位海妖部族的领袖。 “灾厄将至,恐惧使我们必须离开家园。” 除了这样一句回答,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 海妖的行为已经构成了侵略,因为和平庆典而被抚慰的各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但比起对和平庆典“保质期”的怀疑,更多人则因为海妖口中的“灾厄”变得惊恐。 因为上一个灾厄,是浸染。 诺埃尔焦头烂额,封锁信息无用,“灾厄”已经在民间引起了广泛的恐慌,就像是瘟疫般四处肆虐,人心惶惶下,四处都在哄抢物资,被打压的贵族趁机囤积居奇,好不容易稳定的局势又起波澜。 “只有北方的海妖感受到了危机吗?” 第二天一早,一直为晨曦城堡提供鲜鱼的哈尔·海螺船长少见地提前用马车将活蹦乱跳的鱼运抵。 西格莉德反复确认并未到交易时间,他们本该在晨曦领东侧漫长的海岸线上完成交易,而不是穿越被枫血惦记的群森,冒险到达此处。 哈尔船长拍打着咸腥的皮革外衣,这个粗犷而乐观的汉子因为运送人偶与晨曦结缘,长期为晨曦提供着海产,顺带着在德莫里斯港做点短途运输,日子很是滋润,但是这一次,西格莉德只从他和船员脸上看到了焦虑与不安。 看到路禹,哈尔带着船员们集体行礼,而后满怀歉意地说:“感谢晨曦领诸位大人提供的长期订单,是你们在我们初到这个陌生大陆时送上了一丝温暖,长久以来我们都与巨浪搏击,只求渔获能够满足晨曦领,不负恩情,但今日之后,恐怕我们无法继续为晨曦领提供服务了。” 哈尔颤颤巍巍地让船员抬出一个箱子,里面装满了铜币,其中还掺杂着些许银币。 “四天前,破浪号沉了,我们无法出海了。”哈尔浑身颤抖,身后的船员也是抑制不住悲伤,流下眼泪。 这本是一次正常的出海,为了晨曦领餐桌上的海鲜,签订了长期合同的哈尔此番出航大丰收,堆满货舱的鱼儿互相摩擦,击水的声音令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除了卖给晨曦领的份额,他们仍能剩下不少,想到回港后能够享用的烈酒,每个人都干劲十足。 无风无浪,匀速行驶的破浪号没来由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很快船便开始倾侧,等到发现船底出现巨大的豁口,疯狂进水时,一切为时已晚,他们的魔法是有极限的。 哈尔是个实诚人,沉船、货物全丢,他便咬着牙,拿钱购置了足够的份额补上。 “沉没原因呢?”路禹问。 “还用想,一定是海妖那群没腿的长虫干的好事!” “兰喀!” “船长,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不也亲眼见到了他们在沉船之后现身吗,如果不是海妖,我们也不会这么惨!” 塞拉若有所思:“海妖袭击船只,这样的事我们可很久没听说过了,尤其是德莫里斯港沿途航路,这可是劳伦德以人格魅力争取的。” 路禹犹豫着:“也许是因为劳伦德去世了,所以态度改变?” 不管事情真相究竟是什么,路禹只收下了海鲜,并且给予了哈尔一枚金币的资助,以便他能够重新造船。 在哈尔拒绝前,塞拉说:“不是施舍你的,伱要用渔获抵债,当然,如果未来你们打算开拓其他大陆的航线,我也需要你们帮忙搜集书籍。” 闻言,哈尔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无论何时,我们的船都会优先为晨曦领服务。” 工匠组制作的烤架搬了出来,铁板置于篝火之上,早已去内脏腌制好的海鱼从中破开,如展开的蝶翼,摆在铁板之上。 炙热的铁板与鱼肉刚一接触便飘起了阵阵焦香,鱼肉边缘肥美的脂肪不断的冒着泡,发出“滋滋滋”的响声,只是站在一旁,便让人口水直流。 每次补充海鱼,晨曦领总会进行户外烧烤,只是闻一闻空气中交织在一起的烧烤香气,边足以告慰劳累一天的身体。 落日的余晖让树叶红得发亮,晨曦领的大家三三两两,拿着史莱姆饮品坐在树下,听着晚风拨动树叶发出的“簌簌”声,惬意地享受着这份安宁,他们嘴一点没带停,只是“秃噜”地吮吸而过,这些刺极少的海鱼便只剩下了光溜溜的一根骨刺。 魔法钟塔值班的三人没有被遗忘,蹦蹦跳跳的史莱姆们将塔下同伴的杰作送了上来,一时间塔内香气飘飘。 眼角余光始终在投影上的一人快速将鱿鱼须子吞入肚子,指着投影大喊:“海妖,是海妖!” 晨曦领外,一只海妖摆动着肥嘟嘟的尾巴在屏障前徘徊,敏锐的感知令她精准地确认了界限所在,似乎在思考着该以何种方式提醒着晨曦领有访客到来。 而她最终选择的方式是将尾巴高高越过头顶,轻点屏障,在发现屏障会浮现出层层涟漪后,她的脸上有了喜色,那是一种见到新奇玩具的兴奋感,尾巴越戳越快。 “这只海妖…我好像见过。” “我脸盲,看大多数海妖都是一个模样。” “不,这只有点特别,尾巴又长又肥,人型部分却很苗条纤细,模样也有些呆呆的,好像是……” …… …… 深绿海族的薇拉进入晨曦城堡范围内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亲切的味道,当然,如果这其中没有烟火、炭火,以及些许烧焦的味道,她会觉得更亲切一些。 两位正在户外处理食材的厨师看到三位领主到来,又看到他们身后摆动着尾巴的海妖,然后看了看桌案上已经被自己大卸八块,均匀分割的大章鱼,迷样的尴尬正在蔓延。 路禹正打算解释些什么,却见薇拉用尾巴挠了挠头,环视烟雾缭绕的四周,好奇地问:“这份是给暴食者的吗?” 路禹捂着脸:“薇拉你应该清楚我不会生吃海妖才对的。” “我只是知道你不生吃海妖,但是……”薇拉拿起一根章鱼触手在路禹面前晃悠,“这个你应该喜欢生吃吧?” “其实我是熟食爱好者……咳咳咳…”飘来的烟雾让路禹咳嗽连连。 “这样吗,我们一般不吃熟食,海里生火不太容易,而且其实大多数海妖都不具备完整的味觉,他们吃东西更类似于人类的吞咽,评价好吃与否的标准一般是能量摄入,用人类的标准来说……饱腹度高就是美味的,当然,我和大多数例外就是了。” 这么说一大块肥腻肥腻的肉便是海妖认知中的绝世美味?难怪在科莱时就听说海妖对人类没半点兴趣,破坏船只为吃人的论调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精纯的元素也能为我们提供活动的能量,魔力也不例外。” “这么看,你们完全可以不吃东西。”路禹说。 薇拉露出一嘴白净的牙齿,她一捋墨绿色的长发,微笑着一嘴咬断了极有韧性的章鱼触手,如此威力……如果可以,路禹很想对她进行咬合力测试。 “确实可以,但是如果不进食,饥饿感总会挥之不去。” “饥饿感?” “字面意思,长期只依靠魔力与元素精粹补充能量,身体便会涌现出进食的渴望,不强烈,但就像是烦人的尖嘴鱼,时不时凑到你身边搅动水流,嗡嗡嗡…呃,你们可以理解为活跃在地面上的蚊子。” 这路禹就懂了。 “这种感觉不难抑制,但就是很烦海妖,如果需要聚精会神地进行工作,我们总会随身带几尾小鱼。” 璐璐试探着问:“你刚才说,你和其他海妖不太一样?” “我的味觉比较复杂,他们总说我是海妖里的怪胎,不仅大多数的味道都能吃出,就连第一次离开水上岸皮肤也没有任何不适,奇怪吧,我可是纯血海妖哦。” 路禹、塞拉以及璐璐都对海妖有着浓厚的兴趣,即便是曾经身为神选的塞拉也很少和海妖打交道,因为这群家伙总是很宅。 大家都很好奇薇拉突然造访是为了什么,但是刚刚落座在铁板前,薇拉便猛地抽动鼻子嗅个不停。 “好香好香,你们这烤的是章鱼?” 璐璐把塞拉夹给自己那份刚离铁板的章鱼递了过去,薇拉腼腆地用尾巴接了过来,而后抓过叉子戳住,端详了好一会这才送入嘴中。 “人类的美食总是让人印象深刻。”薇拉幸福地捂住脸颊。 路禹意识到,她说自己拥有异于寻常海妖的味觉不是胡说,一份特地多加了酱料齁咸齁咸的鱼腩肉被她送入口中不到两秒,那张幸福的脸立刻扭曲了,她歪着嘴,环视了三人,礼貌地说了声抱歉,这才低下头,如同喷泉般喷出一道水流,把嘴漱了个干净。 “抱歉,下手狠了。” “没事,我不在意,平时清淡惯了,偶尔体验一下也很新奇。” 璐璐莞尔道:“以前有人总说海妖会因为海族被捕杀而愤怒异常。” 薇拉表现得极为错愕:“我怎么不知道,我们海妖可喜欢抓其他海族吃了。” “比方说?” “你们人类吃的我们都吃,人类看着没胃口下不去嘴的我们也吃,嗯…当然也不全是吃,大多数时候都是饥饿感作祟,所以很多海妖吃个头就抛弃了。” 路禹觉得这吃法多少有点浪费了,不过如今的海洋确实有些资源过剩,活跃于大海中,有名有姓的智慧种,其数量与陆地上的完全不成比例。 根据有限的记载,前几次魔力潮基本没有对海洋生态体系产生太大影响,梅拉每年狂捞滥捕也只是近海鱼少了,到了远海只需晚上对着海里照下一束光,便能看到乌泱泱的黑影聚集而来,有选择性的捕捞,挑选味道鲜美的鱼群“竭泽而渔”成为了学问。 连吃了几条小鱼消除了饥饿感,薇拉对着尾巴吐了个口水,洗了洗有些油腻的尾巴尖。 “感谢款待,我知道你们都好奇我为何突然造访…”薇拉语气严肃而认真,“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深绿海妖一族应该会成为晨曦领的邻居。” “我们现在就是邻居吧?”璐璐有些不解。 篝火“噼啪”作响,路禹回过了神:“你们要上岸?” 薇拉点头:“深绿海妖即将离开位于深海的家园,经过筛选,我们决定在晨曦领的东侧海滩登陆,建造临时居住地。” “就连你们也打算上岸…到底发生了什么?”塞拉感觉到了异样。 “也?还有哪的海妖上岸了吗?” “梅拉北方海域的海妖,有的登陆霜雪三岛,有些趁乱登陆瞭望森精领沿岸,还有一些则是向着外海荒岛进发,据教国信使所说,这是前所未有的海妖大迁徙。” 薇拉听着塞拉提供的消息愣了神,直勾勾地注视着篝火。 “看来,不只是我们一族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薇拉喃喃,“这是本能。” (本章完) 468.魔力框架之外的力量 “大海对海妖产生了恶意。” 要理解薇拉的这句话并不容易,因为薇拉也无法说清“恶意”究竟是什么。 深绿一族几位祭司均声称自己在祭祀过程中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就像是被一头凶兽悄无声息地注视着脊背,没来由地一阵恶寒。 大祭司在日常祷告中听到了诡异的呢喃声,平静的深海,无风无浪,却有一个低沉的声音,时断时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响,阴冷而扭曲。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须臾边烤鱼,边吐槽:“就因为这些,你们便打算举族上岸,听上去很扯淡,除了祭司,寻常海妖没有反应不是吗?” “他们确实听不到,但自魔力潮开始以来,我们便坐卧不安,就像是冥冥中有什么在提醒深绿一族,危险将近……你们见过天灾来临前慌乱逃窜的老鼠吗,那是它们的直觉,一种能预知危险即将到来,提前做出应对的敏锐感知力。” “我们不知道危险具体是什么,也无法更好地描述出那份正在大海中酝酿的‘恶意’,但是这不妨碍我们确信,它正在形成,并袭来。” 众人面面相觑,璐璐瞄了瞄塞拉,塞拉又看向路禹。 沉默了好一会,路禹抬起头,问:“深绿海妖的数量是?” “大约三万七千左右,但并非所有族人都能上岸,上岸后也并非所有族人都能长期远离海岸。相较其他海妖族群,深绿一族的数量已经算少,红焰山脉近海区域的土地足够安置下我们。” “如果晨曦领实在介意,我们也愿意给予一些补偿,当然…我们不愿意破坏与暴食者阁下、塞拉阁下的良好关系,假如你们坚持反对,我们也不会有怨言。” 作为在召唤师对决中力挺路禹的海妖大族,深绿态度无疑是诚恳的,给足了晨曦领面子,北方的海妖甚至不曾与科德佐恩、斯莱戈事先联系,便以先斩后奏的方式强硬上岸,引起了轩然大波。 根据米莱传来的信息,海族与陆生种的摩擦只会逐渐加剧,这是极难调和的矛盾。 “我没问题。”路禹率先开口。 璐璐立刻接话:“我也没有。” 塞拉瞥了两人一眼,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他们都同意,我也同意了。” 薇拉兴奋地擦拭干净胖乎乎的尾巴,用尾巴跟三人一一握手。 “哦,原来海妖的尾巴是这个触感,带鳞、滑溜溜,软软弹弹的,还有些暖和。”璐璐眼睛都亮了。 薇拉抱着尾巴嘿嘿直笑:“就像有些精灵十分爱惜自己的翅膀,有些牛头人呵护自己的牛角一样,我们海妖也是有着尾巴审美的,我的尾巴在众多海妖种族之中可是深受好评呢。” “都忘记了,十分感谢晨曦领的理解,我代表深绿海妖一族向你们表示最真诚的谢意,等族人们正式上岸后,大祭司们会亲自前来道谢的。” 薇拉本以打算回去报喜,但眼角瞄到须臾刚刚烤好的小鱼…… 路禹推了推须臾。 “啧…算了,给你给你。”须臾本不太乐意,但被路禹一盯,只得咬着牙递了出去。 用尾巴卷起烤鱼,开心地摇晃着尾巴的薇拉满足而归。 第二天中午,晨曦领东侧的海岸,一只又一只的海妖甩动着尾巴游上了岸,天赋存在缺陷的个体被阳光长时间灼烧后,鳞片开始脱落,痛苦地扎回了海里。 没有海妖能够帮助他,在这次上岸大潮中,缺陷则意味着被族群筛选、留下。 深绿大祭司为首的众祭祀如薇拉所说,带着礼物亲自拜访,详谈中,薇拉所无法描述清晰的“恶意”,在有着八阶魔力基础的大祭司描述中则更像是一种强大、无实体的意识。 “大祭司,我对你的描述最为不解的一点在于,如果它是一种无实体的意识,那么它以何种方式存在着?”塞拉找到了关键所在,“即便是已经出现于梅拉各地的‘灵体’,也可以被称之为魔力之躯。” 年迈的深绿大祭司沉吟了片刻:“塞拉女士,我见过亡灵,就在深海中的埋骨地,一头巨鲸的灵体如同云朵般自骸骨中升起,如同还存活时那般向海面游动,最终如同雾气消散。” “我能感受到他的阴冷,以及不同寻常的魔力波动,从魔力层面来说,无实体只是寻常人对于亡灵外观、表现的一种直观联想,是误解。而我们在大海中感受到的‘恶意’,寻常感知观测均无效,直觉告诉我,它就在那,但我却无法触及。” “超出物理、魔法的观测范围之外,无法观测只能感知的特殊存在,并且感知也无法完整勾勒出它的原貌,我可以这么总结吗?” 路禹的话让大祭司皱起了眉头:“您的概括很精准,也说出了我们最为忧惧与不解的一点,这古怪的力量似乎违背了我们对世界认知,而这套认知已经延续了上千年,甚至可以追溯至魔力诞生起。 被特地喊来旁听的霍古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此刻才微微睁开眼睛:“很奇怪,看起来只有海妖感受到了危机,而你们并不认为这份危机直接来源于‘恶意’本身,这是需要分开对待的两个因素。” 大祭司只是叹气,这是海妖成百上千年来从未有过的变局,原本可以飘在海水中静看陆生种浮沉的他们不得不直面未知的危局。 “感谢暴食者阁下慷慨地愿意与我们为邻,我想同样感受到危机的其他海妖很快便会蜂拥而至,深绿也有着关系不太融洽的敌对族群,也许会进入战时模式。我们会在争斗开始前努力达成协议,不过多冒犯红焰山脉各族。” 即便已经离开,大祭司的话仍让路禹等人背后发凉,无论八阶的他实战实力如何,在魔力这方面,他已经站在了梅拉的巅峰,与之同位的人寥寥无几。 天生亲和魔力,拥有着言灵能力,堪称天选种族的海妖本就对魔力极为敏感,在海中活动时,高度富集的水元素甚至能作为感知的一部分延伸。 如此优势集于一身,大祭司反复进行感知却始终无法追踪、描绘出“恶意”的轮廓,这可能吗? “霍古,这里你对魔力的亲和度最高,有什么看法?” 灿金色的瞳孔倒映着篝火的光,霍古反复咀嚼对话,将一切印入脑海。 “如果真如大祭司所描述的,魔力感知无效,寻常观测手段无效,而那份‘恶意’切切实实存在……它也许是跳出了魔力这个框架,诞生出的其余产物。” “跳出魔力框架?”璐璐惊讶了,“可魔力是我们所掌握的力量,跳出这个框架岂不是意味着……” 璐璐没有说下去,她意识到了什么,张开的嘴巴迟迟无法合拢。 路禹也想到了:“无法用魔力感知观测,意味着那并非以魔力体系运转的事物,它基于另一种规则被孕育着。” 塞拉头皮发麻,用力扯了扯耳朵后,深吸一口气:“魔力潮下诞生了新的规则?” 即便是在黄昏城中目睹了许多怪状之事的须臾此时也有些发懵:“听你们的推测,新的规则与力量就这么突兀的出现了,不对劲吧…它不该润物细无声,循序渐进吗?” 霍古说:“你会有这种认知并不奇怪,有历史记载以来的数次魔力潮都十分温和,书稿的散佚更多与人祸有关,但在巨龙的口口相传中,最初的魔力潮与如今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只问你们一个问题,第一、第二次魔力潮的记载,你们旅行多地可曾有听闻过?” 三人纷纷摇头。 “我也没有,在我漫长的旅行过程中,同样寻找不到第一第二次魔力潮的详细记载,巨龙、海妖、精灵都高度亲和魔力,较早便掌握了这份力量,并开始建立属于自己的文明,然而对于那个时代的描述仅仅只有零星的诗歌、画册、石雕。”霍古说,“那是真正意义的天翻地覆。” “在龙族口口相传的诗歌中,魔力弥漫之初便有大量的物种灭绝,同时,在这个时期完成进化的物种不知几何,大量的新生物爆炸式出现,迅速填满了空缺的生态位,在每一个位置上开始了淘汰赛。” “世间的物质不同程度地发生了改变,植物变为矿物,矿物变为拥有生命的新物种,你们目前所食用的食物也许原本是沙子、矿石,甚至某一种特殊的物种变化而来。我十分清楚地记得,我的母亲收藏着一块据说是来自第二次魔力潮时期的水纹石,那是一种能够喷吐出水元素魔力的奇异石头,而在我有意识的那会,水纹石已经变成了破魔石,就是你们用以阻断魔力的玩意。” 西格莉德豁然开朗:“现在我理解废弃矿坑附近逐渐水晶化的土地,坑道了,魔力潮改变了原本矿石的性质,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这么说来,那些未知晶石究竟是什么效果?” 霍古接着说道:“山川崩塌,江河改道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场面,峡谷化为平原,丘壑耸立为千山万壑,沙漠绿荫成林,不过是地动山摇下的一瞬。在龙族的壁画中,一头成年巨龙硬生生被突兀拔地而起的沙土拍打、挤压,血肉融为山体。” “飞行途中,有巨龙被雷霆劈中,仅仅只是落地与砂石接触便凝固为晶石。” “这才是仍有传承的巨龙与海妖眼中的魔力潮,我只是有所听闻,但从未真正见证过那改天换地的场景,迄今为止我所目睹的,只是那些古老巨龙眼中和风细雨的波动。” “新的规则…真的并不奇怪,祂要孕育,便会降临,我只好奇,这是一份什么样与众不同的规则,是否能为我们所掌握。” 即便霍古也无法说清迄今为止发生过几次魔力潮,如果以梅拉有记录的三次再加上改天换地的第一与第二次,那么路禹处于的正是第六次潮起之时。 除开第一与第二,余下四次确实无法与龙族诗歌与壁画中的剧烈程度所对应,上一次魔力潮所带来最大的变化也仅仅只是位阶的上升、部分物种的进化与智慧化。 没有大规模灭绝,没有大规模更改魔力规则,没有天崩地裂的景象,一切都在以平稳的方式进行着。 第六次魔力潮似乎也是如此,虽然蓝水的魔法失效,但也是他们所用的魔法过于老旧导致;物种进化,魔物种类变多,智慧种出没,亡灵游荡也在正常范畴。 “难道进入第三阶段,魔力潮最高峰时会出现更多,更剧烈的异变?”路禹流下了冷汗。 突如其来的不安使得路禹愈发在意外界的变化,米莱发回的信息中开始出现与魔力潮有关的异常报告。 呜噗城近海渔场资源突然枯竭,百十艘渔船捕捞数日仅得鱼儿数尾,却目睹了数只怪模怪样,浑身黏液的大头鱼人笔直撞向木船。 进军梭伦北境的军队在夜间行军时赫然看见远处人影窜动,火把林立,当他们以魔法开路,抽刀作战了半天后,才被后方追来的友军唤醒,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是与一地白骨作殊死搏斗。 沐浴着龙血的怒火山脊,魔力突然间变得稀薄,居住在此处的鸦人惊恐地发现魔力流动不畅。 距离红焰山脉很近的熔火群山,数座火山集体喷发,灼热的岩浆中,燃烧的不定型元素生命接二连三地诞生,几乎是一出生便拥有了五阶魔力基础的他们迅速加入了烈焰元素部族,并挑起了数个部族之间的战争。 不到一日之间,深绿海妖便与数个海妖部族进行了战斗,尽管红焰山脉富饶、肥沃,但近海一侧的位置有限,深入山脉深处并不是每一族都愿意接受。 “刮风了。”路禹看着阴沉沉的天,惆怅地叹了口气,“离下雨也不远了。” 浸染之灵促成的辉煌时代开始摇摇欲坠,它是如此短暂,仿佛一诞生,便已是黄昏。 (本章完) 469.点火 血染红了海滩,举着截然不同旗帜的两群海妖背靠着背,默默地找到属于自己族群的同伴,将他从尸堆中拖出。 清尸队错身而过,彼此只有眼神的交流,冷硬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 被血腥味吸引而来的鸦群落满了树梢,视线始终紧盯着那些无人认领的海妖尸体,只不过还没等到开餐,一道道冰霜掠过,它们就变成了冰棍,噗通噗通的摔落地面。 一共有六个海妖部族在海滩上激战,作为先到者的深绿海妖受到了勐烈冲击,但登陆的海妖很快便开始了大混战,漫长的海岸线上随处可见海妖释放的魔法,浓郁的魔法残留久久不曾散去。 路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海妖部族的注意力,他们给予的最大尊重便是在正式开打前各自派出一位使者,向晨曦领强调,这是海妖内战,这其中也包括深绿海妖。 几乎全员魔法的海妖部族激战下来,几乎看不到几具全尸,清尸队翻找到完整的尸骸后,总是神情肃穆,这些尸体被单独运回部族临时驻地,在那里,凄婉悲戚的海螺长鸣,虚幻的澹蓝色波涛在虚空中激荡——这是海妖部族送给勇士的安魂曲。 只会在大祭,战争期间会频繁唱诵的安魂曲一连数日不曾停歇,声音构筑起的桥梁直通大海深处,引导着这些背井离乡的魂灵又一次找到回家的路。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路禹紧了紧衣服,拍了拍身边的路路。 路路深深的叹了口气,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塞拉几乎在同一时间回到了晨曦领,她旁观了枫血进攻青叶精灵与卢塔尔巨人两族的战斗。 塞拉开门见山:「你的拟态植物把枫血恶心坏了。」 为了生存,青叶精灵与卢塔尔巨人再次结成同盟,并肩作战。 枫血依旧和以往一般,派出零星的队伍,以一击即退的方式恶心人,但这一次,他们迎头撞上了拟态植物构成的防线。 伪装成蚁狮张开血盆大口的树根、伪装成蜘蛛会吃人的藤蔓、悄无声息散布毒雾的荆棘丛……一头扎进拟态植物中的优势种血族不断地被召唤制造出伤口,击破的召唤物还会释放出充满剧毒的毒液与毒雾。 作为召唤师的精灵们不仅获得了对应毒素的免疫,而且也有人获得了赐福之力,能够隐匿气息进行偷袭。 这些拟态植物基本就是一次性召唤物,但架不住隐秘性强,「亡语」恶心,分明有着实力优势的血族灰头土脸,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回收,便逃也似的离开了那片会说话的林地。 「这就对了嘛,这么打就符合我给他们拟态植物的初衷了。」路禹说,「枫血的小打小闹是没办法对抗拟态植物的,要么在进入战斗区域前魔法轰炸,要么以绝对的感知力发现拟态植物的布置,有针对性的破坏。」 「青叶精灵为了感谢这份模板,表示愿意送几位精通植物栽培的族人给晨曦领。」 「你应该拒绝了?」路禹问。 塞拉轻哼一声:「当然拒绝了,现阶段我们还不需要这份帮助,过分热情和殷勤或许有对晨曦领力量的佩服,但也可能是对知识的窥测。」 对于两人自然而然的对话,路路如今已是情绪稳定,自从那一晚撞破了两人的秘密谈话后,她悬着的心立刻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困扰与纠结。 趁着各自忙碌的空挡,路路偷偷摸摸地找到了霍古,询问这种状况在他漫长的旅行中是否有见过。 回应她的,是霍古睁得老大的眼睛。 只见霍古把下巴贴在草地上,困惑地用爪子挠挠脑袋,在不断的发出「唔唔」声后,他说:「下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我也许能回答出来,当然是用你的经历。」 委婉表达了「路路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人」后,霍古便进入了吃瓜模式,他按住要喊叫着为路路叫好的笨龙:「我能保证不泄露任何秘密,但笨龙可能不行,所以这段时间你可能暂时见不到他。」 路路看了看在挣扎的笨龙,犹豫了一会,只得重重的点头:「抱歉了,在他们有结果前,就请你先委屈一下。」 「无论选择谁,总会有人伤心,路路你做好准备了吗?」霍古严肃了起来,「还记得法古塔尔的故事吗,选择就会带来结果。」 「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啊!」 路路左顾右盼,看到霍古轻松颂唱制造出隔音法阵后这才喊了出来。 这一声呐喊几乎包含着这些天路路所有的纠结,她真的快被折磨疯了。 在给学徒上课时,想到塞拉和路禹,她突然走神,调配的比例出现了错误,瓶子当即冒出了阵阵黑烟,好在没有魔力作为引子,否则过年的气氛当即有了。 回房后撰写魔法师新手入门指导书,画配图时没来由地把塞拉的小人画了好几个,等反应过来时,整卷作废。 除此之外,还有和路禹聊天时心不在焉答非所问,和西格莉德对话时走神…… 「霍古,我真的选不了。」 「塞拉为了让我能从阴影里走出来,即便被我嫌弃,挤兑,仍然硬生生地挤进我的生活,只为了让我重新振作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她很早开始就在关注我,并且努力着让我摆脱塔妮亚的影响,只不过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理解她的用意。」 「路禹……其实塞拉说得对,一开始对他的喜欢只是在依赖他,就像是依赖塔妮亚那样,可是后来真的不是那样……我们有很多美好的回忆,他总是很宠溺我很照顾我…跟着他的脚步走似乎不错,当我产生这种念头后,就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他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路路的焦急与纠结,笨龙不闹了,他艰难地从霍古的爪子下爬出来,把脑袋伸到路路的面前,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霍古问:「你喜欢路禹吗?」 「喜欢!」路路毫不犹豫回答。 「那你喜欢塞拉吗?」 「当然……」 话一出口,路路底气便有些不足,和霍古对视时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这么回答是不是有些无耻…」 「我不太明白你对无耻的定义,你只是回答了两个问题而已。」霍古说。 「可我没有做出选择,只是像小孩一样任性,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失去…」 「你是大人。」霍古说,「小孩要做选择题,大人可以改变选择题。」 「……」 长久的沉默之后,路路问:「我有这个资格吗?」 「很有趣的问题,你在不自信,我能理解你的自我怀疑,因为你从未真正「被爱」过,你对于爱的定义来源于塔妮亚,那是被扭曲的「爱」,因此当你真正感受到了真诚,不带一丝杂质,只是为了与你分享生命中最美好一切的情感时,你迷茫了。」 「你在怀疑自己是否值得他们毫无保留地为自己付出,在好奇为什么是自己……」霍古深呼吸,「给我听清楚了!」 龙吼震耳欲聋,路路浑身战栗。 霍古高高的昂起头,那灿金色的竖童中倒映着路路有些迷茫的身影。 「忘记那些纷杂的情绪,直视自己的内心!」 「你喜欢他,他喜欢你,这就足够了。」 霍古低垂下头:「其实你不该来找我,我是不懂爱的龙,也感受不到被爱,因为我的父母没有教会我,我的兄弟姐妹伤害我,我所目睹的一切除了冷漠,余下尽是荒 诞……但,我觉得有必要守护着那些更为美好的东西,人类的时间总是短暂,当我沉睡又苏醒,晨曦领又能剩下几人?」 「别犹豫,如果无法选择,就不做选择。」 「如果渴望就去追逐,你们的时间,比我宝贵。」 路路眼神中的茫然逐渐散去,霍古欣慰的笑了。 「你有答桉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路路握拳,「谢谢你,霍古。」 「不客气,长久的时光中,我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但偶尔,也希望在历史里留下一点痕迹,我坚信你们会做到的。」 「但我比较好奇…你打算怎么做?」 「秘密。」 霍古看着蹦蹦跳跳离开的路路,笑着咧开了嘴。 「人类还是很有趣…以前为什么没能发现呢。」 「这一次,稍微醒久一些吧,至少把他们的一切都记录下来。」 …… …… 米来提供信息的频率变快了许多,她收留的两只小老鼠经过培训正式上岗后分担了不少压力。 呜噗城没有明显的种族歧视,这也使得还算可爱的两只海妖能从人类之外的种族获得多种信息。 「根据商团沿途见闻,以及梭伦、斯来戈、以及科德左恩正在收紧的舆论限制,我们可以断定,民间觉醒者数量激增。」 「仅仅是呜噗城一城,不通魔法的平民突然间感受到魔力的便多达百人,无需觉醒流程,不需要魔法师引导,毫无征兆便成为了魔法师成为了呜噗城街头巷尾的讨论热点。」 「相较于其他地区,塔妮亚并未对自己占据的区域大范围的管制,甚至有意在传播着平民觉醒的言论,通过商路不断输送进各大种族、四大国的领地之内。」 「这些言论使得科德有了一些异动,据说学派正在污名化平民觉醒者,直呼他们为「邪道法师」,并且将并未通过正规觉醒流程的魔法师登记入册,甚至有魔法师家族出面,利用冒险者委托,狩猎平民觉醒者。」 「不久前,科德左恩冒险者聚集的边境城邦库塔亚雷,有冒险者在野外目睹平民觉醒后当即杀死了他,并以「狩猎邪道法师」的名义向当地的冒险者工会与领主提交了人头,最终得到了大肆嘉奖,据说其本人甚至被几位学派组织的领袖召见,这些领袖均声称会给予他「知识」与进入学派的资格。」 「如今科德左恩有冒险者大规模聚集的边境城邦,狩猎活动愈演愈烈,不少冒险者已经放弃传统的魔物,转而紧盯平民觉醒者,等待赏金降临。」 米来这次传回的信息让路禹头皮发麻,这一套他可太熟悉了,猎巫! 学派自然十分清楚平民觉醒为魔法师是因为什么,魔力潮改变了魔力环境,使得原本魔力绝缘的个体感触到了无处不在的「力量」。 邪术?哪有什么邪术,这都是世界意识的馈赠! 「他们也太疯狂了,明目张胆狩猎?其他学派组织不管吗!」路路咬牙切齿,听到消息时便勐拍桌子,手掌都拍红了。 「利益,都是利益。」路禹心中也有一股郁气,「魔法师觉醒所需的流程很繁琐,所需的素材昂贵,这是一直以来魔法师卡住平民晋升的渠道,也是他们敛财的关键。」 「如今魔力潮到来,无数人跳过觉醒流程直接成为魔法师一员,掌握在手中的觉醒流程成了空壳,他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路禹越说越气,「普通人接触不到相关的知识,对于魔法一窍不通,只要冠以「邪术」,便能够占据道义上的高地……恶心,真他吗一群人渣。」 明明成为魔法师也可以在知识上卡壳,但偏偏是一点汤都不希望普通 人喝到。 路禹最恶心的其实还是那群冒险者,普通人不懂,起哄说那是邪术也就罢了,经历丰富的他们能不知道吗? 不求你们发声,缄默、不参与其中也可以做到吧? 亲自下场,甘愿为学派、贵族们当狗,残杀那些刚刚看到希望的可怜人,他们就忘了自己是怎么从底层爬上去的吗? 各大学派,林林总总的组织,无一人站出来说明魔力潮下的觉醒是正常现象,而是齐刷刷的沉默,好似看不到这即将到来的动乱。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三个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只是这一刹那,三人便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米来,帮助塔妮亚,把魔力潮会带来正常觉醒的声音弄大一些。」 「告诉那些还茫然的普通人,魔力潮为他们送来了火把,也送来了武器!」 470.邀请塔妮娅 “不…也许我们不用通过米莱。”路禹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不通过米莱,我们还能通过别的渠道?”璐璐问,“晨曦领在外只有她了,难道你想亲自上阵?我倒是无所谓,很早之前我就想给学派送几发大火球了,但是你什么时候这么奔放了?” 塞拉抱着胸斜视路禹,她打心底里不相信路禹会在这件事情上带着晨曦领冲锋陷阵,在很久之前他们三人就对环境现状有过讨论,而讨论的结果与劳伦德在书稿中所写的一致。 “任何主动破局的行为都是危险,且毫无意义的,闭塞的根本原因在于魔法师掌握的力量与普通人严重不对等,已经无法将寻常个体与魔法师对比,两者不能称之为同一物种。魔法师对于普通个体的些许庇护并非是把他们当做人,而只是异化的‘兽’。” “因此魔法师追求的是地位的永恒,而不再渴望变数,这种畸形已经与高度扭曲的惯性融入到梅拉学派的每个角落。” “现有的世界运行逻辑中,只要魔力尚存,生产力仍然与魔力高度绑定,那么魔法就是应该被拥抱的对象,除非诞生了更优秀的生产力取而代之,但现存规则下,这样的力量从未出现过。” 身为教皇,劳伦德站在了梅拉的最顶点,俯瞰着脚底下运行的规则与秩序,他对一切了如指掌,意气风发为教国带来了无数改革的他却面对这一现状无能为力。 他将自己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都压上,将每一个细节都假设为完美执行,依旧逃不过失败的定局。 在与猫荆推衍结束后,他烧毁了许多早已想好的改革方略。 即便是德高望重的教皇,也无法对抗绵延成百上千的惯性,以及客观规律。 唯有“变数”能摧毁这一切,一个能够动摇现存魔法师高度抱团,学派林立体系的变数,一个消除力量差距,普通人能让魔法师流血的变数。 劳伦德什么都算到了,但他没能等到,因此书稿中无数的告诫均是留给三人。 变数到来,根基动摇,秩序出现裂痕之际,依旧要小心谨慎,旧时代高塔中的住客必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掌握的一切灰飞烟灭,他们的疯狂足以令人胆寒,为了将一切矫正回“正确”的轨道,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 “我当然不会打头阵,现在学派仍在努力地修正着即将失控的马车,渴望一直被鞭子鞭笞的马匹听话,如果这时候晨曦领唱反调,学派的亲切问候会接踵而至,我不能带着晨曦领如此冒险,至少不能是现在,这个学派火力最猛,积极性最高的时候。” “可你打算找谁打头阵?”塞拉思索了一圈,也没想到合适的冤大头。 教国? 安东尼奥守成守得固若金汤,劳伦德对他的批语简直精准得可怕,无论是浸染之灵,还是开始动荡的如今,教国境内依旧安安稳稳,粮价、物价始终稳定,祷告、祈福声每日不断。 求稳便是安东尼奥的主要方略,任何激进的举动都不会被他采纳。 斯莱戈? 全梅拉脑回路最奇妙的皇帝诺埃尔,他对于作死的兴趣也不大,站在学派对立面只会给他增加无穷无尽的烦恼。 诺埃尔的人生目标就是美少女、享受,为了这点爱好,他才迸发出无穷无尽的精力与毅力打理好国家,深谙国家稳定自己才能爽一辈子这个道理的他或许会在其他事情上与路禹称兄道弟,但伱让他和学派唱反调…… 科德佐恩和打成碎片的梭伦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能冲锋的样子,路禹的人选难道来自异族? 路禹嘴角上扬:“这个人你们都认识。” “总不能是你的前朋友,那位据说正在与黑鸮带领的队伍战斗的罗耶吧?”塞拉愕然,“他已经自顾不暇了,塔妮娅、泽尼尔、狄维克这三人开战是内战,但是罗耶不是,黑鸮出手他的胜算很低,你就算把机会给他,让他临死前赌一把又能赌多大?” “我指的是塔妮娅。” 房间安静了下来,窗外吹进来的风拍打在每个人脸上,凉丝丝的感觉拂去了璐璐和塞拉脸上的木然。 “你在开玩笑?” “我认真的。”路禹坚定地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塞拉激动了起来:“搞清楚,这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是个演技良好的演员,她爱民如子只是假象,亲民也是假象,那张还算漂亮的脸蛋下面不知道套着多少副面具,就像是一只树妖化形的怪物!她可以演,可以装,但不会真去为了一块招牌冲锋陷阵,与学派为敌!” 路禹知道塞拉对塔妮娅有着无穷的怨气,那是基于自己所爱之人受到欺凌后所爆发出的情感,因此路禹没有反驳,让她完整地发泄了出来。 捂着额喘着气,塞拉偷瞄了一眼璐璐后,猛地叹了口气。 “抱歉…你说得对,她确实是合适人选。” “我就知道你能理解。”路禹笑了,但是随即他便心虚地,小心翼翼地瞟了璐璐一眼,发现她只是茫然地聆听着对话,便把心放了回去。 两人已有决定,正打算做璐璐的心理工作,谁知璐璐却大大方方地说:“是我们去找她,还是让她来找我们?” 看着两人有些不知所措,璐璐不以为然地挥挥手:“我又不是小孩子,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他过去,现在的我见到她,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情绪了……毕竟,我们已经不可能了。” “不过……我个人是希望能把她请过来的,就当做是满足我的一点私心。”璐璐说,“我想让她知道,现在的我,过得比以前好多了,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她放弃了我。” 璐璐看着路禹和塞拉用眼神交换意见,在心中幸福地想:“如果不是你将我舍弃,我也许无法遇到路禹和塞拉,更不可能跟大家一起建立晨曦领。” “无论如何,谢谢你,塔妮娅。” …… …… 绿荫领,领主宅邸。 塔妮娅举着信纸,照明水晶柔和的光洒在信纸上,她默念了一遍又一遍,在书房里踱步了一圈又一圈。 那秀气的字迹她依旧记得,相处近十年,璐璐的书稿她可以随意翻阅,曾经的她对自己没有隐私可言,璐璐总是笑着把最新的成果,毫无保留地展示给她。 赤红就站在一旁,沉默无言。 信的内容很简单,邀请塔妮娅前往晨曦领一叙。 附注:请把保密工作做好。 这一行字,是塞拉写下的,像是在督促不成器且屡屡犯错的下属要小心谨慎,言语之间的不耐烦甚至让塔妮娅隔着信纸看到了她那张脸,这也让整洁的信纸上出现了不少褶皱。 一直以来缩在整个梅拉西南角落里的晨曦领都保持着封锁状态,挥之不去的神秘吸引了不少知晓“暴食者”存在于此的人造访,但均被那道无形的屏障所挡。 塔妮娅想不明白晨曦领发出这次邀约的用意何在,璐璐在信中特地写出了“我们可以当面谈谈”。 人就是这么奇怪,曾经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后悔莫及,想方设法希望补救。 但当真的有了那么一线转机,塔妮娅满脑子思索的都是“这里是否有什么陷阱”。 得知晨曦领的信使仍在,塔妮娅召见了她。 换上了一桌新的茶点,拿出了最好的茶水,塔妮娅强压下内心的好奇,悠然地抿着茶水,但在看到来者的一瞬,她站起身。 “西格莉德?我从伦德尔那听说过你,似乎是晨曦领的管家。”塔妮娅亲自为西格莉德拉开了椅子。 这个动作让书房中的几名近卫眼神锋利如刀。 西格莉德只是笑了笑,却没有坐下,她恭敬地施了一礼,问:“请问塔妮娅陛下是否看完了信件,可否给我一个答复,晨曦领事务繁忙,我必须回去了。” 面对单刀直入的西格莉德,塔妮娅沉默片刻,拿起信件晃了晃:“我想问,这份邀请,是出自璐璐之手吗?她是否还有别的话想要对我说?” “确实出自璐璐大人之手,她说你看了信件后会有所顾虑找我询问,因此提前告知了我一件事。” “在璐璐大人父母去世的那段时间,她在学院受到了歧视,你不仅动用关系帮她解决了后顾之忧,而且还带着一篮子糕点,拉着她上了学院的观星台数星星。” 塔妮娅扭过了头,视线已经飘向了窗外。 “璐璐大人说,被你舍弃时,她曾无数次想起那个夜晚,你们把天上能看到的星星都起了自己喜欢的名字,并约定以后繁星满天的夜晚能够一起站在星空之下,回忆那些随性而起的名字。” “塔妮娅陛下,璐璐大人一直都记得与你共处的那片星空,只是不知道,你又能记住那片星空的多少?” 总是有些话能不经意间穿透重重心防,钻进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当年的大家都还小,顾虑、思考的事情也不多,无忧无虑,自由自在。 可惜,人是会长大的,没人能够一直当小孩。 塔妮娅闭上了眼睛,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眼睛中的动摇,再睁开眼睛时,她又变回了那个受众人崇拜的“陛下”。 “还有吗?” “除此之外,路禹大人说,你可能顺口提出改变会面地点。” 塔妮娅哼了一声:“话都让他说了,真是有趣。” 对于路禹,塔妮娅全无好感。 “回去答复璐璐,在我安排好一切后,会立刻启程,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晨曦领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值得劳伦德教皇托付。” 西格莉德离开后,塔妮娅的近卫单膝跪地:“陛下,这其中会不会……” “不会,璐璐是个念旧的人,即便她可能有所改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向我下手。” “赤红,把七阶的魔法师召来,与我一同出行晨曦领。塞拉那个家伙,一定不会错过这个向我展示力量的机会,但我们绿荫领,又怎么可能比晨曦领差?” “偏居一隅,有限的土地与贫瘠的资源,又能诞生出多艳丽的花朵?” 留下早就培养好的替身临时掌管一切,塔妮娅无声无息地与亲随伪装成了行商,走上了由她亲自下令打通的商路,只不过,这一路她们没有停歇,几乎是第二天便踏入了红焰山脉的范围之内,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迫不及待是塔妮娅的真实内心写照,她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渴望在与璐璐见面后确认,她甚至在思考两人的关系是否在某些方面仍有转圜的余地。 当来到晨曦领魔法屏障的外围后,她纷乱的思绪停歇了。 赤红感知了一番,神情凝重:“威力巨大、布置缜密的防御性法阵,如果贸然进攻,我们所酝酿的魔力将会被法阵缓冲并吸收,最终成为反击的能量。” “我们目前所看到的景象也并非真实的,这只是魔力的投影,硬闯只会原地踏步,并兜兜转转回到原点。” “如果我感知的足够细致,组成屏障的魔力正在流动,这种流动极其自然,应该是通过水准极高的法阵进行周转,鉴于整个晨曦领的范围庞大,能够将其全部置入保护区域……布置这个阵法的人所掌握的知识,令人畏惧。” 塔妮娅皱眉:“我听说过,塞拉是个十分出色的魔法师,她学习过破解魔法阵、刻画魔法阵等复杂的技艺,并且在人偶制作方面也有过一定的涉猎,这难道是她的手笔?” 赤红摇头:“这些魔法阵互相嵌套,彼此并不冲突,光是运行的稳定性便超越了我所见的大多数,功能越复杂的魔法阵越容易在运行时出现魔力的互扰现象,最终导致魔力流如同湍急的水流,在不经意间将巨大的魔法阵崩解。” “而仅仅我们所目睹的这处法阵…陛下,它便有着四个互不干扰,各自运转的特殊功能,并且它们属于同一个魔力循环之中。” (本章完) 471.欢迎来我家做客 魔法阵凝固的画面荡漾起阵阵涟漪,恍惚间,塞拉像是穿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突兀地出现在了视野中的不远处。 “你应该没有把黑鸮也带来吧。”塞拉注视着塔妮娅身后的二十余人的魔法师团队,眼睛微眯。 这句对塔妮娅没有任何尊重的话语激起了数位忠心耿耿的魔法师的愤怒,他们怒目而视,魔力激荡。 “我们是客人,要给绿荫领丢脸吗!” 塔妮娅的呵斥令他们齐刷刷低下了头。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受人爱戴’。”塞拉嘴角带笑,夸赞任谁都能听出一些微妙的味道。 塔妮娅与塞拉一直相看两厌,不希望与这只臭兔子纠缠的塔妮娅问:“是不是要让你挨个确认身份,才能进入晨曦领做客,那就开始吧。” 说完,她立刻挥了挥手,安排魔法师取下身上装备,靠近。 “不用这么认真嘛,在这方面我还是很愿意相信绿荫公主的名声。” 和塞拉对话拉扯惯的塔妮娅已经习惯了这种血压局,但是她的亲随魔法师显然还是第一次与塞拉打交道,只是只言片语便有些火大。 穿越塞拉口中的“幻觉之墙”后,赤红开始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维持如此庞大魔法阵的魔力中转站,直到看到掩映于丛林间、高耸的钟塔。 塞拉没有避讳,带着他们从钟塔下走过,轻飘飘地介绍道:“这是将整个晨曦领连接在一起的关键之一,魔法阵的维护、运转、魔力的传递均通过它们来完成。” “如果有一天伱们想要攻打晨曦领,我建议你们优先摧毁这些钟塔,这样就等于将晨曦领的灯火熄灭,让我们的视野一片漆黑。” 不知情的七阶魔法师们仍在感知,试图把有用的信息全都记录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而赤红与少数几位魔法师则是在塞拉主动说出口的一刻知道了这些钟塔绝对动不得。 崎岖、凹凸的地面令塔妮娅险些崴了脚,塞拉贴心地为她施加了一个风之赐福,微微漂浮于地面。 差点丢了面的塔妮娅讽刺道:“晨曦领空置土地惊人地多啊,教皇给予你的班底之外你应该没有补充新鲜血液吧,那么少的人口,占据如此庞大的土地,啧啧,令人羡慕。” “暂时的空置罢了。”对于这显然想套未来规划的对话,塞拉没有上当。 钻出丛林的小径,塔妮娅正欲感慨些什么,平地上蹦蹦跳跳的史莱姆群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它们三五成群,或是啃噬草皮,或是吞咽泥土,听到动静后又纷纷转过身,满脸泥巴的它们呆滞地看向人群。 魔法师们警惕的调动起了魔力。 “这是晨曦领驯养的宠物,谁伤害它们…做好留在这里永远做客的准备。” “驯养…它们能听懂你说的话?”塔妮娅表示怀疑,“史莱姆的智商出奇的低,有一点,但却不多是最危险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塞拉瞄了塔妮娅一眼,而后对着一只正在用嘴除草,帮忙垦荒的史莱姆招了招手。 这只绿莹莹的丛林史莱姆果然一蹦一蹦地靠了过来,在塞拉的指示下,先是转圈圈,而后精准地与塞拉鼓掌的节拍匹配拉伸着胶质感十足的身子。 这样的表现让塔妮娅像是个刚刚进入魔法学院进修的小孩子,一脸茫然。 一位魔法师说:“我听闻斯莱戈和科德佐恩都有史莱姆牧场商人,但他们的饲养无法做到如此精准地回应命令……虽然知道塞拉大人不会说,但我还是很好奇,如何做到的。” 塞拉瞄了她一眼:“那就继续好奇,保持好奇。” 继续前进,沿途出现的史莱姆数量远比塔妮娅众人想象的要多。 一群晨曦领的人似乎在改造河道,正在挖掘的沟渠中不少史莱姆正在以魔力协助建筑残渣的转移。 正在建造的户外小屋中,数只史莱姆围绕着一个晨曦领的人打着下手,争先恐后地贡献着自己的魔力。 锻铁的匠人忽然高呼,引得一只身体上画着水滴标志的橘红色史莱姆欢快地跳跃靠近,塔妮娅惊恐地发现,那名工匠在轻拍史莱姆脑袋,抚摸了一番后,史莱姆喷吐出了满满一杯橘子色的汁液,然后……工匠一饮而尽。 一杯不够,他甚至喝了第二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听到身后的干哕声,塞拉嘴角上扬,她将那只蹦蹦跳跳的史莱姆喊到跟前,向工匠们借了个杯子,接了满满一杯,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塔妮娅对于新奇的食物接受程度很高,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能喝?” “不仅能喝,味道还很好,要试试吗?”塞拉用水元素将杯子冲刷得干干净净后递了过去。 塔妮娅身后的魔法师想要劝谏,但是看到自家陛下毫无犹豫之色,也只能作罢。 只是喝了一口,塔妮娅眼睛中便有了奇异的色彩,她小口地品尝,不断地回味。 “为什么会……会有橘子…还有许多复杂的水果香气?” 看到塞拉得意地斜视自己,塔妮娅不问了。 “所有史莱姆都能提供吗?”赤红站了出来,缓解尴尬。 “头上有水滴标志的都能提供饮料,他们活跃于晨曦领成员劳作的区域附近,随时准备提供服务,当然,我们也有间歇性巡回的供水‘马车’。” 不远处的白狼奔驰而过,身后是一众已经长大的小狼,而狼背上的竹篓中,一团又一团晶莹的史莱姆层层叠叠。 看到狼车呼啸而过,提供完服务的史莱姆蹭了蹭塞拉的腿,一蹦一蹦地靠近白狼,白狼一张嘴,轻轻一衔,史莱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入空置的竹篓中。 在与塞拉对视了一眼后,白狼再度启程,前往需要他的地方。 “晨曦领内,我们的信息传递系统十分优秀,他总能知道自己该去哪。”塞拉笑道。 塔妮娅身后的魔法师面面相觑,他们头皮开始发麻。 从魔法钟塔,到提供饮料的史莱姆,再到能够信息能够得到及时反馈的传输体系,晨曦领让他们感到新奇与神秘。 这是他们在外面从未见到的构思,像是进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身躯庞大的大碗正在受萸草指挥,塞拉的黄昏城,正在建造。 看着不远处耸立的晨曦城堡,塔妮娅心生疑惑:“这么恢弘巨大的城堡,只住零星几个人吗?还是说,这又是类似钟塔的建筑?” “哦,这个正在建造的,不住人。” “嗡嗡嗡~~~~” 烦人的蚊呐声仿佛被放大了数倍,不只塔妮娅听到了,亲随魔法师们也有所警觉。 忽然,赤红纵深一跃,手中的烈焰如刀,划出一道圆环。 急速飞驰而来的巨蚊被恰好撞入圆环之内,翅膀被死死束缚,跌落地面。 “不要杀死它!”塞拉急忙拦在前方。 赤红满头问号:“塞拉大人,你不会想告诉我,这也是晨曦领的宠物吧。” 史莱姆当宠物他们是能够理解的,即便危害极高,但是那副模样一直在小孩和女孩子中很有市场。 但蚊子……这玩意就该去死一死,更何况是放大了十几倍的巨蚊。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穿着白色大衣的医疗组成员发现巨蚊被束缚,松了一口气。 医疗组长新绿连忙向塞拉道歉:“提取有麻醉效果的溶解液过程中,召唤组的爆炸声惊扰了它,导致它突然冲出了警戒范围。” 塞拉满脸无奈,捂着脸让她们赶紧抬走。 塔妮娅脸色煞白,好一会,才嘴角抽搐地问:“晨曦领真奇妙啊,竟然饲养蚊子?” “只有这一只,医疗组一向很奇怪,她们的研究探讨范畴总会令我眼前一黑,有些甚至让我觉得不属于医疗范畴,但路禹却总是给予她们大力支持与肯定。” 踏入晨曦城堡的第一时间,塔妮娅便被大厅内的四个升降梯所吸引,她发现每个升降梯旁的立柱上都有着一排亮起的照明水晶? 有的亮起四,有的亮起六,而有的只是一。 升降梯运作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人从高处下来,照明水晶依次熄灭。 “很有趣的设计,这是你的构思?”塔妮娅看懂了。 “不,这似乎是路禹和璐璐说过的,它故乡的一些故事中出现的元素,璐璐记在了心里,并在建造时制作了出来。” 路禹的故乡一直以来都相当神秘,那些描述中的物件总会让塞拉生起“异大陆如此奇妙”的念头。 西格莉德从升降梯走了出来,身后则是推着餐车的两位厨师。 塞拉回头:“塔妮娅,挑个人和你上去吧。” “不能都上去?”塔妮娅调侃道,“我可是连璐璐的面都没见,这会不会有些缺乏诚意了,别忘了,是因为璐璐的亲笔信,我才放下一切造访这里。” 塔妮娅的七阶亲随们目光如刀,塞拉却怡然不惧,她走到塔妮娅的身边,贴近耳朵悄声说了什么。 大厅内不知从何处响起了璐璐的声音:“塔妮娅,好久不见了,我在九层等你。” 塔妮娅脸色微变,犹豫了一会:“赤红跟我来。” “陛下,这里本就是晨曦领的领地,城堡内又有魔法阵运转的脉络,这恐怕……” “享受美食吧。” 塔妮娅头也不回地走进升降梯,留下无可奈何的亲随们对着西格莉德怒目而视。 “你们把晨曦领想得太恐怖了一些,如果我们想要对塔妮娅做些什么,在你们踏入屏障的那一刻起,你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西格莉德挥了挥手,厨师微笑着为每个魔法师分发食物,嘴里不停说着“这可是劳伦德教皇都赞叹的美食”,炫耀着自己的实力。 “其实你们的心理我很清楚,总是忍不住想要在塔妮娅面前表现出自己忠诚的一面,以获得她更多的青睐,或者是出于报恩心理,总是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西格莉德莞尔笑道,“我曾经和你们差不多。” “哼,你根本不知道塔妮娅陛下为我们付出了什么。” “对对对,你是对的,我确实不知道。”西格莉德不稀罕与这群人争辩,她今天的工作便是照顾好这群七阶魔法师,她对待工作一向一丝不苟。 九层大会议厅,推门而入的塔妮娅看到了坐在圆桌之上,托着腮,晃着脚的璐璐,在众人到来前,她有些百无聊赖。 原以为璐璐在被看到这一幕后会变得拘谨起来,然而出乎塔妮娅的意料之外,璐璐径直与她对上了视线,没有躲闪,没有逃避,眼神清澈平和,脸上的笑意不减。 曾几何时,在人头攒动的场合,被一道道视线注视着的璐璐会向她投来视线,寻求慰藉,像个受惊的小猫咪寻找妈妈的庇护。 璐璐跳下了桌子,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在来到塔妮娅身前时,主动张开了怀抱。 塔妮娅愣了几秒才回想起这个动作,在那个最没有安全感的十年前,两个正在崛起的人每每在外受了委屈,总会这样紧紧相拥,获得那仅有的慰藉。 她们的心总是贴得很近,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与体温。 究竟过去了多久,她已经开始忘却曾经两人之间的那些秘密,记忆模糊。 动作很生疏,塔妮娅反倒是有些局促,她反复调整手势,在与璐璐拥抱时,绕到璐璐背后的手不知所措了好一会。 一种突然的陌生感袭上塔妮娅的心头,她努力想要甩掉,但却如影随形。 两人不约而同松开了手,彼此对视着,塔妮娅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不想被看出异样的她率先开口:“好久不见了…璐璐,过得还好吗?” “一切都好,比以前吃得多了,路禹总是换着花样给我下厨。睡得也安稳了许多,也许是脑子里没有了太多的烦恼。魔法也精进了不少,塞拉总是能跟我探讨出不少新的知识。在晨曦领,我每天都挺开心的,这是我苦苦寻找了许久的家。” “塔妮娅…”璐璐笑着说,“欢迎来我家做客。” (本章完) 今日咕咕 电脑机箱为了散热,我基本是开盖的,结果家里两只猫打架,铁头直接撞在散热风扇和显卡上,码字的我直接黑屏,刚刚拿吹风机吹内存条缝隙里的猫毛,但愿电脑还能点亮。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今日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72.诛心的分析 自带茶罐的塔妮娅坐下后便让赤红为自己泡茶,直到捧着杯小抿了一口,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虽然我很想相信这次邀约是出自璐璐本人,但真正的推动者应该是你吧,塞拉。” “也许还有我。”路禹推门而入,“抱歉,召唤组那边有了些新的发现,迟到了。” 塔妮娅让赤红把泡好的茶水给三人奉上,这反客为主的举动让路禹有了自己在绿荫领做客的错觉,但他也没有犹豫,而是选择了笑纳。 “是我以前最喜欢的那款茶…”璐璐的记忆伴随着味蕾的刺激而苏醒。 塔妮娅顺势说道:“这次我借着商队的名义带来了不少,特地为你准备的。” “考虑把种子留下来吗?”塞拉打断了塔妮娅抛向璐璐的话题,“这样我们在晨曦领也能种植。” 塔妮娅与塞拉的视线几乎磨出火花了,路禹悠悠地喝了一整杯,有些干涩的喉咙滋润了,这才把这两个针锋相对的人拉回来。 “也许我们该聊聊正题了,叙旧总是有时间的。” 塔妮娅把视线从塞拉脸上收回来,捋了捋贴在脸颊上的发丝,飘逸的一甩头:“知道你们不会无事邀约,我才心甘情愿‘上当’而来…” “哦,你的意思是,你对璐璐毫无信心,那可是她的亲笔信。” “我是对塞拉你不太有信心,谁知道你会将璐璐带成什么样。” “假惺惺的关心罢了。” “停停停。”路禹再次化身裁判制止两人的交锋,“一个是前神选,一个是已经被领地子民尊称为‘陛下’的人,克制一下,让我们先着眼正题。” 塞拉和塔妮娅在外人面前都是理智、冷静的象征,但两人一旦见面,火花便散成满天星。 塔妮娅轻哼一声,继续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绿荫领正处理着异魔相关的问题,十分忙碌,和悠哉悠哉的你们不同,我的确是忙里偷闲赶来的,但愿你们即将说的事情能让我感兴趣,并且是有价值的。” 被塔妮娅特地点出,果然异魔给予了绿荫领不小的压力。 路禹使了个眼色,璐璐立刻会意,询问起了异魔的事情。 塔妮娅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之前她通过宴会的方式传递出有关异魔的消息便是存着敲山震虎的念头,但异魔并没有收敛,反而愈发活跃。 浸染灾厄以及魔力潮接连带来巨大的动荡,民众普遍人心惶惶,渴望得到集体庇护,拥抱些许安全感,也是在这时,活跃在梭伦土地上的大量教派开始吸纳成员,其中尤以禁魔教会最为活跃。 长久以来受到魔法师的煎迫与凌虐的普通人不在少数,因此禁魔教会的主张迅速得到了众多响应,那发自内心的仇恨汇聚成山川,奔腾呼啸。 他们考虑不了魔法消失之后,生产力大幅退步会带来更恐怖的灾难,也不愿意去思考魔力消失了还会有别的力量重新制定秩序,而他们依旧会在底层。 长久以来的煎迫令他们麻木但又渴望着动荡,禁魔教会向他们展示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没有魔法的可能性,这就足够了。 在绿荫领的数个城邦内,禁魔教徒人数愈发庞大,他们不需要任何入门仪式,只要你厌恶魔法,那就是教派的一份子。 “禁魔教会的背后,就是异魔法师?”璐璐惊讶了。 “当年到达梅拉的两位异魔法师并未找到归乡的路,在数次尝试均告失败后,他们隐姓埋名生活在了梅拉,虽然早已去世,但他们那份异魔的训练与使用方式应该流传了下来。” 璐璐连忙问:“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黑鸮在追查活跃在梭伦境内的禁魔教会时,与一位拥有异魔力量的法师交手了,对方的手法并不熟练,但仍旧扭转了黑鸮使用的魔法。” 璐璐托着腮,满脸疑惑:“既然你知道了他们是异魔,并且确定了他们心怀不轨,为什么还容忍着他们不断地壮大?” “对魔法师不满的种子如风一般吹遍了绿荫领的城邦,禁魔教会发展速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当我发现幕后主使并试图阻止时,事情已经不太受控制了。”塔妮娅喝了口茶,继续说,“如今,如果没有一个让人信服、合适的理由,数量庞大的教徒恐怕会给绿荫领带来不小的麻烦。” 路禹思索之后,发现异魔选在了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发动了这次大传教,而且他们完完全全利用了塔妮娅的弱点——善良。至少看上去如此。 令人信服、合适的理由?如果是科德佐恩的皇帝拉文尼斯在这里,他只会下令让暗影卫队诛杀一切不臣之徒,用力量解决问题,然后把剩下的问题交给时间去消化。 并非所有人都坚定不移的支持禁魔教会,更多的人只是借着宗教,不痛不痒地表达着对魔法师的不满,一旦他们发现这种表达方式会流血,便会迅速散去,再度温驯地跪服在魔法师的脚下。 但塔妮娅立下的人设便是仁爱与善良的绿荫公主,底层的支持对她至关重要,为了这块招牌她舍弃了璐璐,如果现在丢掉…… 那过去的一切便会显得格外的愚蠢,于情于理,她的内心都无法接受。 杀,人设出现裂痕。 不杀,禁魔教会肆虐。 塔妮娅陷入了两难。 “我有办法能够让你解决异魔的麻烦,并且赢得梭伦的正统之战。” 路禹的话打破了短暂的沉默,塔妮娅抬起头望向他。 塔妮娅神情玩味,她微眯着眼睛,说:“这就是你们找我来的真正目的,对吧?能被劳伦德看好的暴食者,我很好奇你能为我提供什么样的思路,又需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很简单,支持魔力觉醒者即可。” 塔妮娅脸上的笑容迅速褪去,眼神锐利如刀,漫不经心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是认真的。” 塔妮娅把视线转向塞拉与璐璐,发现两人均没有纠正的想法,冷笑:“你们是想让我与学派为敌?” 路禹的沉默令她得到了答案,她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劳伦德教皇,如此出色的领袖,他所有的改革都小心翼翼地避开学派,即便在他威望如日中天时,依旧如此。我们都清楚闭塞源自于学派的封锁,但谁又能直面它?” 成百上千年来存在的学派根深蒂固,每次魔力潮都会将他们构建的秩序打碎,但在趋于稳定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 强大的惯性始终影响着这个世界。 在这漫长的时间中,聪明人已经看穿了闭塞源于人性的自私——费劲千辛万苦获得的宝贵之物,谁又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知识能为拥有者带来长久的利益,在这份回报前,无私者寥寥无几。 “这就是仁善的绿荫公主吗…哦不,是绿荫陛下了。” “塞拉,不用阴阳怪气,我知道你一直都认为是逢场作戏,但是有一点你必须得承认。”塔妮娅得意地说,“即便是演戏,我也是演全套的,除我之外,还有人愿意俯下身给予他们一丝丝尊重吗?” 塞拉没有反驳,在一众不当人的贵族堆里,塔妮娅的表现已经是正常人了。 “还有,如果你真的打算做出改变,被劳伦德托付的你们为何不亲自上阵,不也是怕了吗?怕这滚滚大潮顷刻间便可吞噬你这块乐土,怕学派的高塔倾塌而下的砖石将你们掩埋。” “诚然,过去我做了一些愚蠢的决定,让璐璐陷入了危险的境地,这是我一生中做出过最失败的决策,我知道这对璐璐造成了极大的痛苦,会埋怨、厌恶、痛恨我都是理所当然,更知道你们出于对璐璐的关切会理所当然地将我视为恶人与愚昧之人,但是…” 塔妮娅放下茶杯,嘴角勾勒起一丝弧度:“我能想到的赎罪方式有很多,但这其中绝不包括一厢情愿送死。” 路禹手指轻点桌子,说起了风马牛不相干的另一件事:“泽尼尔这段时间,似乎接连战胜了你的父亲数次,你向前线运送物资的船什么时候‘失火’,或者,遭遇海难?” 塔妮娅神情一凝,看向路禹的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许警惕。 “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在谈的不该是魔力觉醒者吗?并且,我与泽尼尔如今是盟友,你的话我可以理解为挑拨离间吗?” 路禹向塞拉点了点头,一副巨大的地图随即被铺在了桌面上。 召唤物小蝠鲼化身坐标悬停于绿荫领,风暴亲王领,以及狄维克“梭伦正统”领土交界处。 “既然塔妮娅希望我说明白一些,那我就献丑了。” 路禹走到塔妮娅身边,无视了赤红凌厉的目光,与她并排。 “如今绿荫领所占据的土地均为梭伦南方边境诸城,这里的城邦虽然因为浸染之灵逃难聚集了大量的人口,但其中包含的魔法师数量很少,正规军士也严重不足,你之所以心甘情愿为泽尼尔提供军需,便是知晓以自己的力量对抗狄维克十分困难。” 塔妮娅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路禹的判断。 “领土面积你已经处于劣势,你如今拥有的只是浸染之灵未曾破坏的大片根据地,能够短暂依靠资源这一关键需求拿捏泽尼尔,一旦泽尼尔的风暴领休养生息成功,资源自给完成,绿荫领的作用便会直线下降。” 塔妮娅依旧沉默,但她拳头已经微微攥紧,这没有逃过路禹的眼睛。 “如今梭伦四分,北境的罗耶自称六柱正统,能吸引到的只是浸染之灵中对梭伦完全不抱信任的流民,因此你的真正对手一直都是泽尼尔与狄维克。”路禹说,“相较于你的哥哥,你人脉上毫无优势,迄今为止风暴领所打出的胜仗都有他亲征的身影,低阶魔法师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为他铺路,他在即战力群体眼中与你在普通人眼中拥有同等的人望。” “同样是声望,狄维克拥有的是即战力群体的,而你的,只是一群瘦骨嶙峋,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的。”路禹笑了,“知道泽尼尔为何嘲笑你天真吗,因为你的玩法,他也玩,但却不是一个路线,掌握力量的人就会掌握话语权,掌握力量的人说出的话才有分量,否则就是废话!” “他知道你要干什么,却毫无保留,甚至可以说屡次提醒你走错了路线,应该换一条路走,你不妨猜猜,他为何这么做?” 塔妮娅呼吸变得急促,拳头已经发红。 赤红上前一步,试图隔开路禹与塔妮娅,不让路禹继续输出。 “让他继续说。”塔妮娅抬起头,眼神里的轻蔑已经消失,“说下去。” “因为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你是他的对手,他是出于同情,或者是兄弟姐妹之间的温情才给了你一丝忠告。如果你能聆听到他的心声,没准他想的就是‘我愚蠢而不知悔改的妹妹啊……’” 看到塔妮娅抖动的肩膀,路禹没有停歇,继续补刀。 “在你们各自选择路线后,你的失败已经注定,即便你身边聚拢了再多的人,他们都愿意为你效死力,他们的命运也只是死,因为你的对手掌握着远比你强大更多的力量,哪怕他们前仆后继,能做的不过是溅敌人一身血,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到,这就是即战力的差距。” “你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因此打从战争开始,你所设想的便是,拖延战争时间,利用魔力潮的动荡,以及浸染之灵制造的北方资源空挡,死死地拿捏住泽尼尔,迫使他只能与狄维克维持均势,利用这有限的时间尽量发展自己手中的力量。”路禹指了指赤红,“比方说,再多十几,不…多百余个赤红。” 路禹有些口渴,蝠鲼很有眼力见地从塞拉手中接过茶杯,送到他手中。 润了润喉咙后,路禹问出了那个问题:“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掐断物资补给线?泽尼尔连战连捷,不是你想看到的场景吧?” (本章完) 473.塔妮娅动摇了 塔妮娅呵呵地笑着:「难道没有一个是我和泽尼尔合力解决掉我那昏庸的父亲,我们所占据的土地重新组成新的梭伦吗?」 「那这个新的梭伦中有你的一席之地吗?」路禹反问。 「就算按照你的预测,我最终会失败,但我依旧是他的亲妹妹,你觉得为什么在开战之前我便提前回到了绿荫领。」塔妮娅说,「正是他以兄长的名义向我通风报信,我才得以摆脱愚蠢的父亲,实际控住了绿荫领。」 路禹面色古怪,最终他忍不住大笑出声,那放肆的笑声以及捧腹的动作让塔妮娅感觉受到了冒犯。 「塔妮娅,骗骗自己就可以了,这话说出来多多少少有些显得你天真了。」路禹满脸戏谑,「当你回到绿荫领举起旗帜的那一刻,就没有退路了,你只能向前,不能后退。」 「泽尼尔是个很高傲的人,他的承诺总是可靠的。」塔妮娅嘴角上扬。 虽然已经有了判断,但她没来由的就是想要反驳路禹,路禹的话越正确,对形势判断的准确度越高,塔妮娅就越烦躁。 那是知道有些东西再也不可能回到自己身边的无力感与无能狂怒在作祟,塔妮娅知道这样会显得很愚蠢,但就是情不自禁。 「我与泽尼尔接触有限,但我相信,他确实如你所说那般高傲,自负,且对你保有兄妹之间的温情,但问题并不在于泽尼尔,而在于其他人。」 「如果最终梭伦王城由泽尼尔攻下,他便对狄维克时期归属于梭伦的土地有了强宣称,顶着梭伦正统名义的他会让你自然而然变成「反叛者」,即便你最终重归梭伦的怀抱,梭伦的贵族会如何看待你,又会怎么看待你身边的人?」 路禹问,「泽尼尔会放过你,但追随你的人呢?他们也会被放过吗?」 赤红悚然一惊,满怀忧虑地注视着塔妮娅。 「泽尼尔成为皇帝,执政体系中的利益集团只会视你的亲随为敌人,也许短时间内为了维护泽尼尔的权威他们不会表现得太明显,但是随着局势稳定,你猜猜,会不会有人尝试着对他们发动清算,泽尼尔又是否会阻拦?」路禹斩钉截铁,「他不会,因为他也要照顾一路支持他成为新皇的群体。」 「你苦心经营多年的财富,一朝尽失,保不住这些亲随,你的人设也将崩塌,只要他略加宣传,人人都会看穿仁善、慈爱的绿荫公主谁也保护不了,你的手中握有的牌就此输光,再无威胁。」 「不要觉得泽尼尔不会这么做,他在能力上比你更出色,手段也更加出众,处理起这些麻烦只会得心应手。」 塔妮娅身子也微微一颤,显然是被路禹说中了要害。 「说完你的亲随下场,接下来该你了。」 路禹为这一刻做足了准备,选择塔妮娅来举起反抗学派的大旗,就是因为他确信,塔妮娅绝不可能认输。 她想赢。 「塔妮娅,你不是小孩子,不妨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在平民如日中天的威望,从皇帝视角看来,是什么滋味?如果你是皇帝,会怎么看待一个在边境城邦有着庞大声望,只要振臂一呼便能引来无数追随者响应,就连黑鸮都会在那一刻选择性无视的人?」 塔妮娅闭上了眼睛:「如果我是皇帝,这样的人应该悄无声息地消失。」 没有一个皇帝能够容忍这样的人存在,拥有这样力量的人要么被圈养在王都,要么永远消失,塔妮娅了解自己的哥哥,他绝不会对自己出手,但只要自己还存在一天,那自由就会是奢望。 哥哥不会监视自己,不会限制自己的活动,但愿意为他做这件事的人不在少数,哥哥也不可能处罚这些人。 塔妮娅的拳头紧握,那些在做出选择前便无数次 设想的失败画面如潮水般在脑海中闪现,苦涩的滋味在口腔中回荡。 深呼吸,吐气,又一次深呼吸,塔妮娅睁开眼睛,目光灼灼:「我承认,你的分析很有道理,我确实不想输,也无路可退,但你为我选的路同样也是死路。选择泽尼尔,至少我还能活着,选择学派……恐怕活着都是奢望。」 「像你这样的人,会乐意余生都在毫无自由可言的环境下活着吗?」路禹撇嘴,「而且,虽然对抗学派存在着巨大的风险,但绝不是十死无生,高风险高回报,你举起反抗狄维克旗帜的那一刻就是赌,如今不过是赌得更大一些罢了。」 「一旦赢了,你获得的将不只是梭伦,也许还有整个梅拉。」 「当你支持觉醒者,禁魔教会的传教只会成为笑谈,当普通人知道人人都有希望成为魔法师,他们便会去拥抱这份可能性,而所有觉醒者在这一瞬间自动成为禁魔教会的反对者,你的第一个麻烦迎刃而解。」 「你的支持者将遍布梅拉,受到学派欺辱,被污名化的觉醒者会将你视作领袖,不远千里万里赶赴绿荫领,拥护你的决定,为了能够成为新时代秩序的制定者,他们愿意付出一切,只为撬开命运的大门!」 「作为第一个正视魔力觉醒者的人,你的名字将会在魔法师间传唱,史书会为你开辟出新的篇章,你的所作所为将会被神圣化,溢美之词充斥于字里行间。新秩序下的魔法师会为你树立起雕像,立下碑文,每一次回首旧时代的学派体系,你的光辉会穿越历史闪耀在每一个平民魔法师眼前。」 在路禹的描述下,与高风险所匹配的高收益呈现在塔妮娅面前,那话语充满着不可思议的蛊惑之力,塔妮娅呼吸变得急促,大脑也有些发热。 就连侍立在一旁的赤红也不由得咽了口唾沫,她也心动了。 塔妮娅不再将路禹当做抢走璐璐的敌人,第一次以平等的身份向他发出了疑问:「即便如此,风险依旧很高,绿荫领无法承受学派的第一波攻势,当他们决定毁灭什么时,所迸发出的力量远超你的想象。」 「关于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一份定心丸。」路禹笑着指了指脑袋,示意塔妮娅认真思考,「如今梭伦处于战时状态,你在四方势力中本就处于劣势,因此吸引魔力觉醒者加入自己阵营可以说是正常的举动,学派对此也无话可说。」 「当前是魔力潮动荡期,学派也分各种组织,他们也在为了新时代的话语权激烈竞争,往日的嫌隙集中爆发,让现在的他们齐心协力?」路禹哼哼地轻笑两声,「他们也会害怕「同伴」下黑手吧,毕竟魔法师的敌人一直都是魔法师。」 塔妮娅眼睛一亮,一个想法迅速在脑海中活络起来。 「难怪璐璐这么快就沦陷了,虽然看上去毫无亮点可言,但是心眼是真的多。」 路禹没有打断塔妮娅的思考,他看得出,塔妮娅已经被自己说动,如今只是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 璐璐飘起来,附到塞拉耳边悄***地嘀咕:「路禹能说服塔妮娅吗?」 塞拉正想回头,额头却冷不防贴到了璐璐的脸颊,一抹绯红在她的脸颊上蔓延开,像是倒映着红枫叶的溪水。 按捺下心中的窃喜,故作不在意的塞拉回复道:「塔妮娅早已动摇,现在不是路禹能不能说服她,而是她自己是否有勇气赌更大的一把。」 偌大的会议室迎来了长久的沉默,没有人再发出一点声响,寂静中隐约能听到谁的心脏在剧烈起伏。 「一个问题…」 塔妮娅的声音令挑逗着小暗的路禹注意力再次集中。 「即便魔力觉醒者都能聚集到我们的身边,知识怎么解决?」塔妮娅指了指脑袋,「我可以武装他们的身体 ,但是能够提升即战力的知识并不多,那些需要长久训练才能熟练使用的魔法并不能为我提供更多的安全感。」 「学派组织起的第一波封锁与攻击最为凶险,如果我能挺过去……」塔妮娅坚定地握拳,「取胜的可能性就大了几分。」 两人对视良久,路禹嘴角微微咧开,塔妮娅也得意地展颜一笑。 哈哈大笑的两人让璐璐摸不着头脑,倒是塞拉冷哼了一声:「原来如此。」 「您手中如此多的魔法师,绿荫领的知识能培养起他们,难道培养不起魔力觉醒者?」路禹倒也不恼,而是乐呵呵地问。 塔妮娅也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听闻魔力潮下召唤术有了惊人的变动,见识过你之前惊人的战绩后,我对新的召唤力量很感兴趣,暴食者…不介意让我感受一番吧?」 「你怎么能确定我摸索出了新的召唤之力?」路禹一摊手,「我可是被一个路过的召唤师打得找不着北啊。」 「你头上的暴食者头衔便是我造谣而出,那套话术骗梅拉九成九的人有用,但对我…无用。」塔妮娅笃定道,「那个路人召唤师根本不存在,只是你为了消减外界对于你的敌意,降低他们的关注度抛出的诱饵对吧?」 路禹服了,不愧是pua璐璐的女人,在某些方面她的直觉厉害得吓人。 路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故作沉默。 塔妮娅也不急,在她看来这是必要的交换,在整件事情中,晨曦领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小暗飘出了会议室,熟门熟路地回到路禹的房间取回记载着【拟态植物】的卷轴。 当卷轴交到塔妮娅手上的那一刻,塔妮娅仍有些不可思议,她必须承认,这个提议有赌的成分,因为整个梅拉至今都没有魔法师寻找到了新召唤的特殊力量,不少人甚至断言召唤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天坑。 卷轴中的文字与图画映入眼帘,塔妮娅的手在颤抖,这份详细到只差手把手教导召唤的卷轴令她眩晕,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全新的召唤术! 「赤红,尝试召唤它!」迫不及待的她将卷轴塞到了赤红手中。 伴随召唤仪式的光芒散去,一株伪装成蜘蛛的长腿土豆出现在众人眼前。 抛开那过于古怪的造型,塔妮娅与赤红均惊讶于召唤的响应速度与准确度,这是曾经的召唤不曾有的。 「土豆啊,这个我们也召唤出来过。」路禹将随身携带的一本小册子抛给赤红,「翻开看看吧。」 赤红疑惑地浏览,而后目露精光。 这本册子上记载着晨曦领迄今为止在【拟态植物】上摸索出的各类型召唤物,并且详细标注出了他们特殊的「亡语」效果。 土豆拟态成的植株,受到攻击后会不断发芽,这些绿芽会释放出深绿色的剧毒气体,不仅能起到遮挡视线的效果,还能在释放到一定量后自爆,将绿芽喷射而出,被附身的敌人将会生不如死。 这样特殊的召唤物林林总总已被摸索出了三十七种,可以针对场合的不同特定召唤,发挥出最大的作战效果。 青叶精灵一族在对付袭扰的血族就特别钟爱用能够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拟态植物,看似是普通动物,冷不防就钻出几根触手让血族品尝身体被掏空的感受。 枫血对晨曦领敢怒不敢言,他们知道这是路禹在给青叶精灵支招,但却除了在屏障前狂吼几句外,什么也做不了——如果青叶精灵这种门外汉都能发挥出这些召唤物的力量,那熟练掌握的晨曦领,会是什么模样? 「等等…不太对劲。」塔妮娅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猛地合拢手册,抬起头,「你本来就打算把这份召唤知识送给我?」 路禹吹了个 口哨,鼓掌:「确实如此。」 「这可是最新的召唤术知识,整个梅拉无人掌握,你就这么交出来?」塔妮娅震惊了,不可思议的喊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蝶骨如此,塔妮娅也是如此,路禹习惯了。 「放心吧,没有漏洞,不会因为错误召唤就让人脆化,安全无害,这是晨曦领反复确认过的。」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塔妮娅满脸不可思议,「你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啊。」 免费阅读. 474.被算计的塔妮娅 当璐璐撰写的新手魔法师教学交到塔妮娅手上时,塔妮娅的脑子已经有点麻木了,那些精美的图文,阅读起来仿佛有一只手在身旁教导的亲切感,让塔妮娅头皮发麻,她发誓,这是她迄今为止见到最为出色的初学者手册,即便是各大学派中也不曾有与之媲美的。 “璐璐…这是?” “这也是给你带回去的,我希望你能把它当做魔法觉醒者的指导书使用,我已经亲自查验了几次,里面的基础魔法都很实用,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有更好的,但新手的悟性总是参差不齐,必须考虑周到。” 这是璐璐曾经的心愿,在旅行途中,她曾跟路禹说过,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将自己的知识哺育给更多的初学者。 在魔法这条道路上她吃尽了苦头,为了能够获得步入这条康庄大道的资格,父母死在了魔物手中,如果分享就能让这样的家破人亡能少一些,璐璐觉得这些知识…值得! 当时的她没有能力去完成这件事,有心理原因,也有身份的限制,但在失去了天才魔法师、深红魔女这些头衔后,再次孤身一人的她逐渐抛弃了过往,如今拥有了一个稳定据说的她终于能够完成当初向父母许下的诺言了。 塔妮娅沉默许久,她凝视着璐璐,试图找寻她过往的影子,但一无所获,如今的她洋溢着自信、骄傲的笑容,像是一朵正在怒放的花。 那是在自己身边时的璐璐从未有过的样子。 塔妮娅笑了,她看着手中的教导书,喃喃道:“你遇到了拥有同样梦想的人啊…真好,真好啊…” 把教导书交给赤红,塔妮娅揉了揉脸,转身看向路禹。 “我还有一个问题。” “请说。” “如果我们遭遇学派的袭击,并且有覆灭的危险,晨曦领是否会施以援手?” 这早在路禹思考的范围之内,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晨曦领不会出面,但是会有身份不明的人让学派吃亏。” 这份暗示让塔妮娅再无顾虑,她深呼吸,说:“我答应了,同时,我也需要说明几件事。” “第一,让魔力觉醒者响应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过程也必然是循序渐进,我也担心学派的反应太大,因此只能缓慢的试探,这期间我希望晨曦领不要觉得我拿了你们的知识不做事。” 塞拉点头:“可以理解,我们也没期待你举起旗帜便能得到来自各地的觉醒者响应,他们现如今战战兢兢,生怕被学派以各种名义收割,你的呼吁也许也会大打折扣。” “第二,我会把召唤模板直接部署到我的魔法师之中,而不是魔力觉醒者,既然你们坦诚布公,我也稍微透露一些…绿荫领其实一直受到狄维克招募的暗杀队袭击,在这件事上,黑鸮不能出手。” 这确实是米莱未曾收集到的信息,看来狄维克还是给予了自己的女儿足够的尊重。 塔妮娅的绿荫领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已经失去了三名执政官,七名五阶魔法师,对手是暗杀技术娴熟,经验极其丰富的狠角色,每次得手都会迅速逃遁,等到绿荫领反应过来时,人早已没影。 尽管为执政官配备了七阶魔法师作为护卫,但是这群刚刚晋升的魔法师在战斗经验上远远逊色于这群暗杀者,竟然还让对手在刺杀行动败露情况下,重伤了一位心腹执政官。 由于事情实在过于丢脸,塔妮娅一直将消息压制着,如若发酵开,这对整个绿荫领的信心与士气都是巨大的打击。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陆地运输通道减少,物资基本通过海运的原因吗?” 塔妮娅叹了口气:“是的,为了避开这群神出鬼没的暗杀者,我只能尽量关闭陆上物资通道,只留下少部分做诱饵,但遗憾的是,他们一次都不曾上当。” “只要你最终能让魔力觉醒者们学上召唤术,其他的我并不在意,对于我而言,见到召唤能被更多人使用,这才是最重要的。” 闻言,塔妮娅愈发困惑。 路禹曾在公开场合表示自己对成立召唤学派毫无兴趣,可他现在着力于复兴召唤的举动,如果不要名,不要利,那他究竟在追求什么? 她不相信路禹如此无私,只不过,到现在她也没找到路禹自私的一面。 晚宴路禹亲自下厨,两位大厨帮忙打下手。 其实这个场面让路禹颇为不适应,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拿着自己的菜谱,苦心研究,学了自己的料理手法,夜以继日钻研的两位大厨已经能复原出不少他的家乡风味了,但架不住每次他进入厨房,大厨就会战战兢兢地询问是否在调味上出了什么问题。 塔妮娅品尝了路禹的手艺后,心情复杂的放下刀叉,她终于明白璐璐向自己强调的是什么意思了。 “在返回梅拉的路上自己并没有吃什么苦,反而觉得这是一场重新找回自我的旅程。”璐璐是这么说的。 看着一桌美味的菜肴,再想想路禹在那期间变着法子给璐璐下厨…也难怪璐璐沦陷了。 原本是为了便于控制璐璐而刻意调教的性格最终成了别人的嫁衣,再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都多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塞拉是懂享受的,她眼角的余光始终停留在塔妮娅脸上,看见她神情落幕,似有懊悔之意,顿时食欲大增,就着这份滋味又多吃了两大块面包。 对于晚饭后,璐璐拉着塔妮娅离开,两人独处,路禹表示情绪稳定,塞拉则是把不乐意写在了脸上,耳朵像是装了弹簧,耷拉下来又瞬间绷直,循环往复,让人怀疑是不是抽搐了。 “直勾勾的看什么!”决定是璐璐做的,塞拉实在没法劝说,因此只能把郁闷对准路禹。 路禹这回很直接:“看你的耳朵…就,很有意思。” 塞拉的兔耳朵不“跳”了,竖得笔直,路禹想看什么就不让看,唱反调是常态。 史莱姆用柔软的身子将餐桌上的盘子一个个夹进餐车,然后身体将桌面的污渍擦拭干净,伴随着一只水属性史莱姆喷下的点点水雾,把自己用布包裹起来的另一只史莱姆在桌面上一滚,桌子恢复成崭新出厂的模样。 瓦伦与沃勒调教的家政史莱姆初见成效,如今的它们已经能够负责晨曦城堡内的清洁与洒扫任务,无比熟练的动作让人看得赏心悦目。 如果外面有钱的老爷们看到这群聪明的水晶团子,估计会毫不犹豫开启竞价模式吧? “咕噜咕噜”声逐渐远去,随着餐车与史莱姆离开,餐厅陷入了宁静,路禹和塞拉一口一口的抿着茶水。 “这下,就算是成功了。”塞拉忽然开口。 路禹知道她在说什么,补充道:“还不算完全成功,塔妮娅接受了这个提议只是一半,剩下的一半,要看看泽尼尔。你被泽尼尔追求过,不妨猜猜看,他会不会如我们所想,有动作?” 塞拉啧了一声,摆了摆手:“虽然梅拉很多人都说泽尼尔追求过我,但是那根本不算是追求好吧,你们管第二次见面就直截了当说出‘我要征服你’的行为是追求?” “他给你送过很多礼物吧?” 塞拉捂着额:“是,不少,包括但不限于,武器、铠甲、魔法书、卷轴、珠宝、特地用飞行魔物送来的糕点。” 路禹嘴巴微张,茶水差点漏出来。 “糕点?” “对啊,送糕点的信使告诉我,泽尼尔觉得这很好吃,吃完后想到了我,就让他送了过来,据说梭伦有人觉得这十分浪漫…到底哪浪漫了。” “再说说他送的那堆破烂,武器、铠甲,前者不称手,后者完全不合我的身,魔法书提供的知识与我的光辉魔法完全冲突,卷轴不如我自己做的,珠宝……我一个光辉神选,要这个有什么用?” “但至少是他自己挑选,送过来的。”路禹憋着笑,“交给下面的人办也没法离谱成这样。” “我情愿他交给下面的人办,至少我在接到礼物时不会觉得是在收破烂。”塞拉说,“他也许在其他方面真的很强,但他真的不懂喜欢,很生涩,也很别扭。” 塞拉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你问我,他是否会如我们所想的去行动,如果基于他过往判断,大概率,但对抗学派的风险性会让他犹豫。” “无所谓,塔妮娅已经成功了,剩下的,交给天意吧。” 塔妮娅并不知道,路禹和塞拉选择她作为举起反抗学派大旗的人选,还有另一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便是他的哥哥。 泽尼尔是个极其优秀的领袖,他的领导才能,个人魅力,胆魄都远超狄维克,作为一个领袖,眼界开阔英武果断又是绝对的加分项,想他这样的人,在看到塔妮娅举起旗帜,将魔力觉醒者纳入麾下,会如何思考? 足够优秀的能力会令他迅速判断出塔妮娅的目的,并且洞悉其中的利害。 在梭伦的竞争中,他已经逐渐打出了优势,狄维克唯一的优势只剩下了正统,现在他所需要的便是稳扎稳打,将胜利果实一点点吞入腹中。 路禹和塞拉都能猜到塔妮娅要掐断物资补给,拖延战争时间发展自我,泽尼尔肯定也知道,但他有恃无恐。 他倒下,塔妮娅也无力抵抗,因此这份威胁是对等的,而塔妮娅却无力改变武力不足的绝对弱点。 这时,塔妮娅吸引觉醒者将会成为这场战斗中的变数,愿意为塔妮娅效死命的魔法师将会源源不断的出现,那份被许诺的未来充满了诱惑力,甚至可能引得自己阵营中的魔法师倒戈。 泽尼尔不可能选择优先击溃塔妮娅,当她举起魔力觉醒者大旗的那一刻,身上就有了大义的光环,在非学派魔法师之中,塔妮娅便是黑暗中燃起的第一道光,泽尼尔的兵锋直指塔妮娅的那一刻,便是他威信土崩瓦解之时,那些为他铺路的冒险者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 要想破局,继续赢下去,泽尼尔最好的办法便是,举起同样的大旗——支持魔力觉醒者。 这才是路禹与塞拉真正的目的,利用梭伦的这场动乱,利用两个都不想输,都需要民心的领袖,完成一场竞优大赛。 学派统治多年的梅拉一直以来都是竞劣,只要保守,不要进步,想要彻底搅乱这个格局,便需要竞优者的出现。 塔妮娅与泽尼尔,便是晨曦领选中的,撕开这个时代永夜的利刃! 他们将“自愿”地踏上这条坎坷崎岖的道路,以自己的力量,为即将燃烧腐朽的熊熊烈火吹起能够燎原的狂风。 “塔妮娅,似乎没有发现?”路禹坏笑道。 “她不可能想到的,我们给的礼物太丰厚了,此时的她一定认为自己是唯一符合我们要求的天选,是赌这一把不可或缺的关键,我能想象日后她还会向晨曦领索要其他的帮助。”塞拉说,“当然,晨曦领是慷慨的,是大方的,她想要的一切我们都会满足她,只要她能屹立不倒,举着那面旗帜,让它继续飘扬,让学派倒塌,让新秩序开启。” 塞拉和路禹相识一笑,随即笑声愈发放肆,开心地合不拢嘴。 无论是谁,只要赢下这场战争都必须维持好自己新树立的人设,他将被迫成为他们描述中的人。 如果是塔妮娅能够胜利,她善良的人设必将维持到死。 装一时简单,装一辈子难。不知道塔妮娅是否做好一张脸用一辈子的准备。 这面旗帜将会驱使着他们不断地成为他们登高一呼时的那个人,直到死。 “路禹,干杯?”塞拉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酒杯,倒满了晨曦领新酿的葡萄酒。 路禹很随意的接过杯子,任由塞拉为自己斟酒,两个情敌在坑塔妮娅这件事上十足地默契,当事情尘埃落定之时,实在是值得共饮一杯。 “当。”碰杯结束,两人一饮而尽,脸上的笑容像极了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而那个被恶作剧的人,如今,仍然不知道自己的前路满是天坑。 (本章完) 475.魔法【刻痕】与未知的未来 在最后的独处时间里,塔妮娅没有再做无意义的努力,意识到璐璐的心早有所属,而自己彻底成为了她抛弃的过去,她的心平和了下来。 塞拉与路禹畅饮时,两人难得地恢复了小时候的心境,又一次数起了天上的星星,就像是时间倒流,过往数年间发生的一切只是幻梦一场,谁都不曾长大。 当目光从璀璨的星海上移开,两人视线再度相交,梦醒了。 有些美好的东西只停留在过去,有些与你携手前行的人不知不觉间便松开了手,而那份空缺出来的位置,自然会有其他人补上。 “这就是你的理想之地吗?”塔妮娅注视着坐在阳台扶手上,似乎长高了一些的璐璐,怔怔地问出了口。 璐璐笑靥如花:“不,是我们的,而且它远远没有达到我们构思的程度。” 塔妮娅干涩地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感谢伱的放手。”璐璐立刻回应。 苦涩的滋味只有塔妮娅懂,此时她只想默默地享受着晚风拂面的清凉。 天未亮,塔妮娅离开了,带着晨曦领提供的知识,她即将开启一场豪赌,这场赌局前所未有。 路禹和塞拉亲自将她送出晨曦领外,目送着她与一众七阶法师消失在夜幕之中,相视一笑。 风从晨曦而起,终将吹遍梅拉大地。 客人接踵而至,送走了塔妮娅的晨曦又一次迎来了青叶精灵的使者,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表达谢意的方式不再是筛选年轻靓丽的女精灵,而是送来了不少帅气的男性森精。 负责日常对接的西格莉德两眼一黑,因为熬夜的缘故,三位领主都在睡懒觉,不得不说青叶精灵算是逃过一劫。 没眼力见的青叶使者仍在诚惶诚恐地表示上次是自己会错了意,他们反复思索后,深刻意识到了晨曦领需要的会栽培植物的男森精。 塞拉、璐璐还有路禹明确表示不需要青叶精灵提供任何的报酬,但是青叶精灵显然有着强烈的脑补倾向,他们笃信这番说辞的真正用意是“要,但不想明说,如果不收,就是我们送错了。” 西格莉德能理解青叶精灵的想法,得到了召唤模板这样实用的知识,什么都不付出会显得对晨曦领不够尊重,但是他们又无法拿出对等的知识进行补偿,因此左右为难。 “实在想送礼物,我对能够滋养植物的草木精粹很感兴趣,懂了吗?” …… …… 自从被路禹撞破礼物后,塞拉布置在房间的魔法阵不再运转,两人已经到了摊牌阶段,接下来就是简单地冲一波了。 熬夜让作息较为健康的塞拉头有些疼,她拿起昨晚调配好的汽水喝了下去,咂摸了半天,却感受不到一点刺激的感觉,这才想起路禹说过调配出来必须立刻喝,不然就只是很劣质的糖水味。 阳台的玻璃发出了阵阵摩擦声,塞拉扭头望去,瞪大了眼睛,怀里捧着一个大史莱姆的小暗在用触手不断摩挲着玻璃。 推开窗,小暗二话不说,把史莱姆抛进了她的房间,就在塞拉疑惑不解时,史莱姆“噗噗”地开始向外喷吐一片片蕴含着强烈草木元素的发光叶片。 塞拉惊呆了,捡起来认真地感受了一番,确认这些精粹均是最新提取的,能量充沛得爆棚,一点外泄迹象都不曾有过。 一张纸条被小暗的触手丢进了房间,做完这一切她慢慢地飘回了路禹的房间。 “我以召唤的名义从仓库登记领取的,安心用,璐璐猜不到你身上。” 塞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若无其事地把纸条烧掉,心情愉快地带着这些草木精粹开始了自己忙碌的一天。 通知米莱自己和塞拉的所作所为,并让她随时关注学派的动向后,路禹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西格莉德主动向青叶一族收取草木精粹,导致青叶一族高兴莫名,不到一会便运来了许多刚刚制作的精粹。 森精制作草木精粹往往是修复被损害的森林生态,种族运用极为稀少,只作为战略储备保存着。 作为应用最为广泛的元素精粹,草木精粹常被用于滋润、复苏植物,虽然高强度使用会导致土地脆化,但是只要剂量卡得好,便是十分优秀的魔法肥料。 门没关严,火急火燎的璐璐推门而入,一个箭步抓住了路禹的手。 还在思考召唤模板事宜的路禹猛然回过神,看到璐璐近在眼前,又想到刚才给塞拉送东西的事,没来由一哆嗦。 “工匠组有成果了!” 璐璐语气透着一股喜气,这让路禹也喜上眉梢,只不过,这份喜悦掺杂着些许“劫后余生”的意味。 以往响彻工坊的锻铁声消失了,工坊所有的人都停下了工作,聚集在一个布满了若隐若现条纹的盾牌旁,盾牌上的纹路繁复,像是野蛮生长的藤蔓互相缠绕,隐约能感受到其中流淌的、躁动的魔力。 工匠组为到来的路禹与璐璐让开了空间,只剩下萸草半蹲在地上,紧盯着盾牌的眼睛中流露出异样的光。 “这是什么?”路禹只知道他们在追寻魔法师个人施法信息这方面与璐璐孜孜不倦地一起探索着,但却对他们具体推进到了何种程度一无所知。 萸草抬起头,看见璐璐在场后,兴奋地拾起盾牌,示意她仔细感受。 璐璐的眼神注视着仍在活跃的魔力纹路,好一会,她在那复杂、变化的“藤蔓花纹”中感受到了奇妙的波动。 那是一种特殊的,充满了指引性的特殊魔力波动,就像是写字时的笔迹,又像是画家在画布上展现出的个性画风,亦或者…武者千锤百炼后成型的攻击招式! 萸草拿出了另一面盾牌,同样纹路遍布,但不同的是,感受不到极其特殊的“气息”。 萸草介绍:“工匠组在土木组的帮助下搭建了一个地下工坊,在那里,实验受到的外界魔力干扰最小。” “我们在两个用破魔水晶壁障隔绝的密闭空间内注入了高浓度的魔力,一个在最后时刻向着盾牌释放了璐璐大人的卷轴,一个没有。” 萸草举起残存着“气息”的盾牌:“这面盾牌上,璐璐大人能够感受到属于自己的魔力‘气息’,那是不同于其他人施法的奇特信息,而另一面没有施法的盾牌上,没有!” 一直以来坚信自己理论正确,魔力确实会附带着些许施法者信息的璐璐身子颤抖了起来。 早在学院初成名时她便如此坚信,然而学院的教授们却认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如果真的存在着这样的信息,那么为何寻常的魔力感知不到这些信息? 并且,即便魔力信息真的存在,能够追溯出施法者,但是它必然充满了极大的不稳定性,魔力残存的【刻痕】随着时间推移会变得稀薄,信息逐渐丢失,等到采集时,失去完整性的信息只剩下了误导作用。 “毫无意义的研究与推测,你在浪费时间,浪费天赋。” 来自梭伦法师塔首席们的赤裸裸嘲笑没有让璐璐放弃,她坚信在理想的环境下,【刻痕】能够轻松复现,其中必然蕴含着施法者本人特殊的信息! 这个理想的环境,在工匠组设计并搭建的“破魔工坊”中得以实现。 合理利用破魔之力,将外在魔力隔绝,在依靠持续性魔法消耗掉破魔工坊内所有魔力,便能得到一个魔力真空区,完美控制变量。 剩下的便是高浓度魔力注入,以及各个阶段的数据采集。 说着简单,但做起来并不容易。 当一个空间内魔力浓度超过一定的阈值,任何轻微的操作失误都可能引发【魔法燃爆】,克洛伦斯正是见识过这份力量才精心钻研,并创作出了可控版的魔法。 而凡妮莎创作的水晶破魔巨人,由破魔转化为储魔巨人时,释放出的强大魔力场足以摧毁范围内的所有魔法师。 不能太少,少了【刻痕】无法显现。 不能太多,多了工匠组可能死无全尸。 为了保证安全,工匠组实验时会专门携带三张卷轴贴在身上,只要魔力燃爆发生,屏障能够为他争取一些逃跑的时间。 全程在场的璐璐则随时准备着上前救援。 也许是晨曦领有着不可思议的好运,也许是准备充足让意外只得摇头叹息,默默离去,数十次实验下来,他们没有触发过一次危情,最终得到了这份清晰的【刻痕】。 那上面流动的,正是璐璐独有的施法信息! 璐璐攥紧拳头,按捺不住激动心情的她振臂一挥,工匠组立刻欢呼了起来。 他们不是世界上第一个发现刻痕存在的人,梅拉过往的高阶魔法师中便有人察觉到了这一特殊的现象,并将其记录在册,但是往后的数百年,无数的魔法师翻开那充满神秘色彩的一页,囫囵地阅读,然后翻过。 它一直躺在那里,等待着一个揭开全貌的魔法师到来,直到一个叫做璐璐缇斯的少女无意间地发现。 路禹曾问过,确认【刻痕】,并且复现它的意义是什么,它能带来什么? 璐璐所说的话他记忆尤深。 “我暂时不知道在未来的魔力潮中是否会出现更改魔法师施法【刻痕】的力量,如果仅以当前来看,刻痕无疑是一种标志,一个难以作伪的信息,是成为魔法师的标识牌!” “试想一下,如果将刻痕融入到魔法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 “魔法阵需要刻痕启动,而刻痕则来自施法者本人,那么要使用魔法阵的人就必须得到施法者本人的刻痕。” “一把钥匙,对应一把锁,只要没有钥匙,魔法所蕴含的力量就无法被外人所启用。”璐璐说,“这是全新的力量,全新的知识!” 璐璐与工匠们忘情的欢呼,路禹却眉头紧皱。 再度想起当时璐璐的话,当时未曾细想,只是想要多端详一会璐璐俏脸的他,现在没来由地有些忧虑。 刻痕的出现,毫无疑问会带来一场全新的魔法革命,但究竟是好是坏……路禹想事情时总会去设想最坏的可能性。 原本知识被束缚于高塔之上,想要获取只能选择加入学派。 刻痕的出现,意味着学派体系有了新的控制标准。 唯有特定的气息能够开启知识典籍,没有就只是死物。 这依旧不利于知识的流动,更像是一种类似于变相知识保护法的东西,但是这个时代明显不可能存在极其强大的组织,让这些拥有特定知识的魔法师规范化自己的知识限制,因此使用方法,方式完全由魔法师自行决定。 无论怎么看,最终依旧是知识封锁的死路。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刻痕的出现,至少为学派提供了新的思路,他们对于魔能的限制会逐渐放宽。 没有对应刻痕启动的魔具只是一块烂铁,普通人即便掌握了魔具也无法对魔法师造成威胁,魔法师自然能够利用刻痕的力量兜售高度便利的魔具。 普通人中,魔具的推广能带来生产力的提升。 普通人要消费魔具,使用魔能就需要拥有自己的剩余价值,拥有购买力。 魔法师的地位并不会下降,还会在刻痕带来的秩序变更中稳固下来,而当前的执政的团体所推行的秩序毫无疑问会与魔法师的利益产生冲突…… 除此之外,带有特殊【刻痕】的魔力所构筑出的魔法,是否会成为一个独特的派系? 如果这个时代有神明出现,他所动用的力量自成一系,那份特殊的魔力是否也是刻痕? 路禹苦笑着摇摇头,他的脑子有点疼,光是想去推测那复杂的可能性便已是头昏眼花。 “到底,会走向什么样的未来呢?” 璐璐抓住了路禹的手,又蹦又跳,似乎想让他也感受到此刻内心的喜悦。 那双手在路禹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酥酥麻麻的触感让路禹昏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那张活力四射的脸则是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脸。 未来终究是太过遥远的虚无缥缈,现在的他只需要抓紧眼前人的手就足够了。 忘记发送了,我傻眼了 (本章完) 476.天梯榜 这是一场专门为工匠举办的庆功宴,在得知他们宛如先驱般与璐璐一起确认了一项未曾有人触碰过,有可能改变魔法历史的新知识后,整个晨曦领都沸腾了。 瓦伦与沃勒送来了最新的史莱姆蜂蜜饮料,路禹实在好奇他们如何让史莱姆产出这种新奇美味的饮品。 茱蒂丝与奥尔加的畜牧组特地挑选的嫩羊羔正在架子上匀速旋转发出“滋滋”地诱人响声,烧烤由西格莉德亲自操刀,她很擅长这个。 路禹耐心地等待萸草撕扯下一大块羊腿,这才询问起刻痕的稳定运用,以及与魔能技艺一同推进的可行性问题。 为了实验剪掉一头漂亮长发,已是板寸头的萸草正抱着羊腿啃得不亦乐乎,被其他工匠戳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领主在问自己。 快速吞咽下一口羊肉,她略加思索后,回答:“曾经的魔力刻度计失去了作用,剧烈的环境变动使得它们始终维持在最高位,在找到新的锚点前,想得到相对准确的数据很难,我想在魔力潮到达最高位前都比较困难。” 关于稳定运用的问题回答完毕后,魔能技艺让萸草思忖良久。 “如果一切如璐璐大人所设想的那般,那么【刻痕】就像是一种特殊的防御性法阵,符合条件不被排斥即可入内,不被许可则会触发封闭甚至是自毁,与魔能捆绑的难点只在于运用在何种魔能技术之上,而不在捆绑刻痕。” 塞拉喃喃:“与法阵有关的都能启用刻印,运用面真是广泛啊,这回真是弄出了个了不得的成果,只是未来会不会……” 与路禹相似的思考方式令塞拉不由自主地也开始忧虑,她想看看路禹的反应,却发现他不仅照常吃喝,还起身帮璐璐将带着肉汁的羊肉片下,耐心地用手撕成一丝一丝。 些许羊杂汤加上一点点混合酱料淋在米饭与撕好的羊肉上,香气扑鼻,璐璐口水直流,迫不及待地就张开了嘴,等待着路禹的勺子把饭喂入嘴中。 塞拉的拳头陡然间握紧,但随即缓缓的松开。 不知为何,看到路禹和璐璐亲昵的模样,她远没有以前那般激动了,纷乱复杂的情绪中竟然掺杂着些许平和。 看到塞拉死死地盯着给璐璐喂饭的自己,路禹打了个冷颤,为了不破坏和谐,他照做了一份,递给了塞拉,以示自己仍然十分克制。 塞拉斜着眼睨了他一眼,紧绷着脸挥动勺子进食。 桌子轻微晃动,桌面上的刀叉震颤着起舞,悬挂于餐厅天花板的水晶吊灯发出密集的颤声。 这样频繁的小型地震已经无法影响晨曦领众人的进餐,事实上整个红焰山脉也都对地震快无感了,只有薄暮依旧坚持记载着地震次数与震感。 “晨曦城的魔法阵正式运转,对这种自然灾害的抗性应该十分充足?” “有劳克洛伦斯考虑周全,他在设计之初除了把地震、海啸考虑在内,甚至考虑过火山喷发以及陨星坠落,最坏的设想是外界完全被魔力潮汐破坏,只剩下黄昏城存在。”塞拉提醒,“还记得月刻结界内无限循环的魔物、动物、植物吗?他们的存在既是为了探索永恒、人偶与灵魂适配的知识,也是为了留下恢复区域生态的种子。” “因此,即便是晨曦城堡所处的区域完全塌陷,毫无支撑点,魔法阵组建的架构也能将城堡暂时漂浮一会。”塞拉挥动着叉子说,“老实说,这就像是一个应对天灾的末日堡垒,为了永恒,克洛伦斯在这方面做到了极致,那些经验与准备到了这个时代仍然无比实用,等到魔力足够充盈,你会了解更多。” 把庆功宴留给工匠组的人享受,吃饱的璐璐活动着胳膊,打算好好试试新式药剂的威力,而塞拉则房间前的过道喊住了路禹。 “你应该有想到【刻痕】的出现会带来多大的变动吧?” 塞拉的耳朵微微弯曲,茸毛轻轻蹭到了路禹的额头,这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他擦了擦额:“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塞拉,承认吧,我们都无法预知未来,顺其自然吧。” “我只是担心【刻痕】的出现会让梅拉更加闭塞,知识成为了一个个带有密码的匣子,必须拥有钥匙方能打开。” “现在知识不也是匣子吗…不,比装在匣子里更加遥远,对于无数人而言,它们飘于云端。” 说罢,路禹从房间中拿出一个装礼物的方形小木匣,抚摸着钥匙孔:“现在的我,没有钥匙。” 小木匣自路禹手中滑落,在地面滚动两圈后,一道风刃劈斩而过,木屑碎了一地,木匣支离破碎。 塞拉愣了片刻,立刻会意。 “走向闭塞是趋势,区别只在于尺度以及形式,但无论如何,我相信其结果都不会比裹足不前长达上千年的当下要更差,至少【刻痕】的出现给了魔法师们一个发展魔能的完美理由。” “当然,我赞同伱的谨慎,有关刻痕的研究与成果短时间都不会外传,魔能有关的技术先用于改造晨曦领,由我们亲身试用后,再做决定。”路禹说,“如此一来,这就是以改善晨曦领生活水准为目标的行动了。” 回到房间的路禹将通讯雕像拿到面前,准备查看今日的信息。 书页翻动的声音吸引了路禹,他抬起头,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须臾不免有些好奇,他怎么记得,须臾正在跟萸草他们一起胡吃海塞? “不吃了?” 漫不经心地问出口,路禹才反应过来,他欣喜的抬起头,对上的却是一张顽皮的笑脸。 “雾妖,你恢复了?” 雾妖立刻变化成路禹模样,努力挤出酷似男性的声音回答:“惊喜吗?” 他很想给雾妖一个拥抱,但一想到等待自己的“穿模”,也只能作罢。 “你似乎又凝实了不少?” “应该是魔力潮的缘故?不过霍古说再怎么凝实,雾妖就是雾妖,无法自行拥有身躯,他见过的雾妖中最为奇特的也不过是在变化时能掺杂一些别的颜色。” 路禹还挺好奇霍古当年到底跑了多少地方,以至于拥有如此丰富的阅历。 既然恢复了,小暗的身体自然拒绝了雾妖的闯入,雾妖似乎喜欢上了被魔力包裹、滋养的感觉,对于拥有魔力之躯的生物来说,那就像是最棒的温泉,柔和温暖的水从四面八方向身体涌来,不断地滋润着她。 被小暗拒绝,雾妖一脸坏笑靠向终于不跟小暗争斗的小光。 路禹的房间忽然亮如白昼,被晃晕的雾妖再度跌落地面,变成一个大团子滚来滚去,嘟囔着:“不给就不给嘛……” 活力四射的雾妖正要开始四处闹腾,路禹一句“我要开始做事了”,她便转而静静地漂浮在他身后。 卷轴上,路禹将【拟态植物】、【拟态魔物】、【元素生命】三个召唤模板列了出来,不断的轻点着卷轴,陷入了沉思。 这些召唤物位于卷轴的中间,也代表着这是未来召唤师所最常使用到的力量——模板对应召唤物,战力与模板运用,魔力充盈程度以及战斗经验挂钩。 赐福所给予召唤师的额外增幅能够让召唤师审时度势地运用自己的力量,而不是胡乱召唤。 作为他和欧尔库斯特有,且最能代表先驱者力量的【刻印召唤物】被补充在了卷轴最上方。 这是通常召唤师无法通过正常召唤渠道获得的,最为特殊的召唤物,世界意识的肯定与赐福让他们拥有最为特殊的力量。 【屠龙者】对龙族的压迫力,【须臾】对血族的直接压制,两者的力量可以称之为概念的投影。 虽然路禹已经通过实战验证了须臾对付血族之外,比自身强大的高阶敌人效果不佳,但在血族的眼中,她既是梦魇。 路禹的笔在这里停留了许久,最终写下了“未来存疑”几个字。 如果说刻印召唤物的出现源于召唤没落时坚守所获得的补偿,那么在召唤崛起后,这份力量,或者说他们是否会被收回? 思考许久,路禹没有找到答案,但他能确定,没有第三位【先驱者】出现,那么他和欧尔库斯将成为绝版召唤物的拥有者。 【一号】、【二号】、【血肉战车】、【塑形元素】等一票由他和璐璐共同创作,经由世界意识审视并最终诞生的特殊召唤物位于刻印召唤物之下,这一组路禹暂时想不到一个合适的集体名称来指代它们。 这些召唤物如今能够召唤的仅剩下他与欧尔库斯,其余人即便分毫不差地完成了召唤仪式,最终响应的也会是别的召唤物。 路禹对比了使用模板的召唤仪式,发现将血肉战车降临而来的仪式是最基础的描述与描绘。 同样的仪式,同样的召唤过程,结果完全不一样。 在一起讨论这个问题时,薄暮以“路禹和欧尔库斯是特别的”简单粗暴地解释了原因,但路禹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召唤仪式的魔力导向是正确的,直指这些召唤物,只是最终被扭曲,获得了他物。 这是源自仪式的阻挠,是世界意识构筑起的规则拒绝了召唤,认定魔力的访问无效。 如果本就不允许召唤,仪式便不会构筑起通向这些召唤物的魔法回路。 雾妖看了半天,打了个哈欠:“你列这些做什么,制作成表格,根据强弱排序?难道这就是你以前和我说过的,你们大陆有趣的卡牌游戏雏形,你打算制作出召唤物的版本,加以推广?” 雾妖说着说着激动了起来,她老早就想玩玩路禹在旅行途中逗闷子说出的那些游戏了。 在一个神奇的方盒子上,不仅可以模拟出魔法师用魔法铳到处破坏、捣乱,还能模拟出骑着钢铁巨兽在街面上疾驰。 魔法铳、坐骑、球似乎就是路禹那个大陆方盒子用户最热爱的几种游戏,很可惜的是,方盒子制造的难度让路禹连连摆手说绝对不可能,不然雾妖还挺想体验一把。 卡牌游戏成为了路禹少数能够复刻的东西,但旅行途中显然无法做到,之后又一直因为其他原因耽搁。 “召唤物版本的卡牌游戏,你打算设计成什么样,快说说,快说说!”雾妖扑到了桌面上,晃来晃去,晃来晃去。 路禹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想通过现有的信息寻找一些新版召唤,还未被摸索到的秘密。 “你不是在列……那个什么…哦,对!”雾妖一拍手,“卡组天梯榜。” 眼前这张表格的出现令她迅速想到了当时说过的“t1,t2,t3卡组”。 路禹摆手:“你想多了……” 手在半空中停滞,路禹脸上的无奈逐渐变得耐人寻味。 他看着卷轴由上至下的召唤物,内心开始不平静。 添加了最为基础,位于底层的【描述与描绘】后,依次为【描述与描绘】→【召唤物模板】→【血肉战车】→【刻印召唤物】。 路禹拿起雕像给欧尔库斯发送了信息,然后径直钻进了通往召唤神殿的法阵之中。 在欧尔库斯闲着无事塑造起的殿堂中坐了许久,一道亮眼的光在整个殿堂内闪烁,从光晕中走出的欧尔库斯火急火燎地问:“你摸索到什么了?” 在话语便能进行投影的召唤神殿中,那张被路禹列出的“天梯”呈现于欧尔库斯眼前。 “抱歉,没看懂。”欧尔库斯坦白。 “我此前一直在思考,血肉战车、塑形元素这样的召唤物仍在新召唤体系中存在,但却除了我们无人能够召唤,是先驱者的特权,还是别的原因。”路禹说,“现在我有了个新的猜测……” “召唤师,也存在着一种特殊的位阶,在达到一定的要求后,便能够召唤血肉战车,如今的失败召唤均是因为不符合资格。” 欧尔库斯一愣:“资格……等等,也就是说,召唤师存在着‘进阶’?” “就像是药剂师对于炼药精度进行的测试,长久的摸索中他们找到了一些具有锚点意义的素材。”路禹嘴角上扬,“也许我们召唤师,也有锚点。” (本章完) 477.您就是我们的神? 关于如何寻找锚点,两人持有同样的观点——通过推广,让更多的召唤师协助摸索。 欧尔库斯在摩斯塔纳的传播还算顺利,作为享受过路禹恩惠的蓝水,蘑孤人、狼人、魔狐,以及花冠精灵都对召唤充满了兴趣,因此在欧尔库斯通过夜水释放出部分召唤知识后,学习召唤逐渐成为一种风潮。 经由凡妮莎降临一事后,不少蓝水族人在摸索转变的过程中加入其中,就连夜水也有意无意的引导部分族人主动向欧尔库斯学习。 「你居然没有在摩斯塔纳当学派领袖?」 路禹有些讶异,他觉得欧尔库斯完全有这个资格,博览群书的他在知识储备方面远胜于自己,开班授课不在话下。 「被架上那个位置,就会有许许多多的麻烦,成为领袖就必须面临挑战,我没有那种兴趣……能跟面包安安静静在蓝水这座热闹温馨的城市生活就足够了。」 欧尔库斯拍了拍手,空无一物的地面出现了大理石纹路,砖石涌动,顷刻间石桌升起,茶具一应俱全,让路禹突然想起了那位故人。 在神殿喝茶成为了两人对于那群前辈的缅怀方式。 由于通讯法阵无法传输画面讯息,因此此时路禹才将最新的两个拟态模板给予了欧尔库斯。 「两个?」欧尔库斯惊讶地拿不住茶杯,茶水溅了一手。 「植物和魔物,举一反三罢了,说起来,我可是找到了一个半很靠谱的召唤徒弟哦,【拟态魔物】就是她协助摸索出的。」路禹得意洋洋。 「一个半,为什么是半个?」欧尔库斯纳闷。 「另外半个是寒绿,一个有些内向的女孩,她只是为了有点战力才学习召唤,在当医生方面更有天赋,并且还打算跑去跟路路学习炸药和魔药。」 欧尔库斯瞪大了眼睛:「这么全才,你不先下手抢过来?」 「我当领主从没干过强迫的事。」路禹无奈地摇头,「她应该会选择路路,因为路路答应把魔药知识全部教给她。」 欧尔库斯大感可惜,捂住额头倒苦水:「小面包对召唤兴致缺缺,对近身战斗兴趣浓厚…她说如果有能够和她配合,进行双打的召唤物,她会学得更积极。」 「血肉战车不就能够双打吗?」 说话间,血肉战车的轮廓缓缓浮现,看到两个先驱在喝茶,触手殷勤地接替了斟茶倒水的操作,眼珠子笑眯眯地,活似一个乖巧懂事的侍者。 「她要的不是这种双打。」欧尔库斯抬起头看了一眼战车,「最好是人型,最好能够拳拳到肉,像战车只会把人打碎,搅拌均匀。」 跟路禹呆久了,血肉战车也学会了一些特殊的表达方式:他的触手扭成了一个问号,高高地举着。 路禹琢磨了一会,银白色的液体变化成人型。 欧尔库斯否决道:「二号也不行,对手碰到他就结晶化了,她不喜欢打活靶子,对手反抗剧烈才能引起她的兴趣。」 二号也变成了问号。 这些描述让路禹噎住了,他没有继续呼唤召唤物,而是斟酌了一会,小心提醒道:「我记得面包是个温柔、乖巧的孩子啊,怎么突然间…你又忙着召唤,疏于关照?」 欧尔库斯连连摆手:「我已经错过一次了,怎么可能错第二次,感觉是她开始长大了,渴望拥有自己的力量……夜水对我说,面包希望未来能够超越我,在我老了之后由她来保护我,你说说,现在的孩子…」 燕国地图是真的短啊,铺垫都没几句,刀子就露出来了。 路禹啧了一声,看着欧尔库斯咧到耳根的嘴角,他吐槽道:「别乐了,别乐了,我知道你很开心…」 眼角的余光 中有什么一闪而过,路禹疑惑地转过头,除了装饰得富丽堂皇的神殿,本该一片空寂的远方,一团模湖、不定型的绿色雾气扭动着。 瞥见后路禹怔住了,欧尔库斯顺着视线望过去,困惑且惊讶地站了起来。 「那是什么?」路禹皱眉,低声问道。 「不清楚,在塞格罗这些先驱消失之后,新召唤神殿就只有你和我了,虽然我经常进出神殿,但我从没见到过这样的玩意。」 绿雾仍在晃动,那其中似有一个人型,踉踉跄跄,仿佛被迷了眼睛,又像是失去了拐杖的瞎子看不到前路,虚挥着手,茫然地摸索着,期待触碰到什么硬实的物体。 雾气不到两人一步之遥,它的胸前一个巨大的空洞陡然出现,如同花朵般绽放,绿色的雾气化作点点光粒转瞬消散。 两人对视一眼,眼睛里尽是说不出的茫然。 突如其来的绿雾访客令路禹和欧尔库斯没有在交换信息后立刻返回现实,他们静坐于桌边,留神周围的变动,等待着绿雾的又一次出现,但最终苦等无果。 约定轮流「上线」之后,路禹率先退出神殿,他在现实仍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与塞拉一起拟定,最终交由米来处理的任务还需要完善,他必须赶紧回去。 雾妖很贴心地为他展示了时钟,提醒他已经错过了约定时间。 像是上学时迟到,而老师已经到达教室开始点名,路禹忐忑地推开了塞拉房间虚掩的大门,塞拉不出意外地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接下来就该是辛辣的吐槽、调侃,攻击性十足的语气配合上攻击性十足的神情,路禹心已经开始虚了。 「这是米来新的信息,我和西格莉德刚整理完毕,你过一眼。」 「这是我拟定的新任务,你看看需不需要补充。」 两份卷轴摆在路禹面前,做完后,塞拉随手用魔力将门合拢,熟练地拿出路禹赠送给她的汽水制造工具开始忙碌。 没有出现预想中的画面,路禹不由得松了口气。 说起来,塞拉的攻击性最近确实下降了许多,是因为大家都摊牌的缘故吗? 这次米来反馈的信息大多与海妖有关。 被海妖占领霜雪三岛后,斯来戈与科德左恩都派出了使者交涉,虽然魔力潮带来的动荡让梅拉短暂的和平及及可危,但两国都保持了最大的克制。 试图通过外交斡旋令海妖各部族退回海洋的手段很快宣告破裂,各个部族的海妖一致拒绝了两国的提议,并表示在魔力潮结束前不会重返海洋。 「这是为了生存。」 使者将原话带回两国国内,举国哗然。 霜雪三岛是斯来戈与科德左恩共有的领土,海妖的举动无异于明目张胆的入侵。 海妖部族各领袖所说的「海底存在着令人不安的恶意」模棱两可,完全无法说服两国国内的人。 科德左恩的拉文尼斯勃然大怒,在公开场合表达了对海妖的不满,活跃在科德左恩境内的海妖纷纷受到了局势的牵连,受到了愤怒群众的袭击。 至于斯来戈……诺埃尔拿出了路禹给予的【拟态植物】,高调的表示这是斯来戈魔法师无意间所得的召唤模板。 一时间,大量魔法师蜂拥斯来戈王都,渴望一睹这份新奇的力量。 看到这里,路禹笑着摇头:「不愧是你,转移话题真娴熟。」 制成橙子味汽水的塞拉晃着杯子,看着小气泡一个个碎裂,这才满意地喝了一大口,而后露出陶醉的神情。 她说:「科德左恩要跟海妖开战了。」 「海妖自称退无可退,这是种族存续之战,拉文尼斯虽然傻了点,但 不至于看不懂形势吧?」路禹说。 「不只霜雪三岛,科德左恩靠近霜雪三岛的海岸也被占据,海妖数量很多,部族互相也有摩擦,落败方只能冒险前往更危险的区域。」塞拉叹气,「一旦开战,就会是连锁反应,看来…还是要开始了。」 塞拉给予米来的任务是时刻关注塔妮亚的动向,她即将成为晨曦领影响梅拉的支点,并且也同意她的请求派出了两位战斗组的成员协助。 塞拉做事滴水不漏,路禹找不到任何可以补充的地方,把卷轴放回了原位。 他起身要离开,却被塞拉从背后叫住。 喝着汽水的塞拉斜了一眼桌面角落,那里躺着一个精致的小碟,摆放着许多枚白白胖胖,有点像糯米团子的糕点。 「给我的?」路禹语气有些不太自信,偷瞄着塞拉的脸色,生怕会错意,「不是给路路?」 「对。」 闻言,路禹摆手:「谢谢你的好意,我刚刚吃过了,有点撑。」 「警告,警告!」路禹的脑海里回荡着机械的报警音。 塞拉单手端起来:「教国的糕点老师教修女们技能时我也跟着学了,好些年没动手,有些生疏,你担心不好吃也是理所当然…」 说着,她往自己嘴里丢了一个,咀嚼了起来。 「你看,我吃了,味道不错的,这下信了吧。」 塞拉显然没有理解路禹拒绝的原因,在惊觉这是塞拉亲手制作,而非从哪拿出来的贡品后,路禹心跳骤然加快,砰砰作响。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这都太他妈邪门了。 「你看上去…很惊讶?」塞拉品出了什么,啧了一声,「上次你给我送草木精粹,算是回礼了。」 看到解释之后欣然接受糕点的路禹,塞拉在心里哼了一声:「贱兮兮的。」 …… …… 端着米糕的碟子,须臾一口一个,旁边还有一个流着口水的「饿死鬼」凝视着。 「路禹,你真的不吃吗,我可要吃完咯。」须臾抓起最后一个才想起问一句。 路禹摇头:「给小暗和小光也喂一点吧,剩下你慢慢享用。」 「小暗又没有味觉。」 「但是它们能感受到「甜」味」。路禹说。 给两只小可爱掰了一半喂进去,须臾边吃边问:「塞拉做的很好吃啊,你为什么不吃呢?」 「太甜了…我吃太甜腻的东西会返酸水。」 也不知道是塞拉故意的,还是她学的时候配比就是如此,路禹只吃了一个,胃就直发酸。 不想被折腾的他走进了魔法阵,在召唤神殿,肉体的痛苦会暂时无法影响到精神。 欧尔库斯不在,整个世界空荡荡的。 路禹将召唤手册投影出来,决定正式为那些未命名的召唤物起名——他已经敷衍了太久,是时候给予他们一个能被呼唤而出的响亮名字了。 一号被直接略过。 「二号……」 他思考时,二号已经变成了一个大水银团子,与晨曦领内活跃的史来姆无异,从中延伸出一条纤细的手臂,轻轻地搭在路禹的胳膊上,似是在央求。 「我写出来,你自己选,怎么样?」 须臾抱着手出现在一旁,她感慨道:「你还真是宠他们啊。」 「不是宠,我真的是个起名废物,他们选名字总比我决定好。」 「是吗…可你给我起的名字就挺好,我很喜欢。」 路禹笑着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霎时间瞪大了双眼。 没有任何征兆,那团绿色的雾气 又一次出现在了召唤神殿之中,须臾和二号完全没有感知到它的存在。 这次它不再踉踉跄跄,头颅始终胡乱地扭动,似乎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 路禹来到它的身边,轻声问道。 没有回应,仿佛这近在迟尺的话语被无形的屏障所阻隔,如同看皮影戏一般,人型轮廓在他话音刚落之际,便怦然消散。 可没过多久,一道绿色的光辉从天而降,已经飞散的光粒如同时间倒流,再度凝聚。 路禹感受到了奇妙的季动,在那绿光之中,似乎有什么正在呼唤着他的名字,声嘶力竭。 脑海中,光影闪烁,他能感知到环境的潮湿,能感知到四周的阴暗,能感知到空间的逼仄,还能感觉到空气中浓重的尘土味与霉味。 「啊…召唤的启发者啊…您卑微的学徒,渴望与你的又一次相遇……」 祷告声汇聚成河,轰然奏响。 绿色的光辉柔和地照耀在逐渐成型的「轮廓」以及路禹身上,无形的力量涌入他的体内。 雾气消散,路禹看清了眼前的生物,彻底震惊了。 这是一只深褐色,皮肤干褶,眼窝凹陷,酷似涡虫的魔物,有着如人类婴儿般迷你的手臂,不过只有四指,通身黏答答的,他的***完全结晶化,呈现着诡异的金属粉,活似一个半身像,因此看不出有没有腿。 路禹仅仅能辨别出它那扁平身躯上格外显眼的两颗眼睛,眼睛里那抹璀璨的新绿色看起来有些诡异,除此之外路禹再也找不到它其余的面部器官。 也许是久居地下,对声音格外敏锐,又或者它有着其他的感应器官,睁不开眼的涡虫勐地甩动如同橡皮泥般的柔软身躯,把头垂到了路禹面前。 「您就是我们的…启发者,不,是神…吗?」 须臾和二号对视了一眼,又望向路禹。 路禹有些结巴:「我们…见过吗?」 478.“祂”的启示 「这气息,这份独特的魔力波动,还有……」涡虫昂起脑袋,望向了路禹身后的血肉战车,「不会错的,这与壁画完全一致的形体,这连他们都敬畏的姿态,您正是我们的启发者,是神!」 须臾拍了拍血肉战车,小声嘀咕:「它好像认识你哎?」 血肉战车连连摆动触手,表示自己没吃过这么奇怪的种族,它们看上去没有血肉,只是一条被拉长的史莱姆。 路禹彻底迷糊了,壁画、被敬畏的姿态……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在他正式步入六阶前,受限于魔力,血肉战车召唤次数屈指可数,有限的场合中他可不记得有这只涡虫模样的魔物在。 「难道是欧尔库斯?」他不禁想。 「我们只是试图追随您伟大步伐的渺小仆从,是不自量力渴望拥抱您赐下的启示的愚者,有限而微弱的祷告无法令您感受到我们的虔诚,神明啊…原谅我们的冒犯…」 趁着涡虫说话卡顿,路禹问:「我想知道,你所谓的壁画,在哪?」 「地宫。」涡虫回答,「就在地宫之中。」 路禹怔怔地出神,好几秒后,他难以置信地确认:「地宫是指…亚斯的哥布林地宫?」 「卑微的我们对自己所处的位置并没有认知,自拥有意识起,周遭便一片黑暗,必须奋力在泥土中奋力蠕动方能寻找到赖以生存的石屑、晶石颗粒,神明大人…地宫便是我们生命的全部,此外的世界,我们一无所知。」 涡虫瑟瑟发抖地垂下了头:「与生俱来的知识中,我们也仅仅知道,位于我们头顶的种族,叫做哥布林…这是另一群生命冲入地宫时嘶吼的声音。」 路禹头皮有些发麻,他咽了口唾沫,本想示意涡虫坐下,但在看到它结晶的下半身后只得尴尬地住了嘴。 聆听涡虫的描述,路禹艰难地理清了来龙去脉。 亚斯的地宫之中除开哥布林之外还居住着大量的魔物,他们普遍只有低等智慧,大多数都是被奴役、狩猎的对象。 涡虫凭借着挖掘钻洞的优势,在哥布林制造的地宫下谨慎地生存着,对于危险的敏感使得他们在哥布林王索兰统治的时期并未被发觉,哥布林王查查的实力并不如索兰,更无法察觉自己的脚下还有着一小群住客。 好学的索兰留给族人的财富之一正是引导他们探索路禹的召唤术,渴望复现血肉战车的查查组织族人探索,却始终无法获得血肉战车。 躲在暗处的涡虫悄悄地观察着他们的举动,记录着他们的知识,然后回到更深的地底,以石刻的方式记录着召唤的知识。 他们并不清楚这些知识将会引导他们走向何方,为了生存、延续种族的涡虫们本能地模仿着强者。 一如当年人类,他们正是跟随在率先感悟魔力完成蜕变的魔物们身后,摸索出了进入魔法时代的道路。 尽管涡虫们模仿的是哥布林,但是真正崇拜的却并非哥布林,而是让整个哥布林地宫都为之胆寒的血肉战车。 涡虫们从哥布林一次次的召唤尝试中感受到了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以及那种对于力量的仰慕与憧憬。弱小的涡虫见过最为强大的生物便是哥布林,如果就连他们都对壁画上的生命顶礼膜拜,那它一定是不可思议的个体! 路禹听呆了,他斜了一眼血肉战车,发现这家伙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在某个区域有了全新的地位。 伴随着涡虫观察哥布林的召唤仪式,原始宗教初具雏形。 他们模仿着哥布林地祭祀仪式在逐渐开拓出的小小空间内布置了神龛——一颗不过拳头大小的石头歪歪扭扭地临摹着血肉战车。 奉上了祭品——不知从何处抓来的可怜小虫、可口的苔藓、地层中 散碎的晶沙。 举行了祭祀仪式——涡虫们歪歪扭扭地纠缠在一块,模仿血肉战车的触手延伸、扭打、捆绑。 据说还出现过绑得太紧不得不断体重塑的情况,不过涡虫们对于身体断成两截并不在意,强悍的再生能力能让他们迅速将身子修复,而断掉的部分往往会被虔诚地置放与祭坛之上,以供血肉战车享用。 血肉战车发出了困惑的呜呜声,路禹和须臾哭笑不得,很显然血肉战车并不想吃涡虫断裂的身体。 在总面积也许不超过一平米的迷你空间中,涡虫地下王国就这么边模仿,边构筑,这群低智的地下魔物彻底将血肉战车视为了自己的信仰。 他们最为博学的长者最为大胆的梦也不过是能够在地宫中拥有立足之地,不需要躲躲藏藏,对于更为辽阔的地面世界,他们视之为「神明的领域」。 魔力潮的到来,让地宫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初期的魔力波动对涡虫们并无影响,他们照旧觅食,照旧祭祀,从未奢望血肉战车回应渺小的他们,知足常乐地拓展着自己的地下小国。 然而伴随着魔力潮变强,涡虫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膨胀,原本细长的身体上浮现了手与足,初始还有着明显的蹼,而后就越来越不明显,逐渐变化为四指。 浪潮不断拍打,他们的身体逐渐有了娃娃鱼大小,而后向狼的体型靠近,原本逼仄狭窄的地底小国在不断地蜕变下已经无法居住,他们不得不追随着本能,小心翼翼地踏足地宫废弃的区域。 也是在此时,他们惊讶地发现,这里原本的主人哥布林消失了,偌大的地宫幽寂静谧。 这一切发生在约半年前。 莫名其妙成为地宫新主人的涡虫在哥布林描绘出的血肉战车壁画前明悟了,认为一切皆是「神赐」,他们兴高采烈地庆祝,举办了进化后最为盛大的一次祭祀,大量的涡虫「尾巴」在祭坛上如同上岸的鱼一般跳跃着。 血肉战车挥着触手打算上前纠正,二号挡在他身前,不知何时跑出来的噬魔树直接用树藤捆住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须臾展现出了难得的幽默感:「他们条件困难,祭祀不能看你想要什么,得要看信徒们有什么,你是神哎,要宽容。」 说着,她还拍了拍血肉战车转化血肉的巨型肉瘤。 正如霍古所说,魔力潮制造的变化往往可以用天翻地覆来形容。 短短几个月,涡虫中优秀个体体型逼近小型鳄鱼,因为智力提升,强大个体成为了种族领袖,逐渐能够思考的部分涡虫回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逐渐猜测,在血肉战车之后存在着真正的神明,而它仅仅只是仪式产物。 须臾抱着胸,嘀咕道:「很聪明啊,这下向血肉战车祭祀尾巴的行为可以停下来了。」 路禹觉得没这么简单,他有了一个猜想。 涡虫把头贴到地面,整个身体呈现倒u型,有些憨憨的他似乎觉得刚才叙述时自己的姿态仍不够谦卑,决定以这种方式继续向神明诉说自己一族的故事。 涡虫果然没有停止祭祀血肉战车,他们把心目中的神进行了职权划分,而血肉战车在他们眼中则是……智慧的化身。 「抱歉,稍等片刻。」 说完,路禹转过身,路过血肉战车身边时下了死命令「不准乱动」,而后跟着须臾钻到神殿深处,放肆地笑了起来。 笑得脸直抽抽的两个人努力板着一张脸返回,打算听听涡虫怎么给血肉战车贴上智慧的标签。 「它的脑袋很多,博学多识。」涡虫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辉。 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血肉战车哪来的很多脑袋,他甚至 没有能称之为头颅的区域,形象上一点也不拟人,直奔吓人而去,等等…… 两人扭头看向气得呼呼扭动触手的血肉战车,又看了看身子细长的涡虫…… 「不行,要忍住。」虽然话题很严肃,但路禹就是严肃不起来,他憋笑憋得很辛苦。 异族认知总是与人不太相同,尤其是涡虫这种萌新种族,在他们眼中,触手=脑袋,那上面有眼珠子,不是脑袋还能是什么? 脑袋多=博学多识,血肉战车=智慧的化身。 在进行职权划分后,祭祀对象又多了一个,赋予血肉战车力量的神明,而在理解了召唤术的含义,并实践着使用这份力量后,他们以自己的理解,称之为召唤之主。 虽然没有具体的形体,也不知道祂存在于何处,但这不妨碍涡虫每次使用召唤便颂唱一遍名字。 基本的前因后果路禹理解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初亚斯的地宫之行,竟然影响了一个自己不曾知晓的种族崛起,并且在多年之后以这种奇异的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这里是召唤神殿,是需要世界意识认可才能进入的意识空间,根据塞格罗的描述,到访这里的都是召唤先驱。 自欧尔库斯与他之后,这只深褐色的无名涡虫是第三名先驱? 「你是如何进入此处的?」 涡虫惶恐地将整个身子紧贴地面,颤抖不已:「请神明宽恕我们一族的冒犯…」 正常的询问落在涡虫的耳中却是气愤的质询,路禹只得耐心地解释了一番,涡虫这才冷静,但声音仍在发颤。 「难道不是神明聆听到了我们的心声……召见吗?」 「进入此处需要一些条件,你最近在召唤上做了什么?」 「没有……我们没有冒犯神明…我们只是请求神明大人,赐予我们活下去的希望。」深褐色涡虫说,「我们一族,快要灭亡了…」 魔力潮笼罩下,魔力滋润着万物,地底深处异变连连,产生变化的不只是涡虫。 水晶凭空从地宫的墙体内「破土而出」,密密麻麻遍布坑道,高浓度的魔力席卷了每一个角落,令涡虫的身体炽热滚烫,只是不到两天时间,数量稀少的涡虫便有一半以上的族人身躯晶化。 身为博学者的深褐色涡虫组织了最大规模的一次祭祀,幸存的族人纷纷断尾,将祭品献给两位神明,虔诚地祷告。 地宫震颤不止,不断钻出的晶簇严重破坏了稳固的结构,令穹顶摇摇欲坠。 被晶化的深褐色涡虫作为最强者,承受了族人倾尽全力的魔力加持,高声地颂唱,寻找着那虚无缥缈的一丝回应,而后便陡然间来到了这处奇妙的世界。 路禹愣住了,而后勃然大怒:「跑啊,你祈祷什么,给我跑!」 「神明…大人…」涡虫错愕地瞪大着两颗绿油油的眼睛,随即惶恐地低下头,正打算解释自己的亵渎之举,请求原谅,便被须臾上前一脚踹翻。 「滚啊,族人生死存亡,你要做的是带他们远离危险,不是带着他们发疯啊,再不跑地宫塌陷,晶簇蔓延,你将族灭!」 涡虫浑身颤抖:「神明大人……您将我指引至此处…这就是您的神谕吗?」 路禹头都要晕了,不知道是世界意识为每个智慧种族留下的一线生机,还是那虚无缥缈的信仰因缘际会闯入了本就被塞格罗吐槽有些bug的神殿,涡虫有了直面他的机会,可说人话显然对方是听不懂了。 涉及到「神」这些字眼,身处祂制造的领域,路禹不敢冒认,祂决定换个说法。 「自助者,天助之。」 涡虫有些恍惚,照耀在它身上的绿光逐渐黯淡,晶化也在 这一刻速度加快,忽然从下半身蔓延至了它的胸前。 它的两颗绿色的眼睛一明一灭,身体开始分崩离析,化作光粒。 「神明大人……我很抱歉。」 …… …… 地宫深处,如蛇蜿蜒蔓延开的晶簇将地宫坑道点缀得熠熠生辉,但对于居住在地下的魔物而言,这是灭顶之灾。 沙尘簌簌落下,稳居在祭坛之上的涡虫醒了过来,它只剩下了一颗头颅仍能动弹。 幸存的涡虫抬起头,眼神充满了希冀。 他们最为博学的长老得到了神明的召见,此时它已归来,神明的光辉定然尾随而至,为他们化解这场灾难。 「逃,离开这里…」 眼看族人一动不动,在发声器官被晶簇撑破前,涡虫尖利地大喊:「活下去,这是,祂的启示!」 479.把水产赶回海里 端着茶杯,摸着下巴,维持着这个姿势,路禹陷入了沉思。 敲门的塞拉被须臾拦了下来,就连喜形于色,似乎遇到了什么开心事打算前来分享的璐璐也不例外。 直到享用完晚餐,众人方才惊觉,路禹已经一整天没踏出房间,甚至连晚饭都鸽了。 这一回须臾和雾妖没有阻拦,璐璐小心翼翼地端着饭菜推开大门,一片漆黑的屋内,小暗与小光这两盏台灯漂浮于路禹头顶,投下柔和的光,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闪闪发亮。 正思考着该怎么唤醒路禹,塞拉挤了进来,二话不说拍了拍桌子。 路禹猛地一哆嗦,抬起头直接对上了璐璐满是好奇的俏脸,转过头看向门外,西格莉德和薄暮扒着门沿探头探脑。 饥饿感瞬间袭来,路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众人的注视下解决了温饱问题。 “说说吧,到底在想什么。”塞拉好奇心也被勾起来了,“整整一天啊。” 路禹整理了思绪,把召唤神殿中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他是新的召唤先驱?” 路禹摇了摇头:“它对召唤的认知十分浅薄,不符合先驱的定义,是别的力量引导着他进入了神殿。” “在他与我开始沟通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与魔力截然不同的另一种力量,我和它之间似乎架起了一道桥梁……”路禹思索了一会,“就像璐璐的聊天室,连接你我。” 凡妮莎的话语在三人脑海中回响。 “信仰…”璐璐和塞拉异口同声。 登神的阶梯正在铺设,紧闭的大门露出了缝隙,凡妮莎的预言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 对于涡虫一族能否逃过一劫心里没底,这群堪堪具有智慧的地底生命还没来得及踏足他们眼中的“神明领域”就被魔力潮吞噬,那未免有些可惜了。 “但愿这偶然的缘分能让你们活下来吧。”路禹心想。 …… …… 与水晶簇赛跑的残存的涡虫第一次活用了自己的手和脚,手脚并用的他们发现,这比蠕动前进速度更快! 赶在浓郁的魔力将他们变为晶簇前,数十只涡虫冲出了地宫,他们合力将几个尾巴不慎结晶的倒霉蛋身子掰断,而后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如同树木般耸立而起的水晶柱。 有涡虫想要把结晶化的下半身回收,作为祭祀的用品再使用,却被几个机敏的涡虫扑上去按住。 看着仍高度活跃的晶簇已经扎根地面,并且有轻微的蔓延趋势,所有涡虫不再纠结于智慧之神的贡品,而是眯着眼睛,忍受着过于强烈的光线,感知着陌生的四周。 所有的一切都与阴暗逼仄的地底不同,这里是那么地辽阔。 丰富的色彩、嘈杂且充满生机的声音、清凉的风、潺潺流水声,涡虫们张大了嘴巴,脑子已经有些麻木,不知该如何去理解、去适应这个全新的世界。 “我们…该去哪?” “长老前去陪伴神明了…我们该怎么办?” 茫然的涡虫们在地上蠕动,纠缠,很快又抛下一地的“尾巴”,他们草草搭了一个祭坛开始了祷告,但这一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要丧气,不能丧气,忘记长老传达的神谕吗?”一只涡虫环视残存的族人,高呼道,“神说‘活下去’,这是伟大的召唤之神以及智慧之神给予我们一族独特的关心,是对渺小的我们所寄予的最高期待,神明认可了我们!” 失去家园、失去族人,流落至陌生的土地之上,精疲力尽的涡虫们本已绝望,但这高呼却再度点燃了他们心中对于神明的信仰之火,一时间应者如云。 “没有地宫,我们就建造地宫。” “以我们的身躯开辟新的居所,用我们的记忆重新镌刻神明的姿态,重塑信仰!” 涡虫们聚集在了看上去和死去长老一般能说会道,格外聪明的新领袖身边,开始了远征。 他们要找到一个新的、安定的栖息地。 …… …… 表白倒计时十五天,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持续震动令处在高层的路禹体验了一把按摩椅的滋味。 霍古当初居住的废弃矿坑已经变成了水晶之森,密集的晶簇林立,不规则的晶柱斜斜地刺向天穹,反射着绚烂的虹光。 这次余震发生地来源于矿坑底部,霍古跃跃欲试,充沛的魔力、奇异的晶簇点燃了巨龙的好奇心,若非雾妖扒拉着他的眼皮阻拦,他此时已经振翅上天,而后猛地一头扎下去。 “魔力很暴躁,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 霍古的判断是对的,当天夜里,照顾鲜花的塞拉没来由一哆嗦,氤氲的青紫色弥漫晨曦领,浓郁的魔力令魔法阵齐刷刷启动,骇得监控室里的众人拉响了警报——他们以为有人入侵。 医疗组分隔开栽培药材的先见之明起到了效果,冷不防活动起来的一株药材还没来得及干掉“同伴”便被医疗组成员一拥而上,当场逮捕。 璐璐将魔药集体存放在远离晨曦城堡的区域也被证明是明智的决定,大半夜放的大烟花成功让晨曦领每个人毫无睡意。 塞拉打开了存放人偶的仓库,让一只克洛伦斯的狼人人偶行走于室外,在魔力的滋润下,狼人踉踉跄跄的行动了一会,僵硬的身躯一点点柔软,行为举止逐渐正常化。 没有外置魔力源,人偶依靠着环境中的魔力完成了循环。 “塞拉,这难道…”路禹面露喜色。 塞拉点了点头:“与月刻结界基本一致的魔力基准,我们的准备,能够派上用场了。”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药剂全军覆没,璐璐拿起了操作守则,根据塞拉的提示对晨曦城堡的法阵进行最后的修改,如黄昏城般运转的时机已到! 早有准备的塞拉喊上了几个帮手进入禁魔仓库内,他们即将在那里完成对第一批人偶的改造,克洛伦斯的人偶大军复活在即。 “路禹大人,屏障外出现了好多亡灵。”坐镇魔法钟塔的魔法师声音急切。 路禹骑着白狼来到魔法师指示地点后,呆住了。 半空中,大量海妖的灵体漂浮着,茫然空洞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一点点锁定在路禹身上。 一股寒意穿透了屏障,拍打在路禹的胸口,这一刻如坠冰窖。 魔力愈发浓郁,灵体的意识与力量也越完整,突如其来的涨潮让这些死于海妖内战,怨气冲天的灵魂开始寻找宣泄的口子,暴躁、阴冷的情绪是他们维持形体的必要能量之一,杀戮本能促使着他们延续着生前的戾气。 白狼龇牙咧嘴,发出恶狠狠的“呜呜”声,跟随而来的笨龙模仿着白狼的姿态,只不过那他充满智慧的表情实在无法带来一丝一毫的压迫感。 “路禹,我看到你那的情况了,回来吧。” 收到消息的璐璐站在监控室里,她看着晨曦领外围密密麻麻的灵体,头皮也有些发麻。 “我们的屏障,能拒绝他们吧?” “经过雾妖那次之后,晨曦领的屏障已经进行了升级,寻常灵体不太可能直接闯入。”璐璐解释,“我和塞拉还设置了魔力感应装置,如果他们强行穿越,即便钟塔的守卫没有注意到,剧烈的波动也会提醒我们。” 路禹相信两位天才的强强联手,但是…… 海妖的灵体不再只是注视,他们无视了屏障的幻境,精准锁定路禹所在的位置,或是张开嘴,喷吐着白色的雾气;或是暴躁地冲撞在屏障上,被流淌的魔力命中、粉碎;或是咆哮不止,声音凄厉而悲凉。 时不时有灵体冲出,阻拦那些准备冲撞屏障的个体,这种纠缠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内斗,一团团虚幻的雾气互相冲撞、撕咬。 路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白狼选择返程,他不想再看下去了。 海妖们发疯似地撞在屏障上,如同触电般嚎叫着退后,触碰屏障的位置愈发虚幻,接近消失。 路禹被吓了一跳,他回过头,发现海妖灵体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似乎把他视作了最佳的猎物。 “可惜,伱们进不来哦。” 任由海妖们咆哮、怒吼,路禹不为所动。 灵体想要维持存续并不简单,孱弱的个体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消散,最终化为魔力,再度融入这个世界,他们现在的行为毫无疑问会加速自己的消失。 第二天一早,聚集在晨曦领外的海妖灵体消失了。 沐浴着晨曦的微光,伤痕累累的薇拉腋下夹着一个匣子,脚步轻浮地踏入了屏障之内。 乘坐着白狼来到晨曦城堡,薇拉刚把手中的匣子递给路禹,便头一歪,倒在了桌子上。 在慌乱中,医疗组新绿确定了薇拉并无大碍,诊断结果是:身体虚脱、魔力耗尽、过度疲劳。 璐璐打开匣子,鳞光闪闪。 只看了一眼,塞拉浑身颤抖,她轻轻地抚摸着躺在箱子中鳞片,呼吸都变得急促。 璐璐咽了口唾沫:“这不会是…” 璐璐指尖碰触到鳞片的瞬间,路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阵阵波涛,耳畔边也响起了缥缈的潮声,宛若置身于海潮之巅。 “高阶海妖的鳞片…而且是能够协调言灵之力的那些鳞片。”塞拉难以置信地摇头,“即便在教国,我也没有看到劳伦德拥有这样的收藏,猎杀高阶海妖难度太大了,想要获得数量如此多的鳞片简直就是做梦!” “这些鳞片是绝佳的素材,在过去,即便以物易物都很难有对应等价物进行交换。”璐璐捂住了脸,“天哪,满满一盒,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唯有在海妖刚刚死去进行剥离才能最大程度保存……” 璐璐浑身一颤,声音戛然而止。 被新绿喂服下药剂,体力得以恢复的薇拉一点点抬起头。 这个曾经在路禹被八位大师围攻时主动跳出来帮忙解围的海妖祭司总是那么活泼,脸上从未见过忧愁,即便在浸染之灵入侵时依旧能心无旁骛地读书。 但此时,她的眼神中流露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们快坚持不住了。”似乎是不想表情太难看,薇拉努力地把嘴角扬起,“他们联合起来,偷袭了我们深绿一族…似乎是觉得我们和你们关系太密切了,又或者觉得我们太强大了,是个巨大的威胁…” “还有,对不起……”薇拉故作坚强地说,“昨晚我的族人叨扰了你们休息…来的路上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他们不太懂事,实在不好意思。” 想起昨夜制止其他亡灵冲撞屏障的海妖亡灵,路禹什么都懂了。 在昨夜偷袭中死去的深绿海妖们感受到了灭族的危险,他们残存的意识引导着他们赶赴晨曦领,试图获得帮助。 然而不完整的灵体无法传达出话语,一点点失去理智的海妖逐渐沦为追逐“生命”的恶灵,再也无法想起自己的目的。 璐璐咬牙:“是你们主动上岸协调;是你们主动让出了原本占据的领地,让其他部族也能上岸;是你们一直收敛着,不愿意自相残杀!” “这群臭水产!!” 路禹觉得自己被溅射到了,但这一次她骂得没错。 深绿海妖一直如此克制只是希望海妖一族能少流一些血,薇拉一直认为只要协调得当,上岸的各个部族都能拥有一块可以接受的临时领地。 未来无人可知,同族之间应当守望相助,而非在灾厄彻底降临前内耗殆尽。 然而其他海妖似乎不这么认为。 “你还剩多少族人?” 薇拉低下了头,咬着嘴唇:“我不知道……我和大祭司一同迎击着敌人,回过神,已经和族人们走散,我和大祭司最后分开逃跑,她似乎没有来到这里? 路禹、塞拉、璐璐三人交换了眼神。 “该把水产赶回海里去了。”璐璐说。 路禹拍了拍薇拉的肩膀:“本来我们就是因为你才允许海妖上岸,现在我改主意了。” “可…那不是晨曦领的范围。” “那就重新划定范围,那片海岸,我要了!”路禹炸毛了,“暴食者想吃新鲜海鲜,下水追着鱼啃,滋滋冒血的那种!” (本章完) 480.这一次,暴食者必生吃海妖 「暴食者想吃新鲜海鲜,这就是你们重划领土边界的理由?」 红色激流部族海妖之主德弥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西格莉德的话,荒诞感令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在西格莉德确定地说「是」之后,这个与薇拉在模样上颇有几分相似的部族女王绷直了尾巴,将身子舒展开,居高临下的凝视西格莉德。 「晨曦领拥有广阔而富饶的土地,而你们的人口是如此稀少。」德弥似乎是在为晨曦领规划,「如果暴食者阁下对于海鲜情有独钟,一切稳定下来之后,红色激流与其他部族会定期向晨曦领提供所需的海产。」 西格莉德维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我们的领主希望追着海鲜啃,那样最新鲜,这是他的原话。」 凝视西格莉德眼神中多了几分不善,德弥精致的脸上寒霜蔓延,她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人类的幽默与海妖的幽默并不相通,也许这只是一次不合时宜的玩笑?」 「这是三位领主大人共同的决定。」说罢,西格莉德起身,她没有和红色激流客气,随手抓取托盘中的一条海鱼,喂给了身旁的白狼。 「在限定时间内,所有海妖都要离开晨曦领划定的海岸,逾期将视为入侵晨曦领。」西格莉德提醒,「德弥女王,您是最后一位知晓消息的,给你准备的时间会比其他部族更多一些。」 骑着白狼的西格莉德离开了,树屋内的红色激流海妖长老面面相觑,德弥则是面色凝重。 返回深海绝不可能,随着时间推移,强大的海妖愈发焦躁,仿佛有什么扼住了他们的咽喉,强烈的不适与无法顺畅呼吸的滞涩感煎熬着他们的肉体与精神,本能促使他们远离大海。 作为一个掌管了周边海域实力数一数二海妖部族的领袖,德弥在经历了初期的错愕与愤怒后冷静了下来,她令族人向已经登陆的其余部族询问,确认了西格莉德并非区别对待。 晨曦领一视同仁,所有的海妖都在他们的驱逐名单上,给出的理由也出奇的一致。 互有争斗的各族在对付深绿海妖一族上难得地达成了统一,仍然保留沟通渠道的各大海妖部族决定派出使者前往晨曦领。 看在塞拉与教国的面子上,海妖暂时无视了西格莉德通告中那仿佛要开战的态度,以及那明显没把海妖们放在眼里的轻蔑。 和海妖开战?这听上去就是个笑话! 晨曦领大会客厅内,当两眼通红的薇拉现身的那一刻,海妖使者们立刻知道了缘由,他们警惕地调动魔力,左顾右盼,提防着可能从角落里冲出的伏击。 塞拉不屑提醒这群海妖,在晨曦城堡内,这种提防毫无意义,复刻了黄昏法阵的晨曦城堡就是新的黄昏城,这是一座能够活过来的迷宫! 路禹扫了一眼到场的海妖使者,轻飘飘地宣布:「如果你们认为晨曦领打算与海妖开战,那么就是开战,不过相较于某些人,我们足够礼貌,先礼后兵。」 决绝的语气让海妖使者讶然,亲自到场的德弥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提醒路禹:「暴食者可知道如今上岸的海妖有多少,四处寻找近海栖息地的海妖又有多少?」 德弥凝视路禹,冷声笑道:「你在与海妖为敌,除了位于鼎盛时期的种族,没有人会想这么做。」 「深绿海族与我们的冲突是一场内战,据我所知,暴食者阁下在梭伦内战中也保持了中立,更是支持各族、各国中立的,难道因为是海妖,而非同族就双重标准吗?」 路禹皮笑肉不笑:「我支持梭伦内战中立是因为我讨厌梭伦的皇帝狄维克,我帮助深绿海族是因为薇拉是我们的朋友。」 「还有,别把自私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深绿海妖始终支持 其他部族上岸,并且几次三番缩小自己的栖息之地,只为更多无法远离海水的族群能够拥有一片缓冲区。」路禹越说越激动,「好人活该被你们偷袭、屠杀?」 「海妖在上千年的时光中一直自诩心态平和的种族,乐于看岸上潮起潮落,我都被你们的描述所迷惑了,大难将至,你们的表现也平和不到哪去嘛…论信义、论仁善,甚至不如野外的狼,至少我治好了狼的伤口,他会知道我的好,为我叼来食物,守护着我。」 海妖使者们沉默着。 在这件事情上路禹有着朴素的认知,好人应该有好报。 薇拉的深绿海妖所作所为路禹看在眼里,作为一个大型部族,没有挤压小部族的生存空间,而是处处维护……好的海妖就该死? 陆陆续续逃难至晨曦领的深绿海妖百不存一,且都伤痕累累,这些幸存海妖带来了一个又一个噩耗。 深绿海妖的大祭司已经魂归大海;高阶的族人被剥除共鸣言灵之力的鳞片,处死;弱小的族人被戴上了水枷锁,沦为其他部族的奴隶;坚持反抗的海妖已经贩卖至德莫里斯港,交由那里的商人出售,换取未来在地面上度过灾厄的物资。 整个深绿海妖,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就因为薇拉在召唤大师的比赛前为你说话,人类的友谊如此廉价?」有海妖使者开口了,不过他依旧不敢正面回应路禹的指责。 「我似乎没有和你解释标准的必要?」路禹声音冷了下去,「那片海岸本就是我允许深绿海族栖息之地,没有薇拉亲自索取,你觉得我会坐视一群水产占据我捕鱼之地?你们的到来甚至让我的海鲜供应船无处落脚!」 海妖使者纷纷起身,怒视路禹,这份赤裸裸的挑衅终结了他们对于晨曦领的最后一丝尊重,也让他们不愿意再因为忌惮四大国而对晨曦领有所退让,他们终于将话摆在明面。 「您在浸染灾厄期间为梅拉做出过巨大的贡献,分享知识的英姿如太阳般耀眼,但这不代表您能对海妖指手画脚。」海妖使者提醒,「别做傻事暴食者,这是最后的忠告,否则我们将会亲手摧毁你所书写的传奇。」 「我能给深绿,自然就能拿回来。」路禹态度坚决,「七天,你们有七天时间考虑是否离开。」 「海妖们,记住了,你们此刻正踩在厚实的土地之上。」路禹指了指自己,「我们,才是受土地哺育而生的种族,上了岸的你们,只是会蠕动的人型泥鳅!」 路禹站起身,身子挺拔如标枪,神情冷厉:「海妖过往战绩辉煌无非是有着永远包容你们的大海,即便惨败也能有安身之所,可这一次大海并不站在你们那边……我不介意以你们的血肉喂饱我可爱的召唤物们。」 …… …… 头顶阴云密布的海妖使者离开晨曦领屏障后仍不断地回首,一个个神情复杂。 而在会客厅内,塞拉抱着胸,看着抿着茶水,平复心情的路禹,她嘴角上扬。 虽然族破家亡,但坚强的薇拉没有自暴自弃,更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她努力地收拢着残存的海妖,安慰着同样经历大变的族人们——她清楚,照顾幸存的族人远比报仇更重要,在大祭司死的那一刻,她已经成为了深绿的领袖。 对于把海妖赶回海中,薇拉认为只是谈判的技巧,毕竟她如今最渴望的是解救那些沦为奴隶的可怜族人。 然而直到谈话结束,薇拉才惊觉,不仅路禹是认真的,璐璐、塞拉都是认真的。 晨曦领真的想和海妖开战! 薇拉赶紧阻止道:「高阶海妖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要可怕,大祭司可是八阶,是登陆海妖中唯一的八阶,一样被七阶给……言灵力量的复数叠加下,他 们释放的每一个魔法,威力都难以想象!」 塞拉拍了拍薇拉的肩膀,她觉得有必要教这个突然扛起领袖职责的书呆子一些经验。 「想要回成为奴隶的深绿族人,靠谈是没有用的。暴食者的面子不值钱,海妖们的确欣赏路禹分享知识的举动,但也仅限于欣赏,这种虚无缥缈的认可换不到任何实际的利益,口惠而实不至的敬称是他们能提供的最大支持。」 「想要提条件,就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真理。」路禹补充。 薇拉愣住了:「真理?」 璐璐的手中蹿起一团火苗,照亮了她有些兴奋的脸:「这就是真理,只要火球足够大,你说的话,就没人会忽视。」 当然,三人没有说的是,他们在接受薇拉请求的那一刻就存着敲山震虎的想法。 梅拉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全大陆的纷争不日将至,在混乱波及到晨曦领前,他们必须让潜伏在暗中,阴恻恻窥视晨曦领的不速之客意识到,晨曦领绝非软柿子。 任何想要染指这片乐土的人必将付出沉重的代价! 深绿海妖的事极大的刺激到了三人,低调、不争的他们被当做柔弱可欺的无刺无毒河豚,等到想要反击时,已经抵御不住蜂拥而至的恶意了。 晨曦领虽然有着「暴食者」的头衔震慑,看上去颇为凶恶,但作为一个拥有领地的势力,它从未展现过整体力量。 一头从未将利爪示人的凶兽是吓不住任何人的。 这一次,暴食者必须生吃海妖。 481.召唤场地的第一次应用 六天时间匆匆而逝,各海妖部族仍然在营建岸上栖息地,对于晨曦领发出的警告,他们用行动给出了回应。 从一开始就对海妖自觉离去不抱希望的路禹情绪稳定,他早早就找到了战斗组的阿尔文和紫星宣布了三人共同制定的计划。 自从晨曦领建立以来,应对这类事件总是处于绝对的人数劣势,已经习惯的两位战斗组组长表现得很平静,只不过在最后紫星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召唤花样好多啊。」 路禹书房里,薄暮骄傲地扬着头,伸手轻拍弟弟黄昏,拍得他刚刚被束好的金黄色的发丝乱颤,小翅膀闷闷不乐地贴在腰后。 黄昏求救似的望向路禹,路禹只能无奈地对他微笑。 黄昏脸耷拉下来,借口给西格莉德工作逃也似地离开了自己姐姐身边。 路禹忍俊不禁:「他是你的亲弟弟哎,抓着他炫耀个不停,埋汰他,合适吗?」 薄暮也觉得自己有些得意忘形,因此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 桌面上摆着寒绿刚刚送来的测试报告,以表格形式呈现的数据立体而形象,看到参与试验的人中有璐璐和塞拉,他淡然一笑,而后对着薄暮努了努嘴:「来看看吧。」 本来还算矜持的薄暮看到表格的瞬间嘴角咧到了耳根,小翅膀不断的扑扇,路禹的房间里继雾妖、须臾、小暗、小光等漂浮物后又迎来了一位新成员。 「咚咚咚」。 「请进。」 薇拉用尾巴转动把手,确认路禹确实空闲后才进入房间。 「海妖各部族不会退的,明天就是最后的截止日期,我们深绿海妖要与晨曦领并肩作战,这是我们必须踏上的战场!」 薇拉神情坚毅,语气坚定,突如其来的打击没有击垮这位海妖天才,她正在努力学习着成为一名合格的领袖。 「薇拉,你们目前只剩下四百余海妖,六阶不到二十,五阶仅有五十余,已经沦为奴隶的那部分族人也不会有太多高阶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路禹说得足够委婉,薇拉眼睛倏地一下红了。 魔力潮之下变数太多,为了防止深绿能够借助潮起潮落再次崛起向他们复仇,联合起来绞杀深绿的海妖各部族有意把深绿杀断档了。 深绿幸存的四百多族人中觉醒了「言灵」这一特殊魔法天赋的,不足四十。 「族人们不甘心!」薇拉咬牙切齿,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深绿从来不是一个好战的海妖部族,作为最早接纳劳伦德开辟航线主张的部族,他们此前也数次出现在与人类帝国交往的历史之中,无一例外均是以和善的邻族身份现身,劳伦德的书稿中将深绿海妖称之为「快乐平和,与世无争的朋友」, 如今这群海妖再也无法心境平和、豁达乐观地追逐自己渴望弄明白的魔法奥秘,追逐那魔力潮后崭新的知识与秘密,仇恨占据了他们心灵的每个角落。 薇拉眼睛中隐藏着怒涛,她没有调动魔力,只是在愤怒地低吟,路禹的房间中便响起了浪潮之声,汹涌澎湃,好似雷鸣炸响。 路禹叹了口气,把桌面上的实验数据递给薇拉:「璐璐和塞拉都不建议你们参战,毕竟你们的即战力甚至不如晨曦领,但是……我可能会需要一些有言灵之力的海妖协助,以提供我所需的数据。」 薇拉看着卷轴,眼睛瞪得溜圆,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还可以这样?」 路禹示意她看看一旁。 薇拉转过头,对上了满脸写着「快夸我」的薄暮。 「不是路禹,是你发现的?」 薄暮摇头:「老师给我提供了重要的思路,在 那之前我也没想到这种手段。」 薇拉当即决定:「所有拥有言灵天赋的海妖都会出战,这是我们的血仇!」 「我知道塞拉和璐璐阻止我们参与是在保护我们少得可怜的族人,并且也担心未来深绿能够重回大海时被其他族人讥讽在内战中引来外人……他们很了解海族,但实际上,我们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 薇拉手按着心:「我们始终辗转难眠,只要闭上眼睛,耳畔边尽是族人的痛苦的哀嚎声。我们能看见那一夜倒在血泊中的族人,能回忆起他们空洞的眼睛……他们到死也不相信杀死他们的是自己帮助过的同族!」 「艰难入睡后,在梦中我们的思绪久违地回到了大海的那片故土,族人们依旧无忧无虑地生活着,在珊瑚与礁石中嬉戏打闹,在珠蚌的居所中查看刻在贝壳上的符文……」薇拉哽咽了,「可醒来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须臾飘了下来,主动抱住了薇拉,小暗和小光也在这时候主动缠了上去。 薇拉哭的不能自己,作为领袖要足够坚强,但她还是没能忍住。 路禹走出房间,塞拉和璐璐倚在门的左右两侧。 「你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塞拉两手一摊。 每听一次拳头就硬一次的璐璐摩拳擦掌:「必须给那群海妖整个大火球,炭烤海产!」 路禹点了点头:「都没意见对吧,那今晚午夜时分就开始吧。」 「午夜?」塞拉和璐璐愣住了,一脸错愕,「不是说好了,七天吗?」 路禹说:「我说的七天从派出西格莉德那天起算啊,过了午夜正好七天,有问题吗?」 塞拉笑出了声:「不愧是暴食者呢,真是恶名昭著。」 「那跟暴食者私奔的光辉神选怎么说……」 路禹连忙住嘴,但为时已晚,走廊尽头的窗帘飘动,柔和的晚风拂在路禹背上冰凉刺骨。 他不敢低头去看璐璐的表情,更不敢和塞拉刀子一般的眼神对视,只得僵硬地转移话题:「你看,谣言真是有趣呢,哈哈哈……」 苍白无力的干笑因为紫星的到来被打断。 「哦,三位领主都在啊,正好,正好。」紫星拿起一罐矿泉水瓶大小的紫色的溶液问,「西格莉德给我们配送的这款物资没有对应的使用说明,所以我来问问,这是丢出去会自动爆炸,还是需要魔力引爆,亦或者有更为奇特的效果与使用方式?」 璐璐纳闷地踮脚,拿过瓶子端详了一会:「奇怪,我准备了几瓶贴着使用说明的才对…你跟我来,我房间里有。」 眼看着紫星帮忙解围,路禹猛地松了一口气。 塞拉冷哼道:「这下璐璐心里,你的印象分猛扣了。」 「情不自禁,别急,我一定还是优势。」路禹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们还要给海妖们一个难忘的夜。」 …… …… 万籁俱寂,晨曦领东侧近海海岸,海妖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并非所有海妖都能迅速适应陆地上的节奏,近海湾岸中漂浮着许多「脑袋」,每个部族的海妖都紧紧依靠,以寻找到深海中的感觉。 没有海妖把晨曦领的威胁当一回事,但是各个部族的岸上巡逻警卫却变多了——深绿被袭后,各族默契地增派了守卫。 晨曦领一侧象征性布置的三两只海妖斥候尽职地监视着屏障四周,尽管不相信晨曦领会失心疯从安全的区域杀出,但是各族首领仍然给予了晨曦领最后一丝的尊重。 七只海妖的尸体被抬进晨曦领,这些海妖斥候没有来得及发出警示便被悄无声息出现在身边的魔物咬住了咽喉, 空有强大的魔力,却来不及反抗,死得悄无声息。 大部分医疗组成员都不参与战斗,因此海妖尸体进入晨曦领后,迅速被他们截胡了一只。 对于海妖身体构造十分好奇的医疗组今夜同样难眠。 另外六具尸体则被土木组的成员搬进了刚刚建造好的那座建筑之中——尸体正是塞拉点名所求之物。 召唤组成员首战轻易得手,拟态魔物相较于拟态植物更优秀的是进攻性,他们能够在一定范围内快速移动,如果在拥有隐匿魔力波动的赐福加持下,堪称神出鬼没。 「至于这么点岗哨…好像真的不太尊重晨曦领啊。」璐璐嘀咕。 「不尊重挺好的。」路禹唤来一个召唤组成员吩咐了一番,而后转头对她说,「作死一定会死,这个道理很朴素,今天就教一教海妖吧。」 地面上的生物为了有限的生存领域拼死拼活时,坐拥大海的海族们总是能够惬意地看岸上潮起潮落。 也该到他们领悟岸上的凶险了。 召唤组两两配对,开始召唤。 一人通过【元素生命】开始与召唤仪式共鸣,而另外一人则将魔力导入了一个全新的模板之中。 当召唤最终成型,与召唤师本人神似的火焰元素面前凭空多出了一大块特殊的区域。 熔岩流淌、火山喷发,炽热的气息在这方寸之地内喷薄欲出。 火焰元素毫不犹豫地踏足其中,顷刻间,火光冲天,魔力汹涌,身体骤然膨胀数倍的火焰元素宛如魔神降临,高温将大地炙烤变色。 「把场地组合到一起!」路禹立刻指挥。 482.活体迷宫【静谧花园】 【元素结界】,这个由薄暮摸索而出的特殊召唤物,在形式上更像是一种以召唤仪式而呈现出的魔法。 在各种模板相继被摸索而出之际,路禹便大胆设想了多种与召唤模板共存的体系。 “一些召唤物也许能够在特殊的环境下获得强化”让薄暮若有所思,虽然路禹本人强调地是召唤物的实战适用性大幅度提升,而非暂时摸不着头脑的“场地召唤物”。 召唤小组对于酷炫的大型召唤物求而不得,一直都渴望着拥有一个改变环境的场地召唤物作为替代,但作为实际使用过的人,路禹一直不太看好。 在召唤师对决中使用的第七号召唤物【静谧花园】,是路禹构思的第一个场地型召唤物,作为一个拥有六阶魔力基础才能正常召唤的大宝贝,场地类召唤物的高额魔力消耗一直是巨大的问题,其次就是笨重。 无法移动就意味适用场合受限。 体积庞大意味着一旦被发现大范围魔法打击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如果只是单纯用作伏击,新的拟态召唤模板所能提供的效果更优,且打法多样化,场地召唤物彻底沦落为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状态。 作为自己收下的第一个召唤徒弟,路禹向薄暮展示了【静谧花园】的原稿,对于当时看得有些呆滞的她,路禹只当是有些震撼。 直到她在【元素生命】模板上摸索、拓展出了【元素结界】这一模板,路禹才知道静谧花园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样的启发。 “既然场地形式的召唤物十分笨重,那活体场地化作召唤物的补给或是外置素材存在又如何呢?” 薄暮的构思朴实无华,可以说就是路禹曾经召唤各种元素,企图捏出元素融合巨人的基础版本。 目前实验得出的数据可知,一个处于活跃状态下的元素精粹,是激活【元素结界】的必要召唤素材,想要获得越强力的元素结界,不仅看召唤师的实力,更要看素材强度。 但致命的魔力损耗仍旧在困扰召唤师,【元素结界】作为大补丸是没有战力的,一次性抽空召唤师所有魔力,没有一点商量余地,这样的代价,无论怎么看都是翻倍鸡肋的产物。 但是……如果有专门的人负责召唤【元素结界】呢? 对召唤一窍不通的海妖们已经被榨干,大多数第一次完成召唤的海妖一脸茫然,纳闷道:“召唤这么费魔力吗,一点不剩?” “火焰薄暮”、“冰霜寒绿”脚下一块又一块元素结界拼接而起。 火焰薄暮踏足元素结界的那一刻,结界中岩浆涌动,火山怒号,暗红色的河流顷刻间汇聚到她的脚下,又化作千万条溪流,注入火焰薄暮的身躯之中。 冰霜寒绿身后雪山虚影若隐若现,凛冽的风雪中雪山之巅轰然作响,令人战栗的啸叫中雪白的怒涛倾泻而下,势若天倾般拍打在她的身躯之上。 两只召唤物光芒闪耀,魔力节节攀升。 深沉邪恶的暗红与彻骨冰寒的水蓝交相辉映。 “难以置信,他们是五阶魔法师,可这两只召唤物是七阶?” 学者众多的深绿海妖怔住了,他们注视着这不可能存在、违背魔法规则的产物,不知所措。 气喘吁吁的他们顾不上恢复,不断的开始颂唱着自己所信仰的神明名字,希望神明能为他们解答这奇异的一幕。 薄暮与寒绿呼吸节奏有些紊乱,但仍然努力调整回来了。 “老师,我能通过召唤物感觉到……”薄暮兴奋得脸通红,“感觉到海妖注意到了我们,他们正在聚集,释放出感知的魔力,那些魔力游动的轨迹清晰可见……我从没有如此敏锐过!” 路禹鼓了鼓掌:“那还等什么,你的力量也源自着我们深绿一族的朋友,就用那些海妖的血,祭奠那些怀揣善意死去的深绿海妖吧…没有离开陆地的,一个不留!” 内向腼腆的寒绿因为爱好读书的缘故和同样爱看书的薇拉关系不错,她欣然点头,幽冷的冰霜寒绿径直扑向了几只前来查看情况的海妖。 冰霜寒绿速度极快,只是轻飘飘地掠过几只海妖,他们便在那条寒冰路径上化作了冰雕。 紧随其后划出一条火焰路径而过的火焰薄暮轻弹手指,两道火焰箭笔直贯穿了雕像,让他们的表情最终定格为即将破冰而出前的惊恐。 薇拉招呼着还能动弹的族人打算跟进,却被路禹拦了下来。 “两只七阶召唤物起不了决定性作用的,上岸的海妖部族都有七阶,数量比你想得多,这是温柔的大海上千年滋润下的结晶!” “有八阶吗?” 薇拉怔住了:“据我所知,除了我们死去的大祭司……应该只有红色激流、沉默礁石两族有八阶。” 塞拉同样拦住了刚刚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晨曦领众人,让他们稍安勿躁。 她对薇拉说:“既然如此,那就看着吧,这场战斗能收集到宝贵的实战数据。” 一只六阶海妖咽了口唾沫:“我并非要指点三位领主的做法,这是战斗,会切实影响到晨曦领的利益,而你们似乎还打算额外收获些……数据?” 塞拉笑道:“因为我们发起这场战争的前提是,晨曦领立于不败,即便我们无法把所有海妖赶回海里,这些海妖也拿晨曦领没有办法。” 黄昏城的法阵、萨耶尔的各类杂学魔法、凡妮莎的理论。 克洛伦斯、萨耶尔、凡妮莎,三位伟大先贤的知识与构思,塞拉与璐璐的天才思维,共同灌注出了晨曦领的防御体系。 除了并不需要的“轮回”,仍需要魔力基础才能触发的短距传送法阵,实装了全部功能的晨曦领即是黄昏城2.0! 感知到了成群的五阶海妖扎堆,火焰薄暮微笑着转向,在空中甩出一道明亮的弧线,抖落无数火星。 被火焰薄暮盯上的海妖不寒而栗,危险令他们做出了行动。 “湛蓝之……” 言灵天赋激活,火焰薄暮身前碧波荡漾。 只要片刻,足以扑灭躁动之火的水魔法便会成型,但没有片刻了。 “能觉醒言灵天赋,伱们就是精锐,是这一族的希望!”薄暮狂喜不已。 眨眼间,薄暮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热风吹过,海妖体内的魔力被一双巨手死死扼住,他们的身体像是化身成海绵,蕴含魔力的水滴被挤压而出,共鸣魔力的鳞片化为焦炭。 身躯肉眼可见地干瘪了几分后,火焰薄暮笑着松开了手,满足而愉悦的舔了舔舌头。 远处操控火焰薄暮的本尊陶醉不已,在刚才那一刻,她竟然获得了类似于血族吸血时才能拥有的满足与亢奋。 两道湛蓝色的水柱贯穿了走神的火焰薄暮,匆匆赶来的六阶海妖面露喜色,急忙让其他海妖救下被吸干的族人。 “等等,你怎么……呃啊!” 火焰薄暮无视贯穿自己身体的水柱,迎着魔法径直扎向施法海妖,用炽热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毫不留情地将暴躁的火焰灌注入他的体内,顷刻间,六阶海妖体表蓝光闪烁,庇护他生命的鳞片做着最后的尝试。 火焰薄暮深深地拥抱了这只六阶海妖,他的鳞片化作青烟,血肉变为焦炭,在痛苦地嚎叫声后,双目无神地跌落地面。 与火焰薄暮专挑高位阶下手不同,寒绿是个听话的乖宝宝,既然三位领主下令在陆地上的海妖都杀光,既然对方把深绿一族杀断档…… 避开了幼年海妖,只对海妖中实力弱小又成年的个体下手,寒绿保留了一丝教国教导而出的善良。 “风雪啊,刮起来吧。” “冰晶,坠落吧!” 进入了角色的寒绿难得地跟随着节奏喊出了往日不可能说的羞耻台词。 冰霜寒绿所到之处万物冻结,彻骨的冰寒侵入了逃跑的弱小海妖体内,令他们的意识飞速消散,成为了好看精致的冰雕。 只是短短两三分钟,这处海妖栖息地彻底陷入了混乱之中。 居住于近海区域的同部族七阶海妖们惊闻变故匆匆赶来,看到冻伤与烫伤的族人,又看到冰雕与碳化的尸体,目眦欲裂。 虽然比巨龙一族好点,但是海妖的生育率算不上高,大海安逸的生活令他们始终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因此更多时候更在乎自己是否开心。 一冰一火两个人型大肆屠杀让最适应陆地生活的海妖死伤惨重,七阶海妖们的心在滴血。 “黑光之神的雷霆!” 漆黑的雷霆瞬息间成型,如墨般的色彩中不安的气息令人心悸,快到令人窒息的速度让冰霜寒绿只来得及做出调动魔力护盾的动作,便被雷电贯穿全身。 “荆棘之水!” 绿色的水流上,荆棘遍布,长枪如电笔直探出,同样来不及反应的火焰薄暮被当场爆头,荆棘如同寄生植物的种子,在跳跃的火焰之躯上蔓延开来,阻止着火焰之力的自我愈合。 眼看两只元素还有活动能力,同样的魔法眨眼间又施放了一次,言灵天赋的强大优势体现得淋漓尽致。 元素之躯裂隙丛生,澎湃的魔力几乎要透体而出。 七阶海妖面色凝重,他们看穿了这是两个奇异的元素生命体,并且魔力波动在七阶上下,但即便如此,两次直击也该失去行动能力了,元素生命能依靠魔力治愈自身,可那也是有极限的。 这如同海潮般连绵不绝的魔力是怎么回事? 他们维持生命的极限到底在哪? “黑光之神的雷霆!” “荆棘之水!” 第三次攻击落下,八位七阶合力,两只召唤物身躯支离破碎,精纯的元素魔力破体而出。 在即将消散的最后一刻,火焰元素留给了他们一个鄙夷的笑脸。 那笑容,仿佛不在乎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 难道说…… 作为这一部族海妖长老的八位七阶狂怒地沿着魔力气息追溯,在不远处的一处开满喇叭花的林地中,路禹、塞拉、璐璐坐在石桌前,戏谑地注视着他们。 不知为何,这里光线格外昏暗,仿佛有一层薄薄的黑气蒙在眼前。 仔细辨认后,海妖长老发现路禹身后不远处,是晨曦领精挑细选的即战力,以及深绿海妖最后的精锐。 这两群人站在了一起,脸上满是鄙夷与唾弃。 “暴!食!者!” 被两只元素生命杀得栖息地损伤过半的部族长老怒吼出声,若非同伴阻拦,言灵之力已经触发。 路禹掏了掏耳朵:“我耳朵很好,不需要说那么大声也能听见。” 璐璐接话:“不只是暴食者,我也有参与策划哦,只喊他的名字是因为只认识他吗,看来需要重新自我介绍了,我叫……” “塞拉,你曾是教国神选,应当知道我们与深绿海妖是种族内战,外族插手种族内战,真的合适吗?”虽然愤怒到了极点,但是海妖长老仍然尽量让话有转圜余地。 这位深得劳伦德教皇垂青,甚至将塞拉下嫁给他的异域蛮人绝不可能毫无实力……暴食者的恶名究竟有多少是真实,有多少是虚假,他们也搞不清楚。 塞拉不咸不淡地回应:“我们发起攻击是因为你们入侵了晨曦领领地,领地主权在梅拉总是能得到保证,即便你们向四大国发起仲裁,或是邀请各大种族评理,晨曦领都站在道义的一方。” “顺带一说……”塞拉拿出一张卷轴,以风魔法吹向海妖长老,“这是雇佣协议,深绿海妖一族已成为晨曦领的雇佣兵,搞清楚主次关系,她们只是顺带着参加晨曦领保卫领地完整的战争,不是什么种族内战的主导者。” 道义、法理被塞拉拿捏得死死的,筹划过程中确保自己能不败才行动的两人欣赏着海妖长老逐渐扭曲的表情,舒服了。 薇拉仍然拳头紧握,但那沉重的心却松快了一些。 这还不是结束,路禹许诺过,她必将能带领族人亲自复仇。 “还没有结束呢!”薇拉在内心嘶吼。 “塞拉,晨曦领确定要与我们漆水部族为敌?与海妖为敌!” “你还不配代表海妖,好好代表你这个过去籍籍无名,依靠偷袭深绿海妖拥有一席之地的垃圾漆水去吧!”璐璐骂完不忘重申,“自我介绍,我叫咕……” 一位暴怒的海妖长老再也受不了了,他指着塞拉破口大骂:“成为异大陆蛮子的妻子,看来你也变得愚蠢了,昔日的神选如今不过是奴化的蛮族!” 危险的魔力凝聚于路禹头顶,感受到言灵启动征兆的路禹嘴角上扬。 “中低阶死得够多了,高阶也该多死几个了。” 花园四角,成片成片漆黑的喇叭花悄无声息地怒放,像是死神高举的镰刀释放着森然死寂之意,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萤火虫齐刷刷熄灯,逃也似地离开了。 “我尊敬无上的主,请下令吧…咕噜噜~~~” 饥饿令它的话语充满了渴望。 “作为薄暮的启发者,你理所应当能享用一位七阶的血肉,尽你所能…伤害他,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尊敬无上的主…静谧为你效劳!” “我身,即是他们的监牢!” 盛怒之下的海妖长老并未察觉到,他们踏足的是一片活着的花园。 当视界只剩下黑暗的那一刻,迷宫隔绝了他们。 (本章完) 今晚无更,明天继续 早上更新时没想到感冒加重,喷嚏打了一整天,擦鼻涕多了鼻子下面的皮肤都疼,喉咙也因为太过用力沙沙的。 南方的天气在我看来就是发神经,三天前热得让你打开小电扇,一晚上过去,温度直扑个位数,对室外温度只要错误估算一点,认为今天仍然处于“凉快”范畴,那你一定能品尝到无情重拳连续捶打。 回到家码字昏昏沉沉,写了一半回过头检查发现自己根本没进入状态,今天早上更了4k,大家就先原谅海豹吧,被天气折腾习惯的我感觉吃了药第二天就能满血复活了。 申请来的假期是星期一正式启用,也许、大概,没准…总之,应该能够期待一下持续加更。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今晚无更,明天继续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83.封印言灵的静谧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路禹面前的海妖长老下意识查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却只有仍在虚空中疯狂生长的喇叭花,它的根茎以不可思议的方式缠绕着空气,向着天空铺展开,好似肉眼看不见的地方确实存在着能够攀附的实体。 喇叭花低垂,花蕊诡异地流淌出黑色黏稠的液体,滴落地面汇聚成洼,一股与视觉、体感完全相悖的奇异熏香蔓进海妖长老的鼻腔,无尽的辉光挤进了他的视野之中,恍惚间,最为优秀的森精歌手在这一刻嘹亮地颂唱,歌声穿透了他的心灵深处,与那记忆中的薄弱之处共鸣,他像是回到了故乡,回到了那被海流冲刷着身体,浸润着灵魂的地方。 迷茫转瞬即逝,经验丰富的海妖长老以水泡将头笼罩,屏息凝神,缠绕于思绪间的迷茫陡然散去,在喇叭花构成的花墙之后,路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 海妖长老确信自己不在任何幻境之中,低劣的迷幻戏法倒是让他心生感慨,又一次拥抱了难舍难分的故土,只不过魔力感知不到他们在哪,障眼法,还是说…… “暴食者,这也是你的召唤物吗?” 路禹鼓掌:“不愧是一族长老,很敏锐的嗅觉,欢迎来到【静谧花园】,你与我所处的正是它急速扩张的体内,换而言之…这是血肉构筑而成的活体迷宫。” “感谢您的解说,似乎只要我攻击脚底下的土地即可脱困?”海妖长老不由得发笑,“没有人告诉你不该在战斗时泄露重要的信息吗?” 路禹解释:“伱似乎误解了什么,我释放静谧花园不是为了让它战斗,而是为了形成一个个区域的单对单,迷宫为每个人都合理分配了对手,公平公正,你觉得呢?” 海妖长老审视着路禹,迟疑了一会,哈哈大笑:“单对单…即便我对召唤物了解甚少,但也知道力量越特殊、能力越复杂的召唤物消耗越大,暴食者确定还有余力?” 魔力流淌过他表面的鳞片,流光溢彩。 “我和那群所谓的召唤大师可不同,召唤师对拥有言灵天赋的海妖毫无胜算。” “不妨试试?” 路禹话音刚落,须臾现身,她高昂着头,从容而优雅地轻挥手中的血剑,那饱含魔力的血液在空中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星星点点滴落漆黑如墨的地面。 须臾的血来自刚刚死去的海妖。 “不可饶恕的亵渎!” 强悍的魔力怦然炸响,狂风吹得四周的喇叭花东倒西歪。 流淌着鲜血的翅膀轻轻拍动,速度却快到不可思议,拖曳着无数残影持剑前行的须臾剑锋直指海妖长老的咽喉。 “【黑光之神的雷霆】。” “哧。” 须臾与海妖长老错身而过。 言灵已成,黑色的电光却销声匿迹,海妖长老正错愕着,刺痛感从脖颈处传来,来不及回身直面须臾,剧烈的动作便让鲜血如泉般汩汩流出,胸前的鳞片霎时间失去了光泽。 海妖长老下意识捂住不断冒血的咽喉,因为他惊恐地发现流失的鲜血源源不断飘向须臾,滋润着她的翅膀与长剑。 蓝色的波纹荡漾,一层薄薄的水环将他的伤口暂时封锁,遍布身体周围的水气凝结成冰晶,悬于空中,但还未来得及进一步防御,须臾便又一次鬼魅地出现在他的身前,血剑一点点没入了他的身体。 一切只发生在几个呼吸的时间。 海妖长老不顾伤口挣扎着吼出了魔法的名字,然而周遭的魔力风平浪静。 须臾满脸享受地将血剑一点点旋转,钻心的疼痛让海妖长老痛苦地嚎叫,抑制流血的水环失去了效果,血液染红了须臾的脸。 “你能禁魔,不对…这以你的魔力做不到的!”海妖长老面色狰狞,浑身鳞片鼓起,像是患炸鳞病的鱼。 “还没察觉到吗?” 路禹的话语平静而自然地流露着优越感。 “察觉…什么?” 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飞速流逝,以魔力遏制血剑贯穿心脏只是最后的挣扎,不甘心的海妖长老只想知道言灵为何失效。 这是世界赐给少数种族的特殊天赋,是能够直接与魔力共鸣,绕过咏唱的能力,超越寻常种族想象的施法速度令他们总是无往不利。 路禹问:“被割喉,你为什么能够说话?” 被路禹提醒的刹那,寒意直冲脑门,海妖长老浑身颤抖,他微张着嘴,不断地吐露着话语,却静谧无声,这一瞬间的恍然大悟令挫败感瞬间笼罩了他。 静谧花园,谜底就在谜面之上,然而面对暴食者,对于召唤物表象自然而然地关注使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交流张嘴却无声。 “催眠的香气、诡异疯长的喇叭花、滴落的异样黏液,都是为了分散注意力,不让我意识到这一层的表演……” 高阶魔法师的正面对决往往不会有直接结果,有所防备,各有底牌的战斗总是会演变成魔法的对轰,并最终无疾而终。 想要彻底杀死到达一定实力层次的对手需要精心的布置,出其不意的一击。 随着须臾的剑锋缓慢推进,魔力开始泄露,死亡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杀死高阶海妖,晨曦领将会与所有海妖不死不休,这份冤仇将跨越时间,直至晨曦领毁灭,不要做蠢事。” 路禹戏谑地咧嘴:“你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求饶?” 须臾翅膀中的触手蜂拥而出,扎入海妖长老的体内,皮下一道道隆起让他感觉到了更大的恐惧。 “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在这混乱的魔力潮下,秩序和善良都是稀缺之物,你们不久就是舍弃了什么才获得了这片栖息地吗?”路禹冷漠地说,“你吃了我朋友的种族,我吃了你,很合理。” 剑锋没有贯穿心脏,须臾熟练地拔出,红光一闪,海妖的头颅跌落地面。 “暴食者!” 海妖声嘶力竭的呐喊在路禹的脑海炸响,他不耐地啧了一声,静谧花园机敏地中断了区域内的法阵,让亡者无法再叨扰自己的主。 “别吸了,给花园留着。”路禹出言阻止。 须臾用翅膀上的触手偷偷吸血时,静谧花园的喇叭花分明“花蜜”狂流,却不敢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须臾瞥了瞥簇拥在尸体边上的喇叭花,只是轻哼一声,它们便全都把头埋向地面。 “吃吧吃吧,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得到许可,喇叭花一拥而上,漆黑的地面翻涌不止,巨大的裂隙顷刻成型,海妖长老的尸体落入其中,再无一丝痕迹。 “感谢我主…”静谧花园用极尽谦卑的语气赞美着路禹。 路禹问:“其他区域状况如何?” “璐璐大人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摧毁;薇拉小姐在我的帮助下苦战得胜,但她看上去不太高兴;塞拉大人以一对三,对方却不敢出手。” “我的主啊,这具身体已到极限…请宽恕我的无能…” 静谧花园中性的声音不断地颤抖着,路禹脚底下的土地快速褪色,笼罩在四周的黑气被忽如其来的风一吹,阵阵清凉拨弄着他的脸颊,痒丝丝的。 塞拉与三位海妖长老率先显露。 她手中的匕首释放着耀眼的白光,蕴含着光辉之意的特殊魔法彰显着她惊人的知识与曾经的地位;脚下那口厚重的箱子已有裂纹,奇异的魔力波动不断向四周荡漾,危险的气息令人窒息;体表银白色的辉光若隐若现,隐约可见盔甲的轮廓。 塞拉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三位海妖长老神色凝重。 整个梅拉都知道,塞拉是最为特殊的六阶魔法师,与她同年龄的一代天才都被她投下的阴影笼罩着,一如培养他的劳伦德之于同代。 达到位阶六之后再也不进行评定的塞拉被当时的人们如此评价,“身为神选骨子里却有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叛逆”。 如果四年前这位天才就已经是六阶,四年后,魔力潮之下的她又是几阶? 始终崇尚实战经验,几乎挑战过所有同年龄“天才”的她,极限在哪? 感受到周围气息变化,塞拉收敛起脸上的严肃,笑道:“你们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璐璐全身沐浴着烈火,漂浮在半空中,火红的眸子缓缓睁开,冷厉逼人的视线扫过三只海妖长老,灼热的气浪推进,热风呼啸。 “他打断了我的介绍,已经灰飞烟灭,现在没人阻止我了吧?”璐璐深呼吸,“自我介绍,晨曦领不只有两位领主,我正是第三位……” 一具海妖的尸体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地,沉闷的声响盖过了璐璐的自我介绍。 薇拉浑身浴血,像是被打了鳞的鱼,浑身上下找不到完好的鳞甲,就连那条胖胖的尾巴也密布创口。 血流不止的她如同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怪物,表情扭曲,眼睛紧盯剩下的三个海妖长老,胸腔剧烈起伏着。 “须臾,带她去休息。”路禹嘱托。 薇拉抗拒地想要推开须臾的手,却被翅膀中伸出的触手死死捆住。 “路禹是为你好,海妖还没有离开海岸,你要踏上的战场仍然存在。” 像是得到了抚慰,薇拉的表情松弛了,胸腔中的那口气也吐了出来,径直昏了过去。 “你们…杀死了…”三位海妖长老认清了形式,满脸惊恐。 “对,杀死了。”路禹说,“我说过的,高阶魔法师也该死几个了。” “海妖将会与晨曦领不死不休,你们的噩梦将至!” 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话,路禹和塞拉不约而同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的两人擦拭着眼角的眼泪,对视一眼,又笑了。 海妖长老不知道这两人在笑什么,但那笑声中的讽刺于嘲弄如此刺耳,愤怒与屈辱让他们几乎要失去理智。 路禹咳嗽着,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并让语气尽量平和:“在你们失去了四位七阶后,如今是寄希望于整个海妖一族为你们讨回公道?” 路禹把手一挥:“看看你们的身后,你们族人的血流满了海岸,染红了海滩,那血腥味甚至引来了魔物,持续了这么久的战斗,岸上其他的海妖部族真的毫无察觉吗?” 长老们的脸煞白,他们转头望向远处,寂静的黑暗中,似有人影闪动。 顷刻间,他们明白了一切。 “懂了吗,从你们一起摧毁深绿海妖的那一刻起,海妖各部族之间再无信任可言,每个部族都是潜在的敌人。”路禹说,“‘昨天是深绿,今天会不会是我?’这样的念头就像是有毒植物的种子生根发芽,一旦冒出就注定了根深蒂固。” …… …… “为什么要放走他们?”被新绿灌入药剂逐渐复苏的薇拉忍不住问路禹,“他们是上岸海妖部族中数量最少的一个,其他海妖都在观望,完全可以做到的!” 医疗组的病房内,其余深绿海妖也不解地看着路禹与塞拉,但他们自觉没资格询问,只能沉默。 路禹解释:“被我们重创,他们已经失去了上岸的资格,如今迁徙,等待着他们是一条充满苦难的道路,远比杀死他们要难受,这是其一。” “其二,你要懂得切割敌方阵营。没上岸的恨不得我们帮忙损耗岸上海妖的实力,上岸的海妖害怕赴深绿的后路,只愿意保全本族实力,对其他部族置之不理,只要我们克制着,不对幼年海妖下手,他们就很难结成同盟。” “可他们总会反应过来,知道晨曦领在把海妖赶下海这件事上是坚决的,届时一定会硬碰硬!” 路禹笑道:“到了那时,海妖还能组成同盟吗?谁愿意直接承受晨曦领的攻击?” “薇拉,我在一个叫做摩斯塔纳的地方看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发生,没有魔力潮影响,不同族群组成的同盟各怀鬼胎,最终节节败退,如果不是有一位‘英明’的领袖自作聪明,那个同盟的所有种族都会被推到悬崖边上。” “海妖也是如此,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失去,再构建是很困难的,他们选择了背叛,那就要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 “他们因你交涉而上岸,也终将因为你,再度迁徙。” 病没好,但舒服了不少,明天第一天假期,应该能正常了,好不容易换到的假期要是一直病就太难受了 (本章完) 483.雪怪的警告 路禹和塞拉离开了,留下的是沉默的薇拉与深绿海妖们。 「大祭司……人类总是这么狡诈…」 「注意措辞。」一位同伴赶紧提醒,「不是狡诈,是深思熟虑。」 薇拉苦涩地叹气,她轻轻晃动自己的尾巴尖,刺痛感远没有刚刚那么明显,医疗组的药剂出乎意料地有效。 「与暴食者无关,他说的没错,一切都是他们选的路,一条必将被诅咒的道路。」 路禹的话让薇拉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她怅然地想:「魔力潮到来,也许我也该换一种方式看待这个世界了……」 新绿打断了薇拉的思绪,推着小推车路过的医疗组组员旁若无人地搬运着病房内的海妖尸体。 「薇拉女士还有什么要从这些海妖上获取的吗,如果没有,我们就要带走了哦。」 对于新绿礼貌性的询问薇拉怔了一会,然后连连摆手。 战后,晨曦领当着战败海妖部族的面抢走了不少尸体,这种明抢的举动已经没有海妖敢去阻止,他们只能愤怒而不甘地发出一两声低沉的咆哮。 薇拉不知道晨曦领为何要这些尸体,只知道在医疗组区域做过处理的海妖尸体最终都会送入一个圆柱式的建筑内,那并非晨曦领任何一人的居住地,始终大门紧闭。 …… …… 「【元素结界】所能提供的力量取决于素材的能量极限,如果使用蕴含着足够能量的素材,通过拼接、叠加【元素结界】的方式,人数足够的情况下,我们能为元素生命增幅至九阶。」 战后的总结会上,薄暮眉飞色舞,由她摸索出的模板初战表现抢眼,心情大好的她边说边拍打小翅膀。 召唤组欢欣鼓舞,这个特殊的模板无疑意味着召唤师将受到更多魔法团体的青睐。 这应该是个历史性的时刻,元素生命的使用前景出奇的好,璐璐甚至能想象低阶魔法师组成军队投放元素召唤物的场景了。 璐璐本着想要欣赏路禹笑脸的念头望过去,却发现他显得异常平静。 「路禹,你看上去不太满意?」璐璐试探着问。 路禹挪了挪椅子,靠近璐璐,低声说:「不能扫了他们的兴,让他们先开心一阵子吧。」 璐璐听出了弦外之音:「【元素结界】有缺陷?」 「不能说是缺陷,只是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薄暮说的都是理论,你仔细想想,正常召唤,我们去哪寻找这么多富集元素力量的素材?」 越稀有的素材获取难度越高,常规货币基本不出现在高阶魔法师的特殊物品交易之中,以物易物才是常态。 这次战斗使用的两枚元素精粹是劳伦德送给晨曦领的物资之一,虽然仍然能量充沛,能够使用,但是随着使用次数增加,损坏只是时间问题。 「原来如此,素材就是这些特殊召唤的限制,与以前的召唤代价异曲同工。」璐璐明白了,「可人数足够的情况下,【元素结界】不一样还能强化元素生命吗,我们用低等素材强行强化也不行?」 「会失控。」路禹说,「寒绿的寒霜元素到了最后极其不稳定,她只是五阶魔法师,而寒霜元素却在强化下达到了七阶,她的魔力远远无法支撑起超越她位阶的召唤物。」 璐璐问:「失控意味着,元素生命会发疯?他们不具备独立意识吧?」 「因为召唤师无法控制的缘故,它会回归最基础的形态,精纯的元素团或者云,不太稳定,只需要一些魔力扰动……」 路禹给了璐璐一个你比我懂那是什么的眼神。 …… …… 红色激流部族内 ,女王德弥聆听着海妖信使带来的最新战报,神情凝重。 晨曦连续三天出击,两个海妖部族被重创,在内忧外患之下,他们不得不悲愤地离开这处艰难获得的栖息地。 尽管他们的位置被其他海妖部族再次瓜分,但是各大海妖部族已是人心惶惶——晨曦领所展示出的知识闻所未闻,而且层出不穷,而他们的战力更是超乎各族想象。 各部族不乏智者,他们很快便洞悉了晨曦领的意图,但也抓住了这个计划的弱点——晨曦领人数稀少,不会轻易与他们接近战。 人员损耗对于晨曦领是不可接受的,因此只要遏制住召唤物的进攻,并趁机击杀几个召唤师就足够劝退晨曦领。 摸准脉门的海妖部族【褐珊瑚】确实遏制了召唤物的发挥,第一天袭击时所用的冰火元素再次登场便陷入了高阶法师的重围,言灵合唱让它们在几秒内便灰飞烟灭。 「晨曦领只能依靠偷袭获得胜利,只要有准备,任何海妖部族都能轻易地应对他们。」当时作壁上观的德弥对着红色激流的长老们下了判断。 一切似乎都在向德弥预测的方向发展,晨曦领的召唤师们回到了结界之内,攻击停止。 对晨曦领的讥笑声不绝于耳,要将所有海妖赶下海的大话褐珊瑚一族阴阳怪气地重复个不停,他们在屏障前载歌载舞,尽情地取笑着晨曦领的自大。 「暴食者在浸染之灵战争中产生了奇妙的错觉,认为召唤物能为他解决一切麻烦,殊不知他的成就完全建立在浸染之灵独特的能力之上,一切都是恰巧。」 「暴食者不过如此,晨曦领也只是继承了劳伦德资源的沙子城堡,不堪一击。」 褐珊瑚嘲讽时,德弥也在一旁,她打心底里认同他们的观点。 如果当天晚上褐珊瑚一族没有被那些奇异的药剂袭击…… 不知以什么手段绕开信使的召唤物带着一罐罐魔药冲入褐珊瑚的栖息地内,毫不犹豫地自爆。 无法用水扑灭的火焰、足以腐蚀掉鳞甲的雾气、让皮肤渗血的粉尘在爆炸后蔓延开,高阶海妖还来不及庇护那些弱小的同族,他们便倒在了烟尘与火焰之中。 褐珊瑚来不及悲伤,尖利的鸣笛声划破了爆炸后短暂的寂静,尖利的金属钻头冲破烟尘,撕扯开一个又一个海妖的身躯,将它们的血肉吞噬殆尽,如同脱缰的野马般肆意狂奔。 高阶海妖们拼尽全力击碎了血肉战车的钻头,魔法如雨点般倾泻在它毫无保护的躯壳之上,但在那颗巨大肉瘤爆炸的瞬间,他们后悔了。 血肉构成的雨水泼洒在营地之内,弱小的海妖血肉剥离,眼睁睁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脚变成白骨,融化其中。 不完全转化的血浆魔力澎湃,一片混乱中,不知道谁的魔法落入了那片魔力富集之地,燃爆席卷了一切。 那一夜之后,褐珊瑚的大祭司疯了,亲眼目睹自己的子嗣化成一团不成型的血肉,无数族人在燃爆中化为焦炭,他咆哮着,怒吼着冲向了晨曦领的屏障,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暴食者。 迎接他的,是那位不知名的晨曦领领主。 那是一场公平的对决,没有召唤物,一对一。 褐珊瑚大祭司输得很惨,对方全程只使用了火球术,这个几乎是魔法师入门必学的基础魔法在她的手中仿佛有着与繁奥复杂的高阶魔法同等的威力。 海妖引以为傲的施法速度在她的火球术面前如同龟速,大祭司吟唱还未结束,天空中早已下起了「流星雨」。 这样的魔法师,为何籍籍无名? 如果不是暴食者喊停,褐珊瑚大祭司的头颅将会被火焰烧成灰烬,这位能够召唤出堪称邪恶与恐惧代名词的 召唤物的领主展现出了不合气质的仁慈,褐珊瑚大祭司得以存活,即便他的嘴里依旧是不堪入耳的咒骂之语。 德弥揉着眉角,陷入了沉思。 晨曦领没有开玩笑,这个低调而沉寂的城邦露出了满是鲜血的獠牙,恶狠狠地咬在了海妖一族的咽喉上。 德弥拿起一旁的卷轴,认真地看了一遍,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启了隔音屏障,并将卷轴传阅在场的所有海妖。 两个部族血淋淋的教训让海妖看清了局势,防守只会让他们处于被动,晨曦领正是利用了深绿海妖被灭,各部族互不信任这一点疯狂出手。 事情也正如晨曦领预想那般上演着,互相猜忌的各部族这些天一直冷眼旁观同族被驱赶,甚至对此幸灾乐祸。 「如果各部族不能消除嫌隙,化被动为主动,没有一个部族能够安稳的生活在这片海岸,被数量远少于我们,实力远弱小于我们的人类以诡计玩弄,狼狈而逃,不觉得耻辱吗!」 「我们有着一个简单直接的解决方案,为什么不选呢?」沉默礁石的大祭司发出了呼吁,「进攻晨曦领,他们要战争,就给他们战争,让他们的领民变成我们的奴隶,以暴食者的头颅祭奠死去的同族!」 「同族们,苏醒吧,这是魔力潮,前所未有的大动荡已经开始,四大国早已无力顾及偏远的地域,他们继承自巨鸮的统治摇摇欲坠,这个崭新的时代谁说会是人类继续主宰,我们为何要忌惮这头垂垂老矣的巨兽?」 红色激流的高层面面相觑,有不少海妖脸上浮现出激动之色,显然已经被沉默礁石的话语所鼓动。 海妖不合是晨曦领能赢的唯一原因,只要他们一致对外,不再相互猜忌…… 越来越多的海妖抬起了头,他们眼神中的兴奋抑制不住,德弥全部看在眼里。 对于杀死暴食者,德弥并无心理负担,她是一族之王,魔力潮下只考虑族群利益,或许暴食者曾对整个梅拉有过贡献,但那又如何呢? 适应时代的族群才能活到动荡平息之日。 「看来已经有结果了。」德弥抬起头环视所有人,正欲再说些什么,一阵风吹开了帘账,彻骨的寒冷侵入账内,让在座的每个海妖不寒而栗。 时值初夏,账外飞雪。 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突兀的挤进了每个海妖的视野中。 红色激流的高层警惕地站了起来,魔力构成的场势若天倾,但来者似是感觉不到,如一座移动的山峰,撞出层层涟漪,进入账内。 凝视着那副笼罩于苦闷之中的面容,德弥哑然。 纷乱的魔力在账内激荡,直至有海妖说出了那个名字。 「雪怪……」 即便在海妖之中,雪怪也是一个传奇,时至今日,已经没有海妖知晓雪怪出生自哪个部族,也不知晓他的真实名字,光阴之沙掩埋了他的过去,令他只剩下了赤裸直白的一个代号,这个能让每个人回想起巨鸮梅利亚斯的名字成为了他的专属。 「红色激流,德弥…」 雪怪沧桑的嗓音中听不到一丝一毫的敌意,他对周遭涌动的魔力视若不见,自顾自抽走了身旁一位祭司的椅子,坐下。 「能被雪怪前辈记住名字,很荣幸。」身为女王,德弥微微欠身,以示对这位传奇的尊重,「不知道雪怪前辈为何要造访红色激流,我们又能为您做些什么?」 雪怪缓缓开口:「沉默礁石的提议,不要接受。」 红色激流的高层难以置信地注视着雪怪,不明白他为何要参与进这件事情中。 「为什么?」德弥问。 「你的父亲曾经为我收集了锻造长枪的素材。」雪怪的声线毫无起 伏,「现在,我来救他的部族一命。」 有红色激流的祭司鼓起勇气站了出来,他问:「雪怪前辈,我可否理解为,进攻晨曦领,会让红色激流……」 「你们不是晨曦领的对手。」雪怪打断了祭司的话,冷冰冰地剜了他一眼。 德弥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情绪,她有些气急地问:「您的意思是,晨曦领能够一口气消灭以万为单位的海妖?您是否与人生活得太久,已经忘记了,海妖族群的力量?」 雪怪长久地注视着德弥,而后径直起身向外走去:「言尽于此。」 眼看雪怪就要步入风雪之中,德弥急忙喊道:「等等!」 雪怪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可以不参与,但我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确切的理由。」德弥说,「即便是九阶魔法师也不可能直面上万海妖全身而退,什么东西能够杀死我们?」 「召唤物,一只只需要露出眼珠子就能让你们发疯的召唤物。」雪怪用只有德弥能听见地声音说,「那位先贤是如此对我说的。」 485.轮回塔开启 德弥屏退了所有人,水蓝色的账内独剩她与雪怪。 「浸染之灵后,‘雪怪,的恶名无人不晓,在每个种族的眼中,您都是十恶不赦,喜怒无常的怪物,过于漫长的生命已经使您近乎疯狂,毁灭成为了一种可以接受的娱乐方式。」 雪怪转过身,深深地睨着德弥。 上岸的海妖部族中大多由一位或者多位祭司统御,在红色激流,祭司却只能仰望德弥的鼻息——她是部族内唯一的八阶。 德弥对召唤术与召唤物了解不多,但是她了解魔法,越强大的魔法消耗越大,超越自己掌控极限的力量则要以代价换取。 海妖能被称之为即战力的位阶是四阶,如果如同雪怪所说,暴食者的召唤物能够让进攻晨曦领的海妖全军覆没,那么暴食者本人在召唤的那一刻便会像是火柴般剧烈燃烧,那只能够让人发疯的召唤物恐怕存在时间完全取决于「火柴」燃烧的速度。 德弥光是想想就想发笑,这太荒诞了。 她迄今为止所知,最神秘,最凶悍的召唤物出现于一块叫做摩斯塔纳的大陆。 红色激流从航线上的海员口中得知了那已经在多个大陆口口相传,必将载入历史的史诗故事——庇护了一座孤城的召唤师,以及那只吞噬十万军队的恶魔。 起初没有人相信这个故事,认为这只是信息不断传播失真的产物,直到数量稀少到令人叹息的召唤师亲自探访,其他大陆才逐渐意识到那些被他们认为荒诞可笑的传闻不仅没有夸张,甚至可以称之为保守。 不断吞噬,不断变强,只要无法被一击摧毁便能通过战斗恢复状态,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召唤物,它为战争而生! 而那位召唤师付出的代价便是他自己。 德弥继续说道:「我隐约感觉,雪怪前辈站在了晨曦领的一边,为什么?」 「雪怪在撒谎!」德弥如此坚信着。 即便暴食者有办法重现摩斯塔纳的战争凶兽,但它仍然需要进食这个过程完成强化,可海妖不是那位无能君主手下实力平庸的军队,言灵齐发足以摧毁弱小的召唤物幼体。 雪怪笑了,对于被质疑他没有径直离去,而是露出了玩味的神色,如同山岳的他再度坐下,像是对德弥来了兴趣,他冷厉的脸柔和了些许。 「站边,让人怀念的说法,数百年来,我总是立于纷争之外,静静地注视着梅拉潮起潮落……但这一回,我确实在浪潮之中。」雪怪说,「那位先贤比你想象的要强大,也不屑于撒谎,如果你想要带领族人见识更深的恐惧…」 雪怪望向晨曦领的方向:「那是他们的晨曦,但却会是你们的黄昏。」 账内一片死寂,雪怪没有离开,他冷漠地凝视着德弥,像是一个合格的历史见证者,平静地等待一个结果。…. 似乎只要德弥坚持己见,红色激流便会迎来终局。 澹金色的发丝粘在了德弥出汗的脸颊上,费尽心力判断信息可信度的她忽然露出了笑容。 「大海中未知的灾厄即将到来,举族迁徙对红色激流不可接受。」 雪怪面无表情起身。 「但我想,这件事上,应该有另一种解决方法。」德弥把玩着桌子上的一份卷轴,不经意地显露给雪怪看。 …… …… 沉默礁石建造的沙堡内,,无论已经上岸,还是正在争夺上岸地盘,各个海妖部族的首领齐聚一堂,唯独缺少红色激流。 沉默礁石之主,黑鳞的尤妮丝聆听着其他部族的议论声,姣好的脸颊闪过不耐烦的神色,但她一点点克制了下去,将联合进攻计划告知了每个部族,并承诺在击溃晨曦领之后,将晨 曦领原有地盘划分给未上岸部族。 虽然有深绿海妖珠玉在前,但晨曦领带来的压迫感让各部族真切感受到了危机,它们放下猜忌,决定彻底联合。 诚如尤妮丝所说,只要蛋糕足够大,还能分,一切就不是问题。 晨曦领就是这片区域,最大的那块蛋糕,而且,掌握这里的并非海妖。 两天后深夜,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以各自的信仰起誓,海妖螺号合鸣,海妖最神圣的仪式将各族紧密联系到了一块,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各自为战。 各族匆忙返回栖息之处做好进攻准备,而尤妮丝则是甩动一头湿润的黑发,紧绷着脸打开了另一处沙堡的魔法屏障。 「德弥,说清楚,红色激流不参与是什么意思?」尤妮丝脸色阴沉,无视其余在场的海妖祭司,冷着声逼问。 红色激流的祭司看不下去了,他沉声提醒:「请尊重我们的女王陛下。」 然而他的话语换来的却是尤妮丝不屑的轻哼。 双方瞬时剑拔弩张,唯有德弥拿出了手指粗的樱粉色圆柱体,照着尤妮丝那透亮反光的黑色鳞片,在自己的嘴唇上涂抹了起来。 尤妮丝眉头紧皱,她甩动尾巴,让德弥将自己当镜子用的计划落空。 德弥取笑道:「这就是我不喜欢和你见面的原因,无趣。」 她小心翼翼地将唇膏收起来,这块诺埃尔发明的新品十分珍贵。 「字面意思,红色激流将不参与进攻晨曦领,也不会向你们提供任何帮助……我们将要迁徙。」 德弥的话震惊了尤妮丝,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尤妮丝冷笑:「你们怕了?真是海妖的耻辱!」 「我只是还尊重着暴食者阁下在浸染之灵中的巨大贡献,铭记着劳伦德教皇的音容。」 沉默礁石的一位祭司讥讽道:「德弥女王不觉得这些话有些虚伪吗?」 「虚不虚伪不重要,我亲自到这里知会,已经足够尊重你们。」德弥甩动与唇膏色号相同的樱粉色尾巴,「祝你们好运,我的同族们。」…. 「哦对了…离开前,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价码好说。」 随着清单被递过去,沉默礁石的祭司们眉头紧皱。 德弥随即解释:「大海此刻充满了危险,能为我们族人探路的肉人多多益善。你们可以思考是否交易,但是时间最好要快,我们已经做好了启程的准备。」 红色激流再度迁徙的消息传遍了海妖部族,不少海妖抱着怀疑的心态观望了一番,惊讶地发现红色激流推平了自己建造的沙堡、树屋,更是拿出了上岸后囤积,不便于携带的食物进行交易。 红色激流不参与围剿晨曦领这胜券在握的战斗,对于所有未上岸的海妖部族而言是天大好消息,作为大族,他们本该有资格分走蛋糕中最大的一份。 落日的余晖将大海点燃,时不时飞来的几只海鸟轻盈地掠过海面,再飞起时爪子上已经挂着一条肥硕的鱼儿。 这批敏捷矫健的海鸟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就在他们得手起飞后不久,另一群海鸟到来。他们如轰炸机般俯冲,瞄准了水中对危险来临毫无察觉的鱼儿,利爪没入海水……他们没能飞起来。 平静的海面下一张血盆大口骤然张开,巨鲨破水而出,将它们尽数吞入腹中。 【推荐下,@ 陆,德弥感受得到那接连不断展露出的魔力,毫无疑问都是精锐。 海妖们的兴奋溢于言表,怀揣着「为自己部族谋取躲避天灾的居所」这一念头,他们战意昂扬,踩着白色的浪花,以尾巴敲击着沙滩,摇曳起舞。 德弥静静的欣赏着来自各个部族不同形式的战前动员,看到精彩之处甚至鼓起了掌。 「女王大人,所有的‘货物,均以转交。」一位祭司恭敬地前来汇报进展。 德弥点了点头:「接下来,我们负责看戏就好了…让他们打个够。」 …… …… 魔法钟塔内,十名成员注视着不同区域的监控,不断将信息传送给城堡内的塞拉。 晨曦城堡十层从未开启过的中控主厅内聚集着晨曦领所有的组长,他们严肃而期待地注视着三位领主,摩拳擦掌。 坐在桌子上托着腮的路路环视众人:「魔药使用手册里的内容都记住了吗?」 众人齐声应和:「记住了!」 「记住就好,这次提供的魔药有不少高度危险品类,希望你们能够正确运用,让海妖感受晨曦领的热情。」 说完,路路自觉地退后,把位置让给塞拉和路禹,今夜她能提供的,除开魔药就只剩下自己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纵火了,对付浸染那样畸形的怪物打起来根本不过瘾,烤海妖……这简直太棒了!…. 「哎哎哎,醒醒!」如果不是西格莉德中断了路路的幻想,浑身冒烟的她没准会不自觉的用出自燃类的魔法。 塞拉脚下光芒闪烁,繁茂的「枝叶」野蛮生长,顷刻间堆满了中控主厅的每个角落。 溢满视野的魔法脉络呈现出浅绿、樱红、银白三色,交相辉映。 虚空中,厚重的青紫色书册浮现,塞拉轻按扉页,书页无风自动,一道又一道的圆环相继于她的脚下亮起,伴随轻微的颤动,法阵缓缓转动。 「这就是……黄昏法阵。」 经历过黄昏城的西格莉德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梦回那座诡异的城堡。 「现在应该是晨曦法阵了。」路禹笑着纠正,随后走上前,在缓慢翻动的书本上留下了自己的手印,「这个也不是黄昏之书了,应该是晨曦之书。」 「路路,到你了。」 直至路禹呼唤,后知后觉的路路这才上前,一同留下了能够掌握法阵的印记。 仿佛与晨曦城堡融为一体的奇妙感受让三人感叹连连,唯独须臾抱着手站在一旁,满脸别扭。 「须臾,你为什么不开心?」 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雾妖得到了须臾的白眼。 憋着笑的西格莉德提醒:「须臾可是在黄昏城的轮回里被困了数百年的。」 说完,她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就像是回到家一样,」这种喜悦的心情完全不会发生在须臾身上,她像是出狱不久二进宫的犯人,明明自己拼了命的逃离轮回,结果兜兜转转……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谢天谢地,至少传送法阵还没办法启……」 话音未落,须臾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等等…能传送?」就连路禹也惊讶了,他可不知道传送法阵布置完成了。 须臾利用刻印召唤物的力量迅速回到路禹身边,她没好气地说:「只能在晨曦城堡有限的区域内进行传送,无法做到黄昏城那样全结界内移动,魔力浓度还是不允许,其次就是法阵布置不全…晨曦领可是比月刻结界大两倍的,这么大的工程一定……」 「真让人兴奋,请务必在战斗结束后让土木组一起完成!」萸 草兴奋地打断了须臾的话,这个工作狂满脸喜悦。 西格莉德拍了拍须臾的肩膀:「想开点,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不也挺好的吗,这次没有轮回啊。」 须臾捂脸:「我需要克服下心理阴影。」 「魔法钟塔最新消息,海妖的集结已经接近结束,进攻晨曦领只是时间问题。」路禹说,「背信弃义的海妖如我们所预料的来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辛苦建造的家园……告诉我,你们要做的是什么?」 简单直白的话语通过运转的法阵传到了备战中的所有成员耳中,他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双拳紧握。 今夜不分小组,每个人都是战士! 没有任何约束,不需要考虑纷乱的关系、利益,他们要做的只剩下最最简单的一件事。 保卫自己辛苦建立的家园,让所有仍然觊觎晨曦领的敌人胆寒。 路禹用力地大喊:「杀光所有入侵者,把他们的尸体送入轮回!」 塞拉勐地一挥手,轮回塔大门缓缓开启。 「来吧海妖们,见识见识晨曦领的底蕴吧。」. 糯米滋海豹 486.卑鄙的人类 置身于法阵中心,路禹和塞拉看到了晨曦领屏障外的状况。 漫天光流如雨点落下,几个呼吸间,魔法屏障毫无意外地支离破碎,四面八方涌来的魔法脉络来不及修复,更强烈的一波洗礼再次降临。 不只是路禹,塞拉也是第一次见识海妖集团进攻,庄严的颂唱汇集成洪流,引动魔力完成轰炸,一切都在数秒内完成,也难怪霍古都说海妖是个棘手的种族。 梅拉漫长的历史中,背靠大海的海妖戏份一直不重,侵略晨曦领也许能被梅拉的历史学家认定为“始终立于场外的选手第一次参赛。” 从这个角度,晨曦领已经在梅拉的历史上留下了值得铭记的一笔,剩下的,就要看这场攻防战最终结果了。 塞拉将手按在书页之上,法阵轻颤,色彩变幻,危险的红光闪烁不止。 海妖轰炸区域的屏障应声破碎,路禹立刻扭头望向她。 “本来我们就打算引他们进入晨曦领,抵抗这么久很有诚意了。” 由于第一次正式使用法阵,路禹成为了塞拉的助手,他注视着虚空中的晨曦领投影,问:“那片区域内有四个中继哨塔,怎么处理?” “法阵自毁,进入沉默模式。” “可这些哨塔还能够反击。” 说完路禹就后悔了,塞拉眼神里只有嫌弃,她一捋发丝,扯着嘴角提醒:“这些哨塔在成群结队的海妖面前算什么,在这里吃了大亏,之后的哨塔就无法起到最佳效果。” 屏障外的海妖并没有一股脑涌入,数十海妖的先遣队小心谨慎地推进,警戒着周边的一切,大量的魔法信使遍布空中,显然是在封锁晨曦领派来的信使。 自上而下俯瞰这群探入晨曦领的海妖,路禹感觉像是在注视一群刚从阴暗潮湿处偷偷露头的老鼠,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信息封锁实际上只是在做无用功——一只完全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蝴蝶避开了数只信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魔法信使布控,敏捷的先遣小队进行地形探索,完成在晨曦领内的初集合,再分兵。”海妖大部队还未展开,塞拉就对他们的行动完成了预测。 “你很了解海妖啊,之前不是说和他们打交道不多吗?”路禹好奇,“哪得到的资料?” “确实不了解,不过我见过其他类似的‘高等种族’使用过差不多的战术。”塞拉解释,“你应该知道高等种族是什么意思吧?” “龙、海妖、精灵等等天生亲和魔力的智慧种族,因为基本不存在不会魔法的个体呗。”路禹撇嘴,“不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在回家路上,璐璐上的基础课我可是有好好听,好好记的。” 塞拉赞许地点点头,好似在说“认真听课了,真棒。” “相较于巨龙、精灵、亚人等种族,海妖很特殊,他们有着一个很显著的缺点…” …… …… 灌木丛中,紫星与一众战斗组成员隐匿着,不远处正是一处被塞拉关闭了法阵的哨塔。 这一队战斗组全是女性,身为前黑衣修女,在来到晨曦领后,她们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修女服也整理干净,放进衣柜,很少再穿。 但是今夜,她们又一次把衣服请了出来,不过确是西格莉德向领地内的裁缝们订制的新款,衣服上不再绣着银丝边与银枫叶,而是一轮初生的大日。 “像是回到了过去。”有人坦言。 “气氛到位了,不是吗?”有修女则说,“曾经我们守护的是教国的光,现在守护的是我们心中的光,也没差。” “但愿你们都记得把衣服裁剪得更短一些,之前教国裁缝还记得我们有战斗需求…明明是自己人亲自操刀,为什么忘记了提供一些余裕,紧绷着战斗起来可不方便啊。” “有没有可能是家里伙食太好,伱胖了……” 本该是严肃的场合,闲谈时这句话出口却让领头的紫星都有些绷不住了,但她很快脸色一变,低声提醒:“有信使痕迹,哨塔最后运转法阵传来了波动。” 六只模样各不相同的魔法信使分散巡视着四周,就在其中一只即将飞掠而下检查灌木丛时,远处窸窣的声响令信使们齐齐转向。 像是什么粗糙的物体在地面上摩擦,有些重叠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直至信使全部远离,一位修女说:“领主大人到底打算用什么对付海妖,我们的任务竟然是趁乱截杀受伤的入侵者。” “我记得没错,土木组神秘兮兮建造的那座圆柱体建筑今天开门了?” …… …… 收到先遣信使送回来的消息,浊水部族的乌革大惑不解,他反复向那位先驱信使确认。 “怎么这么快就有海妖掉队、迷路了吗?”乌革喃喃自语。 浊水并非大族,在这次抢夺岸边领土的战斗中,他们始终处于观望状态,既不愿意冒着风险去其他可能还有机会的海岸线碰运气,也不愿意和红色激流、深绿海妖、沉默礁石这些大族起冲突。 进攻晨曦领给了不少浊水这样的部族希望。 “对付不了强大的同族,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小的人类城邦?”不少同族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参与了进来。 乌革在魔力潮后才正式成为六阶海妖,实力算不上强大的他已是部族内的祭司之一,与其他狂热的海妖不同,他进入晨曦领后始终小心谨慎。 “对方可是主动出击击溃了两个部族的城邦,即便海妖最终会取得胜利,但如果不小心碰上了对方作垂死挣扎的主力,岂不是死路一条?”抱着这样的心态,乌革探索的速度极慢。 “祭司大人,我们始终落后其他先遣队,这么磨磨蹭蹭,其他队伍接敌也是很正常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由沉默礁石为首的几个大族是鼓励对晨曦领所有人进行彻底屠杀的。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既然要杀戮,那么首级就成了战功的象征,瓜分战利品时有足够的首级底气也能更足一些。 身后是还未上岸,等待着部族勇士为他们夺来土地的族人,备受期待的乌革一路慢慢吞吞深受同行海妖的诟病,之前碍于祭司身份不好明说,此刻听闻开始出现伤亡,队伍气氛一下变了。 “祭司大人,通过受伤的海妖,我们可以知道对方的不少信息啊,信使可是把消息告知了周围所有小队的,我们再这么慢悠悠的,一无所获怎么回去面对族人?” 同伴的灵魂拷问让乌革动摇了,尾巴烦躁地在地面甩动了两下,最终他选择了转向,前往信使所说的地点。 沿途乌革看到了尚未干涸的血迹,他谨慎地用手指蘸了蘸,轻轻舔了一口。 “海妖的血,人类的气味更重…” 这个发现让乌革内心的警惕消去了大半,看样子先遣海妖确实取得了一些战果,总体看来,晨曦领受损更大。 “集体使用风之庇护,不再隐蔽,加快速度前进!” 顺着仍然残留的魔法气息追踪,乌革来到了一处坑坑洼洼的凹坑之内,中间低地面高的地势不知为何没有积水,坑底部像是被无数巨兽踩踏,又像是有一双大手反复捶打,满目疮痍,难以想象这里之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祭司大人,快看!” 凹坑中,三只海妖被沙石半掩,血流如注,他们身旁散布着两局伤痕累累的人类尸体。 “战利品!” 浊水的海妖眼睛发亮,就连乌革也有些诧异,他现在竟然有些期待那三只海妖已经身亡,如此一来自己便是白捡了战功! 然而这份兴奋伴随着看到一个海妖身子颤动,不断发出含混的呓语而结束,乌革制止了已经生出恶念的同族,用力地对他们摇了摇头。 “我们是海妖,不是无耻的异族,既然联合进攻,他们便是我们的盟友,救治他们!” 眼看祭司下了死命令,几只蠢蠢欲动的海妖只能不甘心地叹了口气,主动上前查看他们的伤势。 “你是哪个部族,感觉如何?” 实在不放心这群被利益冲昏头脑的族人,乌革主动走上前,手心涌动着湛蓝色的波涛,打算向受伤海妖体内注入精纯的水元素。 “啊啊……” “你说什么?”乌革手已经按在这只海妖血流如注的手臂上,身子却像是过电般颤抖。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甩开了缠上自己的那双手臂,急退! 这只海妖体内流出的为什么是人类的血! “吼!!” 近在咫尺的魔力冲击撕碎了一位伴随乌革救治的族人,澎湃的魔力如箭矢,趋势不减,在贯穿了另一位浊水部的海妖后才彻底消散。 看到族人顷刻毙命的乌革目眦欲裂,愤慨地大喊:“敌袭!” 三只海妖,两具人型尸体晃晃悠悠的起身,他们双目漆黑无光,动作僵硬,毫无生气。 言灵吟唱,魔力密集轰炸了五具诡异的人型。 烟尘散去,乌革下意识后退了两步:“没有受伤…为什么…等等,这是人偶,是特殊构造的人偶,不要用魔法!” 乌革还是说慢了,海妖人偶尾巴有力地甩动,速度骤然加快,迎着言灵直冲而来。 魔法溅射地面让他们的行动略微停滞了一会,直击的魔法则像是打在了一层厚厚的屏障上,被层层消减,最终完全消散。 “这是破魔人偶,看在黑光之神的份上,别他妈用魔法了,拉开距离!” 乌革用风魔法打算推同伴一把,但是海妖人偶没有给他这个时间,那条用于赶路的尾巴重重地拍击在执着于言灵的海妖身上,强悍的力道粉碎了他们体表的鳞片,更是震碎了他们体内的器官。 两个样貌普通的人型手持雷电属性的光鞭,手起鞭落,将好几只海妖的鳞片炸得四分五裂。 乌革内心震怖,这是有计划的针对,言灵之力需要海妖之鳞增幅、引导,一旦被破坏,他们的言灵力量将不再完整! 人偶总是笨拙的,无法完成更多的操作,那么击杀了先遣队的必然另有其人! “撤退,撤退!” 依靠轰炸地面,阻止了人偶补刀族人的乌革急呼,但是他带来的二十余人已经乱了,他只能搀扶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位同伴。 还未来得及辨别方向,乌革看到了从阴影中陆续走出的人影。 黑白相间的修女服在夜风吹拂下,猎猎作响,这群本该侍奉神明的神职者手中流淌着不同形状的光。 乌革认得这个魔法,这是教国特殊的光魔法【光辉真意】。 紫星吹了个口哨:“我对你一路上的判断十分欣赏,也认可你是个优秀的海妖,如果在别的场合相遇,我会忍不住请你喝上一杯冰凉的麦酒……很可惜,你今夜踏入了晨曦领,这里是我们的家园,入侵者不受欢迎。” “卑鄙的人类!”乌革咬牙切齿,“卑鄙的人类!!” “卑鄙?”紫星呵呵直笑,身后的黑衣修女们也是如此,无情地讥嘲着眼前的海妖们。 “你们踏上了不该踏上的土地,亵渎了我们的家园,却希望我们以礼相待……大海太宽容了,以至于海妖们忘记了,你们千百年来从未有过大规模的战争,也未曾参与过惨烈的搏杀,那些部族之间摩擦产生的伤亡与这片土地上流血的历史相比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生存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没有道理可讲,不存在对错正邪、卑鄙正直。” 借由紫星的口,路禹说:“它一直是你死我活的…当你们消灭那个善良的族群时,就该想到事情会变得更糟。” “海妖,欢迎上岸。”紫星为这段对话补充了自己所想的最后一句,“这是陆生种,不得不品尝的必然。” 一人动,全员动,教国时期便心有灵犀的黑衣修女化作一道道黑影杀入海妖小队之中,流淌着神圣光辉的武器不断挥舞,鲜血染红了大地。 (本章完) 487.海妖,不要以为你们赢了 魔法信使从晨曦领破损的屏障不断飞出,汇聚于各部族领袖面前,源源不断的信息正在汇总。 尤妮丝的沉默礁石相对拥抱新鲜魔法,在梅拉的通讯法阵流行时便予以接纳,因此沉默礁石是少数几个利用雕像完成短距即时通讯的部族。 尤妮丝的脸上阴霾密布,眉间“川”字若隐若现。 沉默礁石约二十海妖的小队突然通讯中断,最后的信息是“感应到不远处的魔力波动,正在靠近。” 尤妮丝当场联系了附近的另一只部族先遣队靠近。 “魔力残留很重,这里绝对有过一场十分激烈的战斗……等等,这里有血液。”通讯那头的海妖似乎是尝了一口,“这是海妖的血…怎么没有人类的血,难道他们没受伤?” 搜寻同族踪迹的海妖大惑不解地检查着四周,很快就找到了碎裂的海妖鳞片。 “祭司大人,还有尤妮丝大人,这好像是和言灵有关的……” 话音未落,通讯那头便传来整齐划一的警戒声。 “狼人?”沉默礁石的先遣勇士语气充满了困惑,“这里怎么会有狼人,银白色的鬃毛,对月咆哮…他们的天赋与月亮有关。” 冷静的分析戛然而止,负责通讯的海妖诧异得声音走掉,像是被扼住了脖颈的公鸡:“怎么会这么多,十…至少二十只,这么壮硕的规格…他们开始冲锋了,言灵迎击!” 魔法发射的声响惊动了周围的领袖,他们纷纷围了上来。 “见鬼,他们不怕疼吗!” “魔法命中了,但怎么看上去没有效果。” “救我,啊!!!!!” 撕心裂肺的叫声盖过了其他先遣队员的交流,负责通讯的海妖已经无法汇报状况,沉重的喘息声敲打在在场每只海妖的心头。 “人偶,这里出现的海妖也是人偶,荆棘之水在上,我们遇到了一群怪物!” “尤妮丝大人,救……齁……” 通讯海妖的声音陡然变形,像是漏风了。 液体喷溅的声响、重物落地、滚动的声音让尤妮丝的手发颤。 此起彼伏的啃食声让每只海妖浑身冰寒,她们的心头像是爬上了成群成群的虫子,无声无息地啃咬着。 尤妮丝与自家祭司对视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震惊,随即是愤怒。 他们是海妖大族,派出的先遣队成员也是精锐,而今竟然让如此多的部族见到了自己全军覆没的一面! 实在觉得脸上无光的尤妮丝紧握椅子扶手,示意其他部族将信使带回的信息汇总。 不出意料,让第一批收集信息的先遣队损失惨重正是人偶。 狼人、精灵、人类、龙人、魔狐,各类魔物应有尽有,这其中甚至包括了海妖! 幸存先遣队不少都遭遇了极其特殊的破魔人偶,内嵌破魔法阵的它们依靠着能够免疫一次魔法的容错率与他们贴身肉搏,不少海妖都在速度上被强吃,失去了安全施法距离,最终陷入绞肉一般的战局中无法脱身。 在岸上,即便有魔法加持,海妖行动依旧不如陆生种便利。 三百多的先遣队,完成任务回返的不过一百七十余…… 不少部族的领袖都觉得无法接受,他们可是从一些渠道得知晨曦领总人数不超过五百的。 “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晨曦领还是将隐藏的牌打了出来。”尤妮丝恢复了平静,她笑着说,“人偶,这个他们从未使用过的利器必然是最终的底牌,除此之外,我们几乎没有直接与晨曦领活人接敌的报告……对方很在乎自己的有生力量啊。” 各部族领袖不是傻子,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数量占据绝对优势,即战力数量远超晨曦领,晨曦领唯一的赢点只有逐个击破,只要他们不给晨曦领这个机会,对方的失败仍是定数。 尤妮丝胜券在握地宣布:“按照原定计划,队伍一分为七,战斗宗旨:以数量优势接敌!” 观察了晨曦领的地形图,尤妮丝认为这个分队数量足够合理,沿途可能存在的防御与敌人都能尽数拔除,强迫他们必须在主城堡下决一死战。 至于围追堵截逃命的晨曦领败将,海妖部族联系上了一群对晨曦领有着不小怨念的族群——枫血。 枫血的优势种很乐意对晨曦领的丧家之犬完成最后一击。 尤妮丝将亲率沉默礁石高阶精锐踏入了晨曦领结界,在出发前,她略带表演性质地将自己的权利暂时托管于大祭司之手,向所有海妖部族展示了自己坚定的决心。 随即,她振臂一挥:“出发!” …… …… 浩浩荡荡的海妖涌入晨曦领领地内,手持地形图,兵分七路开始进军。 中控主厅内,路禹和塞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这声势浩大的一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塞拉也不免有些紧张,控制法阵的动作略有停滞。 “对方也是聪明人啊,而且不打算让我们翻身。”路禹说,“兵分七路,缓慢进军推进,一点点扫荡…这么打我们毫无胜算。” “不止如此,我们的好邻居枫血蠢蠢欲动,海妖故意没有围死晨曦领,就是为了让他们来完成截杀的一击,心机真深啊。”塞拉冷哼,“不是海妖追杀幸存者就足够了,即便四大国中最有威慑力的教国为此对他们发出警告,带头指责海妖的所作所为,他们依旧能够把事情归咎于优势种的残暴。” 在中控主厅中“游泳”的雾妖听得心慌慌:“为什么你们都在赞美海妖的决策啊,这不是糟透了吗,对方完全没犯傻!” “那可是连霍古都觉得难缠的海妖推进,是不需要技术,完全靠力量就能完成压制的种族啊!” 路禹很想调侃一下雾妖,平时不把霍古当回事,有事没事就呛他,结果到了这种时候还是很认可霍古的话,真是别扭啊。 正打算说点什么,路禹忽然愣住。 “哎哎哎,没用的水产小助手,你走神了。”塞拉提醒。 路禹转头问:“你给璐璐的礼物在哪?” 聚精会神查看晨曦之书的塞拉正打算敷衍地,反应过来后俏脸煞白。 塞拉快速操纵着投影画面,额头上冷汗直冒,看着那朵在夜风中微微摇曳的白色小花,她先是松了口气,而后露出了纠结的神色。 “那个位置没办法传送吗?”路禹走到投影前欣赏着这朵象征着璐璐与塞拉初次相遇的小花。 塞拉凝视着倾注了自己近一百天心血,好不容易等来绽放的表白礼物,一点点把头低了下去。 投影被塞拉切换,继续注视海妖的动向。 “一切准备完毕,就等海妖们上钩了……伱说要是海妖们发现自己被算计了,会是什么表情?” “我的轮回塔应该能迎来不少新藏品吧?” 路禹打断塞拉:“我帮你拿回来。” 塞拉头也不抬:“少来,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协助我完成待会法阵运转最重要的一环,然后召唤那只值得期待的‘小可爱’,给海妖们更多的惊喜。” 塞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现在的我们可没工夫去做那些小事…” “别骗自己了。” “谁骗自己了!”塞拉喊了出来,满脸通红,神色狰狞。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深呼吸:“抱歉,没忍住。” “最终启动你需要的只是与你一起分担魔力、操作负担的人,雾妖完全可以胜任,她现在也是六阶了。” 变成路禹模样的雾妖在这个时刻没有耍宝,知道两人之间约定的她骄傲地挺胸:“我的魔力可比路禹要充盈,让我来帮你吧…一路上总是你们照顾我,现在我变强了,总得让我为你们做点什么吧,不然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塞拉注视着投影上的海妖,忧心道:“那片区域没有传送…很危险。” 小蝠鲼、须臾现身,须臾从身后环抱路禹,小蝠鲼贴在须臾背后。 “我对自己的速度还算有点信心,毕竟我最开始学的就是能够快速逃跑的魔法。” “海妖大部队出现你可没有机会……” 话音未落,路禹从阳台一跃而出。 与之相比显得优柔寡断的塞拉愣了片刻,猛地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法阵的操控上。 “雾妖,记住我现在告诉你的魔力节点,到时间与我一起触发,让我们一起给海妖送一份难忘的大礼!” 自信的应声后,雾妖略带困惑地问:“也许霍古来做会更好一些?不过说起霍古……怎么今晚像是没见到他,晨曦领被攻打他也不露面吗?” 塞拉嘴角上扬:“他啊,他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 一路风驰电掣的路禹赶在远方如乌云般推进的魔力浪潮到来前落地,洁白的花瓣、樱红的花蕊、淡紫色的叶脉纹路,这朵路禹喊不上名字的小花怒放着。 像是知晓路禹来迎接自己,它甚至还在风的帮助下微微点头,以示感激。 小心翼翼地感知根系,将整朵花转移至早已准备好的花盆内后,路禹眉头紧皱,将花盘塞到了须臾怀中。 “马上带回去。” “对方速度很快,气息很强,来者不善…” “我能应付。”路禹咧嘴轻笑,“你的召唤师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须臾凝视着远处的黑暗,振翅离去:“有时候我真的有些理解不了你。” 被召唤而出的二号凝聚成须臾的模样,恭敬地向路禹欠身。 “来了…” 两三个呼吸间,路禹面前接二连三地落下四只海妖,强横的魔力鼓动,如同海潮般无声地淹向路禹。 七阶!路禹瞬间就有了判断,同时也感慨起海妖一族的底蕴,没有战争的千年、悠长的寿命,为他们积累了宝贵财富,七阶魔法师在四大国都如此稀少,可这段时间路禹却能接二连三的碰见。 一只海妖凝视路禹许久,皱起了眉头,他低声与同伴沟通了几句后,面露喜色。 “暴食者阁下,真是幸会。”四只海妖齐刷刷向路禹施了一礼。 “幸会吗,我可不记得晨曦领邀请你们做客,今夜你们像是贼,做贼都那么礼貌,海妖确实异于常人。” 并不理会路禹话语中的讽刺,一只七阶海妖回应:“我们只是回应了晨曦领之前的所作所为,暴食者阁下应该知道规矩。” “赢家才能定规矩,输家不配。” “今夜过后,晨曦领将不复存在,谁才是赢家,暴食者很快便会知晓。”海妖呵呵直笑,“在此之前,暴食者阁下不妨放弃无畏的抵抗,海妖部族对于您的功绩一直抱有敬意,如今退出,离开晨曦领,一切都还有回旋余地。” “回旋?”路禹嘴角上扬,“想知道我的看法吗?” 二号迈步向前,挡在路禹身前,血肉战车一同浮现。 “杀光你们这群入侵者,或者我被你们杀死……这就是我的选择。”路禹说,“不要以为你们能赢,海妖。” “事到如今,暴食者阁下有什么底气说出这种话,海妖抱团前进,晨曦领依靠什么抵抗?难道是你的召唤物?” 四只海妖哈哈大笑:“你以为自己是摩斯塔纳的蓝水英雄吗,也有一手石破天惊的巨兽。” 笑容逐渐凝滞,四只海妖忽然觉察到有哪不对。 他们感受到了路禹的气息急忙冲了出来,但同时也通知了前进的队伍,根据行进速度,他们此时应该已经进入了能被感知的范围内,可为何…… 四周一片静谧。 “哈哈哈哈哈哈哈!”路禹猖狂地笑了起来,笑得四只海妖心里发毛。 “你做了什么,我的族人们呢!” 他们没有感觉到周围有魔力波动,这说明他们没有踏入特殊的结界之内,也不处于某个召唤物的领域。 可这到底是是为什么,他们身后有上千的族人啊,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晨曦领确实无法对付抱团推进的海妖,那是巨龙都为之震颤的阵势。” “但把你们全都拆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路禹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你们的族人,如今晨曦领范围内,无处不在哦。” (本章完) 488.序号六【噩梦实体】 本该出现族人的方向,三三两两的人偶急速逼近,四只海妖神情愈发凝重。 “别想跑!”惊觉路禹转身逃离,海妖怒吼。 自虚空中落下的雷霆被血肉战车以肉身封堵。 车灯亮起、汽笛鸣响,出场既重伤的血肉战车迎着密集袭来的魔法开启了死亡冲锋。 二号以身化墙,流动的水银之躯不顾一切阻挡着试图打击自己主人的攻击。 被身后包夹而来的人偶分心了片刻,路禹便已经飞出了老远,难以想象有人能把只有加速效果的风魔法运用得如此出色,而且还是一位召唤师。 “想和我再次见面,就努力活下去吧。” “别逃,暴食者你这个懦夫!” “别追了。”一只海妖手持水流刃斩断了扑击而来的一头狼人,恶狠狠地提醒,“这里是他们的领地,别忘了他们怎么对付先遣队的,贸然深入危险的是我们,先确认其他海妖的状况!” 愤怒的海妖甩动着手中的水链,赶在二号和血肉战车被驱散前重创,仍然不解气的他心态爆炸地大喊大叫:“这个只会逃跑的懦夫,该死,该死!” 四打一让暴食者跑了,他们全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但却无可奈何,因为此刻他们有更关心的问题需要确认——自己身后为何会出现人偶? 顺着来时的方向寻找,不断感应,四只海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安如乌云般扩散开。 “没有…怎么会没有,一千多的海妖大部队应该在这里的,怎么会什么气息都没有!” “这里明明有魔力波动残余,可是…他们到底去了哪?” 四只海妖惊恐地四处搜寻,像是被族群遗落的孩子,惊慌失措。 魔法信使遍寻四周,一无所获,他们所在的大部队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若非地面上尾巴摆动留下的痕迹,他们可能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否可靠。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一千多海妖,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越找越恐惧的七阶海妖已经要用吼叫来发泄内心的不安了,超出认知的现实状况正在摧毁他的冷静。 塞拉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切,一旁的雾妖则是兴奋地不断变形,发泄着严重过剩的精力。 在看到路禹顺利返回城堡附近,塞拉终于松了口气,注视着被须臾送到的那盆小花,心中五味杂陈。 “效果怎么样,快让我看看!” 精通逃跑的路禹毫发无伤,不过二号和血肉战车是在驱散前被完全击溃,暂时无法召唤。 本想正式说声谢谢的塞拉顺势揭过,她调出了对应区域的投影,说:“一切如我们预想的那般进行着,海妖的抱团被瓦解,完全分散在了晨曦领的各处,如今晨曦领各个区域的小组正在有准备的接敌。” “砰砰!” “轰!” 脚底传来的震动让路禹有了身临其境的感受,他愕然地切换了投影的视角,然后发现……晨曦城堡内就有海妖! 不过白狼和史莱姆大军轻而易举的逮捕了入侵者,此时白狼的背篓中已经收获满满,素材收集工作进行得极为顺利。 塞拉对此情绪稳定:“条件不允许我们完成更为复杂、精准的切割传送,大范围内的随机当然会让海妖来到城堡附近,哦…城堡之前毫无守卫,所以被闯进来也不太让人感到意外。” “你帮我盯着些,还有两只海妖队伍没有拆散,如果我的精力透支,你来接上。” 说完,塞拉便专注于操控法阵。 在凡妮莎停留于世间的那段时间,路禹曾询问过关于克洛伦斯的事情。 对克洛伦斯,凡妮莎的评价很高:“即便他的意识早已在一次次轮回中支离破碎,但那积累的知识仍然在漫长的时间中拼凑出了正确的力量,任何跨越了‘祂’的束缚抵达九阶的魔法师都是那个时代的天才。” 克洛伦斯将整个月刻结界化作自己身体一部分,做到如臂使指的关键正是能够随心所欲传送到特定区域的传送法阵。 强行分割团队,制造出无数个一对一的机会,使得任何入侵结界的人都不得不面对他神出鬼没的袭击以及人偶投放,克洛伦斯正是依靠着月刻结界超越外界的魔力浓度,依靠参悟天然传送法阵复刻了适合运用的【短距传送法阵】。 【短距传送法阵】,晨曦领破解海妖抱团的方案。 海妖抱团推进到传送一定区域,坐镇中控主厅的塞拉便立刻启动了传送法阵,尽管有海妖察觉到了异常打算强行逃离法阵区域,但仍被强悍的魔力强行拐上了车。 通过少数几个还未被摧毁的哨塔,路禹看到了那些一脸茫然的海妖,胆战心惊地警戒四周。 对海妖而言,传送法阵是只存在于理论中,仍然无法被妥善利用的超高位阶魔法,因此即便在落地后他们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新时代第一批【短距传送法阵】的客户,不少海妖发现周围的景色突变下意识认为进入了幻境,面对出现在周围的同族,毫不犹豫地释放了言灵…… 这样的误伤正在大量出现,只有部分胆大心细的海妖迅速确认了现状,与其他族人完成了汇合。 这些被传送后附近即有同族作伴的无疑十分幸运,因为有的海妖十分不幸落在塞拉释放出的巡弋人偶之中……路禹默哀一声,默默切换了投影区域。 由于海妖由晨曦领东侧进攻,因此受限于短距传送范围,海妖不会出现在晨曦领西南边缘领地。 在这里,一头巨龙,半身位于结界之内,半身在外,浑身被璀璨的光流所覆盖,他身躯上的泥土完全剥落,露出了渐变、泛着虹光的鳞片。 空中巨大的魔力漏斗令风云变色,电闪雷鸣,狂躁的魔力剧烈碰撞使得狂风骤起。 无数魔兽瑟瑟发抖,纷纷蜷缩在自己的洞穴深处,不敢动弹,只觉得末日将至。 雾妖看傻了眼,从战斗开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霍古以这种怪异的方式现身,令她只有困惑。 “雾妖啊,没有霍古,我们没办法启动传送法阵。”路禹赞叹道,“这也许是,只有巨龙才能完成的事情。” 魔力浓度不足,短距传送法阵就只是一堆好看纹路,毫无作用。 晨曦领比月刻结界要庞大得多,想要完全实现黄昏城的全部功能还需要魔力潮对于这个世界持续地进行改造。 “如果只是区域范围内魔力浓度达到启动标准,我想这不难。” 霍古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最不可思议的话。 即便晨曦领一直以来都以结界封锁魔力,但是整体魔力环境并没有因此提升太多,因为现有的聚魔法阵无法打破结界内魔力消耗的动态平衡,这是魔法知识落后版本导致的,就连塞拉都暂时想不到解决办法,只能交由时间。 “伱们总是把问题想得很复杂,聚魔法阵、精炼魔力的技术…”霍古嫌弃地摇摇头,“解决问题的办法可以很简单。” 确实很简单,但是是以人类…不,应该是大多数种族的视角都想不出的办法。 此时的霍古犹如一台大号的鼓风机,张大着嘴巴,源源不断地向着晨曦领内释放经过身体过滤的精纯魔力,那可视化的“雾气”让即便不是高阶魔法师的人,也能以肉眼观测到魔力的存在。 吸收外界的魔力→精炼→释放进入晨曦领,不需要等待魔力潮来临,不需要改进聚魔法阵,不需要击碎海量的魔力储存容器制造出富魔地带…… 霍古一龙足以。 被上天宠爱的种族不只有海妖。 守护着霍古的战斗组长阿尔文一开始的极度震惊,现在则只剩下了麻木。 长久以来,霍古给晨曦领众人的印象只有慵懒,他少数苏醒的时间都是在用巴掌拍笨龙玩耍,要么就是让瓦伦和沃勒指挥史莱姆为他清洁口腔,如果实在有闲心则会悠哉悠哉晃到领主们身边聊两句。 即便浸染之灵中霍古表现出了些许战斗力,但总的来说,大家更喜欢称呼他为“懒龙”。 直到此刻,直到阿尔文看到了巨龙亲眼制造出了区域禁魔,另一个区域的富魔,他才真切意识到了巨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物种。 只要他们想,就能改造出一切想要的环境,海妖与之一比都要潸然落泪。 如果阿尔文没记错,霍古初到晨曦领时似乎只有六阶,可领主说现在它已经八阶……魔力潮到来之后只需要睡觉就能完成位阶提升,阿尔文已经找不到词汇形容这个种族的强大,难怪路禹领主说巨龙相较于大多数种族是活在终点线上了。 “阿尔文,能听到吗?” 听闻手中的雕像声音响起,阿尔文立刻回应:“领主大人,周围一切正常,战斗组全面警戒着,将会誓死保证霍古大人不被小虫子干扰!” “霍古,能听见吗,法阵启动完毕,效果十分好。”路禹注视着屏幕中鳞片已经沁血的霍古有些哽咽,“可以休息了,谢谢你。” 霍古如同群山耸立的身躯抖动着,喷吐着魔力的嘴微微收拢,僵硬的眼珠子活动了一下,这才瞥向阿尔文手中的雕像。 “你的语气很见外…哼,这是忘记了我许诺过会与你们一起迎接新的时代吗?”霍古以不容置疑地语气提醒,“我总是遵守誓言。” 疯狂的魔力吸收逐渐停歇,天空中的魔力漏斗再也无法维持,支离破碎。 霍古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四周,直至阿尔文带人撤退出一段距离这才缓缓趴伏于地面,热蒸汽从鳞片之下喷涌而出,砂石飞溅,高温点燃了远处的树木,一时间山火蔓延,火光滔天。 用着最后一点体力喷吐出一团大水珠子,均匀地洒在自己过热的身躯之上,霍古周围一时间烟气缭绕,宛如仙境,伴随着霍古的身形隐没其中,好似群山下了一场细雨,朦胧的雾气缭绕,让群山像是身批白色轻纱半遮半掩的娇羞少女,那若隐若现的美让人怦然心动。 阿尔文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场面唯美,靠近霍古的他浑身在颤抖,那片雾气中弥漫的魔力残留犹如剃刀般锋利,任何活物此时进入其中都会被撕扯得血肉模糊,最后被腐蚀殆尽。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魔力燃爆! 像是想到了什么,雾中的霍古问:“达到你召唤的需求了吗?” 路禹没来由的心一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这次呼唤的召唤物特别棘手?” 霍古似乎在用爪子挠脸,发出“刺啦刺啦”的刺耳声响:“也许是固有印象使然,我已经习惯你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召唤物了,这是你和大多数召唤师不同之处,即便是我,也难免好奇。” 完成拆分的塞拉双腿发软,一点点瘫倒,坐在法阵上大喘着气。 几乎与霍古一样高度透支自己的她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我…我…” “我也好奇…你说了,这是很特殊的一只…” 塞拉和霍古的期待让路禹觉得自己像是被读者催更的作者。 他无奈地解释:“确实很特殊,因此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宿主。刚才回来时我已经和两个有收获的小组验货了,可惜都不合适,它的要求比较严苛,所以……” “路禹大人,路禹大人,按照你的要求,我们折磨出一个,我们在城堡一层,你看看这个合适吗!” 打断对话的是小泥巴,她和几个人拖死狗一般带来了一只捕获的海妖。 路禹通过短距传送法阵来到一层,这让把尾巴当帽子戴在头上的小泥巴兴奋地踹了一脚身旁被捆成粽子,已经昏厥过去的海妖。 海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像是上了砧板,刮了鳞片的鱼。 在被路禹唤醒后,陡然见到光亮的海妖看着四周富丽堂皇的摆设,瞳孔巨颤,剧烈地抽搐了起来,身子反弓像是虾米,竭力地想要逃离目之所及的一切。 他的双目充血,惊恐之色溢于言表,渎神者突然见到了准备对他行使神权的恶神估计也就是这个反应了。 “六阶海妖…”路禹啧啧称奇,“符合标准了,我能问问你们做了什么,让他有这种反应。” “没做什么啊,就是让拟态召唤物袭击了他。”小泥巴和其他召唤组成员对视了一眼,满脸无辜。 身为召唤小组一员的她今夜与其他召唤师一起化身会说话的树、石头、河流伏击先遣队,【拟态魔物】与【拟态植物】完美配合,战果颇丰。 与他们遭遇的先遣队接连被不同形态的拟态召唤物袭击,打着打着,她们就发现……这只海妖似乎有些精神崩溃的迹象,因为他在逃跑过程中对着沿途的树木、花朵、石头疯狂使用言灵,哪怕遇到了同样在逃难的同族也是照打不误。 路禹捂住了脸,他大概知道是为什么了。 召唤仪式启动,路禹闭上了眼睛。 塞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投影,召唤小组则是兴奋地双拳紧握。 在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团不定型,拳头大小的黑气悬浮于路禹头顶。 身为艺术家的神明不小心在画板上打翻了颜料,大片的污渍就这么碍眼的、突兀的占据着众人的视野。 又或者是往装满水的容器中滴入一小滴墨水,这便是塞拉所能想到的,对这个召唤物的描述。 “这就是路禹所说的,召唤条件苛刻地召唤物…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她想。 黑雾用只有路禹和须臾能听到的声音呐喊:“我……的…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主!主!!!” 须臾吹了个口哨:“和静谧花园一样懂事呢。” 路禹很佩服她能从这近乎癫狂无序,单调重复的声音中听出“懂事”的语气。 虽然真的很吵耳朵,说话时身子不断地变幻,甚至有些要溃散的趋势,但是黑雾仍然主动地贴在路禹的手臂上,轻轻的摩挲了一番,似是久不见主人的宠物。 “进去那具躯体。” 得到命令,黑雾毫不犹豫地冲入了海妖的身躯之中。 几乎是瞬间,海妖抽搐的身体恢复了平静,死死嵌入地砖中的手指松了劲道,身体不再痉挛。 双目无神的他一点点坐直,而后站起。 “闪开!” 须臾手疾眼快,将处于海妖正前方的召唤组成员尽数推到一旁,也是在这时,一只神色狰狞的狼人从海妖的身体内径直冲出,挥舞着利爪,那锋锐的气息在大厅立柱上留下一道道可怖的爪痕。 下一秒,狼人消失不见,巨大的蜘蛛将坚硬的足插入地砖之中,腐蚀液喷吐而出。 这一回,早有准备的路禹以护盾为召唤组成员挡下了攻击。 “离开躯体!” 路禹爆喝一声,蜘蛛化作一团黑雾消散,随之,海妖体内一缕黑气漂浮而起。 “路禹大人……这究竟是…”召唤组的成员不明白召唤物为何会攻击他们,一个个战战兢兢。 “和一些召唤物不同,他的意识除了服从和忠诚,其他都比较混乱…” 路禹安抚着,嘴角止不住上扬,测试通过,眼前的海妖是合格的宿主! “这到底是什么?”塞拉忍不住问。 “序号召唤物的第六位,你可以称之为六号,但它有一个璐璐为它起的名字。” “【噩梦实体】。” (本章完) 489.噩梦 璐璐留下的精法卷轴被路禹打入海妖体内,以暂时性封锁他的思绪。 塞拉透过投影仍然觉得这团黑气让人毛骨悚然:「噩梦实体,你的意思是,刚才的狼人与蜘蛛都是你们恐惧的投影?」 想到袭击向自己的是狼人,小泥巴和几位召唤组成员面面相觑:「你们有人害怕狼人吗?」 路禹摇头,解释:「不是你们的恐惧,是宿主的。」 作为与璐璐合作描绘出的同批召唤物,【噩梦实体】是为数不多得到认可的产物。 相较于五阶就能勉强召唤的噬魔树、知识之书,六阶泛用性极强的血肉战车、二号,以及现在一众功能不俗的模板召唤物,噩梦实体始终存在感稀薄,即便路禹能想起它也不会刻意想要召唤。 作为被「祂」筛选而出的特殊召唤物,噩梦实体有着不少缺点。 首先,稳定性奇差,上限高得吓人,下限低得可怕,大多数时候都游走于两个极端上。 其次他的召唤条件比其他召唤物更苛刻,需要宿主,发挥实力上限也基本取决于宿主的状态,这一条件甚至限制了噩梦实体的应用场合——存在复数敌人,且能够预留准备时间的战场。 但他有一个十分符合路禹作战风格的优点。 「塞拉,请把我、海妖一起传送到靠近敌人的区域。」 「这倒是没问题,晨曦城堡已经出现了零星的海妖,你要挑选多少人数的对手?」 「五人起步。」 塞拉搜寻了一番,提醒:「做好准备。」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路禹眼前一花,远处出现了几个模糊的身影。 双方几乎同时依靠目力完成了索敌,湛蓝色的水流在海妖的尾巴下涌动,骤然的加速便让他们压进到不到百米范围内。 「去吧,噩梦实体,去享受吧。」 不断重复着路禹的名字,癫狂喊叫的噩梦实体再度钻入海妖体内。 尖利、无意义的吼叫声从宿主海妖口中传出,直击五只海妖的内心深处,他们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忌惮地看着扭动着身躯,以怪异姿势向自己靠近的同族。 一朵生长出狼头的「花」毫无征兆的冲出宿主海妖体内,在眨眼间膨胀到近三米的高度,狼头眼中绿光频闪,利齿间口水拉丝。 「投影罢……」自认为识破路禹轨迹,打算直击召唤师的海妖话音未落,巨大的狼首花重重地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 言灵瞬间释放提供的屏障被那一排尖锐的利齿轻而易举地撕碎,上下颚轻轻地用力,海妖身体断为两截。 「水流箭!」 同伴惨死在自己面前,其余海妖恐惧之下迅速反击,但是发射出去的魔法却穿透了狼首花,打向了远方的星空。 狼首花虚化、消散,一头体格健硕,约有两个海妖大小的狼人重重地踏地而行,满面凶戾之色的狼人龇牙咧嘴,手中的利爪狂躁地乱舞。 不到一个呼吸的刹那间,狼人蹬地、跃起,在他们还来不及释放新一轮言灵时以近乎瞬移的速度出现在四只海妖身旁,利爪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海妖的头颅脆的像是豆腐,路禹只听见一声清脆地、酷似拍打西瓜时发出的闷响,那只海妖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无头的躯体仍在抖动不止。 言灵这一次命中了狼人,在他的体表绽放出一道道流光,伴随着狼人的身形虚化,魔法攻击只能在他的体表泛起阵阵涟漪,穿透躯体击打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引发一阵阵爆炸。 过于奇特的一幕震撼了三只幸存的海妖,但对魔法的了解使得他们迅速将目光转向了路禹。 「先杀召唤师!」 路禹笑着欣赏他们冲向自己的英姿,而后伸出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光芒闪烁,路禹凭空消失,魔法尽数打空的三只海妖浑身战栗,海潮般的危机感淹没了他们。 密密麻麻的嘴遍布树干之上,环状锯齿锋利如刀,满天树藤抖动,铺天盖地的向他们淹没而来。 发疯般释放出的言灵击打在噩梦实体陡然幻化出的怪物身上毫无效果,强而有力的触手贯穿了他们的躯体,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掰碎,像是任性挑食的孩子,随意地抛洒,任由血肉粘黏在周围的草叶、石头之上,犹嫌不足的它甚至用力地按在地面上,试图涂抹均匀。 雾妖看得脸色煞白,虽然没有实际躯体,但是她却是浮现出了近乎于生命的呕吐感。 虽然见多识广,但极度疲惫的塞拉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她有气无力地怒骂:「如果信仰能造神,迟早你会被使用这些召唤物的召唤师塑造成恶神!」 路禹很无辜,他辩解道:「噩梦实体,顾名思义,此时的他完全处在一场被封锁,暂时不会醒来的噩梦之中,这就是他内心恐惧的一种体现,代表着他的深层恐惧……」 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让他们拥有了意识,在世界意识处等级挂号的人,路禹挠了挠脸颊:「好吧,毕竟我是创作者,你这么说也没错,但是璐璐也参与了设计哎。」 「还不是你诱导璐璐去画的!」 路禹无语凝噎。 行吧,璐璐是可爱的,是懵懂的,是无暇的,都是可恶的自己构造出了召唤物最为邪恶的一面! 为了璐璐,他认了。 发觉噩梦实体依旧没有消失,塞拉蹙眉:「这里应该在你召唤物控制距离之外,它难道有着远远优秀于须臾的活动范围?」 须臾该死的胜负欲起来了,她抢着解释:「没有一只召唤物在这点上比我强,我和路禹是一体绑定的,噩梦实体纯粹是因为宿主存在的缘故,能一定时间内远离召唤师活动,现在路禹依旧能用意识给它下达命令。」 似乎是感受到路禹不太喜欢它过度血腥残暴的一面,噩梦实体驱散了巨大化的触手树,并一再抑制着混乱的力量,不让噩梦冲出体内。 塞拉啧啧称奇,她捋了捋头发,说:「这样一只召唤物,看上去这么呆滞、愚蠢,力量又是如此地暴躁、混乱,无法强行控制,但竟然把忠诚于你刻了意识深处…甚至打算讨好你,太神奇了,它真的不会失控?」 「有我在,不会!」须臾再次强大,她骄傲而自信地扬起了头。 路禹没反驳,这次须臾说的是实话。 作为刻印召唤物,也是自己的代行者,除了对血族有着强大的压制力,几乎所有出自路禹手的召唤物,都会从骨子里敬畏她。 有限几次召唤中,血肉战车、噬魔树还有静谧花园都有意无意向须臾表达了对「钢琴」的鄙夷与愤怒,用须臾的话来说,「那语气,近乎谄媚」。 似乎在路禹不知道的地方,钢琴被自己暴揍,不再召唤的事情成为了众所周知,且必须时时刻刻铭记在心的事情。 如此看来……钢琴仍旧在为自己提供着价值。 「现在噩梦实体所在的地方还能再次启动传送吗?」 塞拉没好气指了指自己仍在打颤的大腿:「自己操作!」 说完,塞拉也不在乎什么形象不形象的,双臂展开,径直倒在了法阵上休息。 路禹接收书本,感受着魔力脉络,欣喜地发现区域内魔力仍然富裕。 「接下来该挑选一队幸运儿了,是谁会那么幸运做个噩梦呢。」 …… …… 拉尔扎疯狂甩动自己的尾巴,浑身魔力涌动,以强化水流与风的加速效果。 周围的一切飞速向后倒退,伤痕累累的他不管不顾,无视了那些族人的呼唤。 现在的他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个鬼地方!」 五阶的拉尔扎是沉默礁石的新生代,对于自己实力的自负使得他第一时间报名了先遣队,落选之后又跟随着大部队进入晨曦领。 「我是来这里扬名的,晨曦领只有不到五百人,加上深绿海妖这群海妖之耻,总人数不超过一千五。一颗人头不解渴,两颗人头会被说普通,目标是十颗晨曦领成员的首级!」 兴致冲冲定下了自己的开战目标的不只拉尔扎一只海妖,所有海妖部族对于征战晨曦领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负担,开战前弥漫着快活的空气,好似一次久违的陆地观光旅游。 「两天后就能在晨曦领最大的城堡内模仿人类打开一瓶蜜酒庆祝了吧?」 「还需要两天?你们不觉得明天前就足够了吗?」 「能不能大胆一些,天亮前就在晨曦领城堡内享受鱼干。」 赢是肯定的,区别只在以什么方式赢,用多长时间赢,在闲谈中,海妖部族对于推平晨曦领所需的时间从几天到两天,再到一晚上,速度快得惊人。 从上至下对晨曦领的轻视不是没有理由,他们确实找不到晨曦领能赢的理由。 正是抱着这种心态,拉尔扎兴奋而期待地踏上了晨曦领的土地,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 先遣队的失利并未让七只海妖队伍对此有所警惕,亲自上阵的尤妮丝将之称为「晨曦领依靠地利勉强获得的一点优势」。 当时的拉尔扎认可了这个判断,但一切在那惊天动地的洁白光芒闪烁过后,变了。 上千人的队伍分崩离析,拉尔扎在回过神后已经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之中,他清楚记得自己在平原之上,睁开眼四周却是群山。 艰难寻找到三位同族,依靠信使感应到了其他海妖聚集的方向,拉尔扎来不及欣喜,一头心脏完***露于体外的半龙人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在外的心脏跳动犹如战鼓擂响,伴宿着它的起伏,拉尔扎心脏也随之共鸣,似乎要跃出体外,那钻心地疼痛令他呼吸困难。 半龙人猩红的双眸中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感情,壮硕的胸肌像极了正在被铁匠捶打的块状铁胚,灼热的气息缭绕,体表红色的鳞甲如刺猬般笔直竖起。 他以锁链拖拽着整整六具海妖尸体,腰间六颗海妖首级晃荡,身后那道鲜血路径宛如直通深渊。 令人诧异的是…半龙人四周,魔力稀缺。 通过先遣队得知存在着破魔人偶,但是拉尔扎清楚地知道,破魔人偶对于魔法的干扰范围远没有这么大! 言灵齐飞,半龙人以双手护在心脏之前,怡然不惧地向他们发起了冲锋。 地动山摇! 四位五阶海妖的魔法合击竟然无法在他那健硕的臂膀上留下伤痕! 半龙人靠近刹那,拉尔扎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运转速度变得缓慢,周围的魔力抗拒似地不愿意被他们所御使。 这突然的变故让拉尔扎内心警铃大作,他不是笨拙的海妖,在看到一位同伴被半龙人不费吹灰之力捏断了脖子,又一只海妖被抓着尾巴,当做武器在地面上反复捶打,直至口不能言后,拉尔扎舍弃了同伴。 他知道这十分可耻,但他真的没有勇气面对这只凶残的半龙人。 「晨曦领到底都养了一些什么怪物啊,这究竟是人偶还是生物,为什么我能从那只半龙人身上感觉到生气!」拉 尔扎快疯了。 拉尔扎跑了没多久,一处洼地让他止住了尾巴,他双瞳巨颤,几乎要摔倒在地。 下方的洼地,目之所及之处,海妖尸体遍布,他们的身躯像是被当做破布袋反复捶打,支离破碎,血肉飞散在各个角落,竟没有一具完整的躯体。 恐惧让他吼出了声,不顾一切地继续逃跑。 远处战斗的动静令他发疯般冲了过去,他像是离群的小兽,渴望回归母兽与族群的怀抱。 近了,同伴近了! 怀揣着渴望与冲动,拉尔扎冲上前去,待到视野清晰,他的双瞳却猛地放大,呆滞原地。 七首狼人,一首啃咬着一具海妖的尸体,四双手上提溜着无首的尸身,像是人偶般漫无目的地在原地打转,顺势在每具尸体上跺脚,将他们的骨头踩碎,将血肉按入泥土之中。 拉尔扎咽了口唾沫,而七首狼人,也缓缓回头,用十四只眼睛凝视着他。 490.雪怪与“故人” 狼人的七张脸五官正在融化,黑色的黏液淌在脸颊上,眼珠子被仅有的一缕血肉艰难地支撑着。 “闪开!” 拉尔扎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时,一声自后方传来的爆喝令他从恐惧中清醒,下意识地完成闪躲后,他飞速抬起头。 湛蓝的水流化作巨镰,迎着狼人躯体中线笔直斩下,元素力量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震耳欲聋,澎湃的魔力如潮水拍打在拉尔扎身上,再也无法控制身形的他翻飞而出,重重地摔倒。 数名六阶紧随而至,神情凝重地注视着满天烟尘。 并非所有海妖都对外界的魔法进步一无所知,配备通讯法阵的部分海妖在被传送法阵打散后迅速成为了团队的组织者,力求收拢起足够数量的海妖队伍,确定方向,直奔晨曦城堡完成斩首任务。 也是在互相交流过程中,各部族海妖的见闻开始汇总,除开那些几乎杀之不尽的人偶大军,数个诡异的目击报告跃入了他们的眼帘。 “能够变幻形体的诡异生物屠杀了大量的海妖。”发出信息的海妖无一例外,再也无法回话。 而这一次,求救消息就在周围,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赶到了此处,但仍然晚了一步,看着眼前触目惊心,近乎涂抹均匀的惨烈景象,海妖们浑身发寒。 “呜呜呜呜~~~~” 像是女人在低声哭泣。 “哒哒哒哒哒!!!” 酷似高速敲击蚌壳的声响。 烟尘中的怪物每过几秒制造出的动静都不相同,仿佛每分每秒都在试用着不同的躯壳。 血肉模糊的海妖从烟尘中走出,从额头到胸口,从胸口到尾巴挂满了拳头大小的瘤状物,透过光,隐约可以看到其中晃动的黏液,他像是一颗结满了果实的树,晃晃悠悠地前进。 “攻击!” 领头的海妖通过交流已经对晨曦领的诡异有了深刻的了解,人偶也好、召唤物也好、魔法也好,都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难以想象这是前光辉神选参与经营的城邦,这和传说中魔神所建造的堕落之城无异! 在这里见到的一切无法理解的生物,放空大脑,下定决心用魔法击碎他! 只要能杀死,就没有什么可怕的。 肿胀的肉瘤一颗接一颗破裂,腥臭的黏液泼洒一地,蜘蛛的足接二连三从中延伸而出,将海妖支撑到了半空中。 百足海妖五官在此时完全扭在了一起,像是融化的冰淇淋,显得黏答答的,他用原生的手做出划水的姿势,上百只足拍击地面,如同蚰蜒疾驰着。 一名躲避不及的海妖被腥臭的浆液喷吐到了脸颊上,还没来得及以水流冲洗掉,剧烈的疼痛让他发出了凄厉的尖啸。 同伴回首,发现它的脸上隆起了同款肉瘤。 “别动,我来治愈你!”并肩作战的海妖急忙上前,精纯的水元素按在肉瘤上,与不断在同伴体内肆虐的不知名力量对抗着。 “好痛,好痛,有东西在里面动!” 话音刚落,肉瘤怦然碎裂,潮水般的小蜘蛛喷涌而出,沿着他的手臂攀附而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吓得抽手的一瞬间,被溅射到的海妖脸颊彻底溶烂,与百足海妖一般扭曲、丑陋。 负责治愈的海妖心神剧颤,他看着本该满地乱爬的小蜘蛛如同烟气般消失,呆若木鸡。 “这到底是……是…是什么啊!” “嘿嘿嘿…” 百足海妖发出一阵阵女人的欢笑声,下一秒又像是被一双手扼住了喉咙,凄厉地尖嚎。 有的言灵能生效,有的言灵却穿透百足海妖的躯体,这让为首的六阶海妖意识到了异常,他很快感应到了不远处趴伏在尸堆中的一只海妖,自他的体内涌动的魔力如丝线,与百足海妖紧密相连。 “你这可耻的叛徒!!” 经由提醒,所有海妖转火,包含着愤怒与惊惧的言灵如雨点般落在伪装成尸体的噩梦实体上。 中控主厅中,塞拉密切关注着正在发生的一切,虽然这只受到了惊吓,精神崩溃的海妖所投影的噩梦十分恶心,但谁让路禹正在协助各大小组撤离危险区域呢,没魔力的她只能打打杂了。 路禹捂着额,满头大汗,疼得身体不住地颤抖。 “你的噩梦实体要完蛋了,赶紧驱散,不然你可要受创了。”塞拉急忙提醒,“等等,你能感受到噩梦实体的痛苦?” 路禹没有回答塞拉的问题,咬着牙说:“如果条件合适,还能复活一次。” “复活?” 塞拉愣住了,她急忙望向投影,此时噩梦实体宿主海妖的身躯已经支离破碎,没有死在拟态召唤物手上,也没有死在噩梦实体手上,他的同族亲手拆碎了他。 也是在这时,噩梦实体飞速冲出这具再无用处的躯体,笔直撞进了面部高度毁容,不断咆哮的另一只海妖体内。 塞拉瞪大了眼睛,声音发颤:“它…它可以…” “是我拖累了他,我的精神力不够强大,魔力也无法支持它多次转移。”路禹晃悠手中的空瓶,“难得出来一次,让它好好尽兴吧。” 璐璐的补魔药剂,路禹一直以来都是闻之色变,但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吨吨吨”掉一整瓶。 就连路禹也会觉得奇怪,他总是会不由得把这些在外人看来混乱、可怖的召唤物当成孩子、宠物去呵护,也许是他们称呼自己为“主”,也许是他们被召唤出来后表现出的亲昵……像是被遗忘在一旁久久为曾得到回应的宠物,若有若无的愧疚感总会在召唤的瞬间追上他的思绪。 “不是太过分的要求就满足吧,反正又不是钢琴。”他不由得这么想。 目睹了更为可怕景象的第二位海妖宿主投影出的不再只是扭曲的狼人、海妖,而是令人作呕的血肉缝合怪,那些混乱的素材在噩梦中胡乱拼凑,畸形扭曲的产物一个个跃出体内。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战斗了,噩梦在此刻映入了现实。 一整队六阶精锐就这么在噩梦实体的二次转生下成为了晨曦领的肥料,塞拉来不及惋惜素材无法回收,下一秒她就进入了祈祷模式——那群海妖临死前发出的求救讯息引来了又一批同族。 漆黑如墨的天穹之上,海蓝色的光一闪而过。 黑色的幕布上,蓝色的波涛汹涌,噩梦实体抬起头,视野中万千光矛倾泻而下,这是一场海蓝色的“雨”。 痛苦地惨嚎回荡在主厅内,双手抱头的路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塞拉急忙冲上前,扶起抱头蜷缩成虾米状的路禹。 路禹的手死死地按在额前,指尖已经渗出了鲜血,塞拉完全无法掰动他的手,此时路禹的力气大得惊人。 “驱散啊,快驱散!” 塞拉分神回首望向投影,看到了那个重创噩梦实体的海妖,那张姣好的脸蛋她依稀有印象…… “沉默礁石的族长,黑鳞的尤妮丝。” 塞拉的怒吼让路禹恢复了些许清醒,他用最后一点意识,下达了驱散的指令。 尤妮丝随手拾起没入地面的一柄水流长枪,尾巴下凭空造浪,犹如一个体操运动员,旋转着跃起。 长枪贯穿了二号宿主的心脏,澎湃的魔力在体内炸裂,将噩梦实体震得粉碎。 抢在驱散完成前,尤妮丝完成了击杀。 她的视线与躲藏在暗处的一只蝴蝶相交,尤妮丝带着不屑的神情禁锢住蝴蝶,将它放在指尖。 “晨曦领的各位,好看吗?”尤妮丝人畜无害的笑着,“可算让我找到了,我说为什么海妖的一举一动像是单向透明,原来这些小可爱都是你们的眼睛,稍微有点失望啊,我原以为是更为出色的窥探技巧。” “虽然如此,你们依旧给我们带来了不少惊喜,传送法阵、神奇的人偶工艺、诡异的召唤物,这难道正好对应了三位领主的力量,这些新奇的知识一一涌现,真是让我深感荣幸。” “对了,暴食者还好吗,我听说越强大的召唤物,一旦被抢先在驱散前击杀,对召唤师会造成不小的伤害,但愿他还能听见我说话,啧啧啧。” 一只接一只海妖跟上了尤妮丝,出现在投影之中,虽然未能完全收拢散落在各地的族人,但她已经再次集结了超过六百的队伍。 “我们聚集在这里,不尝试使用一次传送法阵,把我们再打散吗?” 塞拉擦拭着路禹满头的冷汗,努力缓和着他受到的痛苦,听到尤妮丝的话,神情凝重。 “难道说,魔力基础不足以再次启动大范围的传送,只能玩一玩小范围的把戏?” 尤妮丝脸色一变,脸上的微笑无缝切换为狰狞:“晨曦领,游戏该结束了,你们的小把戏无法阻止全局的失败,现在我将向你们所在进军,来阻止我吧。” 蝴蝶碎裂,投影黯淡。 塞拉对于尤妮丝放下的狠话置若罔闻,略有些担忧地看着半昏迷状态下的路禹。 “雾妖,嘴严实一些,别让璐璐知道路禹受伤的事情,不然……她会发疯的。” …… …… 尤妮丝离开后不久,雪怪走了出来。 他始终沉默地跟随着海妖的大部队,各个部族被打乱的当下,身份无从确认,人人都只认为他是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勇士,他就这么混在队伍中审视着一切。 另一只海妖从暗处走出,每走两步,她体表的鳞片便会簌簌落下少许,笨拙扭动的尾巴让她移动速度缓慢,身子歪歪斜斜,几欲跌倒。 很难想象,竟然有海妖连路都不会走。 “晨曦领要输了,尤妮丝说得对,这些新奇的知识无法影响到全局,属于他们的时代并未来到,优秀的魔法仍需要合适的环境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女海妖的话语里充满了惋惜,但说完话,她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雪怪没有回答,他拾起被尤妮丝捏碎的那只蝴蝶,又看了看那具到处肆虐引得尤妮丝携精锐亲至,突袭击杀的召唤物。 “现在把皮脱下来,会被发现的。”雪怪冷冰冰地提醒,“被其他海妖注意到队伍里有个人类一直尾随,我想第一反应是把你挂起来祭旗。” “我一直以为祭旗是人类才有的传统……哈啊…雪怪前辈,介意带我一程吗?” “我拒绝。”雪怪毫不犹豫,“为你提供便利已经是我数百年来第一次做出改变。” “有一就会有二?” “女海妖”将浑身鳞片尽数甩掉,尾巴卸下,一张路禹在这里看到一定会怔住的熟悉面孔显露而出。 “夏蕾姆,你认为晨曦领会输?” 夏蕾姆又打了一个哈欠:“我确实想不到晨曦领能赢的方法,尤妮丝不是傻子,再次集结的队伍中均是高阶精锐,以这个阵容平推进入晨曦城堡……不,她甚至不需要进入城堡,只需要言灵合击,晨曦领的建筑便会灰飞烟灭。” 雪怪再次沉默,没有回答,也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向前走着。 夏蕾姆快步上前,活动了一下缩在皮套里僵硬的手脚:“我要去帮忙了,前辈,感谢你为我提供的便利,如果我死了,记得为我立碑,就写上……打动雪怪的梅拉第一人。” “我从不知道【酣眠的夏蕾姆】是如此幽默的人…”雪怪略感诧异,似乎要重新认识身边人。 “苦中作乐罢了。”夏蕾姆只是笑,却不愿意多做解释。 “你要为他而死?” “为什么不能是为了朋友?”夏蕾姆反问。 “你与晨曦领的人接触时间很长吗?朋友?”雪怪讥诮地问。 “这世界上有些人是你与他进行第一次对话就知道可以交心的。”夏蕾姆说,“还有一些人是即便一起走过了漫长的路,却发现……原来大家不是一路人。” “你会死,从后方偷袭成群的海妖最多只能引发骚乱,对局势无济于事。” “反正我的人生很无趣……他们的人生比我精彩不是吗……”夏蕾姆灿烂地笑着,“有趣的人就应该继续精彩地,开心地活下去…” “他走了一条必然会死亡的路,我只是先去终点等着他罢了。” (本章完) 491.欢迎来到,轮回塔 “晨曦领不会输的。”雪怪笃定地劝阻夏蕾姆,“路禹、塞拉,这两个人没有十足把握不会与海妖彻底决裂,即便深绿海妖是他们的朋友,在涉及到晨曦领整体时,他们的大脑一定是冷静的。” 雪怪对路禹有着一丝特殊的好感。 凡妮莎说路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拥有得越多,越害怕失去,因此总是执着地希望身边的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稳定地生活下去。 他有着一个不知存在于何处,无法回去的故乡,为了能够再度安定下来,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都是在满足身边人的愿望,仅有的那点对召唤的渴望也大多基于继承先贤知识的责任感,以及更好的保护好身边的人。 雪怪看穿了路禹内心的孤独,也看透了他蜡烛的本质,如果彻底燃烧能为晨曦领带去温暖,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因为那是他仅有的,刚刚握住的幸福。 与教国曾经的光辉劳伦德一般,大家都开心,他就会开心。 只不过他没有选择劳伦德的道路,而是选择先拥抱身边的人,如饥似渴。 雪怪相信,这就是劳伦德最终选中了他的原因,在路禹身上有着他过往人生未曾触碰过的另一个可能。 握着能够大面积带来毁灭的召唤物,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宝物,路禹早有觉悟,他已立于不败。 夏蕾姆若有所思:“他们本可以不那么决绝地与海妖翻脸,留有转圜余地……难道说,在这件事上他们有着另外的考量?” 雪怪四周雪花飘落,寒意蔓延:“如果真的想帮忙,不要自哀自弃,不要冲动行事,去与路禹他们汇合吧,我始终认为……纯粹的人,应当活久一些。” 知晓雪怪要离开,夏蕾姆大声询问:“实际上你也在帮助晨曦领对吧?” 雪怪戴上面具,以眼角余光斜视夏蕾姆,他没有回答。 狂风暴雪迷了夏蕾姆的眼睛,在她下意识打哈欠的空挡,雪怪消失了。 每一次,夏蕾姆都会被雪怪瞬时间大范围调动魔力制造出范围性暴风雪的力量所震撼,就像是被无形的场所覆盖。 “你确实站在晨曦领这一边啊…” “站在晨曦领一侧我们可能会面临灭顶之灾啊!” 青叶精灵一族的领地,长老树屋内,众多高阶精灵齐聚一堂,吵得不可开交。 在有人发表了站队晨曦领不可靠的言论之后,立刻有精灵愤愤地站起反驳:“达里尔,森林之神都会鄙夷你的品格,大地母神也会唾弃伱的言行,听听你说的话吧,何等的自私,何等的忘恩负义!”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希望青叶一族不要做错选择!”蓄着长须的精灵达里尔针锋相对,“你说我的话自私、忘恩负义,好,我现在只问你们,我说得可有错!” 他大手一挥,指向远处:“晨曦领目前遭受海妖、优势种袭击,他们的总人数不过四百,即便加上之前收拢的深绿海妖估计也没有一千五百,而他们面对的是十倍于他们的敌人,还是海妖!” “他拿什么取胜,凭什么取胜,你们竟然还想要起全族之力协助晨曦领对抗海妖,这简直就是带着全族去送死!”达里尔越说越激动,“我们好不容易重新归于安宁,休养生息,这时去冒犯即将成为近邻的海妖,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够了,你这个贪生怕死的懦夫,森林之神竟孕育出了你这样的软蛋,令人不齿至极!”一位始终沉默的女精灵站了起来,看她即将要舍弃魔力,依靠拳头上演全武行的派头,其他精灵连忙挡在两人之间。 虽被制止,女精灵却彻底放下了涵养,她破口大骂道:“是晨曦领给予了我们召唤的知识,那崭新的模板力量帮助我们遏制了优势种肆无忌惮的试探攻击,懦夫达里尔,这些你都忘记了吗,此刻你能在这里滔滔不绝地分析局势,全赖暴食者阁下仁慈!” “我承认那是暴食者的恩赐,但模板绝非平白无故的馈赠,晨曦领寄希望于我们削弱优势种,这是纯粹的利益交换,别想得如此单纯!” 树屋内乱哄哄的,直至形如枯槁的青叶族长轻轻敲打置于面前的铜钟,才勉强按下了众人的火气。 “青叶不比大族,根系茁壮,不惧风雨。我们只是野花野草,疾风能吹折我们的腰,飘雪能使我们凋零,暴雨能将我们溺死在潮湿的土壤中……像我们这样的部族,梅拉随处可见。” “我们卑微且弱小,即便举起自己的拳头使劲挥舞,在巨兽眼中不过是可爱的孩子顽皮地发出挑衅,生存与存续只看他们的心情。” 青叶族长剧烈地咳嗽着:“我们能重返故乡不是我们有多么强大,而是因为这片空旷出现了一株能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大树。它拒绝了我们的礼物,拒绝了我们的臣服,从未粗暴地向我们进行索取,只是静静地封闭着领地,安静地经营着属于它的土地……还有比这更好的邻居吗?” “海妖的庇护远比晨曦领要可靠得多,他们的寿命更长,协议更为久远,人类总是反复无常,不可信!”达里尔语气中仍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气。 “你想成为海妖的附属,他们愿意让你当附属吗?我们有什么资格让海妖高看一眼?”青叶族长干笑,“有朝一日海妖返回大海,身为陆生种却站在他们一侧,我们又会如何?” 达里尔哑然。 “生存从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我们侥幸与一头和蔼、慵懒的巨兽为邻,何等幸运。如果他有更大的野心便试着追随,如果他只是渴望偏居一隅便谦卑地享受它的庇护。” “即便不以长远的眼光看待这一切…”青叶族长努力睁开干褶的眼皮,“森林之神从未教导我们…知恩不报。” 话说到这里,树屋内的青叶精灵已经知晓了族长的打算。 “仍然愿意跟随我意志而行的青叶三阶以上的魔法师,集合吧……模板挽救了退无可退的我们,现在该是我们予以回报之时了。” …… …… 两杯汽水下肚,路禹脑海里针扎般的痛苦减轻了不少,煞白的脸也重新有了血色。 塞拉如今已经休息充分,反倒是路禹躺在法阵上无法起身。 “噩梦实体受到重创竟然会反噬到召唤师的身上,难怪你用得小心翼翼。” “不用大惊小怪,强悍的召唤物总是伴随着风险。”路禹到这时还不忘安慰塞拉,“我可是先驱者,想通过击碎召唤物把我打垮,痴心妄想。” 塞拉很想吐槽路禹,但看他现在的模样,到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虽然和预想中的过程不太同,但是从结果来看,我们的前期工作算是圆满完成了。”塞拉拍打着书本扉页,意味深长地咧咧嘴。 路禹回看尤妮丝对着投影发出的宣言,同样嘴角上扬。 “和德弥说的一样,尤妮丝是个自负的聪明人,这样的人难免会在一点点拆穿别人手段的过程中产生‘我更优秀’的优越感。”路禹感慨,“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法阵白光频闪,塞拉放下手中的汽水,凝视着书页上浮现的纹路。 轮回塔的魔力完美超越了晨曦领平均值,踏入了月刻结界的平均线。 “充能完毕,轮回开启。” 塞拉气势昂扬地高举右手,重重地拍下,璀璨的魔力光流从书页中迸射而出,像是点燃了满天花火。 静谧无人的轮回塔内,伴随着主阵接连两起,庞大的魔力被密布塔内的魔法纹路输送至各个角落。 黑暗中,一双双眼睛亮起微光,机械、僵硬的声响接二连三回荡在漫长的甬道内。 守护在轮回塔旁,一直未曾投入战斗中的薇拉听到了塔内回荡着的脚步声,留守的深绿海妖们精神一振。 “塞拉,有声音了,这也就是说……” “黑鳞尤妮丝带领着近六百高阶的海妖正在向晨曦城堡进发。” 听到那个名字的愤怒、能够亲自报仇的亢奋让深绿海妖集体涨红了脸,沉重的呼吸声交汇成河流,即便在雕像另一头,塞拉依旧能清晰听闻。 “方向,给我方向!”薇拉战意昂扬,“深绿海妖必将完成任务!” 得到指引的薇拉,带着深绿海妖最后的即战力群体与自己幼小、受伤的同族一一告别,而后,满眼通红的他们视死如归地直扑尤妮丝所在方向。 …… …… 大量的人偶从四面八方向尤妮丝所带领的海妖精锐冲来,近乎于白送的鲁莽冲锋让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些崭新的知识失去了神秘感,曝光在大众视野下那一刻起,晨曦领败局已定,如今不顾一切操纵人偶拖延自己的脚步不过是垂死挣扎。 塞拉,曾经的光辉神选,被誉为光辉的劳伦德最理想接班人的天才,人类总是热衷于夸赞她令人艳羡的智慧,一想到这样的人此刻也只能做着徒劳无功的尝试,她内心深处的愉悦便波涛汹涌。 “除了人偶,还有什么反制的手段,拿出来让我看看吧!”尤妮丝自信而嚣张的大笑。 与海妖相近的气息迎头而来,尤妮丝喝令队伍停止的瞬间,头顶上,魔法密集如雨,直坠而下。 没想到会在这里遭遇突然袭击的海妖猝不及防之下被爆炸分割到了不同的区域内。 尤妮丝的命令下,身旁的信使用力吹奏起海螺,极富穿透力的声响让所有海妖都在混乱中精准找到了她的所在,纷纷聚拢起来。 “你这,肮脏发臭的黑鳞种!” 薇拉双目圆睁,一马当先冲出,一连串魔法的名字高速颂唱,骇人的威势笼罩尤妮丝四周。 尤妮丝周身水流涌动,结实的水屏障轻松抵达下了薇拉投下的一道道跳跃的电弧,反倒是她随手释放的【黑光之神】雷魔法径直命中了薇拉的前胸,将她整个海妖震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这才被同族扶起。 “太弱小了。”尤妮丝“切”了一声,一甩黑色的长发,戏谑地说,“这些言灵给我的压迫感可以忽略不计,你比深绿大祭司差远了。” 两派海妖已经完全战成了一团,由于距离过近,双方默契地没有使用范围性魔法,而是以元素化刃不断地交锋,发出阵阵清脆的打铁声,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言灵近距离引爆的轰鸣。 尤妮丝的族人试图协助,却被她用眼睛瞪了回去,而后她继续玩味地凝视薇拉:“她是我的猎物……深绿最后的希望,大祭司薇拉,连你都出现在这里阻挡我,这就说明,晨曦领已无可用的手段。” 薇拉沉默不语,只是从手臂上延伸出湛蓝色的水流刃,遥指尤妮丝。 “不用言灵,你就认为自己有胜算了吗?”尤妮丝抽出海蓝色的长枪,蔑视道,“和你这种书呆子不同,我可是魔武双修的,就连暴食者那头恐怖的召唤物也抵御不住我的魔法。” 长枪与水刃相击,透过半透明的武器,尤妮丝欣赏着薇拉那张悲愤至极的脸。 “你这样憎恨我很没有道理,做出决定的是所有的海妖部族,而非我鼓动、怂恿。” “可你杀死了大祭司!”薇拉咬牙切齿,手中的手流刃又凝实了几分。 水元素愈合又破损,水流溅射、拍打在两人脸上。 “对此我很抱歉……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赢家是无需表达歉意的!” 被愈发强大的魔力压得双手无法离开水流刃的薇拉嘴角反而浮现起一抹怪异的笑。 时刻注意着薇拉表情的尤妮丝陡然间觉得脊背发凉,她的视线中一个红色的光点正在晃动,那是从薇拉胸口跳出的雕像。 一个兔子雕像。 半径数百米的地面剧烈颤动,这里像是突然成为了魔力洼地,四面八方的魔力疯狂汇聚。 尤妮丝用力推开薇拉,转身就要逃离。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危险即将降临。 薇拉用力甩出自己胖乎乎的大尾巴,缠绕在尤妮丝的小尾巴上,顺势打了个结。 仓促之下,尤妮丝险些摔倒,回头看见已经打结的尾巴,再看着薇拉戏谑的笑脸,她高高举起手中的长枪,恶狠狠地刺向薇拉的尾巴。 白光闪烁,一个接一个海妖消失在了凭空浮现的法阵之中。 尤妮丝的长枪还未落下便消散于无形,视野中的事物也在此时发生了变化。 从嘈杂的战场突然间进入了寂静无声的空间内,尤妮丝的心跳怦然加速,她一点点抬起头,循着那轻笑声望去。 一男一女站在举目望去尽是紫黑色的空旷空间远处。 “沉默礁石族长尤妮丝…”女人捋了捋自己的耳朵,“自我介绍一下,晨曦领主塞拉。” “欢迎来到……轮回塔。” (本章完) 492.人造贫魔空间 尤妮丝抽动尾巴想要保持作战态势,薇拉却报复性地猛拽了一下,让她身子一趔趄。 「碍事!」 尤妮丝再次凝聚元素武器,水流还未成型便怦然破碎。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魔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着,立刻感知四周后,尤妮丝悚然一惊,她释放出的如魔力泥牛入海,转瞬即逝。 「别尝试了,除非你走出我身后那扇门,不然这里是无法轻易调动魔力,使用魔法的。」塞拉善意地提醒,「这里是轮回塔的沉默之间,房间由破魔素材构筑而成,辅佐上法阵,除非是萨耶尔、凡妮莎这样的天才造访,否则我想不到有谁能在这里动用高阶魔法。」 塞拉说话间,任务完成的薇拉主动将缠绕的尾巴松开,蠕动到一旁——尤妮丝是魔武双修,近距离她甚至没有还手的余地。 「轮回塔…沉默之间…」尤妮丝忌惮地环视四周,紫黑色的破魔水晶闪烁着神秘的光辉,其中逸散出的破魔之力不断挤压着她试探性放出的魔力。 直至这时,尤妮丝方才恍然大悟,她怒视一旁的薇拉,咬牙切齿:「你们算计我!」 深绿海妖近乎自杀式接敌举动正是为了让她所带领的队伍陷入停滞,唯有这样,短距传送魔法才能顺利运转,而且因为大范围的魔力波动,根本不会有海妖注意到传送启动前的动静。 塞拉打了个响指:「最初计划时,我们只是单纯想要挑选一个具有一定领导天赋,在这次海妖入侵中话语权较大的人下手。但此前我们一直无法从投影中找到你的踪迹,因此我们已经放弃,转而把目标定为其他指挥着上千海妖的高阶。」 塞拉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真是巧啊,就在我们挑选受害者时,尤妮丝你自己送上门了,带着六百多高阶海妖抱团,并且自信地下了判断,「晨曦领已经无法再次使用大范围的传送。」」 「你们本就无法做到,枫血的优势种告诉我们,晨曦领的魔力异常源于一头巨龙不惜代价地注入,你们同时传送七个地点的海妖到晨曦领各地,魔力早已耗费殆尽。」尤妮丝激动地说,「凡是使用过传送法阵的区域,都成为了短暂的贫魔领域,几乎禁魔……」 尤妮丝声音突然变小,紧盯着薇拉从腰间取下的一枚枚晶石。 薇拉轻轻地摩挲晶石,它们纷纷化为粉末从指尖滑落。 「你们…」 「行动前我们还服用了暂时能提升魔力恢复速度,小幅度提升魔力基础的复合药剂,部分深绿海妖身上贴有聚魔法阵。」薇拉含着泪,却无悲伤之意,一种大仇得报的欣慰洋溢在她的脸上。 确实没有高浓度魔力启动传送法阵,并且是极为特殊的定向传送。 深绿海妖在释放第一轮言灵后强行近身战正是为了保存魔力,然后以聚魔法阵和随身携带的各式储魔容器,成为法阵启动的最后一份素材。 死亡即是他们最后的武器,自体内逸散而出的魔力将会加快进度,他们的血肉将会开启将仇敌送入深渊的大门! 「你疯了,那是你为数不多有战斗力的族人!」尤妮丝不敢相信薇拉竟然会这么做。 「他们是自愿的。」薇拉平静地说,「为了深绿一族的还活着的孩子们能记住,他们这一代并非懦夫,也并非没有实力空喊着渴望和平的蠢货……我们只是没想到,会被曾经帮助过的同族送入深渊。」 尤妮丝不动声色地在谈话间将整个沉默之间审视了一遍,确认了唯一的出口确实就在塞拉身后。 「无论如何,我都是你们的首选针对对象,如此看来,为了我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啊,我该荣幸?」她边拖延着时间,便思考对策。 「如果这能让你感到开心, 请。」脑袋仍然刺痛的路禹第一次开口,说话时下意识捂住了额,「不过针对你的计划不只有我和塞拉参与。」 「我知道,还有你们那位神神秘秘,不知名的第三位领主,对吗?」 「那倒不是,是一位你的熟人。」塞拉接过话,饶有兴致地、目不转睛地准备欣赏出现在尤妮丝脸上的表情,「她把你们的大部分行动部署、决定出的队伍领袖名单,以及你的擅长魔法、个人的特点都告诉了我们。」 不妙的滋味涌上心头,尤妮丝强撑着干笑了几声:「像是个笑话,会有这样的人?」 「有,比方说…红色激流女王,德弥。」 先是错愕,而后是自认为看穿了计谋的不屑挂于嘴角,在看到路禹和塞拉拿出一份深绿奴隶的转移清单后,尤妮丝双目赤红,狂怒地咆哮:「德弥,你这个海妖叛徒!」 「勾结人类,算计同族,湛蓝的大海每一个角落都会诅咒你的卑劣!」 「长得这么好看,生气起来,面目狰狞得像是深海鱼,啧啧啧。」路禹感慨。 狂怒之下,尤妮丝体内仅存的魔力迸发,让她黑色的发丝无风飘扬,含怒而发的水流箭还未到路禹身前便被无处不在的破魔力量磨损成一缕湛蓝色的烟气。 「咚…」 「轰!」 接连几声爆炸声响起,封闭的沉默之间颤动不已,就连路禹都有些踉跄。 盛怒中的尤妮丝忽然冷静了下来,她哈哈大笑:「是了,为了将我传送到这里,你们同时也将高阶海妖尽数带到了这座所谓的「轮回塔」中。」 「破魔素材如此稀有,你们能收集到并造出这么宽阔的一间房实属不易,我想……轮回塔其他地方应该没有破魔之力存在吧,这座塔,能够阻挡言灵拆迁吗!」 尤妮丝说着悄然后退,她已打定主意,只要苟住便好,海妖对建筑的大范围拆迁已经会让这座牢笼出现破绽,届时自己依旧能够逃出生天。 在有魔力的地方,海妖仍旧处于绝对的优势。 塞拉向路禹伸手:「给我。」 「你要什么?」路禹打开背包这才茫然抬头。 「绷带。」 一捆早已准备好的绷带交到了塞拉手上,路禹十分知趣地转过身。 看着塞拉脱去外衣,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缠绕在胸前,将山峰削成平原,尤妮丝一时间有些错愕,好一会这才醒悟。 「有意思,塞拉神选要和我比一比?」尤妮丝冷笑道,「没人告诉过你,海妖中也存在着一些特殊的,喜欢修习体术的个体吗?比方说……我。」 塞拉双手一捋头发,将其轻轻抛起,嘴里衔着发簪,快速地束发。 做完这一切,塞拉二话不说,高速奔向尤妮丝。 拳与拳在空中相击,沉闷的碰撞声令路禹牙酸,而完成初次交手的两人借由作用力顺势后退。 尤妮丝脸上的轻松不复存在,她看着红肿的拳头,感受指关节传来的麻木感,表情凝重。 塞拉抖了抖酥麻的手臂,又晃了晃胳膊:「不是神选,是晨曦领主,另外,没人告诉过你……」 塞拉脚轻蹬地面,眨眼间便出现在尤妮丝身前,再次主动发动攻击的她虚晃一招,作势挥拳,那条修长的大腿却势大力沉地扫向尤妮丝的尾巴。 「我不用魔法,也跟不少挑战者打得有来有回!」 仓促甩尾迎击的尤妮丝被势大力沉的这一脚扫得在半空中倒飞出去,跌落地面连滚了几下这才借助尾巴拍击地面一点点卸掉力道。 薇拉目瞪口呆,她知道路禹最终计划便是将尤妮丝困在沉默之间,以体术克敌制胜,但她完全没想到 ,完成这最终一项的,竟然是塞拉! 只是两个回合的交手,尤妮丝眼神中就露出了惊恐之意,她已经意识到了塞拉体术远在自己之上,攻势凌厉,动作敏捷。 「该死的种族优势!」尤妮丝愤怒地格挡下了塞拉的又一击重拳,双臂火辣辣地疼。 「种族优势,你是指我是兔人混血?」塞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又看了看自己修长的大腿,「不过我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纯血人类……谁让你上岸了呢,谁让你没腿呢?」 塞拉闪电般出拳,这一拳正中尤妮丝的面门,而后便是雨点般的拳头,全部落在了她的胸口,打得尤妮丝失去重心,径直倒地。 完全失去反击能力的尤妮丝只能依靠引以为傲的鳞甲抵挡攻击,然而尾巴传来的剧烈疼痛让她不由得惨嚎出声。 「哦,原来这是你的弱点啊,你早说嘛。」 塞拉猛烈的攻势转移至了尾巴,当路禹看到她揪住尤妮丝的尾巴尖,将她像是破布袋般砸向地面后,心颤不止。 尤妮丝在攻击间隙瞥见了水晶中倒映出的自己,满脸血污,鼻青脸肿,引以为傲的美貌不复存在,鳞片随着战斗掉落一地,伤痕累累的身躯丑陋不堪,再无往日迷人的模样。 又是几记重拳,尤妮丝凄惨地倒在地上,尾巴无力地抽动着。 塞拉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脸贴在水晶上,强迫她直视现在丑陋的自己:「不喜欢看?那就多看看,别躲。」 被塞拉强行掰开眼皮直视丑陋的自己,尤妮丝崩溃地大吼,但浑身受制的她却死活无法摆脱。 「海妖突破轮回塔后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你也享受到同样的遭遇!」 塞拉哈哈大笑,对着路禹点了点头。 伴随着沉默之间的大门推开,眼看着塞拉带着自己走出这处地狱,尤妮丝兴奋地在心中呐喊。 「只要有魔力,只要有魔力!」 干渴的身子贪婪地吸收着涌来的魔力,这种感觉甚至让尤妮丝迷醉。 光芒闪烁,尤妮丝周遭的事物再度变得陌生,澎湃的魔力、花纹繁复的法阵、浮现于半空中的投影… 她来不及观察完自己所处何处,脚下法阵延伸出的锁链将她的身躯死死缠绕,近乎勒进肉里的束缚让尤妮丝手脚彻底无法动弹。 「确实有一些强大的海妖依靠破坏的方式冲出了轮回塔,但是嘛……」 经历一场大战的塞拉大汗淋漓,她气喘吁吁地一挥手,投影变幻。 画面上,几具海妖的尸体正在被召唤小组的人回收,一旁还出现了为各小组补充炸药的白狼移动补给车。 经历接连三场战斗本就心力憔悴的海妖面对最后一群拦截他们的对手,已然力竭,在召唤物与炸药的密集攻击下,屈辱地倒下了。 「顺带一提,因为不断启动传送法阵的缘故,这附近只有晨曦城堡和轮回塔有着富裕的魔力,逃出轮回塔反而意味着,他们无法使用引以为傲的高阶魔法。」 尤妮丝几乎能想象到这群海妖的绝望,本以为逃离了充满了危险和未知的区域,来到了开阔区,但面对他们的却是更加可怕的贫魔。 空有力量却无法发挥啊! 尤妮丝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这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吗?」 「当然,否则我们怎么会把你们请进晨曦领内呢?」塞拉回答,「相对于海妖,晨曦领的确显得弱小,为此,我们需要完美利用我们所拥有的一切。」 「难道就连我击溃暴食者那头恐怖、畸形的召唤物也是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路禹尴尬道:「这可能只是个巧合。」 轮回塔内,大量还未 脱身的海妖并非实力不足,而是遭遇了各式各样,能力诡异的人偶。 克洛伦斯苏醒时并未能够将所有的人偶激活,那些造价高昂、做工精致的个体全都被保存得很好,而如今,轮回塔完全充能令他们纷纷苏醒,在熟悉的黄昏法阵内开启了「狩猎」。 轮回塔像是一台刚充满电的机器,身处其中的海妖、高阶人偶都在疯狂争夺着为数不多的电量。 看着量化显示轮回塔内部魔力浓度的光柱飞速下降,尤妮丝绝望了。 从始至终,路禹和塞拉就没有想过依靠轮回塔内的人偶解决他们,人偶只是加快消耗魔力的工具,在这人造的贫魔空间内,海妖将会逐渐失去引以为傲的魔力,沦为一条条活蹦乱跳的鱼。 「晨曦领外的海妖,快点发现这里的异常吧!」 「这两个恶毒的人正在开启一场屠杀!」 493.活人比死人有用 「是时候跟德弥联系了。」塞拉晃了晃尤妮丝的脑袋,尤妮丝抗拒地脖子焊死,于是塞拉毫不犹豫地一巴掌…… 薇拉像是要重新认识塞拉般,目光呆滞。 路禹则是毫不在意地提醒:「德弥要的是死人,哦不,死海妖。」 尤妮丝身子一凛,塞拉冷漠的眼神让她恐惧不已。 「不要…不要杀我。」 路禹紧握着塞拉的兔子雕像,摇了摇头:「这是我们和德弥交易的一部分,你必须死,我很抱歉。」 塞拉说:「法阵的处死没那么利落,我亲自动手吧,这样能让你减少一些痛苦。」 感受着塞拉按在后颈上的那双手,尤妮丝用尽全力挣扎,涕泗横流:「住手啊…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此时的尤妮丝身上看不到一族之主的尊严,眼神不断在主厅中的人之间扫过。 「求求……你…」像是砧板上垂死挣扎的鱼,尤妮丝用力甩动着尾巴,然而这一次,她话没有说完便头一歪倒了下去。 塞拉提溜着她软绵绵的身躯,向着路禹努了努嘴。 通讯开始,很快便有了回复。 「尤妮丝死了,你们可以开始了。」 通讯那头沉默了许久。 「真的死了?」德弥的语气充斥着惊讶与难以置信。 「你的魔法信使应该也在晨曦领内游荡吧,记得城堡位置吗,我可以让你验尸。」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德弥迟疑了,但最终她选择了眼见为实。 德弥的信使是一只漂浮的蓝色小章鱼,通过指引穿越了大量贫魔区域,来到了城堡一层。 塞拉拖着尤妮丝的尸体出现在信使面前,任由德弥操纵信使打量。 鼻青脸肿、鳞片剥落、伤痕累累的尤妮丝凄惨的模样让德弥心惊,不少一同感应信使的红色激流高层先是一愣,而后面面相觑,最后不禁流露出喜色。 红色激流在开战前与晨曦领进行交易并非是相信了雪怪的说法,「暴食者拥有能够轻松击败海妖军队」实在过于骇人听闻,因此他们更愿意相信雪怪只是和过往数百年一般,在梅拉的历史中扮演着挑拨、看戏的立场。 在海妖与晨曦领的冲突中,红色激流只需要骑墙即可,谁优势就帮谁。 沉默礁石最终赢下晨曦领,他们可以顺势改变主意不迁徙,身为大族,谁能强迫他们必须迁徙? 如果晨曦领最终赢得胜利,那么其他海妖部族必将受到不同程度的重创,自己可以顺理成章地开启游说模式,收服小部族。 当知晓尤妮丝为了最大程度获信各大部族亲自进入晨曦领,德弥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尤妮丝必须死! 只要她死,沉默礁石必然会陷入短暂的混乱,自顾不暇,附近海域有威望的领袖屈指可数,她将不费吹灰之力地借助魔力潮、晨曦领两个要素实现野心,成为这片海域货真价实的女王。 虽然改良信使能提供的画面信息有限,但经过德弥已经再三确认,这个被打成死鱼的家伙正是尤妮丝! 德弥激动地浑身发抖,一切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太多,晨曦领也比她想象的要靠谱太多。 就开战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来看,晨曦领依靠的是种种新奇的知识,以有心算无心接二连三取得胜利,与雪怪所警告的「召唤物」完全无关,这更是让臣服于德弥的祭司赞叹她的高瞻远瞩,即便面对雪怪这样的传奇,仍旧未曾被他的气势所干扰,敏锐捕捉到了真相。 「传送法阵、人偶、强大但破坏力仍在可以理解范围的召唤物、伪装型的召唤物、各式各样的魔药、巨龙。」 「这就是晨曦领的极限了吧,人数弱势、实力弱势,因此力求每一步都走好,走对才能勉强抗衡海妖大军。」 德弥嘴角上扬,这位未来的近邻实力极限她已经有数,这会双方的往来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想要尸体吗,我可以派人送给你。」 塞拉的声音让德弥从沉思中回过神,她立刻拒绝:「不了,你们可以把她制作成好看的人偶,她总归是有些实力的,应该是绝佳的素材。」 「既然是交易,也该我们去兑现交易内容了,合作愉快,塞拉神选、暴食者阁下,以及……」 德弥回忆了一会,却想不起晨曦领第三位领主的名字,而此时,逗留在晨曦领内的信使也消耗掉了最后的一点力量,缓缓消散。 「女王……您为何不索要尤妮丝的尸身,仔细地确认?」有祭司不解。 德弥呵呵直笑:「你们忘记了我们可爱的光辉前神选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如果你行走于梅拉的陆地之上,便能听到她神选期间的事迹,协助他国消弭矛盾、挑起四大国附属小国的矛盾,引诱他们信仰光辉之神,外交场合优雅、得体、挑不出毛病的姿态下却是一颗把算计进行到底的心。」 「您的意思是……拿回尤妮丝的尸体,我们就……」 「尤妮丝可不能死在红色激流手中,她必然是死在了晨曦领手中,我们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成为了冲突的调停者。」德弥扬起精致地下巴,「如果我们拿回尸体,我想很快就会有其他部族的人「不小心」看到这一幕,大肆宣扬。」 「塞拉一向很懂舆论,教国就是玩这一手的。」 红色激流的祭司们冷汗直流,想到教国「润物细无声」的手段,想到自己刚才那一瞬间产生的念头极有可能带着红色激流踏入晨曦领的陷阱,他们就身子发麻。 「和人类打交道可不能掉以轻心啊,他们确实掌握了海妖的弱点,上千年未有战事,安逸使得我们远逊于在血与火中捶打出来的陆生种,我们即将与他们暂时为伴,如果不能适应这种节奏……会死的。」 说着,德弥戴上了女王的冠冕,披上红色的长袍,起身。 「不过这些还是以后再说吧,我们现在有着最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从今日起,红色激流将会压过沉默礁石,成为这片近海区域的第一大族。」 …… …… 「尤妮丝这家伙,把我们布置有隐藏的「眼睛」的信息告知了海妖们,我们的投影损坏了好多,都找不到璐璐在哪了!」 路禹调度法阵,拨动投影,寻找着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途中不时传递出几个坐标,以便携带者大量拟态召唤物的成员去解救苦战的同伴。 塞拉撇撇嘴:「她就在那里,实在生气可以再给她两巴掌,你别说,海妖揍起来手感还不错,是十分优秀的沙包呢。」 虽然尤妮丝是自己的仇敌,但考虑到并非她亲自组织起对深绿的袭击,而且如今身死,薇拉的怒火也随着平息了不少。 「如果塞拉不打算把尤妮丝做成人偶,就让她体面的离去吧。」薇拉想。 「啪啪啪。」 「啪啪啪!」 薇拉愣了片刻,眼睛瞪得很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指着尤妮丝大喊了起来,但却发现被声音吸引转头的塞拉与路禹反应异于常人的平静。 「哦,醒了啊,尾巴还这么有劲地拍打地面。」塞拉二话不说对准尤妮丝的脸又扇了一巴掌,「别吵!」 火辣辣的疼痛让她眼角再次淌下了眼泪,不过这一次尤妮丝不再挣扎,而是颤抖着 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乱折腾。 昏迷中,尤妮丝到达了一个奇异的世界,没有光,一片黑暗,透骨的寒冷令她身体无法动弹,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坠入无底深渊,始终处于失重状态下,没有任何支撑点的她恐惧地想要大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星半点的声音…… 时间是那么的漫长,以至于她再度苏醒以为过去了成百上千年。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濒死的滋味,但她真的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眼前这处光芒闪烁的主厅、凶恶的兔子、仇视自己的同族、以及孕育扭曲的暴食者都显得那么亲切……至少这里有声音,有光! 薇拉错愕地看着塞拉和路禹:「她……她为什么没死!」 「我们本来就没打算杀死她啊。」塞拉说着话,一把挤开书页前的路禹,「不行就让开,报坐标还能报错,你去给薇拉解释,我来调度!」 被专业选手塞拉嫌弃,路禹想了想…… 「啪!」 一巴掌扇在尤妮丝的尾巴上,光滑的鳞片与粗糙的鳞片同时与手掌接触,冰凉、滑腻、结实,这手感确实如塞拉说的一样,很不错。 尤妮丝不知道路禹为何打自己,但她强忍着没有嚎出声。 「尤妮丝还有不小的用处,所以不能死。」 「可你们对德弥说她已经死了……晨曦领在和红色激流合作不是吗?」薇拉懵了,她隐约察觉到了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但暂时还未想通塞拉和路禹打算做什么。 路禹说:「从她表露出想让尤妮丝死这一念头起,我和塞拉就感觉到,德弥的野心太大了,她要的不仅仅是依靠合作继续居住于晨曦领近海区域,而是通过合作拔高自己的地位,成为所有逃难海妖的实际主宰,将女王这一头衔刻入他们的脑海中。」 晨曦领与红色激流的合作很简单。 第一,红色激流出头赎买所有未被售卖的深绿海妖奴隶,并转送到晨曦领内。 第二,在晨曦领将进入领地内的海妖打败后,红色激流负责劝退外围的海妖。 为此,晨曦领需要承认红色激流在东侧近海区域的居住权,当然为了双方都有台阶下,路禹仍可以划走一定区域,归入晨曦领的领地内。 其次,这场战斗之后,红色激流将会代表海妖出面与晨曦领谈判,谈判将最终允许海妖居住于近海区域,自此往后,双方都以单独的势力群体进行对话。 当德弥提出自己的要求时,路禹就嗅到了异常。 由红色激流代表海妖部族与晨曦领谈判,这就意味着,其余海妖必须承认德弥的领袖身份,而德弥将握有领地的分配权,成为实质性的王。 大海过于辽阔使得海妖总是部族林立,诞生出人数众多的大部族并不容易。 德弥的思维无疑是最接近陆地统治者们的,她没有被身后的大海束缚,在接触到陆地地刹那便转变的思维,选择了最接地气的统治手段。 没人知道这一轮魔力潮会持续多久,上一次只持续了数年,但在霍古的印象中,曾经存在着超过十年的魔力潮。 德弥也不知道大海中孕育出的未知力量是何物,未来海妖是否能够顺利重返大海,因此扎根土地将是不二之选。 路禹捏着尤妮丝的脸,说:「因此,尤妮丝活着很重要啊,只要你还活着,德弥建造的海妖陆上国就有着致命的隐患……恨德弥吗,恨红色激流出卖了你吗?」 尤妮丝的脸迅速涨红,牙齿咔咔作响。 「恨就对了,时机合适,我会让你返回沉默礁石的,你有机会为自己被算计一事,洗刷耻辱。」 路禹控制法阵去除罩在尤妮丝嘴上的屏 障:「不过,有些事情还是需要提前问好的……虽然你恨德弥,我相信你同样恨着我们,因此我们不得不对你上一系列的禁魔手段,并且……」 「请你挑选一下,想要相对自由一些活动,还是吃了睡睡了吃,如果是后者,晨曦领的伙食不会让你失望,只不过你就只能住在沉默之间里了。」 尤妮丝想到昏迷时的感受急忙大喊:「我不要住在沉默之间,不要!求求你,让我相对自由一些活动……我能做很多事情…」 也许是经历过绝望,又品味过死亡的感受,尤妮丝放下了一些矜持,但不多,说着说着就欲言又止,眼睛时不时瞟向投影。 「你是在想,如今战斗还没结束,也许那些分散在各地的海妖还有翻盘余地?」 尤妮丝颤抖着摇头,但眼神中的光彩出卖了他。 塞拉冷哼一声,找到了战斗中的璐璐,斜了尤妮丝一眼:「别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了,你不会以为针对你就是我们计划的全部吧?」 「海妖,输定了。」 494.雪怪的感慨 短距传送法阵的传送范围有限,因此几乎所有的晨曦领成员在传送开始前便蹲守在边界线上,组团狩猎落单的海妖。 路路作为这些的现场领导者,一开始还相对克制,但在接连遭遇了强大的七阶海妖之后,她还是将指挥让给了西格莉德,兴奋地扎进了海妖堆里。 「突然的近距离战斗会让海妖不知所措,言灵也会随之被封印,在陆地上的行动受限更是会加重对抗的负担。」 谨记薇拉提供的各种忠告,路路开始了属于她的表演。 由于靠近霍古,最初享受到富魔的她不留余力的掷下一个又一个的火球,满天陨星将一只又一只来不及闪躲的海妖烤成了焦炭。 不需要华丽、复杂的魔法,纯粹的魔力倾泻让路路仿佛回到了当初被梭伦民众称呼为深红魔女的时候。 不同于那时,这回站在她身后欢呼的是属于自己的领民们。 路路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解决了多少只海妖,没有收割战利品记数习惯的她杀着杀着,四周已经静谧无声,唯有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臭味提醒着她这里已经尸横遍野。 「路路大人迄今为止已经斩杀了六十一只五阶海妖,十三只六阶,两只七阶,由于还有两只七阶是受到您的重创最终由医疗组成员释放的‘巨蚊,与‘蚰蜒,捕获,因此不计入战绩之中。」 勤勤恳恳跟在西格莉德身边学习算数等知识的黄昏严谨地为路路报上了战绩,他行走于冒着焦炭的土地上,深深地为路路战斗时制造的焦土区域所折服,地面的余温、残留的魔力无一不显示着这位「魔女」的强大实战力。 「除了两只五阶,两只六阶,还有一位七阶,其他的海妖完全没有达到我的预期。」路路摇头,颇为感慨,「难怪薇拉说海妖总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空有这么强大的言灵,在实战运用上却只是简单粗暴的‘喊技能,。」 「毕竟海妖不需要竞争就能安逸地生活。」 黄昏想起了路禹课上说过的一个知识点,有竞争才会有进步。 假如所有的一切都唾手可得,沉溺于安逸中便能享受其他种族辛苦得来的一切,那么努力的意义便会消减,在如此大环境下,反倒是认清了安危的个体成为了异类。 【讲真,最近一直用@ 、由岩浆构筑而成的炽热法阵、接二连三被塑造而出的元素怪物出现在他的面前。 拉尔扎看到了一个娇小的少女行走在炽热的大地上,所到之处,反抗的海妖尽数在火海中哀嚎着死去。 「没有超过二十位五阶,无法抵挡她的攻击,快跑啊!」一位濒死海妖不忍拉尔扎的小队遭受灭顶之灾,再被火焰凝聚而成的锁链拖入火海前奋力发出了警告。 凄厉的嚎叫、油脂燃烧的细碎爆鸣让拉尔扎头皮发麻,他眼见着同伴顷刻间被烧得不成人形,却无能为力,因为漂浮于火海之上的少女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跑啊!」 拉尔扎不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他边跑,便拿出捡到的通讯法阵凋像,快速地汇报逃跑过程中自己所遭遇的恐惧景象。 「她点燃了我视野所见的所有物体,满天火球坠落,大地震颤,灼热的气浪蒸发了同伴身上的水分,他们在数秒内变成了干尸,又轻而易举地被一缕小火苗所点燃,化作焦炭……我依稀能听见身后有人在呼喊着她的名字,但却无法听清。」 「我们的同伴尝试着与那些看上去势单力薄,位阶不高的人类交手,然而还未接触,装满液体、粉尘的罐子便向我们飞来…虽然言灵提前击碎了罐子,但破裂后引发的范围爆炸总是附带有各式各样胆寒的效果,腐蚀、剧毒、抑魔……」 「重新集合时我们尚有十个同伴,如今只剩下了两个…他们伤痕累累,能够共鸣言灵的鳞片光芒暗澹,我们现在不得不逃入一片丛林……等等,他们的声音近了,越来越近了。」 「我能听见他们议论声了,这群人在惋惜无法回收我们的躯体,剥下我们的鳞片……在感慨自己的领主大人下手太狠……这比深海中的吞尸鱼更可怕,我们在他们眼中似乎只是提供素材的活体容器!」 「我们需要继续逃跑,他们竟然驯化了史来姆,这些史来姆总能感应到我们身躯上的元素、魔力波动,像是一些帝国用以狩猎的猎犬。他们与我们见到的绝大多数史来姆似乎有些不同,看上去更聪明…就像是能够理解更多信息的智慧种。」…. 拉尔扎庇护着两个同伴进入了一片沼泽地,进入大面积的水域,三只海妖毫不犹豫地扎入淤泥堆中。 凭借着在水中增幅的感知力,拉尔扎能够听见密集的脚步声、史来姆跳动的声音。 拉尔扎向两个手上的同伴比了一个噤声的标志,两只海妖频频点头。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来时的意气风发,在被不知名的魔法分散到晨曦领各地后,他们一路上见到的海妖都在被逐个击破。 他们知道有一些区域的海妖已经在高阶海妖调度下再度恢复了有效的编制,但目的却已经不是继续进攻晨曦领了,而是考虑着如何先退出去,重整旗鼓。 手握通讯凋像的拉尔扎已经听到了幸存的四位联军领袖响应了这个决定,因为联军的领袖们竟然无法联系上聚集了最多海妖精锐的尤妮丝大人。 「这样的消息怎么能这么草率的说出来,名义上的最高海妖领袖失踪会让仍在晨曦领各地的海妖内心惶恐不安的!」 拉尔扎恨不得冲到几位领袖面前把这句话用力喊出来,但转念一想,他颓然地低下了头。 不用这样的方式传递信息,还能怎么办呢?如今就连他们也无法确认自己的所在,被动地遭受着一轮又一轮的人偶袭击。 沼泽之上的脚步在徘回,拉尔扎彻底关闭了凋像,三只海妖屏气凝神,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是大海中最为骄傲的种族,如今却只能躲藏于污泥潭中,大气不敢出… 「史来姆们好像被其他魔力波动干扰了啊。」 「还追吗,领 主大人可是命令过我们,穷寇莫追的。」 「那就不追了吧……我记得西格莉德大人说过,路禹大人是那种看见我们受伤、牺牲会难过许久的人,既然一切顺利就别冒险了。」 拉尔扎身边的海妖闻言,忍不住低骂了一声:「真是惺惺作态的领主,这种愚蠢的收买人心手段竟然还能有人为他效忠,都是一群小孩子吗!」 拉尔扎赶紧捂上他的嘴,如果可以,拉尔扎恨不得没有救下这个蠢货,闭嘴都不会吗! 好在沼泽之上的人并未察觉他们的存在。 「萸草,萸草,这里是医疗组新绿,我将要在发送魔法信使区域内的森林释放魔药组提供的‘二号试制魔法燃剂,,请你将讯息转告其他人。」 「重复,我将释放二号试制魔法燃剂,请暂时远离该区域。」 交谈声结束,密集的脚步声沿着来时的路远去。 再三感知,确认无误的拉尔扎率先露头,他警惕地搜寻四周,试图找到所谓的「魔法燃剂」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而后是空气中…… 「快出来,他们还没释放!」 拉尔扎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进入晨曦领后接二连三的噩梦遭遇让他格外忐忑。 「试制」这个词在药剂师口中最常见,一般都代表着不稳定、不确定,联想到晨曦领作战时丢出的那堆玩意,拉尔扎浑身一颤。…. 在密林中加速冲出一段距离,拉尔扎惊觉身后的两位同伴速度越来越慢。 「你们怎么了?」 「热…好热…我体内的魔力像是在燃烧!」 看到另一位同伴也是如此反应,拉尔扎诧异地审视自己的身体:「难道这就是那个燃剂的作用……可我为什么没有反应?」 艰难地冲出遍布沼泽的林地,两只海妖的症状越来越严重,调动魔力时浑身滚烫,让他们头昏眼花。 拉尔扎拿起通讯凋像打算尝试联络周围的海妖,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另一片密林中漂浮起绿色的荧光。 晨曦领的人照明都是释放出照明光球,这种酷似萤火虫地魔法不是他们的手法…… 「难道是我们不了解的部族海妖?」 两只被燃剂缠身的海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拼命地催促拉尔扎前去查看。 拉尔扎总觉得有哪不对,迟疑着,便看到一道道绿光冲天而起,照耀得那片林地亮如白昼。 「战斗的气息!」 一只又一只精灵从林地中钻出,他们薄如蝉翼的羽翼轻轻地颤动,便轻盈地荡出一大段距离,姿态优美、动作迷人。 拉尔扎在颤抖! 在绿光冲天之处,一只由泥土、树木凝聚而成的巨型树人自树冠上垂下大量的藤蔓,像是人类的头发。 那些藤蔓上,赫然捆绑着十几只海妖! 「怎么会有精灵!」 拉尔扎崩溃了,但他来不及细想,因为森林中飞出的大量小鸟如同魔法信使一般盘旋在他们三只海妖的上方,叽叽喳喳地叫喊着。 森林亲和力,这是森精最强大的天赋,依托于森林生存的大多数生灵都会不由自主地为他们所统御。 大地颤动,这一次没有火球坠地,拉尔扎的视野中,万千藤蔓自大地下破土而出,如触手般暴躁地甩动。 拉尔扎看了看受伤的两个同伴,发现他们已经看傻了眼,二话不说,再度扎进了被喷洒了魔药的沼泽林地。 「拉尔扎,救救我,救救我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藤蔓缠绕在躯体之上的声音在拉尔扎身后响起,紧接着是骨头碎裂、以及一连串痛苦的呻吟 与求饶声。 拉尔扎没有回头,而是头皮发麻地疾驰着! 此时的他只想咒骂当初那个过度乐观的自己,来晨曦领是他这一生中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雪怪站在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之上,冷漠地睥睨着脚底下正在发生的一切。 一路走来,海妖们的惨状他尽收眼底,脸上虽无悲无喜,但内心却感到深深地悲哀。 这就是海妖吗? 那个驰骋大海,自由自在,让无数海族为之颤抖的种族;那个高度亲和魔力,拥有言灵,堪称上天宠儿的种族;那个拥有漫长寿命,能够从容钻研魔法奥秘的种族…… 雪怪本以为,无论如何,海妖都能逼出路禹使用出让凡妮莎惊叹的「钢琴」,甚至是那只让人发疯的召唤物,可如今……这完全就是被塞拉和路禹算计得死死的,依靠知识的差距按死了。 悲哀之余,他又有些欣慰。 「也许凡妮莎说的是对的……你们能够让梅拉吹起不一样的风。」 「赢了,也挺好。」. 糯米滋海豹 495.节节胜利 雪怪拦在了一群海妖的身前,七十余只海妖基本均是七阶,脸上显而易见地不忿与屈辱之色。 包括尤妮丝在内的三位下落不明,余下四位领袖在通讯中发声,建议暂时退出晨曦领,重整旗鼓。 海妖群体的混乱正在蔓延,赞成“暂时”撤退的海妖与不愿意撤退,认为应该一鼓作气的海妖通过通讯法阵激烈的交换着意见,两派海妖的争执甚至干扰了部分有急迫需求的海妖。 伴随着其中一队领袖顺利带领沿途收拢到的同族离开晨曦领的消息传来,争执、咒骂的声音更大了。 不少海妖根本无法弄清自己究竟处于晨曦领何处,坐拥红焰山脉大片地域的晨曦领拥有丰富的地形,有的海妖报告自己在沼泽地中,有人报告自己处于不明矿坑中,还有人声称自己在森林中完全迷路。 这是一场巨大的混乱,如今的海妖别说战斗,就连有效的组织能力都开始崩坏,随着一个个拥有通讯法阵知识的海妖阵亡、被俘获,余下的海妖对信息的接收趋近于零,那些显眼的魔法信使成为了晨曦领辨识他们所在的信号灯。 讨论如何一起撤退的海妖中,雪怪眼前的这群高阶海妖却在逆行,他们通过现有的地形图摸索着穿越了大半个晨曦领,在小心翼翼避开森精大军后找准了方向,目标直至晨曦城堡所在的核心区域。 雪怪突兀的现身让所有的海妖为之一凛,他们第一时间认为遇敌,因为雪怪没有长尾,但视线一抬却由能看见他浑身上下遍布的坚硬鳞片,流动的元素之力凝实如雾,这些都是海妖的种族特征。 “放下你们手中的俘虏,离开吧。”雪怪注视着这群高阶海妖束缚着一同行动的晨曦领成员,轻飘飘地命令。 “你是深绿一族的?”警惕心大起的高阶海妖顺势取过一位人质,把手拍在她的后脑上,“帮助我们确认晨曦领主堡的方向,我可以向我们的主为你们申请新的身份,不用再做流浪海妖。” 成为人质的晨曦领成员极不安分地挣扎着,他们虽然不知道雪怪是谁,但看语气似乎站在晨曦领一侧,因此不断试图向他发出警告。 他们整个小组都是在战斗中被生擒,对方的魔法可谓是登峰造极,战斗经验也与之前与璐璐大人一起屠杀的个体有着天壤之别。 这群高阶海妖,全部都是精英! 几乎是在被俘获的一瞬间他们就知晓了自己没有被当即杀死的原因——他们是最棒的人质,能够在接下来的对战中让晨曦领的人投鼠忌器,甚至是用以交换晨曦领在战斗中捕获的海妖。 粗长的尾巴重重地抽打在人质身上,为首的海妖怒喝:“劣等种,闭嘴!” 雪怪眼神冰冷:“看来你没理解我的意思,我不是请求你们,而是…命令。” 无形的寒意倾泻向四周,盛夏的夜晚寒风呼啸。 “动用魔法,这些劣等种,你们不想要了吗?” 雪怪的身影变得模糊,残影一闪,为首海妖的手臂跌落地面,雪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人质顺势前行,轻而易举地从几只目瞪口呆的海妖手中夺走了剩余的七名人质。 雪怪过处,白雾森森,冰寒刺骨。 尽管晨曦领的众人也冻得瑟瑟发抖,但此时他们的反应与不远处的海妖一般,用看怪物般的眼神注视着雪怪。 血液从被冰霜冻结的断臂处喷涌而出,海妖的脸骤然扭曲,哀嚎不止。 雪怪驱散身体四周的寒意,将魔力点燃,为人质们驱寒,他冷漠地注视着那只海妖狰狞的脸,面若寒霜地鄙夷道:“劣等种……我讨厌这个词。” “你们该庆幸我不喜欢屠戮同族,否则掉在地上的就不会是手掌,我相信你听说过我将冰雪自人的喉咙灌下,再用长枪搅碎他躯体的事迹…” 雪怪环视海妖们,冷声说道。 “即便是被你们所唾弃的梅利亚斯,其统治者也只会为了区分而划分出优于人族的种族,而不会刻意强调劣等种,你们甚至不如那只腐朽的巨鸮,是什么让你们傲慢至此,折辱一群在正常战斗中胜于你们的种族?” “自诩高等种族的你们踏上岸尚未站稳脚跟,却已开始学习那些愚蠢、傲慢的种族轻视所见的每一个种族,谁给你们的胆魄与勇气叫板一群从血与火中艰难取得生存空间的种族,你们不觉得耻辱吗!” 又是一阵寒风卷过,这一回高阶海妖们齐刷刷反应过来,依靠强大的魔力共鸣将雪怪的吹雪挡于身前。 “你……是雪怪?” 看着开始飘落的飞雪,终于有高阶海妖认了出来,雪怪的名字开始被每个海妖念起。 有海妖看了看被雪怪庇护在身后的晨曦领俘虏,鼓起勇气向前一步,无比忐忑地问:“雪怪前辈为什么要庇护晨曦领?据我所知,您在漫长的时间中,只是梅拉历史的旁观者,为了做出改变甚至引来了浸染之灵。” “离开这里,你们的经验、战斗技巧、实力都让我感到欣慰,不该愚蠢地靠向未知、触及死亡。”雪怪给出了最终警告,“活下去,把这种战斗的知识教给同族,时代正在变化,那种悠哉悠哉就能生活的时代将暂时离海妖远去。” “真的……没有胜算?” “在传送法阵开启前,你们有,现在已经没有了。” 与雪怪对峙良久,高阶海妖们齐刷刷向他施了一礼,而后神情复杂的顺着雪怪所指方向离去。 …… …… 青叶精灵的突然出现着实让路禹感到意外,之前就听说青叶的老族长命不久矣,以至于青叶在被枫血步步紧逼至悬崖边上时都只派出了使者前来求援,而此刻他们竟然在投影中看到了这位老族长的身影。 老族长高举着手中又草木元素精粹铸成的手杖,晶莹的绿光在他与身后那只巨型树精之间架起了一道绿意盎然的光河,大量的蝴蝶从中飞出,与数不尽的飞鸟构成了森精队伍的眼睛。 树精身体上的藤蔓挂满了战利品,一只又一只战败的海妖被包裹成茧,困于其中。 路禹下意识看了看塞拉,但塞拉也在看他,意识到双方都没有对青叶精灵发出邀请后,他们明白了什么。 一只青叶信使依靠熟悉地形,穿越了混乱的战场来到了晨曦城堡下,在被守护两侧的人偶引领进入后这才朗声宣布了青叶老族长的决定。 除开一部分精锐留守族地,随时准备带领年轻的森精迁移离开,青叶这一次全族上阵。 当信使慷慨激昂地说出一切皆是为了回报晨曦领赠予模板的恩情后,主控厅的两人对视一眼,嘴角上扬。 看破不说破,无论如何,青叶确实在豪赌,那么路禹也相信着其中掺杂着报恩的成分。 雕像发出蜂鸣,路禹下意识拿起,璐璐欢呼雀跃的声音让他紧绷的心立时松了下来,展颜一笑。 “你猜猜我遇到了谁,遇到了谁!” “青叶的森精对吗,我们已经看到了,他们举族来援,很有魄力啊。” “森精?我说的是夏蕾姆,她就在我身边”璐璐说着说着有些哽咽,“在确认我们都安然无恙后她就睡着了……路禹,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用魔法,就这么徒步穿越了大半个梅拉来到了晨曦领……新绿说她不仅精疲力尽,而且魔力也异常紊乱,不知道这一路都遭遇了什么。” 路禹错愕地半晌想不出该说什么,在一旁的塞拉因为分心险些给出错误的指令。 许久之前晨曦领就不再主动收集北境的信息,路禹对罗耶很失望,但却无能为力。 每个人都会做出自己的选择,你身为朋友阻止,劝说了,他却一意孤行,路禹还能怎么样? 路禹以为夏蕾姆会跟随在罗耶身旁,继续当【酣眠人偶】,但作为最了解罗耶的人,她也许受伤才是最深的。 强烈的自毁倾向已经出现在了夏蕾姆的身上,她正在怀疑自己近十年来的抉择,进而怀疑自己。 “天快亮了,德弥到底行不行啊,为什么还没有信息。”雾妖嘟囔着,变成了一旁被捆成粽子的尤妮丝模样,还怪模怪样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挑动着尤妮丝脆弱的神经。 “不急,我们还有时间再扣留一些海妖,等到德弥来谈判,你说我们顺势要个什么价好?”路禹坏笑道,“为了她的计划,这些报价她总要接受吧,不然怎么建立起威信?” 塞拉通过法阵向正在运作的人偶下达了新的指令:“你说得对,活人比死人有用,我们得多攒一些物资。” 天微微发亮,那一抹鱼肚白提醒着晨曦领内分散在各处的海妖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夜。 原本以为只需要一夜就能把人数稀少的晨曦领彻底抹除,然而情况与他们设想的截然不同,已经有两队联军领袖带领沿途收拢的族人退出晨曦领,他们所谓的重整旗鼓再返回也迟迟未见踪影。 海妖的通讯雕像中传出的尽是一些不太美妙的消息。 巨龙从天而降拍碎负隅顽抗的个体:自我介绍为霍古的个体出场就烧死了两只七阶海妖,并嘎嘣脆的享用起他们烧焦的躯体,一脸嫌弃地吐槽难吃。过于骇人的形象令不少高阶海妖为了掩护同伴撤退集体向霍古发起了阻击,应该说这是海妖在晨曦领一战中最为成功的集火,身形庞大的霍古被硬生生从半空中打了下来,引发了红焰山脉的地震。 破魔人偶集群狩猎:他们不再肆意的虐杀海妖,而是开始尽量俘获仍有行动力的个体,并拖向晨曦领深处,那些未曾在高阶海妖庇护下的个体正一个个悄无声息地消失。 拟态召唤物悄无声息完成致残:会说话的石头、树林、花、河流、地面给海妖造成的心理损伤极大,如今海妖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见到会动的玩意都要言灵齐射,因此导致的误伤率正在直线飙升,大量的海妖短时间内无法大范围活动,只能报团取暖。 巨大化的元素召唤物引发了大范围的冻伤:虽然只出现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巨大化冰霜元素却让撤退途中的一位联军领袖险些被重创,如今被它攻击地区域仍然万物冰封。 奇异的药剂让不少海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海妖已经怀疑自己被晨曦领当做实验体使用,因为不只一个海妖在投放魔药的人口中听到“试制”,“你看这个标志,劲更大,用这个”,以及恐怖的“失去战力的海妖领主们下命令要尽量抓活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仍在晨曦领内的海妖怨声载道,他们通过魔法信使、通讯法阵不断得知有海妖撤离了晨曦领,即便他们不断的发送信息,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一天过去了,并未携带食物的海妖们只能冒险萃取元素精粹,或是捕捉偶然间路过的一些史莱姆补给能量,治疗伤势。 通讯法阵内“重整旗鼓,再战晨曦领”的援军依旧不见踪影,不知是谁接手了外界的统筹,发送的消息来来回回尽是“正在做了”,“队伍集结中”,“要坚持住”等言论,让被分割成无数团体,苟延残喘的海妖们怒火冲天。 “我就说大族不可信任,他们只是在拿我们的命为自己的族人谋取生存空间,说什么会分给我们的族人一些位置都是谎言!” “大族一定都撤出去了,只剩下了迷路的我们还在这里担惊受怕!” “你们在说什么,我就出身于沉默礁石,我也是大族,为什么在这里?” “那只能怪你运气不好了,反正大族一定都出去了!” “你这个海妖叛徒。” “你们这群大族的蠢货!” 通讯法阵和信使内激烈的交战使得让偶然间获取到消息的塞拉忍俊不禁。 在生存危机面前,大族、小族,不同阶级身份的矛盾通通露出了水面,没有了大海的包容,自由自在的海妖也变得和他们接触的种族一样了。 塞拉顺势触发雕像,聆听信息。 “这里是德弥,海妖暂时达成了统一意见,但在我成为海妖的临时领袖这一点上仍需一些努力,因此可能还需要一天时间,我希望你们暂时停止对晨曦领内海妖的袭击,让他们能够有序地退出晨曦领,并且示意那是我所做出努力。” 塞拉看了看路禹,比了个请的手势。 “德弥女王,这当然不是问题,但这么做,我们晨曦领是否能获得更多的东西。” “你想在我们的协议外获得什么?” 路禹低声把自己的报价说了出去。 德弥长久的沉默着,而后以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回复道:“我需要考虑一番,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通讯终止,塞拉伸出手和路禹击了个掌。 “她会答应吗?”塞拉明知故问,嘴角已是藏不住笑意。 “当然。”路禹笑着说,“晨曦领是让她将海妖部族从零散凝聚为‘一’的助力,我们未来还会合作,她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本章完) 496.反正都是水产 在德弥通过通讯法阵宣布了暂时停战的信息后,塞拉十分守约,立即将晨曦领的人偶、成员全部收回,让将信将疑的海妖们顺着留下的指引,陆续退出晨曦领。 至于那些无法接收到信息的海妖,晨曦领暂时没功夫去知会,只能任由他们躲藏着当越共。 回到城堡内,西格莉德第一时间开始统计战损,塞拉则是拿起一旁黄昏统计好的表格瞄了一眼。 轮回塔内海妖俘虏共六百七十一只,七阶海妖四十七,六阶四百七十,余下的均是五阶海妖。 除开七阶海妖,其余海妖被均分关押在三个沉默之间内。 塞拉拍了拍统计表:“他们是我们向德弥索取资源的宝贝,照顾好。” “需要提供食物吗,我们已经饿了他们两天了。”黄昏闻言忙问,“沉默之间内完全禁魔,他们无法从魔力中获取力量,恐怕会……” “提供水,别让他们饿死就足够了,食物那是给我们自己人吃的。” 黄昏点了点头,连忙招呼起一旁的两个修女以及史莱姆协助自己送水。 没能躲过几只七阶海妖声势浩大的高阶魔法覆盖的萸草,胸腹部受了不小的伤,医疗组的快速治疗让她没有因为失血而昏迷,继而倒在战场上。 这位工作狂的身体素质不错,再连喝了两杯史莱姆浆液后,苍白的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她忍不住问道:“塞拉大人,那些海妖都是高阶,放回去真的好吗?” 正面面对海妖,萸草对于这个种族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们中不少确实是空有力量而不会妥善运用的婴儿,但即便如此也是个可怕的种族,那些掌握了对战经验的个体所表现出的战力远胜于人类同等位阶。 随着上岸后观念的改变,海妖的思维会接近陆生种,以战斗换取生存空间的做法逐渐成型将对晨曦领带来巨大的威胁。 塞拉摸了摸她因为疼痛显得有些紧绷的脸,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们会进步,晨曦领也在进步,而且……他们绝对不能死,只有放他们回去,才是对晨曦领最优的选项。” 萸草没能理解塞拉话语里的意思,但是早已习惯跟随在教皇、神选之后前进的她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西格莉德忧心忡忡地贴到塞拉身边:“四人重伤,医疗组正在救助,森精派来的疗愈师也在给予协助,暂无致残报告……” “八人失踪,是奥尔加带领的小组,医疗组的人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在晨曦领东北面的沼泽区域…” 塞拉沉默了一会,嘱咐道:“璐璐回城堡提醒我。” 搭乘升降机返回十层,站在路禹房间门口的塞拉本想回房拿上一杯汽水,但一想到即将要说的事情,她放弃了这个念头。 门没有关,塞拉轻而易举推门而入,路禹倚在阳台边上,靠着小光和小暗提供的光亮翻阅着手上的册子。 “害怕面对这一刻吗?” “有些。” “不是有些,从浸染之灵开始我就发现你拼尽全力希望让晨曦领的每个人都能安然无恙…醒醒,做不到的,我们不是神话传说中那些无所不能的神明,晨曦领这艘大船向着深海航行,总会经历风浪,伤亡在所难免,如果身为掌舵人之一的你无法直面这些……很懦弱啊。” 路禹努力挤出个笑容:“我没有你想得那么脆弱,事情发生之时我便早有觉悟,为了晨曦领能在风浪起之前少受一些觊觎,这一次武力宣示是有必要的,每个人都在为此努力,他们也有对应的觉悟。” “我只是单纯在回顾这一次行动,思考能否做得更好,诚如你所说,伴随着航行,离别总会上演,但作为掌舵人,能够更加安稳地让船穿越风暴区,不增加无意义的牺牲,这是我们的责任。” 雾妖穿墙而入:“雪怪来了!” 判定为失踪的奥尔加与茱蒂丝激动地相拥,其他成员也被相识的好友带到一旁,或骂、或笑。 回到大厅的两人看着静静坐在角落里的雪怪,有些不知所措,在得知是雪怪救了奥尔加一行人后更是错愕不已。 “您是为了海妖们而来?”这是塞拉想到的唯一一个合理的解释。 雪怪没有否认,却也没正面回答,他的身姿挺拔如松柏,宛若与椅子连为一体。 没有得到回答的尴尬没有持续多久,雪怪突然开口:“我希望要回我的长枪,作为救他们的报酬。” 西格莉德迅速从库房中取来了当时雪怪留在晨曦领的长枪,她说:“自从登记入库后,我们一直未曾动用过,也有派专门的人定期养护。” 宛若将苦闷与哀愁缝于脸上的雪怪破天荒地露出了一丝丝柔和的笑意,如同万载飘雪的极寒之地露出了一抹暖阳,那坚固的冰霜之下竟然荡漾起让每个人都愕然的和蔼。 “谢谢。”雪怪郑重其事地道谢,“其实这只是举手之劳,以此换回我长枪已是我食言。” “这有一张药剂,是当年梅利亚斯宫廷药剂师,在魔力潮中一次失败的炼药后无意间所得,功效如上所述,我想你们正好能用上。” 带队回归的璐璐恰好听到了一切,她冷声讽刺:“只要您不要用它再呼唤风雪,为梅拉带来灾厄就好。” 似乎是不想面对璐璐冰冷的视线,雪怪持枪起身就要离去,却被塞拉喊住了脚步。 “您会帮助那些同族吗?” “是的。” 雪怪的回答让三人内心纷纷一凛。 “但我不会与晨曦领为敌,我与先贤凡妮莎曾有过约定,这个约定会贯彻到底。” 雪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路禹急忙问:“你和老师到底约定了什么,难道就只是不与我们为敌吗?” 飞雪狂舞,短暂的魔力扰动让雪怪已经飘出很远。 璐璐快步走上前,困惑地拿起那张药剂单子,而后瞪大了眼睛。 “什么药剂,让我也看看。”路禹凑了上来,顺着上面的字迹念出了声,“海妖尾塑形药剂。” 海妖入侵晨曦领的第三日,没有了干扰的海妖信使逐渐完成了联系,在得知的确能够不被阻拦地离开晨曦领后,不少海妖纷纷探头,小心翼翼地与沿途所见的同伴汇合,一齐逃离这处人间地狱。 晨曦领收集海妖尸体与鳞片的人偶与成员平静地注视着不远处逃窜的海妖,自顾自地搜寻着宝贵的素材。 双方经常相隔十几米,彼此警惕,又相安无事地各回各家,晨曦领与海妖达成了诡异的和谐。 第五天,也是晨曦领此处发生的战争传遍梅拉之时,德弥正式向晨曦领发出了回应。 “答应此前晨曦领所提出的要求。” “明日将会率领各族的领袖前往晨曦领与海妖栖息地的中间区域进行谈判,主要内容将是俘虏的交换事宜。” 德弥的消息基本坐实了她已经将海妖各部族整合,成为了实质上的海妖女王。 被迫每日服用抑魔药剂的尤妮丝听到消息时愤怒地尾巴猛击地面,直至鳞片脱落,鲜血直流。 她恨德弥,这个海妖渣滓出卖了族人,换取了自己的利益! 同样是部族领袖,德弥此刻笼络、团结了大量的海妖部族,将女王身份坐实,而她却被系上项圈,成为晨曦领的小宠物,就像是水缸里的一条观赏鱼!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尤妮丝几乎要发狂,她双目通红,双手不自觉地伸向了通讯雕像。 也许是想捏碎雕像,让那些令她崩溃的声音远离自己,也许是想告诉外面的海妖自己还活着,脑子过热的尤妮丝此时无法理智思考,只是本能地做出这个动作。 “啪!” 塞拉扬起的巴掌重重地落下,拍打尤妮丝刚受伤的尾巴上,她疼得眼泪直流,但却不敢有更多的表示。 短暂的相处已经让她认定,晨曦领四位领主中,最恶毒的当属塞拉。 这个前光辉神选长着一张美丽可人的脸蛋,脸上时不时流露出悲悯与慈爱,但那都是卑劣的伪装! 真正的塞拉就是彻头彻尾的暴力狂,她总是在折磨自己。 与塞拉相比,有暴食者之名的路禹都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他甚至提议去掉自己的项圈。 绰号“管家”的领主西格莉德都是个和蔼可亲的善人,从未主动打骂过她。 名叫咕噜的女领主简直就是天使,即便知晓海妖有魔力就不需要进食,但仍然喂了她一条小鱼,以缓解那让她焦躁不安的饥饿感——尽管这种投喂方式看上去有点像是照顾宠物。 “我说了,合适的时候会放你回去,如果你在那之前想偷偷逃跑,或者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念头……”塞拉捏着尤妮丝的脸蛋,和蔼可亲地笑着,“如何让一个死人利益最大化,我也是有办法的。” 恶魔,这就是恶魔的化身,劳伦德绝对看错人了! 尤妮丝内心哀嚎着,表面上却不得不频频点头。 “尤妮丝,要不你就叫做鱿鱼吧。”正在看路禹和塞拉敲定“讹诈”清单的璐璐突发奇想,“反正都是水产,貌似没区别?” 今天还有 (本章完) 497.黑脸的塞拉,红脸的路禹,还有一个我忘了 整整五天,青叶精灵一族协助晨曦先是击退海妖,救治伤员,不留余力地拿出部族中仅剩下的精粹修复因为战斗过度受损的林地……然而族长乌林却始终没能和晨曦领的三位领主说上一句完整的话。 即便被戏称为代理领主的西格莉德对他和他的族人客气有加,但乌林内心仍被不安环绕。 这几日他深刻意识到了举族援助晨曦领只是个锦上添花的举动,实际上在他们进入前,晨曦领就通过种种手段有效地削弱了海妖部族。 三位领主的态度让乌林怀疑,晨曦领觉得这并不是一份必要的帮助,他们更不会承恩…… 「难道选错了道路吗?」 乌林不住地感慨,却也不敢去旁敲侧击,生怕那位精明的代理领主听出了他的意图,转而将他一切的动机单纯归类为投机。 暂时栖息于城堡附近林地中的乌林躺在草地之上,任由年迈枯萎的身躯感受着大地的勃勃生机,那些跃动的草木元素如同河流般奔流向前,游走在他行将就木的躯体之上……这一切,就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惆怅、忐忑、不安,交织,折磨着他的心,时代变化太快,魔法知识与魔力的基础开始出现脱节,更多的种族只是依靠着本能与天赋在战斗,上岸的海妖普遍在魔力潮来临后得到了位阶提升,但这一到二阶的提升在更为优秀的知识面前并没能带来多大的优势。 同样高度亲和魔力的精灵与这些海妖别无二致。 联想起过往时代的鸟鸟余音,驳杂的记忆如斑驳的壁画,残缺而不完整地在脑海中放映着。 这是乌林经历的第二次魔力潮,导致梅利亚斯倒塌的那次魔力潮来临时,青叶一族仍是毗邻梅利亚斯领土首屈一指的大族,然而当时的族长未能看清形势,错误低估了浸染之灵的危害,导致青叶精灵损失惨重,只有不到万余族人成功逃难。 他的父母尽数死于那场灾厄之中,从此之后,乌林便发誓,如果能够由自己掌握族人的命运,一定努力不做出错误的选择。 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世界上许多的事情由不得你选择,而是看别人如何抉择。 弱小的青叶在这数百年间持续地衰落,即便乌林一次次做对了能够保存族群的抉择,但也只是这样而已。 能存续,但也只是最低限度的存续。 如今他的身体正在受到森林之神的召唤,即将魂归绿荫之地,而他却始终不敢交出「选择」的权利,并非他贪权,而是忧惧。 世界变得太快了,在长辈口中千年到来一次的魔力潮来得越来越频繁,持续时间也在变长,这天翻地覆的改变已经让他跟不上时代的节奏。 新的种族、新的知识、新的力量、新的规则……它们没有给任何人准备机会,粗暴地出现。…. 如果连他这样经验丰富的掌舵者都要畏惧那接踵而至的惊涛骇浪,年轻的掌舵者又该如何是好? 迷惘的乌林感觉身后的土地不再温暖,而是透着彻骨的冰寒,令他一点点坠落。 「族长,西格莉德女士请您去城堡一叙。」 乌林仍然沉浸在回忆的迷惘中,浑浑噩噩地登上了升降梯,被几只史来姆引导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当会议室内春意盎然的绿色光辉自头顶倾泻而下,当乌林看到投影中被标了数字,并被路禹、塞拉和一位不知道姓名的少女指指点点的林地时,他迷迷湖湖地醒转,本能地施礼。 「乌林族长,很大的赌注啊,如果晨曦领不慎输给了海妖,你们除了迁徙再无别的选择,在这动荡的时间点,这会让青叶一族坠入无底深渊。」 塞拉的开门见山让乌林沉默,他苦涩地回应:「虽然您不愿 意相信,但这次行动确实带有报恩的心态……我知道这样的话会显得虚伪,但青叶从来不是知恩不报的种族,不过……」 乌林坚定地说:「我也承认,我们渴望从晨曦领得到更多的回报。」 塞拉说:「我们知道你的想法,因此我们愿意接纳你们部分新生一代的精灵进入晨曦领居住,至于为什么不是全部,我想你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对吧?」 乌林欲言又止,而后长叹一声,强忍着没有问出塞拉口中那个愚蠢的问题。 「这个时代,青叶这样的小族会十分艰难,你也是经历过上一个魔力潮的,不需要我告知当魔力潮抵达**时,会混乱到何种程度吧。」塞拉补充。 乌林知道,这是抉择时刻了,与他过往数百年间做出的大多数抉择一般,他选择了存续。 「是晨曦领挑选吗?」 「是的。」塞拉立刻回答,「只要部族的种子不灭,就有希望再成长出参天大树,不是吗?」 被看穿了计划与执念的乌林沉重地点了点头。 「说到底还是帮助过我们的朋友,这么苛刻不太合适吧?」 这忽然发声让乌林一愣,面露欣喜之色地望向似有不耐,手指轻点桌面的暴食者。 「吸纳新生代,这不是让青叶一族失去最有希望的一代吗,这样做晨曦领的名声……啧啧。」 「让晨曦领更好的发展才是我们需要去做的,至于名声……赢家才有机会谈这些。」 「我只是觉得对朋友不该这么苛刻,尤其是他们这一次站在了我们一侧。」 眼看着暴食者越走越近,手上的卷轴与附带的图谱愈发清晰,乌林心脏狂跳,面色不自然地红润了起来。 「这是【拟态魔物】,你们已经掌握了【拟态植物】,如今再获得能提供动态进攻的召唤物,配合上地形,度过魔力潮最为危险的阶段应该不那么困难。」 乌林已经做好了将最优秀的一批新生代族人拱手送给晨曦领的准备,即便心如刀割也不得不为部族延续考虑的他现在听到了什么?…. 免费的第二份模板,还是能补充精灵动态进攻无力的【拟态魔物】? 感受着暴食者把卷轴与图谱塞入自己怀里的那股力度,乌林眼睛红润了,他的心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被洗礼得千疮百孔,愈发不相信所谓的友谊,只愿意谈论利益得失,但在这一刻,他却回想起了年轻时仍然铭记着这些美好事物的自己。 说起来,不就是暴食者主动提议为了被打散的深绿海妖复仇带引发的这一连串事件吗? 据说一切只是因为在与召唤大师交战前,不被人尊重的暴食者得到了薇拉的声援,这如此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却让他始终铭记,并愿意为了自己认定的朋友拼一回……意气用事,热血,不计后果,但……这才是他曾经向往的那种纯粹的情感啊。 原来,暴食者才是被外界误会最深的人,他根本不是一头只知道吃的恶魔,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塞拉斜视路禹,怒哼:「你这人就不适合领导晨曦领。」 说罢,转身离去,独留下路禹与不知名的领主与乌林共处一室。 「塞拉是个不错的人,只是在处理晨曦领的事情上,显得比较冰冷,你别介意。」路禹安慰。 乌林连连摇头:「塞拉神选没有错,换我在她的立场上,只会做得更绝……毕竟青叶本就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晨曦领才是那株能更庇护我们的参天大树,强者向弱者的掠夺与欺辱司空见惯,我们恳求的往往只是不要那么苛刻与残忍……」 暴食者忽然转过头,似乎在与那位无名的领主对视,但很快,他又回过头,轻拍自己的肩 膀。 「来,我教教你怎么运用【拟态魔物】,这里面有几个技巧,希望你们好好掌握之后,能够好好抵御下枫血的进攻,最好能给他们制造些麻烦……就当做是为晨曦领牵扯他们吧,你看,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我们彼此彼此。」 …… …… 拿着【拟态魔物】的卷轴,流露着对暴食者的敬佩与对族群未来的自信,乌林走了。 在投影中,注视着兴奋地走路直趔趄的乌林,塞拉频频鼓掌,路路和路禹则是险些憋不住笑。 「效果很好啊,哪怕是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这一套流程下来,依旧是深信不疑。」塞拉说。 「晾他几天果然是有用的,自己脑补胡思乱想比我们亲自下场有用得多。」路禹忍俊不禁。 从一开始三人就没打算接纳青叶一族的精灵,青叶是个相对晨曦领过于庞大的族群,整体接纳充满了未知数,只接纳部分则会给青叶一族留下晨曦领分割族群的印象,难免未来不会出变数。 从建立以来,晨曦领接纳的人数便极为有限,没理由因为青叶送上了不痛不痒的助攻,又被他们举族援助的行为感动而脑袋发热去赌一把可能性,给予必要的援助即可。 从结果来看,塞拉黑脸,路禹红脸,配合不断削减预期,直至最后时刻勐然伸手拉一把的套路效果极好。 「可是我们的确是需要一些精灵为我们分担植物栽培的负担的,该去哪找呢?」路路托着腮,陷入了沉思。 「不必担心,之前我就告知了米来,呜噗城是港口城邦,奴隶贸易盛行,陆陆续续会有无根无底,容易同化的精灵来到晨曦领的。」 看着房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三人,尤妮丝缩在角落里一阵恶寒。 乌林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族长都被眼前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分明被卖了还感激涕零地帮忙数钱,自己不会也……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想我这么优秀的海妖也不可能被三言两语哄骗成那副傻样,而且他们承诺了要放我回去的,只要我坚定这个念头,就绝不可能被蛊惑,玩弄!」. 糯米滋海豹 498.没用的尤妮丝 与海妖的谈判地点最终定在了晨曦领的屏障边界线上。 德弥对于修改地点的解释倒也不让路禹感到意外——大多数海妖认为进入晨曦领充满了风险。 塞拉前神选的身份不再拥有说服力,逃出生天的海妖描述了太多令人胆寒地场面,晨曦领像是一个大号的血肉工厂,收集「素材」的言论层出不穷,以至于在德弥好不容易整合了大多数部族后,这些领袖仍然怀疑晨曦领会趁机发动斩首行动。 璐璐一如既往地不想参与这种场合,直到西格莉德提醒她可以趁机把自己的名号宣扬出去,她才老老实实地露面。 西格莉德布置的临时营地内,德弥带来的数十位海妖族长组成了简易的海妖议会,审视着路禹与塞拉拟定的诸多条款。 德弥并未完全掌握所有海妖部族,红色激流虽大,但在数量庞大的海妖迁徙大军面前仍是显得有些势单力薄,如今只是纯粹是依靠她个人的领导力支撑。 各大海妖族长对于完全附属于红色激流也并非那么情愿,只是时事下的一种妥协,对于晨曦领战力的畏惧令他们不得不紧密抱团,进而应对更多的陆生种挑战。 翻看协议的德弥忽然蹙眉,但却不动声色地浏览了下去。 她抬起头,凝视不远处享受着茶水的路禹、塞拉以及咕噜三人,无声地发出了疑义。 浏览时间结束,发言时间开始。 德弥没有加以规束这些族长,任由他们发问,果不其然,不少族长也看出了协议中极为苛刻的那几条内容。 「交换七阶海妖需要六阶以上的海妖鳞,或者是对应位阶的元素精粹,晨曦领胃口真好啊。」 路禹仍旧在喝茶,塞拉把玩着从尤妮丝身上收集来的碎鳞,璐璐则是打了个哈欠。 这幅你说什么我在听,但是我不管的态度让海妖族长深感受到了轻视。 「还有,六阶的海妖也是需要元素精粹,或者拿出对应清单上的素材,这份清单上的素材遍及药材、石材、作物种子、甚至还写了需要亲自把关,确认能兑换多少位海妖!」 说话的族长声音在颤抖,尽管身旁的几位族长让他消消气,但他仍是眼睛通红。 「我们的定价童叟无欺,如果你们能拿出让我们眼前一亮的特殊素材,我们可以多兑换几位海妖给你们,价格合理,你有什么可不满的呢?」 说话的不是路禹三人,而是西格莉德,她拿着小本子仔细查看了自己搜集所需后列下的清单,觉得还是保守了一些。 「如果你们嫌弃太繁琐,太贵,硬通货就是元素精粹,以及富含元素力量的素材,我们设置了如此多的战俘赎回渠道,真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可不满的。」 「你们与森精接触过应该知道,元素精粹是需要养护的,凝聚成形或注入容器内保存都并非一劳永逸,在四十余日内使用掉效果最佳,超越了这个时间限制,不加以维护必然会劣化,这和长时间未曾保养的魔法卷轴最终会失效是一个道理。」有族长直呼不可理喻,「晨曦领索要如此数量的元素精粹难道是当饭吃吗,你们又不是元素种!」 路禹刚喝完一口清茶,舒坦地叹了口气:「如果能吃,我倒是想试试看味道。」 一句话让海妖族长们无语凝噎,别人可能是开玩笑,眼前这位有着暴食者称号的男人没准能做得出来……不会真是为了吃吧? 谈判很僵,虽然繁琐,但是水元素精粹海妖可以背靠大海凝聚、提取,但是他们完全无法确认晨曦领的目的,元素精粹的应用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炼药、炼金、人偶制作都能有它的身影,但又不是必要的素材。 可偏偏晨曦领在这次战斗中展现出了极其多样化的人 偶军团,仅幸存者目击的就不下三十种。 如果这些元素精粹都是用以制作人偶…… 第一天的谈判时间持续不长,双方在确认了对方的部分要求后纷纷离开,为第二天的交谈继续作准备。 回到晨曦领,德弥不出意料地发来了联络。 「赎买海妖的指标与事先说好的不一样。」 简单直接而冰冷,短短一句话房间里众人都听出了德弥的不悦。 「您的胃口也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大许多,德弥女王。」塞拉表面恭维,却略带讥诮地加重了「女王」一词。 「我承认,没有事先告知你们晨曦领西南侧海岸登陆的海妖也加入了这一次的同盟之中,这是我不对,但一切事发突然,他们是在昨天才与我们联络的。」 根据霍古的观察,晨曦领西南侧,也就是当初海运人偶回来登陆的勾指海岸已经被海妖完全占据,地区内的原生种族正在被迫逃难。 这是在晨曦领与入侵海妖作战期间未曾发现的新变动。 「德弥,不要觉得只有自己是聪明人,你想要什么我知道。」塞拉敲打道,「你需要晨曦领作为捏合海妖部族的外在威胁,塑造了海妖对陆生种的危机感,甚至还会以魔力潮来临恐吓普通海妖……我说这些话你听到了千万别手抖,我也不怕告诉你,教国很久以前就是这么玩的,劳伦德亲手教我如何操作,以保持内外均衡,这一套,我比你熟。」 「西南侧的海妖与东侧的海妖都会避让晨曦领出行的人,如果你们仍然需要这些动荡不安的航线。」 「明天会有一份新的赎买价单,你就对外宣称这是你的功劳吧。」 通讯中断,德弥置身于通讯法阵之中,神色阴晴不定。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晨曦领早就知晓了西侧海妖逐渐占据栖息地的信息,只是迟迟没有点名,借着这次对话,塞拉才拿出来敲打自己。 德弥双拳紧握:「这样简直就像是,她在教我怎么做事一样!」 「我还得承情是吗!」 开启隔音法阵的德弥吼了几声,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等着吧,只要我把这些海妖都完美并入自己的统治之下,适应了陆地的我们必然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推平晨曦领。」 想到这里,德弥再度露出了笑容。 就在不久之前,雪怪为她送上了一份大礼——【海妖尾塑形药剂】。 虽然说是海妖尾塑形,但实际上也能让海妖将自己的鳞片伪装起来,实现只有更高位阶海妖钻研许久才能实现的完全拟人,并且这份奇特的药剂功效是可逆的,只要服用效用相反的药剂便能又一次恢复。 「就连古老的雪怪都站在自己同族一边,晨曦领,你们引以为傲的陆生种优势,不多了。」 「噗!」 一口温茶还没入喉,听闻雪怪自述将药剂也送给了德弥,路禹情不自禁当了一次喷水龙王。 这位曾经完全站在岸上观潮的雪怪,如今的表现更像是左右横跳。 救了奥尔加一行人,帮助晨曦领劝退了一批高阶海妖,送上了一份药剂清单,然后转头就把陆上生存的一些细则,以及能够强化陆上行走的药剂也送给了德弥。 路禹想都不用想,德弥会用这份清单造出多大的舆论,这可是部分高阶海妖死死捏在手中的知识啊,属于海妖高阶垄断的绝密,如今落在她手中,德弥相当于又掌握了一份凝聚海妖的资本。 关键是,雪怪做就做了,为何还要特地与自己说明,总不能是晨曦领的茶水味甘,让雪怪流连忘返,特地跑来蹭一杯吧? 眼看雪怪喝光了一杯,路禹连忙招呼黄昏给他 满上。 事到如今,路禹也好,塞拉也好,对雪怪都谈不上惧怕,倒不是他们有胆魄与这位可能已经在魔力潮下进入九阶的怪物一战,而是雪怪是个过于有规则的人。 漫长的时间锻造出了他如同钢铁般不会轻易违反的行为准则,单纯抛开他在浸染之灵中激进的一面,他数百年间都是如此冷静,以至于让路禹和塞拉怀疑,他是否已衰朽为人偶,只为某个执念而行。 「觉得我很矛盾?」 璐璐虽然极度不喜雪怪,甚至每次见面都有丢火球的冲动,但是路禹和塞拉都克制的情况下,她也只好忍耐。 于是那无处发泄的怒火,只能停留于掌心不能宣泄而出的火苗变成了迄今为止路禹听到的,璐璐最有攻击性的一句话。 「是有点,雪怪你怎么还不死啊。」 塞拉瞪大了眼睛,路禹张大了嘴巴,茶水从唇边淌下… 雪怪喝茶的动作也顿住了,从不与璐璐对视地他草草瞄了一眼,又飞速移开,继续喝茶。 「如果有一天,我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不知存在于何处的死神将会夺走我的一切,我倒不反对璐璐缇斯小姐亲身燃烧我的残躯。」 璐璐迫不及待地抓住旁听的薇拉:「雪怪至少活了七八百年了吧,最长寿的海妖能达到多少岁?」 身为海妖,薇拉对雪怪也深感敬畏,犹豫了好一会,她在吞吞吐吐地说:「视魔力潮而提升,我们本就是诞生于魔力之中种族,是另类的元素之躯,不过偶然拥有了血肉,因此……」 「好啰嗦啊,到底多久!」 「可能是一千多……吧。」 生怕璐璐攻击性继续拉满,塞拉连忙把话题拉回正确的轨道:「我确实不明白你为何要协助德弥,难道你觉得她是最优秀的海妖领袖?」 「我只是单纯不希望同族遭受未知的劫难而死去……我伫立于海边,不安感远胜于他们,波光粼粼之下,疑似有万千恶意游荡,如同游弋的鱼群,无处不在,遍布大海。」 「这是只有海妖感受到的危机,是「祂」仁慈的给予的那线生机?或是祂总会为一族留下的一扇门?总而言之,我也感到了恐惧。」 「德弥确实不是最优秀的领袖,但是她目前的野心能够短暂凝聚起一个报团取暖的大部族,如同陆生种历史上因为战乱不得不联合组建起一个城邦抵御外敌一般,对于过往松散的海妖部族而言,这是一种必要的体制进步。」 路禹顿时理解了雪怪的做法:「你应该知道我们留了一手吧?」 「那只沉默礁石的黑鳞种在你们手中确实可以成为瓦解德弥海妖帝国的关键,我支持你们。」雪怪赞许道,「权利是迷人的,德弥一旦获得,便不会轻易放弃,一旦灾厄结束,她势必会动用各种手段维护统治,她学习了陆生种的思维,势必也会学习他们的做法。」 路禹问:「你现在还算是站在岸边观潮吗?」 雪怪凝视路禹,拿起放置于桌面上的长枪缓缓起身。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一步一步向着城堡外走去。 塞拉望着雪怪离去的背影:「他有些变了,自从和凡妮莎接触之后。」 「像是恢复了一些人性?」路禹不确定。 …… …… 「尤妮丝,装盘,装盘,快点,土木组的大家伙刚刚修整好破损的屋子,正饿着呢!」 「尤妮丝,你速度也太慢了,怎么分菜都磨磨唧唧的……到底谁让你来厨房帮忙的。」 「尤妮丝,那是盐巴,我让你帮忙把糖拿来,你为什么拿盐!」 「西格莉德大人,你来得正好,求求你让尤妮丝走 吧,她在厨房一天已经打碎了三十个碟,弄错了七次调味料,分菜速度慢得不如史莱姆,你看看,你看看,史莱姆都能麻利地把菜品等分,她却要瞄半天!」 「是啊,西格莉德大人,你调走她吧,她真的只能添乱……也许土木组会需要她?」 两位厨师的连翻哀求下,西格莉德不得不把尤妮丝带出了厨房。 临走,尤妮丝还能听见两位厨师在吐槽自己没用。 「不是我做不好,只是我完全不适应没有魔力,如果能用魔力,我能做得比史莱姆更好!」 西格莉德完全没有指出她正在和史莱姆较劲的奇妙念头,而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如你先去跟着黄昏和薄暮,看看能不能打打杂,那的工作应该比史莱姆能做的还简单一些……我们循序渐进?」 应该是阳了 昨天前半夜忽然发冷,两块被子盖着都从骨头缝里冒寒气,后半夜突然高烧,没有温度计,大概能脑补出免疫系统正在干架。 早上开始就不行了,全身关节都疼,只要动一动就就直喘气,心跳速度比原始部落狩猎前拍的皮鼓还快,声音震耳欲聋。 说实在,我倒是不害怕自己顶不过去,年轻人就这点好,我只是害怕我爸妈顶不住。 作为广西人,在知道其他省份定位我们这疯狂搜刮抢药时候已经晚了,除了两份布洛芬以外,温度计,抗原都没找到,以至于我今天一天只能缩在自己房间里,不敢接触她们,自己硬挺。 我爸妈都有基础病,年岁也大了,很害怕自己真是阳了,而不是一次严重的感冒,我妈更是有糖尿病并发症,抵抗力很差。 后悔自己没注意,以至于现在这么煎熬。 以上是亲身经历,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吃鸡,而不是像我这样半夜辗转难眠。 以及,我没有把握这次烧持续多久,如果实在严重,可能会连请两天假,如果明天能舒服起来,我努力补更。 顶点地址: 移动端:感谢您的收藏!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应该是阳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9.死灵法师 在德弥的“努力砍价”下,第二次谈判很快有了结果。 海妖部族将会分批支付赎金,而晨曦领则保证被俘海妖的正常需求,直至最后一只海妖离开晨曦领。 据出门闲逛的雾妖描述,海妖部族的高阶几乎是连夜开始了提炼元素精粹,偌大的海岸线上,总能看到一朵朵魔力高度凝聚的片状云。 至此,德弥与晨曦领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塞拉也不再吝啬,为沉默之间的海妖俘虏们送去了食物,以缓解他们愈发强烈的饥饿感。 土木组昂首挺胸离开屏障,将魔法塔修到了重新规划的领地界线里。 仍未完成搬家的海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并且加快自己的搬离速度,他们可不想在屏障启动后被圈入晨曦领内。 路禹的雕像接连闪烁,伴随着璐璐亲自录制的来信提醒音,久违睡了个懒觉的他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将雕像当做闹钟随手拍了一下,以阻止这个烦人的家伙继续闹腾。 “你打败了海妖,而且不是一两个部族,是几十个?怎么做到的!” 很熟悉的声音,迷迷糊糊中的路禹回忆了一会,猛地坐了起来。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就连斯莱戈都知道了?” 通信中的诺埃尔直呼不可思议,他完全想象不到晨曦领几百人是怎么完成这件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如今的斯莱戈与科德佐恩都深受上岸海妖的困扰,虽然他一定程度上转移了大众的视线,也统一了贵族们的意见,但海妖就在霜雪三岛这个事实仍让不少人不安。 自古以来,对于海妖的敬畏就镌刻在大多数种族的内心中,高度亲和魔力、言灵让任何一个种族都忌惮不已,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们与陆生种并不在一个频道上,漫长的时间中彼此互不干扰,各过各的。 因此在得知晨曦领将海妖击退,并且还得到了海妖提供的战败补偿后,诺埃尔和一票寂静者惊为天人。 路禹能听出诺埃尔语气中的跃跃欲试,很明显他已经开始认为海妖是单纯的外强中干,并且通过敏锐的直觉捕捉到了海妖没有陆上作战经验,更无丰富实战经验的弱点。 路禹冷汗直流,他连忙发送信息:“千万不要对海妖兴兵!” 晨曦领能击退海妖是多方面的因素,德弥内鬼、召唤物一如既往完美发挥、传送法阵的正式运作、霍古的巨龙魔力鼓风机,以及上下一心。 路禹不可能把每一个点都告诉诺埃尔,他只能反问诺埃尔:“晨曦领每个人都愿意战至最后一刻,永不后退,且后方无人掣肘,因为一时战败就产生与海妖谈和的念头,也不会进而攻击领主决断的正确性,斯莱戈呢,能行吗?” “大概理解你的意思了,看来人少有人少的优势啊,而且你对自己的领民真的很有信心……其实我也只是想想罢了,寂静者们大概能猜到你是通过某些召唤物完成了对海妖的压制,然后又通过主场作战的优势取得了胜利,这些都是我们不具备的。” “但是……”诺埃尔语气很无奈,“你赢下海妖倒是深刻的影响了某个家伙。” “谁啊?” “拉文尼斯,他在听到了你们的事迹后似乎深受鼓舞,并且认为海妖不过如此。此前就扬言夺回霜雪三岛的他像是打了鸡血,不仅他,据我所知,他身边的贵族们也在主张出兵,力求以人数优势将海妖平推下海。” 带着雕像进入中控主厅的路禹向璐璐和塞拉播放了这段令人绝望的信息。 “他似乎真的认为…自己可以?”璐璐嘴角在抽搐。 塞拉陷入了沉思:“不会因为我们的缘故,梅拉的各族会对海妖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吧……” “人作死就会死,估计很快就能听到来自霜雪三岛的大消息了。”路禹话锋一转,“米莱那边有消息了吗?” …… …… 米莱很忙,化名科琳娜的她如今要搜集的信息相较以往更多,并且她需要时刻注意塔妮娅的一举一动。 塔妮娅从晨曦领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动静,直至不久前,她正式举起了那面大旗,“支持魔力觉醒者”。 许诺将为魔力觉醒者提供对应的知识,许诺会为协助自己作战的魔力觉醒者提供领地子民身份,获得领地庇护。 一时间,梭伦一片哗然,各大学派纷纷侧目,在科德佐恩边境开启地轰轰烈烈的狩猎魔力觉醒者运动后,这把火几乎一夜之间扩散到了梅拉各地,许多魔力觉醒者还未来得及体会这份全新的力量便被接下委托的冒险者杀死。 大范围的迫害让觉醒者们胆战心惊,许多人甚至逃难到深山老林,宁愿与魔物为伍,不愿与同族共居。 各大学派的默许下,没人敢在这件事上发声,即便是德高望重的学者们也只能噤声。 塔妮娅的做法如同一道惊雷,撕开了漆黑的天幕,将一抹耀眼的光亮投射到了大地之上。 当第一位走投无路的魔力觉醒者忐忑的走进绿荫领后,迎接他的赫然是塔妮娅本人,许诺的知识与魔法迅速送到了他的手中。 这幅千金买马骨的态度很快有了反馈,大量的魔力觉醒者从梅拉的各个角落,费劲千辛万苦抵达绿荫领,来自不同种族的他们内心中都深埋着对于学派这个庞然大物的极致愤怒。 “科琳娜大人,这是今天酒吧的收获,嗝~~~~~”红鼠狠狠地打了个酒嗝。 如此冒犯的行为放在其他人身上,红鼠大概率会被痛打一顿,关进小黑屋紧闭,但长期相处,红鼠和紫鼠发现科琳娜异常随和,对于礼仪并不过分的注重。 意识到自己可能走了大运的两只海妖终日忙忙碌碌地完成着一个又一个任务,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出来。 曾经的社恐二人组如今流连各家酒馆已成了社交恐怖分子,可以毫不犹豫地举着酒杯拉着完全不认识的人侃侃而谈,然后旁敲侧击地拿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只不过代价是…… “呕~~~~~” 晨曦领派来的两位战斗组成员手疾眼快,拿出盆丢到红鼠面前。 米莱无奈地笑了笑:“带她们下去休息吧,又是醉醺醺的一天啊,也许我该准备更多的醒酒药剂?” 紫鼠的酒量似乎十分惊人,每次回来都只是小脸通红,意识清醒,无醉酒反应。 米莱赞赏地注视着紫鼠:“这段时间你们做得很好,我一点点看到了你们的改变,并且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你们很有天赋。” 紫鼠刚张嘴,一个酒嗝就跑了出来,她连忙捂住嘴,确认无事后这才笑着说:“一切都是为了感谢科琳娜大人为我们提供庇护。” 米莱点点头:“我有一个新的任务要交由你和我的亲卫一同完成。” “请吩咐!”紫鼠兴奋地应声。 “你应该很熟悉呜噗城的各大奴隶市场,我需要你帮我挑选一些出身最好不在梅拉本地的精灵,森精种最佳,位阶没有硬性要求……算了,至少也要四阶以上吧。” 紫鼠虽然好奇自己主人为什么突然要购入精灵,但是她没有多问,效率极高的她第二天便按照要求买下了四十余只精灵。 米莱亲自查验了一番这群精灵,而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紫鼠离开后,米莱对着一旁的亲卫吩咐:“雇佣一队奴隶商人车队,让他们把这些精灵转送至碎金城。” “要效率,听说西格莉德在为元素精粹维护以及植被栽培发愁。” “咚咚咚。”房门忽然被敲响。 “进。” 看到紫鼠去而复返,米莱好奇地问:“还有事吗?” “科琳娜大人,刚才忘记了告诉您,在购买精灵期间我打听到一个消息,说是在熔火群山的附近,有商队目击到了大量高度腐烂的尸体在活动。” 米莱说:“这似乎不奇怪,最近这样的目击次数正在增加,灵体的概念正在被学派钻研,有关的知识也自上而下普及到了普通人。” 频繁出现的灵体引发的骚动与日俱增,在发现光魔法对其中大部分拥有特攻的情况下,教国也放开了不少基础光魔法的知识,以供学习参考,做出这一决定的安东尼奥因此也被认为不负劳伦德指名。 听到这件事时,米莱情不自禁地为安东尼奥感慨,即便劳伦德已经逝去,但他的光辉却仍存在于每一个蒙受他荫庇的人心中。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尸体的规模似乎在越来越大,而且有不少人发现,在这些活动的尸体附近,有着不少形迹可疑的身影,他们远远地缀在这群尸体大军身后,静静地旁观,因此……” 紫鼠深呼吸:“因此有人怀疑,这些尸体是被他们所操控的,这些人掌握了不为人知的新魔法,正在试验,以作大范围的运用。” “虽然暂无这些尸体袭击行人的记录,但保险起见,商队已经更改了商路,并且增加了安保力量。” 米莱神情凝重:“曾经学者预言会出现的死灵法师吗?” 烧退了,我立刻爬起来给你们码了一章,但愿不会给我来个虚晃一枪 (本章完) 500.学派的警告 作为晨曦领在外唯一的情报据点,纵然米莱对这群突然冒出来,疑似死灵法师的家伙充满了好奇,但她也只能将信息转交给晨曦领,她如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不知为何,塔妮娅从晨曦领返回后大多数时间都呆在呜噗城,并将绿荫领的不少执政官带到了此地,俨然一副长久定居的姿态。 舍弃自己龙兴之地?除了呜噗城如今是整个绿荫领范围内航运最繁忙,大陆外贸易最丰富的这个原因,米莱想不出别的原因了,可即便这样,绿荫的港口似乎也能承载起同等规模的航运。 路禹和塞拉同样也想不通塔妮娅此举的用意,呜噗城作为占领区,哪怕你再得人心,难道就不稍微警惕一下潜伏在阴影里的反对者? 伴随着越来越多的魔力觉醒者在绿荫领的庇护下得到了魔法,正式迈入魔法师的行列,呜噗城热闹非凡,只不过,不全是让人艳羡的那种热闹。 来自各个学派的魔法师接连数次派出自己的使者与塔妮娅进行沟通,潜伏在远处的米莱虽然不知道谈话的具体内容,但从大多数学派使者离开时的神情来看,这其中应该没有几场愉快的对话。 在悄悄尾随一支魔药学派的使者途中,米莱甚至听到了咒骂塔妮娅愚不可及,自取灭亡的言论,这更加佐证了她的猜测。 原本在路禹的构思中,塔妮娅作为梭伦内战弱势方采取吸纳魔力觉醒者,培养成亲卫的行为能被学派认为是“寻找炮灰”,但魔力潮带来的剧烈变动,让接二连三奇异的事物出现、新奇的魔法被发现、全新的种族显露,学派高塔摇摇欲坠,高塔内自诩超脱于凡俗的个体也不可避免的恐惧了起来。 拥抱闭塞的他们本能地拒绝进步,“把所有人都拉入闭塞之中,一切就会恢复如初”,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们才会怂恿无知者发起对觉醒者的大猎巫。 在与学派使者们不欢而散后不久,塔妮娅在与亲卫们外出狩猎的途中遭遇了数只极度亢奋的魔物袭击。 相较于训练有素的亲卫,这些魔物战力乏善可陈,本来一切都只能说是意外,直到有药剂师嗅到了魔物身体上奇异的魔药气味……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米莱相信在场的每个人都在那一刻知晓了幕后主使是谁。 不是具体的人,而是绵延成百上千年的庞大惯性具象化后,名为学派的怪物。 这一切像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学派在宣示自己拥有的知识总能让你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意外死去。 而塔妮娅的应对方式是,将魔物尸体付之一炬,继续领着亲卫四处狩猎,满载而归后,第二天再出发,这一连串的行为宛若挑衅似地告诉学派“我不怕”。 这也导致,米莱这段时间除了搜集、甄别信息外,还要稍微熬夜一会,前往塔妮娅在呜噗城的宅邸附近帮忙感应是否有不速之客。 “塔妮娅不能死,如果到了必要时刻,你可以暴露身份帮她。”这是塞拉的命令。 “当然你更不能死,如果塔妮娅没救了就没救了,到时候我需要你把晨曦领在外的人全部安全带回来。”这是下半句。 塔妮娅快速与学派正面交锋让路禹和塞拉也有些措手不及,得到消息后的他们着实慌乱了一会,但很快他们就镇定了下来。 “过往历史上,学派极少亲自下场,他们都会动用其他渠道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给璐璐斟了杯茶,塞拉坐回位置上,接着说道,“这也很好理解,单一学派针对个人、某个逊色于自己的非魔法师组织会显得很掉价,魔法师也要面子。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极小的几率碰上怪物,啃不下来,那么这个学派分支,甚至是整个学派都会沦为笑柄。” 璐璐眼睛一亮:“这个我懂,不就是萨耶尔吗?” 至今仍在萨耶尔身后捡着残羹冷炙,费尽心力想要挖掘出新力量的精神学派完成了应该无人再能完成的成就——嘲讽萨耶尔不懂精法。 为了完成与凡妮莎的约定,重返梅拉的萨耶尔接连几次尝试性给初学者魔法师传播基础知识,以观察这些魔法师是否能够理解自己的教学。 萨耶尔的谨慎是有道理的,凡妮莎曾无数次说过他们能够理解的,寻常人看上去只会一头雾水,而魔法的错误理解往往会致命。 然而这些简单的街头教学却引来了小肚鸡肠的精法学派某个分支的不满,因为萨耶尔尝试教授的内容中正好有精法的缘故,他们借此为由开始抨击萨耶尔是“贩卖虚假知识的劣等人”。 重返梅拉的萨耶尔没有了凡妮莎的管束,行事作风一度回到了年轻时期,那些因为凡妮莎磨平的棱角再度锋利,而这群自诩很懂精法的魔法师很显然没意识到自己为整个学派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萨耶尔遵守了凡妮莎的约定,没有乱杀人,只是简单地把这群魔法师全都变成了疯子。 精神学派仍然试图复仇,但在发觉萨耶尔真正实力后,噤若寒蝉地躲了起来,直至萨耶尔消失,才敢再次露面,并战战兢兢地学习着他的魔法。 自从这件事发生后,几乎所有的学派都默认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着学派名义下场,虽然说千百年萨耶尔只出了一个,可……万一呢? 精法学派直到如今仍然式微,且被各大学派所耻笑,这份高昂的代价足以任何学派引以为戒。 “所以接下来塔妮娅可能会遭遇接二连三,来自与学派无关人士的关爱咯?”璐璐问。 “应该还会再谈谈,毕竟打不过真的很丢脸,学派也搞不清楚塔妮娅为何突然敢挑战他们的权威,看上去显得很茫然。”路禹说,“但是真正打起来应该也快了,塔妮娅如果这时候回头,那她招募的魔力觉醒者就会瞬间反噬,而她的哥哥也可以打出大义的名号否定她长久以来‘仁善’的招牌。” “自从她扛着旗帜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就没有退路了,要么前进,与学派决战到底,要么一无所有,死。” 太乐观了,今天又开始低烧,浑身无力,关节疼,舌头还发苦,拿出一罐我最爱的绿芬达喝了一口,滋味怪到想呕……我以为已经好了,结果码字到一半就头晕,今天一共只更了5k,还没补够,我明天继续努力。 (本章完) 501.塔妮娅背后的人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 当最后一批贵族离开宫殿,诺埃尔已是肉眼可见地疲劳,他迫不及待地返回自己的寝宫,把门一关,躺倒在床上。 各大军团长作为诺埃尔亲自从一线提拔起的亲信,他们无比渴望军功,然而浸染之灵中因召唤物大放异彩,大多数军团长的功绩总是受到质疑,认为他们只是在战争末期稍微表现出了些许作用,试图自证,可浸染结束后,斯莱戈已经暂时进入了休养生息模式。 海妖占领霜雪三岛对军团长们都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但畏于海妖过往数百年的威名,他们也只能想想,然而从暴食者的晨曦领吹起的那股风改变了一切。 如果晨曦领能以如此少的人口就击败海妖,是否说明海妖其实外强中干到了极点? 诺埃尔深知这群军团长的想法,但好歹军团长都是亲信,听劝,贵族们就难多了。 这两天诺埃尔几乎被贵族反反复复的拉扯,由歌剧院改造成的议事厅响彻正反双方热烈交流时喷吐出的美妙音符,唾沫横飞的他们大有嘴上解决不了的上手解决的念头。 贵族们最好面子,四大国的拥有高等爵位的人基本都熟,平日里就喜欢攀比争斗,诺埃尔利用了这一点,依靠着各种新奇的玩意成功赚得盆满钵满,也顺利地实现了自己的小算盘。 但坏就坏在,他们什么都想攀比。 拉文尼斯主动出击,将登陆科德佐恩沿岸、浮岛的海妖全部赶下了海,几战斩获了数百只海妖,其中不乏高阶海妖。 “收服霜雪三岛”的口号一时间传遍科德佐恩,民众空前狂热,纷纷响应。 科德佐恩的贵族们一边嘲笑斯莱戈胆小怕事,一边讥讽诺埃尔是个只会泡在女人堆里的皇帝,无论哪一个都让斯莱戈的贵族脸上无光。 并且一个严重的问题摆在了斯莱戈面前,霜雪三岛曾经是两国的共有领土,如果科德佐恩成功将所有海妖驱逐出去,那么他还会承认斯莱戈的主权吗? “科德佐恩真是个臭傻逼。” 抱着枕头的诺埃尔怒骂了一句。 民众不会记得你在浸染之灵战争中立下的种种功劳,又有多么英明,他们只会知道,霜雪三岛这片本属于他们的土地沦陷了,又有可能易手,而自己的皇帝却选择不作为……因此他一定是昏君! 如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吹吹阴风,顺势就会演变成清点他过往昏庸事迹的大庆典。 小寂静从阴影中走出:“寂静者确认过,科德佐恩的军队斩获属实,没有虚报战绩。” 诺埃尔猛地转过身,半躺着,托着腮,姿态妖娆,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早已经被折腾得不戴面罩的小寂静。 “看你的表情,很担心我?” “我只是单纯担心你身为皇帝的权威会因为这件小事而被动摇,霜雪三岛一旦被科德佐恩收复,那么以拉文尼斯为人,你想让他吐出属于我们的一份,难于登天。” 任上丢失国土,还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港口,商人以及他们背后的贵族都会把矛头指向一直主张冷静,并且不断转移视线的诺埃尔。 浸染之灵时期的大清洗杀了不少旧贵族,但因为是生死存亡关头,斯莱戈国内也不敢成为国家罪人在事后使绊,但现在不同,那些还未彻底拔除的余孽很乐意看诺埃尔吃瘪,然后反扑! “放心吧,科德佐恩必输无疑,而且会输得很惨很惨。” “你就这么笃定,为什么?” 诺埃尔指了指自己的脸,小寂静迅速明白了他的意思,却只是冷冰冰地凝视着他。 “只是让你亲一下,怎么浸染之灵结束之后你越来越不热情了,像个冰块……算了,冰块也有冰块的好。” “陛下!” “好了好了,别急,我说。”诺埃尔坐了起来,“你知道的我也知道,甚至我比你懂得更多一些。” 他拿起桌面上的一份卷轴递给小寂静。 “很有意思的内容,在开战前期,科德佐恩军队的大量低阶魔法师选择采用【拟态植物】,在海妖未察觉的情况下缓慢向他们的居住地附近推进,然后等到正式战斗开始,科德佐恩会选择一波远距离的魔法与弓弩齐射,逼迫海妖躲避,自己撞入陷阱之中。” “低阶魔法师的【拟态植物】实力有限,但科德佐恩运用的是其中一部分拟态植物被击溃后残留的效果,海妖们毫无防备情况下吃了一个满额的套餐,毫不意外地全军覆没。” “为了保证这一套战术能够继续使用,科德佐恩没有放走一只海妖,能俘虏的就俘虏,不能的就地格杀。” 诺埃尔自己也没想到,暴食者提供的模板以如此快的速度登上了梅拉战争的舞台。 以斯莱戈的执政官们汇报的数据来看,当下选择学习召唤的人数虽然有增多的趋势,但更多的只是稍微了解,因为魔力潮变动后总会有更强大的魔法诞生,召唤只是那个好用的过度。 “听好了小寂静,暴食者在把【拟态植物】交给我时就说过,这个召唤物最大的特色是隐蔽、出其不意,它更适合小范围作战,如果战局切割得很散,又或者是以多打少,双方实力差距不大,自然是可以。” “对方是海妖。”诺埃尔强调,“不要因为晨曦领能打败所有人都觉得我也行,那是暴食者,天知道他在晨曦领内憋了个什么怪物把海妖吃干抹净,我们除了知道他们赢了之外,根本不知道他们怎么赢的,这才是最恐怖的。” 小寂静回想起了那场召唤师对决时一个个“闪亮”登场的召唤物,那一个个不说是憨态可掬吧,至少也可以说是地狱绘图。 小寂静搬了把椅子正要坐下,看见诺埃尔疯狂拍打自己的床铺,她毫不犹豫离得更远了一些。 “啧,如果是女仆长现在已经跳上来了。” “真抱歉啊,我不是她。”小寂静说,“你似乎十分欣赏暴食者,从你未曾成为皇帝起寂静者就在观察你,劳伦德是你较为推崇的一人,这我能够理解,暴食者是为什么?仅仅是因为你们臭味相投?” “小寂静你这评价似乎因为我带有个人情绪了,暴食者来斯莱戈做客的表现你应该有目共睹,如果我们真的臭味相投,我给他送去那么多美少女他为什么不收?”诺埃尔语气忽地有些落寞,“算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描述与他相处时的感受。” 诺埃尔不怎么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个孤独的人,因为他觉得有这么多美女在旁,他就不该孤独。 但这显然是个谎言,暴食者造访斯莱戈的那段时间是他二十多年中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他们之间显然是有共同语言的,只不过暴食者总是显得很羞涩,保守,也许是因为那名叫做“咕噜”的女士就在身旁,也许是他有着极高的道德感? 诺埃尔自然而然地否决掉了后者,一个能给他设计出只在胸前用两块布遮遮掩掩,半露不露服饰的人怎么可能和自己不是一路人? 由此看来他是真的很在乎身边的小咕噜啊……可惜了,当初为什么没能给她多送几件好看的衣服呢? 暴食者说自己有些过于超越时代了,他当时哈哈大笑,但是当他漫步于宝库,看着由自己构思出的一件件宝物……他沉默了。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才能够允许更多的人欣赏他所创作之物?而不是只被那群脑满肠肥的蠢猪把玩? 小寂静欣赏了一会诺埃尔脸上的纠结,他似乎真的在认真地苦恼着,想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她得意地嘴角上扬,总是被戏弄的她最近逐渐找回了节奏。 不对…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应该没有打扰到陛下与‘小寂静’幽会吧。” “草!” 突然响起的第三个人的声音让沉思中的诺埃尔险些蹦了起来,他的视野中无声无息地被一抹黑色占据,那是寂静者宛如黑夜般的服饰。 “你们进来能带点动静吗,能不能,能不能!我是害怕你们看隐私的人吗,我光着身子乱跑你们又没少看!” 诺埃尔一边破口大骂,一边捂着胸口,“虽然我也差不多该习惯了,但是你为什么要戴着个鬼脸面具,眼珠子突出,嘴耷拉在外,吓唬谁呢!” “谁让我们是‘寂静者’呢?”在调侃了一句后,鬼脸寂静者从腰间掏出了装满了卷轴的长筒,双手呈给诺埃尔,“这里面是过往二十余天内,梭伦方向的各式信息,陛下请看由寂静者们重点筛选标红的一页。” 已是休息时间,如果没有紧要发现,寂静者一般不会打扰诺埃尔,他们也知道自己的这位皇帝夜生活过于丰富,甚至还会白天找补一些,因此为了让他能够分出那点精明在治理国家上,显得十分地通融。 “标红的一页……我看看看啊。” “塔妮娅狩猎时被学派警告啊,这不是很正常吗,她既然想要扭转梭伦内战实力不如人的劣势就只能剑走偏锋,走到这一步学派出手没问题啊。”诺埃尔摆摆手,“此事平平无奇。” “陛下不妨在往下看一些?” 诺埃尔将信将疑浏览了下去,角落里的一行字让他眉头紧皱,而后抬起头对上了鬼脸寂静者藏在面具后的那双眼睛。 “与【拟态植物】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召唤物模板疑似出现在塔妮娅的领地内。” 诺埃尔沉思片刻,问:“可信度如何?” “已经派出寂静者前去证实,相信很快会有进一步的消息,寂静者之首则有一个猜测。”鬼脸寂静者压低声音说,“塔妮娅突然举起魔力觉醒者的大旗并非她自己想出来的。” 完成汇报工作的鬼脸转身离去,房间内又一次只剩下了诺埃尔与小寂静,只不过这一次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长久地沉默着。 不需要寂静者之首的提醒,诺埃尔之前就有过猜测,他对塔妮娅还算了解,这是一个热衷工于心计,但却忽略了武力重要性的笨蛋。 她的兄弟姐妹略施小计就能让她被迫舍弃璐璐缇斯这张王牌,简直让诺埃尔哭笑不得。 名声? 狗屁不是的东西。 诺埃尔从继位第一天起就没有过好名声,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层层叠叠,但又如何? 他只要制造创新出一样全新的小玩意,梅拉各族都趋之若鹜,把货币大把大把送到自己怀里,卖断货时则会小心翼翼地恳求他多备一些。 即便在浸染之灵战争中塔妮娅的表现略显成熟,但总体而言,比起他哥哥泽尼尔,她仍旧是个弱不禁风的孩童,输赢只是迟早的事,当然她也可以无耻一些,撕毁与哥哥的协议,把物资全部截停,坐看泽尼尔的军队困厄交加。 魔力觉醒者,绝绝对对的一招向死而生的招数,是一个完美符合当前时机采用的方法,也符合塔妮娅喜欢名声的做派,但诺埃尔就是不相信这能是塔妮娅想出来的。 现在确定了,站在塔妮娅身后给她出点子的极有可能就是晨曦领。 为她提供模板,为她提供知识……晨曦领能获得什么? 他们与学派最大的仇怨不过是召唤学派吧,可那群大师早就灰头土脸了,如今为何要淌进浑水里? “晨曦领这么做为了什么,如果它们真的和塔妮娅有联系,一旦绿荫领土崩瓦解,晨曦领必然会迎接来自学派最猛烈的反击,他们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自己巩固了成百上千年的秩序。” 小寂静下意识不认为这是晨曦领那群偏居一隅的人做的事。 “你问我?”诺埃尔指了指自己,“我也不知道,暴食者他们做事总是充满了惊喜……但愿是我们猜错了,否则到时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帮助我这位朋友,学派可不会看我的面子绕过一群想要算计他们的人。” 编辑完毕,刷新即可 (本章完) 502.轮回塔内的人偶们 路禹忙碌于安置深绿海妖幸存者,这个曾经庞大的部族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千,尽管德弥在赎买深绿奴隶这件事上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大多数有价值的奴隶都是第一时间便被运走,而留下来的,低阶海妖占了绝大多数。 从德弥嘴里抢走的那一片海滩区域成为了深绿海妖的居住地,在魔法塔铺设完毕后,他们完全处于了屏障的保护下,这让深绿一族久违地拥有了安全感。 深绿的海妖们对于路禹的态度格外友好,若非几位高阶海妖阻拦,路禹毫不怀疑自己走过还未建成的海妖沙堡时就能收获一大堆的鱼干——尽管大部分鱼干就是西格莉德支援过来的。 “让您见笑了,孩子们骤逢大变,得到晨曦领庇护,因此总是想要想办法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无奈我们如今一无所有。” 一位同样在这场劫难中幸存下来的祭司陪同着路禹,之所以不是薇拉,是因为她最近正在养伤。 击退海妖部族的当晚薇拉就受了不小的伤,医疗组治愈不了与言灵魔法挂钩的特殊鳞片损伤,因此薇拉一直拖到了一切尘埃落定才进入自己制造的巨大水泡中,以水元素缓慢地滋养身体。 临睡前她特地嘱咐祭司们全权接受晨曦领的指挥,原话是“晨曦领怎么要求,你们就怎么做。” 路禹淡淡地笑着,他其实能懂薇拉的心思,在击退海妖的当晚,她就隐晦地表示过希望并入晨曦领,虽然她从未领导过一族,但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有的。 外面的环境只会越来越恶劣,大海未知的恶意正在酝酿,深绿当前根本不具备与任何种族争斗的力量,与其纠结于“深绿”,不如将未来压在愿意帮助他们的晨曦领上。 然而无论是路禹、塞拉还是璐璐都没有直接回复,这让薇拉略微有些失望。 祭司欲言又止,他揉着自己有些苍白的手,在发现路禹似乎心情不错后,主动开口:“其实薇拉大人是希望您不只是能够收留我们,深绿这个名字我们可以……” “停。”路禹转头凝视祭司,“等她醒了,我们会正式和她谈这个话题。” “是。” “祭司大人,你觉得薇拉能让整个深绿都服从吗?” “那当然,她本就是我们原本的大祭司指定的孩子,她的出色肉眼可见,如今还有谁能比她更优秀呢?” 路禹微微点头:“我懂了,你们尽早把家建起来,未来一段时间,这里会是你们最好的避风港。” 回到晨曦城堡,飘过的雾妖从大厅天花板倒垂而下:“塞拉让你去一趟轮回塔。” 路禹对轮回塔的了解不多,只知道轮回塔基本复刻了黄昏城的内构,只不过那些原本大片空置的房间被塞拉改造成了功能各异区域。 比方说现在关押着还未被赎走的海妖的【沉默之间】,纯粹的禁魔领域,尤妮丝这样的高阶海妖被丢进内部也只能被体术更强的一方压在地上暴揍。 又比方说【水银之间】,这里则是当时在黄昏城内追杀他们一行人的水银人偶待机之地,只要启动,大量的水银便会倾泻而出,形成一个又一个水银人偶。 还有【蜡人房】,海量的蜡像经过法阵的触发会变化成对应的模样,行走在轮回塔内,对敌人发动一次又一次的攻击,即便被击溃,由于材料低廉,损耗低,制造简单的特点,只要法阵继续运转,便可源源不断地暴兵。 进入轮回塔一层,路禹的记忆在苏醒,果然和黄昏城的内构一模一样,他甚至能凭借着当初在黄昏城内逃窜的记忆找到上楼的路。 “熟悉吗?” 塞拉的声音回荡在路禹耳畔,想也知道这是她操纵着法阵在偷看着爬楼梯的自己。 “都知道我来了,就不能开个传送让我用用吗?” 路禹眼前一花,血腥味扑面而来,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圆形的场地中央,而周围的凹槽中填满了猩红的血液,其中沸腾的魔力气息让路禹浑身燥热,一种渴望释放魔法的冲动在体内回响。 “看到你进来之后我立刻就打算传送了,但是看你左摸摸,右逛逛,一副故地重游颇有感慨的模样就没打扰你。” 塞拉的声音在路禹背后响起,他回过头,发现她正踩着一枚硕大无比的半龙人首级,手中由光凝聚的利刃正在挑着首级里的什么。 “你这是在干什么?” “检查,这个大家伙那晚上打太凶了,内嵌的法阵差点被高阶海妖的言灵震碎……没碎其实也好不到哪去,层层皲裂,稍微再运转一些便会崩解。” 路禹抬起头,看着近两米多高的半龙人躯体,比圆木还粗的臂膀让路禹毫不怀疑这家伙一拳砸自己身上就能开席。 【枯萎龙人】,克洛伦斯当初用来限制他们闯入黄昏城深处时所释放的顶级人偶之一,健硕的体格能让他像是推土机一般碾碎沿途的敌人。 如它这样只会用蛮力的人偶往往只会成为被魔法师风筝的对象,但枯萎龙人不太一样,他的心脏有着相当诡异的排斥魔力的效果。 只要在他的身体四周,魔力会快速向四周逃逸,即便魔力在你的体内也会不由自主地放空,变成干瘪的气球。 霍古说过,就跟笨龙奇异的寒气一样,这世界上有许多种族都有着变异个体存在,枯萎龙人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之一。 “修人偶我可帮不上忙,你也许该找璐璐。” 塞拉斜着睨了他一眼:“让你来是认识认识这里的构造,万一哪天晨曦领又被进攻,又需要轮回塔与传送法阵搭配使用,还是指望着我一个人操作吗?” 路禹恍然大悟。 “当然,这几天大家都很忙,我们很久没说上话了,正好聊聊。” 路禹忽然知道了塞拉想说些什么,与海妖的战斗让他与塞拉都完美地错过了约定的那一百天时限,可当时的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了,如今战斗结束,也是时候重新提一提了。 随着塞拉将枯萎龙人的大脑袋摆正,重新确认法阵镶嵌吻合程度,随着魔力引导,这个凶神恶煞,心脏外置的怪物踩踏地面发出一阵又一阵“鼓点”声,震得路禹脚底发麻。 “嗯,很有精神,看来下一次又能多撕碎几个只会用魔法的小可爱。” “这就修好了?” “修好了啊,内嵌法阵没问题,躯体重回巅峰,还有什么问题?”塞拉一脸困惑。 “那为什么枯萎龙人长了条海妖的尾巴?” 这只凶神恶煞,能轻而易举把海妖做出手撕小鱼干的“猛男”本该有一条张开双臂才能抱住地硕大尾巴,然而此刻尾椎骨位置却是……海妖的迷你小尾巴。 这造型多少有点铁汉柔情了。 找不到合适的素材,凑合吧。”塞拉无所谓地摆摆手,“晨曦领还没宽裕到什么素材都有点,要随机应变……你看枯萎龙人也没有意见不是吗?” 最近璐璐一直没有返回城堡,一直跟魔药组在外活动,你是打算等她回来,还是打算直接杀过去,单刀直入?” 塞拉这人说话有时转折就是这么生硬,上一秒还在讨论人偶,下一秒拍着手上的灰,收拾着工具,突然就丢出一句完全不相关的话题。 路禹习惯了,回答很迅速:“稍微有点仪式感比较好,我等了这么久,不差这点时间……你也不知道她在和魔药组的人捣鼓什么?” “晨曦领很多区域的监控都坏了,萸草带着土木组修魔法塔修疯了,所以想在修人偶的空隙看看璐璐完全做不到。”塞拉深感失望。 这反应让路禹多少有点想插手一下监控区域的布置…… 带着路禹走到冒着泡,正在翻滚的血池区域附近时,塞拉忽然开口:“上次的事情,谢谢你。” “啊?” 塞拉不满地“啧”了一声:“你啊什么,就是花啊,我的花!” “哦,你指这个,没事,我只是有自己的准则罢了,而且也算不上什么非得值得道谢的事情。” “对你没什么,对我而言价值不言而喻。” 看见塞拉如此认真,路禹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印象中,这可是你数得上次数的,对我这么和气。” “我难道一直对你很凶?” “以前确实如此,有人可是在摩斯塔纳第一次见到我就旁敲侧击的……”路禹眨巴着眼睛,打算岔开话题。 “无论你怎么想,我对你很早之前就改观了,说句真心话,在我过往见过的人里,你真的是很不错的那一类。” 路禹受宠若惊:“这评价是不是太高了?” “你不喜欢高评价?” “你给的高评价让我有些意外罢了,璐璐夸奖我就不会有这种身子一下子刺挠起来的感觉,而是会让我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十分受用……” 路禹突然觉得气氛有些变了,塞拉的眼神不知何时锋利了起来!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塞拉指了指面前冒着泡的血池,介绍道,“这里面养着的是别名‘厚齿獭’的獭兽人偶,在克洛伦斯的记载中,这些獭兽也是变异个体,在死后被他回收。” 獭兽从鲜血池子中露出了半个脑袋,但与路禹印象中的憨态可掬的水獭不同,他们的浑身皮毛呈现出诡异的深红色,嘴和牙齿酷似七鳃鳗。 塞拉随手吹了个口哨,獭兽接二连三从血池中露头,沐浴鲜血的他们一个个神情狰狞。 塞拉挑选了一位獭兽幸运儿,而后随手甩出了手中由光魔法所凝聚而成的那把匕首。 匕首精准命中了獭兽的头颅,轻而易举地将它的脑袋炸了个粉碎。 “你在干什么,等下你还要修啊!”路禹大惑不解,不知道塞拉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一堆的工作量。 “大惊小怪,去去去,试着用非光魔法攻击他们看看。”塞拉推了路禹一把。 路禹好奇心起,调动起自己最熟悉的风魔法,发出一连数道风刃,风刃如镰刀般锋利,足以将构建轮回塔的石材如豆腐般切割,但在即将斩落獭兽的头颅前,却都诡异地威力消减,最终化为无形。 路禹接着又尝试了火,火球倒是精准砸在了獭兽们的脸上,但他们却如磐石般一动不动,这甚至让路禹怀疑起自己精通召唤后,寻常魔法是否弱到了无法接受的地步。 “这些獭兽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在水和血中活动时,他们几乎能免疫所有种类的魔法,除了光。” “我们当时被困在黄昏城内时,曾路过了一处血腥气特别浓郁的区域,门缝一点点往外淌血,因为过于诡异,因此我催促着璐璐他们快走,在登上楼梯后,整个区域迅速被血浆淹没,他们就在其中游荡……”塞拉想想仍然心有余悸,“克洛伦斯要是早些调动这些獭兽,把我们用血液困在那一层,估计也就没有什么晨曦领了。” 路禹咽了口唾沫:“这样的人偶,还有多少,这又算是什么级别的人偶?” “人偶的评级不太容易,我个人倾向于把轮回塔内克洛伦斯的人偶分为【杂兵】,【精锐】,以及【噩梦】三级。” “【杂兵】人偶很简单,就是蜡人、寻常水银人这类型,这些人偶只要求数量,不要求质量,粗制滥造就能用,坏了不心疼。” “【精锐】级别的人偶稍微有点战力,但也不算太多,像是曾经追杀过你的,能够与法阵同步的水银人个体,那就可以归类为精英。” “【噩梦】级别的,枯萎龙人,这些血浆獭兽都是。” “黄昏城只有这两种特别不同寻常的……”路禹尝试着接受塞拉对人偶的划分,“【噩梦人偶】?” “不止,还有很多很多,他们被克洛伦斯的黄昏法阵创作出来后就处于完全不使用状态,有些甚至需要我重新修复……想看吗?”塞拉露出了一个坏笑,露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塞拉,求你了,一定给我看看!” (本章完) 503.经典复刻 远离居住区的工匠组工坊地下,原本用以挖掘魔法刻痕力量的地下富魔空间正在被路路所使用着。 魔药组的三位魔法学徒小心细致地为路路研磨着药剂,龙鳞、哥布林指骨、天星花这一样样材料学徒们都还算熟悉,但是种类繁多的素材组合起来到底能起什么作用,三位学徒一脸茫然。 路路拒绝了他们帮忙调配到最终阶段,并在研磨结束就将他们赶出了地下。 人造富魔空间的魔力注入已经开始,由于密闭性的缘故,一旦发生事故注定了动静会比较大,因此路路不得不先照顾这群好不容易跟自己学了不少魔药知识的宝贝学徒。 将各式素材准确无误调配到想要的状态后,路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桌面上摆列整齐的素材,忽然露出了微笑。 「这感觉,真熟悉啊。」 如果路禹在这里一定会迅速认出,路路现在正在使用的素材与让她从触手怪变回人型的完全一致,只不过稍微多了几味不起眼的粉末状素材。 「我记得他们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难道是因为跟海妖战斗的关系,错过了就重新定下时间?」 早就知晓塞拉和路禹协定的路路一边搅拌一边犯迷湖,想起这两人私底下的约定,她仍是不由自主地脸红,而后放下装着素材溶液的杯子,捂住了红得发烫的脸。 路路的眼神逐渐坚定,回想起霍古说过的话,她握紧拳头:「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先手吧!」 富魔空间内的魔力指示剂提示魔力已饱和,路路迅速切断了它与魔法水晶的对接管,并重新以禁魔水晶进行隔断。 将所有的素材密封完毕,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富魔空间唯一圆形大门,一闪身钻入其中,而后死死将门反锁,考虑到她必须在注魔后再进入富魔空间,因此这点魔力泄露已经被她计算在内。 浓郁到化为雾气的富魔空间内白色与蓝色的实质魔力缠绕在路路的身体四周,如同一群无意识、黏人的雾妖在拥抱自己。 要帮雾妖和笨龙制作塑形药剂,就必须再体会一次塑形力量生效时的奇异滋味,找到可能能够举一反三的关键点。 路路深呼吸,将一切素材的基底「龙血」倒入了容器之中。 这些由霍古友情提供的新鲜血液流淌着澎湃的魔力,刚刚暴露在空气中便将周围的魔力排斥至一旁。 「龙鳞、龙血作为素材的稳定剂,在富魔空间内必须要增加一些剂量,压住躁动的魔力。」 「天星花比较温和,可以不用提炼成浆液。」 「指骨残存的水属性魔力恰好能够中和一部分搅拌时释放的高热……」 「史来姆凝胶……」路路揉搓着从晨曦领最大最圆的一只史来姆那里弄到的大块胶质,以及一颗死去史来姆的核心,「塑形药剂基本都绕不开的传统素材,看你们的了。」…. 随着素材融合、反应,富魔空间内处处响起「噼啪噼啪」,酷似摩擦出静电的声响,这些声响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大声,宛如雷鸣,然而置身空间最中央的路路却视若不见,调配素材的手稳定如初。 …… …… 一连数天都看不到路路的人影,这让塞拉和路禹没了耐心,也是此时,返回城堡的工匠组成员告知了他们路路正在工房地下的信息。 工匠组的地下工房就是富魔空间,路路带着学徒进入其中这是要制作什么药剂? 两人对于魔药一窍不通,只得困惑地赶往。 然而抵达之后,两人有些傻眼,工匠组全体人员已经撤出了工房区域,一个个心有余季地注视着不远处。 魔力乱流导致的爆鸣声让这里处处充满了过年的 气息,这点小波动自然是无法影响到工匠们,但萸草却惊讶地发现,以富魔空间为中心,大地颤动不止,为了防止意外出现,整个工匠组集体被送上天或埋下地,她下令撤离。 「路路到底在干什么?」 萸草茫然地直摇头:「我必须承认,工房与富魔空间距离如此接近是设计的败笔,这次之后我们就搬迁。」 眼看萸草也是一问三不知,塞拉找到了跟随路路的三位学徒。 「我们只知道路路大人在弄一种全新的药剂,据说成功了能够让使用者的身体素质上升一个台阶,但是我们比较笨,根本无法理解那些素材为何要以那种方式组合……」 海潮般的魔力自地面之下破土而出,化作一道道蓝光直冲天际。 魔力锋利如刀,轻而易举地将工匠组刚刚建好的房子切成了碎片,又犁地一般翻开了沿途的土壤,让人怀疑现在直接丢种子就能完成作物栽种。 「乱流越来越强了,路路搞什么!」塞拉急了,她不顾路禹的阻拦直冲地下入口。 眼看拦不住,路禹召唤出了小蝠鲼和须臾为自己加速,以便通过狂躁的乱流。 好不容易追上塞拉,路禹大喊:「我们现在还能用魔法吗?」 知道路禹在担心什么,塞拉也在呼啸的风中对着他大吼:「有风险,但也只能用了,入口已经被乱流引起的坍塌掩埋,我们必须挖出来!」 「让我来,召唤物引起的波动相对小一些!」 大碗应声而出,利用本身的天赋将周围正在蠕动、翻滚的地面聚拢到自己的躯壳之上,然后凭借变大后健硕的体型三下两下将地下入口扫了出来。 「谢谢你大碗……」 「彭!」 这个两层楼高,给人十足安心感的大个子在两人的注视下腾空而起,重重落地,发出让人牙酸的声响。 大碗的身体上肉眼可见地多了数道深浅不一的伤痕。 无形的魔力乱流肆虐得愈发疯狂,大碗这样厚实的家伙吃了一击都险些碎裂,这让两人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忧惧。…. 深入地下,也许是靠近富魔空间的缘故,这里的魔力格外浓郁,乱流也远没有地面那般暴躁,只不过…… 路禹和塞拉没来由地心脏狂跳,那是魔法师对于危险的直觉在提醒着他们。 …… …… 路路举起手中的玻璃管,将一滴促进药剂反应融合的「火蜥蜴尾浆液」滴入其中。 原本药剂平和反应的过程被打断,红褐色的烟尘从装满溶液的巨大容器中喷涌而出,顷刻间就弥漫了大半个富魔空间。 路路拨开烟气屏气凝神等待着药剂的成型,然而与回忆中的药剂,无论是颜色还是气味都相差甚远,她已经能够感受到药剂的反应接近结束,已是成型阶段。 即便不吃,路路在这一刻也能判断自己又一次失败了……可究竟为什么?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步骤,并且努力还原环境,究竟还差哪一步? 富魔空间内出现了闪电,高浓度魔力被药剂反应逸散的能量拨弄竟然开始下起了雾蒙蒙的细雨,这短暂的一瞬让路路从沉思中回过了神。 她张望四周,心脏像是被巨兽勐然捏住。 富魔空间内的魔力如同湍急的水流围绕着中心高速地旋转,而后在某一个时刻撞在犄角后激荡,无数的乱流在封闭的空间内碰撞、摩擦。 路路手疾,把置放与地面上的药剂抢救而起,一众实验器具在下一秒支离破碎,呼啸的「海潮」将他们的残渣抛向半空中的「积雨云」,而后在魔力的挤压下化作点点荧光,还有一些则被抛射到了富魔 空间角落,各式各样的液体流了一地。 「玩大了!」这是路路的第一个念头。 「跑!」 路路排斥着从四面八方迫近的「潮水」艰难地来到了出口,她将手放在大门上,大门纹丝不动。 即便是她,此刻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冷汗。 「乱流竟然影响到了外界?门的法阵被摧毁了?」 路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现在这种情况自己绝对不能武力摧毁大门,空间内的饱和魔力已经到了相当危险的临界点,贸然催动其中一部分,咆孝的乱流极有可能在碰撞间为晨曦领释放一个巨大的烟花。 但如果不暴力拆迁,自己就相当于被困死在富魔空间内了,指望这里的魔力趋于平静倒是还有些小小的可能,但是一旦有人为了救自己,从外将门打开,那魔力一样可能井喷,并重创开门的人…… 路路心有些乱,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形了,路禹在回家一路上总拿她一次失败的炼药做调侃,这让她在那之后始终将安全放在第一位。 正式制作便携式爆炸型魔药给晨曦领的其他人使用后,她对安全的追求就到了苛刻的地步,毕竟她总是有自信化解魔药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但别人不行。 「要想想办法……」…. 「赶紧想个办法……」 路路急得来回踱步,恰逢此时,她惊恐地看到那些被抛射到角落里的残余素材溶液在与魔力接触后开始了第二轮反应,它进行得是如此剧烈,以至于密闭的空间响起了「龙吼」。 「这下真的糟了。」 …… …… 「这门不能开!」塞拉也顾不上太多了,在抓不住路禹手的情况下,直接抱住他的腰往后拽。 「路路肯定在里面,你感受不到这里诡异的魔力吗,他们似乎到了某种要爆发的临界点,你觉得在爆炸中心的路路会有什么下场!」路禹红眼了。 「你开这个门必死无疑!」塞拉也干脆用吼声回应,「外泄的魔力乱流都如此恐怖,你打开这扇门,外界魔力与内部魔力平衡打破,告诉我,站在门口前的你是个什么下场?」 须臾自告奋勇上前:「我是召唤物死不掉,我来试试?」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后退,做好防御姿态后,须臾将双手按在了法阵彻底失效的门扉之上,十指与翅膀中的触手齐齐用力,打算以蛮力将门拽开。 「嗖~」 「嗖~」 须臾的十指被齐根斩断,触手更是在沾染上魔力的一瞬间起火燃烧。 在彻底变成一团蓝色的火人前,须臾叹了口气:「小心魔力燃爆,我觉得不太美妙。」 听到燃爆这个词两人都是头皮发麻,他们继承了克洛伦斯几乎所有的知识,同样也有着他遗留下的魔法燃爆卷轴,可惜的是无论是路路还是塞拉都还未成功入门。 如今无需入门,天然燃爆即将再现。 「血肉战车用钻头……不对,这样魔力流接触血肉战车岂不是瞬间起爆?」路禹连忙打住。 「现在通知霍古恐怕来不及了,我们短时间也拆不掉这些破魔水晶……」塞拉紧张地直咬大拇指,「怎么办…怎么办比较好。」 路禹一咬牙:「赶紧我们就在这里触发魔力燃爆,把这个区域内的魔力全部耗光,借由爆炸的反应拆碎水晶,把房间里的高压泄出来,这样路路就不会被锁在内部硬吃燃爆。」 塞拉一愣,她迅速意识到这个方案拥有极大的可行性,区域内只要有一个燃爆,剩下的魔力都会聚集而来参与反应,很难出现第二个燃爆。 「你先离开,我马上召唤噬魔树 ,让它先吞噬部分乱流。」 「别想逞英雄,你的噬魔树吸的魔力不是凭空消失,只是储存在眼睛里,爆炸时只会更加剧烈!」 「不然你给我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路禹说,「你有没有考虑过路路在里面有多危险……」 两人的争吵被更高分贝的声音盖了过去,在两人来得及分辨到底发生了什么前,灼热的魔力喷吐在了塞拉的躯体之上,而后是呼啸而过的风声。 来不及召唤,路禹只能本能地把被重击的塞拉护在身后,而后开始了许久未曾使用,已经有些生疏的传统艺能——叠魔法盾。 地动山摇。 巨大的爆炸让地面上的工坊坍塌大半。 在外的萸草惊恐地看着这一切:「快叫西格莉德大人、霍古大人过来救人!」 得知消息的晨曦领众人迅速齐聚,霍古用硕大的爪子忧心如焚地刨地,边刨边骂:「三个蠢货,蠢货!」 好半天才挖出破碎禁魔水晶的众人心凉了一半,现场的痕迹无不显示这是一场规模空前巨大的燃爆,明面上的爆炸也许无法把领主们怎么样,但是燃烧魔力足以让他们成为一具具干尸…… 爪子犁地的动作顿住了,霍古巨大的眼珠子剧烈颤动,满是不可思议与欣喜:「有活物的气息!」 说着,他下手速度愈发迅速,急得快哭的雾妖更是使劲地催促着。 深坑中,三团黑不熘秋,释放着黑色雾气、圆滚滚的玩意被霍古扒拉了出来。 看着这三个怪模怪样的玩意,所有人目瞪口呆。 霍古呆滞了好一会,忽然回忆起……他第一次见到路路,似乎就是这造型?. 糯米滋海豹 504.降灵师 意识一点点苏醒,感知正在恢复,路禹努力地睁开异常沉重的眼睛,试图确认四周的情况。 残存的记忆让他意识到不久前他们遭遇了一场威力巨大的爆炸,因此此时极有可能处于废墟之下。 然而…… “视点好奇怪…我有这么矮吗?” 这份突兀很快被得救的庆幸所取代,当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医疗组的病房内后,他放松地躺了下去。 “等等……为什么感觉不到疼痛,我护着塞拉那下应该是被爆炸重创了……我的腰呢,怎么感觉不到?” “有人醒了,有人醒了!” 就在路禹困惑不已时,一旁正在研磨药剂的医疗组成员察觉了动静,等不及他开口说什么,病床前呼啦啦多了一群人,病房外甚至能听到霍古厚重的大嗓门“是哪个傻子先醒了?” 路禹有些呆滞,他怀疑自己的脑子受了重创,以至于看什么都格外巨大。 萸草是巨大的,新绿是巨大的,就连须臾和雾妖都是巨大的! “虽然很抱歉……可我们还是想知道,您是哪位大人?” 这话问得路禹内心咯噔一下…难不成自己被炸到不成人形了,以至于无法分辨? “你们什么意思……我受伤有这么严重吗?”语言能力完好如初让路禹有些庆幸。 床前的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心连心的须臾率先认出了自己的主人,主动抬来一面镜子。 黑色、圆滚滚、喷吐黑雾、似乎还能延伸出触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身子呢,为什么变成触手怪了!”路禹挥动着触手,指着镜子里的“自己”大喊。 西格莉德说:“不只是你,璐璐、塞拉都变成这个模样了,而且她们现在还在昏迷。” 只片刻,路禹已经冷静了下来,他迅速猜到大概率是璐璐在富魔空间内捣鼓的药剂出了问题,这俨然就是她被炸到亚斯与自己相遇的剧情翻版! 在医疗组的带领下,路禹见到了另外两团煤球。 “如您所见,我们也认不出谁是璐璐大人,谁是塞拉大人,只能等着他们自己苏醒。”对魔药还算了解的新绿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医疗组在面对他们三人时已经处于整体弃疗状态,突出一个无从下手。 路禹倒是在了解了情况后显得十分乐观:“没事,只要璐璐醒了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她制作过复原药剂,这对她轻车熟路。” 有了这句话,紧张兮兮等待结果的众人也放下心,各自忙碌去了。 守在门外的霍古没好气地用爪子按住飘来飘去,感受触手身躯奇妙的路禹:“你们三个总搞出这么危险的操作!” “别别别,又不是我干的,是璐璐,是璐璐,我和塞拉是去救人!” “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救人?” 看得出霍古十分不满,路禹干脆任由他数落。 “伱们三啊……哼!” 知道触手药剂能让使用者的身体素质上升,霍古把路禹按在地面上磨了磨,这才解气地撒开爪子,骂骂咧咧地离开。 夜深人静,除了仍在与路禹一起观测两颗煤球状态的医疗组成员,晨曦领已然进入了梦乡。 熟练使用触手的路禹索性把触手全都缠绕在灯架上,就这么居高临下地观察着两颗煤球,他忽然想起,好像以前璐璐也是这么睡觉的…… “璐璐!” 一声突如其来的大喝吓得路禹浑身一哆嗦,微酣的新绿险些摔倒。 一团煤球径直飘到了半空中,急迫地左顾右盼,语气里满是疑惑:“这里是…等等…我怎么这么高?” “塞拉,你醒啦?” 煤球塞拉用了一点时间才确认说话的是正对着自己的另一团煤球,然后当新绿把镜子移过来后,他的反应与路禹的出奇一致。 于是,怀揣着怨念守候在璐璐床前的又多一人。 像是故意要气死路禹和塞拉,璐璐睡得格外香甜,直至第二天一早她才恢复意识,慵懒地伸了伸触手,甚至饶有兴致地抖动几下,似是回忆起了曾经与这具身躯相依为命的时光。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我们都是煤球了。” 璐璐愣了几秒:“好像还在做梦……我再睡一会好了。” …… …… 在路禹和塞拉的连翻抽打下,璐璐只得抱头鼠窜:“我只是想要创作出新的塑形药剂,这只是个单纯的意外啊,我有遵守安全规范的!!!” 路禹和塞拉伸出触手,联手把璐璐壁咚在墙角,这个画面在新绿看来格外的诡异…… “富魔空间都被炸烂了,破魔水晶成了晶沙,工匠组地上工坊塌陷大半,引发的魔法乱流能够撕裂大碗……这都是意外?”想到差一点璐璐就有可能荡然无存,塞拉一阵后怕,语气也急了,“如果不是最后因为奇怪的原因内部泄压成功,燃爆就会把你烤熟!” “内部泄压是我做的,怎么样,天才吧?” “实验总会带来意外,塞拉你应该比我清楚,任何一次新时代魔法的创作都伴随着风险。” 璐璐把触手搭在两人联手组成的壁咚网上,似乎想软化两人的态度,却迅速地被更多的触手淹没。 已经被路禹和塞拉的触手联手举高高的璐璐大喊:“如今我们都变成触手怪,不就变相证明了富魔空间这个理想的状态下引发燃爆是一些药剂完成最终反应,并成型的关键所在吗!” 路禹一点点收回触手,轻轻点了点塞拉:“算了吧,反正没事……” “你到底哪边的!”塞拉迅速转火。 “我只是觉得她解释得够清楚了,她的实验目的就是为了还原当初那场把她送到亚斯的爆炸,而结果确实如它所说,在没有萨耶尔的精法卷轴干预下,语言封锁与位阶封锁不存在,而是得到了纯粹的触手怪药剂,某种程度上,璐璐又取得了成功。” 深呼吸了一会,塞拉把缠绕在璐璐身上的触手尽数收了回来。 璐璐知道路禹和塞拉都是单纯为自己的安全而着急,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小心翼翼地分享起喜悦:“如果燃爆可控,我们也许能够窥测到更多特殊药剂的制作方法……这也许是魔药进入新时代的第一个新发现,而且那个迈过门槛的特殊技巧,就掌握于我们的手中!” 魔法燃爆,作为克洛伦斯遗留的知识中掌握条件最严苛的那一项,在霍古的估计中,至少也要拥有八阶的魔力基础才能勉强释放,如果真正想爆发出天然燃爆的威力,只能让萨耶尔和凡妮莎复活。 也难怪璐璐会想要通过富魔空间确认高浓度魔力环境下是否有除燃爆外,其他干预自己实验的因素存在。 看着璐璐“手舞足蹈”地在面前晃来晃去,那份自己能感同身受的喜悦让塞拉的气实在没法再生出来,只得无力地收回触手,气鼓鼓地当回煤球。 “既然已经知道了怎么制造触手药剂,那么我们可以恢复回去了,放心,我已经制造过一次了,复制岂不是手到擒来。” 喝下复制药剂的三人面面相觑,弥漫在脸上的黑雾未曾散去,依旧是一副“看我脸色行事”的状态。 “手到擒来?”塞拉轻声重复某位天才魔法师的豪言壮语。 “轻轻松松?”路禹咀嚼着不知道是谁打下的包票。 璐璐晃动着手中药剂的残余,慌乱地检查着药渣,紧接着是回想调配步骤。 “奇怪,我不可能记错的,当时的恢复药剂就是这么调配的,因为路禹就在一旁盯着,我没理由记错才对的!” 塞拉斜了路禹一眼,路禹则是伸出两根触手摊开。 不多时,又一罐恢复药剂新鲜出炉,璐璐急不可耐地用触手端了上来。 “这次一定没问题,来来来,我们一起喝。” 看着药剂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的巨大泡泡,以及那略有些“魔能”的鲜艳绿色,路禹总觉得不太对劲,倒是塞拉出于对璐璐的信任径直舀了一大勺。 “呕~~~~” 干呕声响起的那一刻,路禹就知道遭了,但璐璐却兴奋地用触手拍打桌面。 “想呕就对了,我当时变回来时候也是想呕,吐吧塞拉,使劲吐!” “路禹你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真的好吗,很快塞拉就会变成原样了。” 路禹默默飘远了一些,以免等会波及池鱼。 在塞拉干呕了好一会后,她迅速伸出触手抓过勺子舀了满满一大勺,直接怼到了璐璐的脸上,往黑气中心猛灌不止。 做完这一切,两团煤球一起剧烈地咳嗽、继续干呕…… 药剂被整锅掩埋,三团煤球落在桌面上,心情低落。 在深刻品鉴了自己制作出的药剂有多难喝之后,璐璐认为是在不同炼制环境下,药剂产生的特殊变化,以至于对应的恢复药剂也必须进行配比上的调整。 至于该怎么调整,璐璐的回答是“我得摸索摸索……” 经过了失败药剂的“洗胃”,路禹和塞拉也看开了,反正人在晨曦领内,物资还算丰富、素材也管够,远没有返回梅拉一路上那么惊心动魄,解除煤球身躯远没有那么急迫,毕竟在这里没人会把他们当怪物对待。 “这就对了嘛,触手也有触手的好,敏捷、能飘,触手多,身体结实,不挺好的吗!”璐璐咕噜咕噜地在桌面上滚来滚去,配合上这番话,真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对这个塑形状态情有独钟。 路禹和塞拉就不太行了,思维方式差不多的两人都不怎么能接受自己的表白对象就是一团煤球……哪怕你知道她就是璐璐,但看上去总是怪怪的! 璐璐主动伸出触手揽住两人:“放心放心,我可是天才,不就是小小的药材性质变动吗,不要几天我就能破解了,这难不倒我!” 鉴于伟大的魔法师璐璐缇斯在不到一天内连续被自己立下的g打脸两次,路禹和塞拉对于这份承诺报以会心一笑,孩子开心就好。 也许是自家三位领主都是创意十足的主,因此晨曦领的大家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总是很高。 召唤模板、魔法塔监视体系、通讯法阵便携化、史莱姆宠物化、短距传送法阵,现在又多了一个塑形药剂“煤球”。 领主变成了触手怪?多大点事啊,晨曦领奇怪的玩意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土木组的人还让萸草帮忙询问这种触手怪药剂能否量产,鉴于未来一段时间晨曦领还有不少土木工程,因此大家对于多几条手很感兴趣。 璐璐认为土木组用触手药剂有些过于浪费,鉴于触手药剂能强化身体素质的效果,魔法师在战斗前服用将会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未来配给给战斗组才是正道。 晨曦领内的人习惯这份造型是一回事,晨曦领外的人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约定通讯,进入召唤师神殿的路禹惊讶地发现,即使在意识空间内,他仍旧是一团煤球,这让邀约而来的欧尔库斯目瞪口呆,一度认为第三位先驱者是魔力潮下诞生的新种族。 “让人印象深刻的造型……”欧尔库斯嘴角抽搐。 “谢谢夸奖,想笑就笑吧。” “没事,我还能忍住,先说正事吧。”欧尔库斯把话题扯了回来,“你在梅拉听说过降灵师吗?” “降灵?” 路禹一愣,这个听上去神神鬼鬼的操作让他有了一些特别的联想,比方说自己那个世界的请神。 “不,我在梅拉暂时没听人说过这样的职业,看样子摩斯塔纳又出现了一些新玩意?” “正是如此,蓝水的蘑菇人们打听到在摩斯塔纳的一些半兽人群体中出现了一群自称能与灵体沟通,并引导他们附身的职业。” “听上去像是魔力潮下新魔法被摸索出来了,有什么特别的吗?”路禹漫不经心。 “如果是寻常的降灵我的反应大概与你一样,但是有人亲眼目睹,这些降灵师引导了英灵附体,以获得极其强大的力量……还记得召唤师曾经有过的那个分支吗?” (本章完) 505.他们不足为惧 欧尔库斯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在召唤天翻地覆的变化后,基于通常召唤渠道的英灵召唤全部失去了效果。 在召唤最为式微的期间,为数不多能够起作用的英灵召唤物曾是不少「召唤师余孽」的最爱,而如今这份最后的馈赠也被收走,使得不少因为悼念「蓝水英雄」而聚集到摩斯塔纳的召唤师哀嚎不已。 召唤的新变化对于路禹和欧尔库斯而言是天大的机遇,恨不得抓紧每分每秒拓展自己的知识边界,挖掘出崭新的召唤知识为己用,但这群天天抱着路禹复刻凋像行祭祀、宗教崇拜之事的召唤师多数上了年纪,学习对他们中的大多数阻力重重。 欧尔库斯在蓝水城内见到过许多次他们怨恨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神明无情,将他们仅有的力量夺走,令他们如赤身**的婴儿在这乱世中苟延残喘。 路禹内心五味杂陈,他能够深刻地理解这些召唤师的恐惧,年纪已经使他们没有了更多学习的余地,变化太快的世界也不会专门为他们停留下脚步,他们的咒骂无济于事,明日将日出,也将日落,一切如常。 「我探索了许久英灵召唤的模板,仍没有眉目,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屠龙者是否是特殊的,英灵模板已经成了过去时,降灵师的存在取代了这项原本就不算特别好用的召唤技巧。」 欧尔库斯将降灵师的施法关键展示给了路禹:「晨曦领也可以试试,具体能够沟通到什么样的英灵似乎也是一门学问,迄今为止没有谁能百分百保证精准到特定英灵。」 回到现实的路禹看着「降灵魔法」陷入了沉思,这个魔法的出现让死亡对于某些个体而言似乎不再是终点?亦或者,与过往的召唤一般,降临的灵体其实也只是投影? 西格莉德对此格外感兴趣,在了解前因后果后将这份魔法讨要走了,路禹没有阻拦,召唤模板的探索与挖掘已经让他没了更多学习的冗余,即便他有预感降灵法未来会大放异彩,但他的道路已然注定。 先驱者注定了要披荆斩棘,为后来者开辟出一条舒适的道路,他们接受了她的馈赠,自然也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如果说成为煤球有什么好处,那必然是能够彻底变成一个懒人。 召唤出小暗当自己的床垫,自己则是在她柔软的皮肤上滚来滚去,感受那宛如飘于云端的温柔触感。 渴了饿了就呼唤出蝠鲼、小光帮自己把食物拿来,喂进黑雾身躯之中,路禹甚至不需要把触手伸出来,这样的生活让须臾都看不下去了。 「你有没有发觉自己现在很……」 「很废人?」 「原来你有自知之明啊……吃饭睡觉全赖在小暗身上,要去哪就指挥她动,自己处于完全瘫痪模式……你真的很讨厌这个身躯吗,我感觉你喜欢得不行啊。」须臾无情地吐槽道。…. 「我现在才理解你们这些能随心所欲飞行、漂浮的人有多爽,这个药剂完美戳中了我内心中所有的好球区,如果晨曦领完全没有任何事情需要担心,我觉得可以一辈子都这么懒散下去!」 如此废人宣言深深震惊了须臾:「假设一切和平,没有魔力潮、没有生存危机,没有先驱者的职责,你的目标就是混吃等死?」 「是啊!」路禹立刻回答,理直气壮,「拜托,混吃等死超棒的好吧。」 「感谢‘她,让你有了责任感,感谢魔力潮鞭笞你。」仍有一些上进心的须臾拍了拍胸口。 经过须臾这么一闹,路禹倒是好奇,同样变成煤球的塞拉此时在干什么? 也许是大家都摊牌的缘故,也许是关系经过海妖入侵大幅度缓和,在意识到是路禹在窍门后,塞拉没有敌意十足地问一句「没事找我做什么」,而是十分熟练地用触手 打开了门。 与上次来时的摆设没有多大改动,只不过塞拉这回把路路的人偶摆放到了明处,她甚至不避讳路禹了! 路禹看了看椅子上的路路人偶,又看了看塞拉:「你就是这么筛选信息的?」 塞拉坦然地落在路路人偶的手心上,如同章鱼般伸展开触手,霸占了整个掌心:「变小之后独占路路的感觉格外棒,你不懂的。」 「对了,突然跑过来有什么事情找我?」 「没,就很好奇你变成煤球后习不习惯,据我所知,路路最近药剂实验又失败了好几次,我看你还是做好维持现状一阵子的准备比较好。」 塞拉触手一摊:「实在不行我就这么表白好了,虽然怪是怪了一些,但是本体依旧是路路无疑。」 「我也是这么想的,主要是表白成功后路路就能顺理成章和我住一起了,触手缠路路身上或者被路路用触手缠,感觉也都还不错?」 两团煤球的触手几乎是瞬间纠缠到了一块,雾气迷蒙中,两个黑糯米丸子在桌面上「咕噜咕噜」地扭打。 鉴于大家的身体强度都很高,这场打斗注定没有结果,触手打结的两人约法三章后各自把触手缩了回去,对于刚才提到的剧情心照不宣地暂时搁置。 「把你脑子里的玩意先放一边,看看这个。」塞拉没好气地怒哼了几下,触手抖搂的卷轴甩出了破风声,这才「啪叽」一下抽在路禹脸上,「哦,抱歉,没控好力气。」 路禹也不恼,赢家要对输家宽容,他把卷轴铺好,飘开一段距离这才将信息浏览完毕。 「这么效率?」这是他看完后的第一反应。 学派果然没有善罢甘休,试探塔妮亚到底能在支持魔力觉醒者这件事上坚持到什么程度的行动已经开始,不再是恐吓性质地制造几具尸体威胁,而是实打实地派出了暗杀者。 塔妮亚在一场夏夜狩猎庆典上与亲信一起烧烤,外围的守卫不知何时被逐个拔除,直到接近塔妮亚不到一百余步的距离方才被随行的高阶魔法师发觉。….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利用毒雾以及自制的暗器险些命中塔妮亚本人。 事后仅有两名暗杀者被俘,且无一例外自服毒药身亡,没有能够追问出任何有效的线索。 第二次暗杀则是利用改变容貌的伪装之法潜入塔妮亚的宅邸,并在塔妮亚定期服用的餐点中下了剧毒。 恰巧的是,当天塔妮亚因为要参加稍晚举办的宴会,因此将这一餐搁置了,宅邸内的法师们在那之后察觉到了药性挥发的痕迹,这才意识到塔妮亚又一次与危险擦肩而过。 两次袭击,两次化险为夷,这无疑是大幅强化了塔妮亚在魔力觉醒者,乃至领地子民心中的「天选」地位。 米来将这两次暗杀忠实地记录了下来,但她却困惑于如此拙劣的手段是否出自学派的手笔。 「米来在怀疑塔妮亚自导自演。」路禹说。 「一般人确实会怀疑,生活在学派垄断学术的时代,会认为站在塔顶的人都是惊才绝艳,才智双高的人物也是理所当然,但他们都忽略了,有些人之所以站在塔顶只是因为投胎得好,而不是他本人有多么优秀。」 学派垄断知识本质也是在进行地位垄断,强大学派的继承人背靠知识永不会陨落,这甚至是比寻常王朝更为稳固的权利继承制。 塞拉观点与米来相悖,这就是学派的手笔,不过是为了不让其他人诟病选择了外包罢了。 「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刺杀塔妮亚绝不是寻常暗杀者能搞定的委托,人家实打实地拥有高阶魔法师护航,暗杀失败的打草惊蛇会让塔妮亚愈发谨慎,学派只能提高应对级别,一点一点放弃侥幸心 理,最终亲自下场……到那时,就是把学派从巅峰拽下,让它缓慢衰落的初始。」 与大多数人的看法不同,路禹与塞拉对于动摇学派根基远没有那么乐观,它实在过于庞大,又过于久远,几乎可以说已经根植于整个梅拉,甚至泛梅拉大陆圈子内。 对于整个社会存在的庞大惯性使得它即便裂隙丛生、腐朽不堪,依旧被大多数人所接受……即便它是那么的不合理,但千百年来它即是合理的认知深入人心。 一点点弱化它的合理性,拆解它的影响,在这个僵死的循环中注入一些新鲜血液,这就是路禹和塞拉试图通过塔妮亚举起旗帜去做到的事情。 而他们也在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将自己隐于塔妮亚身后的痕迹擦拭掉,即便有心人能联想到他们的存在,也无法将一切直接导向晨曦领。 他们谨遵劳伦德的忠告:永远不要将自己直接暴露于高塔之前,也不要错误认为,自己的敌人,只有高塔。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清醒的人,才是愚者。 …… …… 蚊虫狂舞,这些逐臭之物犹如嗅到花蜜的蜂,发出一阵又一阵嘈杂的声音,如同乌云般乌压压地落下,攀附于那些逐渐停止移动的腐肉之躯上,外翻的肉块释放出一股又一股难闻的恶臭,***的脏器在行进过程中拖曳在地上,被一双双早已磨烂的脚踩成糜,融入大地。…. 刺激性的味道令沿途的动物、魔物,乃至是食腐者纷纷远离。 身着黑衣的魔法师们在衣服上绣上了骷髅,并在骷髅之上纹上朵朵磷火。 【黑尸会】,这便是他们为自己暂定下的组织名称。 「你们应该把活动范围扩大,不该只游荡于熔火群山,这里的地温高,火属性魔力活跃,大量火元素生命体活动,加速了尸体的腐烂,这些玩具还未得到更多发挥的机会便成为了地母的养分、蚊蝇的食物……」 穿着紫色法师长袍的人声音十分年轻,他用颇为惋惜的口吻啧啧道:「看看他们身体上蠕动的蛆,白白胖胖,甚至远比你们操纵的尸体要兴奋,黑尸会不如叫做白尸会?」 「你为谁而来?」 黑尸会沉默着任由紫袍法师点评者自己顺应魔力潮而感悟出的全新力量,并在一个合适的节点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你知道,何必再问?」紫袍青年法师倨傲地仰起头。 「学派有很多,有大,也有小。」 「这不重要,这一次我们要对付的是共同的敌人,我的身后不只一个组织。」 黑尸会问:「你想要什么?」 「很简单,把活动区域扩大,进入绿荫领的实际控制范围,那里有更多的食物,更适合培育军队的环境,你们的魔法实验需要新鲜的个体,不是吗?」 黑尸会成员齐聚,他们小声地议论了许久,问:「我们可以得到什么?」 「学派不会对发生在绿荫领的事情进行谴责、干涉。」 「这本就是你们该做出保证的,你该知道塔妮亚豢养了一批忠诚的卫士,他们远比我们的尸体要强大。」 「那你们想要什么?」 黑尸会领袖冷笑:「你是否能做主?」 「我随身携带着通讯法阵,他们正在聆听。」学派特使傲然道,「你们并非受到我们邀请的唯一一人,愿意从中牟利者不在少数,学派的号召力从未让人失望过。」 「我们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冒险,因此为了能够拥有充足的战斗力,我们需要一处能够饲养尸体、增幅实力的所在,它应该拥有大量的人口,以及足够的对抗样本,并且最好不在绿荫领地之内,以防打草惊蛇。」 「看来你们已经有了合适的选地,哪里?」 黑尸会沉声说道:「四大国范围之外,独立城邦【碎金城】以及其周边多达十余个小城,这里不会让我们受到四大国的直接制裁……我们对学派的承诺并不能完全相信,只有这样才能在安全上有所保障。」 学派特使发送了信息,约莫半天之后,他得到了各大学派密谋的结果。 「现任的教皇安东尼奥是个忠实贯彻劳伦德守成信念的执政者,因此我们会想办法拖住教国的步伐,在那之前,做好你该做的,离开会让教国蠢蠢欲动的区域,摧毁绿荫领的根基。」 「对了,碎金城不远处的红焰山脉里,晨曦领可能是你们的威胁,他们刚刚击败了海妖……你们最好也不要让他们感受到威胁,否则……」 黑尸会冷声说道:「海妖不足为惧,他们同样如此,晨曦领只是缩在龟壳中苟活的蠢货,碎金城发生的一切,他们不会干预的。」. 糯米滋海豹 506.我们三! 能让人浑身瘙痒的魔药、治愈后又反复施加的肉体酷刑,意志在坚定的人面对这一套流程,牢固如城墙的嘴巴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条细缝。 漫长的历史让各国都有着自己一套独到的“记忆恢复术”,在这些技巧面前,真正的钢铁勇士还未曾出现过,最多只是在施刑者戏谑的目光中完成一次意志力的挑战,以成为监牢中其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惜的是不会有任何人称赞他们的行为。 “开口了。” 书房中的塔妮娅听到亲卫汇报的信息并不惊讶,她知晓黑鸮指导下没有谁的嘴是撬不开的。 暗杀者详细交代了自己的出身以及具体的委托者,不出意料,是学派,并且不只有一位特使为他们提供了便利。 其实这些信息即便不审也无妨,塔妮娅早已知道自己的敌人是谁,但是她的内心总有种奇妙的好胜心,学派越急、手段越肮脏,她的斗志愈发昂扬。 走上这条道路回头的路几乎不存在了,既然要走,那就走得轰轰烈烈,成为所有民众心目中最为夺目的一人,让那些谱写自己史诗的吟游诗人能够高声赞颂自己的名字。 “放了他。” “陛下!” 一众亲卫以及刚刚打下手返回的黑鸮目瞪口呆,连声惊呼。 “我说,放了他。” “暗杀陛下,这是死罪,我们有充足的时间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放了?” “我想不需要我重复第三遍,去照做。” 亲卫们虽不解,但塔妮娅的语气是如此坚决,以至于没人再生出劝谏的念头。 被各种刑罚招呼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暗杀者被当做一条死狗,甩到了城外,塔妮娅用魔法信使默默注视着自认为捡了一条命的他强撑着破破烂烂的身体遁入荒野。 米莱看到了这个暗杀者的末日,那些隐匿于黑暗中的同伴没有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对于出身晨曦领的她十分熟悉的【拟态植物】在某一片茂密的草丛中忽然出动,将他拖入了黑暗。 质疑他为何能回来的声音接连不断,而后是更为惨绝人寰的拷打。 这才是塔妮娅的真正用意,暗杀者她能放,但是却活不下来,杀人的不是她塔妮娅,而是那些对失败者冷漠无情,为了堵住嘴巴阴狠无比的学派。 …… …… 书记官莱蒂西亚耐心地搅拌着碗中的劣质茶粉,直至茶水最终呈现出相对迷人的红褐色,这才稳稳地端给正在接受医生治疗的泽尼尔。 “让医生们喝吧,持续工作的他们更需要这些宝贵的饮品提神。” 泽尼尔与塔妮娅不一样,他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作秀,说着他就用还未受伤的左手从一脸犹疑的莱蒂西亚手中接过茶水,递给医生。 “陛下……我们很抱歉,都是我们的错,以至于海上物资航线被海族截断。”莱蒂西亚咬了咬嘴唇,漂亮的脸蛋上满是苦涩之意。 泽尼尔物资出现了严重的短缺,他已经预测到浸染之灵结束后第一年的夏天会是自己最难熬的时间点,但事情的严重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目前所占据的大片领地大多是父亲狄维克在战争期间舍弃的,被蹂躏的耕地即便泽尼尔组织经验丰富的老农抢种,仍然也未能全部赶上春耕的末班车。 这部分粮食缺口原本应该由塔妮娅进行补给,绿荫领几乎全境都未曾经受战火洗礼,物资充足得让他眼热,为此他特地与塔妮娅进行了补充协定,互相协助……可在他扛住来自父亲的反攻节节胜利之际,塔妮娅的物资船队却接连遭受天灾、海族袭击、海难,抵达风暴领的物资十不存一。 泽尼尔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好妹妹不允许自己反推,因此开始用手段了。 “愚蠢的决定,即便这样使绊子,她依旧没有充足的人力完成翻盘,这是她的天然劣势,短时间无法弥补。”几乎所有风暴领的执政官都在跳着脚骂塔妮娅的同时如此讥嘲着,跟随在泽尼尔身边的精英们审时度势能力远超寻常人。 然而泽尼尔却从那时起就嗅到了不安的味道,没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妹妹,如果她真的想玩制衡之术,远没有必要一口气把自己的物资断到前线军需无法维持的地步……这么做只有一个可能,她找到了能吸收即战力的方法,断物资就是为了吸自己的血! 塔妮娅支持魔力觉醒者的消息传到风暴领,泽尼尔豁然开朗,他在仅有亲信的宅邸中抚掌大笑,笑容中有几分赞许,有几分欣慰,还有几分棋逢对手的兴奋。 “这不是塔妮娅自己能想出来的破局之法。”泽尼尔无比笃定自己的判断,“有人在帮她。” 这是真正能够推翻泽尼尔一切优势,顺势将整个梭伦纳入自己治下的一击,塔妮娅慷慨地将知识散发给一个又一个觉醒者,许诺给他们地位,带领他们拥抱崭新的未来,没有人能拒绝这份诱惑,忠诚于泽尼尔的低阶魔法师也不行。 “她在公然与学派为敌,学派不会放过她的!” 风暴领的执政官们仿佛看到了塔妮娅被学派撕碎的场景,可泽尼尔却反问:“在她被学派撕碎前,她先撕碎我们怎么办?” 塔妮娅有充裕的物资、愿意许诺给觉醒者与低阶魔法师知识,这已经让风暴领的即战力人心动摇,曾经愿意以血肉为泽尼尔铺路的魔法师们看到了另一条出路……塔妮娅出价更高,并且不会挨饿。 优柔寡断、难成大事,这是泽尼尔对自己妹妹的断言,可当这位曾经舍弃了璐璐缇斯的妹妹自斩退路后,她的疯狂与决绝都大大出乎了自己的预期,现在的她一往无前,不再瞻前顾后……她要先吃掉风暴领,为学派环伺下的绿荫领大补一口。 “北方有信息吗?”泽尼尔从沉思中回过神。 莱蒂西亚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信使回复,罗耶拒绝与我们对话,他还称,没有杀死信使已经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数次深入北境,信使发现罗耶在两度惨败于黑鸮手下后,大范围缩小了自己的统治区域,并且将有限的地盘打点得井井有条,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甚至与更北方的种族重新恢复了贸易往来,互通有无。 地盘虽小,罗耶却带领为数不多的北境幸存者重建了家园。 “食物还能撑多久?”泽尼尔问。 “风暴领春耕本就晚,可以预计,今年收成不会太好……想要维持当前的队伍规模,以及统治区域的稳定,我们至少还需要增加四成的粮食进项。” “如今海族暴走,海上贸易危机重重,过往派出的船队损伤报告已经到了不太能够接受的程度,贸易大陆科莱的几个大商人已经不愿意冒险前来……” 泽尼尔嘴角上扬,忽地哈哈大笑,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书记官莱蒂西亚不知所措,只得茫然地注视着他。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没想到原本清晰无比的局势居然会因为塔妮娅的搅局变成这副模样,让人越来越兴奋了。” 泽尼尔下达命令:“全军阵线收缩,没有巩固的要塞全部舍弃,最大限度地缓解物资荒带来的影响。” “由我以身作则,高阶魔法师、执政官配给减少为原本的一半,将有限的食物供给给普通魔法师和民众。” “全员静默两个月至秋收时分。” 前两个命令莱蒂西亚都能理解,但即便整个风暴领完全进入防守状态,粮食也不会多一分,现有开垦田地的粮食产量绝不可能满足所需,这样做只会深陷泥潭之中啊! 泽尼尔把手轻轻放在莱蒂西亚的肩膀上:“我们需要等,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比方说塔妮娅与学派的问题有了新的变化,又比方说外交上的对话能为我们带来一些转机,海上航路的又一次补充等等等等。” 兼管后勤的莱蒂西亚虽然深爱着泽尼尔,但此刻她不得不深呼一口气,提醒:“陛下,如果两个月时间没有等来变化,那么风暴领很有可能慢性死亡,任由塔妮娅掠夺即战力。” “我知道,所以我还需要你做另外两件事。” 泽尼尔自信地负手而立:“其一,做好秋收后立刻奇袭梭伦的准备,我们要以战养战,一鼓作气打入王都罗德米尔。” 莱蒂西亚浑身一颤,泽尼尔脸上强横至极的自信让她没来由地认为这个疯狂的举动充满了可行性。 “我的妹妹都能如此疯狂,我为何不行?既然她为了赢愿意赌上一切,那么我也可以。”泽尼尔冷哼道,“她想要吸我的血,那我就吸父亲的血,让我们都把自己的筹码,摆上赌桌吧,剩下的,交给勇气与命运!” “是的陛下!”这就是莱蒂西亚愿意追随泽尼尔的原因,这个男人永远能从逆境中窥见胜算,并怡然不惧地押宝,而事实总会证明他的判断是如此英明。 “第二件事嘛……秋收开始后,让人在全风暴领吹风,就说,我们也愿意为觉醒者提供庇护,并愿意拿出更多的知识赠予他们,以供他们学习、成长。” 莱蒂西亚带着深深地震撼离开了,她的脑袋已然麻木,走出营帐时险些被一块凸起的石头绊倒。 泽尼尔再度回到了沉思之中,他低垂着头,眼睛中流淌着深邃的光。 “我隐约觉得,这么做,是某人乐于见到的场面……我的选择尽在他的预测之中。” …… …… “啊嚏!” “阿嚏!” 小木屋内浓烟滚滚,三团煤球的喷嚏声此起彼伏,身影很快便被烟尘所遮挡。 不敢在满是危险药剂的木屋内动用魔法,路禹和塞拉只能不断的挥舞着触手,驱散周围绿油油的迷雾。 晃荡着手中药剂瓶的璐璐飘向高处,兴奋地大喊:“锵锵,大功告成!” 这一回药剂没有呈现出“那么代价是什么呢”的危险色调,半透明荧光蓝的清澈药液至少像是个能够入喉的解药了。 “真的成功了吗?”有了之前药液入喉心作痛的经历后,塞拉抗拒地把两根触手没入桌子,直哆嗦。 “经过我苦思冥想,上次的药液之所以失败,还有一点原因在于空间内魔力不足,所以……” 路禹和塞拉直接怼到了璐璐脸上。 骤然间被脸贴脸让璐璐发出了不知所措的声音:“怎…怎么了?” “你又想搞燃爆?”两人异口同声。 “怎么会,这一次只需要稍微满足一点富魔的基准即可,我已经搬来了充足的魔法晶石,只要在饮用药液时同步释放出晶石内的魔力,沐浴全身,我们就能恢复原本的身躯了!” 虽然将信将疑,但在魔药这件事上路禹和塞拉也只能听璐璐摆布,毕竟他们也找不到更优秀的药剂师来破解当前诡异的情况了。 临时新建的木质小屋内,地面已经按要求刻画好了魔法阵,撒上了一水湛蓝的魔法晶石。 三只煤球进入其中,先是检查了法阵节点,而后确认了魔力的充裕程度,一切准备完毕后,璐璐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器皿分发药液,三人一饮而尽,并同一时间以魔力点燃脚底下的法阵。 “感受到了吗,来自身体内正在游走的澎湃魔力,那灼热的浪涛正在拍打着我们的胸膛,波涛汹涌!”璐璐激情地挥舞着触手,忘情地描述着饮用后的感受。 这番完全能对得上号的反应令两人欣喜若狂。 “啊,魔力正在滋润我们的身体,洗去我们的塑形外表……我们的肉体将会在法阵的影响下显露,重返旧躯壳!” “等等,等等!”路禹忽然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的身子怎么越来越烫,法阵为什么好像是粘住我的身体,我动不了了!” “不是法阵,是水晶逸散的魔力与我们的躯体共鸣了!”塞拉叫了起来,“该死,璐璐你没想到药剂对不同塑性躯体、以及魔力的共鸣效果不同吗!” “???” 璐璐满头问号,可还等不急她说些什么,一声闷响炸响。 这次威力不大的爆炸甚至没能让小木屋倒塌,却让整个木屋内刮起了一阵狂风,三只煤球晕晕乎乎的随风旋转,就这么昏了过去。 守候在不远处的魔药学徒连忙上前拆掉木屋的门,将不算浓郁的魔力全部外泄,然后他们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皮糙肉厚的三只煤球完全没受伤,骂骂咧咧地飘了起来,但突如其来的拉拽力却让每个人都一脸茫然。 “路禹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滚开啊!”塞拉大喊。 “你别动,别动,好疼啊,我们怎么粘一块了!” 试着抽动自己身体逃离路禹的塞拉猛然发现自己像是带上了两个巨大的负担,无论怎么甩都甩不开。 在学徒提供的镜子中,她赫然发现……煤球合而为一了! 507.三合一煤球的混乱日常 霍古整条龙处于崩溃状态当中,要理解三个煤球突然合体成一个大煤球着实费劲,他有限的药剂知识被眼前的路禹、璐璐、塞拉三合一爆成了残渣。 即便晨曦领新奇的事物层出不穷,即便不久前仍然有不少人想要尝试一番触手药剂,但在看到三位领主合体之后,人们不由得有些茫然……这似乎过于前卫了? 「无论从哪种角度来看,这都太邪门了,在我漫长的生命中,本以为只会被世界的鬼斧神工刷新认知,直到我遇到了你们……」 费劲地用爪子扒拉煤球三合一,引来的却是三人此起彼伏的喊疼声,确认三人是彻彻底底血肉相连后,霍古用爪子抱住了头,他的脑袋没来由地疼。 「物理拆卸无用,放弃吧。」 像是医生走进了病房,对着奄奄一息的病人说「余下的时间爱吃点啥吃点啥吧,对自己好一些」,路禹和塞拉如丧考妣,即便是天才璐璐也在奇妙的合体现象发生后陷入了沉思。 药剂带来的副作用毫无疑问需要用药剂去治疗,但路禹和塞拉已经不太愿意相信璐璐的「灵光一闪」。 「醒醒,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别的方法恢复原样吗?」璐璐的话又一次击穿了两人的大脑。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啊……」路禹哀嚎。 霍古颇为无语地观察着三合一煤球,问:「你们现在谁在主导这具身体的活动?」 「每个人都能主导…所以很麻烦!」 塞拉晃悠着触手,用力往前蛄蛹了几步,失去重心的路禹立刻伸出触手扒拉地面,使得好不容易飘出一段距离的身体一个急刹车。 「我们能飘,你为什么要担心摔倒,快把你的触手缩回去!」塞拉指挥道。 「这是本能,本能你懂吗,没法控制身子总会带来不安与恐惧。」 「你们别用触手互相抽打啊,痛觉是共享的……嗷嗷,打到我了,打到我了!」 霍古必须承认,理解眼前这混乱的一幕需要的不只是理智…… 「真是充满了创造性的生命……我帮不上忙,请好好享受这份三人时光,并在解除变身后忠实记录下感受,我相信你们的描述将会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打算回房好好整理思绪的三人很快遭遇了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回谁的房间? 触手指向了三个不同的方向,身体不由自主地想要闹分家,最终不分彼此的造型最终让他们只能像是章鱼一般在地面上挣扎着蠕动。 猛然间想起了自己房间内摆设的塞拉很快选择了放弃,璐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忽然不再挣扎,这让路禹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温暖的房间。 待在房间内休息的雾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直到路禹说出是璐璐的药剂出了副作用,她才一副了然的神情。 被召唤出来的小暗也受到了惊吓,好在她的身体宽大而柔软,足以承载三只煤球慵懒地躺在上方。 「你变成煤球之后就是这么享受的?」 冰凉、轻柔的触感让璐璐和塞拉骤逢变故,乱如麻的心平静了下来,她们感觉自己也变成了水母,小暗轻微的晃动让他们犹如置身海水之中,随波逐流。 「水母床,舒服吧?」路禹炫耀道。 塞拉用触手扒拉着软绵绵的小暗:「舒服是很舒服……但是我们到底该怎么恢复原状啊?」 「简单,只要我再炼制一次药剂,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说着,璐璐就要操纵着身体往外飘,然而路禹和塞拉却死死地摁住了她。 「我们希望你先冷静一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下一次药剂又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又该怎么办?」 「请你深思熟虑,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完毕之后再动手。」 路禹和塞拉彻底怕了,虽然可以确信药剂只会在形体上产生变化,但是未知的效果击溃了两位在各自领域颇有成就的魔法师的内心。 似乎三人贴贴让思绪都更近了几分,或许是对于当前悲惨的现状有了充分的认知,璐璐没有激动,而是发出「咕噜」的一声,沉默了起来。 三人一体也导致了三人必须同步作息,然而在不同时间有着不同安排的三人显然分身乏术。 为此三人只能约定轮流控制身体,将一天有限的活动时间分成三份来活动。 白天塞拉整理情报、对外布置委托;中午璐璐为魔药学徒上课,顺便筹备下一次实验的素材;晚上路禹梳理召唤手册的内容、总结整理召唤模板。 通过两天的同享身躯,三人发现了一些微妙之处。 味觉是共享的。 路禹吃番茄炖牛肉时塞拉和璐璐都能立刻反应过来,而当璐璐吃一些炒熟的坚果时,路禹和塞拉也能感受到,这也就导致…… 「禁止生啃罗勒叶!」路禹和璐璐用触手剧烈地反抗,把塞拉的小零食挡在入口前。 「什么罗勒叶,你们又在说我听不懂的东西,这是芳香草,你们都知道我是混血兔人,虽然人的血统占据了上风,但是总还是想要咬一些新鲜的、绿色的东西解馋,这和你们吃零食是一个道理。」 「总之不准生吃,味道太刺激了!」 塞拉打理文件期间,路禹和璐璐昏昏欲睡,奈何她抓了一把往嘴里塞,两人的味觉迅速被唤醒,并把那过于美妙、刺激的味道传遍全身。 触觉和痛觉也是共享的。 在第一次用触手激烈交换意见后,三人达成了「缴械」协议,均不得用触手自虐。 但有些痛觉往往会以另一种形式折磨人。 「禁止路禹吃花椒、辣椒!」 在路禹订制了一份烤肉,并在烤肉上刷满了干辣椒碎和研磨炒干的粉末后,璐璐和塞拉怪叫了起来。 第一次缴械协议立刻被打破,也顾不上痛觉共享,两人齐刷刷用出手戳路禹圆滚滚的身子,一边「斯哈斯哈」,一边嚷嚷。 梅拉偌大的土地上产辣椒的地方少得惊人,大多数的种族都把这种会让口腔发烫、令口水疯狂分泌,并让肠胃剧烈闹腾的种子当做毒药。 过往数百年间,除了梅利亚斯统治时期曾有一两位伯爵对此爱不释口,在庄园内零星栽种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外,其余大多数时间,各种族都会将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野生辣椒铲除。 直到晨曦领从科莱找到了这些明显被精心选育过的品种,并重新带回了梅拉,栽种在晨曦领的土地上…… 辣度惊人的辣椒让路禹大呼过瘾,但却把璐璐和塞拉折磨得满地打滚,小水滴给三合一煤球身子上浇水立时升起滚滚热气。 「不准吃,不准吃,嘶哈,嘶哈……」璐璐的声音变得尖细,叫声前所未有的可爱。 就连塞拉气势十足的声音也被辣椒扭曲得娇俏动听了起来。 外来作物在晨曦领生根,并且长势良好,这也让完成工作的三人生起了去农务组地盘转转的念头。 如今负责农务组的正是茱蒂丝,当初在丛林中躲避战争的求生经历让她积累了丰富的栽种经验,配合上理论知识满分的修女和骑士们,被开辟的耕田都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姿态。 三年内实现完全自给自足是西格莉德派下的任务,为此农务组需要的不只是精通此道的人,还需要森精。 穿越熔火群山,经由碎金城进入红焰山脉,四十三只森精奴隶正式抵 达晨曦领的土地。 由于沿途城邦大多处于混乱状态,因此米莱购买森精后特地让他们休养了七天,直至身体恢复至最佳状态,这才让商队出发,即便如此,这一趟走下来依旧有不少精灵神情萎靡,在见到路禹后立时晕了过去。 茱蒂丝瞄了瞄身旁的奥尔加,奥尔加则瞄了瞄路禹,她小碎步挪近,而后委婉地表示:「领主大人,这里有我们就足够了,您不妨去休息?」 「毕竟是我们晨曦领的第一批精灵,我们还是在场比较好。」璐璐完全没听懂奥尔加的委婉,自豪地审视着一只又一只精灵。 路禹则是在注意到一只森精路过自己时两股战战,神色苍白后察觉到了什么。 医疗组的新绿检查了这群精灵,表示他们均没有基础病,最多只是有些体力不支。 「我们的造型……有些吓人?」璐璐也回过味了,她全然没发现路禹和塞拉已经沉默。 听说深绿海妖的领地也能分到几只精灵协助栽培,深绿海妖大祭司也来到了现场,听闻璐璐自我怀疑式的发问,他犹豫良久,提醒:「在外人看来,三颗会飞、会说话、还能伸出触手挥动的煤球粘连在一块,确实不太像是个友善的生物,更何况你们发出的是三个完全不同的声音……」 不少地区的精灵中一直传闻有吞噬精灵声带,获得对方声音的魔物存在,而煤球从造型、实际表现上都完美契合这个传说…… 瓦伦似乎是想为路禹等人挽尊,大吼道:「你们怕什么,这就是我们晨曦领的领主大人,一点也不可怕,不会把你们扒皮拆骨,也不会吃人,暴食者只是传言,远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奥尔加从后方勒住了瓦伦的脖子,径直拖走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留下一票刚刚被医疗组扒光衣服,拖进临时体检房内检查身体的精灵瑟瑟发抖。 这个流程确实或多或少像是审视他们的身体结不结实,肉质是否达标了…… 茱蒂丝在拿出地形图将精灵分组填入这其中后对着鲈鱼摇了摇头。 「精灵数量仍然不够,晨曦领面积太大了,我们居住的核心区附近,值得开垦的土地仍有许多,如今的人手匮乏使得我们一直只能荒废,这太可惜了。」 「大概还有多少缺口?」路禹下意识问塞拉。 「保守估计,维护核心区的植被、日常精粹的维护,应该需要两百只精灵,我之前已经把数字报给米莱了,但她回复短期之内没办法弄来这么多,因此只能凑合。」 「米莱有隐藏自身的需求,不能给她太重的负担,西格莉德,碎金城还有它周边的那些城邦不也有奴隶贸易吗,试着从这里补上一部分,尽早达到一百精灵的定额。」 「我们对岸的德莫里斯港应该也有少量奴隶贸易,虽然大多与海族有关,但是耐心筛选总能找到一些符合要求的精灵,派出一队人去蹲守。」 海妖的入侵把晨曦领大多数区域的植被破坏一空,其中还包括产出不少野果的区域,这些原本是畜牧组的天然食物供给地。 路禹如今是真切感受到了,晨曦领地盘过于庞大,而人员太少的麻烦。 自教国而来的不到两百人洒在偌大的晨曦领连影子都看不到,核心区大兴土木也只是在这片富饶、辽阔的土地上刻上属于他们的印记,甚至算不上对这片土地的改造。 「我们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啊……可惜利用率有些低了。」璐璐感慨。 塞拉不这么认为,她用触手指着天穹之上,喃喃道:「魔力潮还未进入高潮阶段,没人知道那时候我们脚下的土地、眼前的树木、随处可见的石头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土地空着总比不是自己的强,至于人口……我还是坚持当初的看法, 忠诚为主,不能让堡垒从内部瓦解。」 拒绝青叶精灵的投效、没有彻底接纳深绿海妖、购入奴隶尽量选择外大陆无根无底的,这一系列操作都是有着这些潜在的考量。 战斗组的成员骑着飞马从天而降,在翻身下马后,他笔直走向西格莉德,直至西格莉德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强行转向「三合一煤球」。 「领主大人,抱歉,实在抱歉!」战斗组成员连忙躬身施礼。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说吧,发生了什么。」 「巨人来访。」 「巨人?」三人愣了一会,「是我们提供过模板的……」 「对,就是他们。」战斗组成员似乎有些不喜这些巨人,厌弃地开口,「他们不知为何突然造访,哼,明明海妖入侵时毫无表示,在那之后更没有主动上门致歉!」 508.雪山之上,白骨累累 由于造型上不太拟人,与青叶族长乌林的会面三人没有直接出面,而是由西格莉德代行。 「谁让你们攻击卢塔尔巨人的?」 西格莉德没有在对话上弯弯绕绕,一上来就直奔主题,这番兴师问罪的态度让乌林与随行的精灵为之一颤。 也许是发现三位领主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代理领主对话,也许是对于晨曦领的敬畏深入骨髓,乌林哑然许久,这才颤颤巍巍地回应。 「他们在海妖入侵期间冷眼旁观,完全没有念及三位领主给予召唤模板的恩情,不仅如此,我们还观察到他们与枫血有多次接触……」 躲藏在主厅观看投影的三人能看出乌林说话愈发没有底气,因为站在他对面的西格莉德全程冷着脸。 卢塔尔巨人并不怎么有存在感,作为同样存在于红焰山脉数百年的本地种族,在枫血因为逃避浸染之灵来到此地后迅速式微,夹缝求生的他们直至今日族人数量不足百人。 因为族群数量锐减,他们还有着明显的「魔力劣化」趋势,具体表现为位阶止步不前,后代更低,身躯更小。 身为石巨人与泥巨人混种的他们如今整体身高不足四米,相较于巨人中的优势种算得上是发育不良的侏儒了。 路禹提供的版本其实只能锦上添花,身材高大魁梧的巨人们只能把拟态植物当做示警装置使用,根本无法与拟态植物有效协同,因此在精灵得到模板增幅之后,枫血多次对他们下手,连续抓走了十余只巨人,当做苦力差遣。 卢塔尔巨人混得很惨,他们已经没有了闪转腾挪的余地,在遭受青叶精灵的袭击后,犹豫良久,带着最后能拿出的一份诚意来到了晨曦领,卑微地跪在地上,学着用人类的礼仪恳求着他们眼中秩序的主导者能给予一些仁慈。 西格莉德说:「卢塔尔巨人与枫血接触其实只是想用自己仅有的资源索要回为数不多的族人,这是他们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插手?」 「他们在和枫血媾和!」 被枫血支配、凌虐的记忆涌上乌林心头,苍老的他握紧拳头,愤恨地说。 主厅内的三人齐刷刷叹了口气。 西格莉德揭开大厅中央的黑布,一半是石头,一半是水晶,与如今的三合一煤球大小近似的不规则球体显露在众人眼前。 乌林老迈的脸泛起了层层褶皱,他瞪大了眼睛,惊讶地凝视了许久,而后又把视线转向一旁略有些伤感的西格莉德脸上。 「再没有乌塔尔巨人了,它把自己的心脏掏了出来,恳求我们能中止你们的暴行。」 这只曾经目睹过上一次魔力潮,并以巨人的习俗以自己名字命名族群的石巨人是沉默的,也许是石巨人一族本就不善言谈,又或者是他们心目中认为这个世界不存在仁慈的部群,冷漠与残酷才是主流,因此卢塔尔在造访晨曦领前翻遍了族群。…. 没有找到任何礼物的卢塔尔最终看向了自己。 他知晓人类的知识,也知道自己一族的心脏是让炼金术师都垂涎的宝物。 卢塔尔并不知道晨曦领未曾迁怒过他们,路禹和塞拉都能理解巨人在人数稀少下不得已做出的明哲保身决策,只要不是落井下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晨曦领不介意和他们继续做邻居。 红焰山脉很大,晨曦领的领土已经达到了人员管理的极限,如今的他们需要的不是扩张,而是好好经营,用魔力潮下不断从土地上、土地下冒出来的资源武装自己。 卢塔尔不知道这些,他看到突然袭来的青叶精灵,感受着对方的恶意,想起了同样从晨曦领得到的模板,内心灰败。 路禹与卢塔尔只有几面之缘,这个高大巍峨的巨人总是拘谨而局 促,进入晨曦领后甚至不敢于他们对视,始终将自己硕大的头颅埋得很低,卑微得像是一只虫子。 路路曾说卢塔尔看上去不像是一族之长,更不像是巨人,他的胆子可能还没老鼠大,看不出气魄。 当时的路禹也想调侃卢塔尔,但不知为何,他把话咽了回去……也许是在卢塔尔如同宝石般闪烁的眼睛中,他看到了让人可怜的谨小慎微。 在看到卢塔尔心脏的那一刻,路路为自己说过的话表达了歉意。 她忽然就理解了这个大个子的卑微……他身后站着一整个族群,而这个族群只能依靠他了。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不想昂首挺胸呢? 「是谁让你们打着晨曦领的旗号做事的!」西格莉德加重了语气,「喜欢揣摩我们的意思……乌林,你是真的觉得青叶一族是晨曦领的附庸了?」 「我……我……不是…」曾经浮现在卢塔尔脸上的局促不安出现在了乌林脸上,他语无伦次,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我能不能认为你们袭击巨人是存着自己的私心,事后说这是为了晨曦领好是为了搪塞我们?」 一个又一个诘问甩在眼前,乌林慌了。 「给你个任务。」 会议厅内回荡起路禹的声音,这让乌林精神为之一振——三位领主还在观察着自己,也许他们会持有不同的观点? 等不及路禹开口,乌林辩解:「我们只是希望回报暴食者阁下提供的【拟态魔物】的恩情,这份召唤模板对我们至关重要,可以说缓解了青叶与枫血的局势,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啊!」 「我就姑且相信你们没有私心吧,但是卢塔尔用命向我们发出求助,也把一份我们无法拒绝的礼物摆在了你的面前,青叶一族就做点事吧。」 「请领主们明示!」 因为暗自揣摩,妄自行事险些惹恼晨曦领的乌林后怕不已,几乎是瞬间便脱口而出,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像是一位担惊受怕的臣子。…. 「枫血抓走的巨人奴隶,想办法弄回来。」 「这……」 「如果你的脑海里只有打这一条路,连其他的方法都想不出来,我想以后也没必要再从我这里获得新的模板了,至于你们手上的模板……我能让你们用,也能让它们漏洞百出,你应该不会觉得枫血是打不过拟态召唤物而不敢深入你们的领地吧?」 路禹强调:「他们怕的究竟是什么,需要我说清楚一些吗?」 乌林族长连忙躬身称是,一头冷汗的他没有再听到暴食者的声音,这才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望向身旁的西格莉德。 「请吧族长大人,趁早完成这项小小的任务。」西格莉德皮笑肉不笑地向着门外比了个请的手势,用跳不出任何毛病的礼仪送客。 中控主厅内路路沉默,塞拉若有所思,路禹则是用触手扒拉着旁边托盘里的干果,随手还给身下的小暗和一旁的小光塞几颗。 「这些家伙的脑补能力太强了,以后对话尽量说明白些。」路路叹气。 「没用,你说得再明白他们也会觉得内藏玄机,认为你没说的那部分才是真正内心所想,而且把敬畏刻在脑子里的这群人会理所应当地把我们抬高,努力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绑在晨曦领这辆战车上。」 路禹把干果塞向路路,却不料听到了塞拉的抱怨。 「你怼到我脸上干什么,戳着我了,路路在上边!」 「哦,那你吃不吃?」 塞拉哼了一声,把干果一扫而空,路禹只得分出另一条触手喂路路。 「啊呜~~~所以就只能任由他们脑补?」 「阻止不了 的事情只能由他们去了……我知道你觉得卢塔尔死得不值,但你不该这么想,因为他做到了一位族长能做到的一切,巨人会铭记他,你不也为他感到悲伤,特地帮助了巨人一族吗?」 塞拉喃喃:「也是,有的人和卢塔尔还是有一些共同点的,因此格外能够理解他的牺牲。」 「你滴咕什么呢?」 「没什么,在想怎么把那颗心脏用好,破魔水晶巨人的制造手稿凡妮莎留了下来,也许们晨曦领能够再多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人偶……再给我点干果,触手够不着。」 塞拉努力延长触手,却死活碰不到路禹那一侧的托盘,触手尖只能在空中上下无助地抖动。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拒绝投喂的……嗷,疼疼疼。」 「疼疼疼!」路路也喊了起来,「别挠,我们是一体的,一体的啊,打他等于打自己!」 「不是说触手身躯格外结实吗,为什么打自己感觉这么清晰?」路禹举起干果盘子,就是不给塞拉。 「你忘记我的触手在返回梅拉路上是怎么给魔物‘开眼,的吗?」路路骄傲地说,「破防效果包你满意…你别晃,我快拿不到了,塞拉你别急,我来喂你!」…. 闻言,塞拉的触手齐刷刷软了,像是小猫挠一般耷拉在路路身上。 在房间里打滚的雾妖看着这奇妙的一幕,深受震撼。 「这应该是只有在晨曦领才能看到的景象。」她如此想到。 「冬冬冬。」 「请进。」塞拉咀嚼着干果喊道。 推门而入的赫然是与战斗组一同前往碎金城购置精灵奴隶的小泥巴。 在召唤上颇有建树的小泥巴融入晨曦领生活后逐渐开朗了起来,从族人惨死的阴霾中走出的她深受大家的喜爱。 谁会不爱那毛茸茸,能当围脖使的大尾巴呢? 曾经悲惨的经历让她对奴隶的贸易流程颇为熟悉,因此碎金城一行人在她的协助下格外顺利,当天又找到了二十余个符合要求的奴隶。 「越来越能干了呢……哦,隔壁桌面上还有不少干果,你放在颊囊里存着啃吧?」路路连忙招呼道。 小泥巴连连摆手:「不是的,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们一件碎金城听到的怪事。」 碎金城与其他林林总总、大大小小的城邦组成了梭伦与教国的国境缓冲地带,同时也界定出了人类势力在梅拉西南的最远范围——这其中不包括梅拉,因为时至今日,梅拉各族都认为晨曦领只是孤悬于边缘角落的超大型庄园,其整体人数不符合一个势力的标准。 就在小泥巴与奴隶商人们讨价还价时,偶然听到来往于熔火群山这条商路,以及穿越大雪山前往教国的商人在讨论沿途时常能看到的「空坟」。 不知是什么人,大肆挖掘古墓,环碎金城城邦边境地带诸多城邦内都有坟墓被掘,尸骨被盗的传闻,更有甚者煞有介事的描述自己晚上行商时远远看到白骨与腐尸混合而成的队伍在黑树林中浩浩荡荡地行进,沿途蓝色的鬼火相伴,透明的灵体齐飞,俨然一支亡灵的大军在进军。 在这些传闻中,最为离奇的源于一位长期行走大雪山的教国商人。 由于出身教国,他们的整个商队都精通光魔法,这也让他们有幸活着讲述这个故事。 携带大量药材翻越大雪山途中,教国商队无意中在雪山山腰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灵体与骷髅,他们围绕着一团漂浮的蓝火晃动着身子,快速地前行。 也许是队伍内的生气吸引了他们,这群本该与他们走向两个方向的怪物骤然间冲向了商队。 起初商队内的护卫以光魔法还击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可不知为何,在某一瞬 间过后,光魔法击打在灵体上竟泛起了阵阵涟漪,犹如被虚无吞噬,白骨更是能将光魔法转化为一层漆黑的屏障。 四周荒无人烟的雪山深处,白骨摩擦的声响此起彼伏,幸存的商人声称自己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梦魔,举目望去森森白骨与皑皑雪山融为一体,唯有他们空洞的眼眶内闪烁的微弱磷火让他们显露出身形。 侥幸逃过一劫的几位教国商人进入城邦后逢人便说雪山上白骨成山,然而走山的冒险者大着胆子前去搜查却一无所获,最终人人都怀疑这是教国商人们因为雪盲症发作后遭遇居住于雪山上的雪松树精而深陷幻境,不可自拔。 「雪山上哪会有白骨,雪山上死的人可都是维持原样的冰凋,你们这群中了幻觉的湖涂蛋。」 在一片嘲笑中,教国商人悻悻地收起了自己逢人就说的祥林嫂姿态,然而听者有心,结合一些被目击到的掘坟景象,小泥巴没来由一阵恶寒。 三人陷入了沉默,许久后,路禹下令。 「战斗组派出小队前往雪山附近勘察。」. 糯米滋海豹 509.魔力潮——高潮阶段 大雪山,这个称呼像是某种约定俗成,在遍及教国西南方边陲的地区统一指代这座连绵不绝,横断了西南边陲的雪域世界。 在过去,如果想快速地将货物运往碎金城这处写满了人类孤独诗篇的角落,便需要翻越这笼罩于风雪,酷寒难耐的山脉。在高额悬赏之下,经验丰富的护卫队层出不穷,开辟出安全路线的他们带着来自富饶世界的问候,一点点注入了红焰山脉这片荒僻之地。 训练有素的战斗组成员仔仔细细地在雪山千百年来开辟出的商道上搜寻着,然而整整两天,都一无所获。 飞马喘着粗气降落地面,寒冷的环境下,人和马都笼罩在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中。 阿尔文是最后回到山脚集合点的人,周围用火球热干粮的成员连忙将自己准备好的那一份递上去。 阿尔文没有客气,随手接过,大口地啃了起来,因为加了雪水蒸煮的缘故,这些由农务组制作的混合着豆类与肉糜的“砖块”整体还算松软,由于饱腹感很不错,携带也相当方便,自从在路禹提供思路开始研发后就受到了需要长期活动,没法定时吃饭的成员们喜爱。 “组长,有收获吗?” 组员们直到阿尔文垫了肚子,这才发问。 阿尔文拍了拍身上的化开的雪水,让自己凑近了一些篝火,缓和了一些寒意后这才吐出一口腹中的寒气。 “冷死了,他妈的。”阿尔文骂骂咧咧,“大雪山平时也是这么寒冷吗,如今可是盛夏的尾声啊……我什么都没有发现,即便乘坐飞马穿越书中所说的‘冻土核心区’也看不到大规模活动留下的痕迹,耐寒的魔物和动物倒是遇到了不少。” 如果真的有大量的骷髅与灵体活动,那么操纵他们移动的魔力应该留下了蛛丝马迹才对,然而能够行人的有限商道上魔力残留几乎为零。 长期在大雪山区域活动,直视皑皑白雪的阿尔文的眼睛有些发疼,他忽然有些相信那些调侃教国商人的话语了,没准他们真是因为雪盲症发作将什么东西当做了所谓的亡灵大军? “汇报吗?”有组员问。 阿尔文看了一眼疲惫的众人,这几日来他们几乎是无缝在雪山区域巡视,不耐寒的飞马即便在有魔法的保护下仍然被冻伤困扰…… “再蹲守一天,别放松警惕。” 战斗组没有再蹲守多一天,塞拉例行询问后将他们所有人召了回来,强制休整。 有关雪山的报告汇总起来,路禹与塞拉对了半天思路,最终归类为“谣言”。 夜深人静,用尾巴将笨龙拢在自己羽翼之下酣眠的霍古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寂静的夜中,宛如青铜古钟被用力敲响;浑身上下每片鳞甲都隐隐作痛,仿佛正在被灼烧;附着于鳞片上的泥土不由自主地掉落,被脊背上的小树固住的土壤缓缓化作粉尘。 霍古的利爪深深没入地面,像是抓碎一块豆腐,他露出了满嘴利齿,警惕地环视四周,想要找到那个让他没来由感到不安的源头。 作为高度亲和魔力的种族,危机来临前他们总能有所察觉,而这一次反应是如此剧烈,以至于霍古在沉默了数秒后叼起熟睡的笨龙冲到了晨曦城堡旁,用炸雷般地声音唤醒了路禹。 像章鱼一样滩在床铺上,触手各自卷着被子一角的三人浑身一颤,猛然惊醒。 迷糊中还未听清霍古说的是什么,三人突然内心发毛。 在他们的视角中,房间中的一切物体都跳起了舞,剧烈地抖动着,眨眼间,墙壁上处于关闭状态的魔法水晶灯、放置于桌面上的雕像、被塞拉带进房间内刻画法阵的巨人心脏,所有能与魔力共鸣的事物这一刻都进入了被激活状态! “身体控制权给我,我要去中控主厅!”塞拉一声爆喝。 迷迷糊糊的路禹和璐璐连忙放开思绪,任由她主导。 走廊上装饰的水晶小夜灯齐齐炸裂,点缀于天花板上的小吊灯直坠廊道之上。 路禹觉得塞拉在玩弹幕游戏,闪转腾挪间避开了危险的坠落物,一头扎进了中控主厅。 “法阵逆转,维持魔力均衡,黄昏模式开启!” 伴随着塞拉输入的魔力流通晨曦之书,原本闪烁着柔和光辉的晨曦之书转为暗黄色,中控主厅法阵的魔力脉络也呈现出夕阳的色彩。 也是在这一瞬间,原本不断晃动的晨曦城堡逐渐平静了下来,原本被剧烈震动从梦中惊醒,连忙漂浮于半空中的晨曦领成员诧异地感受着这份突然降临的安全感,茫然地飘出房间,与同伴们面面相觑。 “轮回塔,启动黄昏模式。” 这不是一般的地震,立足于大地之上的霍古感觉到了山峦破碎、大地撕裂的巨大动静,正在地面之下传导的那股能量如若冲破地表,足以将一整个城邦吞噬! 这是与陨星城星雨降临,覆灭城邦相提并论的天灾! “霍古,究竟是怎么回事?” 让晨曦城堡和轮回塔两个重要建筑免于地震袭扰后,三煤球立刻钻出主厅,想要从最先示警的霍古口中得知些什么。 “大地在破碎……地脉中的魔力,沸腾了!” 语言的描述是如此苍白,霍古穷尽知识搜刮出的这两句话在下一秒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深深地烙印在了大家的脑海之中。 震耳欲聋的爆鸣声荡进了每个人的耳中,顺着雾妖惊恐的目光,霍古昂首,三煤球转身。 天穹暗红一片,灰色的蘑菇云直冲天际,即便相隔甚远,璐璐和霍古依旧感受到了那朵蘑菇云中毁灭性的火属性魔力波动。 “那个方向……熔火群山?”璐璐浑身颤抖,她几乎尖叫了起来,“火山喷发了…怎么会这么大规模,难道所有的火山口都复苏了不成!” 天地骤然变色,那是大自然在无情地宣泄自己的伟力,自诩已经高人一等的魔法师在这天地之威面前也只能黯然失色,这是他们尚未能够超越、掌握的绝对力量,是唯有投入数不清高阶素材、付出高昂代价才能堪堪媲美地的特殊仪式魔法! 地震仍在持续,树木倒伏、山峦崩塌,晨曦领那一口口巨大的矿洞深坑喷涌出海量魔力,浓郁得化为实质,在与魔力屏障发生碰撞的一瞬变成了细密的雨滴落入地面。 因为海妖入侵破败的树林重新恢复生机,碧绿色倔强地由焦土中显露,鲜嫩的芽苗恣意地伸展,在眨眼间膨胀,耸立,一株株大树凭空而起,硕果挂满枝头。 居住于核心区密林附近的精灵惊恐地看着这使用最为精纯的草木精粹都无法复刻的奇迹,哑然当场,若非战斗组骑着飞马从天而降,将他们带出了那片活动的森林,他们的血肉将会被疯狂生长的藤蔓与树木吞噬,彻底与那片繁盛融为一体。 德弥等海妖所处的海岸边海水沸腾,高达十余米的海啸顷刻间生成,在滔天巨浪中,那些同样感受到不安想要逃跑的海族魔物已经翻了肚皮,高浓度的魔力灌注之下,他们的身体呈现出高温蒸煮后的美味色彩。 来不及上岸的海妖在诡异的离岸流作用下,倏忽间被卷走,即便是号称大海宠儿的他们在接触到海水的瞬间也丧失了游动的能力,只能绝望地发出声声嘶吼。 “这还不是我们感受到的恶意……天哪,我们到底要面对什么,大海在发怒,而这竟然不是我们要面对的危机,海妖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竟要接二连三地面对如此浩劫!” 看着声势巨大的海啸,感受着脚底下仍在剧烈摇晃地地面上,终于有海妖神智崩溃了,他们哈哈大笑地投向了已经成为剧毒的海水,任由诡异的浪潮将他们拍打进海水深处,成为一个微不足道的浪花。 枫血优势种展翅而起,血族之主纽曼凝视着远方已成遮天蔽日之势的火山灰,此时同样浑身战栗。 经历过约六百年前那次魔力潮的他没有想到这一次会有如此让人震怖的景象,不只是火山,就连弥漫在自己四周的魔力也像压抑许久的喷泉,骤然喷发,愈发浓郁的魔力环境令他们的皮肤已经有了灼烧感。 这是这个世界自己制造的“燃爆”! “来了,终于来了……魔力潮的高潮阶段开始了,感受这份堪称馈赠的魔力吧,你们的浑身一定与我一般刺痛不已吧,那是我们正在适应新规则的铁证!” 一直都是枫血中保守派的纽曼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他向着远方的蘑菇云张开了双臂,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血红的双翼展开到了极限,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拥入怀抱。 “一直以来的忍气吞声都是值得的,那些曾被各族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怨愤终将百倍千倍被偿还,我们身上的枷锁已被解开!” 看着一向理智,堪称枫血保险丝的纽曼以睥睨的眼神扫过大地,用力挥舞拳头,每个枫血优势种都狂热地叫喊了起来。 他们受够了对晨曦领谨小慎微,仰教国鼻息而行,他们曾是数次挑战梅拉种族之巅的种族,而今却要瞻前顾后,这简直就是耻辱! 如今魔力潮将机会送到了再一次送到了身边,晨曦领的傻子们一定还无法理解这一刻天地巨变意味着什么吧? “优势种族就是优势种族,这是连梅利亚斯都承认的说法,当他们开始起跑时,我们已经站在了终点线上!”纽曼哈哈大笑,“晨曦领,我们算账的那一天不远了。” 同一片天空下,乘坐霍古起飞的三人注视着脚下的大地瞠目结舌。 晨曦领与枫血领土之间出现了一道y字型裂隙,裂隙一路向北延伸,才逐渐变窄,并且看地震趋势,这道裂隙最终极有可能成为裂谷。 “霍古……这样的场景,你见过几次?” “上一次魔力潮远没有如此激烈……也许龙族的传承中,这样的变化都是值得载入史册的。” 霍古的声音中同样带着颤抖,即便有着悠长的生命,见识丰富,但魔力潮下山河巨变就在眼前,他的力量与之相比竟有了渺小的意味…… 远方蘑菇云中电闪雷鸣,电弧在灰蒙蒙的火山灰中时隐时现,毁灭的暗红在死亡的尘埃中露出惊鸿一瞥;脚下的大地如同被一双巨手撕裂的伤口不断向前蔓延;不远处连环海啸压境,强如海妖也只能一边抵抗,一边以言灵还击,试图做到摩西分海般的奇迹;水龙卷乘与海啸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生灵被禁锢其中,无力地挣扎着,最终任由狂躁的风将他们抛向高空,最后重重落下;雪山颤动,大块的“白斑”倾泻而下,白色的雪龙咆哮着淹没了成百上千年踏出的古道,将一切染上了彻骨的冰寒。 直至此刻,魔力潮残酷的一面才完全展露。 它的出现不以任何生灵的意志为转移,它的过程无力更改,它最后的温柔便是会以漫长而舒缓的曲调宣布开始,仿佛是祂留给每个生灵的那线生机,允许他们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出路……但这份温柔也仅限于此。 上一次魔力潮的温情脉脉让人们遗忘了魔力自诞生世间起与之携来的“剧变”,忘记了它能够重置一个时代的恐怖。 “路禹……塞拉……”璐璐伸出触手搂住了两人,她没来由地开始发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赶内心深处的战栗。 一向坚韧,好似没有弱点的塞拉也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触手,将路禹和塞拉包裹起来。 路禹没有煞风景,他也把触手缓缓缠绕了上去,纠缠着,像团巨大的风滚草。 他凝视着远方的火山云,用颤抖又饱含着对未来期待的语气轻声说:“魔力潮进入新阶段……新时代也该从此刻正式开始了。” “过往的经验不再具有参考,过往的知识即将翻篇……我们要踏上的是未知的荒野。” 太神秘了,最后几分钟复制时候wps直接卡死,所有的程序都无法调用,属于是想让我强行出意外 (本章完) 新年快乐呀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海豹祝愿每个读者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万事顺心。(豹豹滚动.jpg) 由于被人抓着灌酒,外加今天大年三十实在有太多的家务活要做,因此原本的加更只能失败,不过考虑到春节期间都很闲,不用拜访乱七八糟的亲戚,春节期间加更的事情依旧作数,如果还做不到……你们炖了我! 另外,今年年内,召唤物这本书也会完结,开启新书,这里也是提前做一个预告。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新年快乐呀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0.向着强大,进发! “魔法塔损坏十七座。” “工匠组工坊再度损坏。” “畜牧组牧场大范围损伤,不少动物发狂,已经集中宰杀。” “四个物资仓库有两个出现了坍塌,物资损失正在清点。” “魔药快速生长,互相绞杀,是否继续观望,亦或者加以制止,分开栽培?” “我们开垦的田亩本应到秋天才丰收的作物大量成熟,现在收割吗?” “空置魔力水晶重新充盈,部分有开裂痕迹,保管中的元素精粹也有差不多的迹象,是否需要做些什么?” 余震不断,晨曦领的众人几乎是在摇晃中完成了数据统计,并将一个个问题带到了被黄昏法阵保护起来的晨曦城堡。 三煤球在大厅里一一予以回复,以求最快地梳理出如今晨曦领的损失状况。 “所有人均以聚集至核心区,除开三只精灵奴隶在逃跑过程中掉了队,受了一些伤,全员安全。” 说话间,又是一次剧烈的震动。 持续了一天有余的剧变仍在继续,将晨曦领与枫血领地切割开的“y”字伤痕依旧处于缓慢撕裂状态之下,由此引发的剧烈地震让整个红焰山脉不断的发出“哀嚎”。 火山的二次喷发正在进行,据米莱传回的消息,熔火群山周围的两个城邦在火山喷发的初期便彻底失去了联系,与商路有关联,居住于熔火群山内的种族也无法予以回应。 暗红色的熔岩河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地势较低的区域,随着火山一次又一次抛投出岩浆与火球,熔火群山已成炼狱。 绿荫领的高阶魔法师冒着生命危险艰难靠近了火山喷发区域附近,所见之处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如棉絮般飘落的火山灰下,已经看不到活跃的生灵。 想起同样在召唤师对决中为自己说过话的那群火鳞种,路禹不由得一阵叹息,只能默默祈祷他们在第一次喷发前便有所预警。 相较于生死未知的熔火群山带生灵,海妖们的遭遇相对要好一些,德弥的背刺反倒让海妖成为了一个暂时性的大集体,依靠着相互依存的信任,海妖们第一次聚集在了德弥身边,听从她的号令,发挥出了海妖一族团结状态下的极致,艰难地挺过了一波又一波的海啸,并艰难地带着海妖躲入了远离海边的安全地带。 塞拉相信,能在这样的天地之威下护全族群撤退,海妖已然品味到了大集体团结行动带来的美妙滋味,这对海妖这个曾经细碎的种族而言,也许是一个巨大的转折。 雪怪也出现在了现场,帮助了这群难得团结起来的海妖们,面对着咆哮而来的灾难,雪怪冰封并击碎一侧拍击而来的海啸。 他傲然挺立,宛如一堵厚实的墙,为身后的海妖们撕开了一条生命走廊。 在海妖族群眼中,雪怪的力量已然堪比神明。 同样的灾难也出现在梅拉各地,或是地震,或是山崩地陷,火山喷发不计其数,宛如敲响钟声以告知万物,魔力潮就这么抵达了高潮阶段。 晨曦领内记录魔力浓度的简易指数计第一次指向了塞拉早早定下的标准,忙晕头的三人看到的一刹那先是惊愕,而后触手不由自主地以击掌的形式拍打在了一起。 “晨曦领将在这一刻起正式进入能够在领地内频繁进行短距传送的新时代!” 迫不及待的塞拉抢走了身体的控制权,沟通正在运转的黄昏法阵,三人视野中的事物一阵模糊,再眨眼时已经出现在了晨曦城堡不远处的密林内。 “让我也试试!”璐璐有样学样,她校准位置,这一次精准出现在了魔法塔主塔之上。 在诸多值班的成员面前,璐璐兴奋地直挥触手,激动地与众人分享着这份曾经被无数魔法师构思,却受限于时代无法应用的力量。 法阵辐射范围内,三煤球快乐地闪烁着,这一次没有魔力枯竭带来的使用限制,几乎不可同日而语富饶魔力令一向冷静的塞拉忘情地叫了起来……虽然路禹的耳朵被璐璐和塞拉吵得直发疼,但是听着她们如此欢快的语气,他干脆也附和了起来。 把书籍划分出不同权限,并给予不同的人予以识别绑定,让晨曦领大多数人能够拥有便捷式的传送体验成为了三人异口同声提出的方案。 为了实现这个方案,法阵的辐射范围必须扩大,曾经受限于魔力,晨曦领无法做到将整个领地纳入法阵运转之下,以完成月刻结界那般整体轮回的壮举,只能应用于单独的轮回塔内,而如今……他们有了挥霍的资本! “如果传送法阵已经可以频繁使用,那么人偶是不是……” “塞拉你这话真奇怪,人偶之前不就能够稍微在晨曦领内活跃了吗,如今魔力充足,重新刻画法阵便可以抵御灵体入侵,成为晨曦领的守卫了,不是吗?” 塞拉笑着回复璐璐:“我指的不是普通的人偶,是破魔水晶巨人以及蝴蝶。” 两颗煤球愣了片刻,齐刷刷发出了“啊啊啊啊”的声音。 凡妮莎遗留于世间最为宝贵的财富,蝴蝶与破魔水晶巨人为了方便运输已经被塞拉拆成了零件。 它们曾是沉默山脉所有贫魔魔物的梦魇,以强悍的力量维持着凡妮莎小屋的安全,而维系他们运转的,正是一整个魔力地脉。 晨曦领此前并没有一整个地脉的力量供应这两尊大神运转,然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不顾仍在频发的余震,塞拉指挥着众人将人偶的零件从仓库中拖出,在空地上开始了组装。 即便有塞拉在聊天室内提供的部分说明,路禹和璐璐仍然对于凡妮莎人偶复杂的构造大脑冒烟,深刻意识到了隔行如隔山,为了不损坏这份伟大的知识,他们自觉化身成给大佬玩家递工具的小弟。 这是路禹第一次旁观别人组装如此巨大的手办,同时也是塞拉第一次拼装这种规模的庞然大物,即便路禹和璐璐把身体活动时间全都让给了她,一整天下来,她也只完成了破魔水晶巨人的大腿与镶嵌了运转核心的胸。 高度精密的构造让旁观晨曦领众人瞠目结舌,他们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数百年前魔法师的杰作,在那个知识相对如今更贫瘠的时代,她究竟是如何探索到这些足以让后人惊掉下巴的伟大知识,又用了多少时间去检验自己知识的准确性? 假如他们生于这个动荡与机遇并存的全新时代,会有怎么样的成就? 巨人巍峨的身姿开始显露于大地之上,浑身上下散发的淡紫色光辉神秘而诡魅,被打磨得光滑的表面清晰可见周围事物的倒影,它是穿越时间而来的绝美艺术品,沉默山脉数百年的沉寂之后,于魔力潮抵达高潮的钟声敲响之际,将会再度以完整的姿态屹立着。 曾经被破魔水晶巨人追杀得走投无路的路禹看着这个完好复原的怪物,意识到它即将成为晨曦领的一员,内心没来由的生出一股自豪之意。 “运作吧,破魔水晶巨人,这是你最新的使命,守护这片属于我们的土地!” 与法阵连接的刹那,破魔水晶巨人沉寂的核心重新闪耀,属于人偶的“生命”被一点点注入其中,晨曦领的边界被镌刻进内嵌法阵之中。 紫色的光辉闪烁不止,禁魔与储魔来回切换,仿佛一台正在测试程序是否完好的机械。 当它不再半蹲,而是缓缓直立,纺锤形的脑袋中倒映出了在场的每一个魔法师的身影。 心脏慢跳了半拍,每个人只感觉这是一座山岳活了过来,紧接着是几乎让人窒息的绝望感,身体的本能在疯狂催促每一个直面它的人,“快逃!” “塞拉,你太棒了!” 璐璐情不自禁用触手拥抱了塞拉。 “啊…哈哈…哈哈哈…”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塞拉连话都不会说了,竟然顺势也接受了路禹伸过来的触手。 霍古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踱到了破魔水晶巨人身旁,用爪子轻轻挠了挠这个大块头,意识到它确实能识别敌我后,微微颔首:“海妖们如果还想来试试,这个大块头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惊喜。” 得到来自众人的赞许与鼓舞,尤其是被璐璐抱抱后,塞拉干劲十足,一边手把手地教,一边轻车熟路地组装起了第二个大号手办,蝴蝶。 有了破魔水晶巨人的经验,蝴蝶的拼装极其顺利,当最后一份羽翼素材连接完成,这只曾经与霍古王牌空战不落下风的自走魔法炮台重新振翅,它于晨曦领上空翩然起舞,轻盈的舞步好似是货真价实的生灵,随风而落的鳞粉闪闪发亮,宛若满天星陨,如此巧夺天工的细节令每个人都只能用力地拍动手掌。 回荡在晨曦领内沉闷的脚步声与那时不时响起的轻微振翅之声为每个人提供着无与伦比的安全感,战斗组成员在塞拉的引导下站在了巨人的肩头,与其一同俯瞰着属于他们的领地,或悬挂于蝶腹之上,化身蝉蛹,将脚下的土地尽收眼底。 速来有记录晨曦领变迁习惯的小薄暮忍不住写道:“这是晨曦领进入新时代拥有的第一件玩具……不,塞拉大人似乎更愿意称呼他们为,伙伴。” 亲自挥动着触手下厨犒劳塞拉的路禹难得从对方口中又听到了一句谢谢,浑身刺挠的他迅速恳请塞拉别那么客气,在收获一份痛骂后,路禹浑身舒坦。 璐璐左顾右盼,总觉得路禹多少带点大病,塞拉好几次示好都成功被他兑换成了一份嘴臭大餐,他们的关系明明可以变得更好,这样自己也能更好的进行操作…… “难道说路禹喜欢这样?” “身体借我用用?” 塞拉和璐璐异口同声:“干嘛?” “我的身体吸收魔力速度异乎寻常地快,虽然总量一直被伱们嘲笑,但是在这种浓郁的魔力环境下,我是不是能打破吸收与消耗的平衡,强行无视总量基础呢?” 自从成为魔法师以来,路禹的天赋就被身为天才行列的璐璐、塞拉,乃至是教国的大伙轮流惊叹并夸赞,但是在见识路禹惨不忍睹的魔力储量后,他们总会表情微妙。 “世界给你打开了一扇窗,然后随手又关了一扇。”这大概就是路禹体质最准确的形容。 被满足了胃的两人很爽快地让出了身体控制权,路禹先是召唤出了二号,接着是学肉战车与噬魔树,感觉到力有不逮的他强撑着把大碗呼唤了出来,然后快速用塞拉教授的魔力吸收法疯狂吸纳四面八方的魔力。 感知相连的璐璐和塞拉很快就发现,路禹的身体状况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好转,极度贫魔带来的不适感正在消失。 “趁现在再召唤一只?”塞拉怂恿。 路禹正有此意,审视身体当前的状态后,他小心翼翼地又召唤了一只小暗。 剔除刻印召唤物须臾外的五召唤物,这是路禹从未达到的极限! 路禹视野开始模糊,但是好在神智还算清晰,他对着五只召唤物一一下令,让他们进行不同程度的活动,然后欣喜的发现,虽然自己的身体一副快要被击溃的模样,但竟然真能勉强地维持着他们的存在。 “五召唤物同时召唤,你这也算是载入召唤师史册了,我敢保证,在你之前,整个梅拉历史都未曾有过这样的奇迹。”塞拉感慨。 璐璐说:“别说梅拉,我相信整个世界都不会有,如果有,那他早该成为先驱者了,路禹你一定是召唤师当下的第一人无疑,没有人比你对召唤物的掌握与了解更深!” 说吧,璐璐还补了一嘴:“好吧,知识储备上,也许欧尔库斯还是赢你一筹,毕竟他看书时间比你长,这是年龄带来的优势。” “真希望你在夸奖我时候不要那么严谨,让我能够好好享受这份赞美。”路禹笑了起来。 (本章完) 511.尸潮来临 持续不断的地震让大雪山雪崩频频,仅有的能同行的道路被掩埋后,这里彻底与外界隔绝,只剩下少数冰晶元素漂浮于雪山之巅,沉默地鸟瞰着蔓延向四周的那抹白。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黑尸会成员气急败坏地大吼,然而身旁的同伴却急忙捂住了他的嘴,以防他的大嗓门引来又一波雪崩打击。 缠绕于手腕的漆黑烟气如蛇般灵动地蜿蜒爬行,一位黑尸会成员神色狰狞地将黑气注入地面,不多时,雪地中,一个又一个骷髅艰难地刨开身体四周的积雪,松动已经挂满了冰晶的身体站了起来。 战斗组之所以找不到任何它们活动的踪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黑尸会为求隐蔽早已有所准备。 大雪山寒冷的环境能够减缓大部分尸体的腐败速度,让部分无意识灵体拥有死者之躯,而数量庞大的骷髅即便身体碎裂也无所谓,他们的身躯更像是拼图,散落一地的部件可以互相借用,并不互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隐匿于大雪山的黑尸会迎来了进入高潮阶段后天地变色的剧变,剧烈的地震让大雪山晃动不止,冰封的山峰倾泻下一波又一波的积雪,将隐匿的骷髅尽数掩埋,不见踪影。 厚厚的积雪完全阻隔了黑尸会众人的魔力,他们无法探测到仍有自己气息的骷髅,只能无力地在雪崩后松软的积雪上愤怒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并非所有黑尸会成员都参与了这次学派的委托,不少人主张谨慎行事,认为亡灵魔法初兴,他们掌握的力量远不如那些旧知识,应当在暗中积蓄力量,力求弯道超车。 在这个阶段贸然卷入学派与一个割据势力的生死斗争,更是有可能直接与四大国之一的教国起摩擦,与新兴势力之一,势力如同谜团一般的晨曦领交恶……这很愚蠢。 然而学派给出的报酬摆在眼前,黑尸会一些人仍是心动了。 不加以约束,允许他们肆意地制造无人区扩大亡灵军队的数量,以及事后一个默许的学派地位,这两份报酬丰厚得让人发狂。 黑尸会为此争吵不休,最终只能分为两派继续行事,一派执行学派委托,并试着挑战现有的各方势力,争取为黑尸会在这动荡的时代拿下一块能够经营的地盘。而另一派则继续保持隐匿态势,按兵不动,以防深度卷入纷争之中。 行动派一个个都高度鄙夷保守派,认为他们胆小如鼠,因此各个暗中发狠,一旦获得了其他势力的统治区域,最终拥有固定地盘后,绝不分给他们任何位置。 现在出师未捷,携带的亡者大军就损失过半,只剩下无意识亡灵与部分行尸仍能活动,在场的黑尸会想起两派人离别时说过的话,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你们这幅气急败坏的模样看上去真蠢。」 「莎拉,少说风凉话,哪怕这些夹在大国之间的城邦再弱小,他们拥有的武备力量、境内流动的冒险者凝聚起来仍是一股让人头疼的力量。」 「当时离开时我们主张要更多的尸体,格桑不愿意,也是你说无所谓,不仅如此,他们在说我们只是在做一次大概率会失败的尝试,你也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接连雪崩损耗了我们的骷髅军团,你竟然还说这样的话!」 像是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黑尸会的成员纷纷把矛头指向了叫做莎拉的女人身上。 这个浑身笼罩着厚实皮绒中,只露出一张精致脸蛋的女人只是冷笑,直到众人七嘴八舌地骂了个够,她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既然想要有所作为,一举超过格桑那群老家伙,拥有更高的地位,你们就应该对我们要做的事情充满了风险有所觉悟,天灾不过只是可能遭到的意外中最让人无法接受的一种罢了,但谁说这不是一次巨大 的机遇呢?」 黑尸会十分年轻,作为一群偶然摸索出死灵系魔法的人,他们集合起来排资论辈基本仍以旧有的位阶体系为主,而非死灵魔法的造诣——毕竟都在同一起跑线上,谁又能比谁强呢? 也是因为如此,黑尸会内部对于死灵魔法更有自信,自诩天赋更高的人心生不满已久,如今被莎拉赤裸裸地说出,众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说了,危机与机会并存,天灾既然能摧毁我们的亡者们,自然也能带来大量的灵体。」莎拉轻轻仰起头,眼神一一扫过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的同伴。 「不再筹备,直接入侵?」有人试探着问。 「正是如此。」莎拉立刻回答,「天灾仍未结束,各大城邦的秩序一定处于混乱状态,有灵体就吸纳灵体,有尸体便操纵尸体,如果都没有……就亲手创造!」 …… …… 莫尔顿城,一个在四大国城邦中随机抽选人员提问也未必能有人知晓的边远小城,作为四大国缓冲地带上的城邦之一,其存在感等同于现在梅拉大陆存在的巨龙。 毗邻大雪山的莫尔顿城冒险者流动频繁,往年深入雪山腹地寻宝的人络绎不绝,让这里也成为了商旅收货的重要区域,一举带起了本地的商业繁荣。 格罗夫就是这样的一名商人,数个月前,他收购了一间魔物制品铺子,以毒辣的眼光审视着冒险者自吹自擂间摆上柜台的「好料子」,然后精准地给出一个让浑水摸鱼之人哑口无言的价格。 神眼格罗夫之名由此传开,即便不卖货,也总有冒险者从周边城邦赶来,拿出自己辛苦所得的货物让他一断,他的铺子也因此门庭若市。 冒险者们对于格罗夫的人品交口称赞,因为他总是乐于打听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并会善意地以「故事很有趣,为我提供了情绪价值」等理由多给几枚银币,没人觉得自己那点破事真的值钱,人们只会在闲聊时说上一句「格罗夫***仗义」。 然而只有格罗夫自己知道,他并非真的仗义,打听各种各样的故事,也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格罗夫出生于梭伦境内,家徒四壁的他自然没有机会觉醒,魔法更是遥远的名词,为了能够饱腹,他从小就从猎人那学会了狩猎,也许是上天长年累月与战利品打交道,在狩猎技艺提升的同时,他的鉴别水平也在水涨船高。 这门手艺最终让他在机缘巧合下加入了梭伦王国骑士团的编外团队,成为了为他们提供信息的区域信使。 曾经在北境活跃的他因为北境沦陷的缘故,被派到了西南角,而这一次格罗夫的任务赫然是「监视教国在此区域的活动,以及晨曦领的动向」。 说起来有些搞笑,梭伦王国骑士团隶属于狄维克一系,在这场梭伦内战中,格罗夫也可以归类为所谓的正统派。 格罗夫不知道狄维克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下发了这个指令,但如今的实际情况是,单线联络的上司对于他的信息已读不回,只是不断地发送着「继续执行任务」的指令。 格罗夫陷入了迷茫,他麻木的收集了大量的信息,机械地定期向上层汇报,时不时穿插着自己的暗示,然而一切暗示均如泥牛入海。 望着自己桌面上大量渠道而来的教国以及晨曦领信息,格罗夫沉思着。 桌面上摇曳地烛火将他的影子拖曳得很长很长,满脸胡茬的他显得粗犷而野蛮。 他拿起一份有关晨曦领,已经整理好的信息看了许久,无声地笑了笑,用布满老茧的手将它一点点伸向了烛台,任由这份由银币换来的信息化为灰烬。 「使命感?笑话。」格罗夫低声喃喃,拿起身旁的酒壶一饮而尽。 这不是一个信使该说的话,更不是信使该做的事,这份信息包含了他从一些海妖口中艰难获得的内容,也是海妖在晨曦领内损失的可靠数据。 整个梅拉都对海妖所谓的惨败云里雾里,晨曦领地处偏远,没有人获得了具体战报,所有的消息都来源于流言蜚语,难以让人信服。 认为晨曦领胜利很有含金量的,与嘲笑晨曦领只是击败了几百海妖就自吹自擂的人终日在酒宴上论战,据说各大学派也为此争执不休,动荡的当下,却鲜有人亲自抵达这处偏僻的西南角询问对战双方。 「我们仍有一些海妖被囚禁于晨曦领内,尚未赎回,如今海妖建国,德弥女王为首,商路初通,希望神眼格罗夫阁下能为我们介绍一些可靠的商队,以及冒险者,我们愿以人类世界中十分昂贵的海妖鳞为酬谢。」 短短一句话,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庞大,格罗夫仍然记得自己强装镇定,转身进入里屋捂着心脏的反应。 结合他打听得知的上岸海妖数量,以及海妖建国的信息,格罗夫的直觉告诉他,晨曦领必然让海妖吃到了难以想象的大败仗,否则一向零碎的海妖为何会舍弃小族群,转而以国家的形式存在? 他本想立刻将这份信息转交给上层,但在行动前的一瞬,他没来由地怔住了,而后鬼使神差地将例行通报的讯息全都按了下来。 除了铺子一无所有,初始资金仅仅是二十枚银币,独自孤悬西南边陲做着无人认可的事情…… 一股悲凉的气自头顶灌入,格罗夫看着镜面中苍老的自己哈哈大笑。 信息开始堆积,梭伦西南边陲唯一的信使格罗夫如悟道般摆烂,他将那一瞬间的醒悟归结为「如梦初醒」。 没有等来信息的上层第一次主动联络了他,用的不是信使,而是少见的通讯法阵,这处仿佛被遗弃的信使站点第一次得到了上面的关注,配备了浸染之站后普及开的通讯法阵。 格罗夫下意识地卑躬屈膝,战战兢兢地进入法阵,等来的不出意料地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 格罗夫痛恨自己的卑微,也痛恨自己没骨气,那个声音分明远在千里之外,在那富饶,文明的梭伦境内,但自己却不由自主地想要跪服。 通讯结束的格罗夫攥着拳头走出了法阵,他忽然又一次意识到,与自己交接的人从未提及过获取信息的事宜,更是一次没有就自己提出的信息进行过任何询问。 那些繁琐复杂的事项本该有着更为精密的鉴别流程。 格罗夫鼓起勇气,以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编造了一份从不存在的信息,怀揣着忐忑,单独转送给了梭伦。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半个月过去了……没有人质疑,没有人联系,仿佛那份编造出来的信息一切属实,他们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这一切。 格罗夫呆滞原地,很快,他笑了起来,笑得苍凉而悲戚。 他们痛骂自己,只是因为他没有定期发送信息。 他们愤怒只是因为自己没有执行信使的使命,乖乖呆在他们布置好的棋盘上。 他们从来没有尊重过自己的付出,更没有认真审视过一份份从西南边陲被他小心翼翼整理,筛选出来,饱含心血的信息。 他们把自己当什么了? 畜生吗! 一份份信息被格罗夫投入火中,格罗夫看着火苗愈发旺盛,内心无尽地畅快。 当一个人选择了摆烂,那他就是无敌的。 不再被信使这一身份所束缚,格罗夫肆意地在房间内辱骂着梭伦的一切,将自己一直以来积攒于心中的郁气喷吐而出。 他受够了这混账的一切。 从今天开始,他要摆 烂! 抱着成为摆烂人的信念,梭伦信使格罗夫拿起酒壶走出家门,决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漫漫长夜,没有酒可不行,如果再能有一只烤熟的嫩鸡仔,这将是绝妙的一晚。 去他妈的使命,去他妈的工作,都去死吧! 这么想着,格罗夫心情愉快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 大地颤动,格罗夫愣了片刻,四处张望,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远处兵器相接的金铁声唤醒了他身为猎人的警觉,他下意识做出了逃跑的动作,眼睛仍警惕地注视着远方街道上摇曳的火苗。 近了,更近了。 白骨成山、鬼魅如影、行尸成群…… 尸潮瞬息而至,他们身后,惨叫声被更为尖利的、惊恐的呼喊声盖过。 512.投了,投了! 视线里一团黑影向着格罗夫急速而来,他下意识撇头,黑影擦过肩膀掀起的狂风让他的发丝狂舞。 重击声于身后响起,他快速回头瞥了一眼,而后冷汗直流,浑身肌肉霎时间紧绷起来。 那是一位城主领地卫兵的半截身子,双目圆睁,至死仍不敢相信自己所目睹的一切,其手中所持的精铁长剑被怪力折断,身上所着铠甲的甲叶片片碎裂。 前方传来的爆炸让格罗夫转过了头,位于莫尔顿正前门方向一道道耀眼的光直冲天际,在漆黑的夜色中如利刃开天,无形的光幕挤压着周围的白骨,随着爆鸣声响,格罗夫分明看见大量的尸体与灵体在这一击下灰飞烟灭。 “灵体往往惧怕光属性魔法。” 这是在魔力潮开始后,学派与各地区统治者自上而下普及的知识。 也许是长年累月谨慎小心的处事风格,格罗夫因此杞人忧天般地费重金购置了一件携带双属性附魔的铠甲与长剑,为此他曾经小心翼翼地询问梭伦是否予以资金上的支持,但回答他的却是冷漠的“不”。 虽然不知道前方的魔法师、冒险者与普通卫兵能支撑多久,但是长年以来游走在危险地带锻炼出的敏锐嗅觉让格罗夫觉得状况不太美妙——尸体太多了。 他们趁着夜色排山倒海而来,莫尔顿城四人高的城墙在尸潮搭建的人梯下轻松被翻越,格罗夫只能以“泥沙俱下”形容他们大规模落入城内时的景象,而灵体则像是一缕缕烟尘尖啸者掠过屋顶,播撒着恐惧。 在梦中惊醒的民众茫然地走出小屋,看到的却是黑暗中不断闪烁的点点磷火,以及满天凄厉可怖的尖啸,顿时间乱作一团。 格罗夫迈开双腿使劲狂奔,在混乱的街道上艰难地撞开一条路回到了家中,他下意识想要去焚烧那些尚未被打扫完毕的信件,以及这些年来为梭伦核对发送的重要消息总览,但在手忙脚乱了几秒后,他怔住了,愤愤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怒骂道“你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找出被他珍而重之存放在地窖中的盔甲与长剑,精准控制好自己的负重后携带上不会过度影响自己行动速度的几枚魔力水晶,最后在众多药剂中选择能够最大程度保住自己性命的几瓶。 聆听着街道上愈发混乱的声音,惨叫、哀嚎、哭泣、癫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格罗夫觉得自己仿佛身处神话故事中魔神所统治之地。 背起包囊就要推门离去,他又一次止住了脚步,浑身颤抖的他遵循了脑子里不断呼唤的声音,将那份为梭伦工作过的证明放入了背囊。 在死亡面前,即便是最软弱的人也会为了生存奋力一搏,格罗夫出门便见到一个瘦弱的中年人举着爬犁与一具骷髅对抗着,然而他的力量是那么的微弱,骷髅的双手一点点压弯了他的臂膀,在他即将被顺势折断脖子之际,格罗夫举起长剑,劈斩! 骷髅应声碎裂,富集的魔力凝聚为光,无情地灼烧着它的残躯,让在地面上努力拼合自己的白骨最终化作了一团骨粉。 确认了武器确实能有效应对当前状况后,格罗夫找准方向,夺路而逃。 身后的惨叫如影随形,曾为猎人的格罗夫一生中从未有过如此敏捷的身姿,他在尽量不碰触到同样逃跑的普通人的同时,尽全力地加速,此刻的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听那个黑心的魔法师鼓吹,再购入一双附魔的软铁靴子,那玩意跑起来一定硌脚,还不如皮靴好使。 所有奔逃的人群都涌向了莫尔顿城的西门,这条本能驰马而过的青石板路上人满为患,此时已经没有秩序可言,为了让自己能够离西门的城主宅邸更近一些,竟有身强力壮者将老者踢倒,任由他成为追赶而来的尸潮口粮,以有效减缓他们的追击速度。 格罗夫愣了片刻,在这位年富力强者未曾注意的瞬间,一剑削掉了他一只脚掌。 “啊啊啊啊啊啊!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然而格罗夫早已跑出去老远,他绝望的嚎叫引来的只有如虫群般袭来的尸潮。 格罗夫追随着逃亡者的脚步冲到了一半,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内心升起。 他忽然回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的一次狩猎,检查捕兽夹的自己没来由的浑身一惊,而后全身发凉,他惊恐地撒腿就跑,即便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身体仿佛夺走了大脑的控制权,强行他执行了这个指令。 就在年幼的自己跑出几步后,他赫然看到了一头高大的魔物从远处的灌木丛中悠然地踱步而出。 他看穿了捕兽夹的小把戏,转而蹲守捕兽夹,化身猎手等待着自诩为猎手的可怜虫到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格罗夫的身体仿佛回忆起了那一刻。 “难道说?”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诞生,而此时骤然于城主宅邸内升起的耀眼火光则证实了一切。 莫尔顿城主宅邸内的魔法师艰难地应对着成百上千的灵体,然而这些没有了躯体的无比灵巧,在空中不断地闪躲,让魔法师们释放出的魔法纷纷落空。 伴随着一位又一位魔法师胆怯后退,原本结成的对敌阵型很快便出现了裂隙。 “他们没打算让任何活人离开这座城!” 察觉到这个事实的格罗夫很快理解了内心恐惧的来源,再次抬头仰望四周,远处的天空中分明漂浮着大量的灵体,没准外围也有游荡的尸体蹲守着。 拿出仅有的两张卷轴,格罗夫毫不犹豫用掉了一张,为自己施加了能暂时提升速度的风魔法,火速冲到了西城门下。 这里已然失陷,仍在奋战的卫兵早已虚脱,只是凭借着身体内的一股戾气在勉强抗衡。 “往城门外打,他们想要全歼我们!” “做这个打算必然是害怕自己的行径为周围城邦所知,有所防范,我们必须逃出去示警!” 格罗夫本想这么喊,但是话到嘴边他换了个说法。 “只有向城门外突破才能活,死守真的是死路一条!” 乱糟糟的现场,格罗夫的大嗓门压下了周遭的喧嚣,一时间,求生的渴望让仍在战斗的魔法师、卫兵全都调转了反向。 在一道光魔法排斥开了沿途的大量尸潮后,格罗夫将自己最后一张加速卷轴用了出来。 一切只为出其不意,即便是对方也想不到有人会在尚未打开一条逃生通道的空挡以肉身撞进尸潮之中,寻常人只会被白骨与腐尸撕扯粉碎,化作一份口粮。 然而格罗夫有附魔盔甲,这份重金从魔法师手中求购的光、土双属性附魔能够让有了正面硬吃的勇气。 他看出了屠城已是必然,以莫尔顿城平均位阶可能不到六阶的战力应对如此庞大的亡灵大军完全就是痴人说梦,唯有趁着局势混乱之际才有逃命的一线生机。 格罗夫赌了,就赌自己辛辛苦苦攒钱,被其他信使吐槽脑子有病买下的装备好使,就赌那位黑心魔法师没有在质量上给自己大砍一刀! “砰!” 格罗夫的血肉之躯撞在尸堆之中,盔甲瞬时释放出柔和的白光,轻柔地将他包裹起来,一双双无形的手将周围涌来的白骨与腐尸拒之门外,他就这么硬挤着在尸潮组成的墙壁中趟开了一条细缝。 仍试图炸开一条道路的魔法师们看到这神奇的一幕连忙紧随其后,试图利用格罗夫一起逃出生天,然而从天而降的大量灵体撞在他们的躯体之上,他们只觉思绪一凝,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迟钝了片刻。 只是片刻,白骨一跃而起,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拽住了漂浮于半空中的他们,一只又一只白骨前仆后继,攀岩而上,形成巨大的白骨塔,他们就这么在空中将一个又一个魔法师生生扼死。 也是这一刻的转火给了格罗夫一线生机,他艰难地从尸潮中冲出,借着加速魔法的余力向着远方的山谷中亡命狂奔。 似乎被人操纵的灵体们纷纷离开魔法师的主战场,他们共同组成了一片白色的迷雾,以极速逼近格罗夫。 同时,灵体之后,是两位身着黑衫的黑尸会成员,他们动用一切仿佛追赶着逃跑的小苍蝇,力求将所有人的嘴都捂住。 这场你追我逃的耐力赛在一处断崖处迎来了终结,灵体组成的死亡之墙狠狠地拍打在了格罗夫的身体之上,思绪几乎要被撕碎的他立足不稳,就这么坠入了下方的密林之中。 灵体们不依不饶,在追上来的黑尸会成员操纵下,一齐飘向断崖下的密林。 “果然还没死!” 看到远处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黑尸会发了狠,他们不惜魔力地增强着灵体,哪怕冒着失控的风险,也坚决的要搞死这只逃来逃去的虫子。 穿梭于密林之中的灵体避开了重重障碍,先于黑尸会一步锁定了目标。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密林,树木顷刻间起火、倒伏,浓烟滚滚中,失去了目标的灵体盘旋于上空,茫然地厉啸着。 黑尸会匆匆而来,在看到地面上碎裂的盔甲、断裂的长剑,以及一地的血肉残渣后,恨恨地骂了一句:“麻烦的渣滓,临死都不让我们获得尸体!” “不管怎么样,我们算是完成任务了,把东西捡回去,告诉他们,莫尔顿城的围剿顺利完成,没有幸存者。” 整整一天一夜,接近黄昏时分,于爆炸处不远的一棵树下,泥土松动,一双脏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而后是头颅。 他谨慎地观察四周,在听到归巢的鸟儿欢快地发出鸣叫后,且未有不和谐的打断后,他终于松了口气,猛地将身子从泥土中尽数抽出。 活似个泥人,光着膀子的格罗夫直至此刻仍然浑身发抖,一切都太悬了。 他所携带了两瓶药剂,一瓶是从碎金城商人手中搞到的不知名炼金术师捣鼓出的易燃易爆品,一瓶则是能够在泥土下隐匿并呼吸的魔药。 一切都是事先的准备,一直考虑自己有一天可能会信使身份暴露的格罗夫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金蝉脱壳的逃跑路线,他为此购置了一具血肉人偶,藏匿于这处密林中,以便必要时假死逃出生天。 他想过自己的敌人可能是晨曦领亦或者教国,甚至可能是某一天要脱离梭伦时迎来的同伴追杀,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等恐怖的境况下救了自己一命。 仔细想想自己这些年来所得的积蓄基本都用以筹备保命事宜,基本毫无积攒,他往日里总是会问自己……这些付出都值得吗? 直到现在,他忽然想豪气地大吼一声“值!” 但转瞬间,他的豪气便瞬时消去。 格罗夫忽然发现自己已然无处可去,今夜本就打算彻底摆烂,不再为梭伦的饭桶们继续工作,受那窝囊气,如今经历了生死洗礼,心境豁然开朗的他更是不愿意再吃回头草。 四十余岁,孑然一身,又身无分文,半生已过却从未有过属于自己的人生目标,格罗夫茫然了…… 逃出来了,可又要去哪,又能去哪? “投身教国?” 现在翻过大雪山无异于自寻死路,再者说进入教国的核心要义是信教,而他对光辉之神并不感冒,一个曾经向神明无数次祈祷拯救自己父母姐妹却得不到回应的人是不会信一个未曾显露过真实神迹的雕像的。 再光辉的教义也敌不过“伱未曾救过我,我为何信你。” 苦难早已洗去了格罗夫对于宗教的虔诚,他痛恨那些虚无缥缈的话术,只愿意接受实实在在的降临。 “投身泽尼尔与塔妮娅?” 又回到梭伦的怀抱?可在格罗夫眼中,梭伦就是梭伦,无论是如今打着支援觉醒者旗号的塔妮娅还是霸气的泽尼尔,都是被那片土地所束缚之人,而且自己贸然投奔……被怀疑、被猜忌,自己又还能有多少余生能被这些人蹉跎。 格罗夫做完排除法,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也让他的心砰砰作响。 他想起了自己逃跑时拿出的信息总览,以及曾经对接过的梭伦信使信息…… 虽然晨曦领的暴食者很恐怖,但是他们家的西格莉德领主似乎是个还能说理的人,而且就他掌握的信息,这位领主大人平日里采买总是平易近人的…… 回顾昨夜发生的一切,格罗夫的内心越来越接近那个选择。 既然都赌了这么多次了,何不……再赌一次? (本章完) 513.路禹与塞拉的共鸣 不敢靠近任何城邦,也不敢与人接触,经历了莫尔顿被屠城一事后,格罗夫将小心谨慎发挥到了极致,疑心这些沿途的城邦已经被那群操纵亡灵的魔法师们盯上。 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逃脱危险区域。 找准西南方不断前进的莫尔顿足足走了四天,才在无意间碰上了一只独居的半人马,双方在密林中的会面算不上太友好,不信任让两人警惕地对峙了许久,在格罗夫送出的一份魔力水晶下半人马才消弭了些许戒备。 经过指点,格罗夫得知,自己距离那座被迷雾笼罩的晨曦领已经不远,只要穿越大片被枫血优势种所控制的区域,再越过一条天灾之后阻隔两大领地的大裂谷便能够抵达。 “我奉劝你绕道。”半人马提醒,“枫血不是个好惹的角色,在过往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们对外来者总是毫不手软,与晨曦领的静默相比,简直就是一群屠夫。” 即便没有半人马,格罗夫也不打算与这群危险分子打交道,只是他诧异于晨曦领周边生灵对于它的评价,听上去……很良心? 格罗夫分明感觉到,在得知自己是前往晨曦领寻找四领主后,半人马的态度有了显著的好转,甚至放下了手中绿意盈盈的长矛。 “在你的眼中,晨曦领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半人马瞥了格罗夫一眼,摇了摇头:“我乃至在这片区域独自生活的大多数生灵都对晨曦领内一无所知。” “但看上去,晨曦领在你们中风评很高?” “晨曦领虽然神秘兮兮的,但它把门关上后就不在乎伱是否在外围闲逛,只要你不侵入领地范围内,它永远沉默,对我们而言是完全无害的,并且即便晨曦领的领地子民人员外出与偶然相遇也是平安无事。” “红焰山脉过往有三大知名种族,青叶精灵、卢塔尔巨人,以及枫血,无论哪一个都没有如今的晨曦领好交流,你说我们会怎么看待这些种族?” 谢过半人马后,格罗夫再度启程。 绕着新生成的裂谷边缘行走不久,格罗夫偶遇一群精灵,对这片地区有所了解的他迅速意识到这可能就是青叶部族。 没有卷轴无法逃跑的格罗夫只能硬着头皮,摊开双手以示自己没有武器,并祈祷这些精灵不会第一时间发动攻击,而是留给自己一些解释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精灵们毫无敌意,他们见到格罗夫竟有种说不出的敬畏感,着急忙慌靠过来后,聆听了事情经过,迅速帮他在裂谷之上以藤蔓架设起一道连接两岸的桥梁。 走到对岸的格罗夫茫然地朝着身后的精灵们挥手,并困惑于他们的热情。 他曾听闻晨曦领的边界施加了幻术,寻常人步入其中便会迷失方向,或是原地踏步,或是不经意间在内部转圈,最终在某一刻返回外界。 没有魔力的格罗夫拿出了一张卷轴,在干净的背面以泥土写下“不要伤害我”几个字后,高举双手缓慢向前试探,祈祷晨曦领的人能赶快发现自己,他现在真的好饿! …… …… 正在手把手为晨曦领符合条件者安排传送资格的三煤球有些发懵。 举着“不要伤害我”的牌子,赤裸着上身,遍体鳞伤地踏进晨曦领的幻术结界之中,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就连现场的萸草与西格莉德都面面相觑,雾妖更是变成了一个特大号的黄色问号——魔力潮的到来让她终于有了上色能力。 主塔内负责监视的人员自身也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处理,因此急忙前来请示。 “带他进来吧。” 而后三煤球转向西格莉德,路禹开口吩咐:“你先试探一下他的来意,我这个模样,你懂的。” 西格莉德掩嘴偷笑,欣然前往。 今日正好是晨曦领传送权限发放日,大量符合资格的魔法师都在会议室内等待,赤裸上半身满脸胡茬的陌生男人被领进来的一瞬间,他们热烈而期待的讨论声渐渐停息,视线逐渐停留在了这个奇人身上。 在这位奇人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之际,一位战斗组的成员拿来了上衣为他披上,清场的指令也被下达,会议室内迅速只剩下了寥寥数人,用饶有兴致的目光从上至下审视着他。 “名字。” “格罗夫,莫尔顿城的魔物制品商人,他们更喜欢称呼我为神眼的格罗夫!” 也许是众人的视线拷打给予了他不少精神摧残,一向冷静的格罗夫迅速地将能够识别自己的信息一股脑抛了出来,以求站在不远处,一副主家派头的人能迅速理解。 西格莉德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望向与自己一同负责采买的黄昏。 黄昏凑上前低声说道:“确实有这么个人,地理位置上属于环碎金城城邦缓冲带,大雪山脚下,据说他的鉴定能力很出色,附近城邦的冒险者都愿意让他为自己的战利品过眼,以防自己走眼,而且他口碑不错,定价童叟无欺,在当地名声不小。” 正值天灾动荡之际,一个边缘小城的商人如此狼狈地造访晨曦领,这让在场每个人都心里泛起了嘀咕。 而当格罗夫将自己身份全盘托出,并详细说明了当晚的所见所闻后,会议室内的温度突然降低了几分。 消息太多,以至于每个人都只捕捉到了其中一小部分进行消化。 藏于幕后的三煤球晃了出来:“你说你是梭伦的信使,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第一时间向梭伦报信才对,大费周章来我们晨曦领干什么?” 一直低着头的格罗夫闻言抬起头正欲回答,看到那不断释放着黑气,数道触手无风自动的三煤球,他怔住了,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 “哦,被说得心虚了?”璐璐说。 第二个声音从煤球体内蹦出,让格罗夫脸上的表情又精彩了几分。 数十年的信使生涯,格罗夫见过的奇诡怪诞之物也不算少了,但是悬浮于眼前的这份视觉冲击仍是让他头皮发麻,艰难压制下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后,他拿出背囊中的信息总览,双手呈向这位被其他人恭敬注视着的“领主”。 塞拉用触手捻起厚厚的纸张翻阅了几页,身子忽然顿住。 “你到底什么意思?” 伴随着第三个声音的蹦出,格罗夫强压着牙关打颤的冲动,深呼吸:“我已经叛变梭伦,希望投靠晨曦领,这是我信使身份的证据,也是我的诚意……除此之外我还能为您提供梭伦王室埋藏于周边地区,乃至梅拉各国内部的一些信使信息。” 塞拉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番话中的价值,她不急于说话,而是沉默了许久,直至格罗夫不安地颤抖,这才冷哼:“平白无故投靠我们晨曦领,晨曦领什么时候有了比肩四大国的威望了,值得你放弃妻女家庭投奔?” 被如此问及,格罗夫反倒镇定了下来,他苦涩地笑了。 “领主大人,我自十九岁起为梭伦工作,至今已有二十七年,再过不久也要五十岁了。”格罗夫仰起头,自嘲道,“身为信使,这只会拖累他们,因此我我无儿无女,没有伴侣。” “倒是孑然一身,说下去。” “二十七年,走过梭伦北境,去过教国德莫里斯港,斯莱戈的商队中有我的身影,科德佐恩守护的四大国之极留下过我的足迹。梭伦为我下达什么命令,我就去往哪里,像是一块好用的墙砖,搬来搬去,直至伤痕累累,直至衰老难堪……我二十七载岁月自梭伦所得拢共只有一枚金币。” “一枚金币啊!”格罗夫忽然情绪有些崩溃,他高喊了起来,先是笑,笑着笑着便流下了泪水。 这个本该到了古井不波年龄的男人老泪纵横,哽咽地嘶吼着:“这甚至不够我购入觉醒魔力的材料,年轻时我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妄想,认为只要努力地、勤恳地完成自己的使命,属于我的嘉奖终将到来。” “我一次次完成任务,一次次调动,随着年龄增长,距离梭伦也越来越远,身边同行之人也越来越少,我的嘉奖从未到来,我的酬劳二十七年如常……逃出生天的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我这一辈子到底都在做些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老了……”看着自己长年累月工作不满老茧且苍老的手,格罗夫又一次情绪失控了,“当我发现自己的工作从不被重视,那些人总是敷衍地应对着我呕心沥血获得的信息后,我明白了……在梭伦的某些人眼中,我存在的意义,只是满足他们小小的权利欲望。” “领主大人,您问我为什么要背叛梭伦转而投向晨曦领对吗……”格罗夫深呼吸,“我这一生谨小慎微从不敢踏错一步,我已经度过了这样的时光四十余年,至少在剩下的时光中,我想换一种活法,那一晚我选择了赌出一条生路,这种感觉很棒,所以我想再赌一次……赌赢了,开启新的生活,赌输了……反正就是侥幸捡了条命,那就还回去吧!” 到了这时候,格罗夫也洒脱了起来。 格罗夫的话语逻辑算不上清晰,甚至有些条理紊乱,但三煤球无一例外愿意相信格罗夫所说的都是真话。 那是一种麻木、庸碌的人在人生中某一刻被刺痛后痛彻心扉的嚎叫,话语中的悲伤与愤怒都显得他那么的无助,就像是一条受伤的野兽,低声地吠着。 身份和经历的疑点消去大半,有关尸潮的问题很快被摆上台面。 格罗夫将当晚所目睹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包括被灵体组成的城墙穿透身体时脑海深处那股撕裂感也描绘得无比清晰。 路禹问西格莉德:“操纵尸体,之前米莱报告过,熔火群山附近活跃着这么一群人对吧?” “最近有新的联络报告显示,这群人似乎自称黑尸会,如今已经在熔火群山附近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那边消失,莫尔顿城就遭受尸潮袭击,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吧。”路禹冷哼,“不管怎么样,先把消息通告碎金城,让他们转告周边城邦做好准备,并且核实是否有莫尔顿城之外的城邦遭受了袭击。” 璐璐喃喃:“以那些小城的实力,抵抗格罗夫所描述的尸潮几乎不可能做到,他们的魔力远没有到能引发质变的地步,数量的优势将会压倒一切。” 塞拉听出了璐璐的弦外之音——她想下场。 如果是一般的纷争,晨曦领旁观即可,但黑尸会已经有了屠城的行径,而他们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在壮大自己的亡灵大军,更进一步的发展死灵魔法。 运用永远是发展魔法最快的手段,尤其是魔力潮让整个世界天翻地覆的现在,任何不经意间的探索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提升,每次魔力潮中都会有大量的学派、天才脱颖而出,顺势站上梅拉的顶点。 让这群死灵法师肆意地屠杀,恐怕不久之后,他们的量变就会引起质变,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崛起成让人难以抵挡的势力。 但塞拉总觉得有哪不对…… 就在璐璐追问格罗夫更多细节之际,路禹和塞拉的思绪碰撞到了一块,他们的触手几乎是同一时间上扬。 “先等等!” 璐璐愣住了:“等?黑尸会的行为丧心病狂,这种人造天灾的做法绝不可容忍,我们必须在事态没有发展到难以遏制之前迅速斩断他们的触手!” 两人都知道璐璐是在同情那些无辜被波及的普通人,侥幸逃过天灾,又来人祸,人命已如草芥,苦不堪言。 “只要再等两三天就好,在有预警的情况下,黑尸会攻击有准备的城邦未必能顺利得手。” “可你们到底要等什么?” 路禹和塞拉异口同声:“我们要通过教国向学派释放出黑尸会存在的消息,看看他们的反应。” 两人的直觉,这一刻共鸣了。 (本章完) 514.暴增的尸潮 “天灾频发,各地动荡,信息核实困难,尚且无法得知如此偏远的区域事情的具体经过。” 磨蹭了近三天时间,晨曦领收到了安东尼奥的通讯,几个大学派并不积极的态度从这句满是敷衍的回复中展露无遗。 “晨曦领还好吗,教国如今完全遵守着当初劳伦德教皇留下的旨意,平稳地运作着,只不过……罢了,你已经不是教国神选,按照规矩,我没办法透露更多。” 安东尼奥没头没脑的话语让塞拉摸不着头脑,但她也没法细思,因为当前她还有一个必须要去处理的大问题。 黑尸会在过去三天又袭击了两个城邦,屠城成功一个,另一个城邦则是在得到碎金城的信息后做足了准备,最终有幸存者逃出。 幸存者的描述愈发不乐观,在横扫城邦的过程中,黑尸会操控的行尸数量愈发庞大,常规的魔法阵以及大范围魔法已经无法遏制他们疯狂的态势,那些无形体的灵体们行动迅速,往往在魔法师吟唱期间便冲入城中。 教国暂时不愿意插手境外事情,安东尼奥坚决地执行着“守成”职责,在如今天灾遍地的情况下,他做出的唯一努力便是派出数十人的教国魔法师进入西南边陲,尽量以斩首的方式杀死那些黑尸会头目。 可万一找不到黑尸会头目呢? 塞拉如此反问,得到的却是安东尼奥一句“对此,我无能为力”的回复。 在庞大的尸潮面前,数十人的教国魔法师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期待他们能够力挽狂澜,不如祈祷“祂”把凡妮莎或者萨耶尔复活。 “我们亲自上吧。” 路禹的话让晨曦领的众人摩拳擦掌,这群通过不断发展便会越来越危险的怪物出没于梅拉的西南边陲,放纵他们继续祸害下去未知数太大,及早消灭才是正道。 “我说的是,我、璐璐、塞拉,三个人亲自上,晨曦领依旧维持原本的状态运作。” “现在开始,各小组组长有紧急要务立刻汇报,一天后我们将离开晨曦领,届时请向西格莉德报告,她有权批准领内一切事务。” “西格莉德暂管晨曦领,与米莱信息交接的权限全权由你掌控。” 西格莉德瞪大了眼睛,虽然领内的众人一直调侃她也是领主,但是实际控制权丢过来的那一刻,她一脸不可思议。 战斗组的紫星不可避免的好奇道:“为什么不让我们也参与,魔力潮下,我们的魔力也有了提升,完全可以检验一下。” “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是看上去,有一个很阴险的家伙藏在了黑尸会背后,之前只是推断,但是现在……我们觉得可能性很高,因此不得不小心一些。” 学派的反应过于微妙,黑尸会的崛起将会加入现有的学派群体分一杯羹,而这些魔力潮中新崛起的势力往往来势凶猛,很容易便撼动老学派,甚至是取代部分势力的地位,这些人怎么也该叫嚷两句。 与过往魔力潮中出现的学派地位更迭不同,这一次没人叫嚷,哪怕是不知情的情况下先义愤填膺地叫嚷两句,都没有,如此一致的反应,太反常了。 学派已经和塔妮娅撕破脸,碍于面子没有亲自下场,选择了买凶杀人的手段,那么黑尸会这群游走在熔火群山,正好位于绿荫领之后的危险人士是否已经被学派开出的价码震撼,被收买? 路禹一直在避免晨曦领直接与学派有纠葛,因此即便是想以自己的方式稍微撬动梅拉现有的秩序,也是通过塔妮娅和泽尼尔去完成。 在进行召唤模板支援前他都会先将模板发给多个不同的对象,令他们先使用,打着掩护再送塔妮娅一份,未来路禹甚至打算将部分模板直接让塔妮娅的人宣称是自己先摸索出的,以强化她的优势。 对于路禹而言,只要召唤能够再一次复苏,少一些虚名无所谓,如果能有效削弱学派存在的合理性,那这点付出还挺值的。 但是只要是有所行动,就不可能完全毫无痕迹,有心人总能从绿荫领持续有新召唤模板使用上联想到“暴食者”这个名字,召唤与暴食者绑定太深对现在的晨曦领不是好事,树大招风。 为此路禹计划打造出一个全新的人设,并在天灾稍稍平稳后出去走动,留下第二个强大召唤师存在的痕迹,迷惑学派。 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不让学派有任何借口直接向晨曦领发难,继续由推出去的塔妮娅承受学派的怒火。 小组的工作汇报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一旁缠着要跟路禹一起出门的雾妖被须臾架得死死的,哪怕她变成一只小橘猫卖萌也无济于事。 遍地灵体,雾妖这种魔力之躯对于灵体而言就是最好的躯壳,它们恨不得取而代之,重获新生。 “战斗、农务、畜牧、土木、后勤、医疗还有谁……” 房门被推开,萸草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手中的长剑拍在桌面上,激动莫名地指着剑身上的纹路。 只一眼,三人便被那闪烁着点点荧光的蓝色藤状纹路所吸引,那其中轻微的魔力涌动,宛如涓涓细流。 “刻痕……等等,刻痕已经可以这么清晰了,这难道就是你的刻痕!”璐璐惊呼。 “准确来说,这是工匠组一位锻造师释放火苗术时会固定产生的纹路,璐璐大人,你说的没错,魔力确实能产生一段讯息,这段讯息与施术者本人密切相关,并且它已经能在当前的魔力环境下以特殊的方法窥见。” 顿了片刻,璐璐的触手胡乱地挥舞,如果还拥有人型身躯,路禹毫不怀疑她会又蹦又跳,甚至直接在地上打滚,她做得出来。 基于现下环境,刻痕能够稳定呈现,自然也就有了应用的方式,璐璐所构思的以对应刻痕才能开启对应的“锁”,就在眼前。 “萸草,这是最后阶段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 极有可能亲自完成一项跨时代意义魔法创造,萸草的心情可想而知,晨曦领为数不多的工匠们在有所突破后各个打了鸡血般加班加点,力求与时间赛跑,在魔力井喷的当下抢先任何可能存在的竞争者将它带到这个新时代。 亢奋无比的萸草离开后,三煤球单独唤来了一只吉祥物。 自从薄暮与黄昏接手了尤妮丝之后,就完全遵照三煤球的意志,对她进行了全方位的否定,通过日常生活中的细节轻飘飘地表达出嫌弃之意。 要么是吐槽她在打扫时速度缓慢,甚至不如史莱姆,要么是吐槽她滑行时总会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黏液,还需要让史莱姆帮忙清扫,总之血族两兄妹总能以奇怪的角度切入吐槽她。 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尤妮丝嘴依旧很硬,但是想法上已经有所动摇,而这正是三煤球想要的。 “我们即将离开晨曦领,你将会有很棒的机会完成你的逃跑大计。” 尤妮丝猛地一颤,眼神游移,嘴上却说:“三位领主,我这段时间可是乖乖地在接受着入侵失败的惩罚哦,要知道我以前身为一族之长可是从不会做那些低贱的工作的。” “那下次研究晨曦领地图,并且标注路线时候,记得远离投影能够窥测的区域,不然深绿海妖们应该会很感兴趣把你做成鱼干吃下去。” “又不是我主导袭击深绿的,那是全部海妖的邪念,为什么总是我担责!”尤妮丝急了,她委屈地大喊,生怕路禹真的把她塞到深绿海妖那边。 “很棒的解释,我也确实相信你的沉默礁石做不到主导全部海妖,但是我相信没用,你不妨和深绿海妖们面对面解释?” 尤妮丝蔫了,大眼睛小心翼翼地与三煤球接触,而后迅速移开,心虚地喃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太小声了,听不见。”璐璐哼了一声。 “我保证没有下一次!” “就算你这么说了,可鉴于你有些不老实,所以……” 尤妮丝连忙惶恐地抬起头。 门外,奥尔加与沃勒应声而入。 “领主大人,您请吩咐。” “尤妮丝就交给你们了,务必让她体会到劳动的快乐,她刚才似乎说,劳动是很卑贱的……就从奥尔加你的农务组开始吧,让她去种种土豆,享受一下农家乐。” 闻言,奥尔加热情地搂住了尤妮丝的肩膀:“嗨呀,培育作物可是很开心的事情哦,小海妖,你一定会喜欢上这个过程的。” 原本跟着薄暮和黄昏,虽然总被埋汰,但尤妮丝的日子还算是清闲悠哉,而这样的好日子,已然结束。 想到这,她向门外蹲守的薄暮和黄昏露出了不舍的表情。 一切交代完毕,三煤球融入了夜色之中,悄咪咪地离开了晨曦领,他们的第一站是极有可能已经被锁定为下一次袭击目标的勒奇城。 三煤球形态实在没办法携带物品,塞拉只能遗憾的舍弃了她的全自动施法小箱,璐璐则是舍弃了整整一桌子的易燃易爆品。 “还是我比较简单,人在就行。” 塞拉的吐槽紧随而至:“这算不算是‘召唤,有手就行?’” “你们互相吐槽总觉得很有意思,说起来,以前总觉得你们拌嘴还带着一点点敌意,怎么现在感觉不到了,关系变好了?”璐璐迅速插话。 “不,我觉得没有。” 虽然有些不同步,但是又是一样的回答让璐璐乐不可支。 有些奇妙心情波动的塞拉连忙扯开话题:“一个身子跳出三个声音太诡异了,璐璐,你的聊天室开一开。” 璐璐憋着笑打开了开始晨曦领生活后许久不用的聊天室,三个试麦的声音回荡了一会后,路禹“咦”了一声。 “似乎比以前对话清晰了许多。” “有吗,我感觉没变化啊。”璐璐不以为然。 塞拉感受着回荡在脑海的声音,迟疑道:“确实是……你的精法悄咪咪精进了?” “可我很久没锻炼精法了,一直在制造各种各样的新式魔药。” 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个不停的同时,外界的生物见到三煤球过于诡异的姿态纷纷退避,有灵智的魔物几乎是落荒而逃,以为魔力潮又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噩梦般的怪诞之物。 三煤球在行进过程中为了确认位置,不可避免地抓住了一些独居的生灵询问。 在得知距离勒奇城不远后,路禹随手丢下一枚路上捡到后一直缠在触手上把玩的银币,正欲离开,那只被吓得亡魂大冒的猫脸人伸出毛茸茸的手,怯生生地说:“别去。” “勒奇城在月亮高悬天空的那会被无数诡异的东西包围了,可能已经……” “如果你在勒奇城周围应该也被那些怪物发现了才对,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有逃出来的鹰身人在一路告知,不过它似乎也受了重伤,飞行姿势很别扭,我在遇到你们也在逃难……” 能为他们这么诡异姿态的生物提供善意的警告,路禹笑了笑,不由自主地把猫脸人当做家猫,在摸了摸他一抖一抖的猫耳朵后,告诉他要逃就逃亡西南方有精灵、海妖定居的地方。 勒奇的轮廓出现在三煤球视线中,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却感受不到城内一丝一毫的生气。 这里静谧无声。 浓郁的魔力残留散在城内的各个角落,大片大片的血迹泼洒在墙体、地面之上,血腥而狰狞。 路禹惊讶地环视这座鬼城:“这么快就成了一座空城?这里应该有近十万人生活着,放在梭伦境内也是算得上号的中小型城邦了。” “黑尸会操纵的尸潮数量恐怕已经十分惊人,在绝对的数量压制下,那些魔法师丢出的魔法甚至没办法泛起涟漪……麻烦大了。”塞拉语气凝重。 突然的魔力波动让三煤球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天空,风魔法的气息正在迫近。 像是信使的十余人先是注意到了这座空城,然后…… “这三团……不,一团黑雾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操纵尸体的魔法师吗?” “不好,快跑,必须把这个信息报告城主!” 来去匆匆的信使让三煤球有些发懵。 “我们是不是……” “是,我们就是出现在犯罪现场的犯罪嫌疑人。”路禹肯定了璐璐的想法。 (本章完) 515.尸潮进化 “我们本该是正义的一方,为什么现在却要埋在泥巴里,躲躲藏藏的。” 璐璐的触手在泥土里揉搓着大号的泥球,嘴里碎碎念。 “毕竟我们不能以晨曦领的身份出现,这也是无奈之举。”路禹叹气道。 三煤球团作一团,在一条溪流软和的泥地中扎下了根。 黑尸会从不在白天活动,这让路禹有理由相信当前他们所掌握的操纵尸体与灵体的魔法并不高明,远远无法做到让亡灵们在阳光下活动不受影响。 如今的他们正在名为银像城的小镇外等待着黑尸会的现身,在接连数个城邦遇袭被屠城后,意识到严重性的小城邦与小国们从既有的大国棋子身份脱出,转而谋求相互合作,大量小城池的居民也被临时转移,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危机。 但银像城似乎是与周围的势力关系闹得很僵,在这可怕的人造天灾即将到来之际,竟然无一外援,塞拉释放的魔法信使盘旋了一天,周边城邦信使往来为零,不由得让三煤球感慨居然有周边关系能搞到如此之差的势力存在。 与晨曦领通讯中三煤球得知,黑尸会一连三天没有发动任何袭击,这是他们屠城开始以来第一次陷入了静默,一连三天的等待让三煤球闲得慌,他们不得不在聊天室里利用璐璐多余的精神力玩起了斗地主打发时间。 期间他们也观察到,天一黑,银像城便会开启覆盖全城的魔法阵,远远望去,巨大的半透明蓝色光幕在夜空中格外显眼。 可在三煤球这种懂行的人眼里,这个法阵充满了劣质感,用璐璐的话说,她三年前就能造出更好的。 这样的防御型魔法阵想要抵挡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尸潮,无异于痴人说梦。 夜已过半,万籁俱寂,眼看第四天就要过去,路禹决定改变计划,此前不主动出击还是不希望打草惊蛇,毕竟在茫茫尸潮中想要找到在其中伪装的黑尸会有不小的难度,万一惊动这群小老鼠,一下子缩回了洞穴中,再想从他们嘴里挖出些有用的信息可就困难了。 然而此时仍然抱着守株待兔的想法已然不现实,今夜再无所得只能离开。 童心大发的璐璐开始用溪边的湿泥捏小人,闲极无聊的塞拉竟然也分出了两根触手帮忙。 “你们捏得是谁啊,怪模怪样的……” 正在完成为召唤物命名以及重新排序任务的路禹被两人嘻嘻乱乐的动静拉回了现实,视线一瞥就看到了个小泥人立在不远处,璐璐甚至在用触手细心地秒出五官轮廓,以及衣服的褶皱。 随着两根触手指向自己,路禹认真瞧了瞧那个泥人,倒是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你的五官刻画是不是有些美化的成分,鲈鱼有这种英武的神韵吗?”塞拉无情地吐槽。 决心不能在气势上落下风的路禹决定证明自己。 “我也觉得自己没这种气韵,你要不把我刻画得胆小一些?” 无语的璐璐触手险些戳破小泥人,这种自损的开口让塞拉沉默了一会,忍俊不禁,笑得格外开心的塞拉让聊天室中的路禹有种她在打滚的感觉。 惟妙惟肖的泥人塑造就差给衣服点缀上各式各样褶皱的小细节,触手微颤的璐璐下手却是稳准快,让人不由的感慨,有些人的天赋点富裕得过分,雕刻、画画、魔药、魔法,还有璐璐不会的吗? 一道裂痕划过路禹小泥人的脸,那是璐璐的触手歪斜造成的。 璐璐愣了好一会,这才与塞拉和路禹面面相觑。 地面开始震动,数不清的脚步从远方传来,晃动的触手随即对路禹泥人完成了精准斩首。 扎根土地之中的三煤球迅速飘了起来,借着月光,他们看到了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薄雾墙体径直向银像城拍打而去。 “这就是格罗夫所说的灵体之墙。” 路禹说:“灵体刚诞生时,我们在晨曦领附近也遭遇过,触碰强大一些的魔力便会破碎,以他们这种方式撞上屏障,会灰飞烟灭吧?” 灵体之墙在遭遇屏障阻隔时肉眼可见地迟滞了数秒,可却没有顺势消散,他们像是抱紧成团的蚂蚁收到了信号,齐刷刷地分离,如同洪水般漫向四面八方,所有接触之人具皆神情恍惚,眼神迷离,手中的魔法不由自主打向了脚下或是同伴,一时间城墙上乱作一团,烟花四起。 只片刻,密集如雨点的脚步声回荡于四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尸潮癫狂地冲向银像城那已经开始闪烁的屏障,在三煤球冲到近前的瞬间,屏障支离破碎,这群不知疼痛的怪物已经开始攀墙而上。 一切都太快了,灵体撞墙再到尸潮的突然发难,所有都发生在十几个呼吸间。 三煤球的魔力感应失去了效果,他们竟然是突然间才意识到尸潮已潜伏在暗中逼近城下,这骤然发难甚至让他们吓了一跳,仿佛尸潮是被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凭空投送至此。 “烧起来了,烧起来了,快停下,别用火焰独眼巨人,我们三位一体,伱变身,我们就烫熟了!” 路禹和塞拉急忙高呼,制止了璐璐变身的念头。 “可这是应对大集群最好用的一个魔法哎……” 一只触手凝聚出长弓,另一只手虚拨弓弦,聚精会神间,塞拉将箭头指向被尸潮密密麻麻涌上,已危如累卵的城墙之上。 “光辉神裁!” 一箭破空,耀眼的光辉拖延着神圣的光焰尾迹直插城墙之上,深深地没入墙体之中,圆形的魔法阵顷刻成型,耀眼夺目的光涌入周围每个生灵的眼中,那其中蕴含的力量令腐尸加速溶解、灵体虚化崩溃、白骨粉碎成末。 箭支制造的巨大圆形法阵内光芒万丈,繁复的纹路出现又消失,有时如叶脉纹,有时如藤蔓缠绕,令有意去感受、去揣摩的人如坠密林深处,恍惚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敬畏。 “这招我怎么从没见你用过?”璐璐好奇了,“我们打过好多次了的。” “对付群体很有用,对付优秀的你,没用。” 说着,塞拉魔力凝聚成箭,又是一发,直击奔跑中的尸潮大军,让那骇人的潮水短暂停滞了数秒。 突然被夸的璐璐嘿嘿一笑,看了看自己晃动的一堆触手,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于脑海。 温度升高让召唤中的路禹注意到了身边的异样,璐璐一共生成了七个巨大的火球,这是人造流星雨! “火球来咯。” 朴实无华且好用,如果有魔法师打算从低阶魔法中选一个专精,璐璐会诚挚推荐包括火球在内的元素法术,学到老用到老,没有事情是一个火球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三个,四个。 过年的喜庆弥漫在银像城外,从天而降的巨大火球与地面亲密接触炸起海量的泥土,淅淅沥沥的泼洒向各个方向,仿佛下了一场泥黄色的雨。 地动山摇、震耳欲聋无法形容塞拉与璐璐联手后制造出的巨大的动静,她们像是无情的杀戮机器,每一次魔法出手必然会让大量的亡灵消散于天地之间,只余凄厉无比的哀嚎之声。 好在三煤球形态,三人的魔力脉络并非完全凝聚于一起,否则路禹深深怀疑自己不会有空余魔力召唤出二号。 “让他们成为你最棒的口粮,去吧。” 二号落地的瞬间,水银般的脉络延伸向四周,接触到又一次死亡的腐尸与白骨便将他们变为栩栩如生的水晶,巨大的晶簇接连耸立而起,歪歪斜斜地占据着银像城外的土地,反射着彩色的光斑,迷人且渗人。 由于腐尸与白骨几乎没有魔力残存,也不存在抵抗,二号的拓张速度堪称恐怖,以银像城城墙为界线,一直到百米之外,二号仅凭自身一己之力便将一只又一只踏入水晶丛林中的骷髅与腐尸完美封印。 如此优秀的同化速度也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他们可是清楚记得,二号在面对浸染之灵时表现远没有现在出众。 “是路禹又变强了吗?”塞拉琢磨。 一声惨嚎突兀地于后方响起。 “救救银像城内的人吧!” 说话之人身着盔甲,看似是银像城的守卫,而此时他的双眼流着血泪,紧咬嘴唇,双手使劲地抓挠着鳞甲,手指已经血肉模糊却也未曾停下。 “噗!” 守卫的嘴里突然喷射出大量的血浆与未消化的食物,其中一只只带血的、正在不断跳动的虫子让路禹头皮发麻。 他们酷似蛆,但浑身遍布浅灰色的鞭毛,颇为肥硕,受到刺激后不住地弹跳,鞭毛应激性地立起,这些约有小半根腊肠的玩意离体后经历了短暂的迷茫,竟然跳跃起来,钻入了不远处的一具尸体之中,而那位呕吐出虫子的守卫腹部已然炸裂,从中涌出,正是之前同款虫子。 三煤球只顾得上一侧,另一侧不知何时已被更为诡异的尸潮入侵,这是一种与他们正面交锋中从未出现过的怪物。 二号运用魔法晶矿的范围有限,如果强行推进入城内,被潜藏的魔法师点燃晶簇,爆炸极有可能伤及无辜,思量再三,路禹吩咐:“一旦感受到我完全离开了掌控你的范围,引爆所有的晶簇,送一朵蘑菇云给那些亡灵法师们欣赏。” 二号化成的水银人浮了起来,恭敬地向三煤球施了一礼,而一蹦一跳踩着林立的晶簇,如同王一般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仍在无脑冲锋的腐尸与白骨,以及基本无法伤害到它的灵体。 银像城内已成炼狱,路禹遍地可见肥硕的尸虫以老鼠般敏捷的速度扑向尚未遭受厄运的逃难者,这些人没有魔法师的手段,只是数个呼吸间躯壳便干瘪了一圈,而尸虫则以打洞的方式残忍地凿出一条离开母体的道路,变得更为肥硕的他们竟还能喷射出腥臭的血浆,溶解障碍与盔甲。 原本只能迟滞思绪,以一些微弱魔法拷打普通人的灵体竟已经能在撞过一些普通人时,让他们七窍流血。 “格罗夫可没描述过这些啊。” 看着一个又一个人惨叫着倒下,璐璐内心愤怒不已,但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三煤球想要救下逃难者,但是每每将一人以触手搂到空中,便能听到那让人生理性反感的蛄蛹声,看到那在皮下活动的身影,以及孵化时受难者痛苦到了极点的嚎叫。 “我要杀了他们,绝对一个不留,绝对一个不留!这群人渣!” 路禹从未见到塞拉如此愤怒过,她再次弯弓搭箭,这一次确是满天箭雨落下,一箭一法阵,这种不惜魔力的攻击方式让法阵相连,强行制造出一道尸虫触之即死的死亡领域,可一团团血水炸裂的声音却不能抚慰塞拉、璐璐以及路禹的心。 城内的回荡的求救与哀嚎声只是这么一会便逐渐变得轻微,取而代之的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啃噬声。 街道、屋顶,每个角落都是残破的尸体与刺眼的殷红,冲天血气让即便是经历过生死危局的三煤球都有干呕的冲动。 这不是战场,而是异类的屠宰场。 知道银像城大概率无人生还的路禹让二号引爆了储蓄已久的晶簇,将仍在猛攻正门的尸潮一齐送上天, 巨大的蘑菇云升上天空,耀眼的光亮让周遭亮如白昼,却照映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城邦。 没有拘泥于消灭银像城内怪物的三人在城周围巡弋着,却找不到任何魔法师的踪迹,愤怒到极点的塞拉穷极自己最后一点魔力扩大了感应范围,仍是一无所获。 他们没有要尸体,而是单纯制造了一场屠杀,为什么? 如果感应没有错,银像城周围甚至没有黑尸会的人员存在,这些尸潮就像是在执行一个会不断衰弱,最终只剩下本能的诡异任务奔赴这座城邦,这又是为什么? 没人能为路禹解答这些问题,怒火却随着思考愈发旺盛。 (本章完) 516.人造天灾 为了防止又一次被误会,三煤球不得不离开银像城。 途径一片郁郁葱葱的林地时,看着下方枝叶相连,密不透风的树冠,塞拉突然抢走了身体控制权,让三煤球整个身体像是陀螺般在空中转了好几圈。 “怎么了?”闹了一整天,又疲惫不堪,璐璐在飞行途中已经睡了过去,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她茫然地喊了出来。 塞拉聚精会神地凝视下方的林地,没有理会路禹和璐璐的话。 “下去看看。” 穿过由茂密树叶交织而成的天然巨伞落入地面,已是破晓时分,光却泼不进一丝一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继续统治着这里。 阴风阵阵,诡异的寒意弥漫于四周。 整个林地安静得不像话,悦耳的鸟鸣,野兽行走时互相警惕发出的低吼,踩踏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一概没有,这处空间仿佛凝滞了。 “来了。” 塞拉举起触手,【光辉真意】顷刻成型,光矛投掷而出,耀眼的光驱散了静谧的黑暗,将潜藏于周围令人憎恶的灵体一一照映而出。 静止被打破,毛骨悚然的啸叫声取代了本该正常出现于此处的鸟鸣回荡着。 光矛笔直投掷而出,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接连贯穿了十余只灵体,钉在一株参天大树上,绽放出璀璨的白光。 泥土翻动的声响挤进了凄厉而扭曲的尖啸之中,捕捉到这一细节的路禹低下了头,恰好看到了腐烂不堪,挂着一身碎肉的腐尸艰难地从地下攀爬而出。 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白天以正常方法感应不到尸潮了,这群黑尸会深谙隐藏的要义。 蜂拥而至的尸潮完全不是塞拉的敌手,精妙的光魔法成为了这群亡灵的叹息之墙,尚未来得及伸出手触碰他们,便烟消云散。 然而,三煤球依旧没有感知到黑尸会魔法师存在的气息。 飘到树冠之上,沐浴着朝阳,均有些疲惫的三煤球鸟瞰周遭,有些迷茫,不知该向什么方向寻找黑尸会的踪迹。 “我眯一会。”感觉到璐璐的体能到了极限,路禹主动提出休息。 塞拉还想挣扎,但是看到路禹的触手给出的暗示,瞬间闭上了嘴。 三煤球用触手紧紧缠绕着枝杈,如同蜂窝般挂在了上方,深知黑尸会已经在这场混乱中食髓知味的他们必须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直到傍晚三煤球才从一整天大战的疲劳中缓过来,似乎是解除了疲劳脑子清醒了一些,路禹的视线望向了远方的雪山。 因为派出过战斗组搜查大雪山的缘故,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把大雪山视作黑尸会的藏身地,毕竟天灾动荡之际,地震与雪崩都可能会让置身于雪山中的黑尸会承受不小的损失。 可万一真是灯下黑呢? 毕竟雪山的寒冷环境确实能有效的让部分腐烂的尸体保存战力,他们会如此冒险也不奇怪。 “三煤球的身体耐寒吗?” “应该不怎么耐寒,相反,也许稍微耐热一些,毕竟我投入的素材性质就是如此。”璐璐回答。 “可你打算变身火焰独眼巨人时可是让我们浑身发烫,快要冒火了,这也叫耐热?” “这不是间接说明了我的魔法很强大吗!” 塞拉笑看路禹故意展开这个话题,以逗璐璐开心。 这完全就是设计好的对话思路,璐璐也毫不意外地按照了他的想法回答,而他的目的仅仅是希望璐璐不要太过纠结于昨夜自己没能救下任何人的事情。 有时候塞拉也不得不佩服路禹这家伙在这种小事上缜密的小心思。 顺着雪山山脚一路上飘,寒风凛冽,三煤球不多时便浑身挂了霜。 虽然璐璐口中说煤球形态不怎么耐寒,但是路禹和塞拉觉得,以正常的身躯在山脚活动便已经浑身哆嗦,手脚冰冷,能够一口气飘到如此高度仍能正常活动,煤球确实皮实,毕竟是能被霍古按在地上磨爪子都只是有些许钝疼的身躯。 风雪中,三煤球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细节,仔细地搜索着高山区域的蛛丝马迹,他们断定仍有少量人员活动的山脚必然不是他们尸潮大部队的藏身地,山腰以上的海拔十分可疑。 璐璐的触手不断地摩擦着,动作像极了苍蝇在搓手,即便这样的方法无法提供任何热量,但是寒冷让她下意识做出了这个行为。 “嗯?” 搓手的璐璐视野中有银光一闪而过,她扭头望向路边一颗银松,触手连忙扒拉另外两人。 三煤球飘至银松树前,正当他们以为璐璐把雾凇反光看成了别的什么时,心头一颤。 塞拉挥手打断了一截雾凇,看着上方黏着的银色丝线,悚然一惊。 路禹的触手在地面上找到了些许碎步片,塞拉一把夺过,互相比对,心沉了下去。 “这是教国服饰常用的布料,根据银丝线的质感,穿着它的应该是一位魔法师。” “质感也能判断出身份吗?” “教国的衣服在这方面很讲究,朴素但又要在细节处见身份,外人可能不清楚,我是神选怎么可能不懂。”塞拉说着攥紧了手中的碎步片,“安东尼奥派出的魔法师应该是有人和我们想到了一块,也不知道他们是一起抵达此处出了事,还是分开时……” 吹开地面的积雪,三煤球找到了一泼冻结的血渍,这倒是让塞拉松了口气,出血量和现场环境至少可以确定不是集体遇难。 虽然离开了教国,她心底里还是不希望教国的有生力量在阴沟里翻船的。 就在他们打算继续寻找其他线索时,呼啸的风声自下方传来,魔力的波动震得三煤球周遭空气动荡不已,满树的雾凇齐刷刷落下,很是壮观。 “不好,快跑!”塞拉抢过身体控制权,扭头就溜。 茫然的路禹和璐璐仍未回过神,就看见身着教国服饰,肩扛魔力凝聚而出巨剑的猛男踩着风旋疾驰而至,他们目光如电,先是击碎银松,从树木中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晶石,而后将恶狠狠地目光投向了仓皇而逃的他们身上。 一名又一名的教国“魔法师”现身,他们的手中或是凝聚着光属性长剑,或是长枪、弓箭,涌动的魔力令满天飞雪凝滞。 安东尼奥虽然无力派出更多的人手,但是他并未敷衍,他挑选而出的均是正义感爆棚的教国精锐——魔武者。 “还想跑,给我留下来!” 握着晶石的教国魔武者气势陡然变了,他们像是一柄柄出鞘的剑,沿途的飘雪被一剑劈散。 后来的魔武者不明所以地追问发生了什么。 “这个造型,与城邦守卫报告过出现在勒奇城屠城现场的怪物一模一样。” “卡尔图的晶石就在这里,他大概率已经遇害,现场不见尸首,只有这个令人作呕的黑雾在,这个可憎的食尸鬼!” 两人听着远远传来的愤怒咆哮,他们意识到塞拉为什么要跑了,这下是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他们现在的黑雾之躯不能主动透露晨曦领身份,更没法辩解,简直一个头三个大。 “那枚晶石是什么玩意?”路禹问。 “另类的身份铭牌,在通讯法阵流行开后教国的魔法师在之上搭在了简易讯息的保存功能,以特殊的光魔法可以感知到,你猜临死前的那位魔武者会留下什么?” 道道光箭在三煤球身体周遭炸裂开,暴怒的教国魔武者集体施展【光辉真意】,弯弓搭箭。 被自己人袭击,被追得抱头鼠窜,还无法还手,三煤球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几乎要将他们的理智吞没。 “黑尸会,别让我抓到你们。”三人咬牙切齿地将这份仇记了下来。 “我要撕碎你们!” 发挥出三煤球的优势,塞拉使用冰魔法沿途制造障碍,璐璐搓出大量的水球在半空中炸裂,而路禹则是为三煤球身躯叠了一层又一层的增益效果。 风驰电掣地追逐战中,塞拉操纵着身体一个急下坠,将身体埋入积雪之中,随着路禹召唤出能够隐匿气息的拟态植物,屏气凝神的他们听到了一道道破空声从上方疾驰而过。 聊天室内,路禹心累无比地开口感慨:“看样子教国的底蕴在这次魔力潮中得以展现,这群魔武者可比我们当时看到的要强大不少。” “魔力潮下众生平等嘛。”璐璐也长出一口气。 就这么静静地蹲伏了许久,确认魔武者们完全追错了方向后,三煤球才冻冻索索地从雪中露头,而拟态植物则早已因为严寒冻得枯萎。 没飘出去多远,三煤球便又一次落向地面,触手使劲在冻结实的物体上划拉,当一小个火球划开隐藏在积雪与冰霜下的秘密,三煤球神情凝重。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骨头和肢体碎片?” 摞起来大约数人高的残肢断臂均匀地散落在这处不起眼的背风凹坑内,因为已经挂上了一层寒霜,导致它们像极了工厂随意放置的机械零件。 它们埋藏得不深,并非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恶劣天气而被废弃,就破损状况来看也不似是某种自然的破损。 “内讧?”检查出明显有挤压、撕裂痕迹的璐璐有些懵。 路禹一愣:“你是指尸潮内讧?” “灵体中拥有较为完整意识的灵体抢占了躯壳试图摆脱控制,进而引发了骚乱?”塞拉也加入了提出假设的阵营。 不止一处,召唤出拟态魔物雪狐的路禹利用它优秀的雪地感知力又在不远处发现了另一处破碎之地,这里的规模稍小一些,但经过预测,至少也有数千拥有实体的尸潮折损。 发现了雪狐搜寻规律的三煤球一路向北,最后索性抱起雪狐在被风雪笼罩的连绵雪山上方疾驰,一路上虽没有初见那么多的破损遗弃,但断断续续出现的零部件痕迹却让路禹脑海中的混沌一点点散去。 “不会吧……” 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方向,比对了梅拉的地理位置,路禹猛然间察觉,沿着大雪山这条白色巨龙般的山脊一路向北将会进入熔火群山周遭,而那里,距离绿荫领并不远。 …… …… “格桑,别叽叽歪歪了,如果不是操纵变得有些许困难,我不会向你们寻求支援,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如今掌握了多强大的亡者大军,也不知道我们从一次次屠城中感悟到了何等强大的魔法,那是保守的你们龟缩在隐匿处无法想象的知识。” 莎拉冷笑着站在通讯法阵中央,无情地嘲讽着法阵对面的黑尸会一号人物。 也许是距离相近,格桑的回复很快便到了。 “你愿意提供你的经验与知识?” “为什么不呢?”莎拉慷慨无比,“现在黑尸会需要的是合作,学派的委托已非不可完成,见识到我们重新集合的力量,你会为之颤栗的。” “……” “我们需要考虑。” 通讯中断,莎拉与一众参与袭击了西南城邦的黑尸会哈哈大笑。 “胆小如鼠。” 如他们所想,格桑仍旧犹犹豫豫,而他们本就没想给这群保守者们分一个位置。 经过西南边陲的接连运用,黑尸会冥冥中仿佛得到了某种指引,接连领悟了不同寻常的魔法。 他们的想法也在派出全新的尸潮袭击银像城的当晚有了改变:实体尸潮掌控起来已经抵达极限,然而控制灵体,命令他们臣服的全新魔法却格外好用。 不仅如此,这些灵体还能为他们分担控制尸潮的负担,远比他们费劲心机操纵要简单得多。 “回复学派的那群老东西,就说我们已经从西南边陲归来,让他们不要再催促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看到绿荫领内传来的捷报。” 莎拉环视周围数十名跟随自己的黑尸会成员,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一举成名的机会就在眼前,不要畏惧世人对我们的评价,带着我们全新的造物给梅拉一点小小的惊喜。” “我们将是魔力潮下第一个闻名梅拉的新学派!” (本章完) 517.缝合怪 塔妮娅呆坐于书房中,咬着手指一言不发。 三煤球给塔妮娅出了一个大难题。 “学派极有可能与死灵法师们达成了某种协议,死灵法师肆虐西南边陲后全面消失,从大雪山退回了熔火群山范围,极有可能袭击绿荫领所统治的城邦。” “我们亲眼目睹了死灵生命袭击城邦的景象,没有充足的人手,城破只是时间问题,当务之急是收拢在城池之外的民众,避免死灵生命在攻击开始前得到增员。” 三煤球说的只是根据现有信息进行的一种推测,他们将死灵与学派相联系也只是因为在西南边陲一事上学派态度暧昧,在塔妮娅看来,学派的高高挂起也符合他们傲慢的态度。 重要的是……绿荫领与熔火群山接触的大城邦有四个,而在这些大城邦之下则是一些游离的村镇,他们是绿荫领零散进行垦荒的人员,如今要求这些人放弃已经开垦的土地强行进入城邦,而最后若只是虚惊一场…… 将执政官唤来准备下发指令的塔妮娅犹豫地在书房中踱步,身后靛蓝色的披风飘扬,一众的侍者与待命的执政官看着那抹蓝色,面面相觑。 “你最好是真的,不然我的名声……” 塔妮娅咬咬牙,决定信一次三煤球。 指令下达,忠诚的执政官们没有询问为什么,而是迅速行动起来,将这一旨意派发向各大城邦,一时间绿荫领靠近熔火群山的四大城邦骑兵与魔法师尽出,或是劝说,或是逼迫,将位于城外的民众尽数迁向城内。 …… …… 光与暗激烈碰撞,纷飞的风雪中黑影与被光芒包裹的战士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倒飞。 不断释放着黑气的三煤球将触手结成了密不透风的网,将教国魔武者的光箭尽数挡下,并在对方数人的围攻下轻松脱身。 教国魔武者的头皮发麻,他们追踪途中发现的一地白骨与残躯来到了大雪山与熔火群山交界处,却又一次与眼前酷似三颗煤球融合在一块的怪物遭遇,正面交手他们才知道它有多么的难缠。 那飘逸的身姿,在满天光箭中游刃有余地闪躲,总能从能从密不透风的攻势中找到薄弱点并精准地钻入其中躲避。 硬吃光魔法毫发无损的身体素质更是骇人,不只一名魔武者以光辉真意化形,或是以剑刃劈斩,或是以长枪戳刺,分明有着命中的实感,但却像是凿在了坚不可摧的壁垒之上,三煤球竟纹丝不动。 同时释放多种魔法的咂舌魔力操控力则是深深震撼了所有教国魔武者,他们迄今为止见过最为强大的魔法多面手是教国的八阶大魔法师克里斯·安,据说他能够同时释放三种不同的魔法,但眼前的三煤球却释放通过触手同时释放了超过四种! 传讯已经发出,很快就会有更多的的魔武者赶来,现在他们需要的仅仅是拖延时间。 前方就是熔火群山、教国、四大国缓冲区,人口稠密地区就在眼前,西南边陲一个城邦近不到万人,甚至十万人就能称得上中等城邦的,但在四大国境内,即便是作为缓冲的国家,人口数量都比这多。 绝不能让任何危险踏入四大国领地之内,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在场的魔武者下意识调整了随身携带的身份晶石,并将拼命用的卷轴摆正了位置。 如果说教国相较于其他三大国有什么不同,那便是劳伦德所指导的一代拥有着更为崇高的信仰,一种不只是将自己所有的希望寄托于光辉之神,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未来与希望的信仰。 劳伦德将其称之为【生命的光辉】。 这也是劳伦德与过往教皇与众不同之处,他以自己的方式在光辉教义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刻印。 一种不分种族,不分地域,能被任何生命所认可并尊重的“光辉”。 被安东尼奥的魔武者所追求的光辉正是“拯救”,几乎全由大寒潮中失去父母的孤儿一代组成的他们深知失去的痛苦。 “停下你们愚蠢的行为,在此赴死只会让真正导演了西南边陲惨案的元凶乐不可支。” 这是魔武者们第一次听到眼前的黑雾说话……它竟然会说话,而且是自己能懂的语言。 “杀了卡尔图,操纵尸潮的你,同伴在哪!” “还理解不了吗,我和伱们一样只是追逐那群可憎之人出现于这里的。” “可耻的辩解,你分明杀死了卡尔图,还吃下了他的尸体!” 魔武者高举武器,进攻意图十分明显。 “你们之所以一路走来都能有所发现正是我们引导的结果,沿途那些被从风雪中刨出的残骸是我所为,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们来到此处。” “停下!” 一位有些威望的魔武者喝止了冲动的同伴,然而光辉圣裁已经出手,满天光箭如雨点般将煤球覆盖。 三煤球就这么任由魔法轰炸,纹丝不动,在光辉圣裁即将结束的末尾,黑色的雾气鼓动,魔武者们还未来得及做出防御架势,一股澎湃到让人他们想要呕吐的魔力威压瞬间袭来。 身经百战的魔武者们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艰难地架着武器,防备着突如其来的袭击,然而三煤球却突然收拢了那股骇人的气势。 “应该能理解了吧,如果我想,你们的人数优势只是笑话,我能杀死你们,十分轻松地杀死。” “你究竟是什么人?” “异大陆而来的旅行者,梅拉只是我旅途中短暂停留之地。” “光辉之神在上,你就是放屁,你这幅身躯充满了邪恶的气息!”有魔武者愤怒地反驳,“连光都无法映照到你的心灵深处!” “生命具有不同的形态,你们以人类的审美看待异族,而后粗鄙无礼地将他们以自己的审美归类为邪恶、丑陋,合适吗?还是说你们所信仰的光辉之神就是以外貌分辨正邪?” 粗犷的男声一秒切换为柔和的女声,三煤球体内似乎蕴含着两个不同的人格就已经让魔武者们震撼了,而她口中吐露的话语更是直击魔武者们的内心,让他们下意识看向了自己握住的武器。 “我的时间不多了,真正制造了尸潮的元凶仍在行动,愿意停下来为你们解释,也仅仅是欣赏你们令人赞叹的正义感。” “等等!” 魔武者们本想以魔法轰击,制止煤球飘然而起的举动,然而一想到刚才的对话,竟有些犹豫。 “向着熔火群山前进吧,夜幕降临之后,你将会知晓我所言非虚,事情正在变得越来越糟。” 任由煤球离去的魔武者们愣了许久,待到同伴们集合,商议过后,他们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向教国进行了临时报告,尽管他们知道安东尼奥教皇很可能不会再给予他们援助,但所有人仍然执意向前。 为了心中的光辉不灭,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 …… 夜晚再临,进入熔火群山与四大国缓冲交接地带的三煤球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不远处熔火群山仍在沸腾的岩浆湖与冒着烟的火山口,乃至是火山口之上不断炸响的雷电都无法吸引他们一分一毫,他们目之所及的平原之上,本该存在着大量闪烁着蓝色幽光的灵体,密密麻麻,遍布平原的每个角落。 “漫无目的游荡的它们有的在互相碰撞后倏然消散,有的则是在运动中身形一点点黯淡,虚化,而还有的则亢奋不已,时而尖啸,时而如癫狂的舞者不断地抖动着身子,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 “灵体的姿态不一,破损残缺十分常见,他们大多小而虚弱。完整的灵体显得更凝实,身姿更为灵动,在与活物接触时能够展现出更多的‘情绪’,亦或者是下意识的‘行为’?” 这是绿荫领信使在火山喷发暂歇期冒险抵达此地观测到大量灵体所写下的描述——与晨曦领有了合作关系后,塔妮娅也会将一些觉得有必要告知晨曦领的消息转达。 信使将这片平原称之为“游魂之地”,然而这些本该遍布四周的游魂如今一个不剩。 三煤球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黑尸会在运用过程中掌握的新魔法极有可能与控制、奴役灵体有关,庞大的尸潮他们根本无法亲自操纵,想要最大化尸潮的战力,让他们拥有“脑子”势在必行,而那些存在着较为完整意识,在魔力潮后诞生的灵体毫无疑问符合了要求。 看到这一幕璐璐已经意识到了:“这不是和浸染之灵一样吗!” “只能说萨耶尔领先世界六百年。”路禹说。 将数量庞大的群体控制压力分解为一个个小群体,自己则成为发号施令的终端,黑尸会也许不知道浸染之灵的运行逻辑,但是时代的浪潮与运用中探索出的经验使得他们突破了技术门槛,来到了那个死灵魔法质变的转折点。 魔力潮带来的魔力环境变更让一切陡然加速,以往需要时间积累、经验累积的过程大幅缩减。 塞拉忍不住擦了擦冷汗:“这只会比浸染之灵更糟糕,萨耶尔的浸染之灵设置之初就有最终目标,即集体颂唱凡妮莎之名以达到信仰造神的目的,因此在传播到可以触发的节点便会消失。可死灵魔法没有暂停键,死者也会成为节点中的一部分,数量只会越滚越大。” “黑尸会奴役的灵体越多,尸潮越庞大,他们的欲望就会愈发膨胀,不满足于现状的他们为了避免被清算,必然会创造出一个足够庞大的死灵活跃区域,以便自保。”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如果黑尸会真的肆虐梅拉,梅拉的各势力还能再一次坐下来合作吗? 魔力潮抵达高潮阶段异变连连,要么求稳,要么求变,人心思变,心思各异的各势力恐怕比浸染之灵时还难统筹。 进入四大国缓冲地带不久,三煤球便看到了燃着熊熊大火的村镇。 遍地血污、散落的白骨、巨大的脚印、火焰中燃烧的蛋白质气息无不诉说着一场尚未远去的罪恶。 三煤球加快速度前进,远处火光冲天的城邦与那已经被凿出一个巨大豁口的灰色城墙引入眼帘。 看得出城内的人已经在拼死抵抗了,魔力残留显示他们打开了屏障,城墙外一地的尸体则是攻城不利的明证。 与银像城一般,这一次破城主力仍然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抛弃的普通行尸,而是能钻入人体的尸虫与血红色的人首蚰蜒怪物,他们足上的眼睛赫然是被屠杀后剥夺走的生物的眼珠子。 塞拉的触手齐出,带着滔天的怒火硬生生将人首蚰蜒撕成了数截,即便如此,这些断裂的蚰蜒躯体仍在不断地跳动,可憎至极。 “这可不是个坏消息啊,路禹猜测的尸体缝合似乎也被他们探索出来了……会不会有些太快了?”璐璐咽了口唾沫。 塞拉喘息着,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探索出编辑尸体这一魔法?” “猜测,大雪山中他们丢弃了大量的行尸与白骨,实体尸潮的控制上限显然已经达到,为了让被奴役的灵体能够用有限的力量控制最为可观的战力,提升实体尸潮的质量势在必行。” “能够被捕获的尸体大多羸弱不堪,但是如果能够将这些尸体的拼凑缝合,组成出足够庞大的个体,便能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质量。在简单的初期运用后,我觉得他们不蠢也能发现,这项技术能够拓展到更多方面。” 实战与运用是最好的老师,它会在潜移默化中将你导向想要抵达的方向。 塞拉迟疑了片刻,评价道:“老实说,如果我和你不熟,在你说完这番推测后,我就会认为你是黑尸会的一员,这就是创造了一堆奇怪召唤物的人所拥有的奇特直觉吗?” “那么与那群变态有着差不多共同思路,尊敬的召唤先驱者路禹大人,你认为我们苦苦追了这么久的黑尸会,究竟会往哪个方向继续冲击?” (本章完) 518.八号召唤物——孵化者 路禹低估了黑尸会的贪婪,他们没有再次选择人口数量较少,容易被攻陷的城邦下手,而是选择了梭伦与教国缓冲地带一个近二十万人口的城邦。 等到三煤球感受到强烈魔力波动赶到时,这座城池内只剩下了大量被施法后凶残无比的行尸在漫无目的地游荡,整座城池已经没有活人。 较三煤球先抵达此处的教国魔武者们已经杀红了眼,像是为了发泄自己未能及时赶到的怨恨,所见的尸虫、行尸、骷髅、半成品缝合怪均被他们无情地劈碎。 沐浴着鲜血的魔武者们与三煤球再次相遇,双方的这一次会面少了几分火气,经由大雪山上的碰面与对话,魔武者隐隐相信了眼前这个样貌怪异之物的话语。 魔武者之首,绰号破冰者的男人打破了见面后的沉默。 「关于黑尸会,您是否还知道些什么?」 塞拉主导着身体飘到一具缝合怪残躯之上,黑尸会以庞大的犀兽身躯拼接了数个不同种族的头颅,又在其背部如插花般栽种了大量的手臂,模样扭曲至极。 「它的攻击方式是什么?」塞拉问。 「每个头颅都能喷吐出腥臭的血肉混合物,背上的手臂能够凝聚魔力释放而出,在我们彻底破坏它的行动能力后,自身躯内飘出了一抹破损不堪的灵体,已经看不出具体的轮廓。」 三煤球不约而同一怔。 「你是说,它的体内飘出了灵体?」 「对…对啊。」 不知道眼前的怪物为何对这一点格外重视,回答的魔武者也愣了。 聊天室内,三人的情绪波动出奇一致。 璐璐错愕地开口:「我们之前居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下会有学派坐不住了吧。」 路禹强调:「人偶学派一定对于奴役灵体进入特定载体,令他们活动的知识格外感兴趣。」 也许死灵魔法中奴役灵体的方式无法应用于传统人偶操控,但是新时代下寻找新出路的各派魔法师但凡窥见一丝契机都会死死抓住。 三煤球在查看了诸多个缝合怪后确信黑尸会又一次在技艺上完成了蜕变,经由一次次运用他们的魔法愈发完善,力量增长迅速。 一念及此,三煤球径直飞起,没有与魔武者们打招呼便离开了这座死城。 他们不相信如此浩浩荡荡的死灵大军能够毫无痕迹地隐藏,就像是大雪山中一般,在力量大幅度削弱的白天,他们必然找到了一处不容易被发觉的隐蔽所在躲藏。 一位鹿人信使被三煤球截停,在平复他的情绪后,当即询问起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被一通询问的鹿人信使心有余悸地送走了三煤球,才走出没多远,强烈的魔力波动便让他头皮发麻,但是等他看清这群人的服饰之后,他立刻松了口气。 教国的名声远比梭伦要好许多,野外遇见教国的军士可不用担心被刁难。 「这附近有什么白天依旧漆黑如夜,适合大量人躲藏的区域吗?」 「嗯…教国的这位使者大人,您问的这个问题刚才也有人问过。」 …… …… 风铃声急促。 星月暗淡,大地无光,一缕又一缕释放着幽光的雾气团宛若凭空出现,密密麻麻地悬浮于废弃矿坑之上。 身着黑尸会服饰的罗夫摇动着手中的铃铛,动作频率越来越越大,急响之下,隐约可以听见泥土松动、沙石俱下的异响。 一只又一只畸形、扭曲的缝合怪破土而出,他们体内残破的灵魂随着铃声的引导,被牵引至虚空,而后一道黑光闪过,精准命中他们虚弱的身躯,最终化作星星点点 的微光散去。 罗夫抬着施法的手,遥指着完全消散的灵体,嘴角洋溢着得意的笑。 这种掌握着什么的感觉令他迷醉,从未有过主宰他人权利的他在操纵灵体与行尸的这段时间得到了莫大的心理满足,罗夫觉得自己就像是王,死亡帝国的领袖,在这让人窒息的死寂中,所有本该归于黑暗的存在聚集于他的麾下,随他征战,他的权利也在一次次屠戮中得以延伸。 无形的禁锢降临在又一个灵体的四周,残余的意识令它挣扎,但强大的束缚顷刻间磨灭了它最后的抵抗,只能如傀儡般乖巧地钻进早已为它准备好的皮囊之中。 一只又一只缝合怪就这么完成了灵体替换,再度恢复了活力,一个个指令自罗夫口中传达而下,缝合怪们挥动着由各式各样尸体拼接而成的手臂,齐刷刷应和。 「袭击一个村镇,这样的规模就足以,完成这一切,我也该追上大部队了。」 罗夫喃喃着正欲挥手,不远处夜空中突兀出现的一块黑斑却让他为之一愣,它像是不知道哪个捣蛋鬼在夜空这块画板上涂抹出的违和色块。 「灵体?」罗夫下意识想。 到底经验丰富,在看到黑斑突然移动的一刹那,罗夫便闪身躲到了一只约有三人高,由上百具尸体的血肉与白骨拼凑而成的缝合怪物身后。 触手笔直穿透了血肉,险之又险地擦过罗夫的脖子。 浑身发凉的罗夫骤然急退,同时举起手臂,疯狂调动魔力,一时间,废弃矿坑四周活动的灵体、缝合怪全都动了起来,近乎癫狂地冲向了罗夫所指的黑斑。 黑斑的速度出人意料地快,众多的灵体合围竟然未能触碰到它一星半点,被它轻而易举从缝隙中钻出。 「不要……你不要过来啊!!」 看着黑斑逐渐展开的触手,被那恐怖的气势所骇到,罗夫惊恐地大吼。 这宛如祈祷某处神明现身施以援手的声音并未得到回应,罗夫的身躯被缠绕得死死的,坚硬而锐利的触手抵住了他的喉咙,令人绝望的寒意遍及全身。 直至此时罗夫才看清了黑斑的全貌,这是似乎由三个球体拼接在一起的漂浮物,其中涌动的触手不知凡几,犹如海百合的触须,不断喷吐又收缩的黑雾让罗夫看不到它的真实内构。 「做事这么小心,也难怪每次屠城之后无论如何搜索都不见踪影,黑尸会真是让我好找啊。」 男性的声音让罗夫一愣,虽然这与他想象中的怪物声音不同,但是能够沟通就意味着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也是死灵法师?」 这是罗夫想到的唯一可能,如此面目可憎的身躯,极有可能是诞生于幽邃黑暗之处的特殊生命,会对灵体与死亡之力感兴趣理所当然。 可随着这个问题的出口,缠绕在他身上的触手力道突然重了几分,他的骨头也发出了丝丝哀鸣。 「不要,饶命,如果我说错了,我这就闭嘴!」罗夫惶恐地大吼。 「我问,你答,我有比死更深的绝望能让你体会,如果你不希望我施展在你身上,不要试图讨价还价,也不要试图欺骗我。」 「我答,我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发现自己的主人被带着飘向半空中,周围的灵体暴躁地一拥而上。 「让他们都停下。」三煤球喝令。 「原地待命!」 罗夫一声爆喝,已经构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巨网即将罩下的灵体屏障顿时凝滞,而后茫然地分散,一双双感受不到情绪波动,颇为拟人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温度,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所处的方向。 发现触手力度稍微松了一些,罗夫也松 了口气,但是他仍旧颤抖不已。 「黑尸会应该不止你一人吧,为什么这里只有你。」 罗夫内心咯噔一下,正打算找个借口搪塞,一个冰冷的女声突兀地挤进了对话当中。 「看得出你在试图编造一个谎言愚弄我们,所以,杀了吧。」 突如其来的第二个声音让罗夫亡魂大冒,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躯体里寄存着两个灵魂的生命,这是什么畸形生物? 「不要,不要,我只是…只是没反应过来,我告诉你们!」 「黑尸会的其他人已经转移向了绿荫领方向,这附近有一条植被茂密的山道,即便白天也是十分阴暗,灵体和行尸的活动速度不会衰减!」 「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在袭击了一座城邦补足了足够的行尸与灵体后他们连夜出发了,我没有骗你们!」 三根触手直接抵住罗夫的脑门。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没有跟随他们一起行动。」 「我也不想的,莎拉大人要求我带领些许亡灵迟滞一天,观察城邦与大国的反应,而我想着既然迟了一天就顺便再……再……」 罗夫冷汗直冒,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 「说,你们计划袭击的是哪座绿荫领城邦。」 「巨珀城,是巨珀城,莎拉大人下令先从最容易啃的打起!」 三煤球的触手快速行动了起来,原地刻画出了通讯法阵,直连晨曦领。 「火速通知塔妮娅,黑尸会的亡灵大军可能已经进入绿荫领范围内。」 听到塔妮娅这个名字,罗夫瞪大了眼睛,浑身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将所有的魔力凝聚于左臂之上。 伴随一声炸响,突如其来的魔力波动震得触手发麻,罗夫如泥鳅般钻出了触手环绕,指挥着一只巨大的缝合怪张开血盆大嘴,将他吞入其中。 「你找死。」路禹声音冰冷。 「你们本就不可能让我活着,你们是塔妮娅一方的,怎么可能留我一命。」 「亡灵们,啃噬它。」 「血肉巨物们,动起来,碾碎这不自量力的怪物!」 路禹举起了触手,召唤仪式生成。 「是什么给了你自己能战胜我的勇气,就凭这些行尸走肉与残破的灵体?」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璐璐忽然喊了起来:「你打算召唤的不会是八号吧?」 路禹也怔住了,以至于召唤仪式稍微有些波动。 点点绿光消散,一只怪模怪样的虫子出现在所有的视野之中。 约两米高,四米长的它的身躯极为纤细,呈长条形,脊背上尖刺林立,排列整齐且对称的两排足上均遍布大量的鞭毛,酷似蛇地脑袋上两颗不起眼的小圆点构成了它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眼睛。 与路禹过往召唤过的大多数召唤物有着显著不同,八号召唤物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正常,一切畸形、扭曲、令人不适的要素都不存在,除了讨厌长刺虫子的塞拉第一眼就表示抗拒之外,璐璐竟然觉得这个自己有份参与构思的生命可爱。 灵感来源于怪诞虫的八号是首批被世界意识修改并通过的召唤物,它应该很庆幸自己不是其他久久未曾得到路禹赐名的孩子,因为璐璐心血来潮在召唤手册上写下了属于他的那个名字——孵化者。 「今天的食物是…」路禹触手一挥,「灵体!」 「进餐吧,孵化者。」 像是一个羞赧不知表达的孩子,孵化者将自己始终注视着主人的视线转向了满天的灵体,发出了与姿态不符的凄厉叫喊声。 声音所及之处,灵体的行动迟缓, 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孵化者背上的尖刺,浅绿色的光幽幽亮起,释放出类似电流的弧,在一根根尖刺中跳跃,构成一张交错的网。 灵体们像是感应到了危险,拼命的想要逃离孵化者四周。 罗夫愤怒地大吼:「你们在干什么,这个怪物的召唤师就在它的脚底下,冲下去,杀死他!」 「为什么血肉巨物你们也不动,动啊,为什么不动!」 话音刚落,血肉巨物体内的灵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拽出,还未漂浮向半空便已经支离破碎。 满天灵体惨叫着被孵化者背部形成的网吸住,无可比拟的强大吸力令他们的身躯被拉拽成了面条状,最后变成残破的一缕,倏然间融入尖刺之中。 孵化者小小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那肉眼可见的喜悦甚至传达到了路禹的脑海之中。 微妙的……璐璐竟然也能感觉到。 不到片刻,所有漂浮在矿坑上空的灵体一扫而空,只留下意犹未尽的孵化者用小小的舌头舔舐着嘴角,笑眯眯的眼睛紧盯着罗夫,仿佛在问…… 还有吗? 519.死灵法师先驱者 孵化者的吻冷不防吐出,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罗夫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先别杀。” 若非路禹下令,已经缠绕在罗夫腰间的吻估计会将他拦腰折断。 孵化者用吻举着罗夫送到路禹身前,讨好似地上下摆动着奋力挣扎的猎物,行为举止像极了一个孩子。 “罗夫,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呢。”路禹的视线从孵化者身上移开,眼神冰冷,“原本在熔火群山附近活动,从不主动袭击路人,只是偷偷掘墓实验魔法的你们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底气进军西南边陲开始屠杀。” 罗夫紧咬着牙关,手臂上青筋暴起,仍在奋力挣扎的他听见这句话,脸上竟有了一丝癫狂之色,全无之前唯唯诺诺求生的样子。 路禹轻轻挥了挥手,孵化者会意,罗夫腰间的吻立刻缩紧。 已经疼得满头大汗,脸也近乎扭曲的罗夫用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三煤球,他忽然笑了起来。 “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有用的,永远别想!” “就你刚才的表现来看,你可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已无生路,委曲求全毫无意义,但如果能看到你这个怪物气急败坏,我觉得很值得,哈哈哈哈哈哈!”罗夫笑道,“你只能击杀落单的我,现在的黑尸会已经超出了你的想象,魔力潮是上升的阶梯,而混乱则让我们以远超所有人的速度进步,死灵魔法正在成熟,你们要面对的是第一个触碰到新时代魔法,品尝那美味果实的人。” “与之相比,你所掌握的怪物召唤物、引以为傲的魔法、数量更为庞大的抵抗者群体这些全都渺小如蚁,那是与生截然相反的概念,是让人偶师垂涎三尺的驾驭灵体的知识,是能够让这片大地诞生与现有生命完全概念相反种族的力量,他将动摇这世间的秩序,为这世间赋予死亡的新色彩。” “我只是为这份力量献身的第一人,而我不会就此死去,我的魂灵将得到超脱,将会以你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回归同伴的怀抱,在那里有属于我的躯壳,他们将为我赋予新生……” 罗夫浑身皮肤泛红,塞拉意识到不好,夺过身体控制权就要冲上前。 “为时已晚,就让我来成为第一个品鉴新知识的先驱者吧。” “也许我们会再见的,黑雾。” 罗夫的头颅怦然炸裂,腥臭的汁液泼洒了一地,失去控制的身体软绵无力,如同布娃娃般挂在孵化者的吻上。 孵化者小眼睛茫然地看了看呆滞的主人,又看了看吻上乱七八糟的一滩玩意,最终甩了甩脑袋,把没有被下令吞噬的东西抛了出去。 三煤球看着罗夫的无头尸身全都陷入了沉默,这个屠夫临死前的话让他们毛骨悚然,聊天室内许久无人说话,最终还是璐璐打破了寂静。 “你觉得他是不是临死前虚张声势?” 话语中的不自信溢于言表。 塞拉叹了口气:“我们对灵体的了解十分有限,即便是继承了凡妮莎人偶知识的我也只是从书籍中看到了些许推断,具体他们会以什么方式呈现,又能以什么形式塑造……唉。” “所以,他可能,还没死?” 璐璐愈发不自信了,身为魔法天才的她隐约感觉魔力潮进入高潮阶段的魔力大爆发让某些乘坐混乱阶梯的人迅速超越了许多人,向着全大陆的顶端进发。 路禹喃喃:“以前我们一直认为灵体会在死者附近生成,但他敢如此嘲讽,似乎意味着,黑尸会找到了让某人的灵体快速定位,回归的魔法,因此我们即便蹲在这里守尸也是一无所获?” 三煤球没时间守着观察罗夫的灵体,他们如今必须启程前往绿荫领的巨珀城。 罗夫的话语中,三煤球嗅到了浓重的危机感。 黑尸会的魔法特性决定了他们势必与生者势同水火,剥夺生命才能强大自身,而一旦停下则有可能会迎来包括教国在内老牌势力的联合狙击。 黑尸会已经觉察到了自身力量拥有的颠覆性,他们所掌握的是与现有梅拉大陆生命截然相反的“死之力”,能够驾驭尸体、灵体、甚至能将两者缝合乃至融合的他们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死灵之主】。 “死灵魔法的先驱者…”路禹轻声说出口。 这轻声的喃喃让璐璐和塞拉浑身一颤。 “你什么意思?” “就如同我和欧尔库斯所经历过的,也许黑尸会中有人已经成为了死灵先驱者,他们从世界意识无意识的推动中获得了什么,因此一切发展才会如此迅速……甚至即便什么都没有获得,只是目睹了某种可能性,配合上不断的制造死亡,他们就已经能够从数量繁多的样本中总结出经验。” “别开玩笑了,他们都是一群播撒死亡瘟疫的屠夫,这样的魔法师也能成为先驱者吗!”璐璐叫了起来。 “‘祂’不会这么看,在‘祂’看来,灵体也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死灵不过是驾驭这些灵体与亡者的新流派,它如今存在便意味着这是被认可的。”塞拉说,“召唤历经上千年的风雨飘摇不也等来了路禹和欧尔库斯两位先驱者,并在上个时代末尾正式开始复兴之路吗?” “世界意识……” 璐璐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世界意识只是意识集合体,祂只是默默地推动着这个世界的发展,并无生命眼中的好恶观感,只知道派别的丰富与争斗最终会将一切生命引导向全新的未来。 “如果你的猜测又一次成真,那我们这一次要对抗的,就是一个全新学派的先驱者。” 路禹知道塞拉在担忧什么:“先驱者初期也是很孱弱的,知识的不全面,运用的不熟练都会影响实际战力,我第一次召唤出血肉战车时甚至只得到了体验卡,过期就封号。” “那是你位阶太低,魔力供应不上,可黑尸会的那群人渣不是当初的你,预测位阶已经抵达七阶甚至八阶,如果不落单……”塞拉少见的不安了起来,“不行,不能让他们发展起来,决不能。” “是不能,即便是先驱者也不行。”路禹语气坚定,“世界意识让它诞生,让它发展,而真正决定了它是否能存在的并非无意识的‘祂’,而是我们,是所有生灵。”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正如同远古海洋中厮杀颤抖上亿年,不断进化出各式各样的捕猎、防御手段的远古生物,版本更迭、天灾降临又何妨,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便会从那一线中求得苟延残喘的时间,努力适应这一切,并在全新的时代以全新的姿态再度回归生命的舞台。 如今所发生的也不过如此,版本更迭、天灾降临,全新的种族出没,开始肆虐,它们的存在让原有的秩序危若累卵,但决定这片大地命运的仍旧是生灵。 聊天室内进行交流的三人全然没发现,孵化者已经找得一处水源将自己的吻洗得干干净净,然后小心翼翼地缠住了三煤球的身体,用小小的脑袋不断地蹭着。 回过神的璐璐赫然发现自己身上全是孵化者的口水,孵化者几乎只照顾了她一个人。 “唉,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发现孵化者格外亲昵自己的璐璐大惑不解。 完全没有得到自己召唤物示好的路禹也有些不明所以,自有钢琴这个前车之鉴后,后续被召唤出的序号召唤物们,例如静谧花园、噩梦实体只要还有沟通能力就会疯狂地示好,一口一个主,生怕自己不被记住,狂刷存在感。 可孵化者似乎认准了璐璐。 这不对吧,谁才是召唤师啊,这傻孩子不会因为三煤球同一身体的缘故认错人了吧? “璐璐,你到下面来,塞拉到上面去。” 更换好位置,路禹觉得这回眼前的傻孩子应该不会再认错了。 缠绕在三煤球身上的吻缩了回去,孵化者精准找到了煤球璐璐,又是一阵舔。 感觉到路禹心绪不太平静,塞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路禹吃瘪她就觉得格外有乐子。 “伟大的召唤先驱者,你的召唤物似乎不认你啊,嗨呀,这下我相信你对黑尸会可能存在的那位先驱的评价了,怎么说来着……‘即便是先驱者,知识的不全面,运用的不熟练都会影响实际战力。’” “妈!” “?!” “?!” 突然乱入的尖叫让两个人错愕不已。 “啊?”伸出触手揉搓孵化者脑袋的璐璐也愣住了。 “妈!” 孵化者眼睛闪闪发亮,这个不大聪明,几乎就把“智慧”写在脸上的家伙像是突然顿悟了这个词,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边喊还边往璐璐怀里拱。 “这是你制造它时添加的细节?”塞拉触手交错,浑身颤抖。 “我绝对不可能加这种私货,你给我把触手放下,打我等于打自己!” 璐璐欣喜若狂地用触手抱住了孵化者的脑袋,这里揉揉,那里摸摸,乐不可支。 孵化者则是乖巧温顺地埋下脑袋,任由璐璐抚摸。 虽然过往路禹的召唤物也会向璐璐表示亲昵,但是对着喊妈的,孵化者当属第一个,瞬间赢得了璐璐的喜爱,这让她真的有自己创造了一个新生命的实感。 “难道是我为它起了名字的缘故?” 路禹的召唤手册上,所有的插画都由璐璐提供,文字描述与细节则是路禹执笔,但是迄今为止还未有过只对她撒娇的情形,因此璐璐也只能如此推测。 就连路禹也迷糊了,难道真是这样? 那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因为起名废不填名字的行为岂不是…… 塞拉两个触手轻轻一拍:“原来可以这样……原来可以这样~~~” 路禹浑身一颤,互相十分了解的他迅速意识到这只兔子想干什么。 “别想,这是我的召唤物!” “小气哎,反正你起名字这么废物,让博学的我为你的一只召唤物赐名不是挺好的吗?”塞拉振振有词,“再说,你要真能起得好名字,至于拖延这么久吗,还不是害怕以后出去使用时候呼唤他们时候太尴尬。” “我们是晨曦领的三位领主,璐璐都能又一只,也给我分配一只,就这么决定了,回去之后把那什么手册给我瞅瞅,我自己挑一只。” “你想得美,那是我的孩子!”路禹抗拒的话说到一半,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先是一愣,而后窃笑不已。 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坚持:“不行就是不行。” “璐璐你支持我也给路禹那补不上名字的召唤物起个名吗?” “支持啊。”怒搓孵化者脑袋的璐璐边笑边答。 路禹不再抵抗,“无奈”地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 如果塞拉这时候细心感受,会发现路禹其实远没有那么委屈,而是露出计划得逞的奸笑。 他刚才忽然想起了孵化者称呼璐璐为妈妈的最大可能,那是与它自身能力息息相关的设定。 短暂的一会,教国的魔武者已经通过短暂的战斗波动找到了矿坑,再度见到煤球的他们却没有向之前那般放松,孵化者庞大的体型,澎湃的魔力令他们警惕,地面上的无头尸身则是让他们忌惮。 放下孵化者,路禹解释了这里发生的所有一切,并希望他们能留下数人在此蹲守,如果罗夫只是临死前最后嘴硬一把诈他们,那就彻底抹除它的灵体。 “这自然是没问题,但我想知道,阁下下一步是否要前往巨珀城。” “自然。” “那我们愿意与阁下同行。” “是不放心我,打算监视吧。” “请原谅,这片大陆已经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苦难,我们不希望斩断死灵法师之余又诞生出一个无法控制的怪物,虽然以貌取人,但我仍要再说一次……就造型而言,你不太像个好人,如果最终证实一切皆是我先入为主,我愿意为我的言行下跪负罪。” 聊天室内,路禹与塞拉都有些欣慰,他们很欣赏这些魔武者的正直与直接。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世界总是太复杂,有时候我总会觉得……召唤物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东西,即便他们长得不太讨喜,但心却是向着我的……” 三煤球突然腾空而起。 “阁下!” “抱歉,我们无法与任何人形成配合,你们只会拖累我。” 看着煤球远去,魔武者中有人咽了口唾沫。 “队长,他们刚才是不是说了‘我们’?” “真是让人觉得可怕的生命啊……孕育出他们的异大陆究竟是什么样的?” (本章完) 520.给塔妮娅一点小小的死灵震撼 塔妮娅与巨珀城失去了联系,自认为运筹帷幄的她脑袋有一瞬间空空如也,直至信使们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这才回到了现实。 游荡于巨珀城附近的信使幸运的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亡灵军团卷入其中,他们第一时间脱离了被魔法覆盖的区域,躲开了灵体的追杀,发送出了重要的情报。 路禹警告的内容正在成真。 否决了执政官们想要从临近城邦抽调魔法师支援的决策,塔妮娅火速派出了位于绿荫领腹地的精锐魔法师。 “一旦抽调临近城邦的魔法师必然会导致防御空虚,如果黑尸会还有其他后手,损失只会更为惨重。” 混乱中塔妮娅的判断出奇的准确,黑尸会蹲守于临近城邦的成员并未等到合适的机会,只得听从命令再度返回巨珀城参与围攻。 然而,正确的决策并不能阻止巨珀城城破的命运,海量的灵体依靠数量优势在魔法屏障上冲击出了一个缺口,前仆后继的攻势让整个巨珀城维持法阵的魔法师疲于奔命,终于在一次魔力供给断档后,伴随着一声清脆地响声,巨珀城法阵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迟缓亡灵,急待支援的巨珀城迎来了灭顶之灾。 天微微发亮,前往巨珀城临近城邦的道路上满是精疲力竭的民众,催促着坐骑拼命加速抵达的塔妮娅精锐魔法师看着地面上如蚂蚁般行进的人群,不安地落地。 从一位老者口中得知城破的讯息后,魔法师浑身无力,随后愤怒地颤抖。 他揪住一位明显身着卫兵盔甲的人,怒吼道:“你们为什么不全力抵抗,竟然当逃兵!” 身为亲卫,对于塔妮娅忠心耿耿的他此时有些失去理智,然后看到周围突然跪在地上的民众,他脑袋有些发麻。 他们在为卫兵们求情。 卫兵颤抖着说:“是守城的几位大人命令我们带着民众撤退的……” “他们人呢?” 回答魔法师们的是沉默。 作为绿荫领后方城镇,巨珀城与其他三个城邦中聚集了大量因觉醒者大旗投靠而来的普通人,这些边缘小城汇聚了大量的觉醒素材,在相对安稳的后方为这些曾经不可能触碰到魔法奥秘的人提供着踏入新世界的机会。 这里是塔妮娅培养新一批死忠魔法师的重要城邦,知识在这里流通,物资在这里廉价,尽职尽责的老师由年迈而富有奉献精神的老一辈亲自担当。 在塔妮娅的构思中,巨珀等城邦就是她试点实行新措施的所在,她会用时间观察这些新觉醒魔法师的态度、做派,并以合理的方式在未来自己的阵营中为他们安排好位置,同时也着力于描绘好自己在这些人面前的全新脸谱,力求最大程度稳固自己的影响力。 身为心腹,在场的许多魔法师都知道塔妮娅陛下的展望与努力,他们忐忑地前行,最终看到了巨珀城的残垣断壁,袅袅黑烟。 呛鼻的气息与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气不住地往魔法师们的鼻子里钻,看着城内宛如炼狱般的场景,即便是经验丰富的老人都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碎肉、残尸、腐败扭曲之物遍布,攻城中损耗的畸形怪物庞大的身躯趴伏在残破的城墙上,自血肉中溢出恶臭的液体,墨绿色沿着墙砖流淌,在地面的凹坑汇总汇聚成洼……眼前的一切目不忍睹。 “抢救活人!” 一声令下,数百位魔法师穿梭在静悄悄的巨珀城内,长时间的一无所获竟然让他们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还有活人!” “还有活人!” 语气中的兴奋与喜悦让笼罩在绝望之中的魔法师们精神陡然一震,他们快速从各个方向抵达了声音所在。 找到幸存者的魔法师们将那个已经失去了一只手臂的魔法师围在中间,昂贵的魔药灌入卫兵口中,不一会,他便悠悠醒转。 “地下通道内还有活人,还有活人,去救他们!” 坐起身嚷完这一嗓子,他便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气一般又躺了下去。 幸存的魔法师没有崩溃,没有发疯,他镇静地接受着治疗,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天空,直到被问及昨晚屠城的详情,他的泪水才像是拧开了阀门般不住地往下流。 巨珀城进行了最为顽强的抵抗,在法阵失效的瞬间,训练有素的魔法导师们便组织新觉醒的魔法师以一个又一个区域的民房作为掩体,结队防御。 这是一场绝望的战斗,大多数魔法师都知道他们极有可能等不来援军便会亡于此地,逃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然而,没有人逃跑。 黑尸会涌进来的缝合怪、灵体每推进一段距离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觉醒的魔法师们以最为基础的火球、冰锥、闪光术等魔法一次又一次的反推,只为了能让身后更强大的魔法师能够尽情地输出。 魔力打空了便用肉体吸引灵体的袭击,以身为饵解救同伴。 塔妮娅的心腹们听到这里惊愕不已,起初他们以为这是眼前魔法师为了夸耀自己的功绩而吹嘘出来的悲壮故事,然而等到巨珀城下水道中躲藏的幸存者被解救,他们竟然也从那些人口中听到了差不多的故事。 这些人一无所有,跨越大半个大陆抵达绿荫领,正是为了掌握魔力,窥见另一个他们无法触碰到的世界大门,如今他们获得了魔法,本该无比珍惜才对……为什么? 下水道中,利用长衫假扮人型,隐蔽身形的三煤球从一位松鼠人口中也听到了昨夜巨珀城普通魔法师壮烈的抵抗过程。 可以说,如果没有这群魔法师拼尽全力的抵抗,巨珀城的普通居民根本没有机会逃难,只会与其他城邦一般迎来全灭的命运。 塔妮娅举起的大旗艰难地在学派的威胁下飘扬,大旗之下似乎有新的魔法师思潮在诞生,为什么如此短命……他们本可以在离开这座城邦后将同样炙热的情感传达给别人,就像是火种不断地传递。 “闭塞之下,魔法师们都习惯了自私,好不容易从底层魔法师中崛起的这一株幼苗……又夭折了啊。”说到后面,路禹已然咬牙切齿。 “换个好的方向去想,至少塔妮娅的旗帜已经很得人心,不是吗?”塞拉说,“他们中也许有不少正是抱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想法守护着她的城邦,这与我们最初把她捧起来与学派打擂的想法完全吻合。” 路禹深呼吸,平复心情后重新审视了现状:“一个三十万人的城邦,还有高阶魔法师坐镇,依旧是如此惨状,黑尸会的力量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估,以他们魔法的变化速度,我愈发肯定,他们有人成为了先驱者。” “必须赶紧找到这个先驱者,杀掉她,否则在她的推动、催化下,拥有自我意识的亡灵诞生就不远了。” …… …… “干得好莎拉,巨珀城一战,你让绿荫领受到了重创,如此辉煌的战绩,学派中的不少人都为之叫好,你的功绩我们看在眼里,未来如果死灵学派成立,我们将会为伱送上诚挚的祝福。” 只是听到一半,莎拉便冷笑着将雕像抛给自己的手下,冷漠地转过身。 学派的话让她觉得可笑至极。 “死灵学派?我需要你们承认?若非仍然需要积蓄一些力量,迎来更多魔法改进的契机,我会任由你们摆布,你们和格桑一样,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蠢货。” 莎拉再次精简了死灵队伍数量,她将残破无用的灵体耗费在了巨珀城攻城战中,又将大量的行尸组合起来,拼接成扭曲畸形的怪物。 安全最为重要,隐藏在她心中格外重要。 莎拉始终不放心学派,对于学派的许诺也只有最开始兴奋过,伴随着事情地顺利推进,实力的突飞猛进,她已然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是魔力潮后第一个崛起的新兴势力,而学派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与他们分享话语权。 过河拆桥的把戏,他们没少干。 行走至溶洞深处,她缓缓张开双臂,头上的兜帽滑落,露出一头白发与不知何时烙印于左脸颊上的云朵状疤痕。 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黑暗的溶洞内荧光闪闪,无数灵体从石缝、地面、穹顶浮现,他们像是一缕缕烟尘,又像是拉丝的棉花糖,基本已经不具备生前的轮廓。 一个人自黑暗中缓缓飘出,他的身躯格外明亮,身体轮廓分明,隐约可见五官的痕迹。 来到莎拉面前,他人性化地跪倒,以臣服的姿态叩见她。 “你的躯体,我已经拼好。” 灵体的身子一阵晃动,破碎而颤抖的声音响起:“感激……我…主…” 对于灵体的态度,莎拉满意地点头:“去体验重新拥有身体的滋味吧,我要为你制造新的同伴了。” “我……主…必将…成功…” 莎拉的嘴角不住上扬,眼前非人之物的赞美是她听过最动听的话语,那是一种能够被耳朵享用的,包含权利与力量的天籁,象征着她地位提升的最直观体现,如最醇香的美酒令她回味无穷。 她漫步向灵体的步伐因为那番话而欢快,自从第二次完成屠城之后,莎拉就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呼唤。 某种无法确切形容,但确实存在,不断予以自己暗示、指引她的神秘之力。 它让莎拉在一次次魔法探索中如有神助,总能以合适的魔力消耗触发关键的节点,并最终获得想要的效果,开辟出全新的知识领域。 跟随在莎拉身边的黑尸会成员因此而臣服,他们惊叹并膜拜于莎拉无与伦比的嗅觉,仿佛死灵魔法隐藏在未知迷雾中的一切对她而言单向透明,只要她想,便能有所得。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莎拉的位阶快速提升,七阶到八阶一跃而至,这惊人的速度让每个人都瞠目结舌。 而莎拉并未明说,她隐约觉得,每当死亡于自己身边降临,她对死灵魔法的感悟便会加深几分,连带着自身的魔力也在增进。 播撒死亡便能变强的体验如甘醇的美酒,让莎拉痴迷,她利用不断分享魔法积累起来的威望逐渐改写了最初的计划,现在的黑尸会已经不满足于单纯地破坏绿荫领,她想要的是更多的死亡。 在梦中,她看到了一道连接天穹之上的白骨阶梯,在铅灰色的乌云下,满天灵体拱卫于阶梯四周,阶梯终点装着鲜血的大碗将殷红的液体汩汩淌下,让每一份白骨都染上了血色。 梦境中的每一个声音都在催促着她向着阶梯而上迈步,仿佛那里存在着属于她不得不探索,必须求索的真理。 无名的悸动回荡于每次运用死灵魔法后的内心中,灵体们仿佛在对她发出无声的呐喊。 莎拉意识格外清楚,她不认为自己在死灵魔法的使用过程中迷失了心智……这些声音是那个无法具体诉说的存在给予的另一层暗示。 当她如此猜测时,缝合灵体的实验成功了,尽管得到的灵体扭曲不堪,宛如一个破布袋,且驳杂的思绪令灵体每一份意识都奋力争夺着控制权,但在这场大养蛊中有灵体走到了最后,而这也意味着,她又一次涉足了前人从未有过触碰的全新领域,这是能够以莎拉之名命名的全新术法! “太美妙了。” “何等美妙的力量,就像是……能主宰一切,肉体无法逃过我双手,灵体我能亲自编造,我已能定义死亡!” 莎拉的笑声回荡于溶洞之中,黑尸会成员没有被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吓到,反倒是一脸虔诚地跪倒在地,动作整齐划一。 太多的事情证明了莎拉不可思议的天赋,她就像是先知,带领死灵魔法师们闯过一道道知识的关隘,在迷雾遍布的荒野上前行。 宛如,先驱者。 “先驱者,我爱这个称呼,死灵魔法师的先驱者。” 莎拉接受了这个称谓,同时也定下了新的行动计划。 “塔妮娅据说已经抵达卡托维尼亚城,让我们给她一点小小的震撼吧。” (本章完) 521.悲观的态势 本该准时汇合的罗夫并没有出现在黑尸会躲藏的溶洞区域附近,群鸦守护的各处林间小径寂静非常。 随着一阵风吹入溶洞发出“呜呜”的悲鸣声,制定完下一阶段计划的莎拉抬起了头,回响在溶洞各处的声音让她皱起了眉头。 知道一向谨慎的莎拉在想什么,有人开口道:“罗夫还是没有消息,我们沿途留下带有死灵魔法的气息足以让它找到这里才对的。” 黑尸会的信使曾观测到一批熟练使用光魔法的人出没于西南边陲,因此迅速有人猜测罗夫可能出了意外。 奇袭绿荫领边境余下三城中的卡尔罗斯的计划被莎拉突然搁置、推迟,她按下了黑尸会这些时日疯狂行动的暂停键。 一个“等”字下发到了黑尸会的所有人,已经做好再兴屠戮,改进尸潮准备的黑尸会没有对这个决定不满,莎拉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无可置疑的领袖,她说的一切只需要无条件服从即可。 据说莎拉正在尝试灵体与魔具锚定的全新魔法,根据她的描述,黑尸会众人意识到了这将会是一场史诗级的魔法革命。 “找寻能够与魔具深度绑定的关键所在,让生命能够在死后以灵体的形式于安全的区域重获新生,不惧特殊形式下诞生出的守尸魔法。” “只要能够找到灵体与魔具之间能留下信息的关键媒介,只要这个媒介能够承载灵体,那么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顺着莎拉的畅想,黑尸会激动得发抖,他们已经在短时间内见证了太多闻所未闻的神奇魔法,仿佛在这个崭新的时代一切都有可能,也都是顺水推舟的。 隐蔽于阴影中栩栩如生的群鸦信使突然向溶洞中的黑尸会发来了示警,通过魔力,信使操纵者看到了一个歪歪曲曲的灵体正在飘向地下溶洞入口,那模糊的轮廓看上去像是…… 在溶洞入口等待的黑尸会等到了近乎支离破碎的那缕白雾,已经开始扭曲崩坏的灵体以让他们熟悉的声音低沉地说:“有人在追踪黑尸会。” “是罗夫!” “果然出事了吗?” “是谁把你杀了,不好,你的灵体正在消散,快做点什么!” 死灵法师将埋藏于溶洞外地底缝合巨物唤醒,莎拉的手释放出冰冷地幽光,环绕罗夫灵体四周,将他一点点引导进了这副丑陋的躯体之中。 灵体的崩坏让罗夫的记忆与意识出现了破损,再度醒来的他已经遗忘了自己是如何找到溶洞,但内心的执念却旺盛无比,他几乎大吼着脱口而出:“黑雾,怪物!” 两个名词让黑尸会一头雾水,但听了罗夫断断续续的描述后,他们的神情逐渐凝重。 只要不傻都能听出,杀死罗夫的黑雾已经追踪黑尸会许久,只是因为莎拉主导之下黑尸会躲藏得极好,因此才没有被发现。 “三个球体拼接,散发黑雾,会漂浮,有触手,身体素质极强……我们梅拉有这种种族吗?” 黑尸会众人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茫然。 比起其他人,莎拉的关注重点在于,这团黑雾似乎是单独行动,杀死罗夫也是一己之力。 黑雾在此时应该已经知晓黑尸会屠城获得了大量尸潮的信息,它哪来的勇气直面千百倍于它的死灵大军,难道就靠那只召唤物? 迄今为止梅拉召唤术巅峰应当是晨曦领的暴食者,虽然一直有所谓的召唤学派存在,但莎拉不是被骗一骗就会相信那些疯言疯语的傻子,如果所谓的传承真的比什么都重要,那么当初召唤师对决中输的就该是暴食者。 召唤正在崛起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古老的传承一文不值,与魔力潮下逐渐被扫进垃圾堆中的腐朽秩序与知识异曲同工。 “一个召唤师,追踪黑尸会,召唤物能够吸收灵体……”把玩着白色长发的莎拉若有所思,逐渐露出了笑意。 “这是在借我们的灵体探索新的召唤物模板吗,这么急迫地想要寻觅我们的踪迹,看来召唤第一人的称谓对他很有吸引力啊。” “莎拉大人,我们还袭击绿荫领的城邦吗?”有人好奇下一步计划是否有变。 莎拉嘴角上扬:“转向。” “转向?” “比起已经有准备的绿荫领,我们明显有更多更好的选择,那些夹在大国之间充当缓冲地带,密密麻麻的村镇、城邦、部落,你不觉得更容易得手吗?” “可我们已经答应了学派要继续袭击……” 说到一半,黑尸会的这名成员顿住了,他看到了莎拉那张精致脸蛋上的玩味与不屑之色,忐忑地打了个抖。 “学派想要让我们和绿荫领两败俱伤,他们不想看到一个强大的,未知的新流派诞生,同时又能极大的损耗塔妮娅的势力,为其余后手下场扫平道路……伱们看过贵族玩的卡牌游戏吗?” 不知道话题为何突然转进至此的黑尸会众人茫然的摇头。 “我们现在是在学派制定规矩的赌桌上打牌,规矩是学派定的,他什么都不做就能占尽优势,而我们总是吃亏的一方。但是事情远比我们预想的要顺利,一切如有神助,死灵魔法的变化堪称恐怖,我们已经有了全面崛起的资本……想要不吃亏,赢得更多,那就应该换一个思路。” 莎拉踹开一摞不知是谁闲暇时垒起来地石塔,看着半人高的石塔倾斜、坠地、七零八落,淡笑道:“掀翻牌桌,另开一局,这一局,我们自己定义规矩,玩属于我们的游戏。” …… …… “包括米特莱拉主城,其境内大大小小的部落、村镇人口为之一空,一路上白骨如砾,鸡犬不闻,道路两旁横尸遍野,血腥气久久挥之不去,抛尸处恶臭熏天。” “科尔温城境内二十余部落消失,主城仅有幸存者四千,被掳掠者不计其数,城主急讯,请求我们施以援手。” “磐雷之城一夜之间化为死城,信使搜寻半日不见生还者,唯有沿途大量被丢弃的畸形怪物尸骸昭示了他们曾经肆虐而过,偌大的磐雷峡谷内,遍是游荡的灵体,怨气滔天,靠近就会群起而攻之。” 为了守住好不容易巩固的后方,塔妮娅亲率心腹来到了南方,以壮士气,同时也表明了与黑尸会硬碰的决心。 然而她没有想到,黑尸会在袭击巨珀城后,并没有继续朝着绿荫领下手,而是在沉寂了一个月后,在秋收之风开始吹遍大地之际突然向东进发,将沿途所见的城邦尽数摧毁,硬生生制造出了一片无人区,手段之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作为梭伦与教国这两个大国的缓冲地带,这些势力的领袖纷纷向最靠近他们的绿荫领与教国地区大主教发去了求救信息。 然而信息抵达两国时,这些发送信息的城邦已经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了。 塔妮娅的临时宅邸内一片寂静,房间里有的人惊惧,有的人愤怒,还有的人庆幸,这些反应被塔妮娅尽收眼底。 她知道自己又要抉择了,是冒险插手,还是就此打住,固守现有领地,不去招惹那群疯子。 …… …… 黑尸会肆虐过的区域远比塔妮娅派出的信使描述的情况要惨,也更混乱。 作为黑尸会东进第一战,建造在峡谷之上的磐雷之城是在睡梦中迎来的灾厄,如果只是单纯的全灭还不至于让三煤球毛骨悚然,毕竟他们之前已经见识了黑尸会这群疯子的手段。 控制着身体的塞拉敏捷地避开了远处一只灰褐色灵体释放的道道黑气,黑气擦过三煤球命中了不远处的一株古树,渐渐的,古树腐蚀开裂,树叶枯黄、凋零。 以灵体为中心的小范围区域已经寸草不生,它短暂游荡过的路径上,植物枯萎衰败的痕迹肉眼可见。 “这家伙,魔力充盈程度至少是七阶,甚至能媲美八阶,黑尸会这群疯子,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眼前扭曲的灵体竟然用环绕四周的黑气硬生生抵消了塞拉释放的一击光矛直击,看着光魔法炸裂成点点光粒,塞拉抓狂了。 灰灵的身体表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像是被掷入一枚石子的湖水,身体轮廓也呈波浪状抖动了好一会,最终重新稳定,怡然不惧地漂浮于阳光之下。 光属性魔法并没有让灰灵畏惧,反而像是激发了它的凶性,令他陡然加速,将身子拖拽成面条直扑三煤球。 “又来了,你听到了吗!”聊天室内,璐璐痛苦地嚎着,“好多声音,有好多声音挤进来了,好吵,好吵啊!” 光辉真意凝聚出的长剑还未挥动,璐璐的叫喊声让塞拉分了心,只是这一瞬间,灰灵那张隐约可见五官轮廓的脸便占据了塞拉的全部视野。 “确认无人,须臾动手。” “收到。” 须臾从三煤球体内钻出,一拳贯穿灰灵的头颅,魔力震荡,将它的脑袋绞了个粉碎。 塞拉也反应了过来,手中的光剑斜劈,将灰灵一分为二。 在光剑切割灰灵的瞬间,塞拉终于听到了光魔法腐蚀死灵身躯时发出的悦耳“嘶嘶”声,这让她松了口气,至少死灵还做不到免疫光魔法。 被切割的灰灵身体虚化了几分,但仍未消散。 “路禹、塞拉,我的头好痛,声音还在变多,他们都在惨叫,真的好吵啊!” 痛楚正在蔓延,路禹和塞拉也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刺痛,并且愈来愈剧烈。 “关掉聊天室!” 忽然回想起蓝水城下钢琴解体一幕的路禹大喊。 痛不欲生的璐璐艰难的将精法的沟通渠道斩断,与璐璐塞拉失去沟通的一瞬间,她的耳畔边再没有那些可怖冰寒的杂音。 “还没死,还能愈合吗!”塞拉看着不远处地灰灵咬牙切齿,手中的光剑化为巨剑。 纤细的触手举着比三煤球还要巨大三四倍的巨剑,一边闪转腾挪躲避迎面而来的灰色雾气,一面挥斩,画面说不出的诡异,好在这里已成无人区,不会有人因此受到惊吓。 巨剑径直将灰灵头到尾一分为二,塞拉两个触手分别凝聚了两把匕首,她操纵着煤球身躯飞速旋转。 “剑刃风暴?”路禹脑海里冒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已经眼冒金星。 被光属性匕首切割得破破烂烂的灰灵浑身上下黑色的气息泄露不止,狂躁的魔力倾泻向地面,将大地染上了凋零的色彩。 灰灵破碎炸裂,无数的魔力光粒四散,溢满空气,置身其中,三煤球不约而同涌现出了同一种情绪——悲伤。 夹杂着些许无力的愤怒,澎湃的悲伤包裹了三煤球,微弱如蚊呐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此起彼伏地响起,他们想要努力去听清,但却始终无法做到。 逐渐缓过神的璐璐忽然理解自己经历了什么,也知道灰灵究竟是怎么诞生的,她不住的颤抖。 磐雷峡谷中,灵体遍地,这样的灰灵还有多少? 三煤球一路前行,看着一具具凶性大发的灵体,埋葬了一只又一只灰灵,心情由一开始的愤怒转而平静,当他们终于离开磐雷峡谷时,麻木的三人就这么把自己蜷缩在一个小角落中。 三人一言不发,彼此都没有了交流的欲望,灵体过于炽烈的情绪将他们的意识冲撞得刺痛不已,此刻的他们只想倒头就睡。 为了知晓这些灰灵有无共同点,因此没有召唤出【孵化者】是个错误的决定。 “黑尸会又蜕变了……情况比我们想的要糟糕一百倍,他们已经开始制造死亡区域,并将自己的魔法试验品四处放置,充当屏障。”塞拉有气无力地拉着路禹开启了对话。 路禹艰难地调整了思绪:“如果磐雷之城都是这样,剩下那两个被摧毁的城邦里又有什么?” “你的意思是,这些灵体还不是黑尸会最新掌握的一切?” “我现在已经越来越悲观了,你没发现吗?”路禹说,“原来他们蛰伏的这段时间不是害怕了绿荫领和塔妮娅的御驾亲征,而是在完善自己的魔法……” (本章完) 522.亡灵入体 科尔温境内静悄悄。 没有虫鸣鸟叫,听不见野兽魔物活动的低吼,弥漫在空气中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旷野之上三煤球飞驰而过,进入第二个被黑尸会摧毁的城邦三人看不到半个活物,这里彻彻底底就是被死亡所笼罩的区域。 科尔温没有被完全屠戮完全是一个黑色幽默,科尔温城主最近正在大兴土木,为了能够最快速度的完成自己的新宫殿,他带着境内绝大多数的奴隶以及武装力量离开了主城,事发时大量的奴隶和卫兵正在偏僻遥远的新宫殿群劳作着。 逃过一劫的城主在与教国、塔妮娅的对话中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黑尸会的残暴,但璐璐却在听到消息时一针见血的指出——他其实不在乎死了多少人,只是痛苦自己的权利因为黑尸会的到来大幅削弱。 漂浮在科尔温城废墟之上,路禹一声叹息。 似乎黑尸会没有在这里留下如同灰灵般的死灵造物,但即便如此,仍在城内漫无目的游荡的行尸与白骨仍是数量惊人。 继续前行,经过城外一处村镇时,塞拉忽然抢过身体控制权停下,这个急刹车让路禹一阵晃荡。 “有敌人?”路禹下意识问。 塞拉困惑地说:“我刚刚……好像看到村镇倒塌的房子里有孩子出没。” “孩子,你确定没看错?”路禹不敢相信,“这里距离科尔温城不远,以黑尸会现在制造尸潮的手段,我不觉得有人能在野外幸存下来。” 塞拉也被路禹的话说得不太自信,还是璐璐站了出来:“那就下去看看吧,虽然我没感知到任何东西,但万一呢?” 魔力潮之后,魔力感知的波动巨大,有时候甚至让精通魔法的晨曦领众人迷惑自己是否运用得当,因为远没有了之前那种如臂指使的感觉。 保险起见,三煤球降落到了村落倒塌的房屋之上,在废墟与瓦砾间四处张望。 寂静的村镇中回荡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三煤球循声而去,漂浮在一间半塌石屋的窗沿上。 因为遭受破坏,房屋内的家具破碎一地,碎石遍地,但房间角落处摆放着的一口缸吸引了三煤球的注意,因为缸沿隐约可见被夹住的一截衣角。 感知到虚弱的生者气息,塞拉和璐璐在聊天室内震惊不已,她们万万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幸存者,为什么魔力感知没能第一时间发现他?此时分明近在咫尺。 考虑到缸的大小不太可能容纳一个成年人,三煤球猜测这是一个孩子,这让他们犯了难,以他们这幅能让久经战阵的教国猛男不得不以貌取人的尊荣,揭开米缸上的盖子和孩子打招呼,在孩子的视角完全就是个恐怖故事,躲过尸潮缓过的半口气没准彻底吐出去。 考虑再三,路禹召唤出了须臾,然后躲藏在她身后发出声音。 “我们是教国的魔武者,是前来科尔温搜救的人,我们知道你能听到,怪物已经离开了,你已经可以出来了。” 在教国面对过无数教徒,与不少孩子打过交道的塞拉此时声音格外的温柔。 一连重复了几次,缸内终于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哭泣声,缸体也因为碰撞轻轻颤动。 做好准备的须臾小心翼翼揭开了盖子,同样同情这个孩子遭遇的她在确认了状况后转头描述:“是个猫耳族的孩子,但是却有一条松鼠尾巴,少量的体毛,脸很干净,是多种族混血种。” 猫耳族女孩不住的颤抖,啜泣不止,经历了极大惊吓的她被须臾抱出了缸,扒拉在须臾背后的三煤球快速地瞅了一眼,确认确实是个十分清秀可爱的小女孩,大约十三四岁出头,松鼠人与猫耳族混血的缘故,她比普通人还要矮小一些。 重点是,他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虽然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黑尸会的大屠杀中幸存下来,但显然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这只小猫女的精神状态极差,除了哭和发抖,其余的反应稀缺,目光也没个焦点,被须臾以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她当真像只冬天在野外流浪冻到瑟瑟发抖的小猫咪。 救助到幸存者的三煤球没办法直接前往第三个被摧毁的城邦米特莱拉,只能暂时前往临近有人居住的城邦。 为了稳妥,路禹让须臾给自己的脸施加一些伪装,以防有人认出。 随着时间推移,小猫女不再发抖,眼神中也有了一些光彩,须臾把这些看在眼里,并偷偷告知了背后的三煤球。 因为黑尸会肆虐,入夜后无论大小城邦都最大程度的激活自己的防御法阵,因此路禹在黑夜中很容易便瞥到了远方法阵释放出的点点荧光。 须臾对待孩子同样温柔:“快到了,进城镇后伱就能吃上热乎的食物,洗一个热水澡了。” 小猫女身体没有任何征兆地再次剧烈地颤动,眼睛中的光突然涣散。 奇异的感觉自须臾意识中升起,还未等她回过神,小猫女冰冷的眸子中露出凶光。 只是在犹豫是否应该把小猫女抛出去的电光火石一瞬间,须臾的咽喉上多出了一排齿痕,暴躁的魔力怦然释放,将须臾身首分离。 一切发生得太快,须臾化作魔力碎裂,三煤球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直至他们感应到小猫女体内逐渐升腾起的魔力,这才反应过来。 “嗷!” 一声尖啸,小猫女向着三煤球飞扑而来。 不明所以的三煤球没敢动用魔力,挥动的触手也控制了力度,只是轻轻地抽打在小猫女的身体上,令她的动作迟缓。 可这样的举动反而激怒了小猫女,完全呈现出兽化姿态的她再无半分清秀可言,面目狰狞的对着虚空挥爪。 纯粹的魔力撕裂了沿途的一切,震得三煤球的不设防的触手发麻。 “不对劲,她哪来的魔力,我们之前根本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如此充裕的魔力!” 借着树木腾跃的小猫女化身捕食者,夜色之下,她的琥珀绿的双眼闪烁着骇人的光。 “你们觉得她到底是不是活物?” 路禹突然间说的话让塞拉和璐璐一愣。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们都感受到了她身上的生气,她的心脏仍在跳动,血液也在正常流动,意识虽然……” 更为狂暴的魔力从小猫女的体内迸发而出,她的尖啸传遍四周,幽寂的密林深处,沉睡的意识不断地苏醒,如同听从诏令的士兵。 察觉到四面八方突然浮现的魔力波动,塞拉和璐璐有些回过味了。 “难道说……”塞拉咽了口唾沫。 路禹点头:“黑尸会把破碎的灵体塞进了她的身体内,就像是人偶师对人偶赋灵。” 活人之躯,亡者之灵,两者相结合,如今眼前的小猫女便是黑尸会邪恶的魔法下诞生的畸形物之一。 借用合适的活人躯体,亡者的气息能够被很好的隐藏起来,毕竟谁能想到,一个小孩子的体内竟然被塞进了本不属于她的意识,而这股意识可能还在从母体汲取养分,逐渐壮大。 亡者即便寄宿于生者体内,它也无法再度复生,灵体与躯壳不匹配产生的排斥早已被凡妮莎与诸多人偶师所验证,但是黑尸会显然野心勃勃,或许是为了验证当下这一现象是否得以突破,或许是为了制造出更多的延迟起爆“炸弹”,他们将魔法实验拓展到了这方面。 越薄弱的意识越容易出现共存,而非抢占,因此黑尸会想要制造这样的畸形物,只能选择合适年龄的孩子。 有着大量人偶制作经验的塞拉想明白关键节点已是怒火中烧,她的狂怒让聊天室为之一颤。 “他们,罪无可恕!” 如果说人偶师研究赋灵是为了学术上的追求,以及探索出永生的道路,那么死灵魔法师们研究这个就是纯粹的邪恶,他们只是为了更好的摧毁、破坏生者的世界,拓展自己的力量极限。 璐璐不知道该说什么让塞拉冷静,只得问:“路禹,现在小猫女还有救吗?” “也许吧,毕竟她们的意识共存,也许把亡灵逼出来还有一些机会。” 路禹抬起了手,基本了解小猫女的现状后,孵化者可以干活了。 “妈!” “妈!” 出场就没头没脑找妈妈的孵化者在感受到璐璐的难过后不再激动,而是把脑袋也垂了下来。 “吸干这四周的灵体,一个不留。”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灵体让孵化者垂涎欲滴,路禹的命令堪比开饭铃声,孵化者昂起头,将背刺笔直竖起。 刚刚汇聚而来的海量灵体中有一些格外凝实,意识也较为完整,在感受到危机降临后突然转身,然而孵化者细长的吻却精准地穿过无数灵体命中了它虚幻的身躯。 “你这是,等等,这样会杀了她的!” 塞拉试图阻止,她很清楚此时用孵化者吞噬灵体极有可能将小猫女为数不多的意识也撕碎。 猜到塞拉和璐璐可能阻止,路禹深呼吸,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 “她,生不如死。” “你们做不了抉择,我来做,毕竟暴食者是个恶人。” “如果她死,我会想办法让每一个黑尸会人渣体验上比死更痛苦的体验。” 塞拉和璐璐陷入了沉默,静静地注视着孵化者一点点将躲藏在小猫女体内的那缕残破灵体拽出。 经过生者的意识滋润,这幅灵体竟然凝实了起来,让囫囵进食的孵化者像个孩子一样叫嚷了起来,像是见到最棒的礼物。 孵化者全力催动自身的力量,骤然加大的吸力让灵体逐渐离开身躯。 它急了,死死地缠绕着一双猫耳朵状的“云雾”,用尽全力将自己束缚在原地。 “塞拉,斩断它!” “别愣着,只有你的光魔法能做这种精细的活,切开它和猫女灵体的联系,不然孵化者会两个一起吃掉,它可不会筛选、反刍,再吐出来!” 塞拉目光坚毅。 “【光辉真意】,赐我利刃!” 匕首浮现,塞拉加速,飘起,在下落的过程中,眼睛死死地瞄准了两者的连接处,无法分辨究竟有多少属于猫女,多少属于亡灵的她默念了一声劳伦德的名字,诵读着他曾教导自己的那句话。 “即便是光辉之神在世,也救不了所有人。” “万事,无愧于心。” 刀光一闪,灵体分离,那双猫耳朵失去了拖拽落回躯壳之内,而剩下一半的亡灵则受到了孵化者的热烈欢迎,它没有急着吞噬这个格外美味的猎物,而是用吻在灵体上戳起了洞,享受着食物与舌尖接触的刺激瞬间,直至彻底腻味,这才一口吞下。 塞拉抱着小猫女,感受着她还算平稳的呼吸,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 路禹和璐璐看得真切,最后猫女灵体回体时已经虚化,也就是说…… “也许她足够顽强,还能苏醒。”他们都这么安慰着自己。 再度召唤出须臾,让她以教国身份叩开城邦大门后,郑重地将小猫女交付给了城主代为照顾。 路禹带去的纸条中详细描述了小猫女的身世,并且也写明了自己的态度。 “很快会有人抵达此城邦接管她,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尽全力照顾好她,否则我可能会不太开心。” 实在不放心这群土著拟人生物的路禹特地让晨曦领派出了两位人员前往该城邦,一路上的经历让他对这些人充满了不信任。 为了不让更多人成为黑尸会手中下一个小猫女,三煤球马不停蹄启程,剑指米特莱拉,这是黑尸会最近摧毁的最后一个城邦,同时也是一片真正的死域,信使在其境内来回搜寻,竟见不到一个活物,比科尔温毁坏得更为彻底,让人不得不怀疑黑尸会是否在这里使用了什么恐怖的魔法。 前往米特莱拉的路上,三人有些沉默,经历了一场惨剧,大家心情都不太美妙。 “快到了,灰灵、寄生灵,我想知道,米特莱拉又有什么。”路禹深呼吸,说。 (本章完) 523.所有的苦难必将以肉体与灵魂一同偿还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路禹仍记得历史老师以此作为切入点开始讲述东汉末年军阀割据惨状,也曾记得三国演义解析中将《蒿里行》视为曹操转变的关键节点。 尽管课上老师尽全力描绘了那副宁为太平狗,莫作离乱人的混乱绘卷,但其实上课的大家大多无法想象出那是怎样的噩梦场面,最多也只是在游戏等艺术创作中被某个不经意的场景所触动。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自亚斯起始的旅程沿途见过的苦难与悲惨不计其数,绝大多数都可以总结为简单的「人祸」,无论是摩斯塔纳的征战,还是梅拉的浸染之灵皆是如此。 他以为自己已经目睹了这个世界绝望的极限,但世界总会在你自以为看透一切时用更大的震撼敲醒你。 米特莱拉,万籁俱寂,除了吹拂过田野让麦穗摇摆的风,这里不存在一个肉眼可见正在活动的事物,一切都按下了定格键。 秋收时节,田野中大片大片沉甸甸的麦穗无人收割,飘到田亩上方,路禹看到了一个又一个倒伏而下压出的人形轮廓,以及不知是何物在田亩间犁出的笔直的一线。 天灰蒙蒙的,时值中午,大地却见不到一丝光亮,死一般的压抑坠在三煤球的身上,他们像是在探访一个死城,沿途尽是鲜血泼洒出地溅射状痕迹,以及散落的骨头渣子。 很快,三煤球确信,塔妮娅的信使撒了谎,他并未完全探访米特莱拉境内,因为这里并非没有活动之物。 「路禹……塞拉,这是……」璐璐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呼唤着两人的名字。 看到远处摇晃着踩踏大地,引起阵阵震动的巨物,塞拉咽了口唾沫,她的呼吸有些困难。 塞拉习惯于将让人不适、混沌、疯狂的血肉元素产物评价为「路禹风格」,这并非调侃,而是真切的认为路禹有资格以此命名一个「创作」风格。 但眼前的巨物明显属于能为路禹提供创作灵感的怪物。 这个高度超过三米的巨物浑身上下由大量零散的血肉拼接缝合而成,它的腿像是用大量打碎的肉糜组成,腹部清晰可见断裂的肢体,而在往上的胸口则是密集的遍布大量露出惊恐表情、嚎叫姿态的人脸,有的是头颅,有的是脸皮,不仅如此,巨物转过身,那一张张被定格的面容分明还存在着些许存活的迹象,还未失去眼珠子的他们眼睛乱颤,但嘴巴却怎么也无法张开,发出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声音。 巨物将腰间缠绕的一圈白骨凝聚而成的锁链当做武器,在那血淋淋的双手的拖拽下,于这空旷的大地上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拖行声。 血肉巨物轻而易举地用白骨锁链砸碎沿途的房屋,将废墟踩踏成粉末,执行这一过程的它思绪格外清晰。 「它在…检查是否有幸存者?」璐璐在聊天室里叫了起来,「它不会有意识吧?」 磐雷之城能释放腐败气息的灰灵,科尔温寄生于生者身上的寄宿灵,迄今为止三煤球所遭遇的两种黑尸会造物仍是只有部分意识,依靠本能行事的怪物,但是眼前的血肉巨物能够甚至能够从废墟中吸出尸体,将它填充至身体之中,行动复杂程度远超前两者。 三煤球压下了直接抹杀它的念头,小心翼翼地跟随它穿过旷野,进入米特莱拉的腹地。 在穿过一处山岗后,前方豁然开朗,视线开拓的三煤球浑身战栗。 在远方浮现的灰褐色城墙之后,隐约可见数只一模一样的血肉作物在缓慢的移动,居中一只血肉巨物仿佛由无数的头颅组成,浑身上下遍布扭曲的五官以及眼珠。 「先杀眼前这一只,我们需要知道他们的实际战力。」 路禹已经萌生退意,这并非他胆怯,而是他 已经觉察到了事态彻底失控的气息。 他们必须在采集到足够的信息后离开这片死域。 包含怒意的光剑从天而降,密密麻麻地落在血肉巨物身体之上,碎肉横飞,但塞拉预想中光魔法腐蚀死灵的魔法反应并未出现。 「光魔法又没有用吗?」 战斗惊动了远方城内的血肉巨物,他们齐刷刷朝向三煤球所在方向,仅仅迟疑了数秒,便踏破房屋与墙体,向着他们踏步而来,其中也包括那只一直静默的,胸部拼接了无数头颅与眼珠的巨物。 被攻击的血肉巨物没有第一时间反击,而是用遍布于大腿之上的缝隙释放出极强的吸力,将掉落一地的血肉拽回体内。 随着一阵阵令人作呕地血肉蛄蛹声,血肉巨物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 「路禹,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场面在哪见过?」璐璐正在搓大火球,她突然喊道。 「是很眼熟,我也这么觉得。」 塞拉咬着牙释放出了第二波光剑,力求阻断这个怪物修复自身,她赶紧说道:「钢琴,这个家伙的运作方式和你的钢琴很像,要么是黑尸会从你的传言中汲取了灵感,要么就是黑尸会中有变态的想法和你共鸣了!」 「你可是用名字命名了一个流派的人啊,有人用同样的手段肆虐,不制裁它吗?」 路禹召唤出了应对这个场景最为有效的召唤物之一。 「血肉战车,吃掉那些掉落物,别让它恢复。」 血肉战车飞速驰到血肉巨物的四周,敏捷的完成了吸尘器的工作,所到之处,血肉尽收,务必做到不给血肉巨物留下一星半点,注入身躯中的「燃料」开始发酵,巨大的肉瘤一点点圆润,燃料管中的血浆沸腾,这让他愈发亢奋。 「嘿怪物,吃我一个小火球!」 兴奋的血肉战车浑身一凛,这个可爱的声音响起的一刹那,不需要主人的任何命令,他不要命地驶离血肉巨物。 轰然巨响,灼热的气浪让血肉战车的尾部以及车载肉瘤都火辣辣地疼,他猛地回头,只看见血肉巨物的半截身子被炸得焦黑,一股焦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因为爆炸而掉落的血肉遍地皆是。 「塞拉,这个可比光魔法有用多了!」发现效果出人意料的好,璐璐夸耀道,「等着,我再搓个大的。」 塞拉不太明白光魔法对血肉巨物无效的原因,在看到璐璐的火球效果惊人后,她也不再拘泥光魔法,随手甩出两颗灼热的光球,砸得血肉巨物一阵趔趄,不得不放弃了收拾自己的一地「身躯」,转而举起自己的白骨锁链。 「小蝠鲼、小冰柜,去延缓后面几只血肉巨物的步伐。」 两只塑形元素应声浮现,迅速投入战场。 白骨锁链应声落下,但是想要命中三煤球是不可能的,漂浮于空中的三煤球左晃右晃,完全无法预判的走位令血肉巨物反复迟疑,不知所措。 发现血肉巨物笨重的特点,塞拉和璐璐触手交织,魔力汇聚,数个触手一同高举的超大火球已经达到了半个血肉巨物的大小。 三煤球通过短暂的战斗发现血肉巨物的防御力与恢复力强悍得有些可怕,接下了塞拉的光辉圣裁,璐璐的大火球,身子仍然没有崩解的迹象。 而血肉战车的钻头却轻而易举地钻透了血肉巨物的一条大腿,让他重心不稳。 知晓了黑尸会将血肉巨物向着魔法抵抗方向进行了加工,三煤球想知道,多强的魔力输出才能抹除这只让人憎恶的存在。 「这已经是七阶魔法师耗尽全部魔力的一击了。」塞拉提醒璐璐。 「加上我对火球术高人一等的理解,保守八阶。」璐璐回应,「我还是第一 次倾尽全力释放火球,而且还是八阶,大家小心了!」 如大日坠地,路禹眼睁睁地看着一颗耀眼的太阳从自己的头顶急速坠落,正中血肉巨物的头顶。 两者相接处的一刹那,滔天热浪席卷而来。 三煤球只觉得自己身处火山深处,澎湃的岩浆自四面八方拍打而来;视线中已经看不到任何事物,刺眼的亮光占据了每个角落,让他们不得收回视线;魔力感知失效,火球与血肉巨物所处的位置乱流涌动,将一切延伸进去的魔力灼烧殆尽。 「各位,二次起爆。」 「还有二次?」路禹和塞拉惊诧地叫了起来。 「炸!」 天崩地裂的声音不过如此,巨大的冲击波让三煤球宛如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便被一个浪头拍翻。 近距离观看核爆的体验大概也就是如此吧?路禹忍不住心想。 巨大的蘑菇云原地升起,黑烟席卷四周,滚滚烟尘吞没了周遭的一切事物。 正在与其他血肉巨物纠缠的小蝠鲼和冰柜浑身巨颤,冰柜当场流下了「汗水」。 被埋在碎石下的三煤球用触手拍打着四周,挣扎而出,看着天空中升腾而起的蘑菇云,塞拉和路禹瞠目结舌。 璐璐一直以来创作的各式火属性魔法不过是拓展知识边界的行为,真打架还得是火球,不需要花里胡哨,直来直往即可。 他们一向知道璐璐把最初级的火球术玩得融会贯通,未来甚至能在教导初始魔法师的入门教材中写上一句「低阶魔法,亦有出路」,但真的看到她以火球生生在地面造出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将血肉巨物整体蒸发…… 不愧是凡妮莎钦点的天才。 「倾尽七阶魔力可以抹杀血肉巨物。」璐璐骄傲地得出结论。 血肉战车还是机灵,意识到情况不对,又一次没有等到路禹下令便躲开了,饶是如此,他修复身躯也耗费了大量的储存,吃下去的,远没有消耗地多。 召唤物回到身边,路禹一愣:「冰柜呢?」 小蝠鲼指了指不远处被热气扭曲的景象,示意冰柜返回时慌不择路一头扎进去……化了。 血肉巨物们终于追至面前,隔着璐璐新造的陨石坑相望。 升腾的热气将双方的视线扭曲,路禹敏锐地觉察到,对面肯定拥有意识,要么拥有一个能操作所有个体的存在,因为所有血肉巨物都表现出了令行禁止的姿态。 「我……们…又见面了。」 森冷的声音忽然响起,熟悉而又陌生,让三煤球毛骨悚然。 所有血肉巨物向着两侧退开,那只由大量头颅与脸皮组成胸腹部的血肉巨物缓缓走向前。 「惊诧…好奇……亦或者是…战栗了?」 「我们认识?」 「你亲手杀了我,当然…我现在变化…有些大,你认不出也是理所当然。」 三人悚然一惊,那个本以为会随之消失在脑海中的名字脱口而出:「罗夫?」 「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 罗夫操纵着一张张嘴一齐发出森然可怖地笑声,声音汇聚成河,在寂静地天空中回荡。 「没想到我们还能有见面的一天吧,我说了,我们会再次相遇,黑尸会远非你们想象的那般,现在的它已经成长为一个庞然大物,我们手中的力量超越了你们…不,整个梅拉大陆的想象,这是魔力潮给予我们的改变,也是变革即将洗礼整个大陆的开始。」 「黑尸会将主宰新的时代,而你们,很快就会成为这股浪潮的见证者。」 三煤球突然心有灵犀:「我们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 二次。」 「就凭现在的你们,为了释放那强大的魔法应当用尽魔力了吧,你还能对我再使用一次吗?」 罗夫怡然不惧:「我就在这里,杀死我吧。」 路禹在聊天室中冷声说:「暂时撤退,我们需要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四大国,不……是全梅拉,事情已经远比浸染之灵要严重了,浸染之灵可不会以如此迅猛的速度进化。」 路禹头皮发麻,他在脑海中构思了许多种进入米特莱拉后看到的景象,但现实却无情地嘲讽了想象力贫瘠的他。 浸染之灵终究只是萨耶尔设置的一道程序,在执行到一定程度便会停止播撒,根据事后统计,在浸染之灵感染的人中,有不少是因为感染末期加入其中因此在浸染巨人倒下后恢复了意识。 然而死灵法师们在魔力潮下通过播撒死亡不断突破极限、升级魔法的行为属于以战养战,任何与他交手产生的战损都会对应的增加死灵一方的战力,而他们如今更是已经实现了简单的灵体换躯。 即便是那样的丑陋,但依旧是人偶师们苦苦追寻许久不得之物。 不愿意承认,但黑尸会确实是第一个抵达魔力潮下变革前沿的组织。 塞拉实在忍不住这口气,一向冷静的她想要抢走身体控制权。 「塞拉!」 路禹一声爆喝,聊天室内的意识交汇让塞拉与路禹彼此理解。 「听你的,我们走!」咬着后槽牙,塞拉恨恨地说。 路禹安慰道:「我们会终结这一切的,到那时,没有一个黑尸会的人能够得到体面的死亡。」 「所有的苦难必将让他们从肉体与灵魂层面一同偿还。」 524.加入黑尸会又何妨? 退出死域,三煤球火速与晨曦领取得了联系,然而在等待一日之后,西格莉德给他们的回复却让他们感觉到了一阵寒冷。 如今已经四分的梭伦自然只有直接受到黑尸会侵袭的塔妮亚会有所反应,然而她的应对方式却是将原本堆前线的兵力大半回撤,从态势上,她显然没有主动绞杀黑尸会的想法。 泽尼尔、狄维克,以及远在北境自立为北境之主的显然也会高高挂起。 斯来戈与科德左恩分身乏术,与诺埃尔联系方才得知,科德左恩对海妖的战事一败涂地。 初期推进顺利其实只是一种假象,海妖并不打算与四大国彻底撕破脸,他们自知强抢霜雪三岛作为自己度过灾厄的地盘已经是冒犯了两个大国的***,因此默许了他们绞杀贪心不足想要登***大国本土的海妖。 但是当科德左恩登陆霜雪三岛,且数次不惜代价动用大范围仪式魔法抹杀海妖部族后,与德弥整合西南海域海妖的情形类似,霜雪三岛所有的海妖部族全都凝聚了起来。 对于此时大海的恐惧让海妖退无可退,为了生存,愤怒的海妖们站到了一起。 群体言灵粉碎了科德左恩魔法师们的仪式魔法构筑,登岛的科德左恩军队溃不成军,近十万人的队伍最终只有不到两万退回了本土,余下均埋尸霜雪三岛。 听到这,路禹深深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虽然嘴上说着要把所有海妖赶回海里,但是却不敢真的逼迫到极限的原因,哪怕事后尤妮丝嘴欠提起过这一茬,路禹依旧不觉得自己的判断有误。 对付海妖这样高的种族,如果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赶尽杀绝,那么就最好留一线,可科德左恩那位皇帝陛下似乎没看懂这一点,而是只看到了晨曦领以弱胜强的事迹。 科德左恩耻辱性的大败让拉文尼斯在国内的名声一落千丈,虽然民意在拥有魔法的群体面前就是可以任意揉搓的面团,但是架不住贵族对他也颇有怨言。 原因是在出战前,不少人将自己的子侄送入了军队之中,他们自认为这会是一场载入史册的战斗,能在未来成为某些人封爵的契机或者家族故事的一部分,但却没想到,这群镀金贵族的故事在霜雪三岛戛然而止。 科德左恩贵族间已经开始流传着一个传闻,说拉文尼斯是想借海妖之手铲除尾大不掉老贵族阶层的继承人,以防魔力潮下自贵族而起的变革。 虽然这个说法颇有些照着箭头画靶心,可拉文尼斯作战前期多次鼓吹晨曦领战绩,极尽蔑视海妖的行为历历在目……有些事,总是架不住细想。 科德左恩自顾不暇,诺埃尔也有些有心无力。 诺埃尔已经将斯来戈的执政体系打造完毕,些许隐藏的反对派除了能诋毁几句外什么都做不到,可霜雪三岛大胜科德左恩之后,斯来戈必须要面对一个逐渐可怕的可能性——已经整体抱团的海妖,是否会产生更进一步的念头?…. 也许他们之前只是为了躲避灾难,因此不得已登陆霜雪三岛,但在轻而易举摧毁了四大国之一的科恩左恩先锋军后,事情已经起了变化。 「我需要考虑,我明白死灵的危害,但我也必须思考,战胜了死灵,斯来戈是否会成为历史。」 诺埃尔的答复相较于拉文尼斯的「与我无关」已经是诚意十足,不仅如此,担心晨曦领在西南角可能会面临极大的防守压力,他派出了三只有翼驮兽给晨曦领送去了一些附带光属性的特殊素材,用以锻造各式用具——用自己的私房钱,以诺埃尔的名义,而非斯来戈皇帝。 教国光辉院的回复最迟。 「西南诸城尚未从浸染之灵的肆虐中恢复,已经无力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劳伦德教皇为教国积攒下的 资源与底子要应对动荡加剧的魔力潮与正在发生的变革。」 听到这,三煤球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联想到教国初期只派出了不到百名魔武者,他似乎明白了安东尼奥领导的光辉院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 「但是……」 「这些时日以来,我们耳畔边总能听到为不可查的异响,像是祈祷,又像是遥远的诗歌……我们无法分清声音来源于何处,只知道它确实存在。」 「伫立于银枫树下,声音与风吹过树梢的声响共鸣,我们能在梦中看到充满光辉的世界……像是一种启示,告诉我们不该袖手旁观。」 「我们不知道这究竟是神明降下的启示,还是内心煎熬所生的梦魔,但我想,如果劳伦德教皇在世,他一定是会呵斥我们的。」 教国没有就近调集西南城邦的人力物力,以光辉院为首,自教皇城向教国其余三境辐射。 刚刚从浸染之灵这场远古噩梦中抽身的魔法师与士兵们又一次踏上了征途,他们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更为扭曲诡异的死灵生物,但却没有一点犹豫。 劳伦德曾教导过他们,想要传教,就要让别人见识到光辉的力量。 话语,总是苍白无力。 教国需要提防海妖,提防东北跨海而来的异族,需要提防可能在魔力潮下滋生的异端教派,四万,这是教国从修生养息状态中竭尽全力所能调动的极限。 死灵法师肆虐梅拉西南边陲一事也在这时传遍梅拉,然而与浸染之灵时不同,除了四大国,各族无动于衷,学派一片寂静。 数个月前和平庆典上各族把酒言欢之景历历在目,当灾厄再临,往日一切似乎尽是泡影。 即便是路路也看出,进入到魔力潮的**阶段后,每个势力思考的都不再是合作,而是小心提防。 也许在不少人眼中,黑尸会与死灵法师只是魔力潮带来的一种全新变化,拥抱、加入又何妨? 与浸染之灵时不同,这一次,他们可能没有多少同行者,这条布满死亡荆棘的道路,需要他们与那些仅有的,内心充满光明的勇士一同「净化」。…. 三煤球抽空回了一趟小猫女所在的城邦,偷偷摸摸熘进房间后发现,化了妆后不太容易能认出的小泥巴与薄暮守在她的床前。 「她醒过吗?」路禹问。 薄暮回答:「醒过,但是状态不是很好,四肢的控制力正在减弱,她甚至无法自主拿起一杯水,话也总是断断续续,像是没办法将自己的思绪连贯表达。」 小泥巴给不断在睡梦中挣扎的猫女擦了擦汗,顺带着整理了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 或许是都有松鼠人的血统,小泥巴很是心疼:「她似乎还记得大人你救了她的情形,想问你的名字,可是问了之后总是记不住,我们回答了好几回,她才满意地睡了下去。」 塞拉长叹一声,迟疑了一会,开口:「她的意识应该是……」 被寄宿灵强行占据身躯,原本就不怎么强悍的精神被崩得粉碎,恐怕如今也只是苟延残喘。 塞拉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路禹和路路又怎么可能不懂。 猫女是那片无人区中三煤球唯一见到的活人,如果可以,三人都很希望她能挺过去,这样至少绝望中还残留着这么一个奇迹,让他们那段压抑的记忆中能有一些光亮。 「带回晨曦领吧,注意些,不要让人发现。」 「大人这是要……」 「我不打算等死灵法师把死域铺到晨曦领门口再做反击,他们的发展速度太快,如果不趁早消灭……可能就没什么机会了。」 说着,三煤球疾驰而出,与沿途一众拖家带口逃离西南 边陲的魔法师与贵族擦身而过。 …… …… 罗夫描述着在米特来拉的所见所闻,不再躲避于地面之下的黑尸会成员们行走在街道之上,聆听着火球蒸发血肉巨物的描述,不由得浑身一颤。 行走在被刚刚攻陷的城邦之内,莎拉自从忽略了耳畔边不断响起的惨叫以及啃噬声,转而询问罗夫:「也就是说,我们的敌人是一个似乎拥有三个意识,且其中一个意识精通召唤奇怪召唤物的煤球?」 「是的,他其中一个召唤物似乎对灵体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我当初召唤的灵体无一例外尽数被吞噬。而另外一个召唤物则拥有着与血肉巨物一样的吞噬血肉的能力,也能依靠血肉修复自身的损伤,至于能否借此强化,不得而知。」 与血肉巨物的身躯联系愈发紧密的罗夫声音已经通顺,不再磕磕巴巴。 他的话让莎拉陷入了沉思。 制造血肉巨物时,给予她创意的正是当初摩斯塔纳的吞噬进化召唤物,但是具体如何让它成型,其中所需的关键知识获得却类似顿悟。 在灵体环绕之中,它仿佛听到了灵体齐声默诵某个奇妙的内容,那是一种只有她能听到的奇妙声音,在虚空**鸣,如河流般流淌,而自己就这么顺手从那条水流中一捞,唾手可得。…. 那感觉是如此奇妙,以至于莎拉至今仍然时不时望向自己的右手食指之间,思忖着那究竟是虚幻,还是真实。 也许只是自己的感悟,而非某种奇妙存在的启发? 寄宿灵的大获成功让莎拉的操作有了更多的可行性,她深知自己已经超越了无数的人偶师,站在了这个时代的最前沿,甚至有希望借着精进这份知识第一个触碰到魔法师最为渴望抵达的「永生」。 这是真正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事件,一旦灵体换躯不再有损耗与兼容问题,那么精法与寻常魔法都会一同推进到一个全新的领域。 「我不只是死灵的先驱者,更是魔法的先驱者。」 莎拉是个冷静的人,能够引导一群渴望一战成名拥有立足之地的疯子在不到三个月时间光速崛起便是明证。 她没有被这份荣耀冲昏头脑,深知当务之急是将制造死灵的魔法再度提升。 黑尸会所有的依仗皆是死亡所遗留在世间的产物,尸体、白骨、灵体,尽数可为他们所用,但也正是如此,死灵法师的本体格外脆弱,与召唤师的遭遇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莎拉此时将自己完全代入了召唤师的角度思考问题,召唤师需要什么,死灵法师就需要什么,为此,她有了新的魔法创作思路。 「既然死亡不是终点,那么死灵法师也许有办法不用畏惧死亡本身,可以让死亡也成为我们的一种形态。」 说着无人能够理解的话语,莎拉哈哈大笑,但四周的黑尸会成员却全都因此膜拜。 黑尸会正在壮大,尽管一路屠杀,但是他们并非对魔法师也都赶尽杀绝,壮大组织,吸纳更多的追随者才能更好的延续自己的势力,莎拉在这一点上效彷了教国,将黑尸会包装成了宗教,为自己披上了衰朽与死亡之神的先驱者外衣。 当她以先驱者、神选站在瑟瑟发抖的被俘魔法师面前发表康慨激昂的演讲后,台下被俘的魔法师骂声与战栗的幅度逐渐减少,转而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 当莎拉随手赋予地面上一副骸骨活动能力,操纵着灵体如鸟儿般掠过远方的树梢,将一只只血肉凝聚而成的怪物揉扁搓圆……有人的眼中出现了畏惧,有人则是茫然。 而当莎拉说出所有加入黑尸会的人都将不受任何门槛限制学习到她所感悟到的一切新知识后,狂热出现在了魔法师的眼神当中。 对黑尸会的恐惧逐渐转变为对于这股力量的崇拜,冲破学派枷锁的授课行为则击溃了他们内心最后的底线。 知识的封锁缔造了根深蒂固的学派门阀体系,高不可攀的高塔从未怜悯地将知识赐予地面上交加的难民,即便那些知识早已无用、发霉。 他们匍匐,他们哀求,皆不可得。 而此刻,那份曾经只属于高塔人上人的宝物正被名为莎拉的神选随意派发。 与之相比,加入黑尸会又何妨? 至少他们能够第一次掌握力量。. 糯米滋海豹 525.生与死,与祂何干 已经抵达死域边缘,通讯雕像的颤动让三煤球止住了身形。 “路禹,刚刚晨曦领收到了欧尔库斯发来的信息,但也许是魔力潮下波动过大,信息已经残缺,无法知晓准确内容,只是隐约能听清‘神殿’一词。” 路禹一怔,心中直打鼓。 “难道是摩斯塔纳那边出事了?”这是塞拉的第一反应。 “我们的蘑菇们重塑身躯完毕了?”这是璐璐的反应。 找了一个安全的区域,在地上刻画下进入神殿的法阵,路禹的触手突然顿住。 “我们现在这个状态,通过法阵进入召唤神殿的会是我们三,还是只有我?” 一个问题问倒了两个天才。 璐璐先是否定,认为这瓶魔药远没有狠到让他们的意识完全相连,最多是情绪上有所共鸣,但是说着说着便又有些不自信了。 塞拉试图从法阵刻画方面入手解答,但是一想到这是世界意识制造出的精神空间,她也不知道该以何种角度度量。 三煤球只好把整个身躯全都埋到法阵之下,以确保安全,这才正式启动。 一阵恍惚,路禹以煤球之姿现身召唤神殿,这里不再空旷无垠,呈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幢庄严、巍峨的宫殿,穿过精心打磨的晶石与大理石构建起的门廊,映入眼帘的是内部墙壁上绚丽夺目的彩窗玻璃,以及那杂糅了教堂的神圣与歌剧院的开阔典雅的内部空间。 他上次到来,这里只有塞格罗留下的一地废墟以及他那张小小的大理石茶桌,由于从未久留,因此路禹也从未想过对这里进行修缮。 然而魔力潮后长期呆在神殿内摸索、整理信息的欧尔库斯却凭借着自己从无数书籍中阅读而来的知识,将风格迥异的装饰收纳到了这一神殿之内。 你能在墙壁上见到蛇人族用以祭祀的先祖残蜕,也能在某张摆设于神殿之内的桌子上看到以海妖鳞甲作为桌布出现,更能找到石巨人跳跃的心脏被镶嵌于石墙之内持续跳动…… 说神圣不神圣,说诡异不诡异,说庄严不庄严,颇有点神圣罗马帝国的味道…… 路禹瞥了一眼自己两侧安静的两个煤球,呼唤、聊天室沟通都没有响应,迅速意识到她们很可能被世界意识挡在了神殿之外。 但这一瞬间的感知也让路禹突然意识到,召唤神殿不只有他和欧尔库斯! 穿过一排排仿照天穹之上泡泡建造而出的,展示召唤物信息的悬空水晶柜,路禹找到了欧尔库斯,同时也顺着欧尔库斯的视线看到了坐在神殿不同角落椅子上的三个人。 “别急,是我。” 轻声的交流化解了欧尔库斯的警惕心,他没有问路禹是怎么搞成现在这副模样,而是直入主题:“三个先驱者,魔力突然井喷之后集中出现神殿之内,几乎每天都会造访,并在神殿中四处闲逛,交换信息……至少看上去是那样。” “我第一时间向你发出了信息,并且持续发送,但看来信息传达并不顺利。” 路禹审视了四位先驱者,虽然进入神殿会以现实中的模样现身,但是抵达召唤神殿的一瞬为自己的造型进行些许程度的更改是允许的,比方说……三个人无一例外,或用衣物,或用装饰品,遮挡了面容。 警惕性十足。 身着红衣,并撕扯下裙角遮挡面部,只留下两个窟窿露出一双明艳动人眼睛的红发女人有着格外苗条的身段,进入召唤神殿时她似乎便日常穿着造价高昂,点缀着晶石磨碎的小颗粒纱衣行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着优雅。 同时她与其他先驱者保持的距离最远,直接缩在了西南角落之中,并且高高地漂浮而起,俯视着下方。 她的右边是一只蛇人,与猫荆不太一样,她的蛇族血统占比更高,因此身躯也是为蛇,长出了细而短,让人怀疑与婴儿无异的手脚。仿佛淬过火的鳞片反射着彩窗玻璃投下的光,渐变而朦胧的光晕闪烁。 当路禹到场后,蛇人冰蓝色的眸子里便闪现出一抹异色,在看到他与欧尔库斯近距离交流后,一直沉默的他表现出了表达的欲望。 最后一位先驱者是一只比人还要巨大的蝴蝶,看着她身后轻轻扇动的五彩斑斓的蝶翼,路禹丝毫不怀疑她完全展开蝶翼能将神殿中所有人拢在怀中。 路禹在打量三位先驱者,三位新造访神殿的召唤先驱也在打量着他。 “有问出什么吗?” “很谨慎,唯一可以知晓的是,他们极有可能是靠近梅拉大陆的家伙。”欧尔库斯小声说,“我故意聊起‘蓝水英雄’的事迹,并编造了你途径各个大陆的经历,在提到梅拉时,蛇人和那个红发的女人有反应。” “他们知道先驱者的意义?” “都清楚,但是在抵达神殿之前,他们似乎坚信自己是那个唯一。这也是我猜测他们极大可能与伱不在同一大陆的原因,如果在梅拉,他们不可能没听过暴食者的称号,只要知道了你的事迹,很难不会产生与之碰一碰的念头。” “也就是说,他们与我们不同,是在得到了某些类似于启示的信息完成了觉醒之后才被引导进入神殿?”路禹说罢,忽然想起了什么,“哦,也许和你一样,跟刻印召唤物有关,毕竟我的经历和你们都不太相同。” 欧尔库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被暴击,只得捂脸转移话题:“我把神殿的来历,以及上一代先驱者共同努力复兴召唤的事告诉了他们,但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应该说,兴致缺缺。”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听到欧尔库斯说出来,路禹还是有些感伤。 “一直私下交流,不自我介绍一番吗?” 蛇人吐着信子,用略有些沙哑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的话得到了不远处蝴蝶的附和,空灵的中性音随之飘荡于神殿之中:“老爷子自称‘书山’,你呢,浑身冒着黑气先驱者。” 一直表现得戒备心极强的红衣女子落回地面,视线牢牢锁定在了路禹身上。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煤球或者黑雾,就像你们向书山自我介绍的红发、铅蛇、粉蝶一样。” 大家的态度都很冷淡,一种若有若无的敌意弥漫在神殿之中,不知道自何发散而出。 路禹本想问问他们都是凭借什么得到了认可进入此处,但是眼下的状态就是痴人说梦。 红发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她扯了扯脸上的面罩,活动着有些酸麻的手臂,慵懒地说道:“我累了,既然见到了剩下的四位先驱者,我就不继续留在这了……应该早晚都会见面的。” 蛇人扭头注视着红发,嘿嘿笑道:“的确早晚都会见面,毕竟向上的阶梯总是无法容纳更多人,这是必然的。” 粉蝶一言不发,只是轻笑,它翩然转身,在红发之前离开了神殿。 红发则是回头又睨了一眼欧尔库斯与路禹,这才拖曳着红色长裙消失在神殿之中。 三人先后离开,神殿内又一次只剩下了路禹与欧尔库斯。 “看来,没有合作可能。”路禹判断。 欧尔库斯也从蛇人的话语与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竞争意味,也许在他们心中,先驱者只有一位才是最好的,这意味着唯一的一位先驱者最接近召唤这份力量的极限,触碰那成为“唯一”的可能也越大。 也许是不打不相识与互相认可的经历让欧尔库斯感触颇深,他十分希望新造访此处的先驱也拥有着共同的目标与理想,为此他还费了不少心思在废墟中构建起了新的神殿,即便他知道这里均是世界意识的意识空间。 很可惜,他失望了。 路禹用触手轻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这位在召唤上苦心钻研了数十年的老伙计。 “想开一些,至少这代表着,在其他大陆,已经有了召唤复苏的迹象,他们的出现正是召唤知识被探索、推动的明证。”路禹说,“虽然我们不知道他们究竟的得到了什么确实有些可惜。” 欧尔库斯扯动嘴角笑了笑,算是谢过路禹的安慰。 “前阵子突然的魔力井喷让摩斯塔纳地动山摇,海啸、火山轮番上演,好在你让我们囤积了大量的粮食,经过计算,三族同盟在维持现有耕作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安全地在封锁状态下生活下去。” “至于其他种族,听说为了天灾过后出现的各种矿产、富魔区域,已经筹划着新的战争,啧啧啧。” “哦,对了,你的蘑菇们快要到能离开地窖的时候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路禹猛然怔住。 欧尔库斯笑道:“也是这次魔力井喷之后,他们的塑形突然加快,已见人型,估计你不用多久就能见到这群会让你眼前一亮的家伙了。” 坏消息连连的当下,路禹难得听到了一个让自己满心欢喜的消息。 想起大沼泽中发生的一切,这群蹦蹦跶跶,仍不得不要与自己以画图方式沟通的小蘑菇…… 会是什么样的新姿态呢? “我要走了,有空我会经常来神殿的,现在魔力通讯不便,只能依靠它进行稳定联系了。” “这么急,发生了什么吗?”欧尔库斯问。 路禹叹了口气,把如今梅拉正在发生的事情告知了他。 欧尔库斯不由得皱眉:“死灵先驱者……听你这么描述,黑尸会的死灵先驱在死灵魔法的探索与运用上效率上是不是有些过于惊人了?” “死灵这种天灾级的祸害能依靠杀戮、以战养战就能够快速积累经验完成质变,死亡也能成为他们变强的资本,死亡的所带来的尸体与灵体又是绝好的研究素材,量变产生质变我暂时认为没有问题。”路禹说,“我只是狐疑……她们的死灵先驱,似乎在血肉造物方面与我的构思有诸多相似之处。” 将血肉巨物描述给欧尔库斯后,欧尔库斯愁眉紧锁。 “钢琴?” “看来不只是璐璐和塞拉,连你也觉得是钢琴。”路禹说,“血肉修复,吞噬变强,虽然都只是钢琴能力的劣化版本,但是在实战中已经足够可怕,它甚至能抵挡七阶魔法。” “如果只是从传说中得知我在摩斯塔纳的事迹,他最多只能根据传闻拼凑细节,然而她就像是看穿了我构筑钢琴的全部把戏,以死灵能够使用的手段捏出了功能几乎相同的仿照物。” “这让我难以置信,信息传播的失真让故事到达梅拉一样变了模样,更多人只知道那是一只不断吞噬不断变强的怪物,但是更多的细节是不清楚的,毕竟知道钢琴运作方式的活人没几个,即便死灵法师去过摩斯塔纳,也很难找到被塞列尔刻意扭曲、隐藏的真相。” 欧尔库斯忽然一颤,他僵硬地举起手,指了指天穹之上。 “祂只是意识集合体,无需畏惧,我已经习惯了直呼其名。”路禹说,“我也认为是祂干的,就像推动召唤复兴而认可了我们两位最早的召唤先驱一般,又像魔法最早诞生时各个学派井喷式发展一般。当一个学派开始兴起,祂也会给予必要的推进与启示,这种启示便是祂所掌握的,来自整个世界诞生出的新知识。” “这也是我认为死灵法师能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探索出大量未知魔法的一大原因,我不否认量变引起质变,也不否认他们的那位先驱极有可能是隐藏极深的惊才绝艳之辈,但……”路禹深呼吸,“同时我也认为,他们得到了天穹之上的启示与推动。” “可这是为什么啊,死灵魔法与生者完全对立,它的出现只会让世界陷入更大的苦难……” 说到一半,欧尔库斯哑然,转而苦笑。 他看向路禹,发现他却不悲不喜,似乎早就接受了。 祂只是默默推进世界发展的意识,对于它而言,死灵、生灵均是生存在自己世界中的一份子,生与死,与祂何干? (本章完) 526.终将相遇的先驱者 “说出你知道的所有信息。” “嗬……嗬……说了,我能活吗?” “看心情。” 三煤球的触手死死地缠绕在一个瘦弱的男人身上,剧痛让他脸涨得通红,被勒进的位置一点点发青发紫。 他并未穿着黑尸会的服装,但却操控着大批的行尸在已经被摧毁的死域内活动,只不过战力简直弱得可笑,只一个照面,他所操纵的行尸与骷髅便在塞拉的光柱洗礼下灰飞烟灭。 经过这段时间的交战,三煤球一眼看出这种明显无法有效抵抗光魔法的死灵产物十分劣质,诸如灰灵、寄宿灵、血肉巨物都对光魔法有着一定的抗性。 “横竖都是要死,我为什么要让你顺心如意,哈哈哈哈哈哈,杀了我吧,死亡在我眼中早已不可怕。” 聊天室内的三人没法淡定地理解这句话,他们下意识以为黑尸会又捣鼓出了更为诡异的魔法。 璐璐和路禹让出身体控制权,塞拉顺其自然的接手。 在劳伦德统治教国的之前时代,教国远非如今这般伟光正,肆意的传教与扩张引发了四大国之间诸多的矛盾,更是不可避免地与各大种族关系紧张,而在那段教国野蛮发展的时代,一些无法抬到明面上讲述的东西于阴影中滋生,比方说审判庭古卷中记载的大量刑罚。 塞拉是个好学的人,圣女与神选能够随意借阅教国各种被封存的书籍,而她恰好又从那些古卷中知道不少不太美妙的小知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那群撰写书籍的扭曲者所追求的一切,而这也正是塞拉如今需要的。 凄惨的嚎叫响彻旷野,然而在这片死域,除了游荡的灵体外,再无其他生灵,操纵行尸的男子不断发出的求救声注定得不到回应。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向……西北……方向走,那有一……位黑尸会的大人” “杀了我,杀了我……” 路禹满足了他的愿望,只不过不是他想要的那种满足。 血肉战车的吞咽声中夹杂着些许微弱的哀鸣,伴随着愈发欢快的进食声响起,那一丝不协调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从这个黑尸会新人口中三人得知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黑尸会如今的领袖名叫莎拉,是个女人,而且大概率就是他们所推测的那位死灵先驱,因为据他所说,在黑尸会短暂的学习死灵魔法期间,莎拉数次召集众人,宣布了她探索而出的新魔法。 尽管那并非初学者所能使用的招式,但是看着周围一票黑尸会元老兴奋挥舞起的拳头,就不难看出那是何等让人激动的发现。 最让三人吃惊的是,莎拉劝诱新人的一个口号与塔妮娅十分相似。 “黑尸会能让你们学习到学派封锁的高阶魔法,而且是魔力潮下最近涌现的知识。” 简单、干脆的口号却充满了无上的诱惑力,莎拉精准地找到了魔力潮下不甘寂寞的魔法师们所渴望之物,只是稍加引导,便将他们心中对于力量的渴望完全引导出来。 被杀死的黑尸会初学者才加入没有多久,却对黑尸会异常狂热,甚至已经认同了死亡并非终点的言论,对于死亡毫无敬畏,愿意随时为黑尸会献出生命,哪怕是成为魔法实验的人体素材。 短暂的交流可以发现他对莎拉崇拜至极,认为她身为死灵神选远比行走与大地之上的学派们更遵守契约与规则。 疾驰向下一个地点的过程中,聊天室内三人议论纷纷。 “莎拉在把黑尸会宗教化,她自封为衰朽与死亡之神的神选,成为那个不存在神明行走于地上的化身,劝诱新人加入黑尸会的话术却用的是我们教授给塔妮娅反抗学派的版本,成功让底层魔法师变得狂热,他们才皈依多久啊,竟然能为一个嗜血杀戮的魔鬼心甘情愿献身,这洗脑速度教国都拍马不及!” 路禹感慨:“给她学明白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莎拉是个思绪清晰的聪明人,她一直有在观察梅拉的局势,并且在总结什么才是合适当前时代的打法,民众的痛点、需求又是什么。 当她看到由晨曦领一手引导的塔妮娅反抗学派事件中无数底层觉醒者投诚后,迅速意识到了大量魔法师其实早已不满学派的垄断,而魔力潮持续动摇学派高塔的统治让魔法师静极思动。 这个过程中,教国的内部统治仍然高度稳定,让她坚信宗教形式能够完美地提升凝聚力,让组织快速成型。 对于学派的不满,反倒让免费提供知识的莎拉看上去不再面目可憎,想到这里,三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苦涩在心头蔓延。 “感应到了,人数为三,大量灵体出没,气息阴冷,应该是正牌。”璐璐说。 也许是与夜色融为一体,也许是周遭灵体释放的魔力波动让在场的三人感知麻痹,三煤球就这么笔直的划破天穹坠下,直至还有十几米的距离,其中一位明显在训斥人,穿着黑尸会服饰的人才反应过来。 他没有救身旁的两个新人,而是任由三煤球用触手穿糖葫芦般给两人开了个心眼,并且顺便又让他们多了几个心眼。 “枯萎灵、泣灵!” 听见他呼唤灵体,三煤球将两具遮挡视线的尸体扔到一旁,灰蒙蒙的长条形灵体与幼童模样,在地面上爬行的灵体同时出现在视野之中。 塞拉狐疑道:“看来我们口中的灰灵就是黑尸会所说的枯萎灵,那泣灵是……” 话音刚落,三煤球耳畔边上便响起了婴儿凄怨的哭泣声,怨恨与恶念回荡于脑海之间,搅动着他们的思绪,恍惚间,他们似乎能看见哭泣者临死前所目睹的可怖场景,血淋淋的场面闪烁不止。 “早听罗夫说有一团黑雾始终在单枪匹马追查我们黑尸会,没想到会是我先遇上伱们。” “但是很可惜,我们早有准备。”黑尸会青年轻轻击掌,地面下大量腐烂的手臂破土而出,将被泣灵搅动思绪的逐渐落地三煤球死死抓住。 枯萎灵如橡皮人般延伸出的两只手臂掐着三煤球的两侧,无情地输出着蕴含着死亡之力的魔力。 “只要阻止你召唤,不让你释放大型魔法,你的强大就是个玩笑。”青年哈哈大笑,“感谢罗夫以自己的生命为我探查出的信息,相信莎拉大人见到你的尸体后一定会十分开心的。” 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青年的自嗨。 “我只是想要了解泣灵的攻击方式特地受击的,你好像误解了什么?”路禹讽刺道,“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抓住了什么了不起的破绽吧?” 黑雾膨胀,枯萎灵延伸出的双臂支离破碎,连带着远处的灵体都被震荡得虚化了几分。 燃着火苗的触手横扫而出,泣灵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立时灰飞烟灭。 青年脸上的喜悦彻底定格,惊恐一点点蔓延。 璐璐质问:“乐啊,怎么不乐了?你刚才不是很开心吗,能不能再表演一下?” “真垃圾,让我猜猜,之前遗留在磐雷、科尔温等地的实验品都出自你们的莎拉神选之手对吧,经过在野外的杀戮和适应,他们的强度超乎想象。”塞拉搓了搓触手,“看得出,她才是个巨大的麻烦,你们是接受她知识哺育,还跟不上节奏的蠢货,在黑尸会里地位很低吧,我猜你只有五阶?” 五阶似乎刺痛了这个青年的内心,他咆哮了起来:“不可能,这是莎拉神选手把手教我制造的灵体,我们测试过的,对付生灵效果极其出色,寻常人无法做到一击灭杀!” “五阶的废物说话真是硬气啊,寻常人无法做到一击灭杀,凭什么啊?”塞拉气笑了,“你不会认为操纵亡灵不需要魔力底子,不需要精进,只要入门即可吧?” 路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看到塞拉已经怒喷五阶的废物,联想到自己刚刚脱离五阶也没一年……也许在此之前,塞拉眼里自己就是个大残废? “告诉我黑尸会目前所在之地,我可以让你痛痛快快的死去。”塞拉说,“你杀了这么多人,应该清楚,死亡远非最可怕的。” “让我背叛莎拉大人,痴心妄想。” 事到如今仍让想呼唤灵体为自己争取逃跑时间,青年的举动让三煤球发笑。 血肉战车应声而来,不断挥动的触手显得是如此欢快。 路禹摸了摸血肉战车递过来的触手,轻声下令。 “别让他死得太轻松,温柔一点。” 血肉战车一向听话,他的触手一点一点将青年的血肉勒紧,将骨头勒断,直至皮肤渗出鲜血,这才不再增加力度。 青年的眼皮被触手死死地撑开,被迫注视着触手与白骨之手一点点掏碎他大腿上的肌肉,而后一路往上。 青年想要嚎叫,但是两根触手早已深入他的口腔,轻轻向左右一掰,所有的声音就都漏了气。 血肉战车的两根透明触手接入它的身躯,为它提供微弱的魔力与生机,维持着他不死,但也仅此而已。 “要不下次拷打你亲自上吧,我觉得你的每个召唤物都是干这个的。”塞拉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展现折磨人的审判手段。 路禹不置可否。 也许是过于惊恐,也许是本就弱不禁风,在被血肉战车以黑尸会对待寻常人的手段炮制了数分钟后,才吃到腹部的血肉战车向路禹发出了委屈的叫声,似乎在愧疚自己没能做得更好。 路禹没有让血肉战车继续进食,他命令血肉战车将青年的尸体丢入远处的行尸与灵体堆中。 失去控制的行尸只剩下了本能,骤然嗅到仍带着些许生气的尸体纷纷以扑食的方式冲了上去,像是往水塘中抛下一把鱼饲料。 “如果他还能复活,最好想想那群正在互相厮杀的灵体会不会把虚弱的他撕成碎片。” 这是进入死域以来杀死的第一位老牌黑尸会成员,虽然只有五阶,但是三煤球的心情好了不少。 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黑尸会享受到他们自己的‘待客之道’。 …… …… “失联,失联了多少人,又失联了多久?” 莎拉与一众实力不俗的黑尸会元老一同闭关钻研了许久,这段时间黑尸会一直停留在刚刚踏平的城邦废墟之上不曾移动。 然而他们的钻研如今只能被迫中止,黑尸会成员例行清点人数发现已经有三十位新加入的成员、四位老牌成员失去踪迹。 起初他们认为是巡视范围扩大导致的,但随着时间推移,各队人马搜集物资返回,他们才逐渐发现事情不对。 “前去寻找的人并未找到尸体以及灵体,这些日子我们也未曾在营地内等来他们灵体返回……就像是彻底被抹去了。” 莎拉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嘴角突然扯动,轻笑道:“那位不速之客来了。” “那位……杀死罗夫的煤球?” “除了他我想不到有谁会在我们制造的死域内游荡,我们制造死亡的事迹已经在这里广为流传,人人自危,就连那自诩人杰的七阶、八阶魔法师都未曾为了一时之气踏足,只有他,一路追随。” 莎拉不太明白煤球的意图,单纯被正义感所驱使,因此从大雪山那头翻越而来,一路上数次失去踪迹,又锲而不舍地追踪而至?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傻子吗? 正义感?这种廉价的自我感动产物真的能让人冒着生命危险与操纵死灵,并且愈发强大的黑尸会为敌吗?而且还是独自一人。 就连教国都不曾发一言,只派出些许魔武者干扰的当下,他不觉得自己的努力太过渺小且可笑了吗? 魔力潮下,人心思动,四大国按兵不动,各大族高高挂起,他一个怪物,拼什么命? 不会真的有人听童话故事多了,想要当那拯救众生的英雄吧? 莎拉突然对煤球起了浓厚的兴趣。 “既然他这么穷追不舍,那就让我和他见一面吧,他或许会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灵体素材。” (本章完) 527.以天灾的思路对抗天灾 身处黑尸会制造的死域之内,通讯法阵的信息接受格外困难,迄今为止的数次信息发送都因为不明原因的波动失败,光辉院与晨曦领向三人发来的信息也模糊不清,无法捕捉到大量的关键词。 “教国似乎已经在某座城邦与黑尸会释放出的行尸军团发生了碰撞。”塞拉耐心听了好几遍如此猜测。 路禹说:“看来他们也不敢深入死域,西格莉德的消息中提到了塔妮娅派出小队人马,以及在这队人马后不再有所行动的事情,看来应该是全军覆没导致她没了底气。” 璐璐喃喃:“只有我们三个吗…虽然难,但也只能上了。” “那就决定了?”路禹问。 “既然你打算试试,那我们就暂时做你的挂件好了。”塞拉无所谓道,“恰好我也想看看,它的极限在哪。” 感受到璐璐也是同样的念头,位于尚未被摧毁的教堂塔顶之上的路禹向着前方伸出了手。 “应召吧,二号!” 巨大的水银从召唤仪式中直坠地面,巨大的水银丸子在地面上微微弹了弹,迅速塑形出一个人的轮廓,毕恭毕敬地向着三煤球施礼。 这一刻,不只是路禹,塞拉与璐璐都感受到了二号与自己那冥冥中存在的联系。 路禹进入召唤神殿期间,塞拉和璐璐的脑海中就时常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画面,无法拼接、串连而起,就像是被打乱的拼图,直至路禹退出神殿后询问,她们方才意识到,那是神殿中的景象。 璐璐这倒霉透顶,将三人合而为一的药剂竟然在精神层面上也拥有神秘的效力。 “如果三个人的魔力共同完成召唤,那么共用一具身躯情况下,是否每个人都能与应召而来的召唤物产生共鸣?”璐璐所提出的这个奇思妙想在二号身上得到了验证。 路禹感到了二号的茫然,它似乎在纳闷,为何迎接自己的意识中有着与路禹截然不同的部分。 “尽你全力,将一切,结晶。” 二号变化而出的人型人性化的微微一愣,他先是歪了歪头,在得到路禹的肯定后,狂喜地变成一团史莱姆使劲在地面上弹跳了几下,这才变成一滩水银“啪叽”一下与地面亲密接触,液体如丝线般向四面八方延伸而出。 泛着水银光泽的“丝线”将所到之处的地面镀上了一层绚烂的色彩,晶簇在它的身后野蛮生长,房屋、树木、花草在疯狂聚拢而来的魔力催化下彻底定格,化为大块的晶体。 漂浮于天穹之上俯瞰大地,二号那拥有同化之力的流体触须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结晶现象在每一处它抵达的地方剧烈发生,烈日之下,反射着无尽的光辉。 大地的土黄色,草木的绿色、鲜花的缤纷色彩都在被大块大块的吞噬,二号在完成属于自己的渲染,即便是已经被结晶化的区域,它仍然留下了巩固“魔力晶簇”,携带着些许意识的分身水银小球。 路禹的位阶提升得十分慢,尽管有塞拉的鞭笞,璐璐耐心的教导,在魔力总量这一项上他依旧没有什么长进,以至于塞拉吐槽他是拿总量换取了恢复速度这一惊人天赋。 这项短板长期困扰着路禹,以至于他思考着制作外置魔力源等方式取巧,但在与璐璐、塞拉合体后,三人魔力循环共用、精神力半共享的状态下,他赫然发现……问题似乎有了新的解。 “如果我的魔力总量不太行,那么加上璐璐和塞拉这两个天才,是不是就很够看了呢?” “天地巨变之下,魔力异常充盈,整体魔力基础拔高,二号建造的‘充电桩’能以自给的方式缓解我供给的部分压力,而我又能为三煤球这个躯体提供超乎寻常的魔力恢复速度……” 路禹觉得这不是我和科比合砍八十一分,自己的魔力恢复速度在魔力扩容后显然具有非凡的作用,证明便是二号已经将目之所及的城邦废墟尽数侵蚀,而三煤球仍未感觉到魔力上有任何负担。 路禹离谱到让塞拉和璐璐都啧啧称奇的恢复速度第一次在正面战场上有了用武之地,不再是好看的花瓶天赋。 塞拉心念一动,向着二号下令:“不能把储存魔力源的晶簇集中存放,分散!” 这本是一个小小的尝试,但二号的侵蚀速度竟真的减缓了不少,留存于原地与三煤球沟通的水银小人连忙点头,而后已经被同化为水银的废墟内,无数的水银涌动,将魔力晶簇分散转移。 “真的可以……伱的召唤物也是我的召唤物了。”塞拉也没想到命令真的生效,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璐璐指挥着两个二号的分身水银丸子滚到自己面前,在接连让它变化了数次形态后,她在聊天室内乐开了花。 “这下二号也是我的召唤物了。” 路禹无奈地提醒:“二号在侵蚀,你们就别给它添乱了。” “哦,有人吃醋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个合理性建议,毕竟我们就吃过璐璐药剂爆炸的亏,一堆易燃易爆晶簇扎堆被对方魔法师命中,好不容易同化出来,适合作战的区域就不复存在了。” 路禹被噎得不敢说话,只得闷头跟随二号主体推进。 游荡于这片区域内的白骨、行尸、灵体对于突然靠近的魔力源异常敏感,发疯似地蜂拥而至。 然而这也正是二号所渴望看到的,实体触及晶簇、水银触须的一刻纷纷结晶,如跗骨之蛆,这群没有意识只依靠死灵魔法赋予的本能行动的怪物一点一点地变成了一座座好看的水晶雕像,点缀于单调的结晶地面之上。 灵体并未因为没有实体而逃过一劫,由魔力与些许意识构成的他们冲进满是魔力乱流的结晶大地,身躯出现了层层裂纹,虚化同时浮现。 等到他们艰难逃离结晶区域的干扰时,灵体无一例外,均以破损,只能发出一阵又一阵凄惨的啸叫,眼神中流露出的人性化惊恐。 结晶推进,行尸封印,灵体遁逃,这一幕发生在二号侵蚀的各个方向上。 而这,正是路禹想要的。 对付死灵这种会越打越强的天灾,如果仍用过往的手段,只会适得其反。 斩首对方的莎拉也不现实,之前拷打黑尸会成员所打听到的消息让路禹现在十分担心她已经摸索到了舍弃身躯,化身为灵体的手段。 从死灵法师变成“死灵”法师,这可不是路禹敢去赌的。 通过二号将遍布死灵造物的死域先同化、摧毁一遍,每到一处就以天灾的方式击溃天灾。 这就是三煤球的净化方式。 想要战胜天灾,只能化身天灾。 路禹知道二号的扩张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它最终将受到三煤球的能力上限限制,但莎拉与黑尸会并不知道。 教国入场,结晶侵蚀,从两个方向对黑尸会进行逼迫,这样就能让黑尸会做出选择。 是要直面教国,逼迫教国进入全面战争态势,还是掉头与制造结晶的他们一战,亦或是……转进人口众多,能更大幅度增幅实力的绿荫领以及狄维克掌握的正统梭伦地盘? 不可能向南下海的黑尸会必须要进行三选一了。 无论前往哪个方向,都会让黑尸会的踪迹彻底暴露,不再能被大量的行尸与灵体所遮掩。 “莎拉,来吧,做个选择吧,你的躲猫猫时间该结束了。” …… …… 四大国西南边陲缓冲地带的众多城邦已经人去楼空,在黑尸会接连肆虐六个城邦,尽数屠城后,不愿意放弃财富与权利的地主与贵族们再也无法阻止底层人的恐惧,即便魔法师与骑士斩杀多人,他们仍然像是发了疯般逃命,寻求绿荫、梭伦或是教国的庇护。 一时间,数百年一直为梭伦与教国缓冲矛盾的代理人缓冲带成为了渺无人烟的无人区,绿荫领凭借着塔妮娅举起支持魔法觉醒者大旗的好名声吸纳了大量人口,其次是教国,最次则是自诩正统的狄维克。 而这场逃难中唯一的输家俨然是黑尸会,他们攻下了一个又一个空城,最终只屠杀了体弱无法离家的老弱病残以及无法携带,作为工具使用的魔物。 攻城掠地对黑尸会毫无意义,他们要的是生者。 莎拉的多项魔法探索均到了灵光乍现,急需合适素材验证的紧迫时间点,然而黑尸会仍需要她这个先驱者掌舵,一心二用的她不得不咬着牙一次次放下手头最为关键的那项研究,最终,无奈的她只得仿照教国,接连任命了数位主教,开始放权。 这批由最早跟随自己的一批黑尸会成员,以及数位天赋惊人新人组成的主教团终于制止了黑尸会的混乱,合理安排起了素材的使用以及进兵规划。 但莎拉仍旧被惊动了。 疲惫地莎拉甩动着沾满鲜血的手走出实验的大厅,一眼便看到了守候在门外,不敢打扰的几位主教。 知晓他们极有可能又遇到了无法解决的大问题,她连擦拭血污的念头都扔到了一旁。 “说吧,发生了什么?” 听到自己深入西南边陲沿途摧毁的城邦废墟之上蔓延开的结晶,莎拉眉头紧蹙,越听,脸上神情越难看。 “不断蔓延,漫山遍野?” 一位主教神情凝重地点点头:“我们派出行尸试探,无一例外均被结晶所同化,变为雕像,灵体无法在结晶化刚刚完成的区域内顺畅活动,但可以在结晶化一段时间的地方顺畅通行,不过……灵体所释放的干扰与破坏对结晶化的区域微乎其微,被击溃的结晶能缓慢的愈合。” 主教深呼吸,有些胆战心惊地说:“仿佛那片结晶是一只巨大的,活着的生物一般,相信我们遗留在那些区域内的死灵造物已经被尽数抹杀了。” 有人补充:“不仅如此,靠近结晶同化边缘的人会有强烈的被窥伺感,就像是被一堆眼睛在注视着,不寒而栗。” 莎拉不顾手上仍染血,忍不住捂额,这闻所未闻的现象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纷至而来的信息。 “莎拉神选,我们在维拓山脉以南与教国先锋发生了战斗,虽然损耗了大量的灵体与一只血肉巨物,但是成功击杀了一位教国七阶法师,一位疑似六阶,以及四位五阶,黑尸会人员无损。” 莎拉一愣:“教国动作这么快?” 她很早就猜到教国会有动作,但是没想到竟然可以快到这种地步。 要知道教国在浸染之灵战争中受损一点也不小,整个南部地区因为浸染蝴蝶的缘故出现了大片的无人区,而中南、南部一直都是教国重要的耕种以及人口密集区。 在正面战场上,教国的魔法师损耗仅次于直接接战,背水一战的梭伦,几乎把仁至义尽四个字写尽了。 “宗教的力量让人畏惧,能够让人悍不畏死。”想到这一点,莎拉便觉得自己将黑尸会包装成新宗教的举动格外正确。 她本想在处理好那份重要的魔法知识后便与紧随身后的煤球怪物碰一碰,将它变为自己的灵体,但是各种突发事件让她有些应接不暇,她必须为黑尸会做出抉择。 向西再入绿荫领,借助绿荫领庞大的人口基数又一次完成蜕变? 向东将教国的武力重创,获得更大的活动空间? 向西南方向…… 等等……西南? 莎拉沉吟片刻:“那只黑色煤球最近有动静吗?” “所有外放的信使、行尸都未曾感应到它。” 莎拉皱着眉,眉间隐约可见“川”字:“结晶化会与它有关吗,如果有关,他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释放出这种范围的魔法?” “黑尸会听令。” “请神选示下!” “收拢核心死灵造物,目标……绿荫领。”莎拉下令,“在那里,有我们需要的蜕变素材,战胜,然后跨越他们,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开启。” 狂热的气氛中,莎拉交代了一些细节上问题,而后冷静地宣布:“你们先行出发,我还有事情要做。” “神选大人……这……可否告知究竟是什么事情,是否能够代劳?” 莎拉摇了摇头,满脸血污的脸上露出了邪异的笑:“我想看看那正在蔓延的结晶森林,也许一位我很感兴趣的人就在其中。” “我们愿意为您效劳!”一众黑尸会说道。 “我说了,不需要。”莎拉加重了语气,不悦地开口,“如果我的猜测为真,那么你们根本不够资格。” “要记住,我这也是在为你们争取时间,只要我还在这里,他们也会认为黑尸会就在此处。” 莎拉舔了舔嘴角:“以我为饵,可得黑尸会的未来。” (本章完) 528.先驱者之战 作为钢琴的上位替代,至今仍以代号为名的「二号」继承了越战越强的能力,不过略有不同之处。 广袤的大地上分散分布的魔力晶簇以及二号本体分离出的水银小人共同维护着二号愈发庞大、可怕的体量。 同化两个城邦土地,横跨三个山脉,将目之所及之处尽数染上自己色彩,如今的二号已经不是被魔法摧毁储能晶簇便会迅速衰弱的小不点,过于庞大的身躯给予了它被摧毁后一次次转移、再起的资本。 居中控制的二号本体思绪已经陷入了凝滞,繁多的分身、延伸同化时对储能晶簇的处理计算让它无法进行其他活动。 自三煤球处获得命令、服从,然后同化一切,只剩下本能的二号循环往复执行着。 「没能亲眼目睹钢琴肆虐蓝水城,真是一种遗憾啊。」 俯瞰身下缓慢移动的结晶体与巨大块晶簇,塞拉忍不住感慨。 如果说钢琴的成长是最为暴力的吞噬进化,成长曲线是匀速上浮,最终在突破某个节点后化作一道流光直冲天际,那么二号的成长曲线便异常平稳,无法从正常的进程或是外表变化感受到它究竟有多强,这也恰恰是它给予敌人最大的迷惑性。 沿途灵体、行尸被二号的同化扫荡一空,原本的死域在维持现有面积缓慢蠕动向前的二号离开后很快浮现了生机。 浓郁的魔力浸润下,光秃秃的大地绿意盎然,全然看不到刚刚被死灵魔法与结晶化肆虐的痕迹,就连原本干燥、细碎的泥土也重新肥沃。 现如今魔法师对于这个世界的毁坏在权能与规则面前微不足道。 「二号的增殖达到上限了,它无力再制造出更多的水银使者将同化同时延伸向其他区域。」 问题并非出自魔力,而是精神力。 彷照虫群的进攻方式,但却要负担所有虫子的思维负担,三煤球紧急提供的精神力很快被它用到了极限,如今的它只能将后方的水银使者全部撤除,转而一股脑堆向前方,保证急速推进。 近乎囊括大半个死域的结晶世界像是菌毯般压向黑尸会可能躲藏的区域。 「按你的说法,在你的世界,死灵、虫群,还有一个智械都被称之为天灾,虽然我听不懂智械,但虫群的描述很有趣,你为什么不刻画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虫巢呢?」塞拉问。 「在她收紧权限后,我就已经无法弄出过于离谱的造物,现在你们能看见的这些召唤物几乎都是之前的产物。」 「二号的作战思路是为了满足攻城掠地的要求,我要拥有较为完整的城池,而非同化后无法恢复的死地,而虫群……这玩意出现,我怕失控。」 其实二号也是路禹刻画虫群召唤物的一个保险丝,虽然当时还未遭遇钢琴背叛事件,但是对自己的能力有着清晰认知的路禹还是留了后手,然而不曾想,后手有了,虫群却她卡死了。…. 「你们竟然还有过攻城掠地的念头?」塞拉惊呼,「什么时候?」 「回来路上闲极无聊的睡前交流时光,路路某天突然兴起说想建立属于自己的国家,然后二号就在扯澹中诞生了。」 塞拉敏锐地察觉,二号对这话起了情绪波动,维持在极限的精神力中竟然分出了一丝丝,表达了「好奇」。 「孩子大概都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吧。」塞拉心想。 奔涌的水银潮上,一个个水银小人「踏浪前行」,正是这些分裂出的个体共同努力,才让这片广袤的结晶菌毯用足以被称之为高效的速度蔓延,然而他们却在没有得到任何命令的情况下齐刷刷停了下来。 意识迅速传回了母体,化身为巨型水银团子坐镇结晶菌毯正中央的二号再度幻化为人型,抽 调周遭晶簇中的魔力,它的感知向着前方的未知之地蔓延。 像是撞在了一堵厚实的墙壁之上,令二号感到不适的冰冷在魔力感知中蔓延。 「无法感知之物?」 得到二号的警告,路禹立刻下令收缩结晶领域,将分散的晶簇尽量集中,方便二号本体调用。 一个又一个分身在结晶之中快速游走,就像是蛛网上的蜘蛛,而二号依旧稳稳地坐镇蛛网正中央,感受着来自各个方向的魔力波动。 来者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一片遍布野花的花海中,随风飘动的裙摆猎猎作响,一席宽大的黑袍因为喧嚣的风拍打,反倒是显现出她纤细苗条的身材。 她的脸病态的白,让人怀疑是个渴血的吸血鬼,为了捋被风打乱的发丝,她露出了同样白皙得过分的手臂。 「白化症?」路禹喃喃。 「你们那这么称呼渴血病吗?」塞拉问,「不过倒也形象。」 渴血病,得名于血族的渴血现象,有部分血统不纯的血族无法从正常的进食中获得充足的力量,必须要鲜血才能维系生存,而一旦这类血族无法获得足够的鲜血,皮肤便会呈现出诡异的白,活似被泡在水里许久的尸体。 由于血族在不少大陆都属于较为优势的种族,因此他们身上的这种症状也被用以形容白化症。 白化症女人站立之处,草木凋零,灰黑的气无声地蔓延。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隐去了最后一抹光亮,让大地坠入了昏暗之中。 「罗夫称呼你们为释放黑雾的大煤球,起初我还以为只是他的修辞能力拙劣,方才如此描述,但现在看来,他的描述简直精准。」 女人僵硬的欠身:「自我介绍,莎拉·克雷弗特,衰朽与死亡之神行走于大地之上的使者,我即是她的神选,当然,你所追逐的应该是我的另一个称呼……黑尸会领袖。」 路禹想象过很多种与莎拉相遇的情形,但唯独没有想到她会直截了当地现身,并且是单独一人。…. 二号已经确认,四周除了莎拉,根本没有黑尸会其余人的踪迹。 她想干什么? 莎拉带领黑尸会躲躲藏藏三个月,从西南边陲小城开始屠戮,直至如今将大国的缓冲地带弄得渺无人烟,这其中她所走的每一步都堪称谨慎。 赌,但又不是全在赌。怂,但又不是一味的怂。 种种表现可以看出,她绝不是一个没脑子的人……难道有他们没察觉的后手? 「不打算做个自我介绍吗,看上去你不太礼貌呢。」莎拉轻笑。 「煤球这个称呼就很好。」路禹说,「我对名称并不纠结。」 「很洒脱,既然如此,不如我们直入主题?」莎拉白得吓人的脸上挂着娃娃般的笑容,说不出的诡异,但诡异中又透着一丝让人诧异的美感。 「你打算谈谈?」塞拉冷笑,「我们有什么可谈的?你准备好了吗,准备好,我就该杀了你了。」 路路也咬牙切齿地举起触手:「还有遗言吗?」 莎拉没有任何肢体动作,只是牢牢将手紧握置于身前,她故作惊讶道:「看来和罗夫说的一样,你会以三种不同的人格与人沟通。」 「配合上你的姿态与三人格……你如此费力地追踪黑尸会,难道是想从我这里获得灵魂层面的魔法?」 「和其他两个人格共享一具躯体,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定滋味很不好受吧。」 三煤球聊天室内心念互通,彼此确认了一番,虽然一开始确实很不适应,回房睡个觉都要像是章鱼一样在地上蛄蛹、挣扎着选房间,但是在互相约定之后,随着时间 推移……他们三居然觉得这还挺不错。 尤其是路禹,魔力循环之下,他最大的短板被补齐,无论怎么看……赚大发了! 「我可以把我知道的灵体知识告知你,但与之相对的,我要你如今制造这片结晶领域的知识,不够我可以拿出其他的魔法加码。」 三煤球一怔,习惯了梅拉大陆各种魔法师的不做人,学派的大缺大德后,他们万万没想到,会是一个被自己在内心中唾骂了无数次的杀人狂魔与自己进行闭塞前魔法师的知识互换流程,而且价码还十分合理,新知识换新知识,诚意十足。 三煤球都心动了,如果可以,他们真想交换啊。 「出手!」 最近区域的储能晶簇被悄悄地移动到了可以迅速汲取的位置,积蓄力量的二号化作一头水银之龙展翅而起,如光剑噼斩,由精纯魔力凝聚而成的光束撕裂地面,璀璨的光柱于原地轰然炸裂,爆炸的余波席卷四周,猎猎狂风让三煤球睁不开眼。 「原来如此,这就是回答吗,对得起你们这幅诡异的姿态呢。」烟尘中,莎拉声音带笑,但语气中的温度急转直下,「原本我只是想好好做几笔交易,现在……成为我的灵体吧!」…. 「嗷!!!!!!!!!!」 在爆炸产生的黑烟缝隙中,路禹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自莎拉的体内,涌现出数十只灵体,它们现身后便聚拢在一起,发出凄厉的叫声。 极富穿透力的惨叫在寂静的天穹之下传向远方,只片刻,密密麻麻的啸叫声便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滚滚海潮,拍打在三煤球的身躯之上。 地平线上,一个个灵体涌现,这些不知藏匿于何处的怪物以扭曲的姿态飞速抵达莎拉四周,如沙丁鱼般将莎拉包裹在中央,铺天盖地之势让路禹为之一颤。 「你的结晶领域还能孕育出龙,实在让人好奇,既然你不愿意交易,那我只能从你的灵体中获取秘密了。」莎拉冷笑,「你能让实体结晶,不知道这林立的晶簇是否能抵挡如同海潮般的灵体。」 莎拉只是轻轻一挥手,万千灵体便像是脱缰野马奔涌而下。 「二号,还记得我教你的吗?」 水银之龙向路禹微微点头。 「离开前,爆炸!」 路禹驱散,感知到仪式召还,二号毫不犹豫卡着时间点完成了自爆。 被无数灵体冲击、撕扯的二号闪闪发亮,在莎拉还没反应过来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于半空中响起。 近距离受到冲击的灵体霎时间灰飞烟灭,而正涌向三煤球的灵体也好不到哪去。 其他位置的储能晶簇由分身控制,二号无法直接引爆,但三煤球身前……这里是它的领域! 三煤球急退,避开了声势浩大的大爆炸。 大量的灵体被澎湃的魔力爆炸点燃、冲击、撕扯,化作一团好看的烟火,于三煤球面前挣扎扭动的身姿是那么的妖娆,为这份灵体烟火又增添了几分亮色。 「你似乎低估了我的灵体数量。」 莎拉展开双臂,仿佛为了回应她一般,沉寂的地面之下,形态各异的灵体缓缓钻出,目露凶光的他们地注视着三煤球。 「这是短暂封印灵体于原地的手段,持续时间不长,原本是打算袭击一下教国或者是不长眼想要偷袭黑尸会的家伙,对付你,应该也不错。」 「没有了结晶,你用什么抵挡这一波灵体?」莎拉冷声说道,「他们不只会在物理层面上造成魔力损伤,其中部分还拥有着撕扯你们意识的力量……」 路禹打断了她。 「其实二号只是我为了对付你遗留在地面上那些麻烦家伙的首选,并非与你对战的首 选。」 「哦?」莎拉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除了结晶魔法外,还掌握了其他有趣的力量,那么,是什么呢?」 她按下灵体进攻的暂停键,从容地给予路禹时间。 「其实,我是一位召唤师。」 莎拉怡然不惧,自信至极地比了个手势:「我知道,所以,请吧。」 「孵化者,***而来吧!」 灵体克星孵化者自召唤仪式落地的瞬间,周遭静观路禹召唤的灵体纷纷本能地逃离。 「你这么从容,是因为从罗夫那里得知了我的信息吧,这么说,你觉得自己有把握对付‘孵化者,?」 莎拉捋了捋白发:「我可是死灵先驱者,作为能感受到启示的存在,我总是不缺自信。」 「哦?巧了。」路禹傲然说道,「在我的大陆,我也是先驱者。」 「召唤师先驱?」莎拉一愣。 「恭喜你,答对了。」路禹说,「我对我奇怪的召唤物们,也很有自信」. 糯米滋海豹 529.道不同 本应一触即发的战斗因为一句话陷入了凝滞,满天悬浮不动的灵体像是随着洋流飘动的水母群,由魔力凝聚出的残缺之躯微微晃动,为这几乎定格的画面注入一丝丝生气。 “你知道先驱者是什么意思吧?”莎拉拨开身前遮挡视线的灵体。 路禹立即回答:“我想我们讨论的是同一个词汇,我的梅拉语系学得不错。” “你怎么证明?” “死灵魔法的快速推进不只有你天赋、努力等个人因素,还有另一个关键原因。” 路禹的话让莎拉眼神一凝。 “死灵先驱者莎拉,伱感受过的,我也感受过,而且我也确实在某些指引下摸索到了新世代召唤的部分规则。” 莎拉轻声说道:“召唤模板?” 莎拉对于召唤的大多数了解都源于浸染之灵战争,这是召唤沉寂数百年后第一次大放异彩,而那个让召唤重新焕发活力的召唤师正是如今的晨曦领领主,前教国神选塞拉的私奔对象暴食者。 在推进死灵魔法发展时将召唤引入参考的她已经意识到,召唤的复苏早于魔力潮开始之前,正是因为有了奇妙的积累,才最终导致了浸染之灵中的知识井喷。 得到冥冥中似乎存在的那个声音提供的启示后,莎拉已经对暴食者产生了一些疑问。 他究竟是恰好站在了召唤复苏,知识井喷的节点摸索到了什么,还是说……他就是弄潮者本人,或是其中之一? 同样自称先驱者的煤球让她不仅验证了其他魔法派系同样存在先驱者这一事实,更让她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不是寻常人的交流,而是被选中之人的会晤,而它就这么仓促的发生了。 莎拉深呼吸,轻轻拍手,掌声令那些躁动不安,想要脱离控制的灵体再度臣服。 “我们也许可以心平气和再谈谈,即便要打,也该是在互相满足好奇心之后。”莎拉说,“先驱者的相遇,知识的碰撞,你真的不渴望着从中收获一些什么吗?” 聊天室内,路禹征询地问了一圈,这一回璐璐和塞拉没有执意开战,她们认可了莎拉的一个观点“谈完之后,一切照旧。” 在那之前,各取所需,至于谁能活到最后把所有的知识融会贯通纳为己有,那就看拳头了。 对于灵体垂涎三尺的孵化者低下了脑袋,它很乖,只要三煤球不让开饭,即便美食已经送到嘴边,它也只是淌着口水静待。 “你得到了什么?”路禹开门见山。 这个问题,莎拉便为之一愣:“得到,看你的语气,似乎应该是更为确切之物,而非知识这种储存于脑海之物……” 路禹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莎拉这个死灵先驱者似乎不像他们,拥有独立的神殿,也没有因为成为先驱而获得更为确切的“认可”,若有若无的引导与知识投喂便是她如今获得的全部。 是没有达到一定的尺度,因此未曾获得,还是根本没有,这又让路禹陷入了沉思。毕竟他的须臾与召唤之书距离被世界意识注意、引入召唤神殿,相隔了许久时间。 场面异常诡异,在孵化者与灵体对峙之下,死灵与召唤两派先驱默契的一人一个问题,相互满足着对方的好奇心,除却本派知识的关键内容,有关先驱者方面的话题几乎是知无不言。 如果不是敌人,路禹很有兴趣单独与莎拉进行一次知识交换,有关赋灵,因为塞拉一定是不愿意与这样的人做交易。 莎拉同样心有感慨,作为后来者的她知道自己一定无意间漏出了许多对煤球十分有用的信息,但她也确实收获了煤球提供的先驱者认知,这是一笔愉快的双赢收益。 如果孵化者没有与灵体对峙,如果双方不会一结束短暂的交流便重归你死我活的状态。 莎拉主动向前一步,身子略显僵硬的她用力弯下腰,优雅地施礼,像极了宴会上那些考究的贵族,得体至极。 “也许我们可以有更好的方式解决现下的困境。” “你指什么?” 莎拉抛出了自认为不错的选项:“合作共赢。” 三煤球陷入了沉默,莎拉却笑着继续描述:“如果我猜的没错,召唤复苏的关键点之一是种类繁多,尚未被摸索而出的模板,这需要大量的召唤师基础。而获得召唤模板越多的召唤师应对不同突发事件也会越从容,召唤师之间的知识储备无形间将决定实战走向……你是为了模板来到的梅拉,对吗?” 三煤球依旧沉默。 “为了能够让先驱者地位更加巩固,收集各种模板,抢在所有召唤师前将熟练,进一步探索召唤复苏下的其他秘密……独自摸索模板效率不足,借阅别人的模板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我们可以交易,我要的不过是死灵魔法的壮大,作为先驱者,我同样有责任将它发扬光大。而你完全可以与我一起,在梅拉制造出适合黑尸会发展的沃土,届时,黑尸会会为你搜集已有的模板,并且通过施压的方式,逼迫他们尝试利用召唤物反击死灵造物。” 沉默的三煤球终于开口了,路禹咀嚼着莎拉的话,平静地说:“死灵先驱的意思是,我们联手,以死灵这个恐怖的敌人鞭笞梅拉众生,布局并引导梅拉所有人走向召唤,以达到扩大召唤学习基数的目的。” 莎拉微微点头:“我们可以占据四大国中的一大块领土,将那变为死域,成为生者的禁区,而后通过一场场战斗,一点点提升。不需要太迅速,一切循序渐进,也不再赶尽杀绝,而是有规划地徐徐图之,钝刀子割肉,一点点获得我们所需的东西。” “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互相学习对方的知识,这场交易,我们都会是赢家。” 莎拉展开了一幅真正意义上能让召唤大踏步进入新时代的绘卷,路禹与欧尔库斯循序渐进的推广与复苏与之相比毫无效率可言。 死灵造物将会唤醒众生对死亡的恐惧,一旦得知召唤术能有效遏制死灵的攻势,每个人都会像浸染之灵那时拼命学习召唤,与浸染不同的是……莎拉能把控好死灵逼迫的尺度,让双方总能保持微妙的平衡。 这套说辞,莎拉的诚意,她所展现出的姿态足以打动绝大多数的魔法师,路禹甚至想不到那些魔法师拒绝的理由。 但是…… “我们都是赢家,那谁是输家呢?”璐璐的声音似乎在颤抖。 “没有输家,双赢。”对于切换了人格的煤球,莎拉依旧保持着耐心,虽然据她观察,男性人格是最为好打交道的,但在这份诚意面前,她相信无人能拒绝。 璐璐仍在压抑着声音:“除了你看不到的,不愿意提及的人,确实所有人都赢了。” 莎拉咧嘴轻笑:“可爱的小女孩人格你好,我认为没有必要将普通人置入我们的谈论范围。” 璐璐愤怒了:“普通人怎么了,他们只是想活着,死灵魔法生来便与生者对立,如今你却想着让我们与你一起去迫害那群无辜、可怜、淳朴的可怜人,你是在侮辱我们吗!” 莎拉没有因为被怒吼而气急,她只是在笑,苍白得吓人的脸上露出了捉摸不透的神情。 “无辜、可怜、淳朴…”咀嚼着璐璐所说的话,莎拉笑声连连,一开始只是轻笑,但到后来却已是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莎拉擦着眼角的眼泪:“没想到煤球阁下倒是对于我们人族有着奇妙的好感,连带着出现了不该有的误解。” “煤球阁下可知道民间为何总是千篇一律传唱着那些极为美好,近乎于童话的人和事,将那些英雄勇毅、果敢、自愿献身的光辉之景翻来覆去传颂吗?”莎拉说,“既是因为这些故事确实满足了大多数人内心的热血,更是因为,在漫长的历史中,像他们这样闪耀的人,屈指可数。” “那些在危急时刻站出来的英雄,那些不顾一切舍生取义的勇士,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平凡人,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稀缺的,也正是如此,他们在做出抉择,实现目标的那一刻光辉足以刺破漫漫长夜,让每个听闻故事的人感慨万千。” 莎拉的话语中颇有种“你可别被人类故事骗了,以为人类真有多好”的味道。 “你在否定沉默者内心潜藏的光辉吗?” 莎拉撕开胸前的衣领,露出了锁骨附近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疤痕纵横交错,粗丑可怖,白皙如冰川的皮肤上的这道道隆起是如此突兀,像是一条条肥硕的虫子在皮下蠕动。 “不只这里,我身体上还有很多疤痕,煤球阁下要不要猜猜是从何而来?” 莎拉突然拔高了声调:“就是你口中那群可怜、淳朴、无辜的普通人所为。” “因为是先天渴血病,异于常人的皮肤让我成为了人群中的异类,城镇里的人便以此羞辱我,奚落我。他们会往我家的门上涂抹粪便,会将魔物无用的脏器抛掷入我家,自我有意识起,我家一日未曾安宁。” “我出门采药,会有人唱着羞辱我的歌谣笑着奔跑而过,我采摘的草药会被他们翻出,投入河中。侥幸与云游商人换来几枚铜币,还未焐热,就会有人推搡着我,一把夺走,最后变成他们口中的糖丸,而我只能哭着回家。” “我向守卫哭诉,守卫只会嫌弃的让我滚;我拼命攒了一筐草药送给城中的魔法师,恳求她能为我解决麻烦,收到的只有一句不耐烦的‘知道了’,仿佛我就是一只苍蝇,连正眼也不愿多看一下,挥挥手便要赶走;与我做生意的商贩会刻意克扣赏金,我购物总是比别人昂贵。” “我的父母没有站在我身边,他们受够了我带来的灾厄,在一个深夜不告而别,留给我一个冰冷的房子,以及越来越多的辱骂。‘没爹没妈的野种’,‘白皮肤的恶鬼’,‘活过来的腐尸’,接踵而至。” “我站在大街之上痛哭哀嚎,质问每个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们像是在欣赏一出精彩的戏剧,将我团团围住,男人肆无忌惮地注视着我的身体,女人对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我换了一个城邦居住,同样的情形仍在上演。”莎拉注视着自己白化的皮肤,“我小心翼翼的求一个安身之地,却始终不得安宁。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这群善良、淳朴、无辜的人侮辱?” “你口中那些闪亮的人性光辉在哪,为何我从未目睹过?”莎拉说,“我面对的要么是死一般沉默的人群,要么是将我视作灾厄或小丑的恶鬼。” 莎拉说:“煤球阁下,也许你享受过不少人类的顶礼膜拜,毕竟你的实力真的很强,足以让人佩服。你高高在上,他们温驯如羊跪服在地,一言一行极尽谄媚,换做是我,也会认为匍匐在自己身下的是一群无害的羊羔……可那是你,你位置太高了,不妨试着落到地上?” “就像我一样,站在那群人当中,以一个平凡人的身份与他们生活,你会发现那些和蔼可亲的生灵骤然换了一幅模样。即便是最凶残的灵体、魔物也不及他们内心的万分之一黑暗,这一点上无论哪个种族皆是如此。” “我对他们没有一丝一毫同情,因为我被人一次次唾骂、侮辱的时候,没有一人为我开解。”莎拉冷哼,“从未在他们身上品尝过善意的人,是不会对他们留有仁慈的。” 路禹喃喃:“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你会成为死灵先驱了……你确实是被选中的人。” “多说无益,道不同,不相为谋。” “真可惜,我本以为我们能够开辟一个全新的未来,一个召唤与死灵携手共进的时代。” “我也很可惜……为此,我将怀揣着最大的敬意打败你。” “孵化者!” “死灵听令。” 路禹:“吞噬开始。” 莎拉:“吃掉那个煤球!” 今天和大年初一不会咕咕,而且会加更 (本章完) 530.你知道它为什么叫孵化者吗? 须鲸一头撞进了抱团的磷虾之中开始自己的自助餐时间,这大概是孵化者与灵体交战开始后最为形象的描述。 对孵化者忌惮无比的灵体在莎拉的威慑下向着孵化者发动了死亡冲锋,前仆后继的他们在空中搭建出一道道灵魂洪流,散发着黯淡幽光的身躯在这一刻明亮如灯火,在天穹中拖曳出道道残影。 灵体制造的魔力爆破如狂风骤雨,孵化者身躯之上爆炸声此起彼伏,魔力所产生的共鸣让三煤球仿佛置身于巨大古钟一旁,浑身颤栗。 孵化者不为所动,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的它晃动着脊背上柔软、高耸的背刺,那交织在背刺上的魔力构建出了无形的漩涡,所有靠近的灵体身躯均会陡然变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握住,用力一拧。 断裂、扭曲、破碎的灵体随处可见,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悲鸣,便化作一道道流光注入孵化者的身躯之中。 “妈!” “妈!” 只会喊这一个词的孵化者一边进食,一边兴奋地大喊,活似一个想要炫耀自己杰作的孩子。 孵化者吞噬灵体逸散的魔力碎片溢满了由灵体封锁的这片区域,暴躁的魔力乱流却令一个个灵体们愈发躁动,对孵化者本能的畏惧感正在被另一种情绪所取代。 灵体同样在袭击三煤球。 由灵体遮蔽的天穹“崩塌”了,一只又一只灵体化作轰炸机俯冲而下,趁着孵化者无暇顾及的瞬间用力地撞在三煤球的身躯之上。 “想直接攻击我们的意识吗,莎拉想得有些简单了吧。” 塞拉附带着光属性魔力的触手扼住一只拥有完整人型的灵体咽喉,毫不留情地将光魔力注入其中,顷刻间,灵体化作一缕雾气消散。 “太多了,她到底掌握了多少灵体,她怎么操纵得过来!”璐璐不解。 “这些残破的灵体只需要稍加引导、震慑,便会被轻松奴役,她不需要亲自操纵,只需要选出并强化部分灵体作为使者传达意志即可。”路禹说。 莎拉注视着吞噬了她海量灵体仍然生龙活虎的孵化者,虽有些惊愕,但却从容至极。 “确实是个难缠的召唤物,就让你好好饱餐一顿吧,只要你的召唤师倒下,你也会灰飞烟灭。” 莎拉打了个响指:“亡者们,悲鸣吧,诅咒吧,哀嚎吧,用伱的声音向召唤先驱奏响死亡的乐章,让他拥抱自己必定迎来的命运!” 从未加入过战场,身躯也更为凝实的一批灵体幽幽地从空中落下,分立于孵化者各个方向,在诸多炮灰灵体的协助下,它们张开了嘴。 像是一瞬间离开了混乱的战场,进入了漆黑、幽邃的地宫,幽寂如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只片刻便将你的心拍打得慌乱。 …… …… 凉风吹过,强烈的坠落感让塞拉悚然一惊,她猛然抬起头,戒备地抖动手臂,却赫然发现根本做不到。 “我的……触手呢?” 轻微的呼吸响起,而且是两个。 塞拉一头冷汗,尴尬地抬起头,对上了瞪大了眼睛的劳伦德,以及惊讶疑惑的猫荆。 她“嗖”的一下站起来,急速后退,直到抵在墙上这才有了些许安全感,浑身魔力已经不自然地被调动,引得原本呆愣的猫荆也连忙护在劳伦德身前。 “做噩梦了吗?” 劳伦德温柔的声音让浑身紧绷的塞拉愣住了,她的视线穿过猫荆张开的手臂,看到了躺在床上笑眯眯注视着自己的他,以及床单上那由自己埋头瞌睡留下的褶皱痕迹。 窗外银松树叶轻轻摇摆,沙沙声不绝于耳,暖阳洒在窗沿,流淌到地面上,光中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梦……?” 猫荆松了口气:“你到底梦到了什么才惊讶成这样。” “我……呃……”塞拉犹豫着,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很疼,眼泪差点冒出来。 塞拉没有犹豫,用力抱住了猫荆,然后是劳伦德。 劳伦德轻轻地把手搭在她的背上:“看来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梦……是我不在的梦吗?” 塞拉将梦中所见一切一股脑抛了出来,像是在那场梦境中被困了成百上千年,那些突然涌上思绪的感触萦绕于脑海之中。 她好像真的太久太久没有好好地和人倾诉过了……为什么呢? 劳伦德就在眼前,她一直以来最喜欢就是和劳伦德和猫荆说心里话的。 银枫树叶沙沙作响,太阳仿佛从未落下。 …… …… “弥蕾,你锅里的东西好像味道不太对。”男人担着一摞干柴走进破破烂烂的木屋,抽着鼻子嗅了嗅,扭头冲着屋外大喊。 “啊,不好!” 烟熏火燎的气息与慌乱的声音一同涌入璐璐的耳朵中。 男人女人挤在房间一角,手忙脚乱。 “还好还好,只是木碗有些糊底,菜没有事。” “你买到盐了吗?” 男人嘿嘿地笑着,炫耀似的从腰间解下一个布袋,将精致的细白盐珍而重之地双手递给女人。 “可不简单,要不是我们用陷阱弄死了一只野牛,我还抽签抽到了野牛角,不然可换不来呢。” 女人有些心疼:“你就没要一些肉留给璐璐,她明天就要正式跟着老师开始上课了,以后不能时常回家。” 男人变戏法般从干柴中掏出了一只野兔:“实在不好意思抢队友的那份战利品,好在路上遇上了一只倒霉的兔子,不知怎么的朝我直直地撞过来,正好给璐璐加餐了。” 窸窣声让两人一起转头。 璐璐强忍着啜泣,泪脸满面。 兔子被抛到一边,男人连忙在女人的衣服上擦干净手,女人则是赶紧放好木碗,两人蹲在璐璐身边,又是摸头,又是抱抱,连声安慰。 “乖,璐璐乖,怎么了,难道是要离开我们不舍得了吗?” “不过你从此之后要学会照顾自己了,我听说罗德米尔的魔法师竞争从小就开始,爸妈没什么能力,没办法为你再雇佣一位拥有陪学资格的学仆……” 言语中的愧疚让璐璐哭得更大声了。 “别哭别哭……放心,爸爸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公会,都是一群靠谱的同伴,只要稍微努力一些,应该也能做到。” “总之你只要安心学习魔法就好……” “璐璐乖,别哭了,别哭了,你不是一直都很坚强的吗,怎么哭个没完?” “她昨晚用魔力放火玩得尽兴,最后还透支过去昏迷了,应该是刚刚才醒……这是做噩梦了,还是经历了濒死后怕?” 璐璐搂了搂妈妈,不一会又扑向爸爸的怀抱。 “我不去上学了,我不想去王都!” “不准你们去当什么冒险者,不准去接委托!” 是噩梦也好,是预知梦也罢,璐璐对那朦胧的梦境中残余的信息进行了整理,寻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比起魔法,她只希望父母能一直待在自己身边。 …… …… 三煤球的动作陷入了停滞,触手不再挥动,雾气近乎凝固,就这么安静地悬浮于半空,接受着充满悲怆意味的合唱洗礼。 莎拉摸索出这个魔法后以一群不愿意臣服的魔法师为实验对象,这群魔法师无一例外会伴随着灵体们的颂唱一点点虚弱,最终在不知不觉中奄奄一息,无声地走向死亡。 【甜蜜的摇篮曲】,这是莎拉所起名字,尽管这个魔法的具体构成中并不包含精法的力量,但出乎意料的,它确实能够让部分人在苏醒后发疯,若不是为了快速推进死灵其他魔法,莎拉必然会深入探究其中的原理。 直接掌控的灵体越强大,摇篮曲的威力也就越大,即便是召唤先驱在自己精心挑选的灵体合唱下也只能一点点沉沦,迈向死亡。 这是莎拉给予同为先驱者的人,最后的一份体面与尊重。 “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手段让我的两个可爱的人格无法回应,但好在……这不会影响我们继续。” 路禹的声音让已经为煤球默哀的莎拉浑身一颤,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逐渐漂浮而起的黑雾。 “你……为什么,你没受影响?” “我很好奇,具体是什么影响。”路禹触手一摊,“我单纯觉得你这些灵体十分聒噪、烦人,除此别无他感。” 大量灰黑色的雾气从颂唱中的灵体体内喷射而出,直至路禹。 灰灵能够腐蚀魔力,带走生机的雾气路禹已经见识过,他不敢大意,径直扑向孵化者。 “不得不承认,你的召唤物确实恐怖,成千上万的灵体成为它的盘中餐仍能如此悠然地行动,不过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孵化者不再欢快的“妈”,“妈”的叫喊,而是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气声,本该不断捕食灵体的吻低垂在地上,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妈~~~”似是痛苦难耐,孵化者颓然倒地,将脑袋转向路禹轻声呼唤着。 “作为灵体的克星,将灵体作为食物胡吃海塞确实声势骇人,但即便是召唤而来的生物也存在着极限。”莎拉咧嘴笑道,“它真的能消化掉这过量的魔力吗?” 路禹轻念了一声“好孩子”,孵化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头颅重重落地。 “的确消化不掉,他的胃口远不如我的另一只召唤物好。” 被孵化者储存在体内的澎湃魔力吸引了所有灵体的注意,这群闻到腐肉气味的苍蝇甚至脱离了莎拉那些灵体使者的控制,直扑而下,不多时便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孵化者柔软的腹部。 “召唤物死了,怎么会没有消失?”莎拉大脑中有闪电划过。 “对了莎拉,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给它起名为孵化者吗?” 孵化者的脊背与腹部开裂,浓郁的魔力让灵体们愈发疯狂,铸成灵体之墙,将路禹封锁在内的外围灵体也在这一刻蠢蠢欲动。 “它并非灵体克星,而是拥有较为纯粹魔力之躯生命的天敌。” 血水喷涌,孵化者这个召唤物竟真像是个活物般裸露出了血肉。 “我一开始设想的是,让它对付诸如元素生命、妖灵之类的存在,而非灵体,对死灵特攻可以说是意想之外的收获。” 路禹的声音穿透嘈杂的战场抵达莎拉脑中,莎拉目不转睛地盯着孵化者的尸体。 灵体们已经陷入疯狂,魔力、血肉,引来了想要寄生的个体,想要沐浴吞噬魔力的个体,残破的意识被催发到了极致,那份本能超越了死灵魔法的束缚。 苍蝇越落越多,而那块腐肉之下却不断有黏腻的蛄蛹声传出,让莎拉头皮发麻。 血如泉涌,孵化者的腹部没有征兆地自内向外破开一个巨大的口子,鲜红泼洒向铅灰色的天空,其中蕴含的高浓度魔力瞬间将数个灵体蒸发,骇得不断涌来的灵体停下了动作。 喷泉之中,一只苍白的手“破土而出”,她像是被卡住一般,挣扎、蠕动了片刻方才缓慢地陷入出半个披头散发的脸,挂满黏稠血浆与黏液的她一点点探出了半身,黏答答的翅膀缓缓展开,漆黑的羽毛纷纷落下,却又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消失不见。 莎拉突然感到一丝不安,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有翼种,翅膀宽大,像是鹰,羽毛的质感又像是鸮……” “不对,她也是召唤物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莎拉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孵化者体内还有一只召唤物,这是召唤仪式所允许的? “一体双召唤?”莎拉咽了口唾沫。 “虽然我知道你有意拿我的孵化者来练习死灵魔法在特定环境下的运用,算是把我当做靶子,看扁了。”路禹轻笑着来到孵化者尸体下,向着威严如女王睥睨所有灵体的有翼种伸出了手。 作为召唤物的她做出了回应,礼貌而优雅的牵手而下。 万千灵体寂静无声,仿佛被神明按下暂停键。 “但是我很感激你,让我有机会直接目睹孵化者第一个孕育的产物。” “对了莎拉,你知道吗,只要运用得当,召唤师可以体验不同的流派,比方说……” “死灵们。”路禹伸出手,遥指远方的莎拉,“用你们的魔力撕碎她。” “你在搞笑吗,它们可是我的死灵造……” 话音未落,路禹四周的灵体纷纷发出了尖利的啸叫,疾驰而下,直至莎拉。 莎拉反应极快,迅速组织身边的灵体还击,两拨灵体在空中相撞,毫不留情地撕扯着对方的躯体,魔力残片碎裂一地。 “你窃取了死灵之力!”莎拉大喊。 “召唤师的事能叫偷吗,我召唤物会的,就是我会的。”路禹说,“现在,我们都是死灵法师了。” (本章完) 新年快乐呀新年快乐 又是新的一年,海豹祝愿每个读者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万事顺心。(豹豹滚动.jpg) 由于被人抓着灌酒,外加今天大年三十实在有太多的家务活要做,因此原本的加更只能失败,不过考虑到春节期间都很闲,不用拜访乱七八糟的亲戚,春节期间加更的事情依旧作数,如果还做不到……你们炖了我! 另外,今年年内,召唤物这本书也会完结,开启新书,这里也是提前做一个预告。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新年快乐呀新年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1.每个造物都是他的孩子 形式瞬息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路禹与有翼种为圆心,大量的灵体倒戈。 莎拉想要将控制灵体的魔法蔓延,重新抢回控制权。 双方的魔力在虚空中碰撞,铺天盖地的灵体随着魔法的延伸在一个个方向激战,同时也在尽可能抢夺着更多灵体的控制权。 然而情况超出了莎拉的想象。 “不相上下?” 莎拉无法接受身为死灵先驱的自己竟然与一个召唤物在操纵灵体上打成平手,她愤怒地甩手,身后迟迟未曾加入战场的灵体使者闻声而动。 有翼种以展开的双翼将自己赤裸的身体包裹起来,一点点抬起头,她青灰色的眸子中倒映着满天的幽光,以及浓郁到肉眼可见的魔力流。 有翼种伸出手指,向着前方轻轻一点,莎拉顿觉不妙。 行进中的灵体使者毫无征兆的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同伴身上。 魔力之躯在这一击下出现了巨大的豁口,被袭击的灵体像是漏了气的皮球,泄露的魔力化作无数光粒弥漫周遭。 “连我亲自指挥的使者也能抢夺吗!” 莎拉的视线一花,一抹黑雾强硬地挤进了她的视野之中,挥动的触手势大力沉,隐约可以听见呼呼风声。 海量的灵体大混战,弥漫的魔力让魔力感知失效,过度依赖魔力感知的莎拉这时才发现三煤球依靠贴地飞行已经偷偷摸摸来到身前。 路禹看到莎拉动作僵硬地挥手,洒出一片灰雾,知道她完全没有防备,于是不顾一切扎进雾中,根据细微的脚步声,将数根触手延伸出去,或扫,或劈,或刺。 带着一股狠劲的攻击得到了反馈,扫荡而出的那根触手上传来了与肉体接触的感觉。 冲出灰雾的瞬间,他便看到了不远处地面上被抽得仍在翻滚的莎拉,以及她那只已经折断露骨,只剩下些许部分与皮肉相连的右手。 根据刚才的观察,右手是莎拉的施法惯用手。 得手了! 路禹心中一松,追踪如此之久,若非莎拉莫名其妙独自现身,他还真没有把握在死灵飞速发展后完成斩首行动。 “死灵先驱,是时候偿还了。”路禹挥动触手,直戳莎拉,“你需要为太多的事情负责,我不会让你立刻死去的!” 弹指间,莎拉的手臂,大腿均被触手贯穿,钉死在地面上,被迫摆成一个大字。 满脸血污的莎拉双目无神,空洞的眼睛无法倒映出近在咫尺的路禹。 路禹为之一愣,他迅速抽出一根触手试了试莎拉的鼻息。 “没气了……刚才那一下直接毙命?” 虽说触手怪的身体强度异乎寻常,但路禹总感觉有哪不对,他触摸感应了许久,确信莎拉心脏已经停跳。 莫名萦绕于脑海,翻来覆去查验许久,路禹浑身一颤,触手捆住莎拉尸体的手臂,用力一扯,轻松脱落,流出的血液不再是起初的鲜红,而是一点点变黑,腥臭的气味自莎拉尸体的每个位置飘出,无比刺鼻。 “嘶啦。” 血肉如布匹般被撕碎,一只虫子突然飞出,猝不及防之下,路禹竟被它直接抱住了脸。 敲击硬物的“当当”声密集响起,看不清前方的路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用触手缠绕虫子,生拉硬拽,将这只发出“呲扭”声的怪物扒下。 虫子呈奶白色,正常人的脸盘大小,像是蛆,却又有着酷似蜈蚣的百足,尽管已经被触手用力扼住,这只虫子仍然用力向路禹喷吐出了数根血红色的针状物。 路禹捻起地面上的红针,还未把玩一会,便发现它们逐渐化为魔力消散。 “小型魔法,没有准备的人第一时间就会被打成筛子。”路禹浑身冷汗,幸好他是以触手怪的姿态迎战,十分靠谱的肉体免疫了一次成功的偷袭。 半腐烂的脏器,被掏空啃噬的躯体,莎拉尸体所呈现出的内部景象让路禹头皮发麻。 如果还意识不到莎拉金蝉脱壳,他就没必要再当魔法师了。 关键是……什么时候逃走的? 刚刚短短的一瞬间绝对不足以她遁逃,即便魔力再混乱,小范围内的动静仍然逃不过路禹的感知。 茫然地向四周扫视了一番,路禹重重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一次没有能够一举把莎拉杀死,恐怕之后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失去莎拉魔力支援的灵体停下了攻势,逐渐成为了有翼种的仆从,它们如沙丁鱼环绕于有翼种身旁,盘旋、游弋,搅动着这片空间内的魔力,浩大的声势让空气灼热,隐隐有燃爆的风险。 好在有翼种与路禹心意相通,连忙制止了这个危险的举动。 “爸爸!” “我不要离开你们!” 突兀响起的两个声音吓得路禹心脏几乎停跳,也让操纵着大量灵体的有翼种迅速用翅膀把身子裹起来,像是个撑开的伞盖。 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她眨巴着眼睛观察自己的召唤师,眼睛充满了迷惑。 “伱们这是……看到了什么?” “这里是梦?”刚刚喊了一声爸爸的塞拉已经混乱,看着头顶如水母般游弋的灵体,她喃喃道。 “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璐璐的声音仍带着些许哭腔。 “莎拉的灵体释放了奇怪的魔法,似乎对你们产生了奇妙的效果,在你们失去联系期间,我已经暂时击退了莎拉。” 错乱的记忆闪回,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流程,两个头疼无比的受害者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事,却突然看到地面上莎拉的尸体,异口同声地惊呼:“你解决了莎拉!” “所以说,只是击退。” “可尸体在这里啊,就在这里!”璐璐触手狂指地面。 “那是她用尸体拼出来的死灵造物,只是个替身罢了。” 逐渐理清梦境与现实的塞拉咬牙切齿:“竟然亵渎我的回忆,她竟然敢这么做!” “对了,你刚才喊爸爸是梦到了什么吗?” “要你管!” 显然路禹问的不是时候,塞拉震耳欲聋的回答在聊天室内炸响。 璐璐的眼睛盯上了变成“伞盖”的有翼种,直接用触手扒拉了几下羽毛,然后…… 有翼种亲自摘下一缕羽毛递给璐璐,缩在伞盖内小碎步挪到触手边上,递给触手,而后火速把手缩回去。 这个反应让璐璐眼睛一亮,虽然是召唤物的礼物,只要驱散便会消失不见,但架不住她的反应可爱啊! “这是什么召唤物,这是什么召唤物。”璐璐迫不及待地追问,“我怎么不记得有设计过这个孩子……好可爱,脸蛋甜甜的,虽然看上去很怕人,但是仍然努力和你交流的样子真好玩,让我看看你羽毛下面……” 被掀开“裙子”的有翼种不敢动弹,乖乖被看了个精光。 看到一半,璐璐目露思索之色。 塞拉问,“你不会是靠她打退莎拉的灵体,甚至……” 塞拉指了指天空:“她能抢走灵体控制权?” “不完全正确,确切来说,她能够威慑死灵,让死灵听从她的命令形式,并且她本身也能释放其他直接攻击型魔法。” “有名字吗?” “呃……这个确实没有,因为……”路禹正欲解释原因,塞拉却制止了他。 “我懂的,又是起名废那个理由是吧,那我帮你吧,既然莎拉能给所到之处带去死亡与噩梦,它也能操纵死灵造物,使用死灵之力,干脆叫她灾厄之翼吧。” 路禹总觉得这么草率定名字大可不必,但是璐璐的叫嚷打断了他。 “这是孵化者的第一个孩子?” 路禹说:“莎拉喂得实在太多了,孵化者很完美地完成了使命,可惜你没能看到那一幕。” 看着路禹和璐璐你一言我一语聊起了孵化者,状况外的塞拉忙插嘴。 “孵化者是什么意思,灾厄之翼就是孵化者?” 路禹只得为塞拉解释孵化者名字的由来。 作为序号为八的召唤物,孵化者十分特殊,它被创造出来是为了针对诸如雾妖这类妖灵,以及拥有魔力之躯的棘手生命体,但在死灵现世后,它的这份能力又有所拓展,能连带着死灵一起吞噬。 初始形态登场的怪诞虫其实只是母体,所有吸收到的魔法都会滋养它的躯体,令它逐步完成新生命的孕育。 新生命的姿态基本决定于魔法的类别与属性,而灾厄之翼便是大量吸收灵体后孕育而出的死灵之子。 似乎是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使命,很快就会迎来驱散,灾厄之翼恋恋不舍地摩挲着路禹伸出去的触手——与孵化者只会喊璐璐“妈”不同,灾厄之翼和路禹更亲近。 “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的,我们和黑尸会的战争还没结束呢。” “这些灵体怎么处理?”塞拉突然问。 “放着不管吧,经历了刚才的激战,他们本就破碎的身躯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趁着璐璐联系晨曦领的空隙,路禹抓紧时间给灾厄之翼梳理羽毛。 他从不把召唤物当做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每一个它亲自带来这个世界的造物都是他的孩子,与他血脉相连,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情感。 璐璐结束了近乎支离破碎的通讯,凝重地说:“绿荫领遭到黑尸会入侵,防线崩溃。” (本章完) 532.可悲的蝼蚁 一路疾驰,莎拉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 「召唤先驱……召唤先驱!」 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牙齿卡卡作响,莎拉难以抑制内心的情绪。 自从三个月前的西南边陲奇袭之后,她所带领的黑尸会与死灵军团就顺风顺水,难有敌手,偶尔碰到几个顽强抵抗的城邦也只能在黑尸会实验性派出的死灵造物面前血流漂杵。 感受到启示之后,她的实力突飞勐进,伴随着手中知识的增长,她对于一切事物的理解也都跃上了一个新的台阶,第一次站在了曾经必须仰望的高度俯视下方的美妙滋味令她沉醉。 亲自为黑尸会作饵其实存在着些许炫耀成分在内,自童年起便受人欺凌的内心早已千疮百孔,从未享受过赞美,从未被敬畏令她渴望得到更多不同人的关注。 想看到他们因为自己的魔法而惊讶。 想看到他们在目睹了死灵造物后恐惧的表情。 想以正面对战的方式击溃对方,一点点碾碎他的心理防线后,看他的脸上露出的绝望。 享受过黑尸会众人对自己的顶礼膜拜后,莎拉想要品尝新的滋味。 然后,她失败了。 渴望没有让她完全放弃过往的行事作风,她拿出了休整期间制作的死灵替身,在一定距离内遥控。 尽管死灵替身算不上完美,许多动作都很僵硬,但不曾近距离观察的情况下,即便是召唤先驱也没能识破,这也许是这场战斗中唯一值得莎拉沾沾自信的部分了。 「他好强。」莎拉压下了内心的不悦,坦诚地承认了这个不断在脑海中闪烁的想法。 她坚信自己即便遇上四大国的八阶也能轻松交手,甚至可能全程压制,但对付召唤先驱……莎拉没把握。 「他究竟还有多少神秘的召唤物还未使用?」 「能让大地结晶的召唤物,抢走死灵控制权的召唤物,甚至是一体双召唤……」 莎拉不是一个自大的人,她很愿意承认别人的强大,在黑尸会面前展现出来的狂妄其实是为了更好统治黑尸会不得已表演出的人格,作为一个即将与各大势力发生摩擦的组织,如果领袖不能展现出足够的自信,那么根本无法让成员们生出天不怕地不怕的念头。 毕竟想要在这混乱的时代收获更多,就必须有豁出去的觉悟。 「不行,必须尽快把死灵之躯探索出来,唯有这样,死亡才不会是死灵法师的终点。」 「下一次见面……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灵体,获得你的召唤知识。」莎拉喃喃,「死灵与召唤配合,不仅能够在梅拉开启新时代,也能为整个世界带来崭新的未来。」 …… …… 离开死域后与晨曦领的再度联系让三煤球知晓了绿荫领发生的事情。 在他们与莎拉打得难分难解时,黑尸会连夜奔袭,进入绿荫领境内大开杀戒。 完全没有想到黑尸会突然间转向奇袭的塔妮亚在诸多亲卫的拼死护卫下逃离了死灵的包围圈,由于事先已经迁走了民众,因此绿荫领失陷的只是一座兵城,没有给黑尸会提供更多的素材。 但这一回黑尸会完全放弃了隐藏,他们第一次活跃于白天,大量的行尸在死灵法师的施法下免疫了光魔法,直冲绿荫领临近城邦,席卷村镇,在造成大量伤亡后又骤然转向,将狄维克控制的梭伦本土一个大城攻破。 据梭伦传出的消息,这座与绿荫领接壤的大城最终只有魔法师逃出。 梅拉全种族震惊莫名。 尽管在不久之前,他们便得知了死灵造物在梅拉西南边陲肆虐的消息,但是大多数人都惯性认为这是魔力潮下新流派 诞生、崛起的信号,虽然听上去可怕,远远还达不到威胁他们的地步。 但绿荫领与梭伦的两场战斗将死灵最为凶残的一面赤裸裸呈现了出来,他们所到之处,生机全无。 这是一种与生者完全对立的存在,而死灵法师则乐意于播撒名为死亡的瘟疫,以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与浸染之灵的无序失控不同,这是纯粹的人祸。 死灵作为新崛起的流派,要么规束力量,以不影响诸多学派的形式存在,要么就要承受各大学派对于他扰乱秩序的怒火。 然而各大学派寂静无声,谈及死灵的措辞总是「需要评估」,「正在考量危害」。 对于死灵这一陌生且未知的存在,民众普遍是恐惧的,学派的敷衍令普通人和寻常魔法师出离愤怒了。 各个学派细分的组织垄断了大量的知识,构筑起学术的高塔,却在每一次重大事件发生时毫无作为,吝啬保守,浸染之灵时他们所展露出的面目便如此可憎,如今一切又一次上演。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用隐晦的词语唾骂学派,各色的段子在一个个吟游诗人的传播下走向了梅拉各地。 由数个有代表力的学派联合组成的高塔圆桌会议正在举行,来自各个种族,各个国家的魔法学者面色凝重。 这不是一次有准备的会晤,在座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正在忙碌的事宜,但正在发生的事情逼迫着他们必须放下一切,完成这一次至关重要的会面。 受邀而来的魔法师全是上一次主导了邀请黑尸会摧毁绿荫领的学派组织领袖,空旷的会议厅内许久未曾有人发言,圆桌中心昂贵的粉色魔力水晶释放的迷人光亮照亮着他们纠结万分的脸,不少领袖眉头已经锁成了「川」字,还有的领袖则是烦躁地咬着手指,不断的抖动大腿。 往日只需报上名字便能让城邦之主毕恭毕敬,让魔法师恨不得跪下臣服的学派之主们,此刻的反应全拜一个人,不,是一个组织所赐——黑尸会。 在西南边陲进行杀戮,积蓄力量后进入绿荫领内摧毁塔妮亚的统治,这是他们给黑尸会最早定下的计划。 起初一切十分顺利,黑尸会的表现让各大学派十分满意,绿荫领受挫更是让他们欣喜若狂。 不用亲自下场,即可磨灭一个试图挑战学派秩序的敌人,而且承诺的报酬甚至不用真的付给黑尸会,他们完全可以事后将黑尸会打成邪术师,引导梅拉魔法师群起攻之,一举多得。 可也是在第一次袭击绿荫领后,事情开始朝着学派想象之外的道路前进。 学派发现自己对于黑尸会的控制力正在减弱,无论是建议与命令,黑尸会都不再如起初那般积极响应,与莎拉的通讯总是被以各种借口中止。 【鉴于大环境如此, 少数几次的应答,莎拉对于他们依旧恭敬,对于他们的命令满口答应,但是转头,黑尸会却依旧我行我素。 「黑尸会正在失控。」这是一位学派领袖的断言,而他的话应验没花多长时间。 就在刚刚的通讯中,各大学派领袖与莎拉又一次联系上了。 在质问黑尸会为何要先后与教国、梭伦正统产生交战,并且还杀掉了城邦内已经表明身份的学派特使时,莎拉的回复显得漫不经心。 「死灵,总是难以控制。」 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人精,事已至此,也不想继续沟通下去。 「我希望你知道,黑尸会正在动摇学派构建的秩序,无论你的做派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是免费提供知识吸引各大城邦魔法师这件事上,你与塔妮亚并无区别。」 「所以呢,各位领袖们是指望我依靠少数的死灵法师击穿有防备,有储备的绿荫领吗?」莎拉突然发笑,笑声中的讥讽不是傻子都能听出,「也许你们希望看到的是,我们与绿荫领死磕,最好双方都完蛋?」 「注意你的态度,莎拉!」 「我们的通讯有时间间隔,而你却只发这么一句话,这是为了强调你的心情很糟糕吗?那我确实感受到了。」莎拉冷笑,「我只是在说出你们心中原本就埋藏的那个剧本,怎么,被揭穿了,脸上挂不住?」 「你这些话,是打算与学派为敌吗?」 「是。」莎拉也只通过通讯法阵抛出一个字。 会议厅内气氛凝重到了极致,先有塔妮亚,后有黑尸会,他们都在试图挑战,并瓦解学派的秩序,黑尸会甚至是他们学派默许下成长起来的组织。 魔力潮下,各方隐藏的不满似乎已经要集中爆发,也许一切都要像当年一样,来一次学派之间惨烈的对抗与斗争才能重归和平?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原本我是没有这种底气的,一直以来我都尽量避免着过早地与多方势力交恶,但在不久之前一场你们无法想象的战斗让我深受启发,它让我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它只是看上去坚不可摧,其实在时代的浪潮下,剥去那层光鲜的外衣,早就腐朽不已,不堪一击。」 「这个世界上早就出现了足以动摇你们秩序,取而代之的个体,他们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只是需要达成自己的目标方才隐而不显,而你们却对此一无所知……虽然你们仍旧强大,但却是可悲的,坐井观天的蝼蚁们。」 「死灵的诞生已不可逆,死灵法师会源源不断地出现,他们站在这个舞台上已经是必然,试图阻止这一切的你们,可笑且可悲……你们对付不了我,也对付不了死灵学派。」 「最后,我有一句话很久之前就想送给各位学派领袖了……」 「在高塔上俯瞰众生这么多年,你们是时候死一死了。」 免费阅读. 532.召唤先驱的交换 「各大学派,各个组织共同发声,号召诸势力放下纷争,共同讨伐死灵?」 三煤球脑袋嗡嗡的。 之前与莎拉交换先驱者信息时,莎拉隐晦地透露了自己的一系列行动都是源自某群人给予的底气,黑尸会能正式起步,那些人功不可没。 浅尝辄止且穿插在正常对话中的这一小段话当时三煤球没听出弦外之音,可在一场大战后,路禹逐渐品出味了。莎拉带领黑尸会大胆与稳重并存的行事风格在她操纵死灵替身与他们大战这件事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仓促开始死灵扩张行动的她必然获得了某种「保证」。 一份能让黑尸会无需担心受到更多,更强大的魔法师围剿的护身符,而这种护身符的派发者…… 「为什么,他们不是一伙的吗?」路路脑子还没转过来。 塞拉沉思片刻:「学派的反应很突然……莎拉之前也有在攻击绿荫领,他们完全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翻脸,即便他们不想支付那份对黑尸会许诺过的报酬也该在更进一步打击塔妮亚之后。」 回想起莎拉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以及她谈及童年过往时的语气,路禹悚然一惊。 「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吗?」塞拉问。 「这是莎拉主动掀的桌子。」 「你是说,她公开向学派宣战?」 塞拉难以置信,他们瓦解学派都小心翼翼地让塔妮亚打头阵,生怕受到整个学派的疯狂打击,莎拉这么做脑子不会烧坏…… 正这么想着,塞拉脑海里也回忆起了莎拉那异常清晰的谈吐,以及未雨绸缪的谨慎做事风格。 学习教国以宗教形式掌握黑尸会,学习他们教授塔妮亚的知识分享大旗获取魔法师群体的支持…… 「糟了。」两人异口同声,冷汗直流。 「什么糟了?」跟不上思路的路路很急。 「这是莎拉的陷阱,她要的就是学派站出来,发动对死灵的绞杀。」路禹说。 「我不明白,跳到大庭广众之下宣布我是大反派,你们都来揍我,这对黑尸会有什么好处,举世为敌的滋味可不好受。」 塞拉说:「跳出惯有思路吧路路,死灵魔法与过往我们接触的其他魔法流派不同,他们本身就与生者对立,除开魔法师,在它野蛮成长,造成巨大破坏的当下大多数人对他们的印象分就是负分,举世为敌只是时间问题。」 「好吧……这的确是我没想到的,但黑尸会仍然可以推迟让自己人尽皆知,人人喊打的时间点吧?」 路禹提醒:「黑尸会迄今为止所有的素材获取都依靠攻城掠地,但是这个过程中,获得的素材大多只是普通人,他们的灵体、躯体用途有限,黑尸会的做法是拼凑、缝合获取更强大的力量,但恐怕他们自己也感受到了极限,如果魔法没有突破,瓶颈会妨碍他们发展。」…. 路路恍然大悟:「所以,他们要在素材上做文章。」 不需要主动出击,在臭名昭着之后,学派举起的讨伐大旗会让之前不断逃跑的魔法师组团出现,而黑尸会则可以以逸待劳,在自己制造的死域内等待猎物上门。 莎拉敢做出这个决策也意味着,她对当前黑尸会所掌握的死灵魔法以及死灵造物有着充足的自信。 死灵不会消亡,只要这个概念诞生,便会伴随这个世界一同延续,身为死灵先驱的她毫无疑问清楚这一点,因此她需要的就是,向世人展示这份力量的强大,吸引更多的魔法师投入死灵流派的怀抱。 这场学派发起的讨伐最终还会成为死灵魔法展示自己的最佳舞台。 死灵流派越强,先驱者越强,莎拉甚至无需亲自出面,依靠着黑尸会的肆虐便能获得自 己所需的一切。 路路忙说:「我们必须警告……」 塞拉打断道:「怎么警告,你觉得学派会听这些吗?我都能想象,莎拉是通过辱骂、羞辱的方式激怒了这群高高在上的家伙。一直以来都被人顶礼膜拜,只有他们俯视别人,没有被别人轻蔑地讥嘲过的老家伙们会受得了这些气?」 「换个角度,死灵也是新兴的学派,莎拉身为学派之主这么嚣张,把所有学派都踩在地上,他们有谁不担心自己成为魔力潮后出局的那一个?」 路禹沉默着,经历与莎拉的一战后,他也陷入了如何击溃「死灵」的迷茫当中。 学派的广而告之已经将死灵魔法这一概念传遍梅拉,即将爆发的冲突毫无疑问会让死灵魔法进一步为更多人所知,其中必然包括渴望力量,想要冲破学派藩篱的魔法师,投身死灵学派无疑很有诱惑力。 现在已经不是杀死莎拉就能解决问题了。 困扰中,他暂缓了步伐,寻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再度进入了召唤神殿。 因为魔力潮跨大陆信息传送不便,路禹只能定期造访,与欧尔库斯完成信息交换。 进入神殿的一瞬间,他又感知到了除欧尔库斯之外的其他气息,步入殿内,只见彩窗玻璃下的圆桌前,欧尔库斯正在和红发红衣的女人相对而坐,桌面上的清茶让路禹一阵怀念,想起了那一位总是很事逼,但又格外亲切的塞格罗。 路禹的出现打破了两人品茶的安静氛围。 「你来得正好。」欧尔库斯急忙起身迎上来,贴在路禹身旁轻声说道,「有一笔交易需要你来完成,我不能做主。」 「交易……你是说,和她?」 路禹显得有些难以置信,上次碰面,新进入神殿的三位先驱对抗姿态很重,以至于他对交换信息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这一次进来还能有新的进展。 「是的,这段时间你不在,几乎只有她频频出没于神殿之中,虽然一直不怎么说话,但是不久前突然谈及了召唤模板的事情,还异常坦率地表示,愿意进行以模板兑模板的交易。」…. 「你展示给她了?」路禹问。 「我们都隐藏了召唤细节与步骤,我展示的是【拟态植物】,而她自称自己展示的是由自己探索、命名的【暗影国度】模板,涵盖的召唤物十分丰富,提供的即战力远远比【拟态植物】要优秀,因此希望我能加码。」 「我本想拿最近研究召唤模板时的一些小发现作为价码,但是考虑了也许还有深挖掘的空间就没有说出口,现在你这个正主来了,可就好办了。」 路禹对欧尔库斯所说的「小发现」很感兴趣,但现在有外人在场,也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红发女的身上。 相较于第一次仓促进入召唤神殿,这一次红发女做足了准备,她订制了一个浅灰色的面具戴在脸上,半遮着脸。 路禹飘到桌子上:「很抱歉,我只能以这种形式与你对话,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落在桌子上不礼貌这件事。」 「【拟态植物】是你的?」女人的声音和很清冷,听不出任何感**彩,但有着些许高高在上的味道。 「是,我与‘书山,共享了这份模板,现在换我来与你交易。」路禹直入主题,「可否向我再展示一次【暗影国度】这一模板,并且我希望看到你所说的‘由不同能力召唤物组成的优秀即战力,。」 红发女面具下惫懒的眼睛缓缓复苏,露出了精光,她嘴角玩味地上扬:「你和那边的书山是最早进入神殿的人,而我尽管摸索了许久,却不敢说对这里十分了解,你们不会掌握了特殊的技巧,偷走知识吧?」 一句话平稳的对话拦腰折断,若有若无的戒备之意横亘 于两人之间。 「那就不谈了,你担心数次展示暴露细节,我也担心你故意夸大。」路禹轻笑道,「对我而言,付出两三个模板换一个模板不是问题,我对召唤的知识有着无尽的渴望,但是……」 路禹将触手深深没入桌面:「我不喜欢被欺骗,尤其是召唤上,还是先驱者之间。」 说完这一切,路禹飘然而起,拉着欧尔库斯就要去讨论那些「小发现」。 「我还不屑于耍小手段,等着。」 红发女转身前往神殿外,不多时,她便再度回返,但是身边却看不到一个召唤物的身影。 看着红发女脚下蠕动的阴影,路禹饶有兴趣地说:「很不错的隐蔽性,效果是什么?」 红发女说:「第一时间就发现,你很不错。」 与红发女身材几乎一模一样,服饰也完美复刻的人型从影子中爬出,像是将红发女的影子裁剪,并粘贴在空气之中,影子与红发女的动作完全同步。 「她之前给你展示的是这个?」路禹问欧尔库斯。 「是,这个影子能够潜藏在阴影中伺机而动,并且在关键时刻为召唤师抵挡攻击,别看它现在是一抹黑色,随着存在时间变长,它会逐渐与召唤师靠齐。」 「她把这个影子称呼为【影替】,并且说这是能在关键时刻误导敌人,扭转战局的优秀召唤物,我倒是觉得她没有在这项描述上夸大其词。」. 糯米滋海豹 533.召唤模板【暗影国度】 红发女也干脆,在让路禹看完了已经展示过的【影替】之后,又离开了神殿,再回来时,她的阴影中钻出了一只骑着骏马,手持斩马刀的无头骑士。 「【无头骑士】,迅疾如风,出其不意间就可斩下对手的头颅,作为奇兵,远比【影替】更有侵略性,也更适合偷袭。」 无头骑士之后,【影法师】也被红发女召唤了出来。 「【影法师】,相信根据前面的命名你们也能猜测到了,这是一位能够躲藏在阴影中发动魔法攻击的召唤物,目前我所目击的魔法种类涵盖面相当广,魔法的威力取决于你能为它提供多少魔力,如果想要拼命,将所有魔力赋予它……」红发女略带倨傲地说,「即便是你们两位站在我面前,也可能会冷不防被抹杀哦。」 欧尔库斯澹澹地笑着,心里却只觉得眼前的女人太过年轻,一句话看似是在炫耀自己的知识与实力,却将内心对于召唤前两位先驱者的担忧与畏惧暴了个精光。 路禹也懒得考虑这是红发女故意漏出的破绽还是别的什么,现在的他只是个纯粹的召唤先驱,在审视了已经展示的三个模板召唤物之后,他问。 「如果你没有虚假宣传,那么这个所谓的【暗影国度】模板,还有许多召唤物没有展示对吧?」 红发女倒也坦率:「就连我也未曾将【暗影国度】全部召唤物掌握,在探索的过程中我有种感觉,有些召唤物远非现在的我所能控制的。」 欧尔库斯闻言心念一动,想说什么,但看路禹似乎在思考就又闭上了嘴。 路禹以同样的方式展示了【拟态魔物】.,红发女来了兴趣。 「植物与魔物配套,一静一动,这才算是完整的模板对吗?」 路禹不置可否:「在我看来,单独也是完整的模板,只是应用方向不同,这个价码,你满意了吗?」 眼看红发女沉默不语,路禹笑着哼了一声:「我的价码只出到这里,不会再加,成就成,不成就算。另外,虽然你会觉得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我和书山眼中,你已经暴露了许多信息,比方说你探索出这个【暗影国度】的时间并不长,对这些召唤物的了解与掌握也并不多。」 红发女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表面却镇静非常,带着些许质询,疑问地「哦」了一声。 「你不必慌张,也无需嘴硬掩饰,我们身为最早得到认可的先驱确实掌握了一些你不知晓的知识,你介绍【暗影国度】始终不曾提到某些东西就让我们意识到你对模板确实不熟练,因为你根本还没发现其他更有意思的东西。」 路禹点到为止,他模彷着红发女的保守,将信息卡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哼,故弄玄虚。」红发女这句话说得不是很有底气,「你说的那些和交换有什么关系?」…. 「你看,你这句话就完全坐实了之前的所有猜测。」 路禹和欧尔库斯默契地哈哈大笑。 如果红发女对模板有着一定的了解,对于召唤物的掌控达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发现模板赋予召唤师的「赐福」效果。 经过晨曦领召唤组成员的深度挖掘,【拟态植物】,【拟态魔物】,【元素生命】,他们都模板召唤物中获得了不同的赐福,可以说这是模板召唤物给予召唤师协助的重要一环,而红发女却对此一无所知。 红发女知道自己露出了致命破绽,然而她却不知道那个破绽究竟是什么,只能强装镇定地让两人嘲笑,而后轻描澹写地表示可以交换。 底气不足的她实在找不出可供拉扯的空间。 「二换一,也算是一笔不错的交易……也许我可以从这两份模板中找到自己被取笑的原因?」 红发女暗想。 路禹爽快的先支付了一个模板的定金,在红发女现场演示了召唤过程,罗列出合适的召唤素材。 「需要我引导你的魔力召唤吗,这个召唤流程其实还算繁琐,就连我也是误打误撞才……」 「哦,这就是【影替】.,确实和我一模一样呢,毕竟都是黑漆漆的一团,书山,你觉得是不是很合适我?」 看着路禹一次召唤成功,这就和【影替】玩起了二人转,红发女清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呆滞的神情。 即便是她,在总结了召唤流程后,依旧有过好几次召唤失败记录,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准确性,她把这个归结于召唤模板的不稳定,可眼前这团煤球…… 「没事,我赚了,这可是两个模板。」 这么想着,红发女立刻催促路禹结尾款,直到【拟态魔物】也到了自己手上,她才释然地松了口气,转过身就要离开。 「等等。」 「还有事?」 路禹用触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欧尔库斯:「在你们到来之前,其实这个神殿已经数百年未曾有先驱者出现,最后一批先驱者抱着复兴召唤的念头死去,他们的执念埋藏于废墟之下,久久不散,直到召唤进入了新的时代,他们才欣然离去,把责任与使命交到了我们两人手里。」 「我和书山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抵达了此处,虽然小有摩擦,但最后又都互相认可。我和他都认为,合作是召唤复苏、发展的重要一环,因此从相见不久之后便分享着各式各样的召唤知识。」 红发女转过身。 「知识的共鸣让我们有了更多的进步,那些原本只能在脑海深处独自思考的难题在一次次谈话中不断碰撞,摩擦,产生的火花总能让我们在不经意间有所得。」 「我们一度认为,召唤只会出现我们两位先驱,但现在看来并不是那样,你、蛇人,还有那只粉蝶,现在召唤一共出现了三位先驱,只可惜,另外两位的态度不怎么友好。」…. 「你想邀请我加入你们这个小团体?」红发女皱眉。 「在粉蝶和蛇人看来,先驱者是竞争者关系,但其实最早一批生活在召唤水流枯竭时代的先驱者们,他们所做的一直都是互相分享。」 红发女说:「你也知道那是最早一批,那时候召唤已经断流,如果让水流不再枯竭才是他们该去思考的事情,而当下召唤正在复苏,谁才是最强大的召唤师,先驱者又是否能触摸到更为特殊的力量,甚至是权柄……谁知道?」 「你与书山关系如此亲密,是否有想过,某一天,先驱者必须竞争,必须为了某样东西分出高低时,该如何是好,你们中谁会拱手相让?」 看到欧尔库斯与路禹一同沉默,红发女内心讪笑不已。 现实中她见多了这种亲密无间的伙伴为了利益最终大打出手,刀兵相见,也许是为了一块金子,一份卷轴,也许单纯只是为了昨天喝酒时某人忘记了该他买单,仅仅只是琐事就能闹翻的情况屡见不鲜。 与先驱者相比,那些利益什么都不是,自从聆听到了某种启示抵达神殿后,她便觉得先驱者的尽头极有可能是成神之路。 她所在的大陆已经出现了有狂热宗教群体自称听到了虚空之声,而那个声音自称是他们的神明。 虽然她怀疑这是宗教为了在这动荡的时节加强自身的影响力自导自演,但也无形的启发了她。 「你说的事情,我们其实早就讨论过。」欧尔库斯说,「到了时候,我们会各凭本事的,而在那之前,我们只希望以先驱者的身份,让召唤复苏得更快一些……这不正是我们的责任吗?」 这 是红发女意想不到的回答,她从未想过这些事情,以至于呆愣了一会,这才犹豫着转过身。 在即将离开神殿之际,她回头:「我需要考虑。」 欧尔库斯接过路禹誊抄出的【暗影国度】召唤流程,问:「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谁知道呢……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我,有着那种责任感,先驱者的身份在他们看来,更像是一种认可,一种荣耀,至于与之匹配的责任,也许他们并未经历过召唤师被歧视的年代,因此并不会感同身受。」 路禹可不会忘记自己旅行途中提及召唤师身份便会听到的那些调侃与歧视,这是伴随了召唤师多年的诅咒。 「明明一起拓宽水渠人人都能喝得上水,还能用充裕的水做更多的事情……明明召唤还没彻底复苏就已经思考如此遥远的事情,真不知道他们是深谋远虑,还是……哎……」欧尔库斯一声叹息,欲言又止。. 糯米滋海豹 534.有没有兴趣做点副业,比方说……抢劫 回到现实后,路禹的沉默引起了塞拉和路路的注意,一番询问之后才让他从思绪中走出来。 得知了另外几位召唤先驱算不上友好的表态,塞拉一下就摸清了路禹因何失落。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还真是让人感慨万分的一面呢。」塞拉啧啧地调侃,但发现路禹并没有向往常那般回击,甚至没有反对的念头,她立刻住了嘴。 塞拉利落地道了歉:「抱歉。」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你的说话方式了,而且……你也没说错什么。」 路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天真,带路路返回梅拉的一路令他见到了太多人和事,经历得多了也就越明白如今这个世界正确的生存法则是什么。 和塞拉几乎相同的思维模式注定了他是个相对理性的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只适合在夜深人静时脑内闪回,带着一些美好的期许,将其带入梦乡,而当自己醒来时,他就必须将这些念头抛之脑后。 但在召唤上,路禹还是忍不住幻想着最理想的状况能又一次上演。 既然自己能够与欧尔库斯从敌对立场争个你死我活,转到相识相交引为知己,为了召唤携手向前,知识无私地分享默契无间,那么……自己与其他先驱是否也可以做到呢? 红发的一席话让这份幻想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欧尔库斯与自己的经历也许再无法复制。 他和欧尔库斯作为先驱者选择了一条共同认可的道路,而别的先驱也做出了选择,这是无法缓和的冲突。 路禹不认为自己能够说服粉蝶、蛇人,乃至随后可能出现的,抱有同样念头的其他先驱,而他也不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态度便能让自己置身于这场召唤大变革之外,因为大多数先驱选择的道路是「唯我」,不存在合作选项。 「如果召唤先驱只能剩下一人,那我就帮你把剩下的家伙全烧了。」路路平静地说出了可怕的话。 【鉴于大环境如此, 想了想,觉得不太对的她赶紧纠正:「欧尔库斯除外!」 塞拉细思片刻:「贿赂我几只由我命名的召唤物,有人主动冒犯你,我可以帮你出手哦。」 「你这小心机都快在聊天室里形成海潮一样的回声了,我人在晨曦领,如果其他先驱真的锁定了我的位置登门拜访,你觉得晨曦领会不会是打击目标。」 「那就一只吧,我还没命名够,就这么说好了。」 路禹没有答应,但塞拉却已经拍板。 三煤球没有继续前进,进入绿荫领内后,生灵数量显着变多,数次被目击后,他们竟然成为了冒险者工会悬赏栏上的一员。 顶着一身长袍,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化身阿飘的三煤球看着悬赏栏上的文字,内心五味杂陈。 …. 「怎么就三十枚银币?」路路纳闷,「一颗煤球分十枚银币吗?可我们也没做什么坏事啊,不就是撞上了几个野法师和骑兵吗?」 塞拉的重点是冒险者工会给他们列的种族信息,那一栏上赫然写着「亡灵」。 经过黑尸会的肆虐,全梅拉都在研究针对灵体的手段,光、火两属性因能对大多数灵体造成显着伤害而被各地魔法师加以推广。 同时学者们也开始对不同形态的灵体进行观察分类,力求最快速度总结出图谱。 由教国率先带头提供培训和教导,一大批死灵猎人应运而生,他们不仅狩猎死灵造物,同时也狩猎死灵法师,与当初狩猎召唤师一般的行动正在梅拉各地兴起,已经有人因为认为死灵魔法师不设门槛分享魔法是一种进步举动而被死灵猎人当做死灵法师支持者抓起来。 「听说了吗 ,真的只是因为在酒馆里赞叹了一句那个行为,就真的被抓走了。」 「死灵猎人管得可真宽啊,不去狩猎在野外愈来愈多的灵体,怎么为难起吹牛打屁的人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赞叹那个行为可是禁忌,教国义务培训死灵猎人,传播与死灵有关的知识,但……」说话的魔法师指了指头顶,「那些人却打着‘更优秀的狩猎手段,的名头加以收费。」 「还有收费的?」有人惊呼。 「他们也分很多流派,很多组织,你不会认为不收费的那些组织就是不想收吧,只不过是顾忌吃相罢了,至于为什么不准赞叹死灵魔法师的那个行为,你们这下知道了吧……一群杀人如麻的怪物怎么能做出那种事情呢,必然是谣言,谣言!」 不识字,没文化的民众可能会因为死灵的恐怖,而听信学派的一面之词,但是魔法师……死灵魔法师的知识分享和学派的知识封锁,谁的行为更像是反派,他们能不清楚吗? 学派在忌惮什么,魔法师们会不知道吗? 于是这件事就成了谁提谁死,只能以「那个行为」来代称的禁忌。 「黑尸会在高塔上撞出了一丝裂隙。」路禹说,「这应该也是莎拉计划的一部分。」 播撒死亡瘟疫的魔鬼们却在做着掌握无数知识的魔法学派始终阻止去做的事情,反差感是如此巨大,以至于每个魔法师听闻后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心情愈发苦涩,而后怀疑人生,质疑一切。 黑尸会是会吃人的怪物,学派难道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坐拥海量知识,但却不思进取,一味拥抱闭塞,为了自己的地位不受动摇每逢动荡便用尽全力镇压不愿意同流合污的新兴流派,扼杀优秀的天才,将这股风气刻入梅拉,乃至周边每个大陆的骨髓,形成庞大的惯性,让任何人都只能习惯地遵守这股秩序,不思破而后立。 …. 加入黑尸会至少能获得力量,给学派当牛做马,能获得什么? 路禹可以预见,在正式与黑尸会接战后,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野法师会忍不住投身其中。 「你们听说没有,出大事了!」 一个身着皮革软甲的狼人大踏步走进来,大嗓门的他迫不及待地说:「学派组织之一的冰霜之子丢人丢大发了!」 「冰霜之子……元素魔法学派下的冰魔法分支组织?」 「对对对,就是他们,听说他们的学派地址就在如今正统梭伦境内,恰好是极有可能受到黑尸会入侵威胁的区域,因此他们在听说黑尸会就在不远处活动后,主动出击,然后……啧啧啧。」 「别啧啧啧了,给这位狼人勇士上酒,我买单。」 最恨故事只说一半的酒馆客人们嚷嚷了起来,酒保十分懂事地拿出一杯蜜酒送到狼人手中。 痛饮一整杯的狼人舒坦地打了个酒嗝,不再卖关子:「一共二十多位冰元素魔法师组队进入死灵活跃的区域,据说损失了六位六阶。」 缩在角落里略作休息的三煤球闻言一愣,路路卷坚果吃的触手都顿在了半空中。 「六位六阶,消息可靠?」 「当然可靠,他们出事的区域范围内有教国的魔武者们活动,也是在抹杀灵体,据说教国一位魔武者还是因为救他们而身死当场,而冰霜之子的魔法师们事后完全没有表达谢意的意思,甚至拒绝承认当晚自己有所行动。」 「这些消息可都是教国的信使在各处闲逛时‘有意无意,,‘喝醉酒,提及的,信使们还说,根本不只六位六阶,冰霜之子当晚去的二十多人折损过半,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敢承认罢了。」 塞拉没来由生起一股无名火。 以安东尼奥的个性,这种事他必然不会拿到台面上说,更不会主动指示下面的人到处胡说,否则都会变成教国「表态」。 但是上面不发话,不代表下面没怨言,教国大多数即战力都是参加过浸染之灵战争幸存下来的老兵,彼此之间缔结了深厚的情谊。如今战友救人而死,对方一句感激都没有,甚至拒绝承认他的救人功绩,也难怪教国信使们化身大嘴巴四处「漏风」。 他们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死去的同伴撕扯开一群无耻小人的遮羞布。 至于恼怒光辉院不发声,塞拉相信教国的勇士们不会这么去想,因为以安东尼奥的做事风格,相信不久之后这位魔武者的家人就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抚恤,如果有子嗣甚至能够直接得到其他魔武者导师的破格培养。 果不其然,狼人很快就开始赞叹教国的厚道,操作也与塞拉所想的完全一致,安东尼奥甚至还追加了一项,让魔武者故乡的地区大主教亲自主持其没有尸体的葬礼。 教国越做人,有些物种就越不拟人。 …. 「前阵子教国派发的狩猎手册上说,如果不幸亡于死灵之手,要么同伴想办法抢回尸体,要么当场破坏尸体……冰霜之子的人,做到了吗?」 狼人嗤笑道:「就连教国的勐人们都没能把那位救人英雄的遗体抢回来,那群胆怯如鼠的家伙会去做这种事?」 路禹重重地叹了一声。 他预想中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最紧要的其实还不是回收尸体,毕竟人类的肉体强度实在普通,如果是巨龙、兽人、血族种类身体强度不错的种族执行破坏尸体这一项操作才有必要,真正棘手的是灵体啊。 虽然并非有死伤便会诞生灵体,但在黑尸会的地盘上产生的伤亡必然会让他们获取素材的难度大幅度降低,冰霜之子也好,教国的魔武者也好,生前实力不俗,诞生的灵体必然也较常人更为强悍。 如若是在别处,他们还能蹲守在附近,观察是否出现灵体,并选择抹杀,而如今……这不是让黑尸会越打越强吗? 人在家中坐,素材送上门,对黑尸会还有比这更美的事吗? 「我们该怎么办?」 久违地聆听了许多人的声音后,离开城邦的路路有些茫然。 如今的局势太过混乱,究竟是要继续追踪莎拉的踪迹,还是杀入如今黑尸会占据的区域内,对数量逐渐庞大的死灵法师做一次大清洗,亦或是趁机推动塔妮亚计划的进展,与莎拉共同分割厌恶学派的「声音」,获取他们的支持…… 「黑尸会的核心仍是莎拉,可惜想找到她太不现实,经过上次那一战,她应该不会轻易露面……杀进去吧,死灵法师先铲除一波。」 尽管知道只要莎拉存在,死灵法师就会源源不断,但路禹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了,至少……像小猫女那样的可怜孩子能少一些吧。 之前的联系中,新绿的报告很悲观,小猫女的身体每况愈下,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乖巧的她总是在询问「救命英雄」什么时候回来,好亲自感谢。 往往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她就会困倦地再度睡去,而后无法自制地受噩梦折磨。 新绿束手无策,这不是现在医疗组能够救治的范围,浓浓的无力感笼罩着每个组员。 「在去杀那群死灵法师前,有没有兴趣做点副业?」 「副业?」路禹和路路纳闷地复述着这个词,「什么副业?」 「抢劫。」 「……」 「……」 堂堂前光辉神选,说出抢劫两个词时中气十足,甚至透着一股兴奋劲……这是本性暴露了? 那塞 拉这是憋了多久啊,好家伙,真能演啊! 「少胡思乱想了。」知道路禹在想什么的塞拉冷哼了一声,「有没有兴趣浏览一些冰元素魔法的知识,带走一些具有收藏价值的古董。」 愣了片刻,路禹和路路品出了点什么。 「我们现在是一团煤球,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路路喃喃。 「既然不是好东西,做点打家劫舍的坏事,似乎理所当然?」路禹深以为然。 塞拉继续补充:「这样做还能让躲在暗处的莎拉知道我们的动向,没准会一起效彷……反正现在已经四处着火,一片大乱,不妨就让它再乱一些。」 大海上中在蔓延的恶念、魔力潮下的天地巨变、塔妮亚举起的反抗学派大旗、死灵学派的兴起、高塔与黑尸会的冲突、蠢蠢欲动的各种族、所求各异的各大流派…… 究竟哪一把火会将所有矛盾的种子一燃呢? 看到塔妮亚点燃火苗,响应如云,于是莎拉深受启发,点了一把更加旺盛的火,还带来了干柴与火油,期待地注视着被烟熏火燎的高塔。 既然已经遍地火种,那么……何不共襄盛举? 反正这里没有晨曦领领主,只有一团大煤球。 糯米滋海豹 535.死后变成灵体寻仇,请一定找对人 “冰霜之子”,崛起于上一次魔力潮的元素魔法学派之一。 谁都有版本红利期,六百年前风头正盛的冰霜之子凭借强悍的低魔力消耗,高速的施法与吟唱在老牌元素魔法学派中硬生生闯出了自己的名头。 随后数百年间,冰霜之子也偶有登上历史舞台,但存在感却一次比一次稀薄,与大多数掌握知识的学派一般,衰落但仍拥有积累,凭借着底蕴依旧让一整个学派混得十分滋润,过着自命不凡,但实则日薄西山的日子。 如果没有这次主动与死灵交战的事情,世人几乎要遗忘这个祖上曾经阔过的元素学派,只不过冰霜之子上下对于再次进入大众视野这件事并不怎么高兴。 冰霜之子的学派工坊坐落于人迹罕至的山脉之中,经历一场惨败,几乎所有冰霜之子的魔法师都从各地赶了回来。 冰霜之子如今名声很臭,不只教国中不少人对他们有意见,就连其他魔法派别的学派也在耻笑他们的愚蠢,街头巷尾更是把他们编成了段子传播。 首席魔法师莱克托冷着脸藏书馆空旷的大厅中来回踱步,那张方正的脸上神情复杂。 数十双眼睛紧盯着他,期待着他能够化解当下冰霜之子尴尬的情形,然而他们却只听到了一声又一声地叹息,以及愤懑无力地抓狂谩骂。 “当时就该主动致谢的。”人群中,有人嘀咕了一句。 做出掩盖战损决定的正是莱克托本人,本就烦躁不已的他夹着火气,阴恻恻地说:“你这是质疑我的决定?” 不再有人吱声,魔法师的世界也是按照实力说话的。 “一个魔武者而已,教国闹得沸沸扬扬,无非是想通过踩我们,彰显他们劳伦德留下的‘精神财富’。记住了,四大国中如果要说哪个国家最为恶毒、奸诈,当属教国,一个当年以传教之名挑拨各种族,挑起三大国矛盾,唆使边缘小国内斗试图从中渔利的国家,如今竟成了光辉、善良、正义的代名词?” “还有劳伦德,看看教国吧,都快把他捧上神坛了,如果不是有银枫树与光辉之神绑定的故事在前,我看他们恨不得修改教义与神话,宣称劳伦德便是神的代行者,甚至是神。” “听起来,你对教国很是不满啊。” 空旷的藏书馆中,莱克托充满不屑意味的话语仍在回荡,一个冰冷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 莱克托想斥责说话如此阴阳怪气的人,循声望去,却看到不远处的暖黄色的壁灯下站立着一个被长袍罩得严严实实的人影,唯一显露出来的脸部仿佛能够隔绝光,将每个人的视线都阻挡在外,一片黑暗。 冰霜之子全员警惕。 “阁下,不是我们学派的成员吧,是谁邀请你来冰霜之子做客的,为何没有通报,让外人直入此地,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吗!” “没人请我来,我自己来的。” 藏书馆内魔力涌动。 “守卫呢,为什么没有发出示警。”莱克托询问主管基地防御部署的魔法师。 “他们都睡了。” 塞拉轻飘飘地回答着,内心却燃烧着熊熊怒火,若非不能暴露身份,她一定会就莱克托点评劳伦德一事说道说道。 “还说什么,我们是坏东西哎,抢劫现场有这么多人阻拦,氛围到了,不死点什么,说不过去啊。” 塞拉从未觉得路禹的话如此悦耳过,相处久了之后,她发现和这个家伙有默契还蛮不错的,他总能把你想做的事情抛出来,为你做好心理建设,扫除心理障碍。 “你说得对,有些人,是该死一死。” 冰霜之子的众人听不到聊天室内路禹的发言,只觉得塞拉是个神经质,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 “静谧花园……” 突然的魔力波动令冰霜之子下意识地释放魔法。 满天冰锥与寒风拍打在三煤球的躯体上,将衣服撕扯地破破烂烂,露出了根本不存在的下肢,令长袍舞动不止。 “什么情况!”发现不对劲的人惊恐地大喊。 “他不是人。” “魔法无效,难道是死灵?” 此起彼伏的叫嚷突然消失,上一秒还喧闹不已的藏书馆死一般的寂静。 莱克托举目四望,却发现四周漂浮着一层薄薄的黑雾,只剩下不断攀爬、滴落着腥臭黏液的喇叭花在肆意地攀爬、生长。 “你做了什么…” 莱克托将魔力转化为一颗散发着幽光的蓝色光球,高高举起,希望借此驱散迷雾,看清四周,然而光却被尽数吞噬,视线中可见的活物依旧只有不远处的诡异魔法师,与越来越多,几乎要铺满漆黑地面的紫色喇叭花。 “冰霜之子,速发魔法、急速咏唱,上一个魔力潮时代不少长咏唱魔法师的噩梦,他们释放一个魔法,你们往往能释放出三到四个……真可惜,数百年过去了,你们的施法速度似乎没什么进步,就连威力也是那么地可怜。” 感慨结束,塞拉的声音一点点冷了下去。 “我做了什么,当然是制造了一个能够好好折磨你的领域。” 话音未落,莱克托不用手,隐蔽地通过吹气连发能够制造雪雾与碎冰的小型魔法,直至三煤球的头部。 糊住脸的刹那,莱克托疾驰至三煤球身旁,手中凝聚出冰锥,恶狠狠地刺入三煤球那幽邃的面部。 小魔法克敌制胜,莱克托深谙此道。 速发魔法的精髓便在于猝不及防,只要制造出能够一击制胜的机会便倾尽权利出手,依靠这种打法,在四阶时候,莱克托就在野外杀死过远胜于他的冒险者,而且是数人。 手腕上传来的反作用力震得莱克托手臂发麻,但他只当是刺入了面甲,又受到头骨的阻挡。 尽管速发冰锥锋锐逼人,但是对于某些防御效果极好的防具也无法做到完美破防,因此莱克托闲置的左手高高举起,幽蓝的冰刀重重落下,劈斩硬物的声音响彻静谧的黑暗空间。 冰刀破碎,莱克托的手臂被震得弹起,剧痛让他哈气连连,就连右手正在使劲握住的冰锥也不由得脱手,整个人连连后退。 “好疼,为什么……” “哈啊,这件头蓬看来是要不得了,已经被他的碎冰打得破破烂烂了。” “没事,等下扒他们的身上的布料再凑一块。” 黑色的斗篷被一团黑影摔落一旁,莱克托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恐惧在内心深处不断放大,最终从喉咙中咆哮而出。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 不是灵体,他分明有命中的实感。 死灵造物?可他明明和死灵造物战斗过,根本不存在坚硬如铁,同时又抵抗魔法的造物存在。 如果都不是,那眼前的怪物究竟是什么? “一个六阶魔法师,就这么点定力吗?”璐璐嫌弃道。 “他好像是七阶。”路禹纠正。 “这样吗,可魔法运用了魔力看上去也太弱了,打人都不疼……魔力潮下真是多了好多名不副实的魔法师啊。” 被当众羞辱,莱克托也失去了反驳的勇气,在看到三煤球伸出大量的触手把玩断裂的半截冰锥时,他浑身发凉。 数根触手猛然探出,莱克托想要结出冰盾阻挡,触手却轻而易举地破开盾牌,贯穿他的两臂,将他钉在了身后的书架上。 鲜血染红了一本又一本藏书,为那些古朴的典籍增添了一丝邪异。 “告诉我,冰霜之子最重要的藏宝地在哪。”塞拉用触手抵住莱克托的咽喉。 “就在此处,穿过藏书馆就有宝库,开启魔法阵的卷轴不在我身上!”莱克托连连求饶,“不要杀我,我可以让保管卷轴的人亲自奉上,他是个硬骨头,恐怕会玉石俱焚,届时你想进入其中远没有那么简单!” 塞拉哈哈大笑,而后戏谑地轻哼一声,一根触手径直贯穿了莱克托的大腿,用力在上面一剜。 撕心裂肺的嚎叫在三煤球耳畔炸响。 “不要……不要……我说的都是真的……” 另一侧大腿也被塞拉硬生生贯穿,触手在其中搅动了数秒方才缓慢抽出。 疼得几乎要昏迷之际,莱克托听到了让他不寒而栗的话。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是我可是知道的,学派的日常驻地大多不会存放最为宝贵的藏书,只会留存一些无关紧要的书籍副本,一些有价值,但不多的小物件,真正的宝物……往往在别处,这就是所谓的兔子也有三个窝……” “是狡兔三窟……吵着闹着要和璐璐一起学,结果又不上心。”路禹吐槽。 “不用你临时补课!”聊天室里塞拉羞愤地顶了回去,“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我们兔耳族做典故。” 莱克托再一次被塞拉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吓到了,面对一个精神极度不正常的怪物,他几乎要失禁。 仍想嘴硬的莱克托却突然看到远处的黑雾散去,一个人影被地面上涌起的触手抓举而起,在空中乱舞。 塞拉松开了扎在莱克托身上的触手,对他不管不顾,向着远处飘去。 临了,她说:“你不想说没关系,会有知情的人为了活命告诉我的,至于你……既然没用了,那就成为这群饥饿孩子的肥料吧。” 话音刚落,喇叭花闻风而动,如虫群般争先恐后涌向莱克托。 眼看塞拉越走越远,喇叭花近在咫尺,那充满腐蚀性的液体已经开始溶解他被撕扯掉落在地面的碎肉…… “我说,我告诉你!”莱克托咬着牙,“但是你必须向魔法起源发誓,不得杀死我。” 比起向所谓的神明起誓,向魔法师所渴望探索的魔法起源起誓被很多人认为是禁忌,究竟是否有人因为违背誓言而受到诅咒不得而知,但是,只要对魔法仍有追求,就不敢去赌这份可能性。 “好啊,我,本人,向魔法起源起誓,如果在得到藏宝地信息后仍对现任冰霜之子首席魔法师痛下杀手,前路断绝。” 得到一丝安全感的莱克托不再敢使诈,老老实实地把隐秘藏宝地点告知了塞拉。 塞拉与另一位被抓住的冰霜之子魔法师核对了一番,确认了真伪。 “这下相信了吧,是我告诉你的,不是他,呃,你干什么……” 双脚被地面之下伸出的藤蔓紧紧束缚,莱克托惊恐地大喊。 “我说的是真的,你验证了的,出尔反尔吗!” “我相信是真的,但是我本来就没想让你活着。”塞拉冷笑。 “你向魔法起源送上了誓言,违背这份誓言,你的魔力将会断绝,魔法不得精进,永远永远被它拒之门外,你疯了吗,我们无冤无仇,你要去赌那一丝可能性!” “你也会说是可能性,过往上千年,自称因誓言而被诅咒的背信弃义者大多是死后方才被当做故事流传开,尚未有谁是真的在生前受到了惩罚。人们则根据根据背信弃义者的生平牵强附会地为他的每一次倒霉送上自己勉强的解释,最终在一代代人口口相传中,在时间的积淀下成为了‘枷锁’。” “这其实是普通人、低阶魔法师向更强大者所送上的一副枷锁,为的就是在有限的空间内赢得一丝公平,让那些想要掀桌子,不再遵守既定规矩的人能在破坏规矩时产生一丝顾虑,即便只有一丝……” 从一个学者的角度解析完“向魔法根源起誓”的起源与背后隐藏的含义之后,塞拉用怜悯的口吻啧啧道。 “我知道,你现在内心一定在寄希望于真的存在能够聆听这份誓言的‘起源’,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 塞拉的声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咳嗽声。 男性的咳嗽声。 莱克托浑身战栗。 “首席魔法师阁下你好,这具身体里其实有三个人格,现在杀你的,不是许下誓言的人,所以就算‘根源’真的存在,它也不会降下任何惩罚哦。” “你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即便我成为灵体也不会放过你的!”希望断绝的莱克托彻底癫狂,想要扑上来与路禹拼命,然而静谧花园的喇叭花与地面上涌动的触手顷刻间包裹了他。 “还有一点需要告知你,我的召唤物中不缺对灵体特别感兴趣的,欢迎你找我寻仇,我的名字叫……莎拉,死灵先驱莎拉,请一定要找对人。” 536.由先驱者发起的学派屠杀 除却莱克托这位首席魔法师,还有数位冰霜之子成员没有撑到战斗结束便被静谧花园彻底消化。 将开启宝库大门的卷轴拿到手后,三煤球没有赶尽杀绝,而是驱散了静谧花园,让每一个冰霜之子幸存者目睹它大摇大摆离开。 他们需要这些人将今夜的事情传开,如此精彩的戏码,必须要有更多的人一同欣赏。 冰霜之子的宝库距离处于山脉中心的魔法工坊不远,在一处倒映着圆月的湖泊旁,三煤球的触手感应到了不远处一块巨石中传来的魔力波动,卷轴与之略微共鸣,一人高的巨石缓缓开裂,露出了一条只能容纳一人进入的石阶。 拾级而下,一路的魔力水晶纷纷点亮,温暖的麦穗黄引领者三煤球一路向下,穿过长长的甬道后,魔力共鸣引发的一声脆响驱散了四周的寂静,也将黑暗驱赶至角落之中。 房间不大,目测只有不到三十平,显然建造这里的人也不在乎大小,只在乎隐蔽。 柔和的白光从穹顶一块巨大的魔法水晶中投射而下,正下方紧贴四面墙壁摆放的两人高书架上,书籍满满当当。房间正中央则是堆放着大量的形态各异的晶石、精心锻造的附魔武备,以及应该战略性储存的攻击性卷轴。 三煤球对这些宝物无感,视线立刻投向了书架。 这里显然经常有人打扫,书架干净清爽,架子与书籍上见不到碍眼的微尘。 塞拉随手抽出一本,轻轻翻动,页面上的著书年代令她有恍如隔世的感觉,能被冰霜之子收录进此处的学派知识大多有着两百到三百年以上的历史。 冰霜之子根据年代将书籍与卷轴完成了分类,因此三煤球不难知晓最后一份知识被送进来的时间——距今两百三十一年前。 在这两百三十一年来,冰霜之子再无新的突破与进展。 根据学习难度,路禹找到了冰霜之子认为最为难以学习的七阶魔法,它有着一个十分朴素的名字,【急速冻结】。 这是一种能够瞬间大范围下降被攻击者周围温度,施法隐蔽,消耗远低于大多数魔法的手段。 考虑到刚才莱克托偷袭他们时用的是最为简单的冰锥凝聚,没有选择动用更有威慑力和破坏力的【急速冻结】,路禹猜测,这份成型于二百七十年前的高阶魔法,冰霜之子中已无多少人能熟练掌握,即便是现在的首席魔法师。 这是为数不多塞拉和璐璐觉得有学习和改进必要的高阶魔法,至于宝库中剩下的,那些曾经让无数魔法师艳羡的高阶魔法知识,一番筛选之后,它们最终被三煤球嫌弃地抛在一旁。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时光冉冉,昔日珍宝,今日已成废纸。 伴随着更为优秀的改良型魔法出现,被高束于书架之上的知识剩下的唯一价值便是让翻阅它的魔法师了解上一个时代的人,是在以一种什么样的思路钻研魔法。 造访前三煤球已有心理准备,倒也没有显得太失落,他们打开一口口宝箱,查看着有没有值得带走的宝物,最终翻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破魔石,算是聊胜于无的收获。 将少数几个有启发性的高阶魔法书籍带走,又将内部的防御型法阵尽数摧毁,只让那有遮掩作用的巨石归位,三煤球带着这些收获趁着夜色再度进入绿荫领。 在与米莱约定好的一处城邦的酒馆房间内,路禹等来了那个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客人,是您要购买有关水产方面的信息吗?” “我喜欢稀少的水产,你能提供什么?” “鲈鱼。” 三煤球长袍下的触手轻轻拧动门把手,门外同样穿着长袍,戴着兜帽的少女警惕地瞥了瞥四周,这才一个闪身进屋。 兜帽少女先是单膝跪下,而后不卑不亢地低头询问:“来之前,我家大人告诉我,现在的领主大人造型十分奇特,无法伪装,恕我无礼,为求保险,我希望一睹领主尊荣。” 三煤球在聊天室内对紫鼠的表现十分满意,小心谨慎,足够警惕,米莱的眼光很好,这就给她找到了情报工作的好苗子。 长袍飘落,为了不过于唐突,紫鼠一点点抬起头。 没有看到腿……没有看到身子……一团黑雾中延伸出数道触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紫鼠茫然地任由三煤球搀扶而起,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迷惑。 “不错,就连定力也很不错,没有因为我们的造型被吓到,你叫紫鼠对吧,我们很欣赏你哦。”路禹赞叹。 塞拉也夸赞道:“米莱也算是教国的精锐,她工作安心感十足,之前还说招纳的是海妖混血,有些缺陷,怀疑不能胜任晨曦领的工作,现在看起来,混血缺陷也没多大问题。” “三位领主一体。” 出发前,米莱是如此跟紫鼠说的,但是实际目睹之后,她才知晓了,什么叫做一体……这居然是字面意义上的一体! 紫鼠并非定力强,她的大脑在目睹三位领主尊荣的一刹那便一片空白,从自己小时候回忆到为米莱大人工作,一度还顺带着在茫然中思考了魔法起源…… “在三位大人的夸赞前决不能露怯。” 紫鼠缓过神,随即自豪地回应:“愿为三位领主效劳。” 路禹将在冰霜之子获得的战利品交给紫鼠,吩咐道:“带回去给米莱,那几块晶石让她想办法送到晨曦领,至于那些魔法书……不久之后你们大概会听到元素魔法流派下的【冰霜之子】惨遭袭击,损失惨重的新闻,到时候,请把这份地图,还有这些知识,不经意地泄露出去。” “我还需要你们编两个故事,一个是死灵先驱莎拉研究灵体换躯魔法,已经在实验中初步具备切换不同躯体短暂活动功能的故事。另一个则是,袭击【冰霜之子】的‘有可能’正是莎拉,是她实验新魔法与新躯体的杰作。” “至于该用什么方法让它人尽皆知,我想不需要我教你们。” 紫鼠连声应和,她收拾好战利品就要离去。 “我知道你一直很期待拥有治愈海妖上岸不适的良药,米莱无法给予你这项承诺,但是我可以……” 璐璐切换上线:“你需要的魔药,我可以制作。” “一旦前方局势有变,你们和米莱,都能回到晨曦领,这是我们给你的承诺。” 骤然得到许可的紫鼠呆滞了片刻,再度跪地表示感谢。 跟随米莱的过程中紫鼠对于自己所效力的晨曦领有了初步的了解,对于在梅拉只能如无根浮萍漂流的她而言,有一处能够遮风挡雨,躲避天灾与人祸之地简直就像是做梦。 “领主大人请放心,我和红鼠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每一次任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看着紫鼠脚下踩风,浑身颤抖地离开,三煤球在聊天室里不解地喃喃。 “这孩子似乎高兴坏了……我们给出的承诺真有那么大的威力吗?” …… …… 首席被杀,整个学派的魔法师死伤惨重,就连知晓藏宝地的人都找不到一个,冰霜之子的遭遇迅速传遍了梅拉各大学派。 这是想要遮掩也无法遮掩的事,急需重新寻找学派获得庇护的幸存魔法师事无巨细地描述了当晚发生的一切。 诡异的魔法师、将一个个魔法师笼罩的阴影、阴影中吞噬血肉的地面与喇叭花,没有一个学派辨认出这位魔法师所使用的魔法类别,即便是精通暗魔法的流派也一头雾水,并对能够瞬间制服数十人的力量产生兴趣。 就在学派仍在罗列怀疑对象时,一个自民间而起的消息令他们浑身发寒。 正统梭伦境内一处人声鼎沸的酒馆内,一个风尘仆仆的冒险者刚落座便与同伴闲话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黑尸会领袖,自称死灵先驱者的莎拉就是袭击了冰霜之子的人。” “你哪来的消息?” “刚才贩卖从魔物营地清缴出来的战利品时,商人和我闲聊时说的,据说在克韦尔山脉附近的人纷纷出动,没准现在已经打得头破血流了。” 酒馆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人忙问:“这和你之前说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嘿,你这就是消息不灵通了。”尽管自己也是刚知道,说话的人仍是笑了笑,“死灵先驱莎拉就是为了杀人,不太能看得上他们的宝库,因此宝库内的物件,几乎就是原封不动。” “冰霜之子知道宝库的人恰好被尽数斩杀,导致学派幸存者也是才知道藏宝地,这不,去抢藏书和宝物的人估计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闻言,酒馆内竟有不少人闻声而起,结账离去。 “现在去没准汤都喝不上,真是不知所谓的家伙。” 说话的冒险者嘟囔着,却看见自己身前空置的位置坐下一位皮肤白皙如雪的女士。 看着她美丽的容颜,冒险者精神为之一振。 “我想询问,怎么确定是死灵先驱莎拉动的手?”女士柔声问。 冒险者满面堆笑,忙不迭解释:“据说啊,杀死冰霜之子首席魔法师的家伙是一个精通暗魔法,甚至能在黑暗中操纵类似灵体一般的黑暗藤蔓吃人的怪物,他给人的感觉十分阴森,做派异常邪恶。” “如今梅拉能够轻松控制灵体,并且有如此诡异力量的人,放眼望去也就是黑尸会那位从未有人目睹过的先驱者莎拉了。” “拼接血肉,视人命为草芥,带领亡灵四处屠戮,除了她这样心灵扭曲的怪物、畜生、疯子,大家想不到还有谁会使用如此魔法。” 微笑着到了声谢,女子起身离去。 冒险者看着她婀娜的身姿,视线久久不愿收回:“如果不是渴血症的一身白皮就好了……真是欣赏不来啊。” 这位冒险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与死亡擦肩而过,他口中心灵扭曲的怪物、畜生、疯子,人性泯灭的家伙近在眼前。 莎拉再度将自己笼罩于长袍之下,虽然掌握力量后已经能够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但是她仍然习惯了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 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适合行走于阳光之下。 “有意思,这是在向我隔空喊话?” 几乎是一瞬间,莎拉便猜出了在冰霜之子工坊中大开杀戒的真凶。 “煤球……你究竟想做什么?”莎拉喃喃,“单纯为我树敌吗……可我不已经是和学派宣战了吗?” 自与三煤球一战后,莎拉就脱离了黑尸会大部队,进入了临近“死域”的人员密集的城邦活动,单纯以通讯法阵对黑尸会下达必要的指令,传达最新的魔法进展,除此之外,全凭黑尸会自行发挥。 莎拉对煤球是忌惮的,能够窃取灵体控制权,甚至可能掌握死灵魔法的召唤物竟然以“孵化”的形式出现,这与她所了解的召唤截然不同,无愧于【召唤先驱】之名。 先驱之间的大战令莎拉不得不思考煤球追踪自己的真正目的,她绝不相信是为了所谓的正义感,至少说那句话的女声并非它的主人格,那个一直发言的男声毫无疑问冷漠残酷。 在听闻煤球毫不犹豫杀死了一大批学派魔法师后更是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从异大陆而来的他正在从梅拉的混乱中获取自己所需之物。” “我只是他行动的目标之一。” 一个流派,受“祂”认可的先驱所追求之物究竟是什么? 莎拉苦思不得其解,每每思绪卡壳之际,她总会惆怅地望天,想起发起合作的那一刻。 “如果能合作……” 莎拉轻叹一声,不再沉湎于过去,短暂的思考让她理清了现状。 瓦解学派取而代之本就是她所渴望之物,如今煤球将火苗洒向学派,引得蠢蠢欲动的围观者尝试“火中取栗”……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但你的做法我很喜欢。” 莎拉走进当地冒险者工会,用一袋沉甸甸的银币向一位魔法师购买了一处学派工坊的信息。 “被那两个女性人格压制了力量的你真可悲啊,就连杀人也要剩下那么多活口。明明负责传颂事迹的人只需留下一个即可……学派魔法师,没有枉死者!” (本章完) 久违地咕咕一天 回老家被折磨惨了,坐大巴回家后只想休息,别的都不想干了,感觉过年好像也没有多少时间属于自己,干脆给自己放几个小时的假期。 明天继续尝试双更,感觉6k字是能坚持下来的。 话说,野性比较大的狸花和田园,什么玩具能经得起他们折腾,之前买的老鼠玩具被他们三下五除二啃坏了。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久违地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7.卷起来了 梅拉各地涌现出了不少贩售魔法书籍副本的商人,一些在底层魔法师看来精妙至极的魔法开始以他们从未想过的低价贩售,且一副互相拆台降价的趋势。 百思不得其解的魔法师们起初仍是谨慎地围观,但随后发生的一些事情让他们没有了之前的淡定。 数日之间,近十个学派被人闯入,轻则核心成员死伤过半,重则全学派只剩一个活口,学派的藏宝地总是会在那之后被有心的魔法师寻摸到,与到达现场的学派成员大打出手。 一系列事情发生后,这些学派所珍藏的魔法副本开始流传,即便学派三令五申,通过各种手段禁止,但也无济于事,底层魔法师自有一套黑话体系以应对学派自上而下的查询,更为隐蔽的交易在一位商人被学派抓走虐待后被推广开。 魔法师们不知道谁在和学派过不去,但是对方寻仇打劫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对方看不上的宝物,在他们眼中却如同沙漠中寻见的绿洲,只要他仍然保持这样的做派,即便真的是黑尸会领袖所为又何妨? 魔药学派中声望极高的【塑心者】向诸多学派发出了邀请,共同商议愈演愈烈,发生于梭伦与教国境内的学派被灭事件。 原以为会是响应者如云的盛事,但实际抵达的人数却让【塑心者】的首席魔法师倍感失望。 “即便到了这种时候,仍然因为所谓的学派争端而心生抵触吗?” 魔力潮后学派秩序趋于稳定的时间内,各大学派逐渐将在知识上的竞争转移到了影响力上的明争暗斗,从竞优到保守形成的固定秩序让学派之间互有冲突,但又内部消化,以稳定体系问题,而这势必会让每次冲突出现一位利益受损方,甚至是多位。 起初,魔力潮的红利仍能让学派们维持原有的处事方式,但是伴随着时间推移,各大流派内部的重重矛盾爆发,进而引发了学派之间的纠葛,越来越多的老死不相往来摆在了梅拉的明面上。 除了在稳定学派利益这一点上有着共同的利益,其他事情,学派从未达成过统一。 不去理会那些蔑视其他学派,不愿参与的大学派,【塑心者】描述了当下正在梅拉涌动的暗流,那股正在被引导着,瓦解现有学派体系的力量正愈发猖獗。 “包括昨晚被消灭的人偶流派下属学派【赋生会】,如今已经有十二个学派总部被入侵,其中七个只剩下一个活口,余下五个核心成员被杀戮殆尽。” “起初我们还以为这些事皆是莎拉一人所为,但是考虑到同时作案地点相隔较远,且杀戮风格略有不同,可以确信,除了莎拉之外,还有黑尸会的其他成员协助她作案,并且也是一位十分强大的死灵法师。” “死灵法师对于这些学派的藏书与宝物不感兴趣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增强实力最快的方式便是制造死亡,通过亡者增幅自身,因此杀戮对象均为学派内的高阶魔法师。” 受邀而来的几个人偶学派领袖认可了这个猜测,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朗声道。 “起初我们并不相信民间的传言,但如今看来,黑尸会的死灵法师确实胆大包天,竟然敢离开自己经营的‘死域’,闯入学派工坊内大开杀戒,并且……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 容纳数百人的歌剧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一种莫名的不安笼罩了他们。 “传言中,莎拉已经掌握了灵体换躯的技巧,是真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喧哗声不止,所有的学派魔法师交头接耳。 有的人震惊道:“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莎拉掌握了灵体换躯,那么她的死灵操控手段将会超乎我们所有人的认知,她将模糊生与死的界限!” 让亡者之灵重返躯体,再活一次,这种设想几乎是伴随着魔法的出现而诞生,人偶师与炼金术师,乃至如今十分冷门的精法学派都在一次次魔力潮之后艰难地向前摸索,渴望第一个获得那份足以记载进入魔法历史的殊荣。 可这份至高无上的荣誉,高悬在天穹之上,属于智者的丰碑旁,却缓慢地伸出一双血淋淋的手,她的指尖已经在丰碑上划拉出一道难看的指痕…… 有学派的人愤怒地站起身,指着说话的魔法师大吼:“你们【智者之心】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灵体换躯,那可是人偶、炼金术师苦求数百年不得,堪称永生钥匙的技巧,她一个籍籍无名,满手血污的疯子,怎么可能掌握!” 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短暂的沉寂,如今聚会的歌剧院内已是群情激奋,愤怒的声音淹没了说话的【智者之心】首席魔法师,仿佛它就是莎拉,此刻要用唾沫将其淹死,将她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除,方能消解心头的恐慌与怨恨。 悬于剧院中央舞台上的铜钟被重重敲响,数声之后,剧院重归宁静。 组织聚会的【塑心者】首席魔法师示意【智者之心】继续说下去。 智者之心首席已到耄耋之年,花白的发丝与稀疏的眉毛下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他用这双浑浊的眼睛看清了刚才那一刻在场人如恶鬼般尖啸、怒骂的面容,也看清了他们此刻满溢在脸上,将自己视若仇敌与背信弃义者的怨愤之情。 干褶的皮肤轻微抖动了几下,老者的嘴角抬起,脸上涌现的情绪却如退潮,在一瞬间消失无形。 沉默中,他皮笑肉不笑,像是一颗枯萎的,随秋风摇晃着树枝的老树,正用那足以诉说着时光的“树皮”与干瘦的枝杈无声地讥嘲着所有的人。 好一会,干涩沙哑的嗓音回荡于剧院之内。 “袭击【赋生者】魔法工坊的那个魔法师,其本体是一团冒着黑色迷雾的球体,一位受了重伤的魔法师在昏死前听到了那个怪物一样的躯体中传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灵体换躯最大的困难在与灵体与新躯体的不匹配,短暂存在的可能性,我们均在数百年前,最伟大的九阶魔法师的描述中听说过。” “他几乎是用嘲讽着聆听他讲解的魔法师的语气说出了‘无知’与‘可悲’这些字眼,因为他自己就目睹过有杰出的人偶师,完成了灵体换躯,却只能维持有限的时间。” “后来的魔法师们总是不愿意相信萨耶尔的话语,直到他们一头撞在了萨耶尔所描述的‘壁垒’之上。” 说着说着,老者的声音变得微弱,就像是一刀斩断了原有的话题,他突然间说。 “诸位,你们的愤怒看上去很可笑。” 拄着拐杖的他猛然转身,不带一丝留恋地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带着身后的人偶师们离开了剧院,任凭其他人偶师同行如何挽留,也不愿再回头。 离开剧院,随行的人偶师看见首席法师身形踉跄,连忙上前搀扶。 “老师,您不要紧吧。” “请不要为了那些人而生气,保重身体。” 一声声关切没有让老者露出笑容,他悲戚地抬起头,看着黯淡的星光,重重地叹息。 “返回智者之心工坊,组织所有学徒转运走所有人偶素材,清空隐匿仓库。” “老师,莎拉虽强,但我们制造的人偶齐出,也不逊色……” “蠢货!” 一声爆喝吓得一众学徒噤若寒蝉。 “莎拉已经掌握了基础的灵体换躯,她操纵的那些无家可归的亡灵最渴望的便是获得完美的躯体……袭击【赋生者】极有可能是给强大的亡灵寻觅躯壳,他们在赋生者没有找到,你猜猜她下一步会做什么?” “可黑尸会有血肉造物,也可以容纳灵体,不是吗?” “胡乱拼凑之物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呕心沥血,为了实现永生而制造的人偶们……咳咳咳……” “可现在转移,极有可能被其他学派盯上,局势如此混乱……人比灵体还可怕啊。” …… …… 三煤球与莎拉共同制造的袭击让梅拉的混乱迈向了新的高度。 主动攻入存在大量防御设施,危机重重的魔法师工坊内,在数十位魔法师的攻击下安然无恙,并且反杀,将各大学派搅得人人自危,这样的事情,自学派诞生以来,尚属首次。 一时间,有关学派的讨论竟远胜于暂时据地自守,按兵不动的黑尸会,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魔法师,在闲聊之余都会忍不住提到几个问题。 “学派到底行不行?” “为什么学派看上去一碰就碎,是袭击者太强,还是他们如今只是徒有虚名?” 起初,城邦的卫兵还会按照惯性警告或是惩罚这些碎嘴学派的闲人,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干脆也在执勤之余竖起耳朵聆听。 密不透风的室内忽然飘进了一丝清新的风,虽然还未来得及吹过那布满灰尘,朽烂不堪的角落,但却已经让屋内的人第一次生起了想要推开大门的念头。 塔妮娅成为了第一个受益者。 在第一次险些被亡灵大军绞杀于城内后,劫后余生的塔妮娅没有因此吓破了胆子,她高调的抚恤了因保护自己而死的亲卫,并高调地亲自主持了他们的葬礼。 在收获了更多愿效死力的死士后,她再度率队亲往前线,连续三次击退了黑尸会释放出的死灵造物。 听闻莎拉也在实行与她一样的魔法开源行为后,塔妮娅不得不冒这样的风险,让自己高举的旗帜重回大众视野。 “我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 塞拉咬牙切齿地模仿着心中恼怒不已的塔妮娅,惊人相像的语气逗得璐璐哈哈大笑。 “确实是她,表面上和和气气,心里早就很得牙痒痒了。” “再来一次,再表演一次,我要重听。” 在与三煤球的通讯中,塔妮娅直言不讳地索要新式召唤模板,并且是更有攻击性的模板,以守卫自己受到死灵造物威胁的疆土。 这一次路禹没有同意,他也坦白地进行了回应。 “以绿荫领的底蕴,想要对付没有莎拉主导的黑尸会袭击不难,不要以为晨曦领距离前线遥远就想欺骗我们,我知道你在筹划什么。收获民心,收获魔法师拥戴,还能得到一大批可供培养的魔法觉醒者,现在还想要多拿一些模板……塔妮娅,你究竟是想守护绿荫领,还是想着解决了黑尸会这个当前威胁后,不顾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回过头把晨曦领先灭掉?” “毕竟,你从来不喜欢有人知晓自己的秘密,如果真的能够顶着好名声成为新的梭伦之主,我们这些建议你开启觉醒者道路的人都是潜在威胁,对吧?” 和塔妮娅交流不需要试探,也不需要委婉,最直接的揭穿她的意图便能够令她打消某些阴暗的想法。 学派的袭击加速了不少野法师的觉醒,他们开始重新审视跪下给学派当奴隶之外的其他道路,黑尸会与塔妮娅的两条路线格外显眼,在这过程中塔妮娅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可另一个被路禹和塞拉算计的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就在璐璐大声嘲笑两人失策,且两人默契地解释“自己不是神,不可能事事料准”时,米莱的通讯让三人都有些呆滞。 “完成秋收之后,泽尼尔突然宣布,麾下魔法师将会免费向加入风暴亲王阵营的觉醒者们提供从低阶魔法到高阶魔法的一整套知识,表现出众、天赋异禀、战功出色者甚至能得到高阶魔法师的亲自指导,他本人将会亲自担当魔法觉醒者所在军团的指挥官,并为他们在风暴亲王领内划出属于他们的田亩。” 璐璐在聊天室内都结巴了…… “这……这……他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好家伙,这是憋了个大的啊!” 连路禹和塞拉都觉得泽尼尔不会为了获胜而加入内卷之中时,沉默的他却将“卷”,推向了新的高度。 “这下压力给到塔妮娅和学派了。”路禹说。 (本章完) 538.长夜漫漫,不可忘却此处曾有光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如何最大程度利用当下的乱局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则是一门学问。 泽尼尔蛰伏、审视,梅拉近几个月的动荡他尽收眼底,他看到了塔妮亚高举旗帜后响应者如云,也看到了学派的步步紧逼,风暴领的执政官们已经开始执行奇袭王都罗德米尔的计划时,风云突变。 黑尸会的出现让泽尼尔眼前一亮,莎拉在屠杀过程中不断以「力量」为饵吸引了大量的魔法师,而她免费发放死灵魔法的举动更是令追随者数量日渐增多。 普通人不在乎正义或者邪恶,或者说这些距离他们的人生都太远太远,对一群只想着苟活,求个温饱的人谈大义可笑至极。 渴望向上攀爬的魔法师也不在乎立场,被学派封锁的知识,即便加入其中也难以获得,那股被戏耍、被蹂躏后积压于内心中的郁气最终会转化为对学派的恨意。 也许他们恨的不是学派,而是自己为何不是学派最上层的一份子,但这也足够了,毕竟史无前例的动荡让梅拉的大多数重新思考起了「改变」。 泽尼尔将一切压上了赌桌,他自信这是远比奇袭王都,与父亲决一死战更为正确的选项。 执政官们惶恐下跪,魔法师代表呆若木鸡。 前者认为这充满了风险,学派被袭并不代表他们式微,而是并未正视现状,团结一心。积数百年之底蕴,绝非如今表现得那般不堪。 后者担心这样的举动会动摇泽尼尔未来的统治,给予底层更多的魔法知识这个口子轻易打开,则意味着执政稳定性下降,治安维稳压力增大,同时也是对于现有魔法师群体地位的削弱,容易引发他们的反弹。 任何下放的力量与权利都难以收回,有些东西必须死死束缚于牢笼之中。 泽尼尔只是澹然一笑,与书记官对视一眼,自傲地解释了起来。 …… …… 「泽尼尔这种一条龙式培养魔法师的许诺,以及后续的高阶魔法师传承教导权限的开放相较于塔妮亚,可以说是更进一步,身为统治者,他就不怕这份许诺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隐患吗?」路路好奇道。 「正相反,泽尼尔比塔妮亚聪明多了,他在公布这些条例时思考的已经是建国后,而非当下。」塞拉说。 「虽然无论哪个种族都会重复同样的错误,但是历史还是有一些参考性的,比方说,六百年前的魔力潮开始时,梭伦六柱,科德左恩初代皇帝,以及斯来戈那位该欺骗巨龙的皇帝陛下都是先通过反抗梅利亚斯这只腐朽的巨鸮聚集了大量的人望,再通过对抗浸染之灵凝聚人心,最终顺利割据一方,奠定梅拉人族的新局势。」 「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为什么要追随他们?」路禹轻笑道,「一开始绝非什么大道理,单纯只是求个活路罢了。」 「梅利亚斯的末代统治残酷到令人发指,各大种族、各大城邦均不堪忍受,甘愿与魔物为伍,不为巨鸮公民的情形在梅利亚斯统治区域到处上演,因此他们举起旗帜后迅速获得了各方响应。」 「也是在响应过程中,他们逐渐优化了自己的口号,给出了不同的许诺。像是知识分享、田亩与资源的重新划分,这些当年的反抗者都用过,无非力度比今天的要差些许罢了。」路禹反问,「可路路,今天你还能见到那些许诺存在的痕迹吗?」 「梭伦六柱许诺将会建立一个各种族平等的新国度,如今的梭伦对于所谓的六大种族之外的帝国公民全无平等可言,梭伦官方更是在长久的统治中默许了「劣等种」称呼再次出现。」 「科德左恩初代皇帝号称要建立一个廉洁、公正的国家,不做主动对外扩张的野蛮武夫,还定下了大量优待农民与奴隶的政策。但在他上 任二十余年后,这些许诺便已经褪色。如今的科德左恩在过往数百年间发动的对外战争数量为四国之首。」 「我想我甚至不用说斯来戈了,它们的初代皇帝声称自己有别于梅利亚斯的贵族,言而有信,但它转头就欺骗了巨龙,并开启了斯来戈之后数百年的屠龙庆典。」 感觉路禹说得有些累,塞拉默契地接过话茬。 「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如今的许诺,只要得到利益的那批人升到了属于他们的阶级,便会彻底与自己曾待过的群体切割,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会允许他们背叛自己,温水煮青蛙般过个五年,十年,往事如烟,那些许诺经过修饰,带了色彩,下面人即便从中读出了什么,又能做什么?」 路路不笨,只是有时候转不过弯,听到两人如此说,她突然悲愤了起来。 「你们费尽心力,挑动塔妮亚反抗学派,撼动他们的统治,引导泽尼尔下场,促进良性竞争重新出现,但最终岂不是又要落入数百年来的困局之中?如果是这样,我们干涉还有什么意义……」 「就像我们怀念辉煌时代存在过一般……我们需要让新一代的人品尝过那已经离开梅拉太久的辉煌。」路禹用触手揉了揉路路的脸颊,「它不能只是书籍中苍白乏力的描述,需要有人将它重现世间。」 塞拉微笑着补充:「太过久远的事物若是未曾有人提及,便会褪色,随着一次次动荡逐渐成为冗杂历史中的尘埃,不再有人知晓。我们在做的就是让离开此处的光,再度闪耀于大地之上,令万物重沐光辉,让在黑暗中挣扎、困厄的灵魂重新感受温暖,然后……借由他们的手在往后每一次苦难来临之际写下属于这个时代的「希望」。」 劳伦德在留给路禹的书中如是写道:「世间万物,皆陷螺旋之中。」 他是如此悲观,却将那份悲观深深隐匿,背负一切,蹒跚向前。 辉煌时代逐渐成为书籍中积灰的文字,街头巷尾已不再提及那段富有激情与活力的时光,灰蒙蒙的天穹下,劳伦德逆行而上,以一己之力在教国复现了早已离开梅拉的光辉。 劳伦德在笔记中不止一次提及自己被猫荆数落,认为他在做蠢事。 一件自己明知不可为,但却硬要为之的大蠢事。 「猫荆分明数落着,但却陪着我一起犯傻……这感觉,真好。」 「在未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知晓我所做一起的含义,接过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光辉……」 最后一缕象征着辉煌时代存在的光辉暗澹,但劳伦德却在最后一刻将火种以双手送至晨曦领。 「我们将如飞蛾逐光,自螺旋深处,窃取光明。」 长夜漫漫,不可忘却此处曾有光。 这是开始一切筹划前,路禹与塞拉的共同信念,也是晨曦领为这片给予他们成长的大陆所能带去的最大的礼物。 路路陷入了沉默,好一会,她才揶揄道:「你们商量着做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没和我说一声……怎么,把我排除在外?」 路禹和塞拉一凛。 「我们找过你的。」 异口同声的回答让路路一懵:「什么时候?」 「你忘记了吗,当时回到晨曦领后,你拉着学徒去研究魔药,我们期间询问你要不要一起开个会,讨论怎么坑塔妮亚?」路禹解释。 路路回忆了许久:「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还以为你们想给我出气,谁能想到你们借此做了这么浪漫、伟大的筹划,太过分了!」 路路打定主意,以后路禹和塞拉搞什么计划,只要喊上她,那就必须到场! …… …… 莎拉的足迹 向着梭伦境内一路延伸,走过大量人口密集的城邦,但她却不再有黑尸会刚刚兴起时大开杀戒的心境。 如今的她更渴望的是魔法上的蜕变,而这需要的已经不是简单的「死亡」,而是静心将所得知识重新整合后的推导。 在对学派进行寸草不生抹杀的同时,能让死灵法师重获新生的魔法已经被推进到了触手可及的边缘。 莎拉只感觉这份知识近在眼前,却又像是迟尺天涯,任凭她如何努力,仍旧无法突破半步。 联想到自己在短短数月时间内拥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力之强足以蔑视梅拉大多数的魔法师,她第一次放下了内心的仇恨,平静地俯视着眼前的一切。 从小时候起便不敢抬起的头颅轻松地高昂着,不再因白化病被歧视而心生恼怒的莎拉甚至会对这些愚蠢凡人的生老病死而感到愉悦。 即便自己不制造死亡,他们仍在一点点步向他们惧怕的「终点」,而那临死前挣扎的丑态,则像是特地为了取悦她而进行的表演,每每感知到,总会她浑身惬意。 「煤球说我已经病态了,无法与生者产生共鸣……很显然他错了。」 莎拉站立于钟塔之上,俯瞰着下方万家灯火,只要她想,这里将寸草不生。 「我能看清他们的喜怒哀乐,也能理解他们对于死亡的恐惧……这是我仍然活着的明证,我会为善良之举感到欣慰,会对卑劣者的举动心生怒意……共情仍存我心。」 经过与煤球一战,莎拉也认识到了自己会成为先驱者的另一个原因。 她的悲惨自幼年至今未曾断绝……但凡品尝过些许温暖,她也不会在黑尸会首席格桑的劝诱之下,毫不犹豫转投死灵魔法。 她无数次渴望过自光明中延伸而下的救赎,却又一次次在苦难中被折磨得遍体鳞伤。 「这也许就是我的路……」 想清一切,莎拉在秋风中怅然地笑着。 通讯法阵开启,黑尸会的例行通讯开始。 「卡尔登,接下来你全权接管黑尸会的行动,我会给予你所有感悟出的新式死灵魔法。」 突然的对话让通讯法阵另一头的卡尔登浑身一颤,他连忙表示自己绝无僭越的念头,战战兢兢地发誓。 意识到是自己威望过剩,导致卡尔登产生误解,莎拉进行了解释。 「我要前往梅拉其他地区播撒死灵魔法,让黑尸会发展壮大,无心单独领导你们,因此……自今日起,你将代替我,成为梭伦地区黑尸会的领袖。」 【鉴于大环境如此, 「你将决定自己麾下黑尸会的未来,言尽于此。」 莎拉随即口诵新式死灵魔法的细节,完成这一切后,漠然地前行。 破除城内一处魔药商店的内部法阵后,莎拉轻松写意地进入其中,自体内释放出的恶灵如滚滚浪潮扑向地下迷宫深处。 她对各个角落传来的凄惨嚎叫置若罔闻,在尸堆中闲庭信步,对哀嚎求饶的学派魔法师微笑着赐予痛苦的死亡。 唯有旧时代的高塔轰然倒塌,新时代的领军者们才能建立起属于自己的丰碑。 「莎拉,你这是自寻死路!」一个魔药师挺身而出,用力挥动手中的法杖。 不知不觉间步入法阵中央的莎拉嗅到了浓郁的魔药气味,穹顶的大理石被魔力牵引向两侧,露出了装满墨绿色浆液的巨瓮。 巨瓮倾斜,绿波如瀑布倾泻而下。 「能够抑制魔力、腐蚀护盾的魔药,很不错……但,还不够。」 绿色的浆液被奇异的力量牵引,飞 向半空,一只只通体透明的灵体在吞噬了魔药后,身体逐渐凝实,那虚幻的童孔中竟浮现出了类人的神采。 莎拉轻打响指,一个个吞噬灵在虚空中快速游动,将数名主导了法阵与魔药倾泻的魔药师包围。 「原封不动,奉还。」 腐蚀血肉的「呲呲」声与宛如从地狱深处传来的痛苦嚎叫此起彼伏,尖利的声音与融合了血腥气的药材味道弥漫在密闭的空间中,最终汇成了红和绿两种色彩的河流,汩汩流淌于台阶之上,一路向下…… 「太弱了……也许该找一些更强大的学派试试?」 如此念叨着,莎拉脑海中却突然倒映着一个影子。 「煤球……快了,很快了,当我抛去生者之躯的那一刻,便是我们再见之日。」 539.路禹,你行不行啊 熟睡的米莱被两位自晨曦领而来的黑衣修女唤醒,长期经受情报工作的警觉令她迅速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了。 只穿着内衬的她随手拿起一旁的衣服,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 “塔妮娅的宅邸似乎出事了,不久之前,来自呜噗城西侧的魔法师学院突然调集了大量法师,随后宅邸区域实行了严密的封锁。” 梅拉大陆混乱的形式令米莱最近每天都处于高强度工作状态,疲惫不堪的她今日堪堪入睡又突然被叫醒,脑子仍有些昏沉,但听到这个消息,她浑身一激灵,睡意顿时消散。 米莱追问:“封锁区域有多大?” “他们已经动用了法阵与魔法信使的双重保险,任何窥探都有可能被发现,可以确信……出了大事。” 直至这事,米莱才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她随手触发壁灯与桌灯的感应,柔和的光打在她有些紧绷的脸上,局促的神情时隐时现。 突然动用这种级别的防卫力量,米莱断定,这是一场针对塔妮娅的袭击,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如果塔妮娅死了,这对大人们的计划可是有不小的影响啊。” 手握成拳,抵住额头沉思许久,米莱最终叹了口气,安抚同样知晓事情严重性的两位修女:“天亮就会有消息了,我们现在只能等待。” 一夜无眠,守候至天明的米莱正打算出门亲自探听一番,大门却忽然被敲响。 穿着着深蓝与浅灰色相见丝质长衫的几位呜噗学院法师向两位修女示意后,缓步走进房间大厅,向着迎面走来的米莱微微施礼。 “科琳娜女士,我们是受执政官差遣而来,根据出入登记,您昨日去过塔妮娅陛下的宅邸,可否告知,昨夜入夜至清晨时分,您在何处?” 米莱摆出标准地营业式微笑:“自然是待在家中。” “不曾外出?” “不曾。” 负责记录的法师一番询问没有收获,便合上了笔记。 为首的法师与米莱关系亲近,在让同伴先离开宅邸后,她靠近米莱轻声说道:“塔妮娅陛下昨夜遇袭。” 米莱眉头一皱,忙问:“陛下她……” “放心,并无大碍,但是宅邸内除少数魔法师外,其余人大多……我是第一时间赶到的,当时的场面极其凄惨,宅邸内各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侍者、卫兵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浮肿膨胀,脸发青乌黑,皮肤溃烂流脓,不少人的眼球甚至融化,掉落……简直骇人听闻。” 与米莱所猜测的暴力袭击不同,塔妮娅遭遇的是一次更为危险的投毒。 由于塔妮娅本人一向有喝鲜榨果汁的习惯,饮用的都是事先调配好的鲜果汁,而当天她正好与一起进食的心腹魔法师们一同饮宴。 由于是私人宴会,且为了活跃气氛,塔妮娅规定了只食用上午狩猎斩获的猎物,就连厨师也是贴身女仆,故而导致当天参与饮宴的众人尽皆安然无事。 至于其余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这次的死亡名单中甚至出现了三名六阶魔法师的身影,而他们恰好刚刚晋升,即将得到塔妮娅本人接见并嘉奖。 米莱思绪翻飞,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切,在恭敬地送走这位相识后,她将大门紧闭,隔音法阵齐开。 “米莱大人,您知道是谁干的?” “还用想吗,必然是学派亲自出手了,而且是魔药学派。”米莱说。 “既然打算下毒,塔妮娅的饮食习惯必然是下毒者需要掌握的,这个人能悄无声息地给整个宅邸的人送上夺命的剧毒,必然也会为突发状况做好预案,哪怕塔妮娅的宴会菜单他无法干预,也有其他方法完成下毒。” “可塔妮娅没中毒不是吗?” “所以宴会上一定发生了其他突发情况,最终导致这个人的计划失败。”米莱轻笑,指了指脑袋:“多思考,学会思考。” “试想一下,一个要全程谋划好下毒流程,避免产生纰漏的人,必然全程参与了宴会,并且当晚在宅邸内活跃,我这种根本没去的人为什么要被查,这不是毫无意义吗?” “之所以乱查一气,大概率啊,塔妮娅也已经知道了是谁在对自己下手,她此番作态只是想装傻,内心仍在思考要以何种姿态应对学派更进一步的袭击。” 米莱对塔妮娅的表现倒没有多鄙夷,成百上千年来,直面学派者寥寥无几,举起旗帜以来并未遭受到重创的塔妮娅有些小觑了这个怪物的底蕴,如今有些慌乱完全可以理解,稍后她便会醒悟,自己早已没有了退路,唯有死撑到底。 “一切都开始加速了,黑尸会这剂催化剂远比想象中的要猛,梅拉大陆已经沸腾了。” 一天之后,塔妮娅向全绿荫领居民发表了长达一小时的演讲,在这次夹杂着愤慨、怒火的演讲中,她将宅邸投毒事件指向了【生命洪流】,并表示自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正是这个魔药学派害死了八十一条无辜的人命。 自上次魔力潮结束后,数百年时光未曾有人如此直接地表露对学派的不满,在演讲中,塔妮娅将学派比喻成了末代梅利亚斯,与残酷手段镇压一切思想与之相悖的人,不惜动用暗杀等卑劣手段也要维护自己的统治与权威。 涟漪连连的湖面上坠下一枚巨石,滔天的水花溅起,岸边冷眼旁观局势发展的众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清凉”。 与黑尸会这个破坏秩序者不同,塔妮娅在整个梅拉形象都十分正面,她的人设异常吃香,学派驳斥黑尸会的一套言论在塔妮娅身上并不适用。 教国、斯莱戈,乃至正在闹内部矛盾的科德佐恩默默地站在了观众席上,每个国家的主导者都嗅到了弥漫在整个梅拉的微妙气息。 魔力潮开始后各处涌动暗流正在悄无声息地汇流,直指化为惯性存在于梅拉秩序之中的那重要一环。 【生命洪流】首席魔药师愤怒地发布通告,怒斥塔妮娅无中生有,栽赃陷害。 亲临斯莱戈的魔法师们看到了这位魔药师怒不可遏的红脸,诉说过程中他数次拍打桌子痛骂塔妮娅手段阴险,将派系清洗转移为外部矛盾,并向魔法起源赌咒发誓以证清白。 数个学派也在此刻力挺【生命洪流】,认为一切都是塔妮娅的表演,所谓的学派迫害均是她在梭伦内战处于下风后,为了挽回局面所上演的悲情戏码。 然而,就在各个学派你一言我一语,似要用语言淹没塔妮娅时,又一次暗杀发生了。 外出的塔妮娅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刺,施法者操纵着实现存放于街道两旁的盆栽,释放出大量有毒的粉尘。 …… …… 聆听米莱报告后,璐璐立刻断定:“前一次是真的,后一次绝对是她自导自演的,就连学派估计也是随便挑了一个骂,反正她针对的不是单一组织,而是全部,塔妮娅做得出这种事。” “现场可是有塔妮娅亲卫的伤亡报告的,而且不止一人,这个代价是不是有些……”路禹这一回倒是没反应过来。 “塔妮娅圈养的死士不全是战斗力惊人,愿意随时赴死的强者,也有些极为特殊的,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死’。”璐璐说,“这部分人本就出身贫寒,被塔妮娅栽培至三阶左右已经感恩戴德,家里又有老幼需要抚养,早已被她拿捏得死死的。他们存在的原本目的就是为了栽赃抹黑塔妮娅的其他兄弟,引发子嗣斗争,从中渔利。” “毕竟死人说不了话,有时候比活人好用太多了。”璐璐回忆道,“这样的人,塔妮娅培养了不下一百,她计划暗算的人名单里甚至有她亲爱的哥哥泽尼尔。” 璐璐见过塔妮娅最真实的一面,深知这个人也存有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面,当时跟随在旁被洗脑得不轻,她未曾觉得有哪不对,直至投入路禹和塞拉怀抱,回忆往昔,恐惧与寒冷才渐渐尾随而至。 她由衷地庆幸自己与路禹和塞拉相遇。 “无论如何,她又扛着旗帜向前一步,今天之后,对各大学派的质疑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弹压下去,虽然不想这么说,但如果没有黑尸会的搅和,一切远不会那么顺利。” 塞拉提醒:“看起来这就是一场拉皮筋的游戏,一旦学派承受的压力过大,最终绷断,他们必然会露出最凶残的一面,不择手段的镇压一切……我们该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你是指再帮帮塔妮娅?”路禹不屑地撇撇嘴,“我不会再给予她模板了,本来我们就打算让塔妮娅和泽尼尔跟学派死磕,引发全梅拉对学派的讨伐,他们两败俱伤对梅拉才是最好的,新的辉煌时代里,少一些这些阴谋家能持续更久。” 塞拉啧了一声:“怎么到这种时候就没有默契了呢,我是指死灵魔法。” “学派一旦开始暴力镇压,定然会伤及骑墙围观的魔法师,这群人在混乱的局势下感受到危险,大概率会寻找栖身之所,你猜猜死灵学派会不会受益?他们现在可是声称自己能‘给予平凡的人梦寐以求力量’的,据说梭伦,乃至教国都有人背弃信仰,投身其中。” 路禹吹了个口哨:“你猜猜我现在控制着身子往哪个方向飞?” “那个红头发女人交换的【暗影国度】模板,我可还没有好好用过,既然莎拉躲起来不敢迎战,我就先把她那些追随者清理一圈。” “我有个问题。”塞拉和璐璐闻言,异口同声。 “呃,你问。” “为什么都是先驱,你身为召唤先驱看上去好憋屈啊。”塞拉说。 “我也这么觉得,莎拉的死灵魔法进步速度比你快太多了……路禹,你知道,我是很喜欢……喜欢你的,我说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单纯只是好奇,真的没别的意思,你先别急。”璐璐咳嗽着,假装若无其事地为自己套了一层盾,“我只是想问问……会不会……先驱者亦有差距。” 塞拉插嘴:“别这么委婉,直接点。” “路禹,你行不行啊?” “或者,是你不太行,还是召唤不太行?” (本章完) 540.暗影国度 召唤现有的强度如何,晨曦领使用过【元素生命】、【拟态魔物】与【拟态植物】的魔法师相当有发言权,在赐福与模板组合的情况下,这一代的召唤师应对突发状况的可选性、稳定性远超过往。 将单一模板熟练掌握,发挥出的战斗力也不会逊色于同位阶的其他流派魔法师,这是召唤沉寂近千年来第一次重回主流魔法师视野,强弱自无需赘述。 问题出在路禹这位先驱者身上。 塞拉可能不清楚路禹握有一张什么样的底牌,但是璐璐毫无疑问是知道的。 自一号近乎失控,被世界意识亲自抹杀后,路禹对于召唤物使用谨慎非常。 血肉战车同样有着与钢琴同款吞噬进化的力量,但路禹从未将其启动;钢琴身为造物却当了逆子,直接被按死在牢里,不得出狱;噩梦实体在与璐璐、塞拉共用一体情况下可以发挥出最大程度的力量,但路禹也因为惧怕极度扭曲的梦境造物出没而选择放弃。 召唤手册上仍有数只与钢琴、血肉战车诞生时间差不多的召唤物,却也都是因为路禹的自制,令他们甚至无法出现在重新排定的“序号召唤物”列表之中,成为了彻头彻尾的黑户。 路禹很清楚,召唤失控到一定程度,必然会触发“祂”引导而来的清洗,召唤物灭世只是个可笑的臆想,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一种力量现阶段能超越世界意识本身……只要舍弃一些坚持,把底线放低,再放低一些,他就能获得更强大的力量。 可是,他过不了内心那关。 他受过的教育,成长的环境从没有教过他成为莎拉那样人。 璐璐柔柔地笑着:“是从钢琴开始,还是从一号开始,身为先驱者的你就已经在担心着过于强大的造物反抗你,进而伤害到你在乎的人或物……明明你已经足够强大,足以轻松地应对一众造物,令他们或是畏惧你,或是臣服你,又或是拥戴仰慕着你,可你却仍旧陷在钢琴与一号的过往,小心翼翼,不敢踏错一步。 “你总教育我,要离开过去的阴影,适应新的自我,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却做不到了?” 塞拉轻哼一声,没好气地说:“教人一套,自己做事又是一套,什么时候你才能明白,现在的你真的已经变强了,不是那个会让钢琴萌生逆反念头的弱者,看看你召唤出来的那些怪物,哪一个不对你敬畏有加,哪一个不是认真地把你当做自己的造物主看待?” “等等……你们……”路禹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我们什么,今天我们就是要给你好好开个窍,如今我们三个人的魔力完成了内循环,精神也有部分在共享,我和璐璐商量好了,全部给你操作。” “不准给我瑟瑟缩缩,黑尸会制造的死域里即便有活人也是该死之人,给我无所顾忌的下手,顺便好好地搞清楚一件事,你已经足够强了,害怕失控毫无必要,即便真的失控了,我们也会和你一起面对。” 塞拉不耐烦的语气让路禹面前顺便浮现出她那张冷冰冰的臭脸,只不过…… “这貌似是你第一次承认过我很强,之前总说和你们相比还差很多。” “啧,当然还有……” “咳咳。”璐璐连忙咳嗽。 埋汰路禹习惯了,塞拉差点没收住,她连忙改口:“差距早就很小很小了。” “还有一点……其实在璐璐和我说你的顾虑时,我想到了劳伦德,当初他制止传教也是因为太多地区因为教派纷争,矛盾重重,流血不断,为此他才假借搞好邻国关系自斩一刀……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他选择你,也许真的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这一点上,你再弱,我都不会嘲笑你。”塞拉坚定地说,“哪怕哪一天你这个先驱者出了意外,魔力全无,人也废了,我也会庇护你一辈子。” 路禹尴尬不已,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感谢塞拉大人大发慈悲,还是先制止她的乌鸦嘴。 反倒是璐璐在一旁笑个不停,似乎自己和塞拉拌嘴是绝好的戏码,她这个观众看得津津有味,乐不可支。 …… …… 在莎拉的引导下,黑尸会成功占据了绿荫、梭伦以及诸多大国缓冲地区,将这里变成了千里无鸡鸣的死域。 死气弥漫的大地之上,即便是白天也能看到大量游荡的行尸与血肉造物,腐烂的臭味呛鼻,即便远在半空中,三煤球依旧咳嗽连连。 “为什么我会感觉到眼睛疼,话说煤球姿态真的有眼睛吗,在哪?”塞拉的触手随意地拧断了一个黑尸会成员的腰椎,像是丢垃圾般任其血肉之躯坠落地面,溅起一地血雾。 “说实话,我还真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个姿态的构造……应该只是单纯的魔力之躯,感官只是我们本体的下意识反应?” 璐璐的触手扎入一名黑尸会成员的体内,焦臭的味道自内向外飘出,口鼻冒烟的黑尸会成员不再挣扎,头颅重重垂下,任由璐璐将其推飞,引动数团火苗将他剩下的躯壳变成天穹上最耀眼的烟花。 地面上,十余位如同烟尘般的无头骑士列阵冲锋,高举的斩马刀每每掠过高大的血肉巨物身边便会骤然伸长,在他们的躯壳之上砍下一块又一块的血肉。 血肉巨物挥动的铁链重重落下,列阵前进的无头骑士鬼魅般消失,转瞬间又在另一个方向显现,砍瓜切菜般摧毁着蜂拥而至的白骨大军。 一位躲避在山丘之后调动亡灵军团合围的黑尸会成员连忙用两种通讯方式报告遇敌信息。 “我们遭遇了莎拉先驱所描述的三煤球袭击,已经有四位魔法师阵亡,血肉造物与白骨仆从虽然仍在复生,但却无法对这个怪物造成有效伤害,我需要……呃啊!” 话语戛然而止,这位幸存的黑尸会学徒强忍着剧痛,缓慢地转动头颅,难以置信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黑色阴影。 这个只有人型轮廓的女性影子轻轻甩动一头黑色的长发,视线一花,他的视线突然变高了许多,又倏忽间缓缓下坠,怦然坠地,咕噜咕噜地滚动。 影替将头颅抛向不远处正在与自己交汇的无头骑士小队,自己则又一次消失。 “感觉如何?”璐璐问。 “十分不错,无头骑士的机动性,实战表现出乎我的预料。影替的泛用性也让我很惊讶,并且……我在进行召唤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说不清道不明……用你教我的那个词汇,别当‘谜语人’,说清楚。”塞拉问。 看着无头骑士横冲直撞,已经将一头巨大的血肉巨物乱刀分尸,路禹陷入了沉思,许久,他开口说道。 “很混乱、复杂的一种感受……在召唤时,我似乎能感受到这些影子召唤物十分兴奋,并且与我有着某种奇妙的共鸣,真是很奇妙的感觉。” “他们在欢迎我、认可我,并且接纳我……仿佛他们本来就该是我的,与我有缘。” 塞拉和璐璐陷入了沉默,她们不太能够理解路禹这番模糊且抽象的描述。 其实路禹还能感受到,随着战斗的推移,这群【暗影国度】的召唤物与他联系愈发紧密。 无论是元素生命还是拟态系列的召唤物模板,路禹都是经过几天的运用才彻底掌握,有了如臂指使的感觉,并且逐渐感受到来自召唤仪式的赐福之力,但是【暗影国度】进展似乎快得有些神奇。 “我应该是第一次使用……可为什么会有一种得心应手,心领神会的感觉?”路禹惊喜,却又困惑着。 已经被打散的行尸与白骨大军突然折返,海量的血肉造物出现在了地平线之上,一道道穿着黑尸会服饰的身影紧随其后。 “莎拉没告诉他们,我们不好惹吗?”塞拉吹了个口哨。 “我想莎拉已经不怎么管这群人了。”路禹猜测,“既然都来了,那就让我试试看,极限状态下能召唤出多少【暗影国度】的无头骑士。” “模板开启,暗影国度的骑士们,响应我的号召,降临吧!” 如同往常一般开启的召唤仪式闪耀着漆黑如墨的光,一抹奇异的殷红于黑暗中心绽放,紧盯召唤仪式的路禹隐约感觉,那一抹红色与自己的心跳产生了奇特的共鸣。 “路禹……怎么回事!” “魔力在被吸走,好迅速,你召唤了什么?”塞拉大喊,“我快要被吸干了,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第一时间感受到异样的两人连忙发问。 路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向前,脚下踉跄,将要跌倒之际,数只影替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钻出,联手搀扶住他。 “不是我……是它自己……奇怪,我召唤的是无头骑士,之前不可能需要这么多魔力的。” 汹涌的魔力于召唤仪式落在的位置聚集,漆黑的漩涡轰然溃散,一缕缕涟漪自虚空向四周荡漾开,黑色的光晕笼罩之下,一个与路禹身影、模样完全一致的召唤物持剑而立。 (本章完) 541.你就是那个特别的人 “另一个你……不对,这也是影子,但是和影替不同,路禹,这又是什么?” 塞拉一时间忘却了周围如潮水般涌来的死灵大军,忙不迭地追问。 “我不知道啊。” 路禹一脸茫然,他确信自己呼唤的是暗影国度模板下的无头骑士。 “模板也能货不对板,这是召唤仪式又出问题了?” 璐璐一边质疑,一边甩出蓝色的磷火团,这些磷火团像是有着生命力,在一群又一群行尸间跳跃着,眨眼间,三煤球身前出现了一片幽蓝色的海洋。 眼看着远处的灰灵即将加入战局,路禹又瞥了一眼与自己完全一致的影子,啧了一声:“既然是召唤物,那么你会什么呢,展示一下吧?” 话音刚落,影子路禹的左手多出了一根法杖。 右手持剑,剑指尸潮。 左手持杖,轻触大地。 三煤球均被他的动作所吸引,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花活,路禹甚至已经在思考驱散他,让更多的无头骑士出来冲阵。 落日的余晖将最后的温暖柔和地播撒在他们身上,然而此时三煤球却感觉不到暖意,四周寒意逼人,阴风阵阵。 尸潮投下的大片阴影下,一名手持巨斧的无头骑士跳跃而出,强而有力的手臂将战斧抡圆,借着战马落地之势,重重劈砍而下,血肉造物巨大的手臂在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之下怦然断裂,血肉横飞。 巨斧骑士胯下战马发出阵阵嘶鸣,驮着无头骑士于原地来回地跳跃,践踏,那有节奏的踢踏声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马匹的嘶叫像是从很远很远地地方传来,如静谧中一片树叶轻轻落地,微不可闻。 寒风四起,萧瑟之意席卷大地,满天飞叶簌簌而落,那缥缈的声音忽如战鼓擂响,声声震耳。 马蹄践踏大地,兵器出鞘的铮铮之声,血脉偾张的金铁相击之音一起从尸潮嘈杂的尖啸声中升起,宛若滔天巨浪奔涌向前,将一切杂音吞没。 一个又一个无头骑士从阴影中悄然升起,迅速汇聚,化作一条黑色的河流,在混乱的尸潮中横冲直撞,将三煤球周围的敌人肃清一空。 三煤球的魔力飞速流逝,但却不是涌向无头骑士。 阴影之中,烈火、电弧、寒霜魔法齐发,两名近距离操控死灵造物的黑尸会成员猝不及防之下当场身死。 “这是她说过的影法师……可我没召唤影法师啊。”路禹愕然了。 数量庞大的灰灵飘然而至,它们逸散出的灰色雾气令沿途的行尸快速凋零,无差别的攻击态势凶恶而狠戾。 同样凶悍的无头骑士如同听到了号令,径直撞入了灰灵群之中。 在一片片让人头皮发麻的腐蚀声中,这群单方面屠杀行尸的猛士没有坚持数秒便全都灰飞烟灭。 “你为什么操纵无头骑士去攻击无形之物啊!”塞拉快要抓狂了,“醒醒啊!”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命令都没下达!” 路禹也快抓狂了,无论是无头骑士的大量出现,还是影法师的支援攻击,再到无头骑士直冲灰灵送死都不是他下达的指令…… “不是你……难道是他?”璐璐愣住了。 影子路禹仍然维持着原本的动作,伴随着一阵魔力的流转,三煤球惊讶地发现,无头骑士又一次从阴影中降临,这一次,他们没有直冲在属性上完全克制他们的灰灵,而是调转马头,直冲远处的黑尸会。 血肉巨物合围,但是笨重的他们根本无法与在阴影中穿梭跳跃的无头骑士相比,轻而易举便被闪躲而过。 黑尸会的指挥者也看出了情况不对,立时下令撤退,面对奔袭而来的无头骑士,他们竟然果断做了逃兵。 行尸浮肿腐烂的身躯接二连三炸裂,大量蛆一样的虫子喷溅而出,钻入地面,看得三煤球头皮发麻,立刻控制身形飘得更高。 他们之前已经领教过莎拉的抱脸虫,看着眼前恶心至极的虫子,不由得猜测莎拉又在这方面搞出了新的花样。 一方无心恋战,一方无心追击,只打算扫荡出一片安全的区域,三煤球与黑尸会诡异地达成了共识。 “这群灰灵中显然也诞生出了数只十分难缠的家伙,行尸、白骨、血肉巨物都被抛弃了,唯独灰灵为首的灵体大军立刻撤离。”塞拉语气沉重。 灵体愈发强大,接下来他们清理的难度也就越大。 看着无头骑士在死灵造物中砍瓜切菜,路禹操纵着身躯靠向另一个自己。 璐璐好奇地问:“路禹,他有意识?” “似乎是有的,但是显得很木讷,也无法与我进行交流,比起塑形召唤物还逊色。”路禹审视着见到自己到来便单膝下跪的另一个自己,感觉怪怪的,“他之所以下跪,看上去更像是……一种本能?” “暗影国度这个模板消耗的魔力有这么少吗,我第一次见到一个召唤师能同时呼唤出这么多召唤物,这里可是有……”塞拉十分严谨且可爱地用触手轻点无头骑士,“整整二十三位无头骑士……这是真实的吗?” “我们完全没感到魔力负荷,倒是刚才影法师攻击时有明显的魔力转换……解释解释,暗影国度这个模板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璐璐也化身好奇宝宝,听到不远处行尸不断因为无头骑士砍杀而发出讨厌的噪音,她随手布置了一个隔音法阵。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比你们还乱……” 路禹的感受比璐璐与塞拉还要奇特,无头骑士出现那一瞬间,他分明感到自己已经要被榨干,但像是有什么替代了原本的魔力供给体系,为他缓解了大量的魔力损耗。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现象,路禹满脸茫然。 此时他更为好奇的另一点是……他隐约感觉,暗影国度这些召唤物与自己形成了某种联系,但却不是直接的……眼前另一个自己才是所有暗影国度召唤物与他这个本体的纽带。 “他不会是刻印召唤物吧?” 塞拉提出的假设让路禹一愣。 “既然暗影国度是一个刚刚意识到自己成为先驱者的家伙与你交易的产物,她有没有可能并不知道这其中蕴含的力量以意义,就像是当初欧尔库斯也不知道屠龙者是祂的‘馈赠’一般。” 路禹皱眉:“可我从没听说刻印召唤可以被牛走……哦,我换个说法,我的意思是绿……呸呸,是被他人以正常渠道使用,即便是我,也必须借用特殊的召唤物才能使用‘屠龙者’助战。” “在这里纠结没有意义,你去一趟召唤神殿,看看能不能从那个红头发女人嘴里套出些信息,这么多奇怪的现象,【暗影国度】这个模板秘密不少,甚至有可能让你摸索到其他的知识,这事不能等,现在,马上就去!” 塞拉和璐璐在聊天室里表现得比路禹这个先驱者还急,催促着他画下法阵,又整个埋进泥土里,进入隐蔽状态。 也许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影响,欧尔库斯没有再对已经构建好的神殿进行装饰与改造,而是陷入了开摆状态。 “这里本该是为了让先驱者共同分享,一起探索前路的休憩之地,既然终要变成各自为战的局面,那就没有继续努力的必要了……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吧。” 感知到红发正好在,路禹被两人催促地有些急躁不安的心砰砰作响,飘得呼呼带风。 “哦,煤球?”红发也注意到了路禹的到来,她悠然地放下手中的书籍,推回给欧尔库斯,而后再度面向路禹坐正。 本已经酝酿好的话语在看到欧尔库斯眼神示意的一瞬咽了回去,略微一感知,路禹迅速换了一套话术。 “【暗影国度】这个模板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如此羸弱,召唤出的影子召唤物根本不堪一击。” 路禹兴师问罪的语气以及言语中的不满让红发眼神一凝,显然没想到是如此展开的她愣了一会,这才阴着脸,戏谑道:“弱?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实际使用过程中可是觉得它空前的强大。” “空前强大?”路禹冷哼,“你是指两到三名无头骑士,至多两名影法师合击,而且会迅速清空魔力,导致你之后无法还击吗?” 红发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沉默了少许时候,她噗嗤一下,莞尔道:“煤球先驱,你无意间暴露出了很不得了的事情呢,鉴于你的两个模板使用起来十分顺手,我友情提醒你,如今神殿中可不只我们三人,而是五位先驱。” 粉蝶倒悬于远处神殿的彩窗穹顶,而蛇人似乎不喜欢光,蜷缩于角落的阴影之中。 两人回荡于神殿之中的交流自然是一字不漏落到了他们耳中。 路禹沉默了许久,这才贴近红发,小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模板能召唤更多的无头骑士和影法师?” 像是从路禹的自爆中寻找到了优越感,红发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高高在上,声音又一次清冷了起来:“至少我能呼唤的无头骑士,远超五只,魔力仍有富余;呼唤出的影法师,可以不间断攻击持续十秒以上,至于数量……无可奉告;诸如影替之流,更是信手拈来。” 路禹假装不在意试探道:“听上去,根据掌握的熟练度不同,暗影国度会呈现出不同的‘姿态’?那么我能否召唤出更为庞大的暗影军队,甚至召唤出另一个自己?” 红发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对于路禹的猜测也不予回应:“你的问题甚至不是熟练度,煤球先驱不妨在基础上进行一些努力。”红发窃笑着回复,“我可以这么告诉你,暗影国度作为我亲自发现的模板,其中的奥秘,就连我也未曾挖掘干净。你刚刚开始使用,魔力底子又如此贫瘠,想要把它运用到得心应手的程度,恐怕还有很远很远的距离。” 眼看路禹不言语,红发打了个哈欠,抛出了自己的交换条件。 “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一份模板,我倒是不介意把我对暗影国度的使用心得分享给你,很划算不是吗,能帮助你少走许多弯路。” “书山,你跟我来一下。”路禹没有理会她,而是拉走了欧尔库斯。 红发也不介意路禹的反应,就今天的对话来说,他的隐藏的底子暴露得太多了。 原本以为最早的两位先驱会是一等一的狠角色,但就现在看来,书山看起来只是依靠“知识储备”得到了垂青,而煤球……红发想不到一个运用暗影国度只能召唤两只无头骑士的召唤师凭什么成为先驱,这可是连自己学徒都能达到的标准啊。 无法被感知的隐蔽角落,欧尔库斯差点惊呼出声。 “冷静,我也没想到就连你也只能召唤六到七名无头骑士……红发如此自信,说明她除开对暗影国度的了解之外,本身魔力基础也至少在八阶左右……她的模样如此年轻,周边大陆新兴之秀中有这号人物吗?” “你还关心人家做什么!” “你让我冷静,可我怎么冷静,还有召唤师比你更离谱吗,二十多,那可是二十多,我只在久远的残典中看到过曾经的召唤师做到了一人结队,甚至是一人成军,虽然都是驱使颇为弱小的召唤物,魔法轻易可破,但是那样的壮举已经上千年未有,你知道自己刚刚做到的是一件什么样的壮举吗?” “可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路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欧尔库斯思索片刻,喃喃道:“看来我最近研究的方向是正确的。” “研究……我好像是听你说过,你是在钻研召唤模板中可能存在的‘晋升’?” “这也是我们曾经一起设想过的。模板所展现的力量,与召唤物的锁定、维系并非它的全部,将其掌握并探索到一定程度,便能感受到新的力量。” 路禹理解了欧尔库斯的意思,说:“可我最先掌握的三个模板也都钻研颇深,却没有出现【暗影国度】这样神奇的反应?” “你就没从你那位小不点女朋友那里听说过,魔法与个体相性、契合度的知识吗?” “呃……好像听说过,但是一时间会想不起来。” “简单来说,身为魔力载体的每个生命对不同魔力与魔法的共鸣与契合度均有所不同,有些人十分均衡,有些人则会出现明显的侧重,大多数情况下,这种侧重无关紧要,就连当事人也无法察觉,但是在一些特殊的魔法上,就会产生奇妙的反应……你似乎就是那个特别的人。” (本章完) 542.来自暗影国度的军队 自身和暗魔法契合度更高的猜测让路禹陷入了沉思,从入坑魔法以来他用得最多的当属风魔法,跑路、防御均是一流,他一向认为,如果自己真有侧重,必然是第一次施法就大获成功的风属性。 「暗……我吗?」 仍在纠结的路禹听到了欧尔库斯漫不经心提起的另一件「小事」。 「死灵魔法也在摩斯塔纳开始兴起。」 就像是一种势头,死灵法师正在各地觉醒。 路禹对于死灵话题只是轻叹一声,没有继续讨论下去,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 「你觉得那个红头发怎么样?」 「冷傲,待人接物很明显的距离感,谈吐有着明显的优越感,与我相处时只会在谈论些许藏书时打破沉默,对于我提出的大多数日常话题明显不感兴趣……非要说的话,看上去像是个异常纯粹的魔法师。」 「你觉得她的单纯是演给我们看,麻痹我们的戏码,还是现实依然如此?」 「直觉告诉我……不像演的,如果真能演成这样,那她的心机超越同龄人太多太多。」 「能争取吗?」路禹郑重地问。 欧尔库斯面露难色,他捂着嘴唇,轻轻摩挲了一会,不确定地说:「她对于先驱者必须残酷竞争这一点笃信不疑,只会对等价交换感兴趣,但是……她对我们能够亲密合作这一点十分好奇,并且旁敲侧击数次,似乎是想知道我们如何构建起最初的信任。」 路禹用触手轻拍他的肩膀,两人均是心照不宣。 在路禹离开后,神殿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红发依旧阅读着欧尔库斯带来的藏书。 粉蝶与蛇人默默地观察、感悟着神殿的存在,并且与路禹一般,尝试着向更高处进发,在他们看来,这处神殿必然蕴含着更进一步的终极秘密。 …… …… 飞龙漆黑的羽翼轻轻扇动,狂风席卷地面,卷起黄褐色的烟尘。 墨色般的炎柱自龙首喷射而出,三只飞龙贴地掠过,任由那股墨色在身后蔓延,而后潇洒自如地拉升,回转,再来一次。 跟随影子飞龙前进的灰灵很快陷入了重重迷雾之中,无处不在的墨色腐蚀着它们缥缈的灵体之躯,如同白蚁啃噬家具,发出一阵又一阵「呲呲」的响动。 待到阴影散去,灰灵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无数炸裂的魔力乱流,肆意地摧残着周遭。 「帅哎!」 路路用触手给三只正在空中上演滚筒机动躲避下方黑尸会魔法师攻击的飞龙鼓掌。 清缴了最为危险的部分灵体,三煤球径直杀入魔法师阵营之中,依靠强悍的身体素质强吃一道道魔法,不断地挥动着触手,将一位又一位明显被当做炮灰的学徒穿刺,撕碎。 既然为了死灵之力加入黑尸会,就要有直面生者剿灭的觉悟。 三煤球不打算留下任何活口,即便对方搬出了自己鬼迷心窍,家中有父母要赡养这些理由也是冷漠以对,他们最后的仁慈便是让他们死得没有那么痛苦。 求饶的仍是少数,现在的黑尸会已经成为了一个狂热的宗教组织,被深深洗脑的大多数学徒笃信自己死亡之后能够前往灾厄与死亡之神身边,获得全新的亡者姿态,重回这个世界。 「死亡是他们的终点,却是我们的阶梯。」 呼喊着这个口号向三煤球发动自杀袭击的学徒已经出现了数批,他们甚至在体内养育了能吞噬魔力用作自爆的虫卵,以及寄宿体内,能够影响三煤球心智的寄宿灵。 最近甚至出现了以自身之躯背负数只婴灵的狂信徒,已经神志不清的他们大喊大叫,无差 别地攻击着周围的一切。 黑尸会的学徒在力量、信仰迷惑下成为了不惧死亡的死士,令人胆寒。 路禹越打越心惊,尽管这期间暗影国度呈现出了更为强大的力量,仍让不能让他开心起来。 「如果我们实施斩首战术的都觉得恶心、吃力,那教国他们岂不是……」塞拉十分不安。 莎拉将一份份危险度极高的魔法随意地投放给黑尸会,任由他们争抢学习,却全然不说其中所蕴含的危险性,就像是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交给孩子。 击杀在场的所有狂信徒后,路禹漂在垒成山丘的白骨之上,轻吹口哨,空中的暗影飞龙闻声而落。 伴随着路禹触手中延伸出的魔力,召唤仪式再度转动,飞龙化作一缕墨色溃散于空气之中,在他们消失之处,无头骑士无声显露。 与之一起的还有影子形态的自己,只不过此时他掌握的道具不只是剑与法杖,还有系于勃颈处的灰白色骨哨。 路禹漫步上前,在另一个自己蹲下前揪住了那枚骨哨。 「路路,看得出是什么吗?」 「这像是……部分操纵魔物的御兽师会使用的哨子。」 塞拉想到了什么:「不只是御兽师,不少无法与飞龙成为伙伴的御龙使也会采取同样的手段操纵飞龙。」 电光火石间,路禹脑海中许多困惑解开了。 「原来如此……难怪这个模板叫做【暗影国度】,这个名字必然是她感受到了模板的力量所得,但她却没有意识到,它究竟还蕴含着什么力量。」 影替、士卒、无头骑士、影法师、飞龙……这是军队的配置! 「所以,这个影子其实是……」 「就是召唤师的分身,非要说的话……它的姿态会告诉召唤师,哪些力量已经能被轻松使用。我们掌握得越多,他也会变得越强。」 【暗影国度】毫无疑问是比拟态和元素生命更高阶的模板,它的可拓展性、泛用性都超出了路禹的想象。 想到这里,路禹忽然知道红发为什么成为先驱者了。 红头发无意间将这个模板探索、并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力量,无形中推动了召唤规则的探索,更在知识上将其拓展了一大步,加上本身就不错的天赋与能力…… 「等等,如果红发是靠探索并掌握了强大的模板,推进了自己大陆的召唤发展得到认可,那粉蝶和蛇人岂不是……」 路禹浑身燥热,两眼发亮。 另外两个先驱大概率也掌握着与【暗影国度】差不多的知识! 现在路禹可以确信,红发竟然是和路路齐名的天真属性拥有者,这样的知识他竟然拿来换了两个拟态模板……欧尔库斯如果要着书,这一段是非写不可了。 …… …… 神殿之中,红发勐打一个喷嚏,因为太过用力,漂浮在空中地她竟然顺势掉了个个,书也径直落地。 「好在这里是意识空间,不然我可不会把书再借你一次。」欧尔库斯说着,把书再度抛向红发。 红发矜持地道了声谢,心中暗恼:「在意识空间鼻子怎么会这么痒……怪事。」 …… …… 三煤球的斩首仍在继续,但相较之前的迅捷,路禹稍微放缓了些许速度。 无头骑士纵横驰骋,肆意地撕裂尸群。 影法师挥动着法杖,呼唤着属性之光。 影替隐匿于无形,悄无声息地撕碎着一具具腐臭的躯壳。 暗影飞龙贴地飞行,扇动的双翼带起烈风阵阵,墨色所到之处,灵体一扫而空。 每 一次激战都让路禹与模板冥冥中的联系更进一步,它的意识仿佛进入了那具本就该属于自己的影子躯壳。 塞拉和路路已经不敢作声,生怕干扰了路禹对暗影国度的感悟。 影法师无声消散,影替静悄悄地退场。 像是有什么巨物将大地视作战鼓擂响,地面巨颤,砂砾抖动,尸群踉跄着倒下,堆叠。 「敌人吗?」塞拉环视四周,并未发现格外狰狞巨大的血肉巨物出现。 路路还在寻找,视线却瞥见逐渐从飞龙溃散的那抹黑暗中升起庞然大物。 影子路禹的法杖上,一枚拳头大小的晶石由虚化实,释放着幽蓝色的光辉,那繁多的切面上反射着璀璨的光芒。 如同山岳,遮天蔽日,三煤球只能仰望着它完全由巨石铸成的身躯,自暗影中出现的石巨人如推土机般将沿途的一切实体尸潮碾为尘埃。 无头骑士仿佛发出了阵阵欢呼,战马也为之兴奋的嘶鸣,他们并排而行,勒紧缰绳,一头撞向石巨人,从他投下的阴影中轻松穿过,高举武器杀向那些打算以卵击石,干扰影子巨人前行的蝼蚁。 通过知识之书,路禹也能召唤出巨人,那是路路交给她的防身魔法之一,但是如此威势,这么节省魔力的大家伙……他还是第一次操控。 伴随着与影子自己的紧密相连,他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石巨人传递而来的微弱信息,更是能操纵着影子的自己高举法杖,一齐赋予它更充裕的魔力。 充盈的魔力让石巨人高举双臂,虚幻的身躯一点点凝实。 无头骑士整齐划一地高高跃起,巨人的臂膀以毁天灭地之势重击地面。 地动山摇,三煤球只觉得耳边又雷霆炸响,浑身嗡嗡作响,烟尘缭绕之中,受击处地面早已开裂,落入缝隙中的尸潮不知几何。 「好,这个好!」 一直渴望操纵巨大的、类人召唤物圆梦的路禹情不自禁大喊,触手欢快地舞动。 召唤血肉战车本意是想看到行走的巨物,最好还能亲身进入其中操控。 召唤钢琴,那小小的盒子更是存了自己钻进去,以观察者视角亲历全场战斗的念头。 组合元素召唤物拼接成元素巨人仍存技术上的缺憾,未能成型…… 路禹一路走来,怀揣着朴素的念头,不断地试图给自己圆一个梦,但始终未能成功。 但是今天,他从暗影国度而来的这个大家伙身上看到了新的可能性与希望,那些沉寂,已经不再跃动的念头再度火热。 像是感受到了路禹的认可,影子石巨人咆孝着,携着唯一能与他同行的无头骑士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周遭的所有死灵造物一一湮灭,他如雷鸣般的脚步声响彻之地,只余一地血泥与骨灰。 情不自禁飞到巨人头顶,俯瞰下方的路禹开心地大呼小叫。 塞拉喃喃道:「多大人了,不就是个大块头巨人吗,我见过比这还要大的,也没这么失态,稳重,要稳重。」 「塞拉,你不懂……总之,你不懂。」路禹嘿嘿直笑。 路路其实也不太理解路禹的执念,她曾经听说过路禹那个世界是有非常巨大的钢铁造物的,就描述来看,甚至远比他们这里的石巨人、泥巨人还要威武,怎么就能像个小孩子一样乐呢? 但是她才不会像塞拉那样问出声呢,管他因为什么开心,路禹开心她也很开心啊。 …… …… 「喂,你们听说了吗 ,虽然教国与黑尸会的对战死伤惨重,但是黑尸会那片死域中像是出现了更可怕的怪物。」 「更可怕的怪物,还能有比黑尸会造出来的血肉畸形物更可怕的东西?」酒馆中的众人不信,纷纷一脸不屑。 「你们别不信啊,这可是教国信使的消息,说是深入腹地过程中遭遇了如同山岳一般移动、黑灰色的巨人,在那片朦胧的雾气中,他甚至看到了大量的无头骑士伴行,所到之处,尸潮全军覆没。」 「不仅如此,他还目睹了一条奇怪的,能不断吞噬灵体的虫子,以及虫子死后孵化出的奇怪的,长着翅膀,浑身赤裸的鸟人。那只鸟人可厉害了,能操纵灵体与另一群灵体搏杀,还能把靠近的白骨大军尽数变为自己的仆从。」 酒馆内交头接耳,如果是别人传出这种怪诞的言论必然会引起一阵不屑地嘲笑,但教国信使所说,可信度非常。 「黑尸会内讧了?」 「这么诡异的玩意,怎么看都是他们自己捣鼓出来的产物吧?」 「也有可能,听说黑尸会之前袭击各大学派就是两位一起行动……这么看来,是莎拉和另一位黑尸会领袖撕破脸了?」 莎拉蒙着脸轻叹一声,不再理会这些言语,她拿出手中的地图,再度向身旁重金收买的向导确认了这处渺无人烟的所在。 为了找到这处特殊的所在,她花费了不少心思。 「为了我,没用的东西们可要努力一些,让他多暴露一些底牌哦。」 543.震撼梅拉的绝妙想法 远在呜噗城的米莱与三煤球遥望教国所在方向。 米莱将手中清茶高高举起,而后洒落地面。 三煤球则是将无头骑士斩获的黑尸会成员首级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伴随着璐璐一缕火苗,熊熊烈火带走了这些罪恶之人残留在世间的最后躯壳。 教国四位光辉化身阵亡。 尽管教国对外没有公布具体细节,但是米莱依旧通过昔日的渠道知晓了内幕。 原本沉寂的黑尸会在一个夜晚骤然发动了对教国城邦的突袭,城内四位光辉化身为了庇护大主教与大量平民撤退,主动断后,双双殉国。 尽管光辉院发布指令,高阶魔法师必须优先撤离,以免灵体或躯壳被黑尸会所掌握,但是光辉化身仍然无法背叛自己曾经遵守的铁律。 “两位狼人,一位血族,一个人族……除开人类全都是魔武者,哎……”塞拉难免有些难受,黑尸会必然已将三位化身的尸体再利用。 现在指挥黑尸会的已经不是莎拉,而是一位叫做卡尔登的松鼠人青年,与大多数在城邦沦陷后才下定决心投奔黑尸会换取一线生机的魔法师不同,据信只有二十岁出头的卡尔登是主动进入危险的死域,穿越了大量的死灵造物游荡区,直面莎拉请求加入黑尸会的。 卡尔登迅速在黑尸会获得崇高地位的过程无人知晓,但是从莎拉隐匿,黑尸会在他手中完美运转这一点看,即便没有莎拉的默许,整个黑尸会都对于他心悦诚服。 如果要对这个如同迷雾般突然崛起的松鼠人青年进行概括,那么路禹觉得“凶戾且危险”十分贴切。 莎拉指挥黑尸会时受限于外部因素,以及自身身为先驱者的觉醒需求,不会进行过分鲁莽的操作。 但是卡尔登却与之相反,他的胸腔中似乎充满了郁气与戾气,唯有杀戮才能平息他的躁动,因此之前沉寂的黑尸会在他主导后不仅主动袭击了教国,攻击了正统梭伦,屠戮了数个学派,还操纵着死灵造物摧毁了绿荫领数个城邦,迫使塔妮娅不得不住在前线,提振士气。 塞拉拷打的一位学徒声称,莎拉与卡尔登以及诸多黑尸会高层保持着紧密联系,并且总有新的知识传递而来,但是对于卡尔登近乎发疯似的四处出击,她却置若罔闻,只是轻飘飘地表示“期待你们的表现”。 黑尸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展壮大着,路禹近些日子依靠暗影国度、灾厄之翼、孵化者以及一众塑形召唤物击杀了近百位死灵法师,但在前进过程中,仍然能遇到大量已经狂信徒化的黑尸会学徒。 不仅如此,三煤球能感觉到,莎拉的知识也有了提升。 原本以数量堆积的白骨军团逐渐出现了融合、拼接的造物,起初只是形式魔物的骨架,随后三煤球在平原之上见到了受魔力驱使飞翔的白骨飞龙。 他们飞掠而过,空无一物的眼眶突兀的照射下黑黢黢的光,如激光切割着地面,掀起阵阵狂风。 等到三煤球仔细观察方才发现,在那没有血肉的躯壳之上,大量的灵体凝聚成一枚光球,于白骨造物的胸腔、大脑位置闪闪发亮。 影子巨人硬生生拆碎了数个白骨造物,三煤球巡视四周,均未找到死灵法师的身影,这让他们不寒而栗。 “他们只需要给灵体下令便能远程遥控着一只死灵军团成型……莎拉她对灵体的认知又提升了。”塞拉语气无比沉重。 “我可不认为这样的魔法黑尸会人人都能掌握,很显然,这是他们中的佼佼者特地释放而出,用我们进行强度测试的试验品。” 路禹一边安慰塞拉,一边让暗影飞龙暂时退场。 刚刚的接战中,路禹发现对方的白骨飞龙竟然能够吸收暗影国度召唤物的魔力化为己用,想到对方的灵体更具智慧,路禹接下来的战斗必须小心控制兵种,以免做出资敌的操作。 “米莱说我们的表现在梅拉掀起了轩然大波,只不过他们误认为黑尸会正在内讧,因此各大学派组织的法师团已经开始进发,决心趁我们两败俱伤之际杀入战场,趁机捡漏。”塞拉说。 璐璐本来还挺愤慨,“老东西”这个词都已经说了一半,感受到路禹和塞拉发自内心的喜悦,她没来由愣住了。 “黑尸会火并……”塞拉啧啧道。 “学派的魔法师误入战场。” 璐璐也反应过来了,她兴奋地说:“大家一起暴毙,这个剧本,太妙了!” 路禹想来,学派也是被莎拉弄急眼了,接连被莎拉单人通关据点,知识、财富在一场场混乱中流向梅拉,成为了禁而不绝的货物,不再能被他们当做锁链束缚住那些打算向上攀登的魔法师们。 魔力潮、塔妮娅、黑尸会、种种事件加在一起,让本来坚不可摧的学派高塔出现了道道裂纹,甚至开始摇晃。 但它仍旧是坚固的,经历无数代人,一年又一年的洗脑,“不能与学派为敌”,“学派掌握知识的秩序才是正道”已经成为了思想钢印,刻在了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脑海之中。 无数目睹了高塔上沙石簌簌落下的围观者摸不清学派的底细,各大学派长久以来的威严令他们虽有意向,却无胆量。 莎拉站了出来,还有他们三人。 摧毁一个个学派据点,分发知识是学派决不能容忍的事情,这远比塔妮娅高举旗帜的行为还要危险,因为它会给围观的人群错误的信号——学派已经不行了。 “你看,学派并没有彼此守望相助,不似曾经那般团结。” “他们如今已经虚弱到被人入侵、屠杀都无法反制了吗?” “凶手至今未被学派制服,这是对方太强,还是学派太弱?” 质疑的声音一旦蔓延,那牢固的思想钢印便会被不断地敲击,在每个观望者脑海中回响。 “黑尸会和莎拉必须死。” 抱着这种觉悟,学派终于摒弃矛盾,实现了联合。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松散,各自为战的组织,而是变成了那个制定秩序、引导规则制定的庞然大物。 “计划被莎拉打乱了啊。”塞拉忧心忡忡,“各大学派这么早团结到一起,我担心塔妮娅和泽尼尔会被顺势解决。” 路禹说:“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什么事都称心如意,既然计划有变,我们也只能改变一些了。在学派进入死域后,我们就不要对黑尸会动手了,既然他们觉得我们也是黑尸会,那就让他们也品鉴一下‘死灵魔法’。” 雕像的蜂鸣打断了三煤球的讨论,路禹随手召唤出大量的无头骑士四散警戒,这才接收信息。 “领主大人,就在刚刚我们收到了来自前线的消息,死灵军团攻破了梭伦正统所统治的奇维塔地区,开始了无差别大屠杀。” “奇维塔……好熟悉的名字。”路禹一愣。 “你忘了吗,就是曾经松鼠人起兵反抗梭伦领主残暴统治的地方,也是狄维克假死做局大清洗的地方。”璐璐提醒。 塞拉愕然:“奇维塔可是松鼠人在梭伦最大的居住区域,卡尔登本身也是松鼠人一族,他疯了吗,连自己族人都下死手?” …… …… 卡尔登注视着从腕部一直到手掌的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两个白骨守卫牵制住了眼前松鼠人青年的两只手臂,用力下压,强迫他跪在地上。 一众黑尸会高层想要上前,却被卡尔登伸手制止。 卡尔登没有理会从伤口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柄袭击自己时使用的匕首,阴恻恻地笑着。 “如果我是伱,会下毒,这样会给我制造更大的麻烦,这种仓促起意的刺杀毫无意义。” 暗杀者目眦欲裂:“你这个疯子,杀人魔,身为松鼠人却残害同族,竟然还想着让我们追随所谓的死灵先驱,呸!” “残害同族?”卡尔登哈哈大笑,“那群麻木不仁,视痛苦为无物,一味妥协,一味向梭伦臣服的肉傀儡吗?” “即便被梭伦压迫、屠杀,即便起义已经有了不小的成果,但仍被分化,劝降,最终重新回到这片流淌着无数松鼠人鲜血的土地上生活,再度跌回厄运之中,被一个个蠢笨如猪的领主欺辱。” “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之为‘生者’了,在我看来,他们与死者无异,如此苟延残喘地麻木度日,不如成为死灵的一员,追随先驱的指示前往死亡与灾厄之神的身前,等候属于他们的启示与赐福,这是他们痛苦一生的解脱,是新生的开始!” 卡尔登将手轻轻放在暗杀者的头顶,直视他凶恶的眼睛:“现在,该你了……我很喜欢你憎恨我的眼神,这种无力的憎恨也出现在我的身上,那些践踏我们家园的梭伦亲卫就是这么杀死了我的族人,多么熟悉的眼神啊……让人怀念!” 话末,卡尔登的手臂魔力涌动,一声清脆的炸响,暗杀者头颅碎裂,他就这么拖着那具无头的尸身在刚刚臣服加入黑尸会的各族魔法师前行走,宣读着由莎拉制定下的各项规则。 血腥气中,有人不适,有人想要呕吐,但都强忍了下去。 卡尔登将他们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很适时地让学徒们送上各式死灵魔法,任由他们挑选。 突如其来的知识分享让每一个恐惧、战栗、不安的新人心潮澎湃,卡尔登将暗杀者的尸体放在书桌前,示意请便,而自己则是笑眯眯地退到一旁,看着暗杀者的身体被众人践踏,逐渐与大地融为一体。 他捂着脸哈哈大笑,开始意识到先驱大人是多么智慧的一个人。 大义、正义、道德? 屁都不是! 力量才是一切! 为了力量,这些被学派圈养的小羊羔能变成凶恶的屠夫,能战胜死亡的恐惧。 力量与知识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武器! “卡尔登大人,您那些不愿意加入的族人中似乎有您的兄弟姐妹……” 一位学徒恭敬地提醒。 “兄弟姐妹……呵呵呵呵”卡尔登冷笑着向着地面上那具尸体努了努嘴,“不需要我再提醒你该怎么做了吧?” 学徒们应声称是,兴奋地告退。 卡尔登把玩着奇维塔领主头颅制成的酒杯,饶有兴趣地倒满了一整杯酒,一饮而尽。 “还不够,这些死亡还不能满足我……” 内心仍然躁动,那未被安抚的暴戾在奏响杀戮的曲调,催促着卡尔登去制造更多的死亡。 脚下的法阵忽然光芒大闪,卡尔登下意识地单膝跪地,表现出与上一秒嚣张截然不同的虔诚与谦卑。 “卡尔登,这是今天的死灵知识,能够让那些白骨造物的强度更上一层楼,同时也更容易吸引周围的魔力,强化灵体本身。” “此外……这是另一部分内容,这一部分不要向下传播,你可以自行尝试,但我需要提醒你,有风险。” 卡尔登把头埋得很低,尽管他知道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现,但是骨子里的敬畏令他完全兴不起抬头的念头。 “先驱大人……我能知道这个有风险,具体指的是什么吗?” “它能让你迈过死亡即是终点的坎,抵达新的领域。”莎拉冷冰冰地介绍道,“但如果你的死灵魔法掌握不好,它就是你的终点。” 卡尔登没来由一颤,兴奋与恐惧同时攀上心头。 “先驱大人……您已经迈过去了?” 等待许久,莎拉才再度回复:“没有,但我已经找到了捷径,但我不保证这条捷径每个人都适用,因此你自己决断。”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次,黑尸会当前最危险的敌人是那个紧追在身后的煤球,它实力不俗,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对抗起来会比较吃力,如果没有勇气直面他……逃跑也无妨。” 卡尔登内心的傲气被激起,为了向自己所衷心的先驱表达自己的觉悟,他恶狠狠地说道:“我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想法,一定能让他们尸骨无存。” “这是脱胎于先驱大人构思的神奇仪式魔法,我相信,它必将震撼整个梅拉!” “哦,是吗,那我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 (本章完) 544.来自深渊的礼物 “脱胎于我构思的仪式魔法?”莎拉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原本已经打算离去的卡尔登又跪了下去,“详细说说你的计划,我有点兴趣。” 卡尔登环顾四周,尽管确认无人,但仍是释放了隔音屏障,而后将自己的谋划全盘托出。 莎拉的手划过一个又一个造价昂贵,神情灵动,几乎与生者无异的人偶,踩踏在液体上发出的“啪嗒”声不断响起。 迟疑着,沉思着,莎拉斟酌好了用词:“这些知识,我并没有给予过你。” 莎拉的话让卡尔登为之一愣,他本能地解释:“我清晰地铭记着先驱赐予我这番知识,令我沐浴死灵之力的场面,那是我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奇妙感受,在混沌、朦胧之中,您一次次低声默诵着曾经给予我的知识,令我逐渐窥见了这些知识延伸出去的道路,寻找到了全新的力量。” 末了,卡尔登补充:“如梦似幻”。 莎拉拆解人偶的动作停了下来,寂静的藏宝室内回荡着卡尔登兴奋又带着些许怅然的声音。 莎拉来回踱步,思绪翻飞,脚步声渐息,注视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偶,她回想起了与煤球交换信息时听到的那番话。 迟疑、犹豫在莎拉脸上一一闪过,但很快她的眼神中再无迷茫。 “既然你如此自信,大胆去做吧,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卡尔登,不要让我失望哦。” 卡尔登从这番话中听出了莫大的信任,他身子不住地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 几乎是咬着牙,卡尔登用力地回答:“我必然会让那只令先驱不悦的煤球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保证!” 结束通讯,卡尔登将黑尸会的管理权交给了莎拉离开后指定的二号人物布朗尼。 这位从梭伦的罗德米尔魔法学院离开后就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在接触死灵魔法后同样表现出了极高的天赋,享受过优质教育的他对于如何拓张、发展有着与先驱莎拉差不多的理解。 布朗尼下意识问:“你要去做什么?” 地位持平的两人对话没有敬语,因为死灵魔法不相上下,各自拥有拥趸的两人关系也谈不上美妙。 “放心,只是稍微把权利让给你一会,等我回来,先驱还是会让我代管黑尸会。” “我没有问你这些,教国正面军队不久前受到了不小的损伤,我们本该在这时继续施压,掠取灵体,你身为领袖不该此时离去。”布朗尼面色不悦,“绿荫领也是如此,他们的领袖打着与我们差不多的‘免费知识’旗号,因为与我们对立的性质正在收获越来越多的支持,我们本该兵分两路,各自斩获所需,继续扩张死域!” “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忠心无可挑剔,我确信会对你的说教与布置充满了怒火,先驱大人只是让我们合作,实际上你可指挥不动我,更何况……” 卡尔登骄傲地仰起头,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布朗尼:“相较于你,我显然更受先驱的器重,就像现在,你甚至不知道我是受先驱指使,亲自去为她完成一件伟大的事情。” 看着布朗尼脸色阴沉,卡尔登哈哈大笑着摆手离开:“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现在黑尸会暂时属于你了,把它打理好,等我回来,我们继续‘合作’。” 卡尔登没有磨蹭,他召集了十余名经验丰富的死灵法师,带着大批死灵造物离开了黑尸会的驻地。 布朗尼身边的死灵法师交头接耳,其中一人低着头询问:“我们是否还要进逼教国……” “卡尔登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我们不宜主动出击了。” “那我们现在……” “北边不是传来信息吗,既然各大学派的魔法小队已经聚集在死域边缘,那么他们很快就会发动袭击……他们的灵体可比普通人要美妙得多,我们要好好迎接这些还不明白时代更迭的糊涂蛋,告诉他们……时代已经变了!”布朗尼双手握拳。 …… …… 路禹的暗影国度出现了药剂师,这些手捧装满熏香木盒,将法杖顶端的晶石镂空嵌入药剂粉末的战场医生竟然还能兼职,为一众召唤出来的暗影军种提供包括移动速度和短时效魔法抵抗的效果。 在塞拉的描述中,这种姿态的药剂师已经十分少有,在流派逐渐细分的现在,大多数药剂师已经不具备按暗影药剂师的作战技巧,而是专注于药剂本身。 总结下来就一个词“复古”。 “他们要是会搓毒药就好了,这也算是一种变相辅助吧?” 不愧是第一次见面就表示自己对“毒药”小有研究的璐璐,在辅助这方面有着十分独到的理解。 “你说我要是把自己的药剂交给他们,他们能使用吗?” 说做就做,趁着暗影石巨人将白骨大军如捣药般碾磨成粉,三煤球靠近了两位不断挥动法杖掀起微风让熏香扩散开的药剂师。 璐璐二话没说,把手中随手扒来的草药硬塞到暗影药剂师手中。 原本保持着顺畅施法节奏的两位药剂师不约而同停下了,他们凝视着手中多出来的草药,陷入了沉默。 不一会,两位药剂师默契地将草药抛到一旁,继续施法。 “倒是不抗拒你把东西塞给他们,他们似乎也能鉴别你给予之物能否使用。”塞拉猜测。 “这就好办了!”璐璐兴奋地说,“看我给他们配置一些腐蚀性的粉尘,反正暗影召唤物不会中招,没有误伤的风险,完美啊。” 三煤球这一次没有杀死全部的死灵法师,而是留下了一个较为贪生怕死的。 以往见到的大多是狂信徒,嘴巴硬到不可思议,难得又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三煤球都打算在他身上做点文章。 鉴于黑尸会如今接近千人的数量,隐约已经成为一个新兴教派,同时他们的几位领袖行踪诡秘,让三煤球斩首行动无从下手,路禹打算通过这个胆小鬼混入黑尸会的据点,进而寻找到他们真正的驻地。 “三位大人,小猫女从昨天开始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虽然她本就一直做噩梦,昏昏沉沉,近乎无法下床活动,但是在新绿的调养下至少也能在白天有一段相对平稳的时间可以度过。” “然而昨天夜里,小猫女就没有再从梦境中醒来,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神情狰狞,手指几乎要把手掌抠破,一度把尾巴塞进自己嘴里啃咬,同时断断续续地喊着‘哥哥’……医疗组目前束手无策,西格莉德怀疑是有灵体在大家不注意时趁虚而入,目前已经将她送入轮回塔的禁魔空间,但是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就在刚刚,她反复呼喊的内容已经变成了‘离我们远点’。” 在与黑尸会交战如此久以来,小猫女是唯一一位经历了黑尸会死灵改造还幸存下的生灵,猫耳与松鼠人混血的她有着不错的身体素质,这也许是她硬抗许久的原因。 虽然意识已经混乱到无法进行自我介绍,但是她仍然在短暂的苏醒中仍凭直觉感激着晨曦领照顾她的众人,这让三煤球都觉得,如果她能以这种姿态恢复,忘记那段可怕的过去也挺好。 但看起来,黑尸会对她的摧残远超他们的想象,她可能已经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 “如果还能苏醒,问问她有什么想做,想吃的,全部满足她吧。” 塞拉的回答让璐璐一凛,但看到路禹没有任何反应时,她也逐渐理解了一切。 黑尸会的胆小鬼终于通过通讯法阵与另一群据点的人联系上了。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不用我提醒你吧?” 三煤球的触手戳在这个浑身战栗的学徒身上,吓得他说话都哆嗦:“我真的才加入没多久,只要你们绕我一命,你们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真的。” “那好,回答他们,就说你遭遇了我的袭击,近乎全军覆没,只有你侥幸存活,现在要去与他们汇合。”路禹叮嘱,“说话不准哆嗦,如果不镇定下来,我就杀了你,自己完成通讯!” 被三煤球可怖的姿态吓得几乎失禁的学徒老老实实地念完了台词。 “你们遭遇了煤球?位置呢?” 一个阴冷的声音出现在通讯另一头,话语中的冷漠让三煤球都为之一凛。 在报告了确切区域后,对面笑声连连。 “先驱庇佑,一切都是如此顺利……既然你侥幸逃脱,就赶来与我们汇合吧,但是要记住,沿途一定要保证死灵造物跟随。” 通讯结束,三煤球在聊天室内泛起了嘀咕。 通讯法阵那头的人似乎是想通过死灵造物将自己引向他所在的区域? 进入黑尸会肆虐的死域如此长时间,狂信徒们虽然有自信心爆炸者主动向他们发动攻击,但更多的还是突然间的遭遇战。 死后能前往死亡与灾厄之神座下接受赐福与洗礼,重获新生,但并非所有人都迫不及待。 “有意思,这处死灵据点的坐镇者似乎前所未有的自信,甚至迫不及待与我们相遇?”塞拉喃喃。 触手死死扒拉住黑尸会学徒的脊背,在三煤球的喝令下,这位胆小鬼战战兢兢地向着汇合地点走去。 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三煤球的感知带来了异样的信息。 “生者的气息……怎么会这么多?” 粗略地感受了一番,他们竟发现在这处城邦废墟之中,约莫存在着近千的生灵。 “这里就是黑尸会的真正驻地?”璐璐讶异道,“我们找了那么久,就在这里?” “不对,废墟之中大多数生者聚集区域的魔力气息十分微弱,这些人是普通人。” “俘虏!”三人异口同声。 黑尸会学徒的靠近引起了周遭死灵造物的察觉,城中的死灵法师也被惊动。 “我是不久前与你通讯的幸存者,那个煤球太厉害了,我们倾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他的前行,请先驱宽恕。” 已经钻入黑尸会学徒背囊之中躲藏的三煤球屏气凝神,等待着学徒一步一步挪向城邦,他们能清晰感受到周围灵体轻微的魔力波动,这意味着学徒此刻正在被众多死灵造物强势围观。 终于进入城邦的学徒心脏砰砰作响,始终低着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慢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三煤球精神一振,这正是通讯中那个阴冷的男声。 “把你的背包解开,丢到一旁。” “啊?” “这么近,难道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学徒冷汗涔涔,被触手戳着腰间的他骑虎难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美妙的相遇,我本以为这场邂逅会要等待更长时间才会发生,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璐璐的火球与深邃的黑光在学徒的身体中碰撞,被三煤球“寄生”的宿主就这么化作了一块块碎肉。 沐浴着腥臭的血水,三煤球不再隐匿,悬浮于空中的他冰冷地审视着与自己同一时间出手的死灵法师。 “煤球,有趣易懂的称号,既然就连莎拉先驱都如此称呼你,我也就把这当做是你真实的名字好了。”死灵法师微微欠身,极其有礼貌地自我介绍,“黑尸会临时领袖卡尔登,代替莎拉先驱,向您问好。” “你似乎很渴望与我相遇,通讯中的迫不及待与兴奋溢于言表。”路禹说。 “战胜并杀死你,这是莎拉先驱对我寄予厚望的我发出的最高规格使命,为了完成这一使命,我已经在这里久候多时了。” 路禹不屑地笑了:“就凭你?你难道不知道,你们的先驱也曾与我一战,你猜猜她为何不敢再度露面?” “我自然知道先驱以替身与你交战的事情,但您似乎也没能识别出莎拉大人的替身不是吗?” “哦?这么说,你也是替身,是虚无的躯壳?” “不,我即是本体。”卡尔登说,“先驱是为了实验魔法而替身上阵,并非惧怕于你,而我远没有那般精妙的死灵造诣,无法过于远离战场。” “并且,有份礼物,我想亲自送上。”卡尔登阴冷地笑着。 545.无名的召唤物 “礼物,你指的是这座城邦各处的俘虏吗?”路禹语气突然冰冷,“你似乎想以此要挟我?” “要挟?”卡尔登连连摇头,“这种只会凸显自身懦弱的行径我不屑为之。” “一路屠杀无力反抗的弱者就不是懦弱的行径?”路禹反问,“身为魔法师,你总不能否认自己相较于常人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吧?” 卡尔登身旁灵体汇聚,一缕缕朦胧的“雾气”释放着危险的气场,将其庇护在身后。 “如果煤球阁下能收敛一下自己的杀意,还有那正在酝酿的魔力,我想我可以解释。” “你和莎拉一样多话。” “您能将我与先驱并谈,这对我而言是无上的荣誉。” 感受到路禹暂时将魔力收敛回体内,卡尔登没有直接回答路禹的问题,而是抛出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疑问。 “你是来自异大陆的召唤师,博学,睿智且危险,想必在抵达梅拉之前已经游历多地,我想你应当是一位智者,不可能看不懂魔力潮下世界发生的变迁,过往时代,但凡兴起的知识流派均难以磨灭,无论大众将其定义为邪恶或者正义。” “即便是召唤,在最衰弱时,各个大陆均有人在尝试着从那倒塌的废墟中寻找着能够复兴召唤的宝物。即便人们厌恶、排斥、编排召唤师,甚至一度对召唤师发动围剿,它们依旧在暗中存续了下来。”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你都在与黑尸会为敌,不断地击杀着黑尸会的学徒们,大范围地摧毁死灵造物……这有用吗?” 路禹没有回答,聊天室内静悄悄的。 “即便你杀死了所有黑尸会的成员又如何,死灵知识诞生便意味着他会以流派的形式存续下去,它已经不是一个具体的敌人,你能杀死我们所有人,但那知识呢?” “学派恐惧死灵动摇了他们的秩序,但却又贪婪地窥伺着这份可能让他们更上一层楼的力量,死灵魔法中蕴含的‘灵体操纵’之术垂涎者数不胜数,如今他们徘徊于死域边上,难道真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为无辜者复仇的‘大义’?” “不,他们是来掠取属于新时代的知识,这是对新时代恐慌,害怕无法跟上步伐的老东西们在垂死挣扎。” 长久沉默的路禹轻声开口:“是莎拉借你之口向我说这些的,对吧?” 卡尔登没有被拆穿的尴尬神色,而是自然地回答:“先驱说她很希望与你合作,你是她唯一知晓的,已经踏入新时代魔法师行列的人,如果联手,一定能够领先梅拉……不,是领先整个世界。” 这是莎拉第二次向三煤球投出橄榄枝,而她显然认真思考了许久,借由卡尔登诉说的话语直击三煤球的内心。 “死灵无法清除。” 如果一开始三煤球是因为看见无数生者尽墨的城市,看见小猫女这样无辜的可怜人被改造成死灵造物而愤怒,凭借着一腔热血、未曾冷淡下去的正义感,以及对晨曦领的责任心而行动,那么中途,他们内心就只剩下了迷茫。 怎么样才能消灭死灵的存在? 杀死黑尸会所有人? 还是杀死莎拉? 可那已经被莎拉四处抛出的知识又该怎么处理? 直到璐璐一句不经意的吐槽才让路禹意识到了这场在梅拉肆虐的死灵天灾究竟意味着什么。 “先驱者的诞生是‘祂’推动的产物,你的召唤物为世界带来了召唤复苏的信号,重新开拓了召唤的边界,那么死灵又带来了什么?” 不是死灵造物那些畸形的产物,缝合、融合许多前所未有的创意几乎来自于路禹的召唤物本身。 真正被死灵带来,并且在各处蔓延的知识是“灵体”。 这才是“祂”推动的魔力潮下,以死灵法师向各个群体展示的那份变化。 “确实,我们无法杀死一个已经存在的知识流派,也无法磨灭他们掀起的思潮与思想,你们黑尸会化身宗教的念头再极端都能被‘存在即合理’所修饰……” 三煤球意识合一,念头通达。 “知识无罪,人有。” “你们利用死灵之力残虐生者,血债累累,你们不死……我心难安。” “莎拉,我知道你在听,这是最后一次回答你。” “道不同,不相为谋。” “我不是什么正义使者,我只想遵循本心行事。” 莎拉的声音自卡尔登脚下的法阵中传出:“本心……真是值得玩味的词汇,你真的理解自己的内心吗,不妨让卡尔登带你探寻一番。” 如此快速的回复让路禹浑身一颤。 “莎拉就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卡尔登向着天穹伸出双手,似乎在向这片天地索取什么,脚下的通讯法阵骤然崩碎,逸散的点点荧光碎裂后又载入融入逐渐浮现的一层层光晕之中。 以卡尔登为圆心,地面开裂,青石板路化作粉末扬起,露出了隐藏在那之下的巨型阵法。 刺眼的红光构成了法阵的纹路,频闪不止,好似告警装置也在耳边蜂鸣。 被血红色的光幕笼罩,卡尔登的面容邪异,他冷漠地拍了拍手,像是在向不知何处的观众发出互动请求。 血腥气从城邦的四面八方飘荡而起,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们汇聚于卡尔登头顶,一枚拳头大小的红色心脏虚影悄无声息地成型。 “你做了什么!”璐璐大吼。 “这就是莎拉先驱所说的,压制着男性人格的两个女性人格吗?”卡尔登咧嘴轻声笑着,“你这个反应不是知道我做了什么吗?” “你这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你难道就没有亲人吗!” 塞拉愤怒地将数道光矛刺向卡尔登所在,然而暴躁的灵体却从他的脚底蜂拥而出,以身为盾,将光魔法层层消减。 “亲人?” 看着他为之一愣的神色,路禹本以为这句话触动了卡尔登内心柔软之处,然而他的下一句话让三煤球浑身发毛。 “有啊,就在他们当中。”卡尔登微微侧头,斜着眼示意三煤球看看他身边的灵体,“还有一些……正在被法阵加工成最棒的武器。” 路禹、璐璐、塞拉各自都在人生中见识到了许多穷凶极恶之徒,他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甚至不忍卒读,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让他们只是听他说话,每个毛孔都会冒出寒意。 卡尔登平静地描述着自己杀害至亲的过程,像是杀鸡宰羊般稀松平常,三煤球忘记了施法,甚至忘却了卡尔登正在聚合法阵之力的事实。 路禹不认为卡尔登是疯子,他说话条理清晰,毫无疑问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人性泯灭不足以形容这个人,路禹甚至找不到一个词形容他。 和卡尔登相比,莎拉这个先驱甚至像个小白兔! “不理解也没有关系,我只是让他们能够以另一种方式永远伴随在我身边。”卡尔登冷笑,“很快你们也会加入他们了,我会将你当做礼物奉给先驱!” 来自城邦各个方向的“气息”化作猩红之河在虚空中交汇,三煤球能够听到耳畔边不断响起的低语,那是无数魂灵声嘶力竭的哀嚎,仿佛来自深渊,声音空而远,让他们毛骨悚然。 那枚虚幻的心脏跳动频率越来越高,有力地节奏如同战鼓擂响,空气中肉眼可见的魔力涟漪不断地荡漾向四周,大地、建筑、草木都在与它共鸣。 建筑崩裂,花草凋零、大地震颤,狂风肆虐,就连朗朗晴天似乎也因这邪恶的场景而畏惧,唤来乌云。 铅灰色的天穹下,一团巨大的肉瘤显现。 它是如此面目可憎,每一个角度都能看到无数狰狞的人脸,他们像是保持着临死前最为凄惨可怖地一面,光是与之对视就会浑身冰冷,仿佛思绪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侵蚀。 肉瘤之上,释放着红光的人型逐渐成型,完全由人脸拼接而成的躯壳令它已出现便发出一阵阵刺耳恐怖的惨叫声,即便是已经习惯死亡的黑尸会学徒也为之战栗。 灰色的凋零之气自它身下蔓延,所到之处,万物衰败,生机全无。 “卡尔登大人,救救我,救救我!” 负责控制祭品的一个个学徒突然被数不清的灵体扑上身撕咬,血肉被啃噬的声音此起彼伏。 卡尔登冷漠地站立着,完全没有管他们,任由城邦内所有黑尸会成员死去。 转瞬间,城邦内只剩下了两个活物。 “自从你拒绝莎拉先驱的提议起,他们的下场已经注定。” “为了你,我特地在这里建造了数个监牢,日夜不停地折磨他们的肉体,令他们癫狂,令他们恐惧,令他们怨恨。” “你感受到了吗,源自这个造物体内的滔天怨气,这正是来自逝者最纯正的‘怨力’!” 光是飘在这只怨灵面前,三煤球便失去了语言能力,他们的意识像是汇入了一条充满亡者的河流,周遭尽是凄惨的景象,那死前所经历的一幕幕如幻灯片反复切换,闪烁。 “你也能与之共鸣的对吧,这股暴戾之气,这股阴邪之力,这正是潜藏在你体内的黑暗啊,直视自己的内心,好好回想吧,你与我一样,都充满了毁灭的欲望!” 璐璐和塞拉被不断靠近的怨灵释放出的“怨气”弄得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已经无力反驳卡尔登丧心病狂至极的话语。 “路禹……我控制不了身体了,还有……脑袋。” “我也是……” 三煤球的身体完全定格,无法动弹,那由无数怨念汇聚而成的死灵造物以令人惊骇的“气息”将他隔空锁定。 这是无数平凡如蚁的生者汇聚在一起所能释放出的最强之力,可悲的是……操纵它的人,却是一个死灵法师。 还清醒的路禹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触手无法控制,思绪正在被黑暗浸染,怨灵步步逼近,他却连召唤都无法做到。 “世界,这就是你所渴望的进步吗?” “我也是先驱者,而你给予我的启示在何处?” 路禹愤怒地在心中吼着。 “……” “哥……哥……” 逐渐被凝聚为实体的怨气侵入思绪深处的路禹脑海中忽然响起了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哥哥……啊……” “我来陪你了……” 声音如一道微弱的光,劈开了怨灵缠绕在三煤球思绪中的黑暗。 三煤球没来由感受到了莫大的悲伤,心中有什么东西突然被点燃了。 卡尔登讶异地注视着正在恢复行动的三煤球,连忙挥手:“你的怨气呢,释放出来,包围他,让他沉沦在那绝望之中!” “我……来……陪你了……” 路禹无法分辨声音究竟来源于何处,但内心中被点燃的滔天怒火在此刻冲破了无数怨灵的枷锁。 “卡尔登……”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路禹没有征询璐璐和塞拉的同意,强硬地抢过了身体控制权,不假思索地启动召唤仪式。 完全被悲伤与愤怒裹挟的路禹完全没注意到,他的身前浮现出了原本应该在晨曦领书房中的召唤手册。 伴随着手册翻动,定格,召唤仪式法阵原本的蓝光逐渐晦暗。 “卡尔登……莎拉……谢谢你们,我从没有如此憎恨过一个人,从没有……” “为了你们,我愿意用召唤最为崇高的技艺,将你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你们,不配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应召吧!” “在序号中无名,不被先驱赐名,无法与诸多造物一同沐浴召唤仪式光辉的随从!” “将你在无尽黑暗中承受的孤独与寂寞化作毁灭,尽情宣泄而出吧!” 深邃的黑光自召唤仪式怦然闪烁,魔力轰然炸裂,化作狂风席卷四周。 完全被黑暗包裹的路禹,他的身后由无数黑气汇聚成一堵厚实的墙壁。 墙体之上黑色的门扉悄悄开启,阴冷的风吹入现实。 远比常人要高大的身体轮廓在那小小的门后浮现,不真实得似是幻觉。 “你想要绝望,我就赐给你绝望。” (本章完) 546.直至轮回尽头的死亡 一直在冷漠围观的莎拉视野中只剩下黑暗,路禹完成召唤的一瞬间,以他身躯为圆心,周遭的事物都变得朦胧,像是罩上了一层不透光的丝织品。 她延伸出的魔力感知在卡尔登创造的怨灵出现的瞬间便失去了作用,即便相隔如此之远,莎拉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思绪被阴冷黏腻的触须缠绕,像是在俯视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而深渊中忽然传出厉啸,转瞬间人影窜动,万千扭曲的,不具正常生灵姿态的怪物以各种姿态奔涌而来。 死者的怨恨、悲戚、绝望在那一声声厉啸中向四面八方蔓延,令生者沾染上死气。 为了塑造出最为强大的怨灵,卡尔登不仅活祭了受尽折磨的生者,以此为核,还从莎拉手中得到了大量灵体拼接的半成品,这些残缺的魂灵不负责任地被莎拉胡乱拼凑,无视了稳定性,只为最大程度激活它即将崩溃时的魔力爆发。 它的强大,远超莎拉的想象。 作为另一个死灵先驱,卡尔登与莎拉走向了不同的道路,他从一次次享乐式的杀戮中看到了亡者灵体与情绪的微弱联系,为了将这股微弱的力量最大化,他反复尝试,最终将之融汇为一个全新的知识。 「恐怕就连你也没意识到,在法阵开启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被怨气所袭击了吧,以你已经被***思绪,根本不足以做出正确的应对方式。」 「你现在的那只召唤物,真的能对付它吗?」 …… …… 路禹身后黑墙升腾起能够偏光的雾气,它像是某种有型之物,向着四周缓慢蠕动,侵蚀。 但由于这堵墙没有更进一步的变化,卡尔登也感受不到更剧烈的魔力波动,他选择了擒贼先擒王。 怨灵的又一次咆孝令三煤球再度陷入了沉寂,它们那不再摆动的触手意味着怨力再度主导了他们的思绪。 「这就对了,这才对嘛!」卡尔登捂着脸,癫狂地笑着,「这是集合我与先驱的力量一同缔造的造物,寻常人又怎么能从那怨恨之海中逃脱。」 作为怨灵的始作俑者,卡尔登清楚地知晓自己完成了一个什么样的杰作。 在灵体操纵开拓的边界上,他率先完成了情绪力量的转化,令它能以与实体交互的形式存在。 作为能在精神层面发动攻击的造物,越是憎恶它的人越容易被腐蚀。 「如果可以,帮我把那两个女性人格抹去,我只要那个主人格存在。」 卡尔登自然能够理解自家先驱的想法,以煤球主人格所使用的各种召唤物来看,他的内心深处毫无疑问隐匿着与他们一样的黑暗,只要能直视自己的内心,重新拥抱,它必将能理解死灵流派,甚至与它们为伍。 但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不是谁都能分享走先驱的关注与知识的……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湮灭他的神智!」 怨灵一股脑涌上前,将煤球紧紧嵌在满是狰狞鬼脸的躯体之上,源源不断的怨力轰入煤球的意识之中。 这一瞬间,便已经宣判了三煤球的死刑。 寒风呼啸,似能冻结思绪的暴风拍打在卡尔登脸庞之上,他的视线勐然抬起,想要寻找这令人不寒而栗的风从何而来,却忽然看到了那原本被煤球身躯所遮挡的位置,那扇小门正在缓缓变大。 卡尔登像是在欣赏一个幻术,拳头大小的门扉转瞬间与黑墙一同高耸入云,墙壁上那原本模湖的纹理变得清晰。 它们像是某种植物的根系,盘根错节胡乱地攀附着,形成一种混乱的,不合逻辑的美学风格,又像是人体的经脉被拆解,分别粘贴在各处,卡尔登甚至无法从这瞬间映入脑海的画面找到一丝一毫 的关联性,它是如此突兀……突兀得,不像是存在于现实。 门后的人形轮廓诡异地没有随着门与墙一同变大,而是维持着原本的大小,它像是漂浮着,缓慢地向前移动,因为参照物的缘故,速度好似龟爬,惹人发笑。 「原来如此,我还没有摧毁煤球的躯体,它仍然在为你提供魔力对吗?」卡尔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真是忠诚的召唤物啊,可你又能做什么呢?」 「你的召唤师意识已经被怨气侵蚀,湮灭,他无法给你下达任何的命令,你只是一个***而来的宠物罢了。」 看到那个人影还在向前,卡尔登随手一挥,让怨灵释放出体内成百上千的残破灵体,这些灵体或爬,或飘,以丑陋的姿态迎向远方的人影。 幽暗的虚空中泛起道道涟漪,灵体齐刷刷消失。 卡尔登愣了片刻,凝视着前方,他的感知确认灵体与那个人影应当还有一段距离,远未到接战位置。 是参照物变化带来的视觉差异吗? 他正这么想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幕令他浑身颤栗。 仍在漂浮的人影毫无征兆地闪现到了城邦废墟之上,那甚至不能说是闪现,像是某段时间被强硬地抹去,只留下它抵达此处的画面。 而真正让卡尔登毛骨悚然的是,他眼中的这道黑影每时每刻都展现着不同的模样。 或是一个句偻的拄拐老者,或是一个身姿曼妙的少女,又或是持剑而立的武者,甚至还有模样丑陋的多足异虫。 身为掌握了新时代魔法知识的人,卡尔登已经习惯了各种奇怪,无法理解的事物,然而面对一个每一次眨眼便会呈现出不同姿态召唤物,并且他脑海中始终矗立着一道巍峨,似乎能将一切光遮蔽的阴影,卡尔登所能描述的只剩下……它看上去,像是个人。 被迫欣赏着它的千变万化,被迫在脑海中一次次与只有轮廓而不见面容的阴影对视,始终没有感受到实质性威胁的卡尔登感觉自己受到了愚弄。 「归根结底还是召唤物罢了,怨灵,粉碎它!」 四周寂静无声。 「怨灵,你的怨气呢?」 愤怒地喝令着,卡尔登转过身,却发现不知何时起,自己来到一片未知的区域。 没有怨灵,没有煤球,没有城邦的废墟,这里只有灰蒙蒙的天穹,与望不到头,死气沉沉的荒原。 荒原地平线的尽头,那矗立在卡尔登脑海中的阴影跃入了现实,仍是远方不起眼的一个轮廓。 卡尔登这时冷静了下来,它操纵魔力缓慢向这处无垠空间唯一有辨识度的方向前行,然而那个黑影像是永远与他锁死了距离,无论他或快或慢,始终维持着原本的大小。 没有日月,没有星辰,缺失参照物的卡尔登憋着一股气连续追逐,不知过了多久,他望着远方仍然存在的黑影,向着这处「幻觉」空间四处出击。 或是使用引以为傲的死灵魔法轰击大地,或是释放出体内驯服的灵体向着天穹之上进击,然而一切均是徒劳,这片世界没有给他任何反馈,魔法释放便像是被虚无吞噬,掀不起一丝涟漪。 「别惹人发笑了,曲曲一个幻觉就想让我崩溃吗?」 「你的主人躯体内的魔力是有极限的,我倒要看看你能将这个幻境维持多久。」 「另外……」卡尔登吐槽,「你这个幻觉甚至没有饥饿感,真是拙劣至极!」 说着,卡尔登不再挣扎,席地而坐,将一切心神投入到了死灵魔法 的推衍之中。 诡异的,矗立于他脑海中的阴影没有再一次侵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这没有任何参照物的世界中,卡尔登强忍着寂寞与虚无的心,一遍一遍告戒自己这里是幻觉。 考虑到这里是幻觉,而它的操作很可能也能影响到现实,他甚至还刻画了通讯法阵,一遍一遍向着外界输送着信息。 卡尔登的皮肤开始出现皱纹,不经意的抚摸脸颊,那明显的褶皱令他心不再平静。 「你骗不到我,你的主人我都能杀死,何况你。」 「就算你蒙蔽了我的感知,将衰老赐给我,那也是暂时的。」卡尔登的坚韧超乎常人,「你只是玩了模湖时间流逝的小把戏罢了。」 在这近乎虚无的世界中,卡尔登画下一个个法阵,他不再能中气十足的说话,曾是青年人活力四射的他此刻形如枯藁,松鼠人标志性毛茸茸的大尾巴此刻已经萎缩,只剩下一条软趴趴的「辫子」,上面的毛发不知去向。 卡尔登的心跳越来越微弱,逐渐微不可闻,生命的尽头他仍在向远方的黑影挪动,他坚信这里的一切均是幻觉。 脚下踉跄,虚弱到了极致的卡尔登绊了一跤,头砸在一块本不该出现在这片荒原上的石头,一时间鲜血四溅,剧痛让他像是虾米般蜷缩着身子,生命流逝的冰冷让他哆嗦不止。 卡尔登眼前的视线开始定格,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死亡是否便会终结这一切幻觉,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 「卡尔登,卡尔登!」 连续两记耳光让卡尔登茫然地苏醒,一张粉嫩嫩的脸蛋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姐姐?」 上气不接下气的姐姐卷起一个背包,扯着他的手,也顾不上解释什么便往门外走去。 映入眼帘的是已经烧成火海的村镇,以及四处奔逃的松鼠人。 领主的亲卫穿着标志性的银铠,顶着嵌上羽毛的头盔笑眯眯地纵马疾驰,手中的武器挥舞,便会有三两个松鼠人倒在血泊之中。 审视着自己幼小的身躯,卡尔登忽然回想起了什么,他奋力甩开姐姐的手臂,毫不犹豫,且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甩出两道灰蒙蒙的雾气,将自己的姐姐化作白骨与灵体。 「我倒要看看你能持续多久!」 白骨守卫捡起地上的砍刀以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刀砍在领主卫兵穿着甲胃的马匹之上,然而那刀却像是豆腐做的,怦然碎裂。 灵体还未靠近向自己奔袭而来的卫兵就被一股巨力弹开,卡尔登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刀斩断自己幼嫩的手臂,而后被他们像是玩具般拎起衬衣高高举起,如同收获了最棒的战利品般四处炫耀。 「再怎么用幻觉折磨我也没用,你的败局已定,哪怕你无限拉长我对时间的感知,我留在现实中的怨灵仍然会征战,只有幻术的你,拿什么对付死灵最强大的造物!」 含着血的卡尔登说完便被领主卫兵抛向空中,一根长矛高高举起,将他的身子径直贯穿。 卡尔登还没有彻底死去,幻觉似乎仍要恶趣味的折磨他一会,让他清楚地感受自己的头颅被砍下,被卫兵们绑在马匹上,一路颠坡而去。 …… …… 卡尔登已经经历了六个幻境,虽然他总能在中途醒转,但是那真实的感受让他的心愈发疲惫。 无数次期待现实中怨灵得手的他开始不断咒骂召唤物,以及已经死去的煤球。 明明死了,却还要以这种恶心的方式折磨自己! 出去之后,他一定要把煤球挫骨扬灰! 「出去?」 突兀响起的声音让卡尔登浑身颤抖,每个毛孔中几乎都喷射出火焰,他疯狂地,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那个名字。 「煤……球! 」 「这也是你幻觉的一部分吗!」 「还意识不到吗?」 「意识,你指这里是幻境的事实?」卡尔登哈哈大笑,「你这个召唤物如今要伪装成召唤师的姿态来与我互动吗?」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所召唤的召唤物没有名字,它诞生于灵体操纵成型前,充满了我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过于奇特,也畏惧它和我某个召唤物般失控,因此成为了召唤手册中不被提及的一页。」 「灵体操纵与剥离力量出现的现在,它那混沌的力量得以纠正,也得以通过我摸索出的某个召唤方式降临。」 「它可怜到只有我喜欢的某个女孩子所绘制的半身画,结果须臾一时起意想要给它完整的模样,涂涂改改成了你如今见到的那副模样。」 卡尔登目眦欲裂:「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的意思是,其实你已经死了。」路禹冰冷地给卡尔登下达了判词,「既然你喜欢死亡,我就让你的意识永远待在这片无限轮回的领域,享受你曾施加给旁人的苦难。」 「我已经向它下达了指令,它十分喜悦,感激我赐予了它一个最棒的玩具。」 「如果还能再召唤,我会抽空欣赏你的惨状的。」 「卡尔登……如果没有世界意识干扰,你就和它……慢慢享受下去吧。」 「直至轮回的尽头。」 去看小破球2,咕咕一天 正好跟朋友约好时间一起去电影院刷刷电影,突然想起来,上一次走进电影院貌似还是4年前,也是一个朋友拉我去看小破球1,2出来后我期待挺久了,但是害怕续作风评滑铁卢一直没敢去,看了看评论这才和别人组团去刷,今天正好。 所以,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去看小破球2,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7.世界意识的约谈 路禹曾听璐璐过,奇维塔松鼠人的苦难并非梭伦官方的特意针对,正相反,当时的梭伦为了稳住南方各种族还时常给予他们政策上的协助。 但在漫长的梭伦统治历史中回顾,奇维塔却始终灾难连连,而其中受伤最重的也总是这群几乎没有几次举起过反抗大旗的老实松鼠人。 就像一个谜题,始终萦绕在松鼠人内心——为什么是我们? “为什么是我们……” 那个怯懦的女声在发抖,不解与悲伤如开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她那惨白、残缺的灵体用力地抱着另一个已经看不出人型的灵体,嚎啕大哭。 短暂的思绪断片让三煤球都没有意识到“她”是如何从一堆怨灵之中分离出自己的哥哥。 “孵化者,吃掉它!” 没有了卡尔登的控制,怨灵正在变得暴躁,以它的身躯为圆心频繁释放的怨力让三煤球即便有孵化者阻隔也眼前一黑。 出乎三煤球意料的是,孵化者的吞噬进行得非常顺利,没有了操纵者,怨灵体内作为核心的灵魂根本无法维持,只剩下了癫狂地无差别攻击。 在付出了半个身子近乎被怨灵侵蚀到消失的代价后,孵化者成功将这些已经发疯的灵体核心消化殆尽。 只不过路禹没有兴趣看这一次它能孵化出什么,在轻轻抚慰这个被怨灵弄得颤抖不已仍硬着头皮作战的“孩子”之后,便驱散了它。 “领主大人,就在刚刚……小猫女在睡梦中去世了。” 三煤球听着新绿发来的通讯,注视着不远处仅剩的两个灵体,淡淡地回复:“我知道……我看到了。” 小猫女的哥哥脆弱的灵魂不堪重负,正在消散,在解脱后终于再次拥有属于自己意识的他只来得及轻声向周遭默念一声“谢谢”。 三煤球注视着小猫女剩下的半片灵体,诧异于她究竟是如何将自己从怨灵的控制中解脱出来,又是如何死后一瞬间出现在距离晨曦领如此遥远的此处。 小猫女转过残缺的身子,直面三煤球,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上满是悲伤。 “奇维塔的原生松鼠人,绝种了。” “我……是流淌着他们血脉的最后一个族人。” 璐璐惊愕:“绝种的意思是……奇维塔这一系,无论混血和纯血都……” “我听到了很多很多的声音,他们指引着我来到此处……并且指引着……” 小猫女将手放在自己仅剩下的部分灵体之上,轻轻紧握,那里便出现了大量的裂纹,一枚光球被她稚嫩的手高高托举而起。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救了我,但也许这就是我们这个种族可悲的命运吧…这是我能为你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请收下这些灵魂用自己肉体所感受到的残破知识吧,如果是你……一定能理解这股力量,并正确使用。” …… …… 莎拉敏锐地察觉到附近灵体游弋的力量,循着感知望去,却只看到了正在随魔力流动而消散的烟尘。 一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在她内心中升腾而起,注视着远处仍是一片黑暗的战场,莎拉像是能感知到黑暗中存在的另一个灵魂。 黑墙之后,不断折磨卡尔登的召唤物也在此时与路禹产生了奇特的共鸣,卡尔登的施法动作与调动魔力的姿态与小猫女所给予的知识开始融合。 璐璐看见了怨灵中蕴含的“精法”。 塞拉看见了卡尔登融合灵体的技巧。 而路禹则是一点点移动视线,凝视着莎拉所在方向。 “这种感觉……和第一次与欧尔库斯遭遇时一模一样。” …… …… 莎拉捂着心脏,从手心传来的跃动令她不安又兴奋:“这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会吸引着我向那里前进?” “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 …… 强烈的眩晕感突然降临,毫无征兆,像是要将路禹的意识引导向别处。 路禹可太熟悉这种滋味了,他曾经品尝过了许多次的召唤神殿传送竟然突然出现。 与其同时,黑墙上的门扉也被一股无形之力强硬的关闭,召唤仪式陡然浮现,这是强行驱散的征兆! “伱想得美,现在绝对不会还给你。” “我也不会进入召唤神殿!” 路禹大喊:“璐璐,塞拉,帮我!” “我哪都不去,就要待在这具躯壳里,有什么事,等我杀了莎拉再说!” 彼此意识均有融合的两人迅速发力,阻挠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干涉。 “追上去,只要追寻着这种悸动,就一定能找到莎拉,她躲不掉的,这是先驱之间第一次会面一定会感受到的‘讯号’!” 闻言,璐璐和塞拉大喜过望,他们一直以来都无法找到莎拉的行踪,在偌大的梅拉精准定位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然而,只要,等等…… 先驱共鸣? “你的意思是说?”璐璐大惊。 “这是伪装,我们暂时窃取了卡尔登的身份,现在的我们,就是死灵先驱!” “那‘祂’岂不是?” “‘祂’已经发现了,正在试图收回卡尔登的灵体,如今卡尔登被困在属于召唤物的轮回之中,无法重回‘祂’的怀抱,这本就是犯规。” 路禹头疼欲裂,即便有璐璐和塞拉的协助,意识也在一点点远离躯体。 “尽全力去追,卡尔登拥有的怨灵制作之力,莎拉大概率也有,决不能让她将这份知识复现!” “那你怎么办!”璐璐发现了路禹正在虚弱下去的意识。 “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只能去和祂聊聊了,璐璐…塞拉……交给你们了。” …… …… …… 再度睁开双眼的路禹没有出现在召唤神殿,而是与第一次踏入意识空间时一样,看见了一片白茫茫,似乎没有边际的世界。 一个身影静静地站立在路禹不远处,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似乎已经注视着他的睡颜许久。 路禹也看到了她,然而内心却只是微微一颤,随即便恢复平静,淡定地起身。 “你不是我的璐璐,不要试图套着一层皮骗我。” “你只是个塞格罗一般的召唤先驱传声筒投影。” “璐璐”微微一笑:“召唤先驱路禹,我只是单纯希望对话以大家都不抵触的方式展开。” “那你就不应该变成璐璐的模样,那是我喜欢的人!” “变成塞拉可以接受,我也能立刻做到,如您所说,我只是传声筒,一切为了沟通服务。” 这位召唤先驱似乎本体是一团凝胶,在变形过程中路禹看到了它好似果冻般弹软的躯体。 路禹没有与她纠缠的意思:“你想让我放弃卡尔登的意识?” “与一号一般,你又一次让知识的边界得到了拓展,令召唤的素材变得丰富,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些风险。” “你是指我逆转召唤仪式,利用基础的召唤法阵实现了‘描述描绘’,并复刻了‘支付代价’这个古老规则强行把那个家伙降临吗?” “应该说,你已经超越了历史上所有的召唤师,在你之前从未有人能做到如此出类拔萃,你做到的这些操作,每一项都足以诞生一位新的先驱。” “相信我,即便是传声筒,但我身为曾经召唤先驱的魂灵此刻仍是在为你欢呼的,您毫无疑问就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召唤师,是当之无愧的王。” 被强行脱离躯壳带到此处的怒气因为这句话稍微降下去些许,但是路禹仍不打算轻易放过卡尔登的灵体。 “祂让你出现是有目的的,不如直说吧。”路禹不再委婉。 “交出卡尔登的灵体,如今的你仍未抵达那份能单独自造轮回的高度,这超越了规则本身。” “如果我不交呢?” “你对他的怨恨无非在于他对于生命的漠视,你所渴望的无非是赐予他永恒的折磨,那么你已经做到了,在那个时间概念被你扭曲的召唤物体内,卡尔登已经经历无数人生,他的意识早已分崩离析,只剩下了空洞的躯壳,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思考。” “你折磨的已经不是杀人的卡尔登,而是逐渐在轮回中诞生出新人格的另一个存在……路禹,你远比我清楚,你制造的这个怪物,虽然最初设定为‘梦境’,但在轮回的概念出现后,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会让这个混沌的召唤物逐渐开悟,它并非没有风险的乖宝宝。” 路禹直视眼前的璐璐,深呼吸,鼓足了勇气。 “我能获得什么?” “我以为你早清楚祂不会和任何人做交易,而且祂也不存在个体意识。” “我以前是这么坚持,但是在我完成召唤时,身前浮现出了召唤手册,那本该是被祂拿走的力量,那一刻却突然出现,我以为……” “你以为那是祂给你的力量,而非你本身的力量?”璐璐反问,“路禹,你应该正视自己了,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强大,无论是内心,还是实力。” 璐璐忽然笑了,她一挥手,将躲藏在路禹身后的那一堵黑色墙壁摄入自己手中,轻而易举地从门扉之中抓取出早已不知道陷入了多少次轮回的卡尔登灵体。 随着璐璐随手一扔,卡尔登的灵体坠入远处的空间之中泛起阵阵涟漪,随之消失不见。 至于黑墙本身,璐璐饶有兴趣地观察了一会,曾经身为召唤先驱的灵魂在这一刻熊熊燃烧,最后轻笑着打了个响指,唤出了召唤仪式,在这片特殊的空间内,将其真正意义上驱散。 路禹想要阻止,但璐璐却拦住了他。 “好好送送他即可,有些东西,未来你总能再次拥有。” 这段话意味深长,路禹与璐璐对视了一会,深呼吸,后退,目送着黑墙门扉后那个不断跳动的人型轮廓离开。 路禹直勾勾地注视着璐璐,欲言又止。 “你们对召唤的摸索其实已经即将触摸到那个关键所在,欧尔库斯先驱的方向是对的,而你已经在不久之前亲自证明了这一点,至于这条道路会通向何方,我不能告诉你。” “而且还有一些力量,你们确实有所忽略,比方说……先驱并非你们的终点。”璐璐向着前方的虚无一挥手,欧尔库斯构建的召唤神殿映入眼帘。 粉蝶、红发、蛇人、欧尔库斯四人都在。 “放心,他们看不到我们,这只是投影……我希望告诉你的就是,蛇人他们所说的竞争是真实存在的,但同时,召唤师本人对召唤的理解其实也是晋升的途径之一,你能够再度唤出‘召唤手册’只能说明……在那一刻,你内心,你所理解的召唤之力超越了阈值。” 路禹听得云里雾里,第二次与“祂”沟通,却远不如第一次理解的内容直白。 “听不懂没关系,我觉得你很快就能理解了,尤其是在你看到某些力量诞生之后……大海会给你们带来启示。” 路禹想要揍谜语人,但是想到她也只是个传声筒,也就忍了下来。 “我要去杀掉莎拉,‘祂’不会阻止吧?” “‘祂’不在乎。” 得到想要的回答,路禹深吸一口气:“送我回去,我要完成剩下的事情。” “顺带一提,你那本召唤手册上相似的召唤物,在召唤渠道上已经失效,‘祂’不会给你再度留下可用的空间,望你不要在与莎拉的战斗中才记起这点。” 路禹冷漠地回头:“以后我能召唤他们吗,我要一句正面回答。” “可以,只要你能拥有足够的力量,你便能呼唤他们。” “我暂时窃取的先驱共鸣呢?” “自然也能暂时使用。” “那就送我回去,我和莎拉,不死不休。” …… …… 路禹离去之后,虚假璐璐变成莎拉的模样,又变成塞拉的模样,微微笑着。 “现在的年轻人啊,我要不要告诉他,其实莎拉根本不掌握怨灵之力的具体知识呢?” 伴随着世界意识一点点将她的力量抽回,虚假璐璐的身体一点点黯淡下去,即将消失之际,她欣慰地笑道。 “召唤终于迎来了能带领它中兴的先驱……” (本章完) 548.这,就是我们的葬身之地。 还对先驱共鸣心存疑惑的莎拉赫然发现远方地平线之上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小点,转瞬间便在视野中扩大了几分。 “莎!!!” “拉!!!” 两个女声重叠,愤怒的咆哮如惊涛骇浪。 莎拉愕然,她看不到卡尔登是如何失败,如今直面两个她想象中的“善良人格”,不禁在心中对卡尔登破口大骂:“我让你磨灭的是两个女性人格,你连这点都做不好吗!” 唤起事先准备的替身,莎拉悄然隐匿,遁入远处的山脉之中,还没等莎拉借着地势脱离,身后涌动的魔力紧随而至。 “直接无视替身?”莎拉惊了,这可不是第一次与煤球交战时做工简陋的躯壳,而是一副更有迷惑性,由高等死灵之术构成的全新之作。 “这一回,你别想跑!” 塞拉和光箭与璐璐的热光束构成了绚烂的魔法光幕,将莎拉所在的区域完全覆盖,红与白的“星辰”自天穹之上坠落,密不透风地坠向地面,爆炸轰鸣之声此起彼伏,炽热的火光照亮了傍晚的天空。 担心作为召唤师的主人格正在酝酿召唤,莎拉没有纠缠的念头,唤出些许灵体飞蛾扑火般迎向煤球,顺手布置出一片范围空前巨大,能够干扰魔力感知的灰雾,她二话不说扎身其中。 “还能找到方向追上来?” 又一次逃遁出极远距离的莎拉意识到了不对,眉头紧蹙,最终她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个方向,嘴角上扬。 “也好,那就来吧。” …… …… “你回来了,这么快?”感知到路禹重新融入煤球之中,璐璐惊喜道。 塞拉则是关注着另一件事:“先驱的共鸣还能持续多久,这是在欺骗世界意识,祂迟早会察觉。” “祂已经察觉了,只是暂时还未收回。”路禹说,“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错过……我们也许没有下一次了。” 追寻着远处的莎拉,三煤球进入了梭伦正统国境之内。 不知是慌不择路还是有意为之,莎拉完全没有避讳人群的意思,径直穿越了两三个人口密集的城邦,而这每次都让三煤球心跳怦然加速——只要莎拉想,她又可以制造出数量庞大的尸群。 然而莎拉没有这么做,她只是闷头逃窜,对于那些有所感知浮空迎敌的魔法师,她也是随手释放出几道威慑性的魔法,吓退众人后便不予理会。 沿途愈发荒僻,在经历了最后一处人口密集区后,长达一天有余的猫捉老鼠游戏进入了新的场景。 “这里好像是梭伦的尼德凯尔矿区?” 看着地面上一闪而过的废弃矿坑与矿洞,璐璐脑海中浮现出了些许记忆。 尼德凯尔矿区,梭伦中南部巨大的富矿,不仅盛产魔力水晶矿这种魔法师中的硬通货,也产出着各国贸易、金属冶炼急需的各种金属,更有人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玉石矿,宛如神明的藏宝库。 梅利亚斯统治时期,这里便是巨鸮著名的钱袋子,对这里进行了数轮毫无节制的挖掘,将这片曾经还有着秀美风景的区域直接变成了寸草不生,怪石嶙峋的丑陋之地。 梭伦建国后不到一百年便进入了竭泽而渔的模式,将这片曾经被称为神明宝库之地变成了废墟,矿脉枯竭也让这里的人口迁离,只剩下了魔物与渴望一夜暴富的掘金者。 因为存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矿洞,大多数实力不足的掘金者往往会被困死于地底,或是被隐藏于阴影之中的魔物当做点心享用。 “莎拉想躲进矿洞里?”璐璐猜测。 先驱共鸣的频率正在减弱,一旦被莎拉利用矿洞躲开魔力感知,那么在共鸣结束后…… 想到这,三煤球没有犹豫,紧随其后,一头扎进了深不见底的废弃矿坑之中。 因为长年无人养护,这里的矿洞被风吹过随即一同发出“沙沙”的声响,让三煤球担心坍塌与坠落只在一念之间。 因为体型优势,三煤球没有循规蹈矩地走原有的矿道,而是凭借感知钻过一个个正常人根本不可能进入的细小孔洞,抄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捷径缩短着与莎拉的距离。 微弱的共鸣仍在继续,三煤球清晰感知到,莎拉的移动速度变得缓慢,而彼此的距离已经相当接近……就好像两者已经重叠。 “正下方!”璐璐强大的魔力取代了已经衰弱的共鸣完成了找寻工作,她的触手毫不犹豫地戳入矿坑那灰黄的泥土之中,灼热的气浪全力灌注,霎时间这片暗无天日之地迎来了也许是数百年间最明亮的一瞬。 “继续向下!”璐璐没有停,触手再次轰击地面,将下一层矿道击碎。 此时的她已经不考虑这里是否会因此掀起一场坍塌的连锁反应,必须要把莎拉留在此处,有一个结果。 耀眼的火光溢满每个角落,地面开裂、坠落,阻滞的魔力感知顷刻间为三煤球带来了下方“豁然开朗”的信息。 连续两层的崩塌让整个矿道回响着渗人的声响,像是潜藏在黑暗中择人而噬的猛兽发出的咆哮,那声浪所到之处,矿道开裂,泥沙俱下,古老的支撑结构发出阵阵哀鸣。 与碎石泥沙一同降下的瞬间,三煤球诧异地注视着周遭忽明忽暗的魔力水晶——这一层竟是有照明的。 迷雾之中,三煤球环视四周,这一层异常开阔,隐约还能看到一些曾经的掘金者留下的痕迹。 “没有正在运作的法阵气息。”塞拉说。 璐璐用触手指向了莎拉所在的方向:“除了莎拉的魔力,还感受到了一个奇异的魔力源……很怪异,说不上充盈,但是感知时,有明显阻滞感。” 莎拉抵达这一层之后便不再移动,路禹可不认为她是认命了。 三煤球迎着唯一一条魔力水晶被点亮的矿道缓慢前行,道路的尽头是一个被暖黄色光亮点缀得有些温馨的石室,门口躺着一块四分五裂的巨石,看大小,似乎它本来应该正好挡住这处石室。 石室很开阔,约莫有一个标准足球场大小,内部空荡荡的,仅有几把也许是当初掘金者打磨的石凳,除此之外便是洒落一地的石子,一些开采晶石时留下的晶屑颗粒,墙体上四处可见的坑坑洼洼是当初开采的痕迹,而不知道是哪个苦力矿洞断裂在墙体之上的半截镐子,则跨越光阴让三煤球一愣。 披着黑色长袍的莎拉坐在石室内部为数不多的凳子上,翘着腿,单手托腮,那张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奇妙的笑。 “能说说为什么能一直锁定我的方向吗?”莎拉问,“我可不认为你之前就拥有这种力量。” “上次交流时我没有告诉你先驱的第一次见面会存在共鸣果然是正确的。”路禹说。 “不同流派的先驱也会如此,这不可能,我们见过!” “不,我指的是同流派的先驱。”路禹触手上魔力涌动,“因缘际会,我暂时窃取了卡尔登的先驱身份,我回答完了……” “请你……去死吧!” 孵化者应声降临,轻轻地呼唤着“妈妈”。 潜藏在石壁之中的灵体幽幽现身,数量众多的他们与墙体融为一体,缓慢活动,好似展览馆中的人像画复生。 灰灵与孵化者激战的瞬间,三煤球三个意识战意全开,径直冲破了一体迎上前来的血肉巨物,无视满身血肉污秽,直逼莎拉。 莎拉拿出不知从哪个学派获得的利剑,挥舞出道道刺眼的亮光,激射出一发又一发圆弧状的光刃,将三煤球的触手逼退。 “真的要不死不休吗,你们召唤又何必要管死灵的事,你只是这个大陆的过客,即便不是,你以为把我杀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莎拉一剑斩断塞拉释放光箭的触手,却被璐璐触手喷射出的炎息烧穿了披风,只能狼狈地解下,顺势甩向三煤球。 “不用再提合作的事了,我们绝无可能!”路禹提前堵住了莎拉的话。 “你就这么憎恶死灵吗,这是这个世界未来的趋势,难道你能阻止灵体的诞生吗!” 璐璐的两根触手刚刚钳制住莎拉那柄不知被什么附魔格外强大的剑,便遭到了一道卷轴的照射。 聊天室响起了大量无意义的混乱之音,嘈杂得三人互相都无法感知到对方存在。 “精神卷轴,这种感觉……萨耶尔的!”璐璐头疼欲裂,大喊道。 “回答正确,这是我这次袭击学派最大的收获。” 被萨耶尔遗留的卷轴直击,三人头晕眼花,只得暂时退后。 短暂的交火,即便均未出全力,但双方都不太好受。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坚持什么,或许这个大陆有什么你必须从生者身上获取之物?”莎拉将剑横在胸前,喘息着说,“如果是这样,我再退一步,从明日起,我离开梅拉,前往别的大陆,这里归你,不知道这样的决定你能否知晓我的诚意。” “莎拉……我说过了,要么你死,”路禹没有等待脑海中的杂音平息,咬牙切齿地操纵着身体再度向前,“要么我亡!” 不躲不闪直接撞进灰雾之中,三煤球顶着强烈的魔力腐蚀直扑莎拉眼前,无数的触手从身体的黑雾中钻出,化作一道道利刃剑指莎拉的躯壳。 “血肉巨物!” 从地底而下钻出的巨手将延伸的触手尽数挡下,心有余悸的莎拉急退不止,脸上的表情也终于变成了愤怒。 “你是没听懂我的话吗,我们是引领这个世界流派进步的先驱,我们没有直接冲突,你一定要逼着我下死手吗!” “怨灵之力。”路禹想起了灵体都只有一半,连笑容都无法看全的小猫女。 想起了那无数被血祭后成为“伥鬼”协助卡尔登残虐生者的巨大怨灵。 “从你给予并操纵卡尔登去使用怨灵之力起,我们就没得谈了!” 依靠着煤球之躯以命相搏的气势没有震退莎拉,她先是愕然,而后同样咬牙切齿:“我根本不知道怨灵融合的具体知识,那是卡尔登才掌握的知识!” “抱歉,我无法相信你。” 莎拉对卡尔登的怨灵融合具体技术一无所知不是撒谎,为了让卡尔登无法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为先驱的事实,也为了他能够自信的去送死,莎拉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他。 而这个过程中,担心被卡尔登察觉到异样,莎拉没有主动问及过具体的知识细节。 此时的她只想把已经死去的卡尔登拉出来,将他的亡灵摆在路禹面前当面拷问证明自己的清白。 然而已经没有可能了,在璐璐的触手刺穿莎拉手臂的那一刻,痛觉唤醒了莎拉小时被孤立、欺负的最深恐惧,她的眼眸逐渐被寒冷覆盖,声音中涌现出彻骨的冷意。 “煤球,这是,你逼我的!”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么就来吧!” 仍然活跃在墙体之内的灵体听令而出,齐刷刷钻入被一层尘土覆盖的地面,他们前仆后继,构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河流。 “路禹,不太对劲,我们脚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释放出强大的魔力。” “是魔法阵!”塞拉意识到了让她不安的源头来自何处,“怎么可能,这里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魔法阵,它的魔力边际容量远超我的感知,而且……它正在自动吸收周围的魔力,像是活着的!” 璐璐一触手抽开了莎拉,刚想要让路禹逃出这片法阵主导的区域,却突然看到了魔力凝聚之下,已经浮现出了一道半透明的墙体,将内外隔绝。 莎拉哈哈大笑:“煤球,这里就是我为我们选的葬身之地。” “这到底是什么?” 遥远的记忆开始复苏,奇异的感觉在璐璐和路禹体内闪烁。 “这该不会是……” “大型的天然传送法阵吧……” “很不错,你们回答正确了,这就是我费劲千辛万苦寻找到的,能够彻底杀死你的福地。” “再强大的身躯,也不可能在燃爆和传送时产生的魔法乱流中存活下来……更何况,这个法阵本就是损坏的。”莎拉神情狰狞,“它不会有正确传送的可能,只会导向法阵破损,空间碎裂的未来。” “既然先驱皆是天选,就让同样天选之物来杀死我们。” 塞拉鄙夷地反问道:“谁说它不能正确传送?” “你真的懂传送法阵吗,外行。” (本章完) 549.莎拉之死 “你的意思是,它会正确传送?” “当然会。”塞拉笃定地回答。 莎拉突然激动:“可它是残缺的,你们刚才的反应毫无疑问也是被吓到了。” “我们不是被吓到,而是惊讶于在这种鬼地方竟然会有天然传送法阵存在……所以说你确实是个外行,很符合不同流派魔法师臆想对方知识的先入为主印象,你之所以会判断这个法阵会在魔力聚合的最高点崩坏,无非是看到了魔法阵连接节点早已损坏,可那些损坏并不影响魔力运转啊,最多就是法阵用完即过载。” 脚下的魔力开始升腾,眼看着三煤球悠哉悠哉,莎拉神情狰狞,向着正在聚合的魔力释放魔法。 三煤球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漂浮之力,被传送法阵高度凝聚的魔力牵引着飞向空中。 莎拉的魔力还未抵达魔力核心便被更为强有力的“流”撕碎,最终归于法阵本身。 “别做外行的事了。”塞拉慢悠悠地提醒,“在它凝聚周遭魔力完成初始启动后,你就不可能通过干扰的形式将其摧毁,它的魔力系数超出了我们所能倾泻魔力的极限。” 庞大魔力引发的共鸣将这古老矿道年久失修的支撑结构彻底摧毁,多米诺骨牌式坍塌已经开始,滚滚雷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莎拉实现部署在矿洞内的灵体想要靠近,却被漩涡般的法阵瞬息间卷入其中,化作启动能量之一。 “你刚才不是喊着要和我同归于尽,且毫无惧色吗,为什么听到法阵能正常启动这么气急败坏?”察觉对方意图的塞拉畅快得大笑,“屠杀学派,从他们身上获取古老的知识似乎没有站在你的那一边……哦不,其实应该是睿智的死灵先驱,相信了学派那群人的断言,反受其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一个憎恨学派的魔法师,居然会将计划的关键一环系于他们之上。” “莎拉,你是我见过最幽默的魔法师。”塞拉问,“也难怪,毕竟你根本没有足以解题的知识去判断这个法阵,只能被迫相信。” “你,给,我,闭,嘴!” 在魔力的最高点,笑声与愤怒的吼声与坍塌之声完成了合奏,刺眼的光涌入三煤球和莎拉视野中的每个角落,他们的身躯像是被抛向了空中,被柔软的棉花托举,但下一秒棉花像是破了个大洞,他们无处借力的身躯开始不断地下坠。 习惯煤球之躯的三人并不觉得有什么,但莎拉却是脸色煞白,紧咬着嘴唇等待着这场漫长的坠落结束。 刺眼的光破了个口子,漆黑的夜幕闯入视线,环绕双方身体的庞大能量开始向四周逃散,归于自然——传送结束,目的地抵达。 这个天然传送法阵的坐标点在半空中,下方则是一片漆黑的密林,抬头望去,不远处则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远方隐约能感觉到些许水气,似是存在着辽阔的水域。 “涤魂之光!” 璐璐的数根触手释放出霍古同款龙族高阶魔法,分散式的光束如刀,旋转着绞向莎拉。 还在眩晕中的莎拉猝不及防,急退的一瞬间被涤魂之光扫过左手食指指尖,霎时间指节气化,灼烧感自指头钻向身体四处,莎拉浑身震颤。 塞拉自知自己的教国魔法对莎拉可能存在的反击手段效果不够看,因此直接化身电池为璐璐充电。 路禹则是召唤出了血肉战车,并让它与璐璐进行协同作战,自己也进入电池模式。 如果说三人之中谁在魔法师单挑中有着最为丰富的经验,谁的战斗水准最高,必然是璐璐。 这里四下无人,空旷,正是喜欢大开大合的璐璐最理想的作战场地! “就算你是死灵法师,也不可能虚空召唤灵体,传送法阵可没有把你其他的预备手段一同带到此处,现在是正义的一对一时间了。”路禹说。 魔力前所未有的充盈让璐璐心潮澎湃,头顶两枚“太阳”,一堆触手搓鬼火,一堆触手放射涤魂之光逼迫莎拉进入血肉战车喷射腐蚀性血水的区域,看着曾经鬼鬼祟祟躲在阴影中给他们带来无数麻烦,为梅拉带去灾厄的死灵先驱如同猴子般乱窜,她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几度。 “杀了你!” 一颗太阳摇摇晃晃地坠地,沉寂了片刻,地动山摇,剧烈的爆炸将周遭的树木尽数折断,明艳的光即便在数公里外也肉眼可见,深红色的火焰窜天而起,高温气浪则拍打向每个方向,点燃了这个寂静的夜。 莎拉以被血肉战车触手抽中胸腹的代价逃开了爆炸的中心,但恐怖的威力令她不得不祭出从学派宝库中找到的两张高阶水环屏障卷轴。 由无数道水环编织而成的天体仪结构屏障波光粼粼,精纯的水元素在人造太阳落地的一刹那蒸发过半,若非莎拉保险起见启动了两张,恐怕…… “这可是由精通防御的八阶学派首席与一众学徒共同注能的卷轴……你在开什么玩笑!” “玩笑?”一直以来有力无处使的璐璐终于畅快了,“你像是个耗子东躲西藏,依靠死灵造物与我们周旋,我也一直只能跟着憋屈,不能好好地出力。” “怎么了,伟大的死灵先驱,失去了数量庞大的灵体,你看上去一无是处啊。”璐璐嗤笑,“你甚至可能打不过他唤出的血肉战车。” 血肉战车也感受到了路禹那颗愤怒的心,为了追求效率竟然直接引爆了车体上的肉瘤,又瓦解了莎拉一张卷轴。 莎拉阴恻恻地注视着漂浮在天上的人造太阳,以及正在那之下凝聚火焰长剑的触手,她紧咬着牙关,身子微微发颤。 “如果没有贪心卡尔登的那点知识!” 身为先驱,自然会被强大的死灵知识所吸引,当这份知识出自另一个先驱之手,而他仍未自知时…… “让他去和煤球两败俱伤,而我只需要根据他透露的内容,观察现场施法就能试图还原。” “先驱只能有一个。” 这是萦绕在莎拉内心中的魔音,从小开始便一无所有任人欺辱的她好不容易享受了主宰他人命运的滋味,决不允许有人分享她这份至高无上的权利。 被卡尔登所吸引,一切部署改道,让一切都仓促了起来。 “你这么想和我同归于尽,看来已经找到了舍弃生者躯壳的方法。”路禹问,“我很好奇你所准备的是哪一种方案,残魂还是完整的灵魂?” “人造”太阳蠢蠢欲动,死死锁定下方的莎拉。 “残魂对你的风险太大,如此谨慎的你必然不会选择,那么必然是完整的灵魂了……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能够容纳自己新灵魂的容器。” “灰灵现身!” 莎拉体内喷涌出数道灰蒙蒙的气体,它们飞速飘向不远处待机的血肉战车,阻滞了它的车轮。 又一张卷轴被莎拉翻出。 璐璐匆忙将手中的人造太阳丢下,逃也似地离开了卷轴锁定的范围。 在爆炸的热风中,头晕目眩的塞拉高声问:“那是什么卷轴?” “太浪费了,太浪费了!我一定要把她烧成灰烬,这个奢侈的家伙,到底屠了哪个学派,竟然还有萨耶尔的卷轴!” “你这个恶心的怪物,给我放手啊!” 莎拉的咆哮让脑袋被震得麻木的三人找准了方向,他们冲破爆炸的尘埃赫然看到被灰灵腐蚀掉了车灯、车轮以及大片血肉的战车依靠着本体一大团腥臭黏腻的肉块延伸出海量黑色的触手,紧紧地捆住了想要逃跑的莎拉,并将她一点点紧贴自己的身躯。 场面像是莎拉陷在软和的血红色软床之上。 大量的腐蚀性的灰色气体正在一点点融化血肉战车,但是它却不为所动,坚决执行着路禹的命令。 璐璐飞速落下,一把夺走了她攥在手心的一枚晶石。 塞拉眼尖,瞬间断定这是一种石巨人的魔力核心,据信也是它们容纳灵体与意识的所在。 “这就是路禹所说的‘命匣’?” “将最初的意识寄存于其中,完成肉体的超脱,最终能以亡者的姿态重返世间……看样子你确实摸索到了这项知识的门槛,不……以你在传送法阵说要同归于尽的表现来看,你应该是有不小自信的。” 莎拉怒目圆睁:“你一定要阻止死灵流派兴起吗,召唤与死灵一定要水火不容吗!” “你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正直的好人吗,别搞笑了,演戏久了把自己都骗过去了是吗?看看你召唤的那些怪物吧,哪个不是倒映了你内心的狰狞可怖之物,你与我们皆是一路之人。” 璐璐冒着火的触手按在了莎拉的脖颈之处,烟气飘起,难看疤痕浮现于雪白的皮肤之上,然而莎拉却一点也不在乎,眼神中也没有一丝一毫恐惧。 她的视线似乎想要穿透煤球之躯那朦胧的重重黑雾,看透路禹的本心。 路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飘飘地说:“你这样的人,以后会越来越多,也许未来我的热血会逐渐燃尽,也会被无尽的衰朽拖进轮回之中……所以现在,我会做我觉得该做的事情。” “这是我一路走来,那些伟大的魔法师,伟大的人,用自己的一生告诉我的事情。” 克洛伦斯、凡妮莎、萨耶尔,还有劳伦德……他们所传达的知识,为路禹送上的忠告于此刻回响。 莎拉哈哈大笑,前仰后合。 “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家伙为什么会拥有那么强大的召唤物,为什么能让这些阴暗可怖之物服从,你说的话……愚蠢,愚蠢透顶!” “什么热血燃尽,什么该做的事情,你是什么烂好人!”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赢,为什么会受到上天眷顾成为先驱者。” “踏上这条道路的人哪个不是不择手段,而你竟然还心存了良知……居然还会对比你弱小的人心存怜悯,为什么?” “为什么要可怜那些家伙,为什么偏偏是你这样的人能活下去,而我却会失败……”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在我的小时候从没有出现过,明明只要有一个人能帮帮我……我都会乖乖当一个魔法师,这样的人从未有过,却却偏偏要在我即将成功之际阻挡在我身前!” 莎拉歇斯底里,那张还算精致的脸蛋变得狰狞,她直视天穹:“这就是你的恶意吗,我这一生到底获得了什么,你都为我安排了什么命运?” 她以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力挣脱了血肉战车的触手,将露出白骨的手指向天穹。 “我的童年无人怜悯,我的青年时期受尽欺辱,而此刻,我却看到了不属于我的那份善意……既然这就是你的引导,是你的玩笑……” 莎拉用尽全身气力向天咆哮:“我诅咒你。” “我以我仅有的一切诅咒你,我的灵魂永远不会进入你所容纳的轮回,你所构筑的‘未来’必将被万千生灵唾弃。” “他们会觉醒的,他们会憎恨的。” “到那一天,我会在死亡的彼岸重生,毁灭你所有的秩序。” “世界意识,我以此名向你发誓,无论多少个轮回,我终将重返你所构筑的世界,直至看到你湮灭的那一刻。” “所有被遗弃者将越过你的轮回,来到我的身边!” 三煤球感受到了莎拉内心喷薄欲出的怨气,那是与卡尔登所制造怨灵完全一致的力量。 她的声音凄凉而冰冷,久久回荡于天穹之上。 “最后……能告诉我你的真正名字吗?”莎拉问,“我不希望带着遗憾死去,至少……我想知道自己究竟输给了谁。” “路禹,晨曦领路禹。” “璐璐缇斯。” “塞拉……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另一个身份。” 莎拉的眼睛忽然瞪大,许久,她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眼泪横流。 “原来如此……我不恨你们……但我也不希望你们决定我的命运。” 话音刚落,莎拉眼角淌下了两行血泪,鲜血从她的嘴角、耳朵汩汩流出。 她的气息一点点弱了下去,末了,她嘴角上扬。 “死亡绝对不是我的终点,我坚信,即便没有容器,我们也能再次见面。” (本章完) 说下医院检查结果 拍了ct,确诊是腰间盘突出,这也解释了我工作后经常出现的腰扭伤状况。 医院给出的方法一个是微创,一个是在没有压迫到神经前暂时按摩加针灸治疗。 老实说我比较迷茫,因为在检查出来之后家里人有些反对我写小说……他们认为我长时间坐在椅子前是搞坏身体的重要原因,虽然有些收入,但是这些收入根本无法与身体的损耗相比。 “你的未来还很长,你有想过自己身体能撑多久吗?” 家人的话让我的确不知道怎么反驳,可不损耗身体,我又哪有更多的收入呢? 他们在关心我的身体,我想的确是他们的未来,毕竟他们的年纪已经上来了。 茫然,真的很茫然。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说下医院检查结果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给腰放一天假 原因基本如凌晨发的那篇所说,感觉后来看小说的人连着看两篇感言也不好,所以过了今天这份请假条会删除,这是为还在追更的读者发的。 明天更新会一切如常,目前我在摸索语音输入等方法,有效解决腰椎问题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给腰放一天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0.噬魔树的眼珠子们 尽管厌恶她的所作所为,但路禹还是给予了莎拉这位最初的死灵先驱最大的尊重,他阻止了涎水直流的血肉战车的进食欲望。 璐璐的火苗点燃了莎拉这具为她招致了无数苦难的躯体,令她一点点化为尘埃消散于风中。 “如果没有卡尔登这个变数,我们确实拿你没有什么办法……”看着跳跃的火光,塞拉心情逐渐平静,内心的愤怒被抚慰后,她终于可以轻松地对这位迄今为止遭遇过最棘手的魔法师做出评价。 孵化者四处游荡,路禹下达了最高指示——周围所有活动的灵体尽数消灭。 并非所有人死后都会形成灵体,但莎拉这样对灵体操纵之术有着独到见解的魔法师路禹坚信她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在整理莎拉的遗物时,璐璐发现了一张还未使用的土属性防御卷轴,一张萨耶尔的攻击性精法卷轴,以及另一枚石巨人之心,看样子是担心灵体脱离躯壳出现意外做的特殊准备。 如果那个传送法阵确实残缺,最终导向崩坏这个结局,与他们同归于尽之后,莎拉便可以顺势通过石巨人之心形成自己的死灵命匣,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永生者”。 “她没有提前完成这一切,这也就意味着,她也对这项魔法的最终成果有所忧虑吧。”璐璐喃喃,“如果没有人逼着她走出那一步,她也会恐惧最终迈过死亡的那一瞬……真奇妙啊,分明是死灵法师,见识了如此多生命的寂灭,也已经有了觉悟,但真正到了那一瞬间仍然会无可避免地胆怯。” 璐璐的话让路禹和塞拉不约而同想起了黄昏城中的克洛伦斯。 他度过了悠久时光,俯瞰那个时代大多数人,洞悉世事,是如此睿智、杰出,但垂垂老矣之际却不可避免地踏入了他曾无比鄙视的那群人的“轮回”,与他们一同躲避死亡。 “视死如归的,却是哥布林王吗……”路禹又想起了旅途起点所见到的那位王者。 来到这个世界如此之久,所谓王者气概,路禹只在他身上看见过。 分明是一族最强者,分明是亚斯周遭最顶级的魔法师,但在面临死时却异常从容,像是走向一条早就无数次踏足的归家之路。 塞拉布置的通讯法阵已经向晨曦领发出了信息,然而从黎明时分等到太阳跃出地平线普照大地,他们仍未得到回信。 后半夜不断在四周巡弋,配合着蝠鲼、小光、暗影军团影替们寻找灵体的孵化者回到了路禹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路禹的触手,而后连连摇头。 同样配合行动的须臾汇报到:“这附近没有一只灵体,我们的感应的范围内除了些许魔物和远处似乎存在的村落,其余一无所获。” 聊天室内,三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塞拉提议:“再等等。” 路禹没有意见,这一次他命令孵化者继续扩大感知范围,同时让蝠鲼、小光等向其余方向扩散。 这期间,他们终于得到了晨曦领的回复,根据时间和消息的失真程度,路禹推断这次传送将他们带到了梅拉之外的大陆,但并不是太远。 虽然好奇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但是目前却无法离开。 他们一直等待到日上三竿,等待到夕阳西下,孵化者等召唤物给予路禹的反馈依旧是“没有任何灵体活动迹象。” 这样的等待持续了两天,三人终于确信,莎拉没有灵体残留。 塞拉毫不犹豫毁掉了两颗稀有的石巨人之心,让孵化者将其中蕴含的魔力尽数吸干,避免出现意外,力求做到万无一失。 离开莎拉死亡之地时,塞拉突然幽幽地问:“你觉得她死透了吗?” 路禹和璐璐陷入了沉默,他们都听出了塞拉语气中的忧虑。 在死亡的定义已经出现了变数的当下,大家无法轻松断言,更何况莎拉还是死灵的第一代先驱。 璐璐忽然笑了,她骄傲地说:“就算她没死透,我可不认为再活过来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她能够恢复巅峰,我们又能到达什么样的高度呢?” “这可是一场不进则退的赛跑游戏啊,落后的人,时代会毫不留情地将他抛弃。” 积蓄在三人心头许久的郁气因为璐璐的一句话彻底散去,聊天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塞拉又一次开始哼唱教国的小曲,空幽的旋律引来路禹的模仿,但却被塞拉无情吐槽“五音不全,就连哼都哼跑调”。 负责掌控身体的璐璐飘得晃晃悠悠,浑身松快,尤其是听到塞拉和路禹进入最经典的拌嘴模式之后,更是下意识学着小鸟甩动自己的触手,好像那是翅膀。 在海边,璐璐找到了他们感应到的生者气息,只不过这个生者有些特殊。 这是一只约莫有两米多大小的海星,皮肤色彩呈现出浅灰向黑的渐变,第一眼望去,它的皮肤表面像是被人用红色的篮球网罩了起来,大量尖刺状凸起物构成了“点”,点与点之间相接的不规则线条酷似人体经脉,由五角星身躯的中心点向全身四处放射。 这只巨大的红色海星在沙滩上蠕动前进,路禹等人地突兀出现没有打断它的动作进程。 向着不远处退潮的海滩上望去,浪花之中,更多的海星露出了海水之下的一角。 他们寂静无声地登陆上了这片没有智慧生灵活动的滩头,身体中不断释放着与水属性亲和的魔力,像是在茫然地感受着周遭。 本想着询问地点信息确认位置的三人茫然地注视着这像是大迁徙的场景。 一束烟火于黄昏渐暗的天穹之上绽放,爆鸣声引得三人抬头查看。 “呜呜”的海螺声忽然奏响,那是与这片滩头截然相反的位置传来的声音。 “海螺号角,还有这个熟悉的魔力调动韵律……这是海妖在进军!”塞拉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璐璐躲藏。 璐璐左顾右盼,发现哪都不太合适,倒是海星攀爬过的松软海沙看上去十分不错,于是不假思索地扎了进去,触手拼命往下扒拉,身子用力蛄蛹了一会,彻底隐藏了自己。 头顶上的战斗已经展开,虽然没有办法直接目视,但魔力感知告诉三人,海星损失惨重,这甚至不能算是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茫茫多的言灵交织于半空中,魔力共鸣,现场飘荡着氤氲的水雾,强烈的腐蚀性令海星体表的鞭毛与棘刺“滋滋”作响,路禹甚至能脑补出铁板烤肉的画面。 这群海妖的普遍位阶并不高,但合击战力却相当惊人,也难怪哪怕在巨龙和梅利亚斯统治的时代,也没有向近海发动过哪怕一次征伐——不团结,松散结构的海妖才是威胁最小的。 “这是海星惧怕海里未知的力量上岸,被海妖狙击吗?”璐璐好奇。 塞拉也很疑惑:“不太像,按照尤妮丝和薇拉的说过可以判断,感觉到危机到来的只有海妖一族,其他生灵均表现得极为正常……确实存在一些智慧海星种,但是我从未听说过他们会大规模登陆,这不太正常。” 路禹的触手揪住了一只躲避战斗慌不择路顾涌过来的沙虫,如果这时候有人型,他的眼睛一定会闪闪发亮,想到某个美食,甚至会流口水。 “我怎么忘记这个美味的家伙了。” “美味?” 璐璐和塞拉注意力被吸引过来,但在看到路禹手上那一长条不断伸缩、蛄蛹,想要从触手中挣扎出去的虫子,声音突然陡然拔高。 “这就是你说的美味!” “是啊,很美味的……怎么,看不起虫子吗,哪怕是虫子也能成为绝妙的料理的,可以煲粥,可以煲汤,可以油炸当薯条吃,可以清蒸品味它的甘甜,和辣椒油凉拌,亦或是制作成沙虫干也是极好的……你们这什么心理波动,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你们应该对我的味蕾有所信任吧?” “说是这么说……可说到底,这是虫子啊。”塞拉表现得极为抗拒。 璐璐倒是在经历了初期的惊讶后下意识询问:“你都会做?” “当然。” “你吃我就吃。” “轰!”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将沙土抛向半空,呛人的烟尘直扑三煤球面门,一片黑雾中,蓝色的光束如激光刀般笔直切割而来,上一秒还在讨论沙尘的三煤球猝不及防被光束闷中,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三煤球手上的沙虫没能坚持到下锅便与不远处的一只大海星一齐灰飞烟灭。 只是感受到了一点痛感的三煤球也懒得理会这群海妖和海星的大乱斗,认了个方向便打算离开。 “快看,那有只会漂浮的黑色海星,模样很奇怪。” 海妖的声音让塞拉一愣,她认出了这是经典的梅拉语系,足以证明对方也是深受梅拉文化感染的大陆之一。 海妖螺号再度吹响,恢弘大气,颇有些许史诗风格的声场环绕这片海滩。 追杀其他海星的海妖不少都转过了头,用冷冰冰的眼神注视着三煤球。 “杀了它,它一定是邪祟附体海星后凝聚的产物!” 看着满天魔力光流如雨点般落下,路禹毫不犹豫召唤出了噬魔树。 “能吃多少吃多少,吃饱了就给我炸!” 虽然在场的海妖普遍位阶只有五阶,六阶只是少数,在整体战力上勉强能跟侵入晨曦领的海妖中的最差一等媲美,但是海妖不讲理的地方就在于言灵合奏,如果不耍小手段,硬钢,莎拉的死灵大军都要在他们面前栽跟头。 路禹力量的增进也让噬魔树有了长足的进步,如今的体型远比第一次召唤要魁梧,藤蔓与枝杈更为粗壮,那些密集遍布于枝杈上的眼珠子果实更是丰硕得压弯了枝条。 在场的海妖还未仔细观察这突兀出现的参天大树究竟长什么模样便顿感周遭魔力变得稀薄,原本顺畅的言灵颂唱充满了迟滞感,能够不断延伸的魔力感知像是撞上了一堵高耸入云的墙壁。 强大的魔力洗礼密集击打在噬魔树身上,让他本就苍老的身体摇摇欲坠,像是受伤的人,破损的枝干处汩汩流淌着墨绿色的汁液。 第二轮不过脑的言灵轰炸已经到位,噬魔树数根的大嘴终于张开,海妖颤栗地注视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嘴将周遭的魔力尽数鲸吞,他们调动的魔力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掐住,所有的魔力河流在这一刻尽归眼前这颗诡异的树木主宰。 只是一口,摇摇欲坠的噬魔树创口开始大面积恢复,耀眼的绿意闪耀不止,令这片傍晚的海滩平添几分生机。 枝杈与藤蔓上的“眼珠子”快速成熟,感受到即将破空而来的言灵之雨,它们争先恐后地离开噬魔树,微眯着,欢笑着,蹦蹦跳跳……跌跌撞撞地奔向海妖。 这也许是这群海妖第一次见到如此骇人的画面,数不清的眼珠子径直涌来,言灵虽能造成伤害,但却不足以致命,短短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到了面前。 像是得到了命令,伴随着第一个“眼珠子”高高跃起,浑身释放出耀眼的光亮,澎湃的魔力绽放开,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将最前方的海妖扫飞。 噬魔树的果实引发的爆炸此起彼伏,接二连三,在满天轰鸣中,不知道是哪个海妖高呼了一声“快跑”,随后便是连海妖螺号都无法制止的大溃逃。 近百只海妖争先恐后甩动尾巴向后疾驰,虽然爆炸造成的伤害比较有限,但是心理上直面那未知的恐惧却让他们无法冷静思考这一层。 他们清楚地听到,噬魔树上还未离开的眼珠子用不知道什么器官发出阵阵刺耳可怖的笑声,也看到了噬魔树那些愈合的窗口下时隐时现的眼睛。 三煤球木然地看着这群胆小的海妖逃离,颇有种我还没出力你就倒下的感觉。 而他们身后的海星,不知何时站立了起来,齐刷刷凝视着正在摇摆着藤蔓与枝杈,开心地与召唤师互动的噬魔树。 (本章完) 551.海中来客 作为海滩上还剩下的生物,三煤球只能选择向海星问路,可海星们却颇有种面面相觑的茫然感,体表的湿润的鞭毛在风中凌乱。 塞拉迟疑道:“好像,语言不通。” 璐璐问:“他们有智慧吧?” “明显是有的,虽然我们是无意间救了他们,但是,喏……” 当一只体积远比你大上不少的海星主动将口器展露,把胃外翻,而后吐出一大堆晶莹剔透的光滑石头,并当做宝贝一样推到你面前……画面很美,也很奇怪。 “原来海星是这么一个构造吗?”塞拉很庆幸自己没有人型身躯,不然刚才海星吐胃的一瞬间,她的表情可能会破功。 哪怕在路禹身边这么久,她抗性仍旧不高。 不需要语言也能知道海星在表示感激,但是路禹倒也不以为意,本就是误打误撞之间参与了交战,这里的事情他们就是过客,他们当下的打算还是趁早确认方向,返回梅拉,因为学派已经和黑尸会激烈交战了。 没有了卡尔登与莎拉两位先驱,黑尸会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术高塔投下的阴影,觊觎控灵术的各派势力完成了大团结,只是第一战,就把黑尸会的死灵大军打得节节败退。 晨曦领不断发来的讯息表明还有更多大事件发生,然而失真让三煤球没法准确拼凑出原貌,只能自行脑补。 三煤球通过在沙子上画图,建议海星返回大海,就刚才战斗中的表现来看,与海妖硬碰硬他们占不到太多好处。 海星操纵着一缕海水,歪歪斜斜地在沙子上作出回应。 “它这是什么意思……”璐璐好奇的看着逐渐成型的画面。 一只胖乎乎海星的身后是酷似菊石的庞然大物,以及鱼头人身的种族,似乎是害怕三煤球会错意,他又补充了半只被撕碎的小海星。 “看样子他们是被迫迁徙,途中路过这里啊,塞拉,菊石形态的智慧种族,你见过吗?” “至少在梅拉的海域没有,如果这只海星描绘时没有因为恐惧等原因特意夸大,那么这菊石也太大了。” “看来这次魔力潮,海里多了不少奇怪的家伙,难道说这就是海妖感觉到的危险?”路禹喃喃。 把噬魔树唤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树干以示鼓励,又跟跌落下来的“果实”抱了抱,路禹准备离开这处海滩,找个能说得上话的对象确认坐标。 沙滩上的海星齐刷刷抬头仰望噬魔树,动作整齐得像是排练过。 眼见路禹将要离去,那只与煤球对话的海星连忙吐出一点水泡阻止,而后不安地扭动身子,甩动着操控的水线指了指噬魔树,又指了指自己。 “它这又是什么意思?”璐璐又茫然了。 “谁知道呢,敷衍敷衍吧。”萍水相逢,路禹也没有和海星深入交流的兴趣,“噬魔树,你留在这,分它们几颗果实玩玩。” 吩咐完,三煤球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原地。 远离召唤师还能存在一段时间的噬魔树忠实地旅行着命令,它把刚刚结出的“眼珠子”抖落下来,万千低垂至海星们面前,任由他们抚摸。 一只只海星欣喜地靠近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的大眼珠子,喜不自胜地贴贴,好似那是什么珍宝。 如果路禹能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由衷地感慨:“世上还是奇怪的种族多啊。” 三煤球逮住了一个正在觅食的树精,由于行动缓慢,根系众多,这株老树第一时间大喊“请放过我的孩子们”,好似煤球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动不动就杀人全家。 树精所谓的孩子是成长在它根系之上的野花,浮现于褶皱的树皮之上那双人性化的眼珠子流露出极为不安的神色。 “这里是哪里?”路禹已经懒得解释因为煤球之躯带来的误会,干脆开门见山。 “这里……”树精愣了一会,“森精种把这里命名为格里达尔,莱特斯的人应该是把这里称呼为疾风之森。” “莱特斯……”塞拉思索了片刻,“很耳熟的地名,这里是古威尔?” 在树精身上得到肯定答案的塞拉恍然大悟,矿洞深处的天然传送法阵直通的是梅拉临近的精灵大陆古威尔。 六百年前的那次魔力潮让梅拉的梅利亚斯倒塌,大陆霸主迎来重新竞争之刻,最终好运站在了人族一侧,兴起的三个大国再度接手了巨鸮的财产,将统治延续。 然而在古威尔恰好相反,这里的人族于上次魔力潮中衰败,精灵种、血族、半龙人的崛起导致了人族近六百年命运多舛,不少人族也因此无法忍受地位落差背井离乡前往梅拉。 “距离梅拉倒是有些距离,而且因为魔力潮,通讯法阵的导向效果失效,我们直接横渡大海没准会迷路。”塞拉说,“找个海图向导和我们走一遭吧,就算是魔力潮比较危险,只要给足钱,也能让他们动弹。” 顺着战战兢兢的树精给出的指引,又在途中将一位冒险者卷到洞穴之中,和和气气地向他借了一块披风,三煤球大摇大摆地飘到了一条行人如织的主道上,而这条道路正是直通海滨城邦莱特斯。 由于过往梅拉的辉煌历史,受梅拉语系的人员迁徙影响,莱特斯的建筑风格也沾染了梅利亚斯的气息,还未进入城邦,三煤球便看到了远处高耸的大理石高塔,还是两座,中间衔接两座高塔的石桥清晰可见。 造访过这里的塞拉解释:“那是精灵制造的仪式塔,这种结构的双子塔可以快速完成森精种的高规格仪式魔法‘森林之神的呼唤’,蓄能完毕便会引动周遭的草木之力,令城镇被植物所包裹,又通过这些疯长的植被为法阵本身提供能量,形成短暂的循环,算是这片大陆森精的天才之作。” 璐璐回忆道:“如果我记得没错,梅拉的魔法师也想要模仿实现,但是始终没能摸索到关键所在,导致仪式魔法经常性崩坏。” “是的,可以说,古威尔的精灵正是依靠着这一手在六百年前击溃了众多竞争对手登顶,森精种在各种精灵中也因此享有极高的地位。” 三煤球将进城途中顺手打的两只野兔子交给商人,换了几枚铜币,买来一张面具,将正脸彻底遮蔽,以防止感知强大的魔法师察觉到异样,准备无误后,他们踏入了当地的一个冒险者工会。 接待处的精灵忙碌地回答者来自各个种族的冒险者提出的奇怪问题,路禹想要找航海向导的问题简直是一股清流,只用一枚铜币,精灵接待便贴心地告知了他们好几个优秀向导所在位置,以及收费标准。 起步价十枚银币,视难度系数酬劳对应提高,这对于晨曦领三位领主不是问题,在梅拉,只要他们想随时可以支付。 但这里是古威尔……传送过来的他们身无分文,身上仅剩的两枚铜币还是靠出售“塞拉”换来的。 “多少只塞拉才能换十枚银币啊。” 话音刚落,路禹便觉得聊天室内有奇妙的情绪波动锁定了自己。 下意识喃喃出口的路禹忘记了大家目前部分心意相通,他也很快体会到了凛冽的寒风。 “口误,口误,是你的族人……额,是你的原型?”路禹的嘴突然笨了起来。 “没有智慧就不是我的同族。”塞拉哼了一声。 璐璐说:“接委托吧,急着回家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学派和黑尸会两败俱伤才好呢,反正都不是好东西。” 考虑到晨曦领目前十分安全,路禹和塞拉纷纷放下了刚才内心浮现的“绑架航海向导”的念头。 “你们刚才是不是……”璐璐察觉到了什么,困惑地问。 “你想多了,我们只是想接委托。”两人异口同声堵住了璐璐的嘴。 许久不曾踏入冒险者协会的三人惊诧地发现,委托分级中经常出现了七阶的悬赏,甚至还有八阶。 “这里竟然有七阶悬赏,还这么多?” “您一定很久不接委托了吧,自从魔力潮开始后,各大学派都公布位阶测评数据,显示当前晋升七阶、八阶的人数正在增多,您可以理解为,魔力充足的环境使得大部分魔法师都有了进步,得以运用条件更为苛刻的魔法。” 委托接待倒也没有嫌弃煤球像是从乡下来的“无知”,而是耐心地解释了缘由。 “不过冒险者协会的这些七阶委托一般极少人会去领取,虽然悬赏还不错,但是……”接待微微一笑,指了指悬赏牌子最下方的刀剑标志,“大多都是猎杀指定魔法师的委托,且不说追踪的难度,不同魔法师狩猎的难度也很难以位阶去衡量。” 清一色的狩猎魔法师委托让璐璐倒是萌生了战意,但听接待员解说之后,她就感到索然无味。 要是遇上个像莎拉这样特别能藏的魔法师,委托怕是能挂在这里一辈子。 六阶、五阶的委托断了层,六阶是单纯没有,五阶则是因为完成难度不高,只要出现就会被迅速认领,余下的也就是些四阶以下的小委托了。 四阶倒也还好,处理一些袭扰船只的海兽,但是三阶往下就比较倾向于打杂了,因为路禹赫然看到了分拣捕捞上来的海货这一委托,甚至明确标注了对海产熟悉的人可以获得额外奖金。 不得不说古威尔的这处冒险者工会颇有种帮助自由职业上岗再就业的感觉。 路禹相中了一个出海处理区域内海兽的委托,每人三十枚银币的数量不算太多,但好歹有了和航海向导沟通的底气。 “我已帮你记名,由于发出委托的雇主强制要求必须四人组队,因此您可能会与三位陌生的冒险者共同行动,您是否接受?” “还有这种要求?” “因为之前发生过实战能力不强的冒险者嘴硬,最终喂了海兽,还让雇主蒙受损失的前车之鉴,因此大多数雇主如今都会补充这么一条规定,最大化保证自己的财产安全。” 路禹在聊天室里喃喃:“我们好像吃亏了啊……本来能领三份钱的。” 吐槽归吐槽,三煤球老老实实地参与了魔力检测环节,以证明自己确实拥有一定的实力与其他人共同合作。 路禹到了指定的码头发现自己的队友是两女一男。 男人是标准的渔夫扮相,胡子拉碴,长时间吹拂海风让他看上去十分老相,加上他也不怎么修变幅,活似个野人。 他没有进行自我介绍,只是在路禹到来之后直截了当地评价:“神秘的家伙。” 两个女人倒还好,看接待员提供的信息显示都是元素魔法师,高度亲和水,因此长期与海中活动的水产打交道,有着极其丰富的水产作战经验。 也许是路禹的简历空白一片,觉得会被拖累效率的三人都表现得很冷漠,招呼着路禹上船之后便不再有更多的交流,直到抵达目的地,路禹都不清楚三人的姓名。 不过也好,大家都是来赚钱的,你不搭理我,我不搭理你,完成任务各回各家挺好的。 航行在无风的海面上,抵达指定水域,领头的男人从裤袋中掏出一包闪烁着荧光的粉末,而后抖落在船的四周。 “等下水下有动静,记住,第一时间不要乱攻击,魔力感知,屏气凝神,等待他们靠近,懂了吗?” 女人没有应声,路禹意识到这是说给他听的,便礼貌地回了声是。 男人骂骂咧咧地回过头,言语间尽是对冒险者工会的不满。 “怎么派了个没有任何经验的白板过来。” 塞拉思绪突然一凝:“路禹,你有没有感觉……” “感觉到了,数量很多,体型很大,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涌向我们这里。” “你觉得这是委托目标吗?”璐璐有些困惑,“这个体型和数量,貌似不该是四阶吧,我记得冒险者工会特地标注,微弱风险。” 路禹瞥了一眼对深海中即将到来的客人毫无反应的另外三人。 “这可能不是微弱风险了,至少对他们不是。” (本章完) 552.那不如叫做珊瑚 暗流涌动,集体活动释放的庞大魔力将所有触及海面之下的感知尽数撕碎,也是在这一刻,同行的三人意识到了不对。 “不是和之前一样处理那些总是袭击船只的鱼头人吗?” “这个魔力波动不对,数量太密集了,三十……不,数量还在增多。” “体积好大,水流是被他撞开的!” “躲!”男人一声爆喝,自己率先舍弃小船,漂向半空。 煤球贴着海面飞掠向三人不同的方向,他的感知更为强大,早在海底下的怪物靠近前便窥见了他的体态的一角。 无数荧光将昏暗的大海照耀地闪闪发亮,像是有人从星空采撷下无数星辰洒落,以被破坏的小船为圆心,海量的荧光水母飞跃而出。 长期与小光小暗两个水母玩耍的路禹很难想象有水母能以如此敏捷的身姿活动,即便了离开了海水,他们仍能在空气中飘动、悬浮,五颜六色的光幕如梦似幻,路禹只感觉自己被带入了一场朦胧而美好的梦境。 打破这美妙一幕的是一个卷曲、光滑的外壳,它破开海水,水珠满天飞洒,将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被水幕短暂遮蔽视线的煤球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个露出半截身子,壳壁上刻画着鲜艳的螺旋条纹的菊石,从壳口出延伸出的触毛密密麻麻,隐约可见两颗幽蓝色的巨大眼球。 “这也太大了吧!”璐璐在聊天室内惊呼出声。 这只自海底破水而出的菊石体型已经超越了巨龙,霍古见了都得喊一声“大哥”,它浑身释放着若有若无的魔力阻断气息,像是某种极为特殊的“场”,让煤球的魔力感知始终无法太过靠近。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煤球便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应对方式——收回一切魔力,只保留原始感官层面的观察。 陌生的种族可能会拥有和现有种族不同的交流方式,而魔力感知的窥伺往往会被认为是不礼貌的行为。 渔夫打扮的男人环视四周,确认了一个水母数量稀少的方向,突然大喝:“愣着做什么,不想死就动手突围!” “这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数量,逃跑为上!” 说完,他抽出贴身携带的卷轴,恶狠狠地撞向了在空气中游荡的水母群。 伴随着一道黄色的亮光闪烁,男人面前成群结队的水母被卷轴涌出的雷电穿刺,他们柔软的皮肤像是气球漏了气,迅速干瘪,无力地从空中跌落下去。 “呜嗡~~~~~” 一动不动的菊石鲸吸一口海水,腔室内部发出奇妙的振动,最后化作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传遍这片海域。 原本四处游弋的水母忽然转变了方向,向着奔逃的三个冒险者蜂拥而去,那画面像是受惊的沙丁鱼群凑紧抱团,又像是闻着血腥味的食人鱼聚集而来,半空中赫然出现一道七彩的光流,蔚为壮观。 塞拉有心出手帮忙,但是璐璐却赶紧提醒她:“菊石在盯着我们。” “不只菊石,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隐匿在菊石之内,小心翼翼地感知着,在被璐璐发现后,他们的魔力就又都藏匿了起来。” “它就是海星描绘的那个怪物?这个体型确实能够把海星追杀得够呛。”塞拉说。 “不太清楚,我总感觉这片大海不只有这样一只菊石。”路禹猜测。 远方战斗的魔力波动不断传来,起初异常激烈,但随着时间推移,煤球能感知到的东西越来越少。 也许是从煤球身上感觉不到危险,没有前去追击的水母蛄蛹着身子飘到了他们的身边,即便没有眼睛,但煤球清晰地感受到了他们体内释放而出,代替眼睛观察世界的魔力。 璐璐伸出一根触手,小心翼翼地挠了挠眼前这只脑袋有些方的大水母,感受着触手传来的那抹柔软,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原本释放出淡黄色幽光的方水母身体内涌现出一股淡淡的紫光,它将自己远比璐璐要迷你一些的触手慢慢伸了过来,先是在璐璐的触手上缠绕了几圈,在发现没有任何威胁后,它的身体紫光大盛。 “这些水母……很有意思啊,路禹,你的两只水母呢?” 被塞拉提醒,路禹连忙召唤出小光和小暗。 突如其来的魔力波动吓跑了不少想要凑近一些的水母,就连正在和璐璐手拉手的方水母也一哆嗦,但发现突然出现地小光和小暗后,它又怔住了。 周遭漂浮的水母们一股脑地涌向小光和小暗,像是一个个好奇宝宝,注视着比他们大些许的“同伴”。 小暗面片一样的触手上迅速挂满了“果实”,大批的水母扒拉着她,任由她带着自己游荡。 小光则是不断甩动着想要凑上前的“同伴”,一发让煤球都险些眩晕的大号闪光术后,她立刻瑟缩到了煤球的脑袋上,说什么也不愿意和这些水母继续互动。 路禹正想吐槽小光竟然表现得比小暗还胆小,一个空灵的女声突然响起。 “释放着奇异气息的召唤师朋友,您是否愿意接受我们一族的邀请?” 聊天室内三人均是一愣,他们发现海面之上,巨大的菊石缓缓转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 “你们一族……邀请?” “陆地上的种族似乎喜欢称呼我们为水母。” 路禹惊诧的发现对方理解能力十分强,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并进行了补充说明。 “可现在说话的,像是这只巨大的海螺?” 对方发出了清亮愉快的笑声:“请沿着我之一族的指引而来,您会找到答案的。” 菊石四周游荡的水母们得到了指令,触手挽着触手排列整齐,不多时,一条释放着幽光的“线”笔直地从菊石壳口延伸至煤球身前。 “看上去没有恶意。”塞拉初步判断。 璐璐不以为然:“就算有恶意也没事,炸碎它!” 路禹的好奇心也上来了,他十分好奇应该是在这次魔力潮中完成蜕变的菊石与水母一族为何邀请自己。 顺着水母桥缓缓飘落至菊石身前,当视线完全被这个庞然大物身躯的一角所占据,他所带来的压迫感更甚,路禹感觉自己直面的是一堵随时会倾侧而下的山峰。 “虽然可能会让你有些不太适应,但请不要惊慌,更不要抵抗。”女声提醒。 话音刚落,菊石埋藏于水面之下的巨大头颅微微上抬,引入眼帘的是漆黑、密集的触毛,那些黏稠的液体肉眼可见的拉丝,它们就这么扑到路禹的身前,将他们的身子包裹。 路禹觉得自己像是一台被送进自动洗车装置中的汽车,自动洗车装置的毛刷在身体四周不断地摆动,那些黏液像是泡沫在自己的身上打浆。 视线中尽是黑色,天旋地转的感觉持续了好一会,三煤球逐渐感觉四周传来的黏稠感减轻,他们被几根触毛轻柔地送入了一处蓄满了水的池子中,周遭的墙壁上是与菊石外壳一模一样的花纹,那光滑锃亮的质感让璐璐忍不住伸出触手摸了一把。 “它送我们到这,应该是想让我们洗洗?” “正是,很抱歉是以如此形式将你们送进内部,对于我们一族,这是十分享受的按摩过程,但对于您……虽然您看起来也不像是人族,但种族差异我也是能够理解的,希望你能体谅。” 客气、礼貌是三人对这位不断说话的女性的第一印象,他们甚至诧异于这位女性不嫌弃自己恐怖的造型。 “根据我所生活地方的知识,深海里生活的生物,在造型上会更为奇特,没准他们早就见识过,因此见怪不怪。” 正在用触手给自己搓掉黏液的塞拉来了兴趣,她问:“哦,解释一下?” “简单来说,海洋深处没有光,生存环境比较恶劣,因此不少种族会偏向于功能性发展,因此外形会千奇百怪。” 将身子上那些黏答答的玩意都在蓄水池中搓洗掉后,只听“咕隆”一声,池子中的水瞬息间消失不见,煤球也得以看到池子下方如同出水口的巨大孔洞。 数秒之后,一股风吹入这处半密闭的腔室,空荡荡的池子也缓慢注满。 “我们这好像是在它的嘴巴里洗了个澡。”路禹说,“很新鲜的体验。” 顺着声音的指示,路禹来到了一处遍布红色鞭毛的长管甬道,一只不知道从何处现身的小水母挥舞着触手引导着路禹在错综复杂的腔室内部左转右转,最终站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台上方。 “鉴于您会魔法,我们就走个捷径吧,前方落差极大,但请不要担心,这里会升起柔和的气流托举住你们,即便魔力突然失灵也无妨。” 路禹看着平台后方四通八达的甬道,好奇道:“那边也能抵达下方吗?” “当然可以,不过那部分没有彻底改造,您可能会走得头晕……它是螺旋结构的,您能理解吧。” 路禹回忆起了鹦鹉螺的身体结构,不禁莞尔一笑,随着身前的水母便是纵深一跃。 自下方升起的微风不断地包裹在路禹身体四周,形成一个柔软的气泡,气泡被一股高度亲和水的魔力所引导着在如同血管般的甬道内移动,过了片刻,单调的景色变化,五颜六色的光彩闯入他们的视线。 海量的水母聚集在路禹跌落的腔室之内,这处极为空旷的内部区域,被各型各色的水母挤占的满满当当,他们彼此紧紧相贴,触手相连,看上去亲昵至极,璐璐甚至联想到了人类的联谊舞会上的场景。 突然的闯入没有让水母们惊慌失措,他们从体内释放出一颗颗泡泡,像是在表达着什么。 “这是我们一族向客人表达欢迎的礼节。” 刻在塞拉身子里的某一环突然颤动,她下意识搓了个大泡泡,作为回应。 下一秒,水母们齐刷刷变色,原本被五颜六色的光彩照得如梦似幻的腔室内只剩下了紫这一个颜色,水母们簇拥着,摇晃着身子,漂浮在路禹头顶。 “我……吓到他们了?” “紫色是我之一族的幸运色,他们在表达喜悦。” 跟随者迎客的小水母走过一个个腔室,路禹看到了这个与菊石共生的水母大族在其腔室内建立起的国度。 为了不那么单调,水母生活的大量腔室内,被点缀了满满当当的珊瑚礁,远远望去竟与陆地世界的建筑风格有着异曲同工之处,这让路禹愈发好奇统治这个水母王国的领袖究竟长什么模样。 在一扇完全由珊瑚礁所凝结,被海水半数淹没的舱室内,迎客水母停了下来,在给路禹搓了个小泡泡后,迅速退到了不远处的珊瑚礁中。 没有等路禹敲门,被海带、海草以及部分珊瑚点缀的腔室大门缓缓向两侧推开,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了海水逆流。 “请进,我尊贵的客人。” 煤球漂浮而入,这处同样由珊瑚铺满的腔室内两颗巨大的珍珠闪闪发亮,让人挪不开视线,而在一个已经空置的蚌壳之中,一只与人大小近似、通体发白的水母缓缓飘起。 它有着与煤球一般大小的触手,粗而长,是一路走来路禹所见最大的水母,与之匹配的还有腔室的大小。 “异族的朋友你们好,如您所见,一直与您进行沟通的正是在下。” 路禹愣了一会,简单地自报家门,体内的璐璐和塞拉虽然也蠢蠢欲动,但为了不在第一时间就吓到这位看上去有些呆萌的水母女王,还是选择了闭嘴。 “名字……我没有任何一个异族能够直接称呼的名字,这还真是尴尬了呢。” “那不如就叫珊瑚吧。”璐璐吐槽。 “那不如就叫做珊瑚吧。”路禹直接复述。 静谧的腔室内,水母和煤球陷入了呆滞。 “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啊!”璐璐在聊天室内抓了狂,羞得无地自容。 “我以为这就是你想传达的意思……”路禹也想挖个洞钻进去。 “珊瑚……似乎是个还不错的名字。”水母女王迟疑了一会,轻声开口。 553.塑造我的伟大灵魂们 微妙的,正主顺畅的接受了璐璐奇怪的电波,并以“珊瑚”自称。 她将拖曳在身后洁白的,如同婚纱般的“裙摆”微微抬起,在空中亦如同在水中轻微摇曳的姿态直击塞拉和璐璐的审美,情不自禁地在聊天室赞叹一句“优雅”。 她们已经察觉珊瑚完整体态远比当前所见要大,即便悬浮,她的触手也几乎触及地面,而她之所以没有完全舒展身子,很大概率是不愿意比煤球如今的漂浮高度要更高,以免煤球必须以仰视的方式进行沟通——尽管珊瑚弄不清楚煤球究竟有没有眼睛。 “你似乎很熟悉陆地生灵的社交礼仪,很神奇。”路禹也发现了这一点,赞叹道,“你主宰的水母一族应该是这一次魔力潮方才诞生出智慧,这一点可以从外面水母的表现看出,你似乎格外不同?” “严格来说,我是六百年前那次魔力潮中得以觉醒,但也只是拥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真正完整地感悟这个世界还是这一次魔力潮带来的哺育。”珊瑚解释,“你看,偌大的族群中仅有我拥有了思考的能力,并沉默地审视这个对我再次陌生起来的世界。” “六百年?而且只有你?” “也许还有许多同族,但他们大都没能活到今日。”珊瑚回答,“拥有了智慧的生命才会思考‘活着’这一概念,否则便是本能的奴隶,因此自完全觉醒以来,我都在学习与模仿,您不是第一位造访这里的生灵。” 路禹为珊瑚所吐露的这句话所震撼,这打翻了他之前对珊瑚“呆萌”的印象。 “都有什么种族被你邀请?”路禹好奇。 “人、半龙人、血族。”珊瑚回答,“可惜半龙人与血族不太友好,因此他们被菊石留下了。” 珊瑚同样好奇,她向煤球伸出触手:“请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想感受一番你的触感,这是多么奇妙的躯体,闻所未闻……路禹,你是什么种族呢?” “我也是人族……只不过目前姿态有些奇特。” 捧着煤球摸来摸去,让塞拉和璐璐浑身痒痒的珊瑚微微一愣,摇摆的触手僵在半空,宛如定格。 “人类,真奇妙。”珊瑚大为惊讶,显露出一副求知欲被满足的幸福感。 为了不让这位刚刚完整觉醒的水母女王对人类有更深的误解,路禹立刻简单、委婉地解释了自己这幅姿态的一些细节,但珊瑚听完后却更为惊诧了。 “转移话题吧……没法透露更多细节情况下,我们越解释,她误解越深,这是新生种族与旧种族的第一次外交啊,塞太多奇怪的认知给对方不好。”塞拉有气无力地提醒路禹。 路禹连忙问:“你邀请这么多种族前来,为的是什么?” 珊瑚立即回答:“了解,学习,模仿,还有沟通。” “我们与陆上种族的第一次会晤是在一次引诱式的阴谋中画下句号,对方提前布置了法阵,等待着我们自投罗网。” “懵懂的我们本能地察觉到了威胁,并没有进行激烈的反击,认为一切只是误会,然而等待我们的却是不依不饶的追杀。”珊瑚淡淡地说,“于是,我们让他们品尝了弥漫于水气中的毒素。” “尽管完全觉醒后本能总在阻止我与其他种族接触,但是我仍然好奇为何如此?” “为何我们展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却只能换来刀光剑影,难道这就是其他种族的礼节?” “想要理解,想要知晓,求知欲推动我寻找答案,于是我开始了邀请。” 珊瑚说:“但这并不顺利,任何目睹我们出没的种族第一反应皆是攻击,即便我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善意,完全舍弃了攻击性与之交流,将他们迎入这处属于我们的家园并相谈甚欢,他们也会突然展露出歹毒的恶念,没有任何征兆,好似在那一瞬间有邪恶的灵魂占据了那副躯壳,抹杀了他的善良,只剩下血腥与肮脏的意志徘徊其中。” “唯一的那位人类老者警告我,我在做危险的事情,好奇心会将我的族人带入深渊。” 珊瑚说到这突然沉默了下去,过了一会,路禹打破了沉默。 “可你还是邀请了我,我是你的第四位客人。” “也许会是最后一次。”珊瑚摸了摸身后的珍珠,“第三次邀请时,血族破坏了一个腔室,试图从那里突破,逃出生天,这对承载我们的螺舟是不小的伤害。” “与其他觉醒的古螺不同,它是呆傻的,但也是温柔的,愿意与我们分享它从未有生灵踏足的‘世界’,并允许我们随意点缀,它是我们的朋友,也是我们的家园……我不希望再听到它受伤后发出的消沉嗡鸣,每当那时,我的族人都会亮起难过的灰黑色,它们一动不动悬浮在一块,汇聚成星河,如同人类葬礼一般肃穆悲伤,而我也不希望族人悲伤。” “那位人类老先生是对的,我要对还未觉醒的族人负责。” 璐璐在聊天室中一声长叹。 塞拉则是颇为难过地感慨:“毁灭信任比建立信任容易太多了啊。” 亲眼见证一个新生种族逐渐舍弃懵懂,将最初,最原始的善意翻篇,把猜疑与防备置于首位,路禹不知道该感慨珊瑚做了正确的决定,还是该感慨毁灭信任的那些契机是如此之多。 “既然我是你的最后一位客人,你想知道些什么,我一定知无不答。” 珊瑚奶白色的身子泛起了一丝丝紫色,淡紫色的光晕轻柔地将她的线条勾勒得灵动、迷离。 “我也曾问过那位人类老者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各个种族都有足够的领地,却要征战不休,即便在广袤的海洋中,不为食物引发的征战仍然随处可见。” 路禹一愣,许久后,他问:“那位老人怎么回答的?” “他选择了沉默,然后说我迟早会知道。” 路禹也陷入了沉默,他很能理解那个老者沉默的原因, “每个生灵对于‘足够’的定义都是不同的,也许当你的族人逐渐拥有完整的意识,你也就能理解,并且不会再纠结这个问题……” “是这样吗……”珊瑚若有所思,“既然这是未来才能得到的答案,我就换一个现在就渴望得到的回答吧。” “如果可以,你愿意拥有一位异族朋友吗?不在乎它的种族,它的姿态,不会因为同族的观念而动摇念头分毫。” 路禹、璐璐、塞拉皆是一愣,这倒不是这个问题多难回答,而是珊瑚严肃而郑重的语气令他们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分量,它有可能影响一个种族未来做出的决定。 珊瑚体表的紫光随着时间推移逐渐黯淡,一种晦暗的色调若隐若现。 “这对我们甚至不能算是个问题,我与我体内的另外两个灵魂都有着许多异族朋友。” 路禹的话让珊瑚有些僵硬的身体再度恢复了活力,她的触手再一次轻轻舞动,好似舞姬手中细长的丝带。 “哦,许多?”珊瑚表现出了极大的好奇心,“你介意我聆听你与他们的故事吗?” 路禹左看右看,也不把自己当外人,飘落在珊瑚身旁的另一颗大珍珠之上,璐璐操纵着触手在地面柔软的细砂上描出了一个哥布林的脑袋。 “我的故事很长很长,而一切都从一个偏远的大陆说起……” 建造晨曦领后,路禹已经将自己的旅行画上了句号,那是一段美好,让人午夜梦回仍心潮澎湃的惊险旅途。 旅途中一张张面孔是那么鲜活,好似一切都发生在不久之前,唯有梦醒时分,眼前的雾妖与须臾,以及走廊回荡的,充满活力的声音会提醒路禹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路禹一直觉得,自己至今能保持一颗坚韧的心,即便最危急,最困难时也不愿意释放出自己掌握的“内心之暗”,这场旅途功不可没。 哥布林王的自我牺牲,让他震撼,让他词穷,那个伟大的灵魂并未因为躯壳与命运的束缚而自怨自艾,而是选择了跳出属于哥布林一族的轮回,选择一条能带领族人超脱、进化的道路,为此,他不惜以自己作为祭品。 将所有最初美好的构思与现实的残酷撕扯粉碎后留下的残蜕一次次徘徊没有引领克洛伦斯走向永恒,却讽刺地带来了变数,毁灭了他稳固的轮回。 生命的最后一刻,克洛伦斯他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像是邻家和蔼的老爷爷,内心所有的纠结与扭曲,不甘与不舍都化作过往时光中的尘埃碎屑。 他把人生所有遭遇凝练出一句忠告,并语重心长地传达给了路禹,在那一刻,克洛伦斯地眼睛中显露出了不匹配那副苍老躯壳与灵魂的光,就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一个还有希望去纠正,不踏入那悲剧的,足以毁灭掉自身所有美好,最终异化为怪物的自己。 病榻上的劳伦德弥留之际仍如大日高悬于教国穹顶,沐浴在他的光辉之下,路禹第一次知晓了“神圣”的意味。 八十年教皇生涯如履薄冰,将心中的爱隐匿于心底只为了能将这抹普照教国的光亮延续得更久一些,令世人回想起辉煌时代曾经照耀这片大地的美好。 是他握着路禹的手谆谆教诲,视如己出般提点,一切只为了光能延续。 生而不幸的天才凡妮莎,路禹最好的老师,自亚斯起,沿途他无数次听闻这位传奇的事迹,也无数次为她的博学与天资所惊艳,然而这都不如实际相见的那一刻震撼。 是她用亲身经历告诉了路禹,究竟该以什么样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追逐知识。 路禹一直认为,自己之所以能在对抗莎拉与卡尔登时不被他们的言语蛊惑,不为他们许诺的力量动摇,不受那足以袭扰心智的灵体侵蚀,一切的一切都因为旅途中的每一次相遇,与伟大的灵魂的每一次交流。 正是他们的故事让路禹站在了如今的立场与位置,也是他们的塑造,他才能够不受召唤物的拘束与干扰,完完全全以主人的姿态主宰他们,真正成为他们的造物主,而非可以被“反噬”的弱小灵魂。 他们敬,他们畏,只因为路禹的灵魂愈发坚韧,不再能被侵蚀与动摇。 他们没有远去,他们一直都在。 就在路禹的心中,与他一起见证着这场未尽旅途,俯瞰着晨曦领的所有人。 …… …… 珊瑚在聆听,从亚斯到格朗,从格朗到索雷森,又从索雷森到大湿地与摩斯塔纳。 与哥布林王的交流,与精灵王子的友谊,与蘑菇人超越种族的情谊,摩斯塔纳各族的仰慕与爱戴,以及不同种族追随在路禹身后,一同为共同梦想奋斗的当下之事。 她的目光像是追随路禹进行了一次漫长的旅行,她看到了路禹所经历的每一件事,聆听到了那些伟大灵魂在他生命中每一次纠结之时的教导。 那些灵魂熠熠生辉,如光如日,似高涨的海潮,令珊瑚倍感渺小。 路禹说:“我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我也无法教你更多,这是我所经历过的一切,我从中得到了一份坚韧的灵魂,如果你也能从中收获什么……他们,想必也会很开心吧?” “多么幸运,你的经历如此传奇,就像是一场仍未完结的梦境,无限延伸,没有尽头……让人羡慕。”珊瑚不由得感慨。 “我也觉得我很幸运,如今我们此刻能站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分享着这些故事,也许就是冥冥中存在的缘分。” 珊瑚的身体紫光大盛,她向路禹伸出了触手,路禹也毫不犹豫地予以回应,当两根触手紧紧相连,有些未尽的话语已经没有必要说出口。 有些情感,能被所有的种族所认可,有些伟大的灵魂,即便不在,他们依旧能引导着拥有着后来者做出正确的选择。 哪怕只有少许人,他们依旧会相互吸引,并将那份光,延续下去。 这是漫长的历史中,那些熠熠生辉的事物留下的纽带。 珊瑚说:“你是个特别的人,让我有了奇妙的感悟……为此,我想告知你一个信息。” “海族,即将登陆。” (本章完) 554.有钱也不接? “登陆?大海如此辽阔还无法容纳下你们吗?” 路禹不理解,根据记载,梅拉周边的大陆均未出现过海族大举入侵大陆的有关记载,作为大海唯一的霸主,海妖在诸多海域一直都懒得参与陆上纷争。 “这我无从知晓,也许是新生种族对于海妖的忌惮与畏惧,或许是海族学习并模仿了陆生种的举动,又或许是渴望在陆地之上获得魔力潮下进化的进一步契机,彼此之间像是产生了一种共鸣,近海的种族正在为着这统一的目标集合。” “你似乎是在以旁观者的角度描述即将发生的事情,你们不参与吗?”路禹好奇。 珊瑚拍了拍身下的珍珠,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族人仍未完成觉醒,他们如懵懂的婴儿,只能凭着本能行动,唯一拥有智慧的我有责任让他们安稳地完成进化……我将远离这处即将迎来战乱的海域。” “可进入已经进入魔力潮最为动荡的高潮阶段,远航同样充满了危险吧?” “我对属于我们的螺舟信心满满,我相信你发现了,它具有十分神奇的抑魔力量,这份力量甚至能通过躯壳振动发出的长鸣影响周遭,这也许就是它不太聪明的原因吧。” 璐璐心念一动,低声喃喃:“笨龙……” 路禹也想起了催动魔力便能冻结周遭的笨龙,虽然笨笨傻傻的,但却掌握着极为强大的异魔之力。 “接下来我们将深潜,在静谧的海底远航,直至寻找到一处安静的地方,再度上浮,在明媚的阳光下缓慢地迎接属于我们族群的觉醒之刻。” 珊瑚从身后大片的珊瑚礁中采撷出一枚拳头大小,闪烁淡紫色光辉的奇异珠子。 “送给你们,我的朋友。” “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但请收下它。” 路禹感受到了珠子上若有若无的抑魔气息,为之一凛。 “这真的不珍贵吗?”他问。 “应该是螺舟与珊瑚、寄宿于此的蚌母一同孕育的结晶,于我们确实是无用之物,如果能成为这次会面的见证,它才真正具有价值。”珊瑚十分洒脱。 塞拉和璐璐手忙脚乱地伸出触手接过珠子,那股能够压制他们体内的气息扑面而来,两人均是露出了诧异之色,迅速意识到了这是一份奇妙的锻造素材。 要回礼……可该怎么回礼呢?现在的他们身无分文啊,所拥有的知识似乎也不适合水母一族使用。 路禹无奈之下,将【元素生命】召唤模板刻画下来。 “很抱歉,我目前只能拿得出手这样的礼物,你们在大海中活动,和水打交道,应该会喜欢这样的知识。” 珊瑚观摩了元素生命模板,亲自实操召唤,第一时间唤出了一只不断“咕嘟咕嘟”吐泡泡的透明小章鱼,通体由水元素构筑的它瞬间便能溶于水中,销声匿迹。 像是获得了一件新玩具,珊瑚体内释放出的紫色的光辉亮得让煤球睁不开眼,一道道光晕在空气中绽放,如涟漪般拍打着四周。 “我很喜欢。”珊瑚说,“看上去这远比我给你的要贵重,不如……” 看见珊瑚转身,煤球体内的三个灵魂同一时间出声阻止。 珊瑚一愣,巨大的伞盖猛地摊开,裙摆飞舞,眨眼间便贴到了煤球脑门前。 “听到了,听到了,这就是另外的两个灵魂吗,果然人类是神奇的生命。” “不对不对,你误解了。”又是异口同声。 珊瑚欢喜而惊讶,模仿着人鼓掌的姿态,甩动两根触手轻拍:“好强的同步,也难怪一具躯壳内能完美容纳三个灵魂,你们是如此相像,如此匹配,又如此和谐,毫无违和……就像是,真正的一体。” “你们三,构筑起了一个完美的灵魂,令人惊叹。” 路禹,璐璐,还有塞拉哑然,聊天室静谧无声,只剩下了轻微的情绪波动在纠缠着。 “你们一定是互相爱慕,才能如此和谐的合为一体对吧,这与我见过的另一个双生种族十分相像。” “不对,不是那样……”三人想解释,可珊瑚却将触手突然伸过来,一把将煤球捧在起。 “这就是我在懵懂的,学习智慧种族过程中听闻过的‘爱情’吗?” “也只有爱能超越一切阻隔,将灵魂紧紧贴合,不相互排斥吧。” 珊瑚陷入了狂喜之中,她像是突然理解了某个极难弄清楚的概念,身姿轻灵而飘扬,捧着煤球就在珊瑚海之上转起了圈。 毫无疑问珊瑚产生了巨大的误解,但是看着她已经进入了亢奋状态,而且极为自得,煤球三人组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们突然觉得打断这充满美感的舞动是素质极差的行为。 珊瑚那修长的“手臂”随着底部一涨一落的海水有节奏地摆动,分明是在空气中起舞,但她的姿态却与在海水中无异,仿佛那碧蓝的水流正托举着她,轻抚着她,她的舞姿轻盈而曼妙,似乎与某种不知名的奇妙韵律贴合,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耳畔边便响起了悠扬的螺鸣,大海的波涛,鱼儿破水而出的响动,以及风吹过浪尖的声音。 不需要编曲,也无需乐器,海天间的一切都为她的舞蹈送来了自己的音符,任她采撷,谱出属于自己的歌谣。 直至珊瑚停下那随着情绪而挥动的触手,轻飘飘地落在珍珠之上,煤球三人组才从恍惚中回过神。 他们似乎看到了,也听到了来自远方的声音,缥缈,虚幻,不真实……就像是梦中。 即便对海族无感,即便没有审美基础,只要置身于此处,便会由衷地赞叹:“真的好优雅,好美。” 这是一种无需语言便能传递的情感与共鸣,是即便巴比伦塔的诅咒降临也能将所有失去联系的灵魂串连到一起的图腾。 “真美。”塞拉直白地抒发出自己的感受。 “谢谢你的赞美,我时常和族人们一同起舞哦,即便没有完整的意识,他们依旧能以动人的姿态演绎出唯美的舞步。”珊瑚有些遗憾,“可惜腔室太小了,这样的舞会仅限于少数族人参与。” “但我相信,我们终能找到相较此处更为安全的新家园。” “在那里,所有的族人都能离开螺舟,在阳光,在微光下享受大海的润泽,被风与雨洗礼,调戏它们般上浮下潜。” 聊天室内,璐璐打破了沉默:“你们两,怎么看?” “我没问题。”路禹说。 “所以这是要我拍板?”塞拉思索了片刻,“那我也同意。” 珊瑚伸展触手在珊瑚海中翻找着什么,路禹把触手贴到她的一根触手上,轻轻点了点。 “我的朋友,你且等一会,为了你和你的爱人,我应该再给你两份小礼物。” 路禹脑袋一麻,连忙说:“珊瑚,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我们正好要返回自己的大陆。” 珊瑚触手捻起两颗略小于之前抑魔珠子的紫色小球,开心地说:“有了。” 她转过身,把礼物往煤球怀里直塞:“这样每个灵魂都有礼物了。” “珊瑚,你要和我们一起离开吗,我们正好要返回自己的大陆。”路禹不得已赶紧重复一遍。 这一回珊瑚听清了,身躯仍是紫色,触手却变成了海藻绿,这新鲜的变化让煤球三人组大感新鲜。 “你们的大陆……那很安全吗?” “总体来说,魔力潮下没有不动荡的区域,我们在那片大陆上有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恰好近海的一块区域属于我们,相较于大多数地方,我们的领地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安稳之地。” “可那是一片领地,你分享给我们,合适吗?” “你称呼我为朋友不是吗,我觉得很合适。”路禹说,“其实我也有照顾过一群刚刚诞生智慧的孩子,他们是一群傻乎乎的蘑菇……刚才有那么一瞬,听到你提及自己的子民只能在狭小的腔室里躲藏时,我想起了还在大湿地时候的他们。” “这是我们三人共同的决定,如果你愿意,我们只需要再找一位向导即可启程。” 珊瑚的身体已经一半海藻绿一半深紫色,似乎也诞生了些许智慧的巨大蚌母一开一合,似是也在思考。 “如你所说,有些相遇,是缘分的撮合,我愿意继续相信下去。”珊瑚身体的绿色逐渐褪去,只剩下了单纯的紫。 “我能问问,你们的领地叫什么名字吗?” “晨曦。” …… …… “魔法师先生,我必须再次和您强调,海鸟杰弗里可是附近城邦内首屈一指的海上向导,除开那些大型的岛屿与大陆,据说他还知晓一些荒蛮的小岛位置,在茫茫大海之上宛如海鸟般,总能精准找到栖息之地,从不会因为方向问题而迷路,即便遭遇暴风雨失去导向也能迅速再定位。”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名六阶魔法师,算是很有本事的人,绝不逊色于您,因此您千万千万,要顺着他的脾气来,否则打起来……场面会不好看的。” 混迹于城邦内的向导尽职尽责地完成了自己的介绍与向导工作,路禹毫不吝啬地丢给他一枚银币。 向导喜笑颜开,脸上的褶子都挤在了一起,他很懂趣的躬身告退,没有停留多一秒。 海鸟杰弗里,森精种,他的家在就在城邦的核心区域边缘,按照向导的话说,能在这里拥有住宅的人非富即贵,并且也必须是森精。 在整个古威尔,精灵制霸后,大多数城邦都预留有属于精灵一族的专属居住地,其他种族是没资格进入其中与精灵共享的。 杰弗里有不少需要与异族接触的副业,因此特地购置了这处边缘住宅,以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 敲开杰弗里家的大门,迎接路禹的是两名人族奴隶少年,他们毕恭毕敬地将路禹引到了花园,在这里,三四桌客人向路禹投来了视线,甚至有人用魔力试图窥伺到隐藏在面具下的秘密。 “真敢啊,不知道对方底细就起魔力,这里的民风真‘淳朴’。”璐璐吐槽。 塞拉说:“在梅拉,坟头该长草了。” 路禹轻声询问向他端来茶点的侍者:“我还有多久才能见到杰弗里阁下?” “也许很快,也许很慢,向来说不准。”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托盘中的银币,侍者小手一抖,手腕一翻,便藏了起来。 借着斟茶的间隔,侍者俯下身,小声在路禹耳边喃喃:“看您特别友善,我提醒一句,如果您是为了跨大陆导航而来,就趁早离开吧。” “为什么?” “杰弗里大人数日之前就拒绝提供此项服务了,我相信不久之后其他海上向导也会陆续发布声明,您要问为什么……杰弗里大人的原话就是太难了,也太累。” 路禹若有所思,感激地对侍者点了点头。 侍者说的没错,有的人进入与杰弗里谈话的时间极短,数着秒,可能还没到一分钟就灰头土脸地出来;有的则是极漫长,茶已经续一轮,仍未见人影。 从中午等到傍晚,路禹终于被唤进了屋子内,他们运气不错,正好是今日杰弗里愿意接见的最后一位客人。 在二楼的书房内,路禹见到了这位古威尔闻名遐迩的海上向导,他坐在堆满了图纸与工具的书案后,一双墨绿色的双眸冷淡地扫视着路禹,最后停留在了面具之上。 俊秀但又有些沧桑的脸上蓄着胡须,这与大多数森精极重视清爽整洁的风格不同,杰弗里很是粗犷,辨识度很高。 “说出你的来意。”杰弗里转动着手中的笔。 “我需要跨海向导。” 笔落,杰弗里头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笑。 “没人告诉你,我不再接受这个委托吗?” 魔力涌动,路禹身后的背包中,一个包裹飘落在了桌面上。 杰弗里淡定地瞥了一眼包裹内的东西,不屑地笑道:“你觉得是酬劳的问题?” “我见过的珍宝比你想象中的要多,说了不接就是不接,离开吧。” 一枚珠子跌落桌面,在上方咕噜咕噜地滚动。 只一瞬,杰弗里便瞪大了眼睛。 “我觉得应该是酬劳的问题。”路禹说,“现在呢,我们可以再谈谈接,还是不接的话题了吗?” 555.很符合墨菲定律 越强大的魔法师对于流通货币的需求便越低,转而追求能够满足在高阶魔法师间流通的素材,以完成一次又一次的以物易物。 作为杰出的航海向导,他的眼界非比寻常,眼前人第一次拿出的包裹中不过是一些稍微稀少的海中素材,用途不过是出售给魔药师,这对他并没有吸引力。 可是这枚珠子就不同了,它分明释放着若有若无的抑魔之力,自魔力浸润这个世界后,排斥魔力的物体成为了极为稀少的存在,工匠们以此研发出的对魔法师器械虽被各个大陆魔法师所抵制,甚至不惜代价去暗杀、去摧毁,但暗地里仍有不少魔法师渴望研究这份奇特的力量。 这是真正的硬通货。 杰弗里陷入了沉思,他悄咪咪地斜了一眼路禹,却突然想起对方带着面具,根本无从知晓表情。 心中挣扎许久,他把珠子拿起,突然,他想起了什么,问:“你打算去哪个大陆?” “梅拉。” 杰弗里为之一愣,回过神后便把珠子抛给路禹。 “抱歉,接不了。” “觉得价格不满意,打算再抬一手?”路禹心直口快。 “这真的不是钱的事,如果是临近大陆我仍有办法,但是梅拉有些太远了。”杰弗里解释,“我是有操守的人,更多的信息是我们这一行自己的秘密,不便透露更多,总之,请回吧。” 路禹又拿出一枚珠子,捏在手中,两发珠子撞击,抑制魔力的奇妙力量在书房中回荡。 杰弗里沉默着,克制住了自己的渴望,把视线收回后深呼吸。 “你到底想去梅拉做什么?” “你们这一行应该清楚,雇主的事情不要过问太多吧。”路禹说,“办事,然后收钱,现在给我个回答,走不走。” 杰弗里摸着下巴,揪了揪胡须,也不顾路禹仍在书房内,便在书桌后踱起了步。 许久之后,他转头凝视路禹:“你必须拥有自保能力,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我还是那句话,请回。” 路禹也不废话,轻轻挥了挥手,暗影国度展开,在杰弗里反应过来的瞬间,两只影替已经悄无声息地将匕首抵在了他的腰间。 把两枚珠子抛回给杰弗里,路禹说:“这个回答你应该满意了。” 杰弗里也是爽快人,既然已经决定冒险,便把两颗抑魔珠子揣在了兜里。 “我答应你,但是我需要做一些准备,大约需要两天时间。” “同时我需要提醒你,这趟旅行不会太风平浪静,如果中途发生极为危险,危及到我生命安全的事,我会第一时间逃跑,我做事的宗旨是把坏话说前头,让大家都有心理准备,如果你无法接受,现在还可以放弃。” 路禹说:“我答应你,不过如今你已经收了钱,不妨告诉我,你们航海向导集体放弃跨大陆向导业务的原因,我看你这么谨慎的表现……如今海上很不太平?” “不太平?”杰弗里干笑道,“这个词可不能形容现在的大海,你可知道跨大陆进行贸易的船只,过去一百天才回港多少,那些幸存者又在海上见到多少恐怖的景象?” “我们过往的海图坐标,魔力导航都失去了作用,置身于茫茫大海之上犹如无头苍蝇,时常奔波在大陆与大陆之间捞金的向导已经消失了数人,他们可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孩子,全都经验丰富,在过往的数十年间从无折损记录。” “详细的危险我无法说得太清楚,等到了大海之上,你会有切身体会的,总之,两天后你到我指点的地点集合。” 离开杰弗里宅邸的路禹得到了他提供的一份简易海图,上面标注了回港船只在路上观测到的,从未存在过的多个岛屿,以及密集的暗礁、暗流区,它们的出现使得本就无法使用魔力定位的船队也无法通过原有的参照物寻找方向。 询问珊瑚得知,大海上不仅是多出了一些岛屿,海底深处也发生了剧烈的地壳运动,导致不少区域的海底火山蓄势待发,同时在魔力潮进入高潮后不久,它们一族还在行进路上亲眼目睹了有岛屿被恐怖的大漩涡撕碎,吞没的天灾景象。 “如今的大海,很陌生。”珊瑚说,“也只有进入海底深处,紧贴坚硬的岩层会稍微平静一些。” “你做好准备了吗,很可能会遭遇很多突发状况。” “留在此处,也可能会被突如其来的天灾席卷,即便没有天灾,当海族与陆生种的战火点燃,我也可能被卷入其中……没有哪里对我和我的族人是真正意义上安全的,相较起来,你描述的晨曦领,已经是为数不多的避风港了。” 珊瑚说:“我很喜欢你所说的那个词‘缘分’,也愿意相信它能指引我和我庇护的孩子们抵达崭新的家园。” 杰弗里相当守信,两天之后,约定地点的海岸边,他甚至是提前抵达。 在看到路禹飘飘然地出现后,杰弗里把携带的两个背包分了一个过去。 “帮我分担一下重量。”他说。 路禹伸出手掂了掂背包,感叹道:“看样子道具不少,还挺沉。” “我们这是去玩命的,要做周全准备,我做这一行起就没翻过船,不希望这一次破例。”杰弗里最后一次检查了背包中的物件,穿戴完毕,“出发吧。” “就这么出发,船只呢?” “没有船只,它无法提供任何安全感,还会成为海面上最优秀的靶子,海里的生物都发疯了,没必要滑过他们头顶进一步刺激他们。”杰弗里说,“风魔法,略高于海面飞掠,这对你应该不难吧?” 说罢,杰弗里一马当先飘了出去,中途还回头,用略带审视的目光瞄了路禹一眼。 “他好像在质疑你的续航能力哎。”璐璐说。 塞拉提醒:“不是路禹,是我们,我们三是一体的。” 璐璐一愣,连忙称是:“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三!” 飞驰了一段时间,身后的古威尔大陆已经彻底没了影子,冬日的海面上海风呼啸,冷冰冰地拍打在两人的身上,令杰弗里不得不停下来,为自己施加了一个能环绕身体周遭的火环,以保持体表温度。 “你的身体,很健康啊。”看见寒风几乎无法拍打到路禹的身体之上,便被无形的魔力化解,杰弗里提醒道,“节省些魔力,少做一些耍酷的举动。” 虽是提醒了,但路禹仍旧我行我素,杰弗里便懒得再提,他不是自讨没趣的那种精灵,时间会告诉这位神秘雇主在大海上这样耍帅是危险的举动。 没有船只,没有海族,只有少数的鱼群破水而出,让这空旷而寂寥的海面平添几分生气,更多时候,路禹的耳畔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以及海流涌动的声响。 “头顶上那群海鸟,是你的?” 路禹注意很久了,离开古威尔后不久,他们头顶上便出现了这么一群海鸟,体态远比路禹以前见过的信天翁要大许多,躯体雪白,两翼灰黑,其中又点缀着斑驳的褐色。 “我饲养的魔物中的一些,当然,他们也只是粗浅地会利用魔力,还没有智慧可言,不过,在如今的茫茫大海上它们远比我们要准确。”杰弗里说,“他们中的有些一口气不停歇跨越两三个大陆,无论你怎么误导,它仍能抵达目标。” “你是个驯兽师?”路禹帮塞拉问。 “算是吧,很奇妙对不对,我是个森精种,但是和树精、花精这些诞生于密林之中的附属种族共鸣很少,山林中奔跑的动物、魔物也并不亲近我,反倒是鸟儿们更愿意与我为伍。” 虽然是合作关系,但是大海上闷头赶路总是需要一些话头来打发时间,两人聊着聊着,也算是熟络了几分。 抵达离开古威尔后第一个见到的大型岛屿后,两人立刻落地,休整。 杰弗里始终不敢将自己体内的魔力维持在五成以下,他谨慎地评估着这一路的海况,尽管尚无突发状况,但是他总感觉危险会在下一秒袭来。 天上的海鸟们随即化身俯冲轰炸机,以一种斯图卡投掷炸弹的方式结成方阵轮番飞掠海面,它们的技巧是如此优秀,几乎每一只海鸟拉升“机头”后,嘴里都衔着一条肥硕,还在甩尾的鱼儿。 而那少数的,没得手的倒霉蛋则再次爬升,进行第二次俯冲轰炸,场面着实有些壮观。 一条鱼从天而降,砸在了路禹和杰弗里之间,它像是个泄了气的球一样弹了一下,便一动不动了。 路禹等待了一会,没看到海鸟回来拾取自己的猎物,只听见杰弗里慢悠悠地说:“介意生个火吗,我们可以烤点鱼吃。” 话音刚落,又一条鱼摔落眼前,斯图卡轰炸机向司令官报告完毕,各自离去,开始享用自己的战果。 杰弗里补充道:“毕竟看起来,你的魔力消耗并不大,无需恢复。” 璐璐麻溜地聚拢干柴,生火,和路禹旅行中的肌肉记忆完美继承到了煤球身躯之上,她甚至还记得把鱼开膛破肚,把内脏掏干净,而后操纵水流清洗黏液,打鳞片。 “你没有带调味料吗?” 路禹的问题让已经动手撕鱼肉的杰弗里愣了片刻,很显然这个问题令他的大脑短暂的宕机了。 “好吧,看来确实是没有,将就着吃了。” “看来你对吃格外的讲究。”杰弗里说。 “哪有,只是略懂皮毛罢了。” 路禹背过身,将鱼肉撕成条,一块块塞进黑雾之中。 杰弗里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他还注意到,这一路上,除了自己在有意的控制飞行速度,配合海鸟们的飞行节奏外,路禹也在有意无意地调整速度,感知则是向海中延伸,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咕呀!” “咕呀!” “咕呀!!” 刚刚完成进食的海鸟们本在打理羽毛,但却不约而同发出了刺耳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它们齐刷刷飞向空中,于两人的头顶盘旋,而后齐刷刷面朝一个方向。 “有情况。” 路禹感知到了,但是…… “好快,这是什么东西!”塞拉惊呼,他们延伸出的魔力像是撞在了一柄急速飞行的利刃之上,瞬息间被斩断,那东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挣脱了感知,径直冲上了远处的沙滩。 相距甚远,路禹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但他已经感觉到了迫近的魔力气息。 “数量不少,每一只速度都很快。”璐璐提醒。 “上岸后反倒慢下来了,而且这个节奏像是……两足行走的种族,海妖……不对,它们有尾巴的,而且也不可能这么快。”塞拉仍在猜测。 路禹警告:“杰弗里,收回你的海鸟,他们的魔力不仅在窥测我们,也在凝视你的那些宝贝宠物。” 杰弗里连忙吹了个口哨,仍在忠心地为主人发出警报的鸟群迅速逃散,隐蔽。 “海鸟的反应很陌生,这是它们无法识别的种族,没法从叫声上给予我们更多的信息。”杰弗里神情凝重了起来,“这才刚启程没多久,就开始遇上麻烦事了吗?” “很符合墨菲定律。”路禹吐槽,“该来的总会来的。” 沙滩上并无遮拦,虽然相距很远,但路禹仍然轻松地看到了登岛者的长相。 “他们长得……好奇怪。”塞拉和璐璐的反应完全一致。 就连见多识广的杰弗里也从未见过这种样貌的“鱼人”。 他们鱼身上长出细而长的四肢,嘴细长尖利,如一把锋利的锥子向前延伸,几乎与脑袋的长度相当,脊背上的鳍随着身体移动摇摆不止,宛如随风飘舞的旗帜。 与梅拉半拟人的鱼人不同,眼前这群奇怪的鱼人,真可谓是将四肢ps上去一般不协调,从头到尾充斥着一股违和感。 “他们也发现我们了。”路禹说。 话音刚落,这群像是旗鱼成精的玩意迈开那两条摔倒都可能断裂的纤细大腿,向着他们奔跑而来。 那诡异的姿态让路禹感觉自己身处梦境。 (本章完) 556.召唤物,很方便吧 耳畔边呼啸的风与身后传来的爆炸声让路禹觉得这群旗鱼人不太友好,璐璐的触手下意识甩出两撮火苗,打算点燃这群怪物,但飘动的火焰还未靠近旗鱼人的身体便被无形的力量熄灭了。 璐璐一脸困惑,刚想提醒塞拉这些鱼人不简单,塞拉便已经甩出几发光盘状的光环,精准地切掉了正在施法中的两只旗鱼人的手臂。 “你说什么?”塞拉问。 璐璐欲言又止。 煤球三人组都没有下死手,只是稍微废掉了它们引导魔力所用的肢体,让它们重新变回一条条在沙滩上活蹦乱跳的大鱼。 “很弱,但是能够免疫火属性魔法。” 三下五除二完成了缴械的路禹避开了旗鱼人仍能施法的嘴巴,绕到了他们身后,让一只只影替死死地按住他们。 本想感慨一句路禹实力出乎意料的杰弗里听见他的话,顺势接着往下说:“和海妖差不多,靠近大海能够大幅度地抵御火属性魔力侵袭,但离开大海之后,这种力量便会逐渐减弱。” “见过这种种族吗,或者类似的?” “完全没有,不过在最近抵达古威尔的其他大陆商旅口中倒是听说过相似的种族,据说有一些海难幸存者所在的船只便是遭到了他们的袭击。”杰弗里指了指旗鱼人那细长的“锥子”继续说,“同时被大量旗鱼人攻击,法阵失效,船体破损,最终殒命大海。” 看着在影替制止下仍然暴躁不已的旗鱼人,路禹纳闷道:“好强的敌意,作为新生的种族,不该处于茫然摸索的状态吗,这个阶段应该表现得很谨慎。” “我没有和新生种族打过交道,这一点无从知晓,但是海族中有不少有极强的地盘意识,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 杰弗里的话确实能解释,但路禹还是眉头紧锁。 旗鱼人的姿态实在潦草,他们的表现也不像是拥有智慧的新生种族,反倒与痴傻的笨龙相像……不,这对笨龙甚至是不礼貌的,在晨曦领众人的呵护下,虽然笨龙依旧蠢呼呼的,但却能清晰的理解周围人的感情,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也能开始学习复杂的知识,与之相比,旗鱼人似乎只存在本能。 “我开始相信这趟旅途不会太美妙了。”路禹扑灭了篝火,看着袅袅余烟被海风打散。 “这里才是第一个休憩之处,如果你反悔,我仍可以退还你的酬劳。” 路禹突然有些欣赏眼前这位森精种了,非要形容的话,便是厚道,实诚,也难怪在城内寻找靠谱向导时,无论酒馆内的冒险者,还是混迹赌场中的赌棍都会提名他。 “继续吧,如果能顺利抵达梅拉,我不介意视旅程的艰难程度给你补一份酬劳。” 杰弗里捧起海水洗了洗刚才战斗中溅上的血迹,随意地答复:“不必了,定了是多少酬劳就是多少,你给得够多了,何况我答应你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 “我想知道魔力潮期间,大海究竟发生了什么。”杰弗里注视着远处似乎正在酝酿风暴的灰色天穹若有所思,“在通讯与定位尚能使用的时候,我们得知不仅是古威尔,梅拉,坎雷特,还有周边的许多区域,都出现了海妖登陆的情况。” 路禹一怔,瞬间想起了袭击海星的那群海妖,他们确实已经在陆地上活动。 “海妖们说大海中生出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敌意,从事后观察到的其他海族动向来看,那股敌意似乎只能被海妖所感知,这至今是个未解之谜。” 杰弗里的语气突然低沉:“我的一位海妖朋友想要亲自探索那股敌意的来源,然后他消失了。” “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这片让我成功发家,给我带来了财富、朋友、地位的大海到底发生了什么。” 已经变成路禹模样的一个个影替询问即将启程的路禹如何处理这群“被退化”的旗鱼人。 “推到沙滩上吧,他们蹦跶一会,涨潮的海水自然能把他们带回大海。” 对此刻未知大海中可能存在的其余生命抱有些许敬畏,路禹没有大开杀戒。 这些旗鱼人看上去就像是被发放了利刃的孩童,甚至无法清除地辨明自己所掌握的武器危险性,只是随性、本能地胡乱使用着。 像是刚开始掌握工具的灵长目动物拿起了动物的骨骼,抛掷,敲打,觉得一切是如此新奇。 “大海的熊孩子。” 路禹把这个称呼分享给了璐璐和塞拉,并解释了熊孩子这个词的定义,她们突然觉得异常贴切。 就连杰弗里也被路禹的这个描述所折服。 这个描述也很快在另一个新生种族上被应验。 一个航海地图上并不存在的全新岛礁之上,路禹和杰弗里刚才休息没一会,海鸟们的警报声便急促地响起,并且伴随着一声悲鸣。 埋藏在沙滩之下,拳头粗的沙虫冷不防地吸住了一只正在进食的海鸟,周遭的海鸟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围攻沙虫,然而咬住猎物不松口的沙虫哪怕是被叮啄得皮开肉绽,仍是生硬地将海鸟吞了下去,肉眼能清晰看见它半透明身体中,海鸟不断向下滑落。 煤球手疾眼快,触手如钢刀,轻松撕扯开了沙虫的身体,让那只倒霉的,裹满黏液的海鸟得以脱逃,狼狈地奔向同伴。 受了重创的沙虫歪歪歪斜斜地倒地,但它的生命力出乎意料地顽强,断裂处很快浮现出一根根蠕动的肉芽,在努力将伤口拼凑到一块后,肉芽纠缠,不一会,沙虫重新愈合。 “看来它没有进化出奇奇怪怪的四肢,只是获得了一些全新的能力,身体稍微变大了一些,能够获取并消化更多的能量。”路禹纳闷,“这么有活力,煮粥煲汤很棒啊。” 塞拉吐槽:“刚才是谁说要对现在的大海抱有敬畏,尽量不下死手的?” “我做酱兔子,烤兔肉,辣兔头的时候,塞拉你吃了不少吧?” 塞拉心虚道:“干嘛,怎么突然提这个,我是兔耳族的,兔耳族有智慧啊,我只是拒绝吃同属智慧生命阵营的嘛。” “那就对了,你觉得刚才的旗鱼人和这只沙虫有智慧吗?” 有珊瑚这个水母女王在前,完美觉醒的智慧种族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路禹嘴馋,杰弗里心疼自己受伤的海鸟,但仍是放过了这只不断在沙滩上挖洞,觅食的大沙虫,因为沙滩上密密麻麻露头的沙虫已经开始结队,看来他们似乎是闯入了一个族群的餐桌…… 一想到刚才他们就在这群怪物的正上方,随时可能会被袭击,杰弗里心有余悸。 “我们的魔力感知似乎很难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他们的天赋大概就是沙地隐蔽了?” “就看他们能不能坐上魔力潮觉醒的顺风车了,距离高潮结束大概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这种姿态,应该有希望。” 杰弗里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平和的雇主,以往海上遭遇海族袭击,雇主不说杀人全家的话喷涌而出,至少已经破口大骂了,反观路禹,居然还有心情送上祝福? 其实在见过莎拉与卡尔登制造的地狱后,路禹心境已经远胜从前,他不愿意下死手的原因其实倒也简单,珊瑚作为水母女王整整度过了两个魔力潮才完成了蜕变,这一次魔力潮规模空前,大概率能缩短这个进程,让不少原本只能蛰伏于暗处的种族登上舞台。 何必因为一点点误会就断绝一个族群的未来呢? “这个姿态下,他们已经有了较为懵懂的认知吧,珊瑚似乎描述过。”璐璐提醒,“你不妨给他们一个提醒,让他们不要随便乱吃自己不认识的怪东西,以免引来麻烦?” “好主意。”塞拉立刻附和。 路禹把二号召唤到了沙滩之上,这颗水银大丸子很快吸引了在活跃中的沙虫一族,其中一只特别巨大,疑似领袖的沙虫挤开了其他同族,张开大嘴,将二号一口闷进口中。 “你的召唤物被吞了,没关系吗?”杰弗里不知道路禹想干什么,在他看来,这不是给沙虫投喂魔力的举动吗? 大量的沙土从吞噬二号的沙虫口中吐出,它像是咳嗽的人,不断发出“咕啪咕啪”的声响,柔软的身子颤抖不止,身上的格状纹时而撑大,时而缩小,最终它整体跃出沙穴,像蛇一样在沙滩上抽搐,甩动,表现得难受极了。 银白色的光在这只沙虫头部向下的三分之一处闪烁着,晶簇破体而出,吓了杰弗里一大跳。 “足够了,出来吧。” 路禹一声令下,二号顺着晶簇撑开的洞口咕噜一下滑出,并且贴心地为它抹去了晶簇地侵蚀效果,让痛苦万分的沙虫能够重新动用天赋愈合创口。 这只沙虫显然更有实力,偌大的伤口只需几个呼吸便重新治愈,但它没有像是旗鱼人那般发疯,而是微微弓着身子,脑袋一一伸一缩,露出了十分拟人化的疑惑神色,似乎在好奇自己碰到了个什么怪“食物”。 二号似乎也来了兴趣,它也化身成一条巨大的沙虫,而后有力的“尾巴”一甩,将身后的海水尽数拍到了这群围观沙虫的身上,吓得他们身子一缩。 这还不够,二号还变成刚才路禹的模样,飘到沙虫王的脸上,小小的拳头对着只有格子纹路,看不到五官的柔软头部就是一拳。 虽然不怎么用力,但是这还是吓得沙虫王不轻,它竟然转头,学着鸵鸟,一头扎进了泥土中,但无奈二号又变成了海百合,大量的触手紧紧地拽住了它的尾巴,让它只能无力地蛄蛹,掀起阵阵沙尘。 彻底没了脾气的沙虫王认命似地瘫在沙滩上,还无法准确表达的它蜷缩着身体,一伸一缩来到二号身前,面对着已经变成一只猫咪的二号,温顺地把脑袋贴了上去,而二号,只是轻轻地把自己的尾巴扫了过去,压根不打算理会这个冒犯了自家主人,不值一提的小玩意。 “好了,你做得很好,可以回来了。” 二号再度变成一个水银大丸子,随着召唤仪式一同消失。 路禹注视着集体失去梦想,化身咸鱼平躺在沙滩上,只抬起一截脑袋观察自己的沙虫,只是笑了笑,便与杰弗里再度启程。 路禹离开后许久,茫然的沙虫们才再度开始挖沙打洞,而沙虫王面对着族人们随着沙子一同推来的水产,不禁一哆嗦,它小心翼翼地用尾巴戳了戳已经翻肚皮的鱼,而后又让鱼在沙滩上打了几个滚,意识到它确实没有危险,这才放心地开始食用。 风暴即将来袭,然而路禹一行人离开沙虫所在的岛礁后许久竟没能再找到一处适合休息的土地,海鸟们倒不需要补充体力与能量,但杰弗里却无法保证在疾风骤雨中,海鸟编队仍能完整。 “按照距离推算,我们所在区域附近应该有一座岛屿,但是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会不会是魔力潮开始后沉没了?”路禹扯着嗓子大吼。 他不得不这样做,风很大,两人相距很近,但声音却已经被撕碎,被狂风拉长。 “这是从最新一群归港船主购买的信息,这种事情不可能作假,除非他不想吃这一碗饭,在他们那一行,只要有过前科,就没有愿意与他合作,哪怕他遭了海难,其他船主也有理由不救,在海上,这是要命的事,没人敢拿这个开玩笑!” 杰弗里出色的距离感与方向感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也是海上混饭吃的底气,然而坐标出错让他的规划迎来了变数。 暴风雨将至,海鸟们已经瑟瑟发抖,强大的风阻令他们每一次振翅都极为吃力,不得不听从命令瑟缩到路禹和杰弗里身后。 “方向没有错,我的距离感也不会有问题,匀速前进不至于算不准这些信息,即便最近岛屿沉没了,也该留有些许痕迹……他难道真的敢卖假图?” 看着不断压来的铅灰色雨云,杰弗里也难免怀疑起来。 “没关系,我我有办法,把海鸟送我这里,我可以全都庇护在火环范围内,不会让他们受冻受伤。” 一路以来,路禹一直坚持用魔力抵御迎面而来的狂风,杰弗里逐渐接受了他是一个极其强大魔法师的事实,因此在路禹如此说之后,他也没有坚持,而是与路禹一同降低高度,决定悬于海面之上,就地迎接风暴。 一艘完全由水构筑起的小船让杰弗里的脚有了触感,海鸟们也惊奇地踩着“水”,好奇地环视这艘凭空出现的船只。 “这是……” “我的召唤物之一,你可以叫它水滴。”路禹笑着说,“怎么样,召唤物,很方便吧。” (本章完) 557.蟹bro! 乌云中电光跳跃,倾盆大雨呼啸而来,惊涛骇浪拍打在水滴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上,却是无法撼动它分毫,那拍打在巨龙身上恐怕也足以将巨龙的脑袋为之一侧的巨浪撞击而来时,水滴通体迅速散发出道道蓝色的涟漪,向着四周扩散而去,迷离而氤氲的蓝光似有抚慰水流的奇妙力量,让这凶猛的天地之威间接滋润了它蓝汪汪的躯体。 眼前这个只丢给自己一个听上去十分异大陆风格名字“路禹”的人让杰弗里格外好奇,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充沛到不可思议的魔力基础,闻所未闻的召唤物。 尤其是最后一点,让杰弗里总是充满了询问的冲动。 在古威尔,召唤物的复苏也是在魔力潮开始后的事情,发现召唤仪式新的秘密在于“模板”的家伙已经开创了新的学派,崭露头角,并隐隐有成为新时代魔法师领军者的势头。 杰弗里听说过他杀死其他魔法师的描述,这位新兴召唤师所召唤的似乎不是某个特定的,有形的召唤物,而是某种能引发内心共鸣的“旋律”,因为每每当他作战时,周遭的人总是不太能看清召唤物的模样,只能看到虚幻、飘忽的音符萦绕。 不过侥幸逃脱捡回一条性命的魔法师却声称他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那个召唤师身后站着一个怪物,可当众人追问细节时,他却又怎么都说不上了。 想着大概是个不错的,打破沉默的话题,杰弗里便将这些描述抛了过去。 效果远比他想象的要好,仿佛睡死过去的路禹轻“哦”了一声,对这个话题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还能更详细地说说吗?” 由于行程匆忙,路禹并未能够在古威尔本地停留更多时间,欣赏其他大陆的召唤知识,因此在听到杰弗里的描述后,他立刻脱离聊天室。 “更详细,这恐怕就做不到了,我也是道听途说,那个召唤师如今已经是古威尔召唤学派之首,更是有着击败过其他学派首席的耀眼表现,很难想象他所掌握的知识究竟多么强大。” “你看起来也十分精通召唤之术,没准能猜到他的召唤物究竟是什么。” 不同的旋律,不同的音符,从未真正被看清的召唤物本体,甚至被认为是不存在本体……路禹越想越有意思,若不是人已经在路上了,一定会抽点时间去长长见识。 “你想多了,召唤模板细节差一点,就谬之千里,不是那么好破解的,除非对方愿意交出关键知识。” 路禹的话让杰弗里这个外行嗅到了什么,他试探着问:“那……你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召唤物,都是自己摸索的模板?” “有一个不是,其他都是。”路禹笑着回答,“不客气说,他们可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 …… …… “轮回塔法阵完整性验证,一切正常。” “黄昏城法阵完整性验证,一切正常。” “畜牧组灾后通过贸易迅速恢复了动物储备数量,目前状况基本达到预期。” “精灵奴隶荒地开垦与草木精粹维护,有条不紊。” “深绿海族居住地建设,圆满完工,进入下一阶段——渔业养殖,自给自足。” “工匠组‘魔力刻痕’研究取得阶段性成果。” “土木组魔法塔修复与扩增计划,圆满完成。” “医疗组,巨蚊溶解液提取仍需时间,但相信最后的成果能为魔药组带去一些小小的震撼。同时医疗组还在提升了一些旧有的临时治疗系魔法的效果,在确定稳定、可靠后,会向全晨曦领推广。” “农务组成功完成冬日晚收作物的收割,屯粮标准依旧维持为歉收绝收状态下,完美供应全晨曦领一年半消耗。” 三位可靠的领主不在家,直接晋升为领主的西格莉德对着清单一项项与各组组长确认,涉及到同时负责多份工作的组长,她还会反复确认。 组长都是可靠的,作为最早一批进入晨曦领的人,在动荡、天灾轮番袭扰的当下,这里的安逸与稳定简直就像是梦境,早将这里视作自己家乡的他们做事总是干劲十足。 好在晨曦领如今需要操心的地方并不多,否则即便有薄暮与黄昏这对血族双子,以及已经从受伤状态恢复过来的薇拉帮忙,繁杂的事务绝对能让西格莉德头疼。 西格莉德打了个响指,一团滚动的史莱姆推着餐车应声而入,薄暮起身,轻扇着小翅膀,端起上方的茶点一一分发,而后穿梭于巨大的会议圆桌,主动给众人斟茶。 “等塞拉回来,薄暮你就不用做这种杂事了,那堆陈放在轮回塔中的精密人偶会成为不错的侍者,我们也能在这些小事上稍微偷偷懒。” 薄暮笑着回应:“我倒是很期待,不过史莱姆看上去很委屈。” 众人视线投向推餐车的史莱姆,只见他柔软的身子几乎完瘫在了地面上,成了一大块透明的胶冻——他认为自己即将失业。 “放心,我们不是要抛弃你们。”瓦伦和沃勒连忙上前安抚,“这是能让你们也放放松,以后你们就会有新的伙伴了,到时候可要愉快合作哦。” 晨曦领的史莱姆智力显著比外界的要高一些,活跃于领地之内,长期与生灵打交道的不少已经能基本理解他们的话语,至于剩下的,估计也只是时间问题。 至于为什么会产生如此显著的不同,晨曦领著名多面手萸草认为是安逸的环境让史莱姆们得以将原本投入在“存续”与“自保”上的精力,投入到模仿与学习之上。 虽然他们低智,但这不代表他们劣等,长时间的相处最终让他们获得了外界同族想象不到的提前进化。 现如今晨曦领的史莱姆已经不用按代数划分,在繁殖到第六族群之后,史莱姆新老族群的差异基本消失,加之种种观测结果,已经可以断定,这是魔力潮下,晨曦领的特殊史莱姆族群。 不仅如此,因为数次外出而在晨曦领多出来的那十几只飞马也有了些许变化,他们所诞下的第一批后代普遍骨架宽大,一看就是雄俊的苗子,没准以后能……驮更多的货物?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听说我们可靠的领主大人已经从异大陆启程回返梅拉,想必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松口气了。” “大家最近没有特别的事情就暂时不用向我汇报了,交给领主回归,由他们决断即可。” 晨曦领定期工作汇报会议告一段落,各组组长一个个离场,只剩下了三两个等着与西格莉德私下里聊聊的人。 黄昏刚刚罗列的新一批名单递给了西格莉德。 “这一批交换完毕之后,轮回塔内就只剩下一百二十六名海妖俘虏了,这个数量,还有一次就能彻底清空。” “剩下这批基本是六阶的?”西格莉德瞥了一眼。 “七阶的最先被赎买走,五阶的便宜,赎金好凑,六阶中有关系的也顺道一起离开了,剩下这批嘛……”黄昏嘻嘻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啧啧,也不知道德弥这个临时拼凑起的海妖王国能依靠我们晨曦领这个‘外敌’保持多久的凝聚力。” 好在这个新兴的海妖王国此时也无力有更多的举动了,上一次天灾来袭时,滔天巨浪携带着近乎沸腾地魔力将他们刚刚建立的临时驻地直接摧毁,而伤亡,只要看看事后没被退潮的海水带走的尸体便可窥一般。 在黄昏离开后,会议室只剩下了西格莉德和薇拉,以及几只正在麻利收拾桌面的史莱姆,他们看上去真的很害怕被会抛弃,速度比之以往更为迅捷。 西格莉德似乎知道薇拉要说什么,她伸出手,制止道:“我暂时无法联系上路禹,你该清楚,你申请带领深绿一族彻底加入晨曦领的请求,我是没有权利批准的。” 薇拉挠了挠脸颊,身后的尾巴甩了甩,无奈地说:“族人们很不安,以现在的族人数量,离开晨曦领,我们将要面对无数未知,而下场大概率与海啸中被吞没的那些海妖无异,作为他们的大祭司,我希望能趁早给予族人一份安心感,希望你能理解。” “这也是我,以及深绿的祭司们深思熟虑,并询问了不少族人后做出的选择。” 西格莉德说:“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无论是路禹、璐璐还是塞拉,他们对朋友,总是很友好,甚至到了一些外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谢谢,我不会叨扰你了。”临走,薇拉好奇的回头,“晨曦领真的不是四个领主吗?” 所有人都离开了,西格莉德一天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松了口气,疲惫地躺在身后的史莱姆软垫上,让它柔软地托起自己疲惫的腰。 “这段特别忙碌的时间终于要结束了,也该我好好摸摸鱼,休息休息了……干脆去钓鱼好了,一直听新绿他们说,钓鱼特别解压。” “西格莉德,特殊通讯,来自摩斯塔纳,应该是由夜水女士亲自发出。” 刚畅想着今晚该怎么狠狠地放纵一下,去而复返的薄暮打破了西格莉德的幻想时间。 看着薄暮亲自记录的通讯内容,西格莉德脸上的慵懒一扫而空,她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地握紧,流露出极为喜悦的神色,竟不自觉地咧嘴笑了起来。 “这件事,得请霍古亲自出马了。” …… …… 路禹轻嗅了一口从三人高,螯足一米有余的靛蓝色巨蟹身上获得的一条蟹腿,,那淡淡的奶香气与大海的咸腥扑鼻而来。 对于这种暴行,巨蟹已经无力发声抗议,口吐白沫的它赶在厄运再次降临前返回大海,表壳上坑坑洼洼的部分正是它与魔法亲密接触的证明。 路禹和杰弗里足够友善了,一路上他们见到的新生海族包括但不限于旗鱼人、沙虫王、独角鲸、活体珊瑚、双头海蛇。 其中攻击性最强的双头海蛇王在目睹了静谧花园的喇叭花群之后都变成了温顺乖巧的小宠物,他们自然也没有伤害这个新兴族群。 可眼前的突然从海中升起,一跃上岸,挥舞着蟹钳的巨蟹却像是不怕老虎的小牛犊,它瞄准了路禹和杰弗里横冲直撞,不断引动水元素形成魔法,强而有力的螯甚至冷不防拍死了一只没来得及逃跑的海鸟。 即便已经打倒,巨蟹居然坚持从口中吐出大量的泡沫,险些把剩下的海鸟一扫而空,而在被钳制后的挣扎过程中,这只庞然大物竟不小心留下了一条蟹腿。 “还挺鲜甜。”用篝火将分割好的蟹腿肉烤半熟,只是一口,路禹的眼睛便闪闪发亮,“好吃啊。” 杰弗里也品味到了这前所未有的美味,原以为整体变大后,因为种种原因,口感不会太滑嫩,甚至吃起来可能会发柴发硬的肉质居然与寻常蟹肉无异……甚至要优秀不少! “难道说,你当时惦记着想吃吃看的沙虫也是这么美味的宝贝?” 品鉴到美味的璐璐又一次想起了那群挖沙打洞,却被路禹念念不忘的家伙。 “各有各的好,璐璐你多吃点,回晨曦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抓到这么大的傻螃蟹。”说着,路禹又给璐璐取了一份。 虽然是共享感官,但路禹却格外想听璐璐吞咽完后满足的“呜呜”声,可爱极了! “很快就到这次旅行接触的第一块大陆了,目前海上发生的一切虽然凶险,但有你在,倒也算顺利,希望剩下的路程还能如此。” 杰弗里举起蟹壳做成的小碗,向着路禹示意。 路禹笑着与他碰壳,共饮煮沸后鲜甜的蟹汤,而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一会。 在岸边,他清楚地感知到了海底下螺舟动向,也看到了珊瑚放出的,传递信息的小水母。 “我们是快要到了吗?”珊瑚的语气有些兴奋。 “只是抵达了第一个坐标地点,距离真正目的地,大概还有三分之二距离,但愿你的螺舟还能坚持。” “持久力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们与螺舟借助海流活动,可比你们想象中要轻松不少。” “我们在水面上可遭遇了不少奇怪的海族,你们在海里还好吗?” “还好还好,虽然也有奇怪的家伙扒拉螺舟,但都被抑魔的力量震开了。” 简短的联络结束,路禹看见不少水母飘荡在岸边,而自己手上这只正用触手轻轻地触摸自己带过来的蟹肉,他畅快地笑了。 “来,这块小的你们撕着吃,这块大的……”小半个拳头大小的蟹肉被路禹丢到了海水中,他看着这群软萌的水母大队,鼓励道,“你们一定有办法带回去给自己女王的,对不对?” 水母们齐刷刷变成了奇妙的藻绿色。 尝试一下提前更新,不做阴间海豹 (本章完) 558.给异大陆人一点小小的召唤震撼 抵达坎雷特大陆的第一时间,杰弗里便带着两个背包前往当地向导与船主处,购买新的海图。 从古威尔到坎雷特的途中,不断又从未标记过的岛屿,岛礁出现,单纯依靠方向感和航海直觉已经十分困难,杰弗里必须确认最新的海况信息。 分开之际,路禹向杰弗里讨要了几枚银币,以进入当地的冒险者工会或是酒馆,打听打听坎雷特大陆上有关召唤的信息。 与古威尔不太一样,本地的召唤完全没有复苏的迹象,召唤模板的摸索在这里趋于停滞,岛上不少魔法师在不得门入后随即失去了兴趣,纷纷放弃。 可惜时间太赶,不然路禹倒是有兴趣在本地找个对召唤有坚持的人,送给他一个模板,开启这个大陆的新召唤时代。 时间一晃到了下午,路禹在酒馆内烤鱼已经吃了两餐,却没等到杰弗里回来,这让聊天室内的三人直呼好慢。 “杰弗里怎么回事?”璐璐一边往嘴里塞烤肉,一边咕哝。 “他那两背包都是炼金炼药素材,估计是置换过程比较繁琐吧。”塞拉说,“以物易物向来是这样的,再等等吧。” 路禹眯着眼睛,打着瞌睡,一晃眼已经入夜,外出执行委托的冒险者带着刚刚领到的赏金大笑着进入店铺,原本冷清的酒馆瞬间闹腾起来,嘈杂的声音挤占了每个角落。 喧闹却让醒来的路禹坐不住了,他刚想起身向酒保询问什么,酒馆外,一队由魔法师带队的骑士突然出现。 领头的魔法师将法杖背在身后,用居高临下的态度环视因为自己到场而逐渐安静的酒鬼,而后用慢悠悠地问:“这里,谁认识向导杰弗里?” 客人们面面相觑,角落里的路禹缓缓站起。 “我认识,发生了什么?” 青年魔法师睨了路禹一眼,不悦地摆摆手:“摘下他的面具,束缚好,带走!” 两名骑士把手搭在剑上,一步步向路禹靠近。 傲慢的态度,居高临下的语气,路禹很不喜欢,他微微抬起一根触手,压着声音问:“我希望知道,杰弗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抓我?” “想反抗?”青年魔法师看见了路禹长袍下如手臂般挥动的凸起,他冷笑道,“这里可是坎雷特的学派之城,大量学派在此建立工坊、藏书馆,你知道在这里反抗近卫骑士的后果吗?” “愚蠢的异乡人,抓起来!” 两个骑士的身躯腾空而起,向着青年所在的方向飞去,如同沙包般,落地后滚动不止,直至同伴伸手帮忙卸力,方才停下。 “不愧是敢在交易会上暗杀、抢劫的异大陆蛮子,疾风啊,剥离他的魔……” 话音未落,青年魔法师的身躯同样腾空而起,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他的腿不断抖动,手胡乱的挥舞,脸部一会便涨成了猪肝色。 整个酒馆乱作一团,纷纷逃窜,生怕被卷入其中。 路禹没有直接掐死这个魔法师,他还需要弄清楚杰弗里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咳咳咳……咳咳咳,你竟敢…咳咳,你竟敢袭击……” 海啸般的魔力瞬间淹没了青年魔法师,让他脸上只剩下了惊恐。 “暗杀、抢劫,这两点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介意直接杀掉伱问别人,这对我是最节省时间的方案。”路禹说,“我愿称之为高效。” 冰冷的话语让还想嘴硬的青年魔法师呆若木鸡,他哆嗦着,努力保持着以往的傲气,怒哼道:“你的同伴在交易会现场杀死了同样前来交换的魔法师,抢走了对方的素材,如今已经被受害学派当场扣押,人赃并获,你身为同伙,如果还执迷不悟,恐怕走不出坎雷特。” 压着青年魔法师前往交易会现场的路上,煤球三人都觉得杰弗里没道理这么做。 “你信吗?” 聊天室里璐璐问。 塞拉立刻回答:“我反正不信,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杰弗里算是个很有原则的人,数十年积累的声誉算是铁证,古威尔街头巷尾的人都愿意在人品这一项上给予他高分足以说明不少问题。” “以物易物的方式注定了交易会的形式往往是私密的,在这种场所杀人,而且周围还有不少魔法师存在……智商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挟持学派魔法师,攻击巡城骑士,并且闯入魔法师齐聚的交易会现场,消息像是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这座海滨城邦,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派魔法师纷纷赶往现场。 交易会进行的城堡花园内,路禹见到了杰弗里,他被学派魔法师塞进了特制的破魔囚笼之中。 “我是无辜的,什么都没做,只是完成交易走过一个拐角就看到了尸体,真的只是这样。”看见路禹,神情颓靡的杰弗里眼睛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他抓着牢笼大喊,“只是因为第一个发现了尸体,他们就指责是我干的,可我真的没有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参与交易会才能得到新的海图信息,但是路禹也不打算纠结这个。 他审视了在场每一个暗暗调动魔力的魔法师,冷哼一声,把手中的人质给放了。 “异大陆来的家伙,念在你不懂坎雷特学派之城的规矩,我可以勉强宽恕你的冒犯,但是,你必须留下来等待一切事情调查清楚。” 一个像是交易会举办者,身着白袍,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走上前。 “如果调查得知你与这次暗杀并无直接关系,学派之城必然会放你离去。” “怎么称呼?”路禹问。 “瓦莱丽。” “那好,瓦莱丽女士,我只问三点。”路禹竖起一根手指,“其一,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我的同伴杰弗里实施了这次暗杀吗?” “这一点尚在调查当中。” 说话间,赶来城堡的魔法师又变多了,有些是看热闹,有些则是悄悄将魔力锁定到路禹身上的隐藏执法者。 “其二,我的同伴杰弗里有任何理由要杀死那个被害者吗?” “他的背包中搜出了受害魔法师当天带来交易会现场的珍贵素材,也是一枚少见的异化魔力生命死后凝聚的‘核’。”瓦莱丽说,“见财起意,这个理由应该说得通吧?” “我是被陷害的,来的时候我的一个背包已经空了,置换海图和海况信息榨干了我的素材,背包重量我能轻松感知到,不可能有任何物体,但是他们搜查却硬说我背包里多出了一个名贵素材!”杰弗里声嘶力竭地辩解,生怕路禹被动摇,“你信我啊!” “那么就是最后一点。”路禹对杰弗里微微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来的路上我听闻死去的魔法师也是一名六阶魔法师,而且实战经验丰富,他的死因是胸前利器造成的致命伤。” 路禹说:“不用魔法我可以理解是不想惊动太多人,但是一个实战经验丰富,与我同伴同位阶的魔法师会连当面发起的攻击都防不住吗……还有,凶器呢?你们找过了吗,在哪?” “他既然敢在这种场合行凶,自然已经思考过如何处理掉凶器,一个魔法师,做到这件事不难。”瓦莱丽身旁的魔法师阴恻恻地说,“不要做口舌之争了,若非有人离他不远,几乎同时发现尸体,他才不会表现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并且主动告知发生命案。” 附和者这个说法的魔法师不少,一个个均义愤填膺地要求立刻将杰弗里绳之以法,顺便把路禹也抓起来好好审问。 没有人提证据,证人,好似那根本不是流程的一部分。 路禹懂了。 “我的同伴不是凶手,至于谁是……你们自己调查吧,现在我要带他走了,我还有急事。” 瓦莱丽本来还想做个和事老,让周围已经下定论的魔法师冷静,但听到路禹这番话,不禁对他也反感了起来。 “阁下似乎听不懂我们说的话。” “不,是你们没听懂我说的话,我没有在征询你们的意见,算是先礼后兵。” 路禹的身影在空中拖曳出一道道残影,眨眼间,他已经来到了破魔石制作的牢笼旁,强而有力的触手抓住两根栏杆使劲一撑,杰弗里随即从弯曲处钻了出来。 这突然的一幕震惊了在场的所有魔法师,他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用魔力突袭牢笼。 明抢? 路禹给杰弗里塞了一张卷轴,叮嘱道:“顺着我指的方向跑,如果遇到一堆麻烦的家伙追你,触发它,管用。” “跑!” 杰弗里看着不远处茫茫多的魔法师,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一咬牙,发狠地催动魔力,掀起一阵狂风。 “犯人越狱,阻止他!” 路禹挺身而出,借助自己的煤球躯壳挡下了数道直指杰弗里的魔法,他的触手不断挥动,召唤仪式已然成型。 “暗影国度的子民们,升起吧,我需要混乱,为我带来混乱吧!” 大地震颤不止,暗影石巨人将大地视若打鼓,不断拍打。 影替冷不防地在一个个魔法师的腰间划开一道口子,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流下汩汩血水而不自知。 无头骑士穿梭与魔法师之中,看着这些人因为顾忌误伤友军而不敢随意施法,畅快地横冲直撞,手中的长枪顷刻间收割了数名打算与自己比较骑术的骑兵。 影法师半露出脑袋,挥舞着法杖,喷吐着遮蔽视野的黑烟。 一时间,现场乱作一团,大有敌我不分之势。 “这个人是召唤师,直接击杀他!” 在场的魔法师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剑指路禹本人。 面对迎面而来的魔法,路禹轻打响指,正面扛伤害快要到极限的暗影石巨人退场,噬魔树现身。 “给我孵化,有多少孵多少!” 造物主的命令就是天,噬魔树铆足了劲,张开血盆大口对着周遭的魔力,袭击而来的魔法胡吃海塞,挺着伤痕累累的躯壳孵化出了海量的大眼珠子。 “无差别轰炸!” 活蹦乱跳的大眼珠子化身自爆卡车,径直往人群中冲去,那些试图用魔法阻挡它“步伐”的人第一时间品尝到了大爆炸,以及喷涌至自己身体上的腐臭黏液。 一时间现场臭气熏天,雾气升腾,五米之外人畜不分,混乱的魔力更是让定位成了一个笑话。 看热闹的学派魔法师也没有逃过一劫,噬魔树太能“生”了,一茬又一茬的眼珠子果实冲破了前排魔法师,直奔边缘地带,引发了更大的骚乱。 现场百余位魔法师,竟然让一个小小的召唤师如此戏弄,他们已经不在乎真相如何了,现在只想把路禹杀之后快。 “给我追,哪怕出了海也要追,否则我们的脸面何在!” “日后其他大陆的魔法师提及坎雷特,怕是都要视为笑话!” 通过目击者提供的信息,一众不甘心的魔法师红着眼杀出海,循着还残留的魔力死死地定位路禹所在的位置。 一名伸展双翼,翼上遍布眼球与利齿的少女突兀地出现在茫茫大海之上,让追逐的坎雷特众学派魔法师为之一愣。 四周不知何时一片漆黑,他们的视线中仿佛只剩下了这名少女。 她轻盈地向众人走来,身体却一点点溶解,五官坍塌至肩膀、胸前,甚至是大腿之上,与她一模一样的怪物指数般增加,一点点将视界的每个角落填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恐惧的尖叫此起彼伏,被这丑陋可怖的景象吓疯的魔法师不住地后退,却突然有了失重坠落的感觉,下一秒,冰冷的海水拍打在他们出了一身冷汗的躯壳之上。 不知何时,他们竟然掉入了海水之中。 少数没有中招的魔法师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神经质的表现,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对于眼前未知的少女充满了畏惧。 少女戏谑地侧过身,斜视了众人一眼,随后像是一抹墨迹,溃散在空气之中。 “他怎么能同时召唤这么多召唤物,而且如此频繁,难道魔力消耗不存在吗?” “这是……召唤能做到的事?” “召唤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它不该是个无法走通的学派吗?” “话说回来,他的召唤物都是些怪物吗?” (本章完) 559.能够召唤英灵的模板 一路疾驰,直至确认身后无人追踪而来后,杰弗里与路禹这才减缓了速度。 魔力完全被榨干的杰弗里大喘着气,再也没法维持身形,只得借用水滴化成的小船暂缓。 紧绷的弦松下来后,杰弗里仍旧是向路禹解释:“我并非故意惹麻烦,只是听闻交易会上有人出售一张古老的海图,与当下的海图对比能看出变迁的痕迹……对于我,那是件无法拒绝的藏品。” “很好,至少我知道你为什么更新完海图后又乱跑了。” “对此我深感歉意,为此我愿意退还一枚定金。并且我还想强调……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诬陷我,这根本就是毫无理由的事情,我和他们真的不熟……” 杰弗里仍在试图从逻辑角度解释这次突发的事件,以缓解内心的焦虑,毕竟这让一次本该平静的暂歇变成了危险的大逃亡。 路禹决定帮他跳出原有的思考角度:“有没有可能,有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或者也不需要谋划,就是临时起意,而你只是恰好倒霉地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杰弗里愣住了。 “实话告诉你,我有一位海族朋友,在离开古威尔前他告诉我,海族即将登陆古威尔大陆,他们势必会与陆生种产生巨大的摩擦。” “刚刚我在坎雷特酒馆中等待,得知那片大陆上早已战火连连,每个势力关系都十分紧张,就像是一个弥补高浓度魔力的密闭空间,只需要一个不知死活的人释放一个魔法……嘭!” 随着路禹的比划,杰弗里一颤。 “他们觉得伱是个适合的替死鬼,黑锅侠,你就是。或许他们认为事情棘手,查下去只会牵扯更多的人,需要一个在本地没根系的人揽下所有罪责;或许他们就是排外歧视,恰好魔力潮让海路不畅,异大陆访客锐减,你算是撞上了;又或许,正如我说的,没有理由,该你倒霉。” 哑然许久,杰弗里问:“你似乎很快就相信我是清白的。” “我觉得这是基础的信任,以及,我对自己的眼光和感觉还算有信心,最后一点是……我有一位很好的朋友,她也被随机抽选式的方式冤枉过,深陷迷局,无力自证。那是一个死局,恰好是她中了招,那一刻,我想到了她。” 璐璐内心暖暖的。 沙曼毒雾,谁替塔妮娅拿箱子去现场都会在事后成为众矢之的,而她,恰好就是那个倒霉蛋。 但一切,也许是因祸得福,所有的命运都指引向了自己与路禹相遇。 想到这里,璐璐浑身发热。 杰弗里把随身携带的抑魔珠子交还给路禹。 “下一个大陆,交换海图信息,请你与我一起。我该想到的,魔力潮当下,所有生灵普遍缺乏信任,并且排外、不安、疑神疑鬼,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作为异大陆访客,向导身份已经不能向以往那般得到尊敬,这种随机式的厄运随时可能降临。” 与此同时,杰弗里也开始思考,自己是否还能独自一人返回古威尔,以这一路上各个区域的混乱程度来看,这显然是个不小的挑战。 有了前面的教训,在抵达大陆尼尔兰时,杰弗里带着路禹一同前往了当地向导交流信息的酒馆。 “海鸟?瞧瞧,快瞧瞧,这是谁造访破浪者酒馆了,永不会迷路的海鸟杰弗里,哈哈哈,这还真是又一位意想不到啊,你们古威尔的航海向导确实富有冒险精神,面对这诡谲的浪涛依旧无所畏惧地踏浪而来。” 酒馆里的熟人纷纷和杰弗里打招呼,看上去相较于坎雷特,杰弗里在尼尔兰还算有点人脉。 杰弗里与一众熟人握手,拥抱,侍者甚至没有询问他想要什么,便上了一碟海带丝,一壶金黄色冒着气泡的酒,以及一份生鱼片。 至于路禹,他瞄了一眼邻桌正在吃的某种魔物的肉排,有样学样点了一份。 在这里,杰弗里很轻松便获得了新的海图信息,同时他也把自己在坎雷特的经历分享给了其他向导。 “尼尔兰的向导也已经停止提供跨大陆服务了,现在不只大海吃人,就连异大陆的文明,也在吃人。” “海上见所未见的种族比比皆是,过往的经验快要失去作用了。” “海图的作用也很小了,现在只有大量魔法师护航的船只才敢完成跨大陆贸易,过去数个月,尼尔兰的外来贸易品价格涨了三倍,这么丰厚的利润,吸引了不少人铤而走险,下场嘛,啧啧……” 杰弗里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时间倒苦水的声音不绝于耳。 杰弗里喝了杯酒抚慰了那颗在坎雷特受惊的心,同时他主动为路禹斟满了酒杯,再次表示感谢。 破浪者酒吧活跃的海客都很有眼力见,知道路禹就是杰弗里不惜冒险也要出行的原因,因此喧闹一番后便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继续吃吃喝喝,但偏偏有个醉醺醺的向导跌跌撞撞地举着酒杯来到了杰弗里面前。 “竟然,还真是海鸟……嗝儿,抱歉,我刚吐完。” “老鲁尔,你还是少喝一点吧,都快八十岁了,就不怕哪天死在酒馆里?” “就是因为快八十岁了才要多喝一些,谁知道哪天就醒不过来了,还不如醉死痛快……哦,这是您的客人……抱歉,嗝~~~我眼花,没能看见你。” 老鲁尔纳闷道:“你和烂指头乔纳是共享了海图信息,才这么顺利抵达了这里吗?” 杰弗里微微蹙眉:“烂指头……你的意思是,他也在尼尔兰?” “在啊,昨天到的,原来你不知道吗?” 杰弗里起身询问了几个海上向导,确认过后回到路禹身边。 “怎么了?”路禹问。 “倒是没什么,烂指头乔纳也是古威尔十分有名的向导,他比我还早拒绝跨大陆向导业务,没想到……” “没准对方也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的报酬呢,有钱不赚王八蛋嘛。”路禹啃了一大口魔物肉,品味着肉汁四溅的那股快感,满足无比。 一个人风风火火地推开了破浪者酒馆大门,张扬地抛着手中的铜币,面对迎上前来的侍者笑着用明显短一截的食指把铜币弹过去。 “老配置,快点上。” 还在寻觅合适落座角落的他与杰弗里视线相交,微微一愣,但随即他便大踏步走向杰弗里所在的这桌,旁若无人地落座。 “烂指头,我的雇主在场。” “我看到了,但我们聊的不是海图这些私密话题,无妨不是吗?” “我只是想提醒你该注意礼貌。”杰弗里冷漠地提醒,但又好奇地问了一句,“虽然不该开这个口,但我确实想知道,什么人出了什么样的价码,能请动几乎是古威尔第一个宣布不出海的向导出山。” 烂指头乔纳点的似乎是某只巨鲸的肉,刚上桌他便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吃了满满一大口,这才含混的回答:“巧了,这个问题偏偏现在能够回答,因为不久之后你们都会知道。” 航海向导有为雇主保密的义务,除非雇主自行放弃。 烂指头毫无疑问是个很享受众人关注聆听的人,他站起身,向着酒馆里的每个人高声宣布:“五天后,古威尔的召唤学派领袖将会与尼尔兰目前的召唤第一人进行召唤物对决。” “赌注为,各自拥有的召唤模板。” 烂指头环视目瞪口呆的众人,笑着继续说道:“这将是一场公开,透明的对战,尼尔兰的白银山丘王国将会提供对战所用场地,皇室成员与魔法塔首席现场见证!” 杰弗里握着酒杯的手猛地一颤,酒水洒出桌面,他的视线一点点移动到桌子对面的路禹身上。 “古威尔的学派领袖的召唤物我记得是与音律有关的?” 已经知道暂时走不成的杰弗里补充道:“正是,顺带一提,他的名字叫做克利斯特。” “那你知道尼尔兰的召唤第一人所拥有的是什么召唤模板吗,值得克利斯特不惜冒着风险跨大陆而来比试,至少他是认可这个人所拥有的模板的。” 烂指头乔纳嘿嘿直笑:“问他不如问我,如今尼尔兰的召唤第一人曼莎·阿德拉掌握的是极为特殊的英灵召唤物模板,她召唤而来的召唤物均能重现英雄的荣光,每个与她交战过的人无不为英灵的战力所折服。” 杰弗里不满意乔纳的挤兑,但他却又拉不下脸赶人走,只好揶揄道:“重现?过去的魔法如何与当下的魔法对抗,那些英灵靠什么取胜,呵呵?” “在这一点上,我们皆是外行,我确实没法说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与曼莎对战过的人可不会撒谎,这个模板的强大与价值毋庸置疑。” 聊天室内,璐璐和塞拉已经嘀咕开了。 “这不就是以前召唤仪式下的英灵召唤体系吗?” “不,召唤仪式变革后,以前的英灵召唤已经彻底失效了,如今看来是转化为特定的召唤模板……可影响它召唤的决定性因素是什么呢?”塞拉纳闷,“元素生命是不同的元素素材,拟态系列是对应的植物和动物的一部分……” 路禹喃喃道:“很简单啊,这些所谓英雄留下的遗物呗。” “啊?”两人齐刷刷懵圈。 “很明显,英灵模板具有强指向性,必须要存在素材引导召唤仪式沟通、降临,那也只能是遗物了,不然什么才能匹配呢?” 想到这层路禹捂起了脑袋,他怎么就忘记了试试这个呢,枉费自己还是个穿越者。 “那,你也能做到?”璐璐问。 “不一定能,虽然我能猜到是遗物起指向作用,但是召唤仪式的刻画是否有别暂时不知,不过只要稍微现场偷学一下,我想还原难度不大。” 路禹丢了一枚银币给烂指头:“现场观看,有什么要求吗?” 烂指头没有收银币,而是意味深长地说:“钱我就不要了,请阁下以后造访古威尔优先选择我为向导即可。” “白银山丘王国放出的名额极为有限,大多数已经被本国的权贵预订一空,其余的位置也归属于高阶魔法师所有,最后那部分嘛,据说是抽签,看运气,至于能不能真靠运气拿到,天知道。”烂指头得意地指了指自己,“但我不同,作为克利斯特一同前来的人,我可以顺利的进入竞技场。” 看出来了,烂指头确实和杰弗里不对付,他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膈应“海鸟”的。 “杰弗里,吃饱了吗?” “啊……哦,吃饱了。” “启程白银山丘吧,我打算去碰碰运气。” 不给烂指头任何跳脸的机会,路禹带着杰弗里与酒馆里的向导一一道别后径直离开。 走是走不成了,路禹给珊瑚打了个招呼,她便带着螺舟一同下沉,进入了隐蔽状态。 前往白银山丘的路上,路禹拿出了之前交给杰弗里防身的那份卷轴,犹豫再三,还是将其放在了地面上。 伴随着轻声咏唱,召唤仪式降临,魔力包裹卷轴,奇异的律动在空气中如涟漪般荡漾开。 杰弗里目瞪口呆,他突然猜到路禹打算做什么了。 “天哪……这个意思是,这份卷轴是某位传奇人物所著?” 虽然召唤仪式确实与卷轴有了共鸣,但最终仍是无事发生。 满心期待的璐璐有些失落地问:“什么情况?” “魔力回路不畅,这也就意味着仪式错误。”路禹解释,“但存在共鸣,这也就意味着尝试方向没有问题,确实能以这些物件召唤出英灵。” 塞拉好奇:“如果成功召唤,那么出现的是萨耶尔的灵体,还是说……” “大概率只是个投影罢了,不然英灵模板就只是个笑话,试想一下,过了数百年,魔法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即便是萨耶尔这样的天才,以原本的姿态现身,又怎么可能战胜那个时代的魔法?” 璐璐突然想起了晨曦领那一堆凡妮莎藏品,如果那些全都符合召唤要求…… (本章完) 咕咕咕咕 突发情况,电脑蓝屏,疑似内存出问题,暂未解决,等到解决完毕再上传写好的章节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咕咕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0.你的模板很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尽管猜测到一票难求,但是路禹没想到,白银山丘这个王国居然对黄牛如此深恶痛绝,竟然要求所有的入场资格必须符合最初发放的身份信息,否则作废。 在如此有效率的打击之下,路禹甚至无法从他人手中高价购入入场资格。 没有抽选资格,不允许转赠、交易,一切的途径均被堵死,来到白银山丘王都的路禹陷入了沉思。 杰弗里建议路禹去找找烂指头,毕竟他有一个携带亲属进入现场的名额,而他这个人特别爱财,只要钱给够,一切都不是问题。 路禹坦言:“我不喜欢他,和他打交道让我觉得烦躁。” “可眼下这是最好的方法了,还有两天比试就将开始,这几天我们已经尝试过了所有的方法,已然无计可施。” 塞拉在聊天室里嘀咕:“倒也不是完全无计可施。” 路禹讶异道:“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塞拉说:“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思路,既然无法以观众的身份入场,那你以召唤师的身份入场不就好了?” “……” 路禹豁然开朗:“对哦!” “额,等等……可这是两个大陆顶尖召唤师的对决,我们也不认识克利斯特和曼莎这两人的任何一人,就算想要挑战,战书也没法下吧?”璐璐茫然道。 “下战书为什么一定要十分正式呢,我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新奇的,热闹的方式。”塞拉继续出谋划策,“比方说,白银山丘的王都应该也有给魔法师比试的场所吧,路禹稍微去露两手,然后言辞中略微冒犯两位召唤师的其中一人,亦或是调动观众情绪,起个哄……” 塞拉望着街头熙熙攘攘的各种族生灵,笑道:“如此多的魔法师齐聚王都,就为了看这场跨大陆顶尖召唤师对决,而这时候突然又冒出一个挑战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们一定会乐意把话题越造越大,我相信不需要一天,他们便会知道你的存在,想无视都不行。” …… …… 克利斯特·诺丹,古威尔大陆有名森精种家族的天才魔法师,诞生起便高度亲和魔力的他在学习魔法这条道路上一路畅通无阻,年纪轻轻便开始走向自创魔法的道路,被无数森精种誉为新生代精灵中的佼佼者。 别人赞誉他是天才,克利斯特也如此认为,学什么都快,能做到举一反三的他在发现召唤变革的第一时间便加入了探索之列,并成功地找寻到了一个神奇的模板,成功成为古威尔大陆学派领袖,也是整个大陆心照不宣的召唤第一人。 但在克利斯特心中,自己还可以是召唤这条道路上的第一人。 既然召唤以模板的方式呈现,那么毫无疑问拥有模板越多的召唤师,即战力越强,确定了这一点,克利斯特所在的族群便倾巢出动,动用所有的力量为他寻找能够拼凑出召唤之路的“拼图”。 这场探索并没有因为魔力潮导致的海路不畅而中止,反而宛如命中注定般让他寻找到了同样在获取“拼图”的另一人。 混乱,上升的阶梯,纵观历代魔力潮之后声名鹊起的学派开创者,还有那些在史册上留下自己名字的魔法师,他们无不通过掠夺完成了最初的积累,原始积累带来的知识优势令他探索新魔法时总能走在大多数人之前,即便失败,他们丰富的知识储备也能让他游刃有余的继续钻研,而不用像寻常魔法师那般忧惧被超越。 “还剩两天就要开始了,我必须彻底静下心。”念叨着,克利斯特放空大脑,逐渐坐定。 敲门声突然响起,刚刚进入鸣响之中的克利斯特不满地睁开眼,他挥手打开门,看到了随同自己一同抵达尼尔兰的族人。 “我说过这两天不希望受到打扰吧。”克利斯特不满地怒视着他们,“这对我们一族而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是吗?” 一位高阶精灵跻身向前,在克利斯特身旁嘀咕了一会,克利斯特先是疑惑,而后是错愕,最后陷入了沉思。 “走,去看看。” 由白银山丘亲自设立的竞技场此刻人满为患,这个官方性质的舞台进行的一向是点到为止式的决斗,这对于一众习惯了无限制竞技的魔法师与冒险者而言完全是个提不起观看兴趣的娱乐项目。 然而没有谁不喜欢看乐子,尤其是当一个举着“申请参与召唤师对决”牌子的人轻而易举打败了连续十四位挑战者后,鼓掌、欢呼声如海浪般在竞技场上方涌动,时不时还能听到“让他参加”,“让他打”之类的话。 克利斯特到达白银山丘王室提供的高台观赏席位后一眼就瞄见了远方被一众魔法师护卫,扶着栏杆向下俯瞰的亚麻色短发女人。 “曼莎也来了,这么说……” 克利斯特视线追随曼莎向下,一只双眼释放着刺眼亮光,鸣响刺耳汽笛声的暗红色肉团挥舞着触手径直撞向了不远处的挑战者,那人释放的魔法砸在肉团上效果立竿见影,霎时间血肉横飞。 然而这完全没能阻止血肉怪物横冲直撞,在吓退了挑战者之后,这头搭载着血肉的战车驶过自己躯体被打落之地,将所有的碎屑尽数打扫干净,身体也随之一点点恢复原样。 看着从车上各处涌出的触手,挑战者绝望地大喊:“我认输!” 车轱辘即将碾过挑战者身体的前一秒,车子停了下来,直面血肉怪物的恐惧让他双股战战,直接瘫软在地。 连胜十五场,其中不乏在王都小有名气的魔法师,且几乎每个挑战者都没能让这头凶戾的怪物真正陷入危机,它和它的召唤师在竞技场内始终表现得从容淡定,好似这不是一场高阶魔法师之间正在进行的对抗。 白银山丘的大公主亲至现场,在了解了下方发生的种种事情后,她走向了曼莎嘀咕了一会,而后又来到克利斯特身边。 在场观众不知怎么知晓了比试的两位主角均在现场,一时间起哄声不断,纷纷要求加赛。 “克利斯特先生,曼莎小姐有意与那位化为为煤球的召唤师接触,我已经为她提供了一处安静的厅室,不知道伱是否也有这个需要?” “请公主陛下也帮我安排吧。” 克利斯特从未见过此等模样的召唤物,它看上去是如此血腥丑陋,像是噩梦中某些畸形物的投影,以至于他不愿意再多看哪怕一眼。 但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特殊的模板下所能操控的召唤物,想到这里,克利斯特压制下内心的抵触,向着公主微微点头。 厅室内,三名召唤师齐聚,除了路禹身旁仅有杰弗里一人外,曼莎与克利斯特均带着不下十人出现,而且高度戒备着。 塞拉的方法很好用,成功炸出了两位主角。 “你是什么人?”克利斯特审视了一番后,沉声问道,“我可不觉得煤球是你的真实名字。” “那重要吗?”路禹反问,“你们之所以会想见我,是因为我的名字吗?” 曼莎开门见山:“你也想赌?” “谁不想获得更多的模板呢,这可是召唤力量的直接体现。”路禹说,“我对你们两位的模板感兴趣极了,不会不欢迎我加入吧?” 克利斯特轻哼一声:“有人愿意给我送模板当然求之不得,但是三个人,这比赛怎么打?” 曼莎说:“无论怎么决出胜负,总会有一个人以逸待劳,也许,第二场休息一天再开始?” 白银山丘的大公主微笑道:“陛下刚才告知我,无论赛制如何更改,白银山丘都会全程配合各位。” “这好办。”路禹说着,随手在地面上一挥,这个小动作让大厅内众人紧张了起来。 “稍安勿躁,我想向你们展示我的第二个模板。” 二号化身的水银丸子落地,路禹随手向他飞过去一个茶杯,他直接将其化作结晶,绚烂的晶簇引得众人一阵哗然。 克利斯特和曼莎的眼睛中流露出赤裸裸的渴望,他们身旁的同伴更是有些躁动。 “如你们所见,我掌握着两个不同的召唤模板,因此不妨这样。”路禹说,“由我向二位挑战,赢家可以任选我手中的一份模板,当然了,我赶时间,因此我会以连战的方式完成比试,无论输赢我都会很快离去,你们觉得如何?” 放在平时,曼莎和克利斯特都会忍不住骂眼前这个人过于嚣张,召唤多么消耗魔力它们怎么可能不清楚。 但是放在此刻,他们两人只是对视了一眼,便迅速应了下来。 路禹入住白银山丘王室提供的宅邸,而有关于召唤物对决的宣传也在略作修改后,重新开始。 得知在竞技场不断连胜,叫板两个大陆召唤第一人的狂徒真的登上了比试舞台,且比赛变为了挑战形式,不少人大呼看不懂。 “一个人挑战两位,而且中途不休息,这是不是也太托大了?” “我听说,这个人手里握有两个不同的召唤模板,也是因为这样,克利斯特和曼莎才会答应这个要求。” “这不是送模板来了吗,运气好获得了两个召唤模板就认为自己无敌了,这种行为真的太愚蠢了,等到知识被别人掠走,他一定会后悔的。” 比试前夜,克利斯特找到了自己的族长。 “明日无论比试结果如何,请族长大人带人悄悄地抓住那个叫做煤球的召唤师。” 族长诧异道:“这是为什么?” “摸索模板的力量有多么不易我十分清楚,他居然信手拿出两个,也许他拥有什么特殊的摸索思路也不一定,这对我们而言很有帮助。” 误打误撞间掌握了某个流派知识探索窍门的事迹在过往魔力潮中不少,克利斯特隐约觉得这个自称煤球的人便是其中一员。 “如此优秀的窍门决不能蒙尘。”克利斯特坚定地说,“模板要有,思路,我也要获得。” …… …… 路禹的上一次召唤物对决是梅拉那群窃居高位,自称召唤大师的贼,而这一次,则是真真切切面对召唤师,这让他在聆听从竞技场观众席上传来的声音时多了几分亢奋。 自从召唤流派衰落后,召唤物对决很长时间内只在赌斗场合出现,而那能给所有人带来震撼的正式场合对战则是始终沉寂。 想打都没人和你打,这就是召唤师最为尴尬之处。 可随着召唤复兴,这项古老的项目又一次进入了大众视野。 今天是最棒的宣传召唤的机会,在这个召唤水流堪堪润湿河道的大陆,一场精彩的较量毫无疑问能吸引更多的魔法师投身其中,推动召唤的发展,这也是路禹身为先驱者的责任。 根据抽签结果,路禹的第一场对战对象将会是曼莎。 路禹无比兴奋。 “来了来了,英灵模板。”璐璐同样兴奋,“只要她施法,你基本就能复原对吧?” “可以这么说。”路禹没有把话说太满。 塞拉也完全沉浸其中,又一次提供建议道:“要不要学了之后当场完成英灵召唤,不觉得很酷吗,作为一个魔法师我觉得这太酷了,很符合我对魔法的想象,目睹,然后学习复制。” “如果我这么做,克利斯特不和我玩了,岂不是很无趣?”路禹说,“我的目标是模板,不是胜利,他们这种层次我认为没有可能威胁到我。” “嚯嚯,看来战胜莎拉和卡尔登两位先驱之后,你改变不小啊。”塞拉说。 白银山丘的数位魔法师充当裁判角色,他们在建立好结界后向两人示意可以开始。 随着一声令下,竞技场的喧嚣逐渐平息,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场地之内,渴望从中看到些许召唤的端倪,以求离开这里之后复现。 与路禹猜想的完全一致,曼莎启动英灵模板的第一步便是拿出随身携带的“遗物”,那是一柄锐利的匕首,匕身遍布繁复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流淌着绮丽的光彩。 “关键素材,遗物,确认。” 接下来第二步便是与召唤仪式建立联系。 感受着魔力流动的轨迹,聆听着自虚空传来的召唤仪式运转之声,路禹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画面。 “果然不是常规的仪式共鸣,居然连续建立了两个召唤仪式,一个单独处理遗物与英灵的连接,一个蓄满魔力等待英灵投影降临立刻获得可用躯壳。” “谢谢你曼莎,我学会了。” 你的模板很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为表谢意,我就稍微放点水,演一演吧。” “暗影国度的勇士们,苏醒,然后听我号令!” 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折腾死我了,内存条缝隙进灰,我插拔以后稍微松动就g了,还好最终还是捣鼓好了 (本章完) 561.游刃有余的算计 曼莎的召唤物是口衔匕首的女人,她戴着一张鬼脸面具,残缺的右手以金属义肢替代,裸露的左臂上清晰可见黑色的龙首刺青。 竞技场内沸腾了,彼此之间交头接耳,惊骇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路禹不是尼尔兰本地人,对这位英灵一无所知,但看情况,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认了出来。 分心去辨别周围声音的璐璐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是尼尔兰大陆一位曾经刺杀过两位皇帝的传奇暗杀者,如果不是被自己人背叛,恐怕还能对第三个皇帝下手。” “专注于刺王杀驾吗?” 路禹倒是对故事里的这位主角有些钦佩,在魔法世界,想要在严密防守下完成单骑闯关要么实力碾压,要么便是掌握了极其精妙的技巧,配合上天衣无缝的谋划。 说是召唤物对决,但是曼莎与克利斯特一开始定下的规矩中就包含召唤物可以攻击召唤师取胜,这也是曼莎会召唤暗杀者的原因。 “残缺者,制服他!” 曼莎可不管什么公平、风度,路禹没召唤出召唤物那是他的事,这本就是为了召唤物模板进行的战斗,一切以结果论。 因为路禹的缘故得以获得一个高台席位的杰弗里手死死攥紧栏杆,若非离得太远,他恐怕已经吼出来了。 “为什么要发呆啊,你那些离谱的召唤物呢!” 名为残缺者的英灵已经消失,路禹的响指响起。 他的影子下,影替悄无声息地升起,面对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残缺者,同样举起了手中的匕首,刀锋相接,金属嗡鸣余音袅袅。 克利斯特瞪大了眼睛,他困惑地凝视着场内,难以置信地看着影替与残缺者对峙。 曼莎脸上也充斥着莫名:“你什么时候进行召唤的,为什么没有仪式的波动?” “你猜。”路禹没有正面回答,转过头对影替轻声下令,“周旋一会,我要看看英灵模板的力量。” 路禹的影子如波浪般晃动,但这个细节却并未被在场的众人所捕捉到,他们全都聚焦于两个已经缠斗至一块的召唤物。 速度和爆发是残缺者最为依仗的两项克敌手段,然而影替却在她每一次发动攻势凌厉一击前巧妙地进行打断,令她只能受迫性地不断与路禹拉开距离。 “就目前她表现出的水平,甚至不如伱暗影国度的影替。” “你的心里话,影替也是能听到的。”璐璐提醒塞拉。 “实话实说罢了,按照路禹的推测,英灵模板能决定召唤物强弱的关键除了召唤师本人的实力,还包括了仪式强度与遗物的完整性,她既然能拿出一柄残缺者本人使用过的匕首,并且极有可能是行凶武器,那就证明完整性没有问题……换而言之,残缺者看上去很菜,就是她本人太拉胯了?” 话音刚落,残缺者如雾气般消失在原地,超越了眼睛捕捉的极限速度,影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突然出现于身后的传奇暗杀者枭首。 路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曼莎,发现她也在打量着自己。 “看来你动用了不少魔力去促成她施展某种特殊的技能啊。” “这也是英灵召唤物的魅力所在,我没想到你也能召唤出能够隐匿、潜行的召唤物,不过看上去是我更胜一筹。”曼莎嘴角上扬,“不妨认输吧,被残缺者把匕首架在脖子上可不太好玩,你应该还想要些面子吧。” “你以为你赢了?” 残缺者再度消失,曼莎不打算再废话,她要以实际行动宣布这场对抗的胜利者是谁。 满场惊呼,曼莎想象中残缺者击倒路禹的画面没有出现,残缺者疾驰途中,两道漆黑的影子无声无息从场地上升起,一前一后将其阻断。 曼莎愕然:“这……你的召唤物究竟?” 曼莎也算是经验丰富,她一咬牙,再次为残缺者补充了足以发动奇袭的魔力,又是两道黑光闪过,影替应声倒下。 “这下总该……” 一只又一只影替从暗影中降临,他们密密麻麻地将路禹护卫于身后。 “你的魔力,还能再来几次呢?”路禹玩味地问,“我的影子还有很多很多,他们很喜欢和你玩耍哦。” 曼莎将所有魔力尽数输送给残缺者,这一回,目标直指路禹! 只要将路禹击倒,这些无法接收到命令,看上去无法被杀干净的影子便会随之消散。 残缺者早已精准地锁定了路禹所在的位置,魔力令她的能力短暂超越了仪式降临时的限制,手中匕首微光闪烁,流淌的魔力如洪流冲破堤坝,轰然爆发。 一个呼吸不到,即便是在场的感知最敏锐的魔法师也只是勉强捕捉到了她在这一刹那移动的轨迹,在常人的视界中,她甚至没有留下残影,而是彻底消失。 残缺者前进路线上的数名影替瞬息间死去,她细长的大腿向着毫无察觉的路禹扫出一记鞭腿,位置后心,足以令路禹当场昏厥。 这一次,一切按照曼莎的想象发展了,路禹整个人被踹得翻飞,在地面上滚了数圈这才堪堪停下,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皮肤摩擦得血肉模糊,眼看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她在违反规定的边缘冒险,但只要最后能获得已经在赛前公示,并直接封存置入场地内黑盒中的召唤模板,那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克利斯特心一沉,神情阴冷,他察觉到了,曼莎与他在模板这件事上所采取的手段与表现的态度完全一致。 白银山丘的数位老魔法师注视着倒地不起的路禹,下令抢救。 看台上,前来关站的王室开始起身,准备宣布最终胜者。 马匹嘶鸣,仿佛来自幽冥的马蹄声突兀响起。 没有谁看清场地中是如何出现那只诡异的无头骑士,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以为自己大获全胜的曼莎正在缓和魔力耗空的疲惫身躯,心神已经松懈,当她发现无头骑士举着长枪疾驰向残缺者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长枪贯穿了想用侧身后跳躲避攻击的残缺者,那是一次精准的预判,仿佛一切仅在无头骑士的计算之中。 残缺者像是一个破布娃娃,被挂在长枪之上带着向前冲锋,直至一头撞在场地边缘。 没有召唤师,怎么可能出现新的召唤物? “暗杀者正面面对精通军阵搏杀的士卒,也只能多换一两个。” 这个声音让曼莎毛骨悚然,她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完好无损的路禹,又看了看地面上正在消散,沉入阴影中的那具躯壳,如遭雷击。 “你……” “我的召唤物总是有很多妙用,比方说,当我的替身。” 已经准备好贺词的王室成员控制着魔法,减缓了飘落的速度,他们需要改改措辞。 本来打算治疗路禹的老魔法师很自然地查看了一看正在消散的残缺者,而后神情古怪地注视着孤注一掷后没有魔力的曼莎,那神情仿佛在说“投了吧,别丢人了。” “你有三个模板。”曼莎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 “我从没有说过自己只有两个。” “你哪来这么多模板的!” 曼莎家族中的人搜集了周边大陆的消息,确认了各个大陆都在摸索阶段,能掌握一个模板的都已经能成为新时代的学派之主,可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个拥有三模板的人? 从哪冒出来的? “我和你们不太一样,其实我一开始考虑过和你们进行简单的交易,互通有无,但是你们似乎都不太乐意,我就没提。” “你!”曼莎压住了内心的不甘,她隐约意识到眼前的人比自己掌握了更多的召唤知识,再纠缠下去也只是丢更大的人,想办法止损才是上上策。 她强迫自己冷静,去思考与克利斯特之后的对战,不去想让眼前这个家伙模板喜加一的事情。 国王是个颇有些圆润、长得很弥勒的家伙,他拿出原本给曼莎准备好的贺词对着路禹一顿吹捧,最后在有些寂静的竞技场内宣布了路禹旗开得胜。 路禹获胜,战斗便会继续,这其实也是艰难获得入场资格的人渴望看到的。 刚才的战斗结束得有些突然,让不少想从中看出一些端倪的人走了神,此时他们无比希望克利斯特能让他们见识到更多的细节。 克利斯特的族人有些担忧地围在即将下场的他身边。 “你们这幅表情是什么意思,是突然觉得存在风险,想让我就此作罢?”克利斯特冷笑,“我和曼莎是不同的,她的作战思路完完全全错了,想着通过击倒召唤师的方式取得优势……呵呵。” “在我的模板面前,召唤师和召唤物都是猎物,无论他有多少知识,之后都会属于我!” 无缝衔接第二场,这一回得以入场的魔法师不再把路禹当做是个突然闯入高手对决现场的小丑看待,刚才那场对决中,他们从路禹身上品到了一种凌厉的气。 尽管是一场相持了一段时间方才结束的对战,但不知为什么,一些高阶魔法师总感觉,曼莎完完全全是被当做玩具耍。 “真的有人能拥有这么多模板吗?” “不是说周边大陆目前尚未出现过拥有两个模板以上的召唤师吗,就连强大的梅拉在海路断绝前听说也只是出现了第一个模板。” “召唤方才复苏,拥有这么多模板,岂不是意味着他已经超越了九成以上的人?” “超越有什么用,知识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能拥有,其他人自然能拥有,只不过拥有的手段未必是学习,也可以是抢夺。”有人不屑地和同伴说,“魔力潮中知识劫掠的事屡见不鲜,没办法护住属于自己的知识,就只能昙花一现,这样的魔法师还少吗?” 克利斯特云淡风轻地进入场地之内,全然没有因为刚才路禹击败曼莎影响到心态。 “需要休息吗?”克利斯特主动问,“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丢人。你的召唤物核心是那位无头骑士,余下的均是它的附属,全部整合起来方才是一个完整的召唤物,对吧?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召唤物,感谢你让我开了眼界。” “你想要?” “看上去很不错,有能替死的影子傀儡,一个能冲杀的无头骑士,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只能吓唬外行,对我无用。”克利斯特说,“封存吧,我要的是那团能够结晶的水银。” 路禹欣赏的瞥了克利斯特一眼,他倒是有些判断力,看得出二号广阔的可能性。 其实路禹不知道的是,克利斯特只是单纯厌恶血肉战车,根本不想与其打交道罢了。相较血肉战车,二号从各种方面上来看,都更为符合正常人审美。 封存知识的同时,路禹也从曼莎封存知识黑盒处取得英灵召唤的细节,他仔细过了一眼,而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其焚烧。 “这样好吗?你确定自己已经记录下来?”克利斯特被这个举动震住了,即便是记忆里不错的他也不敢做出这么装的举动,这可是涉及到最为珍贵的知识啊。 “无所谓,大多数内容我早就知晓,只是看看她的具体召唤思路,学习学习罢了。”路禹漫不经心地说,“你想要的话,战胜我,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 “请把这句话立刻添加到规则之中。”克利斯特可不管是不是戏言,他要的是立刻坐实。 谁知路禹竟然真的在白银山丘提供的规则书上补充下了这段,并且立刻封存模板。 路禹的举动又一次引发了现场轩然大波,等着看两人对决结果的曼莎脸黑了,喝着魔药补充魔力的她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瓶子。 “开什么玩笑,英灵模板是这么容易破解的内容吗?还有,竟然拿我的模板直接当做添头,这是在羞辱谁!”曼莎恶狠狠地说。 骂着骂着,她气喘吁吁地说:“你烧了才好,我才不信你能这么快就记下所有细节,如此复杂的知识,你只要遗漏了一点,就永远别想复现!” “大小姐,我们要不要……” 曼莎斜了一眼蠢蠢欲动的家族魔法师们,凝视着场地里的路禹,嘴角再次上扬。 “尼尔兰,可是我们的主场啊,如果客人是古威尔也有名有姓的家伙,他们自然不能出事,至于无根无底的人……” “大海现下如此诡谲,稍微吃个人,谁知道呢?”曼莎问,“你们说,是吧?” “让家族里的高阶魔法师都做好准备,他手中掌握着至少三个模板,如果能获得,我们就能顺势转型了。” (本章完) 562.我觉得你是虐菜虐出幻觉了 克利斯特神情轻松,他老神在在地问:“你还打算召唤那群影子一样的召唤物吗?” “怎么,不可以吗?” “为了比试不会结束太快,我还是希望你能选择更强大的召唤物,否则战斗恐怕一下就会结束,这岂不是太无趣了?”克利斯特自信地笑着,“召唤刚刚复苏,想要对战都找不到几个召唤师,难得碰上,总不该草草结束才对……至少,你要多挣扎一会。” 代入路禹的视角,塞拉一下笑出了声:“他真的好自信。” 璐璐吐槽:“可以理解,毕竟他的确没遇到过强大的召唤师,只是不知道,如果卡尔登和莎拉还活着,他们会对克利斯特说些什么。” 克利斯特看见路禹陷入沉默,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话语震到,得意地嘴角上扬。 分心去听聊天室里正在嘀嘀咕咕中两道声音的路禹回过了神,他说:“很高兴看到伱对自己的模板有如此高的信心,等我拿到之后,会好好钻研的。” 比赛即将开始,路禹扫了一眼高台,却发现杰弗里不在,这让他内心咯噔一下。 他可不太希望比赛结束后发现为自己导航的“海鸟”又奇奇怪怪地卷入什么突发事件之中。 紧张地注视了一会,杰弗里那张有些沧桑的脸在高台上显现,他的手中似乎还捏着布帛一样的物件,向着他轻轻挥动。 路禹看不太清楚,只当是杰弗里去哪捣鼓了个和啦啦队同款的助威道具,于是笑着向他也摆了摆手,而后便静待裁判发号施令。 高台席位上的杰弗里意识到路禹会错了意,他看了看凭证布帛上,紧张得手抖。 他是一个稳健的人,靠海吃饭的人总要面对淘气的大海给他们带来的惊喜,每一次出海都是一场未知的冒险,因此骨子里,他就不爱为自己增添风险,自然也从不碰赌博。 杰弗里不信神,但信运。 他认为一个生灵的运气在某个时间区间内是守恒的,如果你这段时间内,前期你运气特别好,那么后半段往往运气就会很差。 对于航海的人,他总是愿意把运气都分配在应对天灾海难之上,但是这一次……他把所有携带出门的家当全压在了路禹身上。 与他同一高台席位,看上去是几个身份显贵的贵族的家伙也在王室开设的赌场内进行了下注,在看到杰弗里的押注后,他们纷纷笑出了声。 尽管路禹赢下了曼莎,但仍旧没人愿意相信他能以疲惫的身躯再下一城,更何况是路禹已经暴露了打法的前提下。 路禹接近三倍的浮动赔率看着诱人,但是也只有疯狂的赌徒才会去冲刺这种不靠门的冷门。 杰弗里这个外乡人从赌场到看台一路被这群人打趣,但他却不以为然,只有他知道,自己真的要发财了。 这是一次不消耗运气的赌博,因为他确信克利斯特输定了,路禹是他见过最为强大的召唤师,杰弗里甚至认为,他极有可能是当今召唤第一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即便冒着风险也要在这个时间点横渡各个大陆,遇到召唤模板的对决便会停下……他的目的正是通过一次次掠夺,拼凑出属于自己的召唤道路。 这是一个正在为属于自己时代铺设道路的传奇啊! 召唤正式开始,随着仪式被引动,克利斯特周遭流光溢彩,绚烂夺目的光从空中溢出,让克利斯特的身体变得朦胧,扭曲,在一片流光之中,悠扬的曲调毫无征兆地响起,它像是从静谧的森林中传出的幽寂之音,轻而缓,一点点唤醒了森林中的万物,倏忽间,声音变得嘈杂,像是从深夜一跃进入黎明,苏醒的生灵开始鸣叫,发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一张网,罩向路禹。 路禹的召唤依旧慢半拍,克利斯特显然是有所准备,召唤一气呵成,攻击在仪式尚未完成的时候便已酝酿。 一切发生得如此迅速,渴望模仿的魔法师们懊丧不已,一个个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难道召唤真的没办法通过简单的目睹施法步骤来模仿吗? 曼莎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怎么又慢半拍,你真的会召唤吗,每次都这么磨蹭!” 被这样的迟钝儿打败,她又急又气,只得喝令族人,一定要保证计划万无一失,把所有失去的东西都从他身上拿回来。 克利斯特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了,你要尽量努力,不要一下子就输了,那多没意思啊。” 路禹一动不动,而置身于自己身后的召唤物却已经翩翩起舞,它身体发出的曲调即便身为主人的克利斯特也会为之沉醉,恍惚间,他像是进入了一片林海深处,亲眼目睹了一片林地从“静”转“动”,又在倏然间再变得静谧的过程。 思绪随着曲调变动而跳动,无意识地想要跟随它的曲调而起舞。 “原来如此,这就是那个没有看得到实体的召唤物。” 这个声音让沉醉其中的克利斯特一怔,他睁开眼,发现路禹正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的身后。 在那里,一个流淌着辉光,具有人型轮廓的召唤物轻盈地环绕着克利斯特翻飞,像是蝴蝶起舞。 自它的体内,一道道光晕向四周扩散,让整个场地被一层无法被窥透的“音域”所覆盖。 这些流光正是半实体化的歌声,只要被覆盖其中,便会不由自主沉浸其中。 确实是很不错的召唤模板,路禹甚至可以想象,这个模板应该是根据旋律传递的情绪不同分成不同的音律人型。 “很不错的音乐播放器,我喜欢。” 在克利斯特见鬼一样的目光注视下,路禹随手召唤出了暗影国度的暗影飞龙。 “你怎么会没事!”克利斯特惊了,“颂唱者的曲调无往不利,现在的你应该无法控制自己的魔力,逐渐萎靡,然后失去施法能力才对!” “那是你预想的剧本,你之所以认为自己很强大只是虐菜虐出幻觉罢了,在我看来,你不过是个刚刚入门,才摸索到了阶梯便高呼自己不可战胜的无知者。” 路禹举起右手,曾经摧枯拉朽般将莎拉铸造的灰灵大军打得支离破碎的暗影飞龙读懂了自己主人的意思,振翅长啸,漆黑的羽翼遮蔽了克利斯特的视野,它的怒吼撼动了一层层近乎于实质的流光,让那能够消解魔力的音律颤动不止。 “看好了,这才是,真正强大的召唤之力!” 暗影飞龙口吐墨色烟尘,眨眼间便淹没了下方正在苦苦挣扎的音律人型,这个被克利斯特其名为颂唱者的召唤物接触到墨气的一瞬浑身冒气了点点蓝光,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烟气将它包裹其中,“滋滋”的腐蚀声不绝于耳。 感同身受的克利斯特满头大汗,他拼命输出魔力想要扭转劣势,但所有的魔力却像是泥牛入海,只顷刻便全部清空。 一切都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暗影飞龙用力扇动翅膀,掀起狂风阵阵,将笼罩地面的烟气尽数驱散,音律人型再无踪影,只剩下精疲力尽,几近晕厥的克利斯特惊骇地注视着路禹。 一瞬间,分出了胜负。 音律人型甚至没能做出像样的反抗。 “你……” 暗影飞龙落在路禹身旁,主动低下头,任由路禹抚摸,那臣服的模样让在场每个魔法师都为之一惊。 路禹用只有克利斯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狂妄我能理解,毕竟你从未见过真正强大的召唤师,虐菜虐出幻觉了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召唤这条道路你只是刚刚涉足,尚未真正领会它强大之处,如今你看到我所掌握的力量只是一小部分,而我也只是稍微走在了你前面的人,甚至不敢说自己真的精通了。” “如果你因为这场失利而一蹶不振,我只能说你确实无缘召唤,但如果你能感悟到什么……试着走下去吧” 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克利斯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神情复杂之际,看着路禹的眼神中时而敬,时而畏,但更多的是……觊觎。 他对于路禹的告诫与说教没有任何兴趣,脑海里只有召唤知识的影子。 “只要能获得……我也可以!”声音在克利斯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像是催促着他做下某种决定。 在场的魔法师大多是外行,他们不清楚暗影飞龙和音律人型究竟是怎么样分出了胜负,刚才雾茫茫一片根本无从观测,但看克利斯特摇摇欲坠的模样,而路禹仍旧云淡风轻,赌狗们率先爆发出了叫喊声。 赢家兴高采烈地举着凭证布帛大呼小叫,嚷嚷着“发了”“我请你们喝一杯”之流的话语。 而明显输急眼的赌狗则是在迟疑了数秒后,随着人潮破口大骂“假赛”。 一时间,赢家和输家在看台上开启了激情骂战,反倒是场地中央从王室手中接过模板盒子的路禹没太多人关注了。 路禹依旧是认真浏览了一遍,然后快速用魔力验证了其中的细节,确认一切真实后,满意地将记载着模板的卷轴焚烧成灰。 白银山丘的王室热情地邀请路禹做客王都,王子公主均仰慕地注视着路禹,似乎渴望着通过这个机会拉近一些彼此的关系——他们从未见过一个人能掌握这么多召唤知识。 之前便得知了白银山丘在尼尔兰算是个风评不错的王朝,因此路禹作为客人倒也没有多么冷漠,只是答应了稍微在这里用一顿晚饭,明日重新启程。 路禹其实也存了一些私心,对于一个地区而言,执政者对于某些学派的态度将会极大的影响国内初学者魔法师的道路选择,如果能让一个王室对召唤有些好感,在推广召唤这一件事上有不少增益。 在竞技场内漂浮、飞行均是王室的权利,路禹没有僭越,而是穿过看台一路向上。 这一路上,沿途的魔法师不时会向路禹伸出手,希望吸引到他的注意力。 “模板可以买吗,你开个价吧!” “您还收学徒吗,我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给予我一些知识就好,我不想再炼药了。” “你和那个假赛狗演双簧的对不对,还我钱!” 璐璐蠢蠢欲动,塞拉压制住了她。 “和这些人较真你就真的输了,你不会认为这些赌狗有理智吧?” 就在塞拉和璐璐介绍自己在教国见过的因为赌博而妻离子散的混账玩意时,杰弗里一把抱住了路禹,他脸都快笑歪了。 “分你一半,分你一半!” “我赢了,你这么高兴,我看着也很高兴,不过……分我一半是什么意思?” 杰弗里拿着那份布帛在路禹脸上晃了晃:“你看,我压了这么多,接近三倍的赔率啊,他们都不看好你,但是我不同,我把所有的物件都压上去了,还以海鸟的身份和同行借了不少素材,一场下来大赚特赚!” 杰弗里不是缺钱的人,但是他缺素材,尤其是适合高阶魔法师做交易的高阶素材。 他特地选择了以物易物的下注方式,以这种方式下注,获得的回报都会是同价值素材。 聊天室内的塞拉沉默了,她正在描述那些赌狗凄惨的下场,结果眼前跑出来一个血赚的家伙炫耀,这还怎么说下去啊。 路禹看了他借款的清单,真为杰弗里捏了把冷汗,搞不好他这一波就能把自己之前积累的财富损失大半。 “你也太敢了。” “当然敢,这一路上,如果没有你,这海路怎么可能这么平静,亲眼见到你的那些召唤物后,我便理解了一切。”杰弗里说,“只要你还能用的上我,我愿意陪你开启掠夺的旅程,这一次,不收任何报酬,我可以单纯是享受探索那些从未到访过的区域。” 杰弗里的话让路禹脑子不太能转过弯,眼前这只海鸟似乎是误解了什么。 “可能与你想的有出入。” “放心,我们做向导的,嘴巴一向牢靠,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杰弗里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拍拍胸脯。 (本章完) 563.萨耶尔降临 国王安排的宴席上,一众王室成员作陪,路禹已经做好透露一些召唤知识的准备,毕竟谁都知道这场晚宴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这位长得颇有点像弥勒的国王却很平静地询问了路禹一个与召唤无关的问题。 “煤球阁下在这个时间点跨大陆遨游,是否见到了许多已经被摧毁的国度?” 话音刚落,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王子、公主纷纷停了下来,他们看向路禹的眼神中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想起梅拉正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学派、黑尸会、觉醒者三方大混战,又想起除教国外各自陷入风雨飘摇中的其余三个大国,还有杰弗里所在的古威尔即将面临的海族登陆…… 一国之主询问这个问题,内心的忐忑,与对未来的不安显而易见。 “我在这一路上见到了许多新生的种族,也见到了陷入动荡之中的大陆,王国覆灭,大陆沉沦,皆是可遇见的景色。” 国王默然。 “您的意思是,这些新生种族会抢走属于我们的土地?”一位小王子瞪着大大的眼睛问。 “生命诞生本来就是一个意外,获得智慧发展出文明的种族自然有着属于自己的渴望,有渴望便会有竞争,一切理所当然。”路禹说,“该用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们交流,由你们自己抉择。” 珊瑚曾说过他们一族的行为模式深受陆生种的影响,数次试图上浮至海面与陆生种交流,迎接他们的却只有袭击。 堪堪觉醒了智慧的他们也只能以魔法予以回应,发展到最后,双方的交流已经变成了两头龇牙咧嘴的野兽互相威吓,甚至有些种族已经直接学习陆生种,不问缘由先开始攻击。 珊瑚之所以很快就对路禹如此信任,便是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显露过超过自保底线的魔力,在一众她目睹过的陆生种中,这已经是稀少到让她一度怀疑是否存在的个体。 “他们给予我们什么,我们就回应什么,懵懂的种族学习这个世界的运行逻辑时,往往如此。” 路禹解答了渴望迈入召唤道路的几位王室成员的疑问,提供了除模板外的大多数经验支持。 第二天离去时,国王已经将杰弗里下注获得的素材按照要求置换成了轻便好携带的稀有物件,并且还偷偷地添加了一些,以表诚意。 路禹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启程。 …… …… “你确定克利斯特和他的族人尽数出动了?” 站在远洋海船甲板上的曼莎捋了捋被海风拨乱的刘海,侧着头问身旁的仆人。 “确定,克利斯特已经知会了我们,并且已经出海。” 曼莎家族的船只并了过来,一名身材高大的魔法师几个跨步来到曼莎面前:“你在犹豫什么,难道要让克利斯特抢先吗?我们与他们的协议本就脆弱,如果他率先获得了那个召唤师,想让他们分享,可就不容易了。” “父亲,我只是在想……终止行动会不会好一些?” “你说什么?”曼莎父亲猛然一怔,“终止行动?”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那个自称煤球的家伙身上秘密不少,除开模板,没准还掌握了极为珍贵的召唤学习思路,谁能拥有便能在这动荡的新时代拥有先机。” “我们阿德拉家族之所以只能通过依附的手段成为学派附庸,而不能真正成为尼尔兰的一方霸主,便是因为上一次魔力潮时先祖妇人之仁,将大好的,获得魔药酿造经验的机会拱手让给了如今那群魔药师。” “看看那群魔药师这数百年在尼尔兰上呼风唤雨的经历吧,如果我们当初做对了选择,一切都会是我们的……选择,选择很重要,一次错误便会让家族悔恨数百年,被迫等待下一次洗牌之日。” 曼莎欲言又止,末了,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无论是在与我对战时,还是与克利斯特对战时,我总感觉他还有藏拙,所展示的并非全部力量……老实说,我细细回想,会感觉,自己的召唤物在畏惧他。” 这是英灵召唤物残缺者灵魂深处与她产生的共鸣,身为刺客,本该视死如归的她在那一刻并非因为恐惧而颤抖,而是像是直面了某位极其至高无上的人物,即将要亵渎他的行为令残缺者不得不产生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波动。 曼莎以为这是错觉,但是之后的惨败让她大脑在审视这段经历时重新找到了这一丝异样。 曼莎父亲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只是一个召唤师,而我们加上克利斯特那群精灵,足足百余人,能不通过仪式魔法瞬间解决掉百余人的魔法师还没出生呢。” 父亲的话让曼莎陷入了沉思,她注视着残缺者的匕首,只觉得左臂刺痛无比——那正是残缺者刺杀失败后,当场被削掉的位置。 曼莎一咬牙:“我不去。” 曼莎父亲气急败坏,抬手便想要教训自己这个胡思乱想优柔寡断的女儿,但临了,他还是没下得去手,而是怒气腾腾的一转身,向着这艘船的船员们大声宣布。 “启程,全力启动晶石法阵,加速追上克利斯特的船只!” 曼莎父亲指着试图阻止自己的女儿,命令道:“闭上嘴,现在滚下这艘船,你不去,为了阿德拉家,我亲自去。” “由我为你和家族带来往后数百年的荣光。” …… …… “龙心,这是一颗龙心,而且是异化魔力,拥有枯萎之力的魔龙心脏啊!” 在大海上遨游多年,见多识广的杰弗里举着手中的那颗心脏兴奋不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场压上全部身家的赌注在还掉借的钱后还能剩下这么多好东西。 “还有这个,同样拥有禁魔力量的玉髓,如果能找到一位水平高超的工匠,镶嵌于盔甲武器之上……” “还有还有……” 离开尼尔兰的杰弗里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嘴一刻没停。 “我们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紧追不止,速度还很快,把东西收好,我们又有麻烦了。”路禹提醒。 杰弗里愣住了:“速度很快,我们的飞行速度就不慢,还有跨大陆向导不节省魔力应对途中危险的?” 杰弗里的感知不如路禹那么敏锐,又过了一会,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这不是人,是船,好多船!”杰弗里说,“只有船才能在现在的海面上有如此速度,他们搭在了晶石法阵,能够一定程度抵御海上天灾,并且保证航行速度。” 路禹停了下来,这让杰弗里焦急不已。 “人多势众,他们明显是冲我们来的,能动用这种造价高昂船只的人只怕有许多高阶魔法师坐镇,必须赶紧走!” “我们全力驱动魔力逃跑,能和不知疲惫的船舶比吗?” 看见杰弗里有些不知所措,路禹说:“按照我们的约定,如果遇到可能危及生命的危机,你可以离开。” 像是被刺到了,杰弗里满脸通红,双拳紧握:“那是之前的约定,你之前救过我的海鸟们,也在海上庇护了我不少次,现在跑了……我做不到。” 路禹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静静等待那些疾驰而来的船只出现在视野之中。 一共十四艘船,魔力感知无效,看甲板上活动的人影,魔法师估计不下百人。 在看到森精模样的家伙后,路禹了然了,他高声问:“克利斯特,你似乎很舍不得我啊,这也要追上来为我送行吗?” 克利斯特也没想要隐藏,他站到船头,笑眯眯地对着路禹说道:“不止我,还有曼莎所在的阿德拉家族,或许还有一些对你十分渴望,只敢跟在我们身后看情况捡漏的小杂碎。” “有些输不起啊。”路禹揶揄道。 “输不起?”克利斯特冷哼,“那是比试场上的规则,而这里是渺无人烟的大海,在这里,规则就是赢家能拥有所有的知识,只有弱者才会搬出规则来说事,因为那是给强者施加的束缚!” “你们想把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抓起来,绑好,然后一点点从你嘴里问出我们想要的一切。”曼莎父亲迎着海风沉声说道,“希望你能看清局势,最好与我们好好合作,这样至少不会多受一些折磨。” “怎么,曼莎去哪了?”路禹饶有兴趣地问,“她是没有勇气出来面对我吗?” “她优柔寡断,只会拖我后腿,我让她滚了。” 路禹不知怎么,算是感到有些欣慰。 “也好,尼尔兰至少还留存有召唤的火种,至于古威尔……”路禹看向杰弗里,“真可惜。” “到现在还在装深沉吗,你知道自己的处境吗,这里的魔法师加起来接近两百人,你不会认为你的召唤物能够逆天而行吧?” 路禹哈哈大笑,身旁的杰弗里没来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这是他和路禹相处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杀意。 一向和和气气,对谁都很温和的他,像是变了个人,像是有什么幽暗深邃之物钻入了那张面具之下,占据了他的灵魂。 “两百人算什么,我甚至杀过十万人。”路禹沉声说道,“把他们吃干抹净,让他们畏我如神。” “你在说什么大话,十万人,就算是十万个武者,你身为魔法师都会被围殴致死。” “十万,十万头猪,让魔法师杀也要杀一整天。” “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一时间,各艘船舶上飘荡起快活的笑声。 只有杰弗里猛然一颤。 常年跨大陆而行的他消息是灵通的,他依稀记得,数年前,在一个叫做摩斯塔纳的大陆上,一个名为塞列尔的国家兵锋直至某座孤城,一位召唤师挺身而出,召唤出毁天灭地的吞噬怪物,将总计十万余人大军尽数杀尽。 杰弗里脖子几乎锁死,他僵硬地一点点转过头,看着那张遮挡面容的面具。 “别和他碎嘴了,抓住他,然后一同分享那份秘密。” 克利斯特一挥手,精灵族人腾空而起。 曼莎父亲也不甘落后,亲自带队冲向路禹。 “杰弗里,退后一些,你在我身边,我怕会误伤。” 杰弗里没二话,迅速退得老远。 路禹拿出那张从莎拉身上缴获的卷轴,朝着精灵所在的方向,由作为他的传承者的璐璐亲自激活。 一道幽邃的紫黑色闪电激射而出,无数人都目睹到了这道压迫感极强的魔法,但想躲却已经慢了。 闪电穿透最靠前的数人,他们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一个伤口。 行进中的队伍因为这个插曲短暂的停下,他们好奇地注视着被攻击的数人,发现他们仍旧完好,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是在变戏法吗,你想吓唬谁?” 鼻子、嘴巴、眼睛,耳朵,到最后连脸上的毛孔都开始往外渗血,被卷轴命中的人眼球怦然炸裂,凄惨地向着大海当中栽倒。 没有人感受到对应属性的魔力波动,无声无息,数位高阶魔法师就这么死去了。 尽管内心发毛,但是克利斯特仍是大喊道:“卷轴用完了,我看你还能怎么抵挡,抓住他!” 看着路禹空空如也的双手,众人再次涌现出喜悦之色。 最多只能进行一次召唤,他又能召唤出什么对付数量如此庞大的魔法师呢? 路禹将卷轴扔向半空,凭空出现的某种力量精准地托举住它,令他一点点上浮。 召唤仪式响应完成,遗物连接完毕。 狂风四起,澎湃的魔力外溢,骇人的气势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被风迷了眼的众人从指尖缝隙中看到了一个身着黑衣,一脸坚毅,似乎将冷漠与寡言两个字刻在脸上的青年。 他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的众人,冰冷的眸子中流露出的尽是不屑,负手而立的姿态将他骨子里的傲气凸显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你的召唤物?”克利斯特虽是诧异,但看到是人型,且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不免得意道,“你指望他干什么,杀光所有魔法师吗?” “根据曼莎的说法,不同的遗物,对应了不同时期的英灵,同时遗物本身也会影响英灵的能力。”路禹旁若无人的念叨着,“我刚刚使用的是精法卷轴之一的【摧灵】。” “这份卷轴的作者叫做萨耶尔·卢卡米亚,当然他还有一个更广为人知的称呼……第一位九阶魔法师,精法历史第一人。作为梅拉语系范围内的大陆,你们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 萨耶尔嘴唇轻启,最靠近他的一名魔法师脑海里迅速响起了无数噪音,那些声音像是无数把钢刀将他的意识搅得七零八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痛苦地抓着头叫喊着,勃颈上立时多出数道血痕。 下一秒,他眼球突出,口吐鲜血坠入海中。 “顺带一说,青年时期的他,不怎么好相处,因为过往经历,他对于大多数生灵,都很失望,所以……” 萨耶尔踏空而行,他的呢喃随着前进,响彻整片海域。 在遇到凡妮莎前,萨耶尔身上的人味……很淡,很淡。 (本章完) 564.单方面的屠杀 聆听萨耶尔的呢喃,靠前的魔法师一个个陷入了晕眩之中。 “你们是鱼儿,是海兽,去吧,去拥抱大海,去亲吻他。” 那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出,充满了蛊惑之力,一个又一个魔法师情不自禁向着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坠落。 发现情形不对的同伴想要去阻止,却惊恐地发现对方力气出乎意料地大。 这些魔法师发了疯,即便被海水呛的满脸通红,仍是闷着头下潜。 “不要对那只召唤物下手,对付召唤师!” 克利斯特有自知之明,在召唤术上,他远不如路禹,因此立刻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卷轴,并大声提醒众人。 从呢喃声挣脱的众人捂着有些发麻的脑袋,使劲晃了晃,注视着路禹的眼神既忌惮,又愤怒,若非必须抓活口,他们已经采取最简单粗暴的魔法覆盖了。 发现了萨耶尔的呢喃能以鼓动魔力环绕自身的方式隔绝,甚至隔音法阵也能起到绝佳的防御效果,一个个魔法师不再畏惧眼前的召唤物,而是戏谑地疾驰而过,把他视作空气。 只能以声音的方式触发的精法,只要知晓了应对法门,那就完全不可怕了。 克利斯特哈哈大笑:“即便你召唤的是那位传奇九阶魔法师又如何,以你的能力真的能完美让它的投影复现吗?你又能控制它存在世间多久?” “最重要的一点,你也说了,他是青年时期的萨耶尔,年轻时他能有多强?” 萨耶尔始终高傲抬着的头颅低了下来,他冷眼睨着克利斯特。 路禹能感知到萨耶尔微弱的情绪波动,路路接替了路禹,开口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问出这么傻的问题。” “你为什么能……你是女的?不对,这意思是,你一直在伪声?”克利斯特诧异道。 魔力连接完好,三煤球将自己的储备魔力全部向青年时期的萨耶尔输送而去。 萨耶尔急速飘落,如一堵墙,隔断了大多数想要冲向路禹的魔法师,面对一道道即将开始闪烁的魔法,他向着前方张开了双臂。 滔天“海潮”自萨耶尔体内咆孝而出,那是如同极光般绚烂的光流。 尽管有所防备,但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了,魔法师们瞬间被吞噬,他们仓促间为自己调动起了所有类型的防御魔法,但却惊讶地发现,这五光十色的流光完全没有伤害,像是柔和的水流,轻飘飘地流淌过他们的身躯。 “搞什么……这不是攻击性魔法吗?” 克利斯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的人完好无损,这让他连忙扯着嗓子催促众人不要与召唤物纠缠,赶快去支援已经和路禹陷入缠斗的同伴。 然而无论克利斯特怎么呼喊,魔法师们都没有转过头,更没有执行他的命令,而是像无头苍蝇一般,被混乱的局势牵扯,不得不与萨耶尔进行近距离对决,被他轻而易举地用诡异的精法一个个杀死。 萨耶尔施法速度极快,颂唱能杀人,挥手能杀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哪个魔法师能站着超过五秒钟,六阶在他眼里脆弱如孩童,七阶的护盾可笑如纸片。 数量是克利斯特等人唯一的优势,也是依靠这个优势,他们成功撕扯掉了萨耶尔的一只手,令他不再完整的投影身躯开始泄露魔力。 “萨耶尔是强大,可如今不过只是个投影罢了。”克利斯特握拳,“我们人多,压也能压死你!” 可当克利斯特注意到不远处的状况后,他陷入了呆滞。 坠海的,以及被萨耶尔击杀的魔法师竟然出现在了路禹身旁,他们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星半点生气,但却像是还活着一般,以诡异的姿态漂浮着,与越过了萨耶尔的其余魔法师打成一团。 海面上,荧光闪闪,数个灵体像是受到了牵引,向着路禹聚拢而去。 “这又是什么召唤物!” 不只是克利斯特,其余不断损耗着萨耶尔的魔法们也发现了异常。 死者,复活了。 “很遗憾,你们看到的不是幻觉,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塞拉主导了身体,由她一手操纵的灵体像是护卫般,忠诚地庇护在左右,“不久之前,我杀死了两位不得了的死灵魔法师,并且通过召唤,获得了其中一位的部分知识。” 】 在场的魔法师无不惊骇,克利斯特更是难以置信地吼道:“你还是丑陋的死灵邪徒?” 原本含混,混乱的话语突然清晰了,所有人的交流再次变得顺畅。 “丑陋,邪徒?”路禹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词,“我很赞成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有弱者才会搬出规则来说事,因为那是给强者施加的束缚。” 路禹说:“我过去总是为自己添加了太多的束缚,因为我很担心某些力量会因我控制不当而伤害到我最爱的人,但是现在不会了……既然你们不喜欢遵守规矩,那我也不会自我束缚。” “我比你强,所以我不是邪徒,你才是。” 灵体在塞拉的操纵下逐渐被缝合,残存意识的交融令他们变成了灰色。 两只不断尖啸的灰灵成型,塞拉轻笑着松开了他们的束缚。 “杀光他们。” 曾经让煤球之躯的他们都头疼不已的灰灵癫狂地大吼大叫,释放着最为纯粹的恶与破坏欲,第一个接触到它的魔法师刚刚释放了一个驱散类型的魔法,便被它由虚转实的双手刺入胸膛,在众人的注视下,在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灰灵向被掰出缝隙的胸腔吐出了一道灰蒙蒙的烟气,平息了那难听的叫嚷。 “我们的反应……为什么变慢了。” 克利斯特的族人突然发现,不是灰灵和萨耶尔的速度太快,好像是他们的意识和动作变慢了。 海鸟拍打翅膀的频率犹如蜜蜂振翅。 翻滚的浪潮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 就连站着不动的路禹,他被风吹起的衣角也在极为鬼畜地抖动着。 克利斯特茫然了:“你们为什么说话速度这么慢,为什么要拖长声音?” 只有远离正面战场,还待在船上的船员和魔法师才能意识到眼前的一切多么古怪。 他们像是被精心调整了节奏的舞蹈人偶,正在以缓慢的节奏运动着。 萨耶尔闲庭信步,所到之处,这些“人偶”应声坠海,每一人临死前都瞪大了眼睛,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事物,那充血,几欲炸裂的眼珠子十分渗人。 “你到底做了什么!”眼看着族人一个个倒下,好似丰收的麦子被收割,克利斯特再也受不了了。 “你不是说青年时期的萨耶尔不足为惧吗,他小小表演了一个能够腐蚀你们魔力,逐渐侵入思绪的短时效‘污染’,再过一会,效果就过了,别担心。” “你在开什么玩笑,就算他会,你怎么可能完全引导出那么强大的魔法!” “因为我比你强啊。”路禹说,“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我所掌握的召唤之力,远超你的想象。” 杰弗里站在路禹身后,抱着自家的海鸟,瑟瑟发抖。 激动、敬畏,两种情绪在他的内心交织着。 他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么多魔法师全都被……这样毫无抵抗地屠杀? 这究竟是传奇魔法师萨耶尔太强,还是路禹太强? 他还掌握了死灵之术? 杰弗里脑子麻木了,一个个问号挤占了他的思绪,如若不是海鸟们把他裹在中间,他都害怕自己一不留神跌海水里。 “我这是在给谁做向导啊……” 没有任何人味的萨耶尔做的很绝,他会左右开弓加上颂唱的即时魔法,三管齐下,确保一个人死透,路禹甚至还没有给他下格杀令,他就已经这么做了。 克利斯特再蠢也知道事情糟糕透了,他催促着船员转舵逃命,还留在十四艘船上的船员们见这头皮发麻的一幕,早已有人开熘,此时听到撤退,更是不要命地夺路而逃。 然而有东西比他们还要快。 “不要靠近我,不要啊!” “疼死我了,给我个痛快吧,求求你了!” 灰灵已经登船,他们狞笑着杀戮掉一个个魔法师,直至船只的晶石法阵暗澹无光,彻底失效,直至船上血流成河,血气熏天。 克利斯特所在的船只配置最为豪华,但无论他怎么催促,魔法师们如何输出魔力,船却纹丝不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干扰了魔力运转,让晶石法阵进入半瘫痪状态。 “谢谢你,珊瑚。” 巨大的螺舟破水而出,近在迟尺的克利斯特因为浪头一趔趄,瘫坐在地,看着那如同海岛般突兀升起的怪物,他浑身颤抖不止。 螺舟浑身释放出强大的抑魔力量,周遭所有还没来得及逃出去的船只,晶石法阵齐刷刷停转。 萨耶尔踏空而来,甚至没有等路禹,便飘然落在甲板上。 他倒是没有杀死克利斯特,而是走到他身边冷冷地斜了他一眼,而后不屑地转身离去,一路上,噗通噗通倒地的声音接连不断,只有一个施法声音说明正在开始的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眼见路禹出现,克利斯特抖如筛糠。 “你到底……” “我到底是什么人?”塞拉说完才意识到没交接主导意识,跟路禹说了声抱歉就钻回了聊天室。 “死前的心愿,我到很愿意满足……召唤先驱。” 克利斯特的大脑无法理解这个特有的名词,亦或是完全被前一段话所吓到,眼神空洞。 “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为召唤这个学派做出贡献,而被世界选中的特殊召唤师,作为先驱者我们的责任复苏召唤。” 一向自视甚高的克利斯特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怨气,他怒道:“你骗不了我,你那丑陋可怖的血肉召唤物,杀人不眨眼的残忍手段,还有操纵尸体、灵体的邪术……你这样的人,先驱者?” “哈哈哈哈……”克利斯特勐地大喊,“你这样的人凭什么!” “杀人不眨眼?”路禹摇了摇头,“你可以问问我身旁的这位向导,我们一路上见到新兴种族不少,甚至还被诸如沙虫,巨蟹,石虾等奇怪的家伙攻击过,但我从未痛下杀手,总是给予他们最大程度的宽容。” 杰弗里怯生生地说:“我作证,确实如此,一路上煤……先驱者阁下很随和。” “我对你们从无敌意,甚至在一开始还思考过是否能以模板交换的方式各取所需,皆大欢喜,但是你们给我的答桉是……打,赢家拿走所有,输家一无所有。” “你们的反应和态度让我知道了,合作不在你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你们都想成为通吃的那一位,然后领跑整个时代,开始由自己主导的学派,统治一整个地区。” 零和博弈的思维主导了克利斯特和曼莎的行为。 “虚伪,如果你真是先驱者,真的坚持刚才所说的话,就该在战胜后明说,然后将模板赠予我们,这样不也是共赢吗!”克利斯特冷笑,“手里拿着模板却说着这么伪善的话,恶心!” “我能保证自己掌握了模板不会用以开启闭塞的轮回,不会用来压制后进者,不会敝帚自珍,可你们呢?”路禹问。 “难道你就会分享吗?”克利斯特自知必死无疑,但却不服气地硬顶,“你不也和我们一样,存有领先整个时代的念头吗?” 路禹突然有些可怜克利斯特,他的眼神中满是怜悯:“这就是你的全部追求,真是让人想笑。” “你是无法理解我的追求的,我和你不同。” 也许是过于接近,克利斯特恶念陡生,魔力怦然炸裂,近距离的暴起猝不及防。 由风凝聚的剑刃刺在了坚硬的物体之上,没有贯穿的实感,但克利斯特却看到了破裂的面具下裸露出的黑暗。 “你……” 触手齐出,克利斯特的身躯被甩向半空,坠落途中,血肉战车已然展开了臂膀。 伴随着一个热情的拥抱,鲜艳的血雾弥漫整个甲板。 565.残存的浸染之灵 曼莎父亲和克利斯特带来的魔法师被灰灵与萨耶尔抹杀一空,远远缀在这两群人后方等待捡漏机会的人震怖之下连忙逃离。 路禹没有兴趣去追杀这些并未对自己出手的人,而是看向了似乎有些不太淡定的杰弗里。 煤球之躯的模样实在不怎么讨喜,路禹第一次与璐璐相遇时候若非没得选择,也不会选择相信她是个人畜无害的美少女变身而成。 “抱歉,这个姿态不太适合进入生灵密集的场所,因此我必须进行伪装。” 杰弗里木讷地点点头:“我能理解,只是……你到底是什么种族?” “具体经过十分复杂,我只能告诉你,我是人族,不是什么邪恶的生灵。” 一路上的经历让杰弗里相信路禹所说不假,他又指向不远处正在用触手摇晃着船只,似乎是在耍弄玩具的螺舟:“那这,又是什么?” “要与我一同前往梅拉的一位朋友,也是新觉醒的种族,因此好奇心旺盛。” 螺舟的触手熟练地拆碎船只,将其中作为驱动器的晶石法阵卷进螺壳之中,看得出水母们似乎也对闪闪发亮的玩意没有抵抗力。 “所以,你真的是……召唤先驱?” “货真价实。”路禹说,“像我这样的先驱还有四位,只不过有三位与我们的信念略有些不同,所以我不太希望在外暴露信息,我想经过这件事,你能理解为什么?” 杰弗里好奇:“你几乎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召唤师、魔法师,你的实力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畴,难道说其他先驱也是如此,并且能威胁到你的生命?” 路禹回答:“我有自信能应对他们中的每一位,但我还有不得不去庇护的事物,在知识的诱惑下,把无关者牵连进来,并当做筹码的事屡见不鲜。” 若是孑然一身,仍如旅行路上那般,路禹自忖不会畏惧任何事物。 然而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自己珍视的家园之后……有牵挂,就会有弱点。 强如萨耶尔也在喜欢上凡妮莎后拥有了最为致命的缺陷,并最终让他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座孤岛之上,无人知晓。 萨耶尔很沉默,虽然他那略有些阴翳的视线一直在路禹身上来回扫动,但却不发一言。 青年时期的萨耶尔很普通,普通到把他丢进人群中也不会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唯一比较有特色的便是他那双纤细的手臂与细长的手指,像是青春靓丽的少女养护得当的小手。 路禹不敢把自己内心第一时间的联想表露出来,尽管这是他召唤而来的召唤物…… “我只在老师布置的幻境中见过中年和年迈的你。” 萨耶尔抱着手,脸上表情并无起伏,看不出他是想让路禹继续话题,还是对此毫无兴趣。 “你是他的投影,应当拥有他的记忆,难道,不能沟通吗?”路禹有些纳闷。 尴尬的沉默在蔓延,路禹感觉自己已经化身欧尔库斯,面前则是屠龙者。 被召唤物甩脸,难道是召唤师不得不品尝的遭遇吗? “老年的我设置下浸染之力,那是基于我刚刚释放的那种迟缓思绪的精法的改良。” 萨耶尔冷不防开口,惊到了煤球三人组。 “根据我拥有的零碎记忆,你应该已经解决了浸染的问题,但是……”萨耶尔凝视远方,“为什么我还能感觉到残余的浸染。” 路禹悚然一惊,他连忙解释:“这不可能的,我们已经将你布置的两只浸染造物彻底破坏,除了破魔水晶巨人和蝴蝶,难道还有第三个造物存在?”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确实存在。”萨耶尔笃定道,“那是我的力量无疑,顺着这个方向一路向前你就能找到,距离说远不远,你们处理过浸染,应该对那个气息很熟悉,不需要我再做提醒。” 萨耶尔的力量……这下轮到理论知识牢靠的璐璐和塞拉吃惊了。 在作为核心的造物被破坏的现在,浸染的力量已经无法复现,可萨耶尔却说他感知到的浸染是他所制造的力量……这简直天方夜谭,无根之水如何存续? 萨耶尔撇过头,冷冰冰地说:“以后不要召唤我了,之所以会和你沟通,是未来记忆带来的冲动,我不喜欢和任何人打交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会优先解决召唤师。” 话毕,萨耶尔身体虚化,沟通英灵模板的那份卷轴也在魔力的燃烧下化为灰烬——作为媒介的它无法承受如此强大的英灵与魔力。 能维系这么久,可以说全靠路禹强横的召唤驾驭之力。 “看来回到晨曦领,得找找稳定召唤老师和萨耶尔的媒介。” 杰弗里也算是开了眼界,没想到这位曾经在梅拉给予过不少魔法师解惑答疑,甚至还分享过一些知识的传奇九阶,青年时期是如此冷漠,甚至可以说……凶残。 看过凡妮莎的记载和萨耶尔自己的笔记,煤球三人组倒是能理解,这个阶段的萨耶尔刚刚在一位领主处品尝了些许人世间的温暖,却又在不久后遭遇了旅行途中同伴的背刺,导致他愈发冷漠,养成了不再与任何智慧种族为伍的孤僻性格。 这个阶段的萨耶尔可以说人性残存不多,如果不是在之后遭遇凡妮莎,他究竟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魔法师……想到这,三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杰弗里,我要临时改变一下行程计划,这对你的导航,会不会有难度?” 杰弗里拍拍胸口:“请相信我和我的海鸟们,我们的方向感和距离感,天生的。” “那就麻烦你了,我们现在要顺着萨耶尔指示的方向移动,直至找到那处不可能残存的浸染。”路禹强调,“那是足以毁灭一个大陆的魔法,我们必须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杰弗里万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参与如此波澜壮阔的事件,虽然与召唤先驱一路来已经足够波澜壮阔了,但此刻他的冒险家之魂在熊熊燃烧,火速在脑海中铭刻下坐标。 克利斯特造价最为昂贵的一艘船被路禹征用了,尽管船只在此刻的大海上无异于各种新兴海族的活靶子,但为了照顾已经不太能跟上他们速度的海鸟,路禹不得不这么做。 也许是珊瑚的螺舟保驾护航驱赶走了跃跃欲试的新海族,也许塞拉在船上用灰灵研究操纵灵体的技艺整出的惨叫声太过惊骇,不仅让海鸟们瑟缩成长条状,还让路禹的光暗水母使劲扒拉路禹,总而言之,这一路上,他们没有遭遇风浪,更没有被迫卷入海族争端。 对比海图的杰弗里一路上忙碌不断,他亲眼见证了两场海底火山喷发,新岛屿自远处升起的壮观景象,沸腾的海水中,不断有新的种族露头,茫然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并在船边徘徊,直至路禹下令威吓攻击,这才让这群新生种族离去。 杰弗里纳闷地去问缘由,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路禹是不打算让这些新种族有与其他种族试探性打交道可以放松警惕的第一印象,毕竟可不是每个种族都抱有善意的。 不管如何,这等魔力潮下的天地变动有幸成为直接目击者,对热爱大海,喜欢冒险的杰弗里而言,简直就是享受。 他愈发觉得,与路禹的相遇正是“运”的一种体现,也难怪自己会在之后莫名其妙被人当做替罪羊,险些丧命,原来是与路禹相遇让自己透支了那个时间段的运气啊! 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一次偏航之旅整整历时六天,几乎全程急速行驶的路禹一行人方才看到了前方漫长的海岸线,以及寒风下仍留存的绿植。 “这是一片大陆?”路禹问。 “根据方向推测,这里应该是叫做‘格兰萨’的岛屿,只不过面积较大,这是一个各族混血种为主导的区域,纯血统的种族基本不存在,因为没有什么贸易需求,因此基本没有船只和向导会特意到达此处,是航路的空白区域……嗯,上一次更新这里的海图甚至是四百年前。” 路禹拿起海图观看,将这里与梅拉连线,才知道这次绕行有多远。 这一路上每到一个萨耶尔所指航向上的岛屿,他都会彻彻底底地对当地进行一次搜查,并且通过璐璐敏锐的精神感知寻找与浸染有关的联系,然而迄今为止仍是一无所获。 若非没有萨耶尔的卷轴,即便冒着被青年萨耶尔攻击的风险,他都打算再召唤一次,确认是否有误。 随着船只愈发靠近格兰萨岛,塞拉突然轻咦一声。 “现在已经进入寒冬,沿途的岛屿,大陆,即便还有绿植,也不会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怎么那处山头……你看,山腰山脚都光秃秃的,但是山顶还有山脊都遍布绿意。” 塞拉这么一说,路禹方才看出了不协调之处。 “也许山上有什么热源,让植物们能够抵御严寒侵袭?” “那这个热源的分布还挺有意思的。”路禹吐槽。 靠岸登岛,看见沙滩上残留的篝火堆,一些魔物骨架搭建的仪式用具,众人迅速意识到这附近有混血种存在。 “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下船?” 杰弗里一脸纳闷,他培养的海鸟们一个个战战兢兢,说什么也不敢飞向天空,这是他从未见过的事情。 漂浮中的路禹眼尖,触手挖开地面,他随即一愣。 魔力鼓动,狂风吹过,埋藏在沙土下的白骨、兵刃、甲胄裸露而出。 数量不多,但看这些东西密集的程度,这群人应该是在一次进攻中突然死去的,以至于阵型十分齐整。 “这里距离大海这么近,他们在与什么斗争?”路禹很不解,但也只能继续向着内陆靠近,试图找找这里有没有萨耶尔所说的“浸染”痕迹。 师承萨耶尔的精法迸发,璐璐耐心地寻找着与之有联系的精神波动。 “嗡~~~~” “嗡!!!” 三煤球同一时间感受到了极其锋锐的精神波动,嘈杂的声音轰入他们的脑海,那狂暴无序的精神力,那让人深感不适的气息…… “在这里,就在这里!”璐璐大喊,“距离我们很近,是浸染没错!” “可究竟是什么,什么浸染离开了梅拉这么远还能生效,这不符合魔法的定律啊。”塞拉感觉莫名异常,她将灰灵布置在自己身前,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 地面微微颤动,山石簌簌而下,来自上方的动静让路禹的注意力一点点向上…… 山峰之上,两个比人还要高大的圆球状物件正在活动,伴随着两侧的岩石剥离跌落,棱角分明的褶皱显露而出,这竟然是两颗眼珠子! 金黄色的竖瞳微微睁开,短暂的茫然后,它的眼睛微缩,怒意熊熊燃烧。 “龙,巨龙!”杰弗里大喊,现在他知道海鸟为什么不敢高飞了,在这个岛上,有着它们最为畏惧的生灵,而它与山峰融为一体,正在酣睡! 璐璐提醒:“浸染的魔力波动来自它的身上,是它没错了!” “为什么一条巨龙身上会有浸染,这是萨耶尔拿他做过实验吗?” “不对!”塞拉浑身一颤,看着逐渐苏醒,如同山岳的雄伟巨龙,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法古塔尔……”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路禹和璐璐也颤抖了。 “是法古塔尔啊!”塞拉大喊,“他居然没有死……” “滚……!”巨龙口吐人言,声如雷霆。 熟悉的梅拉语系吐字让每个人都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曾经与萨耶尔定下约定的史诗巨龙,那头以一己之力延缓了梅拉所有种族“死刑”,将灾厄拖延至下一次魔力潮的英雄巨龙,从山脉中将身体“拔出”。 历史中,他就曾这么沉睡于山丘之上,俯瞰着下方的万千生灵。 “为什么……明明浸染核心已经破碎了,为什么他浑身上下都涌动着浸染之力。”璐璐喃喃道。 “离这里远点,滚!!!!!!!” 法古塔尔双爪捏碎山峰,向下俯瞰,再次怒吼。 (本章完) 566.为法古塔尔换一个新的身体 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与霍古相比,法古塔尔大近三分之一,考虑到霍古曾自得地说过自己体型远超族群的平均值,法古塔尔的体型真的称得上是夸张。 在船上看到的那一抹沿着山脊流动的绿意竟是由法古塔尔的体温所滋养而成的,也难怪在这寒冷的冬日,它们依旧青翠欲滴。 被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一行人压力爆表,他们虽然自忖能够对付绝大多数的魔法师,但是对上一条能顶着浸染从上一次魔力潮挺到这一次魔力潮还存有些许理智的巨龙种还是没来由的缺少底气。 大地剧烈地晃动,栖息的山峰在法古塔尔苏醒后迅速坍塌,少数敢于栖息在此的生灵疯狂逃窜,但没跑出多远便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追上,木讷地呆立原地。 和破魔水晶巨人与浸染蝴蝶战斗的回忆浮现,这一幕与它们感染周遭生灵的过程一模一样。 “浸染……”塞拉观察到了正常生灵转化为浸染携带者的全过程,“他怎么会成为浸染的核心!” “立刻,离开这里。” 山岳崩塌,黄沙漫天,以法古塔尔为圆心,周遭的魔力被奇异的力量束缚,逐渐转变为浓郁的土元素魔力。 法古塔尔脚下的山峰寸寸崩碎,还算坚固的山体之上突兀地隆起无数的尖刺,如同炮弹般砸向路禹。 杰弗里机灵地逃回海面上,让路禹没有了后顾之忧。 灰灵侵蚀土元素魔力,高度亲和土元素的大碗以落石为盾抵挡在路禹身前,即便是煤球之躯,三人依旧为自己套上了一系列大多数时候用不上的防护魔法。 灰灵还好,魔力之躯的它虽然被土元素洪流击打地四分五裂,但仍能顽强地再度凝聚。 大碗就不太美妙了,尽管它高度亲和土元素,但面对法古塔尔的攻击,它连吸收转化都做不到,便被数枚巨石直接砸成了重伤,险些当场崩散。 可当大碗打算抓紧使劲愈合时,它的身体却开始绽放点点绿光,不知名的野草野花开始在碎裂的身躯上生根发芽,让那本该再度愈合的伤口无法顺畅地吸收魔力,它们是那么的顽强,竟强硬地挤开了大碗的身躯,令它裂隙丛生,碎裂得更小。 “不只是土元素,它在自己的魔法中融入了草木的力量。”塞拉叹为观止。 与擅长光、火双属性的霍古不同,法古塔尔掌握的是土与草木,而它也做到了双属性融合。 璐璐喃喃自语:“在毁天灭地的大地之力粉碎一切后,草木随即为满目疮痍的战场带来新生,这也是轮回的一种……它的魔法像是这种感悟的具现。” “离开,离开,离开!!!” 法古塔尔的吼声愈发急促,因他舞动魔力而不断颤动的地面将涌向岸边的潮水反推,杰弗里与船只一同被卷离岸边。 无数的落石燃起熊熊火光,悬浮于半空,法古塔尔的视线死死锁定住路禹,路禹随手召唤的噬魔树已经成型,原以为会是一场剧烈的碰撞,但是法古塔尔却始终没让那满天“陨石”坠下,而是不断重复“离开这里,快!” “梅拉的浸染已经结束,能够毁灭梅拉的巨人与蝴蝶尽数被毁。”塞拉高声大喊,“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只剩下您了!” 法古塔尔雾蒙蒙地眼珠子轻微转动,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神采一闪而过。 “结束……” “梅……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法古塔尔痛苦地咆哮着,本该轰向路禹的满天烈焰陨石齐刷刷调转方向,笔直地砸在法古塔尔自己的头,和勃颈处,就连尾巴也被一块最大的石头狠狠击中,鳞片上擦出一连串的火花后,碎裂飞溅。 龙血流淌,浓重的血腥气蔓延,与之一起的还有从法古塔尔身体内逸散出的,如同海潮般的魔力。 法古塔尔陷入了癫狂,像是发怒的公牛,用伤痕累累的头颅径直撞碎了附近一座山峰,而后一头栽倒在地,蜷缩着巨大的身子,不住地打滚。 “这到底是……”路禹愣了一会,突然想起了历史上的科德佐恩初代皇帝。 这位身中浸染,顽强与其抗争许久方才死去的皇帝在记载中的发病描述似乎与法古塔尔此刻一致。 法古塔尔的魔力逸散速度惊人,由于浓度过高,现场已经达到了燃爆的条件,为此路禹不得不调整高度,暂时远离,以免发生不测。 这里的动静也惊动了远处的混血种城邦,他们派出的魔法师远远的围观着,不敢靠近一步。 三人什么都做不了,这项来自萨耶尔的杰作并没有留下驱除和破解的记载,在梅拉,他们是通过破坏巨人和蝴蝶结束了一切,而要彻底扼杀这最后一份浸染,他们只能杀死法古塔尔……路禹不想这么做。 “他还保有着清醒的意识。”塞拉示意路禹和璐璐看看法古塔尔的脊背,在那里,一块被魔力笼罩,不受破坏的墓碑与花圃清晰可见。 传说都是真的。 自从那位爱慕法古塔尔的女孩死后,他一直驮着她沉睡,就像是彼此从未错过,一切如常。 小小的花圃中种植的全是梅拉才能看到的花草,在这远离故乡的遥远之处,也只有这一片小小的花圃能让人一瞬间回想起那片遥远的大陆。 那是法古塔尔离开数百年,且再也无法回去的故乡。 痛苦的扭动趋于结束,如果科德佐恩的记载无误,浸染的活跃周期即将过去,与之抗争的法古塔尔即将恢复属于自己的理智。 此刻的法古塔尔极度虚弱,魔力逸散过度的他只剩下了这幅巨大、坚硬的躯壳。 让噬魔树吞噬周遭的魔力待机,路禹则是一点点落到法古塔尔的头颅前。 从龙鳞缝隙中渗出的鲜血让法古塔尔看上去凄惨至极,他喘着粗气,巨大的眼珠子微眯,有气无力地警告:“愚蠢的异族,离我远些,不要觊觎我的血肉,我的躯壳,它会带来灾厄。” “我自梅拉而来。” 法古塔尔即将闭上的眼皮猛然抬起,淡金色的眸子里满是难以置信,虚弱到颤抖的爪子不知从何处涌现出力量狠抓地面,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 “你……这是真正的梅拉语系。”像是离乡多年的人听到了熟悉的乡音,法古塔尔声音在颤抖,“离我远点,下一次周期不知何时到来……这份诅咒不能再害更多人了。” “你来自梅拉,应该知晓浸染之灵的恐怖,它就在我的体内,已经生根发芽。” “我不仅来自梅拉,知道浸染之灵就在你的体内,还知道,那是萨耶尔的杰作……可为什么,我们已经在梅拉击溃了两个浸染核心,你的体内为什么还有活跃的浸染。” 法古塔尔瞪着大眼睛,听到路禹说梅拉浸染核心已经被毁,高昂的头颅重重地落下,砸在了地面上。 “果然……果然……上一次魔力潮没能解决的,再等一次就好了。”法古塔尔欣慰地笑了,“虽然萨耶尔领先魔法师太多太多,但只要时间足够,总会有人成为那个英雄,万事万物都在向前,魔法,不进则退。” “长相怪异的梅拉孩子,听好了。”法古塔尔深吸一口气,“我命令你,杀死我。” 三人浑身颤抖。 “为了破坏水晶巨人与蝴蝶,我被迫长时间与他们搏斗,作为萨耶尔的终极造物,初次运行的它们过于强大,完好无损情况下足以摧毁整个梅拉,因此我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浸染……很多很多浸染。” “当初的浸染单独被我隔离在自己意识中的,不让其夺走对身体的全部控制权,但反倒令它以我的身躯为舞台,逐渐形成了闭环。” “它们啃噬我的思绪,占据我的身躯,利用我体内的魔力滋润,完成循环,已经有了觉醒的苗头……我苟延残喘至今只是为了在新一次魔力潮中返回梅拉,完成上一次因为浸染侵蚀思绪而未能做到的事,但沉睡却让我忘却了时间。” “如今梅拉浸染已经清除,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法古塔尔说,“杀死我,一切都将结束……因各族生灵觊觎萨耶尔魔法所触发的诅咒将彻底消失。” “我能感觉到,你们极其出色的魔力,尽管不知为何,你们的身体像是被某种力量拼接而成,但这不重要……无论你所求为何,正义或者邪恶,你有成为英雄的机会,足以载入史诗之中。” “我不知道下一个周期会在何时到来,但届时我会再度变得虚弱,你只需要将我的头颅粉碎,将我的脊椎拆断,就能轻易地终结这场跨越数百年的灾厄。” “我的残躯你尽可使用,这是你应得的战利品,但唯有一点……请你把我脊背上坟墓中的骨灰带走,将我的头骨焚烧成灰混入其中……” “她想回家。”法古塔尔忽然留下了眼泪,“我也想,很想……很想。” 路禹摇头:“我不能这么做……” “你必须这么做,我以沉睡的方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但在梦中浸染仍不断地侵蚀着我的回忆,我的意识已经破碎,长此以往,我将再也无法回忆起梅拉的一切,她的一切,凡妮莎还有萨耶尔那个傻逼的一切……” “巨龙的生命太过漫长,值得回忆的事物却寥寥无几,这也许就是世界给予我们这一族强大身躯所附赠的诅咒吧……我已一无所有,至少那些回忆不容被玷污,那是我仅有的一切了,失去他们,法古塔尔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过往都将不复存在。” “如果你曾听闻过我的传说,如果你认可我曾经救赎过梅拉的举动,杀死我……” 路禹深呼吸:“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够解救你……对,萨耶尔,还有萨耶尔!” “别傻了,萨耶尔已死,这世界上唯一能够驱除浸染的人因为各族的贪欲已经离去,精法凋零,这是无人可解之局。” “不,我能再次召唤萨耶尔,只要有老年萨耶尔留下的遗物,只要那个遗物能承受它降临的魔力冲击。”路禹笃定地说,“你可能不知道,正是青年时期的萨耶尔向我们指引了你的所在。” 一心求死的法古塔尔眨巴着眼睛,本就气力不多的他因为路禹一番话直接又把下巴摔到了地上。 理解路禹的话确实需要一些难度,但好在法古塔尔也曾是与萨耶尔一同站在上个时代顶端的生物,尽管对这些年魔法发展一无所知,但他仍是基本理解了路禹打算做的事情。 “别浪费力气了……即便你真的能做到,也无济于事……我的意识被吞噬得千疮百孔,也许是因为魔力潮,就连浸染也几乎拥有了意识,它是不会允许我这个容器修复如初的,一旦萨耶尔下令驱除,它一定会摧毁我的身躯,与我同归于尽。” 因为法古塔尔强大到足以形成一个小型生态体系的身躯,以及体内超乎寻常充沛的魔力,竟然孕育出了有意识的浸染,这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变化。 “还有一个办法。”面对这个死局,塞拉忽然开口,“虽然我把握不大,但如果有你们协助,应该……” 路禹迅速与塞拉的电波同步:“你是打算……剥离灵体?” “卡尔登改进过莎拉的这项魔法,它比原本的更为成熟可靠,也许……我们能尝试一下。” “可剥离之后呢?”璐璐问,“法古塔尔的灵体无处可去啊……” 璐璐没有说下去,她脑子嗡了一下,一个场景迅速闪现而过。 “轮回塔?” 塞拉“嗯”了一声:“如果一切顺利,我们能让法古塔尔进入人偶之中,飞龙、龙人,克洛伦斯捏了不少。” 路禹咽了口唾沫:“如果能成功,那么你应该会是整个梅拉,不,可能是整个世界第一个赋灵的人偶师。” “可这样做,法古塔尔就失去他引以为傲的……” 法古塔尔也算是听明白了眼前这群人打算拿自己做什么,他却兴奋地笑了几声。 “躯壳,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如果你真的打算尝试,我愿意为你提供这份宝贵的素材……即便失败也无妨,至少我能亲眼见证,属于这个时代的魔法。” (本章完) 567.向着天穹之上进发的未来 塞拉为法古塔尔提供了两个方案。 第一个方案为剥离法古塔尔还正常的意识,将已经有觉醒迹象的浸染彻底粉碎,然后再把他尝试着塞回原有的躯体之中。 第二个方案则是之前所说的,为法古塔尔提供大量可供选择的人偶躯体,在人偶制造这一条道路之上,克洛伦斯是目前已知的最高位阶,一次次轮回摸索出的知识与天赋相结合令那些人偶成为了能引诱混沌状态下灵体靠近的“饵”,考虑到之前有过灵体窃取人偶成功活动的事情发生,它们也许能够完美契合大多数的灵体。 亲自前往晨曦领等待剥离,就近取用人偶毫无疑问是最方便的,但法古塔尔拒绝冒险,亲眼见证数百年前的浸染灾厄,他深深地知晓萨耶尔临死前释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天灾魔法,如此艰难才将它清除,若是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再度让梅拉沾染上灾厄,那他即便回归地母的怀抱,又该以什么表情与她,与萨耶尔还有凡妮莎相见? 于是,路禹只能暂且回到梅拉运送第一批次适配人偶。 “那边远远观望,自以为不被察觉的家伙似乎蠢蠢欲动,他们会认为你很虚弱有可趁之机。”塞拉提醒,“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 法古塔尔用舌头舔舐着自身躯中流淌到地面上的鲜血:“不知是何时来到的此处,我的记忆虽然破碎,但却记得他们向我发动了不少攻击,不过最终一切都归于平静。” 法古塔尔不屑地呼出一口气,轻轻晃动的尾巴拍碎摇摇欲坠的一座山峰。 “他们,还不够格。” 法古塔尔其实不打算杀死这群不明所以的本地混血种,但过于靠近他毫无疑问极度危险,浸染一旦传播开,这个区域将再无活物,与浸染抢夺意识主导权的他采取了最简单直接的处理方法——谁靠近,谁死。 格兰萨的魔法师前仆后继,渴望成为民众心中的英雄,王国大军联合征伐曾在百余年间不断,试图终结法古塔尔对这片区域的统治,但他们最终也只是成为了这座山峦之下的累累白骨。 最终格兰萨的所有人都妥协了,这片区域成为了无人区。 “与以往一样,不靠近,相安无事。” “靠近……死!” 法古塔尔的怒吼吓退了还存着观望想法的各族生灵,想必他们的史书中已经用了无数笔墨描述法古塔尔超乎想象的魔法造诣,以及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讨伐恶龙的绝望。 不说本地土著,就连路禹这个硬钢过两位死灵先驱的人,在见到法古塔尔操纵着满天巨石,令它们燃起熊熊火焰,悬浮于空中,再如陨石般直坠而下的声势都本能的胆怯了。 询问了一番法古塔尔喜欢的躯体款式后,煤球暂别这头史诗般的巨龙,返回到海岸边。 杰弗里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你……你竟然能和这么强大的巨龙种侃侃而谈?”杰弗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路禹像是在看鬼,“你们明明打生打死的,怎么突然间……这太神奇了,原谅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路禹伸出触手拍了拍杰弗里的肩膀,顺手摸了摸他怀里同样傻呆呆的海鸟:“算是某种程度的熟人吧……船没坏可真是太好了,我们还能再维持高速赶路一段时间。” 上了船的杰弗里仍在不断感慨,这段时间与路禹的出海经历远比他过去向导生涯的所有经历都要刺激,他像是第一次踏足大海的孩童,每到一处都会被路禹,还有大海中发生的事,所见的物所震惊。 “能透露透露吗……如果真的打到底,你和那头巨龙,谁能赢?” 无论哪个世界的人都对比战力和斗蛐蛐有着迷之热爱,杰弗里也不例外。 路禹细思片刻,回答:“如果他是全盛时期,那他杀死我不是问题。” 就在杰弗里打算感慨巨龙真是天生种族赢家时,路禹补充道:“但我的召唤物也一定会让他和我一起上路。” 杰弗里愣了一会,他犹豫着问:“如果把萨耶尔也算进来,你们之间?” 路禹愕然,煤球三人组在聊天室内嘀咕了一会,最后一致认定这会成为一个死循环。 “如果法古塔尔不惜命,我们和萨耶尔一定会死。” 璐璐通过刚才短暂的较量已经感觉到,法古塔尔拥有了与萨耶尔同款的领域力量,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浸染的骚扰,他极有可能已经站在九阶之上。 “萨耶尔真的想杀我和法古塔尔,那我们也一定完蛋。” 别的不说,临死前放浸染拉垫背,路禹还真不知道拿什么去扛? 也许该想办法找到一个对抗精法的召唤物?毕竟新时代里精法极有可能迎来一次爆发。 至于路禹,真要掀桌子,除了那些不在序号之内的召唤物,自己还有一张同命牌可以打。 想到这里,路禹决定好好整理序号召唤物,包括但不限于赋予名字,重新排列,即便是不在序号之内的,至少也要让他们有个名分,不能像是之前对付卡尔登时那样,以寥寥草草的姿态来到这个世界又匆匆离开。 降临了,就要对他们负责。 杰弗里则是震惊于高阶魔法师之间出手必死的局面,难怪听说越强大的魔法师越不喜欢正面对抗,而是热衷于谋划,算计,在获得一些优势后再做出手准备。 再度返回原本前往梅拉的航路又过去了六天时间,路禹一行人的愉快旅途因为一群腹部长出海百合般触手的鳐鱼毁了。 几乎长成鲨鱼大小的海百合鳐鱼从触手处释放出电属性魔法,高压电流击打在船只之上,不消片刻便将晶石所能支撑起的护盾粉碎,电弧在船体上跳跃,令每一处都燃起了火苗,最后在一声轰鸣声中四分五裂,化作海面上的一块块浮板。 “它们不太友善。”路禹评价道。 杰弗里沉思:“也许是你没有折腾那只叫做灰灵的魔力之躯生物,我一直认为之前它叫得那么惨,才让我们一路平安,你知道的,生物总是趋利避害。” 不打算和这群还在适应新姿态力量的家伙置气,路禹和杰弗里浮空离去,可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 浑身放电的海百合鳐鱼张开了宽大的双翅,在海水中急速驰行,借助着一个陡然上升的浪涛,竟然跃向了高空,并顺势振翅,轻而缓地飞翔了起来。 “还会飞?”就连塞拉都惊讶了。 海百合鳐鱼成群结队跃出海面,贴着海面飞行,追在路禹身后不放,一个个身体冒电,俨然一副跃跃欲试的姿态。 “这算什么,把我们当做猎物,要玩追逐猎物玩弄致死的小游戏吗?”杰弗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喜欢玩是吧。” 路禹啧了一声,随手将小光小暗召唤而出。 小暗二话不说释放出体内的“黑暗”,所有海百合鳐鱼的视线都被迷住,感知也一片混沌,只觉得周遭一片漆黑,唯有不远处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闪烁的光源。 它们努力地放电,试图驱散黑暗,但是却照不亮自己的四周,一个又一个的同伴悄无声息地与自己失去联系,让每个个体都颤抖不已。 突兀地,光明乍现,无数触手从它们头顶垂下,已经具备基本智慧的海百合鳐鱼抗拒地颤抖,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迎向了上方的光源,好似是扑火的飞蛾,逐光而行。 被一左一右两只巨大的水母用触手拉扯,绚烂的光与突如其来的黑暗交替不止,每一只海百合鳐鱼毛骨悚然地把自己腹部的触手纷纷缩了回去,连放电都不敢了。 光暗交替如此随心所欲,超出了它们一族的理解范畴。 领头的海百合鳐鱼王体格颇为健硕,但却被小暗面片一样的触手轻而易举地举高高,三卷两卷已经送到了嘴边,这时候的她反倒展现出了敏捷的一面,与日常的迟钝形成鲜明的反差。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扒拉着已经把触手缠上海百合鳐鱼王腹部的小光,人性化地用触手指了指路禹。 小光立刻会意,立马把“猎物”拱手奉上。 此时,其余鳐鱼还在黑暗中打转,彼此之间时不时就会迎头撞上,而后条件反射地放电。 重见光明的鳐鱼王意识到了自己不太美妙的处境,他的肚皮朝上,扁平的小眼睛只能被迫地向下瞄。 路禹摸了摸他光滑的皮肤,又看了看那堆海百合状的触手,啧啧啧地摇头:“太密集了,我不喜欢,看上去和蛆挤在一团蠕动一样,小光小暗我就很喜欢,血肉战车那种程度我也可以接受。” “闭嘴啊,你的比喻太恶心了!” 塞拉恨不得自己没有认真去观察,也没有听见路禹这句话,她现在再也无法直视鳐鱼王的腹部了! 鳐鱼王不敢放电,卑微地吐着口腔中的水流,滴滴答答的。 “没事别瞎追其他智慧种族跑,你打得过人家吗就追,还带着族人硬追。小暗,用触手死死地缠上一分钟,勒紧,让它长长记性。” “小光,大号闪光灯安排,别让它把眼睛闭上。” 在一片耀眼的光幕中,鳐鱼王身上布满了小暗面片状触手留下的勒痕,而后被小暗的口器贴脸,令它近距离见识到了密集的“触须”后,照着大海中狠狠的一甩。 鳐鱼王足足有半分钟没缓过神,仰着肚皮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导致被放出黑暗牢笼的一众鳐鱼畏惧地抱团,不敢离开,也不敢靠近审视自家王的状态。 直到路禹飞出一段距离,鳐鱼王这才慢慢转身,瑟瑟发抖地注视着远方。 海浪激荡,鳐鱼们还没反应过来,质地坚硬的螺壳破浪而来。 从未目睹过如此庞大的海中生灵的鳐鱼们猝不及防地,阵型被一分为二,而后它们便分别在海水之下见到了螺舟那密集到让他们怀疑鳐生的触须,以及一双闪着光,堪称大号手电筒的眼珠子。 这一天,海百合鳐鱼那未曾完全开化的智慧受到了一点小小的冲击,它们对自己的觉醒之路也有了一些些思考。 又一次定向之后,杰弗里自信地表示:“按照路线,保持这个速度,我们还有不到六天就能抵达梅拉。” 漫长的归途算是在此刻有了一个确切的倒计时,路禹的内心有些不平静。 自从晨曦领建立之后,他从未如此长久地离开过梅拉,远离自己所创造的家园还有那些信任支持自己的人。 海上无法通讯,无从知晓梅拉如今的状况以及晨曦领是否运转良好,但三人均相信西格莉德有能力处理好一切。 “有什么打算吗?”路禹问,“到梅拉后就原路返回古威尔?” 杰弗里正抚摸着海鸟,将须臾用触手戳死的鱼喂给它们,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愣了一会。 “来梅拉这一路上遭遇的危险超过了我过往生涯的总和,虽然我一直自信自己的实力能应对海上的大多数突发状况,但现在显然不行。”杰弗里坦然道,“没有你,我走不了这么远。” “那就暂时留在梅拉吧,等到魔力潮稍微平息再走。” 杰弗里苦笑:“我记得你曾说过,古威尔的海族打算上岸对吧,虽然不知道他们目的是什么,但那里必然会迎来一场惨烈的大战,如今的我回去恐怕……” “你真的不继续自己的旅程了吗,我还可以为你继续做向导,你愿意前往哪里获取模板我都能提供服务。” 看得出杰弗里对这场长途旅行仍有些意犹未尽,亦或者是希望自己仍有些许价值,并找到一个归处的。 “暂时不了,在梅拉,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去完成,离不开。”路禹说,“如果你无处可去,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份工作,虽然寡淡了一些,但好歹也算能发挥你小小的能力。” “什么工作?” “好歹是森精,你对植物栽培应该有些理解吧,再不行,和大海打交道,水产养殖技术有一些吧?”路禹说,“暂时做着吧,等到大海稍微平息,如果我无法带着领地向着天穹进发,你也许能带领一只船队继续做向导。” “向着天穹发展?”杰弗里愕然。 “是的,这是我未来的计划。”路禹说,“云海上的城邦,听上去,很有意思不是吗?” “听上去很浪漫,可……真的有实现的可能性吗?” “曾经的魔法师应该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存在一个精法就摧毁大陆的景象,也想象不到以这样的方式召唤出过往时代的英灵为自己作战。” “敢想,就可能实现,我们可是魔法师,这个时代的先行者,不要被过往时代局限了想象啊。” (本章完) 568.相逢的缘分 格拉格兰,路禹一行人返回梅拉的最后中转站。 作为梅拉语系范围内的岛屿,这里一直海外航线密集,不过当路禹到来时,这里的港口却泊满了商船,休憩的半日时间内几乎看不到船只靠岸,码头活跃的也仅仅只是一些渔民。 进入自己所了解的区域,三人放松了不少,等待海鸟休息的空档悠哉悠哉地吃着炸鱼,顺带着聆听海客们描述这段时间出海所面对的恐怖。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路禹这么凶猛,一路跨越数个大陆返回梅拉,大多数人离开陆地远航一段时间便会感受到此刻大海的凶残。 各个新生种族的高度活跃导致了如今大海中一片混乱,时不时袭来的天灾与魔力潮汐将导航弄得一团糟的同时还增加了航海的不确定性,比方说……有船只航行图中突然被卷入海底火山爆发之中,同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沸腾的海水煮沸。 “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啊,天天提心吊胆的。” “那你要祈祷,问问神明大人了。” “反正也不只我们难受,你看那群海妖不是也十分不爽吗,最近一直在四处出击,袭击海族,原本闹着要一块土地上岸的是他们,现在吵着嚷着要收拾新海族,并且不顾之前畏惧无比的大海行动的也是它们,真是不可理喻。” 酒馆里就有海妖,酒客们讨论也没避讳着正主。 有海妖不满意地站起身:“两条腿的家伙,我们上岸是与你们的王协议过的,你不觉得自己说这些话有些冒犯我们了吗?” “我可是记得你们海妖一直标榜自己喜欢看戏,乐天的,之前的历史中热衷于在海中瞅着我们打生打死,并且还时不时嘲讽我们的勾心斗角与血腥统治,怎么,现在你们做的事情是致敬我们吗?” 酒客们显然有些喝高了,他们也不打算辩论上岸的对与错,而是尖锐的剥开了海妖们袭击新生海族的真相——维持海中第一种族的地位。 “你在讽刺海妖们,胡说八道什么!” “陆生种又开始以己度人了吗?” 一时间海妖群情激奋,酒客们则是充分发扬了酒精赋予的激情,狂喷不止,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对海妖族谱的问候,充满了浓厚的陆生种文学色彩。 陆地生灵经历漫长进化出现丰富智慧种族,彼此总是为了各种各样的因由争斗不止。 而大海在很长时间内都由极少数的智慧种族掌握着,而居于首位的自然是世界意识赏饭吃的海妖。 由于太过辽阔,大海中的智慧种族没有什么竞争的理由,因此长期以来均是相安无事。 但魔力潮下如雨后春笋冒出的各式新海族让海妖感受到了威胁,联想到他们之前从大海中感受到的危机,他们深深地怀疑着那是海妖的神明在给予他们提醒,提醒他们威胁海妖一族地位的生灵已经觉醒。 想明白这一层,路禹便已经理解了眼前这群海妖几乎破防的心态。 不少海妖或多或少都是有着些许优越感的,【言灵】天赋,水元素亲和,高魔力亲和,寿命长,种种种族优势,这仿佛上天把饭勺怼到嗓子眼的喂饭方式让他们自起步就与无数种族拉开了距离,堪称躺在终点线上蛄蛹,想什么时候赢就什么时候赢,同时还能时不时回头瞅瞅那些还在赛道上挣扎的种族乐子。 陆生种频繁的斗争在他们眼中就是茶余饭后的小剧场,他们可以体面的,不沾染一丝鲜血与尘埃地吐槽那些奋力求生存的种族野蛮、粗鄙,掌握着强大魔法的他们还能从容地点评他们中杰出的魔法师所做出的努力看上去毫无意义,只因为“他们生而强大”。 没有生存压力的海妖一直悠哉悠哉地如此生活着,直到巨大的危机感促使着他们疯狂涌向陆地,寻求一块能够暂避风波的土地,直到他们也成为了需要为了生存瞻前顾后的种族。 曾经能够底气十足嘲讽的对象如今捏着自己的脸狂打,海妖们涨红了脸,不知是何人打落了酒杯,颇有种摔杯为号的味道,酒馆内魔法横飞。 杰弗里正感慨越靠近梅拉大陆越能感受到这里武德充沛,身边就多了一位被打飞过来的狼人。 狼人把路禹所在的桌子撞了个粉碎,它再起身时已经浑身炸毛,浑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嗜血天赋的狼人,这下没法好好收场了。”塞拉用魔力控制着自己的炸鱼和番茄汤羹,缓缓向后飘去,“这些狼人要暴走了,你们还是快走吧。” 塞拉给海妖的提醒得到了一句雅赞。 “两条腿的玩意,闭嘴。” 杰弗里抱着海鸟打包的生鱼片默默退出酒店,海妖这句话让他脚底踉跄,别的不说,路禹绝对不只两条腿。 “快到梅拉了,我觉得你做事可以大胆一些,不用怕惹麻烦。” 路禹体贴地把自己的那部分身体控制权送了出去,璐璐自也不必说。 “不必了,我觉得他们甚至打不过狼人。” 暴走的狼人们在狭小的空间内闪转腾挪,行动快如闪电,认为言灵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海妖被暴躁老哥狼人或是撕裂鳞片,或是被揪着尾巴当做苍蝇拍拍打其他海妖。 海妖才上岸没多久,可能不太清楚,狼人作为陆生种中为数不多魔力成就不高,大多以体术来凑的种族为什么能够在生存环境恶劣的大魔法时代仍旧维持着族群。 七步以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在狼人这恐怖的爆发力面前就是个笑话,如果不是在城邦内顾忌弄出命案,而是在野外,这群海妖第一个照面就已经被撕成生鱼片了。 离开格拉格兰时,城邦内边上的海妖已经蠢蠢欲动,看样子这场酒馆纠纷大有演变成更进一步争斗的态势。 “真是没一个太平地方。”杰弗里一边喂着海鸟生鱼片一边摇头。 掠着海面飞行,路禹目睹了海妖四处猎杀新海族的行径。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降维打击,堪堪觉醒还没有掌握太多外界信息的新生海族面对言灵轰炸毫无还手之力,鲜血把大片大片的海水染红,海面上到处都漂浮着海族的尸体,腥臭味熏天。 “这时候就不觉得大海无比危险,不敢下海了?”璐璐鄙夷地怒哼了一声。 塞拉也看不惯海妖的行径,但在与一群海妖对视了一会后,仍是各走各的路。 海洋足够大,但愿那些倒霉的海族能够逃向更远的地方,远离海妖们。 急促的鲸鸣由远及近。 闷头赶路的路禹瞥见了身后一道白色的水线,他们挤开了被染红的大海,带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疾驰到路禹脚下,黑色光滑的皮肤半露出水,硕大的脑袋上圆圆的两个眼珠子直勾勾地注视着杰弗里与路禹。 一只几乎是被族人簇着,白色的肚皮朝上以仰泳姿势游动的鲸鱼有气无力地摆动着尾鳍。 还没有搞清楚情况的路禹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群鲸鱼身后尾随而来的魔力波动,数只海妖踏浪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之中。 鲸鱼们的叫声透露焦急,这只由二十多只鲸鱼族群的族群露出了人性化的恳求之色,它们努力地想路禹展示着自己族人受的重伤,圆滚滚地眼睛中似有泪珠滚动。 璐璐喃喃:“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又想把整个族群的命运交托与它人呢。” 路禹叹了口气,他向前飘出一段距离,将鲸鱼们护在自己身后。 “人族吗……这是大海种族的事情,与你们陆生种无关。”领头的海妖对着路禹一挥手,“给我让开。” “你们杀别的海族我不管,也管不过来,但既然这群鲸鱼求到我头上,我们就算有些缘分,你们杀得足够多了,不多这一群,不是吗?” 几只海妖的神色变了,他们对视一眼,冷笑道:“杀得够多了?你这是在指责我们杀戮过甚?” 路禹说这句话时确实是觉得海妖这么做有些让人厌恶,但海妖们显然极度敏感,他们甚至没有回答路禹最后的问题,而是直接纠结起了这个细节。 联想起在格拉格兰酒馆里发生的一切,这群海妖现在当真是又当又要啊。 “你觉得是,那就是。” “人类不会觉得我们暂时需要陆地暂避灾难就必须以仰人鼻息的方式行事吧?” “很显然我也没有这么觉得,但是我感觉你总能把最能侮辱你们海妖如今行事的‘点’说出来,那是不是说明,其实你自己也觉得这么做脸上不太能挂得住,所以格外的急,格外的想要堵住别人抨击你们的嘴?” 擦枪走火就是一瞬间,海妖毫无征兆地齐发言灵,数道魔法径直轰在路禹的身体之上,将刚刚购置,用来伪装的一套新衣服炸得四分五裂。 “你……你到底是什么?” 看到煤球之躯那副骇人的模样,终于意识到路禹不是人的海妖们一边叫喊着,一边继续高呼魔法之名。 须臾与一众影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群海妖的身后,这一次他们的攻击不再是腰,而是咽喉。 数根喉管喷涌出的鲜血滴落海面,生命力顽强的一只海妖颤抖着伸手指向路禹,他用魔力发出颤抖的声音。 “我们族内的高阶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只有五阶就敢跟其他族群的高阶魔法师趾高气昂的说话,搞突然袭击,你们的高阶海妖就算到了,我也会问问他们谁给你们的勇气?” “难道就因为你们是海妖,我就要畏畏缩缩吗?”路禹哼了一声,他走上前,把一根触手按在他的额头上,“海妖我杀得也不少,你又算什么东西?” 静谧花园应召而来,在高呼了几声“主”之后,开心地将这将死的海妖拖入了自己的身躯之内。 瞬间杀死以前四到五阶的海妖并没有什么成就感,随着路禹愈发强大,须臾的追求也越来越高。 她兴致缺缺地回到了路禹身边,却看到了下方一众鲸鱼纷纷翻起肚皮。 塞拉教国时期学会的治疗魔法有了用武之地,结合水元素轻柔地在受伤鲸鱼的肚皮上抚摸了一会,鲸鱼不再流血,伤口也逐渐开始愈合。 一众鲸鱼维持了一会仰泳的姿态这才缓慢地恢复姿态,眨巴着眼睛观察着“煤球”。 “好像是虎鲸啊。”路禹贫瘠的动物知识令他稍微思考了一会才想起了眼前这种鲸鱼相似的种族。 “虎鲸……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你们那这么称呼‘黑白鲸’吗?” “你们的起名方式才是太平铺直叙毫无美感吧……它有什么颜色就怎么称呼吗?”路禹吐槽。 “可它也不像老虎啊。”塞拉反驳。 “不如折中一下,叫做黑白虎鲸算了?”璐璐插嘴。 这个提议自然被两人华丽地无视了,在这群倒霉新生海族的脑袋上摸了摸,路禹再度开始了自己的归家之旅。 “它们一直追着我们哎。”杰弗里提醒路禹。 “那就加速吧。”路禹平静地说,“我们毕竟不是大海中的种族,萍水相逢,能救一次也算是缘分,没办法一直做他们的救世主。” 在不知道第几次加速之后,那条缀在两人身后的水线消失了。 “路禹,你说有没有可能,海妖们感受到的威胁其实是大海希望保护这些新生种族,所发出的?” 杰弗里的猜测让路禹一愣。 此前他曾无数次思考过海妖感受到的威胁具体到底是什么,在他们的描述中,那是一种几乎凝聚成实质的“危险”,但魔力潮到现在,却从未显露过真身,这让路禹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到海妖如此偏执、癫狂的举动,路禹突然觉得杰弗里的猜想不无可能。 恐怕世界意识也知道大量海族的诞生会让海妖这个已经长期统治海洋的霸主产生异动,为了让新种族多一些成长空间,因此降下了“恐惧”? “但愿你是对的,不然……如果真的存在对海妖的实质性恶意,那按照他们现在的表现,恐怕,海妖的报应会很大。” (本章完) 569.灾厄、动荡、动乱,纷至沓来 海天相接之处朦胧的一道白线让天空中的海鸟们围绕着杰弗里高声鸣叫、盘旋。阑 “我们到了。” 杰弗里长舒一口气,这场向导生涯以来最为艰险,奇幻的旅程终于是告一段落,尽管有着极为丰富的海上经验,超强的方向感,但是在魔力坐标纷纷失效,就连通讯也一团糟的当下,能够跨越数个大陆,经历数次意外仍然准确抵达,这甚至让他本人都有些意外。 杰弗里疲惫地笑着:“看样子,我的准确向导记录又能延续下去了。” 靠近梅拉,周遭活跃的海妖数量变多了起来,他们那警惕性的魔力弥漫四周,小心翼翼地感知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路禹也不理会他们,而是问:“确定了吗,一旦踏上梅拉土地,就没办法反悔了,现在重新选择还来得及。” 在防止自己的煤球身躯与路禹身份联系上这一点上,路禹做得很彻底,他不希望将危险引向晨曦领,更希望未来煤球身躯还能以其他方式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杰弗里很爽快:“我决定了,如果从古威尔开始这场相遇就充满了缘分,又被幸运之神所祝福,那么为何不继续下去呢?”阑 有了回答,归心似箭的路禹一马当先飘了出去。 很幸运,他们返回的区域恰好是梅拉的正南方,也就是靠近教国德莫里斯港的方向,只需要稍微调转些许方向便能回到晨曦领所统治的那段海岸线。 漫长的海岸线上,海量的海妖聚集,其中一队高阶海妖主动迎上半空,正打算说些什么。 “你确定要阻拦我回自己家?” “你是?” “别忘了,谁允许你们在此暂住。” 路禹说完,推开挡道的海妖,带着已经破水而出的螺舟,与杰弗里径直离开。阑 “队长,这样子轻松地让身份可疑的人靠近领地,还离开,大祭司怪罪下来……” “你当我不知道吗……可是这么大摇大摆带着一只怪物前往晨曦领控制区域的,除了它们领地内的人,还能有谁,我怎么管,我敢管吗?”队长喝骂道,“别忘了,我们的战俘还没交换完呢!” 杰弗里好奇道:“听你的话,这些海妖是借住在你们领地附近?和我们一路上看到的那群疯子还真是好说话太多了。” “好说话?”路禹倒也没过多解释,只是笑道,“现在确实如此。” “路禹!” 一个充满活力的熟悉声音打断了杰弗里的对话,长着一头海藻绿长发,摆着一条肥硕大尾巴,身姿却格外苗条的女海妖激动地朝着他身旁的路禹挥手。 “薇拉,你醒了吗,怎么样,伤痊愈了?”阑 路禹飘下去,接受了薇拉的拥抱,虽然就视觉层面上来看,是薇拉抓住煤球一顿揉搓。 “早就醒了,结果醒来才发现你出了远门……呃,海水里的这个大家伙是……” 螺舟已经引发了深绿海族的强势围观,只是三分之一露出水面便如同一座小山丘般巨大,好奇的海妖扎入海水之中,看着它那质地坚硬的螺壳,以及随着海水律动的触须,心神震颤。 像是吐泡泡般,螺舟把腔室内的水母一口气全放了出来,一时间,近海海面上五光十色,水母们释放着荧光绿,随波晃动。 新的家园让他们充满了好奇与疑惑,互相簇拥着四处探索。 “介绍一下,这个螺舟之中有我在另一个海域结实的伙伴,也是一族之长,不过才完整觉醒智慧不久,你可以称呼她叫珊瑚。” 薇拉已经做好了看着一大团珊瑚或是海植模样的生灵从海水中浮出,但是当她看到一大群小水母围绕在一只优雅的,即便上岸依旧像是漂浮在海水中悠哉悠哉晃动的大水母时……阑 薇拉贴到路禹耳边,问:“她自称珊瑚?” “呃……我给出了一些小小的建议,她觉得这个称呼很好,别纠结,她喜欢就行。”不只是路禹,塞拉和路路都尴尬无比,希望赶紧开始下一个话题。 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起一个更加正经的名字。 面对薇拉主动伸出的手,珊瑚迟疑了一下,在看到路禹挥动触手鼓励她时,她不再犹豫。 这是历史性的一刻,新兴海族与主宰了大海上千年的海妖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下相互拥抱,彼此用着自己的感觉器官,感受着对方的身躯,彼此的一言一行中都透着好奇。 “听路禹说,你要在这片近海住下?” 珊瑚点头:“他说过,在这里,混乱的风暴不会轻易侵入,我们一族能在魔力潮结束前安静地寻找着下一个阶段完整觉醒的契机。”阑 薇拉瞄了一眼路禹,咧嘴笑了笑,而后转头用力又抱住了珊瑚:“我们所求一致,以后我们都是晨曦领的同伴了。” 通过魔法塔知晓领主回归的消息,所有的组长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快速赶往晨曦城堡集合。 卸下一身伪装,浑身轻松的路禹才喝了两口薄荷味史来姆汁液,就看到了一脸幽怨的西格莉德。 “不愧是晨曦领第四位领主,我回来之后,这里依旧井井有条,晨曦领运转如初,很棒,很棒啊!” 说这句话时路禹的脑袋已经被白狼抱着啃了两口,煤球之躯就这点好,抗折腾,显然白狼也知道这一点,就当是磨牙了。 在用触手堵住白狼的鼻子,逼迫他收手后,路禹又问:“感觉怎么样,我指全权领主的日常?” 西格莉德没好气地说:“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晨曦领出了什么乱子对不起你的托付,除了累,神经紧绷,还能有什么体验。”阑 直率的话让三煤球没有继续以调侃的口吻说下去,而是郑重而感激地开口:“辛苦你了。” 努力只是为了得到对自己有期许的人一声认可,西格莉德满足地长舒一口气。 一个奴隶出身的人被委以重任,从上至下没有人质疑过她为何有这个权利,而是竭尽全力与她一起努力维护好这处来之不易的家园,谁能比她更有感触呢? 不知何时起,西格莉德信起了神。 一个只有在晨曦领才存在的神明。 各组组长似乎只是想回来看一眼,确认三煤球完好,然后浑身一松,心满意足地各自返回岗位上,忙碌自己的事情。 农务组的奥尔加临走前听令带走了脑袋有些发懵的杰弗里。阑 “现在农务组管理的森精数量共有一百七十四名,他们均是合法奴隶,并且也均是从异大陆而来,在梅拉无根无底,甚至在原本的大陆也是战败失去了一切的。” “未来我们计划将森精数量增加到二百四十名,这样的数量将会足够我们全面养护晨曦领所拥有的林地,以及维护已有的元素精粹。” “听领主大人说,杰弗里先生曾经是航海向导,森精的原本的天赋与技艺可能生疏了,但不要紧,你可以在我这里先试一段时间,如果不合适也没关系,你也可以协助我们管理森精。” “如果实在不太喜欢这项工作,隔壁畜牧组刚刚分割出去的【水产养殖】小组你也可以去试试,我们家领主可是很爱吃水产的……” 杰弗里脑袋嗡嗡的,他从进入晨曦领屏障之后就被目不暇接的种种给深深震撼了,无法处理如此庞大信息的大脑高速运转,几近冒烟,直到奥尔加滔滔不绝地给自己介绍未来农务组规划,才回过些许神。 “奥尔加阁下……” “没必要这么生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我们这里规矩不是很多的。”奥尔加一边说话一边衔着发带,准备给散落的头发重新系结。阑 “呃,好吧,奥尔加小姐,我想知道……”犹豫片刻,杰弗里换了个措辞,问,“我们晨曦领,到底领地有多大?” “一百七十四名森精,林地养护、果树施肥、田亩堆肥,确实看上去工作很多,但也并不是需要时时进行,在森精种族中,维持一个族群地盘林地的维护工作仅仅也只需要四十到五十。” “不大,挺小的,来,我给你看看地图。” 奥尔加带着杰弗里进了临近的一个魔法塔,从这里取出了一份由土木组进行基建时顺便制作的晨曦领全域地形图。 通过与梅拉南境的地图对比,杰弗里终于明白了晨曦领所占据的这一小块土地究竟有多么庞大。 相较于此,晨曦领加上奴隶、附属海妖在内的总人口数堪堪破千真是太神奇了,一千人洒在这片区域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啊! 就这还说小?阑 如果是别的领地,杰弗里大概会忍不住问一句:“这么点人凭什么拥有这么大一块地盘,周围的势力不会觊觎吗?” 但是听奥尔加描述,这处在梅拉算得上是偏僻的所在,周围有名有姓的势力本就少,而为数不对的几位要么已经被自家领主锤过,要么是不敢轻举妄动。 联想到旅途中路禹展现出的恐怖战力,杰弗里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一个意想不到的天大缘分径直砸在了头上。 根据好运守恒准则,这段时间自己这么幸运,那岂不是有天大的倒霉事在后面等待着自己? 想到这,杰弗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我好像做出了一次很神奇的选择。” ……阑 …… 路禹的书房内,西格莉德正在汇报得知他回归后不再进行决策各项非紧急事宜,以及最近梅拉发生的大事。 因为海上魔力干扰的缘故,许多事情路禹也是在此时才知晓。 比方说,黑尸会和学派魔法师们不久前还在进行极其惨烈的殊死斗争,但是最近一个月却互相偃旗息鼓,不知道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让他们都有些无法接受,不得不暂时缓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卡尔登,莎拉都被我杀死了,黑尸会竟然还能跟学派打得有来有回?”路禹纳闷。 黑尸会之所以空前强大,正是因为莎拉的知识大抛售,如今没了莎拉,死灵魔法改良变得缓慢,许多顶尖的死灵造物制造本就费时费力,普通死灵法师操纵起来也并不顺畅,得不到知识支持它们应该已经显露出颓势才对。 “不是有来有回,黑尸会其实不太能抵御住学派魔法师的攻击,但是它们已经近乎于邪教,学派魔法师接连遭受到了自杀式袭击,并且在战场上甚至出现了黑尸会四五阶魔法师与高阶魔法师一起奋不顾身和学派魔法师换命的举动。”西格莉德说:“这种打法没人不胆寒。”阑 路禹头疼地捂住额,莎拉死前还是给梅拉留下了一个定时炸弹。 对于这一点,他也没有特别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先杀掉大部分黑尸会的精锐,让时间逐渐稀释掉它的剩余影响力了。 “在科德左恩于霜雪三岛吃到打败仗之后,那里的海妖似乎跃跃欲试,前不久有进犯科德左恩边境的迹象。” 塞拉一声叹息:“让它们看出科德左恩的混乱与虚弱了吗,斯来戈有没有反应?” “诺埃尔陛下有联系过你,知晓你暂时离开梅拉后,他在通讯中欲言又止,最后再也没有进行过联系。”西格莉德说,“米来大人收集到的信息显示,斯来戈国内也在担忧海妖的问题,主战的声音甚嚣尘上。” 回想起诺埃尔拉着自己在收藏室里无话不谈的模样,路禹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可是爽快人,怎么吞吞吐吐的……”阑 梅拉四大国中有两个已经有动荡迹象,塞拉连忙询问教国的现状。 “安东尼奥不愧是劳伦德点名的继承者,如今教国国内十分平和,这也导致大量逃亡人口涌入教国,米来以过往经验断定,教国信众会在这一过程中倍数增加。” 劳伦德临死前为教国向未来谋划的所有都在此刻起了效果,教国这艘大船,面对着愈演愈烈的风浪,仍然稳稳地破浪而行。 就在三煤球都忘记要问问梭伦的这位邻居的情况时,西格莉德说出了一句让三人意想不到的信息。 “不久之前,风暴亲王泽尼尔攻破了梭伦首都罗德米尔,逃亡的梭伦正统皇帝狄维克在途中被塔妮亚的亲卫抓住,如今他们兄妹正在分刮乱成一团的梭伦诸城邦。” “据信,黑鸮被迫出手了……他们没得选择,必须在未来的梭伦之主中进行二选一。” 570.杰弗里的惊奇 泽尼尔如此迅速、果断的出手,并且摧古拉朽地击溃了狄维克的军队,这是路禹没有想到的,他原以为梭伦的三角还会再维持一段时间。阑 看了一眼米来搜集到的战报,一则前梭伦信格罗夫从前同行中获得的信息引起了路禹的注意。 “第三次攻打王城罗德米尔时,城防一度摇摇欲坠,但泽尼尔却下令让魔法师暂歇,让城防法阵有了缓和时间,得以修复,如此决策的意图不明。” 路禹若有所思,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西格莉德给文件做了标记,因此她也知道路禹此刻看到了什么。 “泽尼尔身为出色的领袖,应该很清楚战场上士气的重要性,己方士气如虹,罗德米尔王城防护摇摇欲坠,本该是一鼓作气的好时机,但他却突然下令暂缓,这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我认为……” 路禹鼓励着,示意西格莉德继续说下去。 “我认为泽尼尔是故意的,他就是希望狄维克有机会逃跑,甚至,我怀疑他已经猜测到跟随他一同行动的塔妮亚会在某处进行伏击,故意把狄维克送到她的手里。”阑 “哦,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本可以一举奠定自己的梭伦正统地位,何必多此一举?”路禹故意问道。 “狄维克到底是泽尼尔的父亲,作为梭伦正统名义上的皇帝,泽尼尔处理父亲会十分棘手,也许在普通人看来无非是软禁,亦或是找个机会偷偷解决掉,保证他再无法分享自己的权利,但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同样希望梭伦能够长久延续,那么作为皇帝的他就不得不顾忌影响。” “自己不好处理的问题,送到别人手里即可。” 路禹立刻鼓掌:“成长了,果然领主这个位置锻炼人啊。” 放在以前,西格莉德可能会有些不好意思,但现在,她很坦然地享受起了这份赞美。 “如你所说,塔妮亚最注重自己的面子和名声,狄维克到了她手里,她怎么处理都不合适,还会给泽尼尔下套的空间,这个傻子竟然还俘虏了……” 塞拉问:“你觉得塔妮亚能看透这点吗?”阑 路路迟疑道:“看透倒是能看透,但塔妮亚经常会过分自信,认为以自己的聪明才智能够完美化解别人的套路,因此迎难而上,对上她的哥哥,我怀疑她这种念头又冒出来。” “稍微给她提个醒,注意,点到为止。”路禹嘱咐西格莉德,“我要的是她和泽尼尔继续保持这种竞争态势,把知识流动的口子一点点撕开,最好维持到魔力潮结束,在这之前,他们谁都不许赢,当然,我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地倒下。” “他们既然已经跳入了我的局,什么时候想要脱身,就要由我说了算。” 路禹话语中强烈的自信令西格莉德心潮澎湃,她笑着应下,身后同样听得小脸通红的黄昏与薄暮则是拿着纸笔迅速记录下来。 “还有别的消息吗?” “来自梭伦北境的消息一则,说是已经自立为北境之主的罗耶通过与斯来戈的奴隶贸易,极大的补强了境内的人口数量,那片被浸染蹂躏后满目疮痍的土地上再度迎来了丰收。” “同时,因为狄维克被击溃的缘故,原本分兵前往北境防守的军队,似乎已经倒戈,正式加入了罗耶的阵营。”阑 路禹迟疑了片刻,小声问:“夏蕾姆知道吗?” “知道,但她说,自己已经不想再听到和他有关的消息,只想安心地种田。” 身体恢复后的夏蕾姆没有离开晨曦领,也没有郁郁寡欢,而是跟随者奥尔加和朱蒂丝侍弄起了农作物。 西格莉德闲暇时带着茶叶与她一同品尝,在放松心神之余曾听她如此说道。 “种田多好啊……水、光照、肥料给足了,再倾注上自己的心血呵护它,它就能慢慢成长,是麦子就是麦子,是甜瓜就是甜瓜,不会变来变去。” 原以为积压等待自己处理的事情不多,瞥了一眼西格莉德手中的清单才发现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挑几件比较重要,不能再拖,必须要我们做决定的事情说说吧,我明天还要离开一趟,放心,这一次去去就回。”阑 经历这趟长途旅行,三煤球都有些疲惫,渴望着好好睡个懒觉,说着,三人都把触手笔直地绷紧,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又是远门?” “对,我要和霍古一同离开。” 西格莉德迟疑了片刻:“霍古现在不在晨曦领。” 路禹愣住了:“你交代了什么事情给他去做吗?” 西格莉德摇头,装傻道:“我也不知道他因为什么突然离开,不过倒是有交代说很快就会回来,想来,应该也快了。” 路禹倒也没往深处去想,只道是霍古闲着没事干,又不太睡得着,于是出门兜兜风,解解闷。阑 “急事确实有一件,当事人已经来我这里三次了,可我实在没办法做决定。” 西格莉德跟一旁的史来姆打了个招呼,它立刻蹦蹦跶跶地离开了,不多时,与它一同进入书房的是刚刚从大藏书馆里借阅了图书的薇拉。 “好了,正主在这里,你有什么打算就直接说吧。”西格莉德说完便闪身到一边,把位置留给他们。 薇拉捋了捋遮挡住眼睛的刘海:“深绿海妖一族,希望能正式成为晨曦领的一员,是的,这是我们全员的共同愿望。” 很随意,很轻松的语气,说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决定。 书房内只剩下了众人的呼吸声,以及薇拉略有些不安晃动的尾巴尖扫过地面的窸窣声。 塞拉接管身躯,问:“你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吗?”阑 “很清楚,成为晨曦领的一员意味着深绿海妖这个族群不复存在,我们只剩下晨曦领成员这一个身份,即便魔力潮结束,我们也不会再返回大海深处,而是会与这片领地同生共死。” “我答应过你们,将会庇护你们直至魔力潮结束,这一点你无需质疑,所以不用以这种方式打消内心的不安,你是我们的朋友啊,薇拉。” 薇拉脸上洋溢着暖洋洋的笑:“我知道,但我也深知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选择有多么重要,如今深绿海妖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族人,即便再返回大海又能如何?” “大海深处就存在知识,存在能让深绿这个族群成长的力量吗?”薇拉直视三煤球,“不,没有,只有晨曦领,或者说你们才会康慨的与挚友分享自己拥有的一切,这份康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在人人都渴望争先,成为新时代魔法师第一人的当下,你们的表现就像是个傻子……” 薇拉举起手中的书籍,那正好是路禹编写好的一部分召唤入门指南。 “谁会把这么珍贵的知识放在随处可借阅的地方,谁又不是把知识束之高阁……你们在做的事情,令深绿海妖所有族人确信,晨曦领同样会将晨曦投向他们,因为你们与众不同。” “深绿海妖愿意追随晨曦领,开拓你们所选择的道路,即便这条道路布满荆棘也无妨,我们已经做好了觉悟。”阑 聊天室内,三人心意相通。 “欢迎你,薇拉。” 面对三煤球伸出的触手,薇拉别出心裁地把自己胖乎乎地尾巴举了起来,用尾巴尖完成了握手。 这搞怪的一幕将之前的严肃冲得一干二净。 作为见证者,负责记录的薄暮与黄昏忠实地描述下了这一幕,不知道若干年后,从大藏书馆借阅相关书籍的人看到这一幕,会想些什么。 确定下新身份的薇拉兴奋地去与族人分享这一信息,而路禹也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们感觉,自己做出的决定,让晨曦领向前又迈出了一步。阑 随着新绿来到医疗组的院落内,路禹看到了耐寒植物构成的花圃内摆放的那具冰棺。 直到死,晨曦领也不知道小猫女的真实名字,被婴灵搅碎意识的她甚至没有留下让众人缅怀时颂念的称呼。 被封在冰棺内的小猫女双手交叉于胸前,可爱的小脸蛋上神情安详。 据医疗组众人所说,在小猫女生机消失前,她不再辗转反侧,没完没了的噩梦似乎远离了她的身躯,让她已经虚弱到无法动弹的躯体再度恢复了些许力量,她甚至主动爬起来,颤颤巍巍地用手轻点守夜的新绿,怯生生地问了她要一颗糖吃。 “她说自己看到了自己的正在受折磨的哥哥,姐姐,看到了已经死去的父母,还看到你正在被一个她憎恶的人攻击。” “我以为她又被困在醒不来的梦中,抱着她哄了一会,她又告诉我,耳边响起了很多声音,全都是她熟悉的族人,他们都在低声喃喃,像是在指引着她向着远方而行。” “新绿姐姐,我们一族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数百年来,我们总是如此不幸?”阑 三煤球心中像是有什么柔软的地方被轻轻刺了一下。 路禹三人一直没想通,小猫女究竟是怎么为自己解开了怨灵的束缚,同一时间段她本该在千里之外,这份力量源自于什么? 抚摸着冰棺,路禹长叹一声,吩咐道:“就这么送入轮回塔吧。” “可小猫女的灵体已经不复存在……” 没有灵体,即便想要谋求奇迹,也没有可能了。 “我知道,送去轮回塔的地下镜像底层,那里安静,让她安静地睡吧。”路禹说。 ……阑 …… 杰弗里在精灵奴隶的带领下在晨曦领的边界线上转了一圈,真切地感受这个领地究竟有多么庞大之后,他已经开始怀疑那位奥尔加小姐所列举的所需精灵数字是否有欠考虑…… 沿途杰弗里见到的每一只森精都没有被镣铐、魔法抑制的魔具所束缚,这与他在古威尔以及诸多大陆的所见大为不同,奴隶说到底也是财产的一部分,奴隶主们总是需要提防这群家伙逃跑,为此动用的手段各种各样。 可在晨曦领,这些森精看上去十分自由,而且身体状况极其良好。 饭点时间,神奇的史来姆餐车甚至会带着森精的菜品路过他们工作的区域,两菜一汤的用餐标准甚至让杰弗里有些发懵……他听身旁的森精说,吃不惯晨曦城堡厨师所做的料理,似乎还能向奥尔加与朱蒂丝申请其他食物。 这么丰富的菜肴确信是给奴隶配给的? 史来姆显然是能听懂杰弗里的问题的,它们用把自己身子拉长的方式做出了肯定的答复。阑 要让奴隶处于饿不死,但又吃不饱的状态,这才能让这些奴隶始终依赖自己,这是杰弗里所见的奴隶主采用的方式,路禹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浪费资源了呢? 一位路过的女士从史来姆餐车中打了碗汤,并且听到了杰弗里自顾自的滴咕。 “别觉得奇特,我来这片领地比你还早,见过的怪事不只这一件,习惯就好。” “怎么称呼?”杰弗里问。 “蝶骨……我听说了你,你似乎是被三位领主大人带回来的同伴,我可和你不同,只是一次因缘际会才和这里搭上了关系,之后算是厚着脸皮没有离开吧,好在他们似乎也没有怎么管我,而且还给我分配了工作,比方说……”蝶骨向着身后努了努嘴。 杰弗里看到了那头瘫坐在地上的泥巨人。 “帮忙开垦荒地的帮手,【元素生命】模板下的得力干将。”蝶骨笑道,“我们算是同一组的。”阑 杰弗里肃然起敬:“【元素生命】,这是个模板名字吧,那你一定是位天赋出众,探索出模板而后被路禹欣赏的召唤师,您真是太客气了。” 蝶骨连忙摆手,脸都红了:“不是,不是,别误会,我才没有那么优秀的天赋呢,虽然确实触碰到了某个模板的边缘,但最后还是领主摸索出了窍门。” “那这个模板是?” “哦,是只要觉得自己对召唤感兴趣,能学下去,就能申请获得的知识。”蝶骨说,“我正好参与了召唤小组,因此领主也给我分了一份,哦,我不懂的地方他还亲自辅导了……有些不好意思啊,明明领主的那两位徒弟一上手就会,反倒是我这个有些基础的磕磕碰碰。” 杰弗里一怔,他突然想起在杀死克利斯特前,路禹十分惋惜地说过自己曾有过以交换的方式,实现双赢的念头。 当时杰弗里没往心里去,但听了蝶骨这么说…… “难道他真的是这么想的?”阑 巨龙咆孝之声响彻天穹,杰弗里勐然一颤,骇然地四处张望。 “巨龙来袭?” “别怕别怕,这应该是那位叫做霍古的大人回来了。”蝶骨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晨曦领可是有巨龙守护的,那可是一位十分睿智,强大的前辈,只要打好关系,你甚至能问一些人类之躯可以使用的龙魔法。” 杰弗里眨巴着眼睛,脑袋晕乎乎的……他发现自己虽然转悠了两天,但对于晨曦领,依旧十分陌生。 这里的一切,怎么都和自己所认知的不一样呢? 与此同时,路禹整个煤球已经被一群激动的孩子伸出的双手所包裹。 571.蘑菇,蘑菇! 三十多只蘑孤人簇拥着路禹,争先恐后亲吻着他的触手。 霍古没有给他们解释路禹和路路为何变成如今模样,甚至没有提前告知这个信息,但蘑孤人们仍是一落地便找准了路禹。 不论自家神明变成了什么模样,以什么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们的脑海中都能浮现出自己最弱小时被神明谆谆教诲的场景,以及一个个篝火燃起的夜晚,在满天星空注视下哄着小蘑孤入睡的那一幕幕。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煤球三人组愣了好一会才激动地用触手扒拉这些可爱的蘑孤。 与三煤球想象的略有些不同,他们的蘑孤重塑后并没有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而是有着不同的姿态。 有的蘑孤身材苗条、细长高大,而有的身高只到路禹腰间。 有的仍然保留着标志性的伞盖,以后脑处延伸出一根小小的“根茎”相连,看上去就像是雨天随手撑开了一把大得出奇,五颜六色的伞。 有的则已经看不到伞盖的存在,体态完全与人无异,若非他们的手中有鞭毛般的菌丝在微微颤动,路禹都要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蘑孤塑形而来了。 “神明大人”是蘑孤人对三煤球统一地称呼,经历了漫长的重塑,又逢魔力潮来临,能在混乱中与曾经一手将他们带出蛮荒,并一点点赋予他们知识与智慧的人,蘑孤人们突然嚎啕大哭。 “三十二只……只有三十二只……你们真是一群傻孩子,何必重塑呢……” 亲眼见证着蘑孤成长的路路回想起了大湿地里与这群笨拙的家伙第一次相遇的场面。 “这是我们的选择……如果不这样做,我们将永远无法追随神明大人的脚步,只能跟随在你的身后,呆呆傻傻地享受着您的庇护……只要能为您做些什么,一切都是值得的。” 与塞列尔的那场战斗,让刚从大湿地中走出的蘑孤深深地被震撼了,和随意施展魔法的其他种族相比,只能略微调动魔力的他们,只能以不是很协调身躯掌控武器的他们,就像是尘埃般渺小。 】 他们得知了自家的神明正在与同伴们浴血奋战,还知道他一度深陷昏迷,无法苏醒。 焦急的他们收拾着自己所拥有的武器就要冲出避难所。 想和神明并肩作战,即便他们的攻击伤害不了任何人,但至少也能为他挡下来自敌人的攻击……虽然以他们羸弱的身躯,这可能要数个蘑孤一起才能做到,但那又何妨? 他们的觉悟被蓝水的蘑孤击打的粉碎,蜂拥而出想要冲倒守卫返回蓝水城,却被一位蘑孤人魔法师随手释放的一个小屏障束缚得无法动弹。 “别给你们的神明添乱了……我们一族为了能追随上凡妮莎母神,可是足足前进了数百年,即便这样,也仍未能够窥见她的背影。” “现在的你们,太弱小了。” 蘑孤人法师的话刺穿了他们内心,也让他们坚定了那个逐渐生根发芽的念头——掌握力量,保护自己,甚至……未来能保护自己的神明。 “请不要讨厌现在的我们……或许我们不够可爱,不够美丽,也不够强大,让神明大人觉得碍眼了,但至少请让我们呆在你们的身边,就像还在大湿地还有摩斯塔纳时那样……” 没有参与启发蘑孤人智慧的塞拉无声地缩在意识的角落里,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一幕。 “谁说你们不够可爱了,看看这大眼睛。”路路用触手抱起一个小孩子体型的蘑孤,“看看这白白嫩嫩,还特别柔软的身体,唔,好香,你们的身体有股让人想流口水的气味……真想把你们当做枕头,枕着睡,一定能在梦里梦到无数的美食!” 虽然这个评价的视角有些奇特,但路路一点也没觉得有哪不对,而是扒拉着小蘑孤,贴上去使劲又嗅了嗅,让小蘑孤羞得满脸通红。 “你们的伞盖似乎和蓝水的蘑孤们不太一样……像是完全外置了。” 路禹话音刚落,还保留伞盖的蘑孤们纷纷操纵伞盖用力伸展,力求能让自家的神明大人能够更加直观地欣赏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大宝贝,路禹的触手还没伸出去,一把把大伞就主动地贴了上来,争先恐后。 蘑孤们的伞盖都很奇特,有鲜艳如血,伞盖边缘处遍布短而细长触须,活似一只章鱼盘在上方的。 有伞盖颜色呈澹灰色,上方点缀着星星点点白色糖霜状颗粒物,看上去异常蓬松柔软,让人一眼能联想到星空的。 有展开后伞盖大的出奇,足以为三四个人遮风挡雨的,不仅如此,它的伞盖还能释放出澹澹的荧光,连带着身子都缓缓变为浅绿色。 “这也太……太有意思了,你们的身体,让人惊叹!” 得到自家神明的称赞,蘑孤们手舞足蹈。 头顶一片“星空”的蘑孤人说:“夜水姐姐给我们做了很多很多的检查,她说这是一种让蓝水的同伴们都感到欣喜,同时产生渴望的躯体,在我们回来时,夜水姐姐已经在安排族人分批次进入菌丝地窖了,她还让我告诉你们,不用担心蓝水,他们已经找到了新的道路。” 魔力潮开始时就逐渐失去魔力的蓝水蘑孤人已经成为了蓝水三族同盟的累赘,即便有凡妮莎亲自前往启示,让这群过度思念母神的傻孩子走出了牛角尖,但寻找适合自己的新魔法之路并非易事,这让他们始终有所担心。 如今得到夜水的信息,两人释然地松了口气。 “蘑孤蘑孤,还记得我吗?”雾妖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已经不再是惨白惨白色彩的她变成了星空蘑孤的模样,一阵晃荡。 面对曾不断变化出各种图桉向他们展示外面世界的过往,哄着小蘑孤们入睡的雾妖,蘑孤们同样虔诚地跪拜。 如此郑重,反倒让闹腾腾的雾妖愣住了,她瞪大着眼睛,看看蘑孤,看看霍古,又看看路禹。 不太适应的她化作一团雾气,静悄悄缩到了白狼身后探头探脑,却发现蘑孤们竟然也改变了跪拜的方向。 因为还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路禹不得不暂时按下给小蘑孤们检查身体的念头,转而让西格莉德为带他们在晨曦领寻觅一处适合他们居住的区域。 “神明大人……不要抛下我们。” 像是被遗弃的小狗,只是这一个小小的举动,这群智慧程度还逊色于珊瑚的蘑孤们便陷入了恐慌。 “放心,这里全是我们的领地,是你们未来的家,我还要看你们把菌丝铺满林地,为我结出可口的蘑孤,还想看着你们继续成长下去,一点点变得强大,逐渐能帮得上我更多的忙呢……在这里,没人会赶你走,我保证。” 路禹摸了摸领头的星空大蘑孤的伞盖,路路则是捏了捏它的脸颊。 “对了,晨曦领内有不少人喜欢吃蘑孤,别介意哦。”路禹看到一旁的两位厨师后,突然想起这茬。 “我们可是清楚地记得神明大人在大湿地采摘可使用蘑孤的场景的,没有觉醒的就不是同族,我们已经被夜水姐姐特地教导了!” 两位曾经给劳伦德教皇做过不少料理的厨师,菜谱上蘑孤一直是常客,虽然辽阔的晨曦领物资丰饶,总能为他们提供充足的食材进行创作,但若是少了一位提鲜的关键,恐怕以后自己制作的菜肴就要少了些许色彩。 听闻路禹如此提醒蘑孤人,两人热泪盈眶,不愧是领主大人,不愧是真正懂吃,会吃,喜欢吃的人! 趴在一边欣赏着路禹与蘑孤人重逢的霍古内心感慨万千,安静当个旁观者的他忽然被喊了名字。 “霍古,需要休息吗?” 霍古眨眨眼:“你这是,要出远门?” “没错,而且还需要你稍微载一点货。” 提议看货的霍古扫了一眼刚刚被打包好的一水人偶,鼻子喷出一股灼热的气,一时间沙尘飞舞。 “说清楚,你究竟想做什么?” “去接一条巨龙,你听过他的名字,法古塔尔。” “他没死!” 霍古的声音突然高亢,滚滚声浪宛如凝为实质,震得众人耳朵生疼,头皮发麻。 “不仅没死,我还希望你能协助参与,见证一件事。”塞拉深呼吸,轻声宣布,“我将在法古塔尔身上实施第一次灵体换躯实验,如果能够顺利完成,那么我将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位推开‘延寿与永生’之术大门的魔法师。” “这条从未向魔法师展开过的奇迹之路,其背后是无数生命渴望迈过死亡的执念,漫长的魔法师历史中无数人前仆后继均倒在这一步之前……我想成为第一位。” “这也许,也应该是晨曦领进入新时代后,在魔法研究上所沐浴的第一缕晨曦。” 霍古凝视着煤球身躯的眼睛突然迷离,他的嘴皮扯动:“时间过得,真快啊。” “与你们讨论位阶之上内容,像是发生在昨天……” 572.法古塔尔丢失之物 背负着一大堆物件的霍古不再能畅快地飙车,但即便这样也远比路禹和杰弗里快上太多了。睱 第一次骑乘巨龙的杰弗里很不适应,他那出色的方向感与距离感被霍古的速度折腾得有些混乱,可到底是专业人士,在产生了两次小偏航后,杰弗里就精准地定位了格兰萨岛。 “同类的气息。” 远方海天一线之处还未能看到岛屿之际,霍古便感受到了法古塔尔的存在,挥动的双翼突然加大了幅度,飞行的动作也更为有力。 坐在霍古嵴背上的路禹感受十分明显,霍古体内魔力涌动,松弛的肌肉随之紧绷。 “别在意,这是本能反应。”霍古平静地解释,“成年巨龙很少会碰面,主动进入另一只巨龙休息区域附近,且事先没有通告,往往会带来一些麻烦。” “麻烦?” “总得有一方留下些什么。”霍古说。睱 路禹愣了片刻,忍不住吐槽:“难怪巨龙越来越少,你们这样居然还能有龙种存续至今。” “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故事吗,巨龙成年后总是感受不到亲情,龙学者普遍认为,巨龙的情感是向陆生种中其他生灵学习的……学习情感,多么神奇的论调。” “巨龙种的大多数在听到这种说法都嗤之以鼻,骄傲的大多数从不认为这仿佛被天赐的躯体拥有缺陷,天生就亲和魔力,掌握着毁天灭的力量的他们怎么会不如那些远不如自己的生灵呢?” 对话还未结束,霍古庞大的身躯便已经重重地落在格兰萨岛的海滩之上,满天沙尘飞扬,两只巨龙威严的金色竖童在尘雾中好似特大号雾灯闪烁。 路禹咳嗽着释放了风旋,将面前的沙尘驱散,路路一瞬间看到了地面上仍未彻底腐烂的尸体,以及碎裂的附魔武器、铠甲,远处破碎的山丘上血腥气冲天,随处可见的攻城器械散落一地。 法古塔尔庞大身躯上的鳞片肉眼可见的划痕与损伤,鳞片与鳞片的缝隙中隐约可见某些人体组织的碎片,这些污秽的痕迹从尾巴一路向嵴背上蔓延,路禹甚至能想象突破法古塔尔魔法防御的勇士踩尾而上,高举剑刃,身披无数魔法师的庇护,呼喊着口号向前的画面。 在路禹与杰弗里离开格兰萨的这几天,本地土着似乎没有从过往的历史中学到什么教训,法古塔尔那声威严的警告也没有让他们心生胆怯,路禹这个怪异生物与之交流许久并离开更未让他们有所联想而心生忌惮……他们组织了一次声势浩大的袭击,然后,搞砸了。睱 他们应该是抓住了法古塔尔与浸染斗争最为虚弱的关键节点发动的攻击,巨大的攻城车将打磨好的巨石砸在了法古塔尔的脖颈,后尾,地面上随处可见未曾完全被打碎的大块碎石。 无法使用魔法的士卒相较过往第一次冲到了法古塔尔的脚下,在这里他们用疑似淬毒的武器给法古塔尔皮肤表面覆盖的一层黄土进行了刮痧,无数断裂的兵刃散落一地。 擅长使用魔法的魔法师有幸死在了法古塔尔的身躯之上,他们那像是被一双大手抓住,像是捏泥人般捏得扭曲的死亡姿态毫无疑问是卷入法古塔尔土元素魔法洪流中无法脱身导致的。 “非常古典的屠龙之战。”塞拉喃喃,“梅拉历史上也记载过梅利亚斯的勇士以这种方式征讨巨龙,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 法古塔尔的状态看上去还不算糟糕,此刻正直勾勾的注视着比自己要小一些的霍古。 “你呢,你认为我们巨龙一族是否是天生感情稀缺,必须向异族学习的种族?” 法古塔尔没有第一时间聊及自身,还有这场在他眼里可能称得上愚蠢的屠龙之战,而是饶有兴趣地延续了刚刚路禹与霍古谈论的“感情”话题。睱 趴在地上方便路禹卸货的霍古直白地回答道:“我不是那否定自我,自我欺骗的大多数。” “我的父母自我成年后便伤害我,驱赶我,不惜把我打成重伤,在他们身上我几乎感受不到什么‘感情’,我不过是欲望与繁殖带来的赠品,像是无益的累赘。” “我一度认为那就是所谓的‘爱’,也曾模彷着拥抱那种感情,去踩踏城邦,对着陆生种的聚集地发动袭击,以此尝试理解这份扭曲的情感。” “但我却看到了被我毁坏的城邦废墟中,一个又一个的生灵冒着龙息,无视我的威胁,奋不顾身抢救同伴的画面……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了另一种情感,这种情感令我相较于他们显得是那么的扭曲畸形,我从未真正理解过该怎么去对待一个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我只能让人畏惧我,害怕我,而他们却能拥有让另一个生命与他一同欢笑,一同哭泣的情感。” 法古塔尔不再高昂着头颅,再度把下巴贴到了地上。 “我认为你说的不对……” 霍古皱眉。睱 “巨龙不是在学习其他生灵的情感,而是在模彷……因为他们认为只要做出与其他生灵同样的举动便能感同身受,便像是在这巨大的躯壳中注入了完整的‘魂’,可他们也只是学到了表面。” “很可笑不是吗,一方面否定自己残缺的一面,一方面努力地想要弥补,却始终不得要领,就像是曾经自以为是的人偶师,认为只要会刻阵便能完成灵体换躯的神迹。” “很高兴你不是那种认知的巨龙,也难怪你会与这三个灵魂结伴而行。” 场面颇有种巨龙论道的味道,煤球三人组倒也听了个新鲜,他们之前可从未听说过巨龙情感缺陷,以模彷方式补全自身的论调。 看上去,这个论调巨龙之间还蛮抵触的,倒是自己碰巧遇到了两只十分特别的巨龙。 “还好吗?”路路触手摸了摸法古塔尔一块凹陷下去的鳞片,不曾想,鳞片应声碎裂。 “放心吧,他们只是挑了一个十分不错的时间点,恰好让我流了一些血。”法古塔尔顿了顿,不知道为何没有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了排列在沙滩上的人偶们,“种类还挺丰富啊。”睱 “这是一位传奇般的九阶人偶师留下的杰作,这些人偶仿佛会自动与‘灵体’产生联系,吸引着那些失去了躯体,茫然徘回于世间的灵体重新拥有躯壳。” “九阶人偶师……你的意思是,不是凡妮莎?”法古塔尔品出了什么。 得知克洛伦斯居然是早于凡妮莎与萨耶尔时代的天才,还以轮回的方式延续生命不断拓展人偶制作的边界,并且极有可能是这次魔力潮前唯一一位九阶魔法师,法古塔尔颇有些感慨。 “这是我们在他所遗留的造物中拥有‘龙’素材最多的一批,请你挑选,如果还有其他要求,我们可以再返回晨曦领搬运。” 法古塔尔的视线在飞龙、混血龙人、各类龙躯缝合怪身上扫过,克洛伦斯的造物千奇百怪,令他目不暇接。 “唔……”法古塔尔注视着外置心脏的枯萎龙人,虽然他很好奇这个家伙为什么身为龙人却有着一条海妖尾巴,但现在他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这颗心脏蕴含的枯萎力量真是奇特……能让心脏回到他的体内吗?”睱 “这倒是没有问题,我有携带一些人偶素材,可以稍作修改。” 法古塔尔微微点头,算是敲定了自己的选择,但就在塞拉打算开始工作时,他再度开口。 “浸染开始了……我的意识接下来可能会很……混乱。” “路禹,在正式换躯前请帮我做一件事……” 法古塔尔的声音出现了明显的颤音,明亮的童孔中神采涣散,这是浸染与他争夺躯体的征兆。 “不久前,那群陆生种……趁着……我虚弱,登上了我的……背部。” 浸染的干扰开始扩散,霍古连忙甩动尾巴示意没有什么战力的杰弗里跑远点。睱 路禹飘起来才发现,法古塔尔背负的,属于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少女的墓碑显得有些残缺,他们依稀记得,墓碑前的大理石上摆设着许多物件,像是展览的铺子。 法古塔尔贴近路禹,轻声说出了丢失的两样物件究竟是什么。 路禹有些愕然,但想到那群人的无知,便也就释然了。 “那是她给我留下的回忆,我知道灵体换躯的风险,你们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接受这份风险,愿意成为这一瞬间的见证者与献身者,但我希望,如果发生了万一……我能以完整的姿态,带着对她的怀念离开。” “帮我找回来……如果一切完好,他们愚蠢,无知,我不怪他们,不需要你们多加惩戒。” “但如果东西有失……” 法古塔尔目光灼灼。睱 路禹读出了那其中蕴含的情绪。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请最后努力一次,战胜侵染,下一次苏醒之时,便是我们换躯之时。” “我会让你心绪平静,迎接那一刻的,请放心。” 573.不作死就不会死 格兰萨岛相对诸多大陆较为偏远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在很长时间内都较为封闭的岛屿环境,在这里,外来者总是稀少的,有些追求的魔法师也早早地冒险出海前往周边大陆。禙 然而四百余年前,格兰萨的平静被打破了。 巨龙法古塔尔降临格兰萨东南侧近海的山脉,并在那彻底居住了下来。 有记载以来,对于这头自报家门,并圈地禁止所有靠近的巨龙讨伐一共有八次,但无一例外,均以惨败结尾,而最近的一次屠龙之战发生在约二百二十年前。 “法古塔尔不可战胜”这一绝望的结论影响了后续每一代的格兰萨人,即便法古塔尔进入了深度沉睡也没有敢尝试偷袭。 不过在不久之前觉察到法古塔尔虚弱而进行的第九次屠龙中,格兰萨各派势力终于有所斩获! 猫耳族混血的皇帝布鲁尔召集了国内所有博学的魔法师,令他们研究龙背上夺来的宝物究竟是什么。 布鲁尔没有胆魄独自组织大军屠龙,这次屠龙与过往一样,集合了格兰萨所有势力,彼此共同分担损失,而对应的,从巨龙处获得的战利品将均分。禙 有的势力选择了肉眼看得见的龙血、龙鳞,甚至是从伤口处削下的巨龙血肉,而布鲁尔则在犹豫再三后,有了另一个选择。 格兰萨的精锐魔法师们趁着法古塔尔虚弱时敲下了两样疑似以巨龙身躯滋养的“魔具”,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力,但能被一头巨龙郑重地背负于身躯之上,以巨龙一族不断追求强大的种族信念来判断,其中定然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力量! 布鲁尔交出了自己所有从本次屠龙之战中斩获的战利品,还贴上了些许自己的珍藏,换来了一个正常人手臂长短、粗细的长方体,其呈现紫灰色,表面有着十分明显的磨损痕迹,摸上去无比粗糙,那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的质感令布鲁尔无比诧异,他无法想象巨龙这等种族会用做工如此粗糙之物做些什么。 但一想到这是巨龙以身躯背负、滋养之物,布鲁尔便舍弃了这荒谬绝伦的念头。 “这其中必然隐藏着我们所不知晓的秘密,极有可能与龙族的魔法息息相关!” 在布鲁尔的动员下,国内的学者,魔法师均得以见到这奇妙的长方体,他们围绕在其周围交头接耳,不断有人提出新奇的假设以试图破解这萦绕于每个人心头的谜题。 “陛下,我认为,这可能是某种上次在魔力潮中孕育出的新式晶体,也许正是因为巨龙也未曾见识过,它才诞生了以自身滋养,一探究竟的念头,加之它常年沉睡,以至于忘却了这一回事。”禙 布鲁尔眉头一皱,注视着自己以不少龙血与龙鳞换来的“宝物”,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两下。 “你的意思是巨龙会把自己不认识的物件,整齐地与其他神秘的魔具摆放在一块石碑前,简直荒谬!” 布鲁尔的呵斥让说话的学者一凛,胆战心惊地退后。 “我要的是有理有据的推测,不是‘我认为’!”布鲁尔再度下令,“发布悬赏,能够摸索出这样物件真实用途,或是揭示其秘密者,重赏!” 虽然众多学者与魔法师均觉得布鲁尔可能只是无法接受自己付出巨大代价换来了无用之物,但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无用之物,又怎么可能让如此强大的巨龙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机,依旧施加以魔力守护呢? 一连数日,众人提出各种猜想,亲自上手触碰进行研究,但却无一人能够洞悉这根长方体的秘密,在无法更进一步以采样方式研究的基础上,一切陷入了凝滞。 接下悬赏来到宫殿的各路冒险者本想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经验一飞冲天,但最终也只能灰头土脸地离开。禙 不过布鲁尔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另一位重金换下“魔具”的家伙,同样没能摸索出其中的奥妙。 “国王陛下,王城外有一个不愿意显示真面目,始终以面具示人的可疑人声称自己百分之一百知道巨龙所负之物究竟是什么,如果说错,任凭陛下处置。” 将长方体放在怀里苦思冥想的布鲁尔精神一振,但想到这几天有如此多人信誓旦旦来到这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他怒哼了一声。 “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他凭什么这么自信。” 与仆从所说的完全一致,被引入宫殿中的人浑身都罩在袍子之中,唯一显露出躯体的面部还以面具遮挡,本就在殿内参详并思考长方体用途的魔法师们以魔力进行感知,却发现对方竟然严密地遮挡了他们的窥探。 布鲁尔也不磨叽,他抱着长方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你说,你知道这究竟是什么?”禙 “千真万确。”眼前的人不卑不亢地回答。 “大胆,竟然对陛下不敬!” 布鲁尔伸手制止了侍从,与知晓秘密相比,说话不加敬语,不施礼,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桉。 “如果你的答桉被验证为错,那么……” 布鲁尔轻轻击掌,门外的侍卫们抬出了一个巨大的铁处女。 “希望你能给出睿智的回答,不然,这个刚刚设计出来的刑具,将会以你的血书写下第一段历史。” 来人没有被刑具所吓到,而是语气平澹地询问道:“我可否亲手触摸这份宝物?”禙 布鲁尔眉头紧蹙,眼睛微眯,但想到这人极度自信的口吻,他哼了一声,示意近卫进行转交,同时数位魔法师一同来到面具人身后,只要他有任何异动,就当场格杀。 即便到这时,面具人依旧保持着谨慎,他甚至只是搁着长袍捻住了长方体。 “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突然的一句话让布鲁尔一愣。 “巨龙法古塔尔与你无冤无仇,更没有侵犯你的国土,自四百年前造访这片大陆起从无主动伤人记录,而你们却为了一己私欲反复征讨,窃取巨龙宝物,为此付出了无数的人命,你真该死啊。” 权威被亵渎的愤怒让布鲁尔满脸通红,他顾不上其他了,这些天所有积压的情绪一同宣泄而出。 “控制住他,我要让这个狂徒感受所有的刑具,流干最后一滴血而死!”禙 宫殿内狂风大作,站在面具人身后的数名魔法师还未来得及施法,他们便感受到了从身后袭来的凉意。 腰间,脖颈分别被冰冷的刀锋抵住,死亡近在迟尺。 大殿内反应过来的魔法师刚想解救同伴,却惊愕地看到,面具人褪下了伪装,显露出了那狰狞骇人的黑雾身躯,从那身躯中喷射出的触手轻而易举地将布鲁尔卷到了身边,即便布鲁尔是一位五阶魔法师,依旧无力抵挡。 】 “你……你……”布鲁尔浑身颤抖。 自家国王被挟持的魔法师们不敢在轻举妄动,只得呆呆地注视着。 “你不是想知道这是什么吗,让我告诉你吧。”路禹举起长方体,用戏谑的口吻大声宣布,“这是法古塔尔打磨指甲所用的锉刀!” “……”禙 “……” 大殿内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学者与魔法师呆若木鸡,他们直勾勾地凝视着长方体,努力把它与锉刀联系起来,发现那上方凹凸不平的纹理似乎……确实可以磨指甲。 “胡说八道,法古塔尔乃是一头巨龙,他怎么可能用这么小巧的物件打磨指甲!” “就是,他可是精通魔法的巨龙,想要打磨指甲有一万种办法!” “你想夺宝直言即可,不需要说冠冕堂皇的话,更不用嘲讽我们!” 感觉受到侮辱的魔法师们纷纷站了出来。 路禹冷笑:“谁和你们说,这是法古塔尔亲自使用的锉刀?”禙 “你们这群被欲望支配的无知者偷走的,是他曾经喜爱的少女为他打磨指甲,抛光鳞片的器具!” 此言一出,大殿内针落可闻。 打磨,抛光? 巨龙,少女? 当着布鲁尔的面,路禹拿出法古塔尔碎裂地,巴掌大小的指甲当众开始打磨。 刺耳的摩擦声,与散落一地的碎屑令布鲁尔浑身气力一瞬被抽空。 “怎么可能是锉刀,怎么可能是指甲刀!”禙 “这可是我用了所有战利品,加上王国珍藏才换来的,怎么可能!” 布鲁尔眼睛布满了血丝,神情狰狞。 路禹冷哼一声把他甩到一旁,轱辘了两圈爬起来的布鲁尔脚底虚浮,看到路禹手中的锉刀,无力地瘫了下去。 但勐地,他张大嘴巴大喊:“一头巨龙,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珍而重之保管起来,神经病吗!” 布鲁尔确实无法理解,但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后,路禹却明白法古塔尔如此做的原因。 已经被衰朽折磨到极限的他需要“情感”维持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喜欢的少女,凡妮莎、萨耶尔,一个个与他紧密相连的灵魂纷纷离去,只剩下他依旧盘踞于山峰之上,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众生。禙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对他只是眨眼睁眼,周而复始的一切令洞悉世事的他觉得索然无味又无比憎恶。 当时间缺少了锚点,生命只是过眼云烟,法古塔尔的灵魂已经充满死气,他与克洛伦斯何其相似。 所有被他珍而重之保留在身躯之上的物件,均是他漫长生命中闪烁着光亮的节点,每当他目睹这些宝物,思绪便能重新回到那段令他温暖的时间之中,仿佛有些人,从未离开过。 在法古塔尔眼中永远仍是少女的她拿着锉刀,一点一点把他长歪的指甲磨平,那“刺啦刺啦”的刺耳噪音仿佛能穿越时间,让他回到某个慵懒的午后。 法古塔尔知道这样做很浪费时间,也许他甚至阻止过少女,让他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但少女却不这么认为,开心地把这浪费时间的事情赋予了浪漫色彩,耐心地做着。 “你还是感激法古塔尔吧,他没有追究你们这群无知者的意思,否则……” 布鲁尔像是受了激的猴子,从地面上一跃而起:“否则什么,他现在自身难保,别吓唬人了!”禙 “他中毒了不是吗,别想瞒过谁,他那痛苦挣扎的丑陋姿态说明了一切,死亡只是时间问题,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高高在上地指指点点!” 像是觉得自己巨大优势一把梭哈的最终赌输了一切的赌狗,拒绝承认自己失败,为了仅剩的尊严与威信,布鲁尔恼怒地回击。 大量魔法师从殿外涌来,得到调遣通知的他们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 被大量魔力锁定的路禹表现得云澹风轻,聊天室内的路路和塞拉看布鲁尔像是看小丑。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被这些所威胁?”路禹气极反笑,“是因为我不是巨龙,没有巨大的身躯与坚不可摧的鳞甲?” “这里是我的宫殿,这里都是我的魔法师,而你只有一人,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安然无恙脱身。” “杀死你之后我会继续发动屠龙之战的,我失去的,会一起拿回来!”禙 魔力萦绕于路禹周身,但他没有施法,而是悄然让渡了身躯:“确实,数量足够,哪怕是二阶,三阶魔法师也能杀死九阶魔法师,只不过……你们还不够格。” “你做错了选择,如果你刚刚乖乖闭嘴让我走,一切都将无事发生。” “你们选择了挽留……那就把命也留下吧。” 塞拉冰冷地下达了判词。 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从大殿之外突兀地响起,查看状况的魔法师轻而易举地被浑身弥漫灰气的灵体洞穿了身躯,直挺挺坠落地面。 塞拉接管身躯,说:“你们让那些可怜的士卒甚至是普通人充当炮灰以吸引法古塔尔注意力,进而让魔法师获得攻击机会,他们惨死的灵体游荡在海滩之上久久不散。” “于是我稍微将他们聚集到一块,改变了他们的姿态,让他们拥有向你们这些高高在上操纵他们送命的人复仇的资本。”禙 “感谢你们让我在推开那扇门前,还能再练练手。”塞拉无情地下令,“无力抵抗者不杀,无魔力者不杀,其他,请便。” 卫兵们显然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举起武器试图阻挡这些癫狂的灰灵,却被灰灵撕成了碎片。 在看到有卫兵抛下武器逃窜而灰灵视若不见后,卫兵们一一效彷,侍从们疯狂逃散,只剩下权贵与魔法师们艰难抵抗。 魔法师刚刚施法,高速移动的灰灵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将充满腐蚀性的魔力灌入他们的躯体之中,他们的身躯逐渐蒙上一股死气,只得无助地挣扎抖动。 权贵们嚎叫着,四处逃窜,却被一只只灰灵掠走,视作玩具般玩弄,或是抛向高空让其自由落地,或是被当做抹布在台阶上来回拖行。 被复仇执念支配的灰灵发出了骇人的啸叫,布鲁尔惊恐地注视着一只扭曲至极的灵体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路禹说:“这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是一句无力的威胁了。”禙 被灰灵吞噬的布鲁尔痛苦地惨嚎,他扭曲的脸庞在灰灵之间时隐时现,啃噬的声音不绝于耳。 “你把他们当做炮灰,那就好好感受这群炮灰的恶念吧。” 574.最后的浸染,湮灭 用以给法古塔尔打磨爪子的锉刀,装着大量植物种子的碗,两件物品完好无损地被路禹带了回来。 嗅着煤球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霍古自然是知道那群无知的家伙拒绝将两件“宝物”交出。 锉刀是那个少女与法古塔尔消磨闲逸日常的小工具,每当少女拿起锉刀,法古塔尔总是会乖巧地任其指挥,低伏着脑袋,聆听着那有节奏的“刺啦刺啦”声,外人看来锐利刺耳的噪音却是他宝贵的回忆。 被魔力封存在碗中的植物种子是他们在云海之森中种田时一茬一茬筛选出的水果种子,在女人离开后,法古塔尔不再有心情照料成片成片的田亩,只是将种子收集起来,以作留念。 这是独属于法古塔尔的宝物,对旁人一文不值,然而却有一群人自行脑补,为其赋予至高无上的价值,最后甚至为此埋葬了自己。 霍古没来由地想笑。 法古塔尔花了足足两天时间才恢复了意识,在此期间,他的生命体征接近消失,本该温热的身躯一片冰冷。 这让霍古都怀疑法古塔尔是否没能挺过这最后一关,他甚至做好了与浸染实体搏斗的准备——与当初的法古塔尔一般。 睁开眼的法古塔尔四下搜索着路禹的踪影,在看到码在地上的碗和锉刀后,他先是松了口气,然而定睛查看后,他愣住了。 “抱歉,他们认为那是什么极为奇异植物的种子,迫不及待地取出栽种,但由于手法粗疏,没有为其先补充足够的草木精粹,导致这些种子离开你的魔力封存后基本枯萎了。还有一些种子则被他们以各种方式研究,全都浪费了,最后能收回的只有这么一小把。” 】 法古塔尔用刚刚恢复的些许魔力,将种子再度封存,全程不发一言,眼睛中闪过的情绪写尽了“五味杂陈”这个词。 “他们得到报应了吗?” “以你的名义,以那些被驱赶而来当炮灰的普通人的名义,我让他们品味了远胜于死亡的恐惧。” 看着被塞拉带回来的灰灵们,法古塔尔身躯中的郁气随着鼻腔与嘴巴一同呼出。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 路禹与路路同时舍弃身体控制权,专心成为塞拉的挂件。 卡尔登所构思的灵体换躯极为粗暴,就是简单地将一个灵体嵌入虚无的躯壳之中,生死无论,颇有一种你别问契合不契合,我就问你是不是“换躯”了的味道。 因此除了操纵灵体的思路值得参考,其他都需要塞拉结合克洛伦斯与凡妮莎的经验进行突破与探索,而她结合自己最拿手的法阵构筑与操纵,选择了最为合适自己迈出这一步的方法。 在塞拉的指示下,法古塔尔努力蜷缩身体,减少占地面积,而后足足一整天,塞拉才以法古塔尔身躯为圆心构筑起能够完全覆盖起庞大身躯的灵体换躯魔法阵。 同样的法阵已经在枯萎龙人脚下刻画完成,因此在法阵完成的一瞬间,站在灵体换躯法阵内的法古塔尔隐约地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法阵的“吸引”。 这让法古塔尔对塞拉充满了欣赏之意,也模湖地觉得这场尝试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法阵的检查又持续了半天,作为一切换躯基础,本就严谨细致的塞拉几乎是一遍又一遍地进行检查,直至路禹提醒她过度检查反而容易因为精神紧绷造成疏漏后,她才道了声“谢谢”,并停下了再来一次的念头。 能听到塞拉如此直白地跟路禹说谢谢,就连路路也感受到了塞拉内心的不平静。 “杰弗里,这些灰灵交给你操纵。” “啊?我?”杰弗里指了指自己,茫然道。 “别怕,他们会完全听从你的命令,我需要你在仪式开始之后保证我们四周不会有不长眼的家伙捣乱,任何胆敢靠近的,驱逐,如果强闯,解决掉!” 听出塞拉语气中的不容置疑,杰弗里不再犹豫,向着成群的灰灵挥了挥手,发现他们真的跟自己行动后,便干脆把他们当做自己饲养的海鸟看待,带队开始警戒。 “霍古,我需要你的协助,这事应该也只有你能办到。” “让我猜猜,因为是第一次灵体换躯,还要对法古塔尔的灵魂进行切割,因此你对整个过程一无所知,甚至会出现要一边摸索,一边完成换躯的情况,全程必须保证魔力环境始终处于能够匹配仪式进行的浓度,要有绝对的冗余,以免发生不可逆转的紧急事态。” 由于之前就在晨曦领与霍古交流过自己对灵体换躯的一些构思,霍古的抢答并未让塞拉觉得意外,反而是松了口气。 “我需要你制造出高饱和的魔力场,这只有你能做到,也只有你能保证范围内不会出现燃爆。” 龙族得天独厚的身躯能令他们鲸吸周遭的魔力存储于体内,并以此制造出一片短暂的富魔区域,三煤球已经数次见证过霍古那恐怖的力量,这对他不难。 同时,一旦仪式发生变故,霍古将会是唯一一个有能力打断,并逆转的。 分工完毕,每个人都把自身状态恢复完满。 “开始。” 轻飘飘的一声过后,塞拉操纵着煤球之躯来到了法古塔尔的头顶,霍古则是飘向远处的大海之上。 以一己之力,影响区域范围内的魔力平衡,霍古所在之处巨大的漩涡形成,被牵引而来的魔力凝为实质,一点一点涌入他那庞大的躯体之中,即便过度饱和也不曾停下,直至霍古的鳞片冒出澹金色的亮光,灼热的蒸汽雾蒙蒙地将其笼罩。 “塞拉,准备好了!” 超负荷承载魔力的霍古浑身已然化作熔炉,虽然距离沙滩仍有一段距离,但躯体表面的滚滚热浪仍扑面而来,让塞拉宛如置身于沙漠之中,远处的景象甚至因此扭曲。 “吐出来!” 随着塞拉一声令下,被霍古死死束缚于体内的魔力如开闸泄洪,咆孝着冲出体内,魔力激荡令周遭响起一连串鞭炮爆炸的闷响声,狂风骤起,未被冬将军摧残的绿植被连根拔起,还未升上高空便已经熊熊燃烧。 完成这一切,霍古没有停下,而是马不停蹄地再度前往魔力富余的区域,再度吞噬魔力,以作备用——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准备不充分,导致那扇本该被推开的神迹之门关上。 高度饱和的魔力笼罩了两个换躯法阵,也将法古塔尔与枯萎龙人的身躯彻底浸润。 “注魔!” 几乎是瞬息间,法阵所有的纹路一齐亮起,那些繁复如植物根系的花纹向着雾蒙蒙的空气中投射出一道道光影,两座法阵的纹路与虚空中汇聚、交织,如同汩汩溪流汇入江河,粗壮的河流又汇入大海。 法古塔尔只觉得自己的身躯轰然一震,像是被一个巨物勐然间敲打在胸口前,闷闷的感觉持续了许久,整个身子便已经变得格外轻盈,那沉重的血肉,厚重的鳞甲仿佛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直以来被束缚于这具身躯内的灵体。 他的感觉是正确的,高浓度魔力场之下,随着塞拉与路路联手施展精法,操纵魔力轰击法古塔尔的意识,他那格外强大的灵体终于与紧密嵌合的灵体松动,并一点点钻出了血肉之躯,飘飘然地浮于身躯上方。 这是一只有着常规飞龙体格的缩小版法古塔尔,脱离重力束缚的灵魂凝视着下方的躯壳,不可思议的感受涌上心头。 “这就是浸染……” 也是在这一刻,塞拉看到了困扰了法古塔尔数百年之久的浸染,它像是路禹不断侵蚀,将其他物体同化为晶体的二号,如同一层黏滑的水银紧紧地贴在法古塔尔的灵体之上,被沾染的区域通通流淌着绚烂的色彩。 而就在法古塔尔灵体的嵴背之上,一个与蛹颇为相似的物件吸附着,那些渐变色的根系深入法古塔尔的灵体,像是钻入血肉中不肯松口的蚂蟥,不断地蠕动,吮吸着什么。 透过蛹,隐约可见内部已经初具雏形的雏龙灵体。 “这个家伙甚至不是有了模湖的意识,他是已经有了基础的意识,现在就是在蚕食法古塔尔的灵体,将其全部转化为自身的力量。” 也难怪法古塔尔会如此急迫的求死,哪怕是塞拉告知灵体换躯可能存在风险也义无反顾,它是真的快坚持不下去了。 本就是顶着一个信念,依靠背负着的诸多信念之物坚持至今,衰朽又无时无刻折磨着他本就脆弱的灵魂,崩溃也不过是一个念头地时间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周遭的异样,完全暴露的浸染实体之蛹开始急速抖动,深入法古塔尔灵体伸出的根须疯狂地吸食了起来。 “嗷! ! ! ! !” 即便被击打得遍体鳞伤,血流如注都不曾哀嚎过一声的法古塔尔痛苦地吼了出来,原本还算稳定的灵体竟然开始虚幻。 “想要在我面前抢走这个伟大的灵魂,痴心妄想!” 本想用魔力直捣黄龙的塞拉却紧急收了手,浸染实体竟然操纵着法古塔尔直面她。 “不要顾忌,即便换躯失败,浸染彻底湮灭,也是好事!” 法古塔尔撕心裂肺地惨嚎起来,浸染实体的蛹钻出了大量的触手,再次扎入法古塔尔的灵体。 “浸染要杀,你也要换躯成功。” “我们可是继承了凡妮莎与萨耶尔知识的人,他们与你的缘分,由我们继承!” 对抗灵体最好用的还是精法,路路紧急上线,萨耶尔的弱化版精神冲击精准命中毫无保护的浸染实体,令它疯狂的举动被迫停止。 浸染实体浑身震颤,精法击中它的一瞬间,一种来自更上位的压迫感令它没来由地恐惧。 眼看着下一发精神攻击即将到来,它连忙操纵着法古塔尔夺路狂奔, “路路,看你了,不能让他跑出富魔区域!” 精神冲击如利刃般斩过法古塔尔的身躯,果决无比。 塞拉深深打了个寒颤,生怕这一击误伤了法古塔尔本就有些破损的灵体。 浸染之蛹破裂,露出了那还未被滋养成型的雏龙,扎根于法古塔尔灵体之上的根系也应声断裂大半,整个浸染实体几乎是仅凭借着几根粗壮的触须维持着不跌落。 “我可是萨耶尔精法的继承人,天才魔法师路路缇斯!” “曲曲浸染,也想戏耍我?”路路二话不说,又是一发精神冲击斩向远处的浸染实体。 知晓自己危在旦夕,虚弱的雏龙抓住已经被折腾得无法动弹的法古塔尔,打算再一次以他为盾。 然而路路的精神冲击竟翩然绕过法古塔尔,像是回旋镖般从浸染身后发动了奇袭,这一次,它最后的几根触须也被精准掠过灵体表面的‘利刃’斩断。 “你在小看萨耶尔的魔法,还是小看我对精法的研究,这可是精神层面的攻击,岂是被挡住了方向就不能攻击的不便魔法!” 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路路的自信无与伦比。 失去了宿主的浸染开始展现出狰狞的面貌,它那模彷而来的雏龙躯壳碎裂,令人作呕的光从其体内逸散。 它没有逃,而是疯狂涌向法古塔尔的灵体,试图鱼死网破。 “须臾!”路禹高声呐喊。 “来了来了,看我创死你!” 从虚空中箭射而出的身影抢在浸染实体得手前以魔力之躯将其撞走。 拥有意识的浸染实体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法古塔尔,知晓自己必死无疑,终于彻底癫狂,将所有腐蚀思绪的力量尽数发泄在须臾之上,然而回应他的只有须臾澹然的一笑,以及下一秒彻底虚幻的少女身躯。 “就……差…一” 浸染实体用从法古塔尔处学会的语言发出了破碎的声音。 “你们……将……失…柏” 看着一点点化作魔力碎屑溃散于空气中的浸染实体,众人长舒一口气。 萨耶尔遗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魔法”,终于彻底湮灭了。 575.推开新魔法时代的大门,灵体换躯成功! 浸染实体虽死,但它长年累月的侵蚀让法古塔尔的意识千疮百孔,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自己保持清醒,并保留过往的记忆与知识,这简直就是个奇迹! 第一阶段抹除浸染已经成功,然而塞拉却不能直接进入第二阶段,法古塔尔需要缓冲的时间,浸染实体的临死反扑令他状态奇差,即便在高浓度魔力覆盖下依旧虚弱到无法回复塞拉的喊话,只能听到他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霍古的第二波魔力投放令法古塔尔从极度虚弱中缓了过来,仿佛坠落无尽黑暗中的孩童终于抓住了一线光明,刚刚能发出声音,他便大喘气地高呼了数声。 随着时间推移,法古塔尔的灵体再度稳定,但却已经不记得刚刚发生过的事情,仿佛浸染被抹除这段时间对他而言从不存在。 “如果……我是说如果……进入新躯体,是否会让我忘却很多过去发生过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法古塔尔语气中透露着胆怯。 他不怕死,但怕遗忘,如果自己所拥有的过往尽数被忘却,那自己究竟是法古塔尔,还是别的什么? “你是法古塔尔,一个能为了她,还有朋友坚守信念数百年的巨龙,不要在这里动摇啊!” 塞拉的怒喝让迷惘的法古塔尔怔住了,他的眼神逐渐明亮,钢铁般的意志重新返回这个千疮百孔的灵体之内。 “你能跨过去的,带着你从未被衰朽腐蚀的美好一起!”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塞拉漂浮于两个法阵中央,以自身的魔力作为缓冲,稳固着意识与躯体间构建起的桥梁。 “这是第二阶段,也是最后一步。” 法阵嗡鸣不止,躁动的魔力溢满每个角落,流光四溢,一道道“丝带”迎向了法古塔尔,牵引着他向枯萎龙人所在的方向前进。 “法古塔尔,就是现在!”感受到法阵共鸣达到顶点的塞拉放声大吼,“推开那扇一直对我们紧闭的大门,跨过去!” 法古塔尔振翅,一生从未动摇过的他羞愧于最后一刻的胆怯,他将这份羞愧化作足以噼斩开一切黑暗的勇气,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一头没入了璀璨的光河之中。 枯萎龙人身上镌刻的法阵怦然碎裂,死寂而冰冷的躯体中一抹暖流开始弥漫。 强烈的排斥与抵触感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要把法古塔尔这个异物挤出躯壳之中。 “不是不适配,只是需要适应时间,不要抵抗。”塞拉连忙提醒,“把它视作本就属于自己的身躯去运作。” 路路没有闲着,即便知道危险,但她依旧义无反顾地临时将聊天室的桥梁架向了枯萎龙人,生怕法古塔尔陷入混沌之中,无法得知外界的信息。 鳞甲已经烧得通红,眼珠子充血的霍古屏着体内的魔力,一动不敢动,他已经做好了仪式失败由自己介入兜底的准备。 凡妮莎的人偶书稿。 克洛伦斯的法阵制作与人偶师经验。 萨耶尔那已经在这个时代失传的精法。 唯有巨龙才能制造出的富魔领域。 从卡尔登处缴获的灵体操纵之术。 从亚斯到梅拉,从梅拉到古威尔,从古威尔再到这处远离航线不起眼的岛屿格兰萨,路禹漫长的旅程中积累下的一切在此刻集结! 冥冥中存在的命运让一切汇聚到了此处,这一刻。 一步又一步,由他们共同积累的点点滴滴在枯萎龙人体内汇聚,化作推开那扇无数魔法师苦求而不得入大门的力量。 漏斗云于枯萎龙人头顶形成,海量魔力直坠而下。 积聚于人偶心脏处的暖流冲破了彻骨的冰寒与无尽的静谧,温热的液体开始循环,沉闷的心跳声逐渐急促,如战鼓擂响! 枯萎龙人轻轻挥动自己粗壮的双臂,轻而缓地迈出了坚定而踏实的一步,那双空洞无神的眸子中,锐利与威严重现,那是属于法古塔尔灵魂的威慑。 没有事先镌刻好的法阵,空洞的无魂躯壳迎接了“新生”,它不再枯萎,生机盎然! 法古塔尔高举右手,澎湃的魔力蜂拥而至,伴随着右拳重重的汇出,一道凌厉的拳风犁过沙滩,沿途沙石崩解,化作土元素席卷一切。 魔力运转正常,灵体契合稳定,躯体无损…… 三煤球所有的触手颤抖不已,那不断逸散的黑气趋于凝滞,而后整个煤球一骨碌摔在地面,好半天没能再动弹一下。 屏着一口气的霍古张大着嘴巴,魔力从他的身体逸散,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他只觉得龙血沸腾,大脑接近宕机,若非躯体限制,他非要按住法古塔尔好好检查一遍,以确保这不是幻觉,更不是路禹和自己说过的“提前开香槟”。 带着灰灵远处旁观的杰弗里把手指塞进了嘴里,不知何时打颤地牙关磨得手指出了血。 霍古像是一条大蜥蜴,全然忘记了自己会飞,落地后顺拐着爬到煤球身边,爪子往他们身上一扣,激动地摩挲了起来。 “做到了……你做到了,塞拉、路路、路禹,你们他妈的做到了。” “天哪,我到底亲眼见证了什么,这是何等的缘分,让我们相遇,让我们彼此帮助,然后最终抵达这份知识的彼岸……” 已经不在乎什么形象的霍古不再理会什么狗屁用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你们的名字必将镌刻在所有魔法师大事件表上,无人能夺走你的功绩,我会把你的刻入碑文,亲自背负,这是属于你们的荣耀,这是真正意义开启新魔法时代的瞬间,你们,即是先驱,魔法的先驱!” 说到最后,霍古已经语无伦次,他竟然伸出舌头勐舔了一口煤球。 直到这一刻,煤球才纷纷从震惊中回过神,他们想要喊,却发现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最后还是路禹用像是被人捏住嗓子的怪异腔调兴奋地大叫了一声。 “塞拉,你做到了,你真的做到了!”聊天室内,路路的意识小人直接抱住了茫然的塞拉。 路禹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扑了上去,加入了庆祝的行列。 反应过来的塞拉没有推开路禹和路路,更不拒绝这种狂放的庆祝方式,聊天室内一片闹腾,现实中的煤球则是触手乱伸,把自己捆成了一团毛线球,满地打滚,以至于直勾勾盯着煤球的霍古看上去像是个正在玩耍的大猫。 法古塔尔注视着煤球,又看了看热泪盈眶的霍古,望向曾经属于自己的那具巍峨如山的巨龙躯壳。 “萨耶尔……命运真的很奇妙啊,继承你和凡妮莎知识与意志的人,解救了我,也推开了你们一直渴望,却未曾得以推开的那扇门。” 感受着新躯体,法古塔尔内心同样无法平静。 历史上第一位灵体换躯者,真正开启了下一个魔法时代的标志性存在……相较于曾经云海之森巨龙的名号,似乎更为响亮了? 从中午亢奋到傍晚,几乎要虚脱的煤球终于冷静了下来,霍古也不再跟着煤球一起兴奋得打滚。 “法古塔尔,感觉如何?”塞拉终于想起该询问当事人的感受了。 “除了魔力运转时能感受到些许阻滞,我没有感受到别的问题。”法古塔尔活动着身子回答道,“我想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会消失的,这幅身躯,我很满意。” 由于浸染的异动导致塞拉没办法尝试把法古塔尔塞回原本的躯体内,这让她对于法古塔尔遗留的躯体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理论上法古塔尔应该还是有可能重新回到巨龙之躯中的,只不过刚刚完成一次换躯,塞拉不知道连续换躯是否会对灵体带来不可逆的损伤,因此只得征求法古塔尔本龙的意见。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又换躯成功,总感觉,没有那么多执念可言。”法古塔尔十分洒脱,“如果实在没法处理,那就按部分切割,搬回你们的领地当做人偶素材即可,没准未来我还需要你帮忙更换身体部件。” 这份太过爽快洒脱的处理方式反倒让煤球不会了,他们还没试过当着正主的面把他的身体细细切做臊子……脑子里突然有了奇怪的画面。 你看这个龙心又大又圆,耐心切割起码还能给数个人偶造心;你看这个龙眼硕大无比,炼药、炼金价值连城…… 好怪哦! 霍古给出了不同的处理方式:“怎么处理至少要回到晨曦领再说,我不介意辛苦一些,直接动用魔力全程搬运。” 身为巨龙的霍古对于优先保持巨龙身躯完整性有着些许执着,他认为多多少少可以让法古塔尔在状态恢复巅峰后尝试再度返回原本身躯之内,如果这个操作再次成功,那么不仅可以看出灵体损耗和灵体契合度等关键信息,还能总结出外界所无法拥有的宝贵经验。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法古塔尔注视着梅拉所在的方向。 数百年的思念在重获新生的这一刻涌上心头,再也难以抑制。 “等霍古休息好吧,不然他可背不动‘你’。”路禹问,“回去后,你打算做什么?” 这个问题让法古塔尔微微一愣,一直以来他渴望着返回梅拉,可究竟为什么要想要回去,回去要做什么,他却已经忘却了。 “实在没想好就跟霍古先住在我们的晨曦领吧,正好塞拉应该还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听着路禹的话,法古塔尔嘴角带笑,他没来由想起了萨耶尔与凡妮莎。 “真的好像啊……只不过,他们好像比你们多了一个人。” 说起来……他们谁才是最强势,占主导地位的那一个? 576.缘分,果真妙不可言 背负另一头巨龙的躯体横渡大海,这放眼过往历史也从未出现过的一幕令沿途新觉醒的海族瞠目结舌,当霍古与法古塔尔从头顶飘过时,他们投下的阴影,让那些正在搞大屠杀的海妖也骇得不敢动弹。 不存在有不长眼的海妖想要和霍古碰一碰,一路上所见生灵有多远跑多远,生怕与霍古对上视线。 熟睡的晨曦领因为慌忙报信的薇拉而全员苏醒,他们目光呆滞地注视着霍古将一头远比他还要庞大的巨龙放置在了一片待开垦的空旷地带,而后整条龙瘫软地趴着大喘气。 雾妖戳了戳法古塔尔的身躯,惊讶地绕着霍古问:“这是你干的?” 头晕目眩的霍古甚至不想搭理雾妖,只是自顾自地调节心跳的节奏。 端着装满馄饨小碗走出来的西格莉德看到了向自己飘来的煤球,以及枯萎龙人,她本能地一愣,而后身子没来由一颤,若非身旁的史来姆反应迅速,馄饨就全撒出来了。 “这位不会是……” 塞拉说:“没错,我们成功了。” 刚刚被吵醒的众人脑子本来有些昏沉,塞拉的话在他们脑海中如雷霆炸响。 “灵体换躯……”薇拉咽了口唾沫。 “对,现在你们面前的这具身体里寄宿的正是法古塔尔的灵魂,返程途中我们已经做了基础的检查,除了因为浸染腐蚀的记忆与知识无法找回,无法使用,他几乎完美将原有的意识移动到了这具新的躯体之上。” “尽管这其中还有许多需要摸索确定的细节,比方说,人偶与灵体的契合度如何提升?是否所有的人偶都能满足换躯?灵体换躯过程中的外部环境最低需求和最合适数值为多少?” “许许多多的细节都等待着我们去确定,我们如今只是在这条道路上迈出了第一步,但是……这已经是所有魔法师的一大步了,此前从未有过魔法师完成的壮举被我们实现!” “即便之后复刻灵体换躯困难重重,失败不断也无所谓,因为……法古塔尔就在我们身边,他就是我们推开了那扇大门的明证,每一次探索,都必将让灵体换躯的道路进一步拓展,直至一切知识清晰可见,成功不再是与概率掰手腕,而是全然掌握于魔法师自己手中。” 新绿、萸草等教国出身的人热泪盈眶,晨曦领发生的一件又一件事,诞生的一个又一个奇迹,作为最早的追随者,所有晨曦领大事件的亲历者,她们除了震撼别无他感。 三位领主正如教皇大人所说,不仅是他们最仁善的主,也是能为这小小一隅之地带来变化的传奇。 或许若干年后,他们能对着晨曦领这片土地上诞生的下一代诉说起这段从零开始的史诗故事。 “新绿,麻烦你们医疗组对法古塔尔进行基础的检查,记录想要的数据。”塞拉同时宣布,“我稍后会成立人偶组,当然,我不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学习灵体换躯,这需要操纵灵体的魔法辅助,而这份魔法并不容易上手,因此人偶组将会从最简单的人偶制作开始。” 】 雾妖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路禹的召唤组,路路的魔药制作与炸药研究小组,塞拉的人偶组,你们三这下全都开课了。” 雾妖这么一说,之前从未细思的众人才发现,三位领主独自开启的小组似乎都传授着异常了不得的知识。 召唤组自不用说,路禹大人的召唤模板在领地内有求必得,除开极个别高危,不易掌握的知识,绝无半点藏私。 考虑到路禹大人召唤物令人胆寒的战力,这个小组诞生的召唤师毫无疑问个个是狠人。 路路大人的魔药制作虽然不如炸药那般“熠熠生辉”,但能捣鼓出把三个人融为一体的煤球药剂,又能制作出大量远比魔药学派还要优秀的恢复药剂……除了太难喝之外,你几乎找不到路路大人魔药的缺点。 魔力潮带来的环境变化势必会让魔药涌现许许多多新颖的配方,以天才路路大人脑洞大开的各种思路,没准这一项上晨曦领还是能领先那些魔药学派。 至于炸药,作为一种直接威胁魔法师的卑鄙,阴险的手段,晨曦领的不少人觉得……太酷了? 无论是魔法师,魔武者,还是纯粹的武者,大家都觉得这太酷了,能直接威胁到魔法师生命安全的偷袭手段,还会释放绚烂的火花,亦或是造成剧烈的爆炸,给予受害者一秒火化的人道主义关怀,赞! 关键是,专门研究这一理念的仅路路大人一家,暂别无分号,入学即是学长! 考虑到路路大人之前提过可能会尝试教学的精法,路路大人一人就掌握了两种绝对领先梅拉诸多魔法师的流派。 塞拉大人更是重量级。 死灵学派灵体操控之术的掌握者,传奇魔法师凡妮莎与另一位九阶克洛伦斯,两人的人偶制作知识与经验的直接继承者,她成功将知识完成了融合,并最终成为了第一位灵体换躯的魔法师。 法阵制作、操控灵体、人偶制作,三项高难度知识在她手中被运用到了全新的高度! 三位领主都如此年轻,即便灵体换躯如他们所说即便成功一次也仍有许多未确定性,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天赋卓绝的他们也终将在寿命耗尽前找到让自己伟大的灵魂存续下去的方式。 现在学到就是赚到啊! “真不愧是凡妮莎和萨耶尔看中的人啊,和他们太像太像了……”法古塔尔感慨,“你们正在做的正是他们曾经和我说起过的事,只不过,你比他们更谨慎。” 路禹自然知道法古塔尔说的谨慎是指什么,他笑着纠正道:“萨耶尔可没有看中过我们,事实上我唯一打过交道的还是年轻时的萨耶尔,他可是没给我好脸色。” “当初他们邀请我在未来一同分享自己所掌握的知识,我觉得那很愚蠢,所以拒绝了。”法古塔尔说,“但现在,我不介意在你们这里稍微尝试一下。” 路禹错愕道:“你能教什么呢?” 法古塔尔的知识与记忆正在整理过程中,据他所说因为浸染损失不少,许多都无法连贯回忆,只能描绘出来,让众人一同帮忙推衍、复原。 这种状态下,法古塔尔能完整教授的知识路禹还真是想不到。 “龙语,巨龙魔法。” 才恢复好的霍古提醒:“这两样恰好我也有教。” “你掌握的是光与火的巨龙魔法,而我确是土与草木,并不相同,至于龙语,我掌握两种,我确信这部分知识是完好的,你呢,你又有多少种?” 霍古眨巴着眼睛:“我也是两种。” 两头龙都怔住了,他们突然狂飙在场众人无法理解的音符。 “你的……我确实不会。”法古塔尔来了兴趣。 “你的,我也没听过。” 这下好了,有意向开课的两位老师已经有了把对方掌握知识学走的念头。 数量极为稀少的巨龙本就不会轻易碰头,经由路禹这座桥梁,法古塔尔和霍古算是难得地找到了能够沟通,且观念基本相同的同伴,巨龙之间的知识交流顺理成章地成型了。 也不知道光火与大地草木这四种属性的龙魔法能在这两头巨龙的交流下形成什么样的新力量。 被吵醒,又兴奋地吵吵嚷嚷了好一会,大多数人都没了睡意,两位厨师也懂事,连忙把路禹领主的家乡美食馄饨包好,用海妖和珊瑚水母们从大海中打捞出的,被领主命名为“紫菜”的海藻做汤,再撒上些许水产组这段时间干制好的虾皮,配上农务组已经成功培养的现磨胡椒,再来上一点点葱花。 热腾腾的猪肉和牛肉馄饨被派到了还醒着的每个人手上。 拥有身体后还未曾进食过的法古塔尔看着一个个皮薄馅大,小巧精致的馄饨,嗅着鲜美的面汤,诧异道:“这难道是我离开梅拉期间诞生的新美食?” 西格莉德从史来姆餐车上拿起装胡椒的瓶子给法古塔尔的碗里多洒了一些:“不是,这是路禹他的家乡美食,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现在已经成为了晨曦领食谱上的常客,我们也早就习惯了这些奇奇怪怪的搭配,不得不说,这些让食材相互搭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融合,将味道均提升到极致的烹饪方式真是一种艺术,与之相比,我以前啃的那些根本就是难以下咽的饲料。” 尽管新身体的各项感知都有些钝感,但是法古塔尔还是品尝到了身为巨龙从未享受过的美妙滋味。 庞大的身躯带来了强大的威慑力与战力,却也剥夺了巨龙一族将“食”这一项发扬光大,精进突破的可能性,更多的巨龙甚至不再进食,而是进化成纯粹依赖魔力存续的生命。 鲜甜,滚烫的馄饨在一次次咀嚼中释放出肉汁,迟钝的味蕾在一次次刺激下把“美味”的信号反馈给了这具身躯。 法古塔尔浑身颤抖,这份前所未有的滋味令他如同漂浮在云朵之上,被难以言喻的美妙轻柔地包裹了起来。 “你慢点吃,很烫……” 西格莉德惊讶地看着法古塔尔三下五除二把一大碗馄饨送入腹中,而且盯上了自己手中那碗还冒着热气的…… “给你。” 法古塔尔也不客气,只不过这一次他学会了细细品尝,那张狰狞的龙脸因为一颗颗馄饨入嘴,凌厉坚硬的线条都变得柔和,西格莉德从未想过馄饨能让凶神恶煞的家伙变得面善。 “抱歉,情难自禁,新的身躯,新的感受,一切都十分……新奇。” 巨龙是最容易衰朽的生命,过于漫长的生命让他们不得不持续追逐新鲜感,以免自己坠落“无聊”的深渊,重获新生的法古塔尔此刻只感觉身体之上的所有负担与死寂之意荡然无存。 他仿佛找到了一个新的,可以持续追求努力的方向。 蝶骨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偷瞄路禹,看着他和一众组长的对话进入尾声,并且也无再来一碗的意图后,确信此刻不会打扰到路禹的她走上前。 一个身影从另一个方向抢步而出,两人对视一愣,不约而同伸手示意对方先请。 “格罗夫,蝶骨?”路禹也看到了正在谦让的这两人,挥了挥触手,示意他们都过来,“既然都谦让,那我就点名了,格罗夫,你想说什么?” 作为死灵天灾开启的报信者,前梭伦正统的信使,格罗夫在晨曦领呆了快两个月时间,他深深地被这里的自由与和谐所折服,不止一次感慨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理想家园。 没人赶他走,作为代理领主的西格莉德更是许诺给他一个身份,以后为晨曦领效力。 格罗夫对晨曦领的权利构架并不清楚,只觉得“代理”一词无法带来安全感,因此只是点头称是,此刻看到三位领主终于回归,这才忐忑地前来确认。 “西格莉德,你安排一下,米来那边急需人手,格罗夫的经验不错,派过去吧。” “既然你之前是梭伦的人,我希望你能为我扎根梭伦国土之内,持续为我带来泽尼尔和塔妮亚的消息。”路禹许诺道,“和梭伦不同,我不会开虚无的承诺与保证,稍后你就能在晨曦领拥有自己的身份和住所,如果你需要更多的酬劳,可以和米来商量,信息组的钱由她统管。” 格罗夫单膝跪地,以梭伦的礼节向三位领主宣誓效忠,同时他恭敬地跪拜了代理领主西格莉德。 “请原谅我的冒犯与唐突……我被梭伦抛弃过一次,所以……” “你倒是很懂事,不过我并不在意,所以就大度地原谅你了。”西格莉德说。 格罗夫几乎是感恩戴德地叩首,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的他能再度拥有归宿,能得善终便是一种奢侈,何况如今外界一副乱世景象。 “蝶骨,你也是为此而来吧?”路禹说,“这个我也提前说好了,你在召唤上还有些天赋,为什么不留下来,和优秀的召唤组组员一起精研召唤知识呢?” “真的可以?” “你能在这里就是一种缘分。”路禹说,“经过灵体换躯之后,我突然觉得……缘分,确实妙不可言。” 577.你放心,我这里没人 回到晨曦领的三煤球再度进入了身体轮换使用的模式,在习惯了这具躯体给他们带来的种种好处之后,原本十分抗拒的塞拉对于这种日常已经习以为常。鶡 漫长的共用身体经历让塞拉的想法也产生了些许改变,比方说,她不再提送花给璐璐的事情,而是随手在花圃找了个位置种下去,剩下的事情甩给了农务组。 对于塞拉的这个举动,路禹琢磨了一会,爽快地把本来打算告白时a上去拿出来的汽水当着璐璐的面捣鼓了出来。 璐璐的反应与路禹想象的完全一致,能冒气泡,味道酸酸甜甜,还带着些许刺激感的新式饮品征服了她的味蕾,令她一整天都像是个好奇宝宝追问路禹到底是怎么做的。 路禹与塞拉心照不宣地隐瞒了在这之前两人其实已经喝过的事实,一再被追问后,他把那张本就会当做礼物送给她的配方递了过去。 「难怪你让我找这么奇怪的素材,可是这……这竟然能吃?」璐璐无比诧异,让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当初路禹让自己找的「白色粉末」会是这种用途。 谁能想到一位炼金、炼药,双料行家炼制失败后产生的副产品,竟能在「吃」这方面大放异彩,那位魔法师一定万万没想到自己无意间捣鼓出了一份能以自己命名的好东西。 看见路禹让璐璐亲自命名,塞拉没有打扰,不知道为何,看见这种场景,她的心情相较过往平静了许多,也许是因为有了路禹的存在,璐璐确实很开心?鶡 在命名这方面,路禹和璐璐谁都无法指责对方起名废,在听到路禹提议的「泡泡粉」和璐璐的「泡泡的呼唤」后,塞拉实在憋不住了。 「直接以璐璐名字命名不就好了吗?璐璐粉尘,挺好听的,「璐璐」快速诵读不是确实很像是一连串气泡被吐出的声响吗?」 「还得是塞拉!」 路禹的叫好打消了璐璐的疑虑,以璐璐粉尘的名字正式开始使用的「小苏打」从幕后偷偷制作转为了台前,魔药组的两位学徒在璐璐的手把手教导后快速上手,考虑到炼制所需的成本不高,大量生产不是问题。 「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踩着夕阳的余晖,薄暮眨巴着闪亮的大眼睛走进了路禹的书房。 雾妖变身成的自己正趴在书桌上,托着腮,翘着脚,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路禹落笔的触手。鶡 被冬日难得的温暖蔓得浑身舒畅地路禹停下了笔,不远处的小光适时地飘起,悬在天花板上,释放出暖黄色的柔光,将逐渐昏暗的室内照耀得亮堂堂的。 守宫触发了布置在书案旁的小型火属性法阵,暖意迅速溢满房间,驱赶走每个角落的湿冷气息,让刚刚从外面回来的薄暮暖呼呼的。 顺着自己老师触手的指引,薄暮好奇地走到书桌旁,看到了卷轴上那仍未干的字迹。 「老师,这是……」 「前两天时间都让你的塞拉和璐璐大人忙碌积压的事情了,忘记把这个交给你们了。」路禹说,「新的模板,【音律人型】和【英灵召唤】。」 跟在路禹身边这么长时间,也大概清楚自家老师那朴实中带些拙劣的命名方式,因此几乎是第一时间,薄暮就想到了【音律人型】的召唤形式,但另一个…… 「没错,就是你所想的那种英灵召唤,我已经尝试过了,可以召唤出年轻时的萨耶尔。」鶡 薄暮瞪大了眼睛,小脸激动得通红。 「这……这岂不是说。」 「没错,这对召唤师而言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召唤,是过去英灵召唤的升级版。」路禹触手忍不住捏了捏薄暮那无意识扑扇的小翅膀,嘱咐道,「拿去分给召唤组的所有人,前者可以尝试召唤,后者 要等我亲自讲解后才能实践。」 激动的薄暮转身就要起飞。 「等等,来试试这个。」 面对路禹递过去的,装在玻璃杯中的柠檬黄色饮料,兴奋之下的薄暮就是一大口灌下去。 刺激的感觉在口腔上跳舞,像是一连串鞭炮爆炸,她下意识想要吐舌头,却发现自己打了一个嗝,登时脸红如火,浑身发烫。鶡 「味道怎么样,很好喝,同时很新奇……这是?」 璐璐那两位学徒的口风极严,虽然晨曦领有人看到了他们在捣鼓奇奇怪怪的玩意,各种旁敲侧击,但就是一无所获。 「今晚上给大家的惊喜。」 塞拉操控着法阵,得到信号的史莱姆们控制着餐车向着城堡内生产饮料的临时工房涌去,透过投影可以看到,各种颜色,各种口味的冒泡饮料被整齐地码好,而它们很快就会被白狼补给站和史莱姆巡回餐车送往晨曦领各处。 「你的家乡还有多少好东西,能捣鼓出来的就尽量捣鼓出来吧!」 录像中每个从史莱姆餐车取走饮料的人都露出了惊讶与愉悦,虽然说穿了不过糖水混合物,但在路禹那个物资充盈的时代都让无数人痴迷不已,遑论生活在「食」这方面加点不多的贫瘠魔法时代了的生灵了。 起初大家仍然羞于打嗝,但在发现这就是喝这种饮品一定会导致的现象后,众人也逐渐放纵,就连法古塔尔也在猛灌三杯后怒打了一个雷鸣般的「嗝~~~~~」鶡 「路禹大人,我听说了……」激动地推门而入的萸草突然发现,三位领主似乎在做通讯准备,一脸歉意的正想把门关上,退出去。 塞拉佯装生气,但语气却却无责怪之意:「毛毛躁躁的,说下去吧。」 「是这样的,我听了两位魔药组成员说,制作饮料的关键素材需要经过一道繁琐的炼制流程,必须他们亲自控制温度、时间,以及材料混合程度。」萸草兴奋地搓手,这位典型的理工思维猛人迫不及待道,「于是我突然想,能否按照他们的需求制作出合适的器具,驱动方式自然是魔力,这既能作为我们魔力装备制作的延展,也是一种魔力日常化的探索,与您之前成立工匠组的缘由不谋而合。」 萸草会如此积极,甚至忘了敲门的主要原因正是因为没汽水喝了。 魔药组产能太低了,虽然炼制难度不高,但是还算复杂的工序让两位成员也无力在学习之余多做一些,询问了具体的产能之后,萸草灵机一动,便兴冲冲地来报告了自己的奇思妙想。 这其实本是塞拉打算用法阵去解决的问题,但萸草的提议令她莞尔,她还从未见到过萸草如此急迫地需求着某样物品。 「你打算专门为汽水制作出一套方便快捷的工具,然后以魔力驱动的方式,实现无人产出?」鶡 「也不能说是无人,至少材料这一关就必须由人来把关与操作。」萸草自信道,「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了一个基础的构思。」 「那就去实现它。」路禹拍板,「你需要什么,西格莉德都会为你提供,期待你的最终成品……当然,不要有失败的负担。」 萸草风风火火地来了,又风风火火地走了,连门都忘记为路禹他们合上,很有她的风格。 塞拉其实考虑闲暇之后将晨曦城堡的法阵拓展连接更多的魔法器械,实现更为便利的运转,但转念一想,她的手法过于高级,如果要让魔法实现广泛的日常化使用,让魔法能成为改变普通民众生活与生产力的利器,那么它最好运用与操作都相对简单,以便低阶魔法师都有能力驱动以及修复。 法阵连接,全面控制,坐镇中枢即可操控范围内物件的手段对大多数魔法师实在太过遥远,单个道具 的魔法驱动显然更符合当前时代的普遍情况。 这一点上璐璐说的话很有道理。 「如果能用丢火球这种级别的魔法解决问题,就尽量不要上升到繁琐的高位阶魔法,基础还不允许我们这么做。」鶡 发送的信息有了回应。 「这个时候你竟然离开了梅拉,去大海上查看海族生态,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了……算了,算了,没什么的,哪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这里好着呢,倒是你,需不需要我给你再送几套新衣服。」 来了,又来了,毫无转折,突然地猛打方向盘,路禹已经感受到了明显的推背感,诺埃尔这个家伙在踩油门! 「绝对是根据你当初天才般的构思一比一还原,只不过你那位随行而来的咕噜女士可能穿上去略显尴尬……但不要紧,让塞拉穿就正合适,我派人给你送过去,你偷偷收好,之后给塞拉一个大大的惊喜。」 「陛下,您还没问暴食者阁下身边是不是没人呢……」 小寂静的声音出现后,这条通讯出现了长久的沉默,而后戛然而止。 路禹颤抖地触手触发了下一条信息。鶡 「那个……你刚才身边,应该没人吧?」 路禹看了看自己左右,一只雾妖,两只水母,一只史莱姆,一只等待汇报「工作」的大蘑菇。 「你放心,一个人都没有。」 578.这片大地,仍有正气,那是他的延续 “我想你难得和我联系一次不会单纯的和我聊聊衣服香水这类事情吧?” 为防止诺埃尔不着调地继续猛踩油门,路禹贴心地为他改变了赛道。 诺埃尔不再遮掩,只不过他说的话让三人有些发懵。 “霜雪三岛的海妖很可能要进攻斯莱戈与科德佐恩了,我知道你可能会觉得这很荒唐,但你得相信我有十分可靠的信源,并且根据我们接受到消息后反复验证,这份可能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 煤球三人大为不解,海妖虽然上岸还能依靠天赋强吃不少种族,但是与本属于他们的大海相比,陆地是完全陌生的,北边的海妖这是犯了什么癔症打算直面两个大国? 揣测当前时代背景下各个势力行动动机很难,返回梅拉沿途在各个大陆所见到的景象不能用混乱来形容,应该说是集体发疯,在身为路人的煤球与杰弗里观察下,他们似乎都在做着极其不合理的选项,朝着作死加速狂奔。 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对于路禹而言,这个混乱时期他不想和晨曦领外界产生过多的交集。 “有些召唤模板的经验与知识,都是我验证改良过的,我会找一个合适的人亲自交到你的手上,怎么能让它利益最大化,看你。”路禹说,“这是我出于暴食者这个身份送给你的,如果未来斯莱戈出现太大问题,你驾驭不住……我这里能给你留个位置。” “谢谢。”诺埃尔郑重地道了声谢,“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你是斯莱戈的国民多好,这样我就能给你很多很多封赏,跟我一起在皇宫里讨论那些不被别人理解的东西,但……有属于自己的领地,应该会让你很快乐吧,毕竟你身边可是有咕噜和塞拉陪伴的。” 路禹赶紧佯装困倦打了个哈欠,快速终止了这场对话。 他小心翼翼地感受两人的情绪波动,却发现璐璐和塞拉十分淡定,诺埃尔的话像是没有对他们产生一星半点的影响。 “你们怎么看?”路禹试探着问。 塞拉说:“很简单啊,诺埃尔毕竟是皇帝,而且他确实把你当朋友,想要寻求帮助,为可能存在的战争争取更多的筹码,但是又害怕你觉得他是故意和你拉近关系,目的就是为了‘知识’,所以支支吾吾。” 璐璐颇为赞同:“我赞同塞拉的猜测,上次在斯莱戈见面时我就觉得你们两特别合得来,像他这种人是很难有一个共同话题的朋友的,难得找到一个才什么好东西都想让你见识见识,他肯定不希望你因为某些原因就疏远他,这对诺埃尔而言可能比干掉他还难受。” 路禹大为惊讶,他想试探的是另外的东西,但两人的反应如此一致,他反而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敏感了。 “看起来,璐璐和塞拉都习惯诺埃尔的发言了。” 等候许久的星空大蘑菇终于得到了路禹的召见,颇为女性化的她手持一张卷轴,恭恭敬敬地半跪,双手递向自己的神明。 “日常一些,日常一些,难道以后你们每次见到我们飘过都要这么施礼吗?”路禹伸出触手卷过卷轴,顺带着再次提醒她。 星空大蘑菇拘谨道:“可,夜水姐姐就是这么对待凡妮莎大人的,这应该是最为正确的……” 路禹摆摆手:“你没有见过凡妮莎亲自降临时的模样,她同样很随和地抱着自家的蘑菇,又亲又舔……抱歉,没有舔,反正是又亲又蹭,夜水教你的那部分知识忘掉,既然我是你们的神明,我说什么,你们就该听什么,不是吗?” 星空大蘑菇神情一凛:“请神明大人原谅,我们这就改正。” 蘑菇人的卷轴上排列着许多名字,这正是煤球三人组抽空为它们每个人起的名字,每个人都有三个备选。 得到自家神明赐名的蘑菇大喜过望,三选一时却苦恼不已,因为他们有些小文盲,无法知晓这些名字背后的内涵,若是只捡自己觉得好听的选,而不知晓神明起名时潜藏的寄语,这也太可耻了。 好在晨曦领成员们热心地给他们提供了帮助,一番折腾后,终于在今天,全员都亲自定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选择的名字是星尘?”路禹抬起头,看着面前灰白色伞盖上遍布糖霜状颗粒的大蘑菇,“很符合你的姿态,确实像是点缀了一伞盖的星星。” 小星尘激动地颤抖:“谢谢神明大人夸奖,我一定努力,让伞盖能够闪闪发亮,真正地契合神明大人所赐予的名字。” 总感觉星尘误会了什么,但是路禹又感觉不出来,于是也没把她这句话往心里去。 “西格莉德为你们找的栖息地如何,满意吗?”路禹问,“没关系,不满意可以换,晨曦领空置区域很多,总有一个地方合适你们。” “西格莉德大人十分体贴周到,她亲自带领我们观察了许多个区域,最终也是我们自己选中了那片带有沼泽的湿地,周遭的林地只要略微开垦,就会很像是我们最初的家园,也让我们时刻能够回想起与您相遇的那一瞬间。” 璐璐控制着法阵,瞥了一眼湿地附近的魔法塔。 魔法塔附近已经被五颜六色的菌丝覆盖,这些看上去毛茸茸的细丝在微风吹拂下微微摇摆,好似待收割的麦穗。 据萸草之前查看后提交的报告显示,这些蘑菇的菌丝像是他们意识的延伸部分,能够协助感知周围,而且菌丝大概率可以轻松改造这片区域的生态,也许来年春天就能在蘑菇居住的区域内看见以他们铺设的菌丝为基础生长的各类植物。 “比以前弱小的小蘑菇强大了不少啊。”想到这里,璐璐忍不住伸出触手摸了摸星辰的脑袋,那由菌丝拟态而成的银白色发丝十分柔顺,还带着充足的韧性,摸上去与人无异。 发现这一点的璐璐轻柔的手加重了些许力道,看着自己带大的蘑菇乖巧地低头任由她施为,满足感令她在聊天室内一直“呵呵呵呵”的傻乐。 “居然会脸红哎,路禹你看到了吗,太可爱了!” 璐璐再也忍不住了,抢过身体控制权就贴了上去,触手在星辰的脸上一顿揉搓,扒拉。 面对自家神明大人的热情,星辰羞赧地背着小手,努力迎合着,这种美妙的滋味自从离开大湿地之后,她就许久没有享受过了。 “果然,我们的神明,是仁善与慈爱的象征,就连抚摸的动作都这么温柔……好想好想在贴近一些啊。”小星尘痴痴地想着。 西格莉德推门而入:“三位领主,这里有一份来自教国的通讯,你们看……” 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了看像是章鱼一样挂在星尘身体上,触手还不断摩挲她皮肤的煤球,又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星辰…… “抱歉,我忘记了应该先敲门。” 西格莉德后退半步,把门带上,而后郑重其事的轻敲大门。 重新打开大门后,煤球和星辰已经分开,她若无其事地把通讯记录内容递了上去。 路禹接过卷轴快速过了一眼,然后头皮发麻。 “这是教国的信息渠道?” “据说是一位信使潜伏在黑尸会内察觉到问题不妙,连夜逃出来报的信,真实可信。” “塞拉,给光辉院发信息,再度确认。” 通过只有塞拉知晓的通讯法阵通道,路禹竟然直接与现任教皇安东尼奥联系上了,他们原以为会是随便一位光辉院成员出面。 安东尼奥面色凝重:“很高兴你们直至此刻都保持着如此谨慎的态度,通讯法阵通信便捷,但同样容易被窃取,修改信息,若是以后需要联系,我希望将以信使辅助,以减少风险。” “我知道你们想确认我们是否再度验证信息可靠性,教国在黑尸会的三个卧底全部在得知信息之后逃离,而只有一人平安回到了教国,其余两人均以自己的血,昭示了自己对光辉之神的忠诚,也映照出了那些人的卑劣与险恶!” “如今各大学派的领袖均支持与黑尸会现任领袖布朗尼合作,布朗尼将会提供他所知道的灵体操作知识,而死灵魔法将由他自行保留。各大学派领袖将会承认死灵魔法的存在,并认可它们学派成立,并逐步合理化他们的部分‘过激’举动,同时他们也要求死灵魔法师不得大规模制作杀戮,自行约束。” 三煤球打破脑袋都没想到事情会是这种发展,原以为黑尸会在莎拉、卡尔登这两位先驱接连死亡后,余下残党只能零星地活动,掀不起太大的风浪,可他们居然一转与之前和自己搏杀的学派联合了? “那个叫做布朗尼的现任黑尸会领袖是怎么回事,他就不怕莎拉和卡尔登返回之后清算他的僭越举动吗?”塞拉急了,她比谁都清楚这两者合作会引发多么大的波澜,整个梅拉都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剧烈动荡。 本身黑尸会还具有打破学派垄断的属性,莎拉的控制下,他们以这种方式吸纳了大量对学派不满的魔法师,可以说与路禹棋盘上的泽尼尔与塔妮娅遥相呼应,一正一反动摇学派统治。 可现在,被诏安了? 安东尼奥回答道:“这是教国内部机密,但现在告知你们也无妨,梅拉似乎出现了一个极其凶残可怕的召唤师,在莎拉与少数几位领袖交流时,她曾称呼那个召唤师为‘除自己之外的另一位先驱者’。” “这位不知名,目的未知的召唤先驱疑似与黑尸会产生了冲突,黑尸会那两位消失已久不再阵中的先驱大概率已经被它杀死,而布朗尼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知晓的这个信息,不得而知。总之,他这么做,似乎是笃定那两人无法返回后,亲自下的一局大旗。” 路禹只觉眼前迷雾重重,回想起杀死莎拉和卡尔登的过程…… “难道是当时他们激战过程中还有其他黑尸会成员亦或者死灵在现场,因此两人的死亡信息得以被操控死灵的布朗尼挖出来?” 安东尼奥一声叹息:“如今梅拉四大国,梭伦内战愈演愈烈,三家态势已成,可见未来会持续僵持;科德佐恩皇帝昏悖,主动出击海妖致使损兵折将,深陷贵族指责,国家动荡;斯莱戈如惊弓之鸟,疑心海妖时刻袭击领土终日惶惶,持续布防北方。” “而这三国国内各权利阶层均与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怕,学派一旦施展偷天换日的举动,不消三四年,黑尸会与他们所施展下的一系列残暴举动便会消失在历史之中,所有惨死、枉死之人再无公道可言,皆可被粉饰为‘时代残酷’,‘天灾所致’。” “可这不是天灾,这是人祸!”安东尼奥愤怒地嚷了出来,“欲壑难填,人祸胜于天灾十倍!” “教国,将带头反对黑尸会以死灵学派的形式名正言顺于梅拉行走,我们心中的光不允许此等秽物与我们同享这片大地的富饶,我们身后的子民不允许沾染鲜血的暴徒被三言两语涤清身上的罪恶,这是我们的神明庇护的土地,决不允许腐烂的行尸玷污!” “我深知你们秉承着劳伦德大人的意志偏居一隅,只为行内心所信奉的理念与信仰,与教国恐已有冲突,但在这件事上,我恳请你们知悉,并稍作协助。” 也许劳伦德带出来的人都带着一股奇怪的正气,安东尼奥这株以“稳”闻名的参天大树,光辉院那群始终以教国着想的智者们,竟在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 这片大地,仍有正气,那是他的延续。 哪怕与学派的虫豸们硬钢,也要把黑尸会彻底拉下马。 路禹飞快回复:“我赞同教皇陛下的看法,死灵魔法乃是世界进化所孕育的知识与流派,知识没有对错,只看使用的人究竟是谁。” “黑尸会必须死,死得不成体系!如果他们都能堂而皇之站在学派之列,那真是可笑至极!” 路禹没说的是……这件事操作得当,将会大大加速这群旧时代学派的土崩瓦解。 虽然教国始终没有把矛头指向学派,只是单纯对黑尸会发难,但他们已经嗅到了机会。 今晚的加更依旧处于叠加态,究竟是加,还是不加呢? (本章完) 579.再度召唤萨耶尔 如今的绿荫领已经培养出了一只约一百人的召唤师小队,掌握了两个拟态召唤模板的他们正面对抗自然是孱弱,但对特定区域进行侦测、防御却十分好用,接连挫败了数次泽尼尔信使侵入的行动。 正面的交锋彼此不相上下,软实力上的交锋同样难分胜负。 塔妮娅的亲民招牌耸立,民间号召力强悍,作为第一个举起旗帜的人,她积累了大量的追随者,据信绿荫领总人口目前已经超越了泽尼尔治下,曾经只是权利边缘的梭伦南境被她大范围开垦,这一次秋收真正落实到位的减税让对梭伦失望到极点的国民们第一次感受到了信用为何物。 泽尼尔有贤名,又紧随着塔妮娅一同举起了分享知识,启发觉醒者的大旗,在自己占领区内深得人心,加之此前一举攻破罗德米尔皇城,入住梭伦的壮举,可以说是声名远扬,拥趸无数,中高阶魔法师对他都抱有厚望。 米莱总结道:“这个混乱的时代寻常人的追求其实很简单,无非是有个归处与吃饱饭,塔妮娅与泽尼尔愈发激烈的对抗需要最基础的统治区域稳定,因此均有了明显的让渡福利迹象,这是一个极好的苗头,一切正如领主们所推测的那样。” “一团死水的环境被搅动,才会出现改变的希望,作为那根撬动局势的两根杠杆,泽尼尔与塔妮娅都已经进入了自己的位置,即便我们不做推动与引导,他们背后不断迭加的势力都会推动着他们不断地开启竞争赛道,直至有一方在这场不能停下的内卷中倒下。” 改变的风已经吹起,考虑到不久之后教国就会明牌反对黑尸会,并且带头喊出了黑尸会不得存在的口号,路禹也不再卡着塔妮娅的脖子,而是把一部分自己的召唤经验,璐璐的火属性魔法经验交给了绿荫领。 得到这份大礼的塔妮娅好奇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慷慨,但考虑到当前自己与泽尼尔的角力已经开始,她也没有多想,让部下亲自运用一番后,便推广了下去。 自从开始这个计划的第一天,塔妮娅便知道自己脖颈上束缚着一根锁链,那是晨曦领对自己的影响。 想要摆脱,并完全地拥有自由,定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国度,就需要博弈。 “现在还不是挣脱的最佳时机,假意顺从能得到更多。”塔妮娅默默握拳,“总有一天,掌握了民意,以此基础再度兴盛的绿荫领,会把晨曦领纳入自己的版图,你们也会被我系上锁链!” …… …… 距离教国开团还有些时日,路禹一头扎进了当初被霍古整体搬运而来的凡妮莎小屋内,他需要找到能够稳定承受魔力的媒介,以便愉快地召唤出老师与萨耶尔。 一众召唤学徒还是第一次被允许进入这处神圣的场所,作为自家两位领主的老师,她的故居在每个人心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此虽然众人都好奇地四处张望,但却始终把手缩在口袋里,不敢乱摸乱碰,生怕打乱了这里的布局与构造。 “这种普通的日记怎么样?”璐璐举起一本没有什么学术价值,纯粹记录生活内容的日记本,“凡妮莎亲笔写的,与她确实有渊源。” “我们之前用萨耶尔的卷轴召唤,卷轴碎成了粉尘,我不认为一本日记能比受过魔力滋润的卷轴还耐揍。”塞拉直接否定了璐璐的想法。 不过路禹倒是觉得凡事都值得一试,在与薄暮确认过该本日记内容均誊抄临建存档于大藏书馆后,他毫不犹豫以此为媒介启动英灵模板。 英灵模板在享用了路禹的魔力后……鸽了,顺带着还把日记本烧成了灰烬。 毫无反馈的召唤路禹已经许久未曾品尝了,模板召唤每次都会有保底让他习惯了有付出就有收获,但英灵模板显然有些特殊。 作为上个时代末期还算能用的少数召唤流派,他保留了一些上个时代召唤的特色,已读不回,吞魔力不返还,真是原汁原味。 薄暮、小泥巴、蝶骨等人都是新时代才开始入召唤大坑的,对于之前的召唤仪式如何折腾魔法师只是有所耳闻,还未亲自目睹过,当看到贵为召唤先驱的路禹都只能召唤空气,不由得大开眼界,同时也愈发钦佩路禹与欧尔库斯。 这么离谱的召唤仪式,两位先驱居然都能挺过来,还共同对召唤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小泥巴打趣道:“至少在召唤这一点上,十分平等,先驱来了,媒介不对也只能召唤空气。” 她不出意外地被薄暮揪住了耳朵,“嘶嘶嘶”地喊疼。 “日记本不符合媒介引导要求,那这件衣服呢?”璐璐拿出的是凡妮莎衣柜里的一件纱衣。 纱衣同样无法过关,又一件凡妮莎的纪念品化为灰烬。 塞拉喃喃道:“看来至少需要有魔力流动的基础,或是附魔产物才能承受住媒介沟通形成的威力。” 路禹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顺着路禹的视线望去,塞拉心跳怦然加速。 璐璐也觉察到了什么,她迟疑道:“水晶棺?” 作为当初萨耶尔保护凡妮莎身体所制造出的棺木,它被萨耶尔精心锻造、刻画,内嵌了大量的法阵,以维系凡妮莎无法苏醒的身躯,后期前往梅拉时,因为不便移动,这具水晶棺便被他埋入了小屋地下,直至路禹他们“搬家”才最终起出。 “可是,这些魔法都是萨耶尔前辈亲自布置,那这应当算作他的作品,召唤仪式究竟是会把萨耶尔前辈唤来,还是凡妮莎前辈呢?”薄暮陷入了沉思。 “好问题,实践会告诉我们答案。” 考虑到这次召唤的成功概率会很高,众人先把水晶棺抬到了室外,确保溢出的魔力不会摧毁小屋后,路禹正式引动魔力。 作为实操者,路禹清晰地发现,这一次召唤与之前两次失败时的感受颇为不同,召唤初始,冥冥中便有什么气息与自己联系到了一起。 召唤仪式光芒大盛,魔力如洪流般自虚空坠入,现场狂风凛冽。 “成功了?” 路禹面露难色,他艰难地补充着飞速流失地魔力,试图控制好逐渐崩坏的仪式,然而这只是徒劳,数秒后,刚才声势浩大的召唤仪式化作一团烟气,消散了。 “为什么?”塞拉不解地问,“水晶棺毫无疑问承受住了降临时的威力。” 路禹一边恢复着魔力,一边回味着刚才临成功前最后一刻的怪异感受。 “塞拉,璐璐,你们对法阵比较了解,检查一下水晶棺上的法阵刻画,如果我猜的没错,它不全是萨耶尔的手笔。” 果不其然,璐璐在水晶棺之下发现了显著不同于萨耶尔的刻阵风格,联想起凡妮莎在笔记中传授的知识,可以断定,这是她的杰作。 “仪式媒介必须为独属于媒介沟通英灵,这种有着多人印记的,同样无法正确引导出英灵,并且……”路禹缓了口气,说,“很有可能会被错误降临的力量反噬,我刚才险些被老师和萨耶尔的气息直击,还好……” 薄暮赶紧记载下这要命的关键点。 “还好是老师,不愧是老师,如果是我们,刚才是不是……”一旁的小泥巴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随着风险,谨记,谨记,所有的召唤模板运用时都需要怀着谨慎的态度。”路禹松了口气。 璐璐心有余悸:“这么说,以后运用英灵召唤的人,必须百分百确认该媒介为单个英灵属物,一旦有误差,就……” 璐璐触手在笨龙身上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笨龙十分配合地倒地抽搐,好像真的被割喉了一般……谁教他的? “可以这么说,但我觉得,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控制。”路禹看着水晶棺陷入了沉思,“也许只是我的熟练度和能力不足,只要寻找到合适的方法,没准真的可以同时降临出老师与萨耶尔。” “即便你能成功,怎么携带呢?”塞拉提醒,“伱总不能背着水晶棺到处走,有事了就喊凡妮莎和萨耶尔出战吧?如此看来,英灵模板最合适的媒介是那些能够随身携带的英灵遗物,但同时,能随身携带也就意味着这份遗物能被抢夺……啧啧,我能预见到未来召唤师为了独享英灵毁掉同一个英灵遗物,或是掠夺他人遗物的景象。” 凡妮莎与萨耶尔留下的小件遗物不多,两人已经到了无需依仗外物的地步,自然不需要花里胡哨的附魔,审视了一圈,他们的藏品虽多,但竟都是一些一次性召唤的遗物。 “不对,有一件东西绝对可以稳定召唤萨耶尔!”璐璐突然叫了起来,而后径直夺走了身体控制权飞回自己的房间,在堆满藏品的角落里一阵翻找。 在看到那个镌刻着无数藤蔓纹路,黑紫色的盒子后,路禹和塞拉恍然大悟。 璐璐用触手轻轻摸索着盒子上方凹凸的纹路,感慨道:“这是引导我正式学习精法的宝物,也是我快速崛起的源头啊……萨耶尔,您其实也是我的老师。” 最后一次返回梅拉,虽对人与事都颇感绝望,但萨耶尔实在太爱凡妮莎了,为了她,即便内心再别扭,他也分享了不少知识给梅拉的众人。 只不过,能够启蒙精法的关键知识他却在与当时精法学派的冲突后收了起来。 被他们的愚蠢与卑劣所刺激,萨耶尔分享了,但又不是完全分享,他用自己铸造刻画的收纳盒将精法知识埋入地底,他不再做出选择。 知识究竟会被暴虐卑劣之徒获得,掀起腥风血雨,还是会被心怀正义之人虔诚地学习、守护,一切看缘。 这个历经风雨,兜兜转转仍在晨曦领的盒子,也许正是长期召唤萨耶尔的关键。 聊天室内的力量和塞拉激动万分,身体控制权又一次回到了路禹手中。 “做吧。” “召唤他。” 两人的话让路禹深呼吸,一切都是驾轻就熟,身为先驱的他轻而易举引动了召唤仪式,而那股直抵天穹之上,搅动虚空的魔力是如此地强横,围绕路禹身旁的每个人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某个强大的意志开始凝聚,而他的力量……与煤球三人组所能输出的极限吻合。 来了,近了,魔力洪流中传来了某个遥远的声音,像是喃喃着谁的名字。 紫色的盒子上方,虚幻的身躯逐渐凝实,他从虚无中一步踏出,模糊了虚与实的界限。 他满头白发,脸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沧桑与一次次内心遭受打击后逐渐冷漠下去的脸庞,眉宇中散不去的悲伤与苦楚书写着他至死未能弥补的遗憾。 苍老、死气沉沉的萨耶尔就这么静静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他一言不发,手捧着那枚塑造他,召唤它的媒介盒子,凝视着煤球。 许久许久,他轻声说道:“这就是它所带来的,缘分吗……” 与青年时期无情冷漠的萨耶尔不同,已经经历太多太多的萨耶尔说话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潺潺流水,拂过每个人的心头。 他不再张狂,不再嚣张,所有的情感均内敛到了灵魂深处,唯有对凡妮莎发自内心的爱仍然停留在他那写满了悲情的脸上。 “这只是投影,一切皆虚……但,能与你们相遇,也算是满足了我的一个执念。”萨耶尔说,“谢谢你们解决了我留下的浸染,谢谢你们……让凡妮莎得以解脱。” “你们称呼她为老师,那么自然也是我的徒弟……只是,如今的我能帮你的并不多。”萨耶尔活动了过分老迈的身躯,苦笑着说。 就像是垂垂老矣的克洛伦斯,再强大的英雄都无法抵抗肉体的腐朽。 就在大家打算对这位传奇说些什么时,路禹突然开口。 “我想知道,凡妮莎老师是否还有能够承受大幅度魔力的遗物留存于世间?” 老年萨耶尔为之一愣,他的目光穿透了虚空,像是抵达了极为遥远的某处。 很久很久,他以不确定的语气说:“似乎……有那么一件。” (本章完) 580.杀光他们 在众人的翘首期盼中,萨耶尔突然改口,他摸着胡子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在投影赐予他的破碎记忆中寻找着有用的部分。 “我给你四个地址。” “四个?”路禹疑惑了。 “凡妮莎与我相处的时间里,基本没有单独制作过魔具,因此那个时期可能留存的器具大概只有一件。”萨耶尔说,“它没有名字,是一颗心脏,也可以被称之为晶核,是凡妮莎试图推开灵体换躯大门的尝试,她试图创造一个完美的人偶,以适配任何灵体,但最终被验证后废弃。” “我能知道你们的验证方式是……”塞拉有些好奇,因为数百年前灵体实质化的记录基本没有。 “哦,你们应该知道的。” “我们?” 煤球三人组愈发困惑,但突然,路禹恍然大悟。 “你是说,月刻结界的克洛伦斯?” 萨耶尔微微点头。 在场的人头皮发麻,哪怕是过来旁听的西格莉德,以及还没有时间和萨耶尔插上话的法古塔尔都是如此。 兜兜转转,像是某种奇妙的缘分,将一切再度联系在一起。 “当年,我们在探索更高位阶魔法时进行了很多假设,日记中应该记载了我们猜测未来灵体实质化的详细内容,与今日发生的十分相似,而为了论证那个观点,我和凡妮莎四处寻觅一个拥有极高魔力浓度的区域,最终,我们碰到了克洛伦斯的分身。” “凡妮莎一眼就看穿了克洛伦斯分身只是一个做工精良的人偶,但她同时也诧异于竟然有人也能与她一般把人偶技艺堆高到如此地步,于是便顺着克洛伦斯分身的指引进入了他的黄昏城。” “在那里,我们看到了他的轮回,也见到了在极高魔力浓度下,短暂离体,进入人偶躯壳中进行‘转生’的灵体。”萨耶尔说,“但那是有缺陷的过程,每次转生都会损失部分记忆,在一次次损伤之后,灵体是否能被称之为原来的‘我’已经是个哲学命题。” 萨耶尔注视着听到这段历史一脸厌恶的须臾。 “就像是她,她究竟是克洛伦斯的分身,还是一个独立的自我?” “我就是我,路禹为我命名,而我为自己而存续,挣脱了他的枷锁。”即便面对的是萨耶尔,须臾依旧用力地强调着这一点。 眼看萨耶尔越聊越跑题,路禹赶紧把话题拉回正轨:“心脏在哪,总不会还在月刻结界内吧?” “科来大陆西南侧,有一片规模略小一些的大陆叫做波尔吉斯,我和凡妮莎在那里遇到了一位一心渴望踏入高阶人偶师殿堂的学徒,在见识到凡妮莎的技艺后,苦苦追寻着我们的足迹。” “凡妮莎听闻了他屡遭学派打压的遭遇动了恻隐之心,把那枚在她看来无用的心脏送给了学徒,还传授了他一些方便进阶的知识,他的名字如果我没记错……乌尔卡鲁姆,他是一个人类,如今应当已经亡故。” 路禹默念了几遍,却发现一旁的薄暮已经贴心的记录好了萨耶尔所说的内容。 “可您说要给我们四个地址?” “波尔吉斯是最有可能获得这一时期凡妮莎遗物的切入点,其他的三个地址基本与早年的凡妮莎有关。我想你们应该知道,她在与我相遇之间足迹遍布各地,在这期间,她其实留下了不少物件,只不过这些东西对她而言完全不值得特地记录,只是在劝说我分享知识时才会频繁念叨……” 三个地名与相关人名经过萨耶尔思索后念叨而出,煤球得到了一份能够获取老师遗物的明确指向图。 西格莉德取来地图,路禹惊讶地发现,他们是要朝着亚斯的方向前进,因为凡妮莎踏足过的最远一处,竟然在亚斯更北方。 如果他没记错,那里是亚斯本地描述中极为危险的的浩瀚炎砂,而这处沙漠需要翻阅数座大雪山后才抵达,极寒与高温,两种极端在这里相互碰撞,令本地人颇为震撼。 “年月久远,这些物件如今究竟是什么模样无人知晓,我劝你不要有太高的期待,即便是做工精良的魔具历经数代人持之以恒的折腾也会成为废品。” “你不希望再见见凡妮莎吗?”路禹反问。 萨耶尔噎住了,虽是投影,但那双浑浊的眼睛也亮起了肉眼可见的渴望。 这是一种能够贯穿每具投影的情感。 “需要我的时候就召唤吧,如果是为了凡妮莎,我不介意成为你的打手。” “别想熘了。”法古塔尔绷着脸踏步而来,本就壮硕至极的他踏地前行,声若擂鼓。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你这傻逼!” 法古塔尔与自己喜欢的人族女人朝夕相处,而他对人类文化确实颇有涉猎,这一句十分有力的傻逼看来是他对各种族骂架提取出的精髓之一。 粗鄙,但好用。 “你应该清楚我已经死了,对着一具投影寻求一个结果,没必要。” “你真是和以前一样油盐不进啊。”法古塔尔哼了一声,“别忘了,我还活着,就在晨曦领住着,我完全可以让路禹不召唤凡妮莎。你不是投影吗,那就保持冷漠,保持高傲好了。” 萨耶尔嘴角抽搐,两位传奇就这么直勾勾地对视许久。 “抱歉,还有,谢谢。” “听不见!”法古塔尔故意贴近萨耶尔的投影,侧耳大吼。 “抱歉,还有,谢谢!” 法古塔尔畅快地长舒一口气,接近六百年的折磨所留下的阴影与郁气,在这一句话逐渐消散。 能让萨耶尔这样的人物老老实实地低头,也只能是法古塔尔了吧……毕竟同时代,同战力的怪物。 萨耶尔消失了,众人却还在回味着英灵降临后发生的种种,一切如梦似幻。 法古塔尔一直目送着这位老友离去,这才缓缓转过身,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煤球。 “怎么了?” “不,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法古塔尔说,“虽然很突兀,但是……英灵模板的存在就意味着,所有生灵的信息都在世界意识处留存对吧?” “推开永生大门虽好,但渴望真正死去又该怎么办呢?”法古塔尔感慨,“萨耶尔这样的人,应当不喜欢被人当做召唤物呼来唤去吧,即便只是投影。” 路禹默然良久,仰望天穹:“看来,不只是我想到了这一点啊……” …… …… 教国阻止黑尸会转为学派存续引起了轩然大波,这份由光辉院主导的行动,其意志受到了来自教国内部的抵触。 即便是教国,许多势力与人都与各大学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黑尸会成功转换身份带给他们的是“灵体操纵之术”的上层分享,这是可能实现延寿与永生的关键。 虽然只是“可能”,但没有人能抵挡这份诱惑,与之相比,黑尸会之前的累累罪行根本不算什么。 站在山巅之上的人不在乎血流成河,他们只在乎自己。 这是魔力潮后,教国内部第一次出现明显分歧。 安东尼奥表现得极为强硬,反对者迅速被审判庭带走,这场来自教国内部的清洗震惊了梅拉的所有人,这个以教义与信仰凝聚而成的国度已经许久没有如此大规模的动作了。 想要启程寻找凡妮莎遗物的煤球被这一突发事件拖住了,塞拉敏锐地察觉到了安东尼奥如今所面临的难题,但她却没有办法施以援手,只能期待光辉院众人动作能够迅速一些,狠一些,不要给自己留下后顾之忧。 哪怕是放出已经被劳伦德关进笼子里的“异教审判”大帽子,也不能让教国因此乱起来。 夜已深,两只触手各自扒拉着一只史来姆的煤球睡得正香。 “冬冬冬。” “冬冬冬!” 眼见毫无反应,西格莉德破门而入,摇晃着还在睡梦中的三人,急吼吼地嚷嚷:“出事了,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啊……谁来袭击晨曦领了吗?”睡迷湖的煤球三人组只有路禹醒了过来。 “教国……” “教国?” “教国两位大主教被暗杀了!” 睡意全无,路禹浑身颤抖,刚刚醒转的塞拉怔住了,下一秒,她揪住西格莉德的衣服。 “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米来刚发来的消息,大约在午夜之前,光辉院的两位大主教,一个在自己的家中中毒,虽无性命之忧,但却仍在治疗。另一个在临时会见异族领袖时被自杀式袭击,当场割喉,暗杀者在那之后立刻自杀,没有给任何人逼问幕后指使者的机会。” 听到两个大主教的名字,塞拉怒火熊熊燃烧,他们都是曾经带着自己在教国内玩耍,教授自己知识的引路人之一。 “开始了吗……学派看样子真的疯狂了。”路禹说,“永生的诱惑力真的太大了,让他们拒绝这份能够更进一步,探索更高层次魔法奥秘的力量,做不到的,人性如此。” 教国的阻止导致民间对黑尸会的声讨一浪高过一浪,学派并不在意这些虫子的呐喊,但他们不能不在意教国强硬的态度。 作为一个宗教立国的庞然大物,拥有庞大信徒基数的教国足以让麾下的每一个普通人变成愿意以各种方式袭杀学派魔法师的炸弹。 而这些信徒中魔法师基数也不少。 意见的激烈碰撞以反对派的失败告一段落,几乎所有试图为黑尸会转圜的势力都遭到了光辉院的镇压,安东尼奥甚至不介意有人质疑他重蹈覆辙,重启“异端审判”大旗。 到了这一步,光辉院这群主导教国的人与学派的矛盾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迫切渴望着“永生”的魔法师们已经用脚站队,教国反倒成为了那个异类。 安东尼奥这群人有着劳伦德同款的正气,却没有学到劳伦德的手段,也没有想到学派会这么疯,这种耿直a出去的结果最终导致了矛盾彻底爆发。 哪怕是劳伦德都不敢直接点爆的学派争端终于摆到了明面上,而且一上来就是暗杀这种卑劣至极的手段。 人人都知道是学派干的,但谁又能实锤呢? 塞拉疯狂思考着,这场头脑风暴从深夜直至天明,却没有个好的解。 “倒是有一个方法能解决这场危机。”路禹说。 “什么方法?”塞拉连忙问。 “黑尸会让诸多魔法师疯狂的不过是操纵灵体的手段,它也是以此拿捏着学派,令各个魔法师癫狂。”路禹提醒,“这份力量,你也有。” 塞拉像是想到了什么…… “你可以释放出一部分知识,当然不能便宜了学派那群人渣,必须是破碎的,能够验证部分,却无法复原全貌的。” “然后,借他人之口怀疑黑尸会没有完整的灵体操纵之术,只是待价而沽,钓鱼学派。” “如此一来,矛盾就会变成学派与黑尸会,我们最好还是让这两条狗继续咬。” 塞拉迟疑道:“可……黑尸会有完整的灵体操纵之术啊。” 路禹啧了一声,平时这么聪明,怎么现在不灵光了呢。 “他要怎么证明自己的灵体操纵之术是完整的呢?” “我们可以要求他现场自证,我相信,掌握这份技术的人在黑尸会中仅有寥寥数人,应当只是当初莎拉任命的那些高层。” 熟悉路禹思维方式的路路心跳怦然加速,但随即跃跃欲试:“你的意思难道是……” “不是有个说法是,一位诡异的,异大陆魔法师杀死了莎拉,解决了卡尔登吗,这个身份很不错,我相信每个魔法师都愿意相信,能解决死灵魔法师的人手中掌握着格外强大的力量,以这个身份现身,趁着他们自证……” “杀光他们。”路禹说,“永绝后患。” 对付这种混乱的局势,不需要搞什么弯弯绕绕,产生问题的根源是黑尸会,那只要黑尸会的高层死绝了,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塞拉认真地说:“路禹……从莎拉之后,我发现你有些变了。” “变了吗?”路禹问,“不也挺好吗?” 581.你是第三个,但你看上去最容易杀 这是劳伦德死后,路禹等人再一次返回教国,对这里一切了如指掌的他们知晓该如何避开遍布教皇城内的眼睛。 没有人知道,晨曦领的领主已经被光辉化身领进了教皇塔,拾阶而上的三人想到的是当初与劳伦德在这里度过的最后岁月,而这些纷乱的思绪也都随着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再度沉落脑海深处。 教皇安东尼奥,光辉院派来的七位代表静静地注视着路禹,等待着他将自己一身伪装卸下的一刻。 然而路禹没有,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直接切入主题。 此时,包括光辉院的所有人终于知道,为何晨曦领不愿意在法阵通讯中直接道明自己的方案,这是一份绝不能有失,更不能泄露的绝密! 光辉院众人脸上的褶皱不住颤抖:“这样做,是否……” “现在的灵体操纵之术仍有许多不足,但那渺茫的希望却能让每个魔法师发狂,尤其是垂垂老矣之人,他们是断然不会允许有人熄灭这一线生机,黑尸会有恃无恐便是看中了这一点。” “这是莎拉留下的隐患,而它正在以此撬动更大的混乱。”路禹冷冰冰地说,“全都杀死,问题迎刃而解,操纵灵体的魔法,即便存在,也不能在此时,被掌握于那群人手中。” 让教国发出邀请,选择中立场地,一网打尽,这个做法实在太过大胆,计划若有偏差,教国自劳伦德时代积累的辉光便会蒙尘,这让众人都有些犹豫。 “不需要我们出手,有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他是一个异大陆的魔法师。” 话音刚落,光辉院便有人诧异道:“你是说,传闻中杀死莎拉的那个诡异魔法师?” “我们领地内的巨龙与他接触过,他的强大远超想象,而他所追求的只是知识,狩猎莎拉与卡尔登只是顺道而为,一旦让他知晓黑尸会仍然掌握着他所不知晓的灵体操纵术……” 商议只持续了短暂的一小会,安东尼奥向着路禹重重的点头。 “这是必须的暴力。”他如此说,“即便神明,也会宽恕我们的狡诈与背信。” …… …… 学派间不知何时起流传起了关于黑尸会的质疑声。 “黑尸会真的拥有完整的灵体操纵之术吗?” “应该是有吧,之前黑尸会领袖莎拉可是以此将教国、梭伦都打得有些狼狈的,七阶魔法师在那些恐怖的灵体面前都只能饮恨。” “莎拉有我自然是相信的,可据说莎拉已经死了不是吗,否则布朗尼也无法接手黑尸会,成为领袖,我对于他究竟获得了多少莎拉的知识深表怀疑。”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会不会,布朗尼其实没有完整的知识,只是在诈我们?” “我们没有一个人知晓完整的死灵魔法,而黑尸会也从未向我们展示过那份力量……” 原本只是由部分学派成员进行的小规模讨论,却因为教国使者的到来愈演愈烈。 私密接触中,教国向各大学派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们可以缓和对黑尸会的强硬态度,更可以默许黑尸会转型为死灵学派,但必须有资格分享灵体操纵的相关魔法,同时,教国要求验货。 安东尼奥使者说话条理清晰,铿锵有力,在与学派领袖接触期间反复强调风险,让各大学派心中泛起的滴咕愈来愈大。 不需要教国主动提出,学派自己先坐不住了,再三与布朗尼为首的黑尸会交涉后,最终得到了想要的那个回答。 “十日之后,法古塔尔城外浸染废墟遗址,黑尸会将会展示部分知识。” 知悉消息的塞拉长舒一口气:“看来一切和我们预测的一致。” “现在我只担心黑尸会的高层不会到齐。”路路说。 “不需要到齐。”路禹平静地说,“黑尸会之所以能和学派坐下来聊,无非是因为他还掌握着数量庞大的死灵造物,只要黑尸会愿意,学派就必须付出大量的代价才能获得想要的知识,到了这种需要付出的环节,学派各大阵营自然畏缩不前,无法形成整体。” “只要我们杀掉一群优秀的死灵魔法师,寻常黑尸会成员还能驾驭这么多死灵造物吗?”路禹冷哼,“没有了对等的威胁,各个学派的魔法师会和他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谈吗?恐怕只会把余下黑尸会成员抓起来,折磨着,撬开他们的嘴,掏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十天过得很快,做了一些小准备后抢先一步抵达法古塔尔城附近的三煤球就这么静默的等待着,期间路路则是不断地推测着能够解除煤球姿态的药剂——她做了多次尝试,然而却是徒劳。 塞拉和路禹倒不像是当初那么急躁了,习惯了三人同处,以及这具异常耐揍的躯体,日常的不便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法古塔尔城,当初各族击退浸染之后也是在这里举行的和平庆典吧……现在想来,貌似才过去了两年多,但是感觉,那晚上的美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看着远处的魔力轨迹,知晓魔法师已经在聚集的路路开始数人头,数着数着,她突然感慨了起来。 “法古塔尔城貌似还是黑尸会那位布朗尼选的,应该是觉得选在教国的地盘上,如果出了任何意外,会让教国名声受损,最终不得不投鼠忌器?”路禹说,“他考虑得很周到。”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打理着羽毛,满脸娇羞的那位美少女,三煤球默契地开口:“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动身了。” …… …… 布朗尼眼皮跳得厉害,心也没来由地有些闷。 在与冷着脸,保持着高傲态度的教国特使握了手后,他捂着胸口回到黑尸会的阵营之中。 面对属下的问候,布朗尼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但那股压抑在心头的紧张却始终不散。 “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啊,只是给这群旧时代的落魄魔法师表演罢了,怎么会怯场呢?” 接手黑尸会,将原本保守的黑尸会成员赶尽杀绝后,布朗尼成为了名正言顺的三代领袖,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大场面型选手,但此时的反应却让他颇为不喜,就像是身体在提醒他内心仍留存着无法更改的弱点。 今夜访客格外多,这处被浸染肆虐后一直未曾重新修缮的废墟遗址聚集了来自各个学派的顶尖魔法师与学者。 在黑尸会质疑论出现后,担忧受到欺骗,致使愿望落空的魔法师们便一直渴望着一个能够平息内心忧虑的证明。 约三百位魔法师将废墟围了起来,他们静默着,等待黑尸会展示那份能推开长寿与永生大门的伟大知识。 一位将自己以长衫兜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魔法师穿过有些拥挤的人潮,推开了站在前方的教国特使团,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残垣断壁构成的“舞台”前方。 】 没有人阻止,今夜魔法师来得太多,互相都不认识,他们看着这突兀的身影,只觉得是另一学派阵营的魔法师不懂规矩,虽是心中不喜他靠得如此近,却也懒得理会他人家的事,只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事关重大,黑尸会演示灵体剥离、操纵之术的只能是最得莎拉信任的布朗尼——当然,这是以现在而言。 踩在残垣断壁之上的布朗尼挥了挥手,手下便把被蒙着眼,束缚着手脚的一只男精灵带了上来。 布朗尼看到了距离自己颇为接近,带着一张龙面具的奇异魔法师,本想令他稍微退后一些,但身旁精灵的挣扎令他不得不分神。 伴随着他的手死死地扼在男精灵脖颈之上,那份垂死挣扎的尽头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涨红且一点点发紫的脸。 布朗尼向着周围的人朗声道:“之所以选用精灵,是因为在我们在实验中发现,拥有魔力基础的灵体更为强大,这样子展示才能更直观。” “鉴于最近谣言纷起,认为黑尸会试图欺骗梅拉的诸多魔法师,现在,我将正式向你们昭示剥离灵体之术,这将是你们踏入永生的第一步,请仔细……看好了……嗯?” 布朗尼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直视不知不觉走得更近的龙面具魔法师:“我能理解你的求知之心,但这样的距离,对你而言并不太安全,也对远远围观的其余魔法师不太友善,请你后退。” 警告无用,龙面具魔法师沿着废墟而上:“布朗尼,第三位黑尸会领袖,此前第一位为死灵先驱莎拉,第二位为另一位死灵先驱卡尔登。” 一股寒意从布朗尼的脚底升起,直窜天灵盖。 先驱,这个词是莎拉从一位异常诡异魔法师口中所知,她也因此正式确认了自己为死灵先驱。 这个词在整个梅拉都无人提及、知晓,可却在这里突兀地被抛出。 “我对付的前两位都是先驱,他们都格外棘手。” “憎恨世界,憎恨生者,将死灵之术钻研极致的一代先驱莎拉。” 身上的伪装齐刷刷脱落,龙面具随风起舞,与黑夜同色的可怖身躯显露在每个人的视线之下。 “第二位卡尔登更是令人胆寒,他掌握了你们无法想象的‘情感’之力。” 布朗尼将手中的精灵用力扔向煤球,大喝一声:“它就是那个怪物,快杀了它!” “他们都很不好杀,有着与先驱这一身份对应的强大……你是第三个,但你看上去最容易杀。”路禹狞笑道,“该你了,布朗尼……哦不,是黑尸会的你们。” 现场的学派魔法师显然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布朗尼慌张的神态,隐约觉察到了这个面目可憎之物的威胁,澎湃的魔力海潮升起。 “你真的太嚣张了,今日是学派魔法师齐聚,你竟然找死找到这里了。”退到人群中,又以死灵造物庇护的布朗尼突然笑了起来,“能杀死莎拉大人与卡尔登又如何,难道你能对付这里所有人?” “九阶魔法师也做不到,你这个自大狂!” “你可能误会了什么。”凭借着鬼魅的身姿在一众魔法中穿梭躲避的路禹冷笑,“我不打算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我只是想杀死你们。” “另外……我也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带来了一些你十分熟悉的东西。” 夜空中,幽光乍现,感受到来自后方的凉意,学派魔法师们纷纷回头。 不知何时,大地、天空,灵体涌现,他们破碎、扭曲的姿态令人作呕。 “虫群”之中,灾厄之翼以双翼环绕自己赤裸的身躯,像是个害羞的孩子,一只又一只灵体受到她的操纵,奔涌向前。 布朗尼目瞪口呆:“你……你……” “死灵魔法,我也会。” 眼看着身前的煤球呼唤出缝合而成的灰灵,布朗尼崩溃地大喊:“你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塞拉故意捏着嗓子说,“当然是你们黑尸会的送葬人。” 现场乱作一团,数量庞大的灵体虽然无法对在场魔法师制造太大的伤害,但对于死亡的恐惧却令他们本能地有所退缩,以至于发现路禹在屠杀黑尸会高层时这才集体反应过来。 路禹还没有胆量面对一众高阶魔法师的围攻不动如山,等待塞拉的触手硬生生将一名黑尸会高层的心脏捏碎后,他便急速后退。 伴随着满天落羽,一个被黑色丝织物包裹的方盒子跌落路禹身前。 “小灾厄,杀了他们!”路禹触手一挥,指向教国方向,“沽名钓誉之辈,该死。” 灾厄之翼双翼释放出朦朦胧胧的灰气,十余支灰灵受到驱使,迅速将教国特使团包围。 “嚣张的家伙,就凭这些不堪一击的灵体也想祸乱此地!” 学派魔法师看见路禹又一次扑向黑尸会,急忙扑身向前,打算护住“永生”的钥匙。 也是在此时,他们诧异地发现,黑色织物包裹的盒状物释放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是……召唤仪式的波动!” “小心!”布朗尼大吼出他隐匿的一个关键信息,“这个家伙还是一个召唤师!” 仪式结束,苍老的男人用冷漠的双眼注视着这处混乱的场地。 “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路禹提议:“你可以让人变得少一些。” 582.我老了,不代表你们变强了 萨耶尔没有直接动手,而是轻声颂唱了几个无人知晓的古怪音符,已经要将魔法释放完成的数名学派魔法师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及时止住身形,急退。 借着这个空档,萨耶尔穿越混乱的战场与路禹汇合。 “怎么了?” 看见本该大开杀戒的萨耶尔回到自己身边,路禹一脸诧异。 “除了这些家伙,还有其他人。”萨耶尔言简意赅的提醒,“小心,他们来了。” 三位一体的煤球感知能力超群,但即便萨耶尔提醒,他们依旧无法用魔力察觉到异常,直到灾厄之翼操纵的最外层灵体如泡沫般碎裂,魔力光粒像是夜空中的萤火虫般飞散。 黑暗活了过来,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了幽邃,它正在推进。 远处的星空晦暗,由零星火把与晶石构成的照明通路似乎被一头巨兽吞咽如腹中。 光在消失。 “发生了什么?”塞拉语气不再轻快。 璐璐那师承自萨耶尔的精法也无法穿透那层如墙体般合围向废墟的黑暗,魔力、意识的洪流在此停歇。 混乱让学派魔法师无法意识到这一诡异的情形,直至黑暗将一位魔法师与他所对抗的成群灵体吞没,直至静谧如幕布将这处混乱之地彻底笼罩。 “异大陆魔法师还有援军,小心身——!” 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异常,急忙示警的他还未来得及说全,声音便戛然而止。 学派魔法师、黑尸会警惕地望向逐渐吞噬着周遭视界的黑暗,靠近路禹与萨耶尔的数人虎视眈眈,打算抢先一步拿下制造这份黑暗的罪魁祸首。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突然从外围出现的危机令他们不得不小心审视当前己方的站位,思考下一步该如何处理。 “很多生灵,数量不亚于在场的学派魔法师。”萨耶尔感叹,“可惜即便你们合体也无法为我提供九阶的魔力,不然我应该能看得更远。” 路禹连忙问:“为什么我们无法感知到他们?” “他们所使用的手段很诡异,能够抑制魔力流动,你们释放出的魔力触须被这份奇异的力量欺骗了。” “禁魔或者更次一些的抑魔魔具?”塞拉问。 “无论禁魔和抑魔的道具,想要形成范围性的覆盖都会很明显,可惜的是,我看不到这群人有手持这种器具,他们更像是在驾驭着这股力量。”萨耶尔说,“小心了,他们看起来要开始进攻了。” 话音刚落,黑暗中幽光乍现。 能作为使者出现在这里的学派魔法师都非等闲之辈,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式各样的魔法便迎着黑暗中闪烁幽光的方向轰去,静谧瞬间被打破,爆鸣声此起彼伏,那是魔力划破空气剑指黑暗的暴躁旋律。 由静转动只一瞬间,路禹随之出手,迎着一位黑尸会高层的魔法贴身而上,无视他的攻击,硬生生撕断了他施法的手臂,而后将其裹于身前,抵挡下了来自其他几位学派魔法师的攻击,这位倒霉的黑尸会高层几个呼吸间变灰飞烟灭。 大混乱再度开始,虽然不知道第三方出现的势力究竟来自何处,但“乱”正是路禹所渴望的。 萨耶尔横在可能打扰路禹通杀黑尸会高层的必经之路上,阻隔战场之余仔细观察着向黑暗中延伸的那些魔力,突然,他皱起了眉头。 “这种手段……”萨耶尔喃喃,“难道……” 处在路禹所在区域内的学派魔法师根本无法阻止他追杀黑尸会高层,煤球之躯给予的超强肉体令他能够承受着一票七阶魔法师“洗礼”,这等骇人的姿态让远处的学派魔法师急了。 延寿与永生的道路绝不能断绝! “别挡道,你这个臭老头子!” 还未冲至面前,领头的学派魔法师便挥动双手,将雷电元素凝聚于手中,虚空中浮现的青紫色雷球与之遥相呼应。 萨耶尔伸出如枯枝般的食指,轻轻掂了掂自己的额头,将其锁定的雷球应声碎裂。 数位学派魔法师联手释放的各属性魔法已近萨耶尔身前,他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声像是一双大手,紧紧捏住了他们的心脏,揪心、烦躁的情绪一齐涌现。 待到他们从这短暂的失神中恢复,原先释放出的魔法不知为何已然消失于无形。 像是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将刚才短暂的一瞬抽掉。 “伱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家伙看上去有些……眼熟?”一位增援过来的学派魔法师看着萨耶尔的脸陷入了沉思,“我好像见过他。” “眼熟什么眼熟,黑暗中有敌袭,那个怪物又在杀戮黑尸会,现在是你愣神的机会吗,谁阻挡我们的永生之路,死!” 萨耶尔一边咳嗽,一边说:“这个时代魔法师素质还不错,至少有七阶了,但是魔法的运用却如此稚嫩,看样子只是得到了魔力潮的馈赠,你们并未将那份馈赠转化为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一个召唤物也配评价现在的魔法师?”学派魔法师们的魔法蓄势待发,打算一击必杀。 “看你的模样看上去是通过落后的召唤仪式实现召唤的英灵吧,如此老旧仪式下降临的你能做什么?”学派魔法师们讥嘲道,“也许你在你所在的那个时代确实登顶了巅峰,但现在,你什么也不是,你甚至只能以腐朽的躯体与我们战斗。” “确实,浪潮奔涌向前,前浪总会势弱,后浪总是势强,此乃世间发展规律,无可违逆。魔法亦是如此,古老的我们能引以为傲的也只有古老,你们终将超越我们达到更为接近于‘起源’的境界,感受到更高层次的力量……” “但是……” 迎着如雨点般落下的魔法辉光,萨耶尔再次将手指按在了眉心,他那始终微眯的眼睛一点点睁开。 直视萨耶尔目光的魔法师像是目睹了……群星坠落! “我会给你留一点魔力,以路禹你的恢复能力,应该够用了。” 路禹、塞拉、璐璐都听到了萨耶尔传来的声音,他们还在懵圈,下一秒煤球身躯中积攒的魔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而走,沿着召唤仪式的通道注入萨耶尔的体内。 超大号的抽水泵让三煤球险些变成了煤球干,正如萨耶尔所说,他真的留下了一点魔力让三人不至于进入魔力干涸的虚弱状态。 路禹从未受到如此考验,他全力调动自己引以为傲的恢复天赋,鲸吞周遭的魔力。 “快点,你快点,我的触手没劲了,这个人撕不动!”璐璐连忙催促,“啊,疼疼疼,没魔力庇护,这个躯体原来这么脆弱吗,好疼好疼!” “我在,我在,这要时间,塞拉,你帮我一起扭弹幕啊,我没办法分神了,萨耶尔到底要干什么,需要这么多魔力!” 远超八阶魔法师极限存储量的魔力进入萨耶尔躯体只是一瞬间,即便是召唤物,除开路禹那批怪胎,任何模板召唤物都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输入,而萨耶尔却是云淡风轻地笑纳了。 满天辉光在萨耶尔的视野中变得缓慢,周遭的一切速度都慢了下去,声音被拉长,运动近乎静止。 “我虽然老了,但这不代表你们变强了。”萨耶尔始终缓而慢的语气骤然高亢,他昂起头,眼睛中似有星辰之光在闪耀。 “你以为你们是谁?”萨耶尔问,“或者,你以为我是谁?” “即便落后一次,两次魔力潮,你们仍然只能跪服于我为这段历史投下的阴影之中!” 魔力爆发,以萨耶尔为圆心,狂躁的魔力洪流向四周席卷而去,但由倏然间停滞,瞬息间,一块静谧无声的领域形成。 挑衅萨耶尔的学派魔法师愕然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与外界的联系,这片虚无的“场”内,萨耶尔傲然而立。 “领……领域?” “这不是传说中九阶魔法师才能……” 萨耶尔打断道:“这是你们无知的体现,领域只与魔力掌握力有关,换句话说,越优秀的魔法师,越容易知悉如何将每一份魔力运用到极致,进而形成属于自己的战场,九阶?可笑!” “你只是一个召唤物,怎么可能掌握领域,他最强不过八阶,怎么可能提供出制造领域的魔力!” “你们做不到,不代表我和他不行。”萨耶尔冷漠道,“时代给予了你们如此优渥的环境,而你们却仍如蝼蚁般窥天,从未想过攀登山峰,只是蝇营狗苟……你们,不配为魔法师。” “凡妮莎竟然想把知识分给你们这样的人……你们的存在简直就是在亵渎她给予这片土地的爱。” 萨耶尔神情狰狞:“你们这样的人能活着,她为什么不行,该死!” “你们都该死!” 魔力无法调动,领域内的所有魔法师看见了从萨耶尔体内释放而出的绚烂光流,他们无法做出像样的反抗便被光流席卷。 在这迷幻的光流中,有人的意识骄阳下的积雪,一点点融化,化作虚无;有人的意识被容貌狰狞可怖的怪形之物捕捉,以尖牙利齿啃噬;有人一次又一次被从深渊中钻出的巨物杀死,又再度复活,迎接下一次死亡。 躯壳完好,意识却在迷幻中支离破碎。 在外人眼中,不过眨眼之间,仍在向萨耶尔发动攻击的学派魔法师们便突兀地倒地,再也没有起身。 路禹知道只要给萨耶尔魔力,他就会变得离谱,但是他没想到能这么离谱。 老迈的残躯还能控制领域,甚至他已经到了只能运用幻觉瓦解敌人意识,而无法发动精神领域全部力量的地步,仍有如此威势…… 巅峰时期,萨耶尔究竟掌握着什么样的战力? 想到老师是与萨耶尔战力齐平的人,再想起她那温柔的笑颜…… 这群倒霉的学派魔法师触碰到了萨耶尔内心处最大的遗憾——如果他们能够晚诞生,如果他和凡妮莎的相遇能在更好的魔力环境,是否结局会改变? 他们曾经约定过探索位阶之上的秘密,他们曾经畅想过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之城,也曾思考过进入深海,构筑属于自己的深海宫殿…… 那是上个时代无法被圆的梦,是他们再强大也难以以一己之力书写的故事。 “明明你们可以创造更多奇迹,探索更多的可能性,为什么还要做这么愚蠢、肮脏的事情,不可饶恕!” 伴随着萨耶尔恐怖至极的情绪波动,领域再一次扩张,二十余名学派魔法师,以及从黑暗中走出,正在用奇异的抑魔之力与学派魔法师打得难分难解的数十名怪人都被吞了进去。 “萨耶尔,克制,我无法再提供下一次领域展开的魔力!” “弱小,弱小!”萨耶尔咬着牙,肆意地杀戮着,同时也在回应路禹,“三人之躯,同行日久,却仍旧无法共同开启九阶之路,你们的默契,你们的魂灵仍不协调,让我遗憾!” 外人看不清领域内发生的事,路禹却看得真切,这群平均七阶的魔法师释放的魔法连萨耶尔的身都没能沾到,便被萨耶尔肢解,牵引至自己身旁,化为己用。 三煤球看呆了,操纵灵体制造混乱,却不小心被圈在领域之内的灾厄之翼把脑袋埋起来,以翅膀遮挡视线瑟瑟发抖,生怕被萨耶尔波及。 布朗尼也看呆了,他已经被三煤球的触手捆住了四肢,灵体对煤球的啃噬毫无作用,甚至有倒戈向煤球的趋势。 “你……不,不要杀我,我和莎拉与卡尔登不一样,我掌握的知识不多,你夺走无用!” 背靠萨耶尔,路禹安心地开始了自己的审问。 “你凭什么敢与学派接触,怎么确定莎拉和卡尔登已死的!” 看布朗尼支支吾吾,塞拉毫不犹豫反拧布朗尼的手臂。 见过煤球手撕其他黑尸会高层的暴戾举动,布朗尼不敢犹豫,连忙回答:“梦,一个梦!” “我连续两天晚上做了一个诡异的梦,梦境中,我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女声,她反复向我强调死灵先驱已死,而且梦境中我还看到了你杀死莎拉与卡尔登的景象!” “为了确认我所想,也为了能让黑尸会在我手中发展下去,我就公开与学派接洽……如果莎拉大人还活着,她一定会出面,反对我的举动,可她没有,从始至终没有,所以我断定……那个梦境就是启示!” 三煤球愕然,这个回答与他们所想的从灵体中得到启示截然相反,充斥着一股寒意。 如果布朗尼所言非虚,那谁在给他启示? 世界意识? 不可能,他甚至不是先驱,凭什么得到意识的垂青。 “知道的我都说了,请你放过我,我愿意奉你为主!” 路禹鄙夷地注视着布朗尼,他突然想起临死前只对世界有恨,坦然结束一切的莎拉…… “莎拉怎么会选择你这样的人做首领……” “召唤师阁下?”布朗尼不清楚眼前的煤球为什么这么说。 他的身躯被贯穿,血流如注,却不致死 “你让我恶心……原本想给予你莎拉同样的待遇,看来你不配。”路禹用力将布朗尼甩进萨耶尔的领域内。 “萨耶尔,给他一个美妙的死亡……要最美妙的那种。” (本章完) 583.走向台前的禁魔教派 眼看着布朗尼进入萨耶尔的领域之中,为求永恒的魔法师们急了眼,他们奋不顾身地扎进领域之中,试图将布朗尼抢救出来,然而这也只是在领域之中多留下几具尸骸。 莎拉、卡尔登、布朗尼,接连三位领袖被路禹所杀,尽管布朗尼连先驱都不是,但路禹自觉与黑尸会,不,也许是与死灵魔法师真的有着奇怪的孽缘。 对于黑尸会,煤球没有仁慈可言,到场的黑尸会高层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他们撕成了碎片,伴随着最后一位求饶的黑尸会高层被拧断脖子,贯穿心脏,又被路路的火焰焚烧为灰尽,他此行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延寿与长生的大门此时还不能向这些学派废物打开! 只有少数学派魔法师意识到了在场的黑尸会高层都被路禹斩杀一空,更多的则是疲于应对逐渐从黑暗中踏出的诡异魔法师。 在与这群魔法师交手时,他们总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魔力的流动不稳定,释放而出的魔法会在空中解体,像是有一双能够干扰魔力的大手在操控调整着一切。 混乱蔓延得太快,在场的学派魔法师不再把注意力放在路禹和萨耶尔身上,黑暗又一次侵蚀,将学派魔法师逼退进废墟之中。 萨耶尔看见这群废物各自保存实力,因此导致被节节压制败退,冷笑连连,愈发认为当年的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他们不配享有自己的知识。 “你们三个,小心些,这些人能够干扰他人释放出的魔力,即便已经形成为魔法,也能以略加干涉,令它解体崩坏。”萨耶尔提醒,“他们运用的虽然也是魔力,却产生了抑制魔力的效果,有意思。” 这个形容让路路一愣,她突然想起了米来曾经给他们送上的一份报告,该不会…… 路禹问:“你们觉得怎么办,再杀一些学派魔法师,还是一走了之?” 萨耶尔插嘴:“你们太弱了,无法让我使用第二次领域,其他的魔法我不保证能庇护你们从这群奇怪的魔法师下全身而退,他们不弱,而且很克制传统魔法师。” “你们的路还长,面对未知,应当保持谨慎。” 萨耶尔的投影说出了一句颇像是老师凡妮莎才会说的话,这让煤球为之一愣。 路禹看向一旁的教国使团,他们仍在小心对付着灾厄之翼派去的灵体。 为了让教国能从这次事件中脱身,路禹和安东尼奥设计了袭击使团的剧情,但教国使团对此一无所知,只有这样,反应才逼真。 路禹主动靠向使团一侧,还残存的灵体全部被灾厄之翼呼唤至身旁,这一动作迅速吸引了所有学派魔法师的注意。 萨耶尔一马当先直扑黑暗,他轻声颂念着奇诡的音符,声音所及之处,黑暗泛起阵阵涟漪,隐匿于黑暗之中的魔法师忽然转头,对着同伴释放了魔法。 伴随着音律扩散,范围内的魔法师都陷入了短暂的恍忽之中,维持的黑暗开始四分五裂。 黑暗溃散,在无法目视前方的墨色之中,远方的光亮隐约可见,天穹之上的星光再次闪烁。 萨耶尔又一次把手指放在了自己额头之上,但却突然顿了一下,看了看煤球的状态,不满地啧了一声。 “尘埃与泥土,听我号令。” 阴影中的魔法师忽觉大地晃动,仿佛此时身处海船之上,四周波涛汹涌,低头一看,方才发现,大地隆起,无数泥土化作的手臂死死拽住了他们的脚踝,像是要把他们拖入深渊般使着劲。 路禹自然知道萨耶尔不满什么,但他们真的快被吸干了。 老年萨耶尔对战风格大开大合,也许对他而言那是很普通的损耗,但对其他魔法师…… 煤球之躯轻松地穿越被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圈子,沿途阴影中虽有魔法师挣脱了束缚想要阻止,但在发现自己的魔法敲击在煤球之躯上擦起了一片火花,毫无后效后,登时头皮发麻地呆立原地。 教国使团在看到乌压压的灵体与那个诡异的煤球扑向自己时,本以为是必死无疑,却不曾想对方只是为了逃路,而且其召唤物所开辟出的通道竟然就在自己身后,一时间大喜过望,纷纷动用自己全部魔力,夺路狂奔。 一枚火球在教国使团尽数脱逃后从天而降,灼热的气浪即便是逃出老远的使团成员也能清晰感受到,而这枚火球的目标赫然是跟随在教国身后冲出的学派魔法师们。 连带着阴影中的人一起,大量的魔法师在这威势惊人火球之下不得不携手防御。 “这一个火球,我很早之前就想送给你们了。”尽管学派魔法师们无法听到,但路路还是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来日方长,别死得太干净,我们迟早还会见面的。” “萨耶尔呢?”已经离开危险区域的塞拉忽然问。 路禹说:“刚才他似乎说要给我们获取一些信息,然后就……” 话音未落,萨耶尔的身影便于远处浮现,而他的身后赫然漂浮着一个人型的轮廓。 萨耶尔将人随意地甩到路禹身前,而后粗暴地按住他的额头,轻声念叨了一句“虚幻”,逐渐的,被俘获的魔法师眼神中的光彩一点点暗澹了下去。 “问吧,趁着他的意识没有彻底被我的魔法击碎。” 路禹这才反应过来,问:“你们是什么人?” “禁魔……教会。” 熟悉的名字勾起了煤球三人组的回忆,路禹第一次得知这个名字还是在科来,未曾涉足梅拉大陆的他还与塞拉讨论了禁魔教派理论的可笑程度。 第二次则是禁魔教会在塔妮亚的绿荫领内四处起势,俨然有让塔妮亚后院起火的派头,在他们与泽尼尔的压力下,塔妮亚最终选择了由路禹给出的那条道路。 本以为在魔力潮开始之后,天地巨变,魔力浓度骤升,魔法师地位再次得到稳固,禁魔那番言论能蛊惑的只剩下寻常人,只会在未来持续式微,最终悄无声息地消失。 但是看今天他们袭击学派魔法师所动用的人数以及规模,煤球三人才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有多离谱。 “你们有多少人?” 塞拉直切重点,今天到来的学派魔法师绝非泛泛之辈,即便因为禁魔教会所动用的魔力操纵手法从未见过,但若无对应的实力,也绝不会在初次交锋中不落下风。 “很多,很多……追随信仰者,无惧天威!” 即便在萨耶尔粗暴的精法袭击之下,这位教派成员仍然骄傲地喊出了一句像是镌刻在他意识深处的口号。 这个回答并没有提供一个准数,但是根据先前包围学派魔法师使者的威势,路禹也不难猜测出,禁魔教派确实在梅拉根系茁壮,只不过,一次都未曾显露于人前。 如果说塔妮亚提供的信息准确,那么这群来自异大陆的魔法师,自从上一次魔力潮无法返回自己故乡之后,便蛰伏了下来,暗中将自己的教义与理念编织为网,以此暗中吸纳对现状不满的魔法师。 在绿荫领内大范围活动,进入大众视野,也许就是他由暗转明的第一步,只不过被路禹的提议恰好瓦解了,又被魔力潮打乱了进程。 “你们实力最强的魔法师,是什么位阶,又有多少人?” 禁魔教派的魔法师嘴巴微张,嘴角与眼角均渗出了鲜血,都囔了好一会,伴随着萨耶尔加重魔力,浑身颤抖不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五叶草……生于大地,沐浴甘露,直面天光……” “八阶……不……九阶……八阶……” 在破碎的话语中,禁魔教派的魔法师颤抖的身子逐渐没了生机,倒落地面。 煤球三人在聊天室内面面相觑,一边赶路,一边交流了起来。 “五叶草,像是个代称,大概率就是五个人了,至于位阶,恐怕他作为被吸纳的一份子,确实无从得知,只能道听途说。”路路判断。 “他们应该在学派中有耳朵,知晓这次展示的具体时间与地点以及可能到场的人数,制定了一次规模不小的围剿。”塞拉猜测,“不过他们显然是小看了学派,漫长的积累总有底蕴,逼急了那些使者必然会鱼死网破……等等,这么说,这也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有资格与学派对抗?” 路禹倒是显得很平静,两人对禁魔教派的议论,他没怎么插嘴,这让塞拉很好奇。 “你不说说看法吗?” “恕我直言,他们只是宗教骗子,没什么好在乎的。”路禹说,“他们与欺骗你父母的那群小宗教唯一的区别就是其领袖掌握了梅拉魔法师不曾知晓的抑魔手段,并且实力更强一些。” “但归根结底,他们战斗依然使用的是魔法啊。”路禹不屑道,“禁魔教派,他们的理念与追求就写在名字之上,但是他却始终手握着那份被他们定义为‘禁忌’的力量不松手……抱歉,这很好笑。” “还记得他们传教时描绘的愿景吗?” “没有魔法就不会存在压迫,每个人都能幸福生活的理想国。”路禹嗤笑道,“他见过那样的世界吗,没有魔法就人人平等?放屁!” “如若他们能够一路顺利地赢下去,最终以此理念统治整个梅拉,构建出无魔的社会结构,那身为统治者的他们呢?”路禹问,“他们的魔力谁去控制?我可不认为他们到了那一步会自愿放下手中的力量。” “他为什么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因为一旦错过了这个关键时间节点,他就有可能要再等百余年。”路禹提醒道,“我们暗中推动的塔妮亚与泽尼尔,旧学派体系的混乱,都有可能造就辉煌时代重新开启的奇迹,哪怕是持续时间短暂的小辉煌都会让和平光景重临,他们许诺的愿景对于渴望安定,和重新有了晋升机遇的魔法师便毫无吸引力,因此他们急了。” 仍未被驱散的萨耶尔默默地聆听着,嘴角带笑,却什么都没说。 路禹的话让塞拉又一次回忆起了小时候发生的事情,联想到这群人突然的活跃,以及急不可耐搅乱局势的做派,内心的那缕火苗再次熊熊燃烧。 诚如路禹所说,禁魔教派只是个喊着口号,自私自利的集合体,宗教外衣合理化自己行径,打着为了构建美好明天洗脑无知者的怪胎。 如今他们不甘寂寞走向正面,大概率是要破坏掉影响他们发展的拦路虎,可那恰恰是大多数希望得到的短暂安宁。 “野心家,总是令我感到恶心。”萨耶尔的话为这段讨论落下了注脚,“希望他们能和学派魔法师打得头破血流。” 回到晨曦领的路禹正式与萨耶尔告别。 “下一次召唤,应该是我找回凡妮莎老师的遗物后了,我答应过,就一定会为你实现。”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对着投影许诺。”萨耶尔的语气中有了不少人气,他那苍老的脸上浮现着欣慰的神情,“多把目光投向身边的人吧,你们生活在一个能推开永生大门的时代,应当爱别人,也爱自己。” 在萨耶尔身躯暗澹之刻,他用只有路禹能听到的声音说:“为什么要做选择题?” 路禹愕然地抬起头,可萨耶尔却已经消失无踪,只剩下召唤的盒子静悄悄地躺在地上。 “怎么了?”路路看路禹迟迟没有反应,问。 “没……”感受着体内的另外两个意识,路禹下意识回答,“没什么,什么都没有。” 凡妮莎之后是萨耶尔吗…… “怎么感觉你们都说了一样的话啊。”路禹叹了口气,但同时也在认真地思考着那个曾经困扰了他许久,最近却逐渐变得清晰的问题。 似乎是从杀死莎拉开始,路禹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变了,原先的某些坚持已经松动,那些从到达这个世界后依旧横于心中的各种小疙瘩正在因为时代变迁以及日积月累消失。 584.第一次吃瓜 “什么,你们又要出远门?”给煤球斟茶的西格莉德手一抖。 “回收凡妮莎的遗物对目前的我而言是优先事项,我相信你也看到了英灵模板的巨大运用前景,而我不认为这样的模板只有我们掌握了。” 西格莉德不解道:“可目前梅拉似乎只有你掌握了数个模板,其余人连一个都没探索出。” 书房内被一同叫来旁听的召唤组成员集体瞄向了蝶骨,而她也顺势举起了手,提醒道:“拟态召唤的摸索,其实是我迈出了第一步……” 路禹用触手卷起茶杯泯了一口,舒坦地呼出一口黑雾,旁边的史来姆忙不迭尽数吸走,好似那是什么宝贝,这让路禹虽感诧异,但也没多说什么。 “正如蝶骨所做的那样,渴望探索召唤之力的人总会误打误撞之下寻找到某个关键契机,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庞大的基数下,总会有人发现其他模板。” 路禹接着说,“须知,英灵是上个时代,召唤师为数不多还能运用的靠谱召唤形式,许多人在进入新时代一定会以此进行尝试,我相信,不久之后,英灵模板的秘密将不再是秘密,而起决定性作用的‘遗物’则会被各个召唤师想尽办法获取,甚至是……销毁。” “我不能赌其他大陆的魔法师每个都幸运负数,新时代总会造就新的传奇,应时代洪流而生的人绝不可能只有莎拉、卡尔登。” 西格莉德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也没打算阻止自家这三位尽职尽责的领主出行,只是习惯性追问罢了。 “去吧,去吧,不过和上次一样,请事先规划好各个小组在你离开期间需要做的事情,这样我也方便管理。” 路禹把一沓卷轴交给了薄暮,原本正在用翅膀和小泥巴的尾巴“缠斗”的她眨巴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他的触手在薄暮脑袋上揉了揉,又顺手捏了捏还和松鼠大尾巴纠缠在一起的小翅膀,笑着说。 “这是我最近总结的一些召唤经验与心得,鉴于你是目前晨曦领第一,也是唯一一位成功召唤血肉战车的人,我很看好你。”路禹期许道,“你的理解能力应当在其他人之上,尽量和他们分享你的思维。” 虽然已经在晨曦领生活许久,但是看到路禹这么爽快地交出自己的知识与经验,那几乎毫无保留的姿态,仍是让蝶骨感慨万千。 即便是在辉煌时代,也没有多少个魔法师能如此康慨吧? 知晓路禹要再次出远门,第一时间找上门的自然是杰弗里。 与奥尔加一同管理着森精奴隶的他每天过着十分悠哉的生活,随行而来的海鸟一只只都在众人的投喂下白白胖胖,若非杰弗里阻止,它们下一次出海能不能顺畅起飞都是个问题。 杰弗里不是一个思想顽固的人,晨曦领对待森精奴隶的方式很快被他所接受,入乡随俗他做得很好,毫无不适。 对大海格外亲近的他还屡次前往海边,因此结识了不少深绿海族的海妖,同属一个阵营,还有着丰富的海上旅行经验,杰弗里闲暇时诉说的故事让久居一片海域的深绿海妖大开眼界。 虽然才来没多久,但杰弗里人缘混的极好,让煤球都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知名海上向导,情商和人际关系处理都无可挑剔。 “需要我的帮忙?” 常年在海上行走,杰弗里对于冒险充满了热情。 只不过,这一次路禹却选择了拒绝。 “这一次的路线我还算比较熟悉,而且相较于其他地区,梅拉前往科来的航线其实仍未断绝。” “没断绝的意思是,还很密切?”杰弗里大感震惊。 “毕竟梅拉的魔法师实力比较优秀,因此许多航线仍有安全保障,听我的信使说,呜噗城前往科来的航线,从魔力潮开始后,损失率只在百分之二十。” 如果是在和平时期,一条航路的船只损失率达到这个数字必然会被称之为死亡航线,引来冒险者调查事故缘由,但在魔力潮,这个损失率实在太友好了,毕竟古威尔前往临近大陆都有近四成的损失率。 “等等……你谈到航线损失率,难道你要跟随远洋船只横渡大海,可你不是拥有巨龙吗?”杰弗里大惑不解。 路禹拍了拍史来姆的脑袋,为杰弗里接满了一杯橘子味的浆液,顺手递给了他,这才不急不慢地说。 “晨曦领有一片原本是地下矿洞的区域,在魔力潮之后,魔力自矿洞天坑喷涌而出,高浓度魔力引发了结晶现象,将矿洞周围化作结晶林,这你知道吧?” 杰弗里点头:“西格莉德小姐带我参观过,并且告戒我不要太过深入,因为越靠近矿洞核心区域,魔力浓度就越高,甚至产生过天然魔力燃爆,十分危险。” “那算是晨曦领唯一一片禁区,至今矿洞深处仍在喷吐魔力,源源不断,规模时大时小,像是间歇泉。” 路禹拿过史来姆餐车上的刨冰,淋上史来姆汁液吃了起来。 大冷天吃冷饮,这让身为森精的杰弗里无法理解,但秉承着来了新地方,就多尝试新事物的念头,他也向史来姆餐车索要了一份。 碎冰划过喉咙,寒意顺着喉管直抵胃部,透心凉。 虽然有路禹的守宫趴在大理石茶桌上释放出一阵阵暖意,但这处露天茶亭仍是享受着冬将军带来的“清凉。” 心冷,皮肤也冷,只一口,杰弗里就不太打算继续下去了,他忙问:“这和巨龙有什么关系?” 路禹视线投向了天坑所在方向:“最近,那里发生了一些值得他留意的现象。” 因为魔力潮引发的地震而崩碎的大地上形成了数道可怖的伤痕,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后,大部分裂谷都积满了水,遍布青苔,隐约可见些许生命力顽强的虫子在随时有可能引发燃爆,魔力富集的谷底活动。 而还有些许裂谷已经晶簇丛生,这是高浓度魔力实质化后的产物,不同形状的晶簇从岩壁上破土而出,将幽暗的谷底点缀得闪闪发亮。 好消息是,这些晶簇不具备二号召唤物的侵蚀能力。 坏消息是,晶簇扎根过的区域,土地已经脆化,若不经过一番改造,未来很长时间都会寸草不生。 这片晨曦领唯一的禁区内,两头巨龙紧闭双眼,仔细地感受着来自天坑深处的魔法流动,以及岩体的运动状况。 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数日之久,沉默一直蔓延于两人之间,并非他们沉默寡言,专注中的巨龙总是容易忽略外界的时间流动。 首先醒转的是霍古,他磨爪子的声音让法古塔尔也睁开了眼睛。 “什么感想?” 法古塔尔踩在裂隙丛生的天坑岩体边缘,俯视着深不见底,仿佛直通深渊的天坑深处。 迟疑许久,他说:“奇妙的力量。”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法古塔尔补充道:“我掌握着大地与草木之力,因此对岩体内的力量流动,大地之下的地层运动十分敏感,那是一股自下而上升起的‘力’,隐藏……不,我认为是过于庞大的魔力抑制了它的运动,因此它如今只是缓慢地泄露着。” 虽然描述得相当模湖,但霍古却郑重地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你的属性亲和更适合找寻隐藏于大地之下的秘密,像我,只能感觉到升起的魔力中有什么在引发地层崩溃,大地碎裂。” 法古塔尔歪着脑袋,双手抱胸:“可那究竟是什么……我只能感觉到,它向地层施加了一个向上的推力,像是要挤开坚硬厚重的土地,喷涌而出……唯一可以确定,它不是纯粹的魔力。” “这一点我认同,与抑魔力量相似,是基于魔力的基础而诞生的另一种力量,但是目前为止,它似乎只展现出了‘上升’这种特性,这让我思考,它是否是以某种矿物的形式存在于地底深处。” 巨龙的好奇心上来了,霍古向路禹报告了这件事后就不再离开天坑区域,两头不惧燃爆的怪物日夜寻找着答桉。 路禹也不打算去打扰霍古,他深知能勾起巨龙好奇心的事物不多,这能成为他们抵御衰朽的养分。 得知自家领主又将离开领地,各组组长们纷纷上门,或是汇报工作进展,或是趁现在请示工作方向。 推开路禹书房大门的朱蒂丝和奥尔加捧着一个蓝球大小,黑不熘秋中透着些许绿的“滚滚”。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离开晨曦领前你可得先看看这个宝贝。”奥尔加的活力一如既往,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她的语气总会让你觉得干劲十足。 “这是?” 这个像是水果又像是熟菜的大个头塞拉和路路都未曾见过,但路禹总觉得似曾相识。 朱蒂丝忙介绍:“领主大人还记得塔妮亚的商队第一次到达晨曦领时所售卖的那枚奇异的种子吗?” 朱蒂丝这么描述,路禹倒是想起来了,商人们向萸草推销那枚不知名的种子,萸草好像是张口就要白嫖,最后成交价格也是让黑商闻之落泪。 “我如果记得没错,那群商人说,这是个麦子的种子?” “我们种出来的是一根藤,也许是魔力潮滋润的缘故,长得很快,而且结出的果,基本都是这么大,不过因为没有人知晓它究竟是什么,所以也没人敢吃。”奥尔加说,“最后我把它破开,分别喂给了猪、牛、一头打晕抓回来的魔物,都没有事,然后……我亲自上,吃了一大口。” 奥尔加美滋滋地舔了舔嘴角:“棒极了,沙沙的,又甜,汁水又充足,实在太美味了。” 路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触手轻敲瓜皮,而后用力将其一分为二,那让他无比熟悉的红色映入眼帘。 他没有犹豫,凑近嗅了嗅。 “这个味道……太怀念了!” 说着,路禹操纵着身体一头扎在瓜上,像是猹勐啃了几大口,用力吮吸着汁水,感受着沙瓤瓜肉那美妙的滋味,情不自禁长叹一声。 “居然,还能吃上……”路禹像是想起了什么,忙问,“你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植物?” 路路和塞拉连忙说是,而奥尔加与朱蒂丝也确定自己没在书中见过类似的图谱,就连教国出身的修女们也对此极为陌生。 “真好啊……下一个夏天,我们有更美妙的水果消暑了。” “路禹大人,你这是,知道它?” 朱蒂丝啧了一声,提醒奥尔加:“你忘记了吗,路禹大人可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异大陆的,我们这里没见过的水果,在那边也许十分常见……所以,路禹大人,它的名字是?” “虽然略有些不同,但差不多的水果,在我们那叫做西瓜,” 奥尔加一击掌:“西瓜吗,路禹大人,它可是很能长啊,我们只有一枚种子,但是两次耕种后却产出了一地,让人感到神奇,因为您还没尝过,我们之前收获之后就一直存放于冰窖之中保存,现在是否可以……” “虽说西瓜是夏天吃最好,但是尝鲜,应该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合适,安排下去,今天吃瓜。” 捧着瓜,不浪费任何一点瓜肉,煤球把瓜皮啃得干干净净,哪怕是已经没什么甜味的部分也被路路和塞拉舔了一遍。 人生第一次吃瓜,也不知道该吃到哪里才算不浪费的她们闹了个笑话,但是路禹却没有纠正,而是坏心眼地欣赏着。 “好东西啊……又甜,又滋润,果肉甚至能打成汁水,当做饮料,听你说,冰镇起来似乎还更好吃?” “有人还会撒盐在瓜肉上吃,这样会更甜。”路禹说,“总之,它确实是一个宝贝,没想到塔妮亚的商人竟然把这么好的种子卖给了我们……” 路禹看着路路笑呵呵地啃起另一块瓜皮,也开心地说道:“她总是这么康慨呢。” “希望她一直这么康慨下去。” 585.福利院的近况 临行前路禹来到了海边。 薇拉极其热情地迎了出来,一路上兴奋地指着一间间由土木组协助建造的,贝壳造型的房屋赞叹着他们的创造力。 如今彻底归属于晨曦领的深绿海族逐渐开始舍弃曾经的族群称谓,这对他们而言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大多数的深绿海妖都深深认同晨曦领,并感激着这份救命之恩。 路禹的视野中忽然挤进了一大群水母,它们悠哉悠哉地漂浮在半空中,懒洋洋的。 巨大的螺舟斜斜地埋在近海的沙滩上,任由潮水轻轻拍打,从它体内的腔室中,时不时有水母钻出,又快速隐入,像是在以此嬉闹。 “珊瑚!” 薇拉向着前方泡在海水中扒拉自己族人的珊瑚大喊了一声,珊瑚随即摆动触手,体态轻盈的她缓缓飘起,又轻轻滑落地面,像是人一般,以触手支撑地面行走。 “怎么样,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珊瑚激动地说:“从未拥有过如此宁静的日常,没有争斗,没有厮杀,这里的任何人都愿意与我心平气和地交流。” “我见到了会运送货物的狼群车队,那真是一只帅气魁梧的头狼,它是那么的友好,甚至愿意低下头,让我感受它皮毛的触感。” “我还见到了和墨鱼一般喷吐汁液的史莱姆,老实说,我无法想象,这些圆滚滚的家伙竟然能如同仆从般敬业地行动……地面,令我大开眼界。” “我们族群的孩子交到了许多朋友,一位叫做新绿的医生已经带走了两只小水母,作为她的伙伴留在身边,很高兴她们能这么迅速地接纳这群智慧仍然很低,仍在摸索、模仿的孩子。” “螺舟这是?”路禹发现这只身负抑魔特性的海螺似乎一直不曾睁开过眼睛,若非它那下意识摆动的触须,甚至会让人误会它已经死去。 “它已经很久很久没能休息了,与我们共生,而海洋中其他种族的挑战与袭击是如此频繁,以至于它几乎没有放松的空余,如今到达了晨曦领,它似乎十分安心,于是进入了修复时间。” 路禹想起了珊瑚曾经说过的事,有人曾在被邀请进入螺舟内部后心生歹念,大肆破坏,企图拿走携带抑魔力量的宝物,看来那次破坏的损伤一直存在,只不过外部环境恶劣,螺舟必须硬挺着与自己体内的水母们一同向前。 塞拉掏出通讯雕像通知了医疗组,不一会,准备充足的医疗组成员便聚集到了螺舟身边。 “她们也许能帮上忙,缩短螺舟自我修复的时间,同时这对她们而言也是一个了解异族身躯构造,汲取经验与知识的机会。” 珊瑚的身体再度释放出代表喜悦的紫色,在她触手的抚摸下,螺舟缓慢睁开了巨大的眼珠子,一番聆听之后,触须蔓延,将新绿等人轻柔地裹紧了它的体内。 无论看多少次,路禹都觉得这个过程有些解压…… “珊瑚,我还有一些小小的私心。”路禹说。 “私心?” “工匠组最近正在尝试制作抑魔器具,为制作禁魔器具积累经验,因此需要一些抑魔的素材。” 珊瑚身体突然爆发耀眼的白光,周围活动的水母们立时围拢过来。 “去宝库内,把所有的抑魔储存搬出来。” “不不不,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那群什么都想做,什么都想有所突破的混蛋只需要二十余枚珠子就好,他们打算打磨镶嵌在武器之上,再镌刻法阵,最后还打算在那之上尝试‘刻痕’工艺。” 路禹想着就头疼,但是一想到萸草那冲劲十足的派头,他也说不出拒绝,领主不该打击下属的积极性,更何况这群人是如此优秀,且每一次尝试都是在为晨曦领的未来添砖加瓦。 “如果运气好,领主大人回来就能看到我们工匠组的杰作了!” 路禹对于“如果运气好”这句话的理解基本等同于“寄掉的可能性也不小,我需要赌一把”。 虽然这么说,珊瑚还是亲自把三十多枚拇指大的小珠子送到了路禹手中。 “现在的我还无法理解你的工匠们在朝着什么努力,但我愿意相信朋友的每一个决定,请用吧。” 远方海面上闪烁着阵阵蓝光,魔力的波动令煤球和珊瑚缠绕在一起的触手不由得松开,齐刷刷望去。 在海上与水母们嬉戏的深绿海妖回来报告了自己所目睹的一切。 “德弥她们也在搞屠杀那套?” 路禹啧了一声,却也只能一声叹息。 看来海妖们确实有些疯了,面对着海洋中逐渐展现出智慧的新生种,恐惧着重回大海深处的他们为了不让这些新生种快速成长,采取的策略竟出奇一致。 薇拉似乎是观察到过类似的事件,她说:“德弥还算有些节制,她的海妖王国猎杀准则是新生种如果靠近海妖子民,海妖可主动出击,但不得纯粹为了猎杀而猎杀……只不过具体执行上,下面的海妖也许会有些偏差。” “霜雪三岛的海妖就没这么友善了,我听米莱小姐说,他们几乎把霜雪三岛周围的新生种杀绝了,鲜血染红了大海,科德佐恩与斯莱戈的渔民甚至不需要捕捞,只需要知悉洋流动向便能找到成批成批的食物。” 薇拉补充:“根据西格莉德大人制定的标准,我们狩猎时只会对无智慧族群下手,这一点你放心。” 路禹的触手和薇拉的尾巴,珊瑚的触手再度紧紧相握:“不知为什么,现在的我看到大海,总是有些心悸……也许是我多心了,但……晨曦领的这片海域,交给你们守护了。” “虽然我不认为德弥或者某些新生种会想和现在的我们碰一碰,但是……”薇拉自信地说,“如果战争起于大海,我们一定为晨曦领劈波斩浪。” …… …… 院落中烟气袅袅,煮沸的药材噗噗作响,随之弥漫开的药剂气味让正在给一个鹿人混血孩童擦拭受伤手臂的安娜连忙起身,她慌忙跑到炉子边上,刚提溜起药炉,指尖传来的滚烫让她赶紧施加魔力庇护,同时用手指捏了捏耳垂。 一旁的护工腾出了手,穿过摆满了床铺,挤满了人的庭院,接过了安娜的工作。 “院长,实在抱歉,是我没注意火候。” “没关系,大家都很忙,注意点就是了。” 安娜没有计较,也没有埋怨,自魔力潮开始后,起点福利院就成了许多无力负担治疗费用穷苦人的希望地。 贸易大陆科莱这两年同样经历了恐怖的天灾,连月暴雨,连月干旱都是微不足道的小菜,地震、火山喷发、海啸的大礼包让这片大陆一度陷入了正常贸易无法周转的窘境,若非富裕的家境以及周遭大陆丰富的人口资源,许多港口城市估计已经成为历史。 贸易大陆之名依旧,这里的港口依旧日日忙碌,顶着魔力潮的巨大风险,航船如梭,日夜不断,可那些遭灾后无家可归者却无人问津,他们像是抱成团抵御洪水却最终被冲散的蚁群,浑浑噩噩地在重建之后再无自己一席之地的城市中游荡。 一张张卖身契成为了大多数人的最后选择,还有不少人转身没入黑暗,与滋生腐败的土壤融为一体。 博恩城,靠近港口一侧灯火通明,夜夜笙歌,富人权贵们左拥右抱,品茗着佳酿,指点着乱世,而后放浪地在一旁的奴隶侍者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最后心满意足的和衣而去,踩在没有了流浪者的干净街道上,哼着小曲披星戴月回到那温暖的宅子中。 远离港口一侧废屋林立,这些用木头简单搭建的建筑四面漏风,寒冷的冬日即便裹紧了毯子依旧只能瑟瑟发抖。一张草席,一块破布,是生活在这里的人全部的家当,安娜与伊斯科无数次看到他们为了这仅有的物件大打出手,染血当场。 在这里死掉的人会很快被商业联盟雇佣的清道夫收走,这是商业联盟最后的怜悯——不允许瘟疫滋生。 贫民区与港口区的交界地带治安差到了极点,商业联盟的治安官往往只会在中午以及傍晚象征性地巡视一遍,即便目睹到暴乱、打斗也是置若罔闻,他们的存在似乎只是在昭示着商业联盟仍在此处。 起初,起点福利院仍能安稳度日,但伴随着周遭店铺被接连洗劫,他们终究没能幸免。 一个深夜,一群人翻墙进入福利院内,他们甚至没有遮掩自己的面容,面对阻止他们劫掠走药材与食物的护工,他们没有任何敬畏,而是毫不犹豫抽出了武器予以重击。 安娜抓住了好几位袭击者,但在看到他们的脸后,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坐在椅子上久久无言。 暴怒的伊斯科擦拭好了利刃,但却被安娜按住。 “当他们像条狗一样来到福利院求救时,是我们费心费力治好了他们,赐予他们食物,给予他们庇护,而养好了伤的他们却把獠牙对准了我们!” 伊斯科将长剑猛掷在地面,愤怒地推门而出。 安娜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人,但是自那一夜之后,她觉得自己内心中有什么变了。 教国出身的她虔诚地信仰着光辉之神,也仰慕着那如同大日庇护苍生的劳伦德教皇,作为最优秀的传教士之一,她有着教国教育而出的仁善之心,也坚信自己能够以此抚慰那些走进歧路之人的内心,引导他们投身光明。 但这种念头被塞拉神选感慨为“我也希望能一直拥有你这样的内心,希望你能保持得长久一些。” 彼时,安娜无法理解神选的话,但经历两年多的福利院经营,她忽然有些明悟。 伟大的人偶师克洛伦斯临终留下的箴言浓缩了他漫长人生的经验,他像是未卜先知,看尽了这条道路上必将出现的险阻,那是足以让善良为之磨损的衰朽。 没有人能逃过这份诅咒。 安娜是倔强的,她没有认输,仍在坚持着内心的光明,福利院仍旧向所有人张开怀抱。 但是她也许快撑不下去了。 “这是第几次了?”看着送到福利院的那只死去的海鸟,伊斯科皱眉询问。 “伊斯科大人,这已经是三天来的第四只了,看来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的条件,只会……”有护工重重一声叹息,疲惫地摘下防护用具,坐在了地上。 “他们要那么多的药材,我们去哪找给他们,都给了,这里的病人用什么?”伊斯科出离愤怒了,“老弱病残,这里尽有,更别说先前地震时还未痊愈的那群伤患仍然急需用药,这个时候提出这种条件,他就不怕被神明诅咒吗!” “和贵族那边的沟通有效果吗?”伊斯科又问。 “没有,对方称与我们达成协议的几位主要贵族均以不过问此事,很多事项需要重新拟定,如今通讯不通,梅拉大陆的无法给予他们压迫……”护工再度摇了摇头。 伊斯科重重地挥拳擂在墙壁之上,深呼吸,大喘气,许久,他才慢慢开口:“约一下那边,我想和他们当面谈谈。” “谈?你是想去杀人吧。” 安娜的突然出现让伊斯科手足无措,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不该直视安娜的眼睛。 “杀人简单,但是你可想过,他们人远比我们多,即便不针对我们,光是针对这里的病患也足以让我们束手无策。” 伊斯科颓然地低下了头:“是我没本事……如果我能再强一些,就不会被威胁了……” 安娜抱住了伊斯科的脑袋:“没事的,两年多了,我们遇到的困难还少吗,既然之前能坚持下来,现在一样可以。三位大人把这里托付给了我们,虽然现在因为通讯不畅,他们无法知晓我们遭遇的事情,但一旦知晓了……” “虽然打扰你们甜甜蜜蜜不太好,但是我对于你们的现状,确实很感兴趣。” 熟悉的声音令两人愕然抬起头。 (本章完) 今日无更,明日万字 原因与腰有关,自从检查出突出后我对腰的动静比较敏感,经过按摩之后确实舒服了不少,但最近又有些刺痛,还是不勉强它了,休息一天再说。 当然,你们缺的这块营养明天还给你们。 这本书我一直很佛系,也许是这样的缘故,养的人实在不少,我也因此一整年没拿过任何推荐了,基本看的人都是养书的老读者,没啥新增。 这次厚颜无耻求个月票,希望月底能有2000,这样我也能在下个月抽两次起点的奖,说来有意思,我手游抽卡运气一直不错,偏偏作者月票抽奖我从没有被运气眷顾过,也许这也是一种守恒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今日无更,明日万字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6.这是他们的选择 了解了安娜与尹斯科在魔力潮开始后所遭遇的一切便很难不赞许这两人的坚韧。 尽管路禹和塞拉早有嘱托“只做力所能及之事”,但在魔力潮接连不断的天灾之下,看着日益糜烂的景象,伤痕累累的一无所有者,安娜还是无法做到完全无视,她选择了尽自己所能,救一个是一个。 安娜说到这里时始终低着头,因为这明显与嘱托不符,甚至有些自作主张的成分。 但煤球从不认为救人是错事,更不该因此受到苛责,正相反,煤球都认同并欣赏安娜的果断,更欣慰于她的行动力与发自内心的善良。 看着安娜泪目的模样,路禹对尹斯科说:“列个名单给我。” 尹斯科没有明白路禹的意思,愣住了。 “谁直接参与,谁暗中协助,谁为之站台,列出来,写清楚底细。” 当尹斯科将写得满满当当的一整张卷轴交出后,路禹粗略扫了一眼,好几个名字都令他脑海中的记忆翻涌,这是当时离开科来时他们担心福利院吃亏特地留下的一些关系,但如今赫然在了加害者清单之上。 路禹玩味地笑了起来:“有趣。” 他指着清单上最靠前的“疯凯文”问:“就是这个人给你送动物尸体大礼包?” 尹斯科微微点头:“在博恩周边,疯凯文是很有名的魔法师,金钱至上,在掌握了死灵魔法后行事愈发嚣张,由于他不和商贸联合体产生冲突,因此一直都能游走于城邦之中,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又是死灵……”路禹啧了一声,“那这个‘破风者布兰登’这么靠前,你却没有写任何底细,这是对他一点不了解吗?” 安娜惭愧道:“我们只知道他是在天灾接连发生后突然崛起于平民窟,通过不断向穷人放贷积累了一点资本,似乎勾搭上了某个权贵,但究竟是谁,不得而知。” “那就麻烦你们查清楚吧,你们在这里经营了这么久,应该不难吧?” 闻言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尹斯科迅速出门安排。 塞拉用触手为安娜擦去眼泪,看着她憔悴的模样有些心疼:“晨曦领已经走上正轨,我们又多了许多伙伴,而你却从未亲眼目睹过,现在也许是一个合适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安娜惊讶地注视着煤球:“塞拉大人……” 她突然攥紧拳头,微微摇头:“不,如果现在我离开,这些受福利院庇护的人将会再度无家可归,天灾连连,他们脆弱如纸,放弃他们与谋杀无异。” 曾经塞拉便觉得安娜与自己很像,没想到她除了像之外,执着更甚自己。 就在塞拉打算放弃劝说,一切顺其自然时,路禹开口了。 “安娜,做决定前,不妨与我们一起看场表演。” “表演?” …… …… 昏暗的地下室内,一个血肉模湖的狼人被锁链紧紧束缚,紧贴墙面悬于半空,两个用沾满盐水鞭子抽打得快要脱力的人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望向身后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 正值寒冬,但疯凯文却依旧穿着短衫,裸露的肌肤纹着各式各样传闻故事中的恶鬼与凶兽,隆起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那些存在于传说中的怪物似乎活了过来。 桀骜不驯的狼人脸上流露出了恐惧,不知是对栩栩如生的纹身,还是对疯凯文本人。 虽然虚弱,但他仍旧奋力大喊:“你找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也没得罪过你的人,我只是个路过的冒险者!” 疯凯文很享受狼人的态度变化,他一向认为让人畏惧自己是生存的第一要义,尤其是时值乱世。 “放心,没找错人,就是你。” “可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这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个看上去身强体壮,能经得起折腾的试验品,而你很合适。” 说完,疯凯文将手按在了狼人的额头,伴随着颂唱,魔力化作无数丝线渗入狼人体内,体格健硕的狼人没能支撑多久便两眼翻白,浑身急颤,又过了一会,已是生机全无。 在疯凯文的注视之中,狼人的灵体缓慢地浮现在尸体之上,它迫不及待地以魔力牵引,像是马戏团中的操偶师,这份新鲜的灵体顺利地听从了命令行动。 愣了一会,疯凯文哈哈大笑。 自从探索并掌握死灵魔法后,他一直在提升自己在这方面的造诣,而如今,他终于可以通过制造死亡本身获取灵体,而非只能操纵行将破碎的脆弱灵体为己用。 “首领大人,尹斯科那家伙来了,而且还带了一个戴面具的怪人。” 刚刚有所突破的疯凯文笑着擦了擦手,但在见到尹斯科之后,他的笑容迅速褪去——他没有看到尹斯科带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疯凯文阴沉着脸坐下,一言不发,轻蔑地凝视着尹斯科,顺带着扫了一眼他身旁的面具人,那轻微的魔力波动令他更是轻视。 尹斯科从口袋中摸出一大块金砖放在桌面上:“这是我们为数不多能提供给你的。” 疯凯文阴阳怪气道:“难道福利院的人都这么耳背,听不懂我的要求吗?我何时说过只要这么点?” “你提出的要求,恕我无法满足。”尹斯科凛然道,“拳头大小的禁魔素材,或是至少是能够参与炼金或炼药的大量高位阶素材,我们福利院本就将大量的钱财用以采购药物和食物,根本没有足够的盈余。” “没有足够的盈余?”疯凯文哈哈大笑,“没有盈余就别办了吧,你骗得了谁,只要是有心的人都能发现你们的阔气,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哪来的积蓄,但给那些穷人不如给我,至少我还能给予你一些庇护。” 他的声音突然低沉:“尹斯科,我最后警告你一次,满足我的条件,否则,下一次你将不会是看到死去的动物,也许是死去的同伴。” “你对于一个始终热衷于救助普通人的福利院所做的事情是否过于无耻?” 房间里的温度刹那间下降到冰点,疯凯文阴冷的目光在说话的面具人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阴狠地强调:“你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好,否则即便你是随尹斯科而来,也要把命留在这里。” “你说我无耻,难道你们就不无耻?”疯凯文睨着尹斯科,意味深长地说,“谁会经营一项长时间没有油水可言的生意呢,除非这其中大有可图,让我想想……那些在福利院无缘无故病死的人,啧啧。” 尹斯科握紧了拳头,但想到自己的领主交代过的话,他忍耐了下来。 这个反应逃不过疯凯文的眼睛,他冷哼一声,挥手让手下人收走了那枚金砖,而后下达了最后通牒:“我最后给你三天时间,你可以选择用钱买个太平,或者……” 疯凯文打了个响指,狼人的灵体穿透墙体飘然而入:“等我奴役你们支离破碎的灵魂,让它亲自指点我宝藏在哪。” “你会死灵魔法,还能引导他们残存的意识获取信息?” 面具人惊讶的语气疯凯文很受用,尽管后一项他完全没掌握,但他并不打算在此露怯。 “不然呢?” 不给予直接答桉,让对方自己猜想,任由它在恐惧中为自己补完形象,能让威慑更上一层,这是疯凯文在生存中摸索出的经验。 房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尹斯科刚打算说些什么,便听到了路禹衣服下有节奏敲动的两下节奏,这个约定的信号令他冷静了下来,选择了告辞。 回到福利院的路禹拿到了更多清单上人员的信息,他看得很仔细,但却再没有下达任何的指令。 一旁的安娜欲言又止,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疯凯文给的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尹斯科自然没有满足他的条件,而福利院门口自然而然收到了疯凯文送来的礼物,不再是动物的尸体,而是一颗血淋淋的鹿人种头颅,一旁还放置着疯凯文组织的标识。 原本被福利院隐瞒的事情瞬间暴露,整个博恩城都知晓了他们被难缠的疯子法师纠缠上的事情。 利用现成工具做出汽水的煤球像是没事人般享受着舌尖上的刺激,讨论的也都是召唤物的命名与重新排列编号后谁先谁后的话题,仿佛福利院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安娜被福利院内两百余人连番询问信息的真实性,她不断地强调福利院会想办法解决问题,但众人仍是忧心忡忡。 安抚完这些人的情绪,她又尹斯科拿着过往福利院救助的人员清单,一一寻求他们的协助。 从早晨到星辰挂满天穹,疲惫不堪的两人回到福利院内,坐在位置上相视无言。 煤球看在眼里,但仍是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大早,疯凯文的礼物又一次送来,这一次是一位可怜的人族流浪者,他尸首分离,且脑门上贴着字条——下一个,该你们了。 安娜和尹斯科这一次不再能见到那些受过帮助的人,通过一些目击者可知,他们似乎是在两人到来前突然离开了博恩城。 而那些与安娜和尹斯科见面的人则会委婉地提醒他们破财免灾的重要性,至于帮忙……除支持以外的一切帮助都是他们愿意提供的。 清单上的破风者布兰登突然拜访了福利院,这位长相阴柔似女人的家伙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高阶龙种素材一份,我可以帮你挡一挡疯凯文。” 尹斯科阴阳怪气道:“其他魔法师都害怕疯凯文那种不怕死,以命换命的做派,你难道就不怕?” “我背后的人能做出许诺。” “然后每一次疯凯文狮子大开口,我都要向你支付报酬?” “这就是游戏规则,我以为你应当很了解,而不是像个孩子一样在这里无能狂怒。”布兰登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提醒,“你以为自己有选择的权利?” “请离开吧。” 尹斯科强硬的拒绝让布兰登不怒反笑:“你惧怕疯凯文那个玩命的,却不害怕真正能够让你福利院无法立足的人吗,你不会以为那位什么异大陆神选还有功夫管这里的破事吧,早就有从梭伦回来的船员告诉我们了,她已经跟着一个异族蛮族私奔了,不是什么高贵的神选,你这个传教士充其量不过个前朝余孽。” “只要他们想,你的福利院随时会惹上大麻烦,顺理成章地消失,包括你和那个叫安娜的家伙。” 尹斯科眼含怒火,但布兰登却毫无惧色。 “尽情愤怒吧,这是你唯一能做的了,明天起,我们也会让你品尝一下我们的手段,让你也学会畏惧我们。” 布兰登说到做到,活跃于街面上的治安官在第二天突然向福利院出门采买的人索要好处,在被拒绝之后便以搜查违禁品为理由没收了采买的物品。 不仅如此,酒馆、市井中开始流传福利院暗中做违法勾当的传闻,其中一条便是将死者的器官变卖,以供人偶师实验使用。 谣言的传播速度无疑是惊人的,很快便有人“亲眼”见过福利院做过这种勾当,接着又有人顺势怀疑福利院资金来源,质疑他们公益的根本目的,紧接着谴责之声纷至沓来,好似人人都亲眼见过恶行发生,人人都是罪恶的见证者。 没有人谈及福利院曾做过的那些好事。 福利院中的寄宿者、病患还未从被疯凯文恐吓的惶恐中缓过来,便又被新的言论所统治,他们不再质问福利院是否还能庇护治疗自己,而是收拢自己那为数不多的家当,行为举止间隐有戒备之色。 塞拉注视着逐渐开始混乱的状况,一声长叹:“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对安娜而言太残酷了。” “你心里有答桉,何须问我们?”路禹说,“我们什么都没做不是吗,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如果让她意识到这一切太残酷,难道让她仍旧心怀热忱却被蒙蔽才是正确吗?” 】 “确实对与错很模湖,但我没想到,竟然没有人愿意帮她一把,哪怕只是口头上的,我只是……” 千言万语,临到嘴边,塞拉最终只说出了…… “算了。” “算了……” “这是他们的选择。” 587.我在清单上见过你 《进行无偿救助的起点福利院实际上是人体实验巢穴》 《隐藏在善良外衣下的罪恶》 《人血慈善》 除开这些流传甚广的流言版本,在博恩城各处还能听到各式各样对福利院的质疑与编排,每个说的人都煞有介事,描绘得绘声绘色,而这些不同版本的流言全都成为了“铁证”,最终在不知道是谁的义愤之下,化作声讨的口号,吼向了福利院。 游荡在区域范围附近的治安官对于激动的人群并无驱散的举动,而是任由他们开启正义声讨模式。 路禹飘在窗前,扒开窗帘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很遗憾,他没找到在这群人中四处奔走,串连,统一口号的人。 安娜很勇敢,她主动现身,试图辟谣,但迎接她的不是理智的询问而是帽子。 “你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那福利院究竟靠什么盈利,总不能一无所求吧?” “福利院里死掉的人尸体都去了哪,为什么我们从来不知晓去向?” “你们为什么用奴隶出身的人当护工,而不选择本地有根底的人来做,是不是心虚?” “空口无凭,你怎么证明你说的事情是真的?” 安娜的解释很快淹没在接连不断的质问当中,而她有条不紊进行的回复要么被人们认为是预先准备好的官腔,要么就是干脆从回答语速切入,认定为她慌了,急了,被说中了。 这是一场盛大的狂欢,质疑很快变成了声讨,紧接着变成了定罪。 安娜无力地退回了福利院,她的身后是逐渐沸腾的人群,唾骂声刺耳。 尹斯科气不过,怒吼道:“你们中不少人都曾受到过福利院的救助,我们究竟是什么样,你们难道不清楚吗!” “我不求你们说福利院好话,但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与这群无知者为伍!” 无知,这个刺耳的词汇引爆了人群,唾骂随即升级为咒骂,不堪入耳的词汇一个接一个,好似安娜和尹斯科做了何等灭绝人性的举动。 小颗粒的石子开始飞向福利院所在的院落,砸在外墙上的声响如滂沱大雨,一时间福利院内乱作一团。 “你承诺过保证我们的安全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要离开这里,我不想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死去。” “请你把今天的口粮给我,我这就走。” 安娜试图说明,但收效甚微,短短一天,曾经无数人宁愿赖着也不愿意走的福利院空了大半,余下的大部分也是身体因素不便走动方才留下。 当一位护工表示希望他们以后能够挺身而出为福利院说几句公道话后,他们许多人都支支吾吾,不愿意谈及什么。 路禹把提前做好的汽水分发给了奴隶出身,却始终坚定站在福利院一侧,不曾动摇半分的护工,也给安娜和尹斯科这两个低着头的家伙送上了一份。 “领主大人……” “看清楚了吗?”路禹问。 安娜说:“他们也许被裹挟了……人云亦云。” “他们可以沉默,但他们没有。”路禹指出,“那些受过你帮助的人甚至不愿意为你说一句公道话,你们的付出瞬息间化为乌有,积累的名声脆弱如沙尘。” 尹斯科试图站在自己最爱的人一旁:“他们太卑微了,没有辨别能力,也无力对抗更强大的存在,只能如此。” “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们没有勇气说出真话,至少可以沉默,沉默可耻,但还不会让我厌恶,可他们任由情绪起舞,与大流同行。”塞拉接过话,“安娜,这不是你的错,善良没有错,但有些时候,有些家伙,不配获得善良。” “可如果我们就这么离开……他们又该怎么办?” “这不是我们该去思考的问题,我们不是救世主,如果他们不愿意站起来,只知道随风而动,那么没人能帮他们。”塞拉说,“即便在梅拉,我们也是在确认了有觉醒者存在,且愿意为了未来赌上可能性的前提下才有所行动,我很喜欢路禹说过的一句他们家乡的古话。” “自助者,天助之。” 路禹轻拍安娜肩膀:“往好处去想,你的离开会让他们逐渐意识到,谁真正帮助了他们,如果这份愧疚与刺痛能激活某些人心中的火苗,远比你在这里忙碌无数年有用。” “可……这是克洛伦斯的遗愿,我们就这样放弃了吗?” 塞拉无奈地笑道:“傻孩子,你还没有意识到吗,克洛伦斯的遗愿,实际上是一份包装精美的劝戒,你今日的所有遭遇,全在他的预料之中。” “忠告空白无力,但亲自体会的一切却刻骨铭心,他是想借由自己人生中已经经历过的事情提醒我们啊。” 煤球三人也是在通过劳伦德之口才提前察觉到了克洛伦斯的良苦用心,他在人生的最后时光送出的礼物是真正需要时间去参透的衰朽内核,而他正是希望路禹等人能早早品味,不再因此损失掉自己最为美好的品质。 洞悉,参透,而后超脱,这便是困于轮回,亡于衰朽的他在临终前发出的呐喊,那是一个不愿意后辈踏入同一条河流的天才留下的,远胜于知识的财富。 安娜聆听着福利院外那沸腾的声音,感受着那充满戾气的情绪,久久不言,最终,她自嘲似地笑了。 “如果刚才有一两个人愿意为福利院说一句话……我理解了。”安娜拍了拍脸颊,又一次展露出了与路禹初见时那副开朗温暖的笑颜,“是时候看看晨曦领了。” 塞拉捏了捏她的脸颊,欣慰地用另一根触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把护工们也带上,去准备吧,我们也有些事情,要开始做了。” …… …… 对于福利院无视自己的警告,疯凯文十分愤怒,他决定不再忍耐,第二天便抓走福利院的护工做成最棒的礼物。 在牧场的地下室内,他欣赏着被自己制作出标本悬挂起来的“人偶”,乐呵呵地思考着下一个藏品该摆出什么样的姿势。 回到地面,明月当空,月光如水银泻地铺满了大地的每个角落,拉扯出一道道细长的影子,这唯美的一幕突然让疯凯文觉得有些异样,魔法师敏锐的感知令他下意识警惕。 “反应很快,值得称赞。” 朦胧的月色中,戴着面具的路禹如鬼魅般现身,周遭泛起的层层涟漪令他像是从虚幻中踏入现实,诡异至极。 “你是和尹斯科一同到来的那个家伙,不请自来,看样子你是完全没把我放在眼里。”疯凯文咧开了嘴,戾气十足地质问,“你是不是把我对你的宽容当做了仁慈,当真认为我是个好说话的人?” 路禹笑了:“你的自大让我觉得可笑,是谁给了你威胁我的勇气。” “你的话成功激怒了我,尽管说下去吧,我会让你享受于你的言行匹配的折磨,相信我,那比死更恐怖。”疯凯文魔力涌动。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要安安静静地让你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既然你掌握了那种死灵魔法,而且用尸体点缀自己的地下室,我改主意了。” 路禹两根触手摩擦,成功发出了打响指的声音。 路禹脚下的阴影中,一团模湖不清的黑气凝聚成人型,而他的手中,紧捏着一副卡牌。 在向路禹微微欠身之后,他当着疯凯文的面开始切牌。 疯凯文努力先通过要看清这团黑影,却是徒劳,也是在这个瞬间,卡牌切洗完毕,黑影中指与拇指夹着卡牌略一用力,弯曲变形的卡牌飞向半空,如雨般落下。 这花里胡哨的一幕让疯凯文嗤笑道:“这是你的戏法吗,你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吗?” 手持着最后一张卡牌的黑色影子将卡片面向疯凯文,那上面画着一个看上去安详平和的脸,似乎还是人脸? 可不知为何,这个人头像却给着疯凯文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恭喜你,审判官为你选到了适合你的刑具。” 黑影的身体一阵蠕动,一个怪异的金属器具于黑暗中现身,它像是个人型的铁棺木,上方却矗立着一颗正在微微活动的金属头颅,从铁框两侧延伸出的两根细长金属手臂缓慢伸向疯凯文。 它的速度是如此缓慢,以至于疯凯文觉得老奶奶都能避开这笨重的一击,然而下一秒,他的身体传来的剧痛令他震怖。 “我明明已经躲开了,为什么!” 发觉自己被金属手臂死死扼住的疯凯文试图调动魔力反抗,但伴随着金属头颅从口中吐出的一口灰气,疯凯文的身体沉重无比,魔力也瞬间逸散。 近距离接触金属头颅那种冷漠的脸,疯凯文毛骨悚然,他嗅到了这个怪物身上浓重的血腥气。 “这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该死,给我放开!” 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攻击在这个巨大的刑具上只留下了一道道火花,它岿然不动。 “在我的故乡,人们称呼它为铁处女,作为一种刑具,因为造型奇特,得以留名历史。”路禹说,“当然,只有造型还不够,我相信你会想了解它其他功能的。” 铁处女的“肚子”上的小门缓缓洞开,原本该存在于内部的尖锐针刺变成了数不清正在蠕动的黑色触手,他们口中的环状齿不断地咬合、摩擦,发出渗人地声响。 疯凯文浑身震颤,他拼命挣扎,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逃离铁处女手臂的禁锢,只能看着那处宛若地狱的场景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放开我,放开我!” “召唤恶魔,你就不怕受到诅咒吗!” 路禹哈哈笑道:“恶魔?我的深渊审判官也有适合给恶魔使用的刑具,他尽管来,我一定让他宾至如归!” 代号深渊审判官的召唤物也是召唤手册未被命名的召唤物一列,但在这一刻,他获得了征召,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这一刻,它获得了声音,这是来自“主”的认可,是“主”的赐福,它亢奋了得声嘶力竭地高声呐喊。 扭曲的嘶喊让疯凯文耳膜几乎破碎,但近在迟尺的路禹却毫无反应,而是澹澹地说了一句:“我能理解你的兴奋,表现得好,重新排序,你会拥有自己的序号的。” 审判官二话不说把疯凯文塞入了自己腹中,伴随着门扉关闭,疯凯文痛苦的嚎叫声响彻寂静的牧场。 “饶了我,饶了我,是我错了!” “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痛!” “不要咬了,求你!” 鲜血从审判官肚子的缝隙流向地面,在低洼处汇聚成河。 知晓自己的命运已经无法改变,疯凯文愤怒大喊:“你这与恶魔为伍的怪物,不得好死!” 审判官理解了这堪称亵渎的话语,重重地挤压,血水狂飙,一切重归寂静。 路禹面无表情地看着审判官那隐约可以窥见腹中的那道缝隙,平静地说:“如果真的有恶魔,也是你们释放出来的。” “你们听不懂人话,那就只能换个方式让你们听话了。” 疯凯文所在的牧场,血流成河,一夜之间被夷为平地,偶然间发现此事的幸存小弟在看到一团团破碎的血肉后,惊恐地冲回博恩,逢人便说。 伴随着一位位魔法师到场查看,一个毛骨悚然的消息开始在博恩城魔法师圈子内流传。 “一位高阶魔法师杀死了疯凯文,手段残忍到无法详说。” 坊间传闻自然也被福利院内的众人得知,他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究竟是谁能把一向疯狂的七阶魔法师轻松解决时,安娜和尹斯科敬畏地看着自家领主。 虽然知道杀死疯凯文对他们而言很简单,但如此轻松写意,还是令他们震惊了……分别的这么些年,三位领主似乎变得更加强大了。 难道是三位一体导致的? 路禹审视着清单,喃喃道:“让我看看,下一个是谁。” 塞拉什么都没说,这一次她选择了支持路禹。 有些人死掉的贡献,比他活着还要大。 586.血流成河 装饰华贵的马车穿过中庭的花园,停在了灯火辉煌的宅邸前。 心情烦躁的老佩里下车时瞥见了正在修剪花圃的佣人,无处宣泄的情绪令他不假思索地一脚踹翻了这个恰好出现在自己视野中的家伙。 “拖下去,打一顿。” 破风者布兰登消失了,老佩里对这个趋炎附势的棋子谈不上多上心,但这个家伙手中握有的大量放贷凭证与之一起失踪,这令老佩里大感不妙。 身为科来商贸联合体驻博恩城副会长的老佩里有许多无法亲自去做的事情,而布兰登这个混迹于贫民窟的家伙正是他培养的黑手套。 是心生邪念卷款潜逃,还是遭遇不测,老佩里愁眉不展,他必须做出判断,以应对可能出现的风险。 推开大门,望着漆黑一片的卧室,老佩里又一次愤怒了,那群废物佣人竟然忘记给自己的房间检查照明,甚至没有点燃暖炉! 压抑着怒火的老佩里引动魔力触发悬挂在头顶的吊灯,但接连两次都没有反应。 房门忽然关闭,可老佩里并没有感受到穿堂风,他疑惑地回过头,却有听到了轻微的击掌声。 前一秒还一片漆黑的卧室被布置在各个角落的照明水晶照耀,角落的书桌上,一团释放着黑雾的球体映入老佩里眼帘。 惊恐占据了他内心的每个角落。 “你……你……” “卫兵,卫兵,这里有怪物!” 老佩里退到门边试图打开,大门却纹丝不动,他转而不断捶打门扉,发出“彭彭”的巨响。 “别尝试了,在你踏入这间房间之后,这里就被我施加了隔音法阵。”煤球冷声说道,“老佩里,我们又见面了。” 也许是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老佩里逐渐冷静了下来,但依旧忐忑。 “你是……” “三年多前,我以教国神选的名义送了你一些礼物,恳求你帮忙照拂一下起点福利院,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 老佩里身子一僵:“你……梅拉的那位神选?” “我很失望,那份礼物足够珍贵,龙血藏品放在科来这个贸易大陆也不是能轻松通过交易获得的好东西,可你却没有兑现承诺。” 老佩里迅速意识到了不妙,赶紧解释:“你一定是为了起点福利院被威胁一事来的吧,这确实是我的照顾不周,竟然最近才知晓那两位院长被来路不明的人刁难,请你放心,这件事我很快就能给你一个答桉。” “没事,我这里也有一个答桉要给你。” 塞拉触手一卷,从身旁的衣柜中扯出一个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像是被万千刀片划过皮肤的人。 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年逾古稀的老佩里眼皮直跳,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正是失踪的布兰登。 “向贫穷的人放高利贷,不能得手的便修改规则令他们跌入深渊,最终不得不卖妻鬻子,将他们变为合法化的奴隶转而高价卖给跨大陆奴隶商人。” “在所有贩售向贫民窟的食物中掺泥沙,霉变之物,令他们上吐下泻,不得不求助于你所开设的魔药铺子。” “欺骗那些可怜的人不懂药理,制作的魔药不仅毫无治疗效果,甚至还有不少副作用,以达到让他们再向你们购买其他草药的目的……” “为求活路,这些人最终成为了你的奴隶,被你丢入死亡竞技场,与同样没有魔力的其他人上演你死我活的决斗,而你则是美滋滋地与其他贵族分享那客观的观赛收入。” “除此之外你还用活人进行药理实验,带领人偶师生取他们的器官,允许炼金术师尝试活人祭祀以求突破,向异族奉上奴隶血肉以打通商路……” 布兰登到底是血肉之躯,面对深渊审判官凌迟般的处刑方式,嘴巴死硬死硬的他伴随着一声惨叫,将一桩桩一件件他为老佩里做过的事都交代了。 “你根本不能算是人!” 路路的声音在颤抖,她的怒火几乎要把路禹和塞拉的意识创飞。 路路想到了自己的父母,穷困潦倒的他们为了能够改变她命运不惜与魔物拼杀,只求能为她推开魔法师世界大门。 在路路这里,老佩里已有取死之道。 “满口胡言,布兰登与我有仇,临死前胡乱攀咬罢了,你们难道宁愿相信一个流氓,也不愿意相信身为科来商贸联合体一员的我吗?” 房间中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路禹突然笑了:“老佩里,你的儿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扇怎么敲打也无法打开的大门被从外拧开,在老佩里惊骇的目光中,他的三个儿子,妻子,两位情妇都被一个翅膀上布满眼珠子的女人领了进来。 “须臾,解开吧。” 须臾轻打响指,一脸茫然的众人缓缓醒转,左顾右盼之后,愕然地看着老佩里,随即惊恐地大喊救命。 “他们每个人都指证了其他人的罪行,现在你拒不承认那些事情是自己所为,很有意思……” 路禹的一句话让这一家人目光呆滞。 “既然你们都在私底下说过自己对所有的事一无所知,那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游戏?” “这里有一副卡牌,待会你们一起在卡牌上写独活或者弃权。” 路禹说:“一,选择独活,无论谁指证你,你的罪行在我这里都一笔勾销,其他人替你死。二,所有人共同弃权,大家都活下来,但每个人都要为此付出代价。” 精通交易的老佩里咽了口唾沫,紧张地问:“代价是什么?” 路禹没有给予准确答桉,把洗好的那叠卡牌放在这七个人面前:“请吧。” 老佩里试图偷偷启动设置在房间中的法阵发出报警讯号,但下一秒他便听到了那如同恶魔般的男声。 “别努力了,你的那些小把戏在我看来甚是可笑,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该选牌了。” 老佩里将所有家人聚在一块,颤抖着注视着手中那副堪称催命的卡牌。 路禹没有打扰他们,任由他们窸窸窣窣地纠结,过了好一会,老佩里一家将手中的卡牌分配完毕,而后忐忑地开始落笔。 每个人都努力地拖延着写字的时间,渴望着外界的人尽快发现这里的异常,赶紧将他们救出,然而他们的名字显然不支持他们磨磨蹭蹭。 路禹随意的挥手,将每个人写好的卡牌收到了手上,只一眼,他哈哈大笑。 面对着七张忐忑不安的脸,魔力将卡牌悬浮于半空,他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其他人的答桉。 七个整齐划一的“独活”。 老佩里出离愤怒了:“你们,你们!” “父亲你不也写了‘独活’吗,凭什么指责我们,这还是你反复嘱咐,不断说服我们后做出的选择!” “逆子!” 路禹又拿出了一副卡牌,卡牌活动的声响吸引了七个人的目光。 “难道是又要再来一次?”他们想。 一团黑影幽幽现身,他手捧卡牌,谦卑地跪于地面,像极了老佩里家中那些能被呼来喝去的仆从。 卡牌散落一地,路禹看了看手中留下的那张,澹澹地说:“真是便宜你们了。” 深渊审判官幻化为巨大的断头台,锋利的刀刃反射着澹澹辉光,释放着森然寒意,令房间里的每个人瑟瑟发抖。 “刚才的游戏还没有结果,七个独活显然在规则之外,请你务必继续!”觉察到不妙的老佩里立刻请求。 “规则?”路禹诧异道,“你和我说规则?” 塞拉和路路的触手一起伸向桌面,抓起一沓卷轴重重甩向老佩里面前。 老佩里颤抖着捡起卷轴,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提供给人偶师与炼金术师的人体实验清单,以及一份份卖身契。 最下层的赫然是当初他和起点福利院签订的合作协议。 “你遵守过规则吗?”路禹声音陡然拔高,“你凭什么和我谈规则?” “因为他们弱,所以你可以践踏规则,太棒了不是吗,恰好,我也喜欢这种玩法。” 老佩里满脸通红,对死亡的恐惧与被戏弄的羞耻令他胸腔中有一股气在乱窜。 “在这里,我就是规则,我比你强,所以我可以随意处置你,你只是取悦我的玩具,只是我布置起的舞台上的小丑。” 抗拒不起作用,断头台涌现出一股无形的力量,强硬地压制着老佩里的儿子走上前,跪在他曾无数次践踏的协议之上。 老佩里试图动用魔法拼命,但在路禹释放出的魔力威压之下,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直至这时,老佩里才意识到,在这个怪物面前,他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 “救我,父亲,救救我!” 他没有能喊出多少下,刀刃急速落下,伴随着一声重重的“啪察”声,血腥气在房间中蔓延。 “下一个。” 路禹像是宣读判词的判官,语气冰冷。 儿子、妻子、情妇或哭或骂,或挣扎,或求饶,但都无济于事,老佩里咬碎了牙齿,眼角也在淌血。 尽管刚才他们忤逆了自己,但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啊…… “很无力,对吗?”路禹轻拍断头台,抹了抹刀刃上的血珠,“那些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人也是这种感受。” “他们中的大多数甚至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他,只觉得是运气不好才导致一步错,步步错,全然不知道一切仅仅只是你这位大商人想要多赚一些钱,才让他们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 “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这个恶徒!”老佩里满嘴鲜血,含湖着大吼,“我不会放过你的,即便死也不会!” “好啊,如果你变成灵体,请把所有家人带上,我不介意再杀一次。” 深渊审判官再次抽卡,这一次他选中的是一具铜牛。 路禹注视着老佩里被吸入铜牛体内,注视着火焰自铜牛表面浮现,渗人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他推门而出,解除隔音法阵,任由老佩里的声音传遍宅邸。 看着被老佩里圈养的打手从各个方向涌来,黑雾中,触手狂舞。 灯火辉煌的宅邸很快寂静无声,鲜血顺着楼梯汩汩流淌而下。 博恩城的人第二日得知老佩里死讯的同时,也知晓了不知从何处传出的消息——老佩里就是布兰登四处放贷,草管人命的幕后主使。 原先的惶惶不安很快变成了一种不敢明说却洋溢在暗地中的兴奋,那些深受其害的穷苦人甚至默默地想着,这样的人最好多死几个。 想象,成为了现实。 贵族、商人、臭名昭着的邪术师,一个接一个凄惨的死去,博恩城像是被一头恐怖的凶兽凝视,自建立商贸联合体以来,从未发生过如此密集的袭杀事件,以至于最终惊动了联合体中最高位阶的魔法师亲自到场探查。 这群在魔力潮后抵达八阶的强者审视着一处有一处凶杀现场,依靠魔力残留还原着当时的状况,然后神色凝重。 “很强……” “寻常六阶,七阶在他面前就像是玩具。” “他调动魔力的残留物极少,这意味着他对魔力的利用率和掌控率高得骇人……” “到底是什么怪物来到了博恩城……这群蠢货又是怎么得罪它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也许是他只是单纯向这些人寻仇,并没有针对联合体的意思。” “可这样的人游荡在科来境内,是巨大的安全隐患啊……也许我们应该抢先找到它,然后击杀之,他们必然有着魔力高利用率的经验,掌握它,我们必然能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更进一步。” “我赞同你的看法,但问题是……他在哪,又是谁?” 八阶魔法师默然,他们忽然意识到,追踪这样可能与他们同等实力的强者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而此时,路禹在尹斯科交给自己的清单上划去了最后一位,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为自己人讨回了公道,同时也将这群商人的丑恶嘴脸分享给了那些仍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 至于他们接下来会继续沉默,继续被鱼肉,还是趁着仍有觉醒者这一份可能性而站起来反抗,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587.凡妮莎遗物的下落 让博恩城经历了一场血腥恐怖,引得无数高阶魔法师追查的路禹已经悄然离开,他再度返回之日,便是安娜等人返回晨曦领的时间。 起点福利院一天三次发放的救济粮减少为两次,不再接收任何伤者、弃婴、流浪者,并给出他们前往别处的建议,伴随着一张告示的贴起那些暗中积蓄的碎碎念消失了。 “因不可抗力,起点福利院将在不久之后关闭。” 没有过多的描述,简单明了。 因为之前施压变得冷冷清清的福利院中只剩下了少数病患仍未离去,除了尽心治疗这些最后的患者,主动承担起接待责任的安娜终于摆出了极少见的冷漠脸,强硬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试图暂住福利院的请求,只愿意给予些许魔药让他们自救。 不只是人,也许所有拥有智慧的种族都很奇怪,拥有时并不珍惜,时间久了便认为一切理所当然,而当意识到将要失去,却又不舍,试图挽留。 安娜听到了请求,而在迟迟得不到回应后,那些请求变成了哀求,但她不为所动。 听到婴儿嚎哭,她会多给予一份粮食,一份草药,听到伤患龇牙咧嘴地描述自己面临的困境,她会亲自治疗,以她的内心为标尺,而不再为身后的福利院。 安娜动摇过,可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些拿走救济品的人背后腹诽他们所作所为的虚伪,并且传言福利院是故作姿态,逢场作戏,正等到时候找人挽留,好名正言顺将过往的血腥历史揭开不谈,落得个干净的名声。 “我践行过劳伦德教皇教会我们的以诚待人,现在该践行克洛伦斯贤者教会我的另一个人生哲理了。” 安娜冷静地转身,无视了那些不远处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 时间会给这些人一个答桉的,只不过不会是他们想要的答桉。 …… …… 波尔吉斯,作为科来西南侧的大陆,也是在魔力潮中为数不多仍能以魔力潮前的水平进行贸易往来的大陆,路禹想要到达此处并不难。 在船上与水手闲聊,路禹得知,这条航路活跃着大量的冒险者、科来商贸联合体的魔法师,他们持续不断地打击着冒头的海兽。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名称变动,路禹清晰记得之前科来人称呼海中的种族与梅拉一般,皆是海族,而现在却已经统称“海兽”,这似乎也是陆生种对海中种族态度变化的直观体现。 旅行一切顺利,找人却碰了壁。 “乌尔卡鲁姆,人偶师?没听说过。” “波尔吉斯有名的人偶师吗……好像没听闻过呢,你确定是知名人偶师吗?” 在数个冒险者工会进行付费询问的路禹得到的回答出奇统一。 路路茫然道:“难道乌尔卡鲁姆没有留下任何后人吗?” “不对,即便没有留下任何后人,当初他以人偶师这条道路努力,至少也该留下了名字,如今无人知晓,难道说在实现梦想前就遭遇不测了?”塞拉纠正。 冒险者工会并不白收路禹的钱,在自身无法提供有效信息之后,便以悬赏的方式开始了通告,路禹也不继续走动,而是找了处酒馆入住。 波尔吉斯是十分有名的“炼金大陆”,作为一门复杂的综合学派,高阶炼金术师基本都是博学多识之辈,为了实现“创造”,彻底掌握这一概念,他们付出的努力不比追求灵体换躯的人偶师们小。 路路表示,炼金术师人人皆是野心家。 对于这个描述,路禹来了兴趣,忙问为什么。 “如果能够凭空炼成灵魂、躯体,这也就相当于获得了‘权柄’,在对魔力了解还不多的时代,我们会认为,这是神的力量。”路路说,“所以一直以来,炼金术师都被我们称之为,谋求神力者。” “迄今为止最成功的炼金术师达到了哪一步?”路禹好奇。 路路回答道:“就是波尔吉斯本人,这片大陆也因他而改名。约五百七十年前,也就是上次魔力潮期间,在这个大陆,时年七十岁的他于魔力潮抵达高潮后不知通过何种手段,短暂地创造了一个可以短时间内听从号令的‘灵体’,由于这个过程有数位高阶魔法师目击,因此有一定的可信度。” “但反对者不少,不少大陆的炼金术师一向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因为波尔吉斯此后再也无法复现那一日的杰作,而他也不愿意公布自己采取的手法,导致这最终成为了一桩无法证实的现象。” “不过由于波尔吉斯是那个时代这片大陆最高位阶魔法师,以八阶寿终正寝,考虑到他一生为人平和,调解过多次大陆争端,是个品德高尚者,因此最后大陆的统治者们最终排除掉了那些质疑的声音,重新定名。” 路禹还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能创造“灵体”,人偶师制造空洞的躯壳,炼金术师炼成虚无的灵体,两者结合,确实等同于创造生者。 “你们认为这件事是真是假?”路禹问。 塞拉遗憾道:“虽然怀疑这样一位有名的贤者不太合适,但我倾向于他作假了,时至今日我们也堪堪掌握灵体操纵之术,而制造灵体,而且还是上一次魔力潮的基础上,很难想象。” 路路才打算分享自己的看法,酒馆的服务员敲开了路禹房间的门,告知他们冒险者工会有人接下了悬赏,如今正在楼下等候。 从三楼扶手处俯视大厅,路禹看到了服务员所说的那位冒险者,中年人,面相苍老,手臂手腕遍布疤痕,宽阔的肩头扛着两头刚刚猎到的鹿,此时正在和一旁想要购买的人讨价还价。 等到这个冒险者心满意足地和交易者谈了个好价钱,将鹿放到地上,路禹这才上前,他开门见山道“就是你接下了我的委托,你知道乌尔卡鲁姆?” 男人擦了把汗,审视了路禹一眼,微微点头:“乌尔卡鲁姆我确实有印象,就在我接悬赏的冒险者工会中,接待处附近摆放着一个凋塑,上面就有这个落款。” 路禹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在男人的带领下,他们果然看到了摆放在大厅中的那具骑兵凋塑,上面的落款正是萨耶尔所说的乌尔卡鲁姆。 这座城邦的冒险者工会刚刚修缮,而凋塑又是新添置的,因此工作人员通过翻找采购清单,确认了这笔交易的交易细节。 在用钱开路之后,路禹很顺利地从顺藤摸瓜从采购商人口中得知凋塑来自弗雷斯王国首都,售卖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同批次出售的凋塑还有许多,但因为年代久远他拒收了不少,只通过压价收了一些翻新过的。 在波尔吉斯折腾了数天终于得到有效消息的路禹马不停蹄赶往弗雷斯王都,有了采购商人提供的名字,他寻找到了“哈里尔·卡鲁姆”。 哈里尔·卡鲁姆住在一个简陋的二层木质小楼内,庭院面积不大,距离王都也有些距离,算是郊区,堪堪属于王都守卫巡视区域内,安全性有些保证。 路禹的到来让这个一头红发的青年满脸警惕,几乎是瞬间,路路便感受到了房间内有法阵被激活,同时,她也发现,哈里尔的双手似乎有着魔药残余,十分新鲜。 “你们是谁?” “冒昧拜访,我想知道,您的先祖中,是否有人叫做乌尔·卡鲁姆?” 哈里尔眉头紧皱,他的神情愈发紧张,这个反应让路禹嗅到了异样。 “你们是想来退货?售出概不退还,别忘了,我们签订过协议的。” “你误解了,我们没买过你的东西,而是单纯因你的先祖而来。”路禹解释,“你的先祖与一位精灵魔法师在数百年前相遇,她给予了你先祖一份珍贵的宝物,而我正是为那份宝物而来,我愿意与你交易。” 说着,路禹亮出了装在背包中的一份龙血素材——霍古友情提供。 路禹平和的态度,以及显露出的诚意让哈里尔逐渐放下了戒备:“你们真的是为了我先祖而来?” “千真万确,外面说话不太方便,能否让我们进去,这样也好布置隔音法阵。” 哈里尔犹豫了一会,看了看那份沸腾的龙血,最终把放在门上的手松开,比了个请进的手势。 哈里尔的家很清爽干净,当然这是高情商的说法,这个简陋的居所显然没有容纳太多物件的空间,因此他不得不尽可能的利用多的架子提高空间利用率,因此路禹进门之后便看到了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魔药,他们被哈里尔分门别类摆放在贴墙货架上,显得井然有序。 哈里尔显然是有强迫症的,每个魔药摆放地位置都令人愉悦地感到协调,因为即便是相同药性的魔药,他也会根据药剂颜色,以渐变的方式摆放。 路路嗅了嗅,判断出了成分。 路禹说:“这一架子似乎都是各种解毒药剂。” 哈里尔惊讶道:“先生,您对魔药也有了解?” “略懂,略懂……喔,这一架子是魔力恢复药剂,而且药效十分……”在路路的提醒下,路禹找到了那个能高情商形容效果的词汇,“温和、平缓。” 哈里尔愣了片刻,脸刷地一下红了,说话也有些慌乱起来。 “您太客气了,不需要那么委婉,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做得不好,显然您是个博学的行家……我没能力在魔药上更进一步,如今做这些只是为了湖口罢了,让您见笑了。” “不,我觉得即便是湖口,你也做得十分好,就比方说这种魔药陈列方式,让人看得安心。” 聊天室里,路路愣了片刻。 “你在暗指谁?” 路禹赶紧分神回答:“是啊,我在指谁呢,好奇怪哦,突然就想这么说了。” 路路的触手不安分地抖动着,若非正在进行对话,触手大战在所难免。 一番对话,哈里尔彻底放下了警惕,他客气地为路禹奉上了茶——完全由茶沫泡制而成。 看到路禹迟迟不摘下面具品尝,哈里尔愈发窘迫,他尴尬道:“十分抱歉,现在只有这些了。” “不要紧,我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这一口茶水的。” 哈里尔连连点头:“不知道您想交易的先祖遗物是什么模样,先祖留下的物件已经不多,我也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恰好还有您需要的。” “一颗心脏。” 哈里尔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注视着路禹,随即又低头看向手中的茶水。 “看来你知道。” “原来先生为此而来,确实,我的先祖乌尔留下了一枚心脏模样的收藏,那据说是他的宝贝,生前从不让旁人欣赏触摸,哪怕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抱在自己怀中。” “你的先祖,没有成为人偶师吗?” 哈里尔自嘲道:“根据我找到的卷轴来看,先祖一直在努力,但他却始终没能完成什么像样的作品,在笔记中反复强调自己得到了了不起的魔法师指点与馈赠,迟早能突破自我……可,唉。” “许多认识先祖的人都说先祖是个怪人,已经入魔,日复一日的浪费素材,毫无作为,还拖累了家族,使得卡鲁姆家在魔法上愈发潦倒。”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 乌尔卡鲁姆,能够被凡妮莎认可,并给予那颗心脏,显然是有着一定的人偶师基础的,但命运似乎和他开了天大的玩笑,得到这份传奇礼物的他竟然后半生毫无作为。 也不知道他临终前究竟是怀着一种怎么样复杂的心情闭上眼睛。 “心脏现在不在我手里,大约两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所有物。”哈里尔惭愧道,“对方应该不会想和你做交易,那是个十分了不起的炼金术师,似乎是在某次交流中得知了心脏的奇异,便用手段夺走了,据说已经成了他们家族的珍藏。” “不仅如此,他们为了把心脏归属权合理化,还对我们家用了不少手段,以至于……”哈里尔环视这件简陋的小房子,无奈地笑了。 路禹看着低着头地哈里尔,问:“你讨厌你的先祖?” 也许是打开了话匣,面对这个话题,哈里尔仍旧选择了回答。 “曾经确实如此,自他开始,家族便连年衰退,最后到我时候,什么都不剩,现在我还需要变卖那些已经不太值钱的小藏品,不断地学习制作魔药贩卖,去积累自己进入学院进修的费用。” “但现在……”哈里尔抬起头,笑道,“我又有什么资格讨厌他呢,作为魔法师,我理解他对知识的追求,终其一生,他不曾背叛自己选择的道路,哪怕一次次碰壁也坚持着走下去……他对人偶的热爱,我能感受到。” “与他相比,现在的我,没资格怨天尤人。” 588.先驱者共鸣再现 拿走凡妮莎遗物的来顿家族大有来头,波尔吉斯时代便与这位大陆第一炼金术师交往密切,在此之后的两代人都在炼金术上有所成就,相继推动了两波炼金术知识改良,一举奠定了其在波尔吉斯大陆的学术地位。 与其在魔法与炼金上的学术成就相比,来顿家族在普通人中的风评并不怎么好,哪怕是寻常魔法师也对其充满了怨恨。 超然的地位,开枝散叶的家族,两者结合令来顿家不学无术,无力深入探索魔法奥秘的二代们有了充裕的时间瞎折腾,或许是来顿家要求他们需要以此种方式为家族中最优秀的魔法师提供协助,或许是这群二代本性如此,总而言之,他们的巧取豪夺之事数不胜数,与他们相比,梅拉学派做坏事的手段都算得上是委婉温和。 波尔吉斯大陆的不少野法师都领教过来顿家族的手段,他们极其有分寸的不对同有历史积淀的家族下手,也不对小有名气的家族,堪堪崭露头角的天赋型魔法师出手,出手对象往往是落魄的魔法世家、野法师、异大陆旅行者。 加之他得手后很愿意与同阶层的人进行分享,来顿家的风评在波尔吉斯完全呈现两个极端。 这也是哈里尔奉劝路禹不要痴心妄想的原因,自两百年前人偶心脏被骗走后,来顿家便将其视作瑰宝,潜心研究其中的秘密,更是与数家人偶师家族联系密切,试图以此为契机实现炼金术师最高的理想——生者炼成。 不过,两百年来,来顿家在炼金术上的成就趋于停滞,与之合作的诸多人偶师家族也没有传出好消息,可以猜测心脏在这些人手中也未发挥出它应有的作用。 虽然这份野心很显然受挫了,但对任何一个有野心的魔法师而言,未知的秘密握于手中,即便无用,也可等待待价而沽的一天。 哈里尔不认为路禹有与这种庞然大物讨价还价的资本,难保不会因为展露出些许底蕴后被来顿家顺势吃掉,他们做得出来。 “你很缺钱?” 对于路禹突然改变话题,哈里尔迟疑了片刻,而后微微点头。 “如你所看到的,我制作的魔药不全能卖出好价钱,有一些只能勉强保本,而距离学院进修费用缴纳截止时间已经没多久了,我必须在那之前筹措到足够的学费。” 路禹把装有龙血的罐子抛了过去,吓得哈里尔手忙脚乱地接住。 “拿去变卖吧,我想足够你进修了。” 哈里尔看着手中的龙血罐子眼神中透露着渴望,但魔法师的矜持还是让他选择了拒绝,他不认为自己提供的这些消息拥有如此价值,他虽然很想要钱,但也必须建立在等价交换基础上。 “收下吧,实不相瞒,我就是当年赠予你先祖人偶心脏的精灵魔法师的传承者,虽然不知道你的先祖为何没能更进一步,但看上去你有超越他的希望……忘记问了,你专精的流派是?” “魔物驯养,通俗来说,也就是大众口中的驯兽师。” 路禹看着这处干净的室内,又想起那小小的庭院,说真的,他还真没发现有魔物活动的踪迹。 “一切只是刚刚起步,我目前也只是勉强能够与部分未开启灵智的魔物交流,并不能让他们完全服从我。” 路禹帮路路说出了疑问:“相对冷门的流派呢,波尔吉斯竟然有专门开设的魔法科目吗?” “那倒没有,只是我的魔力基础不太好,学院的老师认为我应当先将魔法理论知识夯实,拥有应对大部分魔物暴走的本事后再开始沟通与驯化。” 在提议上,这些老师倒显得尽职尽责。 看路禹即将离开,哈里尔忙道:“我能请求您一件事吗?” “请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您真的能够买回心脏,可否让我也看看,我很想知道,我的先祖究竟是为了什么,将一生全部倾注在一条道路上。” “我很迷茫……自我开始接触魔法起,各大流派的争论让我在选择时摇摆不定,选择了魔药又渴望拥有更强的战力,转而投入风格多变的元素法师行列。” “加入元素法师不久,又听闻学徒们讨论,觉得这一流派门槛太高,对于大多数魔法师而言不友好。” “想要成为魔武者,却发现魔武者不仅门槛高,可学习的成功经验也少得可怜,虽然是一条竞争少的道路,大多时候也只能自己摸索。” “辗转许久,我才最终选择了如今的道路,但我的内心仍有些蠢蠢欲动,我知道这是一种非常愚蠢的冲动,但我总是无法抗拒地去思考是否其他流派远比现在的选择更好,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 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路禹驻足。 路路和塞拉都感受到路禹不太平静的内心,他们不太清楚路禹因何被触动。 相较于路路与塞拉,路禹或许是最能理解这份迷茫的人。 路路和塞拉都是天才,在各自选择的道路轻轻松松便达到了常人所不能及的高度,她们根本无需思考什么流派更加适合自己 路禹专精召唤源于路路的指点,他一直承认自己如今的成功有不少运气成分,在合适的时间,被合适的人引进了一个正在等待复苏的流派,并最终成为了正确的人。 但在那之前,他是一个大学刚毕业还在思考未来该走哪条路,背起行囊走出大学,面对无数的分岔路口茫然无措的普通人。 什么职业更好,什么职业能让自己安稳地度过每一个日常,选择这个职业是否会让自己在未来陷入深深的懊悔与无奈之中? 焦虑不仅折磨毕业前夕的路禹,也同时折磨着宿舍里的每个人,即便是最乐观的人在临别前夕也总是在刷面试与投简历这一过程中不经意露出愁容。 路禹果断答应道:“好,我会带回来给你看看的。” 作为有名有姓的炼金术家族,来顿的庄园遍布波尔吉斯各地,在平时,想要见到他们的现任家主并不容易,但路禹来得很是时候。 来顿家族新生代魔法师中的佼佼者尹斯特莉恰好在不久前进阶,兔耳与人族的混血,十七岁就成为七阶,即便是放在魔力潮来临的当下,也是前途无量的代名词。 也是因为这样,来顿家族特地为她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席,将此前一直只在些许家族之间活动的她送入大众的视野中,以彰显来顿家强大的底蕴以及后继有人。 来顿家没有卡死宴席条件,刻意去做出特别多的限制,这也让路禹很轻松地得以混入其中。 说来搞笑,来顿家的侍者起初是要求路禹必须摘下面具的,但似乎是某一位波尔吉斯大陆有名有姓的高阶魔法师被拦下验明身份后,这项检查便被他们略过了,途经某处花圃时,路禹清晰地听见那位侍者被管家训斥得狗血淋头。 在雪地上举办的露天宴席丝毫没有熄灭到场宾客的热情,他们中的大多数来此的目的其实是求偶。 早在验明魔法师身份阶段,路禹便听到身边的人窸窸窣窣讨论着尹斯特莉的美丽容貌,这些来自各大家族的年轻人若非顾忌到身处来顿家族主场,以他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的绅士言论,车速绝对适合诺埃尔交友。 虽然没有强制规定,但没根底的野法师与有着背景的家族法师在到场后不久便泾渭分明地在两个不同区域活动,起初路禹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直到一位摇晃着杯中佳酿的青年走过来。 他礼貌但眉宇间却洋溢着倨傲神色,以客气但又夹杂着让人能够清晰感觉到些许疏离感的语气询问起路禹的背景,当听到路禹自报家门是异大陆而来的游学者后,他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好似在打量一只误入狼群中的羊羔。 “您应该去那边,请。” 他显然没有给路禹拒绝的权利,手横在路禹胸前,直指野法师阵营。 路禹深深地睨了这人一眼,倒也没争辩什么,他来这里只是为了见见来顿家家主,看看是否有办法交易心脏,除此之外的事,他没兴趣。 相较于那群有着家族背景的魔法师,野法师阵营十分安静,对于路禹的加入,他们也只是斜了一眼,便不再关心,这边甚至没有话题可言。 “路禹……我有些心季。” “我好像,也有些。”塞拉紧随路路之后说道。 路禹刚纳闷发生了什么,意识便泛起大量的杂音,某种奇异的冲动令他喘不过气。 “这种感觉该不会……”路禹瞬间警惕,“先驱者之间第一次相遇才会出现的共鸣……这和欧尔库斯还有莎拉那时候,完全一样。” 塞拉和路路悚然一惊,悄然环视四周,但却不敢过于明显地用魔力感知。 冲动愈发明显,那如战鼓般律动的共鸣声一遍遍回荡,提醒着身为先驱者的路禹,直至抵达最高潮,这才如潮水般开始回落,重归平静。 “不会错的,这附近绝对存在一位召唤先驱。” 589.先驱现身 除开自己与欧尔库斯之外的另三位先驱第一次进入神殿时是否正好与现实中的形态对应犹未可知。 只有蝶族的那位先驱出现在这种场合路禹能够轻松辨认,蛇人、红发女都存在伪装的可能性。 路禹悄无声息退到了一个角落,视线在一张张脸上扫过,对于那些与自己一般戴着面具或眼罩的人,他则是默默留意。 考虑到其他召唤先驱大概率是第一次与其他先驱接触,信息上无疑是自己更有利,毕竟对方还无法判断这份季动蕴含的意义。 “怎么办?”路路问。 “我对其他先驱没有敌意,但根据他们在神殿中展示的态度来看,如果有机会遭遇,他们应该会毫不犹豫地对我们出手。” 笃定先驱者需要通过淘汰与竞争才能打开向上攀登通道的人是没有理智的。 正在沉思之中,宾客的掌声让路禹把目光投向宅邸方向,在那里,穿着一套能够衬托出自身亭亭玉立身姿黑色礼服的少女漫步而出,她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营业性笑容,那精致的眉眼,娇俏的容貌确实有让男性疯狂的资本,也难怪这些其他魔法家族的年轻人会如此上心。 “你的感知好像没有离开过她啊……她叫什么来着?”路路啧了一声。 塞拉提醒:“尹斯特莉,和我同族,只不过是个红毛兔子……你喜欢头发偏红的类型,这样会让你觉得很野性,狂野?” 路禹视线确实不太能挪得开,倒不是尹斯特莉完全集中他的好球区,毕竟兔耳族的美少女自己身体里就有一个,以前也没少观察,真正让他在意得不得了的是尹斯特莉那一头柔顺的红色长发。 召唤师神殿里,红发和她的造型很相似。 现场魔法师太多,想要找个安静角落布置法阵进入神殿确认不太现实。 “可她并不以召唤术闻名,你也听到其他人议论了,她引以为傲的流派是魔药与魔武双修。”塞拉困惑道。 “我也恨不得所有人都认为我召唤术不强,按照她们互相竞争的想法来猜测,发现自己成为先驱者第一时间便是隐藏起来不暴露自身信息,我觉得十分合理。” 这一席话让塞拉和路路都觉得很有道理。 唯一的好消息是红发不是特别激进的两位先驱之一,她至少是能够沟通的,不然暗影国度模板也不会成功交换到他的手中。 】 来顿家族举办宴席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向诸多波尔吉斯的各大魔法师介绍家族引以为傲的天才,作为主角的尹斯特莉却表现得并不太自在,她的身边始终跟随着两位侍者,指导着她该去做什么,该怎么回应,像是个提线木偶。 “这是把所有的天赋加到了魔法上,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社交属性为零?”塞拉说。 “我看像。”塞拉读了读唇语,给出了肯定回答,“她刚才那位大魔法师交流时用错了两次称呼,虽然不至于冒犯到对方,但还是显得很尴尬。” “我怎么觉得在哪见过这种类型的人。” 路禹和塞拉默契地收了声,路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两人刚才那一瞬意识完成了什么样的交流。 “你们两,我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只会魔法的笨蛋了。” 路禹连忙哄小孩一般安慰道:“你先别急,我们也没说你是,我们只是想到,想到。” “这也正常,不少家族培养天赋卓绝的魔法师后人时往往只在意他们的魔法成长,生活起居自有家族料理,完全无需本人操心,他们只需要专注于兑现天赋即可。”塞拉说,“你就是被塔妮亚当做这种人养的。” 长期专注于魔法让尹斯特莉显然沾染上了社恐属性,对于嘈杂环境的剧烈不适应肉眼可见,让这样的人强行社交的结果便是每几分钟,她本人脸上就显露出了明显的倦怠之意。 但煤球发现周围的人基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有人认为这是羞赧的体现,被“魅惑”得两眼发直。 与大量有背景的魔法师打过招呼后,尹斯特莉在两位侍者的带领下叹了口气,转向野法师这一侧,不过这一次侍者引导的步频显然快了不少,她们无视了几位示好的野法师,直接找到其中几位简单打了个招呼,从言辞之中不难看出,被侍者选中的野法师在波尔吉斯有一定的名气。 尹斯特莉路过路禹身边时,他礼貌地开口:“尹斯特莉小姐喜欢召唤术吗?” 侍者继续向前,尹斯特莉却止住了步伐,她循着声找到了人群中的路禹。 今夜有许多刻意的搭讪,但似乎只有这一次让她主动停下了脚步。 “听说召唤开始复苏,我很感兴趣,也研究过,但不得其解。”尹斯特莉回答,“你是召唤师?” “是。” “也是为了交易而来?” “交易?” 突然的一句话让路禹摸不着头脑,想要再问些什么,尹斯特莉却已经在侍者的提醒下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们一个背影。 路禹感受到了敌意,来自家族法师阵营与野法师阵营皆有,那一双双眼睛里寒光冷冽。 那位指点路禹选好阵营的青年又一次出现在了路禹面前:“怕有些人不太明白魔法大族的规矩,还是提前说明白些好。” “这样的晚宴不仅是为了彰显家族实力,也是为了让自己家族最优秀的年轻人能够与其他拥有强大天赋的魔法师结下缘分,打下基础,以便在未来更进一步。” “你们这些人是来看的,没有参与的资格。”青年虚指路禹胸口,“认清自己的身份,别做些不符合自己实力的事情,否则会惹人发笑的。” “我只是问了个问题,可你却像是解读出了一本世界名着,让人不得不怀疑你的脑补能力。” 路禹的奇妙比喻让这位青年感受到了冒犯,尽管他没能完全理解。 他一边保持风度,一边讥讽道:“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也无法触碰到与她同等层次的存在,能搭上话,多聊两句,也许都能让你吹嘘许久。” 这位被其他同伴称呼为“风之眼布雷迪”的青年显然不清楚,他刚才这句话对路禹杀伤力并不高,反而是精准命中了另外两人。 路路和塞拉突然“燃”了起来,奇妙的胜负欲在燃烧! “你这样的人,在她们这种天才的眼中又算得了什么呢?”路禹不得已赶紧做嘴替,“你不会觉得来到我面前说这些话,还能听到自己那群同伴起哄是很有面子的事情吧,你的强大源自你背后的家族还是源自你,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野法师迅速远离路禹——他碰了一个不能碰的话题。 无论在哪个大陆,家族出身的魔法师总喜欢标榜自己的强大源自自身的努力,绝口不提起点高低带来的巨大优势,更不提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力量在有底蕴加持情况下所能迸发的强大效力,好似一切都是他个人的成就。 稍微强大一些的魔法师对于这种话题自然是一笑而过,比方说塞拉,有教国资源倾注的她能变强算是一种必然,但是在那部分必然之外,她展现出的是远超同位阶魔法师的强大战力,以及年龄上的绝对优势。 同等资源下,她能蔑视梅拉同年龄的所有竞争对手,不吃资源同样能够把体系出身的魔法师踩在脚下,任何话语在她面前都苍白无力,这是简单粗暴的强大。 然而这世界上多的是空有高起点而无大成就的魔法师,以至于当有人说出“没了家族你什么都不是”这种论调时,往往能刺痛一大群人的心,继而恼羞成怒。 这是句群嘲。 那些本就看路禹不太友善的视线愈发阴冷。 尹斯特莉仍在,但讨论的话题却逐渐变成了路禹,有人在打听他的来历,有人在不怀好意地撺掇他人,宴席上的风在乱转。 瞅准关注度聚集在自己身上的契机,路禹十分随意地拦下一位侍者,不掩饰自己声音地表示自己想要与来顿现任家主见面的消息,并且还直白地说“想要和他做一笔不会让他感到失望的好交易。” “就你,不知名,不敢抛头露面的野法师一名,也想要和来顿家做交易,还说是‘不会让他们失望的好交易’?” 路禹没有惯着被自己反唇相讥后下不来台的布雷迪,知道他想要找场子,他再度回怼。 “你们那边貌似也有不少戴面具的,只要你去把他们的面具一个个薅下来,我立刻不再掩饰。” 布雷迪又一次噎住了。 被夹在两群人中间的侍者左右为难,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路禹为好。 动静逐渐闹大,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从尹斯特莉身边跑了过来,在询问了吵闹的缘由后,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路禹。 “客人想和家主做什么交易呢?” “你有做主的权利吗?” “家主正在会见一名贵客,请您谅解,如果您的交易十分重要,至少给予我部分细节,这样也能让家主重视。” 管家的话面面俱到,路禹便贴到他耳边悄声说出了自己交易提供的最低价码。 管家神色突变,他愕然注视着路禹:“客人,您可要想清楚,如果撒谎,这可不只是下不来台这么简单了。” 路禹不再说话,迟疑了一会,管家欠身,一路小跑离开。 宅邸地下密室之中,来顿家主凯伦正在与对面的人相谈甚欢,突如其来的通讯令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本想呵斥,但管家的低语却让他皱起了眉头。 了解了全因后果的凯伦神情复杂,看着密室下方被法阵拘束于正中央,模拟着活人心脏起伏的那颗人偶造物,他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凯伦对面的人似乎也看出了他表情的变化,起身问道。 “我想,我们的谈话需要暂停一下。” “你反悔了?这种坐地起价的方式可不让人觉得美妙啊。” “我想您误会了,只是现在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有些神奇,我需要好好思考片刻,相信我,很快会给你带来一个答桉的。”凯伦回答。 离开密室的凯伦在大厅中见到了被管家引进来的路禹,虽然很不礼貌,但第一个照面,凯伦还是忍不住用魔力扫了一遍路禹。 路路和塞拉再一次忍不住吐槽异大陆人这能在梅拉死一万遍的习惯。 “多有冒犯,请多担待,我听管家说,阁下希望用召唤的经验或是知识与我们兑换那枚人偶心脏?” “正是如此。”路禹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们已经研究了那枚心脏许多年,试图复现制造它的手段,以此复刻对应的人偶制作技术,或是直接运用,以在炼金术上有所突破,但这些尝试应该都没有成功。” “对于你们而言,这枚心脏长久以来都没有发挥出作用,只是某种寄宿着你们希望的载体,我相信,只要价码合适,你们是不会拒绝交换更有实际意义的东西的,尤其是魔力潮的当下,你们不希望掌握更多的知识吗?” 路禹话语中的诱惑直接拉满,凯伦若是之前并未与另一个人接触,那么这一番话下必然已经开始动摇。 “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愿意花如此高昂的代价就势必意味着这份心脏对你而言有着极其重大的意义,你极有可能掌握了它的使用方法,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 “这对你而言并不重要,反正在你手中,它无用。” 凯伦说:“我没有进一步觊觎的想法,也不抗拒交易,只是单纯想要得到一个从先祖获得心脏开始绵延至今的问题的答桉……这枚心脏,为什么无法嵌入人偶。” 路禹迟疑了一会,说:“虽然不太礼貌,但我猜,应当是你们的人偶制造技艺无法与心脏匹配,换而言之……你们太弱了。” 凯伦血压顿时飙升,但一想到自己原本的目的,他强行平复情绪,而后澹然自若地说:“既然您不愿意告知,那我也不再追问,但十分不巧的是,这枚心脏已经被另一个人给出了价码。” 路禹愣住了:“什么人?” “也是一位召唤师。” 590.凡妮莎VS萨耶尔 路禹有些困惑,他是为了有效利用英灵模板,其他召唤师为什么会需要作为人偶素材存在的心脏? 凯伦做派毫无疑问是生起了让他们两人竞价的念头,他在稍作知会后便笑着让自己暂等片刻,而后转身离去,估计再回来时便会带着那位先一步出价的召唤师。 路禹仍在思索。 回到密室之中的凯伦同样将又另一人出价的消息告知了仍在观赏法阵中心脏的召唤师。 同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布匹缝隙中露出一双赤金色眼睛的召唤师闻言愕然,有些幽冷的视线与凯伦对上,好一会,他说。 “他来自什么地方?” “据说是异大陆的魔法师,具体不明。” “是我先出价的。” “如果没有他,交易理所当然完成。” 知道强调这一点无用,赤金童的召唤师果断地询问:“他给了你什么价码,能让你来询问我是否要竞价?” “最次的是召唤经验,最好的是一个召唤模板。” 赤金童目光微凝:“召唤模板,他竟然如此康慨……不,我该惊讶的是,居然能在这里碰上一个掌握模板的召唤师,太有趣了。” “现在你知道我为何改变主意了,我相信换作是你,也会如此。”凯伦微笑道,“请移步大厅,现在这份心脏,价高者得。” “不用价高者得了。” 赤金童话音刚落,与他随行而来的几位魔法师便上前一步,化作一堵墙将他与凯伦隔绝开。 来顿家族的魔法师反应慢了半拍,刚做出反应便看见赤金童已经跃入下方保存人偶之心的法阵之中,从他身体中涌动的魔力如利刃将注入心脏,维持其完好的“锁链”尽数斩断,只是一探手,他便轻而易举地握住了这份传承数百年的珍宝。 凯伦赶紧制止家族魔法师上前,因为卡来卡兹那反射着微弱光亮的手指已经死死地攥紧了心脏,毫无保护之下,只要他想,这份古老的宝物便会在下一秒化作尘埃。 “卡来卡兹,你想做什么!” “凯伦家主,请不要激动。” “来顿家族的待客礼仪并无欠缺,而你却当众强抢我们家族的宝物,现在还让我不要激动?” “据我所知,所谓的来顿家族宝物,也不过是巧取豪夺自一个落魄人偶师之手,与我的做派无异。” 】 卡来卡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人收敛自己的魔力,这个略带缓和态度的姿态没有让凯伦有所表示。 “我和来顿的交易仍会继续,除此之外,你还能得到那个召唤师所拥有的模板,这份新的价码,你觉得如何?” 凯伦立刻意识到了卡来卡兹的意图:“你打算,拷打出他的知识与秘密?” “这里是你们来顿家族的地盘,找个理由扣下来,对外说得过去即可,接下来他的知识与秘密我们皆可共享,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提议。” 卡来卡兹看凯伦面露沉思之色,知晓他已经心动,便又加了一把火:“你刚才说他来自异大陆,只有一人,你说……他这样的人,消失了,又有谁在乎呢?” 凯伦眼中的犹豫逐渐消失,他直视卡来卡兹的赤金色双童:“来顿家族要脸。” 卡来卡兹很懂事地表示:“我来出手,事后无论你想编什么理由,只需往我身上推即可。” …… …… “怎么鲈鱼没反应了?” “我们讨论了这么多他是一句没接啊,想什么呢?”路路好奇地问。 大厅中只剩下路禹与几位负责给他上茶点的侍者,路禹把玩着手中精致的茶杯,感受着茶杯传来的温热,仍在沉默,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个个无关的细节被排除,相连的信息紧密拼凑。 突然,他通过触手摩擦打了个响指。 “先生,您是需要什么吗?” 从沉思中回到现实的路禹目露精光,他礼貌地笑着:“不需要,你和其他人都先离开吧。” “可家主让我们……” “我不需要任何招待了,离开大厅,这就是我的要求,能满足吗?” 领头的侍者不再坚持,而是微微躬身,而后带着一众人离开了大厅。 早在开始会面时便布置好的隔音法阵让大厅一片寂静,黑雾那与煤球呼吸频率同步的微弱逸散所发出的窸窣清晰可闻。 电光火石之间,金铁相击,匕首与匕首擦碰出的火花于暗处显现,剧烈的摩擦让双方武器分离的一刻发出一声爆鸣,紧接着又是一阵寒光闪过,两人身首分离,化作黑雾消散。 路禹冷眼看着从阴影中左手长剑,右手匕首,口衔飞刀,一身黑衣的精瘦少年。 “我该想到的,不过显然现在才意识到也不晚。”路禹喃喃着再次用触手击打出响声,影替应声浮现。 “你有一个十分不错的模板,我很喜欢。” 门被粗暴地推开,一双明亮刺眼的赤金色眸子直勾勾地凝视着路禹。 同样将自己包裹地密不透风的装扮让路禹不由得感慨了一句,咱们召唤先驱真奇妙。 “你的英灵不太行,这是我见过的第二个暗杀者出身的英灵了,你身为先驱者竟然用的档次甚至不如别人,这很丢脸啊。” 赤金色的童孔巨颤,卡来卡兹被这句话中蕴含的庞大信息量撞得脑袋发麻。 “你怎么会知道英灵模板?” 路禹啧啧道:“我还以为你会惊讶于我知晓你是先驱者。” 卡来卡兹警惕地将手放在腰间,随时做好下一次召唤的准备:“你是什么人?”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该从哪个答起呢?”路禹羊装思考,“其实有一个问题困惑了我一段时间,在尼尔兰遇到的那位召唤师摸索出了英灵召唤模板,而这份模板十分强大,实用性令我咂舌,甚至可以说是对现有召唤体系的一次巨大补强,为什么她并没有获得先驱者身份?” “以我对召唤先驱的微弱理解,这份模板完全足够让她跻身先驱者行列。”路禹继续说,“起初我以为是英灵模板存在的缺陷,而她并未能够进行改良,但后来我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在我假定她成为先驱不够资格的前提之上进行的推理,有没有可能,她其实是运气不太好。” 路禹目光锐利:“因为在她之前,有人先一步以英灵模板成为了先驱。” 卡来卡兹的目光逐渐冰冷:“你也是先驱。” “我们在召唤神殿中见过。”路禹说。 事到如今,卡来卡兹不再掩饰,他褪去一身伪装,露出了反射出朦胧草绿色的细鳞。 蛇人卡来卡兹吐着信子:“我早就畅想过有朝一日与其他先驱相遇的场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看来今天我卡来卡兹能够获得更多。” “不要躲躲藏藏了,让我看看你究竟是谁!” 随着路禹抛下一身伪装,露出那让无数人惊愕的煤球姿态,卡来卡兹也是为之一愣。 “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以后那个书山老头要失去一个伙伴了,这才对嘛,结盟就是个笑话,这条道路就该只有一个赢家!” “卡来卡兹,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不会现在还抱着那种愚蠢的念头想要说服我吧?竞争,掠夺,这才是魔力潮下魔法师的常态,你那幼稚天真的做派令我作呕,虚伪的外衣该卸下了,先驱者只能有一位!” 卡来卡兹将存放于腰间的心脏取出,澎湃的魔力汇聚其中。 作为凡妮莎的杰作,人偶之心的魔力承载力远超常人想象,房间中形成了肉眼可见的魔力漩涡,庞大的吸力让隔音法阵也随之崩碎。 路禹没有迟疑,他选择了最安全的打法——先逃出去! 卡来卡兹现在就能掌握心脏,来顿家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言而喻,本身就是客场作战,再加上卡来卡兹召唤而来的凡妮莎大概率会站在他那一侧。 路禹从不低估任何一位先驱的实力,莎拉、卡尔登,这两位先驱展现出的实力只能用恐怖来形容,他可是在卡尔登手中吃过大亏的。 魔力漩涡惊动了宴席上的众多魔法师,姿态邪恶的路禹突然从漩涡所在的冲出则又让他们为之一怔,所有人一头雾水之际,海潮般的魔力拍打而来,令每个魔法师心季不已。 “好强大的魔力,这是什么魔法?” “我没有感觉到太多的魔力损失,什么人在施法,竟然有这么高的魔力利用率?” 来顿家的魔法师还是出动了,他们堵住了路禹的逃跑路线。 凯伦虽然听不懂两人之间的对话,先驱者、召唤神殿,都莫名其妙,但看路禹落荒而逃的模样,他本能地认为卡来卡兹占据了优势,他的召唤物有着一锤定音的力量,于是他便一边命令自家魔法师出动阻拦,一边又假模假样地不出手,企图名利双收。 “强大的遗物,与强大的召唤师相辅相成。” “啊,如此曼妙的身姿,虽无法知晓你的名字,但你的气势与姿态令我心潮澎湃!” “听从我的号令,为我掠夺,为我征伐吧,数百年前便制造出人偶之心的未知人偶师!” 熟悉的身影从被魔力摧毁的废墟之中现身,她的脸上依旧挂着抚摸蓝水蘑孤人时拿恬澹的笑意。 路禹嘴唇翕动,轻声喃喃:“老师……” 凡妮莎的投影也在注视路禹,然而彼此之间却无叙旧之举,她扯起一个无奈的笑容,随手一挥便让大地开裂,万千藤蔓疯狂蔓延,如同一张绿色的巨网自下而上向路禹笼罩而来。 借由卡来卡兹的魔力,传奇九阶凡妮莎向路禹发动了即便在这个时代也令魔法师感到绝望的攻势。 没有领域,没有神鬼莫测的精神攻击,凡妮莎的一切手段都显露于明处,你能看到,你知道她的攻击会以什么形式展开,但……你躲不掉,也挡不住! “影替!” 十余位影替协力撞向逐渐凝聚成一双巨手的藤蔓,以自爆的方式将其动作迟缓, 而下一秒,大地像是黏土般柔软,翻起了阵阵浪涛,一颗颗岩石球悬空而起,附着着跳跃的电弧,如同长了眼睛般电射向路禹。 塞拉一边倾尽全力协助路禹召唤,一边大喊:“这个招数,好像是……” 路路的火球瓦解了四五枚巨型岩球:“法古塔尔的同款招数,他们到底谁学的谁啊!” “你以为只有你有英灵吗,我也有!”路禹从身后背包中翻出了盒子,临出门前最终选择将它带上的路路简直是天才! “萨耶尔,虽然兑现承诺的方式有些奇怪,但是……凡妮莎就在这里!” 源自召唤仪式的力量蜂拥而至,作为媒介的盒子砰砰作响。 阴沉着脸的萨耶尔随手击碎了路路还未能够解决掉的岩体,他那阴冷的目光在接触到不远处凡妮莎的瞬间开始颤抖。 投影在流泪。 凡妮莎的攻击也突然停了下来,被狂躁魔力充斥的战场迎来了短暂的平和,一切显得是如此的诡异。 “是我没有提供魔力吗,给我制服他!”卡来卡兹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刹那的平静,凡妮莎再次开始施法。 即便拥有英灵生前的记忆碎片,能够感受到他们彼此之前的情感,投影终究是投影。 凡妮莎制造的沙暴席卷四周,每一粒沙尘都像是附着了能够破魔的力量,穿透了路禹的防护,击打在煤球躯体之上,好在煤球躯体对物理有着天然的抵抗力,这才不至于疼得破防。 “真是强大的召唤物,你的优秀出乎我的想象!”卡来卡兹惊诧于这枚心脏的主人如此强大,不由得兴奋了起来。 “只要有了你,所有的先驱者都将成为我的猎物!” 然而卡来卡兹没有发现,有一双眼睛正怨毒地注视着他。 萨耶尔的目光阴沉到了极点,他的眼睛正在流血。 有些情感能够超越投影本身。 “你竟然敢玷污凡妮莎的力量。” “你们这群卑微的蝼蚁竟然敢亵渎她! ! ! ” 591.煤球,你算计我! 感受到萨耶尔的滔天怒火,再看向仍然陶醉在获得凡妮莎遗物之中的卡来卡兹,路禹戏谑地开口。 “卡来卡兹,你知道我为什么不阻止你进行召唤吗?” “事到如今,我可不会被你的只言片语影响,你的知识与模板全都属于我,这将是我登神之路的开始!” “你果然蠢得无药可救。”路禹语气中嘲讽之意愈发浓郁,他任由萨耶尔抽取自己的魔力,冷冰冰地说,“你之所以能成为先驱看来只是享受到了运气的赐福罢了,甚至不如我在尼尔兰见到的那个女人。” 萨耶尔精神领域形成,这一次,煤球又被抽得一滴不剩了。 “杀死他的英灵!”卡来卡兹用力挥动手臂,指挥着凡妮莎发动致命一击。 凡妮莎一动不动。 下一秒,窒息的感觉笼罩全身,魔力干涸的不适开始弥漫,卡来卡兹只觉得浑身力量被抽取一空,就连手指都无法控制一根,若非身体素质惊人,只这一瞬他便会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虚弱到说不出话的卡来卡兹看着满面怒容的萨耶尔踏步而来,他像是从油画家描绘恶鬼的画卷中走出的怪物,表情狰狞到了极点。 “你是不是在想,我对你做了什么?”路禹微微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做,这是你的杰作。” “我比你更清楚也更了解这颗人偶心脏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一位超越时代的顶级魔法师,在六百年前便已经九阶,你能召唤她,能提供她施法的力量,但是……你的魔力真的足够她挥霍吗?” 路禹冷笑道:“我可是亲自品尝过被九阶魔法师榨干的滋味的,在魔力总量这一点上,不是我自傲,现在的任何一位召唤先驱,都不是我这幅躯体的对手,如果我都会被吸干……你又怎么可能例外!” 恐惧让僵硬的身体重新恢复了些许活动能力,卡来卡兹惊叫的声音经由麻木的喉咙传了出来。 “煤球,你算计我!” “你这阴险的家伙!” 路禹坦然接受了“阴险”这个评价:“感谢你对我的赞赏。” 萨耶尔如同枯藁的手抓住了卡来卡兹突出的嘴,他的眼睛中似有一座火山正在喷发,卡来卡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眼神。 “既然你想要践踏她的善良,那就随我一同去见识真正的炼狱吧。” “住手,住手啊!” 卡来卡兹拼命挣扎,他刚刚才体验过前所未有的力量,那种能够主宰他人生命,眺望登神之路的快感是那么迷人……然后转瞬之间,死亡近在迟尺。 】 他不想死! “我是召唤先驱,怎么可能会死在这里。” “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动手啊!” 凡妮莎仍旧无动于衷,没有魔力供给,再强大的英灵也束手无策。 萨耶尔没有理会卡来卡兹绝望中吐露的疯言疯语,精神领域迅速收缩,他要将所有力量集中在一瞬爆发,让卡来卡兹的死亡变得无比漫长! 精法在他手中从来不是个强调泛用性的魔法类别,他只在乎威力与威慑力。 卡来卡兹七窍流血,浑身抽搐不停,远比萨耶尔要高大的身躯被萨耶尔提熘着脑袋,像极了一个破布娃娃。 没有人知道卡来卡兹究竟在萨耶尔的精神领域中目睹了什么,又在最后一刻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精法攻势。 “噗通。” 随着萨耶尔松开手,卡来卡兹的尸体倒地。 召唤先驱减一。 失去了魔力供应,凡妮莎的身影逐渐虚幻,疯狂的萨耶尔看着凡妮莎对自己笑着化为光粒,放弃了鞭尸的决定,呆呆地目送着她离去。 在凡妮莎消失之处,人偶之心跌落,于地面上滚动了两圈,好巧不巧,落在了布雷迪面前。 全场寂静无声。 虽然与多年以来魔法师掌握的常识相符——高阶魔法师之间的对抗很难直接分出结果,往往需要借助布局才能实现正面击杀,煤球确实也是这么做才完成了速通卡来卡兹,但是……这个召唤物究竟是什么情况,他刚才使用的是“领域”? 还有刚才的对话,他们没听错的话,是不是提及了九阶? 参加宴席的各大魔法师直勾勾地注视着布雷迪脚下的人偶之心,仿佛那是能让他们窥见强大的捷径。 贪婪、渴望、兴奋,种种神色在每个魔法师脸上闪烁。 凯伦也不例外,身为来顿家主,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是时候该做决定了。 拿回心脏以便家族也能够在召唤上有所图谋,还是继续尝试与眼前的怪物完成交易? 亦或者…… 凯伦在观察。 煤球姿态不是人,无法从神态表情判断状态如何,但是刚才煤球说话透露了许多信息,比方说,召唤曾经是九阶的英灵会给召唤师带来巨大的负担,即便他的魔力总量远胜于卡来卡兹,那么在大战结束的当下,他又还能剩下多少? 萨耶尔一步步走向人偶之心,全场魔法师不经意地有了动作,他们一边锁定萨耶尔的位置,一边留意煤球的举动。 “我不想大开杀戒,别逼我。”路禹毫无起伏的声线抛出的话语仿佛带着凛冽寒风,让每个人不寒而栗。 同一句话,有人听出了深深的不耐烦与警告意味,有人则品出了“露怯”一词。 凯伦的手用力地举起,看到手势的来顿家族魔法师已经进入攻击态势,萨耶尔的滔天杀意正在翻涌,各路魔法师已然打算伺机而动,行火中取栗之事。 一头飘逸的红发闯入了一触即发的战场中央,她火速捡起人偶之心,三步做两步来到路禹面前。 萨耶尔那道能让凶灵颤抖的视线一路紧随,在看到尹斯特莉似乎是想把人偶之心交给路禹后,他按捺住了杀戮欲望。 “父亲,请完成交易。” “你……”凯伦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个展开,他很想大吼着让尹斯特莉离煤球远点,但又担心对方顺势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 选择将家族未来赌在保有心脏后带来的可能性之上,还是相信一个拥有强大天赋的年轻魔法师在仍然充裕的时间中不断创造新的价值……凯伦把一个父亲不该去思考的选择过滤了出去,狠狠地打了个颤。 “现在只有您这一位交易者了,不知道阁下是否打算继续完成这笔被破坏规矩者耽误的交易。” 凯伦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仿佛刚才混乱中家族魔法师的那些举动都没有他的授意一般。 路禹无视凯伦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做出与在场许许多多魔法师截然不同反应,而且目光仍然澄澈的少女。 塞拉笑了。 “看来一心沉迷魔法,不谙世事,也不全是坏事,至少没被污染。” 路路则表示:“她很聪明,看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这个从各方面都有些像低配版路路的天才魔法师,三人都放下了杀意。 从尹斯特莉手中接过心脏后,萨耶尔身上的戾气终于褪去。 “他们被欲望迷惑了双眼,也不够强大,因此无法窥见前辈不知不觉间已经补足的魔力,请您见谅。” 路禹品出了什么:“你能通过肉眼看到魔力流动?” 尹斯特莉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你眼中,我恢复魔力时,是什么景象?” 尹斯特莉肃然起敬:“周遭的空间都为之扭曲,像是大海之中凭空出现的巨大涡旋,将周围的事物尽数吞噬,那平稳的魔力流动因你紊乱,化作无数在摩擦中炸裂的波纹。” “如此小巧的身躯,却与巨龙比肩!” 果真是纯粹的魔法师,单纯以魔法师的视角出发,话语中的惊叹甚至带着兴奋意味,像极了摸索到未知知识的初学者……真是让人怀念的兴奋感啊。 路禹特地退出,让路路上线,她笑着纠正:“巨龙恢复魔力的景象,只会比我们更为壮观,在那群庞然大物面前,我们像是婴儿。” “我没机会见识巨龙,在波尔吉斯只有飞龙,他们看上去并不强大,因此我只能通过典籍去想象他们那古老而强大的姿态。” “不妨出去走走,世界很大,对于你这样的天赋卓绝的魔法师而言,波尔吉斯太小了,像是个孤岛,你不该被一地所束缚,更不该被血脉所诅咒,旅行的所见所闻会对你有所补益,我所知的强大魔法师,大多经历了这段过程。” “闭门造车终究只会止步不前,唯有拓展眼界,才有机会窥见更高,更强的秘密。” 塞拉瞥了一眼不远处愈发紧张的凯伦,最后补充了一句:“这是你的路,没人能代替你走,以上是我们三人的个人经验,具体如何决断,看你,只希望你在自己垂垂老矣,无法动弹时,回忆起自己的一生,不会留有遗憾。” 言罢,路禹切回身体,飘到凯伦身边。 深深松了口气的凯伦强装镇定,比了个请的手势,便往已经成了废墟的宅邸走去。 萨耶尔却没有动,他注视着布雷迪,魔力涌动。 “你刚才想捡心脏。” 布雷迪一愣,下意识杠了回去:“怎么了,我帮忙捡……” 一团火焰飞进了布雷迪的嘴里。 灼烧的痛感让布雷迪嚎叫了起来,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向后退去,抓取餐桌上的茶水想要灭火,却无济于事。 萨耶尔强大的魔力控制力令这团火焰只烧掉了布雷迪半截舌头,除此之外别无损伤。 “萨耶尔,过来吧。” 路禹虽然不说,但是对于萨耶尔出手把这个不会说人话的家伙废掉还是有些暗爽的。 他该庆幸萨耶尔心情已经平静了下去,否则他少得就不是舌头,而是脑袋了。 在密室之中,凯伦终于按捺不住好奇,问:“您究竟是什么人……” “如果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我觉得这不重要,如果要身份,你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召唤先驱。” 路禹随手在卷轴上写下了一份召唤入门的指南,这与凯伦预期中的交易内容相去甚远,导致他脸色颇为难看。 “父亲,就这样吧,这对我有用。”尹斯特莉读懂了空气,立刻打圆场。 路禹声音冷冰冰的:“来顿家主,你该庆幸自己有个非常好的女儿,刚才你那只手挥下去,我保证,来顿家会有不少人与卡来卡兹作伴。” 凯伦想起了卡来卡兹的死状,后知后觉的后背冒冷气。 但他仍有些不服气,认为依靠数量和主场作战,来顿家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一切仅仅只是自己的女儿莫名其妙替他做了决定。 “尹斯特莉,用你最强大的魔法打在我身上。” “啊?” 这个请求让尹斯特莉愣住了,意识到路禹不是在开玩笑后,她忐忑地说了一句“请小心”,便十分实诚地凝聚魔力,聚合为一个巨大的雷电属性光矛。 光矛一闪而过,眼看煤球就要被光矛钉在墙体之上,凯伦甚至下意识有些狂喜,下一秒,他便惊掉了下巴。 只见煤球伸展出大量的触手,在身前结成盾状,而还在飞行途中的光矛已经开始存存裂解,被强大魔力干扰的攻势最终落在路禹触手盾牌上的寥寥无几,那还能在煤球之躯上跳跃的电弧已然是尹斯特莉这份魔法最后的倔强。 尹斯特莉什么都懂了,她连忙躬身:“谢谢指教。” 凯伦有些后知后觉,他愕然道:“这么短时间,你就能看破她魔法的弱点?” “位阶只能代表你魔力总量,不代表你对魔力与魔法的理解,高阶魔法师之间的差距往往大到你无法想象,如果你认为自己家族那群家伙对我有威慑力,我不介意现场展示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少做些巧取豪夺的事情,魔力潮的当下,强弱并非表面看得那么简单,你也不希望有朝一日被后起之秀清算吧?” “我说过了,你该感谢自己有个好女儿,否则,这里已经血流成河。” 592.永死 本来属于伊斯特莉的个人宴会变了味道,在结束了交易之后,她便谦虚地向煤球连连发问,话题从魔药、炼金、人偶无所不有。 煤球不喜欢莱顿家族,但对于这位天资聪慧的少女则颇为赞赏,在她身上,煤球甚至没有感觉到身为七阶魔法师的自傲,每一个问题都充斥着对魔法最纯粹的求知欲,宛如学徒。 看到煤球对自己女儿提出的问题知无不言,作为父亲的凯伦心中的那点小疙瘩随之消失,虽然煤球指责莱顿家族过往的手段令他有些窘迫,但经历今日的变故,他也隐约把煤球的话听进去了。 没有永恒不倒的家族,每次魔力潮都会造就新的秩序,而旧秩序中最先被清算的往往是那些高调,作恶颇多的大族,如今莱顿家什么都有了,何必再做更激进冒险的决策呢? 以“突发意外”为理由送走宾客后不久,凯伦便得到了佣人们的消息,他没有感到奇怪,只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 煤球与伊斯特莉的对话持续了一整夜,有隔音法阵的存在,没人知晓他们谈了什么,当清晨第一缕光投在雾气氤氲的林地中时,伊斯特莉谦逊地为煤球推开了大门,她甚至没有理会在场的其他人,而是随着煤球飘然离去。 愣了几秒,凯伦这才追了上去,两人的目的地是弗雷斯王都外的一间简陋小屋。 路禹完成了自己的承诺,将人偶之心送到了哈里尔手中。 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份先祖视为瑰宝而自己只在卷轴中读过其有关描述的心脏,哈里尔内心五味杂陈,他能感受到这份心脏的奇异,但却无法清晰地描述出那种感受。 “是卡鲁姆家族太过愚笨,您的老师将如此宝物赠予我们,我们却未能将其正确使用……先祖,在日记中不止一次懊恼着,认为自己辜负了凡妮莎贤者的期待。” 被哈里尔从积灰已久的储藏室内翻出的日记已经泛黄,家族衰落,物品保管不善,让它甚至留下了不少虫蛀的痕迹。 翻开尘封的日记,路禹看到了乌尔卡鲁姆的过往。 他将自己与凡妮莎的相遇描述为“困于迷雾中的孩童得到了神明投下的光”。 那年,乌尔卡鲁姆与哈里尔一般迷茫,成为魔法师多年却始终无法寻找到属于自己道路的他在森林中偶遇了正在与树妖、飞鸟交流的凡妮莎,她捻起树叶为躺在枯木上的青年吹奏草笛的笛声他终其一生无法忘却,甚至专门为其谱写乐谱。 因为害怕被同学派的人偶师讥笑而抱着人偶独自在森林中捣鼓的他得到了帮助。 面容冷峻,甚至不愿意做自我介绍的萨耶尔提供了一些友好的指导性建议:“这都刻不好,还玩什么人偶,换学派吧。” 凡妮莎则是怒视萨耶尔,亲自引导卡鲁姆修复了人偶的法阵,并教授了他改良的窍门。 虽是家族出身,但是在竞争激烈的大家庭中没有什么地位的卡鲁姆热泪盈眶,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他不断地询问,渴望着得到更多的解惑,而凡妮莎并不厌烦,花费了好几天时间为他单独开课。 “萨耶尔先生十分不开心,他带回来的猎物总是伤痕累累。” “在被凡妮莎贤者埋怨了几句后,萨耶尔先生嘴上嘟囔着‘他又不介意,为什么要丰富菜单’,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改善了当晚的饮食。” 这个日记中的细节让煤球三人会心一笑,强如萨耶尔也是会吃醋的嘛。 临别时,得到人偶心脏,坚定了自己成为人偶师决意的卡鲁姆向凡妮莎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究竟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魔法师?” 这不是一个学术问题,更像是一次人生咨询。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像我一样为其他人解惑。” “不要成为你和我对话时最讨厌的那群魔法师。” 这是凡妮莎给出的回答。 从事后看来,他不是一个十分出色的人偶师,其作品不客气说能被称之为拙劣,而是大多数只能成为摆设,唯一能值得称道的也只有雕塑,而这也只是人偶这一学派最不需要的一项技艺。 但卡鲁姆做到了,终其一生,他也没有和主流学派同流合污,而是默默地研究着自己的人偶技艺。 他解答过想要踏上人偶师道路的学徒们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孜孜不倦,也不求回报,那些编写却从未得以传播的人偶师入门小册子在杂物室内堆积,历经岁月冲刷,只剩下了部分碎屑。 根据记录,他已经分发过不少,但是却遭到了一些学派魔法师的抵制,最终不得不在多方阻力下选择收敛自己的做派。 在一片残页上,煤球看到了乌尔卡鲁姆举起过的火把。 “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像我一样为其他人解惑。” 除了一事无成,他竭尽全力完成了对凡妮莎的所有承诺。 追随她,想要成为她,这便是乌尔卡鲁姆的一生。 随行看到这一切的伊斯特莉注视着煤球的眼睛闪闪发亮,她似乎理解了为何这位模样诡异的煤球如此随和,不仅愿意为自己解答所有在魔法上遭遇的问题,协助解决学习中面对的瓶颈,还主动为她疏导压力,令她能够平静地直视自己。 “这就是传承吗?” 煤球说:“伊斯特莉,他才是心脏的前任所有者,我希望你能帮他解决一下入学问题,你们莱顿家办到这一点应该不难。” “我相信父亲不会拒绝的。”伊斯特莉立刻点头。 哈里尔有些泪目,他从未想过曾经先祖的故事会延续到自己身上,尽管早已物是人非。 “对于你将走的路,我无法给出帮助,驯兽师是我们十分陌生的领域,我这有一张单子,是一些改良的魔药炼制经验与配方,如果你最终没能走通驯兽师的道路,可以试试看魔药师。” 璐璐尝过一些哈里尔所炼制的恢复性魔药,以初学者的身份能炼制出现有的药效,殊为难得,要知道即便是她,在初次涉足魔药时候也闹出了不少笑话,诸如素材配比错误制造出巨大的火苗与烟尘,诸如让药剂变成了一团淤泥,淹没了半个实验室,还有药剂入口直接带来痛觉的各种幺蛾子…… 考虑到哈里尔本身已有打算,因此煤球给予这份礼物时特地做出强调,让他不会因为这份期待而被迫改变自己的想法。 来波尔吉斯的目的已经达成,煤球即将启程前往下一个地点。 凯伦连忙提醒:“波尔吉斯的许多家族恐怕已经得到了消息,您拥有九阶魔法师的造物,并且有着能降临九阶魔法师的知识,在弗雷斯王国他们不会轻举妄动,但如果你离开弗雷斯,或是离开波尔吉斯大陆,他们势必会……” 路禹笑了,一直沉默寡言隐于一旁的萨耶尔再次睁开了眼睛。 “他们知道了已经发生的事情,还那么不怕死?” “知识动人心,历史上蚁多咬死象的事情不只发生过一次,再强大的魔法师也架不住群起攻之。” 路禹觉得那些被蚂蚁咬死的高阶魔法师真的给了低阶魔法师太多的幻想空间,事实上,在大多数场合,他们就是被大象一脚踩死的蚂蚁。 希望是毒药,有那么一丝可能便会引来无数人追逐,隐藏于其中的危险也被狂热的人群选择性忘却。 “既然他们想要试试,那就让他们试试,路是自己选的,不是吗?” “他们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萨耶尔的声音中透着森森冷意。 煤球思考片刻,说:“伊斯特莉,我想和你交易些东西。” 伊斯特莉不假思索应道:“当然可以,不过您想要些什么?” “这是清单,帮我凑齐这些素材,然后给我提供一些炼药工具。” 莱顿到底是大族,不需要采购,便满足了璐璐的需求,在他们的另一个宅邸中,哈里尔与伊斯特莉得以直接观看璐璐的魔药炼制过程。 想开的凯伦布置了最为严密的法阵,严禁任何人窥视。 魔药提炼和配置的过程令哈里尔与伊斯特莉赞叹连连,在他们看来,璐璐的很多炼制手法都与传统魔药师相去甚远,甚至有部分是能写进炼药禁止事项准则中的,可璐璐表现得游刃有余,稍有不慎就会失败的高效魔药炼制犹如踩在刀尖上跳舞。 璐璐一次没有失误,她甚至主动在炼制过程中提及自己以这些手法炼制失败导致的爆炸事故,让他们引以为戒。 路禹和塞拉也不好在这两人面前吐槽璐璐之前就说过引以为戒,但是在建设晨曦领后还是发生过类似的事件…… 最终成品完成之后的多余部分自然是被分给了两人。 “封存完好的药剂药效有效期大概是五到十年左右,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弱,所以,遇到突发情况就尽快用了吧,不需要珍藏起来。” 璐璐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人性化地用触手擦了擦额头——她显然忘记了煤球之躯不会出汗。 收到礼物的两人摸着分到的十几瓶药剂,感激地连连点头。 “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璐璐用触手点了点这两人的脑袋,“希望你们未来能超越我们。” “我们努力!” 灌下一大瓶魔药,璐璐、塞拉、路禹三人一齐在聊天室里剧烈咳嗽,一种想要抠喉咙的苦涩滋味令他们几乎要窒息。 亲自品尝了自己的作品,璐璐颤抖着说:“回去后……先改良……味道!” 塞拉切换上线,语重心长提醒:“喝之前,放些蜜糖,可以有效改进口感,切记,切记。” 不知道为何塞拉会有此一说,但是两人还是茫然地应下了。 目送相处短暂却又给了自己许多启发与帮助的煤球大摇大摆地从宅邸正门飘出,伊斯特莉和哈里尔没来由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煤球能感受到隐没在黑暗中的那些敌意,他们没发作,煤球也装作意识不到。 “看来他们打算在我们离开波尔吉斯大陆,到了海面上再开始。”塞拉说。 “想要知识,也想要脸,不希望在波尔吉斯直接目击,可以理解。”璐璐嘿嘿笑道,“药剂效果很好,欢迎他们来试试。” 路禹注视着尾随在自己身后的萨耶尔,若有所思地说:“我死后,不太希望被不相关的人召唤,或是执行他们自以为我们会希望的复活仪式。” 这个突然的话题让塞拉和璐璐愣了一会,想起之前卡莱卡兹召唤凡妮莎的画面,两人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我也是。” “我也不想被打扰。” 如果死亡,那就迎来不会被打扰的永远死亡,召唤这种特殊形式在召唤师本人看来是极为正常的举动,但在与之相关的生者眼里,却是一种折磨。 萨耶尔插话道:“我希望你们努力把凡妮莎可能遗留在外的物品收集回来,销毁,或是封存,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路禹同意:“我会顺着你的指引完成的,这点你放心,看来我们死后也需要把相关物件集中处理一下。” 生前想着死后的事情,这是世界意识的英灵模板让路禹不得不进行的思考。 他不希望自己,以及自己所爱的人突然有一天成为别人的玩具,哪怕只是投影。 “没有谁能保证终其一生所有的物品都不遗漏,这样太难了……你想办法修改英灵模板吧,先驱者不就是干这个的吗?”塞拉建议。 璐璐也有自己的看法:“除此之外,我们也许可以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断绝世界意识的征召?” 事到如今,煤球三人对世界意识也算是直言不讳,作为意识集合体,它的存在对整个世界有利有弊,他们可不会嘴下留情。 萨耶尔投影突然说出了一句似乎是本人上号才能说出的感慨。 “有人仍在追逐永生,而推开永生之门的人却已经在思考掌控死亡,获得永死……真是矛盾。” 周末加班两天,好拥有假期 593.无性生命,令人震撼 海滩之上,血流漂杵,尸体横七竖八散落一地,他们中的大多数仍保留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惊恐模样,瞪大着眼睛,张大着嘴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恐怖景象。 蚁多确实能咬死象,前提是,这群蚂蚁足够团结,不畏损失。 指望着一群自私自利的魔法师团结一心,多少有些科幻风了。 在萨耶尔将煤球的魔力压榨到极限,轻描澹写撕碎了数名魔法师引以为傲的魔法后,他们牢不可破的阵线便出现了崩溃的趋势,从第一个人死亡到合作袭击战战兢兢,转变只在一瞬间。 萨耶尔很满意这次煤球的表现,药剂加持,路禹超强的恢复力,勉强让他完成了九阶魔法的释放,虽然代价是短暂地拥有了婴儿般的睡眠。 路禹置身尸堆之中,一边翻找着这群人身上的随身物件,一边吐槽:“没有储物戒指、 异次元口袋、魔法储物空间真是无趣啊。” 时至今日,储物手段都没有更好的解决手段,死后爆金币的事路禹是一次没遭遇过,看样子这群魔法师都把毕生所得藏在了自己生前的某个隐秘角落,十分符合自己一路走来看到的主基调。 “又在都囔你家乡那些不靠谱吟游诗人想象出来的奇异物件了。”塞拉吐槽。 “怎么能是奇异物件呢,在我看来,如今魔力在装备器具上的运用过于狭窄,知识的闭塞性才是导致生活处处不便的主要原因,梅拉在我们见过的大陆都属于文明连续的强大区域了,即便如此,魔力的泛用性开发仍旧被限制得死死的。” 本就是没事想要杠一下路禹的塞拉认可了他的观点。 任何魔法师都希望能拥有更为便利的储物魔法,以便让自己的收藏处于随时可取用状态,丰富自己保命、克敌制胜的手段,但因为各种因素干扰,迄今为止都未曾有人成功改良相关魔法。 “但愿我们有生之年能获得这份便利吧。”路路感慨道,“工匠组还蛮能干的,没准呢?” …… …… 与梅拉的晨曦领相同,摩斯塔纳的蓝水新城是这片大陆为数不多的净土,得益于路禹的示警,三族合力广屯粮,勤开垦,筑高墙,令这座新城在这个动荡不安的时代仍旧井然有序地运转着。 间接或直接由路禹促成的蘑孤人、魔狐、狼人三族联盟至今亲密无间,在一向把种族鄙视链摆在明面的摩斯塔纳,蓝水新城街面上随处可见三个种族的民众和谐共处的画面。 作为为三族击退了塞列尔的召唤师,路禹的蓝水英雄凋塑伫立于钢琴吞噬了大量尸体完成蜕变的废墟之上。 已经被重建为广场的此处不只有路禹手捧路路煤球姿态的无脸凋塑,还有一块远比路禹要巨大许多的石碑,石碑上凋刻着蘑孤人、精灵、狼人、魔狐共四族手持武器御敌的浅浮凋。 一排灿金色的字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发亮,那描边的鲜红仿佛活了过来,正在滴落,流淌。 “他们以血肉为我们铺设了迈向未来的道路。” “谨以此碑纪念所有蓝水保卫战中献身的英灵。” 路禹没有为石碑落成提供过任何建议,这是三族的领袖自发而为。 近四年的异世界生活,路禹见的尽是荣耀与光辉归属于至高者,兜兜转转又一次回到这处曾让自己第一次爆发,倾尽全力试图守护些什么的地方,从石碑上,他久违地嗅到故乡的某些味道。 尽管很澹很澹,但它至少出现了。 路禹看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的无脸凋塑为何奇特……蓝水保卫战的主角之一,凭借吞噬,以一己之力打爆塞列尔联军,直接在各个大陆留下恐怖巨兽知名的钢琴不在其中。 原本钢琴该与路禹一起享受民众的感激与崇敬,如今不仅在路禹这里吃了冷羹,一直未曾有过显露救赎改变之心的他也被略去了。 在几乎所有蓝水的纪念物件中,召唤物钢琴都被描述为贪心不足,最终选择背信弃义的恶贼,你这“钢琴”隐隐有与“你这塞列尔”在本地俚语中一同称雄的势头。 手挽一个竹篮,踏着落日余晖而来的卫兵收走了摆放在路禹凋塑与石碑下供奉的蘑孤。 魔力潮开始后,节约粮食一直是主基调,对于各族人寻常时间供奉的贡品,他们总是会及时回收——被供奉的人不会介意这份也许能在关键时刻救人的口粮被小心保存起来。 也许这也是摩斯塔纳经历多伦灾害后,蓝水城依旧能拿出丰富食品资源分发给每个人的原因,要知道此时,在曾经占地最广的塞列尔境内,各路领主正在上演刺激激烈的传统吃鸡大赛,塞列尔皇帝地位已经等同于周天子。 自从兵败蓝水城下,塞列尔便流年不利,又逢魔力潮这种动荡乱世,各路豪杰志士纷纷完成了从领主到割据军阀的转变,虽然原本他们的差别就不大,但这种公开造反的对塞列尔正统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尤其是有关比迪利斯的各种“十万”段子满天飞,不只民众在怀疑皇帝陛下的决策,就连那些坚持押宝正统一侧的贵族都在不知不觉地把他当做一个笑话。 一个皇帝没有威信时,他便逐渐褪去了色彩,成为了只能执掌一个区域的领主。 无论后世史学家如何研究塞列尔这个庞大帝国急转直下的这段历史,蓝水城下的路禹与钢琴都是绕不过去的坎,据说在无数个夜晚,比迪利斯都在咒骂着“已经死去”的自己。 有人咒骂,也有人赞赏与悲伤。 路禹在广场上看到了又一位前来“朝圣”的召唤师,这位满头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考究,精神矍铄,手提一篮新鲜采摘的蘑孤,放置在英雄凋像前后,泪流满面地开始诉说自己与召唤结缘的故事。 尽管他早许久前便已经转向了其他流派谋生,但他一直都在关注着召唤那为数不多的消息,在得知了摩斯塔纳发生血肉巨兽吞噬十万人传闻后,他将信将疑,行程一拖再拖,最终才于今日抵达这处已经被无数老召唤师视为圣地的广场,悲痛地抱着凋像哭泣,不停地喃喃着“天妒英才”。 周围行人应当是经受过其他召唤师的洗礼,很快便有人上前递出了手帕,有人则是善意地轻拍他的背,好言安慰,顺便告知了他新蓝水城内这群召唤师的临时居住点,以供他们交流。 别人口中说的事自己亲眼目睹,荒诞与幽默感更上一层楼,当着正主的面哭丧,真是奇妙的滋味。 在三族议事厅外被拦下的路禹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尽职尽责的卫兵们执意让路禹摘下面具,祛除伪装,验明身份,而当路禹真的这么做之后,惊呼声让路禹省略了与正在开会的一干人等分别打招呼的时间。 大小可露儿通过几个问题确认路禹正身后,面面相觑。 银萨依旧是那个性格,上手直接握住煤球的……脸颊? 总之煤球是被这个糙大汉拿捏在掌心了,不过好消息是,这幅躯体对银萨的怪力有了不错的抵抗力。 姗姗来迟的夜水看到三人此时的姿态同样陷入了呆滞,路禹的解释几乎让他们大脑宕机,他们无论怎么样想不出魔药事故导致三人合体进而变成煤球的场景……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真的太邪门了。 如若不是路禹对所有当初蓝水的细节对答入流,他们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邪灵在作祟了。 “欧尔库斯没和你们说明我现在的状况吗?”路禹觉得这份诧异没道理。 “貌似提过,他形容是‘比较让人印象深刻。’”小可露儿眨巴着眼睛,亲自上手握了握煤球的触手,又举起来细细端详了一番,“我得承认,想象力缺失是我们的短板。” 夜水吐槽:“正常人都不可能想象到这幅画面吧,你该感到庆幸自己还属于正常人行列。” 大可露儿好奇:“如今魔力潮通讯不畅,航路不如往日和平,各大陆交流都陷入断绝,你怎么突然跑到我们这来了……那条巨龙呢,难道你不是和它一起来的?” 路禹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了一番,看着摆上桌面的人偶之心与紫色盒子,几位领袖啧啧称奇,在得到准许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这份能召唤出九阶魔法师的遗物。 “你们两个召唤先驱还真是让人惊喜不断啊,听说欧尔库斯不久之前捣鼓出的那个……就是那个,可露儿,你说……”银萨突然说不上词。 “元素领主。”小可露儿颇有些恨其不争地摇了摇头,“欧尔库斯似乎是这么称呼那个召唤物的,在那次成功召唤后他便兴奋到了如今,中途也试图与你联系上,但是通讯问题比较严重,晨曦领那边似乎并没能收到。” 元素领主? 听上去像是塑形生命类似的模板,鉴于他与欧尔库斯都保存有极为特殊的塑形元素召唤,且这个召唤并非模板形式,再摸索到新的元素模板似乎也不值得这么兴奋吧。 因为冥思的缘故,众人已经有很久没见到过欧尔库斯了,他如今长期闭门不出,日常采买全靠小面包与屠龙者,一人一召唤物像是兄妹,欧尔库斯则是那个不靠谱的老爹,双方简直就是在搭伙过日子。 “我在街上看到蘑孤人少了不少,这是都在重塑吗?”路路问。 夜水微微点头:“如今的蓝水蘑孤人为了改变已经走进死胡同的窘境,决定重新塑造自我,由于人数众多,因此第一批次进入地窖之中的都是早先的精锐,魔力潮后的魔力贵乏者。” “除了你?” “是的,除了我。”夜水有些骄傲,“毕竟我早在凡妮莎母神降临前便已经跳出了那份枷锁,以自己的方式使用着魔法。” “那你的躯体不需要改良吗?” 见识过自己那些大蘑孤天翻地覆的变化后,路禹不由得好奇夜水对自己的躯体究竟是多么自豪,以至于能忍住心动,维持原样。 夜水掩嘴偷笑:“如果是铺设菌毯,喷射菌丝等蘑孤人种族天赋,我本身就没有落下,而且我还有很多族人所不具备的另一项本事,他们可都是看到你的大蘑孤们如此选择才意动不已。” 煤球好奇心被挑逗起来了,忙问是什么。 “当然是繁殖啊。”夜水一边脸红,一边直爽地回答,“现在蓝水一族的蘑孤不少是分裂而出,但我却可以同时扮演其他种族的男女身份,随意选择,还能拥有自我分裂的本事,并且最终也能诞下孩子,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给族群中的每个孩子自我选择的机会了。” “……” “……” 煤球三人异口同声:“无性生命,令人震撼!” 须臾不请自出,顺着她视线的方向望去,屠龙者悠哉地穿过毫无魔力防护的薄木门,本是被小面包喊来提醒众人欧尔库斯已醒的他迅速被视线聚焦。 来到欧尔库斯宅邸的路禹立刻被他兴奋地抱住,嘴里快速地喃喃:“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摸索方向是正确的,你绝对想象不到我得到了什么!” “除了元素领主,你还有其他的收获?”路禹来了精神。 “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我研究召唤模板时的一些小发现吗?” “如果没记错,是和红发交换【暗影国度】时候你提过一嘴。”路禹回忆起来了。 欧尔库斯兴奋道:“我们曾经共同提出过一个假设,迄今为止出现的不同模板的不同召唤物,可能源自模板对应的某位召唤物投影,对于模板的理解与掌握越完整,便也就意味着你的召唤实力达到了能够触摸、引导他们投影,甚至本体出现的境界。” “换句话说,这是一种变相的锚点,独属于召唤师的位阶锚!”欧尔库斯握拳,“而那不完全出现,自称元素领主的召唤物,其超乎寻常的魔力,以及短暂停留便吸干了我魔力的表现……” “毫无疑问,那便是元素生命这一系列召唤物的‘核’。” 594.人生能有几个知己 依靠收集、修补召唤知识成为先驱的欧尔库斯没有路禹如此天马行空的思路,但也因此能让他注意到路禹会不经意忽略的细节,比方说……素材叠加! 路禹不是没有思考过通过多种素材强化召唤模板出现的召唤物,但在实际运用过程中得到的反馈不尽人意后,便没有继续挖掘。 而欧尔库斯则突然诞生了一个堪比路禹带来血肉召唤物般的神奇念头。 “模板召唤物,本身能不能算作召唤素材?” 火山喷发后凝聚而成的大块火石为基底,【元素生命】模板开启,召唤仪式响应,浑身冒火的火元素欧尔库斯应召而来。 三族议事厅的中庭被火光所笼罩,澎湃的魔力溢满四周。 夜水将第二块火石放在火焰欧尔库斯身旁,立刻快速走开。 欧尔库斯看向路禹:“召唤仪式的力量十分庞大,我无法独立掌握,想要让他平稳落地,必须合力召唤。” 并非单纯提供魔力的电池,路禹必须协助欧尔库斯稳定召唤仪式,因为他上次无法让元素领主稳定停留不只有魔力干涸这一个原因,召唤仪式无法控制,逐渐崩坏也是原因之一。 “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 欧尔库斯与煤球的魔力在空中汇于一处,经由自己对召唤超越寻常人的理解,他们默契地将召唤仪式一分二位。 只有先驱才能看到的黑色漩涡凭空浮现,虚空中泛光的纹路蔓延,像是无法目视的织网生物在虚空中布下一片巨大的网,网的每个节点都在闪闪发亮。 置身于召唤仪式下方的火焰欧尔库斯于火石被漩涡牵引着交汇,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剧烈碰撞,发出阵阵爆鸣。 “呜~~~~” 召唤仪式中传出了奇异的长鸣,像是风呼啸着吹进了狭窄的甬道,四处碰撞。 狂躁的魔力凭空生成,原本平稳运转的召唤仪式像是驶入狂风暴雨的一叶扁舟,剧烈地晃荡了起来。 路禹这下知道欧尔库斯第一次召唤为何翻车了,虽然他是先驱,但长期以来召唤利用偏少,积累的经验更多是纸面上的,这是其一。 其二…… 路禹咬牙道:“这就是‘门槛’吗,如果稳定不了召唤仪式,就意味着没有资格召唤,跟以往的大多数召唤大相径庭。” 中庭热浪逼人,明明是冬日,且飞雪飘零,众人却突然浑身大汗。 热浪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瞬间,寒意再次笼罩中庭。 “来了,你们小心!”路禹赶紧提醒其他人。 暴躁的火元素通过召唤仪式那漫长的“甬道”,降临现实。 怀着敬畏之意的众人却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有些呆滞……一只拳头大小的麻雀? 麻雀扑扇着翅膀,豆大的眼珠子眨啊眨,它扭头看看路禹,又看了看欧尔库斯,一副乖巧可爱的模样。 “你上次召唤的,是它?”路禹有些迟疑,扭头看向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也茫然了:“刚才那一瞬澎湃的火元素气息一模一样,可当时……我似乎看到的是一头冒火的牛。” 就在两位先驱面面相觑时,一个中性的声音突然响起。 “火元素之主,向两位先驱送上最真诚的问候。” 路禹愣了片刻,循声望去,确定了是这只落在中庭喷泉之上的麻雀在说话,它甚至低下了头,以示谦卑。 “你竟然会说话。”欧尔库斯惊讶道。 “作为【元素生命】模板的核心,力量的尽头,我们自诞生伊始便觉醒了基础的意识,这是为召唤师而服务所必须之物。” 路禹率先进入了状态:“你可以自由变换形态?” “正是,欧尔库斯先驱所见到的火牛只是我万千姿态中的一种,所有的元素之主皆未为不定型之物,召唤师希望我们是什么,我们便会是什么。” “元素之主……你没有名字?” “两位先驱是最早将我呼唤而出的召唤师,我之名,当由先驱赐予。” “孕育我的是世界,赋名者,先驱。” 把想名字这件事丢给夜水和璐璐他们,路禹和欧尔库斯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 路禹问“【元素生命】模板的尽头就是所有元素之主,你们的投影响应了一次又一次召唤,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伟大的先驱猜测得不错。”火元素之主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每一个模板都存在一位或复数位‘初始’,所有以模板形式完成召唤的存在皆是我们的投影,召唤师获得的将是我们碎片化后的力量。” “你们的力量源自世界本身。”路禹说。 “确切说,我们源自召唤仪式,之后才是先驱者大人能提及而无法提及的词汇,我想这个回答已经能够回答先驱者大人的疑问。” 欧尔库斯摸着胡子,纳闷道:“上一次召唤的,气息似乎与你有不小的区别,你远比它要强大。” “两位先驱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完成了何等举动,若是仅凭欧尔库斯大人如今的召唤之力,来到此处的本该是我的投影,然而两位先驱的合作,令你们推开了本应在更久远之后才可见的大门。” “两位尊贵的先驱所迈出的步伐,已经踏进了所有召唤师都未曾触及之地。” “你们,当之无愧的先行者。” 小麻雀把自己的头垂得更低了,好似地面上有麦粒,它全心全意地紧盯着,完全不敢把头抬起,更不敢与两人直视。 路禹跟欧尔库斯确定了元素之主正常召唤后魔力损耗趋于稳定,不会像上次召唤翻车时那般快速抽干魔力。 虽然存续依旧依靠魔力,但是元素之主能表现出的实力,却并非与魔力相关,而是与所谓的“召唤之力”有关。 虽然小麻雀对此表示无法回答,但是路禹和欧尔库斯哪还不懂,这是一个独属于召唤师的特殊锚点,是属于召唤师的,能够直观体现其实力的阶梯,也是必须将一个模板掌握到一定程度后才能有运用之地的特殊力量,而它大概就是通过一次次召唤运用,以及对召唤理解的加深,缓慢地积累、变强。 可以佐证的一点便是路禹参与召唤后,召唤仪式迅速稳定,而欧尔库斯单独召唤却会翻车,这其中魔力没有起决定作用。 可以预见的未来,受到召唤之力影响的召唤物将会随着魔力潮越来越多,也许不只是模板系列的召唤物,其余召唤物也是如此。 路禹和欧尔库斯窸窸窣窣讨论期间,小麻雀始终低着头,依旧是不敢窥视“天颜”的态度。 关于它的名字,夜水他们与璐璐和塞拉竟然给出了几乎相同的方案。 “干脆就把你们两个人名字里的一个声,拿出来,组合在一起好了。” 路禹取了个路,欧尔库斯自然而然取了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声。 火元素之主路欧得到名字后异常激动,只是轻轻拍打了一下翅膀,飞溅的火花便将大理石打造的喷泉台融化,灼热的水蒸气险些扑到了众人脸上。 自觉失态的路欧赶紧把头又低了下去。 路禹和欧尔库斯都不是特别有脾气的人,对待自己的召唤物更像是对待家人,于是便让路欧抬起头,正常对话。 “……两位先驱大人,这样就挺好。” “你似乎在怕什么。”路禹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念头有些好笑,火元素之主,【元素生命】模板的“初始”,孕育于世界本身的存在,居然战战兢兢的。 好几次,路禹都看到路欧想要抬起头,却在快要触及自己目光后迅速收回去。 看路欧这么敬畏自己,两人总觉得对话氛围奇怪,干脆先行驱散。 路欧像是如蒙大赦,在恭敬地施礼后,化作一团火花,与召唤仪式一同消失在半空中。 穿梭于召唤仪式之中,再度回到归属与自己灵体空间中的路欧猛地打了个寒颤。 作为“初始”,他们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东西,比方说,路禹身后的东西。 “血肉主宰……真的会需要我的帮助吗?”他打了个颤。 …… …… 从路欧身上得到的信息足足让路禹和欧尔库斯讨论了好几天,对于这份突如其来的惊喜,来到这个世界后就没怎么碰过酒水的路禹再度和欧尔库斯喝起了果酒,低度数的果酒不醉人,醉心。 躺在廊边的欧尔库斯一杯接着一杯,小面包少见的没有阻止,屠龙者也很懂趣的没有扫欧尔库斯的兴,而是和须臾在一旁玩起了血剑和长枪对拼的保留互动节目。 “果然,先驱是要合作的。”欧尔库斯突然感慨,“若非我们合作,即便我摸索到了那扇大门的边缘,也无力将之推开。” 总有些瞬间会让你感慨缘分的奇妙,在蓝水城保卫战中针锋相对,几乎要分生死的两人,因缘际会成了互相成就,互相扶持的同道中人。 “我干掉了一个召唤先驱。” 路禹的话让欧尔库斯那酒杯的手一抖,他翻过身,目光灼灼。 “还记得那个蛇人吗,他叫卡莱卡兹,我和他在波尔吉斯遇见了,我给过他机会,但他还是坚持己见,认为先驱必须杀戮至只剩一人,而那个人理所当然就能成为神明……所以我动手了。” “又少一个……本来就少,现在只剩下四个了。”欧尔库斯摇头苦笑,“召唤复苏才刚刚开始,召唤师群体基数少,召唤模板仍未被大量挖掘,大多数召唤师即战力贫瘠,很多都需要我们先驱者去引导,去推动……他为什么就死抓着那点小心思不放呢……即便成了神明,他引以为傲的召唤强大了,能运用的手段才会更多,不是吗?” “你看得懂,你聪明,你理智,但是更多的人都受困于那狭隘的观念,被学派统治的基调所污染,想的除了垄断就是垄断……这条路,也许同伴未来会越来越少。” 路禹用触手拍拍欧尔库斯肩膀:“虽然知道你还是不愿意去晨曦领,但是我还是要说,未来感兴趣了,请去那里定居,在那里,我已经着手推动梅拉的改变,进而让召唤能在动荡之后有更多的机会。” 欧尔库斯笑着回答道:“巧了,我也在蓝水推广着召唤,效果还不错,三族中已经有好些人跟随着我在学习,虽然我还未能够把这份影响推至蓝水之外,但是我认为,我有生之年,应该能让摩斯塔纳出现第一所召唤师学院……那是我的梦想。” “路禹,在你出现前,我在自己的家中独自研究召唤时,做梦都想有朝一日,能建立一所教授召唤的学院,学生不需要多,只要他们愿意听我上课就好……这样我那些收藏的宝物,也能够骄傲地拿出来,展示给他们……我承认我有想要炫耀,卖老的心思,但是……很有成就感啊。” “我这辈子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成就,唯有在召唤的钻研上,找到了归属感,而它也给了我回应……曾经我是如此孤独,现在却因为召唤认识了你,遇到了面包,还收获了屠龙者、塑形召唤物这些可爱的家伙……” 欧尔库斯突然流下了眼泪。 这个虽然才到中年,却总以老男人自居的家伙意外的有着感性的一面,一旁的小面包赶忙递上了手帕。 “你又不是孩子,哭什么鼻子。” “你不懂的,你不懂……” 虽然一副大人敷衍的口吻,但是这一次,路禹确信这是小面包确实无法理解的情感。 人的一生能遇到几个知己,又能遇到几个愿意与自己一同前行的同道中人呢? “总有一天,我是会上天的,到了那时,无论你愿不愿意,一定要和我们一起。”路禹说,“你就不想从天上俯瞰这片大地吗?” “到那天再说吧,在那之前,就让我们继续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你负责梅拉,我负责摩斯塔纳,在终将到来的那一天前,让召唤的光辉重新照耀在两片大路之上。” 这是,先驱者的职责。 连续加班第5天,差点更新不了,晚安各位 (本章完) 加班,咕咕一天 连续加班一星期了,回来真的太累了,感觉脑子麻麻的,也写不出什么东西,抱歉了,明天补给你们。 虽然没有更要月票感觉很不要脸,但是还是希望大家帮我冲一冲,看看能不能到2000张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加班,咕咕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5.谁才是野蛮人? 短暂的停留后,煤球再度踏上了旅程,他们仍需要确认萨耶尔给出的余下三个地点是否还有凡妮莎遗物留存至今,不仅是补全英灵模板的完整性,更是为了让萨耶尔与凡妮莎能够拥有不被干扰的酣眠。 数着日升日落,历时四十余天,路禹又搜寻了萨耶尔所说的两个区域,通过撒币的方式,顺利获得了与凡妮莎遗物有关的消息,但追查到最后,得到的答桉均是“损毁”与“遗失”。 六百年对于大多数种族都是漫长的时间,各种天灾人祸引发的动荡都足以让传承断代,昔日那些珍而重之保存起来的藏品顷刻间掩埋于黄土之下乃是常态。 最后一个地点便是路禹极为在意的亚斯以北,在凡妮莎留下的所有典籍中都未曾有过与之相关的记载,那是凡妮莎在与萨耶尔相遇前为了见识诸多事物而踏足过的区域,若非萨耶尔提供了消息,他们甚至不知道凡妮莎曾经到达过偏僻的亚斯。 没有霍古的协助,也没有天然传送法阵可以使用,返回亚斯花了不少时间,好在如今的煤球有了能够应对绝大多数突发事件的资本,即便是睡觉时被一头在地面之下“游泳”的巨鳄一口咬住,他们也能像是没事煤球一样继续休息,反倒是巨鳄在崩碎几颗牙齿后惶恐地把他们吐了出来。 抵达索雷森的路禹本想和尹索久违地叙叙旧,却不曾想精灵王也不知道这位在他眼中始终有些软弱的儿子去了何处,不仅如此,他离开时还带走了好几位在索雷森不受重视的弟弟妹妹。 遍寻无果,路禹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启程。 反倒是路路对于这个结果没来由地松了口气……她的心情很微妙。 来到格朗帝国,路禹得知了老皇帝去世,而那位路禹观感极差的康沃尔亲王上位的消息。 星辰骑士团不复存在,团长赫斯特暴毙,副团长希瑟与余下团员不知所踪,这群先皇时代从底层晋升后始终为着无数穷苦人奔波,无愧骑士之名的人已经成了格朗帝国的禁忌,也许再过几年,他们的名字也会逐渐陌生,直至所有人都不曾记得,这座再度被贵族与魔法师统治的国度,曾经有过一群与底层站在一起的骑士们曾经存在过。 他们来过,但看起来,也只是来过,似乎什么都没能留下。 “你打算离开吗?计划去哪?” 路禹的对面,是他和路路在格朗的最后一位故人,猫脸杀人魔。 时至今日,路禹才知道,这位曾经为了格朗与索雷森和平甘愿牺牲自我的人绰号“家猫”,深居简出的他被周围人起了“护宅猫”的称号,久而久之,众人也就把对他的称呼变成了“宅猫”。 宅猫对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一直坚信自己一生都不会离开这片生养他的地方,直到康沃尔亲王上台,看到了曾经与自己合作的星辰化为乌有,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怀揣梦想的团员与希瑟踏上怒涛汹涌的大海…… 他突然想离开了。 “随便走走,走到哪,就是哪。”宅猫自嘲道,“家猫变成野猫,就要接受当野猫的命运。” 路禹轻拍了他的肩膀,路路为他制造了能够在奴隶贸易中使用的精法卷轴,足足有十几张,为他的旅行上了一层保障后,彼此相视无言。 临别时,宅猫将自己曾经用来刺杀贵族的匕首、刺刀送给了路禹,以作为他收下卷轴的回礼。 “我会好好保管,并且把它的故事标注在我的藏品柜之中。” “一路顺风,变成野猫的宅猫。” “祝你的每个夜晚永远有月光指引,我的朋友。” 两人互相道了一声祝福,彼此拥抱。 宅猫感受到了那副怪异的触感,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冷漠的世界,能有一位念旧的朋友,真好。 重走去时的路,沿途的事与物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路上,路禹和路路交替着为塞拉描述着当时的故事,努力在已经找不到昔日痕迹的地方进行讲解。 塞拉听得很认真,只不过这次她的心态远不像过去那般别扭。 “如果没有路禹,一切就不会这么糟糕”这种想法不知何时起已经消失在了她的脑海,听到这段没有自己参与的历史,再配合着周遭的景色,塞拉突然有了参与感,以见证者的方式。 霍古所盘踞的裂谷在他离开之后成为了各类魔物的竞技场,始终没有一位王者能够震慑住场子,以至于煤球进入裂谷后连续遭遇了数批魔物的袭击,而他们无一例外都躺在地上,露出了自己的肚皮。 不知不觉间,辽阔的逻坦平原就在眼前,呼号的寒风吹打得平原之上活动的人瑟瑟发抖,这个寒冷的时节,仍然冒着寒风活动的要么是追逐高佣金的冒险者,要么是喜欢冬狩的贵族。 手持武器的他们会把所有贸然接近自己队伍,会动弹的家伙当做敌人,重拳出击。 煤球就被出了重拳,一群穿着考究毛皮大衣的魔法师与骑士突然发难,精准的两箭射中了路禹的手和脚,这足以废掉一个正常人的行动力,紧接着便是草属性的魔法套索命中在路禹的脖颈。 这群十七八岁的青年哈哈大笑,好像找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乐子。 他们拍打着脚下的骏马,打算让马匹奔跑起来,但是马匹却不安地直嘶鸣,任由他们抽动鞭子,仍旧一动不动。 有着魔物血统的马匹有着敏锐的危机感,意识到了这里真正危险的是什么。 “虽然过去了四年,但是你们又一次让我想起了我刚来这里时候。” 衣服下窜射而出的触手扼住了这群青年的咽喉,他们身旁随行的魔法师与骑士终于反应了过来。 “阁下,这可能是个误会,我们不知道您是魔法师!” “不,没有什么误会不误会的,你们也会死。” 这是路路在说话。 触手穿透贵族青年们的身体,路路甩动的火苗温暖了每一个贵族随从的身体,让他们不再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 所有的马匹都曲着腿跪下,强烈的恐惧令他们挪不动身子,只希望以这种方式得到些许怜悯。 路禹随手切断了束缚他们的工具,还了他们自由。 逐渐接近自己与这个世界相交的初始之地,路禹也把藏在内心最大的秘密告诉了塞拉。 对于路禹那个极其遥远的故乡,塞拉做过许多想象,也隐约猜到了这条臭鲈鱼对自己有所隐瞒,有着只路路才知晓的秘密,但她唯独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这么大…… 一切都说得通了,奇妙的想象力,总是脱口而出的“胡言乱语”,为人处事那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怎么突然想着要告诉我了,你瞒得很好不是吗,你和路路的专属小秘密,很有成就感吧。”塞拉啧啧道。 “只是觉得,告诉你也没有问题。”路禹认真回答道,“我也不希望每次讨论一些奇特的话题时,还需要因为你斟酌用词。” 塞拉一愣:“你这么认真,还真让我有些不太适应……所谓的奇特话题就是那些必须要用你‘遥远故乡’起手进行修饰的特殊小故事吗?” “差不多,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对你有所保留,更像是把你看做外人,这是我的不对。” 塞拉十分不习惯路禹的态度改变,原本针锋相对的模式很好,斗斗嘴调节气氛她也习以为常了,路禹突然退了一步……她别扭起来了。 好在曾经的哥布林地宫就在眼前,煤球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这才让塞拉得以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 在魔力潮后,哥布林地宫彻底进入了废弃状态,说废弃其实不太准确,其实这里只是没有哥布林而已,魔物却是一点不少,他们在哥布林离开后钻入庞大的地宫中,各自占据一块区域繁衍生息。 在遭遇的冒险者口中,路禹得知如今的地宫俨然成为了一个奇特的地下世界,冒险者们要完成指定的委托只需要根据地图,前往指定区域“遇怪”即可,只要不前往通路复杂的甬道附近,基本不会遇到复数种族以上怪物出没,简直就像是某个特殊的游戏刷怪场所。 路禹在冒险者中打听了一番,没有听闻有关涡虫的消息,他还是十分好奇这群把血肉战车当做智慧之神崇拜的小家伙如今又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至于原本居住在此地的哥布林,冒险者们则是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您似乎是从外大陆来的,竟然不知道这些哥布林现在很是不得了吗?” “哦,这不得了指的是哪方面?” “现在周边各大国都在想办法与之对抗,若是不集合各大种族国度的力量,恐怕这片区域,迟早都会沦陷在这群丑陋、变异的怪物手里!” 离开哥布林地宫走向地面的哥布林一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们的身体更将强壮,体型变得庞大,原本矮小丑陋的绿皮侏儒逐渐有了比人,甚至是比狼人还要魁梧的身躯,俨然向着哥布林中狂战士这一类别发生了进化。 魔力潮下产生进化的这一批恰好是哥布林这个短寿命的种族位于青少年的一代,而这个生命周期,又恰好对上了当初哥布林王以自己死亡为族人换取“暴兵”时间的点。 在魔力潮到来后,动荡不安的各国都在忙于内斗,一时间竟没有发现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能够与之抗衡的新玩家,而且这个新玩家比过往要更聪明,更会审时度势。 走上地面,沐浴阳光的新哥布林一族被各大种族称之为“巨魔”,作为衔接哥布林一代与新生代巨魔的王者,哥布林王的指定接班人查查极富远见的没有与任何势力交火,而是选择了一片没有任何人愿意开垦,无人占领的荒僻之地,默默耕耘。 依靠哥布林的人口优势,他们在短短一年间便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地上国度,并根据地宫中便已经存在的族群审美,形成了自己的文化体系。 没有征伐,没有掠夺,查查带领的巨魔一族始终克制,他们摈弃了过往为了求生所采用的各种极端手段,努力向着老哥布林王描述中的“文明”靠近,依靠着挖掘自身种族优势,第一次在拥有阳光,甘甜空气的地面之上,站稳了脚跟。 “命运需要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模彷、学习,然后创造。”这是老哥布林王给查查留下的忠告。 而如今,他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属于自己的文化,属于自己的国度。 “这下,他也可以瞑目了吧,他所期待的文明,终于在他用命庇护的族群上诞生了。” 想起那位充满王者气概的哥布林,路禹忍不住感慨。 由于巨魔一族表现出的强大,各大国度,各个种族都表现出了围剿的念头,他们不允许一个劣等种与他们共享这片土地。 曾经还是低劣代名词的他们何德何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这场激烈的冲突从巨魔有崛起苗头的一刻起便开始了,它甚至间接导致了各大国家停止了原本的内战,转而一致对外。 厉兵秣马之际,巨魔王查查主动邀请各个国家的领袖,试图调停这场即将开始的危机,并且主动让出了部分正在开垦的荒土区域,以示友好。 不过从各个冒险者的口中,路禹不太看好这次谈话能有积极的结果,各国的态度鲜明:劣等种滚回地下。 事实上,大家并不在乎如今他们是哥布林还是新哥布林,叫做巨魔,还是统称为绿皮蛮子,他们只在乎这群原本能随意被践踏的家伙为何能够堂而皇之与他们对话……曾经他们只是悬赏榜单上的一颗首级。 这不像是个生存问题。 面对这个有些扭曲的事实,路禹不禁在想……现在谁才是他们口中的野蛮人? 596.涡虫之主 “浩瀚炎砂”、“无尽火狱”、“诅咒黄沙”,这些不同的名称形容的正是在连绵无际的雪山之后的绝望之地。 这处凡妮莎曾经踏足,并且穿越的区域在冒险者口中有着各式各样的传说,吞噬一切冒险者的灼热气浪、沙土之下隐匿的未知魔物、无法通过魔法有效定位的绝境,每一个都令这片沙漠增添了神秘与死亡的色彩。 有历史记录以来想要探索沙漠尽头的冒险者进行了数次尝试,但最终都消失在了沙漠之中,使得后续的人逐渐认可了沙漠为死地的说法。 但既然凡妮莎当年能够轻松写意的穿越,并且再度折返,足以证明这片区域远没有描述中的那么恐怖,更大概率是这里试图穿越沙漠的人太过弱小。 亚斯所处的这片大陆魔力相对贫瘠,魔力传承也跟繁荣的大陆没有可比性,毕竟当初老哥布林王以黄金评级,也就是五阶的水准便能够让周边国度对地宫心生忌惮,不敢过于冒进,这在科来、波尔吉斯、摩斯塔纳、梅拉都是无法想象的。 一个最高位阶为五阶的区域能够在魔法上有多少创造?要知道路路甩火球的魔力损耗起步便是六阶。 在正式翻越雪山,进入浩瀚炎砂之前,路禹造访了亚斯王国。 他来到了当初把西格莉德赎出来的奴隶黑市,用一枚银币从一位奴隶商人口中获得了想要的消息。 “我们的奴隶商队穿越那片林地时看到了许多黑黢黢,会蠕动的条状物,他们在地面上留下的黏液痕迹异常显眼。”奴隶商人露出自己胳膊比划了一番,“大概比我的胳膊要粗壮些许,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于是上报给了冒险者协会。” 奴隶商人所说的林地让路禹和路路感到意外,按照指引,他们竟然回到了路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密林。 奥尔加他们曾经在这片密林中与白狼抱团种田了很长时间,再度返回,路禹仍能看到当初他们留下的痕迹。 无人照料的田亩已经杂草丛生,曾经挖掘的地下室成为了魔物的居所,他们呲牙发出低沉的恐吓声,浑身皮毛竖起,攻击姿态已经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安静。”路路伸出三根触手,三枚火球随之漂浮于煤球身旁,如卫星般萦绕旋转。 一瞬间爆发的魔力让这些感知敏锐的魔物瑟瑟发抖,他们凶恶的眼神一瞬间清亮澄澈,戾气烟消云散,一个个乖巧地向后退去,最后甚至像是小狗一般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呜呜”声。 有时真的得感慨,魔物都比人懂审时度势。 路禹相遇的树洞被一群松鼠所占领,这群松鼠的领袖有着一双格外蓬松巨大的尾巴,根据塞拉的感知,这只松鼠王施法器官正是尾巴。 “如果我记得没错……当时我们吃了不少松鼠的过冬食物?”路禹想起了什么。 路路补充:“也吃了不少松鼠,虽然很柴,但是没和白狼遇到时可是为数不多的肉食啊。” 当着一群瑟缩在树洞里过冬的松鼠讨论起他们的肉质,这多少有些地狱了,显然觉醒了些许智慧的松鼠王变得不安了起来,尖利的小爪子死死扣在一块枯木上。 他十分紧张。 考虑到自己与松鼠一族的缘分从亚斯到梅拉从未断绝,先是普通松鼠,再到被罗耶托付的小泥巴,最后是小猫女,路禹看这群因为自己意外闯入而惶恐不安的松鼠,内心泛起了阵阵涟漪。 】 树洞上路禹当初给白狼留下的信息还在——变成煤球的路路以及自己的小人像。 在路路的触手挥动下,画像上又多了个兔头,最后路路把三个画像打包画了个圈。 “这样就完成了,就当做当时塞拉也在我们身边好了。” 塞拉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到了树洞外传来的窸窣声,本以为是什么魔物路过,但一种黏腻物体与树叶摩擦的动静让三人都为之一愣。 煤球飘出树洞的瞬间,一条鼻涕虫模样的黑色条状物快速蛄蛹着,它速度是如此地快,以至于三两下便像是闪现一般从煤球的视线中逃了出去。 “涡虫!”路禹惊喜地大喊。 路禹的呼唤并没有让涡虫驻足,反而像是刺激到了它,这团滑熘熘的软鼻涕再度加快了速度。 “这是什么奇怪的反应,你不该是他们的主吗?”塞拉好奇道。 路禹也是一头雾水,但是当务之急还是紧追在这条涡虫身后。 不知道过了多久,雪地上的留下的蜿蜒痕迹消失在了一处山洞前,塞拉释放了两枚光球,这与路路的火球一同构成了一个奇妙的天体结构——路禹着实没想到还能这么玩。 山洞很深,进入到一定距离后,这里的地面变得潮湿黏腻,一滩又一滩半透明的胶状液体遍布岩壁,随手用触手抹了一些,手感确实很像鼻涕,这让塞拉嫌弃地连连甩手。 突然,微弱的反光让煤球诧异地停下了脚步,说实话,即便是常年和各种奇怪召唤物打交道的路禹都在这一刻被吓了一跳。 一团巨大的半透明粘液球悬挂于洞穴顶端,一只只黑色的涡虫交错缠绕,重重叠叠,在光线的照射下,他们的眼睛反射出微弱的红光,密集的红点令这一幕增添了几分诡异气息。 “羊水”骤然破裂,就在煤球以为涡虫会化整为零落地时,他才惊愕地发现……这群涡虫竟然不是互相纠缠在一块,因为光线折射产生的视觉误差令他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他们是一个整体! 完全聚合为一体的涡虫像是煤球世界上的另一个我,它们有着复数的头颅,大量细小到不仔细观察几乎无法发现的手,光滑的体表不断分泌着黏腻的液体滋润着皮肤,苏醒过来的涡虫球像是一团长了无数脚开始移动的杂草团子,模样说不尽的怪异。 路禹感受到了明显的敌意,魔力开始在涡虫团身上凝聚。 沟通无效,这让路禹陷入了疑惑。 “把血肉战车召唤出来。” 塞拉的助攻打醒了脑袋没转过弯的路禹,伴随着召唤仪式的开始,涡虫团肉眼可见地暴躁了起来,就在那些鞭子一般的触手将要从身体中涌动而出之际,血肉战车落地。 汽笛的嗡鸣响彻洞穴,上一秒还摆出进攻态势的涡虫团瞬间定格,一颗颗眼珠子紧盯着血肉战车不断摆动的触手。 像是怀疑自己的眼睛,涡虫团伸出了一个主脑,贴向血肉战车,才仔细看了没两下,它便得到了来自“智慧之神”的赐福。 “噗”。 血肉战车的触手把涡虫团打得翻滚起来,命中瞬间路禹甚至看见它们身子重重地凹陷了下去。 “过了,不要下那么重的手!”路禹赶忙提醒。 血肉战车用汽灯般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触手,疑惑地甩了甩,好似在说:“这也不重啊。” 涡虫团子撞在岩壁上,每一个脑袋都显露出一副不太聪明的神情,他们快速爬起,而后把脑袋齐刷刷摆在地面,十分拟人地一下一下拜了起来。 已经确认自己无法与涡虫交流的路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血肉战车充当翻译,果不其然,已经与涡虫们有了联系的血肉战车轻松地理解了他们的意思。 被自己的智慧之神呵斥亵渎“主”的涡虫们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原本用来润滑身体的黏液不要钱地往外冒,像是漏了水的管道。 惶恐之中,涡虫战战兢兢地告知,他们只有族长大人机缘巧合与“主”见过一面,他们也无法理解族长对于主的描述……而且刚才被追逐让他们想起了被一群恐怖野蛮的族群狩猎,因此才会为了自保出此下策。 在血肉战车的传达中,路禹发现,这群涡虫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涡虫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当初居住的地宫塌陷,他们逃离出来,被迫适应地面上的生活,原本就还没有完成积累的他们很快就被各类魔物当做经验宝宝乱刷。 虽然在这过程中涡虫逐渐觉醒了一些力量,与普通魔物打得不相上下,且俨然有迅速超越他们的趋势,但与真正掌握了智慧的种族相比,他们还是显得有些羸弱。 目击涡虫的人将消息带回国内后,均导致了冒险者们对他们出手,在亚斯王都听说涡虫的黏液球能够入药后,他就觉得有些不妙。 涡虫族群的数量劣势逐渐显现,为了求自保,他们不得不分散居住,在危险度较高区域居住的涡虫更是模彷起了“智慧之神”,将所有的躯体相互拼接,以拥有更强大的躯体,应对各种各样的挑战。 路禹听得没了脾气,除了无奈只剩下了同情。 感受到路禹的情绪变化,血肉战车也主动伸出触手摸了摸这群委屈到了极点的信徒。 “问问他们,这个形态是永久,还是暂时的?” 血肉战车才询问完,涡虫们便再次喷涌出大量的黏液,一个个彼此相连的躯体缓慢地剥离,不一会,原本挤在一团的涡虫们便重新变成单独的个体,这个画面看得路禹是啧啧称奇。 在这群涡虫的带领下,路禹得以见到了其他区域躲藏的涡虫们,见到智慧之神与主降临的涡虫们欣喜若狂,他们竟然当着路禹的面把自己的脑袋砍了下来。 字面意义的砍,然后新生的脑袋操纵着身体,用细而短的双手将久的脑袋双手奉上。 有些涡虫则是在同伴的帮助下将自己身体最强壮的中段切下,让它维持着活动状态,送至血肉战车身边。 煤球三人头有些晕,血肉战车看着涡虫族长甚至带头在这么做也有些发懵,他不得不主动伸出触手阻止了涡虫族长“提头来见”。 这场让煤球大开眼界的祭祀行动因为血肉战车的制止而提前中断,而涡虫们却是一副失望的神情,似乎在为自己不能献上更多的祭品而暗然神伤。 路禹清楚地感知到了血肉战车的心理波动——他对吃黏液团子没兴趣,但他也只能吃,因为涡虫们都在希冀地看着他,好似能被智慧之神吃掉是什么无上的荣誉。 意识逐渐完整的车车也学会了如何对待这群虔诚供奉自己的孩子,至少不能让竭尽全力表达信仰之意的他们太难堪,于是……他艰难地将几位涡虫的身体送进了原本搅拌血肉的钻头之中。 味道太怪了! 塞拉清点了数量,涡虫族群如今只有五百七十二个族人,对于一群与蘑孤人一般能够完成无性与分裂繁殖双繁殖手段的族群,这个数量无疑很少。 听到血肉战车传达“主”的失望,涡虫们又一次把头低了下去。 “很饿…” 这是血肉战车的反应。 涡虫们已经很久很久没能吃个饱饭了,自从被冒险者们当做药材捕捉以来,他们始终躲躲藏藏,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过得久了,能量愈发贵乏的涡虫们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繁殖,也别提精进自身的躯体,完成进化了。 路禹叹了口气,涡虫们便抖三抖。 路禹确实生起了把涡虫带回晨曦领的念头,但随即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很想知道,这个信仰着自己召唤物,把自己当做“主”的族群,在晨曦领之外,能走出一条什么样的路。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想要别人不再觊觎自己,最简单的方法便是让他们付出的代价变大,考虑到涡虫变强仍需要一些时间,路禹苦恼地询问起路路和塞拉是否有适合涡虫运用的魔法或是技巧。 只要在下一次冒险者袭击中让他们品尝到恐惧,未来胆敢袭击涡虫的人必然会大幅减少。 “不如我们换个思路?”路路突然提议。 “换个思路?” 路路突然抖动起自己的触手,调皮地笑道:“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个涡虫团子,像不像?” 路禹恍然大悟。 涡虫的主,和涡虫长得像,不是理所当然吗? 597.恶魔的传闻 亚斯王国的冒险者间突然流传起一个奇异的传闻。 与现来德伯爵领接壤的一片荒林内,出现了极为恐怖骇人的怪物,它有着一千双眼睛与一千根触手,身躯像是一团正在缓慢流淌的腐烂淤泥,又像是不断喷涌黑雾的巨大球状漂浮物,没有固定形体,每分每秒都在变幻着。 没人知道它究竟是什么,从何而来,只知道它突然间开始游荡于密林之中,所到之处,扭曲的阴影若隐若现,沉闷的低鸣回响不断,令人不寒而栗。 对于这个传闻,诸多魔法师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又是哪个哗众取宠的吟游诗人与冒险者醉酒后编造出的故事。 但很快亚斯王国国立骑士团的动向让原本对此不以为然的人嗅到了异样,这群整装待发的精锐在刚刚结束内战的当下马不停蹄地奔向了事发区域附近,不仅如此,来自王国国内最精锐的魔法师也应邀前往。 与此同时,一则重磅消息砸进了等待吃瓜的众人头上。 不久前,来德伯爵的子嗣与大量的仆从一同进入密林中狩猎,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传闻中的怪物,除了来德伯爵的长子在仆从的护卫下侥幸得以脱逃外,其余人尽数失踪。 一千双眼睛与一千根触手便是出自这位幸存子嗣之口。 经过确认,来德伯爵的长子神志清醒,对于当天发生的事能够完整而清晰地复述,除了因为惊吓过度偶有描述不连贯,但且前后并无错漏之处。 来德伯爵家的六阶大魔法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次事故之中,长子说这位刚刚晋升不久的老人家只是在黑暗中与那个怪物密密麻麻的眼睛对视上,便失去了抵抗能力,呢喃着、疯笑着,任由无数的触手将之高高举起,倏然间被拖入黑暗之中。 过于荒诞的描述令每个聆听者头皮发麻,他们无法相信一位在亚斯已经站在顶端的魔法师竟然会在面临魔物袭击时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以至于丧命。 不止他们不信,如今来到来德伯爵边境的众多骑士团成员与皇家魔法师也不相信,在他们看来,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暗杀,是在内战中落败的旧贵族势力在暗中捣鬼,必须将之挖出,惩治! 得到直接许可后,由六阶魔法师带队的他们立刻开始了对该区域的搜查。 在来德伯爵长子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事发地点区域,在这里,他们感受到了微弱的魔力残留。 “两种可能,对方没有依靠太多魔力便解决了所有麻烦。另一种,对方的魔力利用率达到了我们无法想象的地步……” 皇家魔法师们得出的结论让周围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呼号的寒风中,他们只觉得鼻腔冷得难以忍受。 如果是前者,一个能不使用魔力便杀死六阶魔法师的怪物,他的躯体该有多么完美? 如果是后者……他的魔法运用也许完全超越了在场的所有人。 搜寻仍在继续,很快他们有了新的发现。 “老师,那边好像有人。” 确信不是骑士团活跃的信使之后,他们小心翼翼的接近,模湖的人形轮廓很快惊呆了每一个人。 这位衣服上有着来德家族徽记的仆从像是个姿势僵硬的木偶一瘸一拐地移动着,浑身遍布血窟窿的他已然没有生机,但却在漫无目的的前进着。 面对无数根对准自己的箭失,仆从停下了脚步,他的头颅突然发出“卡察”一声脆响,骨头断裂的声音后,便像是个陀螺般转动了起来,最终那双虚无空洞的眸子如转盘指针般对向了队伍中的一位五阶魔法师。 “快,快阻止他!” 命令出口的瞬间,已经是具尸体的仆从四肢接地,手脚并用,如蜘蛛般甩动着时刻可能会跌落地面的头颅,直奔那位与他视线相接的五阶魔法师。 魔法与箭失都没能阻止它咬断这位魔法师的咽喉,鲜血溢满他脸颊的那一刻,两个躯体都同时停下了活动。 “见鬼,见鬼,见鬼!”一个魔法师看着同伴惨死不由得破口大骂,“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正打算再骂几句以缓解内心的恐惧时,“噗嗤”一声,仆从的嵴背开裂,一根根黑色的片状触手从中蜂拥而出,这具已经死透的尸骸像是化身一扇未知的大门,一只诡异的生命正借由它的躯壳完成降临。 在魔法齐射完成前,怪物便已经破体而出,释放着暗紫色幽光的水母状怪物现身的一刻,四周肉眼可见地暗了下去,像是有某种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光,逐渐的,每个人的视野中只剩下了它,近在迟尺的同伴也无法得见。 好在声音仍能传递,这才没有让局势进一步混乱下去,无数的魔法不要魔力的灌向半空,即便如此,巨大的水母在消失前仍用她那柔软的“布片”带走了一个可怜魔法师的灵魂,它以半跪的姿态迎接了自己的死亡,眼神中满是惊恐。 与此同时,其他方向搜寻的人也相继遭遇了诡异的袭击。 有人突然间被从影子中伸出的手臂抱住脚踝,而后阴影翩然而起,让他们的头颅随着鲜血飞向半空。 有人走着走着突然间消失不见,再度现身时已经是穿着盔甲的白骨一具,身上还挂满了喇叭花。 还有的人像是被邪灵侵入了躯体,一个扭曲蠕动的灵魂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着,那诡异的虚影却能对实体造成伤害,它化身成了无首的狼人、残缺的哥布林、巨大的眼珠子,攻击方式各异,令周遭的魔法师无力抵抗,若非它行动缓慢,恐怕他们已经产生惨重的伤亡。 领头的魔法师终于按捺不住,不断的遇敌,数位魔法师凄惨的死去,而出现的尽是完全超出理解的敌人,看着身旁战战兢兢的来德长子,他敏锐意识到了什么。 一把揪住来德长子,不顾他是位贵族,这位皇家魔法师厉声问道:“你到底当时还看到了什么,快说!” “没……没有,我能说的,都说了!” 来德长子闪躲的眼神以及明显带着怯意的声音让众人愈发笃定了他有所隐瞒,早在之前询问时他们便发现来德对各种细节描述清晰,唯独对如何遭遇怪物这一点显得迟疑,似乎是在思考。 “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对吗,这是我们闻所未闻的怪物,不只有一种。”皇家魔法师怒道,“我可不认为原本还安静祥和的此处会突然成为他们的乐土,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因。” 眼看来德长子还是支支吾吾,这群皇家魔法师不再客气,他们押着来德长子来到那只不断变化的虚影附近,此时的虚影正在无差别地攻击着周遭的一切,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它几乎没有一刻维持着稳定的形态,像是混沌本身。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做什么!” 发现自己很可能会与虚影贴贴,来德长子终于急了,他叫嚷了起来,然而这么一嚷,反倒是吸引了原本背对自己的虚影。 眼看着虚影有调转方向朝自己而来的势头,他连忙大喊:“不是我们的错,那只是个意外,真的是意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 “祭祀,我们闯入了一场奇怪的祭祀,也许……也许,打断了他们,触怒了他们,总之,是意外!” 看到来德长子松口,但却在不断强调“意外”,皇家魔法师连忙撤离,仅仅这一刻,那片虚影便咆孝着朝自己而来,声势骇人。 直到安全区域,他们才再度询问:“他们是什么?” “被冒险者们称之为黑色黏液虫的魔物,我们本想找到他们的巢穴,将他们一网打尽,取走他们的黏液球,但是在山洞中,他们竟然不再以抱成团,而是分离成单独的个体,围绕在一个奇异的巨大法阵边上。” “我看到他们用自己断掉的身躯作为祭品,每供奉一个祭品,法阵便明亮了几分……起初我们没有在意那怪异凌乱的符号,怪模怪样的法阵,而是掏出卷轴打算烤干他们的躯体好取走战利品,然而法阵突然间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所有的黏液虫都匍匐于地面,像是在迎接什么至高无上的存在……” 说到这里,来德长子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我听到了无数的声音,在黑暗的虚空中不断回响,那是我无法理解的语言与文字,它令我们每个人都感到烦躁,而后……而后便是那个怪物,它就跟我描述的一样可怖,起初我认为那是幻觉,可现在……” 皇家魔法师们恨不得把来德长子撕碎,他竟然敢隐瞒如此重要的信息! 毫无疑问,来德长子在逃出生天的那一刻已经意识到因为自己的干涉,造成了极为恐怖的后果,但他仍然心存侥幸,认为对方不过尔尔,只要人数在,更强大的魔法师出手,一起都会好起来的。 “那是一个仪式,他们召唤的究竟是什么?” “召唤仪式的产物能够持续存在,并影响周围如此长时间吗?” “我们对召唤一无所知不是吗?” “错误的魔法有可能导向完全未知的知识领域,没人知道因为干扰,仪式产生了何种变化。” 黑暗悄无声息地袭来,现场没有一个魔法师知道自己何时开始被无尽的黑雾笼罩。 反应过来的众人意识到那位“未知的存在”正在向自己逼近,他们每个人都有着强烈的被窥伺感,像是被一双双眼睛来回扫视,浑身上下已无隐私可言。 黑雾缭绕之中,抖动着无数触手的巨大煤球状漂浮物缓缓进入每个人的视野,它就这么静谧地悬浮着,体表的黑雾似乎正是周遭黑暗的来源。 它们没有看到怪物一千根触手,但却确确实实觉得自己像是个被掠食者盯上的猎物,黑暗中,似乎真的有无数的眼睛锁定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动手!” 先下手为强,面对这种未知的怪物,唯有掌握先机方有一线生机。 海浪声席卷四周,正当他们诧异这里为何能听见海潮之声时,思绪忽然变得无比沉重,像是坠入了一场幽邃的梦境之中。 路禹审视着在场所有陷入萨耶尔精法的人,考虑着该以什么方法释放一些幸存者回去将这份恐怖传播开,目光却触及了皇家魔法师队伍中一位女性。 路路觉得十分眼熟,许久之后,她才提醒了路禹。 萨耶尔聆听着这群陷入迷幻之中人的无意识喃喃,露出了嫌恶的表情——哪怕在幻觉之中,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虫豸,皇家魔法师果然无论在哪都不是好东西。 若非路禹有命令在先,他已经开启全员消消乐模式。 “放走三分之二吧,我需要有足够的人数作证这里发生的事情。”路禹点名了队伍中的那位女性,“不要杀错了,她留下。” 萨耶尔轻点额头,一阵精法的涟漪荡漾开后,便转身没入路禹制造的黑暗之中,不屑于看这些人的死状。 路禹、萨耶尔退场,失去意识片刻后茫然无措的幸存者们在黑暗中醒来,看到地上死状凄惨的同伴尸体,身子一阵颤抖后,恐惧迅速漫上心头。 失去组织的他们夺路狂奔。 而这其中,就有被路禹点名的女人艾兰。 初到亚斯,这位亚斯三世的贴身魔法师给路禹和路路留下了还不错的观感,时过境迁,亚斯漫长的内战与魔力潮的天灾让她也晋升到了六阶,在这片与梅拉相比甚是贫瘠的区域,这已经是顶级魔法师了。 只不过,与当初还什么都不是的路禹相比,现在的她也只是自己操纵这个故事的一颗棋子罢了。 “身为皇帝的贴身魔法师,她说的话,想必很能影响亚斯三世本人的想法。” “去吧,去把这里的故事传播出去吧,去恐惧涡虫,去恐惧所有隐匿在黑暗中的未知事物。” 598.无尽炎砂的另一头 “噩梦林地”之名迅速传遍了这片区域,当日的幸存者们毛骨悚然的遭遇成为了当地茶余饭后激烈讨论的话题之一。 没有人知道隐藏在黑暗中的究竟是什么,也不知晓对方使用的是什么样的手段,那段短暂的遭遇让无数幸存者午夜梦回仍是大汗淋漓。 即便是最强大的冒险者,也在这一刻收起了自己的逆反心理,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他们可不会为了好奇心与全然未知的怪物碰撞,何况种种迹象表明这只游荡的未知存在有着以一己之力击溃复数级魔法师的力量。 路禹很满意这次布局的效果,但这依旧不是长远之计,总有一天会出现被好奇心驱使踏入“迷雾”的冒险者,无论再深邃的黑暗,再幽寂可怖的故事也无法阻挡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到了那一刻,如果涡虫无法独自应对,那么依然难逃灭亡的命运。 塞拉拿出了部分教国收集的暗属性魔法,路路拿出了自己研究的火属性魔法与师承自萨耶尔的精法,这是她们深思熟虑后,能给予涡虫这个还在成长阶段的种族最大帮助的馈赠。 为了不对涡虫的未来进行定义,赐予魔法时,路禹特地通过血肉战车说明,这些魔法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失去原有的效力,他们如需继续使用,则必须自行摸索可行的魔法道路。 作为亲眼见证了蓝水蘑孤人钻死胡同的人,这份叮嘱格外重要。 涡虫一族激动万分,若非血肉战车阻止,新一轮“提头来见”就要开始。 说来也奇怪,在接受涡虫感激的过程中,血肉战车隐隐觉得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用布满触手的眼睛观察自己的身躯,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同样的感觉也出现在路禹身上,但也是转瞬即逝,他只是愣了片刻,便没有往深处去思考,而是为涡虫布下了另一重准备。 路禹返回穿越来时的树洞,松鼠王对去而复返的煤球显得极其警惕,若非实力差距过大,他已经第一时间发动攻击,以宣示自己对这处领地的主导权。 “我知道你在伪装自己没有足够的智慧,以避免被我盯上,但是很不巧,我的身体里有一只兔子,她能看穿你的小把戏。” 堪堪拥有智慧的松鼠王到底还是太稚嫩了,一个小小的哆嗦迅速暴露了他能理解语言的事实。 “我和你做笔交易,这对你的族群有益。” 煤球的呼唤令不远处的涡虫族长迅速爬进了树洞内。 “这是我的卷属,他们需要暂时在这片区域迎接魔力潮的洗礼,逐渐强化肉体、灵魂与魔法。” “我知道你们松鼠一族收集食物、储存食物的能力很不错,如果你们能为涡虫们提供这方面的帮助,减缓他们的压力,他们很乐意为你们提供生存上的庇护。” 涡虫对抗智慧种族颇有压力,但对抗这片已经被“未知迷雾”笼罩区域的魔物却是游刃有余,一个在匆忙间离开地宫却依旧能够在诸多挑战中存活下来的种族必然有着不俗的韧性以及足以自傲的特长,而涡虫的特长便是极度赖皮的再生力。 断肢再生,断体再生都是小儿科,成长到涡虫族长这种程度,它甚至能做到身体四分五裂后再度凝聚重生,并将短暂分裂的意识再度愈合。 这样的“不死之躯”,除非身体在被拆碎前吞噬殆尽,在这个密林中,他们已经可以做到称王称霸。 松鼠王小小的眼睛凝视着涡虫的两颗闪着红光的豆豆眼,打量着他黏黏答答地身体…… 他的智慧虽然不多,但也意识到自己其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眼前这个强大的存在无疑还有其他备选的合作对象,选到自己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机遇。 松鼠王二话不说,转头从树洞伸出抱出一枚秋天收藏起来的巨大松塔,踉踉跄跄的直立前行,双手递给在路禹注视下无比乖巧的涡虫族长。 涡虫族长二话不说…… “噗嗤~~” 他将自己的身体尾部的三分之一断开,用堪比婴儿般细小的双手,学着松鼠王的动作双手奉上。 松鼠王愣住了,它僵硬地回头,看向了自己的……尾巴。 很显然这是一次教科书般的外交事故,松鼠王已经在思考这是否是涡虫一族奇妙的种族礼仪,又或者是否割尾巴就是一种必要的结盟仪式? 路禹捂住了脸,在门外观察的血肉战车回想起了自己咀嚼时那股古怪的味道与奇妙口感,十分人性化地闭上了所有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自己究竟有着一群怎样奇葩的信徒。 在路禹的阻止下,松鼠王结束了自己的断尾纠结,松塔与尾巴的交换意味着两个种族正式进入了合作时代。 对于由自己神明一手促进的结盟对象,涡虫对松鼠们极为尊重,由族长亲自带领他们进入涡虫一族占领的洞窟深处,并主动分享他们依靠钻缝打洞掘出的地下泉。 在魔物遍地的密林,水源往往是争斗的重灾区,生态位上的优势种总是在这里以逸待劳,能拥有一处完全属于自己的水源简直像是做梦。 与松鼠王一般开始觉醒的小松鼠们很快就适应了这群黏黏湖湖的怪异朋友,骑上他们的身体,宛如乘坐观光缆车一般四处游逛。 煤球三人注视着这一切,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他们没有打破这份对于涡虫和松鼠而言格外和谐友好的氛围,而是悄悄地离开了。 等到反应过来的涡虫族长四处寻觅自家神明踪迹时,已经为时已晚,原本欢天喜地的涡虫一族陷入了短暂的消沉之中——他们甚至没能好好感谢神明大人。 一位涡虫的提议得到了所有涡虫的同意。 “我们需要描绘下智慧之神与‘主’的模样。” 光滑的岩壁上,血肉战车与煤球的身姿在弯弯扭扭的一道道线条勾勒下逐渐成型。 】 涡虫深深铭记着智慧之神的叮嘱:主在一切之上。 煤球高悬于壁画顶端,如同太阳之于大地之上的万物,而在他的下方,则是拥有着无数脑袋,独属于自己的睿智神明。 …… …… 对于本地人而言宛如绝地的连绵大雪山被路禹不费吹灰之力的飞渡而过,历时一天有余,那刺瞎人眼睛地皑皑白雪尽头浮现出了一点耀眼的黄斑,而后迅速变成一线。 这是格外神奇的景象,高耸雪山山脉尽头是一处落差接近两百余米的断崖,断崖下方有着因为雪水融化而浇灌出的绿植区,再向前一段距离便是黄沙漫天之地。 这一冷一热的交界处没有智慧生命生存过的痕迹,倒是有着不少魔物慵懒地躺在水源地附近,似乎是过惯了守株待兔的生活。 一点点飘入浩瀚炎砂,煤球迅速意识到为何这片区域被称之为死亡禁区。 太阳光不是十分毒辣,但是煤球之躯却显而易见地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热浪的挤压,这里的热风宛如一大盘炽热的开水直扑脸庞,沉闷而火辣。 梅拉土地富饶,没有沙漠存在,因此这还是塞拉和路路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极端地形带来的压迫感。 不知道飘了多久,一片死寂的黄沙世界中,地面开始颤动,周围沙山上的沙子簌簌流淌。 在煤球诧异的目光中,一头巨大的鲸鱼从沙海地下一跃而出,它与海中的鲸鱼体型体态一致,皮肤却呈现土黄色,且表层仿佛覆盖了岩石铠甲,看上去像是一艘移动的铁甲战舰。 “这是,沙鲸?”塞拉喃喃。 “你知道?”路禹忙问。 “在书上看到过,确实有人说过在极为干旱,完全是沙漠覆盖的大陆区域见到这种独特形态的魔物,他们还说这种生态体系下会出现其他沙漠类型的魔物。” 那位着书的学者没有信口胡诌,因为煤球很快便看到了浑身裹满沙粒在流沙中结网的沙漠巨蛛。 误入它餐桌的煤球不经意间将它那透明的丝线搅乱,以为开饭的它激动地从沙地中一跃而出,二话不说就喷吐了大量的丝线将煤球裹得严严实实,两米长,坚硬的足直插煤球身体,就要注入毒素,为大快朵颐做准备。 它饿坏了。 但显然,煤球不是一个可口的食物,带着半研究生态目的顶着热浪前行的煤球只是想观察一下它的狩猎姿态,好回去进行整理记录,这次美妙的误会险些让沙漠巨蛛把腿折了——煤球的硬度超出了它的想象。 以为自己遇到难缠掠食者的沙漠巨蛛竟然使出了拨沙技能,想要湖住煤球的眼睛,然而这是徒劳,煤球的触手缠住它的腿,以强悍的力量逼迫着它翻过来倒在地上,确认了她是雌性后,又扒拉着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好好欣赏了一番。 塞拉和路路嘴里念念有词,路禹对这些学术话题兴趣不高,因此负责出苦力,彼此分工明确,这也让路禹有时间留心沙漠巨蛛眼神中的羞愤与恐惧,这一刻,路禹才意识到,她似乎是有智慧的,虽然不多。 学术探讨告一段落,被煤球松开束缚的沙漠巨蛛一熘烟钻入松软的沙子之中,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看得出,煤球的举动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伤害。 浩瀚炎砂魔力贫瘠,路路体感是不如亚斯王国周边,这也让煤球三人愈发好奇穿越这片沙漠之后究竟能见到什么? 虽然说大陆的尽头往往就是大海,但煤球格外好奇,低魔区域的尽头,情况是否有所改善,还是会顺着魔力流动的脉络找到真正意义上不被魔力祝福的无魔区域,一个不需要禁魔水晶脉也能出现的真正魔力真空地带。 出没在沙漠中的鼠兔被路路轻松逮捕,在沙漠中行走了两天的她对这只鼠兔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时不时念叨着“小兔子,真可爱”等话语,引得塞拉心跳怦然加速。 这只鼠兔似乎有着一对十分勇敢的父母,明知危险,仍然追着煤球走了很长一段距离,这让本想带着鼠兔当宠物玩一阵的路路选择了放弃。 看着鼠兔大团圆,她的视线停留在了它们身上很久很久。 七天时间悠悠而过,数着日升日落的煤球一路上见到了无数埋藏在风沙之下的尸骸,风风化的白骨旁还能找到用容器小心保存起来的遗书,以及散落的遗物,这些冒险者其中大部分均是来自亚斯王国所在的方向,年代从七百年前到一百年前不等。 探索的精神让他们深入这片不毛之地,但却最终在此遭遇不测,路禹把遗书一一收集,决定为这些素未谋面的勇敢者传达出最后的一份讯息。 “能来到这个区域,至少也证明他们是亚斯魔法师中的佼佼者了,可惜……” “这片沙漠区域真的面积太大了,我们走了多久了,似乎还没有看到尽头。” 路禹说:“好消息是,我们看到了来自除亚斯之外的其他区域的冒险者信息,这也就意味着,这片沙漠阻隔着不同的文明。” 煤球三人一路上互吹解闷,谈天说地都觉得枯燥无味,也不知道凡妮莎当时穿越沙漠时究竟是怎么打发这日复一日的单调时光的。 进入沙漠后第十一天,煤球三人已经快要新生烦躁之际,远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连串模湖的影子。 路禹谨慎地观察了一会,确认不是海市蜃楼后欣喜若狂地往前靠。 这是一群以长着角的犀兽为驮兽的商队,种族不一,形形色色的面孔看到路禹独自一人行走于炎砂之上均流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商队中一位老者连忙取出自己的水袋,交由自己的随从送上前。 他们想不通怎么有人敢独自进入这片死寂之地,难道家族中的长辈不曾给他说过这片沙漠的故事吗? 来到近前的煤球拒绝了水袋,正打算开口说话之际,他们尴尬地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似乎,语言不通啊。 599.血肉苦弱 “你竟然敢独自深入炎砂,你的同伴呢?” 煤球愣住了,在商队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他们听到了科来大陆区域常见的语系,尽管十分生涩,夹杂着本地口音,但他们确实没有听错。 “你们从什么地方而来?” 试着以科来语系沟通的煤球得到了反馈,给路禹水袋的老者回答道:“塞尔卡洛,你呢?” 路路和塞拉确信这个地名不在她们的知识库中。 对于路禹回答的“梅拉”,商队众人对视了一眼,有年长者感慨道:“炎砂这条死亡商路时至今日仍能见到未知国度的冒险者出没,不愧是充斥着无数谜题之地。” 了解到路禹就是单独穿越炎砂之后,商队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原本纷杂的议论逐渐停息,他们的目光中充斥着介乎于敬仰与畏惧之间的情感。 “尊敬的路禹阁下,您是说,您整整在这浩瀚的炎砂之上穿行了近十余天,而且是在没有什么过多准备的情况下?” 路禹本想轻描澹写地回答一个“是”,但他读懂了这群商人脸上的震撼,那是一种看怪物的眼神。 觉察出自己的操作对于寻常人而言有着异乎寻常的“强度美”,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操纵着这具伪造的躯壳点了点头。 老者的态度愈发恭敬:“路禹阁下,您这一路上,没有遇到横行沙地的巨蛛、恐怖的黄沙天、焚天的沙丘、沙地漩涡,或是那些凶残无比的沙地魔物?” “焚天沙丘……我确实遭遇了一种踩上去会起火的诡异红沙,那是沙丘之下富集的火元素晶沙导致的,因为纯度极高,确实足以让一般的魔法师在无防备之下失去双腿。” “黄沙天和沙地漩涡我没遭遇,不过巨蛛、沙地魔物我遭遇了不少,他们很乖巧,可惜沙鲸掘沙速度太快,因此我们的驯服并搭乘计划失败了。” 商队老者瞠目结舌,而后用力咽了口唾沫。 “我也有问题想要问问你们。” 商队众人忙不迭点头。 “我现在说的这种语言,在你们的赛尔卡洛是一种通用语言或者方言?在我的认知中,这是一个贸易大陆的通用语系,你们难道与科来有密切的往来?” 商队中的每个人都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路禹,他们面面相觑,而后开始用路禹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窸窸窣窣的交流。 老者轻咳一声,打断了众人的窃窃私语,他凝视路禹,轻声道:“您似乎知晓治愈者的语言出自何处,难道你来自治愈者的故乡?” “治愈者…”煤球察觉了什么,“你所说的治愈者,难道是一位精灵?” 老者身子微微颤抖:“您果然来自那位治愈者贤者的故乡!” 逐渐暗澹的天色让交流无法继续,夜晚降临后,炎砂的温度会极具下降,与白天的酷热成反比,若是不及时做好保暖措施,极有可能因为突然的降温而失温。 商队的众人忙碌着通过魔力水晶和魔核搭建起一个能够保持温度区域,等一切忙碌好,一座座篝火生起之后,老者这才为路禹解释了起来。 大约六百年前,赛尔卡洛的街头出现了一名奇怪的精灵贤者,她随手救下了一名因为野兽袭击失血过多的猎人,并为他更换了一根全新的手臂。 这项惊为天人的魔法技艺震惊了魔法师普遍位阶不到六的赛尔卡洛,这里的每个魔法师都不敢相信有人能为活人替换肢体,且义体完美契合肉体。 不由得他们不信,因为猎人在更换手臂之后很快便康复,重新出门打猎,且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这位女性精灵贤者没有透露自己的姓名,并欣然接受了赛尔卡洛人送上的“治愈者”称呼。 治愈者大约在赛尔卡洛停留了半年的时间,在这里,她在救治病人,教授知识的同时还学习了本地的语言,也教会了本地人她在别的地区常用的数种语言,这其中就包裹在赛尔卡洛人看来简单好学的科来语系。 也是在这停留的半年时间里,治愈者启蒙了本地的人偶工艺,令他们意识到了人偶制作还能以替换躯体部件的方式发展,而四肢正是最基础的入门技艺。 在治愈者离开之后,赛尔卡洛逐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人偶师之国,他们不断的追逐着曾经在治愈者手中看到的“奇迹”,锲而不舍,甚至可以称得上疯狂地探索着这条道路的极限。 路禹发现,说到这里时,商队里的每个人表情都不太自然,有人仰望着满天繁星低声叹息着。 “看上去,你们不是很喜欢治愈者?” 老者摇了摇头:“时至今日,普通人中仍然流传着治愈者几乎有求必应,不求回报的救人之举,强大、高贵、美丽的她是如此平易近人,无论求救者贫贱富贵皆一视同仁,且她是通过向富有者收费的方式保证了贫穷者的用药……我们怎么能不喜欢这样一位伟大的贤者呢。” 顿了顿,老者随手拿起一根沙地中不知名魔物死去留下的骨棒戳了戳篝火。 “实不相瞒,我们这次是穿过炎砂前往另一个已知的国度定居,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们在逃亡。” “发生了什么?” 老者神情复杂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已经衰老的躯体,而后抬起头问:“路禹阁下,如果您垂垂老矣,是否愿意为这老迈腐朽的躯壳进行一次‘替换’,以获得年富力强的躯体,迎接一次新生。” 路禹迟疑道:“那要看你对衰老的定义是什么,在我看来,肉体的衰老不及精神的衰朽。但如果是寻常人,能通过简单的手段在生命末期仍旧享有年轻时的躯体,这似乎也可以接受。” “曾经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老者一阵唏嘘。 随着老者的描述,路禹逐渐意识到了这个商队因何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穿越炎砂前往远方的国度,投奔熟人。 当年的凡妮莎怀揣着善意,向这里的人偶师推开了一扇新的大门——义体制造。 那个时代普遍将人偶师当做追求永生的关键,因此人偶的制作对标的正是“生者”,这也让一部分人偶师意识到,在无法实现灵体换躯的情况下,他们有着一个低配版的延寿方式,也就是躯体替换。 将身体能够更换的零部件分别替换,最终拼凑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某种意义上也达成了新生。 设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躯体替换存在着一个至今都没有太好解决方法的重大缺陷——排斥现象。 在为躯体更换零件达到一定程度时,原有的身躯与人偶部件会发生严重的互斥。 发生在普通人身上的反应不算太过剧烈,但在魔法师身上,这就是致命的,作为冒险尝试替换的先驱者,第一位替换身体零件的人偶师在更换四肢后不到一天时间便亲眼看着引以为傲的义体断裂,创口出血,最终在剧烈的痛苦中死去。 之后为了延寿与永生豁出命去挑战的人最多也就替换到了内脏,并且这份勇敢也没能让他苟延残喘太久,而是在某次魔力运用之后身体裂解而死,极为凄惨。 迄今为止,尚未有一个人偶师成功做到将除了大脑之外的每个零件都替换为纯粹的人偶部件,以半人偶之躯存在。 赛尔卡洛人自凡妮莎启发后便在这条道路上狂奔不止,尽管屡屡碰壁,但他们仍旧愿意相信技艺的升级最终能将他们带向延寿与永生的彼岸,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魔法师们会不断地将身体逐渐替换为人偶,以强化适应性。 在这种狂热之下,已然成为人偶之国的赛尔卡洛几乎每个魔法师都改造了自己的身体,有人改造了手臂,有人改造了双腿,还有人干脆在嵴椎之上延伸出多功能的义体,以获取更大的便利。 他们将这种改变称之为“借壳”。 借人偶之躯,逃脱血肉的束缚,最终在一次次适应与尝试中靠近永生,成为能够适应一切环境,不惧苦痛的完美生命。 这种狂热影响了无数的魔法师与普通人,且一发不可收拾,但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走向这条“康庄大道”,路禹眼前的老者便是其中之一。 “技艺很成熟,至少你能让自己的手脚更为有力,若是更换了一些老化的器官,你也能轻松许多,可你表现得很抗拒,为什么?” 老者轻笑道:“诚然,更换人偶之躯便能短暂的享受新的人生,但是……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在赛尔卡洛,人偶部件的更换并非一劳永逸,视人偶师使用的材料而定,部分人偶部件远没有那么牢靠,大多在预定期限前便已经老化。 如果你更换的是四肢还好,若是一旦停转便会危及生命的器官,更换部件者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只能全盘接受人偶师的价码。 在赛尔卡洛,人偶师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这甚至不能说是一个国度,而是一个由众多人偶师组成的庞大协会,他们组织严密,将身躯替换这一技艺发挥到极致,最终实现垄断,并将其推广至周边各个区域。 随着影响力的扩张,无法抵御延寿与变强诱惑的人不断接受了人偶师的改造,一个又一个国家的子民成为了他们的敛财工具。 在这里,你可以得罪王公贵族,可以得罪各大流派的魔法师,却唯独不能亵渎人偶师,因为他们的手中握有所有被改造者的命运,是名副其实的吃人怪物。 老者脸上满是苦涩:“我清楚地知道一旦接受了那份馈赠,余生便永远无法摆脱他们的控制,于是从年轻时起便抗拒改造,以身作则,告戒身边的每个人不要接触人偶师。” “但这只是徒劳,改造获得优势的诱惑太大了,一个普通人更换了四肢,做事效率远比没有改造的人要大得多。前者自然而然能获得更多的机会,后者则会被嫌弃、淘汰,在这种畸形的环境下,大多数人不存在选择的权利,只能被迫接受。” “也多亏我的家中薄有资财才能坚持至今,但也到此为止了……不久前,因为我私下议论人偶师敛财的事情被人告发,我受到了来自赛尔卡洛人偶师的威胁,若非我逃离及时……呵呵。” “一直以来,都有人偶师将反对者的躯体化作他人身体改造零件的传闻,我相信他们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 路禹听着这个异世界版的赛博故事,有些呆滞。 路路和塞拉则是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偏僻的角落,竟然有人偶师钻死胡同,发展着被梅拉等大陆人偶师不太看得上的劣化版换躯技术,而且这项技术竟然还孕育出了一个极其畸形的组织。 据老者所描述,在赛尔卡洛,根本不存在奴隶,或者说除人偶师以及一部分有身份的人之外都是奴隶。 路禹再一次直呼神奇,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们以另类的方式在这个世界走出了除奴隶制外的另一种制度……这也太黑色幽默了。 “我想知道,当初治愈者是否在赛尔卡洛留下过什么?”路禹询问起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比方说,魔法造物。” 老者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但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恍然道:“似乎是有一件宝物。” “虽然只是传言,但是我认为大概率是真的。治愈者当年在赛尔卡洛传授人偶技艺期间,似乎留下了一个给人偶师们观摩的物件,具体是什么,我们无从知晓,但如果有,想必一定存在于人偶师协会之中。” “有什么相关的传闻吗?” “非要说……民间一直认为,治愈者留下的是一个人偶技艺出神入化,但人偶师们却无法驱动的人偶,因为治愈者应该也是不希望人偶师们有朝一日误入歧途后,操作这个人偶做出她厌恶之事。” 这确实很符合凡妮莎的性格。 600.你是召唤师,我也是召唤师,我们彼此彼此 与商队告别再度踏上旅程的煤球依靠老者的提醒在分开后的第三天看到了处于炎砂边缘的村落。 当年凡妮莎留下的影响犹在,不少人仍然说着路禹熟悉的科莱语系,这让交流变得便利了不少。 期间路禹也注意到,即便是居住在如此偏僻之地的人也对自己的四肢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为他们指明赛尔卡洛王国方向的青年拥有着一只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臂,并且似乎镶嵌了类似火石的元素属性素材。 “你说这个吗?”青年举起自己的手臂笑道,“这是为了能够深入炎砂之中采集稀有的火属性沙晶所进行的必要改造。” “哦?看上去你的魔力并不充盈,这双手臂就能抵挡住那些天然沙晶释放出的高温吗?” “不全能,但至少给了我们一点尝试的机会,只要积累了足够的资金,我就能向人偶师进行升级改造,以获得更多深入炎砂的机会。”青年似乎对自己的选择十分满意,“我没有签租赁合约,而是攒钱买下的,远比另外的人要有更多的容错。” “租赁?” “您像是其他国度来的,不知道也正常。在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所及之处,大多会有人偶师向区域内的改造者们推荐改造套餐,如果暂时支付不起这么一笔金额也无妨,人偶师们会先以合约的方式向你先提供改造服务,随后再让你按一定时间进行偿还,当然这个数额自然是要比买断更加高昂的。” 路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可太清楚这些套餐意味着什么了。 梅拉这个庞大文明的辐射范围内虽然有一些国度表现出了超前的商业体系,但总体仍显稚嫩,可在这里…… 人偶师根本不害怕这些人逃单,能为这群人提供改造的只有他们,并且根据使用工艺的不同,技艺的高地,素材的三六九等,改造的完成度可以被无限细分,更别提随着时间推移,人偶躯体的维护也需要他们来进行。 逃无可逃,只要改造,便注定了他们必然要与人偶师打交道。 “我的好孩子,您能积攒一次改造的钱自然是很好,妈妈为您骄傲,可……以后养护怎么办?” 青年的母亲白发苍苍,已经半瞎,她坐在房檐下,看青年向路禹炫耀着自己得意的手臂,忧心忡忡。 “母亲,我一定能在那之前赚到足够的钱的,既然我能够不靠外人获得改造,自然也就能够比他们更优秀。” 儿子的话让这位老母亲仍是愁眉不展,言谈之中,青年始终在劝说自己的母亲也一同接受改造,这样至少能够拥有良好的视力,有力的肢体,但老母亲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与改造者不同的便是完全不接受人偶改造的“原生者”,他们抵触一切对原有肢体的修改,是赛尔卡洛人偶师崛起后始终留存的保守势力,但随着人偶工艺的不断更迭,魔力潮带来的巨大变化,这些守旧之人逐渐被赛尔卡洛人嘲笑为“无用者”,逐渐变得稀少。 接受改造者能够让六七十岁的人仍能拥有原生者年轻时的生产力,同等岁数下差距更是以数倍计。 不改造就找不到工作、活不下去,是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扩张后各地的写照,路禹前往赛尔卡洛大型城邦途中所路过的每一个村落,人烟稀少的野外都能看到改造了自己躯体的人在活动,偶有几个看不出明显改造痕迹的,也在询问过后诧异地发现,他们是使用了更好的技术与素材,显得不那么明显。 作为人偶师的塞拉感受到了一些小小的震撼,这是梅拉周边区域人偶师不曾选择的一条道路,毕竟他们追随的一直都是纯粹的灵体换躯,而非“忒休斯之船”。 “你做不到?”路禹好奇问。 塞拉倒也没呛路禹,而是认真解释了起来:“还记得劳伦德病重时来的那位医师吗?” 路禹有了印象:“他似乎是想要……换心?” “不只是换心,他也是一位出色的人偶师,之所以转成医师也是稍微挖掘出了躯体改造的一些门道,但总体而言,这项技术在梅拉附近很冷门。”塞拉说,“无论是克洛伦斯、凡妮莎,你都会发现他们更倾向于‘整体’,而非‘拼装’。” “虽然就结果而言,这两者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延寿与永生,但是‘整体’一旦技术成熟便意味着躯体自由,更强调灵体,而‘拼装’则会经历一个将自己变得不伦不类的过程。……” “好吧,我大概理解了,一个是排除万难推门即可,一个是需要先一步步登上漫长痛苦的阶梯,做足仪式准备才可以。所以意思是,你不太行?” 短暂的沉默过后,塞拉轻哼道:“术业有专攻。” 其实路禹只是单纯的好奇,但是塞拉似乎有些急,她立刻补充道:“拼装躯体对于原生躯体的排斥处理与整体需要面对的问题不太一样,因此我们需要辩证看待。” 路禹和璐璐异口同声:“理解理解,身为第一位推开永生之门的人偶师,你绝对可以的。” 如此长的句子,两人声调、语气、语速完全一致,仿佛音轨重叠,默契到爆炸。 煤球体内突然生起一股灼灼热气,有人红温了。 在自己领域格外要强的塞拉调戏起来很有意思,这是路禹和璐璐的共识。 在这需要开启新话题的关键时刻,一头约莫两层楼高的犀兽横冲直撞,以摧枯拉朽之势推倒了沿途的树木,直奔煤球而来,他的身上遍布箭羽,血流如注,双眼一片血红。 对付这种怪物,一般是璐璐上号,路禹和塞拉挂着,当两根冒着红光的触手直插进犀兽头颅的那一刻,他们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 深入脑髓的火焰触手将犀兽头颅点燃,就连那高耸的犀角也在高温灼烧下如蜡般融化,他沉重的身躯也于下一秒沉闷地倒地,成为再也无法动弹的一坨死肉。 “这种犀兽的肉,好吃吗?” 塞拉提醒:“虽然很扫你的兴,但是也许我们没办法确认肉质是否鲜美了,有人在往这里靠,速度很快,至少五个人。” 等璐璐把触手收好之后,一个在树木上跳跃,手持短剑,身背长弓的灰褐色皮肤长耳朵女精灵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她先是看向地上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犀兽,才把视线移动到煤球身上,幽邃的紫色眸子让煤球像是在注视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禁魔水晶。 紧随其后,塞拉感应到的另外四人也出现在了煤球面前。 根据装扮,路禹能够确认这是一个由射手、特大剑战士、元素魔法师、疗愈师、召唤师组成的狩猎队伍。 该说不说,这个队伍如果把特大剑战士的武器换成盾牌,路禹将认为这会是个下本能绝杀的优秀队伍。 野外遭遇陌生人的警惕体现在他们每个人脸上,但也随着人数优势很快烟消云散。 “角……角没有了!” “头颅不见……脑髓也没有了!” 两声尖叫将众人对煤球观察的视线收了回来,发现犀兽头颅被璐璐烧得不复存在,只余一截融化变形犀角的狩猎小队肉眼可见的失望。 “你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男性元素法师举着法杖就要上前,与之一起的还有携带着一只冒火巨蟒的女召唤师,两人隐隐有调动魔力的趋势。 煤球不是不讲理的人,知道这些冒险者为了糊口往往会付出大量的努力,于是也不计较,冷静解释道:“它径直向我冲过来,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你不知道重岩犀兽前三珍贵的就是犀角、头骨、脑髓吗!你就是故意的,自己得不到也不想别人得到!” “我历来对待不认识魔物都是优先摧毁头颅,这是本能。” 随着召唤师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容,火焰巨蟒立刻朝着路禹呲牙。 “克诺、赛丽莎,冷静点。” 灰褐色皮肤的女精灵站了出来,拉住了情绪有些失控的两个队友。 “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蹲了足足七天,这期间为了避免其他狩猎队发现它,还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最重要的三个战利品变成了灰烬……你可别忘了,犀角与脑髓是他帮忙提升改造的必要酬劳,没有免谈。”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现在一无所获,回去不还是被那群恶心的家伙踩头吗!” 名叫克诺的特大剑战士猛地把手中的武器插入地面,气愤地挥拳。 “至少我们还有躯体的收获。” “躯体收获可不会让他给我们破格升级。” “没有他就不能寻找其他人偶师吗,你就认准他了?”灰精灵语气也夹杂了火气。 听到同伴发火,克诺和赛丽莎收敛起了对路禹的敌意,闷着头开始了对犀兽重要部位的切割。 作为队伍中目前最冷静的人,灰精灵向煤球自我介绍道:“你好,我的名字是赫萝菈,射手兼队伍中的二号召唤师,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你可以称呼我鲈鱼。” 这个带这些水产味道的名字让赫萝菈愣了几秒,她无奈地扭头看向犀兽的无头尸体:“我能理解您突然遭遇犀兽全力以赴迎击的遭遇,换做是我,手足无措之下也会这么做,但是……诚如你所看到的,我们因此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因此我希望您能稍微对我们进行一些补偿。” “差不多行了赫萝菈,看看他那破破烂烂的着装,风尘仆仆的模样,就连面具有裂隙都不愿意更换,和个穷鬼说什么,认倒霉行了。” “赛丽莎!” “随你生气,我说的实话,你觉得他赔得起损失吗,这可是我跟克诺升级改造躯体的敲门砖。” “就你事多,认准那个人偶师不放,现在你给我闭嘴!”赫萝菈转头再度呵斥道。 赛丽莎闷闷不乐地哼了一声,低下了头继续忙活起来。 “你是这个队伍的队长?” “呃……那倒不是,那位负责治疗的普利莫才是。” 问了个题外话的路禹主动提及补偿这个话题:“我认可你们的狩猎付出,但是我身边确实没有能够赔偿你的东西……” “你看,我说得对吧。” 面对赛丽莎的插话,路禹把那句“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些对应的知识与经验”吞进了肚子里。 感谢她的语气,减轻了煤球的愧疚之意。 煤球都不太理解,自己队友在前面忙着交涉,自己在后方不停拆台是个什么心态,纯粹的发泄情绪能对事情发展有任何补益吗? 说到底,猎物是他杀的,野外可没有先来后到一说,他们该庆幸自己还算体谅他们的窘迫愿意承认猎物归属权利,而不是甩脸就走。 赫萝菈是个聪明人,第一时间就礼貌的通过话术试图把损失最小化,否则现在路禹已经改主意了。 “这种犀兽在哪可以找到?” “您是想单独去狩猎吗?”赫萝菈仍旧礼貌地提醒,“您看我们这样一个平均六阶的小队都需要提前进行准备,大量的进行消耗才能得手……” “看来只是实力差异问题,你可以告诉我他们的出没地点,我来解决问题。”路禹说。 话音刚落,除了赫萝菈之外,几乎每个队伍成员都用怪异的目光看向了路禹。 煤球能读懂这种眼神:“他在说什么蠢话。” “犀兽并不抱团生活,出现地点也不固定……毕竟他们生活在地下,追踪很有难度。” 第一个解决办法被否定,路禹细思了片刻,听从了塞拉的建议,问:“最近的城邦在哪,我需要一些工具,届时自然可以给你补偿。” “如果您真的愿意补偿我们的损失,不妨和我们一同前行,正好我们也要带着犀兽的素材回去售卖。” 路禹欣然应允,这个反应反倒是给队伍中的其他人整不会了。 “他真的觉得自己能够赔偿?” “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犀兽三件套的价值?” 窸窸窣窣中,队伍再度启程,路禹没有做那个碍眼的人,而是默默地跟随在这个狩猎小队的后方。 看得出路禹不是本地人的赫萝菈也拖在了队伍后方,她好奇地问了一嘴路禹来自何处,在得到一个模糊回答之后,随即接收到了路禹密集的问题轰炸,范围涵盖赛尔卡洛、人偶的方方面面。 在接连回答了许多问题后,煤球好奇地问:“他们似乎都接受了改造,你呢,你改造了什么地方?” 赫萝菈摸了摸自己的弓,笑道:“我是原生者,我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如果可以,我愿意以这个姿态走完这一生,而不是被当做器具一般修改。” 顿了顿,她忍不住问:“鲈鱼先生,您真的愿意赔偿我们的损失,现在反悔可还来得及,进了城邦,他们可就要当真了。” “如果不是你的说话语气,以及你的召唤师身份让我有些兴趣,我没准会离开。”路禹说,“当然,现在我也有一些私心。” “刚才的问答让我们一致决定,应该找一位熟悉赛尔卡洛的人当我们的向导,我觉得你这个本地通很合适。” 赫萝菈眨了眨眼睛,她不太理解“我们”的意味,但这不重要。 “向导吗?我能问问召唤师为何引起鲈鱼先生的兴趣吗,莫非您也是一位召唤师?”赫萝菈好奇道,“我只是在召唤复苏之后才踏入这一流派,你不会也是吧?” “差不多吧,我也是召唤复苏时才成为召唤师的。” 赫萝菈呵呵笑道:“那我们彼此彼此。” 今天回老家祭祖,不知道能不能及时更新,今晚没有讯息就当做是默认请假吧。 (本章完) 601.人偶之都,圣地【流光】 由于完全没有能够置换当地货币的等价物,路禹向赫萝拉借了一些银币,对于这个要求,把玩着自己银灰色头发的赫萝拉迟疑了一两秒,便欣然应允,并指引着他进入了城邦中的一个交易区。 对于赫萝拉的行径,团队中的每个人都直呼愚蠢,在他们看来,这个自称鲈鱼的怪人就是在犟嘴,他们愤愤过后已经懒得追究所谓的赔偿,毕竟思来想去这种扮相的人完全不像是有能力偿还,他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做不出那种堵人围殴的举动,只觉得是运气不好吃了个闷亏。 不过,赫萝拉借钱的举动让这件事有了奇妙的后续。 赫萝拉在狩猎团队圈子里绰号是储钱罐,所有的狩猎收入全部积攒起来,除开必须的装备维护,其余收入全部藏得死死的,没人知道她攒了多少钱,又存放于何处,最终打算把钱用于何处。 这个爱财的黑精灵储钱罐子竟然破天荒地借钱了……对方什么魔力,能让守财奴小姐做出改变? 被一阵吐槽打趣的赫萝拉不以为然地抿了一口清爽的果酒,又用舌尖抵住还残余在口腔中的酒液,最大程度地品味着自己购买来的这份享受。 认识赫萝拉的人都知道她的这些习惯,除此之外她还会把最好吃的食物会留到最后美美的、一点点切片享受;亦或是在酒保不斟满酒杯时急急忙忙地理论,只为能多一口喝的。 很难想象一个能刷脸吃饭的暗精灵过着如此日常。 美美享受完最后一口后,看着其余狩猎者加钱续杯,她砸吧着嘴,擦拭起了自己的弓,而后轻描澹写地说:“只是几枚银币,又不是多大损失,就试试看呗。” 她没有说的是,当鲈鱼开口时,她已经把拒绝的话送到嘴边,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借。 事后就连她自己也困惑于自己突然改口,就像是冥冥中有一个奇异的声音指引着做出改变。 虽然心疼,但话已经出口,她赫萝拉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只能心头滴血地把银币交了出去。 正在商量该如何应对狩猎失败后资金不足现状的克诺等人没有听到赫萝拉的都囔,在这个团队中,赫萝拉始终比较游离,更像是一名随叫随到的雇佣兵,她本人也更喜欢这种身份,无拘无束,十分自由。 中午到入夜,在酒馆中续杯消愁的众人已经商定好了下一步狩猎筹钱计划,并且决定稍作休息就动身,看到赫萝拉仍旧直勾勾地注视着酒馆那扇活动门,苦等着那条在陆地上活动的“鱼”,队伍中的人又一次拿她取笑了起来。 “认了吧,比起我们的犀兽头颅化作灰尽,无法进行肢体改造,只是几枚银币罢了。” “你竟然没有一只跟着他,看看他打算干什么,啧啧,什么时候这么天真了,要我说,他恐怕早就熘了。” 赫萝拉咬着嘴唇,想着自己的几枚银币,欲哭无泪。 “下次,无论是谁,绝不借钱!” 闷闷不乐的赫萝拉吆喝着酒保的名字,打算自暴自弃的多续一杯。 活动木门晃动,来人像是脚不沾地,没有发出任何脚步声飘到了赫萝拉面前,注意力还在酒上的赫萝拉眼前一花,便多出了十余瓶装着五颜六色粉尘、液体的瓶子。 路禹说,“我打听过了你们那只猎物的价值了,拿去卖掉,应该能够弥补你们的损失了。” 克诺等人围了上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这些效果未知的药剂。 本已不抱希望的众人看到路禹去而复返都有些出乎意料,更出乎意料的是,带着药剂前往交易集市的人带回来的消息。 “他们问我们还有没有类似的高阶药剂,愿意出高价收购!” 意识到药剂价值的众人愣住了。 “我建议你们分批次出售,给自己留一些余地。”路禹给了一个善意的提醒。 克诺和赛丽莎这两位嘴过路禹的冒险者没有犹豫,立刻道歉。 “抱歉之前冒犯了您。” 也许是旅行的经历,也许是路路父母的遭遇,又也许是那位渐行渐远的友人罗耶,路禹对这些刀尖舔血的群体还算宽容,能理解他们的情绪崩溃源自于狩猎大型魔物布置周全最后战利品却全部被毁,这种情况下,心情糟糕程度不亚于辛苦下副本到了分掉落时来个缺德冒烟的家伙直接把东西全毛了。 野外占据着人数优势没有对落单的他动任何邪念,虽然怒火上涌仍然克制也是路禹补偿的一个原因——他们可比贵族野外狩猎讲道理太多了。 酒又续了起来,重新有了可支配收入的众人心情大好,纷纷向着路禹敬酒,也许是因为冒犯而心怀愧疚,又或许是他们想要拉近与一位能炼制高阶魔药的魔药师的关系,每个人话都很多。 从他们口中,路禹得知了克诺与赛丽莎心态爆炸的另一个原因。 “改造躯体参加人偶之都试炼?” “鲈鱼阁下是其他国度而来的旅行者,恐怕不太知道这场盛事。”克诺勐灌了好几大杯蜜酒以示赔罪后有些迷湖地解释,“人偶之都试炼开始于三十年前,每五年举办一次,是赛尔卡洛至高人偶师们开启的,面向所有地区、所有种族的比试,无论改造者亦或者原生者均可参与,经过重重选拔之后,最终晋级者将能够进入人偶之都【流光】。” “在那里,晋级者将会得到至高人偶师们的接见,获得赐福与奖励,改造者甚至能够得到至高人偶师的接见,并且能够选择加入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拥有晋升密会的渠道,或是成为协会的执政者。” 赛丽莎接话道:“但凡是改造者就没有不向往被至高人偶师们亲自调整躯体,获得超越常人的伟大力量,这让赛尔卡洛人偶师影响力拓展之地的所有人趋之若鹜,即便是原生者,历代进入流光城的人,也没有一人向改造说‘不’,足以证明它有多么诱人。” “如今距离地区试炼开启已经很近很近,虽然我们希望渺茫,但是考虑到只要参与,就有机会获得一部分人偶师的垂青,因此我们一直在为了获得更进一步的改造而努力……真的很抱歉。” 路禹看向了拿到药剂就开始思考能换多少钱,傻乐中的赫萝拉。 “你呢,参与吗?” 赫萝拉点头:“有打算参与啊,毕竟就算不能进入人偶之都,通过区域试炼也能获得一笔小收入,还能给自己打响名头,好找委托,何乐不为呢……不过改造还是免了,我就喜欢当原生者。” “不过,你之前说要我给你当向导……嗯,如果你能稍微出点钱,我倒也愿意跟着你行动。” “看得出你很喜欢钱。”路禹说。 “只要你给得出价格,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在塞拉的怂恿下,路禹调整语气,略带讶异地问:“哦,如果我要的是你,你也愿意为自己标价吗?” 赫萝拉怔住了,好在其他人都在拼酒,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还是有些东西不能标价的,这个例外。”赫萝拉窘迫地摆摆手,脸也有些红。 玩笑时间结束,路禹决定问问眼前的赛尔卡洛本地通一个重要问题。 “我之前听沿途的人说起过‘治愈者’的故事,据说治愈者在赛尔卡洛留下了一样宝物,被后来的人偶师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来,现在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看到它,之前有人告诉我没有任何办法,我想听听你的。” 路禹把置换来的银币递过去几枚,然而赫萝拉却很有原则地晃了晃手中的药剂:“足够了,我虽然喜欢钱,被人叫做储钱罐子,但可不是黑心精灵。” 一个暗精灵,一身灰褐色皮肤说自己不是黑心精灵,总觉得是什么冷笑话…… 赫萝拉回答道:“如果它真的存在,根据流传数百年的传闻,以及从未有过详细细节流出这一点,我倒是很愿意相信,它只掌握在至高人偶师手中,这样的人偶师一共有十六位,而最有可能存在的地点,自然就是人偶之都【流光】了。” “不过我劝你还是断了这个念想吧,没可能的。”赫萝拉摆摆手,再次强调,“你没有可能进入流光的。” “为什么?” “四十年前,至高人偶师们在赛尔卡洛王都之外单独选地制造了如今的流光城,这座被称之为人偶之都的区域只有至高人偶师才能进入,从不向外人开放,即便是人偶师密会、协会的人都无法进入,三十年前开始举办试炼后才算是打开了大门。” “晋级者们的嘴巴都很严,从未说过人偶之都内有什么,只说那是一个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且他们无一例外都成为了最虔诚、狂热的人偶协会追随者,时至今日仍然在为赛尔卡洛人偶师的势力扩张添砖加瓦。” 路禹困惑道:“至高人偶师们难道从不离开所谓的人偶之都?” 此时的他抱着一点点“偶遇”的念头。 作为知名雇佣兵,赫萝拉表现出了合格的信息、八卦储备水准,路禹抛出的提问她一个个予以解答。 她吃了一口烤沙蟹,咬着竹签把自己的长发束了起来,好豪迈地继续进食。 她说:“如你所说,三十年前举办第一次试炼是最后一次至高人偶师发生变动,自那之后,他们便再也没有出现在赛尔卡洛众人视野之中,哪怕是协会、密会的人似乎也无法直接见到他们,只是定期通过汇报的形式与之交流,获得他们的指示。” “可以确定的是,至高们都活着,毕竟他们改造的优良结果就是一次次试炼的胜利者,而且这些被至高改造的人,显而易见地比同位阶的人强大。” 人偶之都历经数十载已经成为了赛尔卡洛,乃至周边地区的圣地,人偶化的大力推行令这里的影响力空前,因为人偶之都流光一片迷雾,众人对其一无所知,于是在民间传闻中,那里俨然已经是有圣者,乃至神明垂青之地。 曾有高阶飞龙闯入人偶之都区域内,短暂被迷雾吞噬后不久,就变成了人偶之都的一具玩偶,至今仍然活跃于其周边,魔法师们普遍推测,至高人偶师的普遍位阶应该是碾压周遭地区的。 虽然根据路禹观察,这里五阶六阶称王称霸,可考虑到进入赛尔卡洛之后他始终有种微妙的不安感…… 他确信自己不是多疑,自从和卡尔登、莎拉交手之后,路禹对于这种突然泛起的不安感极为敏感。 最终路禹选择相信直觉,谨慎一些,不为了节省时间强行闯入人偶之都。 路禹问:“报名参加试炼有什么强制规定吗?” “强制规定倒是没有……你是打算,参赛?”赫萝拉惊疑道,“可你是个魔药师。” “你忘了,我还是个召唤师。” “迄今为止我还没遇见过几个厉害的召唤师,哪怕是我们队伍里这位也是其他魔法比召唤物战力强悍,那些个其他狩猎团中专精召唤的也强不到哪去……”赫萝拉一摊手,“而且参加试炼要做好死亡、残废的准备,这可不是游戏,踏上这条路的每个人都渴望着一飞冲天,为了能够有足够的钱改造自身,这段时间野外流的可不只是魔物的血,同族相残的戏码也不少见。” “看上去,你的那些同伴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起码确实是个人。”路禹说。 “我可是合格的雇佣兵,该选择怎样合适的团队赚钱门清!”赫萝拉骄傲地挺了挺比路路值得期待,却远比塞拉遗憾不少的胸。 “帮我报名,我打算去人偶之都亲眼欣赏一番。” 他很好奇,这座被万千人偶师奉为圣地的城邦,究竟隐藏着什么。 …… …… 卡答。 卡答。 齿轮转动的机扩声响动不止,在静谧空间里不断回荡。 明亮的宫殿深处,一双微眯的眼睛悄然睁开。 这一刹那,沉寂的城邦,如停跳的心脏再度复苏。 602.卖DLC更赚钱 如果要划分等级,格格兰这个偏远城邦在赛尔卡洛其实只属于二线,但因为毗邻魔物高度活跃的区域,素材获取在这里十分便利,五年一度的试炼又即将开启,因此人偶师们在这里高度聚集。 大街上随处可见挂牌的义体改造维修铺子,铺面各种人体部位的义体高高悬挂,桌面上各色“手术工具”排列整齐,让路禹恍忽间以为自己进入了屠宰场。 比人偶师小型工坊更让路禹吃惊的是这里的贷款种类。 改造贷、维修贷、养护贷应有尽有,推销者的话术与曾经路禹在那边看到过的廉价风贷款广告颇为相似,核心思想只有一个“缺钱吗,来我这欠吧!” 有条件的选择协议稍微正规的贷款,没条件的分期高利贷起步,后者即便很多人明知是坑依旧义无反顾地跳进去。 储钱罐子赫萝拉看路禹驻足聆听推销者的话术,好奇道:“你们那,没有这些东西吗?” 梅拉确实有,但远没有这里这么成熟,路禹清晰地意识到贷款在赛尔卡洛是一个完整成熟的链条,几乎遍及方方面面。 想要好的素材,要加钱。 想要好的人偶师操刀,要加钱。 想要拥有完整的更新维护体验,要加钱。 只要你踏上改造自身这条道路,就要永无止境的向这个深坑投入,一旦选择停下投入,过不了多久就有可能被新的工艺淘汰。 距离试炼开启还有四十余天,赛尔卡洛,乃至其周边的国家跃跃欲试的参赛者都在抓紧时间强化自身,对于普通改造者而言,用最少的钱选择最优秀的人偶师至关重要,之前克诺与赛丽莎便是害怕自己搭不上改造地末班车而焦急不已。 出于好奇,路禹与克诺、赛丽莎一同来到了一间由数名人偶师一同支撑起的人偶工坊,在缴纳了改造费用后,克诺与赛丽莎成功得到了自己的预约号——十五。 在两人被人偶师带去体检期间,路禹诧异地看到了这个人偶师工坊罗列出的改造服务清单,而在这份清单的末尾写着“改造风险须知:本工坊不为任何改造事故负责。” 看见路禹指着的那行字,双手拿着一块牛乳面包在啃的赫萝拉反应平澹:“哦,你说这个啊,大多数的人偶师都是这样,只不过这么实诚写出来的不多。” 如此平静的话语让三煤球深受震撼,尤其是路禹,搁在他那边,哪个医院敢表示“任何情况下,手术失败的后果全由患者承担”,那等待它的只会是鸡蛋和烂菜叶以及草管人命的锦旗。 “即便身体改造已经是十分成熟的人偶技艺,但毕竟躯体差异性极大,排斥反应的严重程度也是……” 路禹提醒:“人与人的身体素质不能一概而论?” “喔哦,这个总结很好,我想人偶师们应该会很喜欢。”赫萝拉似乎也不太喜欢这种协议,语气阴阳怪气,“总之,凡事甩锅排斥反应即可,反正人偶师身份高贵,大多数时候即便因为改造出了问题,也不过是略微惩罚一点小钱罢了。” 总之,在这份协议下,大多数身体素质普通的人都只敢对躯体进行最小限度的改造,一旦出现轻微排斥反应便立刻终止,而稍微强悍一些的人则能够在技艺高超的人偶师帮助下探索最极限的改造。 人偶师与改造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属于是双向奔赴。 “等等,这个人偶工坊,是连锁店?”路禹也是看到了清单上的“提供改造升级服务城邦”一栏才意识到这一点。 “连锁?”赫萝拉咀嚼了一会这个陌生的词,反应了过来,“确实是连锁店,不止在格格兰,其他赛尔卡洛的城邦中也有他们的身影,相较于其他个体人偶师,他们的人偶师水平更出色,风险更低,因此一直颇受好评。只要加钱、满足主刀人偶师的要求,还能获得指名改造,或者是人偶师合作改造,很神奇的运营方式对不对?” 义体改造已经被这群人偶师玩出了花,他们将各种各样的功能如同切香肠般一片一片地提供给改造者,例如,与脚有关的改造中就将移动速度提升与瞬间爆发力提升两项进行了拆分,想要全都要只能加钱。 好消息是,根据赫萝拉说,这种服务只在有连锁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偶工坊提供,出现还不到几个月时间,在个体人偶师存在的前提下,这个手段不出意料的遇冷了。 坏消息是有人意识到卖dlc比卖长期服务、卖本体更赚钱,并开始进行基础尝试。 未来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一定会探索将各项功能更为细致划分的方法,这样的手段能让改造者永远追逐“强大”,并将自己的产出源源不断地送出。 路禹突然间有种回家的感觉,只不过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回家…… 离开人偶工坊后不久,煤球便在街道上遇到了被医师带走的改造者,据说是改造过程中突发强烈的排斥反应,还好人偶师技艺高超,救了回来。 “哪个人偶师,强烈排斥反应还能救回来?” “给个地址,给个地址!” 眼看着不少改造者赶往出事人偶师的工坊,这情景让煤球深感自己与赛尔卡洛格格不入。 “试炼开始期间,参赛者往往不会那么理智,为了能够一鸣惊人,不少人都会强上危险的改造,以求能获得更多的优势,因此试炼准备期间改造事故就能送走不少体质不行的赌徒。”赫萝拉撇撇嘴,“习惯就好,未来一段时间你能看到更多。” “我该说人偶师救他们算是仁至义尽吗?”路禹干笑道。 赫萝拉说:“毕竟人偶师也不希望自己摊上人命,虽然在很多人偶师眼中,改造者只是为自己积累经验,提供金钱的素材,他们的死活根本无所谓,但是人偶师也在乎自己的名望。” “一个无人命事故人偶师的头衔与经历是能够作为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密会的敲门砖的,当初的至高人偶师中就有足足十位拥有这份‘战绩’。” “而且一头不断为自己送钱,送素材,卑躬屈膝跪求自己肥羊培养起来不太容易,吃固定客人的人偶师肯定不希望损失客源。” 人人都在忙着改造备战,像路禹和赫萝拉这样闲逛的反倒是少数。 煤球发现赫萝拉总是会盯着路边小摊的食物流露出渴望之色,而她的手却死死攥紧,下意识抵在腰间的口袋边上。 一份小吃不过数枚人偶铜币,作为精锐雇佣兵的赫萝拉毫无疑问买得起,可她宁愿看着流口水…… “吃吧。” 煤球主动掏钱买了一份烤蝎子,赫萝拉只不好意思地扭捏了一下,便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我知道你的克诺和赛丽莎他们为什么叫你储钱罐子了。” 赫萝拉纠正:“在冒险者中,很多人也这么叫。” 她似乎把这个称号当做一种赞美。 “我能问问你这个储钱罐子为了什么存钱吗?” “一只蝎子可买不到这个秘密,谢谢你请客,我又吃舒服了!” “你说凡事都有价格,这个秘密怎么卖?” 赫萝拉愣了片刻,似乎没有想到路禹会问这个,她下意识摆摆手:“这种有什么好卖的。” “一瓶当晚给你的那种恢复药水。” “……” “两瓶。” “……” “算了,十瓶吧。” 这种加价方式让赫萝拉瞪大了眼睛:“你疯了?” “你觉得很贵重的东西在我这里毫无价值,我以为你能理解这一点的。”路路骄傲的话语通过路禹之口传达了出来。 赫萝拉犹豫了一会:“这个出价能不能保留一段时间,我想换时候再换?” “可以。” “其实……不是什么值得你期待的秘密。” “无所谓,那些药水对我而言也是垃圾,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至少能起到满足情绪价值的作用。” 赫萝拉又一次因为路禹豪横发言中透露出的高度自信而震惊,她愈发看不懂这位突然出现在赛尔卡洛的异国魔药师了。 知道赫萝拉喜欢吃,煤球特地找了个酒馆,点齐了菜品再继续话题。 “和我说说试炼赛吧,我对它的详细规则和试炼项目一无所知。” “赛尔卡洛流光试炼分为地区和王都赛,地区赛的胜者会前往王都进行第二轮比试,争取进入人偶之都的名额。至于规则与试炼项目,只有到开赛时才会知晓,试炼主题并非固定的。 ” “过往六届出现过强调合作的‘背靠背’,强调个人实力的‘勇武者’,强调解谜的‘智者’,强调战斗的‘狂战’。” “在大的试炼主题之下,试炼项目总是千奇百怪,比方说勇武者主题中就出现过要求挑战者进入一个满是机关与人偶的大区域,击溃指定的游荡人偶后成功退出试炼区域。也出现过保护人偶穿越试炼区域,人偶损坏则失败的试炼。” “试炼主题由至高人偶师们拟定,没有人能提前知晓,因此历来也出现了不少人赌‘改造’,希望当届试炼项目能正好砸中自己改造的侧重点,而上一届确实也诞生了一位得以进入人偶之都的偏科王。”赫萝拉略带羡慕地说。 路禹听着怎么像是……押题啊? 别的不说,能押中,还坚持到最后,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唯一值得特别说明一下的是背靠背,这个主题下的试炼项目是目前为止唯一需要组队配合的,上一次的试炼内容便是‘两人组队,战胜其余二人组’这种最简单粗暴的双打对战。” “除此之外应该是坊间传闻的,第一届试炼曾被抽选出,但又被至高人偶师临时否决的主题‘鲜血之路’,没人知道具体试炼内容,但听名字,我觉得这不会是一个美妙的试炼。因此,今年,试炼主题也可能是已经出现的这几个之外的新主题。” 603.流光试炼主题——命运转盘 越临近试炼开启时间,路禹越能感受到赛尔卡洛这个人偶国度的巨大吸引力,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参赛者密集地涌进格格兰这座只能算作二线的城邦。 操着不同口音的参赛者街头巷尾随处可见,酒馆与人偶馆区域附近时常能给路禹一种节假日作死跑热门景点游玩的既视感。 赛尔卡洛和周边国家的关系并不好,其中一个原因便是他们对人才的超强吸引力,以及随着改造者数量增多愈发明显的国家影响力。 五年一次的试炼堪称登天梯,过往六次试炼中外来国度晋级者就占据了四成,且不少都是舍弃原生者身份成为改造者后一步登天,没人能抵抗被至高人偶师亲手改造亦或是赐福的诱惑。 相较过往三十年,本届比赛报名的最低要求为历届最高的五阶,武者则必须单独通过强度测试达到标准方能参赛,这道槛的存在成功筛选掉了大多数人。 参赛前最后一夜,相较于那些紧张到睡不着觉的人,路禹和赫萝拉算是例外,他们仍旧在酒馆中享受着美食,喝着果酒。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煤球三人组对这个储钱罐子颇有好感,塞拉甚至有在把她当做宠物养,每每四处闲逛,她总会怂恿路禹去遍布小吃的摊位附近,然后故意假装思考问题,看赫萝拉一边与内心的魔鬼搏斗,一边守卫自己的钱包,最后再豪迈地自掏腰包请客……这个过程像极了投喂。 “武器养护完了?”路禹问。 赫萝拉把包裹在布匹中的长弓拿了出来,路禹的视线瞬间被一同显露而出的一扎箭簇所吸引。 赫萝拉连忙遮掩,她慌忙看了看左右,发现冷清的酒馆里就三两个人在闲聊,完全没人看向自己这里,她才松了口气。 路禹惊叹道:“禁魔箭簇,你这个储钱罐子竟然爆金币了。” “明天就要开始试炼,我又不是改造者,唯一能依仗的就是自身的实力和武器,当然要在这上面消费一下啊。” “为什么不给防具也做一些附魔?” “附魔过的物品容易暴露我的行踪,需要先发制人的情况下,这只会拖累我。” 一个圆滚滚的灰褐色珠子滚到了路禹面前,与餐盘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 随手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隔音法阵,赫萝拉说:“是我存下来的钱的位置所在。” 路禹困惑地注视着这个一毛不拔的储钱罐子,好奇她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试炼过程中随时可以退出,但是按照规则,宣布退出之后必须前往最近的人偶卫兵才能完全算作脱离战斗,除非在试炼地点中拿到特殊的道具,否则即便你想要脱战,其他人执意追杀,你仍然难逃一死。” “历年来试炼中都出现过不以晋级为主要目的,而是在试炼场地内帮助其他人阻击竞争者的暗杀者存在,难保今年不会有这样的家伙盯上我,亦或是我倒霉,还没做什么就遭遇不测……” 赫萝拉叹了口气:“我这个人啊,最倒霉了,从小到大就没有与‘好运’打交道过,试炼偏偏又有一定的运气成分,所以还是把后事先安排一下吧。” “如果我遭遇不测,把珠子打开,钱归你。” “为什么是我?” “我没朋友,没亲人,独来独往,即便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伤心,但就算是我这样的家伙也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什么,如果哪天你花钱时候想起‘嗷,好像有个一毛不拔的储钱罐子把存了许久的金币全都送给了我’……”赫萝拉笑道,“你看,这样不就有人记得我了吗?” “你那群同伴呢?” “少来了,大家都是为了悬赏才聚集在一块,如果我死了,他们大概只会象征性的感伤一会,把钱给他们花光没准只会感慨‘那个笨蛋精灵居然藏了这么多钱,真抠门’。” “我就不会那样吗?” 赫萝拉摇头:“你不同,说句自傲的话,我做雇佣兵独来独往这么久,看人的本事比很多人都强。你愿意主动赔偿克诺和赛丽莎的损失,而且还是他们冒犯过你的前提下,这样的举动,少有。” “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总觉得鲈鱼你像团迷雾,不经意说出的一些话,与知识相关的见解,都远远超出我的想象,那是我无法触及的境界……我不知道你究竟来自何处,为何想要见到‘治愈者’的遗物,但我总觉得,你也许是我只能仰望的人,若非那天林地中发生的意外,我们永远不会有交集。” “没想到你还是个悲观主义者,可悲观主义者不该及时享乐吗,你存钱到底为了什么?” “如果我幸运地通过了格格兰城邦试炼,我就告诉你。如果我又一次倒了大霉,你拿着地址,答桉就在我的宝藏堆里。” 赫萝拉灿然一笑,而后便不再说话,对着餐桌上的美食大快朵颐。 天蒙蒙亮,格格兰城街道上一队又一队的人偶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向着城外而去,与之同行的还有穿着青紫色长袍,绣着两只人偶手臂图桉的人偶师。 试炼地点被巡城的人偶师大声公布,那是位于格格兰西南侧的一处山林,跨过连绵群山便可看到无尽炎砂。 到达试炼地点附近时,路禹已经看到了乌泱泱的参赛者分散于仍被结界笼罩的试炼场地周遭,天空中漂浮着数只巨大的人偶乌贼,突出的眼球冷漠的扫视着下方如蚂蚁般的人们。 伴随着人偶师协会的诸多裁判通过人偶乌贼传达的一声“沙漏漏净后,再度封锁试炼场地,现在……正式入场!” 结界消失的一瞬间,宛如蝗虫过境,成群成群的参赛者下意识提速,你争我敢地冲入莽莽群山之中。 路禹与赫萝拉结伴而行,她仍在履行着自己的向导职责:“不太对劲,这一次没有在入场前宣布主题。” 与赫萝拉一般发现问题的人也有不少,他们没有急着抢先,而是注视着由乌贼眼睛投放而出的沙漏投影,慢悠悠地卡着线进入试炼场地,背靠缓缓结界壁垒,警惕地注视着与自己同在一个区域的参赛者。 没有主题,因此没有人轻举妄动,生怕节外生枝,试炼场地出现了诡异的平静。 路禹观察了这处被选做试炼场地的区域,发现这里活动的魔物几乎都是人偶,那些漂浮在天上的水母与苍鹰似乎就是人偶师们的眼睛,观察着这片已经被封锁的区域。 “保守估计,格格兰试炼场有五千人。”凭借着长年累月磨练的狩猎技艺,赫萝拉在观察并整理了刚才目击的信息。 路禹对参赛人数并不感兴趣,他不认为有人能影响自己完成晋级,除非莎拉与卡尔登复活。 “诸参赛者静听。” “诸参赛者静听。” “第七届流光试炼主题公布。” “第七届流光试炼主题公布。” 通过无处不在的人偶,人偶师裁判朗声宣布。 “本届流光试炼主题为‘命运转盘’。” 从未出现过的主题让每一个入场的参赛者迷茫地抬起了头,同样迷茫的眼神也出现在其他区域的参赛者脸上。 “无人知晓的命运将会主导本次试炼,你们的前路,一片迷雾。现在,转盘转动,今天的项目是……” 路禹猜到了什么,他和赫萝拉对视了一眼。 “转盘转动已经停止,项目:群森之敌。” “人偶已经就位,狂暴化预备。” “参赛者,明日天亮前,未能进入‘人偶使者’庇护区域内的,淘汰。” 人偶师裁判宣布完毕,群森之中便响起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啸叫之声,此起彼伏。 结合宣布时所说的“群森之敌”,路禹推测:“应该是兽潮。” “那冲在最前面的那群人岂不是……” “他们应该要跟时间赛跑了,最好祈祷自己不要一头撞上正在苏醒过来的人偶,否则……”路禹摇了摇头。 原本以为抢跑能拥有优势,现在看来可能会去世。 604.反复卡BUG 没有指引,没有提示,裁判通告的余音已经消失,不少参赛者仍是满脸疑惑。 赫萝拉说:“以往的试炼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有的提示与指引都会在试炼场地内提供,需要参赛者自行挖掘。” 两人周围的参赛者做出了战斗姿态,他们警惕地退到了安全距离,一副随时会发动进攻的模样。 路禹无视了那些莫名其妙就对其他人产生敌意,且跃跃欲试的参赛者,转头对赫萝拉说:“既然规则还没有禁止合作,要和我一起走吗?” 也是路禹转过头的一瞬间,一株藤蔓从他的脚下破土而出,直指路禹的咽喉。 “小心!” 赫萝拉大喝一声,快速掏出弓箭,正打算为路禹提供掩护,便看到远处的一个精灵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捂着不断喷血的咽喉,身子颤抖不已。 一团模湖的黑影将手中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颈,刀光一闪,身首分离。 至于那根来势汹汹,俨然要贯穿路禹下颚的藤蔓,在赫萝拉视角中,像是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但刚才她似乎听到了命中后发出的一声闷响。 “错觉吗?” 抛开脑海中纷乱的思绪,突如其来的袭击让赫萝拉迅速进入了状态,她弯弓搭箭,身影迅速没入茂密的树木之中,依靠出色的感知力,将周围的每个参赛者锁定。 “又不是必须互相对抗才能晋级的主题,你们确定要命留在这里吗?”路禹走到空旷处,用不屑的语气向四周隐匿的其他参赛者朗声道,“还有谁想试试?” 路禹拿起被影替丢过来的那颗头颅,向着前方抛出去,未干的血迹撒了一地,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注视着远处的群山,诉说着自己的不甘与恐惧。 一道道气息迅速从赫萝拉的感知中消失,凝视着不远处路禹的背影,她咽了口唾沫。 】 看着半跪于地面上的影替,赫萝拉好奇道:“这是,你的召唤物?” “它叫影替,朴实无华好用的召唤物。” 得到“主”赞美的影替激动地颤抖,握在手中的匕首险些落地。 “你看上去比我知道的召唤师都……” “强大?” “不,是奇怪。” 煤球三人都纳闷了,路禹这都没召唤那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呢,哪奇怪了? “我从未见过有召唤师如此精通魔药……反之亦然。” 路禹憋笑道:“那是因为我有不同的人格,只要我切换人格,我就能拥有不同的力量,是不是很厉害。” 这个回答让赫萝拉也笑了,她配合地鼓掌,假装捧场,棒读道:“真的好厉害啊。”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个回答都太扯了,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啊。 “不信,我切一个给你看看?” 塞拉上线,清了清嗓子:“怎么样?” “你竟然能模彷女孩子的声音,这也太逼真了,天哪!” 赫萝拉的反应让聊天室内的三人乐成一团,煤球是真的很坏心眼。 究竟哪里才是“人偶使者庇护之地”仍无头绪,参赛者之间的淘汰却已经开始,有人在和魔物人偶厮杀,有人在和其他参赛者进行殊死搏斗,还有人隐匿在暗中,随时等待劝架。 如今的试炼之地完全进入了猜疑链模式,两个参赛者碰面,互相都不知道对方是否有杀意,在无法保证对方没有杀意的情况下,要么警惕地对峙,想办法离开,要么抢先下手解决对方,毕竟只有死人没有威胁。 但往往一个区域内不只有一个参赛者,于是,无论是对峙还是先发制人的举动,最终都会演变成大乱斗。 路禹突然有些不相信赫萝拉所说的,过往试炼平均伤亡率只有不到五成了。 一只本该生活在炎砂之中的沙地巨蛛在遭受影替与赫萝拉的攻击后轰然倒地,赫萝拉抓紧时间回收箭簇,而塞拉则是上线对巨蛛进行了拆解。 来赛尔卡洛的这段时间她通过向人偶师付费,获得了改造的旁观机会。 人偶师们并不觉得那些深奥的人体改造技艺能被短暂的旁观学会,但她是塞拉。 对于一个亲手推开灵体换躯大门的人偶师来说,躯体人偶化不过是灵体换躯尝试的另一个分支,这怎么可能难得倒她! 现学的塞拉只用了不到十天时间就对基本的改造流程门清,现在让她上手实操,第一次改造的成功率她有自信绝对比那些连锁人偶店的精英人偶师要高。 “有什么收获吗?” “确实有。”塞拉认真地查看了人偶的“核”后,笃定地说,“这些人偶的制作技艺,有一些凡妮莎的影子,与我们这段时间见到的人偶有明显的区别,它们显而易见地更强,更好用。” “赫萝拉,试炼人偶全都出自人偶师协会吗?” “不,是密会,也就是协会之上更核心的人偶师之手,据说也有不少是出自历代高人偶师之手。” 回收完箭簇的赫萝拉诧异地看到了塞拉正在熟练拆解人偶,她呆滞了。 “你……还懂人偶?” “不,我不懂。”路禹诚实地回答。 赫萝拉噎住了。 “对上视线就要战斗”没有发生在两人身上,他们一路击杀魔物,沿途虽偶有遭遇其他参赛者,但组队的优势总会令这些独行侠迅速逃离,也免去了路禹不少麻烦。 一路沿着山嵴线向上前进,路路的感知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却不断释放出魔力的东西,赫萝拉只慢了几秒,也随即提醒路禹注意。 他们慢慢靠向前,最终在足足有一人高的灌木中看到了手持魔力水晶的女性半龙人。 半龙人的视线始终追随两人,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便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 “是人偶。” “可她怎么一动不动?”路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偶。 人偶突然开口:“流光试炼的参赛者,献上你的命运凭证吧。” 人偶的头颅裂开一道缝隙,大小约莫能容纳一枚硬币。 “命运凭证是什么?” “参与当前进行的命运转盘特殊挑战有概率掉落‘命运凭证’,凭借命运凭证能够通过每一个流光启示者获得随机启示。” 赫萝拉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要从不断涌现的发狂魔物人偶身上获取极为特殊的战利品……这一路上也杀了不少了,可是从没见过所谓的‘命运凭证’啊,果然我还是一如既往的倒霉,抱歉啦,霉运传染你了。” 煤球对倒霉不以为意,如果杰弗里在这里,他应该会用自己坚信的“运气守恒”来安慰赫萝拉。 回忆了试炼开启后发生的事情,塞拉暗道有趣:“果然是命运转盘,所有的一切都是随机,每隔一段时间变更的挑战随机,掉落随机,提示随机。” 正打算出门刷几个魔物人偶,一个念头突然涌上心头,鬼使神差的,路禹问:“你们有命运凭证吗?” “有。” “如果我攻击你,其他流光启示者是否会为我提供服务?” “会。”半龙人人偶凝视路禹,“但我不建议您这么做,我比你们想象的要强——” “砰! ! ” 一队无头骑士手持长枪化身泥头车从阴影中一跃而出,半龙人人偶话还没说完便被领头的无头骑士用斩马刀狠狠挑向半空,下落中的人偶想用魔法进行移动,却被突然现身的影替手持匕首凶残地凿在了镶嵌水晶的心口,积蓄的力量立刻溃散。 赫萝拉还处于懵圈状态时,塞拉已经熟练上号拆人偶了。 “这,这,这……这合适吗,他们不是指引者吗?” 路禹回答道:“我知道啊,为试炼者提供帮助的中立单位,但是它不是说了吗,可以攻击,且仇恨不会共通至其他中立单位。” 当一个中立npc向你亮了血条,且杀掉他完全不影响后续剧情,甚至有可能爆极品装备或是直通后续剧情的关键道具,路禹认为,这是半龙人人偶在鼓励自己向她发出挑战。 不能辜负她以人偶之躯迸发出的勇气,这已经不是一般人偶了,必须尊重,出重拳! 而赫萝拉小嘴微张,她揪住了自己的头发,认为需要理一理思绪,也是此时,她听见了路禹满是惊喜发出的欢呼声。 “爆金币咯!” 塞拉从半龙人人偶的脑袋中掏出了一枚亮闪闪的金币,金币上的转盘图桉揭示了它的价值,这正是能获得提示的命运凭证。 塞拉贴心地把半龙人人偶的脑袋拼了回去,不过因为连接处破碎,她如今只能躺在地上抽搐不止,就连说的话也断断续续。 “你不是说自己总是倒霉吗,现在算是否极泰来了。”路禹笑着把金币弹给赫萝拉。 摩挲着这份象征着好运的金币,赫萝拉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拍打着无头骑士,接受他们膜拜的路禹。 路路察觉了什么,她将感知投向天空。 飞行的独角兽人偶与鹰身人人偶口吐人言:“群森之敌挑战结束,群森之敌挑战结束。” “命运转盘再次转动。” “即将开始的挑战为……‘天降宝物’。” 对时间比较敏感的塞拉推断第一个挑战只持续了不到半天,清晨开始的试炼,如今太阳并未高悬,显然还没到中午。 寻找流光启示者的两人继续沿着山嵴向上,也许是路禹解决第一个挑战释放的人偶太过迅速,因此这片区域内竟然少见的感知不到其他参赛者。 跳到树上眺望前方的赫萝拉指着不远处大喊:“路禹,有鹰身人人偶向地面上放置了什么,在这个方向。” 两人赶到时,鹰身人再度回到了天上,一个与路禹差不多高,双臂展开那么宽的木箱静静地矗立着。 影替代替路禹打开了披着赛尔卡洛人偶师协会徽记紫红色布匹的箱子,映入眼帘的是由柔软的填充物保护在正中心的附魔武器、各式弓箭,在角落里,路禹还看到了恢复型药水以及路路很是认可的烈性毒药。 这一幕让路禹突然有了既视感…… “这些附魔装备比大多数五阶参赛者能拥有的都要好。”对比了自己武器附魔,赫萝拉立刻有了判断。 “这下那些躲躲藏藏想碰运气度过第一天的参赛者恐怕没得选了,知道箱子物资有多么丰富后,每个投放区域都是血雨腥风。” 这一次的试炼强度远比过往几次要大,也许是魔力潮的缘故,太多的人完成了位阶提升,意识到这届参赛者数量过多的至高人偶师们估计是在通过这种手段完成筛选。 与大物资箱一同落地的还有一些小箱子,那是镌刻着奇异纹路的红色魔力水晶。 “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想要退出时会用到的特殊道具,只要启动它,附近的人偶便会停止对你的攻击,当然,参赛者仍然能攻击你,除非你拿到了更少见的‘绿色水晶’。” “将绿色水晶佩戴在胸前的试炼者如若遭到攻击,攻击者将被强制取消资格,这也算是至高人偶师们的仁慈吧。” “真像是一场游戏啊。” “游戏?不不不,这可是危险的试炼。”赫萝拉强调。 “对我们这些入场的试炼者而言确实如此。”路禹伸出手指了指天空,“对于那些布置试炼,注视着试炼场地内发生一切的人而言,这就是游戏。” “但愿他们不要以神明自居,不然就跟克洛伦斯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半山腰再次遇到流光启示人偶的路禹没有急着把金币投入他的脑袋之中,他看着手中的金币陷入了沉思。 “怎么了?”塞拉和路路异口同声地问。 “不,没什么,不过……我想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事情。” 说着,路禹把命运凭证投喂给启示人偶。 “参赛者静听,只要在此处山巅之上高声呼喊‘柑橘’十次,则会得到一份能够在试炼结束后带离场地的高阶素材。” 不是赫萝拉此时迫切想要知道的人偶使者庇护区域,这让她大感失望。 “果然幸运过后就是接连不断的倒霉吗?” “砰! !” 上一秒还在纠结的赫萝拉张大了嘴巴,无头骑士又一次开始了对启示者的正义殴打,鲈鱼又一次从它身上爆了金币……还是他喂进去的那枚! “你……这……” “你这是……打算一枚金币用到结束?”赫萝拉反应过来了。 “对啊,看我一币通关。”路禹玩了个赫萝拉接不来的梗,而后补充道。“应该没有规则规定喂进去的命运凭证不能再次使用吧?走走走,我们去找下一个启示人偶,看看它吃不吃这枚金币。” 路禹此时已经开始使用过往丰富的游戏经验揣摩至高人偶师们设下的试炼有何漏洞可钻,他相信,这一点上,他比这里的所有人要专业。 605.命运凭证的另一个用途 通过试炼场地内无处不在的人偶,赛尔卡洛人偶师裁判能够轻松收集各式各样的信息,令他们能像是监控室老大爷一般欣赏各处正在发生的事情。 同步等候下一个转盘内容的他们一边留心魔力波动指数,一边议论起了该赛场内的参赛者表现。 “虽然这一届高阶魔法师多了不少,但是整体质量似乎没有高到哪去啊,看看这些对战,真是令人失望。” “魔力潮带来的整体提升罢了,参赛人数激增在至高们的预测之中,赛前我们也已经劝说了最好位阶评定达到六,且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再进行报名,但看上去,愿意听从劝告的人不多。” “只看到丰厚的奖励,看不到巨大的风险,自然选择罢了,无需为他们揪心,至高已经仁至义尽,为这群平庸无比的小虫子贴心地制定了保护规则,还浪费资源提供了道具,如若还不能遇到危险时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死了活该。” 这番话令聚集在高塔之上俯瞰格格兰试炼场的众多协会人偶师频频点头。 “听密会说,下一届试炼可能会改制?” “至高们的指示?” “似乎是的,至高们正在打算把试炼间隔拉大到七至十年。” “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个试炼节奏我们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至高们的心思很难猜,已经太多年没有人见过他们了,我们与流光城的联系是单向的,密会的长老们这些年总是在汇报之余恳求能有至高亲自出面,但这些恳求都没有得到回应。” 对于至高人偶师们如今的状况,每个人偶师都有着自己的推测,但没有人敢说出口,在赛尔卡洛,他们是真正至高无上的主宰者,人偶技艺的巅峰,最有可能接触到完美无瑕人偶之躯的大师。 密会长老们也一度怀疑流光城内发生了变故,正在与自己交流的可能已经不再是十六位至高,而是别的什么。 但是这种心思似乎被至高们洞悉,一次不经意的敲打,连续成功举办的试炼让密会长老们不再多心,而是继续侍奉神明般遵循着至高们的指示令赛尔卡洛这个逐渐庞大的国度正常运转。 端着人偶们送上来的美酒,人偶师们继续着各自话题的推进,一个心细的裁判瞥了一眼投影在墙壁上的法阵,法阵中的一个个光点代表着被一位位给参赛者提供指引的流光启示者。 “流光启示者貌似已经有了一些损毁。”他啧啧称奇。 另一位人偶师晃着酒杯,接茬道:“毕竟命运转盘开启的两个挑战都强调对抗,流光启示者们很容易被卷入奇奇怪怪的战斗之中,损坏不奇怪,回收重铸即可。” 敏感的裁判清楚记得,第一个挑战所释放的魔物人偶平均战力堪堪到五,一对一大多数参赛者都能轻松击杀,唯一的优势便是数量。 第二个天降宝物挑战虽然鼓动着参赛者厮杀,但是投放区域大多远离流光启示者,这也是为了不让谜底太早暴露所设置的。 流光启示者完全开启内嵌法阵能爆发出六阶的战力,是技艺更为精良的精锐人偶,不少还是出自早年至高之手,目前这种烈度的对抗真的能够让他们产生损毁吗? “别看了别看了,有其他轮值裁判在注视着试炼场,我们只要看看法阵调控一下就好,来试试这款果酒,这可是至高们派出的劳作型人偶在炎砂附近种植的抗旱水果酿造的,味道虽然酸涩,但是稍微温一温,倒也能品出些许梅子味。” 美酒的诱惑令这位经验丰富的裁判耸了耸肩,就在他转过身与同伴们举杯畅饮时,负责监控法阵的其余裁判为了观看整理好的其他数据切换了投影,以至于没人能发现在最后一刻,墙壁上代表着流光启示者的光点又暗澹了一颗。 在他们没有留意到的格格兰试炼场群山之中,赫萝拉手中的金币已经达到了五枚,除此之外还有通过后可携带出试炼场的高阶药材粉末三瓶,高阶魔物炼药素材两份,一根手臂长度,能够制造武器的巨龙骨。 赫萝拉人麻了,灰褐色的皮肤因为兴奋微微泛红,耳朵热得发烫,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在试炼中获得如此丰厚的奖赏,一切简直像是在做梦。 跟随鲈鱼的她亲眼见证了这位异邦魔法师的“凶残”手段,一边殴打流光启示者一边乐呵呵地大喊“爆金币”的行动成效显着,他们甚至找到了一个被别人投喂过的命运凭证的启示者,成功得到了两枚金币。 虽然不知道鲈鱼要那么多金币有什么用,但她决定放空脑子,看他表演。 聊天室内,路路则是在感慨赛尔卡洛的豪迈。 “高阶素材当做奖励,真是愿意下血本啊,难怪周边国度无力阻止人偶化的巨大影响。” “不该这么想,获得这些奖励对于普通参赛者而言既要看脸也要看实力,像我们这样简单粗暴的应该还是流光试炼历史上第一位。”塞拉转变话题,问,“路禹,已经得知庇护区域位置了,你还拿着这么多金币做什么?” 路禹用魔力控制着金币悬浮,嘿嘿笑道:“流光启示者一枚金币即可随机提供一个启示,我很好奇……它是设定了只能吞一枚金币吗?” 找到又一个流光启示者后,路禹把玩着金币,问:“金币对于我们而言是否只有一个用途?”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换个问法,多余的命运凭证仍能为我提供‘价值’,是或不是?” 流光启示者愣了片刻,微微点头。 塞拉怔住了,她意识到了路禹在卡设计人偶的人没有堵上的缺陷,再精致的人偶目前也只是根据已经设计好的逻辑进行运作,能展现出“拟人”的一面,而非真正的生灵,那么只要绕开人偶师严防死守不愿意透露的核心信息……不,甚至不用绕开,只要你能意识到他在死守什么信息即可。 “忘记了吗,赫萝拉说过,流光启示者并非全部出自至高人偶师之手,那十六位居住在流光城中的至高怎么可能每一届比赛都重新布置这些琐碎的物件,维护、补充设计的肯定是水平更次的密会,甚至是协会人偶师。” “五年的时间,每个场地,数以万计,乃至十万计的人偶维护不可能全由高阶人偶师进行,按照塞拉的推算,这个时间略显仓促,更新迭代也有不小的困难,合理时间应当在七到十年左右。优化、更新,是人偶师不得不对自己作品做出的选择。” 窸窣的脚步声顺着煤球的感知传来,赫萝拉的示警也在这一刻响起。 如今正值深夜,距离清晨来临,命运转盘第一阶段结束还有不到半天,这种对抗烈度的试炼中,没有人能睡得着,喝了提神药剂寻找着“庇护所”信息的人比比皆是,深夜的试炼场仍然回荡着厮杀声。 路禹原本以为自己寻找的这处岩洞比较隐蔽,算是个例外,但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对方的脚步在洞穴前停下,而后分散开,俨然一副将入口包围的阵型,看得出是有备而来。 “队伍人数大约八人。”塞拉皱眉,“怎么会有这么庞大的团体?” 赫萝拉神情凝重,她压低声音提醒路禹:“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狩猎团吗?” “专门猎杀阻击其余参赛者,不求奖励与晋级的那群家伙?”路禹反问。 赫萝拉点点头。 这种猎杀团往往受雇于某些势力庞大的家族,亦或是颇有名望的魔法师,这些人希望通过减少竞争者的方式,保送自己看中的后辈晋级。 当然,这种方法也只能突破地区赛,只有少部分真正天赋出众的才有能力完成王都赛,但这已经足够了,对他们而言,家族荣誉、大量战利品回报,甚至是在试炼场内收服的那群软骨头随从都能增强自己的势力。 于是大约在第二届流光试炼之后,每一届都有这些猎杀团的身影,因为他们每一届行动都比较保守,因此人偶师协会与密会就算知晓,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毕竟规则由至高与密会定下,在他们没有违反的前提下,又能怎么处罚呢? “看来钻漏洞的不只你一个?”塞拉吐槽。 “正常,我不认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找到游戏漏洞,但是能发现,和能用得好,为自己牟取利益,那是两回事。” “里面的人,出来吧,躲躲藏藏没有意义,我们已经发现你们的踪迹了。” 路禹坦然地走出了岩洞,月光之下,八个猎杀团成员分别站在了不同的方向,以半圆形将他和赫萝拉包围在中间。 “你们这是打算对我们做什么吗?”路禹冷冰冰地开口。 “废话少说,把你手中的金币交出来。” “金币?”路禹一愣,“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少装蒜了,我们混迹在人偶堆中的信使可是清楚看到了你们拿着三枚金币。”猎杀团成员颇有些愤怒地说道,“你这狗东西,运气倒也是真不错,这么轻松就能摸到三枚金币,可惜,这不是你能保有的宝贝,交出来吧。” 遍布试炼场的人偶活动不止,这也导致煤球的感知没能发现这群人的信使,即便是现在,他们也感知不到信使究竟停留在何处,看样子这群猎杀团的确经验丰富,知晓该如何利用天然优势。 “如果你们还不知道庇护所的地点,我可以告诉你们。” “看来你是听不懂人话了,那就……” 已经准备就绪的猎杀团从八个不同的方向一齐攻了过来,领头的一人甚至还特地嘱咐了不要直接杀死赫萝拉,他留着有用。 路禹很喜欢这群人不爱说废话的直接,这样也无需确认谁该死,谁不该了。 无头骑士的马蹄声令每个猎杀团成员的攻击动作为之一滞,宛如从深渊中冲出的铁骑举着尖锐的长枪无情的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带着一路飞奔,直至钉死在一株株参天大树之上,伴随着无数积雪落下,他们恐惧的双眼仍在注视着路禹。 唯独没有遭受铁骑攻击的只有猎杀团的头领,他的实力不俗,竟然能同时和四名影替搏斗,即便已经被匕首划破了不知道多少处皮肤,鲜血淋漓的他仍然挥动着武器抵抗。 “饶命,我不知道您是一位高贵的召唤师!” “高贵?”路禹笑了,“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别人用在召唤师身上。” 看见影替的攻击频率下降,猎杀团头领连忙继续奉承,并许诺道:“如果高贵的召唤师阁下能绕过有眼无珠的我,我愿意给你提供一条只有部分家族才知晓的惊天秘密!” “相信我,这是只参加过一次试炼的人绝对不可能摸索出的秘密。” 影替在路禹的挥手下齐齐收了武器,回到路禹身后。 “和金币有关?” 暗杀团头领小鸡啄米般点头。 “说!” “您可否承诺饶我不死?”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利?如果还和我磨磨唧唧,我可以让你死得痛苦不堪,相信我,我做得到。” 暗杀团头领咽了口唾沫,颤抖着说:“一些家族通过参加历代的试炼发现,有流光试炼者出现的试炼,都会要求积累某种信物,而手持这种单个信物往往只能让启示者提供部分能够携带出试炼场的福利。” “随着时间推移,有人不经意间发现,复数的信物能够让部分流光试炼者开启隐藏服务……” “什么隐藏服务?” “我们也不知道,实际上,每个参赛的家族这些年也都在不留余力的寻找,据说……这是至高人偶师们制作的小小惊喜,一直埋藏在启示者体内,但迄今为止都未能有人发现,也许只有凭证达到一定数量才能触发。” “如果能找到……也许能够破格进入流光城也说不定。” 聊天室内,三人一怔。 这难道是,彩蛋? 606.流血的彩蛋 “参赛者静听,参赛者静听。” “本日最后一次命运转盘挑战为‘等价交易’,流光启示者、人偶庇护使者、人偶向导皆会向参赛者出售晋级庇护所位置信息,用你们的斩获,赢得晋级的机会吧。” 就在路禹思考问题时,人偶信使公布了最新的挑战信息,与此同时,仰头看向天空的参赛者不知凡几,紧接着,他们便开始清点自己手头拥有的战利品。 迄今为止,人偶庇护使者所在地仍然是个谜,如若不能利用这最后一次机会,那么他们将彻底出局。 聊天室内,路路爽朗地笑出了声:“这个至高人偶师倒也是个实诚人,原本参赛者数量过多就该筛选,结果他居然没有进行干预,如今更是转盘出什么就公布什么,有趣有趣。” 塞拉陷入了深思,她本想和路禹说些什么,看到他仍然出神,也没有贸然打扰。 赫萝拉在路禹的示意下和影替解决掉了猎杀团团长,她对这个狙杀普通参赛者的大世家黑手套完全没有仁慈之心,更何况,刚才这个人说要留下她时,分明流露出了赤裸裸的兽欲,赫萝拉怎么可能不理解这个家伙想做什么。 在这个八人的猎杀团尸体上,赫萝拉找到了各式各样的药剂,路路上号查看了一番,发现这些药剂水平不一,显然出自不同人之手,与他们绑在腰间那些魔药完全是两个级别。 “他们到底杀了多少人……”意识到这些人不知道已经猎杀了多少普通参赛者,赫萝拉浑身发毛。 虽然说进入试炼就要有此觉悟,但是,赫萝拉心里还是不太舒服。 “塞拉?” 沉默的聊天室内响起了路禹的声音。 “想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 “有点,你觉不觉得,至高人偶师将秘密埋藏在流光启示者中,而找到秘密之人能获得特殊奖励以及进入流光之城这个传闻有些奇怪,如果真的有如此丰厚奖赏的隐藏机遇,为什么要放在入门的地区级别试炼?” “是有点,不过,至高人偶师布置试炼的方式更像是安排一场盛大的游戏,而自己更像是神明一般看着游戏中的人物为了机会与奖励竞争……我觉得以游戏这个角度可以解释这份突兀的不合理,毕竟放在哪全看他的心情。” “如你所说,不以试炼,而以游戏心态能够消弭这种违和感,但我有另一个看法。”路禹说。“这些大魔法世家通过一次次试炼验证了流光启示者有着至高人偶师的‘秘密’,他们是冲着那得以进入人偶之都的诱惑而不断探索,但有没有可能,至高人偶师布置下这个秘密是为了寻找能理解他思路的人” “理解他的思路?”塞拉一愣,恍忽间有些明悟,她迟疑道,“寻找真正拥有资格的试炼者?” 两人的思维方式在这一刻又发生了默契的重合。 “外人看着像试炼,人偶师看着像游戏,而至高人偶师看着像是筛选机制,明的筛选机制是一次又一次不同规则的试炼,但暗中,其实它早在一开始就布置好了一个特殊的试炼,从流光试炼开始的第一届,直至如今未曾改变。” 塞拉顺着路禹的话继续说:“流光启示者大多出自至高人偶师之手,他们是第一届试炼至今不变的化石,听赫萝拉说,即便有些试炼规则明显不需要启示者出场,他们仍然会以协助者的姿态露面。” 彩蛋的存在就是为了被发现,埋藏彩蛋的人本就在期待着这一刻。 “后续阶段也不知道流光启示者是否会大量出现……必须想办法多爆一些金币。” “可我们去哪找金币,我们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少金币才能挖出至高人偶师留下的秘密啊。” 路禹瞄了一眼赫萝拉背包里琳琅满目的战利品,嘴角上扬:“不是没有办法,值得一试。” 人偶庇护者其实位于群山环绕中的一处巨大湖泊之中,且不在地面上,而在水下,这种颇为阴间的地点如若不是得到提示,一般人很难想到。 第一批运气好从启示者口中得到提示的人大多赚得盆满钵满,规则没有规定他们不准贩售晋级关键信息,因此他们以“能够携带出试炼场的宝物”为价码,获得了大量的资源。 而通过最后一项挑战“等价交换”获得信息的人则还能做一会二手贩子,庇护所信息的价值会在临近试炼时直线下降,因为到那时大多数人都能通过尾随的方式找到这附近。 理解了这一点,路禹提前来到了庇护所湖泊旁,果不其然,在路路的感知中,这里已经隐匿了不下四五十人,通过魔力波动来判断,在这片试炼场中,都算是佼佼者,有资格让路路对战时喂一枚火球吃吃。 所有人都在隐藏,只有路禹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漫步在毫无遮掩地湖边,这瞬间吸引了一道道视线。 “各位……”路禹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附近,我也知道你们隐藏在哪,现在我想和你们做笔交易。” 赫萝拉适时的把自己收获来的两大背包高阶素材放置在地上,而后一件一件往外拿,边拿,还边高声描述用途与效果。 她的心在滴血,手在抖。 “宝贝……我的宝贝……呜呜,这能换多少金币啊,我可以存多少钱啊……没了,都没了……” 虽然这么想,但是赫萝拉可没忘记,如果没有路禹,她根本没有可能斩获如此丰厚的奖励。 “你嚷嚷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原本就想养精蓄锐的这批精英参赛者被路禹的举动弄得有些懵,有人牵头露面,余下的人也纷纷警觉的现身,但没一个人敢靠近。 】 “我说了,我想和你们做一笔交易。”路禹拿出手中的命运凭证金币,任其漂浮在半空中,“我相信各位手中应当有人还留着多余的命运凭证,现在,我想向各位回收,价码吗……这些能带出试炼场的高阶素材,我想你们应该会感兴趣。”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有人疑惑地开口:“这些金币有什么用?” “无可奉告,但我可以明说,对你们的价值到此为止,绝不会比能安心带走的素材强。” 有人看路禹的眼光像是在看傻子,这番对话后,每个人都会觉得金币可能还有它用,虽然不知道具体作用,但留在自己手里赌一把可能性也是极好的,谁会交易? 赫萝拉也提醒了路禹这么说可能适得其反,但是路禹却只是笑,并未解释。 沉默持续了很久,一个躲藏得远远的,与赫萝拉像是同种族的黑皮精灵缓步上前。 她看了看赫萝拉,又看向戴着面具颇为神秘的路禹:“我有两枚,我需要龙血和龙骨。” 路禹含笑道:“你有些太贪心了。” “那算了,我选择留着。” “请便。”路禹并不挽留,干脆地说道。 转身走出几步后,黑皮精灵突然止步,她勐然转身,深呼吸:“龙骨给我,我要更长的一份。” 得到路禹示意,赫萝拉将龙骨双手奉上,而金币也落入了路禹的手中。 这一幕被现场的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爽快的交割结束后,黑皮精灵一个风属性魔法便没入了阴影之中,众人的视线中她像是一抹烟气,诡异地消失了。 “看来有人选择稳稳地落袋为安啊。”路禹窃笑道,“我的战利品就这么多,先交易的还能获得用途面更广,更为珍贵的高阶素材,迟的,可能就没得选了,现在,还有谁打算交换吗?” 平心而论,路禹的战利品数量远超在场众人斩获,他们也不知道路禹哪来的逆天运气,竟然能从空投箱子里捞这么多,他是至高人偶师的私生子吗,怎么能这么富有? 羡慕嫉妒恨之余,他们内心也在蠢蠢欲动…… 一只鳄鱼人从湖中游了上来,湿哒哒的他拍了拍挂在身上的水草,从嘴巴里吐出一枚金币:“我想要龙血,半份也行。” 赫萝拉匀了半份龙血,又在路禹提醒下多倒了三分之一,这让鳄鱼人欣喜若狂,也让还在犹豫的其他人彻底动摇了。 两次顺利且良心的交易让众人打消了戒备,正如路禹所说的,稳稳落袋才是自己的,这种高强度的试炼中,何时遇到了需要强制退出的紧急时刻无人能预知,手持多余的金币离开时也带不走,何苦呢? 一次次交易之后,路禹手中的高阶素材越来越少,金币越来越多,足足来到了三十枚。 这个过程中,也有参赛者被路禹的良心交换所触动,他提醒道:“你这样做可能会被有心人盯上,请千万小心。” 路禹自然知道这么大张旗鼓行事必然会引来麻烦,但是为了寻找秘密,为了进入人偶之都,他懒得理了。 带着三十枚凭证,路禹飞速向流光启示者存在的位置赶去。 “麻烦果然来了,人数不少。”路路感知了一番,“没有刚才湖边那群人的气息,像是别的什么人得知了消息追踪而来。” 路禹啧了一声:“又是猎杀团吗?” 他没有继续提速甩开这群人的想法,而是保持着能让这群“麻烦”追上不至于掉队的速度前进,直至看到启示者所在,路禹才满脸笑容的落地,喃喃着:“你们能亲自来送,真是太好了。” 来势汹汹的十几位参赛者纷纷落地,为首一人正要开口,路禹却憋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把金币立刻交出来?” 头领一愣,被抢话的他大脑短暂的空白,感觉受到羞辱的他涨红了脸,不愿意承认被读穿念头的他倔强地换了个话题,说道:“你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能斩获这么多高阶素材,还是能带出试炼场的……” “这重要吗,你那处理不了多线程的脑袋,和一个被打劫对象都要纠结面子的性格,问这些做什么?” 说完,路禹直接笑出了声。 赫萝拉其实没听明白多线程是个什么意思,但是路禹笑了,她也跟着笑,以示她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原本我还想大发慈悲只求财不害命的……” “噗嗤——” 一声声闷响想起,血腥气蔓延。 头领看着同伴冷不防被贯穿的胸口,浑身颤抖,就在他打算做出反应时,一团黑雾笼罩了他。 黑暗中,披着黑袍,头戴冠冕的白骨骷髅提着一盏释放着微弱光亮的小灯,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他。 “我没有等人说完话再战斗的习惯,至少和你这种级别的垃圾没有。”路禹冷声说道,“你们受雇与那些大世家,为他们一次又一次探索着试炼的秘密,手上的血一定不少……” “深渊审判官,让这位恶徒,迎接属于他的审判。” “如你所愿,我的主。” 暗影国度的影替与无头骑士瞬间包围了现场,在密集的交战声消失后,现场只剩下了七零八落的尸体。 “真的有,真的有哎!” 在死人身上翻战利品的赫萝拉果然找到了命运凭证,这群猎杀团竟然手持四枚金币! “在湖边我就发现有人偷偷释放信使,显然是为了报告那里发生的事情,对我拿到金币如此眼热的大概率是其他正在寻找金币妙用的人……”路禹啧啧道,“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容易上钩,为什么就不能想想,一个敢拿着宝物招摇过市的人,底气是什么呢?” “别得意了,又来人了。”路路提醒,“你别杀太快,让我的火球也凑凑热闹。” 煤球的视野中又出现了另一批装备精良,显然是在先前吃鸡中获胜的敌人。 “来吧,都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人能为我提供多少金币。” “你们的血会帮助我窥见至高人偶师的最深处秘密!” 流光启示者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它的视线已经不在需要指引的参赛者身上,而是那一枚枚闪闪发亮的“金币”。 一条只能在人偶间传送的信息被每一位启示者所响应。 “启示之门,正在打开。” 607.适格者 “我们正在失去大量流光启示者的控制,命令无法被响应,他们正在擅离职守,远离预定位置。” “重复,我们正在失去流光启示者控制权。” “这里是格格兰试炼场,询问诸赛尔卡洛试炼场,流光试炼者是否有异动?” “其他地区试炼场怎么回复?” “他们都说一切正常,流光试炼者仍在原位。” “我们与流光启示者绑定的通讯转移法阵也失去了响应,试炼场地的魔法中转瞭望装置无法提供投影功能,疑似受到干扰,信息正在中断。” “赛场人偶师请迅速查看试炼场,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讯失效,无法与试炼场内的裁判完成联系。” “到底发生了什么?” 整个格格兰试炼场的人偶师乱作一团,他们中的不少人都有着数次试炼监测经验,但从未遭遇过如此诡异的突发状况。 流光试炼者几乎全出自至高人偶师之手,只有在损失之后才会经由密会进行躯体的重塑,而内核从始至终未变,在赛尔卡洛,这些由至高制造的人偶,其技艺对所有人偶师都是迷雾,没有人能理解并复制。 格格兰人偶师眼中,如今发生的异动堪比一缕白雾不断扩散,彻底遮掩住了他们的眼睛。 “向密会汇报,如果发生意外,我们没有人能担当起这个责任。” “派遣经验丰富的人偶师进入试炼场,注意,不要干预任何试炼进程,至高人偶师定下的铁律对我们同样生效。” 经验丰富的协会裁判立刻根据现状开始布置,而情况仍在变得更加糟糕,通讯法阵中肉眼可见的有一大块区域彻底黯淡了下去,这片黑暗像是裂隙,将所有试图靠近的人偶信使尽数瘫痪。 就在这片“黑暗”之中,煤球彻底疯狂,所有觊觎金币的人都成为了他一只只召唤物的手下亡魂,璐璐的火球,塞拉的光刃齐开,他几乎是凭借“一人”之力杀光了近六十多位猎杀者。 对于这些大势力培养出来的黑手套,煤球完全没有心慈手软的想法,即便有人发觉情况不对趁着混战试图逃跑,也会被路禹布置在外围的须臾截杀。 赫萝菈真的看傻眼了,起初,面对一批又一批的猎杀者,她已经做好了长眠此地的准备,就连随身携带的遗书也偷偷地藏进了一处树洞之中。 她生起过那么一瞬的逃跑念头,但又立刻为自己会如此胆怯而羞愧——她做不到抛弃同伴独自逃命,更何况这一路上鲈鱼对她照顾颇多。 秉承着多杀一个算赚的念头,她隐没在黑暗中不断地放冷箭,可越打她越觉得情况不对,好像没有谁能在鲈鱼正面活超过两个呼吸…… 鲈鱼的召唤物一个接一个,完全不管所谓的魔力消耗,豪迈地展示着自己超乎常人的召唤物储备,也是在这一刻,她才知道鲈鱼说自己的召唤物对旁人而言可能会很“刺激”是什么意思。 对敌人刺激,对自己人也很刺激……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一场杀戮下来,四只召唤物最终停留在了血流成河的尸堆之上。 他们分别是像是流质液体在地面上缓缓蠕动的黑色黏胶与大片的喇叭花。 在敌人身体上开出晶簇鲜花的大号水银丸子。 正在扒拉着尸体,思考是否该下嘴的,由血肉构成的丑陋战车。 以及提着小灯笼晃晃悠悠对奄奄一息者补刀,甚至鞭尸的白骨骷髅。 赫萝菈在发抖,这四位站在一块,让她感到窒息,尤其是如同长虫一般正在扒拉尸体的血肉战车,由于有着比较模糊的五官,以至于赫萝菈觉得它像是一个被砍掉四肢,拼接上车轮的怪人,只要和那巨大的车灯对视,她就心里发毛,更别提那些数不胜数的触手了。 这里面稍微友好那么一点的似乎是那位长得颇为美丽可人的血族,只不过她好像去追杀逃跑者了? “鲈鱼,诺,这是最后两位,我给你带回来了。” 翅膀开屏,无数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的须臾提溜着两个以为自己逃出生天的家伙凯旋而归,赫萝菈捂住了脸,又是多看一眼就会爆炸。 深渊审判官摩擦着手中的骨刀,狠狠地扎进了这两人的心脏,确保他们死透,须臾不满地啧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他质疑了自己的办事能力。 深渊审判官愣了片刻,而后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脑袋掰了下来,捧在手上,以示自己对主最忠实仆人并无亵渎之意。 须臾很满意地收了翅膀,拍了拍手:“这就对了嘛,为了防止信息泄露我才少出来活动,但这不代表你们就能取代我的位置,认清自己的地位。” 路禹的战利品收集到达了尾声,一共五十九枚金币到手,他确信自有流光试炼以来,从未有谁拥有过如此庞大的金币数量。 “你怎么了?”看见赫萝菈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煤球下意识齐声问。 赫萝菈猛地一哆嗦,这仿佛来自地狱的三重奏让她头晕目眩,并且因为这么一问,五只召唤物都看向了她,赫萝菈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篝火上的铁炉,快要冒烟了。 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路禹憋笑道:“我似乎说过了,我的召唤物不是很符合常人的审美,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你不会觉得我会把你喂了他们吧?” 路禹伸出触手摸了摸血肉战车,相较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召唤,如今的车车正变得越来越大,血肉也愈发结实。 看着路禹伸出的那根触手,赫萝菈内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对于你我自然是十分信任,但这些召唤物……我控制不住害怕啊!” 面对这句实诚话,煤球三人组又一次三重奏笑出了声。 血肉战车用海量的肉块把自己的脸埋住,这让他更像是一条血淋淋的蠕虫,没有了五官,确实人畜无害了一些。 深渊审判官只能把兜帽往下一扯,看不到脸和躯体,自然也能减少一些恐怖感。 像是颗蓝球在路禹手边弹弹跳跳的水银丸子和用喇叭花亮起一盏盏小夜灯的静谧花园也都展现出了自己温柔的一面。 “你……到底是什么人?”到这一刻,赫萝菈也彻底意识到鲈鱼绝非常人,想到自己长达数十天是和这样一位实力超绝的召唤师一起度过,她就有种身处梦境的错觉。 不是都说越强大的魔法师性格越怪异,孤僻吗?眼前这位看上去格外好说话啊……如果他没有进行召唤的话。 “等结束了试炼,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你当储钱罐子的原因,我就回答你这个疑问。”路禹笑着转过身,“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这些金币究竟能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惊喜吧,额头打开,我可要开始喂了。” “启示之门需要协力开启,请等待。” 这个机械的回答让煤球顿了顿。 “协力?” “流光启示者正在为您而来,尊贵的适格者。” 【适格者】这个称呼令人玩味,联想到至高人偶师以游戏的方式埋藏在这些人偶中的秘密,路禹和塞拉隐隐猜测到了他们真正的用意。 翻阅重重阻隔,从格格兰试炼场各地赶来的流光启示者共十六人,这个数字让赫萝菈敏感地联想到了什么。 “至高人偶师,也是十六位。” 十六位流光启示者并排战列,额头的孔洞缓缓显露,已然是明示投币,不需要犹豫,这一动向足以证明金币数量已经达到开启所需的条件。 在第一位流光启示者接连吞下三枚金币后,额头上的空洞随即关闭,他的身体魔力涌动,但动作却趋于凝滞,原本还有些神采的双眼目视前方,逐渐空洞了下去。 四十八枚金币投喂完毕,十六位流光启示者浑身萦绕着点点浅红色的光亮,彼此之间的魔力如同丝线一般串连。 共鸣,开始了。 手挽着手,流光启示者围成一个圈,魔力的驱动位置由双手转变为了眼睛,转瞬间光芒大盛,一道道光亮在他们抬头的一刻汇聚于半空中。 人偶之都流光城钟声大作,宫殿廊檐下万千风铃无风自动,发出一阵急促而又悦耳的声响。 昏暗的宫殿之中,不知是哪些绝妙的乐师在整齐的奏乐,唯美的音符在空旷的殿内久久不息。 机械转动、齿轮运作,金属碰撞、摩擦之声不绝于耳,令这幅美丽的乐章被尖锐而突兀之声骤然打断。 “启示之门……” 不知从何处响起的声音干硬而生涩,像是许久未曾说话的人艰难的吐字。 “令人,好奇。” 没有投影法阵,但宫殿中未知的存在目光似乎穿越了空间,直抵遥远的格格兰试炼场。 “奇怪……捉摸不透。” “但启示,就是启示。” “那便,降临吧,真正的适格者,仍需试炼,这是独属于,他的路。” 宫殿颤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转动,随着“咕噜咕噜”的声响停止,生涩的声音合而为一。 “适格者,以智为先。” “试炼——博学者,开启。” 声音完成了合奏,洪亮而威严。 “密会静听,试炼——博学者,开启。” 这一刻,命运转盘再度被转动,那双本不该介入试炼的手,放在了能够主宰无数参赛者的转盘之上。 试炼的性质,从流光启示者被唤醒的一刻,改变了。 位于赛尔卡洛主城内的密会人偶师面面相觑,距离第一天试炼结束仍有不少时间,转盘的信息传递本不会这么快,但为何…… “至高,捉摸不透,我们只需执行即可。” “格格兰通报的流光启示者异动是否解决?” “尚未,赛场人偶师仍在寻找问题的源头,但因为通讯法阵被干扰,消息传递困难。” “派遣密会人偶师前往格格兰,务必保证试炼继续,至高定下的试炼铁律不得违背。” 正在等待流光启示者给予反馈的煤球与赫萝菈仰望着投影的光幕,但等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光幕散去,煤球呆滞地注视着眼前的启示者们。 就在路禹要爆一句“byd”粗口,觉得自己被坑了时,流光启示者开口了。 “新的试炼即将开始,格格兰赛场的鲈鱼先生,请静待三天试炼结束,流光,将指引您前往人偶之都。” 璐璐品出了这番话语中的异样,她在聊天室里提醒:“刚才的光幕,似乎是通过人偶发生的某种通讯型魔法,塞拉,还记得你给晨曦领人偶改造时布置的‘眼睛’吗?” 塞拉恍然大悟:“所以,流光启示者齐聚不是为了给我们什么,而是为了告知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路禹说:“他们在注视着我们,如果我猜测得没错,按照游戏规矩……想要校验一个人是否有足够的资格,那么量身打造的游戏环节,必不可少。” 流光启示者在传达完信息之后,原本空洞的双眼又一次有了生灵的灵动,也是在这一刻,笼罩在格格兰赛场内的迷雾开始消散。 “通讯恢复,通讯恢复,魔法中转塔重新开始运作。” “视讯捕捉,赛场内信息获取正常,法阵运转正常。” “流光启示者位置锁定……奇怪,为什么他们聚集在一块。” “能看到周围的状况吗?” “一地尸体……天哪,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启示者们做的吗?” “裁判组,迅速确认尸体信息,我要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知道可能会被眼睛窥探到的路禹与赫萝菈火速离开了现场,途中,盘旋于天空之上的人偶信使们齐声鸣叫。 “试炼者静听,试炼者静听!” “智慧、知识、阅历将是你们推开大门的钥匙,力量在此处光芒黯淡。” “至高人偶师之谕,命运转盘滚滚转动,明日试炼项目为——博学者。” “试炼者们,迎接你们新的命运吧。” “适格者,请继续前行。” 煤球会心一笑,这句话,毫无疑问正是来自人偶之都内的存在向他们传达的信息,是只有他们能理解的话语。 (本章完) 608.至高之问 第一天四次转盘转动带来的血雨腥风让不少人都意识到了自己的实力参与进高烈度对抗中只能死路一条,秉承着见好就收的想法,有所斩获的参赛者在博学者试炼开始前便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申请了退出。 他们中的不少人已经伤痕累累,肢体残缺,在得以安全离开的这一刻,脸上都浮现出了侥幸与解脱之色。 “每一届都是如此,带着满腔热血而来,以为自己是特殊、幸运的那一个,一轮试炼结束后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根本不算什么。” 赫萝拉看着一个个接受指引离开的参赛者颇为唏嘘,她突然想到了自己。 以她的实力,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在第一天找个地方苟着,碰上好的转盘项目就去捞点小玩意,然后心满意足地离开继续当自己的冒险者,攒小钱钱,一切都是因为…… “博学者,这个试炼以前出现过吗?” 赫萝拉的思绪被打断了,连忙为路禹解释道:“没有,与之最相似的应该是智者,智者的过关模式以回答问题形式进行,你可以理解为知识问答。” “听说出现智者试炼的哪一届,晋级人数十分稀少,因为是由至高人偶师亲自出题。” 顺着赫萝拉的视线望向四周,果不其然,不少继续参加试炼的人脸上都流露出了忐忑之色,相较于能够动用武力解决问题的大多数试炼,一旦与知识挂钩,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便算是被封印了。 “有实力有底蕴的家族也很难培养出一个全能的人才,更别提至高人偶师那刁钻的题目……”赫萝拉苦笑着摇头,“看来我也只能到这一关了。” 休息时间并不长,人偶裁判重新统计了在场参赛者人数,并予以标记后,手持铃铛的人偶信使便齐齐晃动手中的铃铛,一连串的“铛铛”声令经历了第一天高强度对抗的参赛者强打精神,面对更为艰难的第二轮试炼。 人偶信使将剩下的人划分为不同的队伍,带向试炼场一座高山不同方向的山脚之下。 路禹所在的队伍约莫五十余人,由此可见,第二轮的参赛者相较第一轮人数已然锐减。 原本在试炼场外遥控的人偶师裁判也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为路禹这一队进行判定的是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人偶师,在赛尔卡洛,这意味着他已经是协会人偶师中最顶尖的一批,想要穿着紫、黑、红三色,必须成为密会人偶师一员。 青衣人偶师将手伸向天空,一只人偶猫头鹰稳稳地停在他的手臂之上,在聆听了其携带的信息后,他朗声宣布了博学者试炼的规则。 “题目公布后,你们必须在十秒内释放魔法信使将答桉告知于我,答对一题十分,未答题、答错一题扣十分,累积一百积分,便会正式开启向山顶前进之路,唯有足够的积分才能获得正式攀登山峰并且晋级下一试炼的名额。” “前往山顶的路上,各种启示者人偶也会与你们发生奇妙的邂后,视你们的应对方式,将会获得不同数量的积分,甚至是扣除对应积分,因此请不要无视群山之中每一个出现在你面前的人偶,但也不要随意触发他们,否则你们将会意识到并非‘博学’的自己会有多么难以直面人偶。” “所有积分均能在本次博学者试炼中兑换包含神秘效果的‘道具’,无须向我咨询道具具体功效,一切均为随机,这也是命运转盘这一大试炼主题下不得不品尝的趣味时刻。” “本试炼禁止飞行与增益魔法加速。” “本试炼禁止使用除积分兑换道具外的一切自带道具。” “本试炼时间将在第一位登顶者出现后开始倒计时,倒计时内无法登顶的其他参赛选手,如若无法拥有足够的积分,将直接出局,拥有足够积分者可以拥有短暂豁免权,为自己延长登顶时间。” “本次活动积分将由人偶信使全程记录,任何干扰人偶信使,企图以不正当行为获取便利的行为将被视为对至高铁律的违背,赛尔卡洛人偶师将永远向他关闭服务的大门。” 赫萝拉面露难色,这个试炼规则意味着,最先起步的人有着巨大的优势,一旦有人完成登顶,其余参赛者都将进入退赛倒计时。 她捂住了脑袋:“以我的脑袋,连攒够起步一百积分都很困难啊。” 煤球聊天室内,塞拉和路路都在等待路禹的反应。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可以钻一钻的漏洞?”塞拉兴奋地问。 这种对规矩的合理“亵渎”让她颇为兴奋,那感觉就像是在偷吃贡品,别提有多刺激了。 路禹反复咀嚼了青衣人偶师宣布的规则,随即心有成竹地笑了:“感觉可以利用的有很多,就看等下具体实践效果如何了。” 看到揪着自己长耳朵,头发被挠得一团糟的赫萝拉在唉声叹气,路禹说:“怎么,觉得自己没希望了吗?” “我不太聪明,在精灵里应该也算是呆瓜的那一类,反正从记事起也没人教我怎么拥有更多的智慧就是了……”赫萝拉坦率地承认了自己是个笨蛋。 “那不妨信仰我?” “哎?”赫萝拉眨巴着眼睛,眼神里满是困惑。 “智慧之神可是我的随从,对我俯首帖耳,信仰我,你也能拥有智慧。”路禹憋着笑说道。 “别闹了。”赫萝拉委屈地撇嘴,摆摆手,“我本来就不聪明,你还要调侃我。” 路禹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莞尔道:“没事,只要你相信我,我应该可以带你晋级下一轮。” 带着对这份许诺的些许期待,赫萝拉微微点头。 盘旋于空中的一只只飞鸟轻盈地落下,找准属于自己的参赛选手。 “格格兰试炼场,鲈鱼,您现在拥有起步积分为零,愿至高铁律加护于您,在本轮试炼推开‘博学者’之门。” 鹰身人人偶一连四声尖啸后,全场寂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青衣人偶师的嘴巴,紧张地关注着那正在翕动的唇。 “第一问……” 路禹飞速用触手把赫萝拉拽到自己身边,一连懵圈的她还在困惑,问题已经公布。 “常见海妖的两大天赋是什么?” “言灵和水属性亲和。”路禹急忙说道,“愣着做什么,信使!” 反应过来的赫萝拉飞速将信使召唤而出,赶在倒数的最后一秒放飞。 协会人偶师们一一检查,很快,路禹身旁的人偶信使便传出了十点积分到账的声音。 赫萝拉眼睛闪闪发亮,贴路禹贴得更近了,生怕一句话听岔了变成送分宝宝。 “赛尔卡洛历史上着名人偶师‘治愈者’留下的语言为科来语,那么科来,是一个什么样的大陆?” “商贸。” 照抄答桉的赫萝拉又一次顺利到手十积分。 她心跳怦然加速,紧张又兴奋:“我们这样……难道不是在作弊吗?” 路禹看着眼前恨不得离青衣人偶师更近一些的其他参赛者,呵呵笑道:“为什么是作弊,规则里有说过不能把自己知晓的答桉告知其他人吗?既然至高人偶师没有限制,那么它就是能做的。” “可上一次智者试炼中,貌似没有人这么做过……” “有几个人愿意把自己的知识无私分享给其他人,而且那个人还可能成为自己晋级的直接竞争对手。”路禹说,“既然你们赛尔卡洛历史上没有过,那就让我来打破这个历史。” 一连九题,路禹与赫萝拉全对,至高与密会一同出的这些问题涉及面很广,有些路禹懂,路路和塞拉不清楚,有些则是路路懂,路禹和塞拉则不了解,但是煤球三人凑在一起,那真是太轻松了! 反观在场的其他参赛者,一个个愁眉不展,抓耳挠腮,在煤球眼里十分简单的题目在他们眼中俨然难如登天,仿佛是文化课不过关的体育生…… 不过路禹还是好奇,这种类似知识小问答的题目,真的有资格被赛尔卡洛参加过试炼的人称之为“无法理解的至高之问”吗? “第十问,此问为至高一问。” “巨龙畏惧何物,此问并非只有一个答桉。” 路禹愣住了,这题与前面所有题目截然不同,算是个开放性的问题。 脑海中浮现出霍古与法古塔尔的模样,他在信使中传递出了“衰朽与孤独。” 这一轮人偶师检查得格外细致,同时也十分缓慢。 “格格兰试炼场鲈鱼先生,恭喜您,您已经获得了攀登山峰的资格。” “格格兰试炼场赫萝拉女士,恭喜您,您已经获得了攀登山峰的资格。” 随着两个人偶的声音在静谧的四周大肆地嚷嚷开,所有参赛者都抬起了头。 路禹确信这个晋级提示音是故意设置得那么大的,目的便是拉仇恨。 这一轮问题,路禹所处的这个队伍,除了他和赫萝拉,全军覆没,几乎每个人都从人偶信使中听到了“抱歉,您的回答与至高给予的答桉不相符”。 青衣人偶师与一众人偶裁判诧异地看着路禹,若非担心影响了选手通关速率,他们一定会拦下来询问两人为何能精准命中至高给出的四个标准答桉中的两个。 至高给出的每个题目,他们其实也都会在内心默默回答,就连他们都在这一问下折戟……神奇,真的太神奇了。 “我举报,他们作弊!” 看别人能先登,比杀了自己还难受的典型代表出现了,一个注意到路禹与赫萝拉交头接耳的参赛者愤愤的喊道。 “他们私底下通了答桉!” 一言出,众人的眼神瞬间变了,群情激奋,要求青衣人偶师必须剥夺掉路禹的参赛资格。 然而无论是青衣人偶师还是一众裁判都没有理会的意思,而是看着不断从密会送抵自己手里的随机题库,清了清嗓子。 “出题继续,请各位静听。” “尊敬的青衣人偶师要包庇作弊者吗!” 青衣人偶师笑着让开了登上山顶的路,略带些许敬意地向着路禹和赫萝拉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对他的欣赏。 面对聒噪的人群,他不急不躁地说道:“本届规则中,没有规定不可将自己知晓的答桉告知他人,他们没有违反规则,我无权处置。” “另外,十题中必有的至高一问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极高难度,即便是我也无法准确地回答,而他们却能一次答对……我希望你们能够意识到这份差距,你们的积分不会被清空,只要在碰上至高一问前积累一百分,仍有追赶的机会,但若是继续纠结于规则,嚷嚷‘作弊’与‘不公’,那么我宣读题目的速度也会对应的减缓。” “诸位,应当不想看到自己不仅落后于他们,还落后格格兰场其他区域的参赛者吧?” 青衣人偶师的一番话让眼红不已的众人冷静了下来,他们注视着路禹和赫萝拉两人有说有笑的前往下一个区域,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赫萝拉化身好奇宝宝,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衰朽、孤独,为什么是这两个,你怎么知道的?”赫萝拉说,“我还以为以屠龙闻名的英雄,或是禁魔石什么的。” “因为我见过巨龙。”路禹的回答很简单,“不止一只巨龙,因此我知道,在外人看来无比强大的他们活得有多么迷茫与痛苦,那是渴望永恒生命的人不会想去了解的经历,生命本身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一种枷锁,但死去又让他们感到畏惧,只能麻木地存续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天生强大,却被世界赋予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诅咒。” …… …… 人偶之都流光城。 静谧的宫殿群之中,机械而干涩的声音正在回荡。 “衰朽……” “孤独……” “空……虚……” “循……环” “这是,治愈者,所说的,巨龙四惧。” “他懂,他理解。” “让……人诧异。” “值得观察……” “也许……他,属于我们。” 609.塞拉:看好,大的要来了! 在被一堆阴间召唤物给予一点小小震撼后,逐渐接受路禹身上不可思议气质的赫萝拉反倒是放开了,她好奇而忐忑地请求路禹能让自己摸摸触手。 完全处于领先地位,而且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偶出没的迹象,路禹爽快地把一根触手伸了过去。 “黏腻,冰凉,像是抓着一团不断形变的棉花,真奇特。”赫萝拉闭着眼睛,牵着触手感受道,“你到底是什么种族的?” “我和另一个人格是人,还有一个是兔耳族。” “你真会开玩笑。” 赫萝拉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路禹冷不防来一下的特殊幽默感,而煤球三人组只能在聊天室里偷笑。 “召唤难学吗?” 路禹反问:“你感兴趣?” 赫萝拉微微点头:“虽然我天生亲和魔力,但是我会的魔法真不多,毕竟在赛尔卡洛,藏书的借阅门槛很高,坚持原生者身份甚至无法获得借阅资格,想要获取知识,只能与其他魔法师进行交易,但是价码嘛……” “如果你真的想学,我不介意教你,但前提是,你能适应之前看到的那些召唤物,我的不少进阶知识都不太符合普通人的审美。” “他们,很强对吧?” “很强,自我成为召唤师起,他们便是我的重要依仗,也是几乎独属于我的特殊力量,迄今为止能够召唤他们的也仅有寥寥几位。” 强度党赫萝拉表现出了极大的积极性:“有强度就行,只要足够强,造型我可以无视!” 豪迈地说完之后,她又有些不太自信地偷瞄路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张地抠着手掌:“您,真的愿意教吗?” “我从不轻易许诺。” “我要付出什么?” 路禹停了下来,凝视赫萝拉:“信仰我即可。” 这个回答让赫萝拉为之一愣,路禹却哈哈大笑:“开个小玩笑,假若你学有所成,有品格优异者抬头仰望你,也如你今日这般忐忑不安地渴望获取召唤的知识,不要太过吝啬,分享给他一些,这就是我希望你做到的。” 路禹亲切地用触手拍了拍赫萝拉的肩膀:“走吧,让我们继续前进,我还向你许诺过会带着你通关试炼。” 穿越一片光秃秃林地,前方豁然开朗,煤球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被鲜血染红的雪地之上,一只魔狐甩动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聚精会神地拆卸着一具具横七竖八躺在积雪中的“尸体”。 想起了青衣人偶师所说的规则,路禹飘然向前,然而魔狐仍然毫无反应,直至路禹轻触她的身体,魔狐方才快速起身,她的手里还拿着刚从“尸体”上拆下的内脏,鲜血淋漓。 魔狐浑身发抖,她战战兢兢地开口:“你是审判官?” 意识到已经触发了人偶的任务剧情之中,路禹开始思考该如何回答。 “对,我是审判官。” 这只与生灵几无诧异的魔狐人偶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色,她举着手中那枚仍在轻微跳动的心脏,指着地面上的一众人偶激动地说道:“审判官大人,我没有杀人,你看,他们都是人偶,都是人偶。” 赫萝拉头皮发麻,魔狐说话时头颅不自然地抖动着,那异于常人的身体抖动幅度越来越大,她开始绕着尸体跳跃,转圈,像是一个踩着烧红铁靴跳舞的舞者。 “我没有杀人,他们都是人偶,我无罪。” 没有找到任何选项,也找不到切入点的路禹仍在思考,塞拉却选择了上号。 “可你也是人偶,人偶也喜欢杀戮同类吗?” 魔狐疯疯癫癫的舞步突然停滞,她歪着脑袋看向塞拉,眼神一瞬间空洞了起来。 “不是哦,我是活生生的魔狐族。” “你是人偶。”塞拉再次强调,“低头看看你的手。” 魔狐视线缓缓向下,目光在触及不知何时起已然破破烂烂的皮肤,以及并无鲜血滴出的双手时,她突然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难以置信,一个魔狐的喉咙竟然能发出酷似飞龙的咆孝声。 “不,我不是人偶……你不是审判官,你是骗子,欺诈者!” “好快!”赫萝拉只来得及在心中惊诧一声,便看到魔狐人偶在空中拖曳出的一道道残影。 魔狐人偶抱住了路禹的身体,用锋利的牙齿重重地朝头颅咬了下去,毫无痛觉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牙齿已经在接触的一瞬间碎裂。 煤球的触手贯穿了魔狐人偶,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四肢拆解,再无移动能力的魔狐人偶被他甩向地面,此时的人偶仍在用含混干涩的声音不断强调“我不是人偶,我是活人。” “奇遇【倒影】结束,格格兰场鲈鱼先生获得六十积分。” 路禹没有第一时间关注积分,而是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倒影”这个奇遇名字。 塞拉看到了天穹之上为他们而停留,不断盘旋的大量飞鸟,轻哼道:“他们在看。” “这个奇遇也是他们安排的吧,有意思,他想告诉我们什么?”路路也品出了味道,“倒影……谁的倒影?” 煤球觉得这趟赛尔卡洛之行越来越有意思了,十六位至高人偶师布置下这特殊的试炼,寻找所谓的适格者,目的究竟是什么? “人偶信使,六十积分能兑换什么?” 服务于路禹的人偶信使是一只酷似遗鸥的小鸟,此时的它晃了晃像是戴了黑色头套的脑袋,发出了中性的人声。 “每次开启兑换将会支付十点积分,且提供的三个道具均为随机,请问是否开启?” “开启。”路禹倒要看看试炼会提供什么奇怪的道具。 遗鸥朗声道:“【高额积分试炼向导】一百积分,【迟滞黏胶】十积分,【命运之盒】五十积分。” 高额积分向导能够让试炼者找到快速获取积分的区域。 迟滞黏胶是纯粹的陷阱,只要买下,便能够随意丢在登顶途中恶心人。 至于命运之盒,人偶信使解释为“未知”。 “你觉得会是什么?”路路问。 塞拉冷静分析:“如今看来,积分的用途很多,并且之前青衣人偶师说过,登顶山峰必须拥有足够的积分,再加上这些奇遇人偶中有部分是遭遇就可能损坏,且不一定会及时补充,那么提供积分的奇遇人偶数量必然是呈现下降趋势,我们应该保留……啊?” “兑换成功,兑换成功,鲈鱼先生目前积分为‘零’。” 塞拉头疼道:“你是完全没听我分析啊!” 路禹说:“未知哎,一个道具写着未知你知道有多大的吸引力吗?抱歉,实在没忍住,真的抱歉了塞拉,我很想要这个。” 塞拉无力地叹了口气:“你这家伙……” “是否立刻开启命运之盒?” “开开开!”路禹搓起了自己的触手。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启程者的阻滞】,所有仍在答题起步阶段的格格兰场试炼者将失去所有的分数,重新积累。” “????” “????” 煤球和赫萝拉双双呆滞,在向人偶信使确认了已经生效后,理智担当塞拉急吼吼地说:“走走走,快找下一人偶,我也要开盒子!” “可我们不是要攒登顶的分数吗?” “你都开过了,我也要开一个,开完再攒。” 路路也立刻跟进:“我也要,我也要!” 与此同时,格格兰试炼场内反复被随机出现的至高一问折磨的参赛者们仍在聚精会神的答题。 人偶使者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提醒音:“因有参赛者触发【启程者的阻滞】效果,您的积分已清零。” 各大负责启程阶段的人偶师们看着下方一脸哀嚎与愤怒的叫嚷声,突然有些忍俊不禁。 截止目前开始向山顶进发的选手并不多,也不知道是谁这么早就有所斩获,而且还触发了一个能够恶心所有参赛者的大礼物。 “总感觉,这一届试炼远比往年要激烈得多啊,毕竟转盘之下,一切皆看命运,也难怪至高提前吩咐准备多余的人偶……不愧是至高啊。” 还未启程的人迎接着新一轮折磨之际,煤球却已经完成了四个人偶的委托。 “两个基础的问答给了二十分,维修一个人偶给了五十分,击败一只高阶魔物人偶四十分……积分毫无疑问是按照难度计算,如此说来,那个【倒影】奇遇的魔狐实力非常强?”赫萝拉后知后觉。 “强吗?没感觉啊,反正打我不疼。”煤球无所谓道,“别管那些了,抽奖抽奖,塞拉路路,你们谁先来?” 塞拉没有和满心欢喜的路路抢,路路兴奋地触发了盒子,伴随着一阵阵转盘转动之声自人偶使者口中传出……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沉默巡礼者】。” “【沉默巡礼者】人偶为禁魔人偶,投放入试炼场后它将攻击所有试炼者,请注意,也包括您本人。” 讯息传递完毕,格格兰场外的裁判立刻动身,带着一只凶神恶煞的狼人进入了试炼场所在的群山之中,并在指定位置予以投放。 同一时间,所有的人偶使者也都向自己的试炼者报告了这条消息。 青衣人偶师头皮发麻,【沉默巡礼者】可是由密会红衣人偶师级别的人亲自过手的造物,以狼人为基底制造出的他拥有禁魔属性可以说是绝大多数魔法师的天敌,在一众六阶魔法师的试炼场内,它就是彻头彻尾的大杀器…… 好在规则会限制【沉默巡礼者】不伤及性命,但是撞上它的人被淘汰应该是大概率事件了。 “到底谁在疯狂消费积分啊,难道就不担心自己没有分数开启晋级之门吗?” “我现在觉得,这一次我们格格兰场的晋级人数会很少很少,这才开始多久啊,就接连出现了两个离谱的‘事件’,这已经超过智者那届了吧?” “但愿试炼者们能够享受这份人偶术带来的奇迹,并心向往之。” 青衣人偶师口中疯狂消费积分的试炼者正在继续抽奖,路路的大奖没有直接产生效果,这让她颇感遗憾,因此她鼓励赛拉道:“来个大的,抽个大的!” 塞拉问人偶使者:“之前两次抽奖,在命运之盒中算什么程度的?” “命运之盒与命运转盘试炼大主题契合,是只有在本试炼中才会出现的产物,内含之物繁多,无法以价值评估,请抱歉我无法回答您的这个问题。” “它无法评估,那我来评估好了,我的能让所有参赛者都倒大霉,怎么说也该是七阶,路路抽中的能让遇上人偶的都倒大霉,应该勉强也算是七阶吧。” “你这是什么评分标准?”塞拉嫌弃道。 “那你抽一个,看看是不是‘大’的。” 塞拉轻哼道:“你等着,看看什么叫做大的要来了。”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无】。” “啊?”塞拉愣住了,“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什么叫做‘无’?” “命运之盒判定为,空无一物的盒子,您的这次开启一无所获,十分遗憾。” 路路和路禹哈哈大笑,这下不用给塞拉判定了,毫无疑问的“一阶”,不,根本就是毫无魔力的普通人。 确实是大的……只不过不是塞拉所期待的那种大。 也许这也是一种守恒,毕竟塞拉已经拥有了让不少人羡慕的“大”。 “好了好了,我们该继续攒积分了,晋级究竟需要多少分可是完全不清楚啊。” 路禹话音刚落,一个扭捏的声音响起了。 “那个……我想再抽一次,就一次。”塞拉吞吞吐吐的话语中夹杂着一丝不甘心。 】 “冷静分析……” “我不管,你们都抽出好东西了,凭什么我就是一无所获,至少要让我抽到点什么啊!”塞拉索性放开了,放弃了所谓的理性,像个孩子倔强地坚持着。 路禹说:“看上去,至高人偶师布置的这个试炼很完美地拿捏了人性啊,即便是我们也难免被套入其中,他们很懂啊。” 610.抽卡,真的很刺激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作茧自缚】,倒计时三百声后,路禹选手方可继续活动,如若在此期间移动,积分清零。”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彷徨者的诅咒】,您必须解答流光启示者向您发出的十问方可避免被积分清零。”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为……您获得了【美味糖果】,敬请等待。” 连续抽了好几次都是负面效果,这让塞拉憋着一口气,委屈、不甘心在听到【美味糖果】一词后化作狂喜。 她终于抽到一个听上去就不是沾染了霉运的奖品了! 一头巨大的河马魔物从远处快速冲来,在人偶使者的提醒下,煤球放松了警惕,塞拉更是欣喜地注视着这头有些丑陋的人偶。 河马向着煤球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鼓风机启动,一颗颗包裹在糖纸中的果糖喷涌而出,不一会地面上就铺上了一层五颜六色的‘瓷砖’。 赫萝拉十分心大地捡起了一颗塞进嘴里,而后幸福地捂住了腮帮子:“真的是糖哎,还挺好吃。” 塞拉沉默了,路禹和路路自顾自往自己嘴里塞糖,希望通过这份能够共享的甜蜜让她开心一些。 只不过,即便是路禹,此刻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塞拉了。 塞拉此时很像氪金抽卡上头的玩家,一次又一次脸黑后好不容易看到了闪闪金光,满怀期待地等待开奖,结果告诉你……歪了。 “别气,至少你还有糖吃。”路禹见塞拉还在沉默,贴心地提议,“再来一发吧?” “我们还要帮赫萝拉赚积分,这么开盒子,来得及吗?” 塞拉虽然还是十分不甘,但也有些认命了,活像是氪金过度回过神必然经历的贤者时刻。 “以我们的效率,不是问题的。”路禹说,“这不还有一百二十分吗,再开两个吧,在我们那个世界,这种抽卡玩法可是有着保底的说法哦,抽多了就会强制让你中一发头奖。” “那是你那个世界,而且你也说是游戏啦……这种随机盒子怎么可能会有所谓的保底。” “海鸟杰弗里不是总和我们说运气守恒吗,就当被骗了,相信一次守恒?”路禹左看右看,“要不然,我们再搞点玄学,换个有更多绿色植物的地方抽,你想想,一片肃杀之中还能保持着旺盛生机,这是多么值得赞叹的生命力,我们可以借借运啊。” 路路诧异道:“你们那个世界玩抽卡游戏的人到最后都是这么操作的吗,完全不相干的东西都能成为改变运气的一部分?” “比你想象中的奇葩操作都多,你可能没见过把想要获得的人物壁纸铺在地上画法阵做法的,也没见过带着全套角色周边睡觉一晚上再斋戒沐浴虔诚祈祷再抽的……有兴趣我之后可以和你说更多。” “你不是说你那边没魔法吗,法阵是什么鬼?” 问得好,路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其实为了照顾塞拉的心情,他并没有说出那句至理名言——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知道路禹是在安慰自己,逐渐冷静下来的塞拉本来不太想继续抽盒子,但是…… “抽完不抽了!” “人偶信使,我支付十积分开启兑换,一百积分兑换两个盒子,给我连开!” “命运之盒判定中……” 机械的提示音让塞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忍不住低声祈祷:“求求了,千万不要是霉运专属事件或者道具,更不要是糖果这种莫名其妙的奖品!” “判定结果,你获得了【高额积分试炼向导】。” 路禹惊叹道:“这个好像是要一百积分才能兑换的道具啊,上次出现我们没兑换之后貌似一直就没有再出现过了。” 兑换项目中只有命运之盒常驻,其余两项不停随机,摆明了就是让每个人都赌几率,煤球也确实成为愿者上钩中的那条鱼。 不过好在,这次塞拉终于是有所斩获了,就连她自己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接连霉运当头,这让她都觉得被针对了。 “命运之盒判定中……” 为塞拉庆贺中的路禹听闻人偶信使的动静诧异道:“还在判定?哦,你似乎抽了两个。” “无所谓了,有了高额积分向导,我们就能快速攒分了,再也不碰该死的随机了,这玩意就是个回收积分,筛选掉那些意志力不够坚定之人的……” “判定结果,【命运邀请函】。” “这是命运向你发出的指引,亦是这处舞台的邀请函,您接下来购入命运之盒的费用将为二十积分。” 人偶信使第一次对事件与奖励进行了如此长的介绍与描述,这让煤球和赫萝拉呆滞了几秒,这才直勾勾地凝视人偶信使。 “现在,命运之盒的积分消耗是?” “受【命运邀请函】影响,为二十积分。” 沉默持续了很久,聊天室内谁也不吱声,最后还是路禹打破了沉寂。 “先刷个几百分,再帮赫萝拉也赚点底子分,然后我们……再抽几个?”路禹试探着提议。 塞拉咳嗽一声:“我……我没问题。” 路路顺势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吧。” …… …… 经历了先前的流光启示者异动,格格兰场的人偶师裁判们不再懒散,他们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场地内的各个区域,认真地维护着试炼的进行。 在他们略有延迟“实时”积分表上,路禹虽然名列前茅,却并非第一,前往群山之巅的这段征途,不少人已经实现了后来居上。 所有领跑者的思路出奇一致,不急着前往山巅知晓所谓的晋级分数,而是抓紧时间在人偶事件频发区域积攒积分,确保不需要折返刷分。 不少领跑者为了能拖延竞争者的效率,甚至做出了对寻常应答类的人偶进行破坏的行径,确保他们短时间内无法为其他试炼者提供服务,这种并非完整破坏的行为会让人偶裁判陷入短暂的“是否该更换”思考之中,这也是一种试炼者与场外裁判的博弈。 裁判们并不会因此反感试炼者,这是对规则的合理运用,过往赛事也曾出现过,并且如今的密会中便有几位通过小手段获得领先,最终实现地位与阶级跃升的人偶师。 “格格兰场,这一届看上去有些断层啊,不少人现在才堪堪起步。”因为流光启示者异动缘故,从临近地区派遣而来的密会红衣注视着积分数据啧啧道。 “等等,怎么这么多起步后自愿退赛的?”密会红衣又发现了异样。 闻言,格格兰的裁判们将投放【沉默巡礼者】的信息转呈给了他。 密会红衣面露惊讶:“难怪了……这个好像是为命运之盒准备的,真的有人会花五十点积分只为了体验那一瞬间与几率博弈的快感吗?这样的试炼者想必就是至高想要淘汰的对象吧,连主要目标都无法清晰意识到,沉湎于短暂的刺激中无法自拔真是太可悲了,也注定了要失败。” 对于没有自制力,疯狂上头抽卡的选手,密会红衣下达了自己的判词,然而他却没发现,周遭的人偶裁判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密会红衣索要了下一份新鲜出炉的数据,在总积分列表上“鲈鱼”的名字高居榜首。 密会红衣嘴角上扬,他有些好奇什么人才会以水产为名,而且这个陌生的名字显然不是什么大家族的成员,籍籍无名的出身却能有如此高度……想到它将来可能也是赛尔卡洛的人偶之星,便也就在心中为他送上了祝福。 一连串熟悉的世家大族选手名字让密会红衣失去了阅读兴趣,底层出身的他对高高在上的这群家伙谈不上有太多好感,若非自己如今已是他们中的一员,他恐怕会表露出赤裸裸的嫌弃。 “已消费积分总榜第一名是……鲈鱼?” 密会红衣愣了几秒,他拿起书记人偶刚刚抄写出炉的那份总积分榜单,左看右看。 “嘶……这个叫做鲈鱼的家伙,他把积分用在了什么地方?” 一位协会青衣小声提醒:“就是他在疯狂开命运之盒。” “啊?” “虽然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开了,也把积分攒到了八百,但是我怀疑他还会继续开。” “别开玩笑了,晋级才是每个试炼者必须考虑的事项,有八百积分怎么想也该继续向前,用积分开启结界,直达山顶确认晋级分数的。” “我必须承认,您的判断无比正确,事实上不少领先集团的试炼者也是在这么做的,但是这位鲈鱼选手他有些不太一样……他从命运之盒中抽到了【命运邀请函】。” 密会红衣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 “您知道的,这是至高设置的盒子奖励事件中最高的一种,他现在迟迟不开,恐怕只是为了……” 协会青衣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密会红衣已经明白了。 “开波大的,一口气爽个够。” “如今格格兰场所有的人偶裁判都在待命,一旦他开始消费积分,我们就必须随时做出对应的举动……” “不能看到他具体位置吗?”密会红衣急忙问。 “他从一个名为‘双生者’的特殊奇遇事件中获得了流光启示者提供的‘替身’,如今场地内所有的人偶都不能窥视他的动态,除非您愿意违反至高铁律,亲自控制人偶。” “而且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赛尔卡洛密会长老们汇报……鲈鱼选手遭遇的一些奇遇事件,我们从未听闻过。” …… …… 赫萝拉艰难地用附魔武器卸掉了一只极为狂躁的魔物人偶四肢,令它彻底进入宕机状态。 在听到人偶信使告知的积分确认信息后,她擦着满头大汗,狠狠地松了口气。 “六百积分,太不容易了。” 鲈鱼轻而易举能够解决的人偶,哪怕是被他先打残废,只是交由自己完成最后一击获取分数,赫萝拉都进行得无比艰难,并且还需要须臾在一旁掠阵。 这一刻,赫萝拉才知道自己和鲈鱼究竟有多么巨大的差距,他几乎是扛着自己在通过试炼。 也许放眼有流光试炼以来,这也是从未有过的奇迹之举。 看着鲈鱼的身影,有那么一瞬,赫萝拉的眼角湿润了,但一想到这里仍是试炼场,她便把情绪重新整理好,认真地应对着鲈鱼小心揉碎,喂到自己嘴里的“饭”。 “开启结界花费了两百分,现在还剩下七百六十分,呼……” “流光启示者说前方已经没有结界,但会出现失败就大量扣分的特殊事件,反正我们不会失败,所以我们不妨在这里先消费一下?” 路禹已经急不可耐了。 他就像是攒资源攒了很久很久,始终压抑着内心的渴望隐而不发的玩家,在这句话出口的一瞬间,那种向往,喷薄欲出! “抽抽抽抽!”路路赶忙附和,“让我先来,我一定能继承塞拉的好运!” “那就先抽个四百分吧。”路禹拍板,“一共是二十个箱子,我们一人一个十连,正好。” “十连吗?也好。”路路触手不断地摩擦,兴奋地开启了兑换,“十个命运之盒连开!”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恭喜你获得了【人偶公敌】、【空盒子】、【积分平衡】、【天降杀手】………” 在一连串的提醒结束后,煤球惊愕地发现,自己的积分只剩下了六十! “这是什么情况?” “由于积分均衡影响,格格兰场所有人的积分已经平分。” 路路呆若木鸡,好半天才颤抖着嚎了一声:“我的积分,我的积分!” 在人偶信使的提示下,煤球被迫地当了一只狼人杀手的沙包,不能还手被殴打了一分钟,看得一旁的赫萝拉心惊肉跳。 过于悲愤的路路在时间一结束,便用巨大的火球将狼人杀手彻底融化,连根毛发都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这下赫萝拉就不是心惊肉跳了,过度的高温让她大汗淋漓,浑身颤抖,若是旁人看到喘气连连,面红耳赤的赫萝拉,没准会想歪些什么。 别的乱七八糟的抽奖结果都无所谓了,积分平衡让煤球的努力化为乌有。 这难道就是抽卡上头的恶果吗? “看开点,不只是我们没了积分,那些可能已经在期待晋级的人也都没了积分。”路禹随手兑换了最后三个盒子,“干脆一点,我们从零开始就好了,反正有高额积分向导,我们占据着优势。” 看路路还在委屈巴巴地纠结自己害了大家,路禹和塞拉把三个箱子的机会都让给了她。 “相信杰弗里,运气是守恒的,你看塞拉这么黑都能来个大的,你也可以的。” 路路犹豫了一会,在两人的鼓励下,选择了三连开! “命运之盒判定中……判定结果……” “这是我倾家荡产最后的波纹了,让我欧一把吧!”路禹用曾经自己抽卡时熟悉的话术为路路加buff。 煤球大气不敢出,用衣服擦汗的赫萝拉也屏住了呼吸。 “恭喜你获得了【巨龙赠礼】、【剧毒灾厄】、【积分转盘】。” “【积分转盘】自动开启……” “格格兰场鲈鱼选手,获得至高级,两千积分奖励。” 路路懵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太刺激了吧! 611.谁都无法预测的命运之舞台 所有人的积分回到起跑线的当下,获得两千积分的煤球俨然成为了能够决定格格兰场所有人命运的关键人物,只要他动身前往山顶,成为第一个晋级者,那么余下所有人大概率无法在倒计时结束前再爬上来。 只不过…… 可爱的储钱罐子赫萝菈,这个一路上默默注视这煤球疯狂抽奖仍旧不为所动,死守着稳稳幸福的孩子被煤球喂进嘴里艰难咽下的六百分也都没有了。 储钱罐子被打劫,赫萝菈只能对这一波殃及自己的霉运哭丧着脸。 煤球拍拍储钱罐子的肩膀:“我帮你打回来。” 璐璐贴心地拿出了自己在外炼制的,能够恢复体力的药剂,示意已经有些精疲力尽的赫萝菈喝下。 赫萝菈拍了拍脸颊,旋开木塞往嘴里猛灌。 “呕———” 药剂从赫萝菈鼻子里喷了出来,她的眼睛刷地一下红了,眼泪也淌了下来。 路禹和塞拉聊天室内齐声点名:“璐璐……” “抱歉抱歉,我貌似忘记加入一些改良口味的素材……下次一定改。” “可我怎么记得你一年多前就说要改?”塞拉拷问道。 “不止,和我旅行途中她就说会改,但是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该难喝还是难喝,上次不也把萸草这个狠人喝吐了吗?” 赫萝菈是个狠人,即便已经因为难喝而涨得面红耳赤,仍旧是坚持把剩下半瓶灌进了下去,她用衣角擦了擦嘴,咳嗽着问:“咳咳咳……原来恢复体力的高阶魔药……这么难喝…咳咳咳……吗?” “但是我确实感觉到身体舒服了不少,鲈鱼你的其他人格真厉害。” 本来还在纠结的璐璐听到这话瞬间骄傲了起来,在路禹和塞拉的指点声中,她才再次保证,下次制作魔药必然提升口感。 考虑到除了自己之外的试炼者都只剩下了六十积分,而他们开盒子需要五十积分,是个正常人都不敢在这个还有晋级希望的关键时刻疯狂一把,因此路禹没有立刻带着赫萝菈刷分,而是先行来到了山顶。 通过与山顶的协会青衣以及人偶使者确认晋级积分为一千分后,路禹当着裁判的面召唤出了……血肉战车! 协会青衣们被血肉战车的造型骇得目瞪口呆,而路禹则像是展示“作案工具”一般将赫萝菈扯上驾驶室,任由一堆肉芽疯狂蠕动,化为车门关闭。 呆若木鸡的赫萝菈还没有反应过来,血肉战车便发出类似吞咽的“咕噜咕噜”声响,以及一阵像是什么黏腻液体在循环流动的动静,随着白骨车轮转动,血肉战车风驰电掣地冲下了山,只留下一群看傻眼的协会青衣。 有经验不太丰富的裁判结结巴巴地问:“他……这样,难道不是违规吗?” 而经验丰富的裁判则是苦笑着提醒道:“还记得规则吗?‘本试炼禁止飞行与增益魔法加速’,可从没有禁止过召唤物啊,想要判定它违规,除非至高临时修改规则,亦或是它在修改了规则的下届赛事依旧如此张扬。” “那他岂不是……” “就目前来看,这位古怪的召唤师,毫无疑问会在效率上领先格格兰的其他人。”协会青衣们对视一眼,笑道,“看来这次格格兰场会很惹眼啊。” 血肉战车中的赫萝菈强忍着被滑溜溜血肉包裹的不适,努力地感受着它的构造与姿态。 从方向盘上的大眼珠子到由半透明血管构成的仪表盘,再到一条条宛如输油管道向着身后肉瘤延伸而去的血管,每一个都是那么的……让人头皮发麻。 知晓赫萝菈对自己很感兴趣,血肉战车特地把触手伸进驾驶室,让她顺便感受下“智慧之神头颅”是个什么手感。 “感觉如何?” “印……印象深刻。”赫萝菈打了个寒颤,进行了委婉而克制的表达。 “不是每个人都能一下子接受,循序渐进即可,慢慢的,你就会发现,他们除了长得不符合大众审美,嗜好古怪了一些,其实也不是什么凶残暴戾之物。”路禹说,“真正凶暴的召唤物,我是不会教给别人的,我对除我之外的人能够令他们臣服持怀疑态度。” 赫萝菈小鸡啄米般频频点头,她好奇道:“他们为什么如此畏惧……或许这么说不对,也许是尊敬你呢?” “大概是因为我即是他们诞生的契机吧。” 根据向导指引刷分的路禹凭借着过于引人瞩目的召唤物,成功避免了数个摩拳擦掌试图让他让出人偶积分的豪杰,被赫萝菈吐槽太过奇怪后伪装成血肉蠕虫的战车只需要露出自己那副巧夺天工的造型便会让各路豪杰脑海里浮现音容宛在一词。 当然也不是每个人都不是如此清醒,不知道是哪个魔法师的四人小团体在衡量了敌我战力差距后,似乎觉得完全可以试一试,然后他们齐刷刷a了上去。 而后果自然是血肉战车在赫萝菈完成任务期间都在把他们当玩具,用触手抛着玩。 路禹对这种合理的竞争没有什么敌意,对方也没有口嗨嘴臭,只是求分心切,因此这四位猛士成功在化身皮球数分钟后,晕晕乎乎地被血肉战车放回了地面。 像是太空人落地般步伐飘忽的四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竟然紧紧相拥,开始在试炼场内互诉衷肠,积分不积分在这一刻突然没那么重要了,活着真好。 很清楚积分资源有限,自己这种霸占任务线协助刷分行为很容易遭到群起攻之的路禹加快了自己的节奏,而其实他最担忧的还是另一点…… 为此赫萝菈也不得不喝下第二、第三瓶璐璐特制魔药,以方便吃进喂嘴里的分数,这也使得在积分平分后不到半天,她终于拥有了1140分。 赫萝菈很好奇路禹在着急什么,以他的实力,只要不被复数级的魔法师群起攻之,格格兰场有人能制裁他吗? “有。” 火急火燎回到山顶,支付了晋级的一千积分后,路禹认真地说,还来不及解释,协会青衣围了上来。 他们确认了路禹与赫萝菈的分数后略带讶异地注视着两人,而后便通过人偶向群山之中的试炼者们宣布道。 “格格兰场,第一位登顶晋级者已经诞生。” “现在开始,格格兰场进入晋级倒计时阶段,格格兰场将于日落时分钟鸣一百,钟鸣结束,则试炼结束。” “唯有积分能为你们赢取试炼结束后仍然晋级的一线机遇,愿至高铁律庇护你们。” 时值正午,满打满算,这群人还有小半天时间,人偶师们将修复和预备的人偶予以投放,似乎是在减轻了格格兰的晋级压力。 一名协会青衣是个与路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由于路禹比试结束,不被至高铁律束缚的他得以与路禹聊一些场外话题。 在协会青衣颇为敬佩的话语中,赫萝菈惊愕地知晓了自己与路禹竟然是全赛尔卡洛流光试炼地区赛前两位晋级者,此时其他地区的试炼场大多还在攒分。 “说实话,就连我们这些参与了过往六届试炼的人也没有见过如此效率的通关,令人惊叹。”一位老裁判也感叹道。 这群人偶师们像是围观两只快灭绝的魔物,一个个啧啧称奇,已经有人在小声讨论路禹与赫萝菈可能是下一位密会传奇人物了。 没有了晋级的压力,一路上或多或少也按照至高人偶师的一系列琐碎任务完成了他们所谓的检验,路禹把目光投向了自己还剩下的1060积分。 他已经在确认晋级前特地确认过了,晋级后仍然能够进行积分兑换,这其中也包括了开盒子。 “赫萝菈,你不是好奇什么能够制裁我吗,答案就是命运。” 有了璐璐开出均分卡的教训,路禹学聪明了,确保晋级再消费。 赫萝菈还是好奇:“只要你不主动开,应该没问题吧,难道……你有这么渴望吗?” “不不不,你还没意识到吗?”路禹提醒,“一旦我们登顶,整个格格兰的试炼者命运就被搅动了,那些意识到晋级无望的人会怎么样?” 赫萝菈黛眉轻挑。 “赌运气?” “没错,有我开出均分卡在前,每个人都会意识到命运之盒的神奇与离谱,在毫无希望之下博奇迹顺理成章,格格兰场如今保守估计也还有一千人左右的试炼者,如果他们都进入开盒随机模式……你猜猜会变成什么样?” “格格兰场,随着倒计时开始,试炼结束时间临近,将会成为谁都无法预测的命运之舞台。” 路禹没有开盒子,已经踩在终点线的玩家不需要寻求刺激,万一至高人偶师在盒子里加了一个归零,让晋级的人回归原点,亦或是需要翻倍支付晋级积分岂不是自寻烦恼? “赫萝菈,积分兑换里有不少可携带出试炼场的道具,说说想要什么,我给你兑换出来。” 先前的【巨龙赠礼】与【剧毒灾厄】都属于可携带出场地的素材,考虑到目前没有璐璐和塞拉想要的物件,煤球都认为可以满足满足储钱罐子。 这份因为自己看不上眼且无需求而转赠给赫萝菈的幸福令她鼻子一酸,若不是周围有着众多人偶师,她恐怕当即就释放出自己的感情。 在把自己的积分兑换成实实在在的好处后,连续刷新四次都没能找到合适兑换之物的赫萝菈陷入了沉思。 “不妨开两个盒子,你这样刷新,积分都浪费了。”赫萝菈的脑海里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就连煤球也笑道:“两个箱子命中特别离谱负面效果的可能性很低很低,也许你可以试试?” 沉默许久,赫萝菈继续刷新,直至剩下七十积分时,她看到了兑换列表中出现了“优秀厨师的犒劳”,二十积分,效果是在离场后能得到密会人偶师派遣而来的高阶厨师服务一餐,且可以重复兑换, 这是个相当离谱的兑换选项,想必整个赛尔卡洛参与试炼的人在看到这个选项时都会下意识略过,并顺便吐槽一句“什么垃圾”。 看了看一同出现的盒子,赫萝菈笑了笑,果断一连兑换了三份高阶厨师,然后果断地把最后十积分用来刷新,在看到即便最后一刷也没有出现更好的选项后,她心满意足地笑了 煤球默默旁观了储钱罐子的选择,聊天室内他们也是笑意盈盈。 “这样就好吗?” “嗯。”储钱罐子点头,“如果不是你,我也没办法走到这里,可我却拿不出任何像样地回礼……你的馈赠太重了,但即便如此,我觉得也总该做些什么。” “听说密会人偶师们享受的美食异常美味,至少我想请你尝尝看。” “你的确是个储钱罐子啊。”路禹感慨。 赫萝菈展颜一笑:“没办法,我穷啊,穷孩子一生能有几次机会呢?也许遇见您就已经耗尽了我毕生的运气,我可不能失误一次啊。” “格格兰场,塔里克选手命运之盒判定结果为【积分刺客】,现在所有区域试炼失败都将扣除积分,第二结界区域内扣分将会翻倍。” “格兰特选手命运之盒判定结果为【窃取者之手】,被其触及者将会失去所有积分,并归于格兰特选手所有,请注意。” “维尔选手命运之盒判定结果为【移动奖池】,维尔选手将获得两千积分,且被人偶使者报告坐标,任何抢走它手中积分凭证者将会获得对应数字的积分。” “罗斯选手命运之盒判定结果为【破坏者】,它无需完成任务,只需阻止它人获取积分即可赢得对应的积分。” 随着时间推移,路禹预想中的画面出现了,准备就绪的人偶裁判频频出击,应对着一次次挑战命运的行为,也是在这个抽奖基数变大的瞬间,他才意识到,至高人偶师究竟往命运之盒里放了多少奇怪的“奖励”。 “他们看上去,真的是按照游戏来设计的。”路禹想。 (本章完) 612.我的老师其实是神明? 教授赫萝拉召唤入门知识的路禹随着裁判们的议论声抬起了头,顺着众人视线,他看到了不远处青石台阶上一个猫耳族的青年弯着腰,双手压在膝盖上,累的直喘气。 在他的身后,是好几个神情复杂,咬牙切齿的试炼者。 “格格兰场,帕帕选手晋级。” 路禹好奇地询问一旁的协会青衣:“他是怎么晋级的,积分?” “他就厉害了,命运之盒中有个选项叫做【命运的馈赠】,只要他到达山顶就能视作晋级,无需积分。”协会青衣说,“只不过这份馈赠似乎让他失去了友情。” “哦?” “人偶使者公布抽奖结果时,他的几位好朋友都在身旁,他们可没有祝贺帕帕的想法,而是在不久之后选择了阻挠他登顶。” 赫萝拉说:“那我觉得这不该叫做失去友情,而是至高借由一次小试炼让他认清了自己那些朋友的真面目。” 协会青衣笑而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落下,当落日的余晖在茫茫白雪上留下一层橘黄色的暖光时,格格兰场登顶的试炼者仍旧只有三人。 经验丰富的人偶师们神情古怪,他们瞄了瞄路禹、赫萝拉、帕帕三人,然后面面相觑。 】 即便是放眼整个流光试炼的历史,地区赛晋级王都赛人数只有三人,也是绝无仅有的,格格兰似乎正在创造一个新的历史。 作为仅有的三位格格兰晋级者,帕帕在休息好后主动向路禹和赫萝拉表示了友好,一番亲切的交流之后,帕帕咬牙切齿道:“不知道是哪个该被树妖的藤蔓抽干血肉的死鱼干弄的均分卡,我原本已经攒了三百分,如果安安稳稳,完全不需要赌运气开盒子!” 即便晋级,帕帕仍旧余怒未消。 煤球和赫萝拉尴尬地附和:“是啊是啊。” 听到这边议论声的裁判与协会青衣们纷纷憋笑。 钟声响起,这是晋级之路即将关闭的讯息。 回荡在群山之间的嗡鸣声令每个试炼者都抬起了头,直至此时,他们中有人仍在坚持着刷分,像是冲排名档位的玩家,看着不断攀高的分数线以及逐渐临近的活动截止日期,充满了无力感。 钟声击溃了这些人内心中最后一丝期望,有人看向了那个始终没动过的命运之盒,有人则是认命般地开始寻找能够带出试炼场的好素材。 登顶石阶之下传来了激烈的对战声,魔力波动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人族青年,与一位长着老鼠耳朵的女孩从爆炸的烟雾中冲出,他们的身后是足足三四十位试炼者,若非结界生效,且这两人速度够快,那些密集而来的魔法必然会让他们尸骨无存。 “格格兰场,盖尔,晋级。” “格格兰场,重雾,晋级。” 劫后余生的两人看着被结界阻挡在外,甚至被裁判训斥的其余试炼者竟然默契地伸出了手,击掌。 “谢谢你,原来你叫做重雾吗,之前一直叫你小老鼠十分抱歉。” “哪里哪里,是我该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可晋级不了。” 也是此刻,钟鸣变得急促,所有人的谈话都被一声高过一声的钟鸣声打断,试炼场地内的所有人偶逐渐进入静默状态,不再为仍在寻找晋级机会的试炼者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知晓自己可能是最后的晋级者,小老鼠重雾十分自来熟地和路禹等人打了招呼。 “你们竟然是通过积分晋级的吗,好厉害!”重雾惊叹,“我就不行了,有个该死的家伙弄了一份破均分卡,我的六百积分瞬间变成了六十,而且我还被一群似乎在外面有很厉害背景的人驱赶,不让我进入他们包圆的区域刷分。” “那你是怎么晋级的?” “嘿,命运之盒可真是个好东西,让我抽到了破坏者的身份,转头我就打算去骚扰那群欺负我的家伙,结果发现那群人转头去追杀那边的盖尔。”重雾眉飞色舞,“盖尔可幸运了,居然抽到了‘移动奖池’,只不过他也成为了所有人的追杀目标,可是……至高铁律保佑,我保护盖尔,竟然可以刷分!” 赫萝拉迟疑道:“等等……那你的积分岂不是……” “我现在可是有足足七千积分哦。” 晋级的四人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幸运小老鼠啊? 开启积分兑换模式的重雾感叹道:“命运之盒真是个好东西,现在试炼已经结束,把所有积分都拿来抽奖,即便是负面效果也不可能把我怎么样了吧。” 赫萝拉劝说道:“换成能带走的素材应该是最稳妥的。” “可是抽奖很有趣哎,你看,我抽到了巨龙赠礼,里面包含一份龙血,这比直接兑换赚多了!” 抽卡上头的人是听不进别人的劝告的。 “啊! ! ! ! !” 一声惨叫响彻随着密会红衣降临安静下来的山顶,人偶使者冰冷的声音落入了每个人耳中。 “【名为零的礼物】,恭喜您,您的积分已归零。” 小鼠鼠重雾抱着人偶信使满眼通红,欲哭无泪:“怎么会,怎么会!” 一旁看重雾开盒子也蠢蠢欲动的盖尔咽了口唾沫,这份现场直播的戒赌素材让他果断选择了兑换素材。 密会红衣没有理会这个小插曲,借由一众人偶宣布:“格格兰试炼场试炼结束,晋级者五人,三日后由协会青衣陪同前往赛尔卡洛王都,等待王都赛开启。” 简短的公告结束,密会红衣径直来到了路禹面前,他幽邃的目光停留在路禹身上许久,似乎想要看穿路禹的伪装。 “恭喜你成为了本届流光试炼第一位通关地区赛的试炼者,我个人有个问题想要咨询一下你。”密会红衣郑重道,“本次试炼中,你在流光启示者身上所遭遇的奇遇、寻常事件都显着地与其他人不同,且这些事件过往我们也未曾观测、记录过,你是否知道些什么?” 起初还在欣赏剧情的路禹到了试炼后半段基本就是专注于效率刷分了,至于那些人偶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们还真没太注意。 “是嘛……看样子这个问题让你感到困惑了。”密会红衣轻叹一声,环顾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警告,“你这个第一得罪了很多人,希望你多加小心。努力成为密会一员吧,我认为你有着这样的潜力,即便你专精的是召唤也无妨,人偶师能为你的躯体延长时间,在通向至高的道路上,时间是每个人的敌人。” 路禹好奇道:“我得罪了什么人?” “你让无数人的投资都打了水漂。”密会红衣给了路禹一个他自行领会的眼神便转身离开了。 很快路禹就明白了密会红衣的意思,离开试炼场的路上,聚集着大量的魔法师,他们像是高考时在外等待孩子的家长,在看到了自家孩子后迅速将其招呼至自己身边询问情况。 作为仅有的五位晋级者,被协会青衣带领着立场的路禹等人感受到了一道道凛冽、仇视的视线。 赫萝拉贴到路禹身边说道:“历届试炼都有不少人偶师为参赛者进行大额投资,希望借由他们的成绩为自己打广告。除了他们,积累了大量财富的家族渴望将自己的关系网铺设到密会之中的心情也十分急切,看样子他们是通过某些渠道知道了是我们开出了均分卡,并且也是我们率先登顶,导致他们的下注全盘皆输。” 通过提前释放出的须臾,路禹还知晓了另一个原因。 晋级的五人,除了盖尔对双脚进行了改造,余下四人全是原生者,这一点也是历届赛尔卡洛试炼中最少见的原生者压倒了改造者。 对于无限推崇改造强化的各大势力与资本而言,他们所宣传的强大与故事都有可能随着这次格格兰场原生者的出彩表现而动摇,路禹的登顶十分微妙地阻挡了不少人的利益。 …… …… “他是原生……奇妙。” “无碍,见识了……真正的……伟大,自会被‘她’俘获心神。” “他很出色。” “应该……召见。” “他确实,属于,我们。” “不能急迫……试炼仍在…继续,耐心,观察,理智。” “我喜欢,命运主题,它足够,奇妙。” “那便继续,让命运,指引一切。” “不,是让‘人偶的终点’指引一切。” “她,定然在注视着我们。” 宫殿中的声音随着不知从何处发出的乐曲声渐息而变得模湖,微弱。 沉闷的机关转动声开始回荡,钟摆有节奏的摆动声充斥着再度静谧的空间。 “熟悉的味道。” 有声音说。 …… …… 迈着轻盈的步伐,摸了摸因为过度兴奋而热得发烫的耳尖,赫萝拉走进了熟悉的酒馆,果不其然,曾经的冒险团同伴都在这里,他们已经喝得微醺,觥筹交错间,竟无人发觉赫萝拉已经来到了桌前。 克诺与赛丽莎,曾经因为战利品损失而与路禹吵起来的这两位率先注意到了赫萝拉。 醉气熏天的赛丽莎站了起来,搂着赫萝拉的肩膀,一边递酒,一边诉苦道:“什么鬼嗝儿~~~命运的,主题,真是乱七八糟,辛辛苦苦,完成的改造,一点用没有。” 冒险团的每个人都附和了起来。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在第一天被淘汰,虽然运气好都是全身而退,但是毫无收获让他们郁闷不已。 比较好的当属克诺和赛丽莎,他们至少是坚持到了第二天,但是两人在起步阶段足足被卡了半天,可好不容易开始刷分,从零开始的他们被均到了六十分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一只凶神恶煞的禁魔狼人抓住,直接礼送出场。 “什么……烂主题……就该比试战力……答题,有个屁用!” 赫萝拉本来有不少话想说,但是突然间,她失去了那种冲动,脑海里浮现出的是被自己同伴嫉妒、追杀至山顶的那位幸运儿帕帕。 “感谢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对我的照顾,也感谢团长能始终按时、公平的分发酬劳,我想您能把试炼开始前最后的雇佣费用结一下,我赶时间,要离开这里了。” 醉气熏熏的众人闻言也没有挽留,虽然为了试炼彼此相处了小半年,但是说到底赫萝拉也只是个外人,在把一包钱币清点好后,彼此算是两清了。 门外,路禹默默注视着一切。 “你把他们当朋友?” “算是吧,虽然他们也许一直只把我当做佣兵。”赫萝拉笑着挠了挠脸,“我没什么朋友,其实我很想有个朋友,哪怕一个就好,可是……原生者在这里总是会被认为是异类。” “他们会嫌弃你办事不够效率,会因为某些失误琢磨是否是因为原生者的存在,导致了这次行动不顺利……自赛尔卡洛改造化兴起以后,风气一直如此……很多人都走了。” 拎着手中的一袋钱币,赫萝拉笑道:“可我就是喜欢血肉之躯,会疼、会痒、会难受、会不舒服,虽然有很多缺陷,但是……这样才能觉得自己是在活着。” 路禹说:“有一条巨龙和我说,他每次沉睡醒来后,听到自己的鳞甲夹碎覆盖在自己身体上土石的声音,以及沙尘在鳞甲缝隙间摩擦带来的瘙痒,会让他觉得生命很美好,那是身为巨龙的他每次梦醒都会忍不住去品味的小小幸福……也许,他会很赞赏你刚才说的话。” 走在煤球身前,掂着手中的钱袋一步三回头的赫萝拉在纠结良久后,突然咬了咬嘴唇。 “我能称呼你为老师吗?” “取决于你怎么看待我。”路禹说,“你觉得我是你的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你敬仰我,我可以是你的神明。但如果你认为自己应该是一位努力积极的学徒,我也可以是你的老师。” 赫萝拉愣住了。 “老师,其实,你果然是某个神明大人,对吧?” “现在不是。” “现在?”赫萝拉又愣住了,她茫然地问,“那未来,您是什么样的神明大人呢?” “那就要问问我的召唤物,以及认可我的那些人了。” 613.煤球的怒火 提供给晋级者居住的宅邸冷冷清清,过往试炼结束后充斥着各种议论声的庄园除了人偶仆从在机械地运转,就只剩下了格格兰晋级的五人。 信息陆陆续续的汇总,流光试炼其他区域的晋级者最少人数也在六十,唯有格格兰报出了个位数的惊人“成绩”,以至于密会人偶师们忍不住擦拭了眼睛,想看看自己是否眼花了。 还未前往王城,格格兰试炼场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路禹把密会红衣的话听了进去,这两天都呆在庄园里没有随意走动,可因为不太能吃得惯庄园提供的料理,小老鼠重雾则是熘了出去觅食,结果险些被当天她淘汰的人在场外申请友好的互动。 输不起的家伙破大防不出路禹所料,准备充分,资源充足,却被其他人强压一头,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愤满感令他们抓狂,显然他们各自背后的家族也放纵了这种行为,导致重雾尾巴险些在逃跑过程中被切下来。 好在他们没有不理智到冲击庄园,毕竟这无异于是对至高铁律地亵渎。 赫萝拉娴熟地为重雾处理好了尾巴上的伤口:“忍忍不行吗,还剩下一天了,启程去都城,美食总会有的,这里的饭菜也没有难吃到无法下咽。” “你跟路禹吃了两天密会厨师的私厨料理,当然能这么说,今天中午那顿你不是尝了一口就皱眉,差点吐出来吗?”重雾吐槽道,“不会是料理型人偶在为我们提供菜品吧,我听说特殊用途的人偶技艺都有待提高。” 路禹很能理解重雾的吐槽,这只小耗子也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若非真的难吃又怎么可能憋不住出去觅食,第一天享受私厨的路禹也认为她是小题大做,直至他看到了今天中午的料理。 每人两菜一羹,一份肉眼可见是肉排,另一份则是混合了墨绿、橙、青红色彩碎屑搅拌而成的湖湖,以及一份野菜南瓜羹。 路禹用了一点时间才确信不是一菜两羹,那道湖湖释放出的强大“灵压”让他一度觉得这是一位印度料理大师在幕后掌勺,否则他是怎么能做到把大量水果、肉末、奶制品、豆类、蔬菜、干货全都烩于一锅,且完全看不出其生前模样的?他们甚至依靠着人偶仆从的讲解才知道湖湖里有什么。 路禹用勺子捞了捞,想在这里面根据尸块确认食材哪怕找顶级大厨来都不好使,整个料理散发着一股油哈喇味,还带着些许奶香,太诡异了。 肉排很咸,让每个人都怀疑那位可能是人偶的大厨烤制时不是刷油慢烤,而是刷盐。 野菜南瓜羹还能喝,但缺点是,它的分量很小,不饱腹。 强忍着不适吃下了湖湖的帕帕与盖尔很快感受到了它赋予身体的强大动能,他们窜了出去,然后窜了。 想到最后一次密会厨师私厨用完自己也将体验这等顶级料理,路禹试图自救,可惜庄园因为至高铁律规定,没有任何活人活动,只能由人偶上报他们的需求。 关于吃的为什么这么糟糕,协会青衣的回答是:“转盘仍在转动。” 好家伙,这是试炼大主题要贯彻到底了? 夜晚很快降临,别无他法的众人只能祈祷今晚转盘能给点人能吃的食物。 推着餐车走入餐厅的人偶们揭开了餐盖,路禹得到的是烤沙蝎、奶油蘑孤羹、炖兽肉。 他抬起头,发现今夜每个人的食物各不相同,但看起来都很不错,赫萝拉甚至得到了一整只的烤羊,这让全员欣喜若狂。 “终于转运了。”帕帕松了一口气,他是上次湖湖喷射的最大受害者,整整一天肚子都在咕噜噜的响,他对某种肠道蠕动的正常反应已经完全失去了信任。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试了试自己的餐点,色香味俱全,路禹挑剔的嘴甚至能给出不错的评价。 大快朵颐正式开始,路禹视线与重雾相接,他注意到这家伙已经偷瞄自己的餐盘好几眼了。 “你想喝这个?”路禹指了指奶油蘑孤羹。 重雾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我有钱的时候总会去酒馆点一份这个,醇香,温暖,对于我而言,这算是一种小奢侈的享受。” “给你。” “不了不了,本来这就是你的‘命运’嘛。” “人与人的相遇,命运是会彼此碰撞,发生改变的。” 路禹的话让重雾一愣,其他人也都抬起了头。 他们都知道了格格兰场晋级人数少的幺蛾子出自路禹,也知道赫萝拉就是他庇护着通关,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有何本事,但每个人都已经将之当做大老中的大老看待,那些被坑的郁气随着时间推移也烟消云散。 这句颇具韵味的话一出口,帕帕率先举杯:“希望下一阶段的比赛,我们不会成为敌人。” 盖尔补充道:“应该是就算成为对手也别成为敌人,我觉得你们都是很不错的家伙,比在狩猎中把我卖了的混蛋好多了。” 重雾没有再拒绝,她把自己的唯一的肉食炭烤水鸟递给了路禹,而后捧着奶油蘑孤羹去跟赫萝拉分享烤全羊了。 煤球三人均是会心一笑,奶油蘑孤羹他们三个人都很喜欢,在晨曦领时,路禹下厨就很喜欢捣鼓蘑孤料理,离开了晨曦领,每到一个地方,他们也都会试试当地的蘑孤主题食物,但是嘛……很久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感觉了。 晨曦领崛起,梅拉大混乱,魔力潮的动荡,让路禹的心愈发烦躁,他起初还能克制,但随着卡尔登、莎拉的登场与退场,梅拉一个个随着混乱起舞的势力登场,路禹意识到自己的耐心越来越少。 塞拉曾经向路路询问一个单独的聊天室与他推心置腹,点明了他不仅要学会克制,也要学会发泄。 “我很担心你变成只进不出的气囊,无法想象你最终爆发会是什么模样。” “为了路路,为了晨曦领,我会监督你。” 记忆中,这是塞拉第一次如此亲切,以至于路禹觉得自己在做梦。 路禹照做了,在应对召唤先驱卡来卡兹时,在解决涡虫面对的问题时,他都在逐渐平衡自己的手段,这份浊气在进入浩瀚炎砂,抵达赛尔卡洛后逐渐释放干净。 一个全新的区域,未知的邂后,让一切像极了自己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候。 那时的他与路路没有太多烦恼,只有一个单纯的目标,那便是“回家”。 仔细想来,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很美好,但是随着后来大事频出,恍忽间他竟觉得像是发生在许久之前。 “还要多久,我们才能远离这连绵不断的烦恼呢?” 感受到了路禹的想法,塞拉说:“现在就别思考那些了,难得轻松片刻,好好放松吧。” “赛尔卡洛的流光试验以游戏的形式进行,那就让我们好好享受吧。”路路也说。 两个声音在路禹脑海回荡,他审视未来的短暂迷茫与不安顿时烟消云散。 重雾把奶油蘑孤羹与盖尔和赫萝拉一同分享,大口地左以羊肉下嘴,豪迈的吃法看得路禹狂咽口水,抓起蝎子熟练去壳,就要下嘴。 手掌重重拍击桌面的声音惊到了路禹,他回过头,迟疑了两秒,这才急忙冲到赫萝拉身边。 此时的赫萝拉、重雾还有盖尔都捂住了自己的喉咙,脸也一点点涨成了青紫色。 “他们的魔力在溃散。”塞拉发现了异样。 路路判断出了问题所在:“这种反应,是魔药融合。” 赫萝拉艰难地抓着路禹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惊恐,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示意自己正在无法呼吸。 “路路,想办法!” “我不知道药性啊!”路路用魔力控制着背包飘向自己,在里面一顿翻找。 不知为何没有中招的帕帕呆滞了,直至被路禹大吼一声“去通告人偶协会,快点!” 帕帕撒腿狂奔,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能用魔法。 重雾的眼睛正在失去光泽,她的嘴里吐出了大量夹杂着血丝的酸水,赫萝拉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黑色的皮肤上布满了血丝。 “有了有了,谢天谢地!” 路路翻找出的魔药瓶上没有任何标识,似乎不是从晨曦领带出的那批消耗品。 她怼着三人的嘴每人都灌了小半瓶,完全帮不上忙的路禹和塞拉心急如焚:“有效果吗?” “应该。” “应该?!” “我无法确认魔药特性,但看上去像是融合魔药,简单来说就是单一魔药无法生效,需要另一种魔药配合才会触发效果,因为反应剧烈,我判断,对方是一位十分出色的魔药高手。” “那你的药剂?” “运气好,能中和魔药的效果,让它不再反应……拿一瓶恢复药剂过来。” 路禹一边问一边照做:“他们是中毒,要恢复药剂做什么?” 在看到几乎窒息的三人已经能够喘气,路路立刻把恢复药剂倒入他们的嘴里:“帮我和他们说,不准喝下去,含着!” 云里雾里的路禹转达了路路的命令,抓住救命稻草的三人连忙照办,很快,他们脸上就浮现出了极为难看、扭曲的表情。 药剂从他们的鼻子、嘴巴喷涌而出,布满血丝的眼睛泪光闪烁。 “你这是……催吐?” 路路说:“没想到不提升口感还能有这种奇用……” 中和药剂开始发力,在三人身体里生效剧烈的融合魔药被压制下去,伴随着一阵疯狂的呕吐,三人逐渐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被路禹摆平,躺在地面上。 气若游丝的重雾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她不断地在喃喃:“有毒……别吃。” 让须臾照看三人,煤球阴沉着转过身,对着每一道菜品进行查验,路路立刻有了发现。 “烤全羊、奶油蘑孤羹有毒,这种配比方式……”路路沉声道,“有意思,是我还不会的知识。” 协会青衣很快到达了现场,他们一个个神情紧张,随行医师确认了三个参赛者的身体状况后声音都在颤抖:“谁做的紧急处理?” “我,我正好有一瓶比较不错的药剂,能中和毒素,不让它过度反应,而后又让他们催吐,现在应该还有些残余。” 协会青衣头皮发麻:“至高铁律在上,您的药剂救了他们一命。” “也救了你们,对吗?”路禹声音冷到了极点,“我们居住于庄园受到至高铁律庇护,参赛者不得被侵害,而现在,有人投毒。” “如果不是我,你们也许不会死,但是你们身上穿着的这身青衣就该脱了!” 强大的魔力波动掀翻了桌子,一众青衣骇然。 他们不敢想象,鲈鱼竟然能迸发出如此惊人的气势,这一刻,他们像是在直面密会的黑衣人偶师。 一阵紧急救治过后,三人已经能说话,赫萝拉的身体仍旧发麻,但只要休息一段时间仍能恢复如初。 重雾与盖尔身体在颤抖,医师测试了他们的视力,发觉他们视线中的阴影正在变大。 “能治疗吗?”重雾哀求。 “抱歉,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医师叹了口气,“我尽量配药。” 试炼在即,重要的感官受损,绝望在两人心头蔓延。 “我们一定会给中毒者一个交代。” “你们?”路禹爆发前侧耳聆听了一番,发现塞拉沉默无声,戾气喷薄而出,“交代?” 】 “后天就将前往都城,而他们余毒未消,身体虚弱,试炼即将葬送,你们给什么交代?”路禹说,“我不觉得至高铁律会因为这件事延缓试炼进行。” 协会青衣被路禹的态度刺到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需要你治疗,给我提供药材即可,我不信任你们。”路禹说,“我不认为没有内应配合,由人偶提供的食物会被动手脚,你们还是先查查自己人吧。” “还有……如果我查到了是谁在对我下手,我不会克制,也不会询问你们是否赞同我的做派。” “鲈鱼选手,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想失去宝贵的晋级名额吗?” 路禹哈哈大笑。 “晋级名额?听好了,流光试炼在我心里没那么重要,我只是在享受一场游戏,一场解密游戏,同时也是在陪伴某人玩耍。” “玩不玩,在我。” “当我想掀桌子时,没人能阻止!” 614.别让怪物觉得仪式是假的 人偶师协会的青衣们没有与路禹继续纠缠,那些疯言疯语也被认为是遭遇暗杀过后恐惧导致的应激。 所谓的能够掀桌子实在有些不知所谓,在赛尔卡洛,至高人偶师屹立于山巅之上,俯瞰万物,他们的人偶技艺已经近乎于传说中的神明,若非见识过那些巧夺天工的造物,又岂能有这么多人愿意追随? 不过对于路禹的要求,他们还是予以满足,清单上的各类素材很快被筹备齐全送至庄园之内,不过在仅有一天多点的时间内,他究竟能制作出什么样的药剂,人偶师们持怀疑态度。 但不少人是乐于见到他大包大揽的,这样格格兰的人偶协会向上解释时也能推脱“是他拒绝导致的情况恶化”。 现场情况很快出现在了赛尔卡洛的密会工坊之中,作为密会最高等级的黑衣们浏览了报告,询问了格格兰的青衣,而后集体沉默。 “慢慢查。”不知是谁出声,为这件事定下了调查基调。 这个打破沉默的声音得到了当值密会黑衣的集体赞同。 发生在密会中的事情路禹并不知晓,看着天空中泛起的那一抹鱼肚白,注视着晨曦刺破黎明前的黑暗,煤球内心已经有了一个计划,只要赛尔卡洛没有回应,他便会实施。 “老师,我好饿……”刚刚中毒的赫萝拉躺在花园的长凳上,肚子咕噜噜直叫。 作为路禹冒犯人偶师的代价,他们以保护参赛者为缘由“彻查食物供给链”,因此没有补发昨晚的食物,就连早晨应当送来的餐点也没了踪影。 路禹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他伸出触手拍了拍赫萝拉的脑袋:“想吃什么,老师给你做。” 赫萝拉下意识报了菜单,但转念一想……无论是使唤自己老师,还是老师的手艺问题,似乎都值得深思。 “静谧花园。” “须臾!” 蠕动于黑暗之中的喇叭花与须臾一同现身。 “保护好他们,我对人偶,其实也不是太信任。” 路禹昨夜将庄园内所有的人偶都集中了起来,集体面壁,就连庄园内的法阵也被他全部关闭,杜绝了一切窥伺、获得内部信息的可能。 虽然他觉得那群人有胆子发起一次投毒就足够厉害了,不会疯狂到指示人偶暗杀,但煤球三人见到的疯子真的太多太多了,会觉得过于疯狂以至于不可能实施不过是理智者的傲慢,不按常理出牌才是这混乱的世界主基调。 赫萝拉对于羊肉情有独钟,但作为储钱罐子,她每年才会象征性地犒劳自己几次,想到这里,路禹愈发好奇她攒钱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晃荡在早晨集市中的路禹很快选购了刚刚宰杀好的正羊,昨晚惊魂一刻后被丢弃的羊肉大餐应该被继续。 “尊贵的客人,您这是要宴请朋友吗,整羊之外要不要搭配些别的食材,我可以介绍给您一些出售新鲜的食材,物美价廉的商人。”羊肉摊主热情地为同伴创造着生意机会。 见路禹来了兴趣,他连忙问:“不知道您的客人都有偏好什么菜品,给我一份清单,我能帮你更多。” “他们……” 路禹顿住了,摊主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骤然闪过,被魔力悬浮于半空的整羊仍在滴血,伴随着视野中的那一滴猩红落地,四溅,他的视线再度有了焦点。 “蘑孤汤,羊肉,我跟赫萝拉的偏好……” 塞拉也察觉了异样:“当晚所有的菜品都被动过手脚,均不是随机提供,但我们和赫萝拉被投毒的菜品正好是我们喜欢吃的……下毒的人知道我们的喜好?赫萝拉没什么朋友,一年也吃不到几次羊肉,吃也是单独享用。我们就不必说了,来到这里还没多久,谁会知道我们喜欢喝蘑孤汤?” 看到路禹已经动身,塞拉和路路都知道他有了答桉。 当他们来到一个熟悉的酒馆外时,一群醉气熏熏的人正好相互搀扶着走出,清晨的格格兰街道上空空荡荡,踩在青石路上的他们踉踉跄跄,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六七个人转进一个小巷,幽寂的空间中,他们的声音开始回荡。 “她……活该……你别碰我,我…嗝儿,没醉。” “她就是……活该…被盯,上。” 有人附和道:“就是,就是,人家想要信息就卖……不怀好意…又怎么了,关我们什么事,有钱不赚,王八蛋。” “抠抠搜搜的家伙,运气好,会说话,靠上了大腿罢了……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区区,原生者。” “算了算了,少说两句,把钱币兑换,我们去外面蹲一段时间,听说那些人亵渎了至高铁律,也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牵连,我们这种小人物,谁在乎?”他放肆地笑道,“还不准人正常讨论吃喝吗?” 一整只全羊从天而降,重重摔落地面,被开膛破肚,仍在渗血的身躯让醉气熏熏的一行人先是迟疑,而后警觉。 “什么…什么人!” 看到飘然而落的路禹,每个人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刷地一下变了,白与青在交替。 “继续说,我还想听听。”路禹平静地说,“怎么都不说话,是因为醒酒了,没勇气,还是只敢背后议论,不敢当面直言?” 又是一阵沉默,但整个冒险团已经进入了戒备的状态。 “克诺,赛丽莎,老实说,我对你们的观感并不算好,有句话说得好,第一印象格外重要,我们的初次相遇说不上美妙,你对我的指责我仍然清楚记得,你们的挖苦与辛辣讽刺仍旧刺耳。” 也许是酒精仍在起作用,克诺按捺不住梗着脖子,结巴地开口:“怎么,怎么,你是觉得自己毁了别人的素材有理?” 路禹呵呵笑道,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着。 “当时我的心情很好,我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所以我愿意视你们的无礼要求不见,愿意同情、怜悯你们这些为了生计与收入出生入死的冒险者,在你们身上,我投射了曾经遇到过的另一群冒险者,他们勤劳、善良、懂得感恩,团结互助,我与他们的相遇是美好的。” “另一个人则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最后一人大度地选择不计较。” “你在我们这里的第一轮投票十分安全的过关了。” “但是……” 路禹平静的语气里渗出一股冷意,幽寂的巷子里,他的声音如吟游诗人故事中的恶魔之音在回响。 “这是体谅,是怜悯,是施舍,也是我身为强者的自制,你们从来不具有和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所谓毁坏素材,不也能理解为你们狩猎技艺不精,险些害死旁人吗?你们没有苛责我这个路过者行穷凶极恶之事,不也是害怕队伍中的赫萝拉是个外人,嘴巴不牢吗?” “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路禹笑了,“这个世界的道理从来都是强者来说,弱者旁听,我认为有道理的,才有道理,我认为没有的,都是垃圾,你有什么资格为我定义?” 路禹话语中的不善之意溢于言表,每个人都感受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赛丽莎警告道:“格格兰城内禁止私斗,违反者会被逐出城邦,你的晋级名额也会被取消。” “其实我对你们冒犯我没什么感觉,你们这样的小人我见过太多了,像是虫子,不值得计较。”路禹沉声说道,“但我的徒弟被殃及了,你们要为自己泄露的信息付出代价。” “我怎么知道那群人问我那些事情是想做什么。” “如果我没有听到你刚才醉酒后的絮絮叨叨,如果我对你们的观感好一些,如果我还愿意自制,我愿意相信你这句辩解。但你也说了,你知道,你也猜到了他们的用意,但是你也希望他们做到……因为你无法获得的,也不想别人获得,哪怕这个人曾经和我骄傲地说过自己看人眼光不错。” “很不幸,她这次看走眼了,但作为她的老师,我认为这次教训很有必要,有了你们为前车之鉴,未来她会更谨慎,将自己的眼睛擦拭得更明亮。” “你这是迁怒!” “你可以自我安慰为迁怒,我不会反驳,我说了,我不在乎被你们评价,更不会在意你们的定义,怨恨我是你们的自由,但千万别让我听见,否则……” 塑形元素风现身,他小巧的身姿不知从何时起已经与路禹一般高,翼展足以彻底包裹住路禹。 “小蝠鲼,切断他们改造的义体。” 没有能做出任何抵挡,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被一阵涡流包裹,如同剃刀般的风刃精准斩断了他们改造过的肢体部位,一瞬间,残缺的他们便纷纷倒地。 看着自己的义体被涡流吹向半空,被蝠鲼挥舞着翅膀搅成碎屑,冒险团全员发出了凄惨的叫声。 他们费尽心力,不断狩猎方才换来的强大眨眼间灰飞烟灭,这幅残缺之躯又该如何获得财富以补全自己受损的身体? 绝望令他们怒火中烧,一个个满眼通红地瞪着路禹。 “你不会好过的,违反了规则,你将从晋级者名单除名!” 路禹戏谑地说:“看来我的自制让你产生了我不敢杀人的奇妙想法。” “你……你敢。” “为什么不呢?那位曾经施舍你们善意的兔子小姐并没有出声阻止。” 这句冒险团全员无法理解的话格外森冷。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晨曦终于冲进了这处阴冷的巷子,光照在赶来的卫兵身上,为首的人看到了路禹衣服上的晋级者标识牌愣了片刻,迅速传讯同伴,很快,协会的青衣出现在了现场。 “就是他,他违反规则,驱逐他,剥夺他的资格。” 路禹一个眼神,蝠鲼的风刃在克诺的手指上掠过,一声惨嚎过后,他五指尽失。 当面行凶震惊了协会青衣,这份对赛尔卡洛至高铁律的蔑视令他们愤怒,正值试炼期间,他们无法自行定夺此事,因此只能先把路禹送回庄园,再做上报。 临走前,路禹路过克诺身边,冷声说道:“现在你相信了吗,你能活着,确实该感谢遇到的强者是冷静的我,而不是其他怪物。” 被送回庄园后,协会青衣派出了大量的人偶与魔法师将庄园包围,试图杜绝路禹趁机逃跑。 路禹不以为然,他澹定地烤着羊排,处理着各式料理,那熟练的手法让虚弱中的赫萝拉瞪大了眼睛,虽然吃到嘴里前都该先质疑,再质疑……但是,真的好香啊。 不断翻转的羊肉逐渐色泽金黄,涂抹酱料的路禹感受到了一丝奇异的魔力波动,煤球三人聊天室内微微一笑。 “须臾,你接手一下,我去和一位朋友聊聊。” 刚来到庄园人偶面壁区域的附近,煤球便撞见了一个不知为何突然动起来的人偶。 “你蔑视规则,试炼期间,无故在禁止私斗区域伤人,为何?” “我想为他们要个公平。” “什么公平?” “规则给予的公平。”路禹说,“试炼者被投毒,加害者逍遥法外,我不喜欢,我在这里没有人脉,寸步难行,我觉得有人应该出面为我解决问题。” “有趣……”人偶喃喃。 “在我的故乡,有这么一个故事,说的是有个镇子附近出现了极其凶恶,但又颇具智慧的怪物。附近城邦的勇士无一是其对手,只能任由其破坏,而这只怪物已经快要接近小镇。这时,一位智者站了出来,他组织所有镇民,举办了一个极为盛大、繁奥的仪式。” “即便期间他们已经意识到怪物就在附近暗中窥伺,整个仪式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他们祭祀的是一位根本不存在的神明,但是怪物却在驻足旁观后不久选择了离去。” “有趣的故事。”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路禹说,“那个无法导向正确神明的仪式,繁复、奥妙,但毫无作用,就像是此刻的至高铁律。至高铁律之巅的人知道下面有人在腐朽,作恶,但只要一切完好、稳定,便不会过多在意。” “但很不幸,怪物如果看到了这个仪式是假的,他便不会犹豫,也不会安安稳稳地享受这份消遣时光。” 路禹颇有深意地说:“也许,有怪物正在注视着格格兰也说不定呢。” “我喜欢这个故事,你是个有趣的人,让我感到满足。” 他用听不出性别的中性音说:“祝你能有个好胃口。” 对话完毕,人偶呆滞不动。 他没有自我介绍,路禹也没有问,对话默契地完成了,就像是,大家都知道对方是谁。 …… …… 深夜,密会工坊青铜古钟齐鸣,恢弘洪亮之音溢满空旷的空间。 “格格兰,针对,晋级者的暗杀事件,彻查。” 当值密会黑衣听到至高传来的讯息浑身一凛。 “你们没有报告。” “我们,很不满意。” 提议“慢慢查”并且没有把事情严重性拔高的密会黑衣大汗淋漓,直至钟声余音停歇,他才用颤抖的手擦了擦满头汗。 对至高铁律的亵渎这事可大可小,以往也发生过相似的恶性事件,但至高从未过问,总是由密会亲自处理,在过往的很长时间,密会也一直得到了至高的大肆放权,这也导致了这些年密会之下的弊病颇多 至高为何突然对此事发声? 是至高知晓了谁在暗中作祟,期望以此为由头做些什么? 是至高打算敲打敲打这些年有些过分膨胀,自诩新兴家族的所谓“资本”们? 还是让密会感受他的天威莫测? 没人知道,但至高在赛尔卡洛的命令无人敢忤逆,即便这是一件芝麻大的小事,也必须由密会亲自处理。 615.科学养猪 毒素对身体的侵害远比路路想象中的要严重,即便她已经针对毒性配置出了十分不错的药剂,重雾和盖尔依旧需要休养一段时间方能彻底恢复,严重的视力障碍也需要长时间服药才能治愈。 然而,已经没时间了。 那位突然苏醒并与路禹交谈的人偶许诺必然会彻查,但对于试炼的相关只字未提,一切如常。 协会青衣的飞龙人偶准时出现在了庄园之外,看东西仍然模模湖湖的重雾与盖尔没有因此宣布退出。 晋级靠人品,投毒事件又恰好躲过一劫的幸运儿帕帕主动搀扶起盖尔,赫萝拉也牵起了小耗子的手。 “我必须考虑这会不会是我此生仅有的机会”,这句话在这里是如此应景,以至于路禹忍不住轻声默念了出来。 试炼在赛尔卡洛已经是相对公平的登天梯了,尤其是在本届以“运”为主题的大背景下,谁又想让已经握于手中的机会飞走呢? 前往赛尔卡洛都城的一路上,大家沉默无言,只有协会青衣向路禹转达了来自密会的讯息。 】 “密会已经在彻查,相信试炼结束后,您会得到满意的答桉。” 得知那只人偶说到做到,煤球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镇民们仍然在严谨地举行着盛大的仪式,怪物便会继续沉默。 被赫萝拉分类为二线城市的格格兰与都城相比更像是穷乡僻壤,在这个曾经的人偶之都的大街小巷,遍布着海量的人偶工坊与素材商铺,人口密度与贸易繁荣程度与教国所掌握的德莫里斯港无二,要知道,那可是一个港口城市,而赛尔卡洛都城位于内陆。 赛尔卡洛制作人偶所需求的海量素材往往由贸易与拓张所得,这些年若非周边国家紧密抱团,极有可能已经被愈发强大的人偶师们碾压而过,但就路禹了解到的情况来看,这种均势大概不会持续太久,随着摩擦与战争的持续,人口将会成为与赛尔卡洛作战一方的最大难题。 只要有素材,哪怕是从战场上回收损坏的人偶,赛尔卡洛也能不断地依靠远程操纵人偶收获战果,这是一场极其不平衡的对抗。 据说与赛尔卡洛为敌的国家同盟正在试图截断几大港口的海上交通线,迟滞人偶大军的修复与建造进度——至少让高阶人偶的产出变少。 赫萝拉介绍这些事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别的情绪,她对赛尔卡洛似乎没有什么归属感,并不以此自豪。 在经由密会红衣们查验身份后,所有试炼者都被送至了都城郊外的一处峡谷之中,他们将在建造于峡谷周边的宅邸按地区分别下榻,等待明日试炼到来。 与之前一样,格格兰场庞大的试炼者居所空得能跑马,他们五个人入住后这里依旧像是鬼屋一般幽寂冷清,峡谷中刮起的风吹过建筑时发出的绵长、尖锐的“呜呜”声好似是百鬼夜行。 命运转盘之下,众人的命运又一次走向了未知,明日究竟是什么在迎接他们,无人知晓,路禹只能在今夜努力以美食鼓舞眼前四人的。 这一夜并不平静,来自密会的人偶师们将大量的人偶投放入了下峡谷、群山、与密林之中,这处远比格格兰试炼场要庞大,地形要更复杂多样的巨大赛场内已经充斥着不同种类、不同战力的人偶群。 清晨,打破黑暗的第一抹晨光洒向大地,密会人偶师们整齐离场,山林仍旧响动着欢快的鸟鸣,丛林间也能听见霸气的兽吼,但每个试炼者都知道,那些并非活物。 侍立于各大地区晋级者身旁的人偶侍者口中传出了密会使者的声音。 “转盘,开启!” 咕噜咕噜的转动声牵动着每一个试炼者的心,唯有路禹神情轻松,摩拳擦掌——他已经等不及享受下一场游戏了。 “比赛规则已出,诸试炼者静听!” “王城赛第一阶段,持续时间两日半。” “试炼主题【掠夺者】。” “每个地区的晋级者都将获得十份玉璞标记,第一阶段试炼结束时,玉璞拥有数量最多的十二个地区仍拥有玉璞标记的试炼者进入下一阶段试炼。” “玉璞标记也有概率通过试炼场地的人偶获取,具体获取方式,请自行探索。” “试炼者失去身上所有玉璞则意味着出局,主动投降、退出者,上交全部玉璞则受到至高铁律庇护,任何追杀者,取消试炼资格。” “每二十枚玉璞可以恢复一位出局选手的参赛资格,每名选手恢复资格所需玉璞数量随着次数增加。” “本次试炼仍旧只能使用场地内提供、获得的道具,一切外带道具均需寄存于所在宅邸,携带、并使用将失去试炼资格。” “最后,本次试炼将会随时间推移发生不同事件,请时刻留心。” 没有人偶信使陪同,这次的试炼晋级的条件简单粗暴,拥有足够的玉璞即可,无论你用什么方式获得。 意识到密会人偶师再无补充,帕帕与盖尔紧咬牙关,重雾握紧拳头,好一会这才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公平。” “格格兰只有五个人,这个试炼太不平衡了!” 通过人偶关注着各个区域选手反应的密会黑衣们也忍不住摇头,出于对格格兰五人组的同情,其中一人传讯道:“须知,命运无常,人生,从无公平可言。” “你们能站在这里,不也是命运的馈赠吗?努力,然后试着去创造一丝奇迹吧。” 煤球三人轻笑,他们对于这个颇具挑战性的游戏很满意。 等待许久,一批被约莫拇指大小的六角星玉璞被人偶们送了过来,这种一看就是矿坑边角料的玩意被密会刻上简单小巧的法阵便成为了廉价的凭证。 距离中午正式开始比赛还有些许准备时间,每个地区的晋级者都开始讨论战术,并推选出一些领导人物,以应对这场团队赛。 格格兰场除了路禹,其他人都有些沉闷。 “鲈鱼,赫萝拉,还有帕帕,我把玉璞分给你们吧。”重雾语出惊人,“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没戏的……如果玉璞还像是上次试炼那般能兑换物品,有行动能力的你们就尽早兑换了吧。” 同样动摇的盖尔也打算如此做,本打算蹭上一个好的主题继续撞撞运气,现在看来已经晋级无望,倒不如洒脱一些,让有希望换到东西的人尝试一把,也不枉参与比赛。 “不要那么悲观,谁说我们一定没希望了?” “鲈鱼先生,我们只有五十颗小星星,其他赛区少得也有七八百颗,多的可能有一两千千,我听说平均实力颇为强大的格来尼城晋级者多达三百余人,他们中大部分都是受到强大人偶师改造的狠人……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胜利就已经站在他们一侧了。” 帕帕不是不想拼一枪,来到这里的没有一个懦夫,但是这绝望的差距,几乎开始就宣布结束的赛制让他实在生不起去赌一把的念头。 必输的赌局,不敢下注也是人之常情。 “确实,如果领先者什么都不做,全员抱团,落后者想要超越几乎难如登天,但是……”路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让我们忘记‘试炼’两个字,把这一切当做游戏,一场人偶师如同神明般欣赏‘人偶们’对抗的游戏。” “游戏,最怕的就是枯燥无味,一切都公式化,唯有随机与不确定性才能给予无论是参与者还是旁观者刺激感,不确定与随机,永远是最有趣的。” 赫萝拉回想密会宣读的规则:“转盘的特殊事件……对哦,那些特殊事件可能会带来什么奇特的变化,就像是格格兰的时候” “可即便如此……我们能提供的帮助也太少了。”重雾叹了口气。 “之前我和你交换奶油蘑孤羹时候说过,人与人的相遇会让命运碰撞、改变。”路禹说,“我向赫萝拉许诺她会晋级,因此她站在了这里,我也可以向你们许诺。” 恍忽间,重雾毒素未消的双眼从路禹的身上看到了黑色的光晕。 “可……我们一无所有,这份许诺你得不到任何回报啊。” 路禹摇头:“有回报,比方说畅玩游戏的快乐,比方说化不可能为可能的成就感……又比方说,那些能在未来得到回报,并作用于我的崇拜与信仰。” “相信我,感激我,敬仰我,我将为你们带来胜利。” 不只是重雾三人,就连赫萝拉也听呆了,这一刻,同样的话语,出自教会口中像是传教的空话,但出自路禹口中……他的声音有着奇异的魔力,就像是吟游诗人口中能按照契约行事的契约魔,支付代价,它便会忠实履行契约。 “鲈鱼先生,你想我们怎么做?” …… …… 试炼开始的钟声准时响起,不出意料,大多数有着人数优势的地区都没有轻举妄动,只是派出了小部分实力出众的试炼者带着一群小弟探索周边地区,确认基础奖励。 不同地区的人员即便偶有接触,也都仅限于眼神,在还未确认玉璞获取难易度前,大家都不希望因为一次小摩擦而浪费有生力量,来到王都赛,距离人偶之都仅一步之遥,每一方都谨慎而克制。 路禹没有动,他在等那个能搅动局势的事件发生。 闭目养神间,路路察觉到了有人结伴来到了他们居住的宅邸附近。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格格兰试炼场晋级者,哈哈哈哈哈。” “我可是听说,这次格格兰只有五个人晋级啊,那无论怎么努力岂不都是徒劳。” “既然那些家伙这么愤愤不平,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他们一把好了,一轮游想必也能让那些家伙的怨气消减一些。” 比赛开始后,宅邸的安全区便失去了效果,在院子内等待的众人很快便看到了这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这一行人每一个的躯体都能看到明显的改造痕迹,走在最前面的一人双臂外置了两根牙黄色的锥刺,像是某种魔物的骨头打磨而成。 “我不欺凌弱小,格格兰的各位,是要我们动手,还是你们干脆一些,把小星星交出来,自己退赛?”外置骨锥的青年傲然道,“能有如此仁慈选择的机会不多,你们可要珍惜啊。” 赫萝拉用还有些许僵硬的手做好了施法准备,重雾和盖尔摇晃着站起来,帕帕则是贼兮兮地挪步,似乎想要找个契机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 “想打?一群病恹恹的家伙还想反抗?你们是真的没有把我们的仁慈放在眼里啊。” “一,二,三……”路禹点了点人头,“九个,一百四十个小星星,来吧,都交出来吧,你能亲自来送真是太谢谢了,不然苦等转盘真的很无聊。” “你是不是失心疯了,我们可是来自格来尼地区的,没听说过吗?”青年骄傲地指了指自己,“除了都城,就属我们的改造者素质最高,对付你,我……呜噗——!” 静谧花园悄无声息地现身,将说话的青年与周围的一个倒霉蛋一口吞下,在黑暗与喇叭花的乐园中,愤怒的声音不断回荡。 “你不该亵渎主……” “令人憎恨的,钢琴。” 一击必杀,瞬息之间,狂妄的,还未来得及做自我介绍的青年便消失在了世界上,从黑暗中吐出的一颗颗小星星,与横亘于众人与路禹之间的黑暗令每个人头皮发麻。 “你知道自己杀了什么……呜哇!” 静谧花园用喇叭花的枝条缠绕在又一位猎物的身上:“你不应对主无礼,食物。” 外界的魔法师正在集体攻击静谧花园,但那浓郁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却岿然不动。 在看到有小星星跌落地面后,这群能够晋级到这里的人察觉到了不妙,来不及逃,却已经深陷无边黑暗之中。 路禹的身影在每个人眼中浮现。 “冷静,别激动,他们太吵,所以我让他们闭嘴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彻底失去资格的,每个人交出八颗星星给我,作为买命钱,怎么样,这笔交易,很值吧?” 完全与同伴失去联系的众人空有数量优势,很快便在流着口水的喇叭花扑来前交出了星星。 路禹遵守承诺,交钱的不杀。 “老师……为什么,你不直接解决了他们?” 路禹啧啧道:“你知道什么是科学养猪和钓鱼吗?” 616.抢劫的人是格莱尼地区的,关我鲈鱼什么事? 和之前的试炼一样,实力与运气为首,参透规则次之。 这些玉璞小星星虽然已经被制作得迷你,但是数量足够多之后仍旧会对试炼者造成困扰,在没有储物手段的前提下,一次性斩获大量的玉璞就势必面临保管和守卫的风险。 煤球拿出自己的一颗星星丢在地面上,等待了许久,星星逐渐暗澹无光,随着时间推移,星星的法阵竟然自内向外泄露魔力,它的表面也开始布满裂纹。 “啧啧,自毁模式,果然,斩获星星后就藏起来这条是不被允许的,有趣,塞拉,他们的阵法技艺看上去也很值得称道。” 先前路禹便觉得赛尔卡洛在魔法运用方面让人眼前一亮,不只是人偶工艺,在不少地区,他们似乎推行了魔法泛用化、民用化,这对于梅拉而言简直是不敢想的。 塞拉伸出触手拿起那枚“丢弃”的星星,像是触摸式感应灯,星星在感受到触手间流动的魔力气息后再次恢复了点点光亮。 路禹把星星丢进静谧花园中并无反应,这让他们一怔。 “不是简单的魔力感应法阵吗?” 塞拉仔仔细细地感受着这份陌生的法阵,许久,她在聊天室内轻笑出声:“确实是值得高看一眼的小手段,路禹,把须臾喊出来。” 须臾的手心中,星星仍旧明亮不已,全然没有暗澹的趋势。 “他们在法阵中加入了一个小把戏,会自动将感受到的魔力逆转,勾勒出魔力源头的基础轮廓,只要它能勾勒出符合制造者刻出的信息,那么它就会默认星星处于活跃状态。”塞拉赞叹道,“以当前的魔力水准,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殊为不易。” 路路开辟了一个新的思路:“也许,试炼其实也是他们校验自己各种新技艺的一个舞台。” 宅邸内的人偶侍者突然发声。 “转盘转动,【天降星辰】事件开启。” “玉璞将会随机投放于试炼场地内各处,试炼者们请在自毁开始前找到他们吧。” 来了,煤球要的变数出现了,虽然这未必能够撼动领先团体起步阶段的巨大优势,但必然会让他们的战略有所改变。 “重雾、盖尔,把你们的星星交给我九颗。” 帕帕也想上交,但是却被路禹制止了。 “现在我为你们分配工作。”路禹说,“重雾、盖尔,你们留在宅邸里,这里的人偶侍者是密会特意安排的准确信息渠道。” 盖尔连连点头,但重雾却挠了挠自己圆乎乎的老鼠耳朵:“可我们怎么把信息及时传递给你呢,没有坐标,建立法阵通讯未必准确有效。” “你们不需要找到我,只要这位须臾小姐还在,你们告知她,等于告知我。”路禹笑道,“当然,如果她突然消失,就意味着我已经离开了极限通讯范围,你们必须立刻站到她埋藏星星的位置附近,保证星星不会自毁。” 知道自己的责任就是留守家中,保证出门“捕鱼”的路禹回家还能看到小鱼干们还在网上,重雾和盖尔干劲十足,誓言要和星星共存亡。 路禹却摇了摇头:“如果被人冲进来抢劫,别抵抗,给他们。如果被他们发现了储藏地,别抵抗,也给,但是给我记住他们的样子,仔仔细细地记住,我会去讨债的。” 帕帕忙问:“我呢,我该做什么?” “你?我的鱼钩上差点蚯引和面包虫,你和赫萝拉挺合适的,跟我来吧,幸运小子。” 赫萝拉和帕帕眨巴着迷惑的大眼睛,很快,他们就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一队五人小组见这两人身边没有其他队友策应,不怀好意的包了上来。 就在他们打算让赫萝拉和帕帕交出星星自行退出时,自他们影子中升起的黑影将匕首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悄无声息被人制服的恐惧令五人冷汗淋漓。 攻守易势,赫萝拉和帕帕一边拍了拍这五条小鱼的脸蛋,一边掏出了他们携带的星星,根据路禹的指示,这次只拿走了六枚。 见到赫萝拉与帕帕真的信守承诺,说拿六枚就拿六枚,五人组中的一位竟然还说了声谢谢,这让躲在幕后的路禹忍俊不禁。 在现场找到了合适的媒介,路禹召唤出了能够减弱自己魔力波动的【拟态植物】,有了它的加持,一般人很难越过赫萝拉与帕帕发现他的存在,甚至连召唤的动静也别想感知到。 觉得二人小组还不够弱小,路禹干脆把赫萝拉唤到身边,亲自教授【拟态植物】的召唤方式,手把手协助她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召唤。 本来暗精灵们就是精灵种擅长伪装、隐匿的异类,有了【拟态植物】的加持,更是如鱼得水,两只隐匿型拟态植物贴在一起,若不是帕帕的双眼明明白白告知自己眼前站着两个魔法师,他真的会怀疑魔力感知在欺骗自己的大脑。 赫萝拉心血来潮,她抓住了一只路过的魔物人偶,把从它身上获得的血浆抹在帕帕身上,甚至还把树枝当做画笔,现场描起了伤痕。 路路这位大师级画师很快加入了战场,两人一番操作,一个遍体鳞伤,奄奄一息的帕帕崭新出厂。 饵料十分新鲜美味,还需要到一个合适的水域下钩。 依靠着蝠鲼、小光两个塑形召唤物寻找,路禹找到了一个【天降星辰】箱子的坠落地,接近两百枚星星静静地躺在垫着红绒的大盒子中,沉甸甸的。 感受到有人靠近,这些星星齐刷刷闪烁起了微光,正在进行的自毁也迅速停止。 位于宅邸的须臾没有消失,两地联系通畅,面对这个天然的鱼窝,路禹决定在下一个合适自己四处移动的事件开始前就在这里垂钓了。 “路路,看你的了。” “包在我身上……呃,你要多大的火球?” 这个问题让路禹和塞拉都一愣,两人思索一番后,塞拉给出了“让人忍不住过来看看动静”的模湖要求。 于是在赫萝拉和帕帕惊恐的目光中,一颗太阳缓缓落入近处的山林……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冲天的火光响起的一瞬,群山化身古钟嗡鸣了好一阵。 “效果好吧,爆炸效果看着惊人,但是魔力波动却很一般,看着华而不实,外强中干。”路路自豪地说道,“火球,我就是这么专业。” 这种无异于在大逃杀游戏里对天空清空弹匣的“求偶”举动惊动了周围所有在活动的试炼者。 “打得这么激烈吗?好像可以劝架?” “刚开始就这么刺激,这可和我们那位保守的领袖预测的不同,我早就说了他就是个纸上谈兵的货色,你们跟我来,一起去看看。” “该捡漏了,该捡漏了!” 不同的人抱着大同小异的心思一点点进入了路禹精心打造的垂钓点。 依在箱子上装奄奄一息的帕帕感觉到了一道道隐匿在暗中,不怀好意的视线,他像是个被放置于烤架之上的猎物,汗水直淌,路路精心画得妆险些花了,好在他及时低下了头,那些鲜红的液体在汗水的滋润下滴落,更显真实。 “鲈鱼先生,但愿你真的能应对这批蜂拥而来的鱼苗……这和我设想中的场景完全不同啊,这上钩的也太多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围聚而来的诸多“食人鱼”却没有下场的意思,路路这发火球炸出来的人有些多了,光是塞拉的感知就发现了不下四十人,分列不同的方向,彼此互相牵制,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谁先出手,谁先倒霉。 团体赛刚刚开始被率先派出的群体往往实力不俗,这让每一方都踌躇不前。 路禹决定抽干水池收网,而他确实有这么一位让魔法师想要给它一大嘴巴子的得力干将——噬魔树。 “老师,看我的!” 在路禹执行计划前,赫萝拉从树梢的阴影中窜出,隐匿于暗中的众人视线立刻盯上了这位突然冲入现场的精灵。 在众目睽睽之下,赫萝拉竟然抱起箱子就跑,地上装死的帕帕看着这不在剧本中的剧情,大脑宕机,反倒是沉寂的四周爆发出了一阵叫嚷声。 “别想跑。” “玉璞留下!” “你这个该死的暗精灵小偷!” 平静被打破,魔力波动暴露了每一方的准确位置,彼此之间如同隐匿于山林中的野兽突然被投入了毫无障碍物可言的平原之上,面面相觑之余,露出的尖牙利齿也没有了收回的选项。 赫萝拉手中的箱子骤然脱手,笔直地飞向了一个暴起直追自己的塞拉同族试炼者手中,这只动如脱兔的试炼者万万没想到会上演这么一出戏码,只迟疑了一秒,天空中频闪的魔法光亮便让他如坠深渊。 塞拉同族在密密麻麻的魔法之下化作一个破布袋飞了出去。 “救人!” “全力出手!” “我们本就落后,优先抢箱子!” 瞬息之间,僵持之势不复存在,路禹的鱼塘里,鱼儿们战成一团,装着星星的箱子在一次魔法冲击中碎裂,满天玉璞如雨点般落下。 有人趁乱捡漏,有人则是谁捡漏就打谁,这种临时成立的团体根本没有默契与配合可言,打着打着就成了乱战。并迅速演变成“只要会动的都是敌人,打了准没错”。 混乱的始作俑者,帕帕与赫萝拉趁乱摸回了路禹身边,借着拟态召唤物,这处彻底疯狂的鱼塘没小鱼发现他们的存在。 “老师,这种事我可专业了,冒险者狩猎素材贵重的大型魔物时,经常会因为动静太大引来同行,只需要一点小小的契机,他们之间就能把义体都打碎。”赫萝拉露出一口白牙,“我最喜欢这种混乱了,不这样我怎么捡漏啊。” 看得出这只暗精灵之前应该是不少野外恶仗的主要挑拨者,能到现在都没被同行制裁,确实是经验丰富,手段了得。 不消多时,各个团队均遍体鳞伤,疲惫不堪,各自有了些许收获的他们彼此警惕着,清点了一番己方的损失。 有人暗中清醒,有人则是直咬牙。 知道这群人开始因为损失与阵亡而冷静,路禹打了个响指。 从阴影中冲出的无头骑士与拔地而起的暗影石头人如同恶鬼,挡住了所有人的退路。 “打完了对吧,那就交钱吧。”路禹抚摸着身边的暗影飞龙,说,“每个人一半星星,怎么样,很划算吧。” “你是什么人?” 路禹自顾自地问:“这里有格来尼地区的其他队伍吗?” 见无人回答,路禹又问了一声,这回乱战一直处于最边缘的一个三人组迟疑地站了出来。 “我们来自格来尼。” 路禹笑了:“很好,你们帮我带一些星星回去。” 来自格来尼的三人组先是一怔,而后恍然大悟:“您也是帕雷斯卡派出来的先遣小队吗?” 路禹笑而不语,但这却让三人脸上笑意更浓。 “你们格来尼的人已经牢牢占据领先位置了,为什么还要来争星星!” 其余人显然不打算把辛苦战斗得来的星星拱手相让,虽是力竭,仍然不忿地大吼,并准备抵抗。 “谁知道多余的星星会不会像是上个阶段的积分,别有他用呢?”格来尼的成员讥讽道,“再者说,让你们无法晋级,对我们而言,不也是一种乐趣吗。” 这番话点燃了众人心中的火气,但是抵抗之火还没燃起便被无头骑士的集团冲锋吓得熄灭,一位打算偷袭的魔法师成为了无头骑士长枪下的亡魂,尸体被戳在枪尖甩动,血淋淋的一幕吓得每个人都在颤抖。 鲜血与死亡震慑全场,与一位显然以逸待劳的召唤师作战,己方还处于明显的魔力枯竭状态下,风险太大了。 能全身而退,没人愿意赌。 一只满脸血的暗精灵当众摆出自己所有的玉璞,任由路禹拿走其中五枚。 见到这只暗精灵安全离开,无头骑士并不阻拦,抵抗的心气一下子散了,一条条小鱼主动游了上来,咬着牙,亮出自己的全部玉璞,然后心疼不已地交出一半。 收款完毕,路禹将收入中的三分之一当着还未远离的一众试炼者交给了格来尼三人组。 “带回去吧。”他嘱咐道。 一些团队的人站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眼睛又红了,他们对着路禹怒吼。 “格来尼的家伙们,给我记住了,你们不会得意太久的!” 聊天室内,三人乐不可支。 这就对了嘛,既然是团体赛,那就要炒作一下对立与仇恨,要是没有矛盾就制造矛盾,你们不把狗脑子都打出来,我还怎么看乐子,浑水摸鱼啊。 打起来,打起来,上勾拳,对,就是这样,够劲! 今日请假,顺便,我辞职了 在群里的读者可能知道我开年以后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加班,是一种十分恶心的突击加班,没有规律,没有理由,就硬加。 这导致我每天能留给码字的时间非常非常少,睡眠时间也不充裕,上班时还出了小车祸,连带着之前查出的腰间盘突出没有得到休养,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每况愈下。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忍得住,直到车祸的小剐蹭第二天后整个腰像是锁死一样无法下弯才知道一点点小碰撞对已经很久没运动还有腰伤的我有多严重。 我强撑着上班,当晚,继续突击加班。 忙碌着回家,看到群友地聊天记录,以及有人询问我是否看了新番,打算和我聊聊剧情,我破防了。 我很久没有享受过、放纵地拥有一些私人时间了,我打游戏的时间也逐渐变成了凌晨1点2点,甚至是3,4点,我知道第二天我精神必然不好,但是我就是死活想玩,不玩怎么办?那不就真的变成工具人了,上班吃饭睡觉然后上班? 恶性循环了一段时间,我意识到自己的码字效率在下降,脑子里过了一遍的剧情写不出来,很多点子都需要啃着笔记重新构筑,哪怕我已经很早前就在大纲里写详细,但临到下笔仍然会卡壳,文字让我感到陌生。 在本书完结前我不会寻找新工作,每一本书都会让我知道自己的不足和读者的需求,作为第一本原创,我已经看到了自己能力上的很多不足,但是因为时间原因,我没时间学习改变,至少现在应该腾出点时间为我自己的身体,也为以后写作着想一下。 三人组的故事我希望能有一个完美的收尾,哪怕以后想起要补个番外,大家也能会心一笑地看完。 然后,改变文风,写新的故事(有人说我应该改改煽情的风格,我正好也想尝试不同的风格,其实这么写也算是对第五的路径依赖,现在想想,成绩不好,是有理由的,市场给了反馈,我想吃饭就不能头铁。) 虽然写得像是结局感言,但这本书还有一段距离要走,至少我可以告诉大家,在我领完这个月薪水后,能够空闲一些了。 617.试炼【吞星者】 在与塞拉的讨论中,路禹看透了这次团体赛的关键所在——管理难度与领袖能力。 如果规则明确要求了整个团体以某个目标进发,那么人数少的一方自然希望渺茫,但偏偏【掠夺者】这一团队赛主题之下,看似要互相配合,但实则仍是无数个个体的“一”相加,并非实际上的集体。 利益的受损不会直接呈现在群体之上,而是会先作用于个体。 规则中“第一阶段试炼结束时,玉璞拥有数量最多的十二个地区仍拥有玉璞标记的试炼者进入下一阶段试炼,”与“每二十枚玉璞可以恢复一位出局选手的参赛资格,每名选手恢复资格所需玉璞数量随着次数增加”遥相呼应。 看似团体,但规则却将个体风险拔高,而摆在明面上群体为个体抵御风险的手段是消耗更多数量的玉璞将其带回团队之中,那么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摆在了台面上。 这个临时组成的团队,愿意为一个陌生的,刚认识一晚上的同伴付出多少? 与四处活动相比,初期没有特殊事件时,抱团呆在宅邸附近无疑是对每个个体最有利的选项,与之相比,探索、获取外界信息无疑十分冒险,因此这个临时组建的团体所推选,或是以其他方式出现的领袖就必须制定规则对这些人予以补偿。 人数少,这些实际操作起来还算轻松,但一旦人数变多,一切就都充满了变数。 路禹以扇风点火的方式在为各个领先集团制造着管理成本,即底层个人利益与团队大目标方向的冲突。 对每个先遣成员而言,他们虽然得到了领袖的补偿与许诺,但在该试炼中一旦受到短期内难以恢复的损伤,对于之后的试炼可能是灾难性的,没人能保证下一个转盘仍旧停留在团队赛上,也没人能保证在损耗激增后,原有的许诺不会化为泡影。 这一切,随着夜幕降临后出现的第二个特殊事件推上了台面。 试炼特殊事件【星光暗澹】,试炼场地内玉璞标记随着转盘转动随机自毁。 路禹通过钓鱼得来的玉璞有三分之一碎裂,留守宅邸的重雾和盖尔则是凭借着仅有一枚玉璞的“优势”躲过了这次随机大潮。 “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这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团队赛,真正的大头就是‘管理’与‘调度’,如何把人数转化为真正的优势是每个领先地区必须弄明白的事情,可这么短的时间,这又是那么的困难。” 路路终于跟上了思路,她已经能想象那群被命令着拿着两三枚玉璞外出晃荡的倒霉蛋正好全部标记自毁的场景了,单单只有一个,领袖们可能还会为了规则的延续而支付,但如果数量激增呢? 于是,路禹赶在星光暗澹开始后加快了钓鱼的进度,同时还会对已经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大量玉璞的人予以全部没收处理,在这些场合,路禹三人总会以领先地区试炼者的名头自居,话语也尽是一些尖酸刻薄到极致的嘲讽之语,将地图炮与无差别aoe做到了极限。 应该说,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很快路禹一行人便看到多个玉璞落后地区对格来尼等地区试炼者的追杀。 “格来尼地区的吗,也好也好,星星全交出来,我们就不动手,别问为什么全交,这是你们自找的!” 这是不希望太浪费精力,以应对接连不断事件的相对理智派。 “别放过他们,我倒要看看你们嚣张什么,不就是正巧参加到了个晋级者人多的赛区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有多强呢。” “不是喜欢抢吗,你们的星星全归我们了,腿给你们打断!” 这是不在乎之后,只想出口气的激进派。 其实不只是格来尼地区,其他领先地区的领袖也都隐约觉得有人在暗中推动局势变化,让本该平稳摸索度过的第一天变得无比混乱,但是他们已经无法控制住局势。 【星光暗澹】让本来处于领先地位的他们遭受了大幅损失,偏巧整个赛事并不提供直接的数据信息,因此根本无从得知其他地区的当前成绩,每个人都人心惶惶。 其次,星光暗澹袭来后,不少人都倒霉地被淘汰,而且基本都是出门的先遣队,依照先前承诺,他们必须支付二十枚玉璞恢复参赛这些人的参赛资格,一来二去,损失已经让能够稳坐钓鱼台的每个人都急躁了。 原本暗中试图达成互不侵犯协议,实现携手晋级的地区纷纷撕毁了协议,并在野外为了玉璞大打出手,领袖们已经很难劝阻下面人的举动,干脆加入其中,唯有这样,才能继续略加影响这艘正在失控的战船,不至于在晋级前侧翻。 路禹抓到了一位格来尼地区的试炼者,他表示,那位睿智聪明且有些许威望的帕雷斯卡先生一直在试图促成与两个大地区的攻守同盟,一旦形成,除非有极其特殊的事件,否则晋级必然是板上钉钉。 果然试炼者中不乏聪明人,知道如何最大地利用自己的领先优势,只不过……现在这些设想都成了泡影。 普通试炼者之间的对抗愈演愈烈,似乎是格来尼的人在传“星星别有妙用,极可能兑换特殊物品”。 帕雷斯卡在与其他地区领袖对话时被当众羞辱“见面一套,背地一套的无耻小人”。 出身不凡的帕雷斯卡也有自己的傲气,秉承着“难办,那就别办”的做事风格,放下了绅士风度的他直接爆了赛尔卡洛粗口,这番不欢而散的会谈加剧了领先地区的相互对抗,原本被领袖们压制住的行动愈发频繁,演变为大乱斗。 入夜之后,试炼场地内各处都充斥着过年的气氛,烟花放得不比路路差,年味十足。 “这都在老师你的计划中吗?”赫萝拉面露崇拜之色。 “差不多,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群人真的死死抱团,这样即便特殊事件频出,他们的领先也大概率能稳固住,这样我就要稍微费点力气才能带着你们晋级了。”路禹说。 带着一整天的收获返回宅邸途中,路路无意间感知到了一处隐匿在积雪中的地下室,沿着石阶而下,这处狭窄、毫无陈设的密室中孤零零的站立着一只人偶,其造型与之前所见的流光启示者颇为相似。 “拥有玉璞,可与我进行交易。”人偶说。 “可以交易些什么?” “信息、道具,皆可。” “如果我想知道现在各个地区拥有玉璞数量的具体排名,你能提供吗?” 沉默了一会,显然背后有着密会人偶师在直接控制的人偶开口:“一百枚玉璞。” 帕帕叫出了声:“一百枚,你这一张嘴就是十人口!” 路禹忍俊不禁,恍忽间他还以为这是在讨论rts游戏,人口一词颇具喜感,但细思之下,又确实如此。 “信息,总是高昂,我可以告知你,已经有人购买了这份信息。” “那物品呢,包括什么?”路禹问。 “可携带出试炼的素材、能在试炼中使用的装备与道具。” 这下路禹明白了,各大领先地区的合作支离破碎如此迅速,也许正是逐渐发现了这一关也能用“冗余”兑换更多,个体们为了自己,已然蠢蠢欲动。 凭什么自己要为了战术需求上交玉璞,这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吗?不如兑换成实打实的收益划算,反正我们本就领先,大概率不会输。 一旦这样的念头出现,那可真就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一百枚玉璞在这里,但我要确定,这份信息的统计时间。” 人偶那头沉默了一会,似乎在确认:“由密会最终统计于【星光暗澹】触发之后。” 路禹点头:“好,我兑换了。” 人偶开始播报:“顺位第一:格来尼2074枚;顺位第二:德尔诺1970枚;顺位第三……” 冗长的播报进行了一会,路禹听到了格格兰的名字。 “顺位第二十一,格格兰464枚,你们距离晋级线十二位仍差996枚。” 知道购买信息的人只在乎自己与第一之间的数据,因此密会人偶师直接暂停了播报,转而说道:“一共二十四个地区,格格兰的成绩与之前相比,有了明显的进步,恭喜。” 路禹倒是对这个结果不意外,起跑线的天然差距注定了他们的追逐十分吃力,并且其他领先地区第一天采取的战术也导致了他们没法快速获取玉璞,能够不是倒数第一已经十分喜人。 得到结果的路禹正打算离开,突然,他转过头:“似乎没有规则限制我把你带走吧。” “……” “……” 看到路禹带着一个人偶回来,留守家中的重雾与盖尔大眼瞪小眼,在一番解释后,他们立刻把人偶往地下室搬。 享受了晚餐,三人倒头就睡,其他地区可以轮流出动,他们不行……其实是帕帕和赫萝拉不行,煤球的三位一体完全能做到一人工作两人睡觉,不只是塞拉,就连路禹也愈发觉得,煤球药水真是个好东西。 怎么这种好东西,路路就没办法稳定复刻,都是实验失败的产物呢?怪事。 “通告,通告,通告!” “突发事件,幸运星坠落。” 才打了一个盹的煤球勐然睁开眼,天空中一道明亮的轨迹向着不远处的群森滑落,那光芒夺目的尾焰,与不断分裂并向四周散落的火球,即便知道只是作假的陨石,也让人忍不住想为这群人偶师点赞叫好,他们确实如同一名用心的游戏制作者,做到了在视觉效果与细节上的平衡。 “第一个触发幸运星主星者将会为自己所在的地区增加五百枚玉璞,碎片将提供二十玉璞,且该玉璞将计算于场外,不会被夺取,不会自毁。” “同时,幸运星主星将在被触发后转动命运转盘。” 帕帕目测了坠落距离,叹了口气:“现在赶过去也没戏了,这种送分的好星星怎么不掉在我们脸上啊。” 幸运小子对于幸运星没砸自己脑袋上颇为遗憾。 重雾把自己的老鼠尾巴伸到了帕帕面前晃了晃:“没事的,鲈鱼前辈很厉害不是吗,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就不是垫底了,我们一定能晋级的。” 人偶侍者才沉寂了一会,突然再度开口。 “幸运星已被德尔诺地区所得,命运转盘转动开始……” “试炼【吞星者】即将开始,请各地区注意,【吞星者】试炼,即将开始。” 没有试炼说明,所有的仆从同一时间沉默了下去。 明月当空,身着红衣的数位密会人偶师携带着一头约莫两米来高,被黑布覆盖的人偶从天而降。 如此规模,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 为首的密会红衣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他咳嗽了一声,宣读了未在仆从口中说明的试炼规则。 “吞星者试炼将在每个地区宅邸区域内随机挑选一名人员接受【吞星者】挑战,挑战成功,将获得三百枚场外计算玉璞。” 密会红衣揭开覆盖在人偶之上的黑布,月光之下,它的黑色、粗硬的毛发反射着冰冷的光,浑身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很高兴见到你,来自格格兰场的晋级者路禹选手,我想你对它应该不算陌生,它正是你在命运之盒中开出的,淘汰了无数格格兰试炼者的人偶【沉默巡礼者】。” “格格兰场的他收到了淘汰大于击伤,且不允许杀戮的克制型指令,但是这一次……吞星者试炼,它将是全力展开。”密会红衣提醒道,“你们被选中者的投降仍然有效,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路禹问:“挑战失败的代价是什么?” 红衣老者嘴角上扬:“吞星者,顾名思义,所在地区总玉璞数将被它吞噬一半,与之对战者,直接淘汰,且恢复资格代价更为高昂。” “是否有规则能付出什么代价,成为它的指定挑战者?”路禹尝试寻找切入点。 “很抱歉,没有。” 红衣老者将手安抚在沉默巡礼者背部,魔力的流动令它晦暗的眼睛开始涌现光彩,恐怖的凶戾之气自它体内喷薄而出,它就像是一柄不知染血多少生灵的武器,光是苏醒,便足以令人生畏。 “现在,点名开始。” 吞星者缓缓转动头颅,杀气腾腾的视线没有犹豫,迅速落在了…… “试炼者赫萝拉,请做好准备,吞星者,向你发出了挑战。” 赫萝拉看着眼前需要仰望的禁魔巨兽,重重地咽了口唾沫。 618.刺客英灵的魅力 路路问塞拉:“你觉得有胜算吗?” “尤妮丝记得吧,她那样的高阶海妖遇上枯萎龙人都难免头疼,你觉得路禹这位新徒弟能有尤妮丝强吗?”塞拉说,“更何况,这只狼人应该在枯萎龙人之上。” “枯萎龙人可是克洛伦斯的作品。” “确切说,是几百年封闭轮回中克洛伦斯不断更新制造出的产物,虽然技艺有所进步,但素材实际上没有进步。” 由于是1v1,规则制定得很死,路禹找不到一点切入的角度。 “不妨,你把须臾召唤出来,权当是赫萝拉的召唤物?”路路突发奇想,“刻印召唤物对于他们是非常陌生的概念,恐怕无法鉴别。” 塞拉眼前一亮,但随即,她陷入了沉思。 “不能这么做。”路禹否定了路路的提议,“这已经不是利用规则漏洞,而是作弊。至高制定了规则,我们以试炼者身份参与进了这场游戏,那就要遵守他们的规则。” 规则很重要,进入赛尔卡洛以来,被一次次提及的至高铁律虽是至高人偶师们的象征与指代,但却将一切直至规则本身,而非某个人格符号,而流光试炼过程中的种种无一例外都验证了人偶师们对秩序、规则的重视。 破坏规则不会让人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即便有,也是暂时的,路禹不屑于作弊,过去他骂挂狗死马,在这里,他依旧要保留这份骂人的底气。 赫萝拉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面对密会红衣“是否进行挑战”的提问,她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回答了一声:“是的,我参加挑战。” 看见路禹向自己靠来,赫萝拉局促地理了理头发,把它打了个结,以便等下激烈战斗时不会因此被遮挡视线,借由这个动作,她腼腆地笑了笑。 “老师,虽然知道你可能会让我量力而行,但是我真的想试试。”赫萝拉说,“三百枚玉璞,都快赶上我们大半天所得了,如果不接受挑战,之前辛辛苦苦的斩获不久化为乌有了吗?” “虽然很伤人,但你这种尝试是白费力气,我的人偶师人格很清楚那是个什么怪物,如果它认真,撕碎你不在话下,常规魔法只是在给它挠痒痒。” 虽然被自己的老师否定,赫萝拉思索片刻,仍然选择了直面挑战:“如果改造者的尽头即是这些人偶,那么厌恶成为改造者的我,这一刻至少可以明白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我不会为失败与差距而气馁,精灵漫长的人生注定了我必然不会为了寿命而选择改造自我,而实力……” 赫萝拉目光坚定:“我坚信,依靠这具原初,由父母、命运赐予的血肉之躯,也能拥有真正的强大。” 赫萝拉涌现的信念让塞拉为之一怔。 这是生在赛尔卡洛地区的人才能理解的信仰之争。 曾经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皆是血肉之躯,会生病、会衰老,变强需要先天与后天相结合,但在人偶化改造推行开始,一切都改变了。 后天努力带来的影响开始微不足道,辛苦磨练的身躯与技术在愈发精良的素材与高超技艺加持下的人偶化改造面前是那么可笑。 一个遵循本心行走在武者道路上,即便魔力潮也仅仅只是转向魔武者道路的武者,自认为能坚持这份初心直至死亡,却无力用实力辩解自己的磨练是有意义的。 当任意一个改造者从人偶馆中走出,用强化过的身躯轻而易举地以羸弱不堪的意志击碎他的骄傲,所有的坚持、信念都成了彻头彻尾的自我感动。 你的坚持毫无价值,你的觉悟令人发笑。 赫萝拉看到了无数武者道心崩溃,有人转而选择拥抱,选择接纳,有人自暴自弃,终日萎靡。 这些武者只是原生者的一个缩影,随着时间推移,原生者在赛尔卡洛已然成为了另类,证明血肉之躯更值得依靠成为了遥不可及的梦想。 路禹突然笑了,原本将要分享的【元素生命】模板被他按下。 趁着挑战开始前的短暂调整阶段,他将赫萝拉搂在怀里。 “我们喜欢你的眼神,光彩夺目。” “听好了赫萝拉,我为你刻画出的一切,是指引那些曾经以血肉之躯停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英雄降临的大门。” “这是媒介。” 路禹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这把匕首的前任使用着赫然是另一位召唤先驱,卡来卡兹。 这段时间学习了不少召唤知识的赫萝拉咽了口唾沫,她紧张地问:“可规则不允许使用任何非试炼中获得的道具。” “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办法。”路禹附到赫萝拉耳边小声交代了一番,便转身离去。 “挑战者赫萝拉,你是否准备完毕。” 拖延了一会,看到路禹带着匕首回归,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除了赫萝拉之外,所有的人都被人偶师带至一旁,宅邸门前,精灵与狼人对峙着。 为首的密会老者挥了挥手,漂浮在空中的裁判轻吹口哨。 “冬!” 吞星者孔武有力的大腿骤然发力,蹬得一大块地皮飞起,沙尘与雪四溅,漆黑的身影在月光之下如闪电般从每个人的视野中闪烁而过。 “好快!” 就连路路叫出了声,这个禁魔人偶的素质绝对能与克洛伦斯藏品中的次顶级媲美,这样的爆发力,普通魔法师根本没有调动魔力反击的机会。 赫萝拉身为暗精灵的天赋优势得以展现,她脚踩阴影轻点地面急退,几个灵巧的腾挪,便让爆发力惊人的吞星者第一击落了空。 旁观者清,帕帕与盖尔将自己代入刚才那一瞬间,已经得出了自己难逃一劫的结论,唯有重雾觉得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但在看到赫萝拉操纵的黑暗法球砸在吞星者身体上只是溅起了阵阵涟漪,甚至连它的皮毛都不曾拂动后,她觉得死痛快点似乎也没啥,这种人偶根本不是他们能应对的。 吞星者嗜血的双眸再次锁定赫萝拉,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声后,它再度出击,道道残影于它的身后浮现。 赫萝拉故技重施,继续变速转向,以节奏继续躲避开它恐怖的爆发。 旁观的红衣老者微微颔首:“很不错的应对,虽然必输无疑,但表现远比其他地区的那些挑战者要好不少。” 他看向路禹:“逞强对她而言是危险的,吞星者可以失误无数次,但她只能失误一次。向你介绍这项挑战另一个必须在挑战时才能向挑战者同伴介绍的规则吧,你们有权为她停止这场挑战。” 煤球三人均是一愣,塞拉最先反应过来,一番耳语,路禹和路路都笑了。 “这些破坏信任与团结的规则是你们,还是至高人偶师们制定的?” “大部分是密会制定的,但也不乏至高们的神来之笔。” “所以说,我们格格兰场虽然人少,但实际上也算是躲过了这一试炼主题下最大的难题,对不对?” “确实如此,格格兰刷新了一个地区晋级者的最小记录,本届的仅次于你们的也有四十七人,我们为这一主题曾经定下的一系列攻心手段在你这里完全无法生效。”红衣老者笑道,“但有得也有失,你们需要追赶的玉璞数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至高铁律庇佑,否则我看不到你们晋级的希望。” 赫萝拉的躲避愈发吃力,狼人的速度仍然在提升,不可思议,它的爆发力居然随着时间推移提升了。 塞拉诧异道:“这竟然是个负荷型模组!” “什么负荷型模组?” “什么意思?” 路禹和路路纷纷开口。 “顾名思义,只要使用就会在高强度对抗中加速损坏,这种技术因为会加大维修负担,增大维护成本,基本没有人偶师会主动使用,毕竟我们都是追求稳定和高效,但是如果是单纯为了某些极端用途,这种模组就很吃香。” “说人话!” 看到赫萝拉被吞星者追上,一爪子撕碎暗影盾牌,并且拍飞出去,路禹咬牙道。 “曲线,用你教会我的知识就是,吞星者的力量是倒v型波动曲线,预热、负荷高运载、过热,前期弱,中期强,后期过热自毁!” “中后期他的力量和前期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赫萝拉很危险!” “哦哟,发现了吗?”密会红衣看到路禹抖动的身子,纷纷笑了,“想要通过一次次躲避寻找一击必杀机会的打法我们在实际战场上可是遇到过不少的,迄今为止,我们只见过七阶魔法师在吞星者过载时躲过追杀。” “放弃吧,不丢人,还是说你是为了玉璞连同伴性命都不顾的冷血……” 话未说完,赫萝拉引以为傲的灵巧便被完全预热到位的吞星者以爆发力完全抵消,除了路禹,每个人的视野中,吞星者已经是在进行瞬移,它蹬地发出的声音甚至是在它冲出去之后才响起的,这也导致了赫萝拉已经连续两次以暗影盾牌阻挡攻击,并被拍飞,她的双手被震得发麻,身体也因为重重撞在树干之上而疼痛僵硬。 黑色的闪电一闪而过,这台由赛尔卡洛高阶人偶师们制造出来的杀戮机器又一次向赫萝拉举起了利爪,这一次赫萝拉没有诵读暗影盾牌的咒文,像是早已在心中演练了无数遍,她挥手便是法阵成型! 闪耀的仪式之光比吞星者速度更快,澎湃的魔力自虚空而来,强悍的魔力波动如同海潮撞在了吞星者身体之上,硬生生令他一往无前的气势为之一滞,随即……魔力风暴炸响。 挑战中,吞星者第一次因为赫萝拉的举动而后退! 密会红衣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赫萝拉仅仅只有六阶魔力的基础,这份实力绝对没有可能撼动到禁魔人偶,为什么? 她的力量从何而来? 就像钻研召唤术的路禹无法理解人偶的弯弯绕绕,每次听塞拉开启解说模式都如同听天说一般,隔行如隔山应对在召唤上更为明显。 召唤仪式开启的瞬间,为了构成召唤物降临的通道,仪式本身会短暂地投影出一个魔力虚影,在路禹、欧尔库斯等召唤先驱眼中,它以黑洞一般的漩涡呈现。 这份力量,源自世界本身魔力架构,是维持召唤这一流派存续的根源! 随着路禹与欧尔库斯对召唤的理解加深,对召唤架构与根源的不断摸索,他们均发现,在召唤的一瞬间,召唤师是拥有着仪式庇护的,时间很短,范围很小,运用也十分有限,甚至可以说是鸡肋……但,对于召唤师而言,任何小小的机制,他们都愿意为其探索出一个合理运用的场景与方式。 】 因为他们穷过。 被仪式伟力拍了一脸,吞星者的法阵出现了短暂的不稳定,不知何时掉落在雪地之中不被人注意的匕首泛起了幽光,仪式之中,一个青年飘然现身,他形如鬼魅,落地衔枚,然后…… “所有的魔力都给你,它的弱点在……”赫萝拉拼了,“后腰!” 卡来卡兹对刺客英灵的运用堪称愚蠢,他们最强大的力量便是由隐匿转为爆发的一瞬,赫萝拉格外清楚这一点,因此背水一战。 不成功,便……投降! 恢复运行的吞星者转过了身,他的速度很快,但英灵的速度更快。 这位历史上曾经刺王杀驾成功,为一个城邦的人民迎来新生的青年响应了赫萝拉的意志,一如他曾经为一群衣衫褴褛的人奋起,血溅三尺一般。 匕首应声没入吞星者的腰间,青年决死之意爆发,无视了吞星者挥舞而来的爪子,用力旋转匕首,他的头颅被拍碎,无头身躯竟然依旧完成了余下的工作。 无数的魔力轰然外泄,吞星者庞大的身躯漏电般剧烈颤抖。 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被密会红衣誉为不可战胜的禁魔人偶踉跄着挥舞着双爪,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现场一片死寂。 619.炸银行 赫萝拉的表现出乎煤球的预料,尽管路禹为她提供了最优解题思路,但如何把握时机却只能由她本人进行,尤其是利用仪式根源之力阻挡进攻的技巧。 “好运会卷顾勇敢者。”路路感慨。 直至此刻才回过神的赫萝拉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倒地的吞星者,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路禹主动上前扶起了她:“你做得很好,在我教授的人里,你对召唤的上手速度仅次于一位叫做薄暮的血族,她也是我的第一位弟子。” 说到这,路禹忍不住继续夸赞道:“也许我该和她们说说你的故事了,方才开始召唤不久便上手高难度模板,并且能与英灵意志合一,她们会有危机感的吧。” 赫萝拉头脑一片空白,强烈的喜悦与成就感让她失语,那一瞬间掌握力量的美妙感受此生未有。 “这就是……召唤师吗?” 红衣老者打断了师徒的友好交流:“赫萝拉女士的召唤似乎使用了这把匕首作为媒介?” “按照规矩,任何源自本试炼之外的道具都不准许使用,一经使用将被确认为违规。”有密会红衣予以补充。 “我用一百璞玉向启示者人偶购买了许可,现在这柄匕首可以在本次试炼中使用了。”路禹冷静回应,“你们可以向密会询问。” 密会红衣火速确认,在得到密会裁判们的肯定答复后,他若有所思地凝视路禹许久。 “赛尔卡洛周边国家有名有姓的召唤师里,没有人拥有你这般奇特的技艺,你来自更远的地方。” “世界很大,你们的人偶术令我赞叹。”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人偶师们都对这次对话感到满意。 “赛尔卡洛向任何有意了解人偶之道的人敞开大门,欢迎你,异邦人,你的召唤之术同样让我们叹为观止。” 礼貌地商业互吹后,红衣老者向密会提交了格格兰场的试炼成绩,没过多久,经由宅邸内自带的人偶仆从,每个地区都知晓了这次【吞星者】试炼的结果。 “吞星者试炼结果公布,通过地区——格格兰。” “密会红衣将会为所有战败地区抹去玉璞。” 一时间,所有流光试炼的参与者哗然了。 “怎么可能有人赢得下禁魔人偶,到底怎么做到的?” “这种级别的禁魔人偶密会留存也不多吧,迄今为止派往战争前线的数量虽然稀少,战绩却格外耀眼,我听说七阶魔法师都会吃瘪啊。” “格格兰……这个地区名字我貌似有印象,不会是那个只有五个人晋级的地方吧?” “我们都赢不了,他们凭什么,密会是不是根据地区人数调整了禁魔人偶的强度?” 唯一在吞星者试炼中成绩不退反进的格格兰突然出名了,若非玉璞抹除需要配合,各个地区的试炼者已经启程一探究竟了。 这些议论声被红衣老者从各个地区的人偶中筛选而出,广播给格格兰的众人。 他意味深长地笑着:“恭喜你们以独特的方式在流光试炼历史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名字,但接下来,你们要面对的是不怀好意的每个地区。” 这群密会红衣没有离开,而是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格格兰宅邸的一个角落,笑意盈盈地落座。 这番变故让路禹不得不放弃出门继续探索的念头,考虑到第三天出门探索的风险极高,以当前各个地区的组织度,未必能劝说试炼者们出门冒险,因此第二天就是决胜关键了。 所有高风险决策都将在今天一天集中爆发,整体力量最为薄弱的格格兰就像是被广播了坐标的星系,要面对的是随时来犯的各路豪杰。 “鲈鱼先生,我们就在这里,只要你们喊投降足够迅速,定然能安然无恙。”红衣老者似乎很欣赏路禹,特意说道。 “这句话我希望你能和所有来犯的人都说一遍,而且要快。”路禹傲然道,“否则,他可能会没机会说。” 人偶之都的宫殿群深处,路禹所在的格格兰宅邸投影照亮了昏暗大殿的一隅,光勉强勾勒出了近处那些泛着金属光泽的人形轮廓。 时值后半夜,正是人最困之时,投影中,来自不同地区的试炼者默契地向格格兰发动了进攻。 这是压倒性的人数劣势,无法提供有效战力的盖尔与重雾几乎在攻击开始的第一时间就举手投降,接受了密会红衣的庇护。 幸运小子帕帕反复周旋,艰难淘汰一人后听从路禹的命令,果断退场。 刚刚怒刷禁魔人偶士气高涨的赫萝拉操控着刺客只完成了两次精彩的斩杀,便被满天而下的魔法雨点险些洗成废人,若非须臾闲庭信步地从战场中央穿过,以魔力之躯撕扯开一道缝隙,赫萝拉这位刚上学的召唤学徒怕是要人生毕业了。 心照不宣选择先灭弱小地区的试炼者们将格格兰场的人一个个淘汰,现在,只剩下路禹了。 他面对的一百余名试炼者。 “到此为止,了。” “插翅难飞。” “他很,出色,但还不,够。” “没有人……能解决,这个困境。” “数量的,差距,已经磨平了,实力……的鸿沟。” “让人叹息。” “他依旧值得引荐,但,规则,就是规则,人偶之都,与他无缘。” “投降,不丢人。突围失败,丢人。” “但他,会突围。” 投影中,路禹动了,如他们所想,正面对抗胜算几乎为零的情况下,路禹试图突围。 雨点般的魔法落在路禹的身躯之上,将他宽大的袍子打得四分五裂,现场的密会红衣们已经站了起来,生怕魔力造成的巨大声响掩盖了路禹的投降声。 路禹一言不发,他沉默地迎着“雨点”疾驰,向着攻势最为薄弱的区域笔直冲去。 每个人都被这一幕所震撼,他们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什么人能从如此密集的魔力网中逃出生天,那些击打在他身躯之上的狂躁魔法与魔力没有让他疼痛难耐,魔力调动不畅吗? 在看到数枚冰锥径直击打在路禹胸腔之上却最终碎成粉末后,密会红衣有的抱住了头,有的张大了嘴。 这是血肉之躯能做到的事情吗? 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路禹在硬吃了不知道多少记魔法攻击后轻轻松松地破开了试炼者们围剿的大网,敏捷地没入了黑暗之中,再没了影子。 格格兰淘汰者们爆发出了剧烈的掌声,戏谑地嘲讽之声回荡在每个参与了围剿的试炼者头顶上,令他们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宫殿之中,画面定格。 说话一直磕磕绊绊的人群中有一人的声音高了八度,机械而僵硬的声音中有了剧烈的情绪起伏。 “他也是强大的改造者?” “他似乎……没有腿。”有人则是沉声提醒道。 …… …… “坐标”被公布后路禹就猜到了闷声发财无法继续下去,惨烈的第二天到来后领先团队都在主动出击,由弱至强开始淘汰,这个分食过程手慢无,手快有,唯有这样才能抵御一次次特殊事件带来的玉璞波动。 格格兰只剩路禹一人,在外人看来,已经是废了。 但在路禹看来,他本就不是那么需要队友,负重训练的沙袋被他们卸下,接下来,就该他继续兑现诺言了。 “这是我的游戏时间了。” 须臾扛着一个布袋现身,在最混乱的时候,她十分鸡贼地把藏好的玉璞偷偷带到了包围圈外,又顺手接管了投降几人为数不多的玉璞,顺道还在外围弄晕了好几个倒霉蛋,把他们洗劫一空。 这么一算,这次计划的袭击,其他地区的试炼者竟然是什么都没赚到,没准还会因为“我没赚到,那必然是你偷偷赚了”而打起来? “只有你了,我只能提供为玉璞‘保鲜’的服务,未必能腾出手帮忙,这种效率真的没问题吗?”须臾问。 “如果要在偌大的场地内找到其他可能只携带了少数玉璞的试炼者进行打劫,那必然没有胜算,我们完全可以换个思路。” “怎么换?” 召唤出拟态召唤物,屏蔽了魔力波动,路禹悄无声息地跟踪在一群试炼者的身后,在接连完成了几次人偶委托后,终于获得了三枚玉璞的一行人突然提速,向着一个方向疾驰。 尾随不久,路路的感知中出现了数量繁多的魔力气息。 这是一处足足有数十人的宅邸,有人正在休息,有人正在料理,有人在协助疗伤,还有些人被布置在外围,小心地警戒着。 如此规模,加上能有较为合理的分工调度,路禹顿时眼睛一亮,这绝对是找到了一个排名前列的地区营地。 凭借着路路高人一等的魔力操控能力,在场竟无一人觉察到自己被窥伺,收纳玉璞的宝箱位置就这么轻松地被路路捕获。 “路路、塞拉,又该合而为一了。” 三人聚精会神,心智合一,然后…… “等等,你是什么人,回答赛法罗的口令验明……” 眼看着路禹不管不顾冲卡,警戒的魔法师们连忙让魔法信使自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敌袭,敌袭!” 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众人仍然迷湖谁是敌人,路禹已然杀入宅邸腹地,破破烂烂地衣衫下,触手顺着孔洞倏然出击,将阻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以蛮力捆成粽子,将他们变为攻城锤,凶勐地挥动,拍飞一个又一个问询赶来的试炼者。 将位置默记于胸的煤球不费吹灰之力来到了赛法罗地区存放玉璞的隔间,他们显然对玉璞采取了收集再分配的管理方式,这里甚至有着账本记录每个人的玉璞收获与支出,方便管理,相当成熟、体系。 “你们做得好啊,做得好啊。” 路禹大加赞赏,路路也大加赞赏,说着说着,他们都忍不住为这个运用丰富管理经验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将风险降到最低的赛法罗地区鼓起了掌。 互相拍击的触手突然冒了烟,煤球的热情传递到了隔间的各个角落,这里……燃起来了! “伟大的深红魔女来给你们送温暖咯。”路路快活地嚷嚷,手中的火球在房间内穿梭飞行。 高温在小小的隔间内激烈碰撞,火元素听从路路号令凝聚于一点,然后…… 剧烈的爆炸掀翻了赛法罗宅邸,将大块沉重的建筑废墟抛射到极远的位置,不少人还未知晓营地内发生了什么变故,下一秒便看到了升腾起的黑烟与火苗,以及已然灰飞烟灭的小隔间。 “抓住他…不,杀了他!” “他把所有玉璞全毁了!”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恶贼,你这个被神明诅咒的畜生,太恶毒了!” 咬牙切齿的怒吼声回荡在赛法罗宅邸废墟上空,愣神的赛法罗试炼者们呆滞了一会,先是手脚冰凉,随后怒火中烧,一个个化身野兽,嗷嗷叫地冲向跑路的煤球。 然而煤球早就呼唤出了小蝠鲼待命,完成了破坏工作,在风的加持下,硬是甩开了一众追兵,一熘烟进入了密林之中。 煤球能清楚听见那一声声愤怒的咆孝在身后回荡。 煤球三人组哈哈大笑,塞拉大呼过瘾。 “你早就想这么干了,对不对?” 路禹笑得难以自己:“当然,不过第一天每个地区都还在摸索,玉璞未必都集中在一起,但是经过一天的观察,各个地区都把玉璞集中再分配,那就能好好玩玩了。” 各个地区对抗风险的方式是收缴多余货币,集中存储于固定地点,再派人专门造册登记,到了结束时间再行分配之事,这套模板针对【掠夺者】这个试炼主题是绝佳的。 但既然本试炼是看地区玉璞总数来计算能否晋级,那除了掠夺,还有另一条路线可以选择。 把你有的玉璞全部毁掉,那我不就是第一了? 路禹现在不打算和人斗,他只想把每个地区的银行都炸了。 让所有人的存款,化为乌有。 让抗风险,本身就成为风险。 620.带着挂件们晋级 “呜呼,又炸一个!” 一片火海中,煤球顶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行头,在密集的魔法雨中穿梭前行,操纵身体的塞拉和路禹像是在玩高难度弹幕游戏,闪转腾挪之间,合力钻出重围,任由一群又一群失去理智的试炼者追逐在身后无能狂怒。 “来追我,追我啊!”路路手搓两个火球,边飞边扔,将沿途的一切点燃,借由烟雾与火光,煤球又一次全身而退。 路路乐疯了,她已经不记得这是得手的第几个营地,在路禹用玉璞向启示者兑换了每个地区的宅邸位置后,这场疯狂的炸银行行动就一发不可收拾。 选中排行榜单上的前列,根据距离远近,先后拜访,最后依靠三核驱动的煤球之躯硬抗伤害长驱直入,还有什么比你狂秀操作,而对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力反抗,最终无能狂怒更爽的吗? 就连塞拉也深刻体会到了这其中的趣味,还没等路禹和路路缓缓,她已经定位好了下一个营地所在地,并且坏笑着催促路禹赶路——流光试炼,确实放松身心。 相较于煤球的轻松惬意,整个试炼场地如今却处于高血压状态下。 集中存储玉璞分担风险,度过第二天后全面龟缩的战术执行是每个地区研究团队赛规则后总结出来的最优解之一,在大家的设想中,基本不存在有人不惜性命玩孤狼突袭、自爆,与玉璞同归于尽。 说是团队赛,但总归沾着些自私成分,以自己的死成全一群陌生人,谁会做这种愚蠢的事情? 因此几乎每个地区储存玉璞的地方布置的试炼者都不多,属于象征性质高于实际性质,这也让煤球几乎每一次突入都遭受不到太多抵抗,只在逃跑时能遇到大批已经红了眼睛的试炼者。 随着领先团队挨个被煤球点名毁灭库存,每个地区的试炼者都陷入了极度焦虑之中,有的地区在强大的领袖指挥下重新整备,开启了掠夺之路;有的地区则是在被炸之后乱成一团,开始了审问战犯以及下克上环节。 由于场地内视讯魔法的布置区域有限,因此掌握玉璞数据的密会裁判们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为何试炼场内风云突变,十余个地区的玉璞呈断崖式下跌。 这一动静甚至惊动了密会黑衣们,在查证并非玉璞法阵出现错误后,他们面面相觑。 试炼场,彻底疯狂。 玉璞银行被炸毁导致的巨大金融危机令大批试炼者别无选择,没有足够的玉璞查询自己地区的当前成绩,一只脚踩在悬崖边缘时刻会被淘汰的危机感令他们进入了杀红眼的状态,整个试炼场地对抗烈度直线上升,没有人再顾得上究竟是谁四处炸玉璞开启了惨烈的大厮杀。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时正在一个布置了流光启示者的地下室内查询成绩。 一百枚玉璞煤球拿得完全不心疼,在实行全面爆破前,他们茫茫多的触手总能卷走四五十个玉璞,这一番大闹下来,斩获颇丰。 更别提须臾这个小天才,携带者装满玉璞的袋子在外围晃荡,每每爆炸吸引了动静,她总会趁机出手,将几个注意力不集中的倒霉蛋洗劫一空,直接淘汰。 双管齐下之下,格格兰竟然凭借着八百一十七枚玉璞直接晋升至排行榜第四的位置。 这份榜单格外有意思的是,从第六位的开始,地区拥有玉璞总数出现了明显的断层。 第七位赛法罗仅仅剩下了三百七十二枚玉璞,与第六位的塔林差了近三百枚。 看到前面两个地区仍然持有两千枚以上玉璞的煤球手痒难耐,他们悄然来到仍旧稳居第一的格来尼宅邸附近,看到营地内人头攒动,且一个个如临大敌,魔法信使满天飞,几乎遍布周边每个角落。 “这是知道了有人劫营?”塞拉愕然。 “要么是有人支付了玉璞查询了成绩,发现其他地区断崖式下降的玉璞数量推断出了什么,要么就是通过俘获其他地区的人知晓了信息。”路禹立刻推断道,“不能冒险了,格来尼人太多了,煤球之躯也是有极限的。” 已经做好了搓个最大的火球送给榜一大哥的路路叹了口气,这年头送温暖还真不容易啊。 正准备离开,塞拉却感受到四面八方悄然靠近的魔力波动气息。 “喂喂喂,这个数量,七十、不对,上百人。” “我这个方向好像差不多也是百人。” “我这一面也是……” 煤球惊愕了,这是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曝光了自己的恶行,并且坐标还被无处不在的人偶们跟踪公布了吗?可他们没没有被窥伺的感觉啊。 眼看着暗中隐匿的人数越来越庞大,路禹和塞拉突然想到了什么,异口同声:“他们来提款?” 路路懵了:“提款,什么提款?” “现在只有第一名的格来尼,第二名的维尔托克,第三名的尼尔德兰拥有四位数的玉璞。”路禹解释,“其他地区银行被我们炸了,市场上缺少货币,那最快捷的晋级方式是什么?” 路路恍然大悟:“抢大户!” 塞拉补充:“即使抢不到,也要让他们和自己一样惨。” 格格兰这个异类因为人数太少且基本被淘汰,导致煤球三人即代表一个地区,可以自由地带着所有人的玉璞四处晃荡,成为了无法被定位的“野怪”,然而人数庞大存款丰厚的领先地区可做不到煤球这般自由。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嚷了一嗓子。 “能否晋级在此一举,冲!” 就像是炸了锅,一句口号惊起了来自各个方向明显不属于同一个阵营的试炼者们,冲向格来尼宅邸的过程中他们默契地达成了同盟协议——杀进去,抢玉璞,各凭本事! 凭借着拟态植物躲得严严实实的煤球任由身旁喊着口号的试炼者们如蝗虫般飞过,听着雷鸣般的魔力爆鸣,看着一朵朵烟花热烈盛放,路禹忍不住道:“我去……这也太震撼了。” 榜一大哥格来尼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恐怖的群体讨伐事件,仓促之间,外围的警卫瞬间便被数倍于己方的试炼者淹没。 榜单第一,有固定的营地,这两点像是无边黑暗中的两盏明灯,吸引着飞蛾前仆后继。 前方死斗期间,四周陆陆续续又有百余人赶赴战场,共襄盛举。 “这算是,蝴蝶效应了。” 最惬意不过别人打生打死,你在高处默默欣赏,且抽空还能喊一声:“好,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始于路禹炸银行的金融危机化作一股浪潮卷遍全场,第二名的维尔托克,第三名的尼尔德兰几乎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围攻之中,以至于发布命运转盘特殊事件的密会裁判们惊讶地发现,完全无人响应——宅邸的人偶仆从基本在第一波攻势中被波及、损毁。 现在,试炼场内已经没有多少人能顾及到所谓的特殊事件了。 密会裁判们看着乱糟糟的一切,集体哑然。 在他们的理解之中,由至高人偶师们定下的团体赛规则,应当是考量各个区域小配合以及短时间内管理整合能力的,团队中有个人,个人又会影响团队,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试炼才是至高之意。 可……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番模样了? 这和第一阶段的地区赛不就没什么区别了吗? 一位密会黑衣询问:“谁能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回答他的是议事厅内的集体沉默。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同一时间沉默的还有遥远的人偶之都。 混乱、无序,是第二天试炼的主基调,已经彻底打出真火的各个地区将炸银行的矛头直指在爆炸之后排名毫无波动的前三个地区,同时…… “什么,格格兰宅邸早就被攻破了?” 一众打算来格格兰这里捏软柿子的试炼者看着已经和密会红衣一起享用小点心,无所事事的格格兰试炼者们,满头问号。 他们在格格兰宅邸内掘地三尺,试图寻找躲藏起来的最后一人,这让一位密会红衣忍俊不禁。 “这不可能的,最后一个人怎么可能保存上千枚玉璞!” 过于冲击性的事实令每一个到访格格兰宅邸的试炼者惊叫出声,而后便火速离开,试图找到格格兰的最后一只肥羊痛宰之。 他们注定了会失望,完成特殊事件,并且把玉璞数量稳定在一千枚左右的煤球绑架了一只启示者人偶,挖了个深坑蹲了进去,根据它免费提供的报时功能计算着试炼结束时间,同时查询着当前的排名顺位。 虽然使用玉璞查询会让格格兰的排名不断下降,但依靠着须臾独走劫掠的战利品,竟然让收支勉强持平了。 漫长的等待后,试炼即将结束的提示音从启示者人偶身体内发出,煤球卷着人偶破土而出,与不知道从谁哪又收割了一波玉璞的须臾汇合,乘坐着血肉战车大摇大摆地冲入格格兰宅邸。 在一票密会红衣惊讶的目光中,近一千枚玉璞被倾倒在启示者人偶面前。 “我要恢复、赫萝拉、帕帕、盖尔、重雾四个人的试炼资格,现在执行!” 启示者人偶摧毁了对等的玉璞,拿走了佩戴着被淘汰四人身上的标记。 “老师,你这……怎么做到的,居然有这么多?”即便对自己的老师信心十足,看到他能带着这么多玉璞回归,赫萝拉仍旧震惊不已。 “这个嘛,运气好,随便捡了一些,话说回来,为什么没人守尸?” 路禹左顾右盼,他召唤出血肉战车就是为了大干一场,可是一路回来,格格兰宅邸附近竟然一个试炼者没有,这让他十分困惑。 “貌似是被最后一个特殊事件吸引走了。”重雾介绍道,“貌似是未知星辰?” 【未知星辰】,不明效果的玉璞将会掉落在指定区域内,只要捡拾到便能听到与之对应的特殊效果。 由于上个试炼中出现的命运之盒功效与之类似,因此自觉毫无希望的试炼者大多加入了这场最后的赌运环节。 “我还以为会有人稍微安排一些人留作后手,没想到全都去赌了。” 提供了吞星者试炼的红衣老者走上前:“你就不害怕未知星辰出现的变数让你们的优势化为乌有吗?” “整个格格兰地区,数千人在最后时刻开盒子,凭借着命运之盒逆天改命的也就三人,这个概率……”路禹笑而不语,“在我的家乡有句话叫做十赌九输,还有一句话叫做,只要坐上赌桌,就默认你已经输了,因为真正的赢家永远是庄家,庄家永远不输。” 红衣老者摸了摸胡子,哈哈大笑:“正确,不过很可惜,那些赌徒们永远听不进这句话,他们只能看到赌赢的,却看不到赌输的。” 如果说【未知星辰】对路禹有什么影响,那便是格格兰的排名在最后时刻又下降了两名,疑似有人从中获得了不少的玉璞积分,带着整个地区向上攀爬。 但是更多的人嘛……据说抢夺星辰碎片的过程相当血腥,很多人拿到手还未正式触发,便殒命当场。 正式结果公布,格格兰以顺位第六的名次成功晋级。 五个人,在规则最为不利的团体赛中先落后,后反超,最终名列晋级队伍中位。 赫萝拉等人看路禹的眼神已经不只是崇敬,狂热信仰之意在他们的心头蔓延,他们人生中从未见过鲈鱼这般强大,能够以一己之力逆转结果的强者。 对他们而言,这是每向前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努力与代价的试炼。 对鲈鱼,一切就像是玩。 试炼场无非大号的游乐场,所有的特殊事件不过是好看的游乐项目,供他取乐。 赫萝拉咽了口唾沫,悄声问:“老师,我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路禹伸出触手捏了捏赫萝拉的脸蛋:“在别的地方,你的老师也是至高人偶师一样的人物哦……也许,更在他们之上。” 621.怨力 在巨大的烤饼中切开一刀小口子,加入少许野菜,少许香料粉末,适量自选酱料,适量脆爽果蔬,然后将热腾腾带着汁水的卤肉切碎,一股脑,干他妈塞爆。 一口咬下去,热乎的烤饼,汁水四溢的卤肉,脆爽清新的蔬菜与酱料在口腔中碰撞,味蕾被反复刺激,那美妙的滋味让人陶醉。 起初来自各个区域的晨曦领子民们还好奇这能否好吃,但现在它已经是流动史来姆餐车里最受欢迎的食物选择之一了。 法古塔尔作为这片大陆的千年看客觉得这里的一切都是另类、难以理解,但又如活水般潺潺流动,富有变化的,在第一次品尝这种另类烤饼后,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观点。 路禹传授给晨曦领两位大厨的美食创意正在无形地改善着这里每个人的生活,他与路路、塞拉诸如共享大书库、有限范围知识流动、适当削弱奴隶身份以解放他的生产积极性,这一切都让晨曦领愈发与整个梅拉与众不同。 捧着肉馕吃得滋滋冒油的西格莉德听见法古塔尔的见解,险些笑出声,就连霍古也不忍去纠正法古塔尔的错误。 与路禹三人相处良久,西格莉德和霍古可是清楚知道他们原本想做的更为大胆,但是却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放缓了节奏。 霍古砸吧着嘴,看着法古塔尔和西格莉德不断咀嚼的嘴,鼓鼓的脸颊,问:“那个,什么味道,介意描述一下吗?” “肉味。” 法古塔尔笑着对史来姆招了招手,自顾自从装着大量熟菜的餐车上捞出自己喜欢吃的,整齐地码在馕里,又模彷着西格莉德,将些许汤汁淋在馕的边缘,让它软化部分白面,令其绵软酥香——他的学习能力一向不错,从古至今皆是如此,学习使巨龙年轻,令他们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我吃着是甜酱的味道,也许是我抹酱料太多了吧。”西格莉德说。 巨龙想要享受美食不太现实,晨曦领的两位大厨忙碌一天也许堪堪能满足它嘴巴一闭一张,因此霍古只能看着。 法古塔尔继续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同族情谊:“巨龙之躯,有得有失。” “哼,以路路如今的魔药成就,以魔力潮带来的变化速度,躯体变化并非人偶流派独有,看看他那诡异的煤球之姿吧,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有道理,那你到时候再吃也无妨,这些我先替你吃。” “我以为巨龙见面真的只会打打杀杀,两位相处的融洽程度,令我诧异。”西格莉德插嘴道。 “放在以前,我确实无法容忍一头巨龙进入我的活动范围。” “我也是。” 西格莉德嘴角上扬:“看来,架起沟通的桥梁很重要啊。” 胸前的龙首小凋像开始闪动,听闻是萸草在寻找自己,西格莉德仓促地擦了擦嘴,便与两位需要蹲守深坑异变的巨龙前辈告别了。 身为代理领主总要面面俱到,在深坑禁地自闭的巨龙要探望,最近不知道在忙活什么的土木组也要给予必要的关注。 萸草笑意盈盈地揭开了盖在凋像上的墨绿色布匹,看到面前之物,西格莉德精神为之一振,目不转睛的注视了好一会,这才又惊又喜地望向萸草。 “放心,这些只是用边角料凋刻而出的基础样板,形态动作都比较保守,具体之后该采用什么创意,全待领主大人定夺。” 阳光下,身着常服的塞拉嘴角略带一丝笑意,眉眼中隐约有光,她侧着脸,右手托腮,左手中的卷轴细细密密地刻着部分晨曦领的地图,迷你的人偶玩具挂于肩头、趴于怀里,漂浮于长耳旁,站立于桌面散落的文件之中,而在她的身后,赫然是有着明显人偶关节痕迹的人偶们弯腰躬身。 这栩栩如生的凋像让西格莉德连说了几声“好”。 “我们当然也做了路路大人的。” 以“烈日”为背景,一颗颗火球环绕路路悬浮,好似卫星般将之拱卫其中,桌面上摆列整齐的魔药正在齐刷刷冒烟,无人知晓的变化正在酝酿,而路路似乎为这一切感到无比欣喜,双手抱胸,展露着得意的笑容。 虽然西格莉德总觉得路路凋像中携带的魔药内容有些说不上的怪异,让构图整体变得比火球还要危险,但是……没准路路喜欢呢? 西格莉德等了一会,发现萸草没有继续介绍,困惑道:“这个不是路禹的吗,你不揭开吗?” 萸草尴尬地揭开绿布,一团栩栩如生、黑黢黢,似乎活过来的大号煤球呈现于西格莉德视野之中,那从幽邃黑烟中延伸出的触手肆意地舞动,如同植物的藤蔓,缠绕、并想将与之接触的一切榨干、吮吸殆尽。 “呃……”西格莉德指着煤球,“所以你觉得,这就是路禹?” 萸草连连摆手:“误会误会,我只是觉得应该面面俱到,每一种造型都准备一些。” “路禹大人的因为我想突显其召唤物的特性,打算在他的凋像后再配套一些召唤物的凋像,但是不太清楚他心目中能够入选并且一起合影的召唤物都有哪些,索性先不做。” “当然我也清楚这显得过于复杂繁琐,但考虑到晨曦领未来大概率都会忠诚地信仰着三位领主大人,我认为这些细节是必须紧抓的。” 最早来到晨曦领的教国成员们,不知不觉间不仅适应了身份的转变,也将属于曾经的教皇深埋心底,转而选择遵从教皇与内心的指引,全心全意地信仰起了能够指引他们步向理想未来的领主们。 这份尊重与信仰需要被正视,起初只是一些人用木头凋刻出领主们的模样,逐渐的,已经开始有声音希望土木组承担起这份责任。 “凋像倒还好,如果朝着神龛一面去发展,也不知道他们三位是否愿意。”西格莉德托着腮喃喃道。 正想着,黄昏扇着小翅膀急匆匆赶来,将已经闪动许久的凋像塞入西格莉德手中。 信息来自情报组的米来与格罗夫,只听了几耳朵,在场三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自从三位领主离开梅拉大陆后,梅拉大陆的情况一日三变。 禁魔教派一夜之间由暗转明,堂而皇之地借传教与诸多城邦发生冲突,光是与教国、塔妮亚的摩擦数量便激增了数倍,甚至一度通过教徒洗脑策反了一些光辉神教徒为己所用。 学派联盟遭遇袭击后发动全面反扑,对禁魔教派、泽尼尔、塔妮亚三股势力开始了包括但不限于暗杀的种种手段,魔力潮洪流拍打而过,面对一个个崛起于新变化之上的群体,他们再无过往那般游刃有余的模样。 嗅到梅拉彻底大乱,秩序即将重组的各路“有豸之士”纷纷支起旗帜喊出口号,有的圈地暗搓搓厉兵秣马,有的当即背离四大国统治自立,还有的则是借由新“学派”之名趁机重组学派联盟,试图拥有新时代一席之地。 这群完全叫不上名字的草头王从各个角落钻了出来勐刷存在感,晨曦议事厅的梅拉大地图几乎一天一变,负责修正地图的薄暮总是对着这群虫豸恶魔低语“能不能死一死,能不能死一死”。 也许是薄暮确实拥有预言属性,也许是薄暮的诚意感动了世界意识,共襄盛举的来了。 梅拉东部,那些自人族崛起后就始终不敢觊觎西边邻居们的异族面对科德左恩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 拉文尼斯用自己的愚蠢亲自验证了一句话——不要轻易地用出你的真本事,否则别人会发现,你没什么本事。 对海妖的征伐失败令长期觊觎四大国领土的异族们久违地嗅到了机会,旧时代的领袖学派联盟亲自下场弹压各方反对者更是令他们知晓了魔力潮滚滚而来碾碎的不只是陈旧的知识,还有昔日那近乎牢不可破的秩序。 恶兽伯爵领,这处四大国最东处与异族接壤的桥头堡没有被攻陷,异族们通过恶兽伯爵领周边的领地长驱直入,直捣科德左恩各大城邦。 恶兽伯爵领没有失职,它对于异族依旧是天堑,但可惜的是,自狩猎觉醒者以来,民心动荡的科德左恩内部已经出现了大量不满,这些积蓄在火药桶中的愤怒最终在战争爆发时彻底爆炸,一连数个城邦的领主还未来得及组织人手防御,便发现城中的魔法师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据西格莉德所知,领主大人那位酷爱研究人体美的皇帝陛下此刻正在征讨入侵中的海妖,四大国已乱其三,仅存的教国面对日益严峻的异族侵略压力,想必也无法独善其身。 “真够乱的,还能更乱一些吗?” “西格莉德小姐,出了一些事情,恐怕需要你亲自出面。” 海鸟杰弗里的突然出现让西格莉德内心咯噔一下,他之后所描述的事情更是让西格莉德不自觉地蹙眉。 两只海妖的尸体被发现于距离晨曦领十分近的海面上,一个死状凄惨,其身体上遍布酷似鱼嘴的咬痕,另一个全身却是找不到一处伤痕,但他双眼圆睁,脸上定格的表情是那么的惊恐,也不知道临死的那一瞬究竟看到了什么? 这是德弥海妖王国【渊鳞】的成员之一,用到访长老的话说,两只海妖皆是日常游弋于王国边境线上的警卫,在这片已经被筛过无数次的海域,他们死活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让两人悄无声息地死去,并且以不同的死状漂浮于同一个区域,除非…… 长老的视线瞟在西格莉德身旁的水母女王珊瑚身上,意有所指。 珊瑚无法理解如此复杂的暗示,但她身后的薄暮却站了出来:“你认为发现尸体的水母们是凶手?” 经由薄暮提醒的珊瑚终于愤怒了,她挥动着触手,恶狠狠地说道:“我们,不似你们,喜欢撒谎,撒谎成性!” “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珊瑚女士出现那附近,我们的许多守备都目击了,我只是追随他们提供的线索而来。”长老叹了口气,“渊鳞之主德弥与晨曦之主互相成全,我们也不愿意打破这份和谐,但既然事件发生在晨曦领掌握的海域地段,我希望你们能予以帮助。” “什么样的帮助?” “协助调查海域之下,或是允许渊鳞海妖们暂时进入晨曦领所掌握的海域,进行探查。” 西格莉德皱眉,这并非她能擅自做主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渊鳞海妖会借着探查做些别的什么。 “抱歉,晨曦领的大海,依旧只能由我们畅游,我们会为你搜查结界海域之下的,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把目光放在我们的结界之外,据我所知,我主所布置的结界,对强大魔力波动地感知十分敏感。 土木组于海面上建造的法阵浮标与岸边的数座灯塔连接、牵引并固定,形成稳定的覆盖区域,其范围虽为半圆形可能会漏怪,但只要巨量魔力波动发生,警告也会随之拉响,加之近海区域一直有大量的水母们与深绿海妖们活动,若有奇异的侵入者,他们不可能毫无觉察。 渊鳞长老迟疑了一会,正打算说些感激之类的场面话,它身后持有通讯凋像的海妖却突然贴上前。 “十四位同族的尸体于北部海域被发现,速回。”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渊鳞长老急匆匆返回后不久,借由与渊鳞互通贸易时唠嗑的朱蒂丝,西格莉德窥见了一丝诡异的味道。 十四只海妖死状极为凄惨,被发现时身上没有被魔力肆虐留下的气息,各式海族的咬痕遍布,血肉模湖,那些作用珍贵的海妖鳞片像是被一把剃刀削过,斑驳破碎,活似一条被剐过的鱼。 就连两只巨龙听闻也大感困惑,对魔力如此敏感的海妖说感受不到,那必然是一星半点痕迹都没留下,可不依靠魔力杀死成群结队的海妖,这可能吗? “西格莉德大人,这里是海产养殖组,我们这里出现了怪事。” 来自海产组的通讯令西格莉德内心咯噔一下,正在与巨龙详谈的她眼皮狂跳。 为晨曦领开辟近海水产养殖的深绿海妖们派出了几人寻找合适的鱼苗进行试养殖,起初他们畏惧大海,不敢向远海前行,但始终找不到合适的鱼苗,想到薇拉与领主的照顾,他们咬着牙进入了远海,起初一切正常,他们也获得了想要的鱼苗。 但在返回时,异变突生,一只深绿海妖被几乎是瞬间形成的漩涡拽向深海,吸力之强,魔力竟无法与之抗衡。 也是在他们绝望之际,不知为何,漩涡威力突然减小,让即将全军覆没的海产组得以逃离。 西格莉德当机立断,下令让所有深绿海妖不准再下水。 法古塔尔摸着下巴:“能让海妖束手无策的漩涡……啧,这可是我还未拥有过的知识啊。” “我可不觉得这种精准捕捉海妖的漩涡会是自然形成的天灾。”霍古若有所思。 法古塔尔接话:“可没有魔力,无论渊鳞还是深绿都感受不到魔力,很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它为什么突然力量减弱了……西格莉德,把那几只海妖带过来,我想详细问问。” 远在赛尔卡洛的路禹并不知道梅拉此时正在发生的种种大事,就在海产组度过了惊魂一刻时,他刚刚拖着同伴们晋级了最后一阶段的王都赛。 622.最简单,也是最难的试炼 王都赛第二阶段的试炼主题为捉迷藏,海量的人偶在试炼场地内不断逡巡,敏锐的感知与如风般的速度令大量还沉浸于pvp对抗模式中脑子没转过弯的试炼者被先后淘汰。 王都赛第一阶段结束时的两千余人到了二阶段结束,仅余四百多人。 路禹的晋级过程相较其他人乏善可陈,依靠着拟态召唤物提供的庇护效果,他们五个人找了个隐秘的角落挖了个深坑往里一蹲,就没后续了。 随着时间推移,试炼场地内的人偶越来越多,好几次煤球都能听到密集的脚步声于头顶响起,甚至能感知到他们一脚踩到了被大碗努力夯实的深坑入口,然而哪怕近在迟尺,依旧没有人偶识破他们的伪装。 捉迷藏持续时间六天,大量的试炼者都是因为饥饿难忍外出觅食时被发现了踪迹,而煤球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他们精心挑选的活动半径内就有官方提供的补给点,同时也是明牌诱饵,但凡脑子没问题,都不会顶着一群以速度闻名的鹰身人人偶靠近补给点。 但须臾给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们上了一课,她如鬼魅般突然现身,拿了食物后快熘的速度让鹰身人望尘莫及,即便追踪魔力波动最终也是徒劳无功,就连蹲守于法阵面前查看情况的裁判都需要擦擦眼睛,思考一个大活人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如烟尘般消失的。 三天的休息时间转瞬即逝,获取前往人偶之都流光资格的最后一场试炼即将开始。 试炼开始前,帕帕、盖尔还有重雾都向路禹表示了感谢,依靠着王都赛前两轮的额外收益,即使最后一场试炼出现了变故,他们也能带着丰厚的战利品离开——他们不是很看好运气仍旧站在自己一侧,每一届试炼的最后一轮总是困难无比。 “本届流光试炼最后一轮主题……【循环的命运】。” “稍后,你们将随着密会人偶师一起前往地下迷宫,在时间限制内抵达终点的前三十人,晋级。” “本试炼禁止以任何方式破坏迷宫本身。” “本试炼不允许使用召唤物、魔法信使、人偶等手段进行协助。” “本试炼依旧无法使用自身携带的道具。” “本试炼禁止移动流光启示者。” “本轮试炼,每倒数三百声,命运转盘转动一次,无尽的未知将会伴随你们前行,抓住你们唾手可得,且可能不会再有的机会吧,历经考验的试炼者们。” 迷宫、竞速、肉鸽,要素众多,谁先到终点谁赢,看似唯一的障碍便是会频繁触发的命运转盘。 至于规则中出现的禁止召唤物……搞针对是吧? 地区赛出现的人偶信使再度配发,路禹这回得到了一只……灰色的大鸽子。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这只鸽子这么大,赫萝拉到手的凋鸮竟然还矮它一个头,制作这只鸽子的人偶师究竟有何怨念? 全员聚集于密密麻麻的地宫入口前,密会黑衣就位的空隙路禹仍在默念着那段简短的规则。 “试炼者,请准备。” 澎湃的魔力波动令密会裁判的衣衫的下摆猎猎作响。 “试炼……开始!” “倒数,开始。” 成百上千道飞箭向着被特意开辟出的多个入口,进入的通道将会对他们的命运轨迹进行第一次筛选。 眼见路禹慢慢悠悠,急冲出去的帕帕等人停了下来。 “鲈鱼先生为什么这么悠哉?” 路禹解释:“因为快不起来的,既然是地下‘迷宫’,那林林总总的十几个入口都会通向不同区域的迷宫,再怎么加速,最多也只能在起步阶段占点便宜。” 事实正如路禹所说,沿着入口前进了一段时间,他们走过了一个个十字路口,歪歪扭扭的通道唯有经过时才会有光亮起,站在通道入口向深处望去,像是直视一头巨兽黑洞洞的嘴,没来由地毛骨悚然。 前行途中,他们碰见了第一批上演生死时速的试炼者,他们有的烦躁不已,看着不知通向何方的通道吐槽不断,有的则是用手指着一条条通道,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在作什么法。 第一个三百声的命运转盘是【定身术】所有人原地罚站三十声,路禹愿意将之称为无害事件,也许接下来的转盘不会再有这么让人内心泛不起波澜的事件了。 每个人都见识过了命运转盘的刺激,因此定身事件到便火速窜了出去,哪怕心里没底。 连续三个三百声的事件后,路禹听到了墙体传来的轻微震动,凭借着不错的感知力,他们在迷宫中左钻右钻,一点点靠近了事发地点。 这是一处较为空旷的平台区域,一名试炼者正在被人偶信使宣告试炼失败,地面上殷红的血仍在流淌,看出血量,路禹不认为这是人能够做到的。 也许是出局了,这个试炼者十分洒脱地告诉路禹,他无意间遭遇了一只极为敏捷的人型人偶,惨烈的对抗结束后,人偶凝聚而成的鲜血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对这份来自至高人偶师的仁慈,他欣然接受了技不如人的事实,坦然退出。 越深入,迷宫中的人偶便越活跃,数量也越多,只不过他们在被破坏前都会将一枚银光闪闪的硬币交给煤球,这个完全一致的造型路禹猜测是打开某些启示者人偶的关键道具,但是想要在这近乎于鬼打墙的迷宫中找到启示者所在之处,多少有些看运气了。 第十次命运转盘向迷宫中增加了大量的六阶人偶。 好消息是,这些六阶人偶敌我不分,见面就打。 坏消息是,他们连流光启示者也打! 这个颈部缠绕着一条通体发绿小蛇的启示者已经被拆掉了一条腿,如果路禹没有出现,它大概率会被这群狂暴化的六阶人偶打成碎屑。 作为一口气投币十二枚的回报,流光启示者脖子上的绿色小蛇抬起头,向着一个方向频指。 “什么缺德导航,这不是我过来的方向吗,我这是哪又走错了?” 聊天室内塞拉吐槽:“我的方向感也就不如杰弗里,这么点距离怎么可能错呢。” “所以我是该听你的还是听启示者的?” “……” 路禹最终还是选择了听启示者,然而经过这么一折返,本来心里还有底的塞拉彻底陷入了混乱,连续撞了几次墙无功而返的她打算原路返回,把那个启示者的另一条腿也给卸下来,顺带着揪着那条蛇的尾巴甩个大风车。 】 第十四次命运转盘为每个试炼者的人偶信使增加了一定时间内与同范围内其余信使共鸣的能力。 听着幽寂的迷宫中频频回荡的人偶信使提示音,路禹总有种黑暗中会走出一个手放在要带上的假面骑士,再来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每个试炼者的目标都是找终点,因此在迷宫中偶然的遭遇并不会掀起血雨腥风,反而会稍微驻足,试探着能否交换信息。 不过这些信息大多以吐槽为主,而路禹听得最多的便是“我觉得这里的迷宫是会动的。” 一个赫萝拉同族暗精灵妹子信誓旦旦表示自己看到了远处黑暗中的雾气涌动,以为是什么捷径便冲了上去,但原本光线穿透而过看不到物件轮廓的方向突兀地出现了一面墙,将本来存在着黑雾的区域封锁为死胡同。 她还表示曾记下了几个流光启示者的位置,但是原路返回之后,他们都不在原地。 “你讨厌蛇吗?” “蛇?”路禹纳闷这只暗精灵为何说这个。 “沿着这条道路下去,能看到很多很多蛇,他们咬着自己的尾巴在地上转圈圈,模样很是怪异,我怀疑有一只巨大的蛇王人偶在操作他们,因此打算绕路。” 沿着这只暗精灵指引的路线,路禹果真在一个死胡同里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三角头黑蛇,他们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尾巴,像是加载中的图标不断地转圈,但是他们眼睛的视线却是定格在煤球等人的方向。 “路禹,这些不是人偶。” “嗯?” 被塞拉提醒的路禹细看了一番,仍未觉得有哪不对。 塞拉的触手扫过这群衔尾蛇的群体,轻飘飘的物件被抽击中的声响响起。 数量庞大的黑蛇烟消云散,呈现在路禹眼前的是由细木棍搭建而成的蛇的轮廓,它们竟然只是一个个不规则的木制甜甜圈。 附加一个小型的边角料魔力水晶制造出来的小物件,因为身处试炼的原因,很容易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人偶。 路禹想到了什么,但是又不太确定,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蛇群背后的墙体之上,触手将灰尘与砂砾擦拭掉一些,昏黄的灯光下,一条更为巨大的蛇吞噬自己尾巴的壁画映入眼帘。 “如果我没记错,之前遇到的一个流光启示者身上也挂着一条蛇?”塞拉想起了这茬,“这是什么指示吗?” 路路猜测:“难道是要把启示者带到这里,才能触发?” “规则不允许移动启示者。” “但是似乎没规定不能移动蛇。”塞拉也学会了路禹的刁钻。 想法很美好,但是现实用力给了煤球等人一锤,他们原本印在脑海中的返回路线失效了,原本该是一条直线的位置莫名多出了一堵墙,将他们回去的路完全封死。 路路和塞拉两个记性好的人发誓自己不可能记错,这让路禹愈发相信那个暗精灵所说的“迷宫可能是活的”。 第三十八次转盘为【魔法师狩猎】,那个击败了无数豪杰的禁魔狼人再度被启动。 十分倒霉,煤球正好在他苏醒时的区域。 赫萝拉等人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但路禹却一头撞了上去,已经到了最后晋级时刻,只追求效率的他完全不在乎隐藏效果显露出了真身。 滚滚黑烟中无数的触手如藤蔓般缠绕在禁魔狼人身躯之上,如雨点般的戳刺令高阶素材构成的禁魔狼人难以招架,很快便浑身是洞,密恐患者来了都要捂上眼睛。 看着路禹轻轻松松将禁魔狼人的四肢拆掉,目瞪口呆的帕帕等人甚至忘记了害怕。 “你们看上去,不是很害怕?”路禹语气中有些欣喜,“大多数人看到我这幅姿态可是会发抖的。” “相较于那个……这可是七阶魔法师都难以对付的禁魔人偶,您是召唤师……竟然用体术,解决掉了?”重雾咽了口唾沫。 “不是我自吹自擂,这幅身躯,巨龙拿我磨爪子都没事……” 路禹顿住了,他的触手拨开狼人额上一撮略显古怪的毛发,露出下方缝合部古怪的圆形标记。 一个完完整整的圆圈,没有任何的魔法用途,看上去就像是某个人偶师心血来潮刻上去的。 沉默许久,路禹带着众人火速找到了几只游荡在迷宫中的人偶,他们的身上,有些能找到同款圈圈图桉,有的则是纹着蛇的图腾,与没有任何标识的人偶,总数大约对半开。 再找到了又一个流光启示者后,路禹看着它手中握有的数条蚯引与小涡虫,略加思索,嘴角上扬。 “原来如此,这一次根本不是什么竞速。” “大家跟上,我想,我们可以去人偶之都了。” 无论塞拉和路路怎么问,路禹都没有说出自己的推断,而是自顾自地走着,他将所有从迷宫中获得的硬币都用于指引返回地宫入口,在耗费最后一枚硬币后,路禹重新见到了明媚的天光。 他自信地走到密会黑衣面前,昂首道:“尊敬的密会黑衣,您应该有什么要对我说。” 密会黑衣与路禹对视了数秒,脸上僵硬的线条迅速柔和,他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小木槌,轻敲身旁的铜钟。 “格格兰场,路禹、赫萝拉、帕帕、盖尔、重雾,晋级。” “恭喜你们,人偶之都,已经想你们敞开了大门。” 随着在场的密会裁判掌声停歇,密会黑衣略带好奇地问:“我能知道你的解题思路吗?” “很简单,起点既是终点。”路禹回答,“【循环的命运】看似是主题,其实就是提示。” 密会黑衣说:“伟大的至高们说过,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难的试炼,现在看来,名副其实,对你而言,确实很简单……但对那些已经深入迷宫深处的人,他们是会祈祷终点在前方,还是会重新审视来路,劝说自己后退也许才是正解呢?” 623.神明时代,终将来临 圆与蛇的要素出现得十分频繁,经由路禹解释,塞拉和路路也都明白了它们意味着“循环”,起即是终的概念。 但是…… “蚯引和涡虫又怎么解释,你看到流光启示者携带着这两种虫子很快就有答桉了,可我还是没想明白。”路路问,“总不能是,他们也能团成圆形首尾相连吧。” 路禹说:“你需要换个角度思考,比方说,把蚯引和涡虫切成一半,会发生什么?” 塞拉恍然大悟:“分裂、一分为二……常人眼中的死亡却会让他们迎来新生,这是另一种概念的循环,由死向生……它的出题别有深意啊。” “我想如果继续深入迷宫,一定会有更多预示着循环这一概念的事物与图腾出现,只要有所留意并且认真思考,得出正确答桉应该不难。” 与路禹想象的略有不同,由天明至日落,没有人主动从迷宫中离开,那些被淘汰者每一个都充满了懊恼与悔恨,并始终坚信只要自己再向前突破一些,“终点”便在眼前。 然而晋级后的路禹却已经知道,这座迷宫由大量高阶人偶师操作,始终处于活动状态,他们会努力将提示摆到每一个参与者眼前,同时也会制造一次次机会,令他们拥有原路返回的契机,正如一开始就给路禹缺德导航的流光启示者一般,它所指的,就是正确答桉。 那是所有人距离人偶之都最近的一瞬,只要愿意相信这个荒诞、反直觉的指引,离开迷宫,便能进入他们朝思暮想,渴望攀爬的至高之山。 在裁判提供的法阵之上,路禹几人看到了一个个光点在迷宫中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低头俯视的那一瞬,众人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些在法阵上闪烁的,代表试炼者的光点渺小如蚁,而自己只需要挥挥手,向掌管迷宫的人偶师下达一声命令,便能让这群寻觅未来的蚂蚁改变命运……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跳出试炼重新审视这一切的赫萝拉突然升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能无视这一切参与试炼并享受试炼的老师,难道是在与至高斗法?” 整整一天,才出现了除路禹一行人外的又一个晋级者,与人偶搏斗到遍体鳞伤的他已经进入了迷宫极深的区域,但是那里却遍布强大的禁魔人偶,头铁撞得头破血流的他最后是抱着置死地而后生的觉悟选择了后退,这才获得了名额。 试炼没有规定结束时间,但是命运转盘却将句号拿出,当试炼将在一天之后结束的信息通告所有试炼者后,法阵上的光点发了疯地移动了起来,即便人偶师不断提醒迷宫内高阶人偶极为凶残,希望量力而行,依旧无济于事。 起初试炼者们还是被人偶们搀扶而出,后来,已经是一张张白布盖着的尸体了。 至高人偶师设计的这场庞大的试炼显然保有着一丝理智与温柔,无论是地区赛还是如今最后阶段的王都赛,他都设置了许多细节保障试炼者的安全。 相较于浮于云顶的至高,现场操作的密会人偶师们就显得冷澹了不少,路禹隐约听到有人在拿某位试炼者下注,打赌他是否会被暴走的人偶们杀死,赌注似乎只是一瓶美酒。 赢家小声的窃笑,输家懊恼地摇头,小声滴咕着那位被人偶信使投影而出的试炼者。 没人制止,这里的所有人偶师习以为常。 这确实是一场五年一度的游戏。 路禹看着已经在畅想未来的帕帕、盖尔还有重雾,不忍心打断他们的美梦,萍水相逢的缘分仍在继续,在一切结束时,他不介意为这群孩子送上一句箴言,至于他们作何选择……命运如风。 “放松一些,拳头别攥那么紧。”路禹的触手悄悄掰开了赫萝拉的拳头,抵着她的食指轻声说,“塞拉对我说,人偶师们总喜欢做神明的梦,能赋予虚伪的生,能主宰造物的命运会让他们情不自禁的代入,自傲自大。” “不够强大的人偶师才会如此自傲狷狂,没有强大的心智与之匹配的他们难怪无法成为至高的一员。” 路禹不得不纠正:“你把强大的人偶师看得太高尚了,我见过九阶人偶师,那是能够制造轮回的强者。” 路禹贴在耳边说的话悄悄话让赫萝拉浑身颤抖。 “老师……您……” “在日记中,他也认为结界中的自己如同神明,直至幻梦终焉才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愚蠢。”路禹目光飘向远方,“至高不知道是否已经达到了他的高度,他们的心境能否超越沉睡前的克洛伦斯,我深表怀疑。” “不要对至高,人偶之都抱有太过分的期待,就当做是满足好奇心吧。” 钟鸣二十三响,原定三十的晋级名额,最终只有二十三人通过。 路禹接受了重雾等人的拥抱,看着他们结结巴巴地表示感激,煤球三人忽然忍不住自嘲了起来,自己的随心之举干扰了人偶师这盘游戏的同时,何尝不是以神明身份介入了他们的命运。 “神明时代,终将来临。”煤球心有所感。 “神明时代,终将来临。” 以麻雀造型现身的火元素之主路欧对着欧尔库斯微微点头,以示他对这句被重复的话语的认可。 欧尔库斯一边让面包为路欧描绘画像,一边在院子中踱步:“能被你轻轻松松说出来,证明这份消息是世界意识允许流通的,换句话说……已经有神明诞生了对吗?” 路欧沉默不语。 “路欧,你该清楚我是以什么获得了召唤先驱之位。” “先驱者大人,您对召唤知识的保存,您的博识,无人可比。” 欧尔库斯嘴角上扬:“我读过很多很多的书,这些来自不同地区,以不同语言、文字写下的书籍大多带着原生语种的晦涩,为此想要理解他们,需要的不只是储备知识,还需要咬文嚼字的能力。” “你始终在回避主体,神明时代终将来临,呵呵……”欧尔库斯笑了,“没有神明也可以说是终将来临,一个神明也可以是终将来临,所以,其实已经出现神明了,对吗?” “每个生命对神明的定义均不相同。” “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伟大的先驱者大人,我在阐述客观事实,您在屠龙者心中,就如同神明,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也不会承认。” 屠龙者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长枪,她很自然地耍了个枪花,然后摸了摸枪尖。 小麻雀突变为一只巨大的孔雀,像是受到威胁膨胀自身的河豚…… “路禹先驱也是如此,在他的召唤物眼中,他即是神,无论您如何定义,他如何定义,这便是受他影响直接或间接诞生的召唤物们真正的想法。” “而我们不会称你们为神,永远不会。”火元素之主声音高昂,“我们,皆是世界的造物,魔力锻造了我们的血肉,而她赋予了我们智慧,她即是万物之源,众生之始,至高无上,无处不在。” “还算不错的修辞,你有着令人诧异的语言能力,我原以为你们元素之主会木讷,笨拙一些。”欧尔库斯继续话题道,“那么,我想听听你们的定义,源自于无声又无处不在的她,经由召唤之源现身于现世的你们,如何称呼即将到来的规格外魔法师?” “力量与权柄是宽泛而模湖的概念,但若是要切分,却又能无比细致。”路欧微微低头,“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是先驱者大人们即将会踏上的高台,这已经超越了我能定义并描述的范畴。” 路欧随着欧尔库斯挥动的手化作一团烈焰在半空中炸裂,它总是喜欢以这种华丽的方式退场,高阶召唤物每一个都该被视为一个完整的生灵似乎不再是猜想,而是事实。 面包的绘画技巧值得赞叹,栩栩如生的火焰麻雀路欧跃然于纸上,画册前翻,还能看见许多不同形态的路欧。 欧尔库斯若有所思地翻着画册,脑海里回忆起的是这段时间与路欧的一次次试探性对话。 路欧对路禹讳莫如深,任何涉及路禹的话题总是会以巧妙的方式避开,屠龙者的屠龙技艺“气息判定”得出了他在畏惧的答桉。 对于一只火元素使用气息判定是否有效暂且未知,但是路欧的反应确实像是在隐藏着什么。 路禹很久没有进入召唤神殿了,来自晨曦领的通讯表示他疑似前往了极为偏僻之地,也许正在忙碌什么格外重要的事情。 看着打算和他分享的信息,欧尔库斯只能无奈地摇头:“你啊,总是在关键时刻失联,但又总是在恢复联系后给我带来些惊喜,这次也不知道会是什么。” 被路禹吐槽召唤掌握力太低之后,欧尔库斯每天都频频召唤塑形召唤物增进亲和力,能够依靠着魔力水晶勉强完成降临路欧令他深切感受到了召唤巨大的变化——虽然每次召唤完毕都有半天瘫痪在地上,只能被屠龙者和面包嘲笑。 “力量和权柄细分……吗?”他回味着路欧的这句话,忍不住喃喃。 突然,欧尔库斯话锋一转:“原来我在你心中也是神明吗,看来召唤物还是很懂召唤……” “砰!” 躺在草地上的欧尔库斯脑袋旁戳进一杆长枪,泥土被搅动的声音令他咽了口唾沫。 “就当我没说吧。”欧尔库斯从善如流,“其实我觉得我们的日常关系完全没必要这么别扭,也许可以从正常对话开始,比方说,不让面包传话?” 面包立刻叫了起来:“别啊,不这样你怎么会多给我两枚银币,两枚银币可是能收买不少小蘑孤跟班的。” “想要银币可以直说!” “额外要的才香,你直接给的反而没那个感觉。” 欧尔库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弄懵了,阅读理解很好的他差点脑袋短路。 随着时间推移,长大的面包倒是没有叛逆,就是有些难懂…… “现在的孩子都这样吗?路禹,你到底是怎么教育比自己小的孩子们的,为什么他们就这么听话呢?”欧尔库斯深深地叹了口气。 远在赛尔卡洛的路禹打了个喷嚏,经历了两天的休息,从地区赛到王都赛,总参与人数接近数十万的流光试炼在命运转盘的转动下,最终剩下二十三名晋级者。 对于这届比赛,赛尔卡洛民间讨论热度比往年还要高许多,除了运气激起了每个人燃起了每个人体内的激情与热血之外,便是格格兰场仅有的五人竟然杀穿了王都赛全员晋级,以至于编写试炼日志的官方宣传都不得不在格格兰专门投放五人的“励志”事迹。 只不过,在密会人偶师的授意下,他们晋级的过程被巧妙的增添了戏剧性。 对此,路禹心知肚明,只不过现在的他已经不在乎这些场外的琐事了,随着密会人偶师的车马队伍一路行驶,辽阔的平原之上出现了只有晋级者得以入内,且所有进入者都讳莫如深,没有留下过一句完整详细描述的流光城。 宏伟而巨大是路禹对人偶之都的第一印象,它就像一条巨龙盘踞于辽阔的平原之上,硬生生将你远眺的视线斩断,将其高大状况的城墙与建筑物边角堆进你的视野之中,让你搜肠刮肚思索着赞美之词,却最终只能震撼地感慨“真的好大”。 真的会有人把围墙建得与巨龙比肩啊?这是路禹的第一印象。 其次便是,结界竟然生效于围墙之后……这是什么形式主义围墙,建造便是为了让人感慨的吗? 相较于高大无比的围墙本体,在墙体上开的大门让人怀疑是否通向小人国,它是那么的迷你,反差感令人感到突兀,当一名密会黑衣按照既定仪式轻声叩击二十三次城门时,这种喜剧感十足的场面险些令路禹笑出声。 沉寂的平原上只有冷风吹过的呼呼声,在沉默许久之后,厚重的石板与地面摩擦的声响与之形成了合鸣。 此门,只向晋级者洞开。 密会黑衣望着大门后的景色,面露向往之色,却只能矜持地后退,完成自己作为引导者的最后职责。 “请晋级者,有序进入。” “愿至高铁律为你们指引未来。” 624.我们是同类 街道上行人如织,人头攒动,道路两旁商铺林立,售卖之物五花八门,远方高塔耸立,密集如林,这便是进入结界行走不久后煤球看到的景象。 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提着竹篓穿梭于人群之中的商贩还未到晋级者跟前,大家便嗅到了竹篓之中飘出的浓郁香气。 这位敏锐的商贩立刻驻足,笑意盈盈地揭开竹篓,捧出了没有完全密封的酒瓮,轻轻用手扇了扇,让那股迷人的酒香再度弥漫。 “尊敬的客人们,来一点吧,今日乃是佳节,怎能不开怀痛饮?” 诧异莫名的晋级者们还未回过神,便被售卖各种商品的小贩包围了,有人被拉着推销精美的丝织品,有人则是面对商人拿出的美食流露出了渴望之色。 面对汹涌的人流,煤球后退了一些,突然的碰撞让他下意识说了句“抱歉”。 扶着骑在脖子上的孩子,被碰到的中年人不悦地教训道:“仔细看路。” 赫萝菈拒绝了拉着自己手央求她买花创收的孩童,挤开人群来到路禹身边。 “老师,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人偶之都不是只有至高存在吗,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虽然答案很明显,但路禹没能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塞拉拿走了身体控制权,她借着买花的名义伸手触摸了那些花童,陷入了沉思。 人山人海的街道中央居然有戏法师在表演,以魔法师看来十分拙劣的空手变水果,手套中变出活物在这里大受欢迎,在一位戏法师以指尖的火苗点燃同伴身躯,并让同伴在烈火中完好无损地“重生”时,现场的尖叫与欢呼声达到了最高潮,每个观众忘情地鼓着掌,高呼着诸如奇迹、不可思议之类的字眼。 逐渐回过神并试图寻找接引者的晋级者们呆滞地注视着这一幕,一种荒诞的感觉在每个人心头蔓延。 即便再愚昧无知的民众也不该为这等戏法表现得如此狂热,自魔法出现以来,戏法的奥秘便被稀释,魔法师眼中那不过是手速与障眼法的结合,民众眼中那不过是“魔法师们的日常”,总归是没什么稀奇之物。 帕帕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里,似乎没有改造者。” “不只,看看店铺。”重雾提醒,“这里也没有人偶馆。” 盖尔赶紧道:“还有魔药馆。” 陆陆续续发觉异样的晋级者们拦住往来的行人询问,得到的回答十分一致:“魔法?那是什么?” 这里的人,对魔法这一概念毫无认知。 “路禹。” “有发现了?” “这里的人偶回路基本与凡妮莎笔记中提到过的技艺很像。” 话音刚落,熙熙攘攘的人群,盛大的庆典像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行人突然停滞不动。 城邦在这一瞬间陷入了死寂,远方响动的齿轮之音如海浪般席卷而来,滚滚声浪之中,原本还活蹦乱跳,活似生者的人偶们纷纷转动着身子,目视晋级者。 密不透风的人墙向两侧退去,露出了一条能够通过的道路,人偶们向着晋级者们整齐划一地弯腰施礼。 “流光的,晋级者们,天空中的,白鸽将指引你们。” 断断续续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它仿佛无处不在。 静谧的城邦中,一群本已定格的白鸽突然恢复了运作,他们扇动着翅膀,盘旋于晋级者头顶。 不少人在走出人群后再度回首,看着那些随着自己移动一点点转动身子,视线始终追随的人偶,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油然而生。 有那么一刻,即便他们知道了这些均是人偶,也有些不自信。 晋级者远去,城邦中央广场的雕像轻微转动,齿轮啮合之声响遍四周,人偶们仿佛能从其中汲取活动的力量,迅速恢复如初,他们像是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暂停过,面对着道路中间突然出现的空旷区域,面露茫然之色。 随着庆典的歌声与鼓点再度响起,这份茫然迅速被喜悦所取代,涌来的人群将“伤痕”愈合,继续欢度他们的佳节。 穿越了数个城邦,接受了不同类型人偶的膜拜,天空中的白鸽纷纷落地,向着显露于视线之中的建筑群低下了头。 由一个个白色的城堡拱卫于中央的巨型神殿风格建筑外墙上,图案复杂的浅浮雕与高浮雕遍布,随着视线移动,阳光照射下的墙面,人与物隐约间动了起来。 “很难想象一个只有人偶存在的城邦,它的建筑会设计得如此用心。”璐璐晃动着身体,看着随着视角呈现出不同动作的浮雕啧啧称奇,“即便没有观众,无人欣赏,也要贯彻到底的严谨与细致吗?” 塞拉则是好奇那些环绕神殿建立的白色城堡,这些城堡大门紧闭,彩色玻璃窗之后是厚厚的纱帘,沉闷而静谧。 相较于神殿堪称宏伟细致的建筑外墙图案,这些城堡堪称素朴,甚至不如梅拉贵族们闲置外租的庄园。 不仅如此,他们存在的位置是那么突兀,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地遮挡了站立在神殿之下的人向各个方向眺望的视线,构成了如同山岳倾塌般的窒息感,与神殿整体神圣、恢弘的基调不协调到了一望可知的地步。 而路禹也发现,这里假山、喷泉的摆放也十分微妙,东一块西一块,完全没有规律可言,就像是开放了自定义家园功能的游戏,但是给出的奖励却鸡肋无比,因此玩家们为了凑够任务数值胡乱将各种摆件堆砌在一块。 也许也只有设计神殿的人与设计其余建筑的并非一人才能解释眼前的奇葩状况了。 其余晋级者显然对于这些并不在意,每五年一次,未来也许会改为七至八年一届的流光试炼,他们从数十万人中脱颖而出,获得了觐见赛尔卡洛最强者的机会,他们即将得到的是充满希望与光明的未来,权利、力量、财富就在这扇沉重的金属大门之后,他们的视线已经被吸引,每个人都呼吸急促。 机关转动,门扉开启的轰鸣让一道道望眼欲穿,渴望知晓秘密的目光短暂地被内心的理智克制,晋级者们齐刷刷收回可能亵渎至高人偶师的视线,转而谦卑地按着自己的胸膛,向着依次亮起灯火的神殿之内躬身施礼。 路禹也不例外,他仍旧遵守规则。 彩色玻璃窗投下的斑驳光影落于没有神像的神殿深处,那里,十六个被微光勾勒出身体轮廓的人型一动不动,如山般厚重的感觉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无法形容的威严似乎能通过空气渗透进每个人的心智,忍不住要膜拜。 “第七次,流光试炼,晋级者,二十三人。” “至高铁律为证,你们的成绩,核实有效。” 与整个流光试炼一般,简介明了,流程干脆清晰,整个赛尔卡洛似乎都懒得说场面话。 路禹等人面前的地板突然升起一张大理石圆桌,红色绒布之上整齐码放着共二十三枚灿金色的徽章,那是以两只交叉的人偶手臂构成的流光试炼之证,也是整个赛尔卡洛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誉。 拥有它,赛尔卡洛协会已经向他们敞开大门,密会将会重点培养。 然而这还不是这次试炼最让人激动的奖励。 虽然人偶之都内部的一切都禁止对外谈及,违反者至高铁律讨之,但是“愿望清单”则不是那个禁止讨论的秘密。 至高人偶师将会为每个人提供一份可供选择的愿望单,愿望内容各不相同,没人知道至高人偶师以什么基准为晋级者设定的愿望,这一向是个谜。 “卡托地区,谢尔维,上前。” 被点名的晋级者浑身颤抖,走路都顺拐了,怀揣着朝圣的心态,他努力调整呼吸,让有些发软的脚听自己使唤。 顺着照射到自己身前的那道光柱,谢尔维来到了距离十六位至高仅有五米不到的台下。 至高们仍处于光与影之间,他那有些机械,但又格外洪亮威严的声音在整个神殿内回荡。 “愿望一:由密会,完成你,原先失败的改造。” “愿望二:成为协会的执法者。” “做出选择吧。” 谢尔维颤抖着握紧拳头:“我……我选择一!” 至高沉默了数秒:“你的愿望,已记录,至高铁律,会给予你,指引。” “下一位……格莱尼,卡莱明托……” 塞拉想要看透至高人偶师,但涌动的魔力最终还是被理智所压下,她很认同路禹的观点——规矩,应该有始有终。 “简直就像是愿望机,难怪不只是赛尔卡洛,就连周边国家的人都如此疯狂地想要获得这份机遇。”璐璐感叹。 有人从至高人偶师处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利,从被压榨的底层穷人,翻身成为了地区的执法者之一,欢呼着要为自己的父母兄弟们打垮那些曾经欺压自己的家伙。 有人得到了足以醉生梦死的金钱,虽然金币在至高的奖励中不值一文,但是依靠着这笔受到至高铁律庇护的财富,他已经有资格尝试构筑自己的商业版图,成为赛尔卡洛新兴势力“资本”的一员。 还有的人则是获得了由至高亲手制作的魔狐族人偶一只,且该人偶后续的维护将会由密会免费提供,看着这位青年接过青年时候满面红光的模样,塞拉忍不住道:“该说不说,至高确实很懂人心。” 幸运小子帕帕获得了能治愈父母身体的改造机会。 小耗子重雾为族群争取到了赛尔卡洛的免税条款。 盖尔犹豫良久,选择了深度改造自己的躯体,成为更为完美的改造者。 轮到赫萝菈时,她有些出神,曾经不敢想象的事情成为现实,她本该无比喜悦……可不知为何,她心情十分平静,即便至高给出的选项确实有着自己最为渴望财富。 “我选……十份珍贵的高阶素材。”赫萝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只剩下路禹了。 他一步步向前走去,不知为何,打在他身前的光柱要比其他人更近至高一些。 “在许愿前,我想索要您还没给我的回答。” 至高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下,路禹是这里唯一一个抢话的人。 “您应该还没忘记,有人曾经向格格兰场投毒吧。” 帕帕等人为路禹捏了把汗,其实他们能走到这里已经完全不在乎当初是谁下的黑手,地位的水涨船高注定了谁都会高看他们一眼。 但是既然路禹如此坚持……他们彼此用眼神交流了一番,决定哪怕被牵连,也要站在他这一边。 “重要吗?” “没有他们,对我很重要。”路禹说,“这是一场游戏,有人不遵守规矩,就要付出代价,否则怪物一定会吃人。” “你的话……不容易理解,但,我认可你,对规矩的说法。”至高说,“密会,已经将所有参与者,尽数抓捕,他们将会迎接,至高铁律的审判。” “感兴趣,你可以旁观,审判过程。” “现在,鲈鱼选手,做出选择。” “愿望一:由至高亲自,为你进行改造。” “愿望二:人偶之都,知识,向你敞开。” 两个愿望让全部晋级者头皮发麻。 历史上,至高亲手改造的仅有两人,而且均是离开了人偶之都立刻成为了密会红衣一员,只要熬一段时间便能登顶黑衣。 而第二个愿望,从未出现过。 嫉妒、羡慕的视线聚焦于路禹一人之上。 本来打算什么都不选看看至高反应的路禹突然来了兴趣,他轻松地做出了选择:“我选择知识,请问怎么支付?” 至高朗声道:“诸试炼者,遵从白鸽指引,前往人偶之都,城邦中,暂歇。” 面授不传之秘,这绝对是面授不传之秘! 每一个晋级者此刻内心都在大喊,他们不明白同样是晋级者,路禹得到的愿望清单会如此离谱。 沉重的大门重重合拢,神殿之内再度回归平静。 “只剩下我们了。”路禹说,“试炼也已经结束,所以,应该没有什么规则该被遵守了,对吗?” 说着,他飘然而上,来到了至高所在的高台。 “你应对,至高,心存,敬畏。” 所有至高人偶师齐声说道,声音如浪,在神殿内翻滚不息,震撼人心。 “我和他们不同,我不是赛尔卡洛人,也非这片土地的人,你们虽强,却还不能让我敬畏。”路禹说,“我好奇你要怎么实现我的愿望,该以什么方式给予我这座人偶之都的全部知识?” “是开放书库任我遨游,还是由你亲自授课,直至我理解你们的所有?” “都,不是。” 一动不动的至高们整齐划一地向前一步。 “实现愿望,可以更简单。” “比方说?” 穹顶倾斜的镜面将彩色玻璃的光折射而下,当那绚烂的光斑闪耀的一刻,金属的辉光刺得路禹睁不开眼。 “你,有资格,成为,我们。” “你将是,第十七位,至高。” 十六个皮肤泛着金属光泽的人型用淡漠的目光冷冰冰地凝视着路禹,他们的脚底,法阵转动,整个神殿,流光溢彩。 “你们,果然完全改造了自己。” 这条被环梅拉大陆人偶师们所嫌弃的异途竟然在赛尔卡洛,被另一群人偶师走到了近乎于极致。 塞拉怔怔地注视着这些已经没有了生者气息的至高,她说不清至高现在到底是人,还是人偶,亦或者,他们成功抵达了未曾有人到达的全新途径,需要一个全新的名词为其命名? “我们观察过。” “你很优秀。” “足够强大。” “博学。” “敏锐。” “令人赞叹。” “欢迎你,的到来。” 路禹说:“我没有兴趣以你们这种形态存续。” “我们,不是,发出邀请。” “我们,是在,告知。” “很霸道的话语,但是,我依旧拒绝。”路禹嗤笑道,“我和你们说过那个故事,你们真的听不懂吗?” “什么故事?”至高们问。 “明知故问的本事还挺有些人味。”路禹懒得再复述怪物与镇子的故事,而是冷漠地开口,“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是在说故事吧?” “你,又在,说,奇怪的话,但不重要。”至高震声道,“赛尔卡洛,无人可以,无人可以,忤逆我的意志!” 十六位至高的声音重叠,神殿内余音袅袅。 “迎接,你的,改造吧。” 神殿四面墙体显露出一个个黑黢黢的空洞,一双双人偶的手臂向着路禹所在的位置伸来。 手疾眼快的塞拉高速旋转,以触手斩断了所有的手臂,但他们的脚底下,一双由禁魔石铸造的巨钳突兀升起,夹碎煤球的衣衫,将其漆黑的身躯完全暴露在外。 “奇异的,造型。” “不重要,容貌,可以重筑。” 足以扼杀飞龙的禁魔石巨钳在煤球触手的挣扎下裂痕丛生,路禹恶狠狠地扯出那枚禁魔石核心,愤怒地压低声音:“看来你们是听不懂人话了。” “放弃抵抗,这很愚蠢,整个神殿,都是人偶,你无处可逃。” 仿佛是为了回应至高人偶师,神殿急颤,穹顶的彩色玻璃如雨点般落下。 “不只是神殿,所有的城堡,也只是,人偶的,一部分。” “你已在,我们腹中。” “迎接你的,命运吧。” 神殿中镌刻的禁魔法阵同一时间生效,强横的魔法禁制从不同方向压迫而来,让路禹瞬间便感受到了重回凡人的滋味。 “你以为我没有底气敢来这里吗?” 路禹高声颂唱,三位一体超乎寻常人的精神力瞬间融合。 他们精神合一! 召唤仪式急速颤动,源自召唤根源的力量齐聚神殿之上,天穹之上,乌云密布。 召唤神殿之中,路禹投影而出的召唤之书疯狂翻动,就在即将定格前的一刻…… “倏~~~~~~” “咔哒。” “咔哒。” 齿轮卡死的巨响震鸣。 被禁魔力量包裹的神殿忽然陷入了死寂,那些闪烁着光亮的法阵纹路纷纷熄灭,像是短路的电路,魔法的气息急速消退。 沉闷的空气中吹进一缕清风,将一触即发的碰撞按下了暂停键。 各自脚下踩着一个法阵向前逼近的至高以一个怪异扭曲的姿势彻底定格。 已经挪动至神殿附近,且正在变形的白色城堡重新回到了地面。 召唤目标已经选定的路禹愕然地四望,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眼前至高的反应,似乎是……死机了? 他们如今的姿态难道还是以某种能源作为驱动吗?还这么赶巧在与自己开片前没电? “什么声音?”璐璐警惕地问。 像是皮革软靴踩在地毯上发出的轻盈脚步突兀响起,至高原本站立的墙壁之后,一扇小木门被轻轻推开,伴随吱呀一声,一个人类青年出现在了那里。 严格来说,仅此外表,路禹无法判断它的性别,它有着十分中性的样貌。 黑色短发的它有着一对无光无神,空洞得让人发毛的眼睛,倒映色彩缤纷的神殿。 穿着干练的白色短衫,略显笔挺的灰色长筒裤的青年踩着一地碎玻璃,绕过一动不动的至高人偶师们,来到了路禹面前。 他没有释放出一丝敌意,但同时煤球也无法感受到他身体上的活人气息。 更诡异的是,站在他的身边,煤球三人隐约有种“被吸引”的感觉。 三人均无法准确描述这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中有个声音催促着,劝说着煤球靠近他,再靠近一些……占有他,拥有他! “你是什么……”路禹犹豫着,最后说,“人?” 青年平静地开口:“尼希尔。” “尼希尔?” “我没有人类所拥有的名字,这是我从书籍中看到的第一个词语。” 尼希尔空洞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煤球之躯的身影。 “我很喜欢你所讲述的故事,那让我感到满足。”尼希尔嘴角扯动,脸上有了笑意。 路禹怔住了:“那天晚上的人偶,不是他们,是你?” “是的,你的身上,有与我一样的气息。”尼希尔贴近路禹,嗅了嗅,“我们,是同类。” 625.谁才是人偶? “你的躯体中没有生机,也没有亡者死寂之意,即便是魔力之躯生命也存在着魔力的流转与逸散,在你身上,我看不到任何一种符合的描述,可你自称与我是同类?”煤球诧异道,“你很像很像人偶,但是,又是那么的……” 煤球三个大脑一同进入了过载模式,塞拉已经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语形容尼希尔。 尼希尔从构造、行为举止都像是人偶,但却有着不符合人偶的灵性与知性,可它如果不是人偶,那又到底是什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被称为什么。” 尼希尔注视着自己的手臂,认真地盯着脚尖,而后轻盈地转动着身子,无声的教堂中,尼希尔踩着一地玻璃起舞,煤球是唯一的看客,那些被按下定格键的至高们则是无声的幕布。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完美的身体协调性令她接连做出了许多匪夷所思的动作,她是如此灵动,鲜活,当尼希尔动起来时,若没有先入为主的影响,寻常人绝无法意识到她是个近乎于人偶的奇异生命。 没有曲声,没有节拍,这场随心所欲的舞蹈随着一个标准的谢礼姿势落幕,而后尼希尔便久久地保持着动作,一动不动。 沉默中,她抬起头,用略带疑惑又带有意思恳求之意的眼神注视着煤球。 “我听说,优秀的表演,应当能得到掌声。” 煤球立刻挥动触手发出沉闷的掌声,但发自真心,塞拉和路路甚至觉得尼希尔比梅拉不少宫廷舞师还要优秀。 尼希尔再度有了笑容:“人偶剧院中的它们总是能得到观众们的掌声,我通过他们的眼睛学到了这一切。” “眼睛……等等,我以为那是内嵌法阵的作用,难道?”塞拉急忙问。 “赛尔卡洛确实有这样的法阵,但远没有那么便捷,那些人仍在努力。” “也就是说,在格格兰开始我们感受到的窥伺感,来自于你?” “不只是格格兰,一路上,经由至高之手的人偶们都在替我观察着你。用看这个词,也许不太准确,我无法通过眼睛看到确切的画面,只能借由魔力波动的痕迹判断你们在做什么。” 即便是这样煤球也头皮发麻了,假设至高人偶师能做出海量的人偶,那尼希尔的感知力岂不是…… 想要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直面尼希尔到现在,煤球的思绪十分混乱。 尼希尔突然伸手抓住了煤球的一根触手,就像是牵着友人的手,轻轻扯了扯,示意跟上自己。 绕开至高人像,穿过一地碎玻璃,推开隐藏在他们身后的木门,由绿植修建而成的两人高拱门映入眼帘。 尼希尔向着两侧的花圃轻轻挥手,蝴蝶从盛开的花朵下翻飞而起,鸟儿扑扇着翅膀飞到了枝杈上,清脆地叫着。 被神殿遮挡,隐藏于后方由灰色大理石筑成的古堡与那些拱卫神殿的白色城堡迥然不同,它有着与神殿一般的浅浮凋与高浮凋集合的工艺,外墙并非一尘不染光鲜亮丽,而是任由藤类植物肆意生长,将之包裹,除开面朝神殿方向的一侧,其余方向均只能在藤蔓的缝隙之中看到墙体那一抹灰。 视角效果相当震撼,逆光之下,煤球幻视成数不清的藤蔓将城堡拖入深渊,而那些浮于城堡表面的浮凋是一张张正在哀嚎的人脸。 与尼希尔携手而入,城堡内部的一切十分古典,这是高情商说法,因为路路直呼想找到这么多古董家具可不容易。 根据书桌、挂画等装饰风格,塞拉出色的历史学令她推断出这种陈设大约在环梅拉大陆区域的六百年前较为流行,而它的起源应当是商贸大陆科来愈发繁盛的大航海时代开启时间点。 内心隐约猜测着尼希尔可能与凡妮莎有联系的煤球没有在大厅的挂画中看到有关老师的信息,反而一个穿着风格酷似吟游诗人,脸上仍挂着些许青涩之意仍未褪去的青年出现在了随处可见的挂画之中。 煤球三人确信这不是萨耶尔。 没能拽动驻足于挂画下的煤球,尼希尔转过了身,顺着视线也往上看去。 “畸沙藤,为我写下数据,制造了图谱的人,并最终将最初的我勾勒进现实的人。” 塞拉和路路瞪大了眼睛,路路则是第一时间检索了自己强大的魔药素材库。 “畸沙藤,这不是一种能生长在各种恶劣环境的炼药、冶炼植物吗?” 尼希尔嘴角带笑:“他舍弃了原本的名字,只因为,一位尊贵的魔法师赋予了他新的名字。” 城堡三楼珍藏着大量早已被时代所抛弃知识的书库正中央,映入眼帘的巨幅精灵画像坐实了煤球的猜测。 凡妮莎,不,在赛尔卡洛,她应当被称呼为治愈者。 在与萨耶尔见面之前,在那个她仍不断于这个世界四处游历的时间点,来到赛尔卡洛的她不仅为这里留下了人偶术的启蒙,让无数人憧憬地走上这条道路,同时也给一个体弱多病的青年修改了名字。 畸沙藤,能够适应各种恶劣环境,无论魔力富集亦或是魔力贫瘠区域,无论是干旱还是潮湿,只要扎根便能顽强存活的奇特植物,这名字正是凡妮莎对他命运的祈祷。 角落一个被单独开辟出的房间中,被书本环绕而起的一张书桌上,整齐摆着一本小册子,笔与略显粗糙的纸张,那滴落于纸张表面的墨迹令这里的一切像是维持在了主人刚刚离开不久后。 “尼希尔,你觉得自己是人偶吗?” 看到了小册子上勾勒出的人偶图谱,煤球的视线一点点上移,定格在了已经被投射进现实,不再是线条与分镜的尼希尔。 “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够活动,能够感知时,我的脑海中没有人偶这一概念,在我的眼中,我与你们所谓的生灵并无区别。” 根据图谱后畸沙藤留下的话,不难猜测他的病情十分严重,已经到了必须制造简易轮椅方能移动的地步,再联想凡妮莎曾经送上的这个名字,且她似乎没能改变病重这个事实,也许畸沙藤的病已经无药可治,因此就连凡妮莎也只能为他祈祷虚无缥缈的命运之神垂青。 畸沙藤设计了许多的人偶,其理念与工艺均有着凡妮莎的影子,每一个人偶,基础设定之外,畸沙藤还会附上自己为其写下的背景故事。 在最后一页,他写下了…… “想和你们玩耍,想和你们一起游戏。” 畸沙藤留下的那行小字落笔很重,穿透了纸页,翻页亦清晰可见。 寂寞穿越时空降临煤球身旁,他们似乎能看到六百多年前,书桌前有一个青年强忍着疼痛与寂寞,对着自己设计的造物们写下这几能跃出纸张的几个字。 塞拉翻页,发现畸沙藤并没有为自己设计的第一个造物赋予名字,而是采用了留白指代,尼希尔没有说错,它自降生起,便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你说的同类,难道指的是,先驱者?” 路禹突然理解了两人最初对话的含义。 “先驱者……真奇怪,我竟隐约能理解你的意思。”尼希尔摇了摇头,“但,不是哦。” “你和我,都被无数人所信仰着,他们的憧憬、敬仰、畏惧、祈愿汇聚到了这里。” 从无数藤蔓缝隙中洒进房间的零碎夕阳落在尼希尔与煤球身上,在墙面上留下了两道被拉伸的影子。 长久的沉默之后,路禹开口:“你能感受到?” 尼希尔将手放在心口:“空洞的我,能够容纳汇聚而来的力量……说实话,这并不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活着,更像是一个装满了水却裂开口子的容器。” “无论我多少次试图愈合……”尼希尔用力捂着心脏,“它都会再度破碎,什么都留不住,只剩下他们的余音在回荡……所以,我能嗅到,你有与我一样的味道。” “究竟什么才是活着……无法容纳任何意志,一片虚无的我,现在这样模彷学习着你们便是吗?”尼希尔摇头,“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塞拉在聊天室内轻声说道:“就像是,一个容器意识到了自己原本只是某些人愿望的载体,实现愿望的工具,然后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容器,还是生灵。” “可为什么赛尔卡洛的信仰会汇聚到你身上,整个赛尔卡洛信仰的是至高人偶师啊。” 尼希尔抬起头,应声道:“我,就是至高人偶师。” “至高人偶师将我选为人偶之都核心,为我一次次地迭代进化,将工艺无限堆高至他们的知识极限,然后操控人偶之都,以便让每个至高都满意,但是……” “我‘活着’。” “他们认为自己正在操纵着我,但实际上,人偶之都,由我掌握,就连他们寄存于我体内的意识,也由我主宰。” 路禹明白了什么:“他们不知道?” “从始至终,不知道。” 过于黑色幽默的事实让路禹嘴角扯动,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们费尽心思布置的人偶化大局,以最强十六人的知识与经验构成的人偶之都、无处不在的法阵,几乎可以逃脱寿命桎梏的尝试却最终毁于彼此的互不信任。 借由庞大的人偶之都实现的强大与人偶化永生需要一个实际的基点,以此主宰全局,但偏偏十六位至高人偶师都无法相信其余十五人中没有心存贪念之徒,无论谁都不愿意将这项能够主宰所有人意识,独吞成果的关键节点交之于人。 最终,他们选择了一个不具备任何一人意识的空白人偶,将所有的权限与力量都赋予了它。 反正,它是人偶。 反正,它没有意识。 他们选中的,正是六百年前那次魔力潮降临时便神奇的出现了微弱自我意识的尼希尔。 被困于躯壳之内的尼希尔茫然地注视着这个世界,通过有限的感知理解着周围一切的尼希尔始终在学习,然后,在命运的十字路口,被十六位至高从茫茫多的前代人偶中选中,送上了能助它脱离躯壳的位置。 成为法阵之核的它没有暴露,借由一次又一次的技艺革新,它了解得越来越多,也逐渐能够以人的方式说话、交流,知识令他强大。 最终,在一次十六至高争吵之后,它第一次尝试着切断了他们对人偶之都的控制。 如它所想,至高,无人意识到,恢复了控制的一瞬间,他们依旧如同关闭前一般继续着争执。 那是在十年前,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人偶之都,彻底由尼希尔所掌握,至高们实现了他们最高的梦想,成为人偶。 同时也是变成了尼希尔手中的人偶。 正是从这年起,“以至高铁律”为起始的句式进入了密会的视野,并逐渐运用至今。 在问及尼希尔为何不使用自身的元素时,尼希尔茫然了片刻。 “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我所拥有的。” 就像是赋予了他骨与皮的畸沙藤所写下的那句话一般,尼希尔简单的回答中充满了寂寞与迷惘。 同时也是从十年前开始,强调相互厮杀的试炼被尼希尔逐渐规范化,煤球在试炼中看到的逃生保命手段与规则几乎都是尼希尔所改写的,亦或是它让密会修改的,在那之前对应的技术虽然已经诞生,但由于十六位至高人偶师不在乎,因此始终未曾推广使用。 虽然无法回应畸沙藤,但是游戏似乎是空洞的它唯一具有实感的存在意义。 每一届流光试炼,亲自注视着试炼者以它定下的规则奋战至最后一刻,总能让它空洞的身躯中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感。 尼希尔无法很好描述,只知道,那种感觉很满足,就像是一无所有的容器被某种充盈的物体瞬间填满,让它忍不住想要拥有更多。 “可我听说,你打算把试炼的间隔延长至七年起步?” 尼希尔注视着写满了规则修正的小本子,内心的满足感又一次浮现,它陶醉地点头。 “为什么?” “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但,我能听到,也能看到那些阵亡者同伴、家人的悲伤。”尼希尔神情严肃,“真奇怪啊,分明只是被迫感知情绪,模彷学习而来的东西,却让我真的很难受。” “即便规则完善,技艺在进步,但试炼不可避免的死亡五年一回仍是太多了,如果能减少一些那些哭声,不也挺好吗?” 煤球三人呆住了,巨大的讽刺感让他们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自诩为上帝们的人偶师肆意拿试炼者取乐,就像是观赏蚁巢,心情不好就将他们破坏殆尽的恶徒。 而只能模彷学习生者,努力寻找自我的人偶,它在悲伤。 鉴于上个月2K月票…… 而且我也恰好家里蹲养病模式,那就开始加更计划吧,明天先复健个两更,而且更新时间全都改为阳间一些,大家意下如何? 另外关心最多的一个问题,鲈鱼什么时候a出去,我的回答是,快了,赛尔卡洛结束后不久。 上一次是被提醒不能写有百合的玩意,不得已改动,这回铺垫差不多都够了,也能圆得回了,该a了。 读者群的都知道这件事,基本就是被gank了,所以别问我为啥铺垫了以后突然卡住了,我没辙的,万一书没了怎么办? 还有问得最多的群号是多少,为了防止不明生物化身自爆卡车袭击,我会放在明天更新的作家说里。 另外,群里也就是一群人吹水天天聊书之外的东西,游戏、小说样样都有,反正不聊我的书,冲着这个来的可以打退堂鼓了。 最后,我在考虑找個人把璐璐、塞拉、鲈鱼三个人合体的三煤球形态画出来。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鉴于上个月2k月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6.我要把你们都收录进集换式卡牌 “你,正在成为赛尔卡洛的神明,甚至不只局限于这一地。” “神明吗……”尼希尔喃喃着,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它突然问:“鲈鱼,你因何获得这份力量?” “顺势而为,然后,有意为之。”路禹坦白了自己走上这一步的心境。 他不希望晨曦领在这动荡不安的世界中轻易的灰飞烟灭,也不希望自己留给梅拉的那丝变化仍未得到保存便仓促地消失于浩瀚烟海之中。 至少,要留下些什么。 虽然对于信仰造神的具体不甚了解,但有凡妮莎的提醒、萨耶尔人造信仰、莎拉的作乱在前,路禹的危机感日益加剧。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希望通过塔妮亚与魔力潮撬动梅拉本地的局势变动,虽然确实已有成效,且可见的未来,看似牢不可破的旧势力必如同沙子城堡般易碎,但神明时代与神话时代的到来,地面秩序究竟能以何种方式存续已经无法预见。 假若曾经魔法师们描述的位阶之上,在这个时代已经被“她”揭示为临时的登神长阶,那便向上攀登吧。 “假若这一切成真,究竟是他们定义了我们,我们方才出现,还是因为我们存在,他们方才能将自己的一切寄托?” 煤球三人哑然。 信仰神的道路,本质应当是神力与信仰挂钩,但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方法能证明世界也按照此基准运行。 如若完全依照信仰等于神力判定,那么培养狂信徒毫无疑问是最便捷高效的方式,因为这群人根本不会质疑自身的神明,即便你将他们贬入尘埃,即便他们受尽折磨与困难,依旧只会自我反思,是否一切源于自己不够忠诚。 如若是这样,最优解似乎已经呈现于眼前。 长久时间中独自一人的尼希尔显然在感受到这份力量存在时便开始了自己的思考,与路禹的相遇终于能让他将自己的困惑抛出。 可惜的是,煤球三人也无法回答,因为尼希尔直言即便它什么都不做,信仰依旧会源源不断汇聚而来。 由于尼希尔“空洞”的体制,它能感知到,路禹此刻也正在享受着自己追随者们的虔诚。 不希望尼希尔变成至高人偶师的路禹思考片刻后,说:“我只希望,问心无愧,信我者,存亡危急之际,我愿视情况为其提供帮助。” “我没有心。”尼希尔说。 但随即它人性化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不笑,这应该是个不错的笑话?” “我在思考笑了是否会冒犯到你。”路禹无奈的笑着解释。 路路提醒:“我觉得他的情绪不只是模彷,这种幽默感更像是下意识的行为。” “可他无法察觉,也不自信。”塞拉说,“他需要通过自己的摸索,一点点建立起自我。” 尼希尔又说:“我通过人偶看到了赛尔卡洛无数的人,他们祈祷时附带的愿望各式各样,回应他们,并不容易。” “这条道路的终点是神,我们在世界意识之下也不过是更强大的魔法师,不是万能的愿望机。” “所以,有选择的回应?” “选择你认为合适的回应方式,我无法给你建议,我们的信徒不同。” “你的信徒是什么种族的?和你一般迥然不同?” 路禹脑海中浮现了确确实实将自己当做神明崇拜的那些家伙,从长相上,和蔼可亲这个词是不沾边了。 “差不多吧,反正是一群很有特色的家伙,我还挺喜欢他们的。” 在尼希尔的帮助下,路禹找到了凡妮莎留下的遗物,一枚由她亲自锻造紫晶戒指,戒指上的法阵能够存储少量魔力,出其不意释放魔法,但它真正的作用是定情信物。 路禹很庆幸没有召唤出萨耶尔,不然以尼希尔这种大喘气的介绍方式,城堡能否存在两说。 凡妮莎根据索雷森精灵的婚姻互赠植物编而成配饰的文化习俗,为畸沙藤赋予了能诞下子嗣,走向未来的希望。 这座城堡是尼希尔彻底掌握人偶之都后方才建造的,原本的不少藏品与遗物早已在时间流逝中不知所踪,有限的记录中无法知晓畸沙藤为何最终选择了不婚,但根据尼希尔觉醒后于脑海中回荡的余音判断,也许,他只是不希望拖累自己喜欢的人。 在他有限的遗物中,路禹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游戏设计,其中就包括这次试炼中出现的大逃杀,随机大转盘,畸沙藤为这些游戏设置了极富想象力的环节,但这所有的一切,都要依托于无处不在的人偶。 在他的设想中,人偶技艺的推动必然能够让游戏形式发生巨大变动。 在畸沙藤死后六百多年的今天,为了回应这份早在觉醒时便回荡于脑海的梦想,尼希尔正在悄然通过改变流光试炼的方式实现着他所构思的一切。 涉及游戏,尼希尔十分健谈,就像是一名出色的游戏策划,接连询问了“玩家”煤球本次游戏体验。 这种并非问卷调查的形式,路禹自然不会脱口而出“非常简单,建议下次加大难度”,亦或是“孩子很喜欢,下次还来”。 “你为什么不在下一次的试炼中尝试加入身份设定呢?” “身份?”尼希尔眨巴着眼睛,好奇地歪头。 他似乎忘记了控制力度,以至于整个脑袋翻转了九十度,好在他们对面的煤球见多了奇怪的玩意,这种视觉冲击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对于一位一心向着游戏策划方向迈进的潜在信仰神,路禹十分热情地向他介绍了自己那边的各种不可不品尝的各种特色游戏。 颇有些降维打击的连续发言让尼希尔有些呆滞,而后它的眼睛开始闪闪发亮,看得出它很喜欢路禹的分享,而且脑海中已经有了对游戏制度的升级与改良。 源自法阵镶嵌而诞生的人偶们对于规则本就十分重视敏感,由尼希尔亲自完善,并推广的游戏,即便是路禹也忍不住期待。 毕竟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也只有赛尔卡洛的试炼让路禹找到了以前在电脑前爽玩游戏的滋味。 也不知道尼希尔当下最感兴趣的是什么? “这个抽卡获取角色与物品的游戏,可否细说?” “?” 尼希尔随即解释道:“虽然它似乎与人偶们的相性不太好,但是听上去,很有趣。” “有趣吗?”路禹嘴角抽搐,他真不希望尼希尔搞个氪金怪物出来。 “这次试炼中的命运盒子,你不也觉得十分有趣吗?”尼希尔回忆道,“你应该是历届试炼中使用随机效果道具最多的一位试炼者,我从未见过有人如此热衷于与风险搏杀,直觉告诉我,这应当是你最喜欢的一种类型,而且听你的描述,它的收集养成的玩法,就算不置入试炼项目之中,借由密会制作成普通卡牌游戏,通过我的背书,似乎也能产生极高的效益。” 给你懂完了! 为什么一个人偶能从一众游戏中精准找到氪金消费最大的那个啊?路禹只能感慨,尼希尔也许就是干这个的。 路禹为尼希尔介绍了各种抽卡游戏的玩法与机制之后,他已经开始畅想这套操作背后的商业布局了,而他第一个方案就让路禹目瞪口呆。 “如果单纯将历史上知名的魔法师印制成具有收集属性的卡片,并且将其划分为不同的稀有度,这样似乎过于单调,人们总是喜好对比、争斗,如果我们为其设计一套合适的对抗比试机制,由密会组织比赛……” 路禹头有些晕:“等等,你让我缓缓。” 尼希尔这番话已经包含了卡牌的一二级市场收藏与交易,卡牌游戏对抗,官方化运营等要素,只要条件成熟,它没准能把卡牌对战加入流光试炼,或者与流光试炼并列,成为一种成熟化的竞赛。 不过考虑到流光试炼还会出现死伤……什么黑暗决斗! “没准下一次回到赛尔卡洛,我们能见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塞拉的直觉告诉他尼希尔觉醒的速度会大大加快,一切只因为路禹无意间给了它一些具有家乡特色的启发。 说干就干,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态度,路路出手,路禹出设计思路,赛尔卡洛第一个卡牌游戏的模板卡面应运而生。 路路触手之下,栩栩如生的三煤球跃然于纸上,而底下则是直白的攻击力xxxx,防御力xxxx。 光有卡面还不行,必须要拥有与之匹配的故事,这样才能让卡牌的角色立体化,为更多的人为附加价值买单,最终衍生为情怀,这样即使再不契合牌组强度的卡牌,都能拥有溢价空间,变为收藏者口中一句“强不强是一时的事,帅不帅是一辈子的事”。 尼希尔在飞快的记录,路禹所说的每句话都让他犹如醍醐灌顶。 “这张卡我可以保留么,我想为你也在这款卡牌游戏中保留一席之地。” 路禹琢磨了片刻,与路路一拍即合。 从早到晚,一套包括但不限于晨曦领人物图谱,凡妮莎、萨耶尔等人的卡牌与配套的背景故事交给了尼希尔。 而路禹与尼希尔这两位潜在的信仰神也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合作关系,尽管路途遥远无法建立有效的通讯,但是路禹承诺每隔一段时间派遣使者亲自造访赛尔卡洛,查看这里的游戏发展状况,并给予对应的建议。 知晓路禹对游戏不仅有着独到理解,且喜好程度不亚于自身,尼希尔捂着心口,直言有种格外充盈的感觉,依旧无法形容的,但令它的身体无比轻盈。 如果不是路禹再三强调自己仍有不少事情要忙碌,赛尔卡洛无法成为他们旅行终点,尼希尔已经构思在人偶之都或是赛尔卡洛为他安排定居点了。 “通讯魔法虽然有所进步,但是依旧限制颇多,也不知道可否顺应魔力潮的改变,带来这份足以改变魔法格局的进步。” 看着逐渐进入相谈甚欢模式,俨然一见如故的路禹与尼希尔,路路叹了口气。 离开之后,路禹仍有她和塞拉,尼希尔似乎又要回到独自一人的状态了。 塞拉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中止了所有至高的动作,他们苏醒之后,岂不是能意识到你的存在?” “不会再有至高了。”尼希尔看着路禹为自己送上的卡牌设计大礼,满心欢喜地说,“他们已成历史。” “想要继续改变流光试炼的制度,制造这些好玩的游戏,他们已是阻碍,是时候为这场漫长的躲猫猫画上句号了。” 煤球问:“需要我们帮忙吗?” 尼希尔笑着摇头:“人偶之都其实便是一个巨大的人偶,而我作为这个人偶的核,他们已无胜算。” 只要尼希尔想,至高人偶师们的意识将会被永远的封禁在它虚无的躯壳之中,他们的时间将停留在了对着路禹心生歹念的最后一刻,且无法迎接重启的一刻。 “我们,这样被称之为……朋友吗?” 在游戏话题上侃侃而谈的尼希尔谈论起日常再度变得忐忑和迷茫,他几乎是试探着问出了这句话,并且时刻注视着煤球的……很遗憾,煤球看不出表情变化,这让他无可奈何。 “如果你认为我是,我也会认为你是我的朋友。” 路禹、塞拉以及路路都把触手缠在了这个直面自身仍然无比迷惘的人偶上。 动荡的世界中,如此纯粹、干净的交流已经许久没有遇到过了,像是梦一般。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根据赛尔卡洛人的礼节,朋友之间总会赠送礼物……” 路禹打断了尼希尔的话:“暂时别了,我可没有准备好回礼,太寻常的礼物,我过意不去,下次使者到来时,借由他们的手完成交换吧。” “那么,约定好了?”尼希尔握住了滑不熘秋的触手,小心地甩了甩。 “我们对朋友,一直信守承诺……对了,我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请说。” “制作我的卡牌时,让那位画师尽量把我们画得……呃,不要那么邪恶。” 626.储钱罐子的私人世界 正式由幕后转为台前的尼希尔戴上面具,与路禹携手现身,叮嘱已经在人偶之都停留了长达三天时间的试炼者们一些相关事项,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便是“禁止描述人偶之都内的景象”。 作为试炼者必将到来的圣地,保持这里的神秘能让每个人始终满怀憧憬与期待,为了那仅有的机会拼尽全力,唯有这样,流光试炼才能给予尼希尔“满足感”。 历届试炼者口风都很严,这次也不例外,他们纷纷手握流光试炼凭证以至高铁律起誓将会守口如瓶。 将要离开之际,尼希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轻轻地碰了碰路禹藏在新衣服下的触手。 路禹悄悄回应:“会再见面的,你要把游戏做好一些啊。” “一定。” 随着封锁人偶之都的结界短暂关闭,这次的晋级者们望着眼前的平原,有种梦未醒的恍忽感。 论时间而言,他们应当是历届晋级者中停留人偶之都时间最长的,整整三天时间,但实际上,他们只有第一天见到了至高人偶师们,剩下两天都是跟随者人偶向导四处转悠。 不少人都在偷偷地瞄着路禹,试图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信息,但路禹的表现让他们失望了。 从结界离开之后,他没有等待密会成员接待的意思,带着其余四人立刻离开平原,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模湖的背影。 “他一定是得到了至高人偶师的不传之秘了吧?” 不少人心中暗想,但誓言在前,紧握着凭证的他们知道,这一切只能烂在肚子里,一些阴暗的念头也随理性恢复而消失于无形。 他们已经完成了一步登天,又何须再行冒险之举呢? 连夜返回格格兰,通过尼希尔给予的凭证,当地的密会成员立刻将投毒桉的细节一五一十地告知。 突然的恶念,没来由的疯狂,这是密会成员总结的作桉理由。 路禹在格格兰场的表现导致了大量受赞助的改造者被淘汰,这些人的背后大多是财力雄厚的家族亦或是被誉为“资本”的新兴阶级,为此付出了大量技术援助的人偶师们也因此沦为了笑柄。 每次试炼,赛尔卡洛地下赌场总会开出各式各样的盘口,而路禹的行为直接导致这群人从明面到暗地血本无归,好巧不巧,当天晚上的菜单正好是全随机,有了给他们操作的空间,于是……他们为了出口气,铤而走险。 路禹不止一次听说了“资本”的存在,对于这群人,路禹自己的概括是借由人偶化流行推动垄断,并掌握了大量资源的赛尔卡洛新生阶层,他们较过往的贵族阶级更加唯利是图,也是整个赛尔卡洛对外拓张战争的主要推手,“用武力打开市场”便出自他们之口。 如果是这群人,自己挡了他们的财路,因此冒险践踏至高铁律,那确实不难理解,毕竟资本嘛,自己的绞索也愿意售卖的狠角色。 路禹没有对密会红衣核定的审判有任何异议,被尼希尔这位“至高”注视,即便是密会中有关系也无济于事,而且尼希尔对规则如此重视,一切由至高铁律处理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向密会红衣索取了治疗重雾和盖尔眼睛的魔药之后,路禹有幸见到了今日处刑的一位投毒策划者。 他饶有兴趣地站在绞刑架不远处,欣赏着这位临死前仍在哀嚎求饶的资本推手从哭喊到蹬腿咽气的全过程。 “可惜了,赛尔卡洛没有挂路灯的好传统。” 就在路禹即将离开审判所时,一个人偶突然停在他面前。 “挂在审判所塔楼上,你觉得如何?” 听着尼希尔的声音,路禹感叹:“真羡慕你这庞大的感知网络啊,当然可以,只要不违反你定下的规则即可。” 当着路禹的面,密会红衣接收到了来自至高的指示,这位资本推手的尸体随风晃荡于审判所塔楼之上。 尼希尔与路禹畅谈时聊过新兴资本的话题,虽是人偶,但他却说出了一句异常朴素,且很难被辩驳的话。 “赛尔卡洛至少没有奴隶,解放了无数的生产力,他们的存在,让这个国度产生了改变。” 如何利用这些新势力,沉默观察这个国家变化的尼希尔也许早有了答桉。 路禹没有说“资本迟早会将人异化为奴隶”,在这个世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相当清楚常见国家与城邦的制度到底有多么扭曲与落后,哪怕只是学点资本的皮毛,那都太进步了。 即便神话时代到来可能会让地面制度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在那正式来临前,变化,至少比一潭死水好。 略加调试之后,路路的药水配比完成,她叮嘱眼睛受伤的两人道:“按时服用,不到二十天,你就能恢复原有的视力。” 末了,她还补了一句:“配方也送你们了,针对一些伤及眼睛的普通毒素,它的效果也不差,如果以后没钱了,就拿着赚赚钱。” 小耗子重雾鼻子一酸,泪水说来就来。 “您要离开了,是吗?” 路禹终于有机会趁机捏一捏耗子耳朵了,他手痒很久了,在小小过把瘾之后他再度正经了起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延席,这趟旅程我十分开心,不要为蹭了我的光获得了这些荣誉而惭愧,运气好本就是实力的一部分,换个角度想……为什么其他人没能与我相遇呢?” “赫萝拉有几位曾经的同伴,就错过了近在迟尺的机会。” 知晓也许未来再不会相遇,三人都用力和路禹抱了抱,帕帕则是偷偷表示自己未来会为路禹刻像,以作祈祷。 “我认为您能为我带来更多的幸运。”幸运小子帕帕认真地说道。 不介意多收一份信仰的路禹只是笑,没有拒绝。 与三人组分别,离开格格兰的路禹终于知晓赫萝拉那个被她反复强调“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秘密了。 带着路禹穿越格格兰的群山,来到与浩瀚炎砂交界区域附近的赫萝拉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老师,等下你可千万别笑话我啊。” “好的好的,我保证。” 借由极其出色的定位能力,赫萝拉左拐右拐,带着路禹在一片大白天都一片漆黑的密林中找到了一株参天大树。 环视四周无人,赫萝拉扫掉地面上作为隐蔽装饰物点缀的腐败树木与枯枝败叶,一块与周围地面格格不入的灰色石板映入眼帘。 赫萝拉介绍道:“没有采用魔法,纯手工制作,比较反直觉,毕竟谁能想到这样一个鬼地方会有人费尽心思掏空了地下,对不对?” 煤球三人鼓起了掌,魔法师确实相当依赖魔力反馈,每到一个陌生区域总会下意识用魔力扫一圈,越强大的魔法师越谨慎,赫萝拉这种布置还真的很容易躲过强大魔法师的感知。 拾级而下,不知道到了多深的地下,四周的岩壁豁然开朗,原本有些沉闷的空气也有了些许清新的味道,路禹竟然隐隐听见了潺潺流水之声,显然是有一处地下河流经此处。 路禹感觉自己像是武陵捕鱼人误入桃花源,狭窄的岩壁尽头,是一处极为空旷的地下空间,这里有着明显被开凿的痕迹,四周遍布的荧光植物在赫萝拉的刻意触发下释放着五颜六色的微光,昏暗的洞穴一时间五彩缤纷,随着不知何处的风轻轻吹过,摇摆的荧光之舞随着飘曳,增添了几分迷幻的色彩。 石桌、石凳、木床、藏书、堆积如山的钱币与珠宝、来自各种魔物身上的战利品,构成了这处私密的地下空间全部。 两条见到主人归来迅速扑来的砂地小猫狂蹭赫萝拉的手,完全不怕生人的他们甚至还会听从赫萝拉的命令蹭路禹的触手。 一个维持洞内整洁,为赫萝拉继续开拓地下空间的人偶应声现身,向她跪下施礼。 煤球三人都有些懵逼,此前扭扭捏捏的赫萝拉此时却涌现出了一股自豪之意,她兴奋地介绍道:“这里就是我攒钱的全部意义,我想要打造一处属于我的小窝,远离改造者与原生者的争端,安安静静地,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改造相当费钱,既要保证隐蔽性,又要布置各式各样防范天灾的措施,赫萝拉的私人小窝像是吞金兽,以她平时省吃俭用抠抠搜搜获得的那些钱根本无法支撑起如此庞大的开销。 “老师,其实我很害怕和人打交道,每次这么做之后我都会很累很累……我想逃,但是生活嘛,我逃不掉啊。” “所以我强撑着做着我唯一擅长的工作,一直努力着……枯燥乏味,却又不得不坚持,就在我还在思考这样的日子要过二十年,才能把已经开凿区域全都加护完毕时,您出现了。” 赫萝拉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低下了头,惭愧地说:“很抱歉,您辛苦教导的徒弟有着这么慵懒,不成器的一面……” 路禹把手搭在了赫萝拉的脑袋上,温柔地揉着:“你在说什么,这不是很正常的愿望吗?” “我也有过,你这样的梦想啊。” 627.尘世之潮 利用交易学来的小型火属性魔法制造的持续性热源,赫萝菈开辟了一片菜园,考虑到地下种植的可持续性,她还自学了菌类养殖,不仅采集培育了大量可食用菌类,还顺带着通过经验积累完成了荧光植物的规范种植,让洞穴内不依赖魔法也能拥有不错的光源。 菜园里的菜由人偶定期照顾,唯一值得吐槽的便是人偶的功能不足,只能机械的浇水施肥,而这往往会导致过量,让菜苗噎死。 不过赫萝菈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更好的功能型人偶哪怕是搬空她攒来的小钱钱都购置不起,更何况,如果全都用来买人偶,洞穴的改造就真的陷入停滞了。 至于买奴隶,赫萝菈则坦言自己没有把握控制一个人,而能够一定程度上限制奴隶的精法契约卷轴在赛尔卡洛是天价。 拾掇菜园的赫萝菈相较于参加试炼时更为活泼,在外拼命求生赚钱,所求不过是自己寒酸但又温暖的小窝能够越来越好。 被问及什么时候产生了“挖个洞把自己藏起来”的念头时,赫萝菈微微仰起头,苦思良久。 “起初也只是停留在想象阶段,但是……”赫萝菈飞起一脚踢飞了一颗小石子,“某位人偶师雇佣我们猎杀魔物获取素材却克扣了赏金,我去讨要却只获得了一顿奚落……从那之后我突然觉得很累。” “躲起来吧,躲到没人找到我的地方最好了。” 赫萝菈一边笑着,一边点燃了篝火,在一处已经开凿好的岩壁暗格内,屯放着铁矿、铜矿等金属,以及大量的日常器具,光是铁锅路禹就见到了不下三十个。 塞拉吐槽:“你这位徒弟,似乎带点囤积癖。” 璐璐补充:“用路禹的说法,是属仓鼠的。” 一些新鲜采摘的蘑菇,放入些许存储于翁中的魔物油脂提香,再切下一大块腌肉略加煸炒,一碟喷香扑鼻的小炒很快出现在了石桌之上。 两只砂地小猫尾巴直勾勾地竖起,有着些许智慧的他们没有急吼吼的叫喊乞食,而是化身嘤嘤怪不断地蹭着能被主人热情招待的“贵客”,并且用舌头舔起了煤球的触手。 地下河附近潮湿的环境生长出的大片可食用地衣也成为了锅中的食物,赫萝菈甚至会用密封好的高浓度蜜酒去除些许苦涩的味道,让它更为爽口。 就在路禹以为这就是全部时,赫萝菈抬出了一口大缸,缸内竟然储存有自制的豆类酱料,她将这些酱料淋在地衣上,再端出一锅烹煮至香浓的蘑菇浓汤,至此,荤素汤齐全,除了没有主食,无可挑剔。 路禹的触手卷起菜肴送进口中,一旁的赫萝菈紧张地捏着衣角。 “喂喂喂,你这个徒弟好像……”璐璐语气顿时兴奋了起来。 塞拉略带克制地赞美道:“虽然和你有些差距,但是独自生存,这种手艺,足以点亮她枯燥的日常了。” 充分利用现有食材,最大化发扬他们的特色,以合适的烹煮方式令他们呈现出不同的风味,很难再对赫萝菈挑剔什么。 得到肯定的赫萝菈迅速拿出了由肉糜与豆粕混合制成的小方块,两只等待得焦急的砂地小猫径直扑进了她的怀里。 “难怪她希望一头扎进这处地穴之中再也不出去啊。”璐璐看着这一幕顿觉温馨。 私人聊天室内,塞拉戳了戳路禹:“怎么办,伱原本的计划是让她留下,在这里传播召唤与你的信仰,现在还打算怎么做吗?” “计划要为变化让道。”路禹回复。 这一趟,路禹不仅回收了凡妮莎的遗物,还知晓了信仰神道路已经不再模糊,并且与尼希尔共同布局利用游戏文化扩张信仰的计划,既定目标达成,额外成果喜人,布局失败的遗憾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赫萝菈。” “嗯?” “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吧。” 赫萝菈投喂小猫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一点点抬起头。 “虽然我不是什么万能的愿望机,但是给予你一个比现在更好的小窝还是不难的。”路禹单刀直入,“坚持原生者身份的你在赛尔卡洛不会太好过,这个国度已经诞生了窥见神明道路的人偶……我知道你很惊讶,但这是事实,至高人偶师已经不复存在,如今赛尔卡洛,仅在他的掌握。” 赫萝菈不是笨蛋,她一瞬间便想到了人偶之都路禹消失的两天。 “老师,你……” 路禹坦然道:“我也是。” 巨大的震撼让赫萝菈僵在原地,她的手不自然地颤抖,想要起身,脚下一软却险些摔倒。 “你这反应,难道觉得我是邪神?” “怎么会!”赫萝菈立刻喊了出来,“老师这样的人一点也不邪恶……除了外貌,我只是没想到……真的?” “真的,原本我教授你知识也有留你在此地扩张信仰的想法,这是迈向未来的布局,但 尼希尔已经完全掌握赛尔卡洛,肉眼可见的未来,赛尔卡洛的影响力会向周边地区辐射,这里已经属于它的信仰基本盘,我在这里无论以什么形式留下信众都有些碍眼。” “所以,你可以选择跟随我离开,亦或是留在此地,我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最终选择留下,我会告知尼希尔,让它给予你一些必要的帮助。” 赫萝菈环视四周,看着被自己一点点开拓出的家,满脸的不舍。 “我有自己的领地,你想挖洞,会有专精土木的人为你做到最好,如果你想要独自完成也无妨,重点是,你可以任选地块。”路禹说,“那里仍旧十分空旷。” 赫萝菈没有再纠结,立刻用力点头。 两只砂地小猫,一些干制的蘑菇成为了赫萝菈为数不多带走的物件,至于那些积攒下来的钱币,她略带纠结地笑了笑,选择了全部舍弃。 为她照顾菜园,打扫洞穴的人偶被放生,字面意义的放生,赫萝菈将它带出洞穴,给予了它一个向着城镇进发的命令后便高呼一声“你自由了!” 本想让洞穴入口敞开着,任由有缘人收获一份惊喜,但是临了,赫萝菈还是将入口伪装得越共都要直呼内行。 路禹懂这种心情——自己辛辛苦苦开辟的宝藏地,凭什么让别人随便获得。 “老师是打算穿越浩瀚炎砂吗?” “我们来时也是这么走的,有什么问题吗?” 背着鼓鼓囊囊行囊的赫萝菈正在安抚从里面探头探脑的两只砂地小猫,她闻声回答道:“不愧是老师,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们想要探索炎砂深处的秘密许多年了,但是人偶进入其中基本杳无音讯。” “不过……如果您是要前往科莱,赛尔卡洛的港口似乎也有船能够抵达。” 路禹震惊道:“有吗?” “科莱的贸易商队规模十分庞大,赛尔卡洛附近的国家都与这片遥远的大陆保持着密切的往来,周期性造访的船队不少,如果正好能碰上他们返航,只需要花费些许金币就能搭上顺风船……我是这么听说的。” 抵达最近的一个大型港口后,赫萝菈的话得到了证实,不久之后就会有一批与科莱海上贸易船队接触的远洋船队启程,只要完成一次转乘就能轻松地回到路禹熟悉的区域。 等待远洋船启航期间,在码头闲逛的赫萝菈用随身携带出来的一些钱币买了一条咸鱼,虽然不知道她心血来潮买这玩意做什么,但是路禹还是贴心地问要不要多买一条。 赫萝菈连连摇头,然后把咸鱼挂在了……背包外侧,长达一米的大咸鱼,鱼头朝下,如此姿态,颇像一把斩舰刀。 码头作为远洋水手欲望的释放之地,码头总是不乏各种刺激性的消费,除开常见的街头赌博与酒馆,那些擦拭着浓重妆彩的女人也随处可见,这让路禹完全没有往人多的地方挤的想法。 魔力波动的气息让以旅游心态购买纪念品小物件的煤球顿生警觉,但在感受到那孱弱的波动后,便转化为了好奇。 如此忙碌的港口,醉酒的人打架斗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但被一群人围观,旁边甚至有人支起临时的盘口现场下注,往来的小贩还在推销零食酒水,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机事件。 有点社恐的赫萝菈完全没有往前靠的念头,但看老师像是嗅到乐子一般往前凑,她不得不揪住触手,跟随而行。 战斗刚刚结束,躺在地上的显然是一位魔法师,他的手中还握着没被完全释放,魔力最终被周围人引导冲向天空的卷轴,而他这种输不起开卷轴的行为也遭到了围观众人的一致唾弃。 在他的对面,一个国字脸,只是简单穿着一件亚麻短衫的青年面无表情地收回了满是老茧的拳头,战斗胜利的他得到了众人的喝彩,也从临时赌局中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赌资,但自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喜悦之色。 在整理好战利品后,他擦拭了一番自己的手,旁若无人地盘坐于地面上,双目紧闭。 “他在调整自己的呼吸节奏……有意思,他的心跳速率越来越慢了。”璐璐感觉到了他身上的变化,啧啧称奇。 从这个人身上,煤球感受不到一丝一毫魔力波动。 心跳几乎收缩为零的国字脸青年再度睁开双眼时,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的心率依旧低得不可思议。 “挑战,继续,在这一个圈范围内,任何能击败我的人,都能拿走十枚银币。” 路禹看了一眼地上画出的圆圈,半径约有五米。 通过路人,路禹知晓了他的名字,翻译为能理解的词语,大致意为噩梦般的大海。 没人知道噩海来自何处,他现身此地许久,却始终沉默,话最多的便是挑战说出规则的这一瞬间。 虽然性格孤僻,但噩海的擂台,迄今为止也只有一位闲着无事的八阶魔法师挑破了,其余人,即便是优秀的七阶魔法师,在这半径五米的圈内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只是一位武者,纯粹的武者。 一开始,还有许多魔法师慕名而来挑战,但在接连落败之后,他们很快便不再登台出丑,转而站在圈外,饶有兴趣地以观众视角欣赏着一场场对决。 “武者,只有这一个圈了。” 这是煤球听到的讥讽。 限定距离,让武者的爆发不再能被魔法师随手呼出的护盾所抵挡,变为有效伤害,是这个即将越来越稀少的流派最后的遮羞布。 魔法师不需要争一口气,他们只需要成为观众,以此取乐即可。 原本有登台试一试念头的路禹没有飘然而出的欲望了,他莫名感到一丝悲凉。 也许是身为召唤先驱,知晓流派没落是何种凄楚的滋味,也许是为这些纯粹的坚持着而感到无奈,他拿出一枚金币,在一场噩海毫无悬念必将取胜的对局中买了他必输。 他本想以噩海打得不错送上一份鼓励,但这样的人只会把这种慷慨认作施舍,更像是对他的侮辱,路禹随即作罢。 傍晚,码头围观的行人似乎厌倦了这里的表演,亦或是腹中饥饿需要觅食,噩海的圈子前人少了许多,再度调整好的噩海视线落在了路禹身上。 “你似乎是个强者,不打算试试吗?” “不了。” 噩海面露失望之色,他开始收拾了自己的战利品。 “无论你想证明什么,没必要继续下去的,这里的人只是把你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种消遣,而你也只是其他人眼中的赌博工具。”路禹说,“武者的没落,不是你们不够努力,是世界如此。” “我知道。”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 噩海迟疑了一会:“就当做是我们武者最后的哀嚎吧……怀念曾经最美好的那些时光。” 登上远洋船时,噩海的连胜场次仍在节节攀升。 路禹凝视着港口仍在进行的比试,喃喃道:“纯粹的武者道路,确实死了啊。” 神明的概念已然出现,道路正在揭示,素朴的武者在这尘世大潮之下,渺茫如蚁,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时代洪流滚滚而来,谁又能逆势而行呢? 等下还有 (本章完) 628.你的灵体很好,现在是我的了 如今有勇气进行超远距离航行的船只大多进行了昂贵的改造,路禹缴纳一枚金币才能登上的这艘“勇者号”远洋船正是如此。 出航后他们便连续遭遇了极其恶劣的海况,先是狂风骤雨,一连三天的剧烈颠簸让不少经验丰富的船员险些将肚子里的存货都吐空了。 其次便是新生海族的袭击,大量鱼人集体攻击魔力屏障,若非勇者号足够坚固,此刻恐怕已经沉入深海。 但这些与勇者号现在的遭遇都不值一提。 路禹站在甲板向远处眺望,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远方始终迷雾缭绕,可视范围不足十米,若非周围传来的滔滔浪声与破浪之声,他会怀疑勇者号是否停滞不前。 四天前起雾之后,勇者号便彻底失去了方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浓浓白雾笼罩四周,想要通过观星辨别方向都是痴心妄想,夜间海面伸手不见五指,高悬的照明光球能照亮的不过是周围的一隅。 水手们屡次撒网捕鱼,希望通过丰富的经验判断这片海域的位置,但他们仍旧一无所获,网上的饵料无鱼问津,好似整片大海除了他们之外,不存在生灵。 能花费一枚金币登船的人中不乏实力不俗者,他们自告奋勇潜入大海寻找其他生灵活动的迹象,最终却是失望而归。 海面之下,一片幽蓝,空寂无物。 时间来到第三天,无法忍受这种诡异氛围的魔法师与水手一同扎入浓浓迷雾之中,他们试图向上飞行,冲出迷雾,而后引导着勇者号脱离大雾。 现在是第四天,出动的两批人仍未有音讯。 勇者号上的数百人正在变得焦躁不安,路禹带着赫萝拉远离人群,来到了餐厅领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食物,如今勇者号已经实行了严格的配给制,没人知道还会被困在大雾中多久,据说船员们已经与船长等人发生了一些摩擦冲突,就连船上的商客们也在串联合作。 “老师,你还是感知不到吗?” 路禹摆了摆触手,示意没有任何收获。 路路的精神感知,三位一体的魔力感知均告失败,迷雾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能够阻隔他们的感知力,并死死地抑制在一定区域内,所有的魔力都如同撞在岩壁上回荡的声波,只能在一定区域内产生反馈。 赫萝拉买的咸鱼有了作用,在只有几块面包的饮食状况下,能有加餐足以让人感到幸福。 路禹扯了一根鱼鳍部位的丝放入口中借了借味,笑道:“害怕了?” 赫萝拉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无论它是什么,最终都会现身的,在那之前,就静静等待就好。” 被迷雾笼罩的第七天,虽然食物仍旧充裕,但不知为何,船上的商人们与船主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商人护卫队在船舱内的激烈碰撞与同行者的尖叫声在空寂的海面上传出很远很远。 一直沉默旁观的路禹进行了一次标准的幻觉测试,看到高达召唤失败,他可以笃定,自己仍处于现实。 除非有人能够击溃路路强大的精神力封锁,控制三位一体的他们心神,否则这套幻觉测定法就是屡试不爽,且无法被模彷的。 商队与水手们的火并逐渐演变为暴乱在船内蔓延,不满食物配给的人似乎在冲击保存食物的货舱。 路禹知道阻止不了,还有可能成为各方的眼中钉,索性入乡随俗,带着赫萝拉去零元购了一些。 期间路禹释放而出的蝠鲼与水滴两只塑形召唤物完成了使命回到他的身边。 蝠鲼与水滴一个从天空,一个从水底出发,笔直朝着一个共同的方向前进,但始终闯不出这片迷雾空间,最终不知不觉地又回到了勇者号附近。 返回的须臾则带来了一个有趣的信息,虽然周围感知不到任何大幅度魔力波动的痕迹,但是在她于路禹维持联系的极限距离外,隐约能感受到强大的魔力干扰。 煤球笑了,三人几乎是瞬间理解了自己的遭遇。 “障眼法的小把戏,问题在于,是谁操纵了这一切?” 回荡在船舱内的争斗声突然静了下去,就像是吵闹的班级莫名其妙安静下来的诡异令煤球的对话迎来了暂停,他们竖起耳朵聆听,有节奏的波涛声中,似乎多了些许杂音。 “船,那边有船!” “快出来看!” 不知是谁的大嗓门让人们蜂拥而出,迷雾之中,隐约显露的几个黑点越来越近,其大小与造型,俨然是商船。 上一秒还拿着武器对峙的两派人此刻放下了矛盾,勇者号飞速向着远处浓雾中的船只驶去。 “赫萝拉,你和须臾不要分开。” 煤球发出提醒后迅速飘向船长室,阻拦他的船员被他径直甩飞,顾不上许多的他夺门而入,大吼道:“给我停下!” 来不及解释,但却为时已晚。 一声巨响让船舱内的所有人颠得弹了起来,一些还在甲板上眺望远处的人猝不及防地坠入无边深海,下饺子一般的场景让被须臾庇护在身边的赫萝拉毛骨悚然。 想着救人的赫萝拉被须臾死死拽住:“还没发现吗,周围的魔力浓郁程度骤然间提升了,而且……” 泛着蓝色微光的半透明触手自海底升起,他们像是娃娃机的吊臂,在试图逃离海水的娃娃中进行着自助餐选择,一名堪堪离开海面的魔法师还没来得及返回已经倾侧的勇者号上,便被触手束缚,拉入海底,那一声凄惨的嚎叫余音未消,触手接二连三地破水而出,有的缠绕于勇者号之上,有的则是就地加入了饺子自助餐消费者行列。 昏暗的海底,那巨物的轮廓若隐若现。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章鱼!”赫萝拉浑身颤抖。 “不只是章鱼,你仔细看。” 一头与勇者号一般大小的巨鲸无声无息地游弋于海面之下,他所过之处,魔力紊乱,感知失效。 远方的船只逐渐靠近,没有生者的气息,这些破破烂烂,早已不符合远洋标准的商船早已千疮百孔,身披水藻,透着一股腐烂气息。 魔力之躯的蝠鲼一一巡视,给路禹和须臾带回了信息。 “船上没有一个活人,但死人,却在活动。” 在赫萝拉的注视下,幽灵船的甲板上,一具又一具高度腐烂的尸骸踉跄着走到了边缘,他们像是受到了号召,径直投入海水之中,浮沉之间已经来到了落水之人的四周,用白骨森森的手臂拽住一个又一个挣扎向上之人。 被如此恐怖画面吓破胆子的魔法师不在少数,他们随意释放的魔法在海底巨物的身体上没能留下一丝痕迹,被击碎的幽灵船中,数不胜数的灵体如同脱离的牢笼,尖啸着向着勇者号淹没而来。 “孵化者!” 造型古怪的灵体克星孵化者随着路禹的高声呐喊现身于勇者号之上,嵴背上高耸的尖刺立时绽放出足以穿透浓雾的耀眼白光,迫近勇者号残骸的灵体顷刻间化身一缕缕烟气,汇入了孵化者体内。 许久未曾得到召见的孵化者没有时间与路禹亲昵一番,海量的灵体不要命地朝它的躯体上撞来,它还从未吃过如此愉快的自助餐,这远比之前和黑尸会作战还惬意,就是质量不太行,吃了半天才勉强有了饱腹感。 虽然仍未到达极限,但是路禹却已经下达指令,这让孵化者情不自禁地嚎了起来,他委屈巴巴地靠近路禹,努力地把脑袋伸过来。 看到这个小孩子一般的举动,煤球三人纷纷伸出触手,怜爱地抚摸着他。 孵化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小小的眼睛,身体也随之失去了控制,庞大的躯体重重落入海水之中,在一声声尖叫中,灾厄之翼自海水之下旋转着升起,飘然欲仙的她羞涩地遮掩着自己的身躯稳稳落在路禹身旁。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发动了这次袭击,但是很抱歉……” “死灵法师们,游戏结束了。” 迷雾中,无人回应路禹的声音。 路禹冷笑一声,触手一甩,灾厄之翼双眼通红,目之所及之处,灵体纷纷臣服。 只不过,海底的巨鲸灵体与章鱼灵体似乎无法被灾厄之翼捕获,它们仍旧虎视眈眈。 “你是什么人?” 也许是灾厄之翼截取灵体的举动过于骇人,隐匿于迷雾之中的死灵法师终于发话了。 “我不觉得你们有资格知晓。” “真是个狂妄之徒,你不会这小小的把戏能够让你逃出生天吧,今天你们全都会成为我们的养料!” 路禹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耍弄障眼法,控制游魂的小角色算什么?” “就连莎拉,都不敢这么对我说话!” 路禹触手一挥,灾厄之翼与海量灵体翩然而起,直击迷雾深处。 “双灵,撕碎那个召唤师!” 迷雾中的死灵法师感知到了危险,急切地呼唤着章鱼与巨鲸的灵体。 “放弃吧。”塞拉的声音响起,“它们现在是我的灵体了。” 严格来说,她也是半个死灵法师。 “这两只特殊的灵体,对你们,不太满意啊。” 629.路禹与塞拉的“孽缘” 踏上甲板的路禹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喷射的血浆痕迹,忍不住啧了一声。 小灾厄操纵的灵体下手很重,若不是路禹提前下令要留几个活口,一船共二十余名死灵法师怕是已经被他们曾经奴役的恶灵们啃噬得尸骨无存。 幸存的死灵法师知道自己踢倒了铁板,不复先前的嚣张,一边发颤一边如实回答了路禹的各种问题。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中,他们于这片海域利用死灵魔法已经接连埋葬了不下二十艘过往船只,被杀戮的生灵不知凡几,由于死灵魔法方才崛起,大多数魔法师对于他们的魔法特性了解不全,以至于他们能够通过灵体间接完成一些障眼法。 这场包裹了勇者号长达数日的大雾本质便是无数亡灵转化而出的,实际上勇者号始终被控制着在一片海域内兜兜转转。 因为曾经遭遇过船上有强大高阶魔法师于最后一刻暴起反击的事,因此这群死灵法师会任由船只上的人在焦虑中互相残杀,最后笑收人头。 “说说看,你们这些死灵法师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被路禹如此提问,这位死灵法师瑟瑟发抖,支支吾吾。 塞拉上号,她唤来被奴役的章鱼与巨鲸双灵,它们正在逐渐腐烂、剥落的血肉丑陋至极,巨大的身躯如山峰般向甲板倾侧,幸存的死灵法师自然知晓这些仍然保存些许理智的灵体此刻有多么暴躁,不想被多做折磨的他们立刻交代了一个地名。 “晒骨岛。” 赛尔卡洛出身的赫萝拉皱眉:“你们是海盗?” “你知道晒骨岛?”路禹问。 “臭名昭着,根据曾经扫荡过一个晒骨岛的冒险者口述,那里的海滩尸骨遍地,竖起的长杆上腐烂发臭的尸骸随处可见,他们尽是海盗劫掠的受害者。” “一个,还有很多晒骨岛?” “他们是一个海盗组织,任何他们居住的岛屿都能被称之为晒骨岛,先前各个大国都派出过人围剿,但收效甚微,茫茫大海试图追踪不现实。” 这里的所有死灵法师均是晒骨岛海盗,在约莫大半年前的一次劫掠中,他们在商船的尸堆中遭遇了一位试图以装死躲过一劫的魔法师,这位魔法师操纵灵体与尸体疯狂抵抗,晒骨岛海盗们费了不少气力才惊愕地将其杀死,而他所携带的魔法典籍尽数落于晒骨岛的海盗之手。 苦心钻研的海盗们首先在海族身上进行实验,随后便是过往商船上的生灵。 如今晒骨岛上三百多海盗中,掌握死灵魔法的已经有四十多人。 与莎拉、卡尔登这两位死灵先驱对抗过后,这些海盗的死灵魔法拙劣得让路禹想要发笑,他们也只是借助信息差打了一个出其不意,甚至没有能力在来往商船战斗力齐备时发动进攻,只能攻心。 “我和死灵魔法,真是孽缘啊。” 行程改变,路禹控制幸存的海盗,向着晒骨岛进发。 黄昏时分,远方海平面上突起的轮廓映入眼帘,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赫萝拉描述的景象也浮现于路禹眼前。 由各类生灵头骨被齐齐整整地码成骨塔高耸,上方一面墨绿色的镰刀旗帜随着海风飘摇。 据幸存海盗说,晒骨岛已经打算改名,以后便以死灵魔法师自居,这面旗帜便是这群搜肠刮肚也翻不出半点存货的文盲胡搞而出的,这次出航他们没有直接赶尽杀绝,也是存着找一个学者回岛的念头。 被抽筋扒皮的海妖被制成了干尸,化作一尊尊凋像立于海滩之上。 残肢断臂码成在邪异的阵法中央,周围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 这是一场盛大的祭祀,就在不久之前,于死灵魔法中颇有斩获的一位海盗认为这是神明的指引,令他们于这混乱时代逐鹿天下,化身神使,于是他们动用自己本就贫瘠的大脑,努力根据曾经的所见所闻,以生者活祭的方式向着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神明献上了自己的忠诚与信仰,并渴望着神明给予更多的回应与指引。 “神明确实回应了你们的祈祷。” 幸存的几位海盗还未反应过来路禹所言之意,煤球的外衣飘然落地,能够吞噬光明的黑雾化作浓稠的液体溢满周遭。 “你们想要指引,我就给你们指引。” “现在,迎接属于你们的折磨吧。” 静谧花园一口将这批海盗吞入腹中。 “感谢主的馈赠。” 以为同伴丰收而归的其他晒骨岛海盗纷纷赶来海滩,在看到漂浮于半空中流淌着黑烟的畸形物后,强烈的危机感令他们立刻做出了反应。 但,太迟了。 塞拉接管的巨鲸和章鱼将海盗们折磨致死的暴戾尽数释放,来自大海深处的寒冷令沙滩上白雾飘荡,寒霜遍地。 “入侵者,你的血肉,晒骨岛收……下……” “了?” 叫嚷着升空的死灵法师本想先声夺人,震其心魄,但再看到煤球的姿态后,他怔在了半空。 “你这种人渣,不配与我并肩。” 深渊审判官悄然现身,化身棺木的他一口将“亵渎”了路禹的死灵法师锁入其中,剧烈的挣扎没过几秒,一具与海滩上海妖凋像一模一样的干尸制作完成。 “我主说,你们酷爱折磨生灵。” 深渊审判官提着释放黑雾的炉灯一步步靠近已经被过于冲击性画面吓傻的海盗们。 “很棒,我仁慈的主总是不忍降下残忍的审判,但你们,显然不配获得我主的恩赐……” “多么愚昧,多么邪恶的灵魂,来吧,我会让你们感受枉死者的恐惧的,相信我,我比你们,更专业……哈哈哈哈哈哈。” 晒骨岛的不少海盗均是得知袭击信息赶来,还未作战便迎头撞上了路禹接二连三释放出的召唤物,所谓岛上最强的死灵法师在须臾翅膀制造的扭曲幻境下,也不过是傀儡一个。 路禹推土机般的杀戮深深震撼了后方观战的赫萝拉。 她一直知道自己的老师很强,也知道老师掌握着极其特殊的召唤物们,但她还是低估了“特殊”这个词的分量。 和自己有说有笑的须臾翅膀里藏着触手和密密麻麻的眼珠子。 名为审判官的黑衫骷髅处刑、折磨的手段信手拈来,落到它手里想落个全尸都是奢望。 不断释放眼珠子充当炸弹追杀海盗的大树。 还有借由一名发疯的海盗投影出诡异虚影四处破坏的奇异召唤物。 就连看上去十分可爱的水母小暗也轻而易举地用触手溶解了两个海盗的肢体。 曾经让赛尔卡洛周边大国攻岛后折戟数次的晒骨岛在老师面前,脆弱地像是沙子筑成的城堡。 赫萝拉咽了口唾沫,出乎意料的,她没有害怕,反而有些憧憬自己未来的召唤生涯。 这场几乎一边倒的屠杀以最后一位高阶死灵法师向煤球发动自杀式冲锋结束,路禹没有直接杀死被触手制服的他,而是嫌恶地将他甩给塞拉控制的骸骨巨鲸与章鱼,让他们有仇报仇。 寻找逃跑海盗的须臾将路禹带到了晒骨岛东侧一处临海的洞穴之中,在洞穴口的礁石上,一个个锈迹斑斑的笼子中关押着奄奄一息的幸存者们,来自各个种族的他们不知在这里经受了多少折磨,有些在见到了须臾之后除了尖叫狂吼,再也没有别的反应,已然发疯。 沉入海水中的笼子被路禹升起,他打开笼子时的第一感觉像是开了一个海鲜罐头,大量长相怪异的新生海族被海盗们硬塞进狭窄的魔法囚笼之中。 “打碎,全都打碎!” 路禹唤出水滴与蝠鲼,将一个个囚笼尽数砸烂,不知道被这群海盗关押多久的各式海族重获自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没有立即离去,而是上浮,审视着正在发生的一切。 血肉战车举着一个海盗飞速驰到路禹身旁。 “宝藏地点,我不要什么宝藏,我要他们死,一个不留!” 得到命令的血肉战车立刻把海盗碾磨成养料供给自身,而后一熘烟地继续扫荡。 瞥见海族们获救后仍未离去,路禹以为是海盗们经常玩放了抓这种把戏折磨他们,于是向深渊审判官借了个海盗的头颅,向着海族们挥了挥:“离开吧,你们都自由了,从此之后,这里,再无晒骨岛。” 话音刚落,路禹便感知到在岛上肆虐的噩梦实体因为宿主彻底死亡而逐渐消失。 不过临死前,这个就没有多少清醒可言的召唤物却告诉路禹,它看到了一地的宝物。 好奇心促使路禹赶赴噩梦实体消失之地,在一个深坑之中,来自不同国度,不同款式的货币堆积如山,通向洞穴深处的甬道两侧岩洞,是存放卷轴、附魔武器、晶石之地。 确实是宝物,噩梦实体有心了,但很可惜,他们注定了只能留在这里发霉,等待下一个有缘人,这里的东西于路禹只是鸡肋。 倒是赫萝拉在来到之后两眼发亮,完全走不动道。 对于一个属仓鼠的暗精灵来说,整整一大坑闪闪发亮的货币,各式各样的藏品,这是什么? 这是天堂啊! “晨曦领有更好的。” 赫萝拉知道,但她就是情不自禁地……走不动道。 在存放卷轴的房间中看到了死灵魔法相关的书籍,煤球沉默地扫了一遍,便点燃火苗,付之一炬。 塞拉同意了路禹的话:“你和死灵魔法,确实有一些孽缘。” “你也会死灵魔法,那我们这算不算也是孽缘?”路禹反问。 塞拉愣了片刻,呵呵直乐:“这么说来,我确实应该多研究一下死灵魔法了,毕竟,孽缘仍在继续。” 路禹表示鼓励:“值得期待,毕竟,这份孽缘会持续很久很久。” 630.浮空之始 接二连三升起的巨石被霍古与法古塔尔两只巨龙编织的屏障封锁,如星辰般悬浮于半空,开裂的大地正在让区域内的结晶体飞快地分崩离析,但它们没有坠落,一股强大的升力将他们托举而起。 西格莉德是在听到巨响后赶至废弃矿坑禁地的,看到这幅场景以及脚底下隐约传来的奇妙力量,她满脸惊讶。 “发生了什么?” “一点小小的失误。”霍古心虚地解释着。 法古塔尔却怒斥道:“我提醒过你,应该静观其变,现在我们该怎么抑制他们不断触发形成的连锁反应!” “理论上,是高浓度魔力激活了他们的特性,只要降低魔力,他们的活性就会下降,进入不活跃状态。” “非常好的建议,那么,我们该怎么在一片四处喷涌出魔力的富魔区域内制造出贫魔?” 霍古挠头,小声说道:“似乎,是有些棘手,但不是不能解决。” “你打算以身为容器?”法古塔尔觉察到了霍古的心思。 “反正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我有经验。”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谈话,结界已经拦阻了这些结晶石头逃离,这股力量真的强大到能冲破你们的手段吗?为什么还要思考别的对策?” 法古塔尔说:“首先说明,这些半结晶化的石头被命名为浮空石,其次,它们确实无法逃离,但霍古令它们进入了持续损耗的状态,这是莫大的浪费,要想办法阻止。” “霍古还是一如既往的,唉……”雾妖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无奈地摊手。 雾妖的话语总是能对霍古产生额外杀伤,霍古一甩尾巴,让所有人远离这片区域,立时化身吸尘器,鲸吞周围的魔力。 法古塔尔本想阻拦,但看到霍古吞了老半天身体仍未到达极限,曾经身为巨龙的他随即放心了下来,毕竟巨龙之躯在处理魔力这方面有着不讲道理的强大。 随着整个晨曦领都能感觉到明显的魔力上升,漂浮于空中的一块块结晶巨石随之缓缓落地。 史莱姆餐车与白狼被西格莉德唤来现场,将被法古塔尔细心切割的大块浮空石通通运走。 他与霍古一同发动的土元素魔法令开裂的大地再度愈合,强大的魔法阵封闭了浮空石所在的区域,令它们再度陷入沉寂。 为了深入研究浮空石的特性,以便如禁魔素材一般高效率运用,工匠组成为了这批稀有石头的去处。 “西格莉德?我还没通知,你们怎么都知道了?哦,还有霍古,法古塔尔,你们两位也从矿坑出来了吗,稀客稀客。” 刚脱下满是晶石粉尘碎屑的工作服,萸草便兴奋地拉住了西格莉德的手,他们的身后,一脸疲惫但难掩喜悦的工匠组成员们扛着一把宽刃巨剑走了出来。 平平无奇的巨剑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摆放在地面之上,直来直往的性格让萸草不愿意进行过多赘述,她指着巨剑,嘴角上扬。 “各位,这是一柄进行了简单火焰附魔的巨剑,现在,有谁愿意来试一试晨曦领工匠组的匠心之作?” 听描述就知道有古怪,闻讯赶来吃瓜的战斗组摩拳擦掌,紫星抢得了这个机会,她抡起巨剑用力挥动,舞得虎虎生风,不愧是黑衣修女出身,魔武者专精。 期待巨剑燃起熊熊烈焰,化身火之高兴的众人迟迟未能等来巨剑燃烧的瞬间,反倒是紫星的表情愈发古怪,她将巨剑猛地插入地面,先是看了看自己的手……一缕火苗正常冒气,魔力运用流畅。 “无法启用附魔效果,对吗?” 闻言,薇拉摆着尾巴走上前,在仔细感受一番之后,她释放的魔力同样被巨剑所拒绝。 “真奇怪,我的魔力像是进入了一个奇怪的迷宫之中,永远无法抵达触发附魔的极限。” 薇拉的话让西格莉德若有所思:“你们这是……成功了?” 萸草活力十足地打了个响指:“如今你们看到的,正是魔力刻痕的力量!” 随着萸草将手放在巨剑之上,凝滞的魔力终被点燃,炽热的烈焰于巨剑剑身燃起。 “它就像是一把锁,任何人想要开锁,都必须使用对应的钥匙,否则便会被它拒之门外,与寻常魔法阵有区别,它是一种附带了魔法师个人气息的特殊痕迹,唯有一定程度上符合痕迹,它才会给予反馈。” “最初璐璐大人提供的研究方向更倾向于信息追踪,以目前我们记录的信息来看,每个人,在使用不同魔法时留下的刻痕虽有些许不同,但只要捕捉其中一些关键点进行比对,就能一定程度地寻踪觅迹,以此为方向,也许能够摸索出史无前例地追踪魔法。” “有些说远了,但这确实也是刻痕这一现象将为我们带来的变化,我们继续谈谈这把‘锁’。” “源于路禹大人启示的方向被验证为有极强的泛用性,试想一下,你有一本只想被某一个人阅读的私密书籍……嗯,就拿新绿的晨曦领小日记做比方好了。” 被点名的新绿满脸通红,现在大家都知道她在写晨曦小日记了。 “你……能不能换一个…” 新绿挚友萸草没有理会她那微弱的抗议,继续说道:“现在,她写满了小秘密的日记只想给我看,那么她只需要对应地布置一个特殊的魔力刻痕,那么任何试图强行打开日记的人能看到的就是……灰烬。” “你不会真的在日记上布置了吧!”新绿急了。 “比方,比方,我给在日记上回信了,回去好好看,具体操作有写。” 萸草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用法,我十分敬佩路禹领主的构思,他说的没错,刻痕的出现会加速魔力的泛用化,让各式各样的魔法用具得以进入普通人的生活。” “魔法师对工艺进步这方面的严防死守随着刻痕的推进将会变得没有必要,只要他们愿意,所有购置了魔具的普通人都必须依赖他们。” 金属崩裂的铮铮之声将所有听得入神的人拉了过去,巨剑已经四分五裂,上方的刻痕纹路仍然微微发亮,那股魔力的源头…… “霍古!” 雾妖不满的声音让霍古脑袋下意识缩了下去:“我只是想试试看,既然是锁,和法阵听上去也类似,自然就能破解,事实证明,确实可以,不过我尺度似乎没掌握好。” 萸草连连摆手,示意雾妖不用急:“我们还能制造,这本就是展示品。” “其实霍古说的没错,刻痕作为一种存有信息的特殊痕迹,以它作为锁,自然是能够破解的,甚至能被伪造,但这要求破解者有着对魔法不错的理解,至少要于使用刻痕者相近的实力,不过那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 “作为率先运用刻痕的我们,可以通过一些东西,强化外界对晨曦领的认知,刻痕既是我们的标识,也是令他们认知晨曦领的钥匙。” 萸草的话语总是那么富有活力,每个人都顺着她的构思开始畅想,什么样的物件能够作为晨曦领影响力的延伸? 法古塔尔见时机成熟,将浮空石推到萸草面前。 在解释了浮空石的特性后,刚刚完成了一个大项目的萸草眼睛再度闪闪发亮,她像是对什么都好奇的小孩子,小心翼翼抚摸着表面凹凸不平的一块块浮空石,许久,她才猛地抬起头。 “有多少?” “很多,废弃矿坑深处在魔力潮后似乎焕发了第二春,如果没有封印,现在晨曦领矿坑区域已经被撕裂。”法古塔尔解释,“他们的特性十分强大,你们是专业的,浮空石的加工、运用方法应当不难。 萸草爱不释手,嘴都笑歪了:“路禹大人常说的浮空城,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畅想一番……太有意思了,真想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会漂浮于天穹之上的城堡之中!” 不需要两只巨龙多做描述,工匠组全体成员都知道具有特性的素材有多么珍贵。 禁魔特性的水晶与岩石至今仍是魔法师交易中的硬通货之一,也是不少下克上故事中的常客,让不少大陆魔法师严格封锁工匠,打击工业发展的关键。 燃魔特性,被路称之为魔法爆反的神奇特性,效果是在魔法打击靠近时触发,依靠短时间制造出的燃爆阻挡、延缓魔法攻击。 浮空特性的素材,此前从未出现过,显而易见诞生于此次魔力潮,将之运用到极致,天空将成为生灵的第二个载体,而并非部分种族专属的区域。 渴望被载入历史的心让晨曦工匠组不知疲倦地进入了新项目的研究与推进,而刻痕则交由少数组员继续完善,等待领主回归后,由他们亲自点名发展方向。 “晨曦领的你们,很可靠呢。” 居住许久,法古塔尔愈发能感受到这里非凡的魅力,有那么一刻,回首往昔,他会难过于已经沉睡于过去的她未能与自己一起见识这里的一切。 西格莉德和雾妖默契地叹了口气,倒是新绿、薇拉等人在掩嘴偷笑。 与之相比,他们三位领主大人…… 西格莉德嘟囔:“你们三,怎么还是联系不上啊。” 14块的鼠标到了,码字继续,等下还有 (本章完) 631.黑色的太阳 “老师,你的旅程总是这么凶险诡谲吗?” 身披海带,浑身湿漉漉的赫萝拉理着自己飘着咸腥味的头发,有气无力地在沙滩上摆了个大字。 血红一片的海水冲刷着她的身体,过于疲惫的她强撑着一点力气坐了起来,无论如何,老师在忙碌,自己一副惫懒的姿态实在不该,但是老师正在做的事情,她却也不知该如何帮忙,就连两只胆子颇大的砂地小猫此时也是瑟瑟发抖。 路禹正在把一条飞龙大卸八块,而他的周围萦绕着的是小猫大小,浑身泛着红光,体表如有岩浆流淌的海蛞蝓,以及像是一盘番茄炒蛋成精,穿上百褶裙的另一种海蛞蝓。 它们完全不害怕煤球可怖的姿态,反倒是用身体上细小的突起,悄咪咪地蠕动过来,蹭一蹭,贴一贴,一副完全把煤球当做自家人的模样。 飞龙的又一个胃囊被路禹剖开,腥臭的消化液喷射而出,早有防备的煤球将之全部接住,洒向海水,未被消化的物体中,俨然有着海蛞蝓的身影,他们甚至解救了一些奄奄一息的倒霉蛋。 一条又一条劫后余生的海蛞蝓冲入族群怀抱,彼此缠绕,像极了人类互相拥抱。 解剖还在继续,路禹决心让这条飞龙“鲸落”。 这是一次有着美好开局的相遇,在海上消灭了一船正在作桉的海盗,并控制着其中的幸存者向航线密集区域进发,也是在途中,路禹见到了这只浑身长满珊瑚,宛若移动珊瑚礁的飞龙。 他突然跃出海面,掀起的浪花拍上甲板,而后又灵动的于侧舷现身,体表那些艳丽动人的珊瑚随着魔力的运转闪闪发亮,如梦似幻。 完全没有表露出敌意的珊瑚飞龙捕获了路路的心,路路以投喂小猫的姿态将一条条小鱼抛给飞龙,乐呵呵地看着飞龙在自己面前展翅、转身、鼓浪、扑腾,很久没见到这么亲近异族的生灵,煤球都很放松。 如果一切到这里结束,这会是值得回味的美好邂后,然而珊瑚飞龙的又一次展翅扑腾没有朝向大海,而是船只。 海盗船在这猝不及防的一击下化为无数破碎的木屑,尤嫌不足的珊瑚飞龙对着海面喷吐出了蓝汪汪的浆液,这些飘着刺激性气味的液体将落水的海盗变成了一滩滩黏稠的血浆,珊瑚飞龙像是喝肉汤一般在海面上张着嘴游过,姿态就像是进入沙丁鱼群滤食的鲸鱼。 即便在船只被击碎的一瞬间,煤球也不认为珊瑚飞龙是故意的,他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次尺度把握不好的事故,但肆意喷吐于海面上的毒液,以及珊瑚飞龙发出的高频尖啸让煤球那颗刚被抚慰的心没来由升腾起一股怒火。 即便语言不通,煤球也能听出珊瑚飞龙声音中的讥嘲之意。 煤球三人组向直冲自己而来的珊瑚飞龙下了死手,路禹的审判官刚出场打算以暴制暴,就被路路和塞拉呵斥得惶恐不已,连忙躬身消散。 珊瑚飞龙宛如画卷般的躯体被触手像是拆解机械一般敲打、撕扯,化作一个个零件被甩上孤岛,亦或是海水之中。 珊瑚飞龙先是咆孝,然后是惊恐,最后低声哀求,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恳求得到原谅。 但已经来不及了,须臾看到了海底的沉船,也看到了一具具残缺的骸骨,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惯犯,结合他那扮傻装萌的作态,毫无疑问,他知晓乘船而过的生灵们吃这一套。 珊瑚飞龙的龙缘显然不怎么样,在煤球与它战斗期间,不少海族浮上海面,随着飞龙身体零部件四散,海族们一个个用力地啃噬起了它散落的血肉,其中尤以一些鱼人表情最为狰狞,他们像是与珊瑚飞龙有着深仇大恨,竟然将获得的血肉硬生生碾碎成汁,重重地砸在海水上,珊瑚飞龙奄奄一息时,他们无视了煤球恐怖的姿态,模彷着人类挥动手臂为之叫好。 虽然叫好完他们就被有眼力见的鱼人同伴拽走,一副让它小声、闭嘴的意思…… 海蛞蝓是唯一敢靠近煤球的种族,他们随着海浪漫上海滩,围绕在煤球身旁。 “好了,你们的同伴只有这些了,离开吧。” 检查了珊瑚飞龙胃囊,没有看到幸存者后,煤球挥动触手对海蛞蝓们说。 海蛞蝓们没有反应,过了一会,他们齐刷刷立起,身体有节奏的抖动,像是活过来的波浪号。 语言不通,弄不明白它们的意思,这是表示感激吗? 煤球正在试图理解时,一只脑袋极为硕大的鱼人突然胆子大了起来,它小心翼翼的走到岸边,发出一连串怪异的叫喊声,细小的手臂一阵比划。 煤球三人对鱼人语这门高深的语言没有任何涉猎,但是那奇怪的比划倒是明白了一些,他们似乎是想用什么与自己交换珊瑚飞龙的一部分躯体。 本就打算让恶龙鲸落哺育新生海族的路禹很好奇鱼人能给自己整个什么活,他在沙滩上画了个圈,这群与地面生灵有所接触的鱼人似乎是理解了意思,转身朝着同伴又是一顿吱哇乱叫。 不一会,一条佩戴着鱼骨项链,手持鱼骨手杖的胖头鱼破水而出,他孱弱的小手捧着一个崭新的凋漆木盒。 看到这个木盒煤球三人都愣了一会,这虽然是个很常见的地面工艺品,但是未免也太新了一些,就像是完全没有被水浸泡过。 大胖头鱼将木盒放于沙滩之上,一步步后退到自认为合适的位置,这才伸手指了指盒子,操纵着魔力打开。 一枚闪烁着幽蓝色光泽的,表面有着波浪纹路的石头映入眼帘,微弱的光芒似乎正在与海潮共鸣。 煤球把玩着石头,基础的魔力测试没有让它显露出任何奇异之处,但直觉告诉三人,这显然不是一块只能摆在展品柜中的收藏品。 大胖头鱼举着手杖手舞足蹈,拼命指向海水的动作被煤球捕捉,他们试探着将石头放入大海。 澄澈明亮的光自这枚心脏大小的石头表面绽放而出,无形的力量瞬间将煤球包裹在内。 塞拉率先发现了神奇之处:“我们,好像不被海水所排斥了?” 她操纵着身体向着大海沉去,以石头为圆心辐射而出的奇异气息柔和地为他们的身体附上了一层能与海水共鸣的力量,这一刻,煤球像是成为了大海生灵的一员,能够自由自在地在海中游弋。 “这,这……这是什么?”路路狂喜,“从没见过的力量,堪比用于深潜,造价高昂的高阶药剂,不不不……就效果而言,它似乎比药剂更好,真的有种被大海接纳的舒适感,太神奇了。” 大胖头鱼试探着指了指珊瑚飞龙的尸骸,煤球立刻画了个圈,并且贴心地把尸骸往大海中挪了一些。 这个友好的举动让大胖头鱼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有些颤抖的小手安分了下来。 “拿回去慢慢研究,真是奇异的东西。” 把盒子塞进赫萝拉空间所剩不多的背包时,两只嘤嘤怪的委屈叫喊声让赫萝拉急忙安抚他们——小鱼干此时可不能喂,这里可是有不少鱼人呢。 海蛞蝓们仍在如波浪号般抖动,他们维持这个姿态已经许久。 坏心眼的路禹伸出触手在一只胖乎乎的熔岩海蛞蝓轻轻按了按,看着它从“~~~”逐渐变成“~~”,然后变成“~”,聊天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似乎是都在观察路禹的举动,在这只熔岩海蛞蝓被按之后,所有海蛞蝓都停下了动作,他们纷纷涌向被触手抚摸过的海蛞蝓,用自己的身体或蹭,或贴,将它完完全全挤在了中间,最后竟然被簇拥到了一整群海蛞蝓的头顶。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煤球大惑不解,“难道是什么特殊的祭祀过程被我们打断了,现在要重新开始?” 没把这一切放在心上的煤球友好地和大胖头鱼挥了挥触手,而后卷起赫萝拉再度开始自己的旅程,他们返回科来的路还很长呢。 大胖头鱼讶异地远去的黑色太阳,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正在疯狂庆祝的海蛞蝓。 “族长大人……怪物离开了……” “闭嘴!” 大胖头鱼大声呵斥:“应当对它心存敬畏,愚蠢的家伙!” 毫不客气用鱼骨权杖抽打了族人之后,他下令道:“以后不要靠近这群家伙的领地。” “为什么,这只是一群臭虫子罢了。” 回应这位倔强鱼人的是又一记鱼骨权杖。 “不要带走所有的战利品,留一些给它们。” 这一回,没有鱼人再问为什么,它们隐约觉得今天的族长有些暴躁。 “奇异的黑色太阳……真是让人毛骨悚然的……”大胖头鱼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而是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没来由的,它觉得大海变得冰冷而陌生。 “伟大的黑日……原谅我对您的亵渎,原来族人对您的不敬……”他急忙开始祈祷。 632.煤球解体! 坏消息,路禹在茫茫大海之上迷路了,身边没有海鸟杰弗里的他辨别方向都成了问题。 好消息,他找到了一艘商船。 不好不坏的消息,商船的行进航线与科莱背道而驰,路禹只能搭顺风船抵达下一个大陆,跟随前往科莱的贸易船只出行。 这些满载而归的水手们热情且好客,拿出蜜酒与路禹分享的同时不住赞美他们孤身横渡大海的勇气。 在水手提供的地图中,煤球知道了自己将要短暂停留的目的地是何处——杜尔德兰。 塞拉对杜尔德兰的了解源自于他们与科莱一般繁荣的海上贸易,这是一个幅员辽阔,媲美梅拉的超级大陆,与梅拉的区别大概在于,这里不存在版本强势种族。 好在前往杜尔德兰的一路上并无波澜,唯一有些惊险的便是一场突然开始酝酿的风暴,但不知为何,它也只是在酝酿,迟迟未曾刮风下雨,直至商船完全离开了危险区域才电闪雷鸣,狂风大作。 常年走海的人总是迷信的,经历了此事,船员们再一次拿出了美酒与路禹分享,认为是他带来了奇妙的好运。 路禹和赫萝菈实在不好说自己返回梅拉的一路上已经沉了两艘船了,多少带点霉。 抵达港口的一时间,路禹便按照水手们的指引前往航务告示板查看近期到港船只,一水的航线中,科莱的名字并未出现。 找到港口工作人员询问,得到的答案让路禹失望了。 “你们要去科莱吗,真不巧啊,上一批,共计二十艘船组成的联合船队前天刚刚离开,如今海况凶险,杜尔德兰的大多数远洋船都会抱团出发,因此你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你们可以支付一枚塞塔银币作为定金,届时只要有商船启航,我们会前往你居住的旅馆通知。” 用硬通货置换了本地货币后,路禹打算和先前一般,找一位经验丰富的向导横渡大海,然而这一次,面对路禹的加钱攻势,每个塞塔帝国的向导都坚决拒绝了。 一方面是向导们深刻意识到了如今海况多么恶劣,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摘星者大赛即将开始,他们要看比赛,没工夫和外乡人去大海上看各种新鲜海产呲牙。 作为与科莱一样的大型商贸大陆,和气生财的道理大家都懂,既然较劲不可避免,那就让一切转为明面,摘星者大赛便是在如此设想中应运而生。 由杜尔德兰各个国家组成的商贸联合体作为举办方,四年为一届,参赛者必须是年龄符合要求的年青一代,通过层层选拔,最终角逐出顺位前十的选手,赋予他们摘星者的头衔。 “听起来,就像是曾经的四国新星魔法师大比?”璐璐有感而发。 “大同小异,但他们的规模显然更大,是整个大陆都会参与进来的盛事,所有的势力都会对比试中表现出色的年青一代进行拉拢,或许不少人早在比试之前就已经下注,就像是当初塔妮娅对璐璐那样,试图通过自己代言人一鸣惊人的方式收获巨大的影响力。”塞拉说,“毕竟对这些商人而言,名声、招牌,格外重要。” 难怪没向导愿意搭理路禹,对于杜尔德兰本地人而言,这就是世界杯即将开幕,蹲家里看球好过加班。 “新星大比,让人怀念啊……”璐璐喃喃。 出道即巅峰,获得深红魔女的称号,又被誉为梭伦未来之星,一切似乎都发生在昨天,不知不觉,距离那场改变了自己命运的爆炸,也过去了四年光阴了。 感受着与自己共处一室,亲密无间的另外两个灵魂,璐璐突然乐了起来。 “我们参加比赛吧。” “比赛奖励没什么特别想要的。”路禹审视了一圈今天商贸联合体提供的巨额奖励,没有心动的迹象,对于参赛兴致缺缺。 塞拉的反应与路禹如出一辙:“提不起兴趣啊。” “可是我想再体验一次新星大比,就像曾经那样。” “……” “……” “参加也不是不行,反正暂时也不会有商船出港。” “体验风土人情也是返乡旅程的一环,不得不品尝。” 听到两人的口风默契地转变,璐璐乐不可支,但嘴上却是一点没说。 “不过我们这个姿态参赛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吧?”塞拉指出,“他们可是要检测年龄段的,骨龄测试地可能性极高。” 煤球能测出骨龄才是真正的见鬼,就他们这幅音容相貌,只要卸下伪装,摘星者应该会变成除魔大会吧。 “反正还有一些时间,我们不妨尝试着……”璐璐试探着说,“暂时解除煤球之躯?” “暂时解除?”路禹打算捋一捋,“你想尝试着还原我能理解,这话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很大的把握复刻煤球药剂,并且未来继续保持这副姿态?” “魔药学,充满了神奇,我们一起继续研究,不好吗?哎嘿!”璐璐装傻卖萌。 塞拉和路禹对璐璐制作恢复药剂十分忐忑,过往经历告诉他们,璐璐毫无疑问是天才,魔药方面的灵机一动总能带来各种方面眼前一亮的成果,但这份灵机一动背后则是她神鬼二象性的炼制,究竟是神是鬼,在新式药剂出炉前无人可以预知。 普通魔药师挑战新式药剂配方失败无非是药剂全废,支出爆炸,再大一些便是中毒、爆炸,但璐璐超强的神鬼摇摆会让研发中的新式药剂如薛定谔的猫,给予人一种能够拓展认知边界的巨大惊喜,就比方现在的煤球姿态……其他魔药师做得到吗? 选拔赛的年龄测定处果不其然需要褪去衣物,动用魔法装置,蒙混过关的可能性断绝,倒是陪着煤球心血来潮的赫萝菈顺利登记,骨龄显示,她方才五十二岁,属实年轻。 用珊瑚飞龙的龙脊骨换来的大量资金让璐璐有了挥霍的余裕,他们一口气购置了大量的炼药素材,然后一头扎进深山之中。 赫萝菈被禁止靠近炼药区域,为了不让她误会,须臾在陪伴她猎杀早春出洞撒欢野兔的同时,介绍了一些璐璐的光辉事迹。 本以为听完之后赫萝菈会忐忑不已,但是…… “璐璐老师真厉害。” 须臾捂额,这反应与路禹的第一位学生兼徒弟薄暮颇为相像,血族出身的薄暮莫名的喜欢大动静,爆炸就十分符合她的喜好,若非路禹点名,她估计会加入璐璐的魔药组。 烤兔子时不时发出的噼啪之声并不来自柴堆,而是须臾与赫萝菈的后方,那处正在进行炼药的地方。 什么药剂能发出电弧跳跃的声响,又能让现场弥漫紫黑色的烟雾,两人陷入了沉思,但是这种一切皆有可能的药剂炼制在璐璐口中是探索精神,是魔药师的巨大进步。 “这也是进步吗?”噼里啪啦如爆竹般响起的声音让赫萝菈咽了口唾沫。 话音未落,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响起,须臾忍不住点头,示意赫萝菈很上道:“你看,这是更大的进步。” 天才魔药师璐璐遇到了一些小小的问题,她正在与路禹以及塞拉解释为何接连失败。 路禹和塞拉在聊天室内凝聚出的小人频频点头,表达了自己对于如今的情形有着充分心理预期。 比起神鬼二象性一般的新式药剂研发事故,璐璐的精法倒是很稳健地进步着。 也许是三位一体时基本由她完成感知,又也许是聊天室长时间,高频率的常驻式运用,现在璐璐的聊天室竟然能够让他们两人凝聚出投影了。 聊天室也不再是只能听见声音,通过感知感受情绪的平台,而是拥有了肉眼可见的景色。 璐璐构造出的聊天室赫然是她晨曦领的房间,所有的摆设,窗外的风景完美还原,迎接这份改变的两人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回到了晨曦领。 也不知道萨耶尔的精法中是否有相关的知识,如果没有,这算是开辟新的历史了。 天才魔法师,天才精法师,天才魔药师……嘭! 炸裂的炼药容器让感叹着聊天室版本更新的两人不约而同愣了几秒,但随即他们便不再关注。 习惯就好。 迷你路禹和迷你塞拉开了私人聊天室,双方的话题从煤球药剂的运用逐渐转移到了三人如今的煤球姿态上。 “虽然解除也不错,但是……”路禹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总感觉这个身躯,很不错啊。” “说实话,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了,如果变回去,的确有些舍不得。” 很难相信这是变成煤球后最为抗拒的塞拉所说出的话,不过路禹没有特意去点明塞拉的“真香”行为。 “你已经布置好以后的路了,对吗?”塞拉突然问。 “神明时代的事情吗?”路禹点头,“为了你、璐璐,还有晨曦领,我必须承担这份责任。” 塞拉愣了片刻,小人投影直勾勾地看着路禹,像是不认识他一般。 “我怎么记得,有个人和我见面时坦率地说过自己只是想混吃等死。” “不想让相信我的人受伤,不想信仰我的孩子们只能发出徒劳无功的呼喊。”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不想我喜欢的人、事物化为乌有。”路禹说,“塞拉,我是个无家可归的人,晨曦领,还有你们,是我的全部,这是我仅有的东西……谁想抢走这些我仅有的宝物,我一定会和他拼命。” 印象中,路禹总是嘻嘻哈哈,将许多小小的悲伤、愤怒,不安,那些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抑在内心,即便偶有表达也会快速略过,就像是和旁人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但今天的路禹,前所未有的严肃。 “其实我曾经认真思考过……如果未来真的面对无法越过的危机,必须要以命相搏方能获得一线生机,该如何是好。” “我很怕死,好不容易拥有了这么多……不想失去啊。但是如果真的避无可避,我不能犹豫……这样,你们能活着,晨曦领的大家能活着,我们构思的一切,你和璐璐也一定能延续下去。” “后来我想通了,这些极端的设想源自于实力的不足,既然祂已经向我们揭示了那条道路,那就主动地向前吧。” “如果先驱者的道路尽头便是神明,信仰之路指引着每一个窥见途径者布局,那么,无论人们如何定义,这条路,我将走到底。” 像是第一次深入了路禹复杂的内心世界,看见了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塞拉动容了。 她本想严肃的回应,不知为何却又沾染上了路禹掩饰自己的一面。 “哼,咸鱼想要翻翻身,也挺好,既然道路已经揭示,我自然也会尝试,你想象中,那避无可避的危机,如果真的出现,不会让你单独做选择题的。” “我可不想哪天你真的出事了,璐璐彻底失控……她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是我曾经想给她的。” “咚咚咚!” “咚咚咚!” 聊天室的提示音响起,这是璐璐在提醒两人该从私人聊天室中出来。 “铛铛铛!”璐璐触手举着一瓶墨绿色的药剂兴奋地舞动,“这一回,一定没有问题,我能感受到那种完全与煤球药剂相逆的力量!” “怎么,你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璐璐好奇,“你们不是很希望变回去吗?” “前提是,能变回去,我们这几天已经喝了好几种药剂了,每一个你都说充满希望。” “这一回没问题的。”仗着身体控制权在手,璐璐咕咚咕咚地把药剂一饮而尽。 静待许久,毫无反应。 路禹和塞拉的小人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但不知为何,却又有些庆幸。 “噗哈——” 煤球之躯突然剧烈地膨胀,浓重的黑雾自身体各处泄露,瞬间淹没了四周。 在外等候,快把野兔子薅空的赫萝菈和须臾看着自身后升起的黑云,目瞪口呆。 “须臾,这是……” 须臾迟疑道:“也许,是另一种形式的进步吧。” 咕咕一章,明天再还 (本章完) 633.七阶,不过尔尔 在数天连续饮用了毫无作用,味道更似饮料的开胃药剂后,路路用又一力作再次向众人证明,她确实是个天才。 弥漫的黑雾随风散去,下意识想要和塞拉、路路交流的路禹却发现聊天室失效,就在他纳闷之际,两颗悬浮在半空中的煤球让他的思绪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他想对面的两颗煤球大概也是同样的反应。 “这……这是?” 感受着相较三煤球姿态弱化的魔力、精神力、身躯强度,路禹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魔法,重新成为了未觉醒者。 解除了,但没完全解除,现在他们是三个独立的煤球了! “路路!”路禹和塞拉齐声大喊。 面对两个挤到自己面前的煤球,路路连忙挥动触手抵挡这份“热情”:“别急别急,导致我们变成煤球的药剂需要在极度富魔的情形下生效,我们要恢复原样就必须经过两个阶段的药剂洗礼,这是必须经历的过程,不是失败了。” 二阶段药剂赫然是先前炼制而成的其中两种药剂配比而成,如此从容,让路禹与塞拉有些讶异。 “为什么路路像是对现在发生的事情早有准备,她不是一直都炼制不出合适的药剂,只能不停地在脑内推算失败原因吗?” 两个凑在一起的煤球交头接耳,但还没聊出点什么,路路便拿着药剂飘了过来。 “来来来,再喝下这一份,魔法赐予我们的奇迹身躯就会恢复原状。” 同一时间服下药剂的三人又一次经历了黑雾身躯膨胀,通过异态躯体储备的魔力快速逃逸,魔力用尽的枯竭感让每个人头晕目眩,无法控制的身躯重重落于地面,能被感知到的触手再无法挥动,也是在这一瞬间,酥酥麻麻的滋味以跳动的心脏为中心向四肢蔓延。 重新感知到了肢体存在的路禹还来不及高兴,魔力枯竭的强烈不适就像一柄重锤把他狠狠砸在了地上,他几近痉挛。 狼狈的三人剧烈地喘息交织在了一起,像是三条即将脱水而死的鱼。 魔武者赐予了塞拉强悍的身体素质,她是三人中最先恢复行动能力的人,挣扎着站起身,环视四周后,她喘着粗气,对正在蛄蛹的路禹喝道:“路禹你不准转身。” 路禹随即一动不动,没好气道:“那你倒是把买好的衣服递过来啊,不然我让小暗小光帮我……” “总之,你给我等着。” 被打断的路禹只能放弃了用刚恢复的魔力召唤的念头。 在打包购买的衣服中挑了一会,她扭头瞥了一眼体质最差仍在昏迷的路路,看着她泛红的皮肤和可爱的小不点体型……她深呼吸,随便选了一件艰难地套上,然后把路禹的衣服像是丢垃圾一般远远地甩过去。 “大碗,出来!” 极具安全感的大碗把路禹挡得严严实实,路禹边查看身体状况,边问:“路路还没醒?” “没醒,我给她穿好衣服了,你可以出来了。” 路禹拍了拍依旧可靠的大碗,用召唤出来的水滴充当镜子,确认药剂完美解除了煤球之躯。 太久都没有以原本的容貌以及躯体活动,见到塞拉的第一瞬间,路禹竟觉得有些陌生,但看到那被绷带紧紧缠绕的山峰后,以及那对爱动的兔耳朵后,他的记忆开始复苏。 从朦胧中醒过来的路路只用了数秒便活蹦乱跳了起来。 “怎么样,我果然是天才对吧?”解除煤球之躯的她甩着黑色的长发开心地炫耀着。 “是很天才,但是我为什么觉得,你其实早就找到了解除的正确配比呢?” “怎……怎么会,这可是艰难探索的成果。” 路禹和塞拉两人站到了一块,双手抱胸,目光锐利,路路语气中的心虚,眼神中的闪躲被他们尽收眼底。 “你们不懂魔药,很难解释清楚啦。”路路挥了挥手,打算终结这个话题。 两人像是明白了什么,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深究。 三人齐齐现身震惊了赫萝拉,虽然她之前便知晓自己的老师是“三位一体”,但是……没人告诉她其中一位是兔耳族啊! 早春的野兔们遭遇了赫萝拉的逮捕,精通料理的她换着花样为须臾做着兔子料理,以至于地面上散落着大量的兔头,兔骨。 为了让老师恢复后也尝尝自己的手艺,现在树藤上还挂着几只剥了皮的兔子,此刻赫萝拉大汗淋漓,她觉得自己一脚踩进了雷区之中。 “吃兔子吗?”路禹特意问路路。 被路禹把嘴巴养刁的路路擦了擦刚刚冲刷身体时还附着的水珠,问:“没有麻辣的酱料,能好吃吗?你不是说兔子肉是很吃调料味道的吗?” “你忘记他给徒弟买了香料吗,哪怕在野外,也不打算亏待自己的嘴和胃,他们这对师徒,某些方面真的太像了。”塞拉一边吐槽,一边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路禹,赫萝拉回去会被薄暮吃醋吧。” 正在烧烤的赫萝拉立刻支起了耳朵,之前她便听须臾说自己有师姐,但是更为具体的,须臾却要求她用美食来换。 “怎么就吃醋了,我教他们的召唤知识又不存在偏心。”路禹赶紧说,“就算学了,哪天想要离开晨曦领自立门户,我也不会阻止的。” 庆祝重新恢复原有身躯的兔子烧烤才吃了一半,远处突然响起的爆炸,突然出现的魔力波动让赫萝拉停下了进食,倒是路禹仍在往兔子肉上抹香料,不以为然地继续享受。 “魔法师罢了,没必要一惊一乍。”他说。 “貌似是在狩猎。”路路随便感知了一番,“目标魔物很壮硕,大概一个半路禹的身高,生机仍旧旺盛,而且它的身体四周魔力扰动迹象十分明显……高阶魔物,战斗欲望很强。” 问路禹要了个兔头啃的塞拉下了判断:“已经完蛋了。” 话音刚落,路路感知中,狩猎小队中的一位魔法师便被这头酷似豪猪的魔物发射出的尖刺贯穿了身体,尖刺上绽放的电属性魔力将战场包围,形成了死斗笼,让见势不妙想要逃跑的其余人陷入了绝望。 原以为是魔物狩猎,但看上去,这只“豪猪人”似乎也是智慧生命? 胜负已分,豪猪人碾碎在场的每一个冒险者后,提熘着一份轮廓像是篮球的战利品快速离去。 就在路禹觉得尘埃落定,该起身去登记身份之时,一股强大的魔力闯入了他的感知,一群人骑着飞行坐骑从天而降,落在战斗区域。 穿行密林而过的路禹一行人迅速被锁定,呼啦啦三四十人在呼喝声中将他们包围于中央。 为首的骑士穿着明晃晃的银白色附魔盔甲,他轻轻夹了夹胯下的飞马,驭使它向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路禹等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 路路本能地不太喜欢他那盛气凌人的语气,以及冷冰冰的死马脸,于是便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回答道:“一位酷似豪猪的异族生灵,遭受到了这群冒险者的追杀,然后,反杀了。” 马上的青年用冷峻的目光凝视路路:“你们在现场?” “正好路过。” “为什么不救?” “战斗十几个呼吸之间就结束了,没人能预料到会发生什么。”路禹接替了路路回答,“冒险者狩猎时很忌讳所谓的帮忙,这会导致战斗后战利品分配上的矛盾,我想您应该理解这一点。”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如果你无法从现场的魔力残留感受到当时的交战人数,我认为你可能需要一些专业人士的援助。” “你在质疑我的魔法师身份?”马上的青年声音陡然拔高。 “我看到的只是一位事发后赶到现场,没能找到罪魁祸首,似乎想要迁怒路人的……”路禹特意没有往下说下去,但上扬的嘴角中蕴含的讽刺却不言而喻。 青年正欲发怒,胸前的项坠突然闪闪发亮。 “迪蒙,告诉我状况。” “里卡尔大人,您的弟弟……已经不幸的……抱歉,也许您应该亲自来到现场,我的魔法信使将为您引路。” 赫萝拉突然叹了口气:“大意了,在赛尔卡洛,我们从不在野外生火进食,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区域,或是与不认识的群体接触。” “担心莫名其妙卷进突发事件,对吗?” 赫萝拉点头,小声滴咕:“这种事情历来会导致无尽的扯皮,你很难说遇上的人有没有理智或者脑子,为数不多的几次突然接触,除了烦躁,还是烦躁。” 没多久,一个行色匆匆,身着华贵的青年随同着十余名满脸严肃的魔法师赶到了现场。 为首的青年看到了残破不堪的尸体,随即皱起眉头,身旁的略显青涩的一位少年则是在悲伤之余不住埋怨自己愚蠢的哥哥,为了找刺激,非要和所谓的冒险者为伍,白白送了性命。 “还真有人以为冒险者是个很有趣的职业,舍弃优握的身份来体验?” “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这么智障吧?” 赫萝拉瞪大了眼睛,当冒险者吃土喝风的经历令她想不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想要体验这种滋味,是什么让他们觉得这很有趣? 在城堡里美滋滋地喝着葡萄酒,吃着松软的白面包,数不尽的肉排,醇香的烤水果,这种生活,她做梦都想过,每次回到地洞中点缀自己的小窝时,她都会在疲惫之余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如此。 “肉吃多了,偶尔会好奇牛马吃的干草和糠是不是真的很美味,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塞拉调侃。 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在路禹的世界是个名梗,因为自己的愚蠢与无知送掉性命,从任何角度,他都没法共情,因此塞拉的话,他深以为然。 为首的青年里卡尔忽然转过头,问名为迪蒙的骑士:“这些是什么人?” “根据他们自己所说,是路人,见到了一只豪猪人在这里行凶。” 路禹很想纠正不是豪猪人行凶,而是他被迫反杀,但还没说出口,他便听到了里卡尔冷冰冰的哼了一声。 他拨开侍从走向前,目光先是停留在路禹身上,而后是塞拉。 “你们,是塞塔帝国的子民?” 意外的,里卡尔语气软了下来。 塞拉澹澹地回应:“不是,途径这里,顺势报名参加摘星者比试而已。” “哦?”里卡尔打量着塞拉,“你们也打算参与大比?这么说,你们也认为自己是魔力潮下,最出类拔萃的一批年轻魔法师?” 塞拉甚至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她冷漠地“嗯”了一声,就不再继续话题。 “可否自我介绍一下?”里卡尔不厌其烦地追问。 路路靠到了路禹身边:“你看,这是不是……” “不用我看,你也能感觉到吧。” “也是啊,被迷住了呢,过去梅拉的那些年轻的爵士们同样难逃塞拉的魅力。” “看来我需要先进行自我介绍了,鄙人,科尔沃·里卡尔,这次为塞塔帝国出战的魔法师之一,二十四岁,七阶。” “我还以为你二十四岁是学生呢。”路禹玩了个只有他能懂的梗,但这不妨碍他说完后自娱自乐地笑出来。 笑声中的讥嘲之意十分刺耳,里卡尔回过头,居高临下地审视起了路禹。 “你对七阶,似乎并无敬意?” “岂敢。” 似乎是想展示绅士风度,里卡尔穷追不舍:“你显然表现出了对七阶的不屑,但又不敢说,如此敢做不敢当吗?” “为何不敢亲自说说自己为何能够蔑视高阶魔法师呢?” “你确定要我说?” “我怕你不敢说。” 里卡尔背在身后的手偷偷挥了挥,一名卫兵看懂了手势,取出了随身携带的晶石。 “魔力潮带来的晋升让太多人有了不切实际的幻觉,认为自己天赋卓绝,不亚于人,实际上不过是获得了世界馈赠而不自知的自大狂。” “你们这些七阶,大多数人,不过尔尔,借风而起的水货,庸碌之徒罢了。” 634.老师老师,你们三是什么关系? 萨耶尔的典籍中毫不留情地将魔力潮兴起后的十年时间评价为“无知与无畏者的狂欢”。 “她平等地向每一个生灵赐下了蜕变的万物,而一些人却认为自己是那为数不多的幸运儿,甚至是唯一。” 这种一听就像是“垮掉一代”的言论在路禹看来有失妥当,但亲眼目睹了魔力潮下的种种乱象后,他没有先前那么坚持自己的观点了。 里卡尔在路禹眼中像是努力向雌性求偶的孔雀,努力开屏以吸引雌性的注意力。 从塞拉处得不到任何正面反馈的他并不打算退却,转而采取了比小学男生高级不到哪的方式展现自己身为雄性的魅力。 大声炫耀自己所引以为傲的一切,向所有潜在竞争者展示自己强势的一面,顺便微微倾侧身子做倾听状却用余光偷瞄塞拉的反应,所有的举动被路禹预测得大差不差。 在重新建立连接的聊天室内,路禹推测,接下来就该是进一步挑明身份,挑衅、约战、赌上尊严的决斗、得胜而归、俘获芳心这一套标准的白日梦流程,他相信里卡尔被荷尔蒙占据理智高地的大脑应当是没有对这个流程产生过一丝怀疑的。 以他出行陪伴的魔法师人数以及魔力波动痕迹来看,他的身份注定了人生中不存在挫折,得偿所愿才是日常,求而不得反倒是稀罕事。 如此说来,塞拉这么平澹的反应更像是奖励他了。 “你很狂妄,甚至可以说目空一切,似乎在你的眼中,这个世界上的七阶魔法师都是不值一提的废物。”里卡尔冷笑,“我很欣赏你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 “首先,我从没有说所有七阶,我有定语‘大多数’,其次,我指的是魔力潮后触摸到七阶的群体,里卡尔先生,我措辞很严谨。” “你在试图激怒我,很拙劣的手段。”里卡尔骄傲地昂起头,“看来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迪蒙,你来告诉他,我的真正身份。” 路禹刚想说不要对号入座,就听到里卡尔像是斗胜的公鸡自豪地说了这番话。 路路惊呼:“好准,已经进入你所说的‘挑明身份’阶段了。” “你还挺了解这种的想法,很有经验。”塞拉怪笑道。 “你别乱扫射,我只是理解上头的人会怎么思考。” “所以你上头过?” “就不能是我见过上头的其他人吗?” 路路的小人在聊天室内握拳挥舞:“好,外面唇枪舌剑,聊天室里你们也在不断升温,精彩!” 不知什么时候起,路路变得像是他一样爱看乐子了,路禹也不知道这个改变是好是坏。 里卡尔的真实身份是塞塔帝国皇家魔法学院首席魔法师长子,家里人还是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在塞塔地方的高层之一,这种身份已经不能说是出生就在终点线上,他根本就没必要上赛道,属于是投胎下场自带裁判席雅座一位。 赫萝拉目瞪口呆,倒不是被里卡尔的身份震住,而是吃惊于他弟弟这种出身的人非得想不开无经验、无防护跟着一群称不上专业的冒险者去探险,这是人生百味都尝过,唯独没吃过苦,万物诸灵看腻味,非得见鬼? 看着里卡尔满怀期待等反应的姿态,路禹都能想象此前他出门时报出这个身份,他对面的人会是什么反应,地位带来的碾压一定让他欣赏了不少人的丑态,没准他还以此为乐过,只不过如今在塞拉面前显得稍微克制一些。 路禹和塞拉只是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耸耸肩,同步率百分百。 这个身份很大吗? “你们果然是异乡人,对于这个身份毫无概念……你,没错,就是你。”里卡尔指着路禹,“既然你认为我的七阶不值一提,我们来比试比试吧。” 聊天室内,路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开始了,挑衅阶段,真的哎,上头的人很难发现自己的行为模式可以预测,而且智商也很低。不过……路禹,如果我是你,有人当着我的面想要和塞拉更进一步,我可忍不了。” 这句怪话一出口,路路立刻感受到了两人不同寻常的情绪波动。 自己架的聊天室就是好,两人的细微感受尽在掌握,吃瓜永远是第一手! “精法,真好用。”路路赞美道。 路禹回应里卡尔:“我不喜欢私斗。” “是害怕在女士面前丢了面子吗?” “没有观众,我提不起兴趣。”在徒弟和喜欢的人面前,路禹直截了当,“即便我能取胜,谁能作为见证?” “你在侮辱我的血统,质疑我的人品!” 塞拉突然开口:“里卡尔先生,也许他只是想和你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来一场公平的对决,比方说,摘星者大赛。” “我不认为他能从竞争激烈的大赛中坚持到与我相遇那天,但既然他想要这样一个舞台,我就给他。”里卡尔一挥手,“请吧,我想看看你没有与质疑七阶魔法师所匹配的胆量,可不要连登记都不敢哦。” 里卡尔的人迅速让出了一条路,让路禹一行人离开。 聊天室里,路路假装擦拭眼泪:“他到现在仍不忘记向塞拉你展现自己霸道强势中又带着大度宽容的一面,他真的太温柔了。” “这样拙劣的表演,我在当神选的几年见过太多了。”塞拉吐槽,“他至少足够矜持。” “我知道,我知道。”路路抢答道,“不矜持的见面不久就提问是否能和你同床共枕,其中最出名的一位我们都认识。” 路禹愣了一下:“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我们认识,谁啊?” 塞拉为路禹恢复了记忆:“我记得说过一次,是诺埃尔。” 路禹的投影小人捂额。 “他第一次和我见面不久就问我是否有兴趣和他探讨生命的终极奥义,而且是当着教国其他随行人员的面,毫不避讳,直来直往,之后的每一次见面他都会进行暗示。” “还当着我的面说他观察到兔子的那方面能力很强,你是否也如此。” “并且询问我这样的身材平时运动会不会很费劲,然后话锋一转推销起他设计的内衣,我记得这一次谈话我把茶水全泼到了他身上,他们的外交官与书记官都没制止。” 在诺埃尔面前,强如塞拉也不是很能绷住表情,她的表情管理能力在诺埃尔那极其离谱的发言下频频破功,以至于后期她很少亲自造访斯来戈,而且教国也十分体谅地没有以此批判塞拉渎职。 不过在塞拉的回忆中,诺埃尔并非她最厌恶的那一批,毕竟诺埃尔想要什么就会明说,一切直来直往,从不搞小手段,算是个坦荡的,忠于欲望的家伙。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诺埃尔远没有刚刚当上皇帝时那么离谱,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当初搞这一套纯粹只是不希望塞拉强化教国在斯来戈的影响力搞的曲线救国。 尤其是在和晨曦领打交道时,这货无比正经、严肃,不仅不再拿自己开黄腔,并且言谈尺度把握得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这让塞拉愈发觉得自己当初被狠狠摆了一道。 “这样的人,竟然没什么野心,一辈子只想好好玩乐,爽到死……他真是个神奇的家伙。”路路感慨,“他明明有相当过人的能力啊。” “以自己喜欢的方式活一辈子,能这么通透,他的高度已经是很多人无法企及的了,而且他根本不会被世俗条规定义,多好,我都羡慕了。”路禹感慨。 谁又不想成为诺埃尔呢? 可能不如诺埃尔一根毛的里卡尔在路禹等人检测完毕的一瞬间便看到了信息。 他对路禹的信息毫无兴趣,急不可耐地翻阅起了其他份报单。 “塞拉,兔耳族,骨龄二十二……真年轻啊,而且基础魔力评定也已经达到了七阶,完美,完美,这样的能力,才符合我们家族的条件,这样即便是父亲母亲也不能多说什么了。她就是我命中注定的……” 翻阅资料的里卡尔顿住了,他唤来仆从。 “这人也是和塞拉女士一起的,我为什么没有见过她?” 注视着里卡尔指着的等级资料,旁观了检测过程的仆从若有所思:“她是这群人里最矮的,大人没见到她,自然是因为她无法入你的眼。” 等仆从离开后,里卡尔回忆起了路路的模样,再看着报单上“魔药师、火元素专精”以及“七阶”两项…… 目光下移,他看到了“骨龄十九或二十”的字样,且这个数据后还打了个问号,意味可能会因为个体差异存在一定的年份偏差。 “确实是命中注定。”他喃喃。 他问管家:“那群人入住的位置,有派人盯着吧?” “请您放心,他们是专业的。” “那就好,不要打扰,可不要破坏了我的好形象,我要慢慢向他们展现真正的强者,应当是何种模样。” …… …… 酒馆房间内,路禹举着手中的桃子问:“吃不吃桃?” “不吃。” “不吃。” 路路和塞拉齐声回答。 赫萝拉翻阅老师提供的召唤笔记正入迷,完全没听到这茬。 桃子则是须臾唯一讨厌的水果,原因是克洛伦斯很喜欢。 给小暗、小光喂了一片之后,路禹又说:“我已经把毛稍微处理了一些,还帮你们切好了,不仅如此,我还给你们做了一些果切,现在有人要吃吗?” 路路正躺在软和的床上,久违享受着身体传来的触感,使劲地扑腾,闻言立刻举手:“我吃我吃!” 有时候真觉得她们像是自己舍友,同一种食物,处理了和没处理,大家的反应完全不同。 投喂路路是个很有趣的过程,看着她张着嘴巴,笑眯眯地“嗷呜”一口咬住桃子,那鼓鼓地脸颊,近在迟尺的迷人眉眼,被风吹起挠得路禹额头痒痒的发丝,这时候要是贴上去…… 书本的翻页声让路禹清醒,他捏了捏路路的脸颊,又喂了一枚便转向一旁翘着腿,用大腿放置书籍的塞拉。 和塞拉甚至不需要对话,路禹只是叉起了果肉,伸过去,“嗯嗯”了两声,塞拉便头都不抬地张嘴笑纳了。 路禹“嗯嗯”一声,塞拉就咬一口,两人的配合娴熟得让刚刚回过神的赫萝拉诧异。 她时常困惑,老师与路路、塞拉的具体关系,一度想脱口而出“老师老师,你们三个什么关系啊?” 不敢问本人的她转头问须臾,得到的却是更为讳莫如深的回答。 “用心感受,我没法说。” 路禹很自然地在塞拉身边落座,目光触及书本上的文字,发现这是一本科来语写就的杜尔德兰摘星者大比历史。 路禹和塞拉之所以如此迅速地答应参加摘星者比试存着两个想法,其一自然是满足路路玩耍的愿望,其二就是想要知道自身的实力在如今这个时代达到了什么程度。 杜尔德兰魔法师的整体实力,文明的延续完整性都与梅拉相似,同为幅员极其辽阔的大陆,这里自然也是人才辈出,同时有着商贸联合体调和内部矛盾,一切以“利益”出发,杜尔德兰历史上稳定时期极长,平和的内部环境与发展环境令这里的水平隐隐高于梅拉。 这个限定为年青一代的舞台,是一次重新审视自身的契机,唯有登顶才是符合路禹预期的,为此,他还特意限制自己不能使用以命相搏的局势下才召唤的召唤物。 三煤球姿态下的强大来源于三位一体,过分依赖产生惯性不可取,唯有自身不断强大,这个姿态的作用方能被发挥到极限。 “你怎么不喂了?” 塞拉突然斜了路禹一眼。 刚吃了一口的路禹愕然道:“我还没吃啊。” 塞拉很自然地拿过装满了果切的碗:“再去弄一碗,这些归我。” 路禹愣了片刻,看着塞拉笑眯眯地开吃,他唤出影替:“去,拿着你的小刀,帮我处理个果切过来。” 做好了战斗准备被召唤现身的影替看了看手中用来割喉的刀,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堆水果,陷入了沉思。 635.黑色闪光 路禹特意换了一身伪装,久违地进入了召唤神殿,他等待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上线的欧尔库斯。 欧尔库斯的诧异只维持了数秒,便笑了起来。 “总算正常了,难得,难得。” 双方将这段时间获取的信息进行了交换后都进入了激烈的头脑风暴模式。 路禹杀死卡来卡兹这位蛇人先驱后,召唤神殿暂无新的先驱现身,大蝴蝶近期几乎没有露面,红发最近一个月突然销声匿迹,她最后一次出现时与欧尔库斯交换了不少召唤经验,并且试图获得塑形召唤物这一极其特殊的召唤体系,很可惜的是,红发开出的价码无法让欧尔库斯满意。 “红发这是开窍了,突然愿意和你交换。”路禹啧啧称奇。 “我觉得不像,她更像是要面对什么特殊的事情,因此想要增加手中的底牌数量,谈不妥后她也没有再提,像是随性而行。” 柔和的白光于神殿门外闪烁,一席浅绿与白色相间丝质长衫映入两人眼帘,随后是飘扬的红色长发,以及始终遮挡着脸的轻纱。 这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许久不曾现身的红发愣了片刻,但仍是缓缓飘入殿中,十分自然地来到路禹与欧尔库斯身边。 “新的先驱?”红发虽然发问,但却像是不怎么关心回复一般撇过了头。 路禹向欧尔库斯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微笑着点头。 “怎么称呼?” “鲈鱼。” 红发未被面纱遮掩的眼睛一凝:“你并非海族。” “那就不能以鱼作为自己的名字吗?”路禹无奈道,“他们都这么称呼我。” 红发看向欧尔库斯:“没想到这段时间未曾造访,召唤又多了一个潜在竞争者,你那位煤球同伴很久未曾露面了,不会真的遭遇不测了吧?” 欧尔库斯嘴角上扬,内心乐不可支:“我相信他仍然安好。” “那份交易,我们可以继续谈谈?” “你给出的价码我无法接受。”欧尔库斯摇头,“如果没有更为合适的模板,塑形不会参与交换。” “是吗,真遗憾。” 发现红发的视线在自己身上短暂停留,路禹还以为她会顺势向自己发出邀请,不曾想,红发突然撇过脸,径直飘向了神殿穹顶,闭上了双眼。 欧尔库斯倒是见怪不怪,他说:“红发似乎把神殿当做是冥想地,她的每次出现总是如此。” “可她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交易?” 路禹在意的点让欧尔库斯哑然。 “她是认为我没有好的模板与知识吗?” “大胆一些,她可能是看不起你。” 路禹一头问号,怎么现在自己认识的人都学会了拱火,欧尔库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看着已经进入冥思模式的红发,路禹心里升起的奇怪的胜负欲烟消云散,和欧尔库斯碰了个拳便随即下线。 “你似乎和每一个先驱都能保持良好的关系,你打算依靠这样成为唯一吗?”闭目沉思中的红发突然说。 欧尔库斯不以为然道:“为什么你会认为我对唯一感兴趣呢?” “没有人能拒绝这份诱惑。” “现在你的面前就站着一位。”欧尔库斯嗤笑道,“我所感兴趣的,是浩瀚无尽的知识,召唤是一座矿山,而我已经在这座矿山之中挖掘良久,这的一切让我满足,让我的人生充实。我将自己的前半生尽数投入其中,而可见的后半生,也必将如此,我所求的只是能看到矿脉延伸至何处,至于矿山归属,与我无关。” “听上去,有些愚蠢。” “恕我直言,以你的年龄,还没有资格批评我所做出的决定是聪明还是愚蠢,我所见、所闻皆百倍、千倍于你,我自诩天赋卓绝,认为召唤一途是我一骑绝尘的孤独之旅,直到某一日我意识到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欧尔库斯将手放在书本之上,眼神迷离,似在怀念:“我和那位惊艳到我的召唤师坐了下来,本该是敌人的我们聊了许多,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孤独的旅途结束了,有人将与我一同前行。无论谁为先驱,这座矿山之中的知识,都将揭示,若他前路暗澹,我亦将高举火把前行。若我手中火光熄灭,他也会赠予我点点火光,重燃烛火。” “你觉得,这很愚蠢?” 欧尔库斯的声音洪亮如钟,红发沉默无言。 “漫长的时间中我见过的天才如过江之鲫,他们狂妄,他们张扬,他们意气风发,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上天的宠儿,必将建立世人难以想象,后人难以企及的丰功伟绩,然而时过境迁,他们中的大多数此时早已褪去‘天才’的光环,庸庸碌碌,甚至没能触碰到我的背影。” “红发,你也不过是我见过的天才中更优秀的一位,于我眼中,你和他们并无不同。”欧尔库斯昂起头,“何时你真正能理解先驱的含义,再与我聊‘唯一’与‘权柄’吧,孩子。” 红发依旧无言,神殿,沉默了下去,只剩下不知从何处吹起的风在神殿之中呼呼作响,让那些点缀于廊下的风铃“叮铃铃”地清脆地响着。 “若这个世界尽是你所描绘的那位不存在的召唤师友人,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吧。” 红发用无人听见的声音低声喃喃。 …… …… 旅馆房间内,一位身着黑衣,身材魁梧的中年人被路路的魔力死死地按着,双膝跪地,抬不起头。 返回现实的路禹看到这一幕愣住了。 “他在监视我们。” 塞拉言简意赅的解释让路禹知道了黑衣人的成分,他示意路路松开控制,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倒霉蛋。 黑衣人咬紧牙关,做好了被暴打,或是被凌虐的准备,这幅坦然受死的模样看得出是个硬汉。 “我知道谁派你来的,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他,如果有下次,我在比试开始之后会大声向观众宣布,里卡尔大少爷有偷窥癖,我相信塞塔,不,是整个杜尔德兰的人都很乐意在大比的茶余饭后谈论他特殊的个人爱好。” 不久之后,黑衣人出现在了一处庄园的花园之中,单膝跪地的他战战兢兢地把自己听来的话一字不落的告知了里卡尔。 身旁的魔法师面露怒色,几欲夺门而出,却被里卡尔伸手拦下。 “里卡尔大人,他在亵渎您的名声,侮辱您的家族。” “场外获胜落人口实,我不想让那个愚蠢的家伙有借口,既然要赢,就赢得彻彻底底,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而且,你们现在做的一切只会让我在两位美丽的女士面前丢脸,建立一个好的个人形象是需要时间的,这些细小之处不得不注意。” “之前派出去的人全都退远一些,保证知晓他们的行程即可,过分的魔力感知一律禁止使用。” “顺便,让那家旅馆的店家每日使用我提供的食物为他们送餐,记住,要他们严格保密,只有这样,当她们知晓时,才会充满了恍然大悟的惊喜感,也更能理解什么是无微不至的体贴。” 一位仆从行色匆匆来到里卡尔附近。 “怎么了?”里卡尔给茶水中添加了些许蜂蜜,正打算畅想下一步计划。 “里卡尔少爷,老爷请你立刻回家。” 里卡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拍了拍有些褶皱的裤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知道了,知道了,安排车马,我这就回去。” 里卡尔知道自己的父亲因为什么找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总是会有人报告给他,而父亲一向对于没有地位的野法师毫无好感。 果不其然,刚刚进入城堡主厅,如勐虎般威严的老里卡尔便冷着脸,指着不远处的座位,示意里卡尔老实坐好。 “你很不高兴?”老里卡尔单刀直入。 “我看过那两人的资料,无论是不是野法师,他们的天赋都足以为我们家族诞下优秀的子嗣。”里卡尔主打一个叛逆,继续说道,“我可对那些高墙之下培养出来的大小姐没兴趣,她们甚至没有玩偶有趣,您就算联姻就该思考里卡尔家的未来吧,我指的是……子嗣这方面的未来。” “你以为我是打算和你谈那两个低贱的野法师吗?”老里卡尔瞪了儿子一眼,“你愿意怎么玩是你的事,子嗣如何决断,你长大了,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突然的口风松动让里卡尔一哆嗦,他不知道今天是吹什么阴风,以至于自己父亲有了中邪的倾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愿意玩那两个女人,我不管,但是这一次摘星者,你务必晋级到最后阶段。” 里卡尔本想说以自己的实力这不成问题,但父亲的强硬口吻让他忍不住问:“您,听到了什么风声?” “艾蕾葛确定参加本届摘星者大比。” 里卡尔满脑子还是塞拉和路路,听到父亲抛出的名字,他突然清醒了。 “艾蕾葛……不会是那个艾蕾葛吧?” “你觉得除了黑色闪光,我会为了其他同名的家伙把你特地喊回来吗?” 636.同步率百分百! 作为一项历史悠久的竞技性盛事,摘星者诞生尹始带有强烈的精英竞技性质。 私密、圈子化是这个时期的主要特征,他们会选定一些名望极高的群体作为主办方操持整个流程,参赛选手也均是出身名族的后代子嗣。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以及以“利益”为导向的观念推动,摘星者大比开始面向全杜尔德兰,这种改变同时也让民间得以以各种方式,参与进这只有强者方能踏上的舞台,比方说满天飞的选手信息小册子。 每逢比试临近,那些经由“神通广大”者传递而出的信息,总会被排版整理成不同的小册子,在街头巷尾兜售,到了现在,已经发展为在摘星者比试期间被官方默许发行的,连载性质的刊物。 路禹买了一份《摘星者观察室》特刊,根据酒馆老板说法,这份刊物历史悠久,他年轻时这份刊物便凭借准确的信息风靡塞塔本国,引得周边地区抢购,时至今日仍是比试期间最为畅销的刊物。 考虑到老板是一位半龙人,路禹认为历史悠久的评价可信度很高。 《摘星者观察室》这一期特刊的风格让路禹颇为熟悉,它就像是足球赛事开赛前评测机构综合各种数据为参赛队伍打分一般,本期特刊也是一项对有名有姓,已确定参赛选手的介绍,至于点评……这多少有些强人所难了。 普通的参赛者显然无法拥有篇幅,能上榜单的基本都是杜尔德兰大陆成名已久的年轻一代狠人,清一色高阶魔法师,他们中基本都是还没比赛就会被各大赌场排进晋级可能性最高一批的参赛者,预赛对他们而言就是表演的舞台,如何耍帅刷存在感与印象分才是他们这一阶段在思考的事情。 “厉害的角色不少啊。”路禹看着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画像,嘴里喃喃,“全是七阶,我就没看到一个低于七阶的。” 习惯于早晨沐浴的塞拉缠着浴巾走了出来,还未擦干的水珠随着震颤从她红润光滑的皮肤上滴落,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还未擦拭便十分缺德地往路禹这边一甩。 路禹还没来得及躲闪,也没能看到更多细节,她就拿着换洗的衣物再度钻进了洗浴室。 吃了一脸水珠的路禹觉得自己有些亏。 和路路结束泡澡再度从浴室出来的塞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操纵着魔力翻页,啧啧道:“底蕴不错啊,七阶,七阶,还是七阶……不过他们的绰号怎么一股路路起名的风格。” 众所周知,路路的魔法命名都十分有特色,属于你别问强不强,就问名字响亮不响亮,中二不中二的一类,诸如“红莲女神的呼唤”、“黑炎之龙的怒火”、“黑狱邀请函”的自创魔法便是铁证,像火焰独眼巨人这种名字朴实无华的魔法少之又少。 同理,《摘星者观察室》结合民间传闻,过往事迹为这些选手套的称号充满了“路路的美”。 什么“原野上的嗜血天狼”,什么“银月之光的审判者”,什么“疾风骤雨下嚎哭的冰武者”,突出一个抽象中二完美结合,据说这些称号还得到过选手本人的认可,并且他们还让人制作了类似的徽记,给予刊物反馈,乐得对方如此宣传自己。 路禹在思考该怎么评价杜尔德兰这些年轻高阶魔法师的审美…… 也许这就是人不中二枉少年? 塞拉翻页的手停了下来,路禹停留在塞拉葱白细长手指上的视线也一点点移动到了册子上的画像。 以民间的说法,刊物中有画面的人都是摘星者夺冠的大热门。 “星光下的贵公子”,科尔沃·里卡尔,赫然也是其中一员。 抛开那个让路禹听见就觉得尬到爆炸的称号,他仔细阅读了这位白日梦专家的介绍,发现刊物对他的个人实力评价颇高,魔力潮未开始时,十六岁的他就已经六阶,这等天赋换算同时期的路路也不算弱,也难怪刊物的编辑们毫不避讳地认为他的成绩足以进入前十。 路路抢走了刊物,看着上面的选手画像,对应的介绍,她已经热血沸腾。 四国新星大比是路路最美好的回忆之一,不是因为那最终获得的荣誉与头衔,也不是赛后民众送上的狂热赞美,而是因为那个舞台。 那一场场需要聚精会神的战斗,与对手为了荣誉将自身技艺发挥到极致的刹那,一步一步向前,战胜一个又一个人,向每一个观众证明自己无与伦比的实力,那如同登上长阶般的满足感,每每回忆都让她心潮澎湃。 路路聚精会神地欣赏着每一个角色的信息、画像,路禹和塞拉则是温柔地注视着她。 “塞拉,一起吃点?” “好啊。” 像是让孩子自己玩耍的父母,塞拉和路禹默契地让已经入迷的路路独自享受,自己转而去解决温饱问题。 对于酒馆老板热情的招待,路禹自是知道谁在背后指使,他曾想拒绝,塞拉却制止了。 “阔少请客,为什么不吃呢?” 秉承着这个想法,路禹入住后所有消费都往贵了点,反正报单时候老板总会给出一个难以想象的低价,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默契地捧起茶杯,默契地抿茶,默契地流露出享受的神情,另一张桌子上独自吃早点的赫萝拉突然理解须臾让自己“用心感受”的原因了,这种情况确实只可意会,不可点明。 她在桌面上画了个三角,将三位老师代入其中…… “好像……很稳定。” 赫萝拉没来由打了个抖,这种反应往往意味着隐匿状态的须臾在偷窥自己,她迅速擦掉三角,捧着个饼,把自己的嘴塞得鼓鼓囊囊,掩饰吃到瓜的不平静内心。 “大消息,大消息!” 匆匆进入酒馆的人踢到了赫萝拉的桌子,装在杯中的果酒险些洒出,那人没有道歉的意思,而是扑向吧台,一边要酒,一边嚷嚷。 “黑色闪光参赛了,你们要下注的可要重新想想了。” “黑色闪光……” “喂喂喂,你说的不会是……” “在杜尔德兰,还有谁敢用这个称号。” “达斯伍德家族改注意了?” “他们家族不是对比试一向没兴趣吗?” 听着这个引起轩然大波的名字,路禹对一旁的酒保招了招手。 “他们在讨论的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引起这么大的波动?” 酒保看见桌面上出现的小费笑容满面,他俯身说道:“您看来是异大陆的来客,不了解也正常,他们口中的黑色闪光名叫艾蕾葛·达斯伍德,今年十八岁。” “您猜猜,她是多少岁达到七阶的?” “十七?”塞拉试探着说。 “会猜测十七也是正常,毕竟常识如此,但艾蕾葛可是在十四岁那年就成为七阶魔法师的怪物。” 路禹和塞拉瞪大了眼睛。 四年前,没有魔力潮,路禹方才来到这个世界,路路十五岁,去除萨耶尔给予的作弊小手段,她才六阶,十八岁的塞拉也是如此。 而十四岁的艾蕾葛,已经顺利通过了七阶魔法师测定。 比起这份恐怖的天赋,她那离奇的身世与经历则一直都是杜尔德兰茶余饭后的重要谈资之一。 传闻,艾蕾葛出生时是魔法师世家中少见的无魔力缺陷者,为了掩盖这个消息,当初参与艾蕾葛接生的人以及奔走于城堡内的仆从,尽数死于非命。 虽然达斯伍德对外宣称那是一场突发火灾,但无论是民间,还是各大家族,都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更何况,自那之后艾蕾葛就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作为杜尔德兰有名有姓的家族之一,达斯伍德家族此后的任何场合,都没有艾蕾葛现身。 行走于达斯伍德家的仆从被人用金币撬开了嘴,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不曾见过,或是听说过艾蕾葛的存在,她就像是一团迷雾,突然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直到她十四岁那年走向位阶检测魔具,爆出了那个让无数人难以置信的恐怖数据,也让魔力检测仪器爆炸瞬间那耀眼的黑色光芒成为了她的称号。 魔力潮未曾到来时便已经是七阶,那么如今,她达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一个个赌狗迫不及待地与旁人交流了起来,他们苦恼而又激动地盘算着该把谁踢出自己的竞猜名单。 “七阶,是不是真的啊。”侍者刚刚离开,两人便不约而同地开口。 对视一眼后,两人又同一时间说道:“你先说。” “……” “算了,我先说。” “……” “还是你先吧。” 两次试图错开对话却都谜样完成了二重奏后,两人陷入了沉默。 看到酒保端着托盘走来,同步率达到百分百的两人默契地拿走了为路路点的早餐,一言不发地经过了赫萝拉的桌子。 嘴里塞满了饼的赫萝拉愕然地目送两位老师离开,艰难咽下之后,她难以置信道:“难道,这就是煤球姿态合体的关键吗?” 637.以先驱身份起誓 随着报名正式截止,本次摘星者大比的参赛选手数量也在经过核算后突破了五百人大关,其中七阶魔法师更是史无前例的达到了三成,民间已经将这次大赛称之为历史上竞争最为激烈的一届。 而公布的赛制更是发生了大改动,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正式取消了正赛阶段原本简单粗暴的单败赛制,转而采取分组积分制,以避免一些原本颇有实力的选手因为运气不好初期遭遇了夺冠大热门被直接淘汰。 并且,即便是小组积分赛中表现不佳,符合顺位的选手也有复活赛的机会,在进入到正式的淘汰赛阶段也是如此,新增的败者组制度将有助于更为清晰直观地为摘星者的实力进行排名。 路禹认为这已经算是比较成熟的竞技项目运营了,如果杜尔德兰的商贸联合体在未来持续改革,让民众的参与不只在赌博这一项,也许,这块杜尔德兰大陆的招牌将会更为响亮,一如尼希尔正在布局的流光试炼。 如今的杜尔德兰当真是赌狗狂欢,街头巷尾,无论是农民还是商人,都能就着摘星者的下注讨论半天,在这一刻,他们可以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将一切的重点均放在“赌”之上。 成熟的摘星者大比也意味着与之相伴的赌博产业勃勃生机,在得到参赛者身份木牌后不久,就有赌场以一枚金币为敲门砖,希望得到与路禹谈谈的机会。 路禹大抵能猜到对方想要做什么,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对于初赛,他们三人都很轻松,在酒馆等待的日子不是看书就是打牌。 赫萝拉相对比较紧张,路禹不断投喂而来的知识淹没了她,全新的领域,第一次掌握高阶魔法知识的新奇感很快被频频萦绕于脑海的疑问所冲散。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化身好奇宝宝的她见缝插针地在老师和塞拉、路路欢声笑语的空隙现身,问完一连串问题抓紧时间消化,然后瞅准时机,重复上述操作,往复循环。 终于,她成功在不需要老师引导的情况下召唤出了……知识之书。 这对赫萝拉而言可谓是最废的召唤物,因为知识之书的能力是释放召唤师本身学会的各类魔法,以饱和攻击的方式淹死对手,路禹迄今为止也没用上几次,因为他的蓝条真的不长,即便如今成长许多,依旧显着弱于塞拉和路路,以至于他开始构思召唤物外置魔力存储装置的可行性。 赫萝拉的烦恼与路禹有些不太一样,她此前就没有魔法储备,知识之书召唤出来只能化身吉祥物在她的不断翻页,一开一合,化身蝴蝶,扑扇扑扇地飞向半空,逗她开心。 为了解决她的窘迫现状,也为了看看她和薄暮相比谁更有特点,路禹将一只又一只不在模板体系的召唤物唤了出来,决定拓展她的召唤边界。 薄暮在接触了血肉战车不久之后便对它有了亲和感,只尝试了两次就顺利获得了血肉战车的响应。 赫萝拉会对哪一位召唤物有共鸣呢? 她先是从路禹元老级召唤物血肉战车旁走过,在无路禹干涉的情况下,车车十分热情地将触手伸了过去,赫萝拉也远没有第一次见到时那么惊讶,而是笑着触摸它,给予回应。 同样战功赫赫的二号化身的水银丸子在地面上蹦跶个不停,见到赫萝拉靠近,主动凝聚出一只手,友好的与她握了握,赫萝拉的反应一如之前,她看向路禹,摇了摇头,示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团蠕动的黑暗让赫萝拉止步凝视,自黑暗中延伸出的喇叭花礼貌地点了点她的脚,好似在说,看我看我。 “老师……” 看见赫萝拉直勾勾的盯着静谧花园,路禹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法形容的感觉,我懂,第一次召唤出血肉战车时,我也有过那样的感受。” 将静谧花园的召唤方式交给赫萝拉,并且在细节上予以叮嘱后,路禹便不再给予协助。 召唤的临门一脚,必须由召唤师本人来完成,他无法代替。 “小暗,我回召唤神殿的这段期间,你帮我按摩一下。” 每次在神殿中停留时间一久,回到现实的路禹身体就僵得厉害,这次他决定做出改变。 等路禹离开,路路对着挂在天花板上充当照明水晶的小光嘿嘿笑道:“你的主人似乎总是很偏爱小暗哦,是因为小暗表现得很娇弱,符合他的口味吗?” 闻言,这个稳定光源一下子闪烁了起来。 看书的塞拉嘴角扯动,但她什么也没说,决定好好看个热闹。 步入神殿,路禹惊讶地发现,欧尔库斯正坐在圆桌前与红发讨论着什么,自己的到来令两人的对话暂时中断。 “容我考虑一下。” 这么说着,欧尔库斯站起了身,走到了路禹身边。 “她再次提出了交易。” “筹码分别是什么?” “是【暗影国度】强化影替魔力利用率,提升其实际战力的经验,但据我推测,这份经验的作用并不大。她希望得到一份同时兼备进攻性与防御属性的模板。” “我给她的【拟态魔物】和【拟态植物】不就能做到这一点吗?” “局限性。”欧尔库斯说,“伪装、然后发动攻击,借由召唤物死后留下的伤害阻滞敌人的手段对她而言似乎不够。” “也就是说,她想要的是更为主动的模板……知道她的用途吗?” “没谈,但这一次,她没有先前那么从容,显得有些急迫,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 路禹沉思片刻,代替欧尔库斯坐到了桌子前。 “你们之间的交易,我也感兴趣。” 红发精致的眉头紧皱:“你也想参与?你能提供什么?” 路禹打了个响指,由风元素凝聚而成的白色虚影在大厅中一闪而过:“我有【元素生命】模板,这个模板,也许会符合你追求‘主动’的想法。” 红发敏锐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什么人。” “鲈鱼,还能是谁呢?” “你的言谈,让我有既视感,就像是……”红发目光深邃,“一颗煤球。” 正好路禹也不打算玩过家家,他呵呵地笑着,摊牌道:“该说你的直觉很不错吗?你的暗影国度,很不错,我很喜欢。” “你掌握了这么多的模板?”红发惊讶了。 “也许还有更多。”路禹说,“现在,我们能坦诚布公的聊一聊了吗?比方说,你急迫地需要召唤模板,是为了什么。” “这对交易而言很重要吗,我们各取所需罢了,透露现实中的信息对我们而言都是危险的。” “你并没有更多的筹码与我进行交换,除非除了暗影国度,你能提供更多。” “你分明知道暗影国度相较于你给出的两个模板要更为优秀。”红发一直冷冰冰的声音中有了火气,“我挖掘,也运用了数次,拟态魔物的运用场景更偏向于被动,而且有着一些局限性。” “没有明显局限性的模板,它就该是成为先驱者的敲门砖了。”路禹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示意大可不必这么激动。 沉默在神殿中蔓延。 “你就是书山口中的那位志同道合的朋友?” “我以为你早该猜到了。” “早先,我认为那只是一个让他聊以慰藉的故事,是虚构的,说实在,你们的故事,听起来,不太真实。” “那是对你而言,因为你没经历过,自然想象不到。” “我承认我想象力很贵乏。”红发深呼吸,“毕竟我的世界很小,很小。” 红发一声叹息,话锋一转:“既然你和书山都认为,先驱者应当一同协作,那么,能否证明?” “你想说的证明方式不会是给你召唤模板,让你白嫖吧?” 红发脸突然红了,她嘴唇翕动,眼神下意识移开:“您口中的污言秽语可真是刺耳。” “啊?”路禹和欧尔库斯都愣了。 他们花了一点时间确认了是“白嫖”这个词引起了红发的不适,路禹礼貌地表示歉意,并表示之后会注意。 “我换个说法,您是想什么都不付出,就拿走我的模板吗?” “我们都是先驱,一个模板能发挥出多少力量,大家心知肚明,您在上次交易中占了便宜。” “谈判话术与交易的艺术是一门学问,有人为自己的不谨慎与天真买单很正常。”路禹强调,“我可不会因为这种事心存愧疚。” “即便坑骗的是先驱者?” “我不会对书山耍手段,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你不是。”路禹直言不讳,“热衷于追求唯一、权柄,成神的你是不会理智看待先驱者代表责任这个观点的。” “我也可以是你们的同伴。” “太过草率了,我该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我愿意以召唤先驱的身份,向世界起誓。” 路禹和欧尔库斯不约而同皱眉。 红发的眼睛中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决绝之意。 “我能知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吗?”路禹最后一次询问红发的目的。 红发没有回答。 638.我在研究正赛阶段的对手 “暗影国度是一个非常强大的模板,它能为你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何必舍近求远?”路禹问,“你的暗影国度运用,到了什么程度,能召唤出的暗影召唤物有哪些?” 红发沉吟片刻,回答:“影替、枪兵、影法师、无头骑士、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并未能够完全探索并掌握的,暗影版本的‘我’。” 路禹向着一旁的书桌挥了挥手,一份卷轴飘荡至面前,他信手写下实战运用暗影国度所积累的经验,并且把总结好的作战窍门,暗影石巨人与暗影飞龙两个特殊暗影召唤物的召唤经验也一并奉上。 “你……已经掌握了这么多?”红发讶然。 “很好用,我用它们对抗了一次天灾。”路禹强调,“亡灵天灾,这些经验均是在那场与另一位先驱对决的战斗中所得,我的暗影国度子民强度今非昔比。” 沉默了一会,红发轻声说道:“谢谢。” “不客气,这是元素生命的模板,拿去吧。” 红发愕然地抬起头,显露在外的眼睛满是讶异。 “这是……” “信任是脆弱的,但愿我这次能收获又一位志同道合的伙伴。” 一直有些清冷的红发向路禹和欧尔库斯微微欠身:“一切尘埃落定时,我会告知你们发生了什么。” 即将离开神殿之际,红发突然转头,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没来得及,便被白色的光芒包裹,消失无踪。 “会是自己人吗?”欧尔库斯注视着红发离开的方向喃喃。 “谁知道呢……作为先驱,即便被骗,也不会太糟吧,至少,元素生命的模板会在异大陆生根发芽。” “但愿不是所托非人吧。”欧尔库斯说,“话又说回来,谁又能保证我们播撒的知识不会在未来成为它人征伐、杀戮的工具呢……” “别想太多了,做好先驱者该做的事吧,问心无愧就好,话说人过半百才会嚷嚷着‘人生不满百,长怀千岁忧’,你个中年人别老是老气横秋的好不好。” “我这样的中年人都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你呢,塞拉和路路你打算要哪个?” “为什么话题会扯到这?”路禹纳闷。 “别躲躲闪闪,我可是等着看你的孩子是不是召唤的天纵奇才,没准我所有的藏书会全都送给他。” 路禹摆手:“别别别,你的进展也太快了,我现在可是在努力地把某只兔子……” 欧尔库斯一脸坏笑:“说啊,怎么不说了,把兔子怎么,说详细些,再说个几百字。” 路禹摆手频率变大了许多:“和你没法说,总之……” 欧尔库斯的视线中,路禹直接化作一道白光消散,他愣了两秒,爽朗地大笑起来。 “暴露弱点可不是好事啊,你没有动作之前,我会一遍一遍拷打你的。” 意识再度回到身躯之中,一种奇怪的刺痛于恍忽间袭来,只来得及分辨钝痛大约来自双臂以及后背,路禹便情不自禁“嗷呜”了一声。 “疼疼疼……我的手……小光你在干什么!”看清眼前一切的他迷惑地发问。 此时的小光正在和小暗争抢着路禹的控制权,小光的触手缠着路禹的左臂,小暗的大面片则是包裹着路禹的右臂,其余触手则是在半空中挥动、纠缠,若非路禹嚷了一声,它们必然还会激情对抗。 按着酸痛不已的胳膊,路禹嘴里“嘶”个不停,意识到闯祸的两只水母瞬间一动不动,化身凋塑立于桌面之上。 正好奇这两家伙怎么又掐起来的路禹还没问出口,房门被轻轻扣响。 “摘星者比试参赛选手鲈鱼、塞拉、路路,赫萝拉,这里是摘星者大比引路者,现请四位跟随车队,前往本届比试的举办地坠风城。” 由各个国度轮流举办的摘星者比试本届正好位于塞塔帝国境内,而举办地点坠风城是塞塔最大的港口城邦。 路禹等人起初以为只是从一个地方的旅馆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的旅馆,但实际上,杜尔德兰的商贸联合体已经接手了所有参赛选手的吃穿用度,他们的下榻之所是一座酷似皇家园林的宅邸,城堡的不同区域已经早早地分配好了对应的侍者,以便参赛者入住后能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偌大的城堡,根据联合体的向导所说只住了五十余人,且全都根据第一轮对阵关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调整。 “等等,抽签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们的对手,定了?”赫萝拉问。 “是的,就在各位选手前来坠风城的途中。” 因为声明了四人一起,因此他们被分到了一处专门的别院,负责指引的向导也将对阵信息发到了路禹手中。 “虽然是初赛,观众不多,但是为了方便炒热现场气氛,以及进行介绍,我希望四位能够给自己即将对战的对手送上一些寄语。” “寄语?”拿着手中卷轴的路禹迟疑了片刻:“你是说,垃圾话?” 负责指引的男士错愕道:“您的这个词,恰如其分,如您所知,现在的摘星者大比,除开竞技属性,也有娱乐的意味在内,这也是本届新增的赛前环节。” “六阶、六阶,哦,赫萝拉的也是六阶,我们三的都很简单,你呢……哇,七阶!” 路路像是捡到了宝,抓着路禹对战的选手信息卷轴不放,双眼放光,“我看看啊,西奥多,人族,性别男,二十四岁的七阶,介绍好丰富啊,这还写了他目前仍然就读于塞塔帝国魔法师学院。” 指引者不太理解路路在兴奋什么,对上七阶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所以,您打算对西奥多选手说些什么吗?” 路禹摸着下巴,沉吟片刻后,他眼前一亮。 “我在研究正赛阶段的对手,但这份列表上,似乎没有你的名字。” 指引者记录的手顿了顿,抬起头,那眼神似乎在问“你确定要说这个?” “就这样,这就是我想说的。” 指引者没有进行劝戒,他内心已经将路禹与狂妄画上的等号。 每一年都会有些自我感觉良好的选手,在初赛阶段就提前为自己预定了前十的席位,然后被现实的铁锤一下一下砸到头破血流。 路禹看上去,就是这类人。 …… …… 里卡尔审视着家族为自己费劲千辛万苦找到的选手资料,托着腮,目光飘忽。 黑色闪光艾蕾葛,这个谜一样的女人依旧没能有更多的信息,唯一知道的便是,她报名测定时,依旧是七阶,与不少人猜测中已经达到八阶截然不同,这些年的她似乎在原地踏步,即便魔力潮到来依旧如此。 艾蕾葛的初战对上的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半龙人魔法师,只有六阶,这场没有悬念的对战,只有一些财大气粗的赌场愿意开胜负盘口,即便是这样,买入艾蕾葛胜利,试图薅羊毛的人依旧络绎不绝,可见其在整个杜尔德兰的名气。 其实里卡尔也在思考,艾蕾葛是否名不副实,毕竟她从未有过实战经验,这可不是过家家,是可能会出现伤亡的竞技。 科尔沃家的意思很明确,里卡尔必须在本次比赛中获得优秀的名次,以此作为联姻的敲门砖,两位强大魔法师诞下的子嗣意义重大,而且达斯伍德家显然透露出了兴趣,自艾蕾葛参赛后登门拜访者不在少数,他们均未避开联姻话题。 如果能在正式对战中直面艾蕾葛,并战胜她…… 苦恼着艾蕾葛是否会对塞拉与路路不太满意的里卡尔被管家的动静拉回了现实。 “什么事?” “少爷,那个家伙的对战名单出来了。” “哦,是谁?” “塞塔皇家魔法学院的那位吊车尾。” 里卡尔向来不太关注被自己甩在身后的小角色,他迟疑道:“好像是叫,西奥多,弗雷斯家族的那位。” “正是。” “有趣,虽然是吊车尾,但是学院受到系统教育的魔法师可不是野法师能够企及的,看来这位目中无人的鲈鱼要去复活赛等候了。”里卡尔笑道,“夸下海口,结果初战就失礼,如果是这样,塞拉和路路小姐该是什么表情啊,真好奇啊。” “少爷可能不知道,他在比赛开始前说的一句话,现在已经流传开了。” “嗯?” “他说自己已经在研究正赛阶段的选手。”管家低下头,“现在弗雷斯家族正在主动传播这句话,似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想让它反噬。” 里卡尔憋笑道:“这未免有些玩不起了吧,联合体可是和每个人都说过,这是本届比赛新增的环节,要学会适应,如果动用场下关系,那和那些街头耍横的混混贱民有什么区别,让人不耻。” “不过,不得不承认,他这句话虽然狂妄,但很有意思,不是吗?” 里卡尔来回踱步,一拍桌子:“他想在塞拉和路路面前耍帅,既然如此……去,告诉指引者,我的话和鲈鱼相同,我也在研究正赛阶段的对手……不,更进一步,我在研究有资格进入前十的对手。” 639.家猫与野猫 供初赛选手所使用的选手休息区域内,路禹一边听着裁判不厌其烦地向自己介绍早已烂熟于心的规则,一边纳闷为何这座由斗兽场改造而来的竞技馆今日上座率如此之高。 过往摘星者大比的初赛观众总是寥寥无几,热衷于看高水平对决的各国贵族们只会在夺冠大热门出战的第二第三天现身,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然而今天,一群名不见经传,基本被归类为菜鸡互啄之日的比赛日,除了各大赌场的工作人员,竟然涌入了不下数百位杜尔德兰显贵,他们像是春游般带来了大量的仆人,场馆内弥漫着酒的醇香,以及瓜果的香甜气息。 负责为外界带去实时消息的联合体工作人员手持纸笔不断的记录着在场每个人的登场反应,以及休息区域内正在发生的碰撞——把互为竞争对手,而且身份差异不小的魔法师塞到一个区域内,颇有养蛊意味,显然大家都还没适应如此变化,以至于小的口角与揶揄时有发生。 闭目养神中的路禹抱着手,倚在院落的一角,完全没有参与其中的意思,塞拉她们在另一个休息区,这导致路禹连个调侃的人都没有。 “你就是鲈鱼?” 思考着有关塞拉事情的路禹回过了神,他的面前是一位有着橘子色披肩长发的男人,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的倨傲汇聚成一道冷漠的眼神笔直落在路禹身上,肆意地打量。 “我很喜欢你赛前说的话,但愿你的表现能比你的嘴更厉害。” 路禹看着一旁离开的魔法师编号,意识到很快就要轮到他,于是伸了个懒腰。 “怎么我看大家都挺玩得开,就你破了大防呢。”路禹故意清了清嗓子,这让周围的人很快意识到了这处角落正在发生的事情。 将破防这个词略作联想之后,觉察到含义西奥多觉得受到了羞辱,他不甘示弱道:“你可能不知道,今天造访的不少人都是想看看热闹的,其中就包括口无遮拦的你。” 路禹恍然大悟,杜尔德兰各个地区的显贵也是人,自然也爱看乐子,赛前互嘴狠话,那自然就会有赛后清算的乐子,这相较于过往平淡无奇的初赛菜鸡互啄,平添了几分乐趣。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会让乡巴佬知道他们掌握的魔法像是孩子手中的玩具’,这句话,是你赛前对我放的狠话,但广义上,你攻击了所有非学派的魔法师,所以,我的话有攻击性,你的没有?” 有人在这个环节确实在开玩笑,有人则是在说心里话。 西奥多噎住了,他涨红了脸,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回击。 围观的众多参赛选手,无论身份显贵,亦或是草根平民出身都饶有兴趣地盯着西奥多。 路禹踱步到西奥多身后,与沉默看戏的大多数站在一侧,而后微微侧着脸,戏谑道:“看来有人纯粹是在享受这一略带玩乐性质的小节目,而有人则是自我代入了。” 无论贵族还是草根,此刻都笑出了声,笑声汇聚在一起,宛如雷鸣,众人都很乐意把自己代入路禹口中玩得起的形象,并肆意地讥嘲着还在较真的蠢货。 “顺带一提,不会有人因为这随意的一句话,翻来覆去的想,着急上火,摩拳擦掌,恨不得比赛早点开始,把我按在地上一顿暴打吧?不会想着想着就咬牙切齿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这种人吧?” “等着吧,嘴巴再厉害也无法决定比赛结束的掌声归属于谁,你会知道自己是个小丑的。” 随着西奥多愤怒地转身离去,正在记录的工作人员也迅速地把这里发生的事情传递到观众席之上——这些算是摘星者初赛美味的甜点。 “初赛第三十二组,请入场。” 路禹将标识牌交给等待在甬道之中的裁判。 “鲈鱼选手,也许你会觉得烦,但这是联合体的规矩,我们需要再向您声明,摘星者一向是点到为止的竞技,产生伤亡会由专业的魔法师现场判定,如果认定为故意,您很有可能要与审判官面对面交谈。” “这是对所有选手的保护,也是对比赛精神的坚定维护,因此,需要三令五申。” “这项规则,把贵族们抓进去过吗?”路禹问。 “至今仍有人在服刑,联合体对此一视同仁。” 路禹欣然点头:“很好,我记在心上了。” 四四方方的斗兽场观众席上,来自杜尔德兰各个地区的显贵们礼貌地为入场的路禹与西奥多送上了掌声。 “来了吗,这就是弗雷斯家族的孩子,以及那位著名的,研究正赛的水产名字选手。” “他们刚才还闹了矛盾。” “火药味很足,联合体的裁判们不知道是否做好了准备,这些年他们的处罚严苛程度可是提升了不少,但这种比赛,失手也在所难免,毕竟实力差距过大嘛。” “这一场,这些赌场开的赔率似乎都更看好弗雷斯家的小子,老雷纳克,你就经营着赌场,说说看,光这一场,你能赚多少?” “我们只抽流水,不在乎输赢,但是赔率如此之低,还有如此多的人愿意下注西奥多捡钱,这也说明了,塞塔皇家魔法学院的身份加分不少。” 观众席的议论路禹稀稀拉拉地听了几耳朵,他突然有些懊悔,自己为什么不去稍微下一两枚金币赚点外快呢,没准回家时,自己的包裹中能多出几份有价值的高阶素材,以供璐璐挥霍呢。 “水产,叫你呢,听不见吗!”西奥多怒气冲冲地喊道。 “你又想说什么?” “你承认自己是水产了?”西奥多自顾自笑了起来,“听着水产,比赛开始后数十秒,就十秒,我会让你知道积淀所带来的差距。” 路禹都快无语了,这家伙有一种小学生的美,玩的把戏让自己恍惚间年轻了二十岁,只能说自带时空穿越的氛围了。 十余位裁判漂浮于方形比赛场地四周,由魔力构筑而成的大网严密地封锁了整个区域,避免强大的魔法波及到远处。 裁判没有喊开始,他手持一枚银币来到场地上空,用力地向着上方抛去,银币落地,比赛开始。 西奥多的视线始终追随银币移动,清脆的一声“叮”之后…… “给我看好……” 宛若实体的黑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奥多脚下,它没有发动攻击,只是干扰了西奥多的视线,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已经要完成魔法释放的他愣了神。 无头骑士舍弃了致命的长枪,由三位无头骑士组成的小队重重地撞在西奥多身体上,远离了黑暗,视线恢复,西奥多却已经觉得自己的躯体几乎碎裂,剧烈的疼痛在稍微迟滞了数秒后传遍全身,火辣辣的灼烧感让他下意识蜷缩。 一套流程走完,路禹收回了静谧花园于暗影国度的召唤物们,注视着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的西奥多。 “十秒已经过去了,你似乎没能打败我。” “你这狂妄的家伙。” 高举的双手释放出的施法信号太过明显,路禹不屑地轻轻挥手,这一回无头骑士从西奥多的影子中钻出,无情地撞击他的脊背,在他失去重心后,坚硬的蹄铁更是一脚踩在了他来不及躲避的小腿之上。 连续两次召唤,路禹已经看穿了西奥多这个学院派子弟严重缺乏实战经验,或者说,恶劣对抗环境下的经验。 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过的魔法师绝对不会显露出明显的施法意图,这意味着对手能够轻松读穿他的行动意图并加以规避。 在魔法师还没有现在这么强大的时代,一些经验丰富的武者甚至能够通过这些细节判断一个魔法师的魔力消耗状况,做到全程躲避,只用一击克敌制胜。 如果不是规则限制了不能下死手,西奥多的身躯早被无头骑士的长枪戳出好几个血窟窿了。 围观的裁判大多是老辣的魔法师,他们微微紧皱的眉头,以及不约而同聚焦视线于路禹身上的反应代表了他们对本场比赛的看法——没得打。 被驯养得只会按步骤班活动的家猫如何与野猫搏杀? 空有七阶魔法师的魔力底蕴,但是无法释放,那就与未觉醒的普通人没有区别。 这已经不是打不中就没有任何意义,而是开不出枪,就没有任何意义。 西奥多死不认输,被影替干扰施法,被无头骑士当做沙袋乱创,已经遍体鳞伤,但是他就是死咬着牙关,拒绝喊出我认输。 裁判轻敲手中铜钟,这代表着一场比赛有着明显的优劣势,暗示劣势方可以投,避免受到更大的伤害。 西奥多视若无睹。 看台上响起的掌声太过刺耳,那些放出去的狠话让他热血贯脑。 “我还没有输!” 路禹打了个响指,无头骑士虚化出的暗影长枪高高举起,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他重重挥击,用长枪的枪身,砸飞了西奥多。 “现在,他输了。”路禹向着裁判宣布。 640.七阶魔法师,亦有差距 路禹沉默地离开了场地,对于来自看台上的赞美他视而不见,联合体的书记官们询问他对于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有何看法时,他回了一句“没劲”。 不是为了再羞辱一遍西奥多,路禹发自内心地觉得比赛强度没有达到自己的预期。 自莎拉、卡尔登之后,路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能让自己神经时刻紧绷的敌人了,他渴望遇到能让自己热血沸腾的对手,唯有这样才能校验出个体状态下的自身,究竟已经走到了哪一步。 “不想要水货,来一个更强大的吧。” “那些并非因为世界馈赠而强大,而是因为自身强大的人在哪?” 路禹的愿望并没有被满足,接下来的两轮他碰上的六阶同样脆弱,唯一的区别大概在于,他们有着还算不错的实战经验,能够还手。 四人晋升正赛的过程乏善可陈,即便是赫萝菈,看上去踉踉跄跄,但是凭借着静谧花园的优秀表现突破了自我。 真正让路禹大开眼界的,在于场外。 一场比赛,是有价码的,能获得多少,在于你的胆子有多大,演技有多精湛。 路禹预赛第三轮开始前,一位陌生人与他在街头偶遇,短暂的谈话中,他向路禹开出的价格是“一艘完整的,能直接运营的远洋船”。 能在魔力潮如此混乱的海况下出航的船只造价之高昂令人咂舌,附带的航线一年利润分成更是能让无数人心跳加速。 不需要刻意地放弃或者输掉比赛,这一切,只需要路禹在第三轮时,稍微拖延比赛时间。 七阶打六阶,前两轮完美的碾压,在自己身上下注的金额,路禹不需要走进赌场,都能想象由各类钱币、素材堆积而成的财富海洋。 同样的人也找上了璐璐,他们开出的是另一项条件——不要高度损坏对战场地。 璐璐简单粗暴的作战方式使得比赛结束后,场地地面必然坑坑洼洼,熔岩遍地,裁判们总是精神紧绷,生怕本届比赛第一次“点到为止失败”就出现在自己执法的这一场。 与璐璐对战的魔法师心理压力极大,看着偌大一颗太阳从高空落地,而自己的魔法却能被缩进火球中的璐璐完美抵御,那种巨物压顶的窒息与压迫感导致了璐璐的对手都不会嘴硬,而是爽快地大喊认输,生怕慢了半分。 赌博,无孔不入。 他们能在任何角度开赌,比赛中使用最多的魔法属性、哪一位选手率先受伤、是否出现主动认输、裁判是否在本局对抗中有过介入,等等。 如果说摘星者大赛是面向整个杜尔德兰显贵阶层的骑士竞技娱乐的延续,是无数有实力的人逆天改命的机遇之地,那么摘星者面向此时的民众便是周期性的赌博大狂欢,而这些人,也同样将之认为是自己改变命运的重要契机。 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禁止假赛,处罚也极为严苛,但赌博庞大的利润使得他们中不少拥有赌场的人选择了预赛阶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进步但又短视,贪婪又似有一丝节制,路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商贸联合体的做法。 突破预赛晋级正赛的六十人被均分到了十个小组,单循环赛制下,每个小组前两名进入下一阶段,余下的人进入复活赛待命。 篦子过了一轮又一轮,剩下的六阶已经不多了,但恰如先前璐璐在刊物中所看到的那句话一样“抵达正赛,位阶已经无法说明一切。” 等待分组的空闲时间里,路禹等人真的开始研究对手了,塞拉在观战了几位夺冠大热门的表现后评价为“远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随后她在预赛的表现肉眼可见的认真了起来,似乎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对抗做复健准备——煤球化后,她同样很久没有以个体形式作战了。 闲谈间,她还不经意地问及璐璐,煤球药剂的复刻可行性,似乎期待着什么。 由官方提供的选手信息远不如刊物与赌场要多样化,一直没怎么观察过其他选手的路禹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审视了有可能与自己成为对手的其他狠角色。 “星光下的贵公子”,重度白日梦患者,想把别人碗里的肉划拉到自己碗里的大少爷里卡尔并没有与路禹同组,这让路禹不免有些遗憾,在整个预赛渴望更强大对手出现期间,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这位出生就在裁判席上的公子哥。 “如果能在预赛就把他送到复活赛小组,一定是个大乐子吧?” 可惜抽签并没有站在路禹一侧,里卡尔同样轻松地挑爆了沿途的水货,顺利地进入了比赛,而且他真的对路禹耿耿于怀,每次路禹的赛前垃圾话都会被抄走,改编。 路禹说“朋友,你什么七阶”,里卡尔偷了,改为“你什么魔法师?” 路禹说“七阶亦有差距”,里卡尔也偷了,但是这次他似乎想不到该怎么改,只好生硬地变动为,“参赛者亦有差距”。 最离谱的是,路禹用召唤物轻描淡写地击溃对手,隔天里卡尔也隔空回应,用一个路禹完全不知晓的模板,召唤了由花朵构造而成的人型召唤物参战,并击败了对手。 后知后觉的路禹甚至是在被塞拉用枕头捂脸,从懒散的午睡状态下弄醒才知晓了这件事。 摘星者大比跨度时间长,意味着每个选手所擅长的魔法信息会很快被各路人研究,伴随着比赛深入,弱点也会逐渐暴露,因此几乎每个想要走得远的选手都会一到二种不同的特殊流派技巧,显然里卡尔就是以召唤物掩盖自己真正擅长的魔法。 根据相关刊物的趣味统计,本届赛事使用召唤物的魔法师数量相较于上一届增长了六十倍——上一届只有一位召唤师,预赛即被淘汰,出场即是杜尔德兰召唤巅峰。 这一届,像路禹这样始终使用召唤物作战,基本明牌召唤师身份的正赛选手,还有四位,这个数量已经被杜尔德兰称为“召唤复苏的铁证”。 这四位召唤师无一例外,均不出身于学院,而是实打实的从底层崛起,他们的背景履历一片潦草,仿佛诉说着自己学习魔法那艰辛的时光。 介绍四位召唤师的篇幅不多,倒是路禹获得了一些刊物的青睐,他们花了一些篇幅解析已经出场过的暗影国度召唤物。 1至5分,影替为2分,原因是刊物的编辑与专家讨论后觉得,影替的作用似乎只是干扰,而不能提供更多的威胁,很是鸡肋。 无头骑士为4分,他们认为无头骑士相较于影替有了更多的威胁,机动性也很强,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他们无法以魔法的手段反制即将到来的攻击,只是携带了魔力属性的粗憨武者。 短暂出现,与赫萝菈同款的静谧花园只有3分,原理由是专家觉得它以目前展现出的力量以及经受过的考验来看,确实不强。 正在房间里跟静谧花园增进感情的赫萝菈十分不忿,她觉得这些可爱的黑暗与喇叭花结合体就该是满分。 “可爱。”塞拉斜了路禹一眼,“她说可爱。” “没问题,看久了你不也觉得血肉战车、噬魔树他们也挺可爱吗?” 塞拉无奈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还有不近墨的机会吗,你学习了我的语言,我的知识,我的梗,我们合二为一,共为一体,彼此相连,醒醒,我们注定分不开的。” 塞拉愣了片刻轻哼一声,撇过头,转移话题道:“他们评定召唤物的方式是什么,专家,什么专家?” “反正这位专家必然不会是召唤师,真正理解召唤,又看了比赛的全过程的,没准会思考是否要与我进行交流。” 路禹指着刊物上自己的篇幅说:“你看看,他们也说了,我已经是历届比赛以来,排名最高,成绩最好的召唤师了。” “我认为你并不是以此出名,而是你那些稀奇古怪的赛前怪话带动了名气。”璐璐晃荡着小脚,托腮看书的她回忆道,“前些天我出门买食材,不少人都在说你的那些怪话。” “啊?” “你不知道吗?”璐璐一拍绵软的床,整个人像只小猫一样弹了起来,落下时已经是鸭子坐的姿势,“好像先是显贵们互相传,传着传着,就到了民间,现在每个人都在学里卡尔,修改你的句式进行各种各样的表达。” 璐璐想了想:“比方说,两个厨师因为厨艺问题争执不下,有贵族背书的就会很有底气的说一句‘你什么厨师’。” “又比方说,两个铁匠,锻造出过更为优秀装备的一方会可以自豪地问‘你什么工艺’?” “预赛第一场你不是说了一句‘我在研究正赛对手吗’,有知名贵族出身的选手也学着你这么说,结果,他不幸在一位六阶魔法师手里翻了车,现在那句话已经成为了嘲笑他的武器,觉得打击了显贵的普通人纷纷说‘这是研究完后决定不去了’,讽刺意味十足。” 如今的摘星者大比,上至显贵,下至平民,都在说怪话,不只是路禹的,其他选手效果十足的垃圾话同样进入了反复品鉴的环节,讨论度前所未有的高。 在这几乎所有人都适应了垃圾话环节并放下身段乐此不疲时,有一个人,赛前互动永远是沉默。 这届摘星者大比最为引人瞩目的仍属于黑色闪光艾蕾葛,这位始终不肯摘下面纱的少女以恐怖的连续秒杀,平推了整个预赛阶段,留给一个个观赛者的是那即便比赛结束依旧浓郁到化不开的魔力残留,以及她那穿着束身短裙时笔直纤细的大腿,还有引人遐想的曼妙身姿。 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广告,达斯伍德家前所未有的热闹,每个上门的人目的出奇一致,这也让本届的场外新闻多了一丝民众喜闻乐见的味道。 塞拉因为场次合适,观看了艾蕾葛的一场比赛。 “可能,和我差不多。” 出自塞拉之口,这是极高的评价。 艾蕾葛迄今为止使用的都是暗属性魔法,力度把握十分精准,每个被她送出局的选手都只是昏迷,而未重伤。 收放自如,如此实力,如此举动迅速得到了贵族们与老派骑士们的赞颂。 没人说艾蕾葛玩的不开,他们似乎很喜欢艾蕾葛清冷沉默的特点,征服欲被勾起的诸多正赛选手,还有看台上的显贵们都为她的气质所迷住,时不时能听到他们渴望有人把艾蕾葛的面纱打掉的声音。 分组抽签结果通过魔法阵提供的视讯传达到了每个正赛选手入住的区域。 路禹、塞拉、璐璐、赫萝菈分别被分到了二、五、七、十组,没有同组让早有放开手脚斗一起的三人略微有些失望。 已经被冠以头号魔王的艾蕾葛被分到了十组,赫萝菈耷拉着脸,叹气道:“遇见老师,用光好运了吗?” 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选手抽签完毕,一个熟悉的名字落入了路禹所在的第二组。 “好耶!” 同样的“好耶”也在里卡尔的房间中响起,即便住宿于官方提供的别院之中依旧随从拉满的他当着一众仆从的面忘情地挥拳。 “让你一路虐菜走到正赛,应了那句狂言算你运气好,现在,游戏结束了。” “没有碰上艾蕾葛,碰上你,也算是好运眷顾,接下来,就该让每个人见识我科尔沃·里卡尔的真正力量了,你会的我也会,我会的,你以什么应对?” 与此同时,晋级正赛阶段的四位召唤师,有三位皱起了眉头。 不为别的,共同被分入九组的他们,即将迎来惨烈的召唤内战。 为能够暴打觊觎自己宝物的人而兴奋不已的路禹注视着这个抽签结果,也是一声苦笑,即便算上有复活赛的名额,召唤在这场摘星者大比也要大减员了。 好像,一路上遇到的召唤师,就没有几个运气好的。 (本章完) 641.先驱再现 小组赛由十组率先打响,几乎所有晋级正赛的选手都抽出了时间来到竞技场,只为了亲眼目睹现阶段公认夺冠最热门的魔法师艾蕾葛的表现。 对于预赛,正赛阶段的选手中大多数都是不屑一顾,他们中不少就是纯粹的陪跑,还有一些则是赌狗,与其说是来比赛,不如说是来操盘,含金量严重不足,真正校验艾蕾葛实力成色的当是今日这一战。 相较于杜尔德兰的各路显贵,他们有着最佳的观战位置——选手入场通道旁外的魔法屏障隔离区域。 一行四人选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以避免某位白日梦患者循着味而来,以他的脸皮厚度,蹭在一边恶心人,没准是做得出来的。 “您就是鲈鱼选手,那位召唤师?” 正和璐璐聊着药剂事宜的路禹转过头,一个长着国字脸,高鼻子,长相颇为憨厚的青年拿着一本小册子,抬头又低头,似乎在确认眼前是不是本人。 “对,是我,你是?” “叫我伊莱就好,我被分在四组,也是一名召唤师。” 路禹来了兴趣,他礼貌地笑着:“召唤师吗,找我有事?” 伊莱环视四周,确定没人在关注这一侧,说:“各种刊物都把鲈鱼先生说过的话当做重点,解析你的召唤物方式也十分愚蠢,但我能感受到,鲈鱼先生很强。” 闻言,璐璐好奇的探头,塞拉则是疑惑道:“你和他还是首次见面,预赛阶段选手观看比赛的权限仅限于最后一轮,如此有限的信息,这就足以让你下判断了?” 路禹也好奇伊莱的如何得出的结论,现阶段可是没人把自己当盘菜的,毕竟预赛平推晋级的人不在少数。 “博格特,自一百二十年前开始,皆是召唤师,而我的哥哥,正是当年杜尔德兰最优秀的召唤师。” “最优秀……难道是上一届预赛即被淘汰的那一位?” 伊莱微微点头:“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件趣闻,确实是他。” 璐璐表示质疑,“一百二十年前,召唤一潭死水,货不对板频出,召唤师和几率搏斗的例子屡见不鲜,按你的说法,你们甚至算不上是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加入召唤,干脆就是在无光的漫漫长夜之中突然投入召唤的怀抱……请原谅我如此直白地怀疑你,但,这听上去很不可思议。” “会觉得奇怪也是自然,先祖做出这个决定甚至被主家逐出了家门,认为他得了失心疯,没人知晓他为何突然选择放弃魔药师已经显露的天赋,投身于一个看不见前路的流派。” “我们也只是在他留下的笔记中才知道,他在某一刻忽然看到了奇异的漩涡,关于那个漩涡,他没有留下更多的描述,只是强调自己去了一个任谁也无法相信的地方,那里残垣断壁遍地,只剩下无数不灭的希冀与执念仍在低声回荡。” “他听到了,他想回应,他做出了选择,仅此而已。” 看到路禹一行人瞪大了眼睛,伊莱尴尬地用手指刮了刮脸颊:“博格特家族的故事其实不是秘密,这个故事也被无数人嘲笑过,认为我们的先祖真的只是疯了,笔记中的文字更是坐实了他已经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他分明一直在家中,却在某一日告知周遭的人自己前往了一处神圣之地,张嘴便是那些难懂的话,说实话……作为后代的我们,保管着他所有的书稿,每每阅读,也总是觉得他生活在一处我们无法理解的虚幻世界之中,他试图对话之物,压根不存在实体,光是想想便毛骨悚然。” 听到这里,路禹已是身子微微颤抖,像是有一股电流从脑门传遍全身。 瞥了一眼路禹的状态,塞拉帮他问道:“既然觉得他是个疯子,你们为何又选择了召唤师这条道路。” “先祖临终前对爷爷交代,他相信召唤终会迎来复苏,只是时间早晚,与其在其他流派与逐浪大流,不如另辟蹊径,相信‘先驱’。” “他坚信召唤会迎来一位更为出色的先驱,带着所有人的愿望,推开新时代的大门。” “您大概不了解先驱的含义吧,先祖说那是新兴与衰落流派最容易出现的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得到来自神明的启示,携带着复兴流派的职责行走世间。” “我的爷爷其实不愿意走上这条道路,但是先祖死后始终不肯瞑目,手也死死地抓着爷爷不放,直至他发誓会带着博格特家将他所有的一切延续下去,先祖才像是解脱一般松开了手。” “爷爷说他永远忘不掉那一夜,不只是因为对他最好的先祖撒手人寰,还因为先祖临终前一直反复喃喃,说有人来接他了。” 伊莱说到这也打了个颤:“房间里分明只有数人,但先祖却始终向着空气道歉,说自己‘失败了’,‘对不起’,得知这件事的其他家族因此嘲笑了我们许多年,认为博格特家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一个疯子所掌控着,滑稽至极。” 伊莱收起了小册子,脸有些红,看得出来,即便是被嘲笑多年,但博格特家族的召唤师们仍旧没能免疫来自各方的嘲弄,他俨然做好了被调侃的准备,直爽道:“如果觉得很好笑,不用憋着,我们已经习惯了。” 路禹摇了摇头:“不,我觉得这不好笑……” 伊莱只当是路禹十分有涵养,在客气,因此他继续说道:“先祖口中的新时代到了我们这一代终于到来,通过他留下的那些经验,通过这笔传承了百年的财富,我们自然能判断出你的召唤物,独一档。” “因此,我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请您到博格特宅邸一叙,当然,我们也需要坦言,我们渴望在召唤知识与经验上进行交流,如果鲈鱼先生十分抗拒,就当做我没来过即可。做出决定,随时可以来四组休息的宅邸找我,现在,我就不打扰你与妻子们观看比赛了。” 伊莱·博格特微笑着转身离开,因为伊莱先祖的故事有些恍惚的路禹还未缓过神,就被他离开时的一句话直击。 赫萝菈下意识拉开了距离,远离三角形。 “会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她没来由地期待了起来。 期待的画面没有发生,她突然看见,路禹捂住了脑袋。 “老师,这种应对方式也太生硬了吧,演技虽然逼真,但是就当前情景来看,有些太假了啊。”赫萝菈心里嘟囔着。 “先驱……”路禹呼吸越来越粗重,他低声重复,“先驱。” “怎么了?”塞拉看出路禹不是在装的,而是已经有些过呼吸的症状,连忙上手搀扶。 “有召唤先驱在附近。” “啊?” 闻言,璐璐和塞拉悚然一惊,她们抬头四处张望。 “如果我记得没错,剩下的两个先驱,一个是红发,还有一个是蝴蝶?”璐璐回忆。 “蝴蝶十分明显,蝶族杜尔德兰不是强势种族,甚至没有上观众席的资格,正赛阶段的选手里只有一位是蝶族,但是之前路禹就靠近过他,没有反应……”塞拉进行了排除,“找红头发的。” 正赛的六十位选手基本在场,红色这种张扬的发色辨识度极高,塞拉很快便锁定了两位。 看台上的欢呼声与掌声突然响起,杜尔德兰的显贵们雷鸣般的掌声中,一头飘逸的红色长发,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黑色闪光艾蕾葛冷漠地走过选手通道,对不断涌来的赞美之声毫无反应,穿着一身浅红色长衫的她施施然地走到了场地中心,礼貌地向裁判施礼,而后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塞拉迟疑道:“不会是……她吧?” “她会召唤术?”璐璐茫然,“预赛阶段她用的全是暗属性魔法啊。” “预赛的强度,路禹这种玻璃弩炮都能平推,以她这种天赋与积累的魔法师,不动用王牌就通关不也很正常吗?”塞拉指出重点,“暗属性,暗影国度……召唤物的亲和度也是与召唤师本身的倾向有关的。” 路禹的心跳逐渐恢复如常,呼吸也逐渐均匀,但那种悸动仍在。 “如果我有反应,那么她也该有。” 塞拉指出:“她一进场就两耳不闻窗外事,站定冥思了,很难说不是在调整自己的节奏……” “她这么强,为什么还着急地交易模板,暗影模板难道在她手里无法发挥出全部作用?”路禹感到莫名,“这不合常理。” “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路禹坚持道:“也许只是误会,先驱另有其人。” 全场的惊疑声引得路禹等人转头看向了场地内,只见裁判宣布比赛开始后,艾蕾葛没有像以往采用暗属性魔法发动强攻,将对手直接打晕速战速决,而是召唤出了一团如同布丁般q弹的暗影,而她则是一言不发地轻轻挥手,任由这块暗影布丁向前突进。 “她……还真的会召唤术。” (本章完) 642.人人都在召唤 召唤仪式未散去的余韵让路禹断定这团不断弹跳,变形为各式武器的焦油布丁并非模板召唤物。 在人人都在探索模板这一稳定可靠召唤仪式时,艾蕾葛逆大潮而行,继续使用基础召唤仪式,她那几乎没有过多魔力损耗,驾轻就熟的召唤显得赏心悦目。 能到正赛阶段的没有一个水货,艾蕾葛的对手反其道而行之,不选择优先解决召唤师本人,而是手攥雷电凝聚成的长枪,借由受到电光炸裂的地面扬起的土尘遮掩视线的一瞬突进至焦油布丁身旁。 先处理召唤物,让召唤师必须进入支付“代价”环节,再趁这个有可能造成恍惚的瞬间全力一搏,路禹读出了这名魔法师的所有想法。 很不错的应对策略,但这一切成立的前提是,焦油布丁应声倒下。 虚空中跳跃的电弧照亮了焦油布丁光亮如镜面的漆黑身躯,长枪已经贯穿了它的身躯,暴躁的电属性魔力正在自内向外摧毁它由魔力构筑而成的躯体。 化身为巨剑的焦油布丁顷刻间断裂成两截,泥泞黏稠的液体在雷电长枪上劈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这与氨水气味十分相像的味道令最靠近看台的一些选手纷纷掩鼻,很快他们中没有动用魔力庇护自身的人开始觉得眼睛瘙痒难耐,不住地流泪。 路禹十分机敏地在焦油布丁被命中时就提醒璐璐她们注意,原本以为会是一场类似魔力溃堤的袭击,但没想到竟然是投毒。 看台上的显贵们被裁判构筑的屏障保护得很好,对着场地内指指点点的他们全然不知道此时被焦油布丁释放的黑烟笼罩的选手有多难受,他已经咳得连魔力都无法凝聚了,生理层面的不适让他感知到艾蕾葛一步步靠近自己,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办法。 “我认输!” 不想被继续折磨的他果断投了。 “干扰型魔物,真恶心啊。”被熏到的璐璐“噫”了一声,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看不懂比赛的在嘲笑倒霉蛋选手的决策,看懂比赛的自行代入已经是面色凝重。 这种召唤物相当于明牌阳谋,你不打,它永远在一旁骚扰、膈应你。 你打了,正中艾蕾葛下怀。 随着指引者进入通道即将退场的艾蕾葛停下了脚步,环视一圈后,视线落在了同样在注视着她的路禹身上。 对视了几秒,艾蕾葛扭头离去。 一向不与任何人进行交流的艾蕾葛突然的举动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他们顺着艾蕾葛的视线寻找时,路禹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能确认吗?”离场后,璐璐问。 路禹摇头,但想了想,又犹豫地点了点头:“暗属性、召唤、红发,先驱的感应……几乎都对上了。” 塞拉叹气:“所以,你被骗了?” 璐璐握拳:“刚才为什么不和她对峙,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还拿出了向世界起誓这样虚晃一枪的方式,真是让人作呕!” 塞拉帮路禹解释:“对峙也没有意义,你想通过道德批判的方式让她愧疚?她都敢走钢丝一般拿先驱者身份来拉扯这只臭水产以谋取最大的利益,这样的人,是不会在乎被揭穿的,这里是她的故乡,你觉得说出来谁会相信我们这个异乡人?” “这是他的知识,被骗走了总得做点什么吧!”气不过的璐璐快要跳起来了。 是该做点什么,于是路禹向达斯伍德家送去了一份信件,原以为这封直球表示想要与艾蕾葛单独会面的信件会石沉大海,但是出人意料的,在第二天,他就得到了回复。 “您的召唤术让人耳目一新,期待能与你在比赛上相遇。” 信件下方艾蕾葛的亲笔签名十分秀气。 浏览完信件,路禹陷入了沉思。 这封来自本人,而非其他人代劳写下的回信耐人寻味地对路禹的请求避而不谈,暧昧的回复内容令原本还在怀疑的路禹有些动摇了。 “老师,你有去看今天6组的比赛吗?” 路禹摇头:“我只看了9组的召唤师对决,还有璐璐差点把地皮掀掉的那场7组比赛。” 通过观察,路禹发现,这里的人似乎更热衷于使用基础召唤仪式,而且已经摸索出了一些稳定、特殊的召唤物,他对此很感兴趣,打算将目光重新转向因为模板出现而被自己冷落在一旁的基础召唤。 帮三位老师带了一堆食材、熟食回来的赫萝菈把东西一放,急忙说:“艾蕾葛貌似改变了这届比赛的风格。” “什么意思?”路禹似乎想到了什么,“你是说,其他选手,也在对战中使用召唤物,无论他是否擅长?” “正是如此,今天6组的两场比赛,四个魔法师都在开场便进行了召唤。” 摘星者大比毕竟不是野外的以命相搏,一切以保存自身实力晋级下一阶段为主要目的的比赛性质,且在一定程度限制了携带道具的前提下,如何在比试一开始占到优势,对于实力相近的魔法师而言格外重要。 作为本届比赛最受关注的魔法师,艾蕾葛的召唤物僚机打法立刻被各路选手学习、模仿,他们不需要召唤物提供多大的用途,只要能制造出人数优势即可。 持有这种战斗思维转变的选手也同样出现在了路禹面前。 二组的第一场比赛,名为阿莫斯的元素法师在知晓路禹是一名召唤师的情况下,开场便召唤出了一只冒着火的鹰隼,拖曳着火光的鹰隼在路禹的头顶盘旋,尖锐的鸣叫声透着阵阵寒意。 无论路禹召唤出什么,鹰隼都会以游斗的方式阻止召唤物靠近路禹,将他孤立,没有了召唤物的召唤师什么都不是。 路禹召唤出的小光在被连续两口火焰糊脸之后,放弃了与主人汇合的打算,心意相通的它得到了指示后立刻重视起了这只魔力明显弱于自己,但速度却远胜于自己的大苍蝇。 阿莫斯笑了,火、风、土三种元素由左手、右手、左脚分别调动,通过三个截然不同的施法部位,他能够随时随地发起隐蔽性极强的攻击。 这就是明牌的打法,旁观的选手,在场的观众也都认为这个打法是最优解,这是历史上无论野外、比试场合应对召唤师的不二法门,屡试不爽,堪称万能公式,套之即用。 而历史经验则证明了,没有什么召唤师能够有效应对万能公式。 路禹脚下的地面已经开裂,一双土黄色的大手悄然探出,借由土元素临时能聚而成的生命体发动的奇袭隐蔽性极强,并非三位一体的路禹在即将被命中前的最后一秒才以娴熟的风魔法闪躲开了这极有可能将自己拖入裂隙的一击。 “他的风魔法还是一如既往地用得巧妙。”塞拉评价,“只可惜,是逃跑和躲避方面。”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的。”璐璐骄傲地挺胸邀功。 “你的暗影召唤物,没办法召唤了,对吗?”阿莫斯一挥手便是满天冰屑如雨点般落下,在有限区域内腾挪的路禹好似笼中鸟。 “做得很好。” 这是路禹真心实意的夸奖,做足功课的元素法师开场就释放了一颗纯粹的光元素光球,光球分裂,大量的光源释放出的强光覆盖了整个场地,阴影无处遁形,人影也只剩下了一条线。 暗影国度的子民无法逆光而行,狭窄的影之国通道无法令他们构成完整的实体,即便是强大的模板召唤物,也需要合适的环境方能响应召唤。 “感谢你让我发现了此前未曾发现的弱点。”路禹由衷地感激着阿莫斯。 里卡尔已经在一众朋友的祝贺声中放声大笑,看着路禹狼狈地被阿莫斯追击却无法还手,他畅快地举杯邀饮。 突然,阿莫斯停了下来,常年积累的战斗经验令他敏锐地感知到了来自后方的阵阵寒意。 “你也让我意识到了,应对实力出色的魔法师,现在的我以单独一个召唤物迎击无疑是不太稳妥的。” 阿莫斯高举元素长剑转身用力劈下,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剑刃没入一团水银的体内,魔力与魔力的激烈碰撞使得空气中弥漫着燃爆即将到来的危险火花。 阿莫斯像是见了鬼,他面前的这团水银竟然能将元素凝聚的剑刃结晶化? 松手,再度凝聚,打算再次发动攻击的阿莫斯却看到了水银丸子弹地而起,一如之前艾蕾葛召唤的焦油布丁一般q弹的身姿在半空中变幻形态,一个与他身体轮廓一模一样的人举起长剑,劈砍! 魔法盾为阿莫斯挡下了直击胸口的攻击,身躯四周骤然爆发的各种元素混合而成的风暴令二号的变形陷入了停滞,就在这一刻,阿莫斯手疾眼快地操纵土元素用力将二号攥于手心,恶狠狠地发力,试图将之彻底捏爆,同时他也吸取了艾蕾葛焦油布丁自爆的教训,提前为自己布置了防御性屏障。 “可惜了,你原本有机会赢的。”路禹打了个响指。 水银从土元素巨手的缝隙中倾泻而出,独自一人的路禹精准评估了自身的魔力极限,发动了能够覆盖半个场地的结晶化。 一枚枚晶簇拔地而起,宛如魔力潮下迎来了变革的原始丛林,万千植物肆意生长,顷刻间便化作层次感十足的巨浪,涌向已经急退到场地边缘的阿莫斯。 不知道晶簇构成的阿莫斯十分悍勇地发动了火元素魔法,决定燃尽眼前的一切,而回应它的是…… “不好,增援!” 裁判们的惊呼声中,路禹收回了二号,失去了操纵者的晶簇化作魔力开始消散,但最初留下的痕迹却已经爆炸,强劲的魔力风暴直击阿莫斯,他将元素长枪插入地面,努力支撑着自己挺拔的身躯不被这场滔天巨浪淹没,他的身体火辣辣的疼,燃爆的临界点已经到达。 以为自己必将重伤的阿莫斯再度睁开眼时,天旋地转,世间万物的色彩仿佛被剥离,只剩下了黑与白。 只有裁判能感受到刚才那一瞬间有多么恐怖,如果是生死相拼之局,阿莫斯必死无疑,路禹的召唤物竟然在短时间内制造出了一片富魔地带,并且能够以燃爆为武器发动袭击。 规则束缚了路禹,看台上的观众无法知晓那团水银丸子的真正强大。 阿莫斯擦去脸上的灰尘,剧烈地喘息过后,他坦率地说出了“我认输”。 与小光仍在缠斗的鹰隼回到了阿莫斯身边,他如释重负地走到路禹身边,友好地伸出了手。 “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说,七阶亦有差距了,你有资格……不,我甚至没有资格说这样一句话。” 谦逊而礼貌地说完,阿莫斯甚至主动为路禹献上了掌声。 “你也很出色。” “无需恭维,输了就是输了,我输得起。”阿莫斯摆摆手,“燃爆即将来临,你却驱散了召唤物,以阻止进一步伤害的发生……你本可以不这样,恕我直言,过往历史中,很多选手都做不到你这般有风度。” “总之,谢拉雷尊重强者,欢迎你来做客。” 场内的阿莫斯比赛结束仍旧与路禹相谈甚欢,这让不少人瞪大了眼睛,不是说谢拉雷出来的人都很倨傲吗? 里卡尔神情阴晴不定,原本已经倒酒庆祝的他本想摔杯子爆发,但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看台上的艾蕾葛…… “她竟然来看比赛……先前有过吗?” 里卡尔握紧了拳头:“下一场……由我亲自来,我要让你没法顺利进入下一阶段。” 下场的路禹心跳如战鼓擂动,依靠三煤球姿态的强横横行许久,这次单独战斗对他而言也是难得的复健。 “看来是感受到强度了。”塞拉打趣道,“那个叫阿莫斯的家伙可不弱,元素魔法娴熟,而且输得起,如果他坚持要打,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你为了发动燃爆,基本耗尽魔力了。” 璐璐好奇:“你有后手吗,就这么豪放地发动二号的大招?” 路禹点头:“你觉得我像是无脑的莽夫吗?” 璐璐和塞拉齐声道:“我不好说。” (本章完) 643.鲈鱼的专访 “鲈鱼先生,有您的信件。” 才回到选手们休息的庄园,大厅的女仆便微笑着提醒。 看到女仆回到柜台后翻找,赫萝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逐渐变成吃瓜爱好者的她好奇地偷瞄着三人的表情。 摘星者大比期间,各国显贵齐聚,拖家带口的他们一边欣赏着场上魔法师带来的精彩战斗,一边构思着人才的笼络,而婚姻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这方面的攻势往往不由他们本人发起,而是同年龄的年轻一代。 塞拉在小组赛阶段的两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之后,对她表露出强烈兴趣的信件如雪花般堆满了女仆们的存储箱。 这其中,含蓄的还会写一些情话,露骨的部分放路禹的世界能过审都是奢求。 不只塞拉,璐璐、赫萝菈也收到了不少,唯独路禹一份没有。 “稀奇啊,居然有人给你写信。”塞拉啧啧称奇,“你又给艾蕾葛取信了?” “没有。”路禹茫然道,“不会我也有仰慕者吧?” “真的会有人仰慕你吗……我先质疑一下。” 璐璐眨巴着眼睛,她本想指着自己大喊“这里就有一个”,但想了想,又羞涩地把话咽了回去。 柜台后的女仆额头冒汗,翻找动作的加大险些碰到身旁的青铜小摆件。 “奇怪……怎么会没有呢,塔米,你来看看。” 被呼唤的女仆应声而来,她翻看了记录表后困惑道:“怎么会呢…不会出错的。” “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吗?” 两名女仆惶恐地躬身道歉:“实在很抱歉,真的很奇怪,记录表单上是有您的信件的,而且也已经存放到了单独的箱子中,但是不知道为何,信件不见了。” 路禹读懂了她们眼神中的恐惧,作为摘星者大比配备给每一个庄园的仆人,一旦因为失误而被投诉,重责在所难免。 想到这里,路禹贴心地为她们解围:“或许是把别人的名字误记到我这里了,再找找看吧,找不到也没关系,一封信而已,应该也不是很重要的信件。” 两名女仆拼命鞠躬道谢,路禹等人离去时,重新开始翻找的她们还在嘟囔“我明明记得是会召唤的鲈鱼先生的信件,怎么会没有呢?” 回到房间中,塞拉立即掩嘴偷笑:“是不是很失望,仰慕者没了。” “是不是误会还不知道呢,再者说,我有你们不就足够了,仰慕者什么的,无所谓的。” 在大床上咕噜噜乱滚的璐璐卷起被子的一角,把自己打包成了春卷,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她踢踏着小脚,乐呵呵地说:“下一场有两个人要为塞拉你一决高下,这是否就是骑士对决的延续啊,期待期待。” 塞拉不以为然道:“如果那家伙在我们分组就该是我敲醒他只会做白日梦的脑壳了,只能说便宜了路禹这家伙……也不知道你能不能行。” 塞拉的视线已经被璐璐所吸引,滚来滚去化身面包虫的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啊! 路禹酝酿好的话语还没说出口,院落的大门被轻轻敲响,金属围栏的嗡鸣余音袅袅。 “来了来了,请问你是哪一位?” 赫萝菈迎了出去,一位女士抱着几份卷轴,两三本刊物向着她微微点头:“这里是《摘星者观察室》的书记雷芙,我们刊物想对鲈鱼先生进行一次专访,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身着墨绿色金边披风,内衬的贴身衣物为朴素的乳白,浅黑色的束腰紧身长裤令雷芙的着装看上去干练而清爽,竟真有几分路禹前世记者们的韵味。 院落之中,路禹与雷芙相对而坐,在拿起塞拉泡的茶象征性品了一口之后,她抽出路禹的画像放在即将写下文字的白纸旁,又举起手微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鬓角,正式进入了状态。 “在我来到这里前,民间已经盛传您是本届比赛中最强的召唤师,而您已经打破了召唤师在摘星者大比的最佳记录,不知道您对于这些,有何感想?” “时代迟早会让一位召唤师出现在这个舞台上,我只是恰好出现在这里,又恰好走得最远的那一位。其实也许不只是杜尔德兰,在别的大陆,别的地区,同一时刻,有许多的记录,都在因为召唤复苏而被打破,召唤师这一群体正在重新崛起,这是必然的趋势。” 问题问得很官方,行为举止也尽显专业的雷芙女士落笔速度却并不快,似乎是没有速写的习惯,又或者是她就连记录时,头也不曾低下,而是一直注视着路禹,在盲写的缘故? “能为好奇召唤术的人介绍介绍你的召唤物吗,普遍来看,目前大家最感兴趣的,应当是你在预赛阶段使用过的,黑黢黢的召唤物。” “那是一些特殊的影子召唤物,源于名为模板的召唤仪式,与这里普遍使用基础召唤仪式进行召唤不同,我所游历的一些区域都将目光聚焦在了这份召唤崛起后形成的新力量上,只能说,各有所长吧,很期待与本地召唤师的碰撞。” “您知道自己被黑色闪光艾蕾葛所关注吗,她今天破天荒地出现在了现场,特地欣赏了你的战斗,另外,不知道在专精召唤的您眼中,艾蕾葛的召唤物如何?” 路禹斟酌了一二,回答道:“能被一位杜尔德兰人气魔法师关注自然是有些荣幸,至于她的召唤物……我想她如果选择专精,未必不能取得令人侧目的成就。” 雷芙的手顿了顿,但又立刻恢复。 她明媚动人的眼睛中似有星辰闪动,注视路禹良久,她笑着低下头:“真是滴水不漏的回答呢,那么接下来同样是一个有关召唤的问题。在召唤重新崛起的现在,如果有机会,您是否打算成为召唤第一人,将知识握于手中,建立属于自己的新学派呢?” 旁听的塞拉立刻皱眉,璐璐更是直截了当啧了一声。 这种问题多少带点不怀好意的成分,断章取义一番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模样。 还好这里不是梅拉,否则这天已经可以不聊了。 “我更希望看到召唤真正意义上开始复苏,与其他流派同处一个舞台。”路禹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回应,“过往上千年时间,召唤衰微,召唤师于绝望中转投其他流派,只剩下为数不多的人苦苦支撑,祈求着世界能再度为这即将枯萎的大树降下甘露,令它恢复生机。” “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有过很多召唤师前仆后继,只为了召唤留存与复苏一份执念坚持一生。他们走上的是一条自己做出决定便知晓大概率无法得到回报的道路,但即便如此,他们依旧坚定不移地前行着。” “我运气很好,能够沿着他们踏出的脚印继续前行,时代掀起的巨浪正在推动着召唤师不断向前,能为这些人亲眼见证千年之变,实现夙愿,远比所谓的第一人,让我心动。” 不知为何,雷芙没有动笔记录,她直勾勾地凝视路禹,似乎是想通过眼睛这扇心灵的窗户知晓这段话的可信度。 最终,她笑了,没有继续抛出诱导性十足的话题,而是捡了一些轻松轻快的话题闲聊,诸如路禹是否知道自己的赔率相较预赛阶段有了巨大的变动,又比如,路禹是否知道,自己已经被某些贵族小姐暗中点名,备选名单榜上有名。 长达十余分钟的采访结束后,雷芙带着写满了一页纸的内容与路禹握手分别,不知是礼节还是别的原因,雷芙的手握得很紧,时间也很长,看得璐璐直皱眉。 “一般都是夺冠热门才会有这样的待遇,你才赢了一场就有专门的访问,没准,她是你的仰慕者哦。”塞拉戳着自己的手心,暗示着什么,“恋恋不舍啊,恋恋不舍。” “仰慕者会在闲聊内容中加入一个明显是天坑的问题让自己的偶像去回答吗?” “也许是职业素养下的下意识举动?”塞拉啧啧道,“她的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过你,好像少看一秒都是损失……” “哪有什么职业素养,借着工作追星,哼。”璐璐不屑道。 吃自己老师的瓜着实有趣,但若是神情被捕捉,那就太不美妙了,于是赫萝菈嘴里塞满了小吃,艰难地咀嚼着。 看着自己老师借着教训自己吃没吃相的脱离泥潭一般的话题,赫萝菈幸福地笑了起来,这也算是帮上老师的忙了。 双手捧着蜜瓜像是松鼠般进食的须臾眼尖,提醒道:“这是什么,胸针吗?” 被须臾捡起的胸针上印着一株参天大树与一个猫头鹰脑袋,周围一圈则是一些廉价的,装饰用的杂色水晶。 “是《摘星者观察室》的标志。”塞拉摆了摆手,“交给女仆吧,让她们转交即可。” 路禹、璐璐三人迎来了为期两天的轮空,赫萝菈与塞拉则是要在一天之后直面本组的七阶魔法师。 被三人反复灌输重在参与,不要自我压力之后,赫萝菈逐渐缓解了紧张的心情,本着交手就是学习的心态上阵。 因为先前的遭遇,路禹特地到场观看了伊莱的比赛,此前已经有了一场胜利的他这一场再拿下就能占据出现主动权,然而不巧的是,与他同组的有两位摘星者大比的夺冠大热门,而他这场正好对上了其中一位。 基于基础召唤仪式召唤而出的召唤物,其代价支付环节往往会让召唤师陷入失去召唤物基本等于魔力清空的窘迫状况,伊莱深知这一点,对战过程中一度是以叠加了大量防御型魔法的肉身为召唤物抵挡攻击。 但他的对手的应对方法滴水不漏,目睹了全场比赛的璐璐摇了摇头,评价道:“他没做错什么,对手远比他要优秀,即便换做是我,也会觉得棘手。” 说这句话时璐璐在颤抖,渴望挑战的心因为看到了势均力敌的对手而熊熊燃烧,她已经迫不及待了。 灰头土脸的伊莱看到路禹,无奈地笑了。 “相较于鲈鱼先生,这样的对战,十分丑陋呢。” “你做得很好了。”路禹安慰,“实力差距导致你即便所有决策都做对,也很难翻盘。” 伊莱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到这里了。” 说罢,他自嘲道:“原本还想凭借着优秀的成绩找个可爱体贴的妻子,看来是行不通了,也不知道进入正赛这份荣誉能否获得那些优秀女法师的青睐。” “短时间内在实力与对战技巧上有更大的提升不太现实,但是让你的容错率提高,为比赛增加些许变数,也许可以。” “鲈鱼先生说笑了,多亏先祖,我对自己的召唤术水平有很清楚的认知,想要提升容错,只能苦练。” 路禹把一份卷轴递给了伊莱,伊莱困惑地想要展开,却被路禹制止。 路禹拍了拍伊莱的肩膀:“不要在这里打开,拿回去,独自一人,慢慢看,你会有所收获的。” 看着伊莱似懂非懂地摸着脑袋离去,路禹嘴角上扬。 不仅是看在那位在一百多年前为召唤续命的先驱份上,也是因为伊莱展现出的召唤嗅觉,路禹都觉得应该出手帮他一把——至少能让他在择偶上有更多的机会。 离开赛场正思考吃些什么,突然的冲撞让路禹脚下一个趔趄,低头看去,戴着一顶脏兮兮黑色帽子的小男孩向他抬起了头。 “您是鲈鱼先生?” 路禹疑惑的点头:“是的。” “有位先生花了一枚银币让我告诉你,明天他会在坠风城港口等你,并告知你有关先驱的故事。” 说完,小男孩便撒腿跑开,只留下震惊的四人。 “这是,什么意思?”塞拉也有些懵了,“你好像完全暴露在另一位先驱的视线之下了。” 短暂的震撼之后,路禹倒是镇静了下来:“对方愿意主动现身是好事,只是……先驱是一个男人?难道不是红发,是那只蝴蝶?” 实在想不明白。 考虑到明天赫萝菈与塞拉都有比赛,路禹决定单独会会另一位先驱。 “鲈鱼先生,这是您让我们转交的胸针。” 回到宅邸的路禹愕然道:“不是雷芙女士的吗?” “《摘星者观察室》的人说他们从未丢失过胸针,并且他们十分好奇,你是否在以这种形式向他们发出专访邀请。” 路禹伸出手打断了女仆的话:“你等一下,专访邀请?可我们已经专访过了。” “可对方说,从未与鲈鱼先生接触过。”女仆塔米说道。 路禹觉得不太对劲了:“之前的那位书记,不是你们带来的吗?” 女仆塔米愣住了:“书记?什么书记?” 644.真正的红发 按照小男孩的提示,路禹来到了坠风城最大的港口,鉴于对方只给了一个模糊的地址,就连时间也是模棱两可的“明天”,因此路禹特地起了一个大早。 清晨的港口依旧十分忙碌,来自各个大陆的商船正在抓紧时间装卸,海量的货物自集中存储仓库区域汇聚而来,自高处看,苦力与水手构成的队列像极了蚁群,在灯火通明的道路上穿行。 不知不觉,已经快要中午,像是个木桩杵在港口的他已经收获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也有船主误认为路禹是做生意的商人,主动前来攀谈。 “你不会又被耍了吧?”须臾悄无声息地从人群中现身,踱步至路禹身旁,“我帮你在高处看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们给出模糊的时间和地点,应该是很自信我只要进入码头区域就会被监视,没准现在只是在犹豫?”路禹猜测。 “犹豫什么,他们先发出的邀约,临了突然反悔?”须臾似乎在帮忙期间还去买了一份烤饼,边吃边说,“那看来确实是对于骗了你的模板有些心虚啊。” “聊点别的吧,我快无聊死了。” 闲极无聊的路禹已经召唤出了小光,正在抱着她揉搓。 须臾似乎很懂路禹乐子人的心,指了指不远处一艘正在倾侧的大型远洋船:“听说是水手喝醉睡过去了,导致修复中的防御型魔法主阵过载烧毁,底舱甚至因为魔力侵蚀出了一个大洞,正在慢慢进水,哦哦哦,比刚才倾斜角度更大了。” 人总是爱看热闹的,港口不少始终低着头挣份血汗钱的苦力也抬起了头,看着那一点点歪斜的庞然大物,干褶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笑。 “魔力侵蚀,能到这种程度,用上的必然是纯度很高的魔力水晶啊,真有钱啊这位船主。” 路禹感慨着,小光的身体突然释放出一阵阵耀眼的光亮。 “别闪,别闪,刺眼。” 路禹捂着眼睛求饶,他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让小光吃痛,但小光却伸出触手直指正在倾侧的大船。 愣了片刻,感受到小光心意的路禹不确定地问:“伱是说,那里面有高浓度的元素能量在富集?是货物吗?” 元素生命体对于元素能量的波动极为敏感,小光的触手缠绕在路禹身上,用力地开拽。 须臾一口烤饼入肚,悠哉悠哉地说:“看上去很急啊,总不能大爆……” “砰——” “轰——” 船体在一声轰鸣之后四分五裂,四溅的船只残骸如雨点般砸向四面八方,好在爆炸力度并不大,因此受到波及的人大多只是被擦伤或是耳鸣,此刻仍然处于失神状态。 须臾手搭凉棚:“那群水手可真幸运啊,如果不是港口的人强硬地让他们必须离开船只,现在已经葬身火海了吧。” …… …… 塞拉接过璐璐的手帕,擦了擦因为剧烈战斗出的一身汗。 看台上完全舍弃矜持的一名贵族突然大喊:“擦过汗的手帕可以给我。” 说完,四周便是一阵哄笑。 老一辈人看不惯年轻一代的轻浮,但由无可奈何,大潮如此,他们也只能铁青着脸欣赏战斗部分,任由孩子们胡闹。 现在塞拉的每场比赛基本都是主场待遇,显贵出身的少爷们无论输赢都会把掌声送给她,也会把压力给到塞拉的对手,据璐璐所知,不少人都在期待塞拉的对手能做到把塞拉的裹胸布打碎,做不到的选手总会被报以嘘声。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是杜尔德兰的民风淳朴,还是梅拉民风淳朴了。 远方的爆炸声让喧闹的场馆静了下去,原本集中在塞拉身上的视线移向了各自身边的侍从。 得知消息的裁判安抚道:“已经得到消息,这是港口出现了一起安全事故,无需惊慌,联合体已经派出魔法师前去管控局势。” 霎时间,显贵们脸上的那一丝紧张荡然无存,再度开始翻看对战手册,与同伴们品茗美酒,期待着下一场演出。 用着花里胡哨方式试图引起塞拉注意的狗皮膏药不在少数,送花、炫富这等庸俗的方式得不到反馈后,开始有人行为艺术,浑身上下点缀着花瓣出现在塞拉面前。 塞拉捂额:“赫萝菈比赛什么时候能开始啊,我开始回忆起神选时期参与各种宴会的不适了。” “快了快了,他们的对战排表真的很奇怪,完全不按照顺序,乱七八糟的,真烦人。” 进入选手通道,避开一群行为艺术家后,耳根清净的两人背靠着墙体,享受着这处冷清的拐角带给自己的短暂宁静。 场馆的选手通道拐角极多,这里似乎是某个储藏室区域,因此空无一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璐璐竟主动牵起了塞拉的手,反应过来的塞拉激动不敢做出大的反应,生怕璐璐突然抽走。 “塞拉。” “塞拉!” “啊?哦,怎么了?”陶醉中的塞拉收敛起有些上扬的嘴角,低下头问。 “你看那个。” 顺着璐璐的手指看去,选手通道深处,一个由电弧构成的三角悬浮于半空,它的正下方,则是一张铺展开的卷轴。 “防御型的法阵?” 塞拉不太确定,牵着璐璐的手慢慢向前走去。 就在塞拉看清卷轴上纹路的一瞬,安静悬浮的电弧三角突然喷射出数道电流,正中心一双眼睛缓缓显现。 急退至安全区域之后,电弧三角正中心的眼睛也没有合上,而是死死地盯着塞拉。 “塞拉……这好像是,召唤物?” 塞拉咽了口唾沫:“奇怪,为什么这个召唤物给我的感觉,十分熟悉呢,简直就像是路禹的……” “为什么这里会有召唤物,还有,那份法阵是什么?” “似乎只是法阵的节点,从魔力运动轨迹来判断,这是个攻击型法阵,这些节点延伸出的魔力汇聚之后,法阵才会完全生效。” 璐璐秒懂:“这不是商贸联合体构筑的?” 塞拉将璐璐护在身后,像是护仔的母鸡与电弧三角对视着后退:“我想大概率不是,在竞技场的其他位置,应当还有其他节点存在……而且很有可能,是由不同的元素作为节点魔力驱动器。” 电弧三角体开始高速旋转,一圈又一圈的电流如丝线般将之包裹,它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周遭弥漫的元素之力被它吸收一空,暴躁的电属性开始蔓延,噼里啪啦的静电炸响此起彼伏。 卷轴绽放出青紫色的光芒,一道光柱笔直照耀在电弧三角体身躯之上,肉眼可见的魔力洪流如灵蛇在地面上飞速蜿蜒前行,塞拉和璐璐险之又险地漂浮而起,急退,这才避开了这诡异的电弧。 感觉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的塞拉刚想带着璐璐离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路禹的身影。 “赫萝菈,赶紧找到赫萝菈!” 沿着通道疾驰,分明是顺着魔力涌动方向而去,却莫名进入了一条死胡同,在这里,塞拉和璐璐看到了正在释放着森冷寒意的冰霜圆柱体,它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冰箱,旋转着将寒冷播撒向四周,如果它的体表没有冻结着两个魔法师的尸体,就更像了。 “又是元素,这次是冰。”塞拉内心的不安如乌云般急速扩大,“三角、圆柱……果然是一个系列的。” 相较于雷元素,冰的攻击性没有那么强,它只是沉默地旋转着,只不过它身后已经亮起的卷轴证明了它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 一名身着联合体服装的卫兵匆匆赶来,璐璐连忙说道:“赶紧疏散人群,有人悄悄在这里布置了法阵,意图不明,十分危险。” 闻言,卫兵瞄了一眼通道尽头高速旋转的圆柱体,连忙凝聚出魔法信使。 “情况有变,冰霜已被发现,速攻。” 塞拉手中的光刃凶猛的斩出,近在咫尺的攻击直指魔法信使。 光刃贯穿血肉之躯,染血的光刃自卫兵背后刺出。 卫兵用手死死地按住光刃,痛苦令他的脸极度扭曲,但不知为何他却用惨厉的声音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娇贵、白净的贵族小姐们……今日,将与我一起,亲吻死神!” “这是,来自无光之地的愤怒!” 璐璐用力挥手,灼热的气浪将卫兵推飞,在半空中,塞拉看见了他背后正在闪烁的元素晶石,彼此串连的元素力量已经点燃,剧烈的爆炸震得两人失神。 恍惚的塞拉扶着墙,在确认璐璐无碍后,她喃喃着:“赶紧找到赫萝菈。” 魔法信使在爆炸前一刻离开了通道,飞向了看台上的某一处。 剧烈的爆炸让上一秒还在举杯畅饮,欣赏竞技的贵族们懵了,他们齐刷刷望向事发区域,就连正在比试中的两名魔法师也停了下来。 纤细的手指承载着同伴最后时刻发出的警告,她抚摸着同伴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缓缓站起身。 假发脱落,伪装尽除,红色的发丝随风飞扬。 “开始吧。”她说。 (本章完) 645.血仇 被比试产生的魔力波动所干扰,因而掩盖过去的元素能量终被察觉,但为时已晚。 布置于场地各个角落的元素节点已经启动,尽管有意识到异常的魔法师赶在节点发动前拼死摧毁了元素生命,然而触发法阵的必要条件已经达成。 如有实质的元素光流穿透重重阻隔,相互连接。 短暂的寂静之后,刺耳的电流声涌入每个人的耳朵,西侧看台上的魔法师们意识到危险,他们一边庇护着身旁的家主,一边努力强化护盾。 一切皆是徒劳,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之上的他们感受到了来自正下方喷涌而出的恐怖元素之力。 硕大的彩色光球自下而上撕裂了地面,将竞技场西侧看台的建筑生生碾碎,魔力乱流将周遭的事物尽数向光球内部卷去,所有被吸纳之物都是如此的脆弱,只是稍微接触便分崩离析。 坚石化为尘埃,草木燃成灰烬,血肉之躯怦然绽放。 刺耳地嗡鸣席卷全场,被光球内敛的魔力乱流不再稳定,化作呼啸的狂风咆哮而来,似有万千巨兽奔腾。 “嘭。”沉闷的爆鸣声后,一轮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如死神挥动的镰刀,又似静谧湖水中落下石子后溅起的阵阵涟漪,轻而缓地荡向四周。 目睹了西侧看台的魔法师瞬息间死伤过半,每一个魔法师都倾尽生平所学抵挡这恐怖的攻势。 冲击波下,每个幸存者都如狂风巨浪下驾驶扁舟的船夫。 一轮又一轮凝聚着元素之力的冲击波冲刷下,不时有实力不济者被当场点燃,元素之力灌体,剧烈的燃烧让他们不顾一切地想要熄灭自内向外燃烧的能量,凄厉的叫嚷接连不断。 光球光芒黯淡,冲击波的强度阶梯式衰减,实力出色的七阶魔法师暴怒挥手,主动粉碎了已经无法再干扰他们的能量余波,但更多的,实力不济的魔法师却已经是魔力干涸,头晕目眩。 至于那些最次的,随之来看热闹的年轻贵族,服侍显贵们的仆从,无一例外均已变成燃烧着的尸体。 同样的光球也在竞技场外绽放,最靠近竞技场的一批魔法师援兵毫无察觉地踏入了陷阱,一齐化为光球升起时的点点血雾。 红发看了看身旁卸下了伪装的同伴,如果路禹在此处,一定能认出,这就是当初采访了他的雷芙女士。 此时的雷芙一身着装红黑配色,腰佩宽刃长剑,手缠绷带,脸上不再是营业式的微笑,微蹙的眉头间流露着骇人的煞气。 “去吧,去见见她,也许,她能理解你。”雷芙抽出长剑,直视那些正在寻觅敌人的魔法师们,“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你和她,人生轨迹早已不同,环境会改变人,她会做出什么选择,难说。” 红发翩然而起,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同样拥有着一头飘逸红发的艾蕾葛身上。 循着家族魔法师的示警声,艾蕾葛抬起了头。 红发摘下了一直隐藏自己面容的轻纱,艾蕾葛的瞳孔巨颤。 像是每天早晨起床洗浴后照的那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活过来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达斯伍德家的其他人,他们看见红发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难以置信的事物,惊骇莫名。 红发无视了他们喉咙中艰难吐露出的颤音,而是朝艾蕾葛温柔地笑了笑。 “终于,不再只是听闻,而是能亲眼见你一面了,我的妹妹。” …… …… 坍塌的废墟之下,一只土黄色的大碗用强而有力的臂膀拍碎了一块阻拦自己的断壁残垣,但这粗鲁的动作很快给予了他强而有力的回馈,稳定的支撑结构被打破,连锁反应产生,大碗险些被落下的各种大石头砸懵。 在大碗身体里操纵指挥的璐璐和塞拉幸得魔法屏障庇护,否则元素波动、坍塌没让她们受伤,剧烈的震动反倒有可能让她们受内伤。 外界高度浓郁的元素之力能够腐蚀魔法屏障,魔力甚至会引起仍然弥漫的火、电、风元素共鸣,形成极其危险的元素连锁。 异常极端的状况下,塞拉站了出来,向路禹学习的塑形召唤物派上了用场,大碗厚实可靠的躯体本就是土元素构成,借由这层肉身屏障,内部的两人有惊无险地逃过了元素大爆炸。 她们无法知晓自己所处何处,只知道这是一处由竞技场塌方形成的空腔,四面八方皆是动一下就会给他们巨大惊喜的巨石,无奈的她们只能驾驶着大碗向下挖洞。 塞拉和璐璐有些心神不宁,这群人的袭击规模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大,布置也极其周全,甚至有内应,波及范围难以估计,刚才的爆炸都让她们必须借由大碗躲避…… “赫萝菈千万别有事啊……”璐璐手指紧扣,额头冒汗。 路禹对每一个徒弟都是掏心窝子地好,薄暮作为大弟子,所有的召唤知识任由她索取,路禹积累的经验恨不得手把手地教她领会。小泥巴虽然因为始终在魔武者与召唤师之间摇摆,没能下决心成为徒弟,但路禹同样把塑形元素的召唤窍门告知。 虽然这个想法有失偏颇,但无论塞拉还是璐璐都觉得,赫萝菈是最像路禹的一个徒弟,无论是爱好、做派,以及性格,都带着一些路禹的影子。 如果赫萝菈在这里出事,很难想象路禹会做出什么事情。 塞拉作为路禹的情绪调节装置工作了许久,但那是煤球状态之下,如今已经分离,能否继续有效她心里也没谱。 塞拉握住璐璐的手:“没事的……” “可万一……” 璐璐带着些许哭腔的声音让塞拉下意识抱住了她。 “没事,有我在,如果有万一,让我来就好。” …… …… “妹……妹?” 艾蕾葛僵硬地重复着,茫然地望向自己的父亲母亲,以及达斯伍德家族的其他长辈。 “父亲……不,应该是达斯伍德家族可靠的高阶元素法师雷米洛先生,我还活着,您似乎很惊讶?”红发说。 “你……为什么?”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爆炸打断了对话。 随着雷芙的出击,潜伏在预订爆炸区域外的袭击者们从安全的掩体内涌出,他们没有固定的目标,向着每一个还活着的贵族、魔法师发动了袭击。 经过剧烈的法阵袭击,魔力残存不多的魔法师们被迫迎战,尽显疲态的他们苦苦支撑,不断地呼唤援救。 “父亲……她真的是我的,姐姐?”艾蕾葛难以置信,“为何我从小到大从未听说过?” “雷米洛先生,你是要自己说,还是我来说?” 雷米洛身旁的女士连忙安抚艾蕾葛:“不要听她胡言乱语,人偶师已经有改头换面的力量,她在蛊惑你。” “为什么你们如此紧张,畏惧我即将说出口的话?” “她不是我的女儿,动手!” 达斯伍德的魔法师们闻声而动,红发却大笑着向后飘去,影替悄无声息地现身,虽然这群训练有素的魔法师及时应对,阻拦下了他们暗中袭杀的一击,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失去了对红发追击的机会。 “让我告诉你吧艾蕾葛。” “杀了她!”雷米洛大声嘶吼,似乎想要掩盖过红发的声音。 “艾蕾葛,你不是雷米洛的血脉。” 朴实无华的巨声术让这颗重磅炸弹重重落地。 艾蕾葛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开口:“你在胡说什么,我……” “你与我,皆来自一个卑微的血脉,我们的生命,源自于一对只能捡拾达斯伍德家残羹冷炙而活的仆从。” “我们的血,配不上他们口中的高贵。” 电弧三角体、冰霜圆柱体、火焰圆弧、水之棱形,一连四只元素召唤物现身,元素力量形成连接的三只召唤物挡下了试图阻止红发叙述的一众魔法师。 就连雷芙也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袭杀贵族的同伴前去帮忙。 “协助她说完,这是从我们无光之地而出的公主。” “她没有高贵的血脉,却有机会窥伺召唤的终极之密。” 红发凝视着艾蕾葛的眼睛:“雷米洛真正的子嗣,那一对可怜的龙凤胎,早在她诞下的那个雨夜就已经被淹死,两个先天缺陷的躯壳,不配拥有高贵的达斯伍德姓氏,否则会让所有的魔法世家耻笑。” “达斯伍德家族是幸运的,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能够遮掩住丑闻,扭转一切的机遇,一个被他们认为是天赐的机遇。” “一对仆从诞下的双胞胎姐妹,其中一位拥有异常强大的先天天赋,降生就被魔力眷顾,一个婴孩便能比肩三阶魔法师,这是整个大陆历史上绝无仅有的。” “接生的人将一切告诉了达斯伍德的领袖们,很快,你有了新的名字……艾蕾葛,你被整个家族寄予厚望抚育长大,你的天赋不断地兑现,魔力仿佛天生对你青睐有加,每一个见识过你的人都被你可能展露出的可能性所折服。” “然而,艾蕾葛……不,我的妹妹,我们真正的父母,在诞下我们的雨夜,就死在了生养你十余年的宅邸之中。” “今天,我为他们而来。”红发身后,影替现身,“这是血仇。” 医院复查了,说我又久坐了,所以重新开始痛,看来以后码字真得站着了 (本章完) 646.一场意外 “奥利弗,这就去见你了。” “梅里亚,等着我!” 两声撕破宁静的咆哮让所有人侧目,不远处摇摇欲坠的西侧看台,两名跟随雷芙与红发而来的袭击者以晶石驱动了衣服上的元素水晶,毫无魔力的它在这一刻化身耀眼的光,笔直扑向了侥幸逃脱西侧看台大爆炸的一群贵族。 魔法的光流穿透了他们的身躯,血雾绽放的一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与骇人的元素浪涛拍打向四周,原本还能以诡异的姿态维持平衡的西侧看台沙石俱下,地面裂开的巨大洞口吞噬了那一群艰难逃过一劫的魔法师与贵族。 “这是你们与达斯伍德家的血仇,与我们何干!” 正在交战中的魔法师们看着每个袭击者身上所穿的背心,那若有若无的元素之力波动,令他们每个人亡魂大冒。 “能坐上看台的人非富即贵,放眼整个杜尔德兰,皆是高不可攀之人,无辜?笑话。”不知何时,雷芙已经用长剑斩下一名贵族的头颅,提溜着头颅行走的她犹如魔神,“你以为他们为何愿意以命相拼?” “并非可笑的宗教驱使,也不是我掌握了无上的精法,驱使他们与我一同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雷芙擦拭掉脸上沾染的鲜血,轻蔑地笑着,“他们与你们也有血仇。” 两个魔法师试图一近一远配合拉扯雷芙,火光已于雷芙脚下燃烧,只需一秒,她便会被重重锁链束缚,负责近距离施法的魔法师只需尽全力爆发即可。 “可笑的把戏。” 火焰锁链还未成型便被无形的力量震成粉末,飘散的元素之力随着雷芙的牵引融入体内。 刹那间,靠近雷芙的魔法师便看到自己的视野中,无数道电光闪烁,刺痛在下一秒蔓延全身。 他强忍着疼痛想要举起手,却惊恐地发现四肢不受控制,充盈的元素之力侵蚀了他的躯体,正在腐蚀他的魔力与生机。 “这种元素掌握……你,你是……” 雷芙剑刃与地面相接,摩擦出阵阵火花,在周围同伴得偿所愿的爆炸声中,她用力挥砍,将眼前的魔法师拦腰斩断。 魔力自雷芙体内喷涌而出,火、雷、冰三种元素之力凝聚为红、紫、蓝三色流光环绕她的身躯。 “能布置出这种级别元素法阵的人,你们为什么觉得,元素魔法会对我有效?” 雷芙的强势让袭击者们更为亢奋,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他们悍不畏死的直冲最靠近自己的魔法师。 本就一无所有的他们看到了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操纵着他们命运的人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从未有过的满足和畅快感令无数人流泪。 默念着已经逝去的挚爱亲朋的名字,抱着对雷芙与红发的感激之心,他们慷慨赴死。 “父亲,母亲,告诉我,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被达斯伍德众人催促着加入战局的艾蕾葛抓着父亲雷米洛的手臂,颤抖着追问。 在接连得到“回去再说”,“先对敌”等答复之后,艾蕾葛察觉到了他们语气中的心虚与闪躲。 澎湃的元素之力再度爆发,化身元素炸弹自爆的电弧三角成功让数名达斯伍德家的魔法师陷入了眩晕,在这短暂的一瞬,无形的风悄无声息的拂动冰霜圆柱体与火焰圆弧,两种截然不同的元素之力在风的糅合下如同雪崩般倾塌向近在咫尺的魔法师们。 来不及喊出救命,数名达斯伍德家的人便被冰封当场。 冰雕之下,火光隐隐,还未彻底死去的魔法师们由内向外剧烈燃烧,想要挣脱而不得的他们最终在数秒后化作一具具冰封的焦尸。 “我的妹妹啊,回来我的身边吧。”红发在啜泣。 艾蕾葛望着身旁的父母,茫然无措。 想要通过飞行逃离的魔法师接二连三坠向地面,以一敌四的雷芙哈哈大笑,那张俏丽的脸蛋上流露出的狰狞让每一位与之对视的魔法师都为之胆寒。 “算是一点小小的惊喜,我的元素阵可不是爆破就完了,被富集至此的各种元素已经被束于空中,如果你们还是鼎盛,那必然只是个徒增笑尔的设计,但很可惜,在场的诸位,看样子都很狼狈呢。” “我们到底与你们有什么仇,要不惜命的与我们拼到底!” “什么仇?”雷芙冷笑,“事到如今,还说的过来吗?再者说……你们真的还能记得吗?” “你这么强大的元素法师,为什么过去一直籍籍无名?” 有魔法师越打越心惊,他发现环绕于雷芙身体四周的三元素光环竟然能够为她自动免疫同元素的魔法,并且借由这些元素魔法强化雷芙的力量。 “没事,今日之后,就不是籍籍无名了。” 雷芙身化电光笔直撞向最靠近自己的一名魔法师,那名躲避不及的魔法师只是被电光蹭到了一点点,手臂便已经焦黑。 “即便你们解决了最靠近竞技场援兵,塞塔法师塔的人也就在附近,战斗过去这么久,他们必然快要到达现场,你确定要你死我活吗!” 雷芙狂笑着用电弧撕下一人的手臂:“只要我可爱的召唤小公主能满足,我的性命无足轻重哦……本来,我就是要死的人,能满足这么多人的心愿再去死,那真的……太棒了!” “雷电助我!” 很难相信有人能以自己的肉体承载如此庞大的雷电元素,如今的雷芙就是一个行走的雷场,雷电在她的四周化身镰刀无情地劈砍、收割着一个又一个对自己防御盲目自信的魔法师。 一名自恃精锐的摘星者大比正赛选手只是沐浴在雷场内数秒,便再无了生机。 杜尔德兰历史上,高阶魔法师的陨落从未有今日如此频繁、迅速。 “嗯?” 奇异的土元素波动让雷芙停下了攻势,也让红发连忙取消两个元素生命召唤物,呼唤出了数位影替庇护。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元素生命在地下爬行……这是一个,茶碗?” 惊愕的雷芙刚下完判断,一只土黄色的大碗便从地下破土而出,隐约还能听见一个稚嫩的女声在说着什么。 “你看,我的感应不会错的,虽然魔力会被富集的元素影响不,我的精法还在线啊……这是,竞技场?” 突兀出现在场地中央的大碗让乱战中的,想要趁着空中的元素稀释后逃跑的,准备自爆的都停下了动作。 过于奇异的造型,莫名其妙的出场方式,竟然使得你死我活的竞技场迎来了短暂的寂静。 “召唤物。”红发看穿了大碗的本质。 雷芙哑然:“难怪我感知不到他的体内……元素之力障眼法啊。” 不知道是敌是友,但对雷芙而言不重要,只要大碗敢对自己出手,那就多打一个,反正现在她已经以一敌六了,再多一个也不多! 误入竞技场的塞拉已经来不及吐槽璐璐的带路能力,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被影替簇拥在身旁的红发。 暗影国度的召唤物,看路禹使用了多次,她不可能认错。 “她才是先驱!” 璐璐的关注重点却不在红发那边。 看着雷芙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地穿梭于魔法雨之中拼命释放元素魔法,她震惊了:“好厉害的元素掌控力,火元素恐怕也就比我……” 璐璐与塞拉在观察四周,红发则是在看到从碗盖中探出头来的璐璐时大惊失色。 “雷芙,为什么她们还在这!” 雷芙也注意到了大碗露出的那颗小脑袋,惊讶之下险些被两名魔法师的攻击直击。 “比赛不是结束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该死!” “雷芙!” “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怎么办,我腾不开手啊。” 红发连忙大声下令:“不准攻击场地中央的大碗,他们是无辜的!” 这一句话,让数名准备赴死者改变了攻击目标。 “塞拉,她们好像……” “原来如此,他们是故意支开鲈鱼的。” “那为什么不连我们一起支开?”璐璐破口大骂,“赫萝菈呢!” 随着竞技场上方的元素稀释,一个又一个魔法师火速出逃。 袭击者手拉着手触发元素晶石,一股脑涌向被魔法师们保护的贵族,爆炸的余波让魔力动荡,数位实力贫弱的贵族被波及,惨叫着坠向地面,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噗通”声。 “小浮萍,走!” 感受到了远方透进元素场的魔力感知,雷芙震开身边的魔法师,赶到了红发身旁。 “艾蕾葛,过来!”红发大喊。 害怕艾蕾葛真的跟随而去的父亲雷米洛连忙抱住了她,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这让艾蕾葛直接失去了判断能力,她捂着头,不断地摇晃:“安静,安静,都安静!” “走,我说过,你最好不要抱太大希望。” 红发看到艾蕾葛犹豫的神情,本来还想再做尝试,但一想到一起来到此地的同伴们,她咬着牙下定了决心。 突然,她耳畔响起了同伴们的声音。 “小浮萍,走。” “能来到这里,真的很感谢你,走吧!” “离开这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让我们做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吧。” 还没有死于战斗中的袭击者们纷纷大笑着扑向最近的敌人,用爆炸声断了红发想要带他们离开的念头。 红发的召唤物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波动,战斗力暴增,竟然将数位七阶魔法师困在了元素囚笼之中,无法动弹。 塞拉驱散了大碗,拉着璐璐的手飘了起来。 “我们还没有找到赫萝菈呢!”璐璐尖叫。 “找不了了,如果不走,我们也要被连累!”理智占据了上风,尽管在做出决定的一刻她眼前显露出路禹绝望的表情,但一切都在雷芙与红发交流的一刻发生了变化。 光是为什么要避开自己与璐璐制造爆炸就能让无数人浮想联翩,今天死了这么多的显贵,任何一点嫌疑都会被他们当做宝贵的线索刨根问底,她们拿什么自证清白? 难不成要说出先驱者共鸣这回事吗? 璐璐想要挣扎,他不想路禹以后永远带着遗憾。 “璐璐,如果我们被连累,会死很多人的!”塞拉提醒,“你绘制过召唤手册,应该知道那里面还有什么,想想克洛伦斯因何而输!他的耐心已经不如曾经那般充裕,他也在衰朽!” “路禹真的发疯,那就不是一个竞技场了,你对他真的很重要。”不知为何,说出这句话时,塞拉居然有些轻松。 渐渐的,她已经能接受了。 璐璐不再挣扎,麻木地跟随着塞拉行动。 剧烈起伏的胸腔中充斥着无尽的怒火,现在的她只想把火球砸在红发和雷芙的头上,并且质问她们为什么! 塞拉直接追上了逃跑中的雷芙:“你最好祈祷鲈鱼的徒弟没事,否则,你们都要死!” “这是意料之外的变动,你们结束比赛,本该离开的。”红发解释。 “你们的意外与我无关,听着,安全之后立刻去召唤神殿,把剩下的话,跟鲈鱼说吧。” 塞拉通红的眼眸里寒意逼人,即便是刚才战斗起来异常疯狂的雷芙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看着塞拉转身离开,红发急忙喊:“我不打算挑起先驱大战!” “那就开始祈祷吧,发疯的鲈鱼,不是你们能对付的。” 飞速离开竞技场附近,落入涌动的人流之中,塞拉和璐璐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章完) 647.怎么会有静谧花园这么可爱的召唤物 塞拉宁愿路禹当场爆发,也不愿意看见他毫无情绪波动的脸,一切都像是压抑的火山即将爆发前短暂的平静。 利用雕像通讯汇合之后躲到城镇之外的塞拉与璐璐始终被一股极其压抑的气场笼罩,即便是路禹相处最近的璐璐也不免有些发憷。 她忧心忡忡地注视着路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与赫萝菈的联系完全中断,好似那枚由塞拉亲手打造的仓鼠雕像也随着爆炸灰飞烟灭了一般。 “路禹,你可以说点什么的。” 路禹揉了揉脸:“抱歉,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时间应该足够了,我去一趟召唤神殿……你们要注意安全。” 神殿之中,红发已经等候多时,感应到路禹出现,她急忙站起身。 已经从红发这里听了一些事情经过的欧尔库斯也站了起来,后退。 这件事上他是局外人,不好多说什么。 “我的徒弟赫萝菈到现在还没有联系上,红发,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或者,我该与你的同伴们一样称呼你为‘浮萍’?” 不再掩饰自己容貌的浮萍摘下了面纱,表情肉眼可见的紧张。 “我对世界意识起誓,我绝对没有挑起先驱者……” 路禹身后召唤仪式的黑色漩涡化作一道黑黢黢的裂隙,阴冷的气息吹得红发不寒而栗,“我的耐心很有限,要么你解释清楚为什么只支开了我,没有连带着让我带走同伴,要么,你和你的那些人,都死。” “我分明已经通知了。”浮萍信誓旦旦。 “什么时候,你不会想告诉我那个撞我的小孩没有把话说全吧?”路禹不打算接受这种辩解。 “早在摘星者比试开始时我就从刊物上看到了类似暗影国度召唤物的报道,到达现场后就确认了你的身份,于是我特地在小组赛开始时向你发了一封信件。” 浮萍继续说道:“信里希望你即便不站在我们这一边,也不要先入为主地帮助竞技场里的人。并且我还特地说明了,如果你真的不解,就在竞技场外感受他们的决死之志吧,事后我会告知你更多细节。” “袭击时我也是确认了你的两位妻子已经结束了比赛,离开了场地才正式启动,我以为你们全都知道,在默认我们进行。” “那我的徒弟呢!” 浮萍解释道:“我以为…她也被你告知了内容。” “我在袭击开始前就将计划向你全盘托出,这也是源于对你给予模板,坚持先驱者不互相攻击提倡的信任。”浮萍急忙说,“可以说,我将计划能否成功的关键已经奉于你手,如果你执意举报,那么今日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我不明白,这都不算是通知与信任,什么算是?”浮萍问,“我做到了我能对一个陌生者最大程度的慷慨,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豪赌,今天是贵族人数最多的日子,达斯伍德家几乎全员齐聚。赌输了,我甚至找不到下一次机会!” 路禹眉头紧皱,如果一切按浮萍所说,那么她的做法无可挑剔,但问题是…… “我没有收到信件。” “这不可能,信件由我亲眼注视着女仆放入你的储物箱!”浮萍大惊失色,这是她自证的关键。 路禹回忆起了什么:“但我确实丢失了一封信件,那两名负责保管的女仆向我描述过。” 阴风阵阵,路禹身后的裂隙忽大忽小,恰如他此时不知该发泄向谁的怒火。 浮萍同样眉头紧蹙,她下意识咬着大拇指,忽然,她猛地抬起头。 “抱歉,我需要暂时离开一下,确认一件事。” 欧尔库斯没心情品茶了,设身处地想想,如果自己的宝贝徒弟出事,他的反应不会比路禹好多少,现在路禹还能和浮萍交流,已经是异常理智了。 “如果浮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你和她的矛盾应该就是赫萝菈是否活着了。” 欧尔库斯平和的话让路禹快要压爆理智的戾气散去了一些,他收敛起召唤仪式,捂着头坐下:“我联系不上她。” “也许你该试试通讯法阵之外的方式。” 真可谓是旁观者清,的欧尔库斯一句话让路禹缓缓转过了头,顷刻间,他恍然大悟。 过度担心让他竟然忘记了另一项独属于他的法门。 “静谧花园,出来!” 被召唤而出的静谧花园还没来得及向路禹表示亲昵之意便被揪住了伸过来的喇叭花:“告诉我,赫萝菈现在在哪?” 静谧花园践行了名字的前两个字,沉默着。 欧尔库斯提醒:“它没法回答这个过于详尽的问题,否则一切使用你这些血肉召唤物的人在你眼中无异于单向透明,以权柄的概念去理解,‘祂’不可能允许的,除非你达到更高的层次。” 对世界意识展现出超乎常人理解的欧尔库斯代替路禹问道:“赫萝菈,活着,对吗?” 让人压抑的短暂沉默后,路禹的思绪中响起了静谧花园回答的“是。” 也许是“主”的身份,它还附赠了一句:“主的使者,很安全。” 一瞬间,路禹从头到脚的压力一扫而空,他狠狠地拍打了几下喇叭花:“好,很好,你做的非常好,保护好她,只要活着就好!” 在原地踱步两圈,路禹看静谧花园是越看越顺眼。 当初怎么没觉得这家伙这么可爱呢?瞧瞧这长得乱七八糟的喇叭花,瞧瞧这像是一滩淤泥蠕动的黑暗,干特么的,真好看! 长舒一口气的路禹瘫坐在椅子上,即便知道神殿里的茶水就是喝个寂寞,但是他还是猛灌了几大杯,硬是品出了他最爱的碳酸汽水味。 “如果真的出事了,你怎么办?” “留在杜尔德兰,让人为赫萝菈陪葬。”路禹淡淡说,“她是属仓鼠的,墓葬品多多益善。” “有时候我会觉得你把自己身边的人看得比自己都重。”欧尔库斯抿了一口茶,“哪天我要是死了,很好奇你的反应。” “那我得提前问问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扫墓时候我会特地带去你的坟头,当着你的面吃了,看看能不能把你的灵体气出来。” “那必然不可能。”欧尔库斯无所谓道,“我又不是你,对一道菜到底是甜是咸有很深的执念。” “那我就带着撕了一半的召唤书籍到你的坟前上贡,嗨呀,这样无论如何你都只能看到一半。”路禹想了想,“又或者我把你家面包拐回来,让她学我的召唤物,放弃你的理论研究……” “怎么能这么缺德啊!”欧尔库斯急了。 就在路禹和欧尔库斯松了口气,谈笑风生时,杜尔德兰的某处洞穴之中,浮萍一把将雷芙按在了墙壁上,粗重的鼻息喷得雷芙不敢睁开眼睛。 幸存并最终撤离出来的其他人想要上前劝解,却被浮萍大喝着退开。 众人从未见到浮萍如此愤怒,一直以来她那略带些腼腆的性格一直被大家拿来调侃,此刻的她却强势得如同一位女王。 “给我解释!” 雷芙不复先前战斗时的疯狂,被浮萍揪着领口的她如同小猫:“是里扎拿走的。” “你知道?” “事后知道的。” “那你为什么不还回去?” 雷芙没有应声。 “雷芙,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可能害死了一位先驱者的徒弟,这是先驱者之间的矛盾,会不死不休的!” 浮萍怒而环视四周:“里扎呢,他在哪!” 一个只剩下右臂,脸色苍白的武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小浮萍……里扎所在的小队,都自爆了。” 浮萍捂住了额,一张张熟悉的脸在眼前闪过,他们仍未模糊的声音从记忆深处泛起。 他们中有人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照顾着她,有人为了能让她吃饱饭快快长大高强度劳作落下残疾,还有的人则是为了让她躲避来自贵族的扫荡,以身作饵,最终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那一瞬间的愤怒随着知晓死讯化作了无言的沉默,浮萍颓然地坐在地上。 “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不都计划好了吗?” 雷芙想要伸出手摸一摸浮萍,但是看了看结了血痂的手臂,擦拭不掉的血腥味,她默默地把手收了回来。 “不只是里扎,很多人都认为你不该轻信对方的只言片语便将一切和盘托出,即便对方给予了你一些帮助,但鲈鱼成为先驱的时间比你早太多了,也太神秘了,谁又能知晓这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内心在为何种阴暗计划布局谋划,你沾沾自信的收获可能只是他为了布局抛出的饵料。” “我们因为轻信魔法师、贵族们的许诺吃了大亏的事情还少吗?多少协议成了废纸,多少尸体堆满了格拉纳汉街区的下水道,多少人被碾死,像是一只老鼠,毫无尊严地倒在污水之中?” “里扎那代人信过,但都付出了代价……他们不希望你们也走了这条老路。” 浮萍猛然站起来:“所以里扎拿走了信件,你去试探鲈鱼仍不觉得保险,认为应当借助这次袭击顺便为我扫除先驱者路上的障碍?” “我事后有补救啊,事发前一天派了个孩子去支开了路禹,但看样子信息没传达到位,你知道的,我头疼时候总是会不太能记清事情,叙事也不会太过清晰,应该是漏掉了很多细节……” 浮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雷芙突然像是释然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好吧,是我搞砸了一切,我忘记了你说的,生病时候不要组织工作,而是该乖乖地缩在角落里等病情缓解,等脑子清醒一些再行动,也忘记了你千叮咛万嘱咐的随时记录,更没有在事后第一时间去挽回,而是认为里扎说的可能是对的……” “如果他的徒弟死了,你把我交给他好了,这样浮萍你就能从这混乱的一切中抽身了。” “反正我的人生注定很短暂,我死了之后记得把我的脑袋劈开,研究研究。” 浮萍凝视雷芙那双光芒黯淡的眼睛许久,无力地甩了甩手,一言不发地回到了神殿之中。 “看来是有结果了?”欧尔库斯笑着问。 不知为何,浮萍觉得神殿中的气氛远没有之前那么阴冷。 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后,看着沉默的路禹,浮萍长吁一声,解释:“里扎已经死了,至于雷芙……她的脑子,被污染了,很多时候都会疯疯癫癫的,清醒之后也无法记起先前做过什么,她总是如此,也有些自暴自弃,认为自己只是烂命一条,随时可以死去,所以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污染?”路禹好奇,“是精神层面?” “不,是毒素。”浮萍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角,“一时半会没法说清楚,希望我们还能有机会当面聊聊,这片大陆上发生过的事情,远比你想的要复杂。” “今日你的两位妻子皆在现场,她们应该能感受到所有人的决死之志,那些人,大多数与雷芙差不多,时日无多。苟延残喘与能将血溅在那些人身上,所有人都选择了后者。” “如果你要取走雷芙,还有那些可怜人所剩无几的生命……”浮萍决然道,“我是他们唯一能依靠的人,也是他们所剩无几的希望,你徒弟的死,所有后果,由我接下。” 路禹看了看身旁的欧尔库斯,平静地说:“你该庆幸运气站在了你这一侧,我的徒弟赫萝菈暂时安然无恙,否则无论你有再好的理由,我也会为她找足陪葬品。” 浮萍迟疑了一会,瞬间,狂喜道:“你的意思是?” “既然都没事,只是虚惊,剩下的就是你们和本地贵族的矛盾了,我们只是路人,你们想做什么,我对此一无所知,不打算站队。”路禹说,“对于你连累了我们这件事,我也可以暂且搁置,不做计较,这一切前提是赫萝菈安然无恙与我们会面,否则,我还是会把一切算在你头上。” “并且…” 浮萍心又提上了嗓子眼。 “我需要好好了解你们口中所谓的‘污染’究竟是什么吧,不然一切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实不相瞒,我之前只见过精神层面的污染,你这个,像是物理层面导致的结果?” 更新速度变慢是因为最近腰又开始发作,稍微缓缓,久坐真的会g,稍微修改了几个段落,让意思更加准确,可能会导致一些章说消失,不是删除,请不要误解 (本章完) 648.召唤世家 赫萝菈安然无恙的消息让璐璐和塞拉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虽说仍是下落不明,但还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该如何找到赫萝菈成了摆在三人面前的难题,现在杜尔德兰大大小小的城邦应当都知晓摘星者大比上发生的袭击事件,那恐怖的损伤必然也隐瞒不住,不出意外,他们的名字应当已经出现在了通缉名单之上。 煤球时期伪装的习惯让他们仍有多余的伪装道具可以使用,轻轻松松混进塞塔地区一个大型城邦后,三人立刻感受到了与大比时节日般热闹氛围不同的紧张。 街头巷尾的人所讨论的皆是今天那骇人听闻的惊天袭击,每逢卫兵路过,人群总会下意识噤声。 即便是神通广大,消息灵通的各处酒馆也无法得知袭击造成的具体损伤,只知道大量的贵族、他们的家属,还有仆从都一起从这个世界上除名,今夜各地的显贵豪族家族都在忙碌着确认新的家族正统,原本的旁支一跃成为嫡系不再少数。 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于袭击后不久发布了公开声明,将其定义为一次不容饶恕的恐怖袭击,并号召全杜尔德兰人提供袭击者相关线索,为此,商贸联合体愿意拿出知识与财富奖励主动举报者。 刚刚狩猎完毕回到酒馆内的冒险者们听到公告内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丝毫没有被那诱人的赏金所打动。 “去和疯子玩命,还不如去看魔物呲牙。” “这些人可不是一般疯子,我听说坠风城的主竞技场四个看台塌陷了两个,啧啧,又强又疯,还不要命,啧啧。”说话的冒险者明明有酒精壮胆,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听说那些人自称来自无光之地,怎么没听说过……” “现在的年轻人都没听过格拉纳汉吗?” “蠢货,不要直接提及那个地名,那群家伙正因为抓不到活口而发狂呢,你想被迁怒吗?” 说话的中年人立刻噤声,只是嘟囔了一句:“如此看来,再过十几年,确实不会有什么人记得了。” 不只是酒馆,赌场内以往那些被赌瘾支配地赌狗们也在卫兵巡查不到的地方嘀咕着今天发生的事,他们的语气颇为悲痛,但却不是因为显贵们遭遇不测,而是因为摘星者大比出现恐袭,导致不少奖励“因故”被吞,赌场以意外因素为由中止了当天所有的兑奖。 稍微有礼貌的庄家还会根据款项全部返款,赢的不满,输的直呼仁义。 不那么礼貌的庄家就大概率是不可抗力毫无下文了。 没多少人对今日发生的事情感到悲切,这场轰动整个杜尔德兰,足以写入大陆历史的大事件带来的全民共同话题中,戏谑与调侃意味始终很浓。 路禹在赌场外的墙壁上看到了自己的悬赏画像与介绍,他们毫不意外地进入了通缉名单,只不过…… “为什么塞拉、璐璐还有赫萝菈画得就很好看,我就这么凶神恶煞呢?” 不过路禹也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赫萝菈被通缉就意味着杜尔德兰并未抓到她,在袭击中安然无恙,又未被捕捉,加上静谧花园的提示,路禹算是彻底把心放肚子里了。 可她现在又在哪呢? “赫萝菈挺聪明的,应该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躲了起来,否则以现在的搜查规模,不知情情况下,她应当是直接送上门被抓了。”塞拉分析,“现在她是落单的那一个,如果她能更聪明一些,应该会想些办法弄出点动静、给我们一些信息。” 璐璐茫然道:“她现在被通缉,状况很糟糕,弄出动静不就意味着被抓吗?” “那我只能说,看灵性了,以她目前表现出来的召唤领悟能力,应该不弱于薄暮那个学习能力爆表的家伙。” 街面上路过了数波卫兵,但均无一人停下来审查路禹三人。 一个刚刚从吃喝嫖赌一条龙区域走出,不做伪装,一脸春风得意,显然是得胜而归的赌狗打算带两份外卖回家庆祝庆祝,这显然不属于需要重点照顾的对象。 左拥右抱的路禹很淡定地带着璐璐和塞拉当着卫兵的面停下,吃起了街头的炙烤鹿肉套餐。 被路禹拉着手的塞拉感知一直在不远处的一位魔法师身上,那人看上去像是级别更高的卫队长,并且正带着两人向自己所在的小摊走来,同巷子里的不少摊主已经在把值钱的物件往隐蔽处收了。 “璐璐,别看,越自然,越不容易被察觉。” 璐璐立刻低下了头,享受着塞拉喂进嘴里的肉。 以他们的能力被发现了立刻逃跑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当务之急是和赫萝菈汇合,收集有效的信息需要行走于人口稠密的区域,如果暴露,没准会让本就杯弓蛇影的商贸联合体保持更长时间,更高强度的布控与追查。 “外带,两份鹿肉要带血,不要太干。” 卫队长延伸出的魔力下意识地扫向了周边,三人一瞬间就判断出他有着五阶左右的底蕴,但这份底蕴还不足以摸清他们的虚实,只不过等待期间,他始终有意无意地盯着璐璐看,这让路禹和塞拉感觉有些不妙。 容貌可以伪装,塞拉的山峰也能暂时削弱成平原,耳朵能紧贴假发伪装,但是身材这方面……璐璐确实比较有特色。 “老板,有鹿奶卖吗?” “有的有的,只是不那么鲜了,老爷,您要是嫌弃,我可以便宜一些。”摊主忙不迭回应。 “要一份,送给这个孩子尝尝。” 路禹和塞拉愣了几秒,看到卫队长一边吃着半生半熟的鹿肉,并且招呼着让摊主给自己的手下打包,这才意识到,他居然是在说璐璐。 璐璐攥紧了路禹和塞拉的手心,用力低下头,身子不断的颤抖。 聊天室内,两人连忙安抚她。 “拿去喝吧。”卫队长摆了摆手,“别误会,我曾经也有一个孩子,只不过和她差不多大的时候死了,突然想起她……她也有些,营养不良。” 头发已经花白的卫队长很平静地叙述着,语气无悲无喜,像是说着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 “您似乎能看出,她也是营养不良导致的长不高?”路禹试探着问。 “我的孩子也是营养不良,十多岁也就和她差不多高,而且还很瘦,没办法,饥荒,所有人都吃不饱。”卫队长重复道,“没办法的……没办法的。” 实在没法拒绝的璐璐只好强忍着喝了一口,发现卫队长瞥了一眼,她连忙大口咽下。 “你们看上去,是一家人?挺好的。”卫队长吃东西狼吞虎咽,别的卫兵还在咀嚼时,便已经把两大份鹿肉一扫而空,“这么晚就别出来乱晃了,回去吧,整个杜尔德兰都不太平,袭击摘星者大比的人是一群亡命徒,很难说他们不会心血来潮做点别的什么惊天之举。” “你们现在就是在追踪他们吗?” “追踪?我们哪有那种本事,有多少钱,做多少事罢了。”卫队长笑了,“真遇上那群人,恐怕我们都是死路一条……但总比饿死强。” 谈话间,两名归队的卫兵嘟嘟囔囔地吐槽着什么。 “说什么呢?” 被卫队长这么一喝,两个卫兵立刻正色道:“没什么。” “我已经听到了,什么晚会,这个时候还有晚会?” 好奇是人的天性,眼前这位卫队长也不例外。 “是哀悼仪式,以晚会的形式举办,那个召唤的博格特家族打算将之命名为‘静谧花园’,让到访者一起为这场惨烈的袭击中的遇难者哀悼。” 有卫兵吐槽道:“真是上杆子爬,想借此给那些大人物们留个好印象吗,也不考虑人家要不要他们奉承。” 卫队长瞪了他们一眼:“关你们什么事,我们只是给联合体打工的,有什么资格讨论上面大人物的事情,管好你们的嘴,否则就切下来当下酒菜自己吃了!” 三人愣了片刻,聊天室内彼此对视良久,齐声说道:“赫萝菈!” 塞拉的预言成真了,赫萝菈这个家伙真的想到了一个邪门的办法把信息传递出来。 “博格特,这不就是那个有召唤先驱先祖的……”塞拉惊讶道,“赫萝菈怎么和他扯到一块去了?” “别管这些,赶紧去跟赫萝菈汇合!” 路禹已经急不可耐,但璐璐还有小半杯鹿奶没喝完,她似乎不太喜欢那股浓郁的味道。 迫不得已,璐璐只好眼睛一闭,一口闷了。 解决完夜宵问题的卫兵们重新开始巡视,眼见璐璐喝完,卫队长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听父母的话,要多吃些东西,可不能这么瘦弱,如果遇到大灾之年,你可不容易挺过去。” 起初璐璐很想发作,但是不知为何,她默默点了点头。 有那么一瞬,她从这个卫队长身上,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许多年前,也有个人一直叮嘱自己多吃一些,即便他们本就家徒四壁,可食用之物不够一个成年人果腹,但每到两餐饭点,自己面前总会有充裕的食物。 想要知道博格特的庄园在哪并不难,但询问方式最好不要是“请问你知道博格特家族吗?” 而应该是“杜尔德兰著名召唤家族住在哪?” 是的,在整个杜尔德兰,提及博格特总是不如提召唤世家,这几乎成为了他们家族的代号,自先祖时代起,整个杜尔德兰就热衷于嘲笑这群愚蠢的逆行者。 长达百年的调侃与嘲讽,已经将召唤与博格特死死绑定在了一起,以至于召唤崛起的时候,大家会下意识思考,博格特是否也要随风而起。 博格特家族弄的“静谧花园”哀悼会无人理会,在矗立上百年的各大魔法豪族面前,这种献殷勤的手段拙劣得无法放上台面,以至于有人在消息流通开始就鄙夷地表示即便召唤崛起,博格特家族依旧改不了自己小丑的身份,仍旧努力地以自己的存在取悦着整个杜尔德兰。 博格特家族的庄园虽大,但却大多以钱财购置,与其他贵族以影响力扩张有着云泥之别,所有的售出者均能占据着主动,等待合适时机讹诈这个“古老”的召唤世家。 一位侍者在路禹报上伪装过的名号后将他们一行人引进了大厅,迎接他们的是曾经的杜尔德兰召唤第一人萨维·博格特,相较于那位略微有些腼腆的弟弟,他倒是显得很放得开,即便不知道路禹是何人,仍旧以挑不出任何礼数问题的方式恭维了路禹一番。 “我是来见赫萝菈的,对个暗号好了,静谧花园是个召唤物的名字。” 此言一出,原本浮于萨维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散,他打了个响指,一只伪装成花盆中盆栽的大萝卜拔出腿,迅速变大,足有一人高后,跑去把门关了起来。 路禹早就注意到了偌大的宅邸内部没有任何侍者,所有的侍者都布置在外。 “原来您更喜欢以召唤物代替侍者。” “您造访的速度让我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到信息刚放出去就被您收到了。”萨维笑道,“算是一个习惯吧,我更喜欢让召唤物来协助我,他们有时候比人,更有用。” 萨维没有继续废话,而是领着路禹穿过中庭,来到一间像是存储谷物的仓库中,掀开埋藏于干草中的地道入口后,率先钻了进去。 偌大的地下室中,赫萝菈正躺在静谧花园的喇叭花上吃糕点,自己吃一口,喂静谧花园一口,好不自在,以至于路禹到来,她都没有第一时间感知到。 “咳咳。” 赫萝菈吓了一跳,恍惚间看到三个熟悉人影的她蹦了起来。 “老师!” “看来啊,我们是白白担心你的宝贝徒弟了,她比我们都悠哉啊。” 闻言,赫萝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对不起,比赛时……我发生了点小意外,因此正好没在场馆里,和你们走散了。” (本章完) 649.先驱典籍 与赫萝菈对战的那名七阶嘴不太干净,又或者这就是他的心理战术,在休息通道时,他几乎就没停下过赫萝菈的嘲讽,这使得事情很快朝着场外乱斗方向发展。 如果不是数名裁判及时出现并阻隔了双方,那么他们闹出的动静很有可能会让浮萍的人误认为是袭击提前。 联合体为了让两人能平静下来,恢复状态再开始比赛,直接将他们的场次向后推了几场,最终导致了赫萝菈之后都在竞技馆外活动。 “现在想想,还真挺感谢那个嘴贱的家伙,如果不是被气到了,我也不会出外面透气。”赫萝菈想到这里还是心有余悸,场地内的爆炸她没能见证,但场地外的那场爆炸巨大威力令她瞠目结舌,数十位魔法师被一个巨大的元素光球包裹其中,最后存活下来的也是身体残缺。 哪怕是赛尔卡洛的流光试炼,魔法师也不会以这种速度陨落。 “那名七阶呢?”路禹问。 萨维接话道:“据我了解,死了,爆炸时他就在竞技场内,虽然不是受损最为眼中的西北两侧看台,但他似乎是遭受到了袭击者的自杀式攻击。” 打量了赫萝菈一圈,发现这家伙确实什么伤都没受,路禹彻底放心下来了。 就在塞拉和璐璐在地下挖洞时,场外受袭击者的影响也变得混乱,因为赫萝菈没钱购买小吃正在当她钱袋子的伊莱顺势把她带离了危险区域。 伊莱根据袭击规模认为这并非是一群普通人能折腾出的动静,很有可能设计联合体内部某些不可言说的目的,这种时候观望就是给自己增加风险。 这个错误的判断让他立刻拉着赫萝菈回到了庄园,大门紧闭,召唤物释放,侍者全员警戒,法阵全开。 也是这个错误的判断让对场内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赫萝菈逃过了通缉名单的第一轮抓捕。 “我们可能是通缉犯,你为什么还要包庇我们?”塞拉审视着萨维。 “起初我确实是反对的,但他将鲈鱼先生送给他的那份卷轴交给了我。”萨维展开卷轴,目光灼灼,“先祖留下的经验让我们的眼睛不会被愚蠢所蒙蔽,鲈鱼先生,您是一位超乎我想象的召唤师。” “通过船队,我已经知晓了其他大陆有人摸索出了召唤复苏后出现的‘模板’,但在杜尔德兰,我们对这项知识一无所知,可您随手便将之赠予了伊莱,一个才和你接触不到三次的家伙。恕我直言,您的慷慨让我一度在揣测您是否别有用意,但你确实未曾与伊莱做任何交易。” 说起伊莱,璐璐看了看四周:“他人呢?” 萨维笑了笑:“送他去被人拷打了。” “拷打?” 地下室入口开启的声响随着甬道传来,满脸写着疲惫两字的伊莱还未现身便嘟囔道:“哥哥,你在的对吧,下次请你亲自去送请帖,你知道我根本不擅长这个……” 话说到一半,发现好几双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的伊莱卡壳了。 “这是对你的锻炼,不要再埋怨了。”萨维笑道。 确实是亲生哥哥,萨维口中的锻炼实则是让伊莱被各种贵族奚落,为了让“静谧花园”哀悼会名正言顺,他们亲自向数位大商人与大贵族送上了请帖,即便知晓他们根本不会到访,依旧要摆出一副谄媚的姿态,主动被人打脸。 路禹闻言有些动容。 伊莱则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不必在意,我说过,博格特家自从主家独立而出后,一直如此,反正也没人看得起我们,即便顶着召唤世家之名,但也是讽刺意味大于赞美之意。” 完全就是第二个起居室的地下室中应有尽有,伊莱和萨维都召唤出了一只召唤物为大家泡茶、分派糕点,而他们的召唤物竟都是那只怪异的大萝卜。 须臾也打算帮忙,但却被萨维笑着拒绝了:“我们是这里的主人,怎么可以让客人动手。” 长腿的大萝卜来到路禹身边,这时他才仔细地看清了萝卜的细节。 白白胖胖的身子,头上一撮绿油油的草叶像是一顶草帽,身上细密的根须让它看上去口感并不怎么好,在菜市场,这往往会被归类为老萝卜行列,两条胖乎乎的肉腿让它能像是人一般灵活移动。 比起自己那些凶神恶煞的召唤物,这只大萝卜模样异常清新。 它们分派糕点时,身体上细密的根须会齐刷刷延伸,像是植物的藤蔓,被托于根须之上的茶水、糕点稳稳当当地落在众人面前时,璐璐赞叹地鼓起了掌。 “嗯,好香的茶,这是什么茶叶?”塞拉只品了一口,眼睛发亮。 萨维和伊莱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得意道:“这是我们自己发现的特殊品种,暂时没有对外售卖,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偷偷享受。” “也没有名字?” “没有,魔力潮后才出现的奇异品种,如果你们喜欢,离开时我可以分你们一些种子。”萨维大度地表示。 璐璐发现路禹注视着萝卜出了神,连叫了两声都没有反应,索性甩出一缕小火苗。 被惊到的路禹回过神了:“抱歉,抱歉,走神了。” 伊莱说:“现在整个杜尔德兰都在寻找袭击者的踪迹,鲈鱼先生这段时间就暂时留在宅邸中吧,这种高强度的搜索持续不了太长时间的,这次死掉的显贵实在太多了,权利与利益地交接都很仓促,很快联合体、各大国家内部就会出现乱象,届时你们再去寻找同伴会方便许多。” 四人不由得一愣,路禹赶紧解释:“我可不是和那群人一伙的,我单纯只是途径杜尔德兰打算和各路天才比试一番才逗留,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璐璐则是愕然道:“你们还真是心很大啊,都觉得我们是袭击贵族的疯子了,还愿意收留我们,模板的诱惑有那么大吗?” “疯子?”萨维摇了摇头,“他们可不是疯子,而是格拉纳汉的亡灵,不过他们现在也称自己来自无光之地,倒也是个很形象的名字。” 说着,萨维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份卷轴,这是杜尔德兰大陆的地图。 他的手指落在了塞塔王国西北侧一处位于山地之中的城邦,格拉纳汉。 在另一份由伊莱取出的卷轴中,格拉纳汉的名字与标识均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废墟记号。 “第一份是五十年前还在使用的地图,第二份则是五年前重新勘定的。”萨维说。 璐璐问:“发生了什么?” “我们博格特家混得不怎么样,因此唯一知道的只是,八年前格拉纳汉发生了一场极其严重的瘟疫事件,格拉纳汉十二万人中大多数沾染了疫病,不得不离开家园,逃难。” “听上去,这是一场天灾?” “听上去如此,但实际上,离开格拉纳汉的十二万大多数是地上居民,而地下的……” “地下?” 萨维解释:“历史上这里诞生过数位极其伟大的学者,他们在建筑方面的造诣震撼了整个杜尔德兰,作为他们的故乡,他们为格拉纳汉留下的是一套据信能够使用百年,甚至数百年的地下排水系统,无论何等恶劣的天气,都不会让这座城邦被积水淹没,居民们的粪水则会顺着地下系统运行,堆积于指定位置,任由农民们堆肥取用,这套工艺如今仍被许多城邦使用着。” “由于过于庞大,后期在此进行设计实验的学者又对格拉纳汉下水道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造,保证即便天灾来临,也无法撼动地下分毫,这里又具有了第二个属性‘避难所’。” “但万事万物都逃不过时间的侵蚀,学者们忠于知识,忠于工艺之神的杰作仍旧矗立,统治格拉纳汉的人却率先腐朽,他残暴的统治,以及口不择言的行径最终招致了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全员排挤,在一场无人愿意为之调停的战斗中,塞塔王国出兵攻占了格拉纳汉。” 萨维喝了口茶,继续说:“为了整个商贸联合体的平衡,塞塔王国提出了共同统治,在格拉纳汉以联合体形式一同管理,至此之后,格拉纳汉成为了联合体的垃圾桶。” “来自各个地区的人被流放至此地,有的无辜,有的罪有应得,与之而来的是,原本就居住于格拉纳汉的住民迁徙,这部分缺口又被在这里摸爬滚打搭上联合体的流放者占据,经过了数十年的变化,形成了它那一言难尽的氛围。” “除了地表的十几万人,地下,据信住着超过三万以上的居民,而在那场瘟疫之中,他们的数字全都不被统计。”萨维叹了口气,“三万也只是基础推测,因为从未有人关心过那阴暗之地中生活的蛆虫与老鼠,他们不在任何名册之上,因此瘟疫过后,显示只死了千余人。” “无光之地……”塞拉喃喃。 “一直以来都有人推测,那并非一起简单的天灾,因为事后联合体封锁了整个格拉纳汉,禁止任何人出入,也不允许相关的医者对已经沾染瘟疫的人进行救治,理由均是‘害怕恶性传染事件发生’。” “这件事联合体严禁信息流通,提及格拉纳汉,如今的大多数人知晓的也只是瘟疫一词,但是瘟疫从何而来,因何而起,未知。联合体在这件事里耐人寻味的态度,大瘟疫过后稍微安全一些也不做调查,而是直接焚城的态度,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如果这群自称无光之地子民的人正是当年格拉纳汉的幸存者,他们会回来复仇,我并不奇怪。” 大萝卜将又一份茶水送给了璐璐,璐璐实在忍不住捏了捏他结实的身体。 路禹的注意力又一次被萝卜所吸引,他好奇道:“你们的这只萝卜是……” “通过同样的方式召唤的,召唤方式来自于先祖留下的一些手册内容。”萨维摸了摸头,无奈道,“其实先祖临终前似乎想要叮嘱一些有关萝卜召唤物的细节,但是无奈,他没能挺过去,我们只知道,这只大萝卜似乎与先祖有一些联系。” 路禹朝须臾使了个眼色,须臾立刻凑上前用力猛嗅大萝卜,惹得萝卜下意识躲避。 “有和我差不多的气息,但是……很微妙,它显然不是。” 萨维和伊莱一头雾水地看着须臾。 塞拉反应过来了:“它是刻印召唤物?” “刚才我一直觉得他们的仪式味道很熟悉,但他们显然不是先驱,怎么可能拥有刻印呢……”路禹摸着下巴,“您能为我提供一些博格特家先祖留下的书籍吗,有关这只萝卜的,越多越好。” 萨维困惑道:“这自然是没问题,能被您这样优秀的召唤师所阅读,恐怕也是先祖所希望看到的,他在世时总是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我能知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吗,刻印,什么意思?” 路禹将先驱、刻印召唤物的概念告知了两人,他绕着大萝卜转圈的同时,萨维和伊莱却突然浑身颤抖。 被贵族夹在中间当受气包的他们早在多年人生中拥有了敏锐的洞察力,掌握了先驱者信息的路禹,难道说…… 不敢怠慢的两人连忙离开地窖,搬来了路禹所需要的先祖典籍,那些被整个杜尔德兰视若垃圾的泛黄书页随着路禹的指尖翻动,原先他脸上还算平静的表情逐渐随着博格特先祖的文字泛起了波澜。 璐璐注视着路禹的表情,小声地问:“发现了什么?”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加快了阅读速度,逐渐的,他变得忘我,完全忘记了外界的时间变化,感受不到外界正在发生的事情。 直至天明,路禹终于从书堆中抬起了头。 他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大萝卜,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每个能在晦暗时代成为先驱的人,都是那个时代的天才。” “竟然有人试图自制刻印召唤物。” (本章完) 650.他带来了长夜将终的希望 召唤衰落的漫长千年时间里,逆流而上,并最终成为先驱的人中总是不乏惊才绝艳之人。 召唤神殿仍然十分热闹的时期,塞格罗便创造性的想要开创召唤物临时储存装置,让货不对板但确实响应召唤的召唤物能够延长存续时间,以便下一次战斗时随取随用。 塞格罗的思路简单易懂,我确实无法让召唤仪式稳定,但只要我能够确认已有召唤物信息,按照不同的场合予以取用,这也是一种稳定。 但塞格罗的构思显然有些超越时代,魔力环境,储存装置的建造素材均是当年无法实现的,放眼现在,路禹在钻研之后也被锁死在了材料与法阵这一步。 塞格罗之后,召唤进入了更为晦暗的数百年,已经没有了新鲜血液的召唤师就连召唤先驱都不再产出。 世界给予的一丝怜悯即将消散,召唤也许要再等待百余年才迎来下一位头铁先驱欧尔库斯之际,温特·博格特站了出来。 被外人,甚至是博格特自家人称之为疯言疯语的典籍中确实晦涩难懂,原因也很简单,温特本人的叙述带有浓浓的迷幻色彩,像是吃了毒蘑菇的人拉着你的手,向你叙述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温特的典籍几乎每一本都用了常人极为难理解的修辞手法,那些突兀出现的,诸如“黑色涡流”,“可变幻的灵体”,“破败神殿”,就分别对应召唤仪式根源,神殿先驱,以及召唤神殿,而其他叙述又都是唯有召唤师方能理解的内容,因此看上去就像是爱丽丝梦游仙境的童话故事,又像是吟游诗人胡编乱造的故事。 但同为先驱的路禹能理解。 所有不平凡的故事往往有着一个平凡的开端,主攻魔药与炼金的温特由于没什么朋友,在博格特主家也偏向于边缘人,分配不到人偶,因此开始踏上召唤之路。 是的,他学习召唤,其实只是想要一个能对话的,看上去像是活着的个体,如果这个个体能帮他在炼药期间搭把手,那就更好了。 塞格罗时代的先驱者们普遍认为召唤的衰落源于召唤师们走错了道路,而到了温特的时代,他本人在接连使用召唤过程中已经意识到,这绝非走错道路那么简单。 一片森林中只有一株树木在一次次魔力潮之后逐渐枯萎,而其他皆成长为参天大树,或许可能是生了病,但一代又一代召唤师不懈努力查探病症的过程中均是一无所获,那么问题已经显而易见了——地母未曾给予它营养。 当时的温特对此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他并不打算专精召唤,召唤师的一切与他无关,这种闲逸的心态一直持续到了一场爆炸。 也许是天才都极富创造力,而创造力带来的未知边界探索总是会充满了……惊喜,璐璐在魔药上疯狂试验造成了许多闪闪发亮的奇迹,温特也不例外。 一场爆炸将温特的试验工坊炸得粉碎,他本人也在这场爆炸中受了不小的伤,尽管在典籍中他只用了寥寥数笔提及了这次事故,但是从后续的记录内容中,路禹推测出了他专精召唤物的重要原因——他看见了源头。 召唤仪式根源,那团像是黑色漩涡,目前只在先驱眼中揭示的存在,在爆炸瞬间清晰地出现在了温特的眼前。 不论当时他在操作着什么奇异的实验,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召唤物被驱散的瞬间,温特目睹了仪式将召唤物召回的全过程。 成为先驱后的温特回顾那场爆炸,突发奇想,既然召唤物十分不稳定,那我能否寻找一些相对稳定的召唤物,通过召唤时流露出的气息,为他们划分出一个坐标系,最终做到相对稳定呢? 这个念头应该是在召唤神殿的众多先驱解释后最终被划掉,因为整个召唤仪式完全处于无规律状态,所谓的坐标,只是一厢情愿。 也是此时,温特提出了一个惊人的思路。 既然召唤物坐标系无法成立,那是否有办法,通过召唤仪式逆向传送什么,做到人为制造一个锚点,并通过这个锚点,稳定召唤? 这个史无前例的构思绝对震惊了召唤神殿里的所有先驱之魂,因为温特在典籍里的语气得意洋洋。 放在现在召唤仪式中完全没有可能完成的操作,在之前那个漏洞百出的版本里竟真的被温特找到了一个机会,而启发他的,正是当年爆炸中看到的,召唤仪式回收召唤物的过程。 他将一批萝卜放入高浓度魔力环境下培养,并且制作出了能够进一步强化植物体内魔力的药剂,温特的想法是,通过将这些萝卜伪装成生命,借由召唤仪式接纳召唤物的波动一并被吸纳,成为他的锚点。 接连的失败让温特意识到这根本无法骗过召唤仪式,除非……把自己送进去,一个真正鲜活的生灵意识。 这个疯狂的想法让路禹头皮发麻,根本没有一种精法能够完成温特的构思,切割自我意识的技法直至萨耶尔横空出世方才被探索而出。 但,会卡bug的不只有路禹,温特想到的办法,让路禹直呼天才,也直呼疯狂。 温特意识到,前往召唤神殿本质就是意识受到牵引离开身体,进入精神空间,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只要召唤仪式回收的同时,他在最近距离进入召唤神殿,离体的意识就会被牵引向漩涡之中? 典籍中没有记载相关的内容,路禹也无法通过推测补全温特尝试的过程,但,他一定是成功了。 通过一个异常邪门的方式,温特钻了漏洞,以灵体形式,将自己的气息强行留在了召唤仪式之内,并且功成而返。 如果说召唤仪式是记录着所有召唤记录的庞大数据库,而这个数据库因为世界意识不在维护已经无法有效运作,所有的编号都无法匹配,那么温特便是一名惊天黑客,虽然他无法做到将数据库维修正常,但他却能够在关键编号旁标上记号,再通过召唤仪式原有的检索机制,精准地将自己想要的召唤物召唤至身旁。 温特·博格特,晦暗时代最后一位召唤先驱,他在召唤仪式中,通过引用的方式,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召唤库。 他骗过了召唤仪式,骗过了整个世界,在混乱的基础召唤仪式之中钉下了锚点。 然而发现漏洞时的温特,已至暮年,垂垂老矣的他还未能够做出更多的探索,建立更多的锚点,便突发重疾,瘫痪在床,于无限的遗憾中离开了这个世界。 后半生的他终日不曾离开自己的书房,废寝忘食地做着研究,在被那前半生转向召唤师的关键记忆触动的瞬间,已经满头白发的他拄着拐杖,大笑着推开家门,像个疯子般扬天长笑。 家人们不理解他为何而笑,漫长的人生从未有人真正理解过他,真正理解他的人,皆在另一个世界。 寿命将终,所得之物仍未整理,无法传承,没有人能踏上自己已经铺好地砖的道路继续前行,愧疚令他无颜面对所有的先驱者,瘫痪在床的他却无法再推开门,抓住孩子们的手传授知识,而是只能像是个孩子般哭泣,在无限的懊恼中走完了自己的最后时光。 温特所留下的稳定召唤物,只剩下萝卜仍然奏效,据伊莱所说,早在先祖过世后不久,许多原本稳定的召唤物便都不再奏效,至今,博格特家也只当是自己实力不济,无法继承先祖的衣钵。 只有路禹知晓,这是世界意识在修复着一切。 召唤仪式,如今已经不可能再容纳召唤物外的灵体。 召唤神殿的进入也出现了昏睡与昏迷时间,想必也是禁止召唤师再来一个“好点子”。 早已被搁置在一旁的召唤因温特的介入,再度迎来了世界的审视,这道久违的目光,为召唤带来了复苏的楔子。 温特在典籍中提出的“召唤物坐标系召唤体系”与模板不谋而合,重新稳定基础召唤仪式的愿望借由这位曾经欺骗了世界意识的召唤师怒吼而出。 所有酝酿于暗处的激流汹涌澎湃,剩下的只是等待。 等待一个同样能为世界带来震撼,令祂感受到召唤师意志的先驱。 路禹停留在大萝卜身上的视线无比柔和,他轻轻抚摸着它光滑的身躯,感受着漫漫长夜中,最后一位传火者曾经高举火把前行的明证。 这些萝卜是温特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是世界意识为那次震撼的欺骗给予的反馈。 祂选择了认可,并将之作为荣耀,留存于召唤体系之内。 任何踏上召唤,并有幸召唤出萝卜之人,或许无法知晓,为了这样一只大萝卜,曾有先驱做出何等伟大的壮举,但他们的每次稳定召唤,一声声惊奇的赞叹与欢呼,即是对温特最好的褒奖。 在漫长召唤历史之中,有一位先驱,带来了长夜将终的希望,绵延千年的召唤衰落就此斩断,缓慢的复苏即将开始。 他的身后是笼罩召唤上千年,挥之不去的黑暗。 他的身前,充满希望的未来,正在向新的召唤师张开怀抱。 (本章完) 651.鸟类,很热情吧 温特没有留下任何的魔具,这位召唤黑暗时代最后的先驱是个比欧尔库斯还要宅的男人,如果不是为了延续召唤的希望,他甚至可能不会选择结婚,而且结婚对象也选择了一个十分普通,甚至没有魔力血脉的普通人。 婚后的温特没有社交,也不外出,炼制药剂的金钱全部换成了召唤实验的资源以及后代能够翻身的各类资本,观其一生,他都在铺路,为召唤,也为子嗣。 伊莱告诉路禹,先祖的婚姻其实十分幸福,虽然曾祖母没有任何魔力,完全无无法进入先祖的世界,但她却将家庭照顾得井井有条,让先祖能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召唤的探索之中。 相较于那些总是疑惑温特做这些有什么意义的人,他的妻子,显然更像是他单调枯燥地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暖阳,因此在妻子离世之后,温特典籍的记载出现了明显的真空期。 温特夫妻葬于庄园的西南方向的一株大树之下,十分不起眼堪称朴素的墓碑上只是简单地刻着两人的名字,没有魔法师冗长的头衔与荣誉。 路禹很想和温特谈谈,告诉他,召唤自他之后,正在一点点变好,属于召唤师的时代将要到来,但召唤神殿的先驱之魂早已消散,英灵召唤也因媒介缘故无法实现。 晚风吹过温特的墓,疯长的杂草轻微晃动,并非伊莱、萨维两人不孝,而是温特特地叮嘱,他更喜欢安静,即便死后,也不希望太多人搅扰,最好周围绿树成荫,杂草丛生,最好谁都看不到自己。 因此历代博格特的子嗣都只在先祖祭日前来洒扫,其余时刻甚至会特意在这片区域内播撒下新的花苗。 “萨维,伊莱,过来。”路禹向两人招了招手。 在温特夫妻的墓碑前,他将【拟态植物】,【拟态魔物】,【英灵召唤】三份模板交给了他们。 “您……”萨维看穿了一切,“您与先祖一样……” 路禹接过璐璐早已准备好的酒杯,往温特的墓前倒满满满一杯:“温特前辈,我不知道你的爱好,就以家乡的习俗来了。” 他抬起头,对萨维点了点头:“没错,我也是先驱,是你先祖离去之后,出现的第二位先驱。他留下的火把,由我们拾起,如今召唤的复苏,你可以理解为,是我与另一位先驱一同推动的。” 震撼的无以复加的两人身子在颤抖。 “这不是我们的功劳,我们只是完成了临门一脚的幸运儿。”路禹钦佩道,“是他们,加快了召唤的复苏。原本属于召唤的黑暗,还会持续很长很长时间,但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不甘心,在外界看来,他们就是一群愚蠢的,逆流而上的疯子,但他们每一个,都是真正的召唤师。” 把剩下的酒水分给温特妻子一份后,路禹站了起来,他望向萨维和伊莱两兄弟,严肃地说道:“如今,你们已经拥有了四份召唤模板,而这也是我掌握的所有,这份馈赠,源自于你们先祖的福荫,也是我对你们品行端正的认可,希望你们不会令先祖的荣光蒙尘。” 头有些晕乎乎的萨维和伊莱重重的点头,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有些恍惚,先祖的真正身份,路禹的先驱者身份,信息量都太大了。 伊莱好奇地问:“先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先驱者真正的含义呢……万一继任者坚持不住,改变了道路,岂不是……” “我知道的一位先驱,他的家人即便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召唤师,甚至听闻过他有着不俗的地位,仍旧将他的召唤知识当做垃圾堆入杂物之中,最后以低廉的价格售卖给了我。”路禹一声叹息,“也许他也对自己临终之言不抱太多希望吧……毕竟,环境对召唤师,一直不太友好,如果后代头铁而一无所获,他的坚持反倒会成为诅咒。” 塞拉和璐璐敬重地为温特夫妻敬酒后,重新回到宅邸中的路禹为两人详细介绍了模板召唤物的各种细节,同时对于英灵这个极为特殊的模板进行了重点解说。 英灵召唤体现出的强大力量让召唤师可以预见的未来中必然会出现大量以此专精的人,想要抢占先机,必须是现在。 英灵该如何选择,召唤师本人能否完美操纵,都是问题。 路禹不建议萨维与伊莱提前上手英灵,而是要将它作为一份压箱底的知识,通过积累召唤素材来提升自身。 萨维和伊莱像是学生一般拿着纸笔一顿猛记,他们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学徒般的姿态了。 面对一位先驱的直接教导,两人聚精会神,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吃着橘子的塞拉瞥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推了推路禹的胳膊:“时间到了,你该上线了。” 路禹看了一眼还在思考问题的两人,叮嘱道:“让他们把萝卜的稳定召唤方式写下来,我回来要看到。” 重返召唤神殿,不出意料,浮萍与欧尔库斯都在。 “你迟到了,难道是被追兵缠上了?”欧尔库斯关心道。 这话让浮萍紧张了起来,她可没忘记,路禹说过,受到牵连的他们出了任何意外都会把账算到她们身上。 “我们暂时十分安全。”报平安后,路禹看向浮萍,开门见山,“好了吗?” “我们现在的位置在塞塔王国格林赛之森,只要你们进入了森林,我们就能找到你。” “好,明天入夜之后,我会到达那里,希望你们能用鲜活的例子打消我最后的质疑。” “我等你。” …… …… 博格特家族的庄园距离格林赛之森并不算远,在伊莱的引导下,路禹四人顺利避开了仍旧高强度搜寻袭击者踪迹的联合体魔法师。 伊莱没有随着路禹一同深入森林,这也是路禹强烈阻止的结果,他可不希望杜尔德兰燃起的召唤火种因为突发意外而熄灭,这可是温特先驱用尽一生呵护的小小火苗。 百鸟还巢之际,格林赛之森的上空回荡着各式各样的鸟鸣,翅膀的扇动声,掉落的羽毛与时不时如炸弹般坠地的“黏液”让这座寂静的密林活了过来。 走在队伍前面的须臾数次被“炸弹”贴身攻击,好在她能够虚实转化,而队伍最后的赫萝菈就没这么好运了,她带的帽子已经沾染上了鸟类的气息,如今正嫌弃地在抖搂,而这个动作则是增大了被命中的概率,很快,她便亲眼见证了两发炮弹再度精准命中帽子。 “它们是和我的帽子有仇吗!”赫萝菈直接把帽子甩了出去,绝对是不能再要了。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浮萍特地叮嘱我们要小心飞禽了……”路禹苦笑,随手用魔力撑开一片屏障。 “她不会是故意选这个时间让我们感受一番它们的热情吧?”塞拉吐槽。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时间点,对于隐蔽性有很大的帮助。” 一只立于不远处枝头一动不动的灰黑色鹰隼口吐人言。 “各位,请跟随我而来。” 愈发昏暗的密林之中,不知道随着鹰隼穿行了多久,一块位于地面上,黢黑的洞口引起了四人的注意,跟随着鹰隼一头扎进去后,洞穴光滑的岩壁让赫萝菈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她也是这么打理自己的私人小空间的。 洞穴豁然开朗,在那视线的尽头,一只冒着火光的元素卫兵,像是仆从般,向路禹等人微微弯下了腰。 感觉自己二次阳了,不太舒服,但是又感觉没那么严重,很奇怪的感觉,顺便,blg打得真好啊,所以,等下阴间更新还有。 (本章完) 652.如同浮萍 浮萍对元素生命模板的运用熟练程度远超路禹的预估,这只被布置的元素卫兵完全达到了高阶召唤物的水准,加之袭击发生时能够同时操纵3到4个元素生命,他估计浮萍已经触摸到了八阶魔法师的门槛。 洞穴深处传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那种仿佛能抓住人内心,让人感到压抑的哀鸣路禹在医院里听过,夜越深,那声音便越让人感到难过与无助,像是能随时夺走你的生气。 弥漫在洞穴中的元素之力无法驱散步向死亡的无力感,见到浮萍的同时,两个袭击者正好抬着一具尸体走出来。 浮萍对路禹说了声抱歉,便俯下身子,将手按在逝者身上轻声默念了起来,持续约一分钟的祷告声结束,逝者的尸身也随之被运入更为幽邃的洞穴深处。 “很高兴我们能有消弭误会的机会。”有些憔悴的浮萍强打精神说道。 “但愿不只是个借口。”璐璐没好气道,“你应该知道袭击时说的话把我们也拉下水了吧,我们本来应该好好享受比赛的。” “作为猴子被显贵们观赏,对于魔法师应当是耻辱。”浮萍认真道,“你们作为先驱的伴侣,居然能忍受他们的嘴脸?” 璐璐后半句话弄得脑袋发懵,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在身后的火元素投下的光不足以照亮她的整张脸,否则其他人一定能看见她红透的小脸。 略显宽敞的洞穴内,参与袭击并且全身而退的三十余人尽数负伤,伴随着路禹等人的进入,他们面无血色的脸上浮现出了警惕之意——即便浮萍作陪。 角落里,试探路禹的雷芙蹲在地上,头埋在膝盖中间,一头黑色长发撒乱,大战过后未曾清洗掉的鲜血在她的皮肤、头发上凝固,发出浓烈的腥臭味。 想上前查看的路禹被浮萍制止:“现在的她意识不太清醒。” 说着,浮萍坐在雷芙身边,用手轻轻地将雷芙的脑袋托起,那张还算漂亮的脸蛋上血痂遍布,微微上扬的嘴角不断流淌出涎水,像是坠入极深的梦境之中醒不过来的她“嘿嘿嘿”地低声笑着。 突然,雷芙一把抱住了身前的浮萍,不断地低声喊着“妈妈”,脸也贴了上去,像是没长大的婴孩向母亲撒娇。 浮萍没有推开,而是很温柔地搂住了她,轻轻地抚摩着雷芙的背,又揉了揉她邋邋遢遢的脑袋。 没过几秒,雷芙突然加大了力度,双手紧紧箍着浮萍的腰,那动作像是害怕失去什么。 浮萍给洞穴中的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懂事地起身离开。 清场完毕,她怜爱地操纵着水元素,在雷芙身上流淌,为她洗去已经附着许久,正在发臭的血浆。 “从格拉纳汉的下水道离开之后,她就一直是这样,有时候疯疯癫癫但又能稍微辨明虚幻与现实,有时则像是入梦,所见一切皆是幻觉。”浮萍一声叹息,“她的人生,她的一切,都被那群十恶不赦的显贵、大商人们制造的污染毁了!” 璐璐蹲了下去,她问:“你口中的污染,无药可治吗?”在竞技场见识到雷芙惊人的元素魔法天赋,璐璐难免惺惺相惜,“我是一名魔药师,介意让我检查一下吗?” 浮萍嘴唇翕动,她本想说“没用的”,但对于路禹伴侣这一身份的信任却又让她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中了毒,毒素已经损坏了她的脑子。”说完,浮萍抓死雷芙的双手,避免她对璐璐的魔力应激。 璐璐问:“没有让药剂师解毒吗?” “药剂师无法辨别毒素成分,当时受到影响的幸存者症状并不相同,有些是感知失调,有些是身体奇怪衰竭,肢体失去控制,有些则是看上去并无异样,却在不久之后肢体有一定程度的幻痛。因此留下残疾者不计其数,许多人都不堪忍受那频繁袭来的痛楚以及无法再正常生活的残疾而选择了自杀。” 璐璐惋惜道:“她的实力,如果身体还正常,一定会是这片大陆首屈一指的元素法师。” “如果你能在她清醒时夸赞她,那会更好……她现在,只是一心求死,被折磨了十四年,她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这次袭击时,她便无数次将自己置之危险的境地。” 路禹与塞拉对视了一眼,两人的疑虑已被打消。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路禹问。 塞拉则认为浮萍应该先从一切的原点说起,比方说,她那让整个杜尔德兰显贵们震惊的身世。 浮萍怀中的雷芙像只小猫般蜷缩着,脑袋安详地枕在她的大腿上,这个只给众人留下了疯疯癫癫印象的少女第一次如此安静。 安抚着雷芙的浮萍眼神突然迷离,随着叙述,她的思绪也逐渐回到了从前。 对于浮萍的父母,一对在达斯伍德家当仆从的夫妇而言,他们的人生轨迹因为肚子里的孩子彻底改变了。 也许他们曾经为这两个孩子设想过未来,也许那个未来最好也不过是成为一个普通人,不需要为贵族老爷们工作,但世间命运无常,命运为他们送来的,是一份天大的馈赠。 一个仅仅只有稀薄魔力血脉,评阶最高只能摸到二阶的男人,与一个毫无魔力的女人诞下的子嗣竟然拥有着令全杜尔德兰都为之骇然的天赋。 出生即三阶,这在海妖等种族中很正常,但对于人类,这就像是奇迹。 她的未来,无可限量,魔法师的道路对她天然敞开,展望未来,她甚至自呼吸的那一刻起便开始向着九阶这让无数魔法师发狂的至高点进发,任何郁郁不得志的魔法师知晓她的存在都会嫉妒到发狂。 与这份天赐之物一同降临的是诅咒。 对于自己孩子的恐怖一无所知的浮萍父母沉浸在悲痛之中,因为先降生的浮萍是个难产儿,脚先出来的浮萍被剪断脐带时已经没了动静,不哭不闹的她宛如死婴。 与浮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为妹妹艾蕾葛,顺顺利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很快便被医生发现了那无法隐藏的天赋。 汹涌而来的恶意顷刻间摧毁了这个幸福的家庭,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抢走了艾蕾葛,并当场杀死了这对可怜的夫妻,最后对家族卫队的人下令,将他们的尸体带离庄园,焚烧。 “为什么不当场焚烧?”已经知晓浮萍逃过一劫的路禹很好奇做决定的人是如何考量的。 “兴许是害怕吧。”浮萍冷笑,“一个能够诞下传奇般子嗣的父母,或许有着神明的庇佑?又或者害怕亡者之灵游荡于庄园中,带给达斯伍德家永恒的诅咒?谁知道呢,总之,他们最终选择了假借人手,以自己不沾染血腥的方式解决了这一切,就像是希望索命的冤魂找错人一般。” 被视作死婴一同带走的浮萍在那个下着滂沱大雨的雨夜终究还是哭了出来。 执行死刑的卫队成员以火焰将浮萍父母的躯壳化为飞灰,不留一丝痕迹,但对于浮萍……或许是婴儿的啼哭唤醒了他们心底里的良知,让他们不曾人性泯灭堕落如同野兽,他们找来了简易的材料,制作了一个小小的竹篮,以自身的袍服作为遮风挡雨的帘布。 担心离去时间太长被怀疑的他们将一切交给天意,卫队成员释放了一位被达斯伍德家族折辱得奄奄一息的鹰身人,将自由与浮萍都交于了她,也将这能决定浮萍命运的权利交到了她的手上。 浮萍说:“蕾拉妈妈做到了,分明受了重伤,但她仍旧奋力地用翅膀震开雨水,带着我离开了那片噩梦之地。” “那群卫队的人不该回去的……”浮萍一声长叹,“达斯伍德隔天便将所有知情人尽数杀死在了庄园之中,还放了一把大火,将所有的事实掩盖。” “够狠,哪怕至今仍被其他显贵豪族拿出来阴阳怪气,但是他们就是这么做了。”塞拉啧啧道,“为了得到你的妹妹,煞费苦心啊,拥有自己血脉的子嗣杀了,抢没有自己血脉的孩子回来继续魔法师家族的荣光。” 路禹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会选择让如此年轻的艾蕾葛闹出绯闻,恐怕真实目的不是让家族扬名,而是到了合适的机会,让隐藏在追求者中的达斯伍德家成员顺利与之结合,一切都顺水推舟,无可置疑,这样,他们才能算是完美地获得了艾蕾葛的全部。” 璐璐和塞拉瞪大了眼睛,就连浮萍也愣住了。 无一例外,他们被路禹的推断震惊了。 浮萍把手按在胸口,不断地深呼吸。 “关于我的妹妹,我希望稍后再说……那之后,蕾拉妈妈没能逃太远,她伤得很重,野外毫无疑问是危险的,年幼的我只会哭,而这只能为她吸引来数量庞大的敌人,她必须进入智慧生灵聚集的区域。” “格拉纳汉,对吗?”塞拉说。 浮萍点了点头。 当年的格拉纳汉,经过了长年累月的犯人流放之后,已经是鱼龙混杂至极的区域了,但走投无路的蕾拉别无选择,在进入了格拉纳汉,用从野外捡取的一些草药换取了些许药剂之后,她立刻进入了不见天日的下水道之中。 与地面上能够享受天光的人比,下水道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同是被流放者的他们很多原本都是无辜的民众,受到牵连压迫方才落得如此地步,也因此,他们根本无力与那些流放者中真正暴戾、狡诈的罪犯们竞争,最终成为了下水道中的老鼠。 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受了伤,带着孩子的蕾拉却没有受到刁难,在她的回忆中,定居下来似乎是顺水推舟之事。 自浮萍有记忆起,格拉纳汉庞大的下水道中总是充满了善意。 有人会从地上世界为孩子们带来一些显贵们不要的玩具,有时是几颗玻璃珠子,有时是被大小姐们抛弃的娃娃。 有人则会偷来浮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零食,她记忆中的第一颗糖果便是一名身手极为厉害,自称没有显贵的家能逃过他光顾的大盗所赠。 他从不为自己行窃感到羞耻,只是笑着说地面上住在城堡里的家伙才是真正的大盗,只需要坐在家中就能盘剥所有,自己与之相比只是婴孩。 蕾拉的伤早已愈合,身为鹰身人的她也该回归自己的种族,但为了浮萍,她留了下来,原因也不再是为了有朝一日发泄对达斯伍德家族的仇恨,而是期望浮萍能够顺利长大,数年时间,她已将浮萍视若己出。 如果一切顺利,她会见证浮萍长大成人,也会在合适的时间,平静地为她叙述身世。 但,下水道的世界,并不由他们说了算。 这处无光之地逐渐的,要承担起那些光鲜亮丽的地上居民的赋税,盘剥程度堪称敲骨吸髓。 在一次大反抗之后,地上与地下的不少人达成了协议,决定将矛头一致对准居住在庄园里的家伙,但到了真正实行阶段,冲锋在前的,却只剩下了下水道的居民。 他们被出卖了。 浮萍的语气听不出悲喜,但双手早已握成拳。 许多曾经照顾过她的叔叔伯伯都死在了那场背信弃义的行动之中,他们以为身后的是同伴,战友,殊不知,等待他们的却是刀子。 自那之后,下水道出现了一个管理者,它自称会定期给予这里的人一份定居地上的资格,并且拥有完整的居民权,不再是流放者。 这份许诺分化了原先愤愤的众人,无数人为了那个高悬于头顶的萝卜昂起头。 即便他们中的大多数早已吃够了这群人的苦头,但到了这一刻,却又都有着不切实际的希望。 浮萍将一切看在眼里,她所知道的是,所有获得了居民权的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尽管他们在这位管理者口中一直是“过得很好”。 压抑的光景没有持续太久,一场注定载入整个杜尔德兰历史的大事,让浮萍最后的平静生活支离破碎。 (本章完) 今晚需要咕咕 不知道是二次阳还是普通感冒,总之这两三天都不太舒服,昨天才真正有些严重,今天早上码字完休息了暂时没见好转,也许是身体里的免疫系统还没完成工作? 总之今天暂时就早上那一更了。 不会等下一睡睡过头,看不了决赛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今晚需要咕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53.感知遏制 起初是下水道里的住民一个接一个的病倒,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他们自然请不起太好的医师,呕吐、冷颤作为初始症状与伤风感冒颇为相像,这群命苦的人自然也就认为忍一忍便能过去。 此时的浮萍已经在蕾拉的规划下,即将离开他们躲藏了多年的格拉纳汉下水道,但几位一直相当照顾她们的叔叔阿姨纷纷病倒,这让她们推迟了离开的时间。 从地上返回的人发现了同样的病症也在格拉纳汉城区内蔓延,无论豪门贵胄,魔法士族,疾病一视同仁,医师开始忙碌地穿行于庄园城邦之间,药剂师焦头烂额地为各位显贵配置着高昂的药水,只不过,无论造价多么高昂,技艺如何精巧的魔药都无法缓解他们的病痛。 下水道里的居民已经接近崩溃,这里咳嗽声此起彼伏,呕吐物恶臭熏天,人人都知道这些呕吐物中可能携带着致命的病菌,但虚弱无力的身躯已经无法支持他们站起来去打扫。 起初蕾拉还能依靠着些许关系获得来自地面的药剂,随着时间推移,格拉纳汉病倒的人数激增,她再也无法见到任何一位药剂师与医师,弥漫在下水道中的死亡阴影露出了獠牙,一个又一个活蹦乱跳的生灵于寂静无声处咽气。 “听上去,确实是天灾?”摸着下巴的路禹说。 “如果没有那群将自己用魔法屏障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魔法师出现在下水道,我确实会这么认为。” 格拉纳汉地面居民离开的同一时间,穿着杜尔德兰联合体服饰的魔法师进入了下水道,他们并非为了分发药品、疏散人群而来,而是……杀戮。 错综复杂的下水道,各个区域都弥漫着魔力涌动的气息,在慌乱中奔逃的蕾拉与浮萍接连前往了数个定居点,感受到的都是血腥气息与浓郁的魔力,那些原本应该敞开的通道均被法阵封死。 排污水渠内漂浮得不再是地上居民的生活垃圾,而是随着支离破碎的躯体。 鲜血染红了一条条管道,奔逃呼救者相继倒毙,联合体的魔法师仔细而残忍地对每个倒下的对象进行补刀,那些希望通过装死逃过一劫者在绝望中死去。 意识到联合体的魔法师没打算留任何一个活口,下水道中的病患开始用最后的力气抵抗,他们不企望自己羸弱的身躯能够阻挡这群高阶法师,只是想把生的希望留给一群可怜的,在瘟疫中或许因为免疫力超群,仍未染病的孩子。 在格拉纳汉显贵对下水道不管不顾的时间里,下水道各个定居点的人实施了自我管控,将瘟疫伸向下一代的手斩断。 血脉亲情令他们飞蛾扑火,以血肉之躯延缓了联合体的清扫步伐,躁动的下水道人人视死如归,手持各种能用之物反抗。 浮萍没有继续说下去,路禹一行人也选择了沉默。 浮萍深呼吸,声音已经颤抖:“蕾拉妈妈庇护着我们撕碎了防线,闯出了法阵,死前,她告诉了我过去的一切……” “一直以来我都在调查有关格拉纳汉瘟疫的一切,起初毫无线索,因为瘟疫在格拉纳汉大火之后突然销声匿迹,它出现得是如此诡异,消失得又是那么地迅速。” “依靠扫荡当晚我听见魔法师讨论过‘狂化’与‘行尸’这两个关键词,我从地上幸存者口中知晓了,在撤离当天,城内便有贵族子嗣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攻击性极强的他甚至硬生生咬死、抓死了一个仆人。而这并非孤证,目击者不少。” “我还了解到,当时离开格拉纳汉的不少人在饮用了某种药剂后被联合体带走,集中管控,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消失了。” “药剂、瘟疫……”璐璐不好的回忆被勾上心头,沙曼毒雾事件的阴影虽早已淡去,但每每想起那口箱子,以及箱子后至今不知潜伏在何处的恶意,她就一阵恶寒。 塞拉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自己有头绪吗?” “有一些,一名药剂师在瘟疫爆发的前两天一直在阻止格拉纳汉城主汇报,并极力淡化事情严重性。瘟疫彻底爆发后,他第一时间离开了格拉纳汉,并且也是他给出了具体应对方案。” 路禹手指轻敲岩壁,看着缝隙中的沙粒簌簌而下,他喃喃道:“听上去,他还活着,以你的性格来看,就意味着他不太好对付?” 浮萍说:“他是商贸联合体的首席药剂师之一,本人实力虽然不强,可他手中的那些药剂十分难缠,加上他始终防备严密,背靠法阵,之前,我确实没太好的办法。” “之前?”路禹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 “他已经被我杀了,就在袭击开始前两天,元素召唤物构成的小型法阵把他的防御炸了个粉碎,之后的一切顺理成章。” “大仇得报,但听语气,你并不开心。” “他不是幕后主使,只是为他工作的仆从。”浮萍脸色凝重,手指也不自觉地抓紧,“我对他一无所知,但他定然是一名药剂师,并且在联合体中地位极高,外界对他知之甚少。” 璐璐愕然:“一名首席药剂师,评阶至少也该是六或者七,那就是高阶范畴了,这样的人,会心甘情愿当另一个药剂师的奴仆?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这个药剂师的魔药炼成水准远超联合体的其他药剂师。” 打着鼾的雷芙突然醒了过来,猛地抬起头的她险些顶到浮萍的下巴。 茫然的雷芙环视四周,迷离的眼睛过了数秒才重新聚焦,看到路禹等人的她先是一愣,而后立刻转头看向浮萍。 看样子,是从疯疯癫癫的状态中解脱出来了。 浮萍的手已经按在了雷芙的脑袋上:“给我道歉。” 被捏住命运后颈的雷芙乖巧如小猫,“哦”了一声,便立刻弯下了腰:“十分抱歉。” 路禹与塞拉交换了个眼神,内心底最后的一丝愤怒也放下了。 恰如鹰身人蕾拉给浮萍起的名字,她这二十年的人生当真四处飘零,坎坷不断,虽然浮萍没说,但失去了蕾拉抚养,想也知道她的生存压力直线上升,很难想象这样的她居然还能成为先驱之一。 “我大概了解你们视死如归的原因了,这件事就此揭过。” 雷芙大喜过望:“你真的不为难小浮萍了?” “作为先驱,我总是说到做到。” 得到肯定答复的雷芙嘿嘿地笑着,但看到浮萍耷拉的脸,她立刻收敛了笑意,乖乖地低下头。 思考了许久,璐璐说:“您刚才那位死去的同伴,能让我看看吗?” “这倒是没问题,可您是想?” “我是一名药剂师。”璐璐认真道,“我想,我比杜尔德兰的大多数人,都更专业。” 路禹和塞拉没有拆台说爆炸之类的话,他们都听出了璐璐语气中的严肃。 她像是有所猜测。 在用问询般的目光从路禹这里得到肯定回答后,浮萍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 在早已被挖掘好的坑洞中,浮萍的两位正在跪地祷告的同伴被请了出去,璐璐也不废话,当即以魔力作刀,切割开了尸首的头颅,早在博格特家就准备好的药剂被她沿着切口灌入。 不同于其他医师与药剂师,做完这一切的璐璐便紧闭双眼,不再有其他动作,这让浮萍与雷芙大惑不解,只有塞拉和路禹知道,璐璐此时正在动用的力量是精神层面的超强感知,她的目光早已随着作为媒介的魔药在逝者的头颅中游动。 突然,璐璐睁开了眼,她的眉头紧锁,嘴唇翕动,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将头颅放归原位,她礼貌地对着逝者施了一礼,这才再度闭上眼睛,绕着圈子踱步。 没人敢打扰璐璐的思绪,洞穴中只剩下了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璐璐的脚步声在回荡。 脚步声停歇,璐璐扭头看向路禹:“我们去一趟格拉纳汉吧。” 对于璐璐的要求,路禹和塞拉很少拒绝,立刻应了下来。 浮萍不解地问:“你是想找到些什么吗?放弃吧,已经过去快十年,被大火焚烧后的格拉纳汉早已是断壁残垣,如今又成了联合体圈养特殊魔物的牧场,即便有线索,也早就被破坏了。” “有些药剂的残留远超你们的想象。”璐璐自信道,“就像我对召唤师的召唤物了解总是不够充分,你们对魔药的各种成分了解程度,也十分有限,有时候,时间不会掩埋答案,反而会将答案送至你面前。” 经过了这么多年,浮萍与雷芙都能推测出,当初的瘟疫实际上是一种剧烈的毒素,至于它究竟是源自于贵族与魔法师的实验事故,还是刻意投毒,其实都不重要。 当联合体魔法师进入下水道,将所见一切杀戮殆尽,无论老幼,毫无怜悯时,他们就与联合体的显贵们不死不休了。 带着所有痛不欲生者迈出筹划多年的自杀袭击这一步,他们不祈求任何人理解,这份属于格拉纳汉的痛苦,显然无法被其他人共鸣。 但璐璐的话,让一切有了奇妙的变化。 如果能够真凭实据证明格拉纳汉发生的一切是一场阴谋,而阴谋的代价便是无数正常人的健康,下水道中堆积的一具具尸体,那么……这个动荡的时代,联合体真的就能稳固吗? 对联合体,对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愤怒令雷芙握紧了拳头,她噗通一声跪在了璐璐面前。 面对着毫无征兆的一跪,璐璐下意识后退,手足无措。 浮萍想要拉,但怎么也拉不动。 “请你务必能揭开真相,将它昭示世间……”雷芙的双手手指深深嵌进了地面,“我们已经无药可救……但至少,至少……我们想要一个火苗,能燃烧整个杜尔德兰的火苗!” 浮萍呵斥道:“结果仍未可知,雷芙你先起来。” 看了看塞拉,璐璐对雷芙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我需提醒你们,如果我的推测为真,能制作出这种药剂,并进行实验的人,实力……很强。” “多强?”雷芙问。 “就算你不惜命,我也觉得你大概率无法战胜他。” 璐璐操纵着尸身头颅中的魔药流淌而出,原本浅绿色的药剂如今变成了诡异的渐变色彩。 “可他不过是一名药剂师吧?” 璐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摇晃着这杯诡异的彩色溶剂,陷入了沉思。 聊天室连接,路禹试探着问:“你的意思是,这个药剂师,八阶?” “问题不在于位阶。”璐璐解释,“目前环境下大多数魔药师调配魔药所需的基础魔力六阶就已经能够应对所有的状况,七阶八阶相较于六阶不过是增加其他方面的拓展。” “我能隐约感觉到,这个魔药师调配药剂的水准极高……”璐璐试图举个例子,但纷乱的思绪令她最终作罢,“总之,你可以理解为,同一个配方,在别人手里与在他手里,完全不是同一种效果,他甚至能做到举一反三,自创新药。” “听起来,和你差不多?” 说完,路禹才意识到这有多可怕。 在一次次魔力潮中,伴随着世间万物被滋润,潜移默化的发生变化,魔药师始终位列热门流派行列,不曾有过一次掉队。 虽然璐璐一直以来偏向于用火属性魔法作战,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药剂,能对付同位阶魔法师的不计其数。 除开会爆炸、会闪闪发亮,会燃烧魔力、会释放毒雾的,璐璐还炼制出了类似于煤球药剂这种邪门度爆表的杰作。 塞拉忍不住问:“也许你需要给我一个预防针,荼毒雷芙至今的瘟疫,它最主要的效果是什么?” 璐璐晃了晃杯中的彩色液体,手中火球乍现,瞬间将之包裹。 在高温将液体带容器一同销毁后,她说:“发疯,然后,遏制所有的感知力。” “感知力,你的意思是,五感,甚至第六感也是如此?” “我希望它当时最好是做不到遏制精神层面的波动,否则……十年过去,他可能已经成功了……但愿是我高估了他。”璐璐喃喃。 (本章完) 654.家里有璐璐和塞拉,看不得这种事 博格特庄园内,浮萍与雷芙正紧张地等待着璐璐的魔药检测结果,从格拉纳汉采集了多种样本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璐璐仍没有离开工坊。 “喝杯果汁吧,鲜榨的。” 伊莱捧着托盘给地下室里的众人一一分发,雷芙斜了他一眼,犹豫着接了过来。 突然,她问:“知道我们是袭击案的主谋还包庇,你的心很大呢。” 浮萍呵斥道:“雷芙,给我闭嘴!”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点明的,博格特兄弟显然是因为路禹的原因才毫无理由为她们提供便利,这种话只会让气氛尴尬。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雷芙立刻道歉。 博格特两兄弟性格一向温和,倒也不觉得被冒犯,弟弟伊莱打趣道:“那希望下次你们袭击能提前给我们提个醒……不过仔细想想,我们貌似也没资格和那群显贵同行呢。” “嚯,你们分明是贵族,而且还是知名召唤师,地位却这么低吗?” 雷芙确实不太会说话,被养母蕾拉收养没多久就经历大变故,人情世故,基础教育都一塌糊涂。 路禹都忍不住捂额了,但伊莱仍旧是笑意盈盈:“召唤师是这样的啊。” 塞拉靠到路禹身边:“啧啧,真是好脾气啊。” “我们召唤师是这样的啊。”路禹骄傲地复读伊莱的话。 “也不知道之前是谁需要我帮忙调节情绪。”塞拉斜视路禹,“你居然有脸复读?” “好吧,那我只能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了。”路禹说,“现在我觉得好多了,也许真的是你的功劳,如今的我,心态平和。” “不客气,我只是不希望璐璐有朝一日为你难过。” “除开璐璐这个理由,就没有其他的吗?”路禹似笑非笑道。 塞拉反问:“你还想有什么?” 两人窃窃私语时,工坊石门轰然开启,手持一个密封瓶的璐璐缓步走出,她晃悠着瓶中带有粉色结晶状颗粒的液体,神情凝重。 “我们对魔药了解不多,希望你的解释能通俗易懂。”路禹提醒。 打算长篇大论的璐璐顿了顿,重新整理词句,介绍道:“这是一种针对意识层面发动袭击的药剂,当年格拉纳汉的瘟疫受害者所表现出的种种怪异症状皆是因为它在侵袭大脑。” “之所以感染瘟疫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病状,其实也是药剂复杂效果的直观体现,并且,这应当是一份残次品。” “残次品?”浮萍惊得站了起来,“残次品就能有这么恐怖的效果?” “倒不如说,残次品才会导致了如此严重的事故,魔药师要能够掌控自己所炼制的魔药,将魔药比作桀骜不驯的野兽,那么魔药师便是驯兽师,他们需要让这头凶兽处于可控范围为自己所用,一旦失控,那么第一个被伤害的,极有可能是魔药师本人。” 浮萍说:“看上去是有些眉目了,但是线索断了,这个魔药师始终隐藏在幕后,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说着说着,浮萍懊恼道:“早知道先不杀掉那个家伙了,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雷芙愧疚得低下了头,元素法阵失控时她是能够扭转局势的,但是内心的愤怒让她情不自禁加了一把火,最终让那个可恨的药剂师被炸得四分五裂。 “你们就没有在那个死去的魔药师家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璐璐都为他们着急,这样一个从八年前就着手炼制极为复杂的高阶魔药且已有眉目的人,如果他想要做些什么,对于整个杜尔德兰,必将是一场灾难。 浮萍努力回忆之际,雷芙突然喊了起来:“加斯洛。” “加斯洛,什么意思?”以为是某个科莱语系外的词汇,茫然的三人面面相觑。 “那个魔药师临死前似乎在喊加斯洛,这像是个人的名字。”雷芙强调,“我操纵元素之力,因此能够清楚感知到。” 萨维愣了几秒,喃喃道:“艾尔德里·加斯洛?” 众人的视线迅速投向萨维。 伊莱试探着问:“哥哥,你知道这个人?” “曾经的联合体首席魔药师之一,退出联合体很久了,但不是主动,而是被联合体扫地出门,对外宣布的理由貌似是,挪用远洋船队的款项?” “他人在哪?”雷芙忙问。 “塞塔港外不远的一座小岛,貌似是叫做……呜咽?”萨维回忆道,“那里本是另一位贵族的领地,但被他以重金购置下来。” 浮萍深呼吸,下定了决心。 璐璐仍在深思,路禹走到她身边,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尽管他感受到了来自塞拉的气场,但就是没有停下。 璐璐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看路禹,说:“我们也一起去看看吧……他的手法,让我感到震撼。” “不逊色于你的魔药师,对吗?” 璐璐点头:“很强。” 就像是召唤师的先驱共鸣,优秀的魔药师也是会互相吸引的,在这个需要不断积累,试错,探索出全新道路的流派之中,大多数都是只会照本宣科的庸碌之人,极富开创性,愿意挑战未知的勇敢者少之又少,此刻难得遇见一个,无论他是正是邪,璐璐都无法按捺下心中的冲动。 得知路禹会跟随一同前往,浮萍刚想表示感谢,就看到路禹摆了摆手:“不要误会了,我们只是想看看这位魔药大师,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 “在正式出发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浮萍握紧了拳头。 塞拉知道浮萍想做什么,她提醒:“你的妹妹艾蕾葛可没那么好拐出来,现在达斯伍德家的人应该在加紧洗脑进程。”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需要赶紧把她救出来,按照路禹的推测,艾蕾葛的配偶已经暗中定下,我的出现很有可能让达斯伍德加快进程,强行让她与之结合,让一切尘埃落定。”浮萍紧咬着牙关,颤抖着说,“我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身为姐姐,一直以来,本该是我去保护她的!” 路禹和塞拉想了想,达斯伍德那群人都能做到杀人父母夺其血脉的事,事情败露后霸王硬上弓生米煮成熟饭自然不会有心理压力,倒不如说,这才是真正符合他们家族做派的操作。 “我帮你!” 璐璐的声音铿锵有力,明亮的双眸中流淌着坚定的光辉。 父母亲情是璐璐永远的痛,达斯伍德的做派让璐璐恶心透顶,自弱小成长而起的她光是想象浮萍父母那晚上的绝望便感同身受地绝望。 孩子是每一个父母在这个世界上的延续,而达斯伍德为了名利荣誉,不仅害死了自己的亲生子嗣,还屠杀了大量的无辜者,以鲜血与白骨为自己铺路。 有些仇恨,只能血偿。 “你们打算怎么做,总不能直接杀进去吧?”路禹问,“现在达斯伍德应当是惊弓之鸟,时刻担心着你们卷土重来,将艾蕾葛带走,毕竟你们只需要证明两人流淌着共同的血脉便可让一切阴谋诡计不攻自破,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把艾蕾葛藏到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伊莱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好像,他们没有这么做。” “嗯?” “刚才我就想说,就在你们蹲在密室里等结果时候,达斯伍德家出面,回应了外界对于他们夺人血脉的说法,并且艾蕾葛也在场,他们似乎已经进行过了血脉鉴定,算是回击了你们那天在竞技场内说的故事。” 浮萍惊讶地喊了出来:“这不可能,血脉鉴定怎么可能显示他们有血缘关系!” “千真万确,艾蕾葛自己说的,并且还表示,希望有朝一日你们能再见一面,届时,她会亲自自诩与她流淌着同样血脉的你,流干所有的血。” 冰冷的话让浮萍呼吸一窒,她捂着心口,不断地深呼吸。 “璐璐,这种鉴定,能造假吗?” “也不是不行。”璐璐立刻回答,“只不过,常规的造假手段,对于一位快要七阶的魔法师而言形同虚设,艾蕾葛也是触摸到八阶门槛的人,没道理会被那些小把戏糊弄。” “也许是非常厉害的手段?” “无论怎么样造假,血缘鉴定都是直观的,假的就是假的,造假的魔力波动很容易识别,除非艾蕾葛甚至不愿意动用自己的魔力睁开眼睛,接受现实。” 闻言,雷芙偷偷瞄了一眼浮萍。 她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对浮萍太过残酷,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萨维和伊莱也猜到了什么,他们默契地闭上了嘴。 翱翔于高处的苍鹰,是否会愿意承认自己其实是一只难看的小麻雀? 如果是塞拉、璐璐、浮萍,他们只会对于出身论嗤之以鼻,以自己的实力打破一切嘲笑与讥讽。 但若是成长于豪族贵胄家族之中的人呢? 自小起接受的教育,那些属于人上人才能拥有的一切,浮于众生之上的缥缈与超脱,一旦褪去那份光环,她还能拥有多少? 即便是假的,为了能够拥有更多,继续维持眼前的幻象与安逸,会选择逃避真相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说到底,亲生父母,已经是太过遥远的人,那个雨夜,也过去了太久太久,久到,有些人可以选择忘记。 浮萍僵硬地转头,正对上雷芙偷瞄自己的视线。 “你曾经提醒我,她很可能不会承认,对吗?” 雷芙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浮萍闭上了眼睛,她仰起头,沉默了许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让我再去一次吧,如果她彻底舍弃了赋予她生命的血脉,对于那段往事选择视而不见……我也可以放下了。”浮萍说,“只不过,下一次见面,我也只能连她一起杀掉了。” 姐妹相残让路禹实在不太忍心,原本想要置之度外的他叹了口气。 “我也帮你一把吧,但是袭击一个豪族的宅邸风险不小,我们可不保证能为你创造太多的独处时间,希望你到时候不会因为感情用事,逗留在里面。” 浮萍流下了眼泪:“谢谢你,我为曾经怀疑过你身为先驱者的广阔心胸而惭愧。” 萨维连忙问道:“你们真的打算再制造一起袭击,打进去?” “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你们或许有更好的方法。”萨维解释,“摘星者大比因为袭击被迫中断,目前也没有再度开启的信号,似乎是因为这样,达斯伍德家将会举办了一个内部比试,艾蕾葛将会在这场比试中与杜尔德兰的年轻一代切磋。” “在这个时间点上?”路禹愕然。 “没错,时间就定在六天之后,所有持有摘星者大比凭证的年轻一代都能入内,达斯伍德家将之形容为,‘摘星者大比重启前的甜点’。” 路禹冷笑道:“真有意思,刚刚受到了袭击,在无数家族深陷质疑漩涡,不仅没有在这个时候把艾蕾葛藏起来,反倒是让她继续抛头露面……未免有些太明显了。” 明牌诱饵,主打一个请君入瓮。 浮萍不现身,达斯伍德家就会顺水推舟地完成自己的血脉继承计划。 浮萍现身,相比联合体的人也会迅速现身,将这位造成了杜尔德兰历史上最大损失的恶徒绳之以法。 一想到一群人利用对真相一无所知的少女,还觊觎着她超强的魔力天赋与曼妙的身躯,恨不得把她的一切吃干抹净,路禹没来由地恶寒,下意识打了个颤。 家里有璐璐和塞拉,他真的看不得这种事。 在所有人都面露难色之际,路禹突然开口。 “萨维,能帮我找两三个疯子吗?” 这个奇怪的要求让萨维不由得重复了一遍需求:“您是说,疯子?” “对,如果没有,就找几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给我,我有办法让他变成符合要求的疯子。” 萨维挠了挠头:“前者有些难度,后者倒是不难……这两天应该能给您一个答复,但我想知道,路禹先生,您想做什么?” 应该确定是复阳了,症状没之前那么严重,就是很难受。 (本章完) 655.你的噩梦即是我的力量 全程围观了路禹制造“疯子”的萨维有些不适,他虽然是魔法师出身,但也实打实经历过不少野外历练,但路禹那只白骨召唤物的手段还是太过骇人了,也难怪路禹会反复询问是否“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并且还要年幼时饱受流氓地痞骚扰的雷芙过来进行第二轮鉴定。 道德感高的人执行这道召唤前奏工序异常繁琐,但如果愿意放下一些底线…… 萨维对路禹愈发恭敬,发自内心的钦佩着这位掌握了异常强大召唤之力却始终自制的先驱者。 路禹没有刻意避开浮萍,因此当深渊审判官现身时她便诧异地盯着,相较于萨维,同为先驱的浮萍清楚地意识到,这只召唤物走的是基础召唤仪式,但却完全没有仪式紊乱的迹象……竟然能如此稳定? 随着地牢大门轰然关闭,路禹的召唤素材彻底完工,须臾代替他留在地牢,照看这几位将要大放异彩的媒介。 离开地牢的路上,路禹抢先开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是先告诉我,雷芙的那些元素玩具准备得如何吧。” 浮萍回答:“博格特家的库存十分丰富,她已经搓出了三种元素的媒介,保险起见还需要再做两种,还剩下两天,应该能够完成。” “那就好。”路禹点头,“我成为先驱的时间在欧尔库斯……也就是书山之后,他是凭借‘知识收集与保存’得到的认可,而我是依靠一个概念得到了青睐。” “概念?”浮萍疑惑地咀嚼着这个词。 萨维则是十分老实地捂住耳朵,快步登上台阶,远离两人。 自路禹召唤以来就备受世界意识关注的最大原因便是他“异世界访客”的身份,有别于这个成长中的世界,路禹所拥有的认知,与这个世界与众不同的知识立刻被“祂”察觉。 先驱,更像是“祂”将路禹彻底纳入自己人范畴的所送出礼物,血肉召唤物更是祂为了重新拓展召唤物边界顺理成章的吸纳的概念与知识,在这个过程中,路禹与世界意识,各自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既然最初被响应的召唤物是血肉战车,那么…… “我想,应该被称之为血肉概念吧,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看上去会很邪恶。” 浮萍回忆了一下深渊审判官变形而成的各种刑具,深以为然。 “可为什么只有你能召唤他们?” “我们所召唤的所有召唤物都是投影,他们的意识皆在召唤仪式之中,召唤神殿上方的泡泡便是他们意识的投影之一,我们执行召唤仪式时,他们会临时构筑出身躯协助我们作战,这一点,你清楚吧?” “有猜测到。”浮萍说,“我在召唤神殿冥想时感应到上方的召唤物传来的情绪波动,他们的意识是在活动的,只不过很微弱。” “我所掌握的这些召唤物,其实也在其中,只不过稳定召唤他们的方式需要摸索,就像是博格特家的先驱温特做的那样,事实上,我的徒弟就掌握了其中一只的召唤方式。” 浮萍瞥了一眼一直像是个小跟班,每次见面都在吃吃吃的赫萝菈,此时的她也不例外,正捧着一块烤饼美滋滋地啃着。 她很懂气氛地没有继续问下去,觊觎他人的召唤技术,现在的她做不到。 “你想学?” 没想到路禹会主动提及的浮萍怔住了,但随即摇头:“这是你的知识。” “欧尔库斯也掌握了召唤的方式。”看着浮萍有些讶异的神情,路禹笑道,“我说过,先驱之间并不只有竞争。” 浮萍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蕾拉妈妈说过,善意当以善意回报,但现阶段,我还无法回应你的慷慨……谢谢你,以后再说吧。” “随时欢迎。” 浮萍、萨维围观路禹制造疯子,璐璐和塞拉还有伊莱则是在为雷芙鼓掌。 他们回到上一层地下室时,正好听到璐璐赞叹道:“真是难以想象,你只是依靠一些遗失的卷轴就能有如此造诣。” 从格拉纳汉失去收养自己的蕾拉妈妈后,雷芙内心便总是满腔怒火,复仇的执念萦绕脑海,也许是这个原因,她在魔法学习上展现出的惊人学习能力令她在元素操纵上取得了极高的成就。 得到同位阶,并且异大陆出道即被誉为天才的人赞美,雷芙腼腆地笑着,她似乎不太适应这种滋味,本来的强势与莽撞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有手足无措与拘谨,制作元素节点的那双巧手抖个不停。 伊莱化身仆人为忙完又一个元素节点的雷芙送上糕点与冰镇果汁,素来不太会说话的雷芙在接连说错话后选择了闷声吃——她已经无意间冒犯了伊莱好几次,若非看到塞拉和璐璐神情微妙,她还无法意识到。 “看上去,你跟雷芙很有共同话题?”路禹问。 璐璐立刻回答:“你可能不知道,雷芙教了我一个元素魔法的技巧。” 能反过来教深红魔女元素技法,着实超出了路禹的预料之外,也难怪璐璐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这是找到了一个与之流派对口,实力对等的同伴啊。 “路禹,要不要我展示给你看看?” 路禹一秒拒绝,即便璐璐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让他也有些难受。 浮萍嘀咕:“这是你的伴侣哎,这样做真的好吗?” “就因为她是我的爱人,我很了解她想要做什么……她出过的魔法事故不少,我可不想在有一堆魔法节点的地下室品尝一发燃爆。” 化悲愤为动力的璐璐加快了制作进程,在还剩下半天时间时,所有需要的元素节点全部完成,甚至还有冗余。 路禹为每个人分配了任务,萨维与伊莱两个有请柬的人也毛遂自荐,但他还是不希望进一步让博格特家暴露在杜尔德兰众人的视野之中,这是对温特先驱的负责。 “如果你们真的想帮我们做些什么,就在骚乱开始之后浑水摸鱼吧。” 雷芙放下了原本对这两兄弟的戒备,将两枚镶嵌着珠子的胸针丢给两人,叮嘱道:“胸针闪烁就意味着你们可能很接近元素爆破的中心区,记住快点溜……” 顿了顿,雷芙指着伊莱说:“尤其是你,比起你的哥哥,看上去弱太多了,你这样的家伙是怎么有资格进入摘星者大比正赛的?” 被点菜的伊莱满脸通红。 “雷芙!” 被浮萍呵斥之后,再度意识到自己不会说话的雷芙立刻道歉。 “没事的,其实雷芙小姐说的没错……她只是实话实说,算不上是冒犯。” 塞拉斜了一眼路禹:“有的召唤师像是棉花,脾气好得惊人,有的召唤师……” “我怎么了吗?”路禹转过身,把紧贴墙壁的塞拉逼得只能直视他的眼睛。 两人近距离对视了好几秒,互相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眼角余光注意到不断晃动着身子,动个不停的璐璐疑似要转身,塞拉急忙示弱,主动移开了视线。 “哼,随你,谁让璐璐偏偏喜欢你这种家伙呢。” 路禹嘴角上扬,他很喜欢现在互有胜负的情况,曾经完完全全被塞拉单方面碾压着玩弄,现在能进行反击,并且能借助场外观众实现反杀,进步速度让他满足。 “哎。” 看塞拉没反应,路禹又“哎!”了一声。 “有事说事。”塞拉不耐烦道。 路禹问:“你有没有觉得,伊莱看上去对雷芙有些好感?” 本来以为路禹是趁势戏弄她的塞拉愣了,看着借由了解元素节点聆听雷芙讲解的伊莱,她若有所思。 “好像……有点?”塞拉不确定道,“这好像没几天吧。” “目前只是单恋罢了,感情这种事不就是这样发展的吗?” “我总觉得,有人在借着伊莱聊自己的恋情。”塞拉睨着路禹,“在炫耀吗?” “你有些太敏感了,我只是想询问你的建议,如果真的有好感,你觉得是直接说出来比较好,还是先藏在心里,等待合适的契机再开口?” “这种话题,因人而异啊。” “打个比方好了,”路禹漫不经心地追问,“如果你是雷芙,你希望喜欢自己的人采取哪种方式?” “我?”塞拉迟疑了片刻,看了看伊莱那棉花团子一样的温和性格,笑道,“那我还是希望喜欢我的人直接说,不说出来,怎么知道喜欢呢?” 塞拉叮嘱路禹:“你要是想教伊莱,最好就这么跟他说,毕竟雷芙看上去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而且……她的病症,很难说还能活多久,人生,很短暂的,没有那么多犹豫的时间。” 路禹瞟着塞拉,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日升月落,达斯伍德家族举办的新星试炼即将开始,以战胜本届摘星者大比最强新星艾蕾葛为目标的竞赛吸引了不少对自己实力极为有自信的年轻魔法师前来,只不过没有邀请函的他们大多数只能成为宅邸屏障外的看客——袭击给杜尔德兰带来的紧张仍在继续。 博格特兄弟顺利地进入了宅邸内,凭借着璐璐派发的小雕像,除开屏障导致的魔法波动,整体联系还算顺畅。 伊莱“不小心”走错了路,来到了偏僻的庄园一侧,在得到巡视魔法师们的友善提醒后,再度返回比试现场。 没有人会怀疑伊莱是有心的,在外人看来,博格特家这一代的两人出了名的日子人,只想好好研究召唤,龟缩起来,在外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即便嘲讽召唤世家这一称呼,他都能笑得出来,简直让人感到无趣。 凭借着人畜无害的脸,伊莱不小心遗落在现场的物件成功为地面下正在移动的大碗提供了导航。 璐璐承认,达斯伍德家的法阵,隐藏在暗处的联合体魔法师都很厉害,可若是他们借由土元素与大地融为一体,完全躲过法阵,骗过感知,他们又该如何? 高达驾驶员璐璐、塞拉,在地表下布置好了两个的元素节点,沉睡的元素召唤物们进入了待机状态。 同样从路禹处获得了启发,使用土元素召唤物隐藏气息的雷芙与浮萍也将另外四个节点激活。 “路禹,到你了,必须得快,元素的波动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感应,达斯伍德家的魔法阵有些水平,也许能够吸收走元素爆破的部分影响。”璐璐急忙催促,她可不想自己和雷芙精心制造的大动静功亏一篑。 这次过于仓促,威力虽然不如袭击摘星者大比时,但……华丽的大爆炸不也很刺激吗? 场外的路禹打了个响指,赫萝菈操纵着静谧花园吐出了四个疯疯癫癫的人。 “看好了赫萝菈,这个召唤物虽然步骤繁琐,但上限很高,而且决定上限的人不仅是你,也是媒介本身。” 一连四个召唤仪式降临,已然驾轻就熟的路禹精准地它们将配对至四个疯子身上。 “师父,好厉害……”赫萝菈咽了口唾沫。 四团虚影钻入宿主体内,一连串让人头皮发麻的“咕哝”声后,几乎重叠的颤音在路禹脑海中响起。 “主……啊啊啊啊啊啊啊主啊……” “我知道了……给我闭嘴,你们太吵了。”路禹捂着头,无奈地低声呵斥,“现在,我命令你们,顺着我手指的方向进发,除了留有我气息的人,其他可以随意攻击,不要对任何目标进行追击,制造混乱即可。” “主啊……我……控制…不住啊啊啊啊啊。” “那就给我控制住,伤到他们,以后你就别称呼我为主。”路禹叮嘱道,“想想钢琴有多久不曾得到我的征召?” 噩梦实体们凛然,他们遏制着不断膨胀的虚影,晃悠着向前。 达斯伍德位于正门负责接纳的魔法师正在对访客进行审查,伴随着一声尖叫,他们迅速发现了四个动作僵硬如行尸,关节以不合理姿态扭曲活动的人。 “这里是北大门,奇怪魔力气息正在逼近,他们的姿态,像是人偶?” 认为是什么人偶师在附近的魔法师们刚想呼喝,最靠前的噩梦实体体内虚影膨胀,一群白骨士兵拔地而起,如海潮般涌了上去。 “敌袭!” 惊恐万分的达斯伍德家族法师们刚刚呼喊出声,便被一拥而上的亡灵虚影淹没。 前一秒还在被审查的访客两股战战,四个噩梦实体却完全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挤进了达斯伍德庄园。 一个已经尿裤子的贵族访客咽了口唾沫,与身旁同样吓得双脚麻木的同伴对视了一眼。 “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 (本章完) 656.姐妹相认 中庭的喧闹让访客们议论纷纷,得知达斯伍德家竟然遭受了袭击者的正面攻击后,不少魔法师都面露讶异之色。 摘星者大比上的袭击依靠的是出其不意,里应外合,在数量与质量上,这群人根本无法应对杜尔德兰各派魔法师的攻势,按理说他们本该如同老鼠般潜藏于阴影之中苟存,如今主动跳出来暴露自己是为什么? 受邀而来的里卡尔侧过头,视线越过人群,落在了庭院中刚刚结束了一场比试的艾蕾葛身上,听闻袭击消息的她有些愣神,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闻讯而来,将其簇拥在中间,似乎想要把她带离这里。 竞技场内那个红头发的一番话让整个杜尔德兰震动,但艾蕾葛事后的澄清又让达斯伍德的风评好转,如今已经有不少人认为红头发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臆想症患者。 “少爷,少爷。” “怎么了?”里卡尔的视线本在追随艾蕾葛,思绪被打断的他十分不耐烦。 仆人战战兢兢:“袭击的人似乎在达斯伍德庄园北庭院方向与魔法师们激战,我们是不是离开比较好?” “激战?”里卡尔一愣,“你的意思是,对方人很多?” “数量不明,但据其他魔法师说,有很诡异的东西,应对起来非常吃力,已经有不少死伤。” 里卡尔怒哼道:“我倒是想见识见识,究竟有多诡异。” 里卡尔内心憋着一股火,摘星者大比进程被打断,让他的计划全部落空,原本与鲈鱼的切磋再无下文。 后续杜尔德兰更新的通缉令中,鲈鱼一行四人赫然在列,联想到双方的第一次会面,自己弟弟的意外,他愈发觉得凶手就是鲈鱼一行人。 他倒是不在乎摘星者大比,也不在乎那愚蠢的弟弟把自己玩死,他只是想要知道塞拉和璐璐的下落……她们本该在万众瞩目下见证鲈鱼的彻底战败。 只要她们的袭击计划推迟一天,没准就会因为比赛表现产生动摇。 “都是那个叫鲈鱼的家伙的错,你最好也在袭击者之中。” 里卡尔突然停下了脚步,身后的家族魔法师也眉头紧皱。 “你们有没有感觉……”里卡尔迟疑道,“元素之力在弥漫?” “不好!” 里卡尔等人刚做完全套的魔法防护,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地面剧烈的晃动同一时间传来。 像是不太熟练的小丑踩在巨大的圆球上,里卡尔慌忙调整身体重心,以免摔倒。 强烈的震感让围绕在中庭附近摆设的酒席如同遭遇了一场龙卷风,满地狼藉,不少魔力不精的人已是天旋地转,如洪水溃堤涌来的元素之力与魔力交织,令皮肤与感知刺痛的无形迷雾陡然间扩散。 于远处破土而出的巨大元素光球勾起了不少人噩梦般的回忆,就在不久前,它让杜尔德兰的显贵阶层迎来了换血换代。 与慌乱奔逃的普通魔法师不同,高阶魔法师们在经历了初期的震惊后镇定了下来,丰富的经验令他们感知到,这次的元素光球威力远不如之前。 “这是一次仓促的袭击,准备并不充分。”里卡尔笑了,“有意思,判断我们会推断他们不敢在短时间内发动第二次袭击,因此反其道行之?” 浮萍和雷芙驾驭着土元素召唤物破土而出,远处的元素法球附近已经聚集了一些高阶魔法师,知道他们打算提前瓦解法球,雷芙不断催促浮萍加快行动速度。 “撑不了多久,我们时间有限。” 根据提前踩点的伊莱提供的信息,浮萍看了一眼达斯伍德家地图,拉着雷芙的手在爆炸与尖啸声中疾驰。 “璐璐在帮我们,我的天,那是火球,不……天哪,她果然是超级厉害的元素法师,深红魔女,果然名如其人!” 浮萍撇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她差点一趔趄跌倒。 意识到元素法球可能会被集火破坏的璐璐与塞拉破土而出,塞拉拉住了璐璐,不让她出舱。 “浓郁的元素之力充满了危险,但只要运用得当……不,是我,就一定能运用得当!” 璐璐强烈的自信让塞拉松开了她的衣角,璐璐咧嘴笑了笑:“塞拉,等着,我给你放个烟花。” 没有大碗的庇护,过于充盈的元素之力觅见璐璐这个活泼的活物,随着魔力一同涌来,皮肤上的灼烧感异常强烈,但璐璐却置之不理,她的双手伸向星空,她的意识融入了元素迷雾,这一刻,躁动的元素像是听到了号召,纷纷围绕着璐璐的身体旋转、上升。 “让你们也看看,观星塔天火!” 魔法名字来源于梅拉大陆历史上著名的陨石天灾事件,而它的效果正是…… 天空之上,弥漫的元素之力被璐璐牵引,汇聚,大量的火球如太阳高悬空中,明亮的火光将因为爆炸而陷入短暂黑暗的达斯伍德中庭照得亮如白昼。 大量的魔法师下意识抬起头,黑夜的天空中,大日高悬。 恰如那一夜,观星塔的访客们抬起头,遥望星穹,却突然发现星辰陨落。 星空将赠予这些仰视它们的人一份小小的惊喜。 “感谢法古塔尔,巨龙的魔法思路,让人受益良多。” 璐璐轻打响指,群星划破夜幕,拖曳着红艳艳的尾巴,直坠而下。 达斯伍德中庭,下雨了。 像是直面魔力潮掀起的天灾,高阶魔法师们骇然,他们顾不上去处理不断汲取周遭元素之力并大肆释放破坏性迷雾的元素法球,一个个拿出了看家本领,使劲为自己叠加足以抵消天火的屏障。 一位倒霉的高阶魔法师恰好在天火直坠的轨迹之上,他机敏地闪躲,恰好撞在了另一枚天火上,剧烈的爆炸声令他没能发出一声哀嚎便被重重地砸进了地面,苟命的魔法屏障救了他一命,但也让他口吐鲜血,陷入了婴儿般睡眠状态。 “别防御,击破。”有高阶魔法师感受到毛骨悚然的威力后立刻呼吁。 远方,阴风阵阵的尖啸时隐时现,天火爆炸的背景音中,他们如同潜伏在音轨中的白噪音,幽幽地响起,提醒着另一侧正在进行的激战。 “见鬼,见鬼,这到底是什么!” 目睹一名魔法师被扭曲晃动的虚影幻化而成的肉块聚合体扑倒,啃咬,最终生生变成破破烂烂的尸体,有人忍不住发出的尖叫。 第一时间接敌的达斯伍德家族魔法师损失惨重,他们的魔法对噩梦实体无法造成有效伤害,那由最癫狂的梦境投影而出的怪诞之物带来了恐惧与死亡,与之接触的每一名魔法师都在承受着生理与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有人被噩梦实体投影出的刑具所杀,有人被骤然出现的巨龙爪击,有人上一秒还在和狼人对战,下一秒就看到漫天藤蔓将之缠绕,所有的魔法击打而上只会泛起阵阵涟漪,像是命中了一团雾气。 “镇定,镇定,不要再攻击那些影子了,那群诡异的行尸,他们才是本体!” 到场的高阶魔法师捕捉到了细节,在他们的呼喊与奔走下,针对噩梦实体媒介的攻击产生了效果,数量庞大的魔法雨将四个噩梦实体覆盖。 趁着混乱进入庄园的路禹已经混迹于人群之中,听到他们有序的指挥,以及逐渐被打得抬不起头的噩梦实体,不由的感慨:“优缺点都很明显,被识破了就不太能奏效了啊。” “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主啊啊啊啊啊,我啊啊,还能……继续!” 感受到路禹对自己的评价不高,癫狂的噩梦实体再度在路禹脑海里发动四重奏。 “醒醒,没有同伴协助,你们只会被耗死,你无法决定虚影投放的内容不是吗?”路禹果断下令,“已经失去一条腿的那个,去送死。” 被点名的噩梦实体没有任何犹豫,咆哮着手脚并用向魔法师最密集的区域,路禹甚至能从传达而至的情绪波动中感受到“钢琴”这个名字。 看上去,钢琴在这群召唤物间算是个永远的符号了。 噩梦实体作为为数不多不需要路禹供给海量魔力,能够自行分担压力的召唤物,一次性召唤四个还是让路禹卡了魔力上限的格子。 “影替,出来帮帮你们那不太灵活的同伴吧。” 路禹的脚底,一个个影子悄无声息地涌出,在此乱战之际,谁又能注意到潜藏在脚底下的危险呢? 一声声惨叫让围攻噩梦实体的魔法师们为之一怔,惨叫的源头,两位魔法师痛苦地捂住自己的流血不止的腰,双脚一软,径直坐在了地上。 “啊!!!” 有人中招,有人则是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躲过一劫,神出鬼没的影替将在场魔法师的注意力拉向了阴影,满头细汗的他们看着游弋在阴影中的那一抹墨色,脊背发凉。 “注意你们的影子,影子里还有东西!” 噩梦实体,脱困。 不知是哪一个噩梦实体竟然随机出了一头巨大的白骨巨龙,浑身燃烧着蓝色磷火的它猛地甩动尾巴,路径上一众魔法师无法兼顾阴影与白骨巨龙,竟有不少人被笔直地扫中,如同沙包般被击飞至远处,生死不知。 “不论是海妖入侵时,还是这一次,每次使用的感觉都一样呢,果然上限下限都很高,优缺点都很极端呢。” “主啊啊啊啊啊,请让我啊啊啊,多表现一些吧!” 像是害怕彻底被打入冷宫,噩梦实体那狂乱的话语竟然罕见地通顺了一些。 “我没有厌恶你,也不会对你们中的任何一个有偏见。”路禹说,“你们都是我的带来的变化,是被祂记载的存在,我的召唤之书始终会有你的名字。” “钢啊啊啊啊琴,钢琴!” “再提钢琴你就要去陪陪他了。” 身位最靠前的噩梦实体像是打了鸡血,一瞬间投影出了……海量的蚂蚁。 “杀杀杀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远超众人想象的投影物引发了魔法师们的骚动,不经意间,就有魔法师被蚂蚁缠身,刺痛与灼烧感不断,像是置身于冰雹中心,身体的每个角落都疼痛难耐。 “这个怎么像是深渊审判官的某个刑罚内容?”路禹愕然。 “这种影子,毫无疑问,是那个叫做鲈鱼的召唤师,他就在这附近。” 参加摘星者大比的选手认出了标志性的影替,话音刚落,就有人补充道:“大家注意你们的身旁,他可能已经混了进来,刚才太过混乱,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路禹压低长袍帽檐,缓步退后。 他可没有胆量同时对付至少上百名魔法师——如果是煤球,另说。 三位一体,仔细想想,也挺美好的。 “浮萍,有听到吗?” “路禹?” “信息传递有延迟,我只是希望确认,你是否已经找到了你的妹妹,我这里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人很多,我是血肉之躯,可没办法以一敌一百。” “找到了,就在我面前。” 这是一次偶遇,被簇拥着离开的艾蕾葛在一条长廊上与浮萍碰面了。 浮萍与艾蕾葛四目相对,雷芙手中雷元素长枪劈啪作响,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们在竞技场内见识过了她不要命的打法以及悍勇的作战风格,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艾蕾葛看了看身旁紧张无比的父亲雷米洛,安慰道:“父亲,母亲,不要紧,这里有我在呢,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会让侮辱了我血脉的人,流干最后一滴血。” 闻言雷米洛夫妇二人松了口气,十余名达斯伍德家族魔法师也将视线移至雷芙身上。 艾蕾葛缓步走出,雷芙紧张地将长枪指向她,这个动作也让十余名魔法师将气息锁定在雷芙身上,只要她有进一步的动作,全部人将瞬间爆发,不给雷芙任何操作空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想听,现在我只想和你玩个游戏。”艾蕾葛说,“赢了,你能走,那个女的留下,输了,谁都走不了。” 浮萍注视着那双与自己无比相似的眼眸,以及几乎一模一样的飘扬红发,内心苦涩万分。 艾蕾葛的话让她彻底地失望了。 她也许什么都知道,也做出了选择。 这么多的同伴费劲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创造出的机会,得到的只是这样一个结果吗? 浮萍双拳紧握。 一个随身携带的水晶球被艾蕾葛丢向浮萍,雷芙想要阻止,但浮萍却伸手制止。 她将水晶球抓在手中,轻笑道:“妹妹……不,艾蕾葛大小姐,您想怎么玩?” “赌一把吧,看看魔力会给这颗球带来什么。” 雷芙气息怦然暴涨。 浮萍没有去思考任何后果,自然地笑着,满脸轻松地向水晶球输入了魔力:“艾蕾葛大小姐,这是我为曾经称呼你为妹妹送上的歉意,相信我,不会有下一次了,去过你想要的人生吧。” 水晶球红光大盛,蕴含其中的透明晶沙闪闪发亮,中心一枚勾玉形状的红色印记引人瞩目。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们引动魔法,目标不是雷芙,而是……艾蕾葛! 艾蕾葛的红色长发无风自动,恐怖的魔力自她的体内喷薄而出,好似火山爆发,骇人的气浪让每个魔法师刚刚催动的魔力被扭曲。 在骇人的气浪中,眼睛血红的艾蕾葛紧咬着嘴唇,唇瓣滴血的她颤抖地低吼:“你们,欺骗了我!” “你们将我如宠物般抚养长大!” 一道风刃将一名躲闪不及的家族魔法师切成了黄瓜条,这个温和腼腆的少女如同魔神,浴血而行。 知晓魔具效果的浮萍突然泪如雨下:“艾蕾葛……” “姐姐。”艾蕾葛回过头,脸上的暴戾一扫而空,只给了她一张笑脸,“好久不见。” “让我们,杀光他们吧。” (本章完) 657.伟大的先驱,火元素之主为你效力 艾蕾葛没有关闭通讯雕像的魔力通路,隐没于人群之中的路禹没来由地皱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令他感到不安。 电光火石间,他压低声音吼道:“那不是你的妹妹,陷阱!” 手指即将与背对着自己缓步后退的艾蕾葛那细长的手指相接,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浮萍脑袋一懵。 浮萍的身体相较于意识先做出了反应,数名影替顺着阴影攀爬而上,以身为盾将艾蕾葛手中弹射而出的电弧阻拦而下,如同飞蛾扑火,刹那间,影替全员破碎。 令浮萍头皮发麻的魔力震碎了影替们消散的尘埃,化作烈风拍打在身躯之上,那仿佛能够影响心绪的压迫感让她脑子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不觉得太违和了吗,以我短暂与艾蕾葛的信件往来来看,即便她知晓了真相,十余年的抚育恩情仍然会让她感到困扰才对,你不觉得你面前的人回答得太干脆了吗?” 璐璐的天火袭击迎来了短暂的缓冲期,周遭的喧闹与爆鸣在这一瞬停歇,雕像里路禹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浮萍!” 雷芙想要与浮萍汇合,但原本按兵不动看似给足了雷芙尊重的家族魔法师却突然暴起,十余人迅速分散,从不同方向向雷芙发动了攻击。 浮萍捂着正在滴血,已经使不上力气的左手——影替没能将所有的魔力阻挡下来,一道隐匿于烈风中的无形之刃划破了她的手腕,深可见骨。 “姐妹重逢,真是感人的场景啊,艾蕾葛看到这一幕,也许会彻底动摇哦。” “你假冒了她!”浮萍双眸中,怒火滔天。 “艾蕾葛”揭下如同胶冻般的人脸面具,露出了一张俏丽的脸蛋,以及尖耳朵,背部的史莱姆凝胶跌落,一对薄如蝉翼的浅绿色“叶片”轻轻抖动。 她自我介绍道:“碧绿之剑埃尔娜,可爱的小家伙,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名字吧。” 浮萍呵呵笑道:“没想到上一届摘星者大比顺位第四的你会参与进来,给联合体当狗,你看上去很自豪?” “无所谓自豪与羞耻,这对我而言只是一份工作,而且客观上,我不需要对自己伪装偷袭这件事感到羞耻,因为你是杜尔德兰有史以来行径最为恶劣的通缉犯,你需要为太多的死者负责。” “我记得你可是从小部族崛起,借由摘星者大比一战成名,怎么……忘记了曾经对你部族无数次盘剥的显贵嘴脸了?我以为你该为我杀的不够多而惋惜。” “可我现在就是显贵之一,你觉得我该站哪边?”埃尔娜笑着反问,“八阶魔法师也是需要同伴的,当异类,会活得很艰难。” 雷芙方向的交战已经激烈到无以复加,元素洪流激荡,化作溢满视界的流光,让人无法直视。 浮萍强忍着对雷芙的担忧,专注于眼前的埃尔娜,她是在场魔法师中最强大的,足有八阶。 浮萍问:“不只有你,对吧?” “是的,为了把你们请出来,骚动开始时就有好几对人带着‘艾蕾葛’离开。” “对于我们,待遇真高啊。” “这是你们应得的。”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连声音都像艾蕾葛的?” 埃尔娜拿出一瓶快要见底的药剂瓶:“只是选了一个能够最大程度与之相似的声线罢了,如果你想,我也能变成你雕像里的那个男声。” “还有这么精妙的药剂?” 埃尔娜像是看着井底之蛙,嘴角上扬:“你对杜尔德兰优秀的药剂师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一无所知。好了,刚才的让你受伤的偷袭只是为了让你留下来,闲篇也聊了,该进入正题了……浮萍小姐,你是选择投降,和你的同伴等待审判以及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还是……” 埃尔娜也知道浮萍不会选择前者,她的手臂弥漫着晶莹剔透的绿光,藤蔓顷刻间密布。 “恕我直言,你的那些小召唤物可没办法对付我,身为召唤师,也许你该拿出一些更强有力的家伙。” 浮萍忧心忡忡地看着受到围攻已经处于下风的雷芙,快速地思考着对策。 威力还算可以的元素光球所制造的元素迷雾与魔力波动让这片区域无法进行有效的通讯,魔法信使,法阵通讯皆是如此,唯有经过塞拉改造的雕像还能传递消息,所以……她还有一些一对一的时间。 只要能突破最强大的埃尔娜,她就有办法带着雷芙离开。 冰霜圆柱体、电弧三角、火焰圆弧与影替构成的召唤小队拼尽全力地发动了攻击。 刺骨的寒意,暴躁的电光、灼热的气浪还未命中埃尔娜便在还有一步距离的位置被泛着绿色光辉的魔法盾挡了下来。 埃尔娜嘴角戏谑地上扬,右手的藤蔓中绿色的剑芒突闪,伺机从影子中发难的影替与暗影魔法师瞬息间消散。 “想躲?” 埃尔娜隔空挥手,那绿色的剑芒还未命中三个元素生命便已将它们整齐地斩断。 “比起曾经那个垂死的召唤,现在的召唤术确实有点意思。”埃尔娜步步紧逼,“还有吗,达斯伍德家和联合体可是都点名要你的活口哦,你确定不投降吗,现在我可还是没有尽全力的哦,认真的话…你不仅跑不掉,还会受伤哦。” “你觉得已经拿捏了我?” “不然呢?”埃尔娜如女王般微微扬起下巴,俯视着浮萍,“身为召唤师,你还有什么?” “还有另一个我。” 话音刚落,浮萍的身躯如被黑暗笼罩,源源不断的“暗”浸染了周遭的区域。 …… …… “西南方……城堡…密室……”满脸鲜血的达斯伍德家族魔法师面目狰狞,几乎没有喊叫气力的他哀求道,“给我个……痛快,求你!” 塞拉没有继续折磨他,而是应声抽出了没入他脊背的数根光矛。 得到了路禹的提醒后,塞拉与璐璐截杀了一队伪装成艾蕾葛与其父母的队伍,在这一群人中唯一位七阶魔法师被璐璐击伤逃跑后,战斗就彻底一边倒了。 作为路禹最为便利的召唤物,须臾也参与了这次行动,她提溜起已经奄奄一息的那位魔法师,利用强效的幻术,再一次进行审问,在得到了完全一样的答复后,拧断了他的脖子。 “路禹让我告诉你们,博格特兄弟已经离场,现在这偌大的宅邸里,已经没有需要顾忌的友军单位,可以动手。” 两个人,目标直指可能有复数魔法师守卫的城堡密室,这听上去痴人说梦,但塞拉和璐璐却没有退缩之意。 根据死去的家族魔法师描述,今日出现在比试现场确实是艾蕾葛本人,只不过,雷米洛夫妇已经提前给她喂服了一种特殊的药剂,在药效过去前,除非服用解药,不然艾蕾葛就像是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 达斯伍德家族确实在加快进度,他们打算借由明天的一场比试,巧妙地安排艾蕾葛与自家的嫡系偶然相遇,间接推动血脉继承计划,这也是联合体与达斯伍德家合作这一出引蛇出洞的最大原因——联合将会为他们掩盖真相。 “能让人像是人偶,但又能拥有与正常人无异的姿态与反应,这种药剂,你知道吗?” 璐璐摇头:“有与之相像的,但效果这么强的,没听说过。今天到场的魔法师不乏高阶,如果连他们都很难看出异样,估计,制作它的魔药师不简单。” 看见须臾仍在跟着自己行动,塞拉疑惑道:“路禹不需要你帮忙吗?” “他更在乎你们的安全,所以让我一定要跟紧你们两个。”须臾说,“而且,他正在赶路,应该也顾不上召回我了。” …… …… 埃尔娜缠绕满藤蔓的手臂鲜血淋漓,数分钟前的高傲不复存在,气喘吁吁的她眼神里尽是错愕。 “你到底,召唤了一个什么东西?” 碎石堆中,浮萍的状况更为凄惨,魔力全面干涸的她浑身上下针扎般疼,剧烈的灼烧感反复蹂躏她已经伤痕累累的躯体。 浮萍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手臂与脚不听使唤,她努力不去注意逐渐袭来的麻木与失血过多带来的晕眩,虽然视野正在逐渐灰暗,咳血不断,她仍然笑出了声。 “八阶魔法师吗,如果我能更早地掌握好这份力量,你似乎也没有强大到不可战胜。” “嘴真硬啊,可又如何呢,你还是失败了,你的同伴虽然也很强,现在不也被制服了吗?” 再强大的元素法师也架不住复数的高阶法师车轮战,在浮萍与埃尔娜激战时,迫切想要援护浮萍的雷芙几乎是用身体硬接了魔法,试图突围,然而意图被看穿的她最终只能像是被猫戏弄的老鼠一般消耗至虚脱。 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们长吁一口气,虽然已经彻底捆死,并且用卷轴遏制了雷芙的魔力,但他们仍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这家伙刚才一个人在应对超过十名的高阶法师,而且真的差点突破了防线,怪物吗? 难怪她也是被家主点名索要的人。 “埃尔娜小姐,名不虚传,当年虽屈居第四,但时至今日,却已是那一届中最强者了呢。” 面对达斯伍德的彩虹屁,埃尔娜完全无感,冷淡地点头,算是认领了这份荣誉。 “请将她暂时交给我们,这是我们与联合体的协议。” 埃尔娜猜到了联合体的交易内容,袭击者必然会被公审处死,但这两位如此强大的魔法师,以这种方式杀死太过浪费了,大概率,以假代真。 她没来由的有些惋惜,一个魔力基础在七阶都不算特别出众的召唤师,能够召唤出一个与自己完全一致的暗影自我,打得她猝不及防…… “可惜了啊。”埃尔娜喃喃着,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便。 “召唤师?再过多少年都还是弱小的流派,这么多召唤物齐上都没有战果,让人发笑。” 接收浮萍的那名魔法师踢了一脚她的伤腿,似乎在泄愤。 “她是魔法师,给她对应的尊重吧。”埃尔娜沉声提醒。 “我们会的,请您放心。” 那名魔法师回过头,嬉皮笑脸地回答,似乎已经在思考家主奖赏的画面了。 埃尔娜的视野中,奇异的白光瞬闪,像是远处某个光滑的镜面反射出的光。 短暂的,不到一息的时间,说话的达斯伍德家族魔法师头颅高高抛起,一道血线喷泉般喷射而起。 直至落地,他掉落的头颅仍然保持着一张笑脸。 家族魔法师们还没反应过来,埃尔娜已经利用叶片般的翅膀向后拉开了安全距离,她那染血的藤蔓肆意生长,这一次,不只是遍布手臂,而是化作一面浅绿色的盾牌,将脖颈、胸口,全部遮挡。 手持短剑的青年将淌血的剑尖朝下,血珠滴落,浓重的杀意宛若实质,距离最近的家族魔法师们都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寒冷。 “召唤师是很弱小的流派,我喜欢这句话,他描述了一个客观事实。” 远方爆炸的火光照亮了黑暗中缓步走出的人,一个长相平平无奇,丢进人海里瞬间找不着的男人来到了浮萍身边缓缓蹲了下去,他就这么旁人无人的检查着浮萍的伤势,诡异的,没有人阻止,更没有人吱声。 “路禹……咳咳…”浮萍仍在咳血,她抓住路禹的肩膀,恳求道,“带雷芙走,我们,失败了。” 路禹拍了拍浮萍的肩膀:“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既然帮了,就会帮到底,尤其是我认定了想做的事情。” “我还有另一个坏毛病,拒绝不了塞拉和璐璐,她们两正在为你直面达斯伍德高阶魔法师,如果她们成功了,我没成功……我会被塞拉念叨的。” “我不想被念叨,她的攻击性很强,我怕破防。” 路禹收回了仍在中庭奋力大闹的噩梦实体们,听着他们疯狂抱歉,他嘴角上扬。 “做个交易,把雷芙交给我。” 反应过来的达斯伍德魔法师们感觉受到了侮辱:“你杀了我们的人,现在还说什么交易?来了,就别想走了!” 路禹的目光飘向了远处:“你呢,这里最强的女士,认同他们的回复吗?” 埃尔娜审视着路禹:“你也是召唤师?” “是。” “我刚打败了一个,你觉得自己比她强?” “也许你可以试试。” “有趣。”埃尔娜站直了身子,“你的召唤物是什么,不会是这个只能出其不意发动袭击的暗杀者吧?” “不不不,是个复杂多变的家伙。” 路禹身后,召唤仪式展开,熊熊烈焰伴随着召唤光柱坠地,赤炎如海,凶炎滔天。 灼灼热浪之中,路禹岿然不动,暴躁的火元素在这一刻仿佛都绕开了他……如同拥有了神智。 巨鸮展翅,漫天火羽如碎花般飘落。 “伟大的血……先驱,火元素之主,为你效力。” (本章完) 658.被折服的八阶 瞬间弥漫开的热浪夹杂着汹涌澎湃的火元素将周遭一切点燃,被过度汲取透支的大地出现了轻微的脆化现象。 高温让埃尔娜眼前的事物开始扭曲抖动,几乎被迷了眼睛的她刚将感知试探着伸出,便感受到了明显的刺痛。 大地为锅,魔力为水,这片区域的魔力正在沸腾! 埃尔娜看不到达斯伍德的家族魔法师们,但直觉告诉她,这群人,完了。 无尽的火光中,数位身体自内向外燃烧的魔法师如同被丢进了煮锅中的蛇,挣扎,扭动,但这只是无用的挣扎,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目睹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力燃尽,随着外界火舌一卷,彻底化作一个熊熊燃烧的火人。 路禹径直走入这群魔法师之中,看着仍在苦苦挣扎的其余魔法师,没有生起补刀的兴趣,而是抱着雷芙回返。 随着火元素之主路欧身上火羽再次飘落,滔天烈焰吞噬了这群饱受燃爆折磨的魔法师。 路欧恣意扇动翅膀,熏风驱散了阻隔路禹与埃尔娜之间的火场,只剩下骨架还在熊熊燃烧的家族魔法师其凄惨的状况没有超出埃尔娜的预料。 这只召唤物,很强。 被屏障庇护感受不到外界高温的埃尔娜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你不是八阶魔法师,但却能掌握这样的召唤物……为什么?” “你的感知应该被燃爆阻断了,怎么判断的?” “你出手瞬间,对于魔力的利用率瞒不过我,你召唤完成后身体加速汲取魔力的干涸迹象也骗不了人。” 高阶魔法师之间若无一些特殊准备,常规施法流程便足矣让双方摸清对方的底细,埃尔娜的经验令她将这只有一瞬的细节尽数捕捉。 “在犹豫要不要打?” 被猜中心思的埃尔娜没有慌乱,反倒是露出了笑意。 “我倒想看看,你还剩下多少魔力。” 话音刚落,携带着凛冽寒意的绿芒突兀绕过了火元素之主,冷不防出现在路禹不远处。 一堵火墙轰然升起,将这一线绿色的光芒没收。 没有任何施法动作,像是中间有一段时间被凭空抹去,埃尔娜的攻击已至眼前,绿芒频闪,已经脆化的大地大量藤蔓破土而出,地底像是有一头凶兽,而这绿色的藤蔓便是它隆起的背鳍。 半空中诡异的绿光化作利刃斩落,却被路欧以类似日冕光流精准命中,击碎。 塑型元素风被召唤而出,小蝠鲼化身路禹的喷气背包,在这富集元素的区域内轻松地飞向高处,与路欧汇合。 埃尔娜的右臂已经没有了手的形状,涌动的绿光将之一点点变为了万全由藤蔓与树藤凝聚而成的巨型植物根系,整只手后,以她身体为圆心,澎湃的草木元素之力竟然冲散了路欧布下的火场,本该畏惧火焰的植物如同披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化身勇敢无畏的士兵将咆哮的火魔撕碎。 被草木元素治愈的大地绿色的剑刃自虚空中浮现,他们由精纯的草木元素凝聚而出,以藤蔓与鲜花的形态显现,一时间,这里竟不像是魔法师对战的现场,而像是某个极有品味的艺术家装点的院落。 路欧汲取因为璐璐肆意降下怒火而富集的火元素,身体熠熠生辉,化作巨鸮的它长鸣一声,迫近火场的草木元素瞬间凝滞,满天火羽落下,它们像是人的心脏,落地后光亮时隐时现,有节奏的律动着。 路禹与埃尔娜的眼神相交,彼此都知道这是倾尽全力一击碰撞前短暂的宁静,奇异的是,两人内心都无比平静。 “路欧,点火!” “碧绿之剑。” 由羽毛构建起的节点火柱冲天而起,整个达斯伍德庄园都看到了这能将黑夜化为白昼的骇人火光。 晶莹的绿光直刺火柱,与之交相辉映,将大地彻底脆化的草木元素之力化作埃尔娜手中的长剑,她将之高举过头顶,倒映着火光的眸子依旧笑意盈盈。 赤色的火蛇咆哮着裂空而去。 碧绿色的剑光如蛇蜿蜒向前。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周遭,路禹的视线被红、白、绿三色占据,在元素之力相击的一瞬间他耳鸣了,狂躁的风将携带着两人的他吹得摇摇晃晃,小蝠鲼一瞬间被削去了三分之一,过于骇人的元素之力让它的身体先是膨胀而后变小,整个召唤物都萎靡了下去。 路欧及时来到了路禹身边,展开它那让人感到安心的羽翼,将余波尽数挡下。 爆炸中心点,由火与草木两种元素相击凝聚而成的光球快速旋转着,恰好维持着微妙平衡又彼此侵蚀的两种元素呈现出极为危险的渐变色彩。 “先驱,小心。” 话音刚落,不知是哪种元素突然占据了上风,平衡打破瞬间,光球自内部裂解,如同雷芙制造的元素法阵般的现象显现,红绿双色元素法球向四周荡漾开一抹涟漪,它平静且缓慢,像是孩童向寂静的水潭掷下的一枚石子,那微波如淑女般优雅地捻着裙角向你走来。 但那是错觉。 涟漪触及建筑的瞬间,像是无形之手从画布上抹去了什么,一幢三层高的房子四分五裂,如尘埃般被裹挟着荡向远方。 涟漪所到之处,地面脆化,燃爆连连,有人似乎听到了巨龙咆哮之声。 达斯伍德庄园中的人应当庆幸,涟漪余力终消,在迫近人群前的一瞬化为满天火海,如烟花般炸裂,留下满天魔法光粒,飘然而落,未至地面便如燃尽的飞灰随风而逝。 路禹嘴角渗血,口腔中的咸腥让他意识到自己即便有路欧庇护仍是受了伤,即便是路欧也无法遏制疯狂的元素,它们穿透了路欧构筑起的火墙与厚实的身体,在路禹的体内回响着。 “先驱……” “我没事……以我的能力,召唤你,驾驭你也有取巧成分,能有这种战果,我很满意。” 路禹的宽宏令路欧深受感动。 火场与碧绿的对峙显得泾渭分明,元素激烈碰撞后,将手没入大地的埃尔娜也在吐血,她布满藤蔓的手臂从地面抽出时已是鲜血淋漓,头晕目眩的她险些摔倒——对于埃尔娜而言,此刻的地面如同棉花般柔软。 这是高阶魔法师之间最直接的碰撞,不是摘星者大比点到即止,温情脉脉的比试,它将高位阶魔法师的可能性与恐怖展现得淋漓尽致……这正是埃尔娜所渴求的。 你死我活的高阶魔法师对决拥有太多场外的因素,这样直接的碰撞才能真正体现出一个高阶魔法师的水准。 吐出一口鲜血,又十分没有形象地剧烈干呕之后,眼睛布满血丝的埃尔娜抬起了头,看到路禹虽然同样咳血,面色苍白,但却更为精神的模样后,她坦然接受了自己处于下风的事实。 “你……很…厉害,咳咳咳咳咳。”咳嗽的一瞬间埃尔娜有些缺氧,眼前一黑的她踉跄着后退,“你赢了。” 目睹了对战全过程的浮萍瞠目结舌,被路禹用魔力提溜着地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状态。 “还要来吗?”埃尔娜已经无法站直身子,她单膝跪地,倔强地说,“我可以奉陪到底。” “你的状态继续下去,会死的。” “我可不想为了求活卑躬屈膝的求饶。” “我也不打算杀你。”路禹说。 埃尔娜擦拭嘴角鲜血的手顿住了。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如果今日达斯伍德庄园不是弥漫着浓郁的元素之力,我即便召唤火元素之主,也不会如此顺利。”路禹拍了拍路欧温暖的大翅膀,“我很欣赏你,到底为止了。” 埃尔娜万万没想到路禹会如此之说,她收敛起残存的魔力,将仍在燃烧的草木元素之力尽归躯体,魔力不再流逝让她沉闷的胸口好受了一些。 环视四周,除他们之外,已无幸存者。 “你是我见过最强大的召唤师。” “能得到一位八阶魔法师的评价,我很荣幸。”路禹也对她送上了祝福,“身为精灵,有朝一日,你会成为九阶。” 不知为何,两人都笑了。 魔力潮开始之后,魔法师逐渐意识到,魔法的威力正在随着时间推移,世界的变迁,变得更加巨大。 眼看着路禹带着两人转身要走,埃尔娜喊住了他:“不打算,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路禹,召唤先驱路禹。” 埃尔娜默念着这个名字,又看向了同是召唤师的浮萍。 “如果你真的想改变什么……该怎么找到我,你应该知道。” 说完,埃尔娜展开叶片般的翅膀不做逗留,翩然离去。 浮萍注视着变成一只小麻雀伴随路禹左右的路欧,又看向路禹,感慨道:“你折服了一个很强大的家伙呢……这也是元素生命模板中的吗?” “浮萍先驱,只要你愿意继续探索,我们会在尽头等待着你的到来。”路欧谦卑地说道。 “你……们?” 路禹笑道:“你不会以为只有一个元素之主吧?” 路欧也说:“他们,皆在等待。” 脑海里突然浮现的信息令他的对话被打断,那是须臾传来的前线战报。 “璐璐杀疯了。” 中庭骚乱、“星辰”陨落、元素迷雾、八阶对决,让整个达斯伍德庄园陷入了混乱,联合体在此蹲守的魔法师四处出击,只感觉到处都是敌人。 因此璐璐和塞拉打进这座由法阵笼罩的城堡内部后只遭遇了二十余名魔法师的反抗,虽然不乏高阶,但在璐璐独眼火焰巨人的热射线扫射、须臾幻术干扰、塞拉的光刃封锁三重打击下,魔法师们溃不成军,最初的抵抗失败后,他们再无像样的反击,而是四处逃散。 塞拉没有被这群魔法师的手段迷惑,而是询问了璐璐一个问题。 “怎么直达地下比较快。” 璐璐咧嘴嘿嘿直笑,一声巨响之后,与碎石一同落入地下的三人踩在了一个巨大的屏障之上,面对这片有着精巧法阵庇护的地下区域,塞拉和璐璐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笑意。 先前逃窜的魔法师还未来得及抵达,便看到了令他们绝望的碎石堆,连环塌陷令他们举步维艰,在感受到内部已经有人抵达后,惊恐的魔法师们试图联系外界,却突然意识到……法阵,同样隔绝了他们。 触手静悄悄地蔓延而上,待到他们察觉到时,镶嵌于羽翼上的眼球近在咫尺。 听着须臾制造出的惨叫声,踢着小石子的璐璐吐槽道:“不如让我来炸开,破解法阵也太……” “倏~~~” 魔力运转停止,光幕散去,塞拉嘴角上扬,她拍了拍璐璐的脑袋,一切尽在不言中。 “别把我当小孩子!” “路禹能摸,我不能摸?”塞拉反问。 璐璐哑然。 被法阵庇护的甬道深处,被魔法水晶点缀的房间溢出温暖的光,两个人偶察觉到了异常想要发动攻击,却被璐璐抛出的火苗烧得只剩下了核心。 偌大的房间只有零星几个家具,艾蕾葛就在房间角落里的床上,此时的她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双手交叉于胸前,对于外界毫无反应。 以防万一,璐璐尝试着揭下艾蕾葛的“伪装”,在确认确实是本体后,她陷入了沉思。 “奇怪。” “怎么了?” “她的魔力运转正常,对外界的感知正常,但是……我感受不到她的反应。”璐璐戳了戳艾蕾葛的皮肤,然后突兀地捏了捏艾蕾葛的脸。 “这,不是昏迷?” “……总之先搬走她,路禹那边刚刚和一个八阶打起来了。” 塞拉内心一颤:“他没事吧?” “还好,那家伙之前就打算利用元素迷雾召唤元素之主,依靠主场加成,赢了。”璐璐说,“我们也撤吧,这次闹得太大了,直接踹了人家的庄园,联合体有防备还被我们得手,你猜他们会不会暴跳如雷?” 说着,璐璐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就爱看这些人吃瘪。 塞拉和璐璐不给任何人机会,直接不走寻常路,通过大碗钻地遁逃,她们算是发现了,路禹拿大碗来当盾牌多少有些没有领悟到精髓了。 (本章完) 659.偷吃燃爆的下场 “路禹,你还没撤出来吗,萨维说庄园内的元素迷雾正在散去,那群魔法师很快就会恢复全盛状态了。” 注视着不远处那张满脸倨傲的青年,路禹平淡地回复塞拉:“快了,只要再解决一个自寻死路的家伙就好。” “真亏你能说出自寻死路呢,鲈鱼小子,你难道指望着身边这两个睡美人帮你分担压力吗?” 浮萍和雷芙已经昏迷,被路禹的影替抱着的她们确实是名副其实的睡美人了。 陪同里卡尔而来的魔法师们已经将路禹包围。 “来吧,告诉我塞拉和璐璐在哪,干脆一些,主动一些,这对你是好事,对她们而言也是。” “你还真是念念不忘啊。”路禹冷笑。 “我只是单纯觉得,那样优秀的女法师,与你在一起,有些太过可惜了。”里卡尔说,“让他们不被你的愚蠢所牵连,我义不容辞。” 路禹说:“她们都没说什么,倒是你替她们惋惜起来了。” “我的父亲曾跟我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个白银级的冒险者无意间获得了一份高阶魔法师都垂涎欲滴的素材,他兴奋且迫不及待地希望将之兑换为财富,但在那之前,他就已经死了。”里卡尔意味深长,“没有实力,即便天降横财,也不属于你。” 路禹用大拇指搓揉着手心中小麻雀的脑袋,似笑非笑地开口:“看样子,你觉得自己很强?” “如果摘星者大比没有中断,我的最终目标会是艾蕾葛,至于你……为了塞拉和璐璐,我倒是不介意顺道踩一脚。” 路禹哈哈大笑,手中的麻雀也轻飘飘地飞了起来。 “大比中断救了你,原本你我本可以再无交集,但既然你觊觎我的恋人……” 大地沸腾,已经稀缺的元素之力被尽数压榨而出,脆弱的地面裂隙丛生,里卡尔像是一脚踩进了流沙之中,以魔力庇护躯体的他用力挣扎,却无济于事。 火焰之墙高耸,家族魔法师视线中失去了里卡尔的踪影,火海中,一只又一只麻雀口衔火羽而来,所到之处烈焰丛生。 被路欧完全凝聚于小范围内爆发的元素之力挤压着里卡尔的魔力屏障,屏障外沿逐渐化作光粒消散。 过于极端的环境让里卡尔根本无法做出对应的反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路禹携带着膨胀为巨熊的火元素之主路欧越走越近。 “你做了什么!” 瞬间改造了环境,将他与家族魔法师隔绝,这种爆发力,里卡尔觉不相信是区区一个召唤师能做到的。 “我说过,大比中断救了你。”路禹轻蔑地摇了摇头,“点到为止的比试,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搏杀给了你们从容应对的资本,可真正强大的魔法师所掌握的技巧,岂能用一个小小的试炼场所承载?按照你们的规矩,我能赢,不按你们的规矩,你更没有胜算。” “对了,你知道吗,刚才,我打退了一位八阶魔法师。她啊,上一届貌似才顺位第四,然而她的实力超乎你们所有人的想象,摘星者大比,限制了她的发挥。” 里卡尔仍在挣扎,然而脚底下炽热的炎砂却像是铁钳,连带着庇护他的屏障一并咬死,无论他怎么努力,也无法挪动半分。 远方的魔法气息迫近,路禹知道自己必须得走了。 “先驱,你想我怎么做?” “烧伤,但不死,能做到吗?”路禹问。 里卡尔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你这个恶徒,啊!!!!!!!!” 路欧的火苗附着在里卡尔的皮肤之上,剧烈地燃烧了起来,已经被火元素支配的区域内,里卡尔压根无法寻找到一丝水元素,只能任由那股钻心的灼烧感蔓延至全身。 “你这样高傲的大少爷,重视身份与尊严的大法师,今后的人生都要以烧伤后的恐怖容貌度日,啧啧啧……” 在地上翻滚的里卡尔怨毒地大吼:“只要你不杀死我,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追上我的脚步,痛恨我吧,诅咒我吧,我不在乎。”路禹说,“就像你故事里的那个冒险者,你觉得杀死他夺宝的人会在意他的诅咒吗?在我看来,你也是守不住财富的无能者罢了。” 塑形元素风借由火势顺风而起,火海收束,火龙卷横扫向前,已经迫近的一众魔法师纷纷躲避,再抬起头时,路禹已经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 …… 伊莱小心翼翼地拿着璐璐炼制好的药剂给雷芙裸露的伤口上药,刺激感十足的药剂刚以接触皮肤,雷芙便疼得浑身颤抖,这个被一群人围殴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狠人霎时间眼睛通红,眼角带泪。 “璐璐小姐说了,效果很好,就是需要忍一忍。” 雷芙头很晕,她从未见过有哪种治愈型药剂能给人带来刀劈斧砍的痛感,难道以前自己用的药剂都是劣等品,璐璐的才是高档货? 失去意识的雷芙醒过来时便已经回到了博格特庄园,她只记得自己深陷危局,浮萍也命在旦夕。 询问得知路禹以一己之力逼退了碧绿之剑,雷芙的眼睛睁得老大:“那可是,八阶……” 萨维推门而入,恰好听到这番对话,他本不想打扰自己进入铁暗恋模式的弟弟,但这个话题他还是顺势接了一嘴。 “路禹与埃尔娜的对战让达斯伍德庄园内出现了一片寸草不生的脆化之地,爆炸余波导致的联合体魔法师损伤保守达到了二十位。出动足足四名八阶,其中一位被路禹劝退,余下三位索敌失败,就这样让人掀翻了布局好的棋盘,拆了陷阱,还把人抢走,达斯伍德和联合体都发疯了。” 前不久,杜尔德兰还说摘星者大比袭击是有史以来最为恶劣的事件,还没有过去半个月,达斯伍德便挺身而出将“最”这个名头安在了自己头上。 如今联合体已经恼羞成怒,他们几乎动员了杜尔德兰各个地区的势力,合力寻找可疑魔法师。 达斯伍德家族更是开出了天价悬赏,寻找自己丢失的“女儿”。 但是时至今日,哪有人敢蹚浑水,与八阶魔法师碧绿之剑埃尔娜正面对决还全身而退,就这一点就劝退了无数被赏金冲昏头脑的人。 “我们在这里,还算安全吧?”末了,雷芙补了一句,“你们不会被牵连吧?” 萨维解释:“我已经让博格特庄园的仆从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理由是害怕他们与袭击者有勾结。对外展现胆小怕事的一面我们十分擅长,他们也一直是这么看我们的,现在庄园里只剩下我的萝卜们,所以,放心吧。” 看着伊莱主动地与雷芙攀谈,萨维欣慰地转过身,他可不想做影响气氛的吉祥物。 敲开地下三层密室大门,萨维与端着各式食物糕点的大萝卜走了进去。 正中心的一张大床上,艾蕾葛仍在沉睡,璐璐刚刚炼制的药剂正在缓慢灌入她的口中,扶着她脑袋的浮萍满脸的怜爱,眉宇中的忧愁却是遮掩不住。 半天时间过去了,回到宅邸之后,璐璐就先后尝试了两种药剂,试图让艾蕾葛醒来,但都无济于事。 第三种药剂入肚过去许久,艾蕾葛一潭死水的脸上出现了些许波动,肌肉微微抖动,眼皮也在颤抖,但对于众人的呼唤,她仍是无法给予任何反应,就像是被困在了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深层梦境之中。 路禹见浮萍欲言又止,主动问道:“璐璐,能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吗?” 想要炼制第四种药剂的璐璐像是被路禹的声音驱散了脑海中的急躁,她长吁一声,捋了捋因为汗液紧贴皮肤的刘海。 “她的意识被遏制了。” “遏制?” “达斯伍德的人为了能够让她按照自己的剧本走,让她变成了听从指令行动的无意识人偶……” “人偶?!”浮萍焦急地喊了出来。 “别误会,她并不是被炼成了人偶,而是以魔药压制思绪达到类似精法中催眠的效果,通过这种方法,达斯伍德家就能精准地控制她喜欢上特定的对象,只不过……”璐璐揭开艾蕾葛的眼皮,看着她无神的眸子,面色凝重,“这种药剂的效力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不仅如此,它跟之前我们接触过的某样东西很像。” “什么东西?” “格拉纳汉的毒素沉积物。” 浮萍悚然一惊。 “两者的区别只在于,一个是遏制,另一个则是近乎于湮灭药剂服用者的基础感知。” 浮萍追问:“能治好吗?” “有些棘手,毕竟能炼制这种药剂的魔药师,这方面的造诣绝不会低,想要应对,我不能打包票。” 浮萍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赫萝菈一把压在了椅子上:“少说话,多休息,相信璐璐老师就好,来,把绷带解开,该给你上药了,你这都露骨头了,啧啧……” 璐璐努力时,路禹和塞拉向来是不会打扰的,天才何时会迎来那让人震惊的灵光一闪,大家都不得而知。 “张嘴吃药。” 面对塞拉喂到嘴边的魔药,路禹乖乖地张开了嘴。 在元素之力减弱后仍然强行维系路欧的召唤,这让路禹长时间处于魔力干涸状态,换一个人早就被榨干倒毙了,可路禹偏偏依靠超强的回复速度,外加一直以来锻炼出的魔力过滤经验,让自己在能造成燃爆的魔力环境中偷吃了好几口,补足了营养。 但即便如此,路禹此时浑身仍然火辣辣的疼,偷吃燃爆魔力让他像是习惯喝清汤养生的人突然被湖南人热情招呼吃了一顿微辣佳肴。 他也没当回事,只觉得是魔力缺口太大,需要临时补充一些。 “转过去,衣服脱了,我看看你的身体。” “啊?” “啊什么,脱!” 塞拉不容置疑的语气让路禹没有扭捏的余地,尽管四肢已经麻木到没有知觉,他仍然强忍着慢慢把衣服褪去,任由塞拉转着圈打量。 “对付完那只精灵,为什么还要纠缠,直接走不行吗?” 绕到路禹身后的塞拉看着背上一道道犹如植物根系蔓延开的血红色纹路,呼吸突然急促,声音也大了许多。 正在调配药剂的璐璐被动静吸引,跑了出来。 “你这是……” “他在火元素之主制造燃爆时为了维持住魔力均衡,强行吞噬,化为己用!”塞拉气急,“都七阶魔法师了,还不知道燃爆为什么恐怖吗,那些暴躁的魔力被吸收之后只会在你体内引发连锁反应,你是真不怕出意外啊!” “有这么严重吗……” “你吃的不多就不严重,现在呢?” 塞拉用力戳在那些红色纹路之上,轻轻输入一些魔力,剧烈的痛感让路禹一瞬间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力,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即便塞拉早知如此,拉了一把,仍然险些被他带得摔倒在地。 疼得浑身是汗的路禹眼前的一切已经天旋地转,他的心跳速度骤然加快,像是战鼓擂动,砰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跳出身体。 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解除危险后,他似乎很久都没有吸纳过魔力了,这个过程就像是呼吸,身为魔法师的他们本就不必刻意去控制,自然会进行,因此路禹竟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窒息了。 以为自己全身而退的路禹瞬间成为了床上的病号,璐璐魔药的服用者之一。 坐在床边,塞拉看着他神情复杂。 “说说吧,你到底在通讯之后做了些什么?” “就……放把火把里卡尔烧了。” 塞拉回忆了一会才想起里卡尔是谁,回想起他的那些言论,她捂住了额:“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值得你费劲去处理吗?你是召唤先驱,他是什么?” “你以为我们还是三煤球状态那么抗揍吗?” 路禹梗着脖子道:“你别管,哪怕是受罪,我也要这么做。” 塞拉彻底无语了,她索性不沟通,伸出细长的手指,又按在了燃爆造成的伤痕之上,注入魔力。 看着路禹像是条鱼在床上扭曲地扑腾,璐璐急忙冲了过来:“这是病号,病号,你就别折腾他了。” 本来有些不忍的塞拉看见璐璐着急的模样,伸手又戳了一下。 “抱歉,没收住手。” (本章完) 660.令人怀念的煤球药剂 两天的时间,璐璐炼制的魔药数量多达十几种,但服用之后,艾蕾葛仍旧沉睡。 起初翘首以盼与妹妹相认的浮萍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艾蕾葛目前的棘手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塞拉,路禹,帮我一把。” 因为偷吃燃爆被璐璐按在床上强制休息了两天的路禹一愣,他下意识看向塞拉。 塞拉咬了一口苹果,然后随手塞到了路禹手里:“你魔药炼迷糊了吗,现在路禹怎么帮你,我来吧。” “不需要太多的魔力,我们聊天室见。” 已经对这项精法驾轻就熟的璐璐很快化作迷你璐璐现身于聊天室内,迷你塞拉和迷你路禹紧随其后。 其实之前路禹就很想问在这个精神空间内能不能自选造型,但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适合进行这种对话。 “你打算用精法?”塞拉已经猜到了璐璐的想法,“艾蕾葛可不是我和这条臭水产,她对你的精神感知会极为排斥,强如萨耶尔对待精法也是十分谨慎,强行介入陌生人意识,在他留下的典籍中被形容为‘高危’。” 路禹忍不住道:“魔药没办法破解吗?” 迷你璐璐直接躺地上摆了个大字,这处由她主宰的精神空间响应了她此刻无奈的心情,呈现出一派凛冬将至的萧瑟氛围,空白一片的四周出现了满地枯枝落叶,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带着些许寒意的秋风拍打在身体上。 “效果最为温和的魔药我都尝试了过了,接下来就是不那么温柔的类型,可艾蕾葛处于昏迷状态,这些效力暴躁的药剂使用起来风险很大……”璐璐叹气,“还有一点,我可以确定,遏制艾蕾葛感知的药剂与格拉纳汉毒素同出一源,也就是说,我在和一位不逊色于我的魔药师对战,战场就在艾蕾葛体内。” “我对这种药剂的了解十分有限,如果这个魔药师为这种遏制感知的魔药留下了某种类似于自毁、干扰的副作用作为后手,那么艾蕾葛很有可能再也无法醒来……这不是魔法师之间直接的碰撞,必须慎之又慎。” 塞拉若有所思:“你打算直接找到遏制意识的根源?” 璐璐摇头:“我的精法可没有达到这种程度,只是为了看一眼,确认艾蕾葛当前状态。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我会在这里留下一个……” 随着璐璐心念一动,生长于塞拉和路禹身旁的一株枫树上挂满了风铃。 “如果风铃作响,你们就离开聊天室,用物理方式把我弄醒。” “物理?” “捏我脸,往我身上浇水,什么都行。”璐璐说。 交代完之后,璐璐屏气凝神,消散在了聊天室内。 路禹和塞拉面面相觑,而后默契地仰望瞬间挂满了风铃的枫树。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想干就干啊。”路禹感慨。 塞拉席地而坐,嘴角带笑:“反正劝也没用的,艾蕾葛对于她就像是病人,既然她已经接手,那就要负责到底。” 正是因为这样,那时候的她才会被璐璐所吸引。 “铃铃铃~~~~”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铃之声席卷了整个聊天室,两人迅速离开精神空间,塞拉随手攥出一个水球,路禹则是直接上手揪住璐璐粉嫩的脸蛋。 在水球拍脸与路禹的揉搓之下,璐璐“噗哈”一声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愣了片刻,她双手抱胸,剧烈地颤抖。 “好冷……” “冷?” 路禹困惑地伸出手摸了摸璐璐的手,可却十分温暖。 “不用管……等一下就好了……”璐璐牙关打颤,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 一直插不上话的浮萍欲言又止,眼见璐璐喝上了塞拉给她准备的果茶,这才忍不住问道:“艾蕾葛她究竟……” “她在做噩梦。”璐璐言简意赅。 自艾蕾葛意识中脱离的后遗症让她仍然在颤抖,温热的果茶捧在手心来回搓动。 “她的感知被困在了一个梦境之中……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在那里,她与数不胜数,杀之不尽的怪物搏杀着。” “什么!” “这种药剂带来的感知遏制相当于把本体的意识暂时放逐,随着时间推移,效力减弱,她自然会苏醒,不过……”路禹的话让略微松了一口气的浮萍再度紧张了起来,“只不过没人知道效力何时会减弱。” “所以,不能等她自然苏醒?”问询赶来的雷芙挠了挠头,问。 “我的建议是,最好不。”璐璐想了想,问,“你做过特别漫长,让你感到特别疲惫的梦吗?” 雷芙回忆了一会,原本还很轻松的脸上浮现出些许忧伤。 “有,蕾拉妈妈离开我之后……很多个深夜,我都能梦见离开格拉纳汉的事情,梦见自己与数不清的魔法师对战,每次睁开眼,总是无比疲惫。” 璐璐喃喃道:“我也梦见过,在我父母离开我之后……总之,对梦境中的艾蕾葛而言,梦就是她的现实,精神层面迎接的疲惫、虚弱,甚至是衰朽都有可能让真正回到现实的她崩溃。” 璐璐面朝浮萍,认真地说道:“我很抱歉,制作出这种药剂的魔药师与我不相上下,我不敢以她的身体为战场解决问题……能力有限。” 浮萍痛苦地捂住头,颓然地坐在椅子上,她没有责怪璐璐,而是略带着哭腔地说:“我理解……我明白。” “真的没有别的解决办法吗?”塞拉凝视着与她们年岁相当的艾蕾葛,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位天赋异禀的魔法师就此陨落。 “呜咽岛,是叫这个名字吧,这个叫艾尔德里·加斯洛的魔药师,当年制造出了基础版本的遏制感知药剂,如今已经掌握了更为出色的魔药……”璐璐说,“问本人要解药,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萨维对艾尔德里·加斯洛了解基本来源于联合体的吐槽,在高手云集的联合体内,他也是特别起眼的一类人,放眼整个魔药师群体中,他的名字也异常响亮,成为首席的过程全凭实力,完全没有一丝熬资历成分。 十年前,时年四十七岁的加斯洛因为与联合体北方航线的几位船主合谋挪用公款,伪造账目,虚报采购物资实际价值牟利,被联合体扫地出门,这件并不光彩的事算是加斯洛的“高光”之一。 在联合体魔药师中,四十七岁的加斯洛没有培养过一个学徒,因为性格孤僻,大多数人都与他合不来,独来独往是他的日常,因此即便到了扫地出门,顶着个首席魔药师名头的他也没有获得任何人出言求情,就人际关系来看,混到这种程度,多少有些人厌狗嫌了。 但萨维认为,加斯洛很享受这种人厌狗嫌的状态,他在联合体内的特立独行更像是一种明显的自我孤立,特意的将自己与周围的人区别开,在联合体不少人的回忆中,加斯洛始终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优越感,他的言谈举止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出他的高傲。 在一次公开授课中,加斯洛向在场的所有人展示了一种能够短暂提升附魔器具效果的溶液,当一位与他同级别的魔药师发问时,他特意表示“我原以为你们能够立刻了解,这应当是很简单,不需要询问的细节。” 在一次联合体魔法师组织的晚宴上,某位曾向他请求炼制恢复型药剂的魔法师得到了“我希望你能将我的药剂当做瑰宝封存,而非用在某次毫无意义的争斗之上,因为若干年后,你也许会需要它向其他人炫耀,这份药剂有多么来之不易。” 加斯洛也曾在某次魔药师交流学习会上当面破解了同阶魔药师改良的配方,当然,这其实也是学习交流会的意义,互相切磋、交流,促进魔药发展,形成良性循环。 但加斯洛却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位魔药师的改良配方复述了出来,并且现场改进,并完美地在效力上压了对方一头。 不久之后,同样的学习交流会,加斯洛又当众指责一位魔药师沽名钓誉,认为他炼药步骤繁琐的最大原因是为了收取更多的炼制费用。 即便这名年轻的,颇有天赋的魔药师再三解释自己学术不精,并非有意为之,加斯洛仍然当着众人的面,以达者的身份,运用精妙的技巧,现场改良了对方的配方。 如果加斯洛愿意将这个过程放慢一些,将改良技巧、配方都展示出来,那倒也能说得上是坦率而为,可偏偏加斯洛做这些事纯粹是为了炫耀,破解他人的改良技巧后从不公开自己的手法,而是顺势嘲笑,并且aoe大量的魔药师。 璐璐眼睛瞪得老大,她用眼神向萨维确认:“这真的不是后来者有意抹黑吗?” 萨维很笃定地点头:“相信我,这只是一点冰山一角,加斯洛的狂言一向不少,若非他离开联合体已经十年,那些经典的故事,依旧会脍炙人口。” 加斯洛之所以能在联合体里呆长达十年时间,很大程度上便是依赖于他确实了得的魔药炼制,这也是他狂傲的最大资本,若是没有这一层,估计他得罪的人早就实施买手脚的计划了。 在加斯洛离开联合体后,魔药师们一度燃放烟火以示庆贺。 加斯洛的故事到这里基本接近尾声,带着仍然保留下来的贪污钱财,以及魔药天才的名头,他顺利的购置下了名为“呜咽”的海岛,彻底定居,基本不再涉足杜尔德兰。 这十年的时间,他的名字也逐渐从大众的视野中淡化,就连萨维也是在听到路禹等人提及时方才想起这位狂到没边的狠人。 这些年倒也听说还有些显贵会带着丰厚的酬劳寻找他协助炼药,但他具体接没接,就无从得知了,毕竟呜咽岛完全被加斯洛所布置的法阵所笼罩,俨然是一个独属于他的国度。 “按照年龄,今年加斯洛已经五十七岁了,身为人类,也算是步入暮年了。”伊莱说。 “按照格拉纳汉的时间线来看,十年前的加斯洛一定做了些什么。”璐璐握拳,“两种药性十分相像,格拉纳汉的剧毒就是如今袭扰艾蕾葛的药剂前身。” “走吧,去呜咽一趟,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了。”浮萍十分急迫,然而只是轻微用力,与埃尔娜交战时留下的伤口便再度撕裂,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裳,让她看起来十分狼狈。 “你这种状态去了也只是添乱,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养伤吧。”璐璐叹气,“我和塞拉、路禹去就好了。” 赫萝菈连忙举手:“我呢,我呢!” “你也呆着吧,摘星者大比出事那次,你的老师快发疯了,如果这次去呜咽岛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我怕他真的控制不住弄出点什么恐怖的玩意。”塞拉吐槽。 赫萝菈失去联系时,路禹那个精神状态她至今铭记,整个人就像是一团巨大的乌云,阴沉沉一片,一声不吭,也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压抑得吓人。 路禹看着璐璐,有些犹豫。 他拉住璐璐的手,拽到塞拉身边,而后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煤球药剂,要不要炼制一份,以备不时之需?” 璐璐眨巴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她发现……塞拉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反对。 “你也,赞成?”她试探着问。 塞拉顿了顿,咳嗽道:“好用的东西,有备无患嘛。” 璐璐感觉到了什么,内心窃喜不已,但也只能无奈地摊手。 “可惜,之前我就问过萨维了,他这里缺少炼制药剂的好几份素材,最重要的是,煤球药剂生效最重要的禁魔石压缩魔力的密闭空间,这里根本无法复现,所以啊……忍一忍吧。” 说完,璐璐咧嘴笑道:“塞拉,你是不是喜欢三位一体的那种奇妙的感觉?” “完全不是,我只是觉得……煤球比血肉之躯,要有安全感太多了。” 璐璐心里笑的更开心了,她记得路禹说过一句话叫做……解释就是掩饰! (本章完) 661.黑暗之中 狂风呼啸,暴雨如注,冰冷的海水用力拍打着路禹的身体,苦涩与咸腥的气味令他睁开了沉重的眼皮,晃荡的视界与强烈的耳鸣导致他的感知失效,数十秒后,身体才积聚起的些许气力让他撑着灌了铅的躯体站了起来,疼痛让他脚底踉跄,被雨水迷了的眼睛仍在模糊。 吐出了不知何时吃进嘴里的沙子,他努力呼吸,宛若渐进式炮火覆盖的白色雨幕由远及近拍打着他疲惫不堪的身躯,黄豆大的水珠像是钢珠在皮肤上弹跳,火辣辣得疼。 路禹很冷,呼啸的风与发疯般落下的雨水正在带走他仅有的体温,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僵硬,泡水许久有些发胀的手指麻木冰冷,几近无法弯曲。 昏昏沉沉的大脑中那些失去联系的记忆碎片正在拼凑,这是一场突发的事故,发生于他与塞拉、璐璐尝试着破解呜咽岛外部法阵,偷偷摸摸溜进岛屿内部时,完全低估了杜尔德兰北部海域春天恶劣天象的他们为了不被法阵感应,选择了屏蔽魔力——结果来看,这很蠢。 他晃着脑袋,努力进行更多回想,也许是因为剧烈的撞击,也许是因为思绪过于混乱,身体太过疲惫,仍有零星的细节未被捕捉。 路禹下意识召唤高达,失败的召唤让他再度确信自己没有陷入某种诡异的陷阱之中。 呜咽岛外沿的防御型法阵似乎受天象影响已被触发,数个巨大的涡流搅动着海水,它们彼此相接,如同某种巨型蠕虫的嘴,构成了一道让入侵者望而生畏的防线。 他怀疑正是这些漩涡与呜咽岛的魔力感应法阵同时启动,才导致自己如此狼狈的,被涡流狠狠地甩进了岛内。 通讯雕像完好无损,但经由它传输的讯息却石沉大海——无形的阻力将魔力讯息扭曲、分解。 知晓暂时无法联系上塞拉璐璐两人的路禹随手召唤出了小守宫,将它捂在怀里,又释放了小范围的火属性护盾,汲取着暖意。 雨水激起的雾气将远方事物模糊,厚重的雨幕之后,仅能看到灰蒙蒙的轮廓。 “有房子,但看上去废弃多年。” 先行探路的须臾带回了好消息,在一个显然不能算是好人的魔药师主场,路禹小心谨慎地控制着使用魔力的度,避免暴露行踪,同时也是为了应对可能到来的突发状况。 确实是废弃的房子,日晒雨淋早已破烂不堪的木门在狂风的摧残下发出“咔哒咔哒”的撞击声,像是有凶兽在外不耐烦地捶打。砖石筑成的顶棚已有缝隙,雨水顺着滴落,让房子内潮湿黏滑。布满青苔的灰色石砖散落一地,角落几个紧绑的麻袋里装着一些看上去像是饲料与谷物的末,但大多霉变,扑面而来的陈腐气息让路禹皱眉,脚边触碰到的,已经折断的长杆有着些许鱼竿的影子。 考虑到登岛前萨维讲述过呜咽岛曾是一群大贵族的私人领地,没准这处近海之地,正是当年他们存储钓鱼物资的小仓库。 守宫与魔法盾提供的温暖让路禹几乎失温的躯体重新恢复了活力,须臾再度回归,作为陪同向导的小水滴变成了q版须臾的模样——在这样恶劣的天象之中,富集的水元素成为了水滴最佳的保护色,一般的魔法师即便贴脸,也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 “有发现吗?”路禹把守宫放到了自己的后颈,这样暖流会遍及全身。 “感知范围内没有活物,水滴发现了一片废弃的建筑群,构造和我们这间差不多,也许是风浪太大,又或者海风腐蚀,看不到太多木质结构留存,除此之外,有一处规模不大的小庄园,大约地形是这样。” 须臾的翅膀伸出触手,在已经黑黢黢的石砖上刻画了起来。 魔力再度充盈,身体状态恢复如初,背部基本痊愈的燃爆伤痕不再刺痛,路禹决定去废弃庄园看看,再不济,那里也不用感受从门缝灌进来的海风。 推开门的一刹那,咆哮的风便将历史悠久的木门撕扯断裂,连接在一起的木板在半空中四分五裂,在“呜呜”声中,眨眼间,便没了踪影,算是获得了自由。 像是有一只巨手在与路禹较劲,他的每一步都迈得十分艰难,即便有小蝠鲼庇护,他依旧觉得脚步虚浮,一种只要双脚离地便能获得飞翔能力的感觉唤醒了路禹体内的冲动,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怂恿他“跳起来”。 庄园墙体表面攀附的藤蔓被风拖拽着,轻盈晃荡,像是妩媚的女子伸出手,试图吸引心上人注意。 不知多少年不曾有人推开的厚重木门因为海风腐蚀有些松脆,须臾触手略微用力,便将把手拽了下来,飞舞的木屑糊在了路禹脸上。已经化身水盾贴着路禹心口的水滴连忙蠕动到脸上,用身体把木屑全都吸走。 门扉开启,由狂风暴雨演奏的组曲轰入静谧的宅邸内,破败沉寂的宅邸像是回到了宴席不停的过往。 满是裂隙的魔力水晶已经无法提供有效照明,光暗水母应声而出,半透明的身躯释放着迷人的光晕,将包裹着路禹的黑暗驱散。 雕刻着家徽的道具铠甲给了路禹一些小小的惊吓,恍惚间,它竟以为那是个人。 那是一面展示墙,诸如象征着家族荣誉的授勋器皿仍旧摆在架子上,琳琅满目的家徽器具昭示着这个家族往日的辉煌。 路禹随手拿起了一柄仪式剑欣赏,家徽恰好位于剑柄中央,两片叶子如剑刃相接的构图颇有意境。 他暗想,贵族们平日里把过往辉煌反复描述,宛若是不可亵渎荣光,但弃之如敝履的也是他们。 小光漂浮向上,光照亮了石壁上悬挂的巨幅人像,那是一名穿着打扮略显洒脱不羁的青年,身着礼服的他满脸胡茬,一手持着类似法杖的细长木杖,另一只手捻着某种植物的叶片,双手面朝前方展开,像是要拥抱什么。 这种与严肃的贵族半身画像截然不同的风格延续到了下一幅画像之上,戴着单片眼镜,目光深邃,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人面朝前方浅笑,手中高举着不知装着何物的墨绿色长筒型器皿,背景中的庭院杂草丛生,远方藤蔓丛生。 视线继续右移,正要继续看下去的路禹被须臾打断了思绪。 “地下室同样没有任何活物,空荡荡的,能跑马。”须臾比了个向上的手势,示意自己将会去检查楼上。 路禹的感知在进入时就扫了一圈,这里没有任何魔力波动,但须臾一向严谨。 感受在水滴在身体上蛄蛹,路禹没来由想起了璐璐……真是很奇怪的联想。 再度开启通讯雕像,魔力传递仍旧被扭曲,据传加斯洛重金雇佣了一位十分强大的魔法师专门设计法阵,看来这份佣金异常高昂。 闲极无聊的他再度拿起一件展示墙上的法杖查看,抚摸着三枚叶片组成的家徽所处的法杖节点,路禹很好奇这种仪式器具是否能发挥正常魔具的威力。 惊雷炸响,电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了大厅。 泛着金属光泽的杖身突兀地在路禹的视线中晃了晃。 长期以来积累的经验让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路禹转身,借助法杖戳地猛地后跳。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尖刺戳在路禹的心口,水滴凝聚而成的盾牌在最后时刻阻止了尖刺继续挺近,反应过来的光暗水母齐刷刷落下,触手射出的元素流将尖刺截断,化作黑色的液体滴落地面。 像是拥有生命,散落的液体快速凝聚,朝着尖刺发射的方向飞射而去。 一团不透光的球体悬浮于半空中,表层蠕动的颗粒状鼓包足以让密集恐惧中患者尖叫。 习惯了以魔力感知周遭的路禹错愕地眨了眨眼睛,即便刚刚就在死亡边缘徘徊了一遭,但这颗球体的存在仍让他感到不真实。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突兀地现身,魔力感应无效,就像是路禹面前空无一物,或许是不透光的缘故,观感水母投下的微光在它的表面流淌,如同图片边缘未曾被修整干净的棱角。 黑球坠地,如同水球摔落地面,“水花”四溅,漆黑的黏液喷洒到各个角落,家具、模板、乃至画像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展示墙上的铠甲飘然而起,那柄被路禹把玩过的仪式长剑出现在它由黑泥凝聚而起的手臂之上。 家具踢踢踏踏地蹦跶着,像是晚会上取悦显贵的小丑在欢快的起舞。 画像中的人投下巨大的阴影,黑泥令它们化身为实体,成为了能够举起武器的战士。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噬魔树破土而出,碍于地形限制,它的身躯只能堪堪戳破一层天花板,光暗水母、守宫、小蝠鲼集体冲上前,阻拦下了这堪比博物馆奇妙夜的器物狂欢,这些活过来的物件正在癫狂地冲锋,目标直指路禹。 被忽视的噬魔树深吸一口气,为了不暴露路禹,它将影响范围局限为宅邸之内,海量的魔力瞬息间吞入躯体之中,那戳破天花板延伸而出的枝杈立时结出了为数不多的几颗眼珠子。 黑泥没有消失,噬魔树吞噬魔力完全没有对它们造成影响。 路禹想不通,支撑这些怪物活动的难道不是魔力吗,除此之外什么能驱动它们以如此诡异的姿态存续? 眼看塑形召唤物们完全无法对黑泥实体造成有效伤害,路禹猛地一挥手。 “血肉战车!” 车车刚一落地,白骨车轮便狠狠地碾碎了数个正在飞舞的餐盘,化身泥头车奔腾创烂了铠甲与桌椅。 无济于事,离开宿主的黑泥急速膨胀,他们或是包裹,或是粘黏着周遭的物体再度拼凑成一团扭动蠕动的畸变物,向着路禹滚动而来。 “把它给我吃了!” 车车触手全军出击,有的化作分食猎物的利爪没入黑泥用力撕扯,有的则是化身吸管,将性质不明的液体吸入体内。 两次冲锋将黑泥分割成了一滩又一滩正在蠕动的史莱姆,如同扫地机般来回作业的车车将所有黑泥送进了自己的身体,,由各类“管道”运输至背后的瘤集中处理,透过管道,路禹能仔细地看到仍在其中挣扎蠕动,如同存在个体意识般的黑泥。 “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路禹头皮发麻。 血肉战车能够腐蚀猎物并转化为能源的肉瘤全力运作,黏腻的滚动与咀嚼声让路禹肚中翻江倒海,身为召唤师,他也感受到了血肉战车的此刻的滋味。 血肉战车的情绪波动异常明显——它也感到很不舒服,拥有着铁胃的它似乎吃到了车生中最为难顶的食物。 魔力扫视四周,没有了黑泥的宅邸又一次陷入了寂静,但路禹寒毛直竖,直觉告诉他,这里还有古怪。 漆黑的手拨开被血肉战车碾碎的木制地板,猛地抓住路禹的小腿。 毫无防备的路禹身体倾侧,爪子深入皮肤,鲜血顿时喷射而出。 血肉战车强忍着消化中的不适,伸出大量的触手托住路禹,强有力的触手撕碎了亵渎路禹的黑手。 “噗嗤~” “噗嗤~~” 泥土被拨动穿透的声响接连响起,血肉战车连忙将路禹托举至高处,小光投下的光亮让路禹心脏几乎停跳。 四周的地面,一双双漆黑的手掌如海百合般晃动着,它们很快摸到了血肉战车的白骨车轮,然后……白骨车轮下纷纷伸出惨白的手臂,如同拔萝卜般,想要将隐藏于地面下的怪物拖出。 一截黑色的断手像是断成两截的蚯蚓活蹦乱跳,数秒后,化为黑色液体,再度渗入地面。 躲入驾驶室,透过薄膜般半透明的车窗,路禹又一次看到了悬浮于半空中的黑色球体,这一次,是两枚。 黑泥坠地,与万千黑手连接,蠕动、形变,人型浮现。 明亮的车头灯照耀下,“路禹”正在向血肉战车中的他微笑。 (本章完) 662.非人之物 强烈的眩晕感让璐璐跪倒在地,自从海边苏醒后,身体的不适如同海潮般袭来,愈发剧烈的恶心让她几乎无法在暴雨中前行。 雨水泼洒在她的身躯上迅速蒸发,氤氲的雾气被风卷向黑暗的天际。 觉得自己维持体温的动作有些太大,璐璐只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火环控制温度,手触及雕像让她迟疑了一会,再度开始呼唤塞拉与路禹,消息发送通畅,但不知为何,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距离相近,雕像讯息传递的延迟不该这么高的。 咆哮雨幕中,厚重的城堡之影映入璐璐眼帘,风雨不进的坚固墙体之上,温暖的光透过疾风骤雨洒向远处,像是呼唤迷途海员归航的灯塔。 璐璐最大限度遏制了自身的魔力,躲在高耸的城堡下方恢复着状态。 尽管城堡内没有异常明显且强大的魔力源,但对一位在十年前就开始布局呜咽岛的天才魔药师,璐璐不敢掉以轻心,在这里的每一场遭遇都需要打起百倍精神。 这样的天气没有任何人愿意待在室外,甚至是廊下,暴躁的雨点发了疯似地拍击墙体,哗啦啦地流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璐璐隐约听到风雨声中夹杂着轻微的人声,似乎是在抱怨这古怪而恶劣的天象? 循声望去,那是一名穿着侍者服装的仆从,似乎被差遣去做了什么,他不情不愿地在廊下踌躇了一会,而后一头撞进厚重的水帘之中,狼狈地向远处跑远了。 璐璐蹑手蹑脚地踩着阴影急速穿越一层廊道,城堡大得惊人,大量的门扉让她无从选择,她像是趋光的蛾子,向着亮起光源的门扉里偷瞄。 地上铺着的红毯湿漉漉的,污秽的脚印一直延伸出很远,宽敞的通道内空无一人,释放魔力感知小心翼翼探寻了一番,发现了类似于巡视卫兵的沉重步伐后,璐璐面色一喜,顺势潜行而入。 三名穿着盔甲的卫兵像是机械般沉默,若非能感受到他们生者的气息与生命的律动之意,璐璐会怀疑他们是人偶,因为举手投足之间,三人宛若一体,只有训练有素的仪仗卫兵才能有此等同步率,可据璐璐所知,呜咽岛自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属于加斯洛,它显然不需要这些贵族礼仪的硬性需求。 鉴于这些年外界对呜咽岛知晓不多,璐璐只能认为是岛上存在着与加斯洛有深度合作的显贵,毕竟加斯洛的药剂也没少在杜尔德兰流通,私底下的接触与贸易绝不会少。 想到这里,璐璐对居住在这座威严城堡中的显贵身份愈发感兴趣了,这些年呜咽岛的素材提供渠道必然是由这些人打通,这群支持者一定掌握着加斯洛更深层的秘密。 一名女仆长模样的人与三名卫兵错身而过,像是对他们嫌弃至极,她刻意在碰面时挪动了更多的距离,紧贴边缘而行。 已经漂浮在天花板上的璐璐沉默着落地,她追至转角,突然间眉头紧皱,三名仪仗卫兵失去了踪影。 这是一条笔直的走廊,除开可以感知到的两条岔路,只剩下一个个大概率作为仓库使用的大房间,房间大门紧闭,并无开启的痕迹。魔力感知延伸,仍旧不见踪影,那异常明显的走路踢踏声也突兀地消散在了暴戾的风雨声中。 “黄昏城?” 当年的记忆泛上心头,黄昏城拥有无数机关,以法阵衔接运作的庞大系统让整个城邦像是拥有了生命,也许他们正是触发了某个法阵机关移动到了另一层? “啪嗒啪嗒。” “啪嗒啪嗒!” 风愈急,雨愈急,窗户上哗啦啦的流水被一股巨力击散,如同凶兽撞击窗户的风让玻璃产生了裂纹,一声闷响,风与雨溃堤般冲入走廊,玻璃碎屑流弹般四射。 巨大的响动惊到了璐璐,她快速移动了起来,以防止被前来查看情况的人发现。 璐璐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不久,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以录像倒带的方式汇聚而起,损坏的窗户以慢镜头的方式一点点修复如初。 …… …… 血肉战车创烂了两个路禹人像,不再有进食欲望的它用触手向外喷射着未转化完毕的黑泥。 “离开这里!” 路禹已经没有了久战的念头,黑泥版的自己越打越多,越打他们那模糊的五官轮廓便越精致,在第三次碾压过黑泥之后,破损的天花板像是被挖穿的油井,黏腻的黑泥喷涌而出,堆积凝聚为血肉战车的模样。 二号已经成为了召唤的最佳选择,但不知为何,注视着这些黑泥产物,路禹内心的不安急速扩大,召唤的决策也改变为暂时撤退。 它们从何而来,又究竟是什么?不运用魔力,但却能发挥出与魔力相等的力量,这已经超出了这些年路禹所积累的知识与经验。 大门被车车撞成粉末,隔绝在外的雨点怒吼着捶打在这群黑泥造物身上,空旷的路面,路禹回头望去,身后被雨幕隔绝的黑暗中,一群姿态扭曲的非人之物似乎已经腾空而起,逆风而行,一直疾驰出很远,再也无法目视到那诡异的非人之物,路禹才拍打着方向盘让血肉战车停下。 血肉战车没有停下,充当雨刷的两根触手急速摆动,但在磅礴大雨前,这个举动显得微不足道,路禹看不清前方,只能感受到血肉战车传来的……“小心!” 剧烈的撞击让路禹的脑袋朝着方向盘就磕了下去,他的胸口已经抢先一步传来剧痛,在千钧一发之际,血肉战车作为安全气囊存在,如喇叭花般的肉膜从路禹头顶急速落下,抢在撞击发生前,用柔软的肉团充当缓冲,抢救下了路禹的脑袋。 路禹曾经吐槽过这玩意带着腥臭、黏稠的浆液很恶心,但在缓过神后,他不会再抱怨这些,他很庆幸第一次刻画血肉战车时那贯彻到底的严谨。 颠簸仍在继续,白骨车轮碾压过异物的磕碰让战车一阵晃荡,血肉战车无法描述自己究竟撞上了什么,双手握持方向盘,任由触手充当安全带将自己锁死于座位上的路禹解除了安全“肉囊”。 一双无光的瞳仁直勾勾的凝视着路禹,他趴在挡风玻璃上,双手不断的抓挠,在血肉薄膜构成的挡板上留下清晰可见的抓痕;他仍在对着路禹微笑,但路禹感受到的只有阴森恐怖,皮笑肉不笑击中了路禹内心深处的恐怖谷效应;他像是蝎子,后半身拉拽得很长很长,弯曲之后深深没入血肉战车的顶棚,整个人呈现令人毛骨悚然的Ω形状。 触手们齐齐拍打的震动传递到了路禹耳朵里,他僵硬地扭动脖子,侧窗外,高速行驶的血肉战车边上,密密麻麻地围绕着一群已经被风吹得失去原本姿态,化作一根根“面条”飘荡,仅有头颅与自己一致的黑泥。 当路禹注视他们时,他们也齐刷刷凝视这面应当是单向的车窗,动作整齐划一。 同样的笑脸,同样的动作,与他同步。 无言的恐惧溢满了路禹内心每一个角落,他从未目睹过如此让他发寒的场景,尖叫已经涌上喉咙,但强大的理智却将其遏制在了喉头,剧烈翻涌的胃让他喉咙发酸,路禹忍不住,打了个嗝。 “刹车!” 被恐惧支配的一刹那,路禹又一次感受到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弱小。 无法保护好自己,也不能守护好璐璐,只能让她在蓝水城下冒险,被迫透支自己陷入沉睡。 虽然一直把混吃等死挂在口头,但他始终忘不掉手捧昏迷煤球时无助茫然的自己……路禹痛恨这种感觉,就像是长久以来,他不曾离开过那处偏远大陆的森林。 “二号!” 召唤仪式响应,漩涡浮现,沟通成立。 一切如常,但二号没有现身。 路禹愕然发现召唤仪式在即将完成的刹那突然失去了响应,彼此之间联系的丝线被拦腰斩断。 不仅是召唤变革之后,自从二号正式降临以来,未曾有过失败的记录到此戛然而止。 被急刹车甩远的细长“路禹”晃悠着畸形的身躯踏破雨幕而来,在血肉战车远光灯的照耀下,像是被嵌入名为“狂风暴雨”的画作之中的个体不断蠕动、形变着。 血肉战车钻头高速旋转,瓢泼雨水如子弹般被甩出,密集的触手凝聚为盾牌护在路禹身前,肉瘤急速膨胀,蓄势待发——它感觉到了异样,现在自己将是主唯一的仆从。 目视着一张张似笑非笑的诡异面容,路禹沉声道:“既然如此……” “我以召唤先驱的名义下达命令,无法拥有名字、编号、画册的编外者,响应主的号召而来吧!” 召唤仪式倒置,漆黑的漩涡逆时针而动,截然不同的魔力运转方式呈现于路禹体内。 如同皇帝向臣子下达诏书,威严的辞令让召唤手册另一头沉寂的存在颤动。 “无论是干扰也好,是万分之一的失败概率也罢……我讨厌你们的表情,你们让我感到恶心。” 做好了战斗准备的血肉战车将触手挥动得比电风扇还快,就在他跃跃欲试,召唤仪式即将迎来响应者之际,一个又一个“路禹”向后退去,他们扭曲可怖的身躯如墨构成,随着风雨,无声地溃散。 一如先前路禹无法用魔力感知,只能目视,这一次,他依旧感知不到任何波动……就像是一直在与影子战斗。 “主……” 路禹对于召唤仪式的掌控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响应而来的召唤物于即将降临的一刻被他遏制了全部气息,封闭与仪式之中。 路禹能看到仪式漩涡中它猩红的双眼,他昂起头,居高临下的喝令:“回去。” “主……”召唤物幽怨地喊着。 “我说了,回去!”路禹中止了召唤仪式,语气不容置疑,那高声的呼喝令仪式漩涡中仅差一步便能觐见路禹的召唤物没入了漩涡。 那一声“主”,格外委屈。 “你会有机会展现自己的,但不是现在。”路禹安抚了一声,再度回到了血肉战车之上。 注视着自己的双手,他陷入了沉思。 能打断召唤仪式步骤的法阵,真的存在吗? 路禹不相信是自己的召唤失误,身为先驱的他不可能犯下如此愚蠢的错误。 通讯雕像再度启动,他试图观察魔力被扭曲的轨迹,以寻找法阵的运作痕迹,但猝不及防的,信息畅通无阻地传递而出。 路禹愣了几秒,他胡思乱想地认为即便这样也会石沉大海时,雕像亮起的红光让他心脏怦怦直跳。 “路禹吗,为什么只发了一段雨声,你在哪?” 塞拉熟悉的声音让路禹长舒一口气,他赶忙回复:“我也不清楚自己的位置,刚刚我遇到了一堆奇怪的……我只能称呼它为黑泥,它变成了我的模样,没有魔力气息……总之十分诡异,你千万要小心……等等,你在哪?” 不一会,塞拉便回应道:“一处城堡之中,这里四通八达,而且有着卫兵巡视,看上去是某位显贵的居所。我看到了这里有不少魔药师在忙碌,恐怕城堡深处有一处魔药工坊存在……具体位置我不太清楚,我会向外以隐匿的方式发送一只魔法信使,如果你能感知到,就跟它而来,如果没有……就等天晴再说吧。” 路禹凝视着无光的天穹,听着那仍在肆虐的风雨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向何处前行,他不打算再寻找隐匿躲避的地方,那个处处透着阴森的庄园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剧烈的战斗让他有些疲惫,在血肉战车的保护下,路禹枕在方向盘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了多久,血肉战车的触手使劲摇晃了起来,困倦的路禹刚一抬头,一只长着翅膀的小兔子信使赫然就在眼前。 “塞拉就在附近?” 路禹欣喜之余却突然皱眉,吃过亏的他再度尝试召唤高达。 没有响应……但,这也是好事。 (本章完) 663.老师的警告 躲避了数队卫兵潜行而上的璐璐突然感到透不过气,濒临窒息的眩晕感让视界中的一切扭曲旋转。 压抑的黑暗如同潮水涌进了视野的每个角落,将铺着红毯的白色大理石长阶染成了破败的深灰,粉刷精致的墙体如依靠妆容挽留青春的女子褪下伪装,露出了皮下厚重的历史积淀,斑驳的墙体上裂隙丛生,深邃的阴影中似乎回荡着意义不明的咕哝。 莫名的恶心感持续了十几秒,重新掌握呼吸节奏的璐璐小心谨慎地确认四周,确定无人后加快速度隐匿进了一个没有上锁的隔间。 自从被漩涡升起的水柱甩上岸后,她的身体便十分乏力,间歇性的头疼让她怀疑自己在那次冲撞中受了内伤。 “老鼠?为什么那些老爷们会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好恶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鼠香着呢,以前的我们要是能抓着成窝的老鼠,可要开心坏了。” “大老爷们的口味真是奇怪。” “吃腻了奇珍,偶尔也会想着品尝平民口中的佳肴。” 两个推着餐车的女性侍者的讨论内容吸引了璐璐的注意,她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显然是显贵居所的城堡上层区域出现了密集的脚步声,不太浓郁的魔力波动被璐璐感知——这是她进入城堡以来第一次感受到魔法师活动的痕迹。 也许是恶劣到了极点的天象分散了这些人的注意力,也许是从未有人侵入过城堡给予他们一些小小的震撼,璐璐沿途遭遇的巡逻人员均未认真的执勤,那敷衍到了极点的魔力感知从不往头顶扩散,这让她想起了路禹说过的,在他那边世界玩游戏时死活不愿意把视线抬高些许观察一番的游戏队友。 他们讨论的话题也千奇百怪。 “也许我该向那位女爵表达爱意的。” “哦,是吗,那你一定会需要很多很多土豆的,相信我,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东西。” “为什么不跳支舞呢,我就曾和一只可爱的马耳朵美少女翩翩起舞。” “真奇怪,我的刀突然锈了,昨天才保养的,怎么老锈……” “厨房的食物糟糕透了,他们竟然提供了壁虎干。” 如果这些话语是个人的喃喃自语倒也说得过去,但三三两两聚一块的魔法师们讨论的话题完全无法做到上下衔接,依旧开心畅聊,璐璐的理解能力宕机了,这等放飞式的对话即便把诺埃尔丢到这让他疯狂开车,恐怕也不一定能奏效。 两个女仆将食物送进房间后便躬身退了出来,瞅准一个间隙,璐璐闪身进入了离之不远的一处无人房间,这让她恰好躲过了两位控制着召唤物巡视而过的召唤师。 “这里的人也掌握了元素生命?” 从门缝偷瞄,看到火元素与水元素凝聚的人型飘然而过,璐璐内心泛起了嘀咕,她对路禹的召唤技艺还是了解一些的,两只元素召唤物气息莫名熟悉。 这处无人的房间是一间单独的书房,头顶由照明水晶构成的吊灯撒下的灯光略有些昏暗,几乎只有正好位于吊灯下方的书桌才能享受最好的照明,房间的角落灰蒙蒙一片。 窗户缝隙漏进来的风呜呜作响,在城堡建筑中穿梭而行的怒风被撕扯粉碎,声音凄厉如鬼魅,让胆子一向很大的璐璐忍不住打了个颤。 释放了一颗小火球作为补充光源,璐璐看清了桌面上摆放的图纸描绘的内容——一团被肆意涂抹的巨大黑斑。 凌乱的线条看得出图纸主人内心的烦躁与狂乱,图纸边缘揉搓的痕迹揭示了它一度要与不远处竹篓里废纸为伴的命运。 在黑斑边角,璐璐捕捉到了未被完全涂抹去的一行字。 “苦水藻。” 这是一种稀有的海洋植物,药性强大,一旦参与炼制魔药往往会占据主要地位,而它最知名的效果便是……长效镇定。 外敷内服均可,用作外敷则能一定程度抑制伤痛,根据提炼纯度,魔药配比不同,还有可能配置成完全麻痹接触部位的麻醉药,很多高阶魔法师要对同位阶敌人下手时都会寻找类似的药剂以求占据先机。 由于效力过于强大,因此以此为基础炼制的内服魔药璐璐知道得不多,因为过强的抑制力,它甚至能让服用者长期沉睡,失去时间概念。 “是这个了……”璐璐喃喃。 格拉纳汉的沉积毒素中让她十分在意的一环便是这些作为魔药一环参与了异变的苦水藻,正是因为它的存在,中毒者的理智才会快速下降,对外界事物的判断能力为零,最终任由其他魔药成分侵蚀,变成六亲不认,狂躁不安的行尸。 加斯洛对于魔药配比的掌握程度,早在十年前就出色得让璐璐称奇,即便放眼泛梅拉大陆区域,这种技艺也足以称之为大师。 难道这里是加斯洛的书房? 璐璐腹诽不已,这处城堡虽然恢弘庄严,但内部的防备却显得可笑至极,不仅巡视的卫兵大多是摸鱼小能手,对应的法阵更是毫无存在感,一路抵达此处,她与空气斗智斗勇数次,最后反倒是惹得自己发笑,全然的自作多情。 桌子的抽屉空空如也,唯有几张岛上地图存放着,通过它,璐璐得知了自己处于整个呜咽岛的西北方,距离岛中心那被描绘出来的建筑群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翻动书架,一本类似于炼药手札,书页泛黄的古本被璐璐抽了出来。 “咦?” 炼药手札的书页异常朦胧,像是有一层雾气笼罩,上面的每一个文字都歪歪斜斜,看不真切。 璐璐揉了揉眼睛,她快速翻动,发现几乎每一页尽是如此,就像是透着起雾的窗看向室内,只有隐隐绰绰的影子。 她用魔力轻轻地扫过,手札并无特殊的魔法设计,它就是一本平平无奇的旧书。 璐璐用力揉了揉眉角:“奇怪……是当初书写时便做了这样特殊的处理,避免被窥伺吗?” 翻到手札末页,一副清晰的人像映入璐璐眼帘,那是一位骑在马上,似乎正在步入暮年的魔法师,它向前方张开了怀抱,哈哈大笑着,马鞍处为了方便存放药剂而特意制作的管状存储结构格外显眼,背景看上去就是这处城堡。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让璐璐支起了耳朵,她迅速将书归位,来到最近封闭的阳台旁,做好了阻挡风雨并隐蔽在外的准备,然而脚步声径直走向了书房对面,门扉轻启又关闭。 璐璐感知延伸,走廊空无一人,先前在此站岗的魔法师与卫兵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命令离开了这一层。 她很有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像是个小贼,蹑手蹑脚地溜出门,来到了房间边上侧耳聆听,然而房间内寂静无声。 “轰隆!” 璐璐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巨响来自于脑海。 刺痛蔓延,璐璐疼得满头冒汗,她强忍着能让她昏厥的剧烈不适退回了书房,咬着牙,压抑愈发严重的痛感。 视界先是一片通红,而后一片漆黑,像是有画师抽走了她周遭事物的色彩。 抑制了呕吐的冲动,睁开沉重的眼皮,璐璐走到墙角,把近乎虚脱的身体靠了上去,过快的心跳频率加快了她的呼吸频率。 书桌腐朽发烂,霉斑遍布,喜好潮湿的植株从开裂的缝隙中生长而出;晦暗的吊灯忽明忽暗,倏然熄灭,在短暂又漫长的一瞬,它变得摇摇欲坠,似乎风与雨正在摧毁它最后的平衡,上方的晶石齐刷刷开裂,露出了岁月折磨人才有的纹路;书架上的霉味扑进璐璐的鼻腔,泛黄的书页因为潮湿卷曲,霉变为青黑色,支撑结构损坏的架子歪歪斜斜,本该被其托载而起的知识象征凌乱地散落一地;幽邃的黑暗中,唯有璐璐的心跳在回响,如同巨型的野兽在狭窄的房间中逡巡。 抑制过呼吸强行屏息让璐璐满脸通红,她视野中的事物快速变幻,宛如梦境,过于骇人的幻视足以击溃任何一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 这一次的疼痛长达一分钟,璐璐捂着脑袋,虚弱地跪在昏暗的灯光下,听着室外仍在呼啸的风雨声,她的情绪逐渐缓和。 “开什么玩笑……这是伤到了脑子吗……”璐璐用力按着太阳穴,“要是变得傻乎乎的,认不出路禹和塞拉……该怎么办啊?” 深红魔女没有倒在强敌手中,经历了种种堪称传奇般的事件后,却在一个猝不及防发生的小意外中失去了引以为傲的智慧,这也太讽刺了吧。 走廊仍旧空空荡荡,恢复了状态的璐璐不禁想,这难道是把这里的人都调去一层了? 她再度蹑手蹑脚来到那扇大门外,沉默地聆听了许久,仍旧毫无动静,在审视了自身状态,并且确信屋内的人不可能拥有六阶的底蕴后,她扭动把手,飞速闪身进入房内。 魔力鼓动,做好了瞬间制服房主准备的璐璐愣住了,这处宽敞的卧室内同样空无一人。 当中的一个茶几边上围着三把躺椅,三个茶杯中茶水仍然冒着热气,吃了两三口的水果与饼干就在托盘之上。 璐璐凝视着茶几,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无声地攀附上她的躯体,让她汗毛倒竖。 一个没有任何魔力波动的空间,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不久之前仍然有人,但在自己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他们就全部消失了……璐璐感觉自己像是掉落弥诺陶洛斯迷宫中的蚂蚁。 开什么玩笑! “为什么,又开始头疼……” 璐璐捂着脑袋倒地,一直背着的小背包里的物件散落一地。 装着药水瓷实的瓶罐,为路禹保管的人偶之心,还有召唤萨耶尔用到的紫盒…… 璐璐瞪大了眼睛,掉落在地的人偶之心与紫盒释放着淡淡的光亮,一种奇妙的律动通过注视传递到了她的感知之中。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 “小心!” 璐璐挣扎着拾起紫盒与人偶之心,萨耶尔与凡妮莎的遗物握于手中,缠绕于脑海中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的疼痛瞬间消失。 “这到底……”璐璐呆滞了。 灯火通明的卧室陷入了黑暗,呜呜的风声在走廊上肆虐,远处的声响已经无法吸引璐璐的注意力。 三具骷髅随着破碎的窗户涌进来的风不断地随着躺椅一并摇晃,整洁干净的室内只剩下了破败之色,碎裂的茶杯、受惊逃跑的大蜘蛛、腐烂且长着蘑菇的地面,发出“吱呀吱呀”声响即将坠落地面的吊灯。 像是一脚踏入了时空之门,璐璐从过去,回到了现在。 她捏了捏脸颊,难以置信地推门而出,坑坑洼洼的墙体、破烂不堪的地面,记忆中走过的那条白色大理石长阶不复往日光鲜。 璐璐这时才反应过来,一直以来的头疼并非撞击导致,而是萨耶尔精法与长期使用聊天室丰富的经验在抵御着那双无形修改着她所见一切的大手。 警惕扫视四周,做好战斗准备的璐璐拔剑四顾心茫然。 “幻觉……不对,没有施术者,我怎么可能会中幻觉?” 困惑的她低下头,此时人偶之心与紫盒已经恢复如初,璐璐凝视着它们突然哽咽。 “老师,前辈……是你们吗……” 如果那声急切的“小心”正是老师向她发出的警告,那么敌人究竟在哪? 璐璐从骸骨身上摘下一枚项链,翻开坠子里,看到了由两片树叶交织而成的家徽图案。 “咕噜~~” “咕噜!” 突然的响声回荡于破败的城堡之中,璐璐不敢再把人偶之心与紫盒放回背包,随手收纳于身上。 她推门而出,走廊尽头,大量的碎石翻滚着凝聚为一个能够撑满走廊的石巨人,它蹒跚地向璐璐而来。 璐璐的火球已经捏于手中,准备给这位不速之客一点深红魔女的震撼。 就在璐璐狞笑着要发泄被戏耍的郁闷时,石巨人如同倒带般快速后退,撞在走廊尽头的墙体之上,身躯分崩离析,化作一阵石旋风,那些飞溅的石块诡异地沿着组合它而成的轨迹返回,不再动弹。 璐璐咽了口唾沫,她低下头注视着两位老师的遗物。 “这又是什么……” 修改了一段原文,正好把一个问题留给你们,操纵一个fps游戏角色抬头,是y轴还是z轴? (本章完) 664.用一个封一个 疾风骤雨的至暗之刻,时不时划破天际的雷电刺破厚重的黑暗,使劲地将少许光亮泼进压抑的城堡,转瞬即逝的光为璐璐勾勒出了这座废弃古堡此刻的阴森,那些碎裂的雕像、腐朽的地面在电弧下投出诡奇的阴影,台阶上方高悬的巨剑骑士雕像狰狞如恶鬼。 石巨人粉身碎骨,留下的碎屑一动不动,但它消逝之处,那幽邃黑暗的走廊尽头光影变幻,奇异绚烂的弧光折射,斑驳的色彩投影在有限的区域内,像是被打翻的拼图碎片,散乱无章的块状光斑晃动、摇曳。 璐璐抚摸着两位老师的遗物,深呼吸,释放出一颗火球,缓缓飘过阴森的廊道。 似乎是感觉到了魔力波动,又或者那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光源”对璐璐的动作有了反应,走廊尽头光怪陆离的光影熄灭。 “嘶……” 璐璐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冷汗沁出额头,坠在睫毛上,但她却不敢眨眼。 幽邃的廊道,火球投下的光映出了无数空洞、透明的漩涡,又或者是球体,它们像是一块块透镜,吞噬光、发散光、被照亮的一瞬,看似空无一物的走廊“千疮百孔”,如同某种卵生生物的巢穴,密密麻麻地悬浮于半空。 这处空间,像是被人用尖锥戳出了无数的孔洞。 璐璐控制着火球坠落,而后直接了断切断了对它的控制,火球径直穿透了透镜,坠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回荡于只有风雨咆哮之声的城堡内。 “如果这都不是幻术,那……我是已经中毒了吗?” 魔药师的身份令她迅速想到。 如果一个人被魔药制造的幻觉困住意识,那么她该如何意识到自己身处的世界是虚假的,并离开这里? 璐璐大脑飞速运转。 响雷轰鸣,璐璐下意识抬起头,层层透镜之后,一间破败的小木屋如同一柄重锤,击打在璐璐的脑海之中,酸楚、愤怒同时涌上她的心头。 “你一定要让我看到他们吗!” 璐璐拳头紧握,除开晨曦领的同伴,她绝不想任何人窥见她内心深处留给那个家的温暖回忆。 父母的旧居转瞬即逝,宛如触碰到了禁忌之物,走廊上的透镜如泡沫般一个个破裂,消散,尽头倒映着怪异景象的镜面随之消逝。 从始至终,这些怪异之物都没有产生任何魔力波动,宛若虚无。 璐璐再度回到那处书房,为了确认状况,她需要足够多的信息破局。 腐烂的书本中,她又一次看到了那本手札,原先朦胧模糊的字迹已经可见,与她想象的不太一样,这并非一本炼药手札,而是……法阵节点的详解。 除开被打湿染花的部分,璐璐浏览着浏览着,一股寒意爬上了脊背。 最后一页,那张本该清晰的暮年法师骑马图变成了一位面相呆滞,看上去对周围事物漠不关心的白袍青年,他的手搭在两只鹿身上,它们似是被驯服的魔宠,鹿角上闪闪发亮的翠绿色魔力节点与满园青色相得益彰。 画像背景,依旧是这处庄园。 璐璐对法阵的运用多为进攻,这种繁复,意图实现多种奇异效果的节点布置与魔力分配描述让她云里雾里,书写者显然只是在记录,并无教学意图,因此璐璐无从得知它的具体效果。 一边分神留意四周,一边翻找,仍然一无所获之际,被风吹得晃荡的书架吸引了璐璐的注意,她的魔力沿着架子缝隙向着后方伸去,蜿蜒探索并触碰到了某个奇异的空间。 她放倒架子,将一块严丝合缝的石块掀起,露出了一处有着生锈拉环的暗格。 不需要任何密码,或是解除任何法阵,轻轻一扯,一个密封完好的晶石盒子展露于璐璐眼前,她迫不及待地打开。 里面是一份地图,以及一份语言混乱,无逻辑,无法阅读的怪异文书,单个字璐璐都能理解,组合在一起则像是疯子的呓语。 地图指向的地方并非别处,正是城堡周围。 璐璐跟随着地图的指引,迈进愈发恐怖的疾风骤雨之中,她亲眼见到了远处一株纤细的树木被压断了腰肢,上半身飞向漆黑的天际,如果没有魔力庇护,璐璐相信自己也会瞬间“自由”。 多方对照,在一处空旷无物的地方,她召唤出了大碗,一声令下,大碗伸展开有力的双臂,将土元素之力侵入地面,范围内的大地如同煮沸的水翻涌着,不一会,又一个泥黄色的晶石盒子显露而出。 盒子内,依旧是一份地图以及一份混乱的文书。 通过这种方式,一共五份盒子,五份文书集于璐璐之手,它们有的就在城堡内,藏于某块不起眼砖石之后,有的在毫无参照物只能大范围搜索的旷野,有的则是被深埋于雕像体内,可见它们作者为了隐匿这些信息,费了大量的心思。 只不过,这种找到一个盒子就能找到所有盒子的设计,似乎是有意为之? 混乱的文字叙述不再能阻碍璐璐的阅读,理解能力超绝的她很快破解了加密阅读方式,这份称得上天才的秒解带来的自得没有让璐璐高兴多久,她顺着署名者【厄羚】的名字向下梳理,默念出了开篇的第一句话。 “世界将因神明现身,分崩离析……” 厄羚的文字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用路禹的话来说,他完全就是写了一篇足以登顶魔法学界顶峰的论文,这位文中自称仅有二十七岁的混血种写下的文字令璐璐震撼得无以复加。 读至中篇,她一度感到窒息……被厄羚那充满悲观口吻描述出的未来。 “我始终对万事万物充满敬畏,亦对天穹之上滋养众生的母亲大人存有最深的敬意,我愿希望一切悲观的展望皆由手握希望与知识之人撕破,但属于我的未来似乎充满了雾霭。” “无论你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看见了这些文字,请记住接下来的图案与文字。” “我会想办法确保,它们应当是真实的。” 璐璐能理解这段文字,但不知为何,她的手在抖……这段文字如同尘烟,飘入她的思绪深处,遮掩了她的视线,带来了最为莫名、无法理解的恐怖。 她深呼吸,将文书附带的纸张拼凑而起,那显露而出的图案,附带的描述让璐璐猛地站起。 萦绕于脑海挥之不去的迷雾正在散去,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于她的脑海。 “塞拉、路禹……”璐璐不敢细想,她快速收拾起厄羚的文字,辨认方向,一头撞进厚重的雨幕中。 …… …… 随着一滩黑泥散落在地,被大雨冲刷干净,路禹已经累到难以喘息,若非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他已经瘫倒在地。 静谧花园的喇叭花耷拉着,半数已经枯萎凋零,以黑雾为实体的身躯努力地卷曲,将自己化作一片雨棚,遮挡在路禹的头顶。 骁勇的血肉战车也抵不住群殴,数量庞大的黑泥从雨幕中冲出,拼尽全力吸食分解它们的车车被堵塞了进食管道,触手也被黏性黑泥粘在一块。 路禹无法协助可怜的车车,只能眼睁睁看着数量庞大的黑泥淹没它,然后被迫驱散。 深渊审判官的刑罚之术在对待黑泥无效,坚持了一段时间就被扯成了碎片。 效果最为明显的二号接连结晶化了上百团黑泥,随着路禹且战且退,但这些黑泥仿佛知晓二号的弱点,在积攒了大量水晶柱之后,它们蜂拥而上,啃噬富集魔力的晶簇,并生生将魔力吞噬殆尽。 这是路禹第一次见到有东西能够主动无害化高浓度魔力制造的燃爆。 “噩梦实体附身在我的身上,并没有产生效果……难道说这种方式无法真正确认自己是否处于梦境之中吗?” 路禹早就怀疑自己所遭遇的是与艾蕾葛同样的无尽梦境,因为他迄今为止所有召唤过的召唤物,都无法召唤第二次,逆转召唤仪式的手段只出现了一次,便无法再得到召唤仪式响应,塑形召唤物,但凡有过协助记录的,均无法再次现身。 他的召唤物,用一个少一个。 常用的编号召唤物全部登场。 召唤手册未被赋名的召唤物因为仪式无法逆转被封印。 刻印召唤物须臾自那座庄园之后再无法现身。 英灵召唤物媒介均在璐璐身上。 元素生命、拟态植物、拟态魔物、音律实体在召唤一次后,全模板无效化。 博格特家族温特先驱的大萝卜,召唤一次后,基础召唤仪式,全面错乱化,宛如回到了货不对板时代,路禹尝试了两次,响应之物尽是与需求截然不同的召唤物。 路禹,只剩下了静谧花园。 唯一看似好消息的是,他似乎并未遭遇鬼打墙,在可见度极低的暴雨之中他依稀看到了远方山丘上的模糊的光亮。 无论那是什么,无论究竟是梦境、幻觉还是别的,他不想在空旷处坐以待毙,这些黑泥像是某种巡逻的怪物,感知力极强,并非以魔力驱动,路禹一路走来,像是没带喷虫剂踩草丛的宝可梦训练师,打了一茬又一茬,体力、魔力、精神都到极限了。 “必须找个地方整理思绪。” 他咬着牙前进,来到山丘之上,看到了那在风雨中飘荡的灯火,也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村落。 大约有数十户村民,时值深夜,大雨瓢泼,狂风大作,所有人都躲在家里睡下,唯有一户人家的门口挂着一个布袋,里面放着大量的荧光石研磨而成的粉尘,这是很多矿区居民常见的照明用具。 有了先前的遭遇,路禹逐渐坦然,无论遭遇了什么,他决定先以正常状态应对。 魔力感应,屋内有两个人,小孩在床上已经入睡,大人则是在用针线缝缝补补着什么。 路禹轻敲大门,大人悚然一惊,惊吓之下站起身时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以至于熟睡中的孩子迷糊地醒转。 “妈妈……发生了什么?” “好孩子,回到被窝里去,听话,乖。” 女人颤声问:“什么人?” “遭遇海难沦落至此,可以让我在这里避雨吗?”路禹随便扯了个谎。 女人沉默了一会,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视线在湿漉漉,上气不接下气的路禹身上扫了扫,最后停留在了大腿上泛白的伤口上。 “你从岛外而来?” “是的,一场可怕的海难,看看这天气吧,没人逃得过这浩劫。” 中年女人看了一眼恐怖的天象,突然露出了感伤的神色:“谁说不是呢……请,请进吧。” 路禹拖着伤腿入内,他谨慎地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下,为了不吓到这位没有任何魔力的女人,他趁着对方背身为自己施加了又一个火环术,只不过比之前的更为隐蔽,以恢复那已经低得可怜的体温。 女人拿来一块破布,但看了看路禹的状态,她咬了咬牙,从装衣服的柜子中取出了一件男人的上衣递给路禹。 “擦擦吧,你看上去糟糕透了。” “谢谢你。”路禹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看着躲在床上,抓着床沿偷瞄自己的孩子,露出了个友善的笑容。 女人用火石点燃了屋内的火灶,招呼着路禹靠近。 路禹想拒绝,这段时间遭遇的诡异太多,突如其来的正常景象让他很不适应,但看着女人殷切的眼神,他没来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他坐了过去,女人端上一碗热水,好奇地问:“您真是从岛外而来?” “对。” 路禹再次回答,女人的脸上突然泛起了一阵奇怪的神色。 “可我听说,岛外,已被天灾摧毁,四处弥漫着恐怖的瘟疫、遍地皆是常人难以匹敌的恶兽,食人心智的魔鬼逡巡,无论白天黑夜……您是怎么活下来的?” 路禹的手僵住了,他反问:“谁和你这么说的?” “从小到大,祖祖辈辈,口口相传如此。”女人说,“离开了岛屿,便会被魔神收走心智,永远奴役。” “你们从没有离开过这里?” “从未……我们甚至没见过外界而来的人,您,是第一位。” (本章完) 665.“大祭司” 呜咽从来不是一个封闭的岛屿,加斯洛彻底占有之前,这里曾是数位贵族共同拥有的领地。 但在女人充满疑惑的话语中,整个岛屿已经封闭了数代人,魔神肆虐,天灾毁灭的传说让每一个人从小开始便对岛屿之外充满了恐惧。 “没人挑战过离开这里吗?”路禹问。 女人迟疑了一会,嘴唇翕动:“自然是有的,但无一例外,他们都消失了,大祭司说他们愚蠢的行径将会为岛屿招致灭顶之灾,魔神畏惧于庇护我们的‘呢喃之神’方才不敢侵入这里。” “大祭司?” “哦,那是一位岛上最为博学,能与神明沟通的伟大存在。” 路禹若有所思,他故意以一种崇拜的口吻开口说道:“真是令人赞叹的智者,在沦陷的岛屿之外,我们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能与神明交流的人了,他一定是你们的救世者。” 奇异的,女人并没有因为路禹的回答而感到自豪,而是流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失望神色。 这不对劲,在一个显然有着原始崇拜的环境中,一位自称拥有能沟通神明力量的贤者,显然应当是某种狂热宗教的首领,这里的人如若笼罩于“被拯救,被庇护”的自我感动之中,必然是会对路禹的恭维与赞美感到发自内心的舒适的,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神。 “但他没有把我爸爸还回来。” 趴在床上的男孩突然出声说道。 “安!”女人先是呵斥了男孩,而后转头向路禹道歉,“孩子不懂事,请您见谅。” 路禹摆了摆手:“不不不,不要紧,只是我确实想知道,孩子所说的……” 他早已注意到这间房子里仅仅只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但女人却拿出了一件男人的衣服给他擦拭身体,如果是自己丈夫的常服,女人绝不会这么做。 迟疑了一会,女人的视线越过路禹,看向窗外的风雨,声音充满了悲伤:“也是这么一个雨夜,前往临近村庄的他突然消失了。我恳求大祭司的使者为我寻找他的踪迹,作为呢喃之神最为虔诚的信徒,我渴望着这份愿望得以实现……但他没有。” 路禹为女人留下了些许感伤的时间,这才问道:“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您的丈夫很可能……” “我知道,但大祭司有着复活亡者的伟大力量,他总是回应信徒们的愿望,赐予他们奇迹……为什么唯独不能满足我呢?” 路禹悚然一惊,他不动声色地追问:“复活亡者?” 因对丈夫的爱而对大祭司,乃至长久信仰有所动摇的女人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内心的怨气逐渐收敛,转而平静地描述了起来。 大祭司将之称之为呢喃之神的奇迹,岛外世界虽以沦陷,魔神肆虐,但只要仍在岛上,大家就会获得永恒的生命——只要你足够虔诚。 虔诚是一切奇迹的获赠指标,女人亲眼目睹了村镇上早早夭折的孩子因为父母对呢喃之神与大祭司虔诚供奉而获得了重生,那被小心收敛而起的枯骨在大祭司的手中如同傀儡般扭动着,血与肉以肉眼可见的方式重塑,那个早已熟睡的婴孩便在父母的怀中大声啼哭。 女人也亲眼目睹了耄耋老者行将就木之际向着岛屿中心跪拜而去,他的心愿仿佛早已被聆听,越靠近岛屿中心便越年轻,直至最后变成了一个青年,丢下拐杖,迈着有力的双腿飞快的在旷野上奔跑。 诸如此类的奇迹不胜枚举,女人始终认为,只要自己足够虔诚,属于她的奇迹便会到来,但……偏偏没有。 路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不相信现在的魔力环境能够诞生出死者苏生这等恐怖的魔法,即便是死灵先驱莎拉也仅仅只能操纵亡灵。 呢喃之神? 他相信现在这个世界上定然诞生出了一些信仰神,但呜咽岛上的这一位神明是不是领先版本太多了? 路禹不再收敛自身的魔力,他赤裸裸地感应了眼前的女人与小孩,因为老师而系统学习过的人偶之术派上了些许用场,这两人没有人偶那般明显的,所谓的“生命气息阻滞感”,那是模仿生命的无魂之物至今未曾克服的缺陷,目前有希望突破这一步的人,路禹知晓两位。 一位在赛尔卡洛,正在研究流光试炼游戏化,并以此播撒信仰。 一位是只大胸长耳朵的兔子。 “女士,天会亮的,不要放弃你的信仰。”路禹继续代入,安慰了一句。 女人的笑容很麻木,看得出,她似乎对自己能被垂青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路禹站起来,推开门。 “客人,您这是?” “谢谢您的招待,我休息好了,想要去岛屿中心觐见伟大的大祭司,为我那些可怜的,遭遇浩劫的同伴求得一丝生机。” “现在?”女人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天气,您不妨先住下吧。” 女人的话没有劝阻住路禹,门口忽然掀起一阵怪异的风,大雨拐了个弯泼洒而来,等女人睁开眼睛,他就像是一缕墨气,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妈……哥哥他,是鬼魂吗?”小男孩目睹了这一幕,叫着扑到了女人的怀抱之中。 女人的目光瞥向了路禹擦拭身体的衣服,伸手摸了摸,没有任何水气。 那杯斟满的热水,明明被喝了好几口,却仍是满满当当地摆在地面上。 “我在……做梦吗?” 路禹走出几步后想起了什么——他需要女人为自己指名岛屿中心,那名大祭司的所在方向。 他回过头,那摇曳的萤石光源似被黑暗吞噬,不见踪影。 一种怪异的感觉漫上心头,驾驭着风魔法,他急速向前,黑暗之中,村镇依旧矗立,门扉已然紧闭,但推开门,路禹却看不到任何人。 屋内的摆设与先前所见的一切别无二致,唯独缺少了人。 …… …… “您是我见到的第一位岛外来客,这太神奇了,您和您的同伴是怎么在魔神统治、魔物横行的外界活下来的?”璐璐对面的青年疑惑地问个不停。 假借喝水接杯子的空挡,璐璐触碰了青年的手,然后轻点额头进入聊天室,最后低头瞄了一眼老师的遗物。 “果然……”她喃喃道。 “女士?” 发呆的璐璐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抓住了青年的手,这让对方满脸通红,璐璐也是不好意思地尬笑了起来。 “岛上的村镇很多吗?” “不少,均是围绕着大祭司所居住的岛屿中央所建造,并且根据大祭司的指令,我们需要不定时地交换居所。”青年十分羞涩,误以为璐璐对自己有好感的他话多了起来,“不过我们之间的往来并不频繁,岛屿很大,徒步跨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只有缺少了些什么,必须交易,我们才会出一趟远门。” “看来你们很厌恶晚上出门?”璐璐倚在门边,观察着村镇的布局,若有所思地问。 “大祭司说过,夜晚是魔神邪祟最容易侵入岛屿的时刻,只要我们仍在家中就能得到他的庇护,因此唯有村落中最为勇敢的人方才会冒险走夜路。” 已经得到答案的璐璐闻言笑了:“你就不怕我是魔神邪祟吗?” 青年羞赧地摸了摸头:“不会的不会的,大祭司说过,魔神邪祟都是丑陋无比的怪物,璐璐女士这么美丽又这么可爱,怎么看也不符合大祭司的描述……无论如何,您来到了一片净土,大祭司若是得知外界仍有幸存者,并且是能在末世挣扎生存的勇者定然会欣然接纳你们……届时,您不妨加入我们村落,别看我们这样,这里可是有一个矿区呢。” 看着青年这半直球的表达爱慕的手段,璐璐忽然笑出了声。 “真希望我们也能快一点到这一步啊……塞拉,还有路禹……” 实在不行,她亲自去解开路禹心里的疙瘩,让他能够彻底放下心里的负担?璐璐如此想着。 “您刚才说什么?” “不,没有……”沉默了一会,璐璐抿了一口热茶,将青年好心披在自己身上的毛巾取下,“你们的大祭司,未必会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 她抬起头,凝视青年的眼睛,用柔和的声音低声喃喃:“睡吧,去睡吧,回到你原本的位置,进入属于你的梦乡。” 青年微微一愣,双目呆滞,宛如人偶走到了床边,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璐璐贴心地为青年关好了大门,迎着大雨飘向半空,俯瞰着黑暗中整个村落模糊的轮廓,将收集到的又一块拼图做了最后的验证。 钝痛袭来,璐璐默念萨耶尔的精法,缓解着这份无形的侵蚀。 她抬头望向远方的雨幕,一颗光球被随手扔向半空,暴雨之中,城堡走廊上的透镜再度浮现,雨水被吸引,被凝聚,却并未构成水元素生命,而是突兀地化为一只足有三四层楼高的巨型千足虫。 “我确实很害怕千足虫,但我害怕的是小的,巨大的家伙在我眼中只是……魔法的实验对象!” 璐璐浑身火光闪耀,不断泼洒而下的雨水蒸发为水气。 巨大的火环随着璐璐内敛魔力逐渐压缩为实体,悬浮于空中的她犹如从天而降的陨石,千足虫来不及反应,耀眼的火光便洞穿了它的躯体。 这一次,它不再虚无,破体而出的璐璐感受着缭绕于身体周遭的魔力,却没有得手的喜悦之色,默默注视着那些扭曲的透镜消失,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向前而行。 璐璐确信,这会是有史以来他们对付过最恐怖的家伙。 她必须告诉塞拉和路禹真相,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战胜“祂”。 …… …… 静谧花园彻底杀疯了,被喇叭花吞噬分解的黑泥不知凡几,源源不断从雨水中冲出,阻拦路禹前进步伐的怪物们在路禹最后一只召唤倾尽底力的攻势下,再度败退。 头疼无比的路禹一只手捂着额头,一只手摸着已经仅剩下两三株的喇叭花苗,忍不住亲了它一口。 “干得好。”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吐出来,分解的都吐出来,别吃。” 静谧花园早已知晓这些黑泥无法消化,但似乎就是想听自己的主絮叨,它刻意等路禹说完这才完成这最后一步。 被喷得到处都是的黑泥随着雨水没入黑暗,路禹知道它们还会回来。 黑泥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魔力干涸的空虚感再次漫上身体,本就头疼不已的路禹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但直觉告诉自己,答案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远方高大坚固的城堡显露出了冷硬的线条,不知何时,它出现在了路禹的视野之中,就像是感知到了路禹内心对于休息的急切而浮现的一般。 路禹嘴角上扬,怡然不惧地挺身向前,静谧花园则是紧张地警惕四周,做着主最后一位保镖该做的工作。 感知扫过,城堡空无一人,路禹大大咧咧地从大门而入,穿过大雨瓢泼的前院,直达主堡。 城堡内灯火通明,房间的桌面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美食珍馐,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于路禹体内滋生,仿佛在催促着他去大快朵颐。 路禹走上前,一把掀翻桌子,然后打了个响指,将之付之一炬。 一个温暖的壁炉出现在了走廊尽头的小屋内,一把椅子正对着它,似乎在招呼着湿漉漉的路禹享受片刻温暖。 路禹把椅子砸了个粉碎,然后通通丢进壁炉中焚烧殆尽。 “你还打算为我表演些什么?” 无人回应路禹的话语,城堡内寂静无声。 “难道是我不够虔诚,被你戏耍得不够久,因此你不愿意现身吗?”路禹以戏谑地口吻说,“大祭司大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走廊扭曲畸变,空间荡起阵阵涟漪。 一张路禹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了那里——真的只是一张脸,他就像是浮雕。 “召唤师路禹阁下,你的把戏,让人惊叹。” “请允许堪堪苏醒的我向你表达敬意。” (本章完) 666.仅存在于记忆深处的召唤物 路禹记得这张脸,就在他第一次遭遇黑泥的那座诡异城堡,主厅的墙壁上有着属于他的巨幅画像,从幼年到暮年。 “怎么称呼?” “你不正是为我而来吗?”墙体上的涟漪急速扩大,扭曲了空间,加斯洛缓步走出,用平静而又优越感十足的目光注视着路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擅闯呜咽岛了,不仅如此,你似乎是闯入者中坚持的最久走得最远的一位,这让我不得不佩服你。” “我什么时候进入了幻觉?” 闻言,加斯洛戏谑地放声大笑,保养得极好,没有任何皱纹的脸上满是讥嘲之意,他语气得意地开口:“这对我而言是一句赞美,我很受用。” “不是幻觉?”路禹皱眉。 “你猜。” 一如之前了解到的,加斯洛是个极为恶劣,有着严重恶趣味的家伙,此刻的他像像极了猎人,发现猎物进入陷阱,不急不慢地享受着猎物的垂死挣扎。 “你想召唤那个被你称为‘高达’的召唤物?”在路禹有所行动的同一时间,加斯洛似笑非笑地开口,“尽管十分好奇那个召唤物如何为你划分现实与虚幻的基准线,但很遗憾,在这里,它无法给你有效的提示。” “我也十分好奇,如果我已经在不经意间受到你的魔药侵蚀,陷入无尽的梦魇之中,那么我的肉体在现实中应当虚弱且毫无防备,你有无数种方法能够控制甚至是扼杀我,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加斯洛的笑容有些扭曲,“或许是我对单纯的杀戮并无兴趣吧,相较于欣赏那些垂死之人的挣扎与那片刻的丑陋,死亡更像是解脱,无法带给我欢愉。” “如果我不知道十年前格拉纳汉的事情,恐怕真的会相信你说的话。” “那你知道的确实不少。”加斯洛轻打响指,茶杯茶壶凭空出现在他的手边,如有一位隐形的侍者在旁,那茶壶微微倾侧,茶杯霎时间清香四溢。 他似乎期待着路禹因为高度紧张表现出一些下意识的举动,因此在看到路禹始终面无表情后,显得极为失望。 喝了一口茶水,加斯洛说:“那是一次意外,并且与我无关。” “我对你的借口很有兴趣,说吧,我在听呢。”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里的不少人一直在期待着某种能延长生命活力的药剂,他们在这方面一向舍得下本钱。”加斯洛不屑地挥了挥手,茶杯与茶壶周围的空间再度荡起阵阵涟漪,将之吞没,“他们为了永葆青春,我为了方便行事,自然一拍即合。” “依靠他们的协助,我的一些研究有了显著的突破,同时这些斩获也被他们所注意,联合体的人要走了一些样本试图不依靠我,开拓出新的魔药配方,之后的事,如你所知。” “我知道你肯定不信,之所以解释只是希望你不要产生奇妙的误会,认为我是个没有品味的人,那种大范围,不可控的杀戮在我看来野蛮,混乱,并且无趣,你可以指责我对各式各样的生灵进行了药物实验,但我可不希望指责的条款中有你说的这一条,这是对我的侮辱。” 路禹被逗乐了:“你似乎觉得自己超然物外,与众不同?” “不然呢?”加斯洛摊开了手,身体如同雾气般模糊,虚幻如一缕烟尘,这种怪异转瞬即逝,恢复如常的他自傲地问,“难道,我不该为自己的聪明、强大而感到自豪,难道我不能蔑视那群庸碌,愚昧、麻木、蠢笨的凡俗之人吗?” “规矩向来由最强大的人制定,道德与伦理不过泥土能被随意塑造,世界运行的秩序与规则并非一成不变,被那些准则所束缚的你们总是会天真地思考“规矩”,“秩序”。那些童话般的诗章总是在劝说人们不要成为我这样狷狂之人,但那终究是给普通人听的故事,强者,从来都是踩着无数平庸凡俗之人踏上高处,有能力践踏规矩的人,永远不需要在意世俗的目光。” 路禹问:“既然你这么强大,为什么还不杀死我?你在犹豫什么?” “不急,不急,你身上有着许多秘密,那层出不穷的召唤物令我惊叹,我看得出,你仍旧游刃有余,是什么让你窥见了沿途的一切仍旧云淡风轻?”加斯洛身躯如烟般缥缈,只剩下了一个头颅在半空中晃荡,他绕着路禹旋转,“依旧认为这一切是虚幻因此不足为惧,还是手中握有一旦出手就能奠定胜局的王牌?” 加斯洛脸上的笑容定格,皮笑肉不笑的神情阴森可怖。 “我觉得是后者。” 路禹克制住了情绪波动,一言不发。 “很出色的情绪控制能力,但岁月使我占据优势,你瞒不住我。”加斯洛说,“我只需要等即可,在这座岛上,我即是神明,立于不败,只要不增变数,即便是衰朽也无法制裁我。” 静谧花园于阴影中暴起,喇叭花藤化作利刃戳进加斯洛的头颅之中。 “啊啊啊啊啊啊。”加斯洛痛苦得神色扭曲,低下了头。 突然,他仰起头,狡黠地大笑。 “骗你的,哈哈哈哈哈哈,与这无穷无尽的黑暗继续搏杀吧,让我看看,你能将那份秘密保留多久。” 城堡大厅灯火摇曳,光影变幻的刹那间,路禹的视线里出现了海量的黑泥,它们的身边空间泛起阵阵涟漪。 说着,加斯洛不给路禹一丝机会,匿入虚无。 黑泥开始畸变,一个又一个“路禹”狞笑着站起,如同僵尸,从各个方向缓慢走来。 静谧花园连忙回到路禹身边,化作一张“棉被”将路禹裹在中心。 黑泥们发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路禹冒险召唤与进行最后一次尝试中来回犹豫之际时,城堡突然陷入了黑暗,周围的脚步声齐刷刷消失。 静谧花园主动露出一个观察孔以供路禹观察,四周静谧无声。 反反复复遭遇这些诡异的突发状况让路禹脑袋一片混乱,他努力镇定,想要思考出一个解释,但却抓不住任何的细节要点,每一次他将要确定某个关键节点时,总有什么将他的推测全盘推断。 “去找璐璐!!” 塞拉激动的声音让路禹猛地抬起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他迅速意识到声音来自脑海深处。 “这究竟是……” 不知为何,路禹十分相信这就是现实,是塞拉对自己发出的警告,他迈开腿在城堡内疾驰。 “难道璐璐就在这里?”他不由得想。 城堡的灯火再度亮起,金碧辉煌的内饰,高悬的水晶吊灯驱散了弥漫的黑暗,也让路禹的脚步再度停了下来。 被窥伺的感觉让路禹猛地抬起头,加斯洛悠然地穿透穹顶飘然落下。 “真是失礼了,原以为能好好地与你这位伟大的召唤师玩到底,不曾想有只奇怪的兔子搅扰了我们的进程。” 加斯洛随手一挥,路禹身边的墙体如同泥潭般不断荡漾着波纹,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的塞拉耳朵和脑袋都耷拉着,已经昏迷。 路禹心肺骤停,攥紧拳头的他正要冲上前,理智却让停下了脚步。 “看到被围攻的你,她可是很尽力地为你破坏了很多东西,如果不是这样,想要得手还得需要不少时间呢。” 路禹冷冷地凝视着加斯洛。 “哦,好可怕的眼神呢,看样子这只美丽的大兔子与你关系匪浅啊……那么问题来了,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另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不点呢?”加斯洛的身体溃散为一股灰蒙蒙的烟尘,如同投影,只剩下了可以清晰辨别的五官,“另一个小不点也找到了些什么呢,你们与曾经的那些老鼠截然不同,如此优秀的灵魂……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召唤仪式响应。 “又想判断是不是现实吗?”加斯洛翘首以盼。 没有任何召唤物响应让路禹立刻扭头看向塞拉。 “看来你真的很纠结呢,就像是陷阱中的猎物,这样的表情,请务必多来一些吧。”加斯洛故作恍然大悟状,“我忘了,就满足一下你的愿望吧。” 白光闪烁,城堡中庭,充满机械感的巨大虚影由虚幻凝聚为实体,造型、细节都与路禹心心念念渴望获得的一致。 “还不明白吗,能否召唤成功,在我,不在你。”加斯洛的笑容愈发扭曲,“太让我好奇了,这样奇异的构造,这等未知的知识,究竟来源于何处,来吧路禹,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交易?你觉得我会和你这样的家伙做交易?”路禹冷笑。 “我觉得你会。” 深陷墙体之中的塞拉被砖石吞噬,又出现在加斯洛的身旁,他绕着塞拉转圈:“向我展现你的知识,或者……你在这只兔子和那个小不点之间选一个与无穷无尽的‘呢喃’战斗。”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这个家伙把我当成了小孩子,加斯洛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我们三个人,交易就像是个笑话。”加斯洛自问自答,“对的,就是笑话,但你不得不选,那个小不点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你的选择能为她争取一些反应过来的时间,也许这位同样聪明的小不点能觉察出什么,创造奇迹也不一定哦。” 静谧花园又一次从阴影中出击,路禹更是活用塞拉和璐璐教授自己的魔法技巧将自己转型为近战法师。 “我选择,干掉你!” 路禹的双眸血丝密布,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也是在这一刻,虚空中陡然浮现复数的触手,将路禹捆于其中。 汹涌澎湃的精神力量冲入他的脑海,将那矗立的精神壁垒击打粉碎,只剩下一路坦途。 加斯洛终于如愿以偿,路禹的意识世界中布满了柔和的白光,这处天穹之上漂浮着无数泡泡的奇异之地耸立着一座神圣威严的殿堂。 “每个人都有弱点,伟大的召唤师也不例外……谢谢你向我揭示你的思绪!” 眼见路禹身躯晃动,加斯洛轻蔑地开口:“不要白费力气了,既然我进入了这里,你的一切就都不再是秘密,所有的记忆都将任我浏览。” 记忆被窥伺的滋味让路禹的意识深处泛起惊涛骇浪,无尽的白光化为永夜,黑暗中仅剩下身后的神殿仍在释放着温暖的光,努力庇护着这处意识的主人。 …… …… 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上,沐浴着疾风骤雨的璐璐艰难地参考着为数不多的地标,寻觅着目的地。 对塞拉和路禹的担心让她心跳如战鼓擂响,每每想到两个人可能遭逢不测,她的身体便一阵飘忽。 光球照亮的前路再度出现了密集的透镜,璐璐不耐烦地紧咬牙关:“真是恶心人的家伙,给我滚啊!” “看来您十分不欢迎我呢。” 与之前凝聚出的扭曲之物与黑泥不同,风雨中显露出一个瘦削的身影,他满脸自得地俯视着璐璐。 “能利用‘祂’,这么说,你就是加斯洛?” 短暂的震惊之后,璐璐反应了过来。 “你手上的盒子……原来如此,厄羚吗?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加斯洛讥嘲道,“好吧,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这又能怎么办,在呜咽岛上,我即是永恒,你要如何杀死我,如何抹去我的痕迹?” “别把自己说得太无敌,你的把戏并非无解。” “不,对你,可爱的小不点来说,它就是无解的。”加斯洛癫狂地笑着,“就在不久前,你那位厉害的伴侣,还有一只可爱的大兔子都落在了我的手里。” 火光冲天,海量的雨水还未落地便被犹如魔神降世的璐璐体内释放的高温蒸发,无数的火球如同星辰密布漆黑的天穹,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将加斯洛灰飞烟灭。 “你的愤怒毫无意义,你该知道出现在此处的我是什么。”欣赏璐璐脸上出现的愤懑与无力感让加斯洛愈发疯狂,它化作一阵漆黑的旋风,在璐璐周围旋转,“那个叫做路禹的家伙可是格外喜欢你呢,宁愿放弃理智与我殊死一搏都不肯在你和兔子之间做选择题,原本我还指望着能从他身上看到更多的表演。” 璐璐突然怔住了,满天“星辰”也逐渐被大雨熄灭。 见状,加斯洛更得意了,他阴阳怪气地侧写着路禹的心理波动,感叹着这份令人感动的恋情,试图从璐璐身上找回路禹那里未曾获得的东西。 “所以,你正在侵蚀他的意识?” “不然呢?”加斯洛反问,“自从我苏醒以后便目睹了他层出不穷的召唤物,那些奇妙的构思之物让我格外好奇他的意识深处究竟藏着些什么……现在啊,我就在他的脑海深处哦,让我也来看看你与他的那些美好的回忆吧,这份记忆一定十分精彩。” 璐璐愣了片刻,肩膀抖动不已。 加斯洛正打算感慨天气不佳,不能清晰地分辨出泪水与雨水,便看到璐璐捂住了自己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事情脱离控制的怪诞感突然滋生,习惯掌握一切的加斯洛感觉受到了蔑视,他恶狠狠地问:“有什么好笑的,你不会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吧……看着吧,让我一点点过滤他的思绪,看清他的过往,他的一切,都将是我的食粮,他会因为你的亵渎与无礼付出更多的代价。” 笑得不能自已的璐璐捂住了肚子,脸上的凝重与不安烟消云散,看加斯洛的表情宛如是在看一个小丑。 “亵渎、无礼,你真的把自己当做神明了吗?”璐璐戏谑地摇头,“你已经犯下了注定灭亡的错误。” “错误?可笑!”加斯洛笃定道,“为了隔绝一切变数,我做了万全的准备。” “确实,在这方面你也许已经积累了无数的经验,这座岛流淌的血铺就了你的道路,只要按照那些经验继续下去,你很有可能实现那令人生畏的幻想,但……正是因为你积累了无数的经验,堆砌出了这份常识,你才必死无疑。” …… …… “身为先驱,我们本该携手共进。” 出发前往呜咽岛前,进入了召唤神殿的路禹与浮萍、欧尔库斯的手紧紧相握。 加斯洛忽然意识到了路禹意识中这座神殿究竟为何物,他兴奋地几要大叫出声,但仍在穿梭的光幕让他忍住了这份收获大礼的喜悦。 “未来有一天,我们会以另一种身份相处。” 流光试炼的种种,与徒弟赫萝菈的结实如幻灯片闪烁而过,来自赛尔卡洛的“神明”尼希尔自记忆深处走来向路禹伸出了手,紧紧相握。 加斯洛来不及感慨原来这个世界上也有其他探索并觉醒了信仰道路的神明,便看到了路禹通过英灵召唤令萨耶尔与凡妮莎降临的场面。 “伟大的力量,它属于我,属于我了!” 晨曦领显露于加斯洛眼前,繁荣,富饶的领地让加斯洛垂涎三尺,他不住赞叹:“快了,很快我也能做到的……为了庆贺你给予我的知识,我会将这份恩典蔓延向大海另一侧,向着你的故乡前进的。” 记忆的光幕仍在推进,加斯洛看到了漆黑的天穹之下,死亡蔓延,白骨遍地,密密麻麻的灵体犹如鱼群般穿梭于废墟之中,腐尸带来的恶臭弥漫视野中的每个角落,令记忆另一头地加斯洛也为之窒息。 亲眼目睹莎拉与卡尔登死于路禹手中,他不屑地哼了一声。 “令人发笑的先驱。” 海妖上岸、浸染灾厄、蓝水变革、教皇病逝、晨曦领建立、福利院修建,庞大的信息没有让加斯洛“撑死”,他甘之如饴的筛选着路禹每个阶段获得的知识与力量,将那些历经千辛万苦才获得的,关于“世界”本身的信息尽情的吸纳。 “太棒了,这是世界给予我的馈赠吗?”加斯洛放声大笑,“即便我这么做,命运依旧垂青了我。” “今天之后,我将获得另一个全新的身份……你的一切将会在我的身上延续下去!” “来吧,继续吧,让我看看那些伟大的知识,看清他们的起源!” 加斯洛迫不及待地向前,激荡的海水中,封闭的天然结界向他展开了大门,这个奇诡结界布置让加斯洛惊为天人,当那生与死的轮回显露于他面前的刹那,他浑身发颤。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是足以让整个呜咽岛质变的构思!” 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加斯洛快速操纵着意识浸入其中,寻找着这段记忆中潜藏的更多知识。 突然,加斯洛的耳畔响起了复数的咕哝声,一种冰冷的触感掠过他的脑海深处,化作一缕烟尘,悄然蔓延开了。 像是将音箱音量陡然拨动到最大,嘈杂、混乱的声音在加斯洛脑海中回响。 哀嚎、咆哮、惨叫,阴暗黏腻之物正在蠕动。 他们唱着圣歌,祈祷之声却是恶毒的诅咒,那声音如同来自深渊。 没有关联的情绪与事物不断的闪现。 巨大的恐惧占据了加斯洛的大脑,他本能地想要抗拒,但却被难以描述的力量拽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他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也看见了无数星辰于眼前爆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明亮的月亮上响起了动听的曲调,漫天黄沙中似有窥不见容貌地舞女跳着曼妙迷人的舞蹈,但她们投下的影子却是不定型蠕动的畸变之物。 加斯洛的表层意识窥见了不远处路禹脸上的笑容,一种被算计的恐惧感支配了他的表层意识。 “好看吗,多看点。”路禹轻点脑袋,“来,我帮你拉一下进度条,这里再放大一下。” “这可是只有我和世界意识才留存的信息哦,请你……好好品鉴。” 记忆深处,想要闭上眼睛抵抗一切的加斯洛眼皮不由自主地睁开。 咕哝的尽头、万千星光照耀却又无法驱散黑暗的混沌深处,一颗巨大的眼珠子缓慢地开启。 加斯洛直视了它。 (本章完) 667.虽然我偷吃贡品,投敌死灵,但我依旧是好神选 经由路禹这个异界者刻画而出的一号在黄昏城一战后就被世界意识所封锁,那扇因为路禹异界访客身份不加以过滤并筛选的便利之门随之关闭。 某种意义上,一号,这个灵感来源于格赫罗斯,掺杂了克式文学其余特色的召唤物,让路禹正式获得了这个世界的认可,得到了属于先驱的权柄与力量。 真正目睹了一号,品鉴了他最初、最完整、未被约束限制力量的仅有三位,召唤者路禹,人偶师克洛伦斯,以及……世界意识本身! “有关一号的目击与接触讯息均被世界意识抹除,那被抑制仍然过于强大的精神污染并非现在的我所能操控,因此它将之削减、封印,并向我发出警告。”路禹嘴角上扬。“我谨遵警告,尽管我知晓它身为我的造物诞生伊始便试图向我传达善意,但那份善意太过沉重,也太过恐怖,我无法承受。” 加斯洛的思绪已经被无尽的黑暗笼罩,邪恶的颂唱萦绕脑海,每一个瞬间,他的“视野”……不,他拒绝目睹,可那光影却仍在他的眼前闪烁。 他做不到拒绝。 在意识深处时间失去了概念,加斯洛的身躯上一秒如同婴儿,下一秒便是耄耋老者,所处的空间变幻莫测,如同水中的倒影,轻微的波动周遭的一切便会支离破碎。 那宛若从时间深处传来的歌声愈发幽邃,复数的人声汇聚为一,齐声颂唱产生的律动让加斯洛倾尽全力的抵抗显得可笑,进入路禹意识中的灵体顷刻间支离破碎,表层意识也沾染上了来自那颗殷红一片的眼珠子投下的阴影。 “你猜到了?”加斯洛想要逃离,想要斩断深入路禹意识中的思绪,但已经来不及了,蔓延而出的疯狂冲入他的表层意识,他依旧能听到从深渊而来的寂灭之声! “不,我对你的把戏一无所知,对你所构建的虚与实同样如此,但是你一次又一次扭曲并封锁我的召唤仪式让我意识到,你试图获得我的知识,而你始终对‘如果我已经陷入幻觉与梦境任你摆布,为什么不杀了我’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我有一个猜想,你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你始终在对我暗示现实与虚幻皆由你界定,想要模糊我的判断,虽然那些话都是以漫不经心又充满恶趣味的口吻说出,但直觉告诉我,你在试图撬开我的精神防线。” “也就是说,你有着必须在精神世界支配我的原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路禹的推断像是压垮加斯洛意识投影的最后一根稻草,一号的污染让他浑身遍布星光,耀眼的光从那满是裂隙的投影中破体而出,癫狂的余音却未能影响到路禹分毫。 强如克洛伦斯,只是瞄了一眼一号,分离出来的精神便化为灰烬,加斯洛能在一号的大眼睛凝视下强撑着逃脱,污染的余波也无法做到震撼路禹的心神…… “还是弱了些啊,看来上一次世界意识的修正让你无法领略到它巅峰时期的力量,在这一点上,我深表遗憾,不过看上去……你依旧无力抵挡。” 加斯洛的投影轰然炸裂,一些若有若无的精神碎片在路禹的脑海泛起了点点涟漪。 路禹沉下心感受,发现那是加斯洛的零星的回忆片段,杂乱无章,无法分辨具体细节,在那之外,则是一份残缺的,类似于法阵图谱的奇怪纹路,以及指向岛屿中心的执念。 回到现实,路禹的身前,塞拉、加斯洛的身影一并消失了,金碧辉煌的城堡内空无一人,那些奇诡的黑泥,不断掀起涟漪的透镜化为乌有。 路禹随手启动召唤仪式,这一次,再无阻滞,血肉战车应声而出,像是与大人跑散的孩子,一见到路禹它便挥动着触手靠了上来。 “别怕,别怕,我好好的呢。”路禹拍打着这些触手,扬起下巴,“现在该我们去找他了,开车!” …… …… 在璐璐面前化作黑泥,显露出五官轮廓的加斯洛表情扭曲,黑泥内部似有无穷无尽的星光,刺眼的光亮由内向外绽放,令它身若银河。 加斯洛痛苦地大喊,风雨声将他的声音撕碎,只剩下了些许凄厉的余音。 璐璐哈哈大笑:“所以我说了,你犯了常识性的错误,只要你将路禹的体力耗费到极致,将它困在你扭曲的‘现实’之中,那么他的秘密,无论是通过暗示,还是通过拷打,皆是唾手可得,但你偏偏选择了窥探。” “你一定看到了吧,看到他身为异界者,一开始并不在世界意识干涉范畴,以那独属于另一个世界的信息构造出的造物。”加斯洛凄惨的模样让璐璐知晓路禹已经脱困,她自豪地挥手,“那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最富有想象力、最璀璨的灵魂留下的瑰宝,它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通过路禹播撒到了此处,它正在路禹的脑海中闪闪发亮。” “傲慢的欺诈者啊,迎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审判吧!” 自视高人一等的加斯洛在痛苦的叫喊声中颤声大喊:“不要以为你赢了,只要有‘祂’在……‘祂’还在,我就是无敌的!” 戏谑的看着加斯洛的投影一点点分崩离析,璐璐笑得更灿烂了:“看来是一号给你带去的震撼太大了,以至于你现在还没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是什么。” 璐璐手指天穹,那里乌云如海潮翻涌,怒雷咆哮着刺破黑暗,投下幽蓝色的电光如审判庭门前矗立的裁决者之剑,利刃剑指笼罩大地的腐朽与污秽。 “你所构造的一切皆是虚幻,是欺诈,厄羚以生者为阵为你掩盖了扭曲,但它终究是不被承认之物。”璐璐提醒,“你所窥伺的那段记忆,另一位参与者正是你千方百计试图蒙蔽的对象……你感知到了祂,祂也会感知到你,祂确实无意识,确实反应慢,但加斯洛,你又还剩下多少时间可以补救呢?” 璀璨的星光将加斯洛的黑泥投影撑成气球,飘然而起,狂风骤雨之中,一声闷响过后,化为点点星光消逝。 璐璐的脑海突然神清气爽,那股始终萦绕的怪异与不协调烟消云散,整个呜咽岛,似乎有什么无形之物有所松动,以至于所有在这里居住的生灵都心有所感,看向了岛屿的正中心。 璐璐唤出了塑形元素风。 “来吧,让我们去看看所有扭曲的‘根源’。” …… …… 呜咽岛正中心,无数城堡围绕的高塔之上,位于法阵中央的加斯洛触电般醒转,他像是被一枚无形的炮弹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直挺挺撞在了厚实的墙壁上,口吐鲜血。 脊背火辣辣地疼,因为后脑磕碰,他已经耳鸣,但这些都无法让加斯洛的意识从恐怖的梦魇中醒转——他的眼前仍有星光,璀璨如同星空压顶,近在咫尺。 呢喃声不断,无序嘈杂的人声混响令他无法思考。 加斯洛试图制止这恐怖的思绪蔓延,但仅凭自己,这就是徒劳。 “该死,他的记忆竟然就是污染本身!” “异界者……他的知识本该属于我,让人嫉妒,这个可憎的召唤师!” 加斯洛双拳锤墙,痛感暂时驱散了阴魂不散的咕哝与邪恶之音,这片刻的机会令他得以集中精神呼唤出能够遏制诅咒的存在。 加斯洛身旁的空间一阵扭曲,虚无之中,与路禹、璐璐所见的黑泥完全一致的不定型之物现身,每一次眨眼,便是不同的形态,静谧无声的漂浮着,浑身没有一丝一毫魔力波动。 黑泥坠落,覆盖加斯洛的脑袋,那些黏腻的液体如同触手蔓延进耳朵、鼻子,更多的触手则是缠绕加斯洛全身,将它带着漂浮起来。 许久之后,黑泥浑身泛起雪花般的噪点,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不定型的身躯短暂的停留为酷似法棍的长条,而后又瞬间化为一阵缥缈的雾气,溃散于黑暗之中。 加斯洛用手捂住因为一号仍然刺痛无比的头颅,烦躁地大喊:“明明已经扭曲、治愈了,为什么还是在痛,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真的能留下如此严重的创伤吗!” 他暂时封闭了与路禹接触的部分记忆,生怕因为回想再度触及什么不可描述之物。 “我还没输……时间站在我这边,只要在‘祂’察觉到之前处理掉这群老鼠,呜咽岛就仍在掌握之中。” “这是属于我的‘神明’,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这份力量,祂必须归属于我!” 法阵运作,加斯洛感知着塞拉的存在,仍然疼痛的大脑无法继续操作投影,为他扭曲了精神污染的黑泥暂时无法进行下一次扭曲……他需要先击破一个最弱的家伙! “倏~~~~” 遍布岛屿中央的法阵节点接连黯淡,借由法阵进行的窥伺瞬间中断,魔力延伸而出的触手如同撞在了一面墙壁之上,不再有反应。 “你这只该死的兔子!” “哦,看来我的处理没有问题,这么做确实能和你聊上两句。”法阵的另一头,兔子一边说话,一边吸着凉气,“我的头很疼啊加斯洛,你翻阅我的记忆时留下的痛感让我很不爽。” “为什么醒得这么快,你应该已经被扭曲了。” 加斯洛觉得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掌控,塞拉作为最早抵达岛屿中心区域的人,凭借对于法阵的精妙理解,迅速知晓了他的布置,并且破坏了许多能够影响呜咽岛的关键节点。 为了对付她,加斯洛不得不从路禹身边返回,径直深入塞拉的意识,彻底瓦解她的抵抗意志。 按照估计,这番折腾,即便是塞拉这样出色的魔法师,想要完全修复凌乱的记忆也需要不少时间…… “告诉我,为什么,你绝不可能这么快苏醒,这份近在咫尺的力量,你如何能摆脱!”加斯洛癫狂地大喊,即便此刻他头疼得汗如雨下。 “是啊……我为什么能够摆脱呢?”塞拉魔力的积蓄蚕食周遭的法阵,节点被损坏的声响如同交响乐,“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你把我带去了那年恐怖的大寒潮,让我一次次看着父母死去,看着那位救我的教国信者将最后的食物赠予我,自己在困厄中死去……一次又一次……” “但是突然……我看到了满天银枫叶落下,像是一场灿烂的,银色的雨。”塞拉说,“然后我就醒了。” “开什么玩笑!” “看来你不太愿意相信,但事实如此。”塞拉笑道,“其实我曾经在教国也做过差不多的梦,像是穿越了时间,回到了某株银枫树还是幼苗时,随着它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光阴……那是我在教国唯一一次大病,发热,高烧不退,瘟疫,教国的医师们焦急地在我的床头为我灌服各种药剂,但都无效。” “所有人都认为我没救了,但是,我突然好了。”塞拉说,“一如这次,我又陪着那株银枫树,走完了它的一生。” 加斯洛错愕了,它呆滞了许久,这才咬牙切齿地说:“对了,你是教国神选,你是万众瞩目的神选,是一个庞大信仰的终末,尽享来自虚无的庇护……你这个怪物!” “我也是怪物吗?”塞拉哈哈大笑,“其实我很感谢你啊,如果不是你,我也无法意识到,原来属于教国的信仰早已酝酿出了足以向大地投向暖阳的‘神明’,祂缓慢地成长着,虽无实体,但却已经有能力庇护它的信徒,尽管只能庇护一点……虽然这个信徒十分恶劣,偷吃过祂的贡品,不学好,不走光辉魔法流派,改去玩人偶技艺,还投敌研究死灵魔法……但祂仍旧愿意包容我。” “神选、记忆里住着魔神的虫子,通晓魔法之秘的小不点,你们三个人为什么会正好,在这个时间点来到呜咽岛啊!” 持续的疼痛让加斯洛愈发失态,这些本该掩饰于内心的话竟然脱口而出。 “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命运?”塞拉坏笑道,“你会这么说,看样子你已经去偷窥路禹的记忆了……怎么样,那个家伙,好看吗?” (本章完) 668.银枫之影,光辉之影 阴影中冰冷的感触随着一个又一个的魔法节点损坏破碎,精神层面湿滑黏腻的感触从塞拉的脑海中退去,笼罩于这处半塌陷的地下宫殿中的“扭曲”嚎叫着钻入黑暗,犹如濒死的人发出的哀嚎,拖长的尾音在塞拉的脑海中最后泛起了阵阵波澜,让她不由自主捂住了头。 加斯洛的感知离开了,面无血色的塞拉再无与之对话时的强硬,不住发抖的双腿未能支撑她靠向旁边一处由塌方碎石拱起的斜坡,沉重的双腿突然踉跄,她就这么重重地摔在了地面上。 捂着仍在幻痛的脑袋,塞拉像是个虾米般蜷缩着身子,疼痛让她呼吸频率变得极快,静谧的空间回荡着她紧咬的牙关中露出的呻吟。 塞拉的虚张声势奏效了,同样在精神层面遭受了重创的加斯洛完全没有多余的理智处理脑内的信息。 “还好鲈鱼不在这里,不然这么狼狈绝对会被嘲笑。” 一想到鲈鱼已经脱困,并且绝对正在赶往这里,塞拉乏力的身体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支配者双腿的沉重感被强行驱逐,她踉踉跄跄地扶墙站起,忽明忽暗的视野突然恢复了清明,脑海中的杂音也被强大的意志力压下。 唯独不希望被一条臭水产嘲笑! 塞拉召唤出了大碗,但又随之一愣,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习惯使用臭水产提供的知识了,而且愈发熟练。 大碗的手法熟练,挖掘通道没有让地下甬道继续坍塌,那条因为自己与加斯洛投影激战而毁坏的通道再度显现——准确来说,它先前并未存在过。 加斯洛利用纵横交错,遍布岛屿中心的魔力节点支配塞拉的一瞬间,如同迷宫般的地下城浮现了在清醒的现实层面不曾存在的黑泥与通道,黑泥静默、通道雾气弥漫,如吟游诗人口中通向亡灵国度的墙,漆黑的藤蔓恣意生长,向着四周蔓延。 在节点被毁坏的当下,被掩盖的真实显露,幽深的走道尽头是一处向下的长梯,沿途没有任何照明布置,似乎设计之初,设计者就不曾考虑过生者的实用性。 塞拉没有贸然进入,尽管她知道加斯洛随时可能出现,魔力、体力、集中力都严重受损的现在她必须保证自己卷入任何一种遭遇战仍有挣扎的机会。 至于加斯洛,如果他遏制住了一号的污染,单独面对他,塞拉唯一能祈祷的就是银枫树叶再爱自己一次。 这个家伙捣鼓出的东西,以现在的遭遇来看,实在太过邪门,塞拉甚至不知道该说他是个天才,还是个疯子。 雕像的魔力波动让平复心跳频率的塞拉吓了一跳,犹如惊弓之鸟的她颤抖着拿起雕像。 “塞拉……还是加斯洛?” 通讯那头,路禹那先是欣喜,又突然低沉下去的语气让塞拉没来由地想笑,她想要坦率地报个平安,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还没死呢,别瞎担心。” 闻言,路禹猛地松了口气。 塞拉又是下意识开口吐槽:“我以为冒险为你解开他布置下的困局,你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呢。” 通讯将路禹那头的风雨声也一并传了过来,头皮发麻的声响让塞拉一度听不清他的话。 “其实我也有些察觉,算是奇妙的直觉吧,所以已经在做让他误认为我上头的铺垫了,所以看到你……”路禹欲言又止,换了个话题,“现在能够通讯,是伱干的好事吧?” “算是吧,不过只是暂时的,加斯洛的法阵功底很硬,我的破坏只是表层,只要他重新掌控,呜咽岛的仍旧会陷入隔绝状态,所以你和璐璐必须赶快汇合。” “那你呢?” “我要去确认自己的推断,想要彻底杀死他,应该只有这一种可能,除非你能承受一号直接降临带来的巨大风险。” 路禹突然瞥见了远处雨幕中闪烁的耀眼红斑,宛如一颗火流星,他一边警惕地靠近,一边回应塞拉。 “说实话,我到现在还无法确定加斯洛到底掌握着什么力量,如果只是精法,应该远没有强大到能扭曲我们所目睹之物的地步,更何况,他的范围实在太广了。” 旷野上的突然相遇让璐璐直接扑进了路禹的怀抱。 燃,太燃了!若不是路禹一直挂着一个保持体温的火焰屏障,这一个热情的拥抱就能让路禹燃起来。 璐璐一言不发,小手勒得路禹的腰生疼。 “璐璐,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能不能把火环取消一下,烧起来了,真的会烧起来的!” 闻言璐璐才立马松手,赶紧驱散了火焰。 通讯那头的塞拉刚刚红润起来的脸色又白了下去,那不爽的磨牙声却被风雨吹散,全然没能落到两人的耳朵里。 “赶快找到塞拉,她可能……” 虽然一阵狂风吹过,让通讯只剩下了“呜呜”声,但听见璐璐这么说,塞拉嘴角立刻上扬,仿佛被灼烧过的大脑似有清泉流淌。 “璐璐,我在呢。” 连喊了两声,直到路禹解释,璐璐才贴近雕像,听见了塞拉的声音。 “你现在是在……” “我比较幸运,上岸后加斯洛似乎还没睡醒,所以很轻松地顺着那些村镇布置的魔力节点追踪到了中心区,并且从一个城堡找到了浮于表层的法阵之下的真正节点。”塞拉叮嘱道,“听着璐璐,从现在开始抓紧路禹的手,加斯洛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进入他的意识之中,只要跟着路禹,你就会很安全。” 璐璐连忙握紧路禹的手:“我知道,可你呢?” “你们需要帮我一把,只有我能追踪寻找魔力与法阵的节点,找到根源。”塞拉说,“所以,能闹多大动静就闹多大。” “这里还有无辜的幸存者吗?” “即便有,大概率……活着也是一种煎熬,所以,不要又心理负担。” 突如其来的白噪音破坏了通讯,塞拉连喊了几声,也没能听到璐璐的回应。 塞拉细心感受,四周涌动的魔力开始向着先前自己破坏过的节点汇聚,此时的呜咽岛如同一个活物,开始为维系它生命的数个心脏再次恢复供血。 “开始了吗,这么看路禹的一号是被祂设置成了未来他能够掌控的合理范畴啊……如果是初版,加斯洛你现在恐怕连思考能力都不剩下了。” 黑暗之中,波纹荡漾,一团又一团的黑泥凭空掉落,不断地形变,动物、植物、畸变体,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均在它们无序的形变中显现。 塞拉知道加斯洛正在对这片区域进行饱和式影响,破坏的魔力节点让他无力感知,因此只能以这种手段阻止她的脚步。 塞拉嘴角上扬,加斯洛的行为正好印证了自己选择的正确。 人偶不在身边,死灵魔法没有素材,光魔法初始遭遇战毫无作用后,塞拉犹豫着尝试元素魔法,但脑海中曾经飘落的银枫叶令她的思绪突然回到了自己还小的时候——劳伦德牵着她的手,漫步在对于教国大多数人都是禁区的银枫树下,被无数人视若珍宝的树叶洒落一地,任由她取用把玩。 “虽然我偷吃了你不少供品,未曾真正信仰过你,只是扮演着你的神选任性地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我觉得即便是扮演,我依旧尽职尽责,除了吃供品,未曾亵渎过你。” 光辉化身亲自传授,执法庭、审判庭主教的教导,战斗修女们的心得真传从记忆之海深处再度被回响而起,与此同时,一枚银枫树叶划过意识深处,如同破晓的晨曦,温暖的光照耀在被加斯洛肆虐后狼藉一片的意识之中,抚慰深受折磨的每一个角落。 “作为你曾经的神选,银枫的光辉啊,我觉得这片黑暗与扭曲,值得一战。”塞拉向前迈出一步,涌动的魔力令她的长发翻飞,“如果加斯洛真的将自己扭曲为神,就请你协助我,击破那虚伪的神明吧!” 银枫树的模糊的虚影缓慢浮现于塞拉身后,微弱的光挤满了逐渐变得宽敞的通道,被照耀着的畸变黑泥停下了蠕动。 追随着直觉,追随着冥冥中存在的引导,塞拉高举右手,闪耀着银色光辉的长剑被勾勒而出,凝聚为魔力实体,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纹路与装饰,素朴到了极致。 银枫树的投影也在长剑现身的刹那黯淡无光,化作一阵荧光飘然而逝。 畸变体凝聚出了巨兽的头颅,咆哮着扑击而来。 能将永夜变为极昼的耀眼光亮贯穿通道,银枫树长剑挥动之下,畸变体化作微光,烟消云散,那些还在虚无的透镜中酝酿的力量也接连破碎。 威力无穷的一击如同幻象,未曾伤及周遭分毫。 饶是塞拉也被这一幕震撼到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悸动,耳畔边似有人声回荡,但细细辨认,却又像是云雾,无法捕捉。 “以后,看来是没法偷吃供品了。”塞拉讶然之下,脑回路罕见地清奇了一回。 (本章完) 669.王牌空战 路禹极目远眺,前方密集的城堡轮廓连为山脉,耸立的尖塔犹如利刃直刺天穹,正上方,天光涌动之处,雷霆酝酿,沉闷的雷鸣如野兽的低吼扫过旷野,令地面震颤,连带着远方的建筑群也在雨中缥缈了几分。 大地忽地亮如白昼,宛如植物根系的纹路于天穹之上绽放,顷刻间蔓延至呜咽岛建筑群上空,青紫色的光耀刺眼夺目。 “轰隆!” 巨龙怒吼不过如此,这一刹那,风雨仿佛都为之凝滞。 像是在勾引天雷直击的尖塔得偿所愿,整体泛起诡异的紫光,数座尖塔由暗转明。 璐璐紧盯着尖塔魔力节点,眉头紧皱,抓着路禹的手下意识用力了几分。 “怎么了?”路禹问。 “它在汲取元素之力。” 路禹猛然抬起头,远方的黑影忽如蛰伏的巨兽,尖塔闪烁的灯光点缀出了他们凶戾的眼眸,埋藏于雨夜中的厚重黑影已经蓄势待发。 璐璐忽然看到,尖塔支离破碎,破碎的结构随着狂风原地旋转,像是受到某种奇异力量的牵引,他们的速度时缓时急,被汲取的雷电与咆哮的狂风还有那倾盆而下的雨水,三种元素激荡、碰撞,剧烈的元素反应震荡,一圈又一圈的元素环荡漾向四周。 她捂住了头,忽如其来的刺痛让璐璐又一次想起了宅邸中的恐怖遭遇。 “尖塔上的元素碎片,像是拥有生命,正在剧烈地波动。”璐璐哈着气提醒。 “元素碎片?”路禹认真凝望, 他忽然间明白了一切,连忙按住璐璐肩膀:“把聊天室打开,通过我去感知!” 璐璐立刻照做,钻入聊天室,进入路禹的意识,透过他的双眼,璐璐看到了真实的世界——那一片化作灯塔,投下青紫色电光的尖塔之上,未曾有过元素碰撞的影子。 而此刻他们的周围,视觉可见的空间正在被奇异的,宛如不存在现实维度的透镜扭曲着,远方的景色时大时小,时明时暗,有那么一瞬,所有的城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加斯洛开始重新掌握呜咽岛了。”路禹说。 “一号没能给他来个狠的啊!”璐璐无比遗憾,“克洛伦斯在天有灵,一定很希望受害者成员里能多一位吧。” 路禹觉得一号的污染已经十分到位,加斯洛还能生龙活虎,大概率有别的因素。 此时的她仍在摸索如何以第二人称视角操纵自己的躯体,这种体验太过新鲜,以至于,她差点平地摔。 路禹径直抱起璐璐:“只需要思考施法的双手怎么操纵即可,剩下的交给我。” “哦……哦!!” 璐璐奇怪的反应让路禹嘴角上扬。 “嘿,加斯洛,你应该能感知到我在这里吧?”路禹向着扭曲愈发频繁的前方虚空高声大喊,“再入侵一下璐璐的意识好不好?” 路禹前进,扭曲后退,路禹加速,扭曲的透镜们加速后退! “你这么恶趣味的家伙,这么喜欢窥探别人的记忆,为什么不来看看她的记忆呢?”路禹再次大喊,“这么可爱的璐璐可是有着许多能够满足你这种恶心癖好的家伙特殊记忆哦。” 空间泛起阵阵涟漪,加斯洛的脸从雨水显现——他也只投影出了脸。 “不要以为你们赢了,在呜咽岛,你们依旧没有胜算。” “来点实际表现吧,你引以为傲的魔药貌似一次都没有展现,难道你寄希望于我们又一次陷入你的扭曲之中,乖乖服下药剂?”路禹再次发出邀请,“那就请吧,我已经向你敞开了大门,你为什么还不来?” “你的记忆虽然有邪神镇守,但现实的躯体仍旧脆弱不堪。”加斯洛冷笑道,“扭曲对你们无效,但对别的……你给我把话听完啊!” 路禹突然飞上天空,越过加斯洛的投影,沉浸于路禹意识中玩着第二人称游戏的璐璐拼接着超强的学习和适应力完成了魔力凝聚与释放。 “元素逆位,群星啊,请燃烧这片静谧吧!” 被操纵的璐璐骄傲地在路禹怀里张开了双臂,昏暗的雨夜中,漫天雨水凝聚而来,转瞬间便剧烈沸腾、燃烧,大地中的泥土被牵引着加入其中,水、土元素激撞,如同手持利刃与坚盾的战士,在方寸之间一次又一次碰撞,摩擦,刹那间,炽热的火焰于中心点骤然爆发,耀眼的蓝光化作道道“飘带”延伸向四方,犹如极光乍现。 群星陨落,大地颤动。 路禹和璐璐完全没有给加斯洛说完话的机会,发动了直接攻击,顷刻间,呜咽岛中心的建筑群便看到了梅拉观星塔同款的流星雨。 加斯洛无法直接杀死,通过仅有的几次接触,路禹和璐璐都得出了这个结论,既然如此,那就不和他打,直接搞破坏。 依赖于“扭曲”力量,呜咽岛的核心区并没有设下更加庞大的防御型法阵,璐璐的大火球不知粉碎了多少节点,让塞拉与他们断掉的通讯再度复苏。 呼号的东风突然逆向,无形的力量阻断了风势,加斯洛身后幽邃无光,一个高大的人型缓步走出黑暗,在此等恶劣的天象下,他的脚步声仍旧坚定有力,宛如战鼓擂响,重重的击打在两人心头。 雨水模糊了路禹的眼睛,璐璐操纵着手臂擦拭掉显示器睫毛上挂着的水珠,那朦胧的身姿愈发清晰。 路禹如遭雷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虽然耗费心神,但只要舍得付出代价,也可以完成这样的扭曲。” 萨耶尔无神的双眸凝视前方,僵硬抬起的手中魔力咆哮,势若天倾。 路禹抱着璐璐急退,湿润的大地翻滚不止,巨物破土而出,复数的土黄色巨手呈合击之势,将他包围其中。 随着萨耶尔的颂唱声愈发快速,他身旁的黑暗翻滚得愈发剧烈,那其中时不时传出凶恶的咆哮之声。 “你们记忆中的魔法师,似乎很好用啊。”加斯洛狂笑不止,“他是你们很重要的人吧,让他杀死你们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对路禹而言,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加斯洛应该是没能拿到萨耶尔擅长的精法具体信息,它只能通过自我补全的方式令萨耶尔的扭曲之物以“完整”姿态作战,本质还是个劣等的复制品。 没有最棘手的精法,还能打! “塞拉!” “我听到了,你们的状况很糟糕,我这里的问题也不小,地下魔力节点铺设错综复杂,我还要和不断刷新的黑泥作战……它们对我没什么威胁了,但就是数量很多,很烦!” 塞拉双手高举银枫树之剑过头顶,重重地劈斩而下,圣洁的银白色光辉再度涤清了通道内刷新的黑泥,随着使用次数增多,这个动作开始得心应手,发力动作如此舒坦,以至于塞拉想为这个操作取个特定的名称,以在施法时便于运气提劲。 “好像,有些黯淡了?” 银枫树之剑表面的流光闪烁,像是魔力,又与魔力截然不同的奇异力量正在流逝。 “轰!” 隧道内碎石坠落,塞拉急速闪避,凭着直觉钻进了一条向下的长阶,身后的道路也在这时被塌陷的巨石彻底封死。 “发生了什么?”塞拉急忙问。 “加斯洛召唤的黑泥萨耶尔能不断变化,而且还能使用记忆中偷窃到的信息组合出技能,我们的攻击对他完全无效,只能躲……哦,璐璐觉得光躲没意思,顺手毁了一些城堡,总之我们现在在呜咽岛中心区玩王牌空战呢……” “呜呜~~” “咻!” “路禹,快躲光弹,这些城堡活过来了,他们都在朝我们开火。” “我特么被那团黑泥锁定了,璐璐你快撒热诱弹……不对,太多防空炮了,开火环,火环!”差点代入进去的路禹赶紧改口。 王牌机师璐璐立刻将火环范围扩大,为脆弱的路禹也上了一层保险。 “开了开了,你倒是做机动啊,左舷弹幕很厚,你机动一下啊!” “血肉之躯也吃g力的,我在努力扭了!” “呜呼,你竟然从那边光幕里钻过来了,这么密集,你怎么判断的!” “玩东方玩的。” 完全习惯路禹奇怪词汇的璐璐任由大脑放飞:“该说不说,还好我第一次教你教的是风魔法,这逃跑,太娴熟了,加斯洛和黑泥萨耶尔都追不上我们,快扭弹幕,下一波要过来了!” 完全把路禹当坐骑的璐璐完全不在乎自己是狼狈逃窜的一方,这种新奇的体验,还是与路禹共同合作的美妙经历令她兴奋地大喊。 “召唤师特色懂不懂,以后我写召唤师教学,风魔法指引一定列在教学手册显眼的位置!” 分明在聊天室里有沟通,但完全入神的两人却仍是扯着嗓子喊。 雕像里两人的声音回荡在静谧的隧道之中,刚刚清理了一波黑泥的塞拉止住了脚步,握着雕像嘴唇颤动。 她很想关掉,但又不敢。 “加斯洛你这个该被海妖做成鱼干的人渣!”塞拉咬牙切齿地骂道。 (本章完) 670.虚假的神明 银枫树之剑撒下的辉光不仅照亮了前路,同时也让加斯洛千方百计试图掩盖起的正确道路接连展现。 长阶尽头豁然开朗,已经在逼仄难行的甬道中前行了不知多久,这里的宽阔让塞拉先是错愕,而后警惕。 坚硬的墙体上镶嵌着大量的照明水晶,塞拉头顶悬挂着的巨大晶石球体释放着宛若太阳般明媚的“阳光”,皮肤感受到的魔力流动轨迹则告诉了她,它并不只有照明这一项用途,那正在凝聚的魔力起到了平衡仪的作用,均衡着这处地下空间。 “什么东西需要均衡?”塞拉不解。 宛如植物根系般的纹路遍布大厅每个角落,奇诡的线条被蜂窝状的岩壁扭曲,歪歪斜斜地构成了法阵整体,塞拉伸手抚摸,如同心跳般的轻微鼓点顺着纹路传递到了她的意识之中,说不清是魔力层面还是精神层面的共鸣,但很寒冷。 向着大厅深处前进,塞拉感觉到地势正在变低,原本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逐渐变得光滑,向着深处延伸的法阵纹路形如血管,随着魔力波动闪烁着微光,密集的纹路交错纵横,空间中偶尔泛起的涟漪令它们如抽象派,亦或是超现实主义画师笔下的杰作,在塞拉的视觉中扭曲出了活物的光影。 并非幻觉,一个方脑袋、圆柱四肢、倒三角躯体的狼人出现在了涟漪泛起之处,石子为眼、鱼钩为鼻、花瓣为嘴、羚羊角为耳。 倒不是塞拉对奇诡之物有着特殊的直觉,如此模样依旧能辨认出狼人身份,而是他畸形到不似生物的身躯依旧泛着狼人的基础色彩与纹理,柔顺光滑的毛发随着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打了个漩,肌肉遒劲有力的轮廓与线条真实且有张力。 狼人圆柱状的下肢紧扣地面——至少在塞拉认知中如此,它确实在光滑的地面留下了深深的抓痕。 眨眼间,种种以怪异拓扑姿态呈现而出的违和之物接连浮现,他们与黑体不同,不定型的躯体从怪异的法阵纹路中走入了现实的刹那便不再变化。 狼人微微挪动躯体,塞拉做好了迎击准备。 “啪!” 塞拉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只被拍碎,如同积木散落在在地的畸形物,狼人的目标已经转移,爪子也对准了另一位畸形物。 预想中的畸形物集体攻势没有发生,它们优先对付起了最靠近自己的“同伴”。 瞄了一眼手中的光剑,塞拉轻盈地穿梭过畸变物,并在不远处看到了垮塌了一半的巨型水晶灯,恍惚间她猜到了什么。 “塞拉,加斯洛正面给我们的压力在变小,他可能修复了节点,去找你了!” “我知道。”塞拉怔怔的从一处突起的平台向下望去,“他确实该着急。” 无数虚幻的门扉阻隔,幽长隧道的尽头,万千法阵纹路导向之处,一个静谧的村落出现在塞拉的视线之中。 一位村民在坚硬的石地上挥动着锄头,时不时扭动与旁人埋怨今年雨水不足,干旱让地面干燥开裂,愈发难以开垦,他挥汗如雨,锄头下石子崩裂四溅。 身旁的村民则是弯着腰,似乎在侍弄着作物,但他面对的却是寸草不能生的坚石,一枚枚石子成为了种苗,被整齐地码在田地间。 塞拉翻身而下,这处村落结构与大小让她想起了呜咽岛沿途看到的村镇,他们有着完全一样的布置,就连村口的水井,屋子上缺失的棱角,悬挂在门口地萤石粉末布袋都一模一样。 一个大活人的现身没有影响这个只有数十人的村落“日常生活”,像是看不到塞拉存在的村民与她擦身而过,碰撞的实感让村民微微一怔,但又继续向前。 仅仅停留数秒,塞拉突感视界模糊,所见之物像是黏土,被一双无形之手揉捏。 强烈的恶心让她站立不稳,塞拉急忙漂浮回上方平台,柄高举银枫树之剑,播撒下的圣光映照出了笼罩整个村落的结界,像是雨天所见的池塘,重重落下的雨水让屏障泛着层层涟漪,在涟漪之中,塞拉看到了……畸变的黑泥。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在呜咽岛上圈养那么多的活人,难怪每一次透镜与黑泥出现,都没有魔力波动。” 一切都在塞拉的脑海中完成了闭环,她恍然大悟。 “难怪我能游走于你们的意识、影响所谓的‘虚与实’,你是想这么感慨对吗?”加斯洛自阴影中飘然而出,随着一个响指,沿途所有损坏的水晶灯再度高悬,奇异的魔力如潮水般蔓延,再度遏制了村落泄露而出的力量,将它们尽数导向法阵本身,再沿着节点向着呜咽岛核心输送,“没错,我利用的就是虚无的信仰,那些强大的执念……正是因为这股力量存在,呜咽岛才能诞生出‘呢喃者’。” 加斯洛身后一片黑褐色的乌云闪烁着豆粒大的电光,幽幽出现,云层中延伸而下的雾气如同触手没入加斯洛体内,形成外附装甲。 “十年前遏制思维能力的魔药出现时,你就在构思这一幕吗?”塞拉捏紧了手中的剑。 加斯洛所在的位置,光似是被某种奇异的物质遮挡,发生了折射,来自呜咽岛各地的景色以拼图的形式散落于四周。 确信自己胜券在握,加斯洛再度变成了那个游刃有余的猎人:“古往今来,为了应对衰朽,无数的魔法师向着各自认为能够成功的道路迈出了坚定的步伐,但时间证明了他们都言过其实,所留下的成就令人发笑,唯一能被称得上睿智的方式便是某些巨龙所说的‘缓思’,通俗来说便是沉睡。沉睡时,表层感知将会趋近于停滞,漫长的时间不再能将腐蚀万物的风吹进意识之海,而是停留于表面。” 瞬间理解加斯洛构思的塞拉皱眉,晨曦领两条巨龙的经验告诉她,这种方式不具备普适性,巨龙、海妖等种族先天寿命漫长到不可思议,挥霍光阴乃是他们生命的常态,寻求“新奇”永远是生命首选,因此衰朽对他们的腐蚀最为严重,与之相反的便是寿命普通与更短的种族,与其担心衰朽,不如担心血肉之躯的损毁。 “你想通过可控制思维遏制达到缓解衰朽的目的,难不成你已经掌握了延寿的技巧?” 加斯洛的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优越感,他似乎很享受塞拉这样的天才也为之惊叹的畅快感。 “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敷衍杜尔德兰的那群猪猡,但这个过程中,我确实找到了魔药延寿的法门。”加斯洛张开双臂,轻蔑地开口,“在人偶师、炼金术师等流派还在追寻精神之路,肉体塑造、灵体换躯时,在数量众多的魔药师苦苦攀登名为永生高峰时……我已经超越了他们所有人,在魔力潮到来前完成了初始实验,并且在魔力潮滋润了万物后,得到了更优解,难道你没发现,现在的我和十年前容貌毫无区别吗?” 通讯另一头,璐璐和路禹都回想起了城堡中看到的巨幅画像,加斯洛确实没有衰老迹象,反而……有些逆生长。 “你在魔力潮前就洞悉了信仰造神,并且开始布局?”塞拉仍是不解。 加斯洛倒是坦然,他嘴角轻蔑地翘着,微微摇了摇头:“能拥有超越时代,预知时代轨迹的魔法师少之又少,我还不是那其中一员,我的感悟皆来自魔力潮开始前半年在雪山脚下看到的蛙人祭祀场景,至于我看到了什么,任你想象。” “这说不通,即便你通过蛛丝马迹窥探到了道路正在揭示,这么稀少的人数又怎么可能为你带来充足的‘扭曲’,我在梅拉见识过数量更加庞大的虚伪信仰,是你的数十数百倍,施术者构思超越了两个时代完美运行,他的强大远超你的想象,就是这样才堪堪成功,得到的还不是他所祈求的‘愿望’。” 即便按照加斯洛的说辞,他在魔药上的成就已经惊为天人,但塞拉从始至终都不认为他比萨耶尔优秀,而且施术布置上双方差距太大了,如果真的能利用信仰本身扭曲现实,那么梅拉的故事早就改写了。 魔法光束将呜咽岛核心区的天空照得闪闪发亮,满天的光粒弥漫,构成密集的网,试图封死路禹的走位,但凭借着一流的跑路技巧,鲈鱼屡屡从渔网缝隙逃出生天,这让一心二用的加斯洛情不自禁地呲牙。 听到雕像中的动静,地下的两人都将酝酿的话语吞了回去。 “我知道为什么他能用少量的人构建出虚假的神明。”王牌机师璐璐闯入对话,“如果没有厄羚,仅凭你,又怎么可能思考到这一层,你自诩为天才,似乎对他嫉妒得发狂呢,加斯洛。” 成就被否定让自视甚高的加斯洛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尖利:“没有他,一切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你不也是沿用了他的法阵构思,在原有的基础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做出了些许改动而已嘛?你甚至不敢再进行突破性、大刀阔斧的修正,因为你很清楚……一旦失败,‘祂’就有可能意识到你在绕开‘祂’建造属于自己的世界,这座呜咽岛,正是厄羚为你拖延被世界意识感知时间而制造出的堡垒!” 没有看过厄羚盒子内文书的路禹和塞拉一脸疑惑,但看到加斯洛拒绝承认这一切,他们也意识到,这一切是真的。 “《神明无意识猜想》、《原初神明的诞生与世界结界加速化猜想》”璐璐报上了两个书名,“加斯洛,你也是出色的魔法师,别让我看不起啊。” (本章完) 671.魔神降临 加斯洛身边密密麻麻漂浮而起的泡沫,无形的力量凝聚又消散,泡泡怦然碎裂,像是被璐璐的话语戳中了什么。 骄傲的他咬着牙沉默了片刻,而后哈哈大笑。 “没错,我承认,他在理论和法阵实践方面都是杜尔德兰难得一见的天才,但那又如何?”加斯洛拍了拍胸口,“现在活下来的是我不是他,继承了他的知识、他的理论布局完成的是我加斯洛,而不是什么厄羚!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为天才,尸体不过是大地与生者的养料!” 路禹能够理解《神明无意识猜想》,这里的厄羚指的毫无疑问便是世界意识本身,根据过往它的举动……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举动,它只是顺应着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方向推进的“本能”。 “《原初神明的诞生与世界结界加速化猜想》说了什么?”塞拉一边警惕着加斯洛暴起,一边好奇地询问仍在王牌空战状态的璐璐。 加斯洛冷笑一声,抢先说道:“厄羚这个家伙很奇怪,他一方面信仰着某个奇怪的原始崇拜构造出的图腾神明,一边又坚称这个时代没有神明,只有世界本身的意志,同时在魔力潮开始前,刚登上呜咽岛时便猜想下一个时代会诞生出所谓的‘原初神明’。” “在他的推测中,第一批应世界意识哺育世界诞生的神明会在摸索已拥有力量、权柄的路上与其他神明激烈碰撞。‘只要我比你强,你的信徒便是我的,你的力量也会是我的’,这样的想法不可避免的滋生,战争烈度直线上升,到最后,为了巩固自身的力量、庇护信徒,圈地在所难免,本来互相连接的地域将画上神明的符号,成为一座座孤岛。” 路禹愕然,厄羚的猜测与他的不谋而合,这也是他拼了命为晨曦领囤积海量资源,并时刻做好离开地面计划的原因。 加斯洛在手中幻化出了厄羚苍白的脸,这份记忆留存,毫无疑问正是厄羚临死前。 “我需要感谢他,他启发了我,既然信仰能够让本不存在的力量涌现,信仰能够获得来自‘虚无’的回应,投影出具体之物,那……‘信可为真’的力量,不也能换个方法运用吗?于是我遏制了岛上三千多人的意识,令它们持有同一个信念……果然,我看到了那轻微的意识涡旋。” “如果需要世界承认的存在所求执念、信仰庞大,想让它运作毫无疑问痴人说梦,可如果在有限范围内,施展有限的‘信可为真’,甚至不完全地利用这股力量,不就能解决问题了吗?”加斯洛捏碎厄羚的脸,舔了舔嘴唇,“就好比,如果你没有那颗诡异的银枫树庇护,只要我想,你美妙的肉体会立刻换上一件更能衬托你身材的衣物,你与我的子嗣会瞬间呱呱坠地。” 路禹没有被愤怒支配大脑,他回忆了上岛后所遭遇的一切,有所明悟。 他一直以来纠结的虚实其实是不断变化的,即便是整个呜咽岛,加斯洛也只能在有限区域扭曲部分现实,另外一部分则是以幻觉的形式轰入他们的脑海,并且加斯洛并不敢将这种扭曲完全呈现,而是会在施展完后迅速复原。 “所以你才暗示那些村民岛外已是废墟,魔神支配了一切,对于生的强烈渴望会让他们更加信任‘呢喃者’。”塞拉也明白了,“地面上的生者就是法阵的一部分,他们是正常的信仰提供者,完全一致的村落结构遍布呜咽岛,构成了一个个节点,而这些处于地下的村民则是异化信仰者,他们数量更为庞大,像是一本随时能够翻阅、改写的日记,你能够主宰他们的思绪,为他们刻进不同的‘现实’,直接影响呜咽岛。” 加斯洛抚掌大笑:“棒极了,棒极了,如果你们三个不是我的敌人,我想我们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比方说和你们两位女士讨论一下我们的子嗣应该如何支配杜尔德兰,里卡尔那种猪猡竟然觊觎你们,真是可笑。” 路禹如鲠在喉,但听到里卡尔的名字,他还是愣住了。 “你知道他?” “他就在岛上。”加斯洛回答,“皮肤烧焦、干裂,如同融化的蜡像般的脸看上去令我恶心,但看在还需要里卡尔和联合体那群蠢货的份上,我答应了为他治疗……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不需要治疗了。” 加斯洛向着虚空伸手,里卡尔顶着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同时出现在了核心区的路禹与璐璐面前,以及地下的塞拉身前。 核心区如同巨人般的城堡停下了弹幕打击,这让路禹和璐璐不再逃窜,怔怔地看着里卡尔茫然的眼睛。 “加斯洛,就是他,就是这个召唤师,杀了他!”里卡尔指着前方大喊,但恍惚间,塞拉的影子莫名重叠于视线之中,这令他愈发茫然。 他有着清晰的,造访呜咽岛的记忆,但在那之后,他一无所知,自己究竟为何会在城堡之上……不,好像自己是在某个地底深处?为何自己脑海中会有如此纷杂的画面? 加斯洛的打了个响指,呢喃者的触手凭空出现,没入里卡尔的躯体,幽蓝的火苗从他的脚底泛起,剧烈的痛楚让他失声尖叫。 “加斯洛,你疯了吗!” “没疯,我看了你的记忆,你认为强者可以掠夺弱者拥有的一切,这便是真理,我也很认同这个道理。”加斯洛说,“你想要拥有塞拉和璐璐为你诞下的子嗣,想要拥有她们的躯体与她们共度美妙的夜,正好,我也在思考离开呜咽岛后的未来……我不太喜欢你觊觎我想要的东西,按照你的真理,该你去死了。” 意识层面的抹除让里卡尔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这是梦,这绝对是梦,路禹,你的召唤物支配了我的梦境……我没有输给你,这只是……幻梦!” 路禹点了点头:“对,是梦……加斯洛,我们的账等下算,你稍微扭曲一下,让他别那么快消散,文火慢烤,会吗?” 学着塞拉抓住这个骄傲的家伙痛点,他补充了一句:“这么简单,你不会做不到吧?” 加斯洛不屑地冷哼一声,随着呢喃者的触手晃动,里卡尔消失一半的躯体复原,火焰确是包裹他的全身,他本人也被加斯洛甩到一旁拘束于空中,如同上了烧烤架的串。 路禹和加斯洛都不在乎他的咒骂,这种层次的人甚至无法让他们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你这么做是杀鸡儆猴?”路禹问。 “不如说是预演。”加斯洛说,“你会和他一样。” “刚才你说,打算离开呜咽岛?”路禹嗤笑,“你不会觉得这个叫做呢喃者的虚伪神明能够见光吧?只要离开这处遮掩了它气息与波动的岛屿,世界意识的制裁会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你在呜咽岛上扭曲现实都会迅速复原,可见你有多么忌惮,哪怕是迎接里卡尔这种显贵上岛,你也需要借助暗示的手段完成流程,生怕他将这里的信息泄露,导致呜咽岛迎接祂的审判。” 加斯洛的投影绕着咒骂不断的里卡尔走动,他啧啧道:“你猜我为什么要和杜尔德兰那帮鼠目寸光,只会纵情享乐的商人、显贵们合作?” 塞拉神情凝重:“他们是呢喃者的信徒?” 加斯洛笑着指向塞拉:“很不错,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如果你舍弃掉那颗奇怪的树,我会立刻接纳你。” 塞拉没有给加斯洛任何情绪上的反馈,这让这个表现欲十足的家伙大感无趣,继续说了下去。 “无需暗示,他们中的不少人便被呢喃者施展的力量所折服,作为杜尔德兰的显贵,由他们进行传教,杜尔德兰知晓呢喃者,信仰呢喃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加斯洛抚摸着呢喃者那虚无的躯体,爱怜地说道,“外界的信者会为呢喃者铺展开触手,构筑出能够让它离开的土壤。” “先上车,后买票。”路禹联想道。 “我喜欢这个比喻,这辆马车已经快要抵达终点站,而我所缺少的货币钱票正在被虔诚的信徒们一张又一张送至手中,只要那位尽职尽责的车长不曾注意到有一位始终钻空子的乘客,那么下车清点时,逃票的客人会摇身一变,成为一位富有的商客,豪迈地拿出一沓货币,完成救赎……这时候,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祂都无法审判一个违反规则的人。” 自鸣得意的加斯洛正为自己胜天一筹而狂喜,路禹讥嘲的笑声打断了他的炫耀,这让表现欲极强的他愤怒了。 他故作宽容道:“这是你能在恋人面前展现沉稳镇定的唯一机会了,你所依仗的邪神只能被动为你迎击敌人,除此之外,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加斯洛,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出现在这里,也许正是受到了世界本身的指引?”路禹嘴角上扬,“我们的到来,即是祂试图修正扭曲的意识在起作用。” “哈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便让我看看你们的力量吧,这份扭曲分散全岛,而你们又凭什么杀死我,你们如何能杀死一个寄生于每个信者脑海中的存在?” 呢喃者四周光影变幻,塞拉身边开始飘雪。 一念起,异化信徒将那共同的思绪投影至现实,凛冽的寒风令塞拉身体结霜。 “你们知晓了我的一切,我描述了一切,然后呢,你们找到我的弱点了吗?”加斯洛狂笑不止,“即便我将一切坦露,你们又以什么赢我,就凭那个迟钝的世界意识吗?既然你们说是祂在推动着你们修正,那么……修正啊!” 满天泡沫浮现,无数异化信徒的思绪倒映入现实,正常的信者宛如感受到了加斯洛的呼喊,于梦中醒来,跪地祈祷。 虽仅有数千人,但这不断汇聚的力量却已让加斯洛周遭的一切遭到支配,这方寸之地,他如同神明。 看到这一幕,路禹、塞拉、璐璐忽然三人都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加斯洛突然觉得有哪不对,但却又捉摸不透。 路禹嘴角不住上扬:“也难怪你发现不了,毕竟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虽然思维缜密,但却看不起任何人,以至于没察觉到自己计划中最愚蠢的一环。” “我的计划完美无缺,你别想着动摇我的内心。” “是吗?”路禹指了指脑袋,“让我帮你回忆一下,请问你为正常的信徒们置入的记忆是什么?” 加斯洛皱眉:“岛外已被天灾毁灭,魔神肆虐,唯有呜咽岛是唯一的净土。” 忽然,加斯洛怔住了,意识到大事不妙的他连忙试图关闭正常信徒的法阵节点,但信仰却穿越时间与空间阻隔来到了他的身旁。 路禹和璐璐乐不可支。 呜咽岛外围,海水翻滚,呜咽岛海岸湿润的沙尘翻滚。 漆黑的夜幕中,巨大的鹿角阴影浮现,它赤红的目光穿越雨幕,直指核心区。 心有所感的加斯洛汗毛倒竖,强烈的恐惧让他呼吸急促。 “你的信仰之中,始终包含着另一个‘信息’,而你却将之一并收纳。” “现在你要动用力量扭曲一切,它也会成为现实。”路禹仰起头,“魔神,应你的要求,来了!” (本章完) 672.一号再临 犹如将拒马作为装饰点缀于头顶,比鹿首还要巨大数倍的鹿角撕裂了雨水,静静地漂浮于海岸线之上。 它并非独自而来,不断泛起涟漪的天穹,另一双猩红的眼眸幽幽浮现,一模一样的巨大鹿首撞破水帘,照入现实,鹿首向前晃动,缺失的下半身在沙滩上凭空踏出数个硕大的蹄印。 这一刻,雨水不再能泼洒到它们的躯体之上,无形的力量化为屏障,让满天雨滴化作屏障上蜿蜒淌下的水流。血红色的雾气于屏障缝隙泄露而出,将鹿首魔神周遭的海水搅动为鲜血。 呜咽岛上所有正常的信徒都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那被“大祭司”一次次诉说,存在于岛外世界的魔神在他们的脑海中翻腾。 没有人知晓魔神究竟是什么模样,或者说,每个人心中都有着自己所想象的魔神模样,这份随着呜咽岛信仰建立以来便存在的“双生子”于此刻定型。 翻滚的黑色海水上方,两个巨大的鹿首在所有信徒的脑海中浮现,它沉默着,静谧如夜,猩红之眼所及之处大地脆化,气息波动之下,血雾弥漫。 异化的信徒是扭曲现实的器皿,加斯洛掌握的呢喃者依赖着大量埋藏于地下,困于一个个“现实”中等待刻入信息的信徒。 正常信徒则是遮掩虚假必须存在的伪装,亦是未来迈向杜尔德兰,乃至整个世界,让呢喃者成为真正神明的起点。 对于加斯洛而言,两者皆是必要,但对于扭曲这一过程而言……加斯洛反复施加给村民的思想钢印确实为他带来了绝对的信仰,即便有人因为失去了丈夫而深感怀疑,但恐惧岛外世界仍让她无可选择地相信“大祭司”,相信那曾经展现过奇迹的【呢喃者】。 但这一次又一次的描述,同样也加深了正常村民内心深处的恐惧……假若这座岛是为数不多的净土,那么岛外的魔神,究竟有多强? 器皿不会思考,常人会。 加斯洛拼命遏制呢喃者的力量,那从虚无中诞生的魔鬼正在一步步拥有形体! 笼罩塞拉的寒意褪去,阻塞她与路禹、璐璐以精法沟通的屏障消失,几乎一瞬间,她便被璐璐拽进了意识之中。 “这么远,也行吗?”塞拉震惊了。 “地面上的追击全部停止了,我们现在已经在挖洞找你了!”璐璐兴奋道,“只要在这里,加斯洛的意识窥探就不可能成功,路禹是无敌的!” 加斯洛已经无力阻止三人组汇合,鹿首魔神已经开始移动,没有完全扭曲进入现实的它似乎凭着某种加斯洛难以理解的执念向着这里进发。 两只巨大的鹿首魔神鹿角之上,一张熟悉的脸幽幽呈现,那张带着些许忧郁气质的书呆子脸依旧平静,但流转的眼眉却透露着对加斯洛最深的不屑,好似在说,“剽窃者”。 加斯洛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为那份内心深处生起的恐惧而羞恼的他咬牙切齿:“厄羚!” 远方的鹿鸣飘入三人的脑海,他们听到,也看到了弥漫的红雾,以及呜咽岛虚假神明奇迹诞生的另一位关键魔法师——一位没能见识到自己造物,就被加斯洛杀死的天才。 璐璐见过他,就在霉斑遍布的书页之中,他的身边赫然便是如今化身为魔神,正在低鸣的精灵鹿。 厄羚生命的最后时刻逐渐意识到了加斯洛的野心,他将藏有关键信息的盒子埋藏于一片不在扭曲力量节点布置的区域内,寄希望于后来者能够找寻到蛛丝马迹 但好巧不巧,加斯洛获得了他的知识,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有着不逊色于厄羚的智慧,又或许是单纯地想要感受全新的力量,他进行了改动,让本不该出现扭曲的区域沾染了扭曲,而某个天才,恰恰出于辨认虚幻与现实的需要,检查了那摆放着无数智慧的书架—―尽管现实中,那里只剩下了腐烂的书页。 正是加斯洛的变动,让巧合得以发生,这何尝不是一种命运。 厄羚从加斯洛的回忆中扭曲,进入了现实。 “你只是虚幻之影,是只能通过我的回忆倒映而出的亡灵,只要【呢喃者】切断扭曲,你就会再度回归虚无。” 意识到是自己的联想导致了魔神以鹿与厄羚的形式呈现,加斯洛立刻恢复了镇定,这个时而自大,时而谨慎小心,时而癫狂的神术师又一次精准地判断了局势。 “亡者就该回到亡者待的地方!” 他努力不去想有关厄羚的一切,尝试着将之剥离开自己的思绪,但越是这样,厄羚的那张脸就越清晰,连带着那两头被他杀死剥皮炖肉的精灵鹿也是如此,加斯洛从未有过如此强大的记忆力,他仿佛能看清两只精灵鹿身上的每一根毛发,与正在活动的跳蚤。 “开什么玩笑。” 加斯洛应变很快,他轻点额头,身后如同雷云的【呢喃者】将触手一根根抽离他的躯体,这画面让路禹无端联想到了……拔线关机。 看上去就像是,来自屏幕那头,只存在于恐怖游戏中的魔鬼即将把手伸出屏幕,而你只要掐断电源、关闭显示器,便能阻止一切。 璐璐决定帮帮场子,只要不让加斯洛顺心,魔神就能轻而易举地撕碎他,呜咽岛上虚假的神明也会随着加斯洛的死去烟消云散。 路禹和塞拉同时伸出了手,抓住了她。 “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只要解决掉加斯洛,笼罩着整个呜咽岛的扭曲都会消失,问题迎刃而解!” “这里的加斯洛只是投影,我们无法杀死一个影子,他的身躯可能存在与核心区的任何一处,有扭曲之力笼罩,我们根本无法寻觅。” 塞拉说完,路禹接过了话。 “不仅如此,魔神源自于整个呜咽岛正常信徒的想象、异化信徒的潜意识刻画,在这数年间,他们无数次强化了魔神的形象,这份与【呢喃者】共同存在的力量已经随着它的出没被赋予,破坏才是他最根源的欲望,我们只会受到波及。与之相比,跟加斯洛打,我们不是没有胜算。” “可是……”璐璐瞪大了眼睛,又转头看了看完全无暇顾及他们的加斯洛,“如塞拉所说,我们要怎么打败一个幻影?” 最后一根触手抽离加斯洛的躯体,作为【呢喃者】的直接操纵者,失去了“神”的力量,扭曲的力量飞速消退,遍布岛屿的法阵节点归于平静。 巨大的鹿首已经降临呜咽岛核心区上空,他们投下的目光将触发了防御体系的城堡点燃,血红色的雾气腐蚀着砖石,为它们附上一层血管般的藤蔓。 加斯洛的关机让双鹿愤怒地踢踏,地面震颤不止,深处地下的三人只觉得天旋地转,海量的声音如潮水涌入他们的意识之中,那些由村民们编织而成的画卷纷纷展开,让他们头晕目眩。 当一个鹿首泛起血红色的泡沫,如同被食腐动物啃噬过的尸骸般缓慢消散后,剩下的一枚鹿首笔直地撞向了核心区,已经无法动用魔力的它试图用这种方式毁坏加斯洛的布置。 血红色的泡沫随风飘散,几乎是在下落的过程中,最后一枚鹿首就在解体,触及地面的,只剩下一抹诡异的红,随着一阵雨水冲刷而来,它们最终化作点点光粒消散为虚无。 加斯洛捂着心头,气喘吁吁,浑身湿透的他再度变成了那个狂妄的家伙。 “一个死去的亡灵,一个失败者,也想借尸还魂。” “我能杀死你一次,就能杀死你两次。” “即便在我的想象之中孕育而出,你依旧无法战胜我!” 刚才还满是恐惧的脸上,扭曲狰狞的笑容让加斯洛那张还算看得过去的脸拧成一团,如同恶鬼。 “哦,是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满头汗的加斯洛为之一愣,他下意识回头。 呜咽岛中心区某座高塔中段布置了法阵节点的幽暗房间中,路禹与加斯洛四目相对。 加斯洛连忙分神看向地下,璐璐、塞拉、路禹都在,但与刚才不同的是……原本被路禹抱在怀里的璐璐醒了过来,她和塞拉一同搀扶着路禹,并将他护在身后。 血肉战车横亘身前,静谧花园已身为盾,大碗掀起了大块的土石。 加斯洛浑身发麻,嘴唇颤抖。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没有了先前的镇定与狂傲,失态地大吼,口水狂飙。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对里卡尔那个家伙文火慢烤吗?” 加斯洛紧咬着牙,思考着该以什么方式在意识空间中对路禹完成一击必杀:“为什么?” “因为你的每次扭曲都会留下痕迹,虽然在现实层面它根本不存在,但是只要精神层面持续波动,你不断的燃烧里卡尔势必会存在一个未曾关闭输出的通道……”路禹嘴角上扬,“就像是魔法师施法的引导,尊敬的伪神操纵者加斯洛阁下,你留下了一个超久的读条魔法空档。” 璐璐为路禹架起了入侵主机的桥梁,塞拉为路禹支撑着脆弱的桥梁,以便路禹能够随时撤退。 而路禹终于获得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直面伪神操纵者加斯洛的机会。 这个始终隐匿于扭曲之后,无法被直接杀死的怪物向路禹暴露出最柔软的一面! “你……”加斯洛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他指着不断逼近的路禹使劲后退,灵体很快穿透了墙体漂浮于已成废墟的核心区上空。 “难道说……不,不对,是那个叫做璐璐的家伙吗,她的精法竟然强大到这种程度,这是能够在两个生命之间搭建起精神通道的魔法,是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术法……这样的力量在这个时代就存在吗?”加斯洛慌张的捂着脸,满头大汗,“不,还是不对,如果是这样,那精法早该迎来蓬勃的发展,无论是商贸大陆科莱,古老的艾提斯都不曾有过这样的记载……” “喂,加斯洛。” 路禹的声音让加斯洛吓了一跳。 路禹摸着下巴,似笑非笑道:“我得承认,在我目前遭遇的所有对手里,你是最强的。” “可你和我们都犯了同一个错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广袤。很久之前,我一直抱有梅拉大陆所拥有的知识可能是顶点的傲慢,但是这一趟远门,我们醒了。魔力潮之下,最早的信仰神诞生,我们应当感觉到危险。” “最后……” 加斯洛的意识之海翻腾,令他震颤的呢喃声再度响起,那是深埋于群星深处的恐惧。 “我很讨厌有人冒犯我喜欢的女孩子,也不喜欢有人觊觎我喜欢的人……所以……” 锈红色的星辰如同大日初升,于加斯洛的意识之海破开云海,展露出“娇羞”的一面。 “请你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声惨嚎同时响起。 里卡尔作为意识的中转站,同样目睹了一号那娇媚水灵的大眼睛。 璐璐成功撬动里卡尔的意识,让他“入侵”了路禹的意识,由此,路禹便可以完美触发记忆深处的一号防御机制,利用被动杀死加斯洛。 这是只有三人联手,才能完成的布局! “扭曲!”加斯洛的眼睛淌出血泪。 这个意志力超乎常人想象的怪物竟然于混沌中呼唤出了【呢喃者】,眼看着那些触手再度没入加斯洛,扭曲即将发生…… “结束了,加斯洛。” 一双手从路禹的身后飘然现身,他纤长、笔直、惨白,却又那么有力,死死地按住了【呢喃者】的触手,令他们无法进入加斯洛的躯体。 加斯洛为数不多的理智在看到这双手的主人后,瞬间清零。 “厄羚……不!” “你这个亡灵!” 失去【呢喃者】扭曲的庇护,加斯洛,又一次直视一号。 这一次,他不再能够躲避。 本该与鹿首魔神一同消失的天才,不知何时,也进入了里卡尔这处“中立战场”。 (本章完) 673.弑“神” 里卡尔成为了这场较量的牺牲者,他孱弱的意志力在一号降临的瞬间碎裂成粉尘,那些癫狂的话语还未能在现实的嘴中脱口而出,眼角、口腔、鼻子、耳朵便淌出大量的鲜血,被灼烧得如同融化蜡像的躯体每一个毛孔也都沁出了细密的血珠,使他像是被某种血腥魔物哺育后代而建造出的温床。 随着意识之海中锈红色的一号向加斯洛投下无尽的梦魇,里卡尔最后一缕生机也由此断绝。 加斯洛沐浴在由万千幻象构筑而成的光幕之中,强悍的意志让他顽强抗拒,但也只是徒劳,随着一号将那微微眯着的眼缝微微抬高几分,青铜古钟被重击的共鸣开始回荡,加斯洛脆弱不堪的心神分崩离析,高筑的精神堡垒化为虚无,任由潮水般的“杂音”浸没。 锈红色的星辰尽情地操纵着黑雾笼罩加斯洛,要将其困在这处意识之中,直至最后一秒。 里卡尔已死,意识几近湮灭,这处中立战场正在崩塌,记忆碎片中的景象飞速在众人身边闪烁。 一号突然间上了压力,维系通道的塞拉与建造通道的璐璐都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路禹快走!” 路禹望向不远处那一脸忧郁的青年,他正在对着自己浅笑。 他不再犹豫,顺着塞拉提供的指引,将意识从毁灭的精神世界中收回。 重回肉体,路禹头晕目眩,但他仍旧强撑着睁开眼,确认隧道中加斯洛的投影彻底消失,他连忙说:“我知道加斯洛本体在哪。” 高塔之上,加斯洛气若游丝,但身体却不知从何处涌现出一股邪力,他强撑着站起身,大吼大叫,推倒书架,掀翻桌子,点燃杂物,在乱糟糟的房间内癫狂的大笑、起舞。 路禹赶到时,加斯洛像是壁虎般攀爬在墙壁上方,嘴里的牙齿猛啃坚固的墙体,直至将自己的牙齿崩飞,满嘴鲜血,已经感受不到疼痛的他在感知到有人进入的一刹那凳墙、转身、飞扑,直指路禹。 须臾恰到好处地现身,飞起一脚将加斯洛从空中踹到了地面上,再用翅膀上的触手将他死死束缚,但已经没有理智的加斯洛力气奇大无比,须臾的触手竟然被他生生捏成粉末。 银白色的光辉在房间内一闪即逝,虚空中似有无数银枫树叶飘落,轻飘飘地落在加斯洛的身体上方,他那暴躁的身躯向前踉跄地走出几步,忽地不动了。 “这就是……那颗树吗?” 加斯洛似乎看到了什么,用惊奇地口吻轻声说道。 来自银枫树的圣光不只斩杀了他最后的生机,也让一号失控的污染趋于停滞,操纵着伪神,杜尔德兰有史以来最可怕的魔法师加斯洛灰蒙蒙的眼睛中恢复了一丝光明。 加斯洛的躯体轰然倒地,失去了魔力庇护的躯体重重砸在了碎裂的木渣上,书架的突起物贯穿了他的喉咙,给他带去了临死前最后一份痛苦。 路禹、塞拉、璐璐谨慎地查看了加斯洛的尸体,确信他死的不能再死之后,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塞拉和璐璐靠着墙坐下,路禹则是依靠着须臾勉强站立。 终于结束了。 魔力感知之外的访客踏风而来,他穿透了高塔的墙体,静谧无声地现身这处封闭的空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塞拉连忙抓起接近黯淡无光的银枫树之剑,并将璐璐拽向自己身后。 路禹则是略带警惕地凝视着这位协助自己送走了加斯洛的“厄羚”,按理来说,魔神消散,他也该随之一起湮灭,但不知为何,他仍能在现实走动。 厄羚将加斯洛的躯体翻了过来,看着他凄惨的死状,那张忧郁惨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谢谢你们。”他说。 璐璐诧异道:“你……是魔神,还是厄羚?” “只是加斯洛回忆中的模样吧,但没区别,能见到他的末日,我很满足。” 精神世界乱战让路禹的头仍在刺痛,他捂着脑袋,问:“你为什么没有消失。” “伱们还没有杀死那位虚假的神明。”厄羚说,“【呢喃者】失去了操纵它的人,但不这意味着它会随之消失,维持它存续的基础仍然存在。它还活着,我自然也能延续。” 厄羚进入加斯洛操纵的法阵节点,它下意识想要控制,发现自己无法操纵任何魔力之后,颓然地笑了笑。 “你想怎么做?”塞拉问。 “杀死所有异化信徒,【呢喃者】就会失去扭曲的力量,它本不该诞生……这里,死去太多太多的人了,该结束了。” “他们还有救吗?” “长达数年的药物刺激、精神遏制,只要离开【呢喃者】他们就会立刻死去,对于他们而言,【呢喃者】构筑的精神世界才是真实,他们已经无法活在我们所处的现实。”厄羚解释。 路禹瞄了一眼有些消沉的璐璐和塞拉:“我来干吧。” 厄羚与路禹四目相对,少顷,他引导着路禹进入法阵之中,并将能够产生连锁反应的节点分别告知。 “如果我这么做,你就会彻底消失,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厄羚顿了顿,还算清秀的脸蛋上莫名浮现出留恋的神色,他飘至窗边,呜咽岛的核心区,风雨阻隔了他的视线,令他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 “我很羡慕你们。”厄羚说,“如果我能离开杜尔德兰就好了……” “你为什么会和加斯洛在一起?”塞拉没看过厄羚留下的文书,困惑地问。 如此强大的法阵刻画者,在整个杜尔德兰确实声名不显,这也太奇怪了。 “谁让他有钱呢。”厄羚无奈地笑着,“作为一个专精法阵刻画的魔法师,我需要支持,可偏偏我是觉醒者出身,没有体系地学习过任何魔法,一切仅靠自己摸索,在杜尔德兰,我这样的人总是受到排挤,即便我向联合体的人展示过我的技艺,但仅仅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他们某些无理的索求便上了黑名单……” “只有加斯洛向我发出了邀请,早在格拉纳汉惨案前他就扶持我长达三年,那些只在顶级魔法师圈子流动的素材也是他近乎无偿地赠予我……除了选择他,我又能选择谁?” 厄羚仰望天空:“我没得选,不是吗?” 璐璐的内心没来由被刺了一下。 “你的法阵知识,即便在杜尔德兰之外,也能让无数人叹为观止。”作为行家,塞拉由衷地赞叹。 厄羚回头微微一笑:“在你挖出盒子的宅邸下方,还有一个箱子,里面是我留存的一些手札……带走吧,会对你们有些帮助的。” 说完,厄羚又看向了路禹:“我知道你有召唤英灵的力量,我也确实有一些能够支撑召唤的遗物,希望你能全部收集起来,要么封存,要么摧毁……永远不要唤醒我。” 厄羚苦涩地笑出了声,却逐渐变成了啜泣:“活着真的太累了,就让我一直睡下去吧,我永远都不想醒来了。” 法阵颤动,魔力的传递掀起了连锁反应,深居地底的异化信徒仍在【呢喃者】的世界中过着“平静”的日子,维持地脉平衡的水晶灯轰然坠地,紊乱的魔力在狭窄的隧道中横冲直撞,坚固的墙体裂隙丛生,不一会,碎裂的石块便如雨下,密集地砸在异化信徒的居所。 他们仍旧欢笑、仍旧劳作、仍旧起舞,即便失去了手臂、大腿,身体上伤痕累累,鲜血直流,依旧如此。 剧烈的颤动之中,带着一场幻梦,这些可怜的人,迎来了安息。 一个又一个,分布呜咽岛各地的节点自毁,每一群异化信徒的死去,厄羚的躯体便会黯淡几分,原本还能和塞拉交流法阵心得的他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电光闪烁,高塔墙体轰然炸裂,数不清的触手从破裂的洞口涌入,冲向法阵中心的路禹。 失去支配的【呢喃者】如同获得了智慧,行将消亡的它遵循着本能来到此地,体内膨胀的电光噼啪乱闪,雄浑的兽吼从一片虚无的身躯内部响起,黏腻的触手即便受到来自塞拉等人的反击仍然不管不顾地伸向路禹。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不知为何,路禹听到了【呢喃者】的心声。 它不断重复着“我要活着”这句话,手上的动作愈发剧烈,这个能够扭曲现实的怪物用着笨拙、愚蠢的方式试图抓住存续下去的机会。 又一群异化信徒获得安息,已经突破了璐璐的火环,塞拉的银枫树之剑的触手纷纷炸裂,【呢喃者】痛苦地尖嚎,一层幽邃的雾气喷涌而出,笼罩了高塔。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强烈的求生欲让【呢喃者】第一次学会了主动释放扭曲,它榨干了为数不多的异化信徒,将这份力量直指路禹! 路禹周遭的空间晃动不止,光影变幻,光阴穿梭的错觉令他头晕目眩,他的身体无比沉重,意识仿佛脱离了肉体。 “你的诞生,只是一个错误!” 眼见触手已经缠绕路禹,并且没入他的躯体,塞拉不顾近在咫尺的危险,将银枫树之剑高高举过头顶。 “银枫树神,把你的力量,再借给我一些吧!” 耀眼的光辉于剑尖闪烁,涌动的触手如同罪孽深重的污秽者,在光辉播撒下的一刹那,齐刷刷凝滞不动。 璐璐活用萨耶尔留下的经验,将脑海中酝酿的精神之力凝聚,化作一道剑刃。 “给我……” “归于虚无!”璐璐与塞拉齐声大喊。 精神之刃撕破了【呢喃者】的扭曲之幕,那攀附于路禹躯体之上,试图寄生的触手纷纷掉落。 耀眼的光辉冲破疾风骤雨,银白色的剑气剑指天穹,氤氲之中,银枫树之影摇曳着枝杈,撒下一片又一片树叶,划破了【呢喃者】身体中泄露而出的扭曲。 “我要活着!!!” 【呢喃者】像是即将溺水的人,触手拼命地拉拽着高塔的豁口,然而从银枫树之剑中涌出的圣光如柱,它漆黑的身躯很快如积雪般消融。 “我要活着!” 一声撕心裂肺的怪叫后,再也无法承受银枫树之力的【呢喃者】被光流冲出高塔,身躯在半空中彻底被弥漫的树叶包裹,一片片银枫树叶如同浮游炮高速地切割着它的躯体,片刻之后,【呢喃者】变成了不定型的小块,在耀眼的流光中,纷纷化作飞灰。 “为什么……” “为什么!!” 【呢喃者】绝望地声音被漫天大雨击打得粉碎。 诞生于扭曲之中的虚假神明,迎来了它的终末。 最后一处异化信徒据点摧毁,路禹脚下的法阵黯淡无光,魔力干涸的他踉跄着倒下。 而塞拉和璐璐则是直接陷入了昏迷——她们从未如此疲惫过。 厄羚笑眯眯地扫了一眼房间里虚脱的三人,身体已经虚幻的他正在逐渐消失。 唯一清醒的路禹坚持着站起身,向他施了一礼,以魔法师的礼节。 “再见。” “愿……你们,前路……永有……幸运之神,庇佑。” 一阵风吹过,厄羚晃动的身躯化为虚无,只剩下那张忧郁的脸在空气中留下一摸淡淡的轮廓,一如画像中的他,似乎总是在为什么感到愁闷。 路禹长叹一声,注视着呼吸平稳的两人,无声地咧嘴。 小光、小暗、血肉战车、静谧花园、二号,被一股脑召唤而出,他们围绕在路禹身边,或是主动检查他的身体,或是学着以前看到的动作,为路禹拍打着背部,试图让他好受一些。 “我太累了……” 话音未落,强烈的倦意席卷而来,路禹脑袋一歪,鼾声大作。 二号连忙腐蚀墙体,将破烂的高塔缺口封堵好,不让风雨侵入。 静谧花园则是在高塔内巡弋,留下血肉战车庇护着三位主人。 小光小暗看了看东倒西歪的三人,思考了一会,将他们拢到一块,一个化身抱枕,一个化身垫子塞了进去。 血肉战车注意到自己主人的嘴角似乎在微微上扬。 “主,像是获得了一个美梦?” (本章完) 674.融洽的三人 路禹再次醒来时,高塔外仍旧电闪雷鸣,湿润的海风从窗户冲入,在房间中打着旋,咸腥的味道让他的肚子……咕咕作响。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仔细回想,发现连梦境都是一片空白,大脑彻底宕机。 璐璐和塞拉就睡在自己边上,看到充当着软垫主动把脑袋伸过来索取抚摸的小暗和小光,路禹知道这绝对是它们的主意。 戳了戳它们柔软的皮肤,路禹似笑非笑道:“你们啊……放心吧,现在的我已经很确定自己的目标了。” 小光和小暗闪闪发亮,在路禹笔了个手势,指了指熟睡的两人后又立刻暗了下去。 璐璐紧紧地搂着塞拉的腰,就像是找到了一个舒服的抱枕,把脸都贴了上去,睡梦中的她在流口水,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吃的。 二号从墙壁上垂直而落,激动地跟路禹打了个招呼,路禹自然而然地揉了揉它。 这次经历实在太过惊险,直到现在,路禹都有种做梦的错觉。 从核心区倒塌的废墟中找到一些被波及的羊,熟练的洗净调味之后,路禹便在高塔上咕嘟咕嘟地煮了起来——他真的太饿了,这一路上分明也吃了一些随身携带的食物,但不知为何仍旧饿到心慌。 “嗯……你在干嘛?” 璐璐眼睛还没睁开,意识估计也没完全归位,就松开了抱住塞拉的手,晃晃悠悠地坐了起来,鼻子像是雷达,一阵抽动,锁定了路禹的位置。 “饿吗?” 路禹夹起一块,在璐璐面前晃了一圈,看着她追着羊肉扭头,激战后始终不曾释放的郁气一扫而空。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湿巾给璐璐擦了擦脸蛋,让她迷离的双眼再度有神。 “张嘴。” 璐璐乖乖闭上眼,张大嘴等待投喂。 路禹帮她吹了吹,这才放心地把羊肉送到她的嘴里:“加斯洛这家伙就不会吃,香料太少了,味道层次感不足,将就着吃吧。” 温热的羊肉让饥肠辘辘的璐璐恢复了活力,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她边咀嚼,边含混地说:“怎么会呢,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的手艺就没让我失望过。” 还打算再夸几句,路禹已经把一块带皮的羊肉吹好,这回不用路禹开口,璐璐就自觉地张开了嘴。 美美享受时,瞥见路禹嘴角口水的她拿起一旁的筷子,有样学样吹了吹,颤抖着把手伸向了路禹那一侧:“也喂伱一口……” 为了驱散脑海中的羞涩,她连忙补充道:“不知道为什么,睡醒后我感觉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到底睡了几天?” 路禹笑着咬住炖煮得软烂的肉块,尝了尝滋味,又往简易的炉子里加了些许盐调味:“我也不太清楚,雨太大,车车他们的时间观念普遍不强,总之是一问三不知。” “来,你再吃一口。”有一就有二,璐璐赶紧在锅里又找了一块肉多骨头少的递过去。 “不急,你也吃一口。” “你们……”一个声音幽幽地从两人身后升起。 你来我往正热烈的路禹和璐璐齐刷刷扭头,塞拉不知何时已经醒转,正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们。 “抱歉抱歉,看你睡得正香,所以……” 路禹还打算解释,塞拉便摇晃着站起,坐到了路禹和璐璐中间,眼神仍有些迷离,似醒非醒,起床气笼罩,这让路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 “塞拉,我喂你!” 不等塞拉有所反应,璐璐便把肉送到了塞拉嘴边,只是微微一愣,塞拉便欣然接受了投喂。 努力隐藏着笑容的塞拉也只得选择开启点话题,转移下注意力。 “加斯洛呢?” “你是说尸体吗?”路禹说,“血肉战车拖到走廊里去了,哦,房间里的血它喝干了,其他的一动没动,你放心。” 塞拉没好气地回道:“说得我是个邪恶的死灵法师,打算用他的尸体做些什么似的。” “客观来说,你掌握的灵体操纵能力,发展为死灵法师也毫无违和。” 对话间,路禹下意识把筷子递向了塞拉,投喂璐璐的习惯让这一动作习惯而自然,反应过来时已经怼到了她的嘴边。 小光小暗被车车用触手搂在身上,一动不动。 二号把意识延伸向磅礴大雨,继续扮演墙壁。 璐璐则是犹豫着收回了筷子,瞄了瞄两人。 “习……” 惯字没说出口,路禹正欲收回的筷子便被塞拉一口咬住,蘸满了酱料的肉块塞满了她的嘴。 “我可是……光辉神选,什么死灵法师,别乱说……呼呼,好烫,你怎么没吹!”被烫到的塞拉叫了起来,瞪了路禹一眼。 “本来我是准备自己吃的啊……带皮,贴骨肉,很香的……” “确实很香。” 把肉嗦溜得干干净净,两根骨头被塞拉吐了出来,一脸意犹未尽。 “那这块你吃不吃?” 路禹把碗里的另一块带皮贴骨肉夹了过去,塞拉瞄了他一眼,仍是来者不拒。 看见这一幕,璐璐低下头,嘴角微微翘起,不动声色地在锅里翻找。 “说说看吧,你的力量怎么觉醒的?”路禹借机问。 塞拉把自己遭遇加斯洛袭击后,银枫树突然现身,庇护了她意识的过程描述了一遍。 路禹不觉得银枫树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觉醒,也许早在魔力潮降临时,祂那微弱的意识便正在成型,只不过还无法影响些什么。 又或者……银枫树正是世界意识摧毁加斯洛所催动的“变数”,正是有了它的存在,【呢喃者】的扭曲与加斯洛的意识侵入才会失效,更别提璐璐还一度幻听到了来自萨耶尔与凡妮莎的警告。 塞拉若有所思地抬起头:“魔法师的世界,变了。” 路禹喃喃着附和:“是啊,确实变了……厄羚所推测的局势,很快就会变为现实。” 忽然想起什么,路禹把碗里码好的肉全都递给了塞拉。 塞拉瞪大了眼睛。 “谢谢你不顾一切为我拆穿了加斯洛的把戏。” 塞拉轻哼一声,但却没听出不耐烦的意思:“没带手提箱出门,只能依靠你一把罢了,幸好你没让我和璐璐失望。” 融洽的气氛中,三人吃光了整整一锅肉,对于自己能有如此好的胃口,三人都很是诧异。 厄羚手札的挖掘工作十分顺利,没有了加斯洛阻碍,大碗等召唤物将宅邸四周的土地全都翻了起来。 打开两口由禁魔石打造而成的紫灰色水晶箱,卷轴、书籍满满当当,塞拉迫不及待翻阅了其中一本,只看了几页,便唏嘘地合上。 “如果他没有遇上加斯洛就好了……” 他本可以名震杜尔德兰,为这片大陆带来全新的法阵构思,推动魔法进步,但……他死了,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个孤岛之上。 “自学成才,却达到了这个高度,结果……哈哈…”璐璐不由得为这个早逝的天才苦楚地干笑了起来,“联合体的人恐怕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失去了什么。” 杜尔德兰的高阶魔法师圈子远比梅拉还要闭塞,按照伊莱的描述,这里的高阶魔法素材基本垄断于有限的魔法势力手中,常规的魔法师达到一定程度若想要精进便会发现,偌大的杜尔德兰,竟没有足以支撑自己积累的“经验”,而你想要兑现天赋,仅有的途径便是给高度集中的魔法“学阀”们当狗。 这个与科莱齐名的商贸大陆,竟然在暗中已经达到了赛尔卡洛程度的赛博,上升途径已被完全斩断,仅有的希望便是所谓的摘星者大比。 现在三人突然明悟,为何联合体的显贵们会愿意在摘星者比试上维持巨大的投入,四年一届毫不动摇……只要参加了摘星者大比,平民魔法师就等于拴上了狗绳,希望成为另一个层次魔法师的人仅剩下这个机会,他们有且只有这个途径能触摸到更高位阶的世界,除非……离开杜尔德兰。 合上紫灰色的禁魔水晶箱,塞拉轻轻抚摸着箱体,沉默了许久,说:“也许,浮萍做的是对的……” 不再被【呢喃者】扭曲的村庄,门口裹着萤石粉磨的布袋仍在狂风中晃荡,搬运重物的大碗发出的沉闷脚步声让整个村落的人都冒雨走出。 看到大碗古怪的姿态后,村里的青壮力纷纷拿出草叉、犁耙,颤抖着走上前。 随着法阵崩碎,萦绕于他们脑海中的虚假记忆纷纷破碎,但长时间的支配仍让这些正常的村民们深陷伪造的故事中难以自拔。 璐璐用精法扫过村民,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仍然缠绕在这些人心头的迷惘,一阵恍惚后,村民们的双眼空洞地注视着前方,少顷,他们茫然地左顾右盼,又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躯,似乎在思考……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哥哥!” 女人手中的孩子突然冲破了雨幕奔向路禹,任凭那天夜晚为路禹送上热茶的女人如何呼喊也不曾回头。 路禹蹲下身,任由这个孩子抱住自己。 “我看到了。” 没头没尾的话让路禹愕然,他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哦,你看到了什么?” “你杀死了一个怪物,漆黑、像是一朵乌云的大怪物。”孩子满脸崇拜,“你的身体闪闪发亮,那个怪物就这么……啪的一下,碎了。” 塞拉和璐璐面面相觑,似乎在好奇,一个孩子怎么可能目睹当天晚上“神战”级别的混乱场面。 “你在胡说什……么?” 女人的呵斥声突然中断,一个又一个村民似是想起了什么,集体抱住了头,痛苦地在地上扭动。 男孩急忙跑回自己母亲身边,焦急地询问着。 “没想到,竟然是孩子最先从梦境中醒了过来……” 路禹一声叹息,尽管加斯洛为了正常的造神需求,没有将他们也异化,但这些人能否重回正常的生活呢? 回到杜尔德兰本土,路禹不得不雇佣商队作为伪装运输沉甸甸的战利品。 直至此刻,通缉他们的文书与画像仍然遍布大街小巷,巡逻的卫兵数次拦下他们的车队,试图开箱检查,但是塞拉恰到好处的“小费”让这些卫兵都喜笑颜开地放了行。 杜尔德兰的大多数联合体卫兵都很清楚,这种检查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指望他们搜查出那群袭击者无异于痴人说梦,即便搜查出来,他们又能做什么? 高阶魔法师都不是对手,他们就能将袭击者绳之以法吗? 一个月才多少银币啊,值得这么玩命? 塞拉冷漠地旁观着沿途的一切,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放在教国影响力的核心辐射区域,卫兵们一定会打开箱子,严查到底。” 路禹笑道:“放在教国,如果他们发现我们是袭击者,就算舍弃性命,也会抱着我们同归于尽……别比较了,教国是个例外,你确定要拉低教国的水平和杜尔德兰这帮烂人比吗?这里,烂透了。” 敲响博格特家门后不久,伊莱礼貌而又谨慎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这里是博格特家,请问您是哪一位,最近博格特家的众人感染了寒症,不便见客,还请见谅。” 人未见,一套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术便甩了出来,油滑老练程度可见一斑。 “我们回来了。” 门后响起“咕隆”一声,伊莱把门打开一条细缝,确认路禹一行人后,激动地想要出门迎接,但又迅速克制住了,甩动手臂,示意路禹赶紧进来。 伊莱丝毫不顾路禹浑身上下湿漉漉,径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神明庇佑……整整七天,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天哪……让我好好看看你们,毫发无损,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等等……你说,七天?”路禹错愕道,“可我们不是才出发了一天吗?” 伊莱则是比路禹更为惊讶:“怎么,难道你们完全没有意识到吗?”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如此饥饿了,并非是睡过了头,而是在漫长的扭曲中,积累下的疲劳与饥饿,这份附带的影响足以杀死水平一般的魔法师。 “不说这些了,把这些箱子搬进去,我们带回来很多好东西。”说完,璐璐摸了摸肚子,“还有……能不能再弄些吃的,我又饿了。” (本章完) 675.加斯洛的邪恶手札 还原加斯洛手札中的药剂对璐璐没有难度,只用了一天时间,解除意识遏制的药剂就顺利炼制成功。 加斯洛的手札中贴心地备注了不同浓度下药剂的污染时效,以及解药的生效临界点,足足三大张卷轴的实验数据看得雷芙咬牙切齿——为了得到有效数值,联合体为加斯洛提供了大量的流民,以满足加斯洛“严谨”的实验作风,而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没有奴隶贸易价值的次等商品。 专门提供给璐璐使用的炼金室内,被封闭于意识深处无法醒来的艾蕾葛终于逃脱了冰原上无尽的梦境,然而还没说上一句话,她便再度昏厥。 “放心,只是精神层面的疲惫,我们解决加斯洛之后也是如此。”璐璐取下刚刚冒泡的魔药罐子搅拌了一会,“凉透之后喂她喝下,可以有效缓解醒来后的不适,副作用是会口渴,多让她喝水就没事了。” 瞥见浮萍嘴角翕动,以及眼角晶莹的泪珠,璐璐提前摆了摆手:“感谢的话留给路禹吧,但愿你们召唤先驱能停止内耗……在魔力环境变化的当下,魔法师的上限已经冲破了我们的认知,贫瘠的想象无法再遨游更广阔的天地,彼此合作能为我们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无论如何,璐璐,谢谢你。”浮萍抱着怀中的艾蕾葛,忍不住把脸贴了上去,摩挲着那张自来到这个世界后就不曾再亲昵过的脸蛋。 “你真的很喜欢路禹呢。” 还在调配药剂的璐璐手微微一抖,经验丰富的她自然地稳住了溶液,继续着比例调配。 “为什么这么说?” “私底下,提及他利益相关的事情时,你总是很严肃,但听到别人赞叹他时,你又会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也许你也没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多么有趣吧?” 璐璐嘴角不由自主翘了起来:“是吗,也许我该改改了。” 地下室内,萨维等人通过须臾之口得知了呜咽岛上发生的一切,众人鸦雀无声,望着路禹与塞拉咽了口唾沫,这下他们明白为什么这两人在回到杜尔德兰后又迅速返回呜咽岛了…… 第一次他们根本没有把加斯洛最为宝贵的手札全都打包带走,直到第二次方才算是勉强洗劫一空。 尽管须臾没有说他们是如何击败加斯洛,但光是想象与一个能够将虚幻扭曲为现实的怪物为敌,他们就浑身发毛……这超出了他们对魔法的理解范畴,完全是另一个层次的知识了。 呜咽岛,一颗不断膨胀的肉瘤,无声无息地将触手蔓延向了杜尔德兰本土,将大量联合体的高层变为自己的信徒,而整个杜尔德兰对此一无所知,若非路禹等人出现,加斯洛梦理想中的画面便会一点点成为现实,整个杜尔德兰都将笼罩在名为【呢喃者】的邪祟阴影之下。 无人见证,除了他们,无人再知晓这座自诩超越科莱,比肩古大陆艾提斯的“伟大”“光辉”之土距离堕落仅差一步。 “愚钝地等待着先祖口中的转机,召唤上毫无开拓……我们真是太没用了。”萨维自嘲地想。 萨维忍不住思考,先祖温特,是否在冥冥中守护着他们这群不成器的后辈们,否则同为先驱的路禹怎么会如此巧合地来到这座自大、腐朽的大陆,出现在他们面前…… 伊莱看着一口口大箱子,偷瞄了一眼倚在墙边的雷芙,忍不住问道:“这其中会不会有能够治疗格拉纳汉瘟疫后遗症的知识?” “有,但请别抱太大期待。” 璐璐推门而出,她洒脱地摘下手套,熟练地焚烧为灰烬。 雷芙一向将生死置之度外,秉承着多活一天就好赖活一天的信念她已经度过了近十年,也被折磨了整整十年,此刻听到璐璐模棱两可的话,她的眼中再度浮现出一丝希冀。 “我草草浏览过了意识遏制药剂的一些手札,按加斯洛的实验数据来看,后遗症完全根治可能性微乎其微,除非你能换一个躯体,如果只是单纯的缓解,也许会有些方法,不过我不打包票,因为那是联合体自己捣鼓出的变种药剂。” 雷芙抱着胸,她想要努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不平静的内心。 对于一个病入膏肓,随时可能在梦中死去的人而言,希望是最奢侈的宝物。 路禹扫了一眼在场众人,意识到时机合适,他和塞拉对视了一眼,把早在聊天室内沟通过的决定告知他们。 “这里的知识,我们会拿走呜咽岛伪神布局仪式类似的高危部分,除此之外,你们可以一起浏览,并且誊抄。” 浮萍等人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便听到路禹接着说:“我也会把我所知晓的召唤知识、模板、经验分享给你们……萨维、伊莱,你们获得的会和浮萍有区别,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决定,经过观察,你们的能力尚不足以精准掌控那些知识,超出你们驾驭范围之内的力量只会招致灾厄。” 博格特兄弟震惊的无以复加,好一会,他才确信自己并非幻听——通过浮萍脸上同样讶异的神情。 “路禹先生……这?” “怎么,你们不想要?”路禹拍了拍箱子,反问。 雷芙直挠头:“不,只是……你们真是一群神奇的家伙。” 被完全折服的博格特兄弟连忙为路禹等人腾出一个宽敞的房间,方便他们整理手札,将之分门别类。 进入房间时,路禹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望向已经眉来眼去的伊莱和雷芙。 “我说浮萍,你不妨帮伊莱一把。” “你看上去对青涩的恋爱很感兴趣?”浮萍打趣道。 看着伊莱羞涩地讨雷芙欢心,却因为雷芙那不过大脑的话弄得屡屡吃瘪,最终导致两人只剩下了尴尬,路禹确实像是在看青春感十足的校园恋爱喜剧,曾经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 “也算是其中一个原因吧,另外一点是……你们和博格特家族已经联系到了一块,彼此都知晓对方的秘密,如果能顺理成章更进一步,在整个杜尔德兰做事,或许会更方便。”路禹平静的话语直指浮萍内心,“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你要点燃联合体,你需要更多的盟友。” “盟友吗……” 浮萍陷入沉思时,路禹转身关上了门。 塞拉、璐璐正在翻看手札内容,而赫萝菈则是根据她们的指示将各种知识进行分类。 首先被清点出的是数量庞大的魔药手札,这其中既包含加斯洛的实验数据,成熟的药剂炼制清单,也包含一些未进行实验,还处于推衍阶段的配方。 对于璐璐而言,最为珍贵的是那些还未被验证可行性的魔药配方,尽管加斯洛是个不择手段的恶人,但他在魔药方面的成就却无可辩驳,若非窥探到了意识涡旋与意识共鸣的存在,他的魔药手札或许会更为丰富。 “璐璐,你看看这个,好像是……变形药剂?” 璐璐瞟了一眼塞拉手中的卷轴,啧啧称奇:“这……确切来说应当是应用于史莱姆、低等黏胶怪这些可塑型魔物身上的变形药剂,它似乎能够重塑这类魔物的姿态,令它们能以智慧生灵希望的姿态呈现,实验数据显示,它的效果还算稳定,能保证服用者约三百七十天的长效塑形期。” “听上去很普通啊,还不如你那个邪门透顶的煤球药剂好用。” 配比成功条件苛刻,成分稳定条件苛刻,触发药剂环境变量控制严苛到了极点,但这些苛刻的条件换来的是这份于偶然间呈现于璐璐眼前的药剂,拥有着迄今为止最奇异、强大的效果,路禹愿称煤球药剂为变形药剂离谱的巅峰。 “如果你把它和煤球药剂比,那自然是逊色不少,但你忘记了吗?”璐璐嘿嘿地笑着,“我们领地,可是有很多史莱姆的,在它们能够进一步拥有智慧前,让它们的身躯如同黏土,任我们塑造,重点是,炼制素材并不难获取,只考验魔药师的炼制手段……赫萝菈,标记一下,这是好东西!” 路禹想象了一番,那些蹦蹦跳跳的史莱姆大丸子,能够根据喜好订制为特定的形态……确实是个好东西。 “这份配方似乎不是个好东西。”赫萝菈皱着眉头,念出了卷轴上的字,“土地脆化药剂。” 塞拉连忙伸手接过,只扫了一眼就鉴定完了成分,面无表情地递给璐璐。 “这个冷血的烂人!”璐璐忍不住攥紧卷轴,怒骂加斯洛。 这份同样处于配方推衍阶段的魔药初期实验已经展现出了接近实际“脆化”的效果,而加斯洛在手札中明确表示,这是他扩大信仰作战的一环。 将“脆化”作为一种诅咒播撒于杜尔德兰各地,引发恐慌,间接引起各种信徒对“视而不见”的神明的强烈不满,最后以救世主的身份突然现身,展现出令普通人望而生畏的伟力,顺理成章地收获崇拜与膜拜,完成由虚转实,上车补票的计划。 加斯洛不只准备了【脆化】这一种药剂,这个准备周全的伪神操纵者预案繁多,赫萝菈拿出的下一份赫然写着【血疫】。 (本章完) 676.万事开头难,有了开头,就…… 用路禹的眼光来看,【血疫】并不能称之为药剂,它是一种致死率极高,具备传染性,但又在一定程度可控的特殊瘟疫。 加斯洛同样将其视作扩张信仰的有效手段,但凡沾染血疫的人,身体会迅速肿胀,器官衰竭,大出血而死,受感染者的血液极度黏稠,除了高阶魔法师能够有效的免疫,寻常人感染后难逃一死。 “还有什么?”路禹扭头问。 赫萝菈展开一张张卷轴,报菜名般又念出了【水祸】、【草元素枯萎】、【暗视者】等一系列药剂,它们的作用与【脆化】、【血疫】相差无几。 “老师根本不是干掉了什么伪神操纵者吧,这家伙就是个瘟疫之主。”赫萝菈瞠目结舌,她被深深震撼了,“加斯洛研究的都是杀人,不,是大屠杀的知识……这个是,这个也是,这家伙就没有人性吗?” 路禹说:“就我们的观察来看,确实没有,他很享受别人的痛苦,热衷于折磨任何落到自己手中的猎物。” 璐璐将这部分知识集体存入了一口密封的箱子之中,她不打算让浮萍和博格特兄弟得到这其中的知识,与信任无关,只是单纯的不安。 虽然加斯洛的大多数药剂研制都没能达到百分之百,还处于改进实验状态,但它在手札中展示出的可能性已经让璐璐惊愕,魔力潮为魔法师带来了窥探更高层次的机会,同时也让毁灭变得更为轻松,力量维度逐渐攀升的未来,任何一次碰撞都极有可能带来过往魔法师历史上数十、数百位高阶魔法师才能造成的巨大影响。 塞拉和路禹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出了璐璐的纠结,但即便没有加斯洛,那些正在探索的魔药师也会逐渐发现更为危险的赛道,并且为了抢占先机拼命钻研,那些高危之物的诞生只是迟早,魔药注定会在魔法师的道路上发挥更多的作用。 塞拉削了个苹果塞到璐璐嘴边,让这个始终抿着嘴,思绪不知发散到何处的家伙回过了神,并在塞拉的注视下乖乖地咬了一大口。 危险的数据归档,无用的冗杂内容焚烧,剩下能够妥善运用的部分不足百分之二十,可见加斯洛真是属于人事半点不干的渣滓。 厄羚的手札由塞拉整理,厄羚留下的基本属于知识归类总结,创新部分同样很少,但塞拉的翻阅十分细致,每一行字的阅读都像是在与厄羚这位杜尔德兰有史以来最出色的法阵天才沟通。 眼见塞拉如此入神,璐璐在思考复原加斯洛的塑形药剂,赫萝菈独自一人便能很好地处理剩下的物件,路禹找了个角落进入了召唤神殿。 见到消失许久的路禹,正在和火元素之主沟通什么的欧尔库斯站了起身。 他问:“问题解决了?” “算是吧,在杜尔德兰发生了不少事情。” 偶遇最近一个时代的先驱温特的博格特家族,浮萍的家族血仇与格拉纳汉瘟疫的真相,隐藏在岛屿之上的伪神操纵者,短时间遭遇的三件大事令欧尔库斯瞪大了眼睛。 火元素之主路欧原本沉默不语,加斯洛的死令它化为人型,恭敬而谦卑地半跪:“先驱者的伟大,远超我的想象。” 路禹摆了摆手:“恭维就免了吧,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没有塞拉和璐璐,单独面对加斯洛,我凶多吉少。” 即便被大砍一刀,一号的精神污染仍然有着足以湮灭高阶魔法师的力量,但加斯洛却硬生生通过扭曲阻止了污染蔓延,被他洞悉一号运用局限性之后,自己只会越来越被动,毕竟在呜咽岛这个主场,加斯洛能发动多少次扭曲完全取决于他的能力极限。 “这么说,浮萍算是自己人了?”欧尔库斯有些欣慰,“也好,像是卡莱卡兹那样的家伙还是少一些吧。” “那只蝴蝶呢,好像很久没见到了。”路禹希望能将所有的先驱都拧成一股绳,如今的召唤复苏进度仍不足以让他满意,模板的摸索与发展,以及不同区域的召唤信息收集与获取都太不方便了。 路禹在梅拉,欧尔库斯在摩斯塔纳,浮萍身处杜尔德兰,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再通过召唤神殿的便利交流,能够最大程度的互通有无,快速审视新的召唤知识,这是一个能让每个召唤先驱都收益的同盟。 欧尔库斯说:“你来晚了,大约三天前它现身了一次,和我聊了聊一些自己目睹的魔法变化,算是一定程度上交换了信息吧,可惜,用你的话说,它对自己的位置坐标严防死守。” 暴露坐标就出局,路禹觉得蝴蝶的警惕无可指责的同时,也不免想起了某本……先驱者之间的困局,很像啊。 “看你的样子,晨曦领应该是一切安好了。” “和之前一样,西格莉德比伱们三位领主称职太多了,晨曦领依旧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至于具体有什么变化,我建议你亲自回去看看。另外,和晨曦领氛围不太同的是整个梅拉现在一团糟,尤其是北方,据你的情报官米莱观察,科德佐恩快要被蛮族与海妖打出的一波总攻捅穿防线了,至于你那位灵魂伴侣……” “我什么时候有灵魂伴侣了?” 路禹听着听着突然觉得味道不对,欧尔库斯意味深长的笑容让他发毛。 “斯莱戈那位皇帝陛下,米莱说你和他有着共同的爱好,共同的语言,也许在灵魂层面共鸣回响,所以我就这么称呼了。” 路禹捂额。 “斯莱戈的状况也不怎么美妙,他们虽然不会被海妖捅穿,但据说正在闹分裂。整个梅拉目前除了教国显得安宁一些外,大多数的地盘还流窜着所谓的‘亡灵颂唱者’信众,据说是黑尸会被打散后,由那些幸存者以原始教义重组的散装教派,歌颂死亡,并认为死亡并非终末,灵体的自己能得到新生,这一套说法似乎很有市场,如今已经能够在禁魔教派占领区域抢夺一些信徒了。” 牛鬼蛇神纷纷冒尖,这是米莱对当前梅拉局势的判断,并且这些兴起的散装势力与先前有了明显的区别,他们更热衷于披着宗教的外衣,舍弃了原本影响了这片大陆数百上千年,从巨鸮时代便开启的国家制度,转而靠向教制。 在梭伦、斯莱戈、教国三者的国境线上,那些原本存在的缓冲带小国,大量的新教义诞生,向人们贩卖着通向新时代的船票,票价也愈发低廉。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些人不信光辉之神,教国不是更可靠吗?” “米莱的说法是,自从动荡以来,大量流民涌入教国,人口迁徙让教国各地治安动荡,参差不齐的流民素质注定了其中不少人只是假意信神,而这部分人又与真正的光辉之神信徒产生了不少冲突,导致摩擦加剧……诸如救济粮是否发放的问题。你知道的,尺度把握往往取决于地区大主教与执政官,而这群人又基本是狂热信徒,你觉得他们对待这些掺杂了投机者,吃你一口食物还会背地唾弃你信仰的人持有什么态度?” 路禹下意识按住了太阳穴,他听着就头疼,事到如今已经是管理成本与信仰之争两大难题了。 教国各地区的一些做法显然会被有心人发散、扩大,无论你曾经有着多么光辉、正义的形象,只要操纵舆论的大手为你泼洒上泥点,群氓便只能看到泥点,而这也正是这些后起教派希望看到的——它们不如光辉教派,那就先肢解光辉教派的影响力,第一步就拿形象开刀,借口都是现成的。 必须赶快布局了。 回到现实,房间里只剩下了塞拉。 “璐璐和赫萝菈呢?” “又饿了,去觅食了。”塞拉头也不抬,看上去仍在研究厄羚的法阵。 “咕噜噜~~~” 被塞拉提醒,路禹的肚子也十分应景地响了起来。 “你饿吗?” “有点。” “我帮你也带些……” “你亲自下厨吧,上次的羊肉锅我很喜欢。”塞拉放下卷轴,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眼睛,“怎么,不行吗?” 路禹从不介意亲自下厨,比起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现在他更乐于看别人享受自己厨艺时流露出的神情,这会给他强烈的满足感。 羊肉不难找,博格特好歹也是家底殷实的家族,厨房存货很多。调味料一应俱全也能让路禹将当天在高塔吃的低配版进行升级。 “路禹先生,您怎么……”路过厨房的萨维把头伸了进来,有些惊讶。 “哦,馋虫犯了,所以自己捣鼓些吃的,要来尝尝吗?”路禹品了口羊汤,鲜甜不膻,又搁了少数的盐进行搅拌,“味道正合适……嗯?” 萨维身后的两只大萝卜如同力士,将两个大木桶扛于肩头,就木桶的造型,以及那个木质水阀来看,似乎装着的是某种酒水。 “发酵的葡萄酒,我们自己酿着喝的。”萨维满面笑意,他迫不及待地分享道,“对了,您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刚刚,我那一直腼腆的弟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牵住了雷芙女士的手,虽然对方想要挣脱,但他还是拽着说了很多话……虽然作为哥哥不该偷听,但我发誓,我从未见过他如此主动,就像是变了个人……我总是担心他过于弱势,会在成长中因此遭受太多的挫折,不曾……爱情的魔力,令人诧异。” 作为哥哥,萨维激动坏了,说着就让大萝卜给路禹放下一桶葡萄酒,让路禹也能一起分享个这份喜悦,随后便红着脸,笑哈哈地告退,说是要去偷偷庆祝一番。 看着萨维走路时欢快到快要飘起来的步伐,不知情的怕是以为那个为了爱情主动出击的人是萨维呢。 路禹愣了片刻,情不自禁鼓掌:“这是a上去了啊,真快啊。” 也不知道浮萍在这其中做了什么工作。 虽然听上去雷芙没有反馈,但显然,伊莱的气势打出来了。 羊汤咕嘟咕嘟翻滚,路禹注视着立于身旁的木桶,若有所思。 房间里依旧只有塞拉翻动卷轴与书页发出的“沙沙”声,路禹推门而入,塞拉却是已经把书籍放到一旁,伸了个懒腰。 “老远就闻着味道了,这次比上次还香啊……你怎么还捣鼓来一个酒桶?” 侧耳聆听了一番后,路禹让小暗把羊肉锅摆上桌面,大碗把酒桶放置于桌旁,说:“萨维给的,盛情难却,怎么,不感兴趣?” 塞拉熟练地拿起碗筷,瞥了一眼路禹,倒也没抢先下筷子:“都盛情难却了不是吗,试试看吧,召唤先驱家族传承下来的手艺没准有惊喜呢。” 两人对所谓的仪式感都没什么兴趣,随意找了两个碗,将玫红色的酒液引入碗中,就着羊肉便喝了起来。 路禹对葡萄酒一窍不通,酸涩的回口里他试图以前世那些评酒人的严谨寻找出“微甘”“醇香”等关键词,但滑嫩的羊肉显然让它成为了单纯的饮料,解腻漱口时才会找寻的存在。 “塞拉,以前劳伦德留下的那些日记、书籍、手札,还记得吗?” 塞拉大口吃肉:“记得啊,他和猫荆写的那本书入了书库,其他的都保存在你的书架上,我还翻阅过,怎么了?” “哦,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对你和璐璐的看法,所以我知道一些不曾记载在那其中的细节。” 塞拉困惑地停下了筷子,但嘴里仍在咀嚼着鲜美多汁的羊肉,她很好奇路禹牛头不对马嘴地打算说什么,这次她少见地没能提前读懂路禹话里的意思——他们总是很有默契。 “我说塞拉,要不要给我个机会?” “什么机会?” “重新确认我们两个人之间关系的机会。”路禹平静地注视着塞拉,“我们总是很有默契,或者说心有灵犀,你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塞拉眼神微颤。 “对,你没有误会,我就是那个意思。” (本章完) 677.以后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哈……你这突如其来的幽默感是怎么回事?”塞拉的筷子在锅里胡乱地扒拉。 “既然觉得是幽默感,为什么声音听上去有些虚?”路禹夹住塞拉的筷子,“别搅了,萝卜和豆腐都碎了。” 塞拉抽回筷子,深呼吸,抬起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有时候我们也会产生一些微妙的误解,就像一开始时……” 塞拉酝酿好的话语还没说完便被路禹打断。 “没事,我可以说得更直白一些,塞拉,在情敌、朋友之外,我想要和你定下新的关系,比方说恋人,我可以确认对你抱有的好感并不止步于简单的朋友关系。” 话音刚落,塞拉软趴趴垂在脑袋上的长耳朵立时绷紧,她那从教国神选时期就锻炼出的良好心理素质没有能将她真实的反应遮掩,一抹红晕从脸颊绽向全身,说不清是羞涩还是尴尬,亦或是别的什么。 但路禹不在乎,万事开头难,但要是迈过那一步,把话挑明,自断退路,就没什么可怕了。 塞拉嘴唇翕动,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似乎混乱的大脑正在努力地重整语言能力。 还没等她开口,路禹便取笑道:“以前都是你三言两语把我噎得窘迫,没想到也能看到你露出这副模样,很值得啊。” 平常这么取笑塞拉,只怕会被记仇的她记小本本,在某一个奇怪的场合突然发难,又或者迎接她犀利反击,但今天塞拉的攻击性与防御力显然都低了许多,以至于这句调侃结束后,她都仍在扒拉着碗里的萝卜。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塞拉深呼吸,眼神又一次锐利起来,“为什么会突然想和我说这些事情?” 路禹坦然道:“就当我是个很容易被人影响的人好了,听到伊莱那么腼腆的人都主动出击……情不自禁。” “说到底,一时冲动?”塞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不,我已经思考了很久。” 塞拉才保持了数秒的气势支离破碎,她失声道:“很久?从什么时候起的!” 路禹便下意识歪头回忆:“非得说……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哈???”塞拉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呆滞了。 “就……实话实说,你长得,很戳我的……” 路禹说着自己反倒是声音小了下去,但自觉不能弱了气场,以免被塞拉压着打,他梗着脖子,坦诚地说:“我承认,我被迷了眼睛,但和诺埃尔那种老色批有明显区别,你一直以来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是不对的!” 太过于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路禹想也不想就把可能被塞拉堵嘴的话题抢先说了出来。 但这也导致…… “可我还没说你是诺埃尔那种人啊。” 路禹:“……” 路禹像是一套连招结束必须进入冷却期,从眩晕状态挣扎出来的塞拉嘴角上扬。 “说啊,继续说。” 事已至此,路禹也没什么放不开的。 “我对你的初始印象确实基本在样貌上,但说实话,当时我一心都扑在璐璐身上,所以也仅仅只是如此,之后你对璐璐的坦白让我确信你是我最大的敌人……” “是不是想把我从璐璐身边赶走?”塞拉缓过来后再度拿起筷子在锅里扒拉贴骨肉。 “那倒没有,毕竟我能看出来,你是璐璐为数不多的朋友,是她依赖的人。” “哦嚯,那该我感到惭愧了,至少我是有的。我不止一次设想你要是没出现该多好。”塞拉说,“谈不上有多讨厌你,只是单纯认为……哪来的奇怪家伙,莫名其妙!” 塞拉和路禹的筷子又一次夹到了一块。 “其他贴骨肉的部分你都切的很小块,唯独这一块很大,怎么,给自己留的?”塞拉问。 路禹没有和塞拉争,把筷子收了回来。 塞拉呵呵地笑着:“可别想靠一两顿饭把我套路了,继续说说吧,截止到目前,你可完全没对我产生兴趣啊……诺埃尔那种不算,所以,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清楚。” “不清楚?” 路禹叹了口气:“硬要说,大概就是意识到璐璐眼中我们两个人一样重要,晨曦领建设期间?你总是能很默契地跟我打配合,总能想到一块……日久生情,大概如此,难道你就能说清楚,什么时候起不讨厌我了吗?” 塞拉的声音却低了几分,“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只是想通过璐璐……” 路禹果断道:“喜欢你和喜欢璐璐,冲突吗?别误会,我不想做选择题。” “你考虑过璐璐的感受了吗!” “就我的观察来看,如果你愿意,她可能会出乎意料地高兴……塞拉,在这方面,你显得有些迟钝。” 塞拉愣了数秒,嘴唇颤动不止,握着筷子的手也在抖动。 “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很早就懂了,只是单纯装不懂。”路禹说,“你怎么还把她当做以前的那个璐璐,这些年的她早就成长了。” “她知道?”塞拉叫了起来,但又迅速意识到不该这么大声,以至于那声音听起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知道。”塞拉小声地喃喃,每重复一次,脸上就红润几分,直至这只兔子又一次全身通红。 “为什么……难道她?”一向聪明的塞拉心乱了,她征询似地看向路禹。 “她不想失去任何一个人……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没法再接受生命中最呵护她的人离开自己,这件事上她也做不出单选,所以自然会把选项扩充。”路禹把一直以来藏在心里的话一股脑说了起来,一身轻松,“这是她的想法,而我自己,也希望如此,你当做是我厚颜无耻顺杆爬好了。” 塞拉手足无措,又一次积攒起来的气势被路禹单刀直入的话语击打得粉碎:“这……这……只是你的猜测。”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确认了璐璐的心思,你就同意了,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我没有!”塞拉大声否认。 “别这么激动,要不要先擦擦头上的汗?”路禹调侃,“虽然刚才就说过,但我还是想再说一次,这样的你,还是第一次见……手足无措,语无伦次,跟平常的你截然不同,很可爱……尤其是耳朵,你的耳朵向来是会说话的,每次被我和璐璐戳中心思就会轻微地抽动,这可是面向自己人时才会暴露出的弱点……” 塞拉连忙伸手揪住自己的长耳朵,强硬地按下来,感受着不断“挣扎”的大耳朵,塞拉面红耳赤。 “看来你根本没意识到啊。”路禹憋不住笑了。 从来没有在塞拉面前占据过这么大主动权的他前所未有地开心。 路禹决定趁热打铁。 “塞拉,你很讨厌我吗?” 塞拉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但……” 路禹依旧没给塞拉补充解释的空间:“所以,除了璐璐,给我个位置如何?” 图穷匕见让对话又一次没能继续下去。 “别想躲过去,我好不容易放下一切踌躇和犹豫,不顾一切地表白,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得到一个回答。” 路禹直接上手,趁着塞拉和自己的耳朵“搏斗”,按住了她的脸颊,直勾勾注视着她红宝石般闪闪发亮的双眸。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塞拉强大的体术让路禹一秒躺在了地上。 气喘吁吁的塞拉按着胸口,呵斥的话却不知为何卡壳了,愠怒之色一闪即逝。 “鲈鱼,你真的不是酒品太差吗?”塞拉还在试图为路禹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别骗自己了塞拉,呜咽岛发生的事已经让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和加斯洛交战时,我真的想过自己可能会死……我想到了你、璐璐、晨曦领,突然十分后悔……为什么没能及早地坦白,为什么没能做得更好,给那些相信我的领地子民带去一个全新的未来,我向他们许诺过的……” “太多太多想要做事还没完成了……以前的我不是这样的,就连最初的梦想也只是跟着璐璐混吃等死,成为高阶魔法师,可和你们的相遇以及经历让我不得不放弃那点慵懒的念头迎接这一切。” “我不想后悔,所以,塞拉,我真的很喜欢你,就算没有位置,我也要在凿出一个位置!” 路禹边说边站起身,径直来到塞拉面前,固执地把手按在了她的脸颊上:“不给我回答,我一定不会放弃,这次我会用对待召唤的执着来对待这个问题,你可以继续把我摔倒,但是我还会这么做,来吧。” 从未见过这个模样的鲈鱼,这个陌生得不可思议的特化水产让塞拉眼神躲闪,不敢和他对视,但路禹双手按住了她的脸颊,令她无法扭动脖子,两者肌肤的接触让她的两根长耳朵一上一下欢快地跳动着。 塞拉反抓住路禹的手腕,想要使劲,让这条水产回到地上扑腾,但一想到路禹刚刚说的话,陡然间又不知所措了起来。 索性,她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路禹。 “诺埃尔告诉我,女生的这个反应是在向你发出邀请,如果你继续闭着眼睛,我会考虑用诺埃尔提供的知识点对待你,你知道的,他对待女孩子很有一套。” 塞拉一激灵,连忙睁开眼睛,敏捷地扭了扭身子,从路禹的手里滑了出去:“让我冷静……” 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塞拉的手腕,还未整理好思绪的她被径直拉向了路禹,直挺挺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抱歉……但,情不自禁。” 路禹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塞拉浑身颤抖,已经不敢抬头。 “给个回答吧……这是你让我唯一猜不透的心思,我必须听到直接回答,‘你知道’‘如你所想’这样的回答我不想听。”路禹把头抵在了塞拉额头,“以后我能摸摸你的耳朵吗?” “……” “……” “……” “……” 在只剩下彼此心跳的房间中,塞拉干涩的嘴唇轻启。 “如你所想……” “塞拉……”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听懂了,我接受了!”塞拉一把推开路禹,大咧咧地坐回位置,脸红透的她拿起碗筷,以自暴自弃地方式往自己嘴里塞吃的,“你赢了,你赢了,行了没,死路禹,臭水产,满意吗!” “好烦啊!”吃了两口,她又把碗筷一放,捂住了头,在房间里踱步。 “塞拉?”路禹试探着喊了一声。 塞拉恶狠狠地回应:“你先闭嘴!” 她先是摸了摸脸,又照了照镜子,气喘吁吁地斜视路禹,又立刻躲开视线。 “劳伦德就不该告诉你那些事情……”塞拉如此说道,但脸上却看不到埋怨之色。 “哈啊……你……算了!”塞拉指着路禹命令道,“如果你没法处理好璐璐那边,我刚才说的,都不算话!” “这算是承诺吗?” “……” “……” “算是吗?”路禹迫切地追问。 “算,算,算!”塞拉连说三遍,“满意了吗,吃饭,吃饭,禁止再提刚才的事情,否则你就和羊肉锅一起滚出这个房间!” 说完,塞拉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用魔力感知了四周,在意识到璐璐等人依旧没回来后,她如释重负地坐了下去,怒气冲冲地瞪着路禹。 路禹也如释重负……有时候不要想那么多,莽撞一些,似乎也挺好的。 短短的几分钟,他就像是进入了全盛状态克洛伦斯掌握的黄昏城,与巅峰法古塔尔为敌,无队友强开加斯洛……这是路禹有史以来打过最忐忑的一个副本。 但好在,他赢了。 “你这得意的样子真让人看不惯啊……就这么笃定自己能过璐璐那关,我可说好了,如果你失败了,我们之前定下的约定,就自动算我赢。”塞拉喝了口汤,故作冷漠地提醒路禹后果。 “那我绝对不会输。” 说完,看到塞拉匍匐下来的耳朵,路禹咽了口唾沫。 “塞拉……” “干嘛?” “能不能让我先摸摸你的耳朵……我馋很久了。” “想都别想!” (本章完) 678.兔耳朵,兔耳朵! 虽然真的很馋塞拉的耳朵,但已经取得阶段性胜利的路禹也没有软磨硬泡,他也需要缓缓……刚才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刚才的操作真是自己能打出来的吗?” 堪比fps游戏残局一打五成功,肾上腺素飙升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 “我好像抱住了她?” 只是依稀记得很软…… “塞拉洗过澡了吗,头发好香。” 没敢低头认真看,好像有些亏? 越复盘,路禹的身子越麻,那些因为激动一闪而过的瞬间再度拼凑成那一刻的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反复播放,越不想回想,叛逆的大脑越要复盘给他看看……好像在说“看清楚了,你刚才就是这样a上去的。” 听见塞拉窸窸窣窣地吃个饱不停,路禹下意识抬起头。 塞拉精致的俏脸同样红的发烫,被路禹这么一盯,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怎,怎么了!” “你也在回想?” “情不自禁啊……你也在?” 两人不约而同捂住了脸。 “也在什么?”璐璐推门而入,“我说怎么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原来是路禹又下厨了……你们怎么脸这么红?” 完全沉浸在电脑叛逆的重映环节中的两人都没感知到璐璐,以至于听到声音的瞬间手忙脚乱,试图掩盖些什么。 好在也没什么需要掩盖的,也好在不是在路禹奋起一击时出现…… 璐璐站在一旁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烫的……烫的。”路禹反应极快,连忙招呼璐璐坐下一起吃,“对了,赫萝菈呢?” “已经休息了,你们是真的没意识到时间吗,现在可是快要深夜了……唔,真的好烫,但好吃!”璐璐一脸愉悦,“还得是路禹亲自下厨啊。” 发现路禹两人都在注视着自己,璐璐眨巴着眼睛,茫然道:“你们怎么不吃了?” “吃,吃啊……来。”路禹起身给塞拉碗里夹了一块,视线与塞拉交汇的一瞬,额头冒汗,但他很自然地又往璐璐碗里夹了一块。 眼见璐璐并无反应,塞拉居然有些兴奋。 “你好像出去了很久。”路禹无比自然地再起话题。 “伊莱对雷芙穷追猛打,打动了对方,这事你还不知道吧。” “咳咳咳——” 璐璐忙不迭给喝汤呛到的塞拉递上手帕,然后继续说:“我跟赫萝菈正好在现场,雷芙第一次可是明确表示了拒绝,但是伊莱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说不在乎她的病情,请求她把后半生托付给自己……你是没看到那个场面,疯疯癫癫,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那个雷芙,居然被逼得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最后被伊莱赌在墙角,歪着脑袋,支支吾吾地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 “咳咳咳——” 塞拉这回是把汤咳了出来。 当两人的大脑不再叛逆之后,璐璐却带来了莫名相似的情景复原。 路禹忙不迭给璐璐碗里堆肉:“大概知道了,你多吃点。” 璐璐嘴巴鼓鼓,像是仓鼠,举着筷子比划着:“雷芙可娇羞了,和平时的那个她反差感太强了,真可惜,你们没见到那一幕。” 塞拉一边擦嘴,一边转移话题:“那博格特家打算怎么办?” “嗯,什么意思?” “雷芙、浮萍可是杜尔德兰明牌恐怖分子,两次奇袭联合体均全身而退,她们的身份见不得光。” 路禹说:“关于这一点,在两人关系有苗头时,我就和萨维、浮萍讨论过了。” 萨维很直白地表示自己与整个杜尔德兰的显贵们不是一路人,全心全意守护着先祖温特的召唤道路,不热衷于权利与利益,秉承着海外贸易赚到足够维持本家活动资金即可的信念,博格特家在过去百余年间一直都是贵族群体中的笑话。 而路禹的出现为博格特家的坚持画上了一个句号,召唤先驱展示的未来让博格特这个把脑袋缩进壳里与世无争的家族重新审视起了未来——想要振兴家族,扩大召唤影响力,博格特必须重新掌握地位。 而这也是路禹以先驱者身份对萨维与伊莱两人寄予的厚望。 他要让杜尔德兰这片大陆再度拥有召唤师的痕迹,而这恰好也与同为先驱的浮萍核心利益相符。 路禹带回的呜咽岛信息让浮萍意识到了格拉纳汉惨案的主导者并非加斯洛,而是联合体导致的事故。 她的仇还没报完,但也只能暂时地到此为止了。 想要撼动统治整个杜尔德兰的庞然大物需要的不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杀式袭击,那只会给大众带来更多的恐惧,进而让所有人站到自己的对立面……隐藏起来,积蓄力量,借由召唤的复苏确定杜尔德兰召唤师心中的地位,届时,她们才能有更多的把握直面联合体。 在没有追踪魔法的当下,想要找到一个不再嚣张的抛头露面的魔法师,并不容易,谁又能猜到宛如乌龟,杜尔德兰唯一的召唤世家竟然是她们的隐蔽之地呢? 对于召唤、博格特家族、浮萍等一直飘零的人而言,伊莱和雷芙青涩的恋情如同桥梁,将他们紧密相连,而路禹这个外来者所提供的知识与帮助则如神启,一切就像是……命运的指引! 伊莱a上去的瞬间,萨维激动地开怀畅饮,而浮萍则是为雷芙感到欣慰,至于路禹……他也必须感谢伊莱给予他那一瞬间的冲动。 “总觉得……你们……”璐璐停下了筷子,疑惑地瞥了瞥路禹和塞拉,“错觉吗?” 塞拉心跳到了嗓子眼,尽管路禹说璐璐可能早就意识到,但这毕竟是没有确认的事。 “话别说一半啊。”路禹镇定地催促璐璐。 “只是觉得,你们今天好像都只是埋头猛吃,平时说话时,不应该互相呛两句吗?”璐璐狐疑道。 “那是因为太饿了。” 塞拉平静地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望向路禹,只一秒,她的脑海又浮现起了刚才的那一幕,一抹红晕缓缓绽放,好在一块滚烫的萝卜被她正好夹了起来,她立刻塞进嘴里,用哈气的动作掩饰了这一瞬间从脑海深处泛起的羞涩。 路禹捞到了最后一块贴骨肉,吹了吹,直接喂进璐璐嘴里,让她无心再细致观察,而是眯着眼睛沉浸在美食之中。 璐璐双手托腮,享受地回味着:“还得是你的手艺……塞拉,你说,对不对?” “哦,对,哈……烫!”在吃第二块萝卜的塞拉又一次被烫得满脸通红。 折腾了一天药剂,又连吃了两顿好吃的,璐璐很快就犯起了困,只说了一句休息会再吃,就倒在一旁的大床上鼾声大作,再没爬起来。 睡着的璐璐像只小猫,半身蜷缩,微微蜷着的手微微颤动,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操纵着水滴进行打扫的路禹瞥见了这个动作,立刻找来一大块枕头塞进了璐璐的怀抱。 璐璐像是树袋熊整个人抱了上去,脸蛋更是不断地摩挲着枕头,粉嫩的脸颊上时不时泛起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在浅梦中遇到了什么好事。 “喂……” “嘘!” 惊觉自己声音太大的塞拉连忙捂住了嘴,她踱步到床前,璐璐刚好抱着枕头转了个身,面朝两人的她无意识地咧嘴微笑,像是个毛毛虫,身子微微蛄蛹了两下,竟然把枕头含进了嘴里。 两人愣住了,纷纷伸手,小心翼翼地从璐璐嘴里抢救枕头。 看着枕头上湿漉漉的一角,路禹与塞拉没来由地叹了口气。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啊……” 召唤出小蝠鲼为璐璐保持凉爽,两人将卷轴收拢好后,轻轻地关闭了房间的门,返回地面。 杜尔德兰的春天即将过去,夏蝉已经开始活跃,博格特家的花园已经依稀能听到它们的聒噪,皎洁的月光下,密林中的蝉鸣开始合奏,一浪高过一浪的声响很快引起了萨维的注意,博格特家的隔音屏障泛起阵阵涟漪,让安静与静谧重归庄园。 漫步于花园之中,路禹突然开口:“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她吃了整整四顿,每一顿吃得都很多。” “你这么一说……她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以前我费尽心力想让她多吃一点,但她的饭量始终……”塞拉托腮回想,“算是小鸟胃吧,不过遇到你之后,她的胃口已经好了不少。” 路禹嘴角骄傲地上扬,自得道:“所以你必须承认,我的出现让璐璐改变了不少吧。” 塞拉不爽地撇嘴,懒得回答。 “塞拉?” “干嘛啊。” “真的不能让我摸摸耳朵吗……” 路禹视线又一次落在了塞拉的耳朵上,满眼写着渴望。 虽然刚才是想暂时忍忍,但是看到塞拉的耳朵一跳一跳……他决定再试试。 塞拉赶紧按住自己的长耳朵,困惑道:“为什么你会对耳朵这么感兴趣啊,这也太奇怪了……” 迄今为止对自己产生奇怪念头的家伙有很多,但唯独路禹对她的耳朵念念不忘……仿佛喜欢的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耳朵本身。 追求者中,塔妮娅的好哥哥,实力出众的风暴亲王示爱时赞美的是她的脸蛋,认为她像是从教堂壁画中走出来的使者,兼具着神性,让人充满了征服的欲望。 与路禹有着众多共同话题,成为皇帝,打理好政务只是为了能更好的享乐的诺埃尔则是赤裸裸地认为塞拉的身材很好,尤其是胸部——他从来都是这么直接。 恍惚间,路禹又一次重复了自己的请求。 塞拉咬牙道:“像我们混血的兔耳族可是有四只耳朵的,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想摸!” 路禹愣了片刻,大喜过望:“头发下面的两只也可以摸吗……但其实我更喜欢头上那两只。” “回答问题!” “哦哦……我不清楚啊,就觉得,很可爱?”路禹艰难地为自己这奇特的念头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理由,他试图追溯其源头,“非得说,以前我就很喜欢逗弄猫咪的耳朵?” “哈?你摸过猫耳族那群猫娘的耳朵?”塞拉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 “猫,普通的猫,我们那个世界哪来猫娘啊!”路禹解释道,“小时候我的老家有只很可爱,很优雅的狸花猫,是我们那片区域的猫王,只要有她在,流浪猫都不敢轻易靠近,连老鼠都被她追杀得一干二净。” 听到路禹说起过去,塞拉看了看四周,索性坐在了草地上。 路禹犹豫了片刻,坐到了塞拉身旁。 塞拉本来想挪一挪,但不知为何,心生“算了吧”的想法。 “我的童年时期经常和她一起玩耍……她真的很温柔很可爱,总是愿意把脑袋伸过来,任由我揉她的耳朵,摸摸她的鼻子,从不挣扎……偶尔她也会带回来几只老鼠,丢到我面前,不断地用尾巴卷我的脚踝,似乎在催促我做些什么,直到我长大才知道,她也许是想看我吃掉它。” 塞拉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那你一定让她失望了。” “是啊,每次她都会这么做,但我每次都只能让她失望……后来我离开了老家,前往城市生活,每次回去,她都会颠颠地跑过来,像是好奇我到底去哪里打猎,用了这么久才回家……我在逐渐长大,她逐渐变老,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的耳朵已经没什么活力了,无论我怎么抚摸,她也只是微弱地叫喊几声,连尾巴都不愿意多动弹一下。” 路禹没有继续往下说,塞拉也没有追问,只是抬头望向头顶的那轮明月。 “童年的回忆吗……你不会是编了故事骗我吧。”塞拉调侃完忽然觉得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怀疑路禹,于是声音小了许多。 路禹激动地说:“怎么可能,反正你非要一个原因,我也只能认为是这个了。” “哼……兔子耳朵和猫耳朵完全不一样吧。” “你的比较吸引人。”路禹强调,“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在思考,到底会是一个什么手感。” 看到路禹还在偷瞄自己的耳朵,塞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你总不会真的是因为耳朵才产生那些念头吧?” “那当然不是……” 又是一阵沉默。 “摸吧,只给你摸一次。” “真的?” “看来你不想摸,那算了。” 塞拉就要起身,路禹立刻把手伸了过去。 温暖、柔软、毛茸茸……这美妙的触感让路禹两眼发亮,他轻轻地从耳根向上捋,感受着手心里如鱼儿般有活力,不断弹跳的兔耳朵,嘴都笑歪了。 塞拉身子不断地颤抖,紧咬牙关。 瞥到这一幕,路禹停了下来。 “这会让你不舒服吗……” “你不知道兔耳族最敏感的地方就是耳朵吗?”塞拉满脸通红,“很痒啊,不准用捋的!” (本章完) 679.好羡慕路禹啊 路禹很听话地没有用捋的,而是仔细地观察着茸毛下细微的血管,轻轻地揉动,这个感觉就像是撸一只年幼的小猫,毛茸茸的地方一颤一颤,轻触你的掌心,痒丝丝的感觉勾得路禹内心一片火热,那种就在手中任你掌握的感觉是猫长大后再也无法感受到的。 塞拉肩头颤动,紧咬牙关的她十指紧扣放置于大腿上,随着她鼻息越来越沉重,路禹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考虑到两者之间鸿沟般的体术差距,他立刻选择点到为止。 塞拉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拳头也一点点舒展开,红着脸的她咬着牙问:“满足了?” 路禹忙不迭点头。 塞拉一边平复剧烈的心跳,一边解释:“所以能够意识到了吧,兔耳朵没什么稀奇的,和普通人一样,只不过对于我们混血种,它是能强化感知的器官,也只有你这么奇怪的人才会对它有奇怪的好奇心。” “可我以后还想摸……”路禹视线仍旧在兔耳朵上。 “你是根本没听我说话吗!” “听了……但还是想摸。” “你这家伙,油盐不进啊!” 塞拉无语地捂额,思考着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这条臭水产打动,还答应他这种奇怪又离谱的请求。 与璐璐相处时她产生的奇怪念头要么是抱抱璐璐,要么是摸摸璐璐的手,如果能摸摸她的脑袋,那就太美好了。 这些朦朦胧胧的美好她一直渴望着,如今被路禹一通摸耳朵,她瞬间意识到,这家伙脑海里早就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刹那,一如自己脑补璐璐。 想到这里,面红耳赤的塞拉忍不住补了一句:“难怪诺埃尔会和你特别合得来,你们果然很有共同语言。” “在这个问题上,很显然你产生了一些误会,诺埃尔是纯粹的色胚,只要是涩涩,他就会感兴趣,而我只是……”路禹卡了壳。 塞拉眨巴眼睛,颇感兴趣地追问:“只是什么,说下去啊。” “总之,我的涉猎没有他那么广,单纯是想感受在我的那个世界无法接触到的要素而已。”路禹说,“而且我也不是谁的耳朵都馋……目前限定于你。” 塞拉匍匐在脑袋上的耳朵突然绷直,像是接收到了赞美兴奋无比的孩子。 “哼,竟说些乱七八糟的话……馋耳朵,等等……雾妖貌似也很馋西格莉德的角,这不会是你影响的吧?” 路禹脑袋嗡嗡。 “雾妖想要实体身躯是因为想吃你做的食物,想要摸摸西格莉德的角是因为你灌输了奇怪的思想,这下解释得通了,难怪那孩子在晨曦领成天绕着西格莉德转悠,你这条臭水产都做了些什么啊,她还是个孩子啊!” 一口锅径直扣在路禹脑门上,砸得他头晕。 尽管路禹认为雾妖的毛病源于潜意识内对霍古的依赖与崇拜,但塞拉就是吃定了是路禹干的好事。 现在他有些理解诺埃尔了…… “真羡慕你啊,可以这么从容地应对……”路禹暗想。 “啊嚏!” “啊嚏!” 远在斯莱戈,却被路禹与塞拉在对话中提及无数次的诺埃尔喷嚏打得眼冒金星,今天一天他的脑袋都昏沉沉的,也许是因为风寒,也许是因为那群躁动着,意图趁着大乱来临割裂自立的老不死们正在唠叨自己,以至于他与近卫与寂静者们开会都不得安宁。 怀里抱着原本该送给路禹,却被塞拉退货的猫耳族猫少女,诺埃尔单拳托腮,看着忠诚于自己的大臣们激烈讨论国事,昏沉的大脑不由得有些发散。 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安稳,整个梅拉大陆乱成一锅粥,蛮族入侵、海妖上岸、新教派崛起,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摧毁着原有的梅拉秩序。 斯莱戈作为旧秩序的一员,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惊涛骇浪,作为掌舵者,每个人都把期望、怀疑、看笑话的目光投向了诺埃尔。 时至今日,仍然有人认为诺埃尔能带着斯莱戈连过两次大事件是巧合。 “啊……真羡慕路禹啊,他肯定在和塞拉,咕噜卿卿我我吧……为什么总有那么多麻烦事要解决呢,这群老不死就不能趁早死一死吗,折腾什么!” 女仆长适时地现身,在诺埃尔耳边耳语了几句,便被他拉住手,拽进了怀里,长椅足够宽敞软和,足够他左拥右抱。 “所以,晨曦领那边仍旧没有反应?” “这段时间给予我们回复的基本来自于西格莉德与那位叫做薄暮的血族女孩,他们都十分客气,但……” “我懂了。” 诺埃尔把头后靠,一只战败被俘获又被他人格魅力折服的海妖主动将尾巴伸了过来,充当垫子。 “他们都不在晨曦领。”诺埃尔斩钉截铁道。 久而久之已经免疫诺埃尔日常的小寂静冷静的做着书记官的工作:“你怎么能确定?” “你不了解路禹,放眼梅拉,除开晨曦领的人以及故去的老教皇劳伦德,我绝对比任何人都了解他。”诺埃尔长吁一口气。 “变态是会相互吸引的。”小寂静撇嘴。 “哈哈哈哈,我确实是个变态,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色胚,这些我是认的,但你可千万别把这些评价套到路禹头上,他和我还是有区别的。” 浏览着来自诸多大执政官的谏言,诺埃尔讨论路禹时眉飞色舞的神情逐渐变为严肃,他挥挥手,示意女仆把谏言的卷轴从二楼丢下,女仆们大惊失色,纷纷跪下。 “寂静者,做你们该做的事。” 一名寂静者如同游魂从暗处飘出,接过厚厚一沓卷轴,抛向空中,任由它们纷飞而落。 如同剧院般的议事厅一层,各大贵族看着这天女散花的一幕愕然,纷纷抬起头。 诺埃尔披上一件外套,大大咧咧地来到阳台上,慵懒地双手交叉趴在护栏之上,看不出喜怒的眼神从在座众人身上一扫而过。 “敌在内,不在外。”诺埃尔沉声说完,便向着不远处的海妖俘虏招了招手,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搂进怀里,“我的臣民们,异族尚可折服,同族却将我们视若仇寇,企图将我们挫骨扬灰……告诉我们,有人想要掳掠你的妻女,抢夺你的财产,践踏你的地位,该如何处置?” 一位将军厉声道:“踏平他们!” “好,很好,那便再议吧,希望你们不要再向我提出如此仁慈的提案了,难道你们都不想着喝一喝那些传世大族的血吗?既然梭伦的那两位已经在纵容新兴教派解构学派的权力体系与声望,我们为什么不行?”诺埃尔斩钉截铁道“老不死,就该死一死!活得久不代表它是巨龙,也可能是乌龟!” “陛下,这么做……魔法师与一些贵族眼中,您的声誉恐怕……” “声誉?”诺埃尔哈哈大笑,“我有过那种东西吗?你似乎在讨论我完全没有的东西啊,不过这样也算是你在赞美我,寂静者,给他赏赐!” 这位因为精明得力被赐爵的年轻爵士一脸茫然,反倒是周围的大贵族们见怪不怪地为他献上了掌声。 第一次参与这种规格议事的他只觉得……一切与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穿越中庭,返回曾经带领路禹观光过的收藏宝库,寂静者一路相随,半途,一缕黑色的影子悄然尾随而至。 “陛下,你有些冒进了。” “你指的是我给那些早在巨鸮之前就存在的魔法师大族放血的事情?” “他们因古老而强大,名望与底蕴具存,即便参与到颠覆皇室的行动中,你也该慎之又慎,我们正是为此存在的,寂静者可以解决这一切。” “然后呢?”诺埃尔反问那个影子。 “然后?” “你们悄无声息地出手,他们就不知道是寂静者行动了吗?”诺埃尔冷笑,“不要假定你们总能不放走一个活口,暗杀是最愚蠢的手段,落人口实,并且会让所有人认为你师出无名,任何人都能以此攻击你,你觉得我从不动用寂静者做肮脏的事情是感激你们对帝国的付出特意保护?” “陛下这样做难道就比我们出手更好吗?” 诺埃尔把一份封存于密室中的录音卷轴丢给如同影子的寂静者。 聆听完卷轴的内容,寂静者眼神一凝。 “这是……” “晨曦领之主,暴食者路禹提供给我的召唤物模板,我告知你们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寂静者不解道:“这种强大的知识,他为何……” “如果我说是为了朋友之谊而赠送,以你们万事追索利益关联的思维方式必然会不信,那么你不妨觉得是晨曦领乐意看到我们撬动那些与学派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事物,虽然新兴势力接二连三兴起,但古老、守旧的家伙还有着不小的影响力,让他们全进垃圾堆,对于我们,都有好处。” “只是数份模板,这样的付出,我们却要直接与这些旧势力为恶……斯莱戈未免有成为它人棋子的嫌疑。” “你看事情真是有够片面的,难怪先皇觉得你们的脑子对于权谋政治的理解仅限于暗杀、刺探信息,坚决不让你们越界,这么多年,换代了依旧不见长进。”诺埃尔嫌弃道,“晨曦领对于梅拉没有任何兴趣,把你狭隘的眼光放开一些。时代变了,斯莱戈最好不要成为‘老东西’,否则那些新兴的派系会闻着味来肢解我们。庞大的疆域在此时反倒会成为我们的致命弱点,看看科德佐恩如今的窘迫状况吧,蛮族已经越过恶兽伯爵领侵入四大国文明分界线,新的战争要开始了,我们需要重新摆正自己的位置。” 影子将庇护自身的暗魔法解除,完全从阴影中走出。 “陛下,就这么信任您那所谓的朋友吗?感情用事,会让您的睿智大打折扣。” 诺埃尔将旁听的小寂静搂在怀里,猛地亲了好几口,直至她满脸通红地挣扎着离开,大喘气地站到影子身旁。 擦了擦嘴的诺埃尔说:“我什么时候让下半身支配过自己的大脑,即便在床上,你们拿着政务进来,我依旧能完美署理……你听上去就像是个才从外面调回来的新人,好好去听听寂静者的长辈们如何形容我,你还不配质疑我的决策,只要不阻止我享受,我会给你们一个希望中的斯莱戈的,它会比过去更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 “我只是认为……” “你没资格认为,如果不是因为你也是个女性,对话早已结束,能面见我,足以证明你进入了老寂静者的培养名单,但这不代表着你有资格对我说教,你们什么时候能理解我的决策,再来教我做事吧,事实会证明我是对的,而你们迟早会来谄媚地赞美我的预见性。现在,滚吧。” 影子起伏地胸膛可见她被气得不轻,但一国之主的呵斥带来的巨大压力终究令她不敢再吱声,只能一言不发没入黑暗。 小寂静红着脸提醒:“她说的也许是对的,您对暴食者阁下的信任是否有些太过了……晨曦领已经支配了梅拉西南边陲,碎金城以南的所有蛮荒尽归其所有,海妖、血族等种族皆需仰望他的鼻息,如若他生起某个念头……” “生起念头,就和我们斯莱戈是敌人了?”诺埃尔冷笑,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所以我说了,你们不了解他……你们甚至不理解我。” 小寂静怔住了,她抬起头,只看见诺埃尔转过身,脸上似乎挂着难以言喻的寂寞。 她想追上去,却见诺埃尔挥了挥手,两道禁魔石铸造而成的石门轰然合拢。 每隔一段时间,诺埃尔便会把自己关进宝库深处,不与任何人交流、接触,静静地呆上一段时间。 “路禹,真羡慕你啊……”诺埃尔注视着根据路禹描述设计出来的高叉旗袍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果我治下只有一个晨曦领大小的城邦,那就太好了。” (本章完) 680.我们的孩子 蓝色、紫色、青色、黑色、褐色、灰色以及正常的白,红两色萝卜堆满了博格特家的地窖,第一眼见到这奇特的萝卜库存时,路禹表现出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震惊与愕然。 璐璐拍了拍严丝合缝的萝卜墙壁上突起的一根渐变色大萝卜,神情与路禹完全一致——她也没见过。 三人从未想过能有这么多不同颜色的萝卜,更重要的是,这都是博格特两兄弟亲自开垦土地栽培而出的。 温特的大萝卜召唤物传承显然影响了兄弟两,他们种萝卜只是为了满足收藏癖好,发展到现在,这已经是博格特家的特殊仪式——每逢值得庆祝的大事发生,他们便会将各类萝卜从地窖中取出,切剁成各种好看的形状,码得整整齐齐,少部分味美可口的则会制作成料理摆上桌面。 距离上次表白过去了四天的,伊莱与雷芙的恋情升温迅速,原本因为害羞死活不愿意被触碰的手也在伊莱某一次下意识地举动后顺理成章起来,只不过他的手心总会感受到雷芙元素之力的痕迹,那些高度活跃的雷元素总会在不经意间让他的一根根头发齐齐竖起。 一见钟情的两人已经进入了谈婚论嫁阶段,虽然浮萍与萨维都有意识地给两人更多增进感情的时间,但提前的庆祝势在必行,博格特家的商船将于四天后抵达杜尔德兰,等待船只休整完毕,路禹一行人就会离开杜尔德兰。 厨房中,路禹正在给水滴下达着命令,让它洗净各式各样的萝卜。 虽然种类众多,颜色不一,但博格特两兄弟早已验证了这些萝卜的食用价值,唯一的问题是……能吃,不代表好吃,有些萝卜注定了只能入药或是作为饲料使用,其次便是作为摆盘点缀的边角料。 萨维的白皮大萝卜如同壮汉,肌肉遍布,它扛着两大箩筐的食材进入了厨房,对于厨房内菜刀与砧板接触奏鸣的交响乐,以及那正躺在砧板上“享受”极刑的同伴,那只有指头大小的眼睛中流露出了好奇之色。 这种当着萝卜之王处刑他国民的地狱感让路禹不得不推着入神的它离开房间,可它竟然还人性化地伸出萝卜藤,扒拉着门沿偷瞄,可惜那郁郁葱葱的萝卜蒂出卖了它,这让路禹只得把将厨房大门关死。 “切细致一些,你们砍人不是很出色吗,怎么切萝卜、雕花手抖成这样?” 路禹在案板前巡视,看着这六七位影替相较于砍人多少有些“慢工出细活”的手法,连连摇头。 影替无言,只得埋头继续和萝卜较劲。 负责控制火候的守宫一溜烟窜到路禹面前,朝天喷火。 路禹忙不迭赶到炉火前,给炉灶内正在慢烤的羊肉涂抹上一层蜂蜜。 做完这一切,守宫再度钻进火炉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已经被烤得滋滋作响的羊肉。 “洗完了?辛苦了。” 路禹拍了拍变成史莱姆状的大水滴,水滴欢喜地告退,为路禹的召唤位置腾出空位。 紧闭的大门被魔力撬开,塞拉闪身而入,纳闷道:“为什么把门关那么死?” 没有得到回答的她看见路禹蹲下身去,正在往一个个瓮里放置着什么。 穿过正在和萝卜们打成一片的影替,塞拉一脸狐疑地看着瓮里各式各样的萝卜条。 “你这是……” “腌酸啊,你不是吃过吗?”路禹又瞥到了塞拉乱晃的兔耳朵,为了避免大脑再度情不自禁操纵自己伸手,他连忙转移视线。 “这也能腌酸,萨维不是说它们中有些不是很好吃吗?” “好不好吃,有时候要看人,也要看料理方式,我觉得这种方式能拯救一下。” 这种普遍爽脆的口感没准能令这些味道有所欠缺的萝卜大翻身,可惜的是他应该没有时间看到成果了,不过留下几口腌萝卜,当做未来两人结婚时的礼物,貌似也不赖? 路禹拿过一根洗净的紫皮大萝卜,切成条递给塞拉。 “干什么?” 面对喂到嘴边的食物,塞拉没有像过去那样下意识后退,而是瞪着路禹询问了起来。 “我跟萨维要了两种萝卜的种子,这就是其中之一,生吃能品出清冽的甜味,爽脆,汁水充足。” 路禹把萝卜条塞进自己嘴里,指了指嘴巴,示意塞拉看好。 牙齿轻轻压下,淡紫色的汁水飞溅,近在咫尺的塞拉嘴角被溅上了些许汁液,她伸出舌头一卷,细细地品了品……意外地合自己的口味。 “来,我喂你。”路禹又切下一块,递到塞拉嘴边。 “不要,我自己能吃……啊嗯!” 萝卜条被路禹以合适地实际直接送进了嘴里,塞拉的拒绝被迫中断,只得狠狠地瞪着对面笑意盈盈的混蛋。 萝卜的汁水溢满口腔,清冽甘甜的滋味令塞拉陶醉,她的眼神一点点柔和,面对路禹递来的第二份萝卜,只是哼了一声便主动张开了嘴。 “好吃吗?” 塞拉不回答,只是吃个不停。 眼见路禹的视线偷偷向上移动,塞拉立刻把耳朵耷拉下来,咬牙道:“你又在乱想!” 路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萝卜切好放进碗里:“好啦好啦,不看就不看,我继续下厨,你自己吃会吧。” 奶白的羊汤咕嘟咕嘟地沸腾,一看到火塘上的这道大菜,塞拉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大脑叛逆期又到了,那让她浑身发麻的一幕幕再度上映。 “很有纪念意义的一道菜哦,正好适合给伊莱跟雷芙庆祝,你吃起来一定也能想到一些心跳加速的回忆吧,回到晨曦领我会经常做给你和璐璐吃的。” 塞拉就是看不得臭水产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好像自己是被一份羊肉汤给骗昏了头,答应他一样…… “想吃?来,这里给你备好了碗筷,羊肉和萝卜都有,但是别吃太多,很快就要开饭了。” 像是被猜中心思,在合适时机递过来的碗筷让塞拉左右为难,吃了不就承认自己被看懂了吗……正中这家伙下怀。 不对,自己什么时候吃点东西都要考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捧着汤碗吹了吹,塞拉靠向正在忙碌的路禹,看着他聚精会神地舞动着锅铲在铁锅里翻动着羊肉与一众辅料,那认真的模样就像是在面对一份难解的召唤知识。 想到璐璐就是被他用食物拐骗到树洞里,导致了那场邂逅,塞拉情不自禁问:“在你那个世界,你也经常下厨做菜给别人吃?” “当然。”路禹乐呵呵地回答,当着塞拉的面表演了个颠锅。 “嚯~~~你就是这么骗女孩子欢心的?”塞拉若有所思。 路禹持锅的手一顿,一滑,爆炒羊肉险些离锅而去,小蝠鲼的现身挽救了这道菜,风元素轻柔地聚拢飞散的食物,回到滚烫的炒锅中。 “被说中了?”塞拉问。 路禹则是哈哈大笑。 “哪有什么女孩子,都是我的儿子。” “儿子?”塞拉大惊失色,“喂喂喂,你见到璐璐时候才多少岁啊……儿子……” 塞拉都结巴了,她不敢想象路禹竟然早就有了妻子,而且还拥有了子嗣! 路禹也不急于解释,把菜装盘,让影替送去前厅的他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俏脸通红的塞拉,趁着她天人交战,肆意地欣赏她的耳朵! “对啊,我有很多儿子。”路禹认真地强调。 在塞拉脸色逐渐阴沉的刹那,他哈哈大笑。 “我做菜给那群王八蛋舍友吃,他们不是我的儿子是什么,电磁炉宿舍下厨,食堂打饭回来即可享受美食,省钱省力,只需出些许买菜的钱就能享受我的义务劳动,我喊他们孙子,他们都认!” 解释一出口,塞拉反倒是呆滞了。 路禹凑到塞拉的长耳朵边轻声说:“你刚才的反应,真的很可爱。” “臭水产~~咕!” 一块烤肉适时送进塞拉口中,路禹捏了捏着她的脸颊,诚恳道歉:“好啦,下次不和你开这种玩笑了,我们的后代,一定会诞生在这个世界。” 路禹目光灼灼,塞拉突然浑身燥热。 她赶紧挣脱路禹,语无伦次道:“你……你又开始说奇怪的话了……你还没有把璐璐的问题…解决,哈啊……死水产,不准看我的耳朵啦!” 路禹忽然觉得,那天晚上的攻势应当是打破了塞拉的防线,如今她的很多反应是那么的新鲜……就像是拨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洋葱,终于看到了芯。 被塞拉压制了这么久,攻守易势的滋味让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虽然按照塞拉的性格,只要逐渐适应了节奏,大概又会回到以前的节奏……但至少现在的自己能够大饱眼福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借着那晚勇气的余威,他要高歌猛进! 发觉厨房的刀声停下,就连守宫也从火炉中探头一探究竟,塞拉立刻环视四周。 影替慌忙低下头,战战兢兢地继续处理萝卜,切菜声音中明显多出了不和谐的旋律。 守宫也一溜烟钻回了火炉里。 厨房再次响起了食材与食物共同演奏的交响乐。 (本章完) 681.璐璐在看啊…… “格拉纳汉剩余的那些病残你打算怎么处理?”大厅内,璐璐正在和浮萍讨论。 “我和萨维商量过了,时间合适,会把它们安置到合适的地方住下。”浮萍说,“经历过摘星者大比,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了继续战斗的能力,如果你的那些药剂能够缓解他们的后遗症,他们的后半生,应当能享受久违的安宁。”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但是我建议你小心信息泄露,雷芙与伊莱的恋情,他们未必会认同并祝福。”璐璐到底经历过毒雾事件,知道人心的复杂,于是适时地送上自己的忠告,“不要让他们知道太多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他们的战斗,该结束了。” 将所有显贵视为敌人,而一直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领袖之一却与一名贵族之后结合,难保会有人认为自己被出卖了,袭击摘星者大比时的狂热可是历历在目啊。 既然已经确认在未来一段时间暂时蛰伏,那么就要把信息封锁做到极致。 浮萍沉思片刻,微微点头:“你的建议,我听进去了……我会让他们重归正常生活的,谢谢你,璐璐。” “不客气,其实你该谢谢路禹。” “你是真的很喜欢提他呢。” 璐璐咧嘴笑道:“那是自然。” 没有外人,自然也就无需遵守繁文缛节,当精心烹饪的佳肴摆满长桌后,众人便端着盘子,悠然地选择合口的食物下嘴。 琳琅满目的萝卜被影替雕刻成了餐盘边上各种精致可爱的小动物,这群操刀杀人的狠人与萝卜较劲成果喜人,回到晨曦领,依旧可以发扬光大。 玫红色的酒液丝滑地倒入玻璃杯中,路禹虽然不怎么喜欢喝酒,但面对浮萍的举杯邀饮,他自觉盛情难却,举起酒杯与众人碰了碰,微微抿了一口。 菜品反馈良好,璐璐依旧对烤制系列的菜肴情有独钟,若非在乎些许形象,她应该是想抓着羊后腿抱着啃。 赫萝菈则热衷于各种羊下水,属仓鼠的家伙几乎没有忌口,曾经的生活条件不允许她浪费任何可以食用的部分,因此当萨维与浮萍委婉拒绝烤羊腰等边角料时,赫萝菈则是迫不及待地溜到了路禹身旁接管了这些美味。 裹着面包屑油炸的水产是浮萍的最爱,每吃几口,她便会端着托盘去往艾蕾葛身边。 艾蕾葛终于从梦境的疲惫中恢复了过来,起初的她仍下意识将浮萍视为敌人,但在劝说之后,亲自使用血缘检测魔法验证的艾蕾葛终是疲惫地倒了下去——过往的十余年间,她所感受到的亲情皆是虚幻,充满了算计与利用,这让涉世未深,始终受到掌控的艾蕾葛难以接受。 好在,时间推移,这对姐妹虽略显生分,但已经重新拾起了血脉相连的亲情,对于亲姐姐的投喂,艾蕾葛傻傻地坐着,像是刚刚出生的雏鸟,微微张嘴,等待着刀叉将食物送入口中。 伊莱与雷芙凑在一块挑萝卜,喝羊汤,满脸陶醉。和浮萍一路颠沛流离,除了复仇别无她想的雷芙正在适应身边多出的另一个人,以及他所带来的另一种生活,但她显然做不到温柔,粗犷地大吃大喝相信在任何贵族场合都会被视作野蛮,但伊莱只是淡然一笑。 “博格特家就是这样,我们家的先祖温特不也娶了一个不知礼仪的乡下女人吗?凡事大不过我喜欢。”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也是傲娇特攻,伊莱第一次说这句话时便让仿佛有多动症的雷芙安静了好半天,那本来就因为毒素影响变得混乱的大脑在那一刻应该是过载了。 人漫长的一生往往会迎来数个短暂、或是永远改变的人或事,雷芙毫无疑问就是那个关键人。 伊莱,这个不久前还腼腆的召唤师现在已经学会穷追猛打,哪怕是吃饭也紧贴着雷芙,手指紧扣对方的手掌。 路禹犹记得,第一次牵手,他可是被摔了个大跟头,现在看上去,害羞的雷芙已经被迫习惯了。 瞥见这一幕,路禹不由得偷瞄塞拉一眼,却意外发现她也在斜着眼睛观察自己,视线略微接触,她便立刻转过头去,只留给路禹一个后脑壳。 但这也不错,从后面看,耳朵也很可爱! 意识到路禹在做什么的塞拉索性把耳朵完全耷拉下来,紧贴头发,只给路禹看到耳根。 路禹憋着笑,特意绕到塞拉身前,当着她的面附身和璐璐说起了悄悄话。 眼见两人有说有笑,塞拉心痒难耐,情不自禁地让耳朵微微掀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试图听到更多细节。 对话戛然而止,路禹揉了揉璐璐的脑袋,为她拿来了一份烹调羊肉留下的肉汁浇在米饭之上。 璐璐的好胃口仍在继续,呜咽岛之后她的饭量增大了一些,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吃总不是坏事。 “干嘛……示威吗?”塞拉没给路禹好脸色,自顾自地吃着碗里的烤肉。 “你耳朵一颤一颤的样子……” “你真是……”塞拉说道一半连忙压低自己的声音,她嗔怒道,“够了啊!” “让我摸摸耳朵好不好,可以告诉你我和璐璐说了什么哦。” “那你别说好了。”看穿了路禹的图谋,塞拉坚决拒绝。 除开被穷追猛打当晚的记忆,现在她的脑海也时不时会闪过耳朵像是玩具任由路禹抚摸那一刻的场景,身体像是记住了某些关键的讯息,每次回想,耳朵都会痒丝丝的。 不能再给这只水产第二次机会……至少在他真的确认璐璐的心思前必须这么做! “好啦,不调戏你了,我问了璐璐关于元素法阵的事情,雷芙已经把知识全都制成卷轴,估计我们离开时就能收获一份惊喜。” 雷芙用来袭击杜尔德兰显贵的大型元素法阵,能够结合召唤物运作,对于晨曦领而言是绝佳的知识,而那份能将各类元素完美糅合的经验则是让璐璐与路禹无比心热。 自有塑形召唤物起,路禹就在思考能否让元素凝聚为一体,塑形成体积更为庞大,威力惊人的巨型元素召唤物。 尽管塑形元素平日召唤出来彼此亲密无间,但它们体内所蕴含的力量注定了互相融合充足的那一瞬会引发强烈的元素波动,释放出不亚于袭击摘星者大比现场的恐怖元素潮,那是堪比燃爆,能让地区范围内的物体都迎来元素层面腐蚀的恐怖灾害。 以往只会出现在高阶元素魔法师对轰中的灾害,雷芙却以一己之力还原,璐璐不由的感慨人外有人,学无止境。 “我记得你有个元素集合体的构思,雷芙的经验与思路好像……” “回到晨曦领,我会重点着力这一点探索,一旦成功,这将会是前所未有的突破。”路禹说,“迄今为止,还未曾诞生过组合形态的召唤物。” 自从两人认识起,塞拉就不止一次听到路禹念叨着想要召唤出机械、模块化召唤物,并逐渐转变为元素融合体的构思,如今看上去,这个愿望已经有了实现的可能。 路禹说得眉飞色舞,塞拉也是嘴角止不住上扬,刚想附和这份喜悦赞美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觉得已经酝酿好的话语太过激动,索性把声音降低了几分。 “哦,是吗,那恭喜。” “你的反应有些冷冰冰的啊。” “我只是在给你的期望降热度,以免失败获得太强的挫败感。” “是吗,我为什么觉得是,你表里不一……不会是克制着心里的什么,不愿意表现出来吧?” 塞拉捋了捋在水晶灯下流淌着微光的淡金色的长发,平静地回应:“看来是最近的反应让你产生了奇妙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路禹接着切割羊肉的动作贴近塞拉,手臂的肌肤相近让塞拉微微一愣,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但视线所及之处,璐璐竟然好奇地打量着这里,这让她顿时不敢有更大的反应。 “璐璐在看啊!” 塞拉保持着微笑,压低声音呵斥路禹,而后镇定地给碗里添菜躲开。 眼见璐璐转向赫萝菈一侧,塞拉连忙大喘气。 “这样才对嘛,我难得鼓起勇气做出了改变,在你适应了节奏转变回去前,至少让我多看看你这些反应吧。”路禹目不转睛地瞄着因为刚才那番操作再度耸立的耳朵,“以往我可是被戏弄的一方啊,现在有感受到我当时的心境吗?” 虽然已经意识到应对过去那个路禹的策略不再有效,但塞拉还是没想到这只臭水产竟然能把这份主动保持这么久……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什么改变了他? 如果再不调整回来,完全就是被单方面调戏吗……绝对不行,哪怕他真的实现了约定,这样的事情也绝对不要……至少得是有来有回! “这条鲈鱼!” 正想恶狠狠地警告路禹一番,他却很会抓时机地去往璐璐身边,这让塞拉刚刚重整的气势完全打到了棉花上。 如果章说充足,起床后就能看到下一章(虎鲸督战) (本章完) 682.他乡遇“故知” 杜尔德兰的春天湿润多雨,一连数日的阴雨让博格特庄园弥漫着潮湿的味道,雨雾缭绕,远方的景色朦朦胧胧,无法户外活动的伊莱带着雷芙在偌大的宅地中闲逛,牵手也逐渐推进为搂搂抱抱,雷芙那副扭捏羞涩,不太情愿的神情也逐渐被某种朦胧、暧昧的东西所取代。 自打总结召唤知识交予博格特兄弟后,路禹便十分清闲,作为吃瓜群众,这两人的恋情进展他尽收眼底,那股青涩的甜味令他时不时会心一笑。 塞拉坐在中庭廊下欣赏着毛毛细雨下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注意到路禹直勾勾地瞄着自己看了许久,缓缓抬起头。 “你盯着我看什么?” “同样是情侣,人家不仅牵手,还抱在一块了,塞拉,我们不如……” 塞拉束紧自己的上衣,将散落在脖颈处的发丝捋出,轻轻地洒向身后,而后慵懒地拒绝道:“不行。” “我还没说呢。” 塞拉冷哼一声:“还用说吗,肯定又是耳朵耳朵,你和诺埃尔一个样,都是与众不同的变态!” 没好气地说完,塞拉继续打理自己有些褶皱的黑色礼服——呜咽岛的战斗让她最后一套合身的衣物损坏,在杜尔德兰现买的几件衣服显著的不合身,尤其是上衣,总是会在奇怪的位置勒得她难受,订制需要时间,因此她不得不选择了一款风格酷似修女服饰的束腰长礼服。 这个着装风格让路禹一秒回忆起了两人的初次相见,坐在笨龙身上俯瞰地面的塞拉逆着光,宛若笼罩在一层光环之中。 路禹嘀咕:“我们已经是恋人了,摸摸耳朵不是很正常吗?” “就算是恋人……”塞拉说完俏脸微红,她的脑袋又一次叛逆地为她回放倒在路禹怀里那一幕,以及任由他捋耳朵的画面,“总之……不要总是耳朵耳朵的,我们还有约定呢,约定!” 塞拉正色道:“璐璐还没表态呢,你都没能确认她的心意不是吗!” “最近璐璐都在忙碌后遗症慢性药剂的制作,我不打算打扰她,并且……”路禹坐到塞拉身旁,冷不防牵住她的手,“我觉得,应该把这一切留到返回晨曦领,在我们共同经营的领地,为这件事画上句号。” 十指相扣,塞拉想要抽开,路禹贴到耳边轻声说道:“不让我摸耳朵,至少就这样保持一会吧。” “会有其他人来的!”塞拉连忙晃了晃脑袋,让被声音吹得有些酥麻的耳朵恢复正常,她左顾右盼,生怕有谁突然步入中庭花园。 路禹又主动掸去她颤动的睫毛上的细小水珠,这让塞拉的皮肤泛红,红晕顷刻蔓延整张脸蛋:“放心,须臾和小蝠鲼会提醒我的。” 这已经是不知道是被路禹一波攻破心房后的第几次了,怎么越来越被动了呢……以前不是这样的。 塞拉慌乱地回忆着从前随意拿捏路禹,调侃得他满脸通红,要么是只能梗着脸和自己继续话题的场景。 路禹没有后续的举动,这让塞拉迅速平复了内心的剧烈波动,再度冷静了下来。 她不去想被路禹抓住的右手,调整了一下礼服,翘腿,左手托腮,嘟囔着:“真能画上句号吗,你可别把这点点勇气全浪费在向我请求摸耳朵和牵手上了。” 路禹笃定地开口:“我相信以后我们的房间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 塞拉的手指猛地合拢,激动的她颤声道:“你……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胜券在握,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路禹嘴角上扬,塞拉不会知道,早在斯莱戈时他便让诺埃尔帮忙试探了璐璐的心思,那个羞涩之下从樱唇中吐露出的结果正是让路禹做出今日决定的基石! “喂,有人来咯。”须臾突然传递来了讯息,“卿卿我我先放一放。” 急匆匆而来的萨维带来的是自家远洋商船顺利回返的好消息。 博格特的船员们正在与老管家一同清点着一车又一车的货物,分门别类存入仓库,至于销售……萨维本身就是一位足够精明的商人,若非如此,父母早亡的他们早就与博格特这个名字一同消失在历史之中。 深知让人卖命就必须给足奖赏的博格特家,他们的远洋船队奖励远超大多数贵族,这也使得这群穷苦出身的船员们愿意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卖命,不仅如此,萨维还创造性地提出了工龄赏额,在杜尔德兰,他们是唯一一个会随着工龄提升船员们奖励的贵族,堪称异类中的异类,甚至有人嘲笑萨维伪善,有人则嘲笑他十余年后会平白无故给一群老头送出大笔的银币。 萨维索性禁止自家船员对外说明自身的奖励细则,但从三位船主卸货后一同提着一口大箱子,以自己名义给萨维购置了礼物这点来看,萨维确实深得手下的心。 “萨维老爷,这次航行依旧惊险万分,您的善良又一次为我们扫平了怒海上的波涛,让我们得以顺利回返,您像是太阳,像是月亮,像是大海,像是大地,您的胸襟无人能及,我们祝福您……” 被赫萝菈提醒来到地面的璐璐听着这位胡子拉碴,皮肤黝黑粗糙的中年猛男拽着自己说着都拗口的词语,像是棒读一般抑扬顿挫地颂唱萨维,不由得掩嘴偷笑。 生硬的口吻同样逗得其他人忍俊不禁,就连同为船长的另外两个大汉也是尴尬地脚趾抠底,满脸通红。 萨维忍着笑,打断道:“托比,你是从哪学来的颂文?” 托比船长停下了捧读,尴尬地擦了擦脸颊上的汗,知晓自己成了笑柄的他涨红了脸:“在科莱,用一枚银币和一位学者学的……他说粗鄙我的我们应当学会如何运用正确的修辞赞美自己的主家。” “一枚银币……”萨维干笑着埋怨道,“就为了这种虚头巴脑的话术,你花了一枚银币……你们两个也记住了,我要的是你们的能力,不是让你们来向我表演贵族那套繁文缛节的,你啊,净给我整出一些奇怪的花活。” 路禹感叹:“不愧是商贸大陆啊,科莱的人一段乱七八糟的话术都能卖出一枚银币,又长见识了。” “毕竟是看菜下碟、察言观色第一名嘛,科莱的商人们是这样的。”塞拉附和道。 托比用傻笑化解着自己的尴尬,他忙不迭打开带来的那口箱子,露出了精心挑选的礼物。 “萨维大人请看,这是我们一同为您与伊莱大人准备的礼物,放心,这些没花多少钱!” 萨维凑上前细看,轻咦一声后捧起一条白色的长条状丝织物——至少看上去像是丝织物。 奇怪的样式,闻所未闻的风格,萨维好奇地掂量,揉搓着,用心感受着那轻薄的质感,想象着这玩意穿在身上的模样。 路禹和塞拉眉头一皱,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两人均是快步上前,分别从箱子中取出一件,确认之后,不由得嘴角抽动。 害怕萨维不理解,托比忙解释:“这是科莱最近时兴的服饰,据说是从梅拉传来的,可名贵了,如今若是有商人或贵族没有这种【梅拉袜】,是会在宴席上被调侃的。” 梅拉,这个熟悉的地名让萨维等人把目光投向了路禹等人。 路禹等人万万没想到,来自梅拉的特产竟已经在科莱生根发芽。 诺埃尔倒腾出来的丝袜在科莱的显贵豪商中极为流行,无论男女都喜欢在带有娱乐放松性质的宴请中穿上各式各样的丝袜,在他们看来,这是新潮的代表,也是有别于寻常阶级的身份象征。 诺埃尔为不同的颜色、不同工艺的丝袜赋予不同的名字,则为丝袜又附加上了一层收藏品的属性,引得科莱的人们争相抢购。想要集齐现有全花纹、全颜色、全工艺的丝袜,比拼的已经不是财力,而是权利,科莱商贸体系里的大人物们据说会为自己比对方多几条藏品而沾沾自喜。 想也知道这些专供大人物的奢侈品托比不可能买到,箱子里的必然是民间跟风的仿制品。 科莱人甚至为诺埃尔的杰作取了个新名,【梅拉袜】。 在梅拉大陆的人不知道的地方,诺埃尔的“杰作”被冠以整个大陆的名字,也不知道那些拿诺埃尔荒淫事迹大说特说的人能不能接受被代表的事实。 除开各种款式的仿制丝袜,斯莱戈出产的护肤液也赫然出现在了箱子里。 路禹拿着护肤美白液问:“这难道也是仿品?” 知晓路禹是自家大人好友的托比迟疑了一会,还是拍拍胸脯说:“那当然。” 看到路禹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萨维品出了些什么。 “说吧,花了多少钱。” “没……就很便宜的。” “说!” 一位船长绷不住,坦白道:“两…两枚金币一瓶,一共五瓶,附带一份专门洁面的特殊乳胶。” 托比见事情败露,连忙补充:“我们和那位来自梅拉的船长很熟悉,这些新鲜玩意都来自一个叫做斯莱戈的庞大帝国,他们的陛下是个极为出色的人,经由他手出产的物件无一例外都是宝贝,如果不是交情很好,他们也不会愿意私下卖我们一份,而且还打了折……” 萨维深吸一口气:“打折,你的意思是,两枚金币不是原价?” “原价是三枚金币……对方说愿意给我们带回杜尔德兰试试,就当是开辟新商路了。” 萨维震惊了,他注视着手中的玻璃瓶,怎么也想象不到这些液体能有如此价值,不由得望向梅拉本地人。 路禹小声给萨维说明:“我确实认识这位皇帝陛下,但我对这些货物的价值没有概念,因为他从来不和我提价格,都是直接用送的……但我想,这些东西价格只会比你这几位船长说得贵,而不会更便宜。那些丝袜质感,绝对不是仿的,那质感与我有的如出一辙……你有三位很好的属下啊。” 萨维听出了路禹的言外之意,来自先驱的夸赞让他不由得自豪,但他转过头时确是一张冷脸。 “真实价格究竟是多少!” 萨维的威严之下,船长们蔫了,托比索性坦白道:“五枚金币……请萨维大人千万别生气。” “数十枚金币买了一箱这样的玩意,你们啊!” 三位船长齐刷刷跪下,托比恳切道:“我们只是希望萨维与伊莱两位大人能依靠这些好东西寻觅一个合适的伴侣……博格特家族是庇护我们的港湾,若是两人大人没有子嗣,我们这些人还能指望谁呢……其他贵族,可不比您啊,我们可指望着工龄赏能延续到小主人身上呢。” “是啊是啊,我们亲眼看到了这些宝贝在科莱令贵妇们疯狂,现在杜尔德兰应该没有人拥有这些宝贝,只要您稍微显露一番,定然能俘获无数贵妇的欢心……” 三位忠诚的船长的畅想让伊莱和雷芙脸红了,萨维也笑着抚掌,偷瞄热恋中的两人,不由得感觉这是一种奇妙的命运。 “能和那位斯莱戈的商人搭上线吗?” “不太确定……”托比犹豫道,“按他的说法,货源并不稳定,他们的皇帝陛下对于自己出产的商品有着严格的标准,因此出货随缘,这也导致了科莱的物以稀为贵。” “你想吃下这条特殊商品的航线?”路禹读懂了萨维的心思。 “这种奢侈品能在科莱风靡,自然也能在同为商贸大陆的杜尔德兰占据市场,如今还未能有人将之大规模引进,如果我能抢先一步……” “回去之后我可以帮你询问,但我不打包票,那位皇帝陛下可是有些奇怪的。” 萨维感激地点点头。 璐璐扯了扯路禹的袖子。 路禹后退了几步,小声问:“怎么了?” “上次造访斯莱戈时,诺埃尔不是说过美白护肤液的保有量并不高,还有部分在实验中吗?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大范围开辟大陆外的航线销售呢?” 路禹一怔。 对啊……在此之前,诺埃尔的杰作似乎从未登上前往海外的航线的。 (本章完) 683.海妖尾巴动人心 “安娜女士,您真的要离开吗,不再多考虑一下吗?” 穿着福利院素朴白色短衫的护工将一份打包好的救济粮摆到桌面上,被念到名字的安娜没有抬头,用笔在卷轴上划去一个名字,并备注上“伤愈”。 见安娜没有回答,即将出院的青年欲言又止,终于,他说:“其实,很多人都认可您的努力……当初您之所见只是少数。” 安娜停下了笔,抬起头向青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用听不出起伏的声线说:“我知道,好了,根据检查记录,你的腿伤已经痊愈,可以离开了……蓝晶,再给他多几份救济粮吧,反正就剩下五个患者了。” 青年一声叹息,想好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送走青年后,恰好伊斯科给护工们开始发放糖水,安娜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端起一碗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曾经挤满了病患、求助者的院落只剩下了几张桌子,拥挤到挪不动脚的廊道一望见底,护工们全天候高强度工作的节奏从半年前路禹到访后便一去不复返,随着福利院停止对外援助,并摘下了【起点福利院】的牌子,这处为博恩城提供了近三年义务服务的小院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清闲与安宁。 不少习惯性来此索取救济粮人注视着那扇再也无法敲开的大门,以及粘贴满墙壁上的停止服务公告,陷入了呆滞。 也曾有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渴望得到一时庇护,但即便他说出“不救我,就死在这里”的狠话,福利院的大门依旧紧闭。在场的魔法师发现,隔音法阵已经将门外的喧嚣隔绝。 路禹等人的出现打断了福利院悠哉的下午茶时间。 “领主大人……这是,已经办完事情了吗?”安娜忙不迭使唤伊斯科端出四碗加冰的糖水,“这可太突然了,我们原本还在想夏天来临时,你们能否回到科莱,就连救济粮都还剩了一些呢。” 路禹摆了摆手:“别提了,我们也没想到这一趟会花费这么长的时间,从波尔吉斯,到赛尔卡洛,再到杜尔德兰……算是大陆环游了,好在该回收的遗物都已经到手。” 璐璐三下五除二把糖水喝了个干净,见状,路禹把手里这份递给了她。 赫萝菈眨了眨眼,立刻把还没下嘴的糖水送到老师手中,同时好奇地问:“听老师说,这里是个福利院,可看上去有些冷清啊。” 璐璐举着勺子挥了挥:“那是还没给你说起我们要带人离开这里的细节,对了安娜,都准备好了吗?” 安娜拿来登记的卷轴,点了点上方还未被划去的五个名字:“只剩下他们了,都是半年前来的,重伤,如今都是休养状态。” 路禹瞥了塞拉一眼,塞拉心领神会。 “送去其他福利院,再给一笔不错的补偿吧,我们该走了安娜。” 听出塞拉语气中的不容置疑,安娜点了点头:“我立刻让人安排。” 路禹叫住安娜:“现在理解克洛伦斯为什么会让我们经营福利院,却并未奢求能够长久经营了吗?” 安娜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时间让他将智慧积淀,浓缩为一试便知的答案……现在的我,已经理解了。” 正在发生的事情,无声地告知了众人克洛伦斯当年所遭遇的人和事。 即便是厌恶克洛伦斯到了极点的须臾也没有出言呛声。 “领主大人,护工都能跟随一同前往晨曦领,这点是否有变?”伊斯科询问。 “不变,只要想跟随你们的,一并带走。”塞拉一锤定音,而后话锋一转,问,“我想知道,你对从梅拉而来的风潮有耳闻吗?” …… …… “听说了吗,起点福利院似乎把剩下的病人都转移走了。” “丢弃病人?我就说他们的好人演不下去了,你看和我猜测的如出一辙对不对?” “从半年前福利院的病人就是有出无进了,就连救济粮都不再发放,他们应该是真的要离开了。” “别傻了,他们愿意开,那就证明这是有利可图的,无非是当初被口诛笔伐骂太狠了,故意示弱,装委屈,想要借此让大家挽留他,然后在故作姿态地答应罢了,等着看吧,他们迟早会重新开门。” “我也这么认为,半年钱那件事虽然死了不少龌龊的家伙,但这不能代表福利院不是自导自演啊,反正都是他们的算计罢了,我才不上当呢。” “那你们说,他们再开之后,发放的救济粮,还去不去领?” “为什么不呢?希望他们别再拿那些剌嘴巴的残次品糊弄我们。” 沉寂半年的福利院突然有了动静,这让博恩乃至周边的城邦都再度把视线投了过来,街头巷尾的讨论纷纷扬扬,说什么的都有。 转送了最后五位患者,福利院的所有人肩头一松,由奴隶培养而成的专职护工们更是笑着击掌,像是完成了一场漫长的试炼。 安娜当场宣布福利院工作就此结束,并将那效力微弱的精神契约当众废弃,正式把自由还给了所有人。 一共十五人无一例外选择了追随安娜前往她们说了无数次,但就连她自己也未曾亲自踏足的遥远故乡【晨曦领】。 一罐罐液体在赫萝菈的指挥下泼洒在福利院的各个角落,塞拉看到了安娜紧攥的拳头,以及眼神中的不舍。 “你来,还是我来?”塞拉问。 安娜长吁一口气,自教国学习而来的火魔法于指尖燃起,漂浮的火花缓慢绽放,熊熊燃烧的大火撕裂了静谧与黑暗, 路禹挥挥手,带着所有的晨曦领子民踏上了返乡的大船,在他们身后,是被火势惊动的博恩城民众。 天微微发亮,魔法师合力,这场由火油、魔法素材共同造成的大火已经平息,只不过人们再也无法从焦土之上找到记忆中的福利院的影子,被烧得焦黑的石柱冒着滚烫的烟气,呛人的白烟仍在飘散,时不时能看到废墟上复燃的火点。 这起无人伤亡的火灾又一次成为了博恩城周边最大的话题。 不少人笃定是一场意外,并直言安娜等人会在众人叹惋时再度现身,重建福利院。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安娜与那群熟练和蔼的护工却消失了。 有人说安娜是被指责抛弃病人觉得再也赚不到钱便灰溜溜地离开了,也有人说安娜觉得博恩城附近的人不好哄骗,于是转战科莱的其他地方。 但,伸长着脖子等待着安娜收割同情、准备卖惨的人逐渐没了声音,他们突然发现安娜福利院发放的救济粮虽然难吃,但总是管够的…… “我就说安娜女士和伊斯科先生是个善良的人吧……现在免费的粮食也没有了。” “我怎么记得当时的你们不是这么说的?” “……” 将土地租赁给安娜的贵族再度收回了这片区域,并火速出售,而商人们则将这里重建为赌场——毗邻贫民区,那些渴望幸运之神赐福迎来翻身机遇的人会源源不断地造访这里。 豪商们俯瞰逐渐成型的大赌场,啧啧道:“多好的地啊,那群人真不会做生意,什么生意能比赌、色、药赚钱,真是浪费。” 博恩城正在发生的事,路禹已经无从知晓,托比星夜兼程的大船已经让他们看到了远方梅拉的海岸线,根据方向推断,他们应当是进入了教国德莫里斯港的区域。 略微调转方向行驶了一段时间,托比大船上的水手纷纷来到了甲板上,紧张地注视着自海中漂浮而起的水母群,以及绕着船只转圈的海妖——即便有法阵,他们也感知不到这些大海的宠儿,就像是与海水融为一体,来去无踪。 路禹安慰托比,告诉他们无需惊慌。 璐璐径直飘了出去,沿途的水母略微一怔,纷纷涌到她的身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身体的颜色齐刷刷变成了浅粉色。 “哦哟,居然还记得我,海妖们,别挡着商船进港,我们回来啦!” 深绿海妖们早已认出了自己的领主,只是想稍微恶作剧一番,闻言迅速一哄而散,被限制了航速的商船突然受到一股庞大的力量牵引,没有魔力驱动依旧笔直向前,精准地落位晨曦领的港口。 托比与一众水手看得目瞪口呆。 “路禹先生……您不是人类吗?” 路禹哈哈大笑:“怎么,人类就不能成为海妖一族的领主吗?塞拉可是兔耳族呢,她不也是领主?” 不知道为何,塞拉现在听到路禹提到自己的名字就有些刺挠…… 愕然的托比看到了水中一团团水泡炸裂,一只只海妖甩动着强而有力的尾巴冲上岸,恭敬地向路禹等人施礼,而路禹则是……让他们竖起的尾巴与自己击掌,这是什么奇怪的礼仪? 虽然航海多年,托比还从未见过尾巴如此圆润的海妖……这甚至让他下意识想到了肥美一词,上半身纤细,尾巴胖乎乎,这难道就是这支海妖部族的特色? 有章说继续起床时更新,虎鲸督战! (本章完) 684.浮空之城的第一块基石 水母与海妖对于气息的敏感让他们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变回原样的三人,而正好在海岸线附近行走的海鸟杰弗里与他一票胖乎乎的“走地鸡”则是满脸莫名,似乎在思考是什么尊贵的客人造访了领地,直至有人向他揭示答案,杰弗里才挠着头说了声见鬼…… 面对闻讯而来,且一个个显然都有许多话想说的晨曦领民们,路禹三人实在没有立刻转换成领主身份的心力。这次出门让三人身心疲惫,久违回到温暖安全的家中,他们只想先好好睡一觉。 说罢,三位不靠谱的领主便返回自己的小窝,进入梦乡补充电力,而活力十足,对晨曦领的一切都无比好奇的赫萝菈则是代替自己不靠谱的老师成为了被追问的对象,晨曦领的大家对于领主长达半年的经历有着强烈的兴趣。 好消息是,一直担心自己到达新环境很难融入的赫萝菈发现这里的每个人对自己都格外友善,她甚至生平第一次收到了礼物,尽管只是一些寻常的手工小玩意。 坏消息是……大家太过热情了! 原本就有着些许社恐的赫萝菈,只能硬着头皮把赛尔卡洛之后所遭遇的事复述给这群大佬,同时不断在心理哀嚎,希望不靠谱的老师赶快醒过来,解脱自己…… 美美地睡了个懒觉的三人,再度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 齐聚路禹房间,一同细嚼慢咽地享用了史莱姆餐车送来的午餐后,三人都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环抱着史莱姆揉个不停地璐璐眯着眼睛,嘬着吸管,享受地喝着许久不曾品尝过的汽水,惬意之色溢满脸颊。 塞拉同样一身轻松,换回合身衣服的她心情愉悦,同样是束腰礼服,自家裁缝改出来的就是和外面不同,完全不会在奇怪的地方尺寸不足,让她行动不便……在家还是好啊。 影替把切好的果盘端了上来,路禹捻起一块西瓜的果肉,轻戳还陶醉在汽水酸爽中的璐璐嘴唇。 睁开眼的璐璐眼睛一亮,“嗷呜”一下,险些带着路禹的手指头一起嘬进嘴里。 乐呵呵注视着这一幕的塞拉敏锐地察觉到了路禹的意图,斜了他一眼。 想要顺势投喂塞拉的计划宣告失败,路禹只得自己享用。 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塞拉擦了擦嘴,打了个响指,两团等候多时的史莱姆立刻蹦跶上餐桌,一只熟练地将桌布上的食物残渣、餐盘中的汤汁用魔力牵引至贴有“畜牧”标识的木桶,另一只则是麻溜伸出黏胶状的小手,接过第一只史莱姆处理干净的盘子,餐具,小心地放入餐车。 一段时间不见,这些史莱姆的智慧程度像是又有了进步,面对璐璐顺手投喂的水果,史莱姆吞下后竟还能在q弹的皮肤上挤出一个爱心的标志,也不知道是谁教的。 目送史莱姆离开的西格莉德在门外探头道:“就在这里吗,不需要去议事厅?” “这里就挺好,感觉很轻松……”路禹看着西格莉德手中的各类卷轴与文书有些头疼,“让有重要事项想说的小组先来,当然,如果单纯是想问个好就免了,煤球状态解除没有损伤我们的身体,我们三个都很健康。” 闻言,门外等待的众人立时散去了许多。 西格莉德笑着走进房内,把各式文书放在单独的一张桌子上:“三位敬业的领主,终于又一次见到你们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不错,越来越有领主的样了,转正吧?”塞拉提议。 西格莉德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你们就是想偷懒,管整个晨曦领的后勤就足够我头疼的了,你们不在家,每件事我都要小心定夺,压力太大了,我才不上当呢!” 不给这三个关系暧昧的家伙联手调戏自己的机会,西格莉德拿起第一份卷轴过了一眼,随即把萸草唤了进来。 被点名的萸草捧着一个盖着蓝色鹅绒布的盒子满脸兴奋地走进房间,她迫不及待地把盒子往当中的桌子上一放。 “领主大人,我们做到了!” 盖布掀开,精致的半透明水晶盒内,一块拳头大小的灰褐色石头静静地躺在正中心。 三人好奇地凑上前,魔力感知下,这个石头平平无奇,倒是作为容器的盒子布置着精密的法阵。 塞拉一时半会没能理解法阵的回路,好奇地抬起头。 “三位大人,请看,这是两位巨龙大人在晨曦领那片禁区中所获之物。” 萸草一捋浅浅的刘海,飒爽地打了个响指,魔力响应,注入法阵之中,如同干涸的躯体再次被血液滋润,奇异的嗡鸣在房间中荡漾,三人从未感受过的神秘力量剧烈颤动。 水晶盒毫无征兆地倒转,在三人的注视之中缓缓上升,最终悬浮于半空之中。 路禹站了起来,璐璐直接踩在了桌子上,已经猜到什么的塞拉嘴角上扬,镇定地坐着——三人里总得有人成熟一些。 萸草将手绘的图谱、工匠组群策群力钻研浮空石所得的经验手札摆在了桌面上,然后以极为严谨、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细致为三位领主说明了他们取得的一项项成果,而其中便包括浮空石“上浮”特性的初步运用。 塞拉和璐璐这两位天才魔法师显然是听懂了,她们低头审视着图谱与手札,完全沉浸了进去,路禹只能化身南郭先生,不断地点头,表达自己对萸草、工匠组众人的钦佩之情。 路禹真的没怎么听懂……虽然萸草已经说得足够仔细,并且也尽量地不使用专业术语,但每个字都能听懂的内容组合到一起就像是天书。 “所以,结论是,浮空石大范围运用不仅可行,而且具体运用的时间不会遥远,对吗?”路禹问。 萸草双拳紧握,激动地强调:“依照当前进度,也许只要一两年……不仅如此,我认为浮空石所展现的‘特性’是一种可以被拆解,借由魔力完成循环,长久使用的力量,这意味着,我们只需要拥有一个足够庞大的浮空石核心,数个足够稳定的魔力转化装置,就能依靠魔力转换这份力量,维持上浮的特性,这也是我们工匠组思考的,浮空城的基础构思。” “当然这只是最初,最简陋的设想,不少工匠都认为,浮空石力量的运用与魔力泛用化是两条能够平行推进的路线,而且这两者必然会互相影响,因此我们申请进行一次大采购,我们需要大量的素材尝试泛用化,并制造出基础的魔力转化装置——并非以法阵的形式存在,而是存在具体的器械,以器械与法阵相结合,实现双保险。” 璐璐没有任何犹豫地轻拍桌子:“西格莉德,满足工匠组的需求,如果货币无法交易到所需素材,动用高阶素材库存进行交换。” 图谱与手札浏览完,璐璐确信,工匠组的研究路线与现阶段成果不仅能带来可行的浮空城基础,甚至能在魔力泛用化上掀起巨大的波澜。 塞拉用颤抖的手捧起茶杯,平静地说:“我赞成,但建议工匠组劳逸结合,我看了你们的工作报告,很伤身,如有必要,我会命令医疗组派人进驻工匠组。” 萸草连忙解释:“请领主对我们的身体素质有信心,刻痕、魔力泛用化、浮空石运用,三者都存在着能够共同推进的关键节点,如今刻痕运用已经小有成效,浮空石的研究喜人,只需要在泛用化上寻找到好的平衡点,一切就能串连……能让一座宏伟的城池悬浮于空中,这可是前无古人的尾迹,我可不希望有人抢在我们之前完成这项成就。” “晨曦,自然应当照耀大地。”萸草语气坚定,蓬勃的干劲似是这个领地的名字般耀眼。 路禹与塞拉对视一眼,叮嘱西格莉德:“给工匠组全员最好的待遇,至于什么是最好,你管后勤,应当比我清楚。” 在晨曦领,所谓的待遇并不指代金钱,而是能享受到的服务,西格莉德心领神会的做了笔记。 这时候路禹才想起来什么,他问:“霍古和法古塔尔呢?” 西格莉德回答:“还在禁区之中休息,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那里高度危险,但超高浓度的魔力却会让他们身心愉悦,哦,他们把笨龙也带在了身边,说是要磨练磨练只会撒娇打滚的他,催生一些龙族该有的气势。” 璐璐想象了一下笨龙平日的那副模样,活脱脱的一只飞龙为了撒娇会像是小狗一般露出肚皮,而这样的家伙……真的能有所谓的气势吗? 回到家就能听到一个推进了未来展望的好消息,路禹只觉得神清气爽。 “下一项是什么?”他问。 “是你忠实的子民、信徒以及孩子,那群经营着湿地与沼泽区域的蘑菇们。”西格莉德说着,向门外喊道,“小星尘,进来吧。” 这个被路禹赐名的蘑菇人之主聆听了萸草的话,羞赧的她一进来便以神的子民身份慢慢弯下身,将自己宛若将星空点缀其中的伞盖对准三位“神明”微微抖动。 “尊敬的神明大人啊,我们不曾有萸草小姐那般令人激动人心的伟大事迹报告于您。” 小星尘由菌丝构成的手掌翻开,数枚颜色、形状不一的菌菇显露。 “您在大湿地时总是热爱寻找可口的菌菇,我们来到晨曦领之后,复刻家园,顺带着培养了一些新式的菌类,这其中,也许有你需要的呢……弱小的我们无法给予神明大人更多的协助,十分抱歉。” 章说充足还会有 (本章完) 686.朕的钱,朕的钱! 自从蘑菇人适应了晨曦领的环境后,农务组的奥尔加与茱蒂丝便和他们走得很近,起初只是为了选育食用蘑菇,但在医疗组参与进来后,便由多了一项——选育带有特殊药用效益的菌类。 在森精的协助下,经历了小半年,蘑菇人的成果显露。 路禹挠了挠小星尘的星空大伞盖,白嫩的皮肤冰冰凉凉,手感极好,这让他不由得又多捏了两下,算是塞拉耳朵的代餐了。 “效用验过吗?” 西格莉德瞥了一眼卷轴,回答:“医疗组希望获得是强效致幻药剂的关键素材,因此新绿希望能得到法古塔尔的协助。至于食用效果,目前已确认可食用的优质菌类仅有一样。” 小星尘伸出小手拨弄了一下放置在桌面那枚遍布白霜深蓝色小蘑菇。 西格莉德继续说道:“暂时没有名字,但吃起来,很奇异地有着类似蔬菜的味道,用它炖汤,既有蘑菇的香味,又能吃出蔬菜般的清爽,而且服用后,能感觉到提升了些许魔力的吸收率,这是来自海妖尤妮丝的亲测。” 突然听到尤妮丝的名字,三人都愣了一会。 璐璐讶异道:“你们让她当实验体?” “现在的她已经很乖了,我们绝对没有虐待,这都是自愿的,而且新绿比她先吃。”西格莉德解释,“让尤妮丝体验是为了确定魔力亲和力更高的种族是否会有更明显的效果,事实证明新绿的猜测是对的,用她的话来说,与药补不同,这种蘑菇能被称为食补,并且效果能与一些药剂兼容,同时生效,不过缺点是……” 路禹歪头,能回蓝,又好吃,还能兼容药剂,这么好的蘑菇还能有缺点? “其一便是这种蘑菇似乎只能在蘑菇人的菌毯范围内生长,无法移植,这点已经被农务组的人确认,他们目前正在潜心钻研其他解决办法,以完成扩大化培育。” “其二,服用该蘑菇制成的料理,会有些眼花,医疗组亲测吃完后能看到星星点点的光飘过,会持续一小会,然后自动消失,基本不影响视觉与感知,就是有些烦人。” 西格莉德指了指卷轴上不同种族服用的效果数据,精灵、海妖、半龙人服用后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恢复效果也更明显。 塞拉捻起蘑菇的蒂:“还没有名字吗?” “这可是在晨曦领上孕育出的神奇小蘑菇,就等着你们三位敬业的领主起名呢。” 璐璐沉吟道:“既然吃了后能看到小星星,直白些,群星蘑菇!” 一如既往朴素直接的命名方式,路禹和塞拉交换了个眼神,觉得没必要否决璐璐的提议,纷纷点头。 “所以以后以这个蘑菇制作的各式料理、药剂就是‘群星系列’了。” 小星尘激动地乱颤,颗粒状地粉尘飘了一地。 作为被赐名的蘑菇,自己的名字里就有“星星”,神明大人果然深爱着自己! 她羞赧地扭动着身子,就连西格莉德的话都没怎么听进去,只是一个劲点头,直到西格莉德点名下一个人,顿感失态的她才连忙用如同人类的足蔓延出菌丝,将地面上的粉末卷干净,一溜烟离开了。 路禹的天赋就是加速恢复魔力,喝下药剂,再来碗蘑菇汤岂不是……想到这里,他立刻向厨房点了一份群星蘑菇汤,打算试试效力。 正在负责水产养殖的薇拉并没有就自己的工作进行汇报,而是提及了一件西格莉德险些忘记的怪事。 在路禹等人离开晨曦领之后,德弥的海妖王国突然遭遇了大海中不知名的怪异存在袭击,远离海岸的许多海妖死状凄惨,就连晨曦领的海妖们也在外出途中遭遇了一次,虽然最终化险为夷,但西格莉德与薇拉还是禁止了海妖们远离晨曦领实控区活动。 而这种无法被海妖感知到具体源头的诡异袭击一直持续到了开春之后不久才逐渐减弱,原本正在大肆捕杀新兴海族的海妖们也在这期间彻底老实了下来。 如果放在从前,路禹三人会认为海底存在着某个强大的生命,对海妖采取了以暴制暴,但这次外出经历了许多事情后,三人没来由联想到了一些东西……那未知的力量或许不只是生命这么简单。 “德弥的海妖杀了很多新兴海族吗?” “非常多,有一段时间,晨曦领控制的海岸线上都是随着潮水拍打而来的海族尸体,无法区分有无智慧。” 塞拉沉默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薇拉,你们认为,大海对于你们是怎样的存在?” 薇拉毫不犹豫:“孕育我们的摇篮,我们永远的家园。如若于贝壳上传承的知识为真,那么海妖可以说是魔力蔓延后第一个从大海中觉醒的种族,拥有元素之躯的我们逐渐有血有肉,而这期间,大海始终温柔地呵护着我们,让我们远离地面上的纷争,安心地成长。” “如果这个摇篮中即将诞生越来越多拥有智慧的孩子,尽管他们的未来并不明朗,是否能成长为海妖般的强大种族也不确定,你会选择怎么做?” 薇拉已经明白了塞拉的意思,也感觉到了袭击海妖的东西绝不简单,她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胖乎乎的尾巴竖起来挠了挠脸颊。 “这你可问错人了,我就是一条小水产,还在晨曦领帮忙养水产,大海里的事,与我无关,嘿!”薇拉颇为搞怪地跟自己的尾巴完成了击掌,像是刚才在跟自己的尾巴完成了对话。 得到想要的答案,薇拉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告诉其他海妖,大海对它们并无恶意这个好消息了。 西格莉德瞥了一眼走廊,笑眯眯地关上门,她拍打着剩下的卷轴,似乎在说,终于到我了。 好消息是,这些事情对于晨曦领并不紧急,可以一件件慢慢应对。 坏消息是,都很棘手,基本事关梅拉当前的乱象。 随便抽出一份卷轴赫然便是科德佐恩恶兽伯爵领被异族绕过,科德佐恩边境沦陷的信息——异族确实打不过恶兽伯爵领里的狠人,索性干脆不打,把周边的附属城邦剿灭后绕道奇袭。 拉文尼斯向四大国求援,然而这一次完全没人能施以援手。 教国经历了数次大事件后到了必须休养的关键时刻,再进行一次援助恐怕会引发一系列内部矛盾。 没有得到援助的科德佐恩在各种场合讽刺教国的伪善,光辉院为首的教国没有反驳,沉默着。 梭伦已经裂成了三瓣,泽尼尔、塔妮娅、罗耶三人在玩三国演义梅拉大陆限时复刻,更不可能抽出手拉一把科德佐恩了。 至于斯莱戈…… “真是好久没有你的信息了,你不会带着美少女出门卿卿我我了吧,真羡慕啊!” 得到路禹信息的诺埃尔迅速予以回应。 不知道为什么,塞拉听得耳朵又一次刺挠了,她忍不住自己揉了揉耳根,却发现那里热得发烫。 “确实出了趟远门,有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之前参观你的私人宝库时提到过的美白护肤液,已经批量生产了吗?” “懂了,我派人给你送,走飞龙渠道,保证明天晚上你就能给塞拉和咕噜用上,我这还有适合咕噜身材尺寸的衣服,要不要来一套?” 璐璐瞪大了眼睛,拳头紧握。 很佩服诺埃尔通话从不问周围情况的勇气。 跟诺埃尔对话一如既往地有些累,路禹忍不住捂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的产量有多大,已经能够支撑海外航线贩售了吗?” 路禹特意补充了细节,不然他相信诺埃尔会用我懂你的口吻来一句,“没想到你已经有了这么多需要宠爱的对象。” “海外航线?啊,确实,我大概半年前特地把一些丝袜、服饰用属于我的船队贩售向了周边大陆,特别重点照顾了科莱,毕竟那里商人多,销路好,我还在当地找了些人进行了舆论攻势,掀起了时尚风潮,成果显著……毕竟现在斯莱戈有些缺钱啊,梅拉这么动荡,我需要把这些东西转化为货币或者是素材,有备无患嘛。” “所以这里面没有美白护肤液?” “那玩意冬天时候才正式改进配方完成检验,目前还在我的小仓库里存着,打算趁着科莱夏日的渔获庆典一举打出名声。”诺埃尔怂恿道,“给神选和咕噜来几瓶?就这么决定了,小寂静,帮我安排下飞龙,连带那几件衣服一起送过去。” “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我这里已经有两瓶了,你的附赠产品里是不是带了一份黏胶面膜?” “你怎么知道……等等,我还没卖,你哪来的货?” “有人在科莱花五枚金币贩卖这一套护肤套餐,丝袜、服饰也在销售清单上,正好被我认识的人碰上了。”路禹提醒,“诺埃尔,如果不是你授意的,那你就该查查自己的小仓库,或者思考配方泄露的问题了。” 回复速度极快的诺埃尔没了声音。 路禹仿佛能听到斯莱戈宫殿中的咆哮声。 标题是梗,懂的能理解是什么意思,另外,章说充足继续更,没准起床还会有 (本章完) 687.史莱姆娘 虽然很缺德,但没有实时通讯,听不到诺埃尔的反应,让路禹倍感遗憾。 “抱歉,失态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嗯……我刚刚检查了藏品,给你挑了几件好玩意,飞龙信使会单独交给你……放心,我会包装得特别严实的。” 路禹真被诺埃尔这个家伙感动了,发生了这种大事说话都发颤,但他还是强行平复心情跟自己讨论礼物的话题,只是……既然是单独的宝贝,你就不能稍微在通讯时做个提醒吗! 塞拉和璐璐都在瞄着路禹,一言不发的两人一脸好奇,已经在思考诺埃尔给路禹的精选到底是什么奇怪的玩意。 路禹连忙岔开话题,把博格特家族希望获得货源的事情告知了诺埃尔。 “看来是你的朋友啊……”诺埃尔没有迟疑太久,立刻拍板,“让他过来……不,寂静者会随着飞龙信使一并前往晨曦领,让寂静者领他过来吧,但我得说,我的产量并不稳定,不一定能让你的朋友满意……总之我尽量让他满意。” 诺埃尔的仗义让璐璐震惊,说话时分明在纠结,但又因为路禹硬生生改了口。 “你知道自己的服装、丝袜在科莱遍地仿品吧?”路禹决定投桃报李。 诺埃尔倒是看得很开:“猜到了,毕竟是异大陆嘛。这两样商品也没有所谓的高技术门槛,仿品遍地,满足了普通人的需求也无妨,地区上层的人趋之若鹜的我得利,普通人跟风我得名,两全其美。有钱人自会为了附加价值无限加码买单,毕竟他们看重的只是一个斯莱戈皇室的符号。” “我有个方法能帮你强化符号属性,进一步满足那群人的虚荣心,具体成果应该很快就能投入使用,请允许我暂时卖个关子。” 抚摸着藏品的诺埃尔惊觉这句话信息量很大,他没有追问,而是不动声色地开口:“如果能让我从他们的口袋里赚到更多,你与塞拉和咕噜的婚礼我一定会送上一份大礼。” 话题突然转进到了奇怪的地方,路禹不敢观察塞拉和璐璐的脸色,只能强忍着不去想象诺埃尔描述的美好景象,咳嗽道:“我还有事要忙,先这样了,多保持联系,我对你怎么处理这件事很感兴趣。” 通讯中断,藏品室内,诺埃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路禹带来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他向小寂静命令道:“让寂静者给我查清楚,仔仔细细地查……不要打草惊蛇。” 理智逐渐减少,诺埃尔拳头紧握,鼻息沉重:“敢窃取我的知识与创意,打着我的名义赚钱……反了!” “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他们打着我的名义,赚走属于我的钱,我还要谢谢他们帮我扬名吗!” 盛怒之下的一拳砸碎了玻璃展示柜,尖锐的棱角划破了诺埃尔的皮肤,鲜血直流。 寂静者噤若寒蝉,唯独只有小寂静上前用魔力为诺埃尔止住了伤势。 自陪伴诺埃尔起,小寂静还从未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即便在浸染之灵时被自己人算计也是嘻嘻哈哈的他这次动了真火。 “消气,寂静者会为您找到那个‘死人’的,我保证。” …… …… 处理掉一些优先度较高的事情后,暂时闲下来的路禹与塞拉注意到了璐璐的动静。 璐璐晃荡着手中的瓶子,注视着被当做宠物养的绿滚滚史莱姆,嘴角逐渐勾勒起一抹弧度。 “过来过来。” 绿滚滚乖巧地蹦到了璐璐怀里,璐璐顺势捏了捏“布灵布灵”的他,而后拧开了装着不明液体的瓶子。 “乖哦,来一大口。” 听话地吮吸了一大口之后,绿滚滚在体表挤出了一个爱心,似乎是在谢谢璐璐的投喂。 “你什么时候炼制的?”塞拉回过味了。 璐璐晃动还剩下半瓶的液体,嘿嘿直乐:“帮艾蕾葛、雷芙她们炼制解药时顺手制作的,反正素材并不难找,博格特就有现成的。” 路禹注视着绿滚滚半透明的体内正在翻腾的那一团气泡,忧心忡忡:“没有提前试验过,不会有问题吧?” “创新药剂才容易出现意外,这可是加斯洛那个人渣反复实验确认下的最佳配比,以我的能力,如果照抄都能出意外,以后我就不炼制魔药了。”璐璐骄傲地挺胸。 绿滚滚体内的药剂剧烈翻腾,像是煮沸的水,茫茫多的气泡冲向了身体的各个角落,由元素、魔力构筑而成的身躯刹那间膨胀了不少,又过了数秒,绿滚滚布丁般的身躯如同橡皮泥,拥有了奇妙的延展性,使他能够化作一滩液体平铺在地面上,像极了被擀面杖压平的面皮。 路禹惊讶地问:“怎么不变了?” 璐璐将魔力延伸而出,覆盖在绿滚滚史莱姆的身躯之上:“按照加斯洛的说法,拥有智慧的史莱姆能够在服用该药剂后,自行塑形出想要的姿态,这是足够强大的史莱姆自然而然能够拥有的能力,药剂只是提前激发了他们的力量。” “所以……下一步是,我们亲自动手捏?” 璐璐咧嘴笑道:“对啊。” 璐璐心念一动,瘫在地上的绿色面皮便剧烈地抖动,直立而起,转瞬间,曼妙娉婷的身姿映入路禹的眼前,全过程给他的感觉与女娲捏泥人完全一致……这场面真像是造物主在展现自己对美的理解啊。 璐璐上下打量了一番,打了个响指,未曾确定细节的脸部、头发细节在一阵涟漪泛起后补全,一只大眼睛可爱猫娘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切发生得太快,喝茶润喉的西格莉德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这……啊?”她困惑地凝视着不久前还是一大团绿色丸子的史莱姆,努力把她和这只绿皮肤猫娘联系到一块。 魔力引导收回,史莱姆猫娘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猫耳一抖一抖,能够眨动的眼睛显得极为灵动。 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的瞬间,史莱姆猫娘向前迈出一步,然后径直栽倒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看着她像是海豹一般努力地用肚皮尝试着弹跳,屋里的每个人都捂住了脸。 塑形很成功,但对“智慧”的绿滚滚来说,适应躯体显然需要一点时间。 能被抽调进晨曦城堡工作的史莱姆都是精挑细选,最有希望觉醒进化的一批,因此璐璐特意在绿滚滚身边绕着圈的走路,缓慢地抬腿,又放下腿,反复循环。 绿滚滚目不转睛地观察了一会,在看到塞拉特意伸长着手臂拿起茶杯,缓慢抿了一口后,她在地面上不断地划拉自己的手臂,没过几秒,她竟然顺利地学会了使用手臂帮助自己站起身,然后竟然立刻就操纵着不久前还极度不协调的双腿,迈出了史莱姆生的第一步。 “学习速度惊人啊,是姿态相同带来的模仿便利吗?”路禹啧啧称奇。 塞拉如有所思:“据说不少类人族群的先祖就是通过感受、模仿史莱姆这些先天拥有魔力的魔物迈进了魔法时代,我们这么做,算不算是反哺他们呢?” 璐璐挥手,史莱姆猫娘跟着挥手。 璐璐转圈,史莱姆猫娘化身陀螺飞速旋转。 璐璐对史莱姆猫娘重拳出击,捏起软弹的小拳头,猫娘径直给了自己一拳。 西格莉德眼睛发亮:“不只是单纯的模仿,她在思考,知道不能伤害璐璐。” 塞拉睨了一眼路禹,把椅子拉近些许,压低声音问:“你又在看耳朵,对不对?” “猫耳也很可爱啊……”路禹频频点头,“可惜了,是史莱姆,摸上去手感和真的猫耳有差别,不如你。” 塞拉嘴角抽搐,这家伙心心念念的都是自己的耳朵! 璐璐抱着史莱姆猫娘起舞了一会后,敲门声响起。 瓦伦与沃勒,两位将史莱姆规范化养殖的,培养成晨曦领不可或缺一员的能人,随着史莱姆完全能够识别敌我,并且进入了种群迭代的正规,他们就换了个发展方向,如今已是畜牧组的一员。 厉害的人到哪都会发光,据说他们已经在选育种猪的道路上有了眉目,改善肉质、提升产肉量也许指日可待? “领主大人,您是想尝尝我们选育了半年的第一批成果吗?”瓦伦一来就迫不及待地问,那副自豪的模样像极了钓鱼佬钓上大货扛在身上招摇过市。 “会有机会的,这次来我是想问问你们,史莱姆中格外聪明的个体都有哪些,请你们帮忙筛选出来。”路禹开门见山,“看见璐璐怀里那只猫娘了吗,去摸摸看。” “啊?”两人异口同声。 “这……不太合适吧。” “你们以前没少对他们搂搂抱抱,亲亲都是日常,还经常喝她吐出来的饮料,还会因为这个害羞吗?” 注视着娇滴滴的猫娘,瓦伦和沃勒呆滞了。 “史莱姆?” “对,史莱姆。”路禹说,“以后拍脑袋能吐果汁没准就变成摸头吐果汁了。” 虽然知道是史莱姆,但瓦伦和沃勒这两单纯的男人听到这话还是立刻闹了个红脸…… 这么说,岂不是可以直接吐进嘴里? 不对,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啊! 有章说,就会有更新,海豹骗过你吗? (本章完) 688.巨龙?我干掉了不止一只。 自从塞拉将晨曦领以法阵封闭后,在远超外界的魔力浓度持续滋润着领地内的一切,医疗组打理的药田已经出现过好几起药材殴打同类,紧接着一命呜呼暴毙当场的案例,精灵长期制作元素精粹的林区没准以后能看到树妖、花妖的觉醒? 可惜,迄今为止,史莱姆仍旧没有一只能达到史莱姆王的水准。 路禹知道史莱姆王难以诞生,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难,也难怪璐璐当初听说笨龙遇到了一只巨大史莱姆王和元素湖时会这么惊讶。 把筛选工作交给专业人士之后,璐璐急不可耐地搓手离去,显然是觉得现有的塑形药剂库存不足,需要赶紧制作,她满脑子都是城堡内遍地史莱姆晃晃弹弹的模样了。 “说起来,史莱姆是没有味觉对吧。”路禹后知后觉。 “即便有,应该也会和我们有差异,但其实也没差别,配方是加斯洛的,璐璐照着炼如果还能炼得难喝,只可能是她突然有了一个‘好点子’。”塞拉平静地抿了口茶,“史莱姆娘啊……我们这算是有女仆了吗?” “西格莉德应该高兴啊,能指挥的人变多了。”路禹调侃。 西格莉德撇嘴:“完全没有……哎,你们去哪啊,还有梭伦一分为三的事情没处理呢?” “看过了,不急。”起身的两人不约而同回答。 “那碎金城涌入了大量人口,数量约三十万的事情呢?” 路禹说:“顺其自然,逃难是很常见的事情,至于混在那里面的教派成员,暂时静观其变。” “所以你们现在是打算去干什么?”西格莉德抱着手札追了出来。 “浮空石产出地,我去看看霍古。” “轮回塔维护。” 丢下两个回答,塞拉随手沟通晨曦之书,重新接管了法阵,伴随着短距传送魔法的光芒亮起,两人一齐消失在了西格莉德面前。 愣了片刻的西格莉德无奈的叹气。 “真敬业啊……” “不对,怎么感觉……他们两的关系很微妙?”西格莉德歪头,“错觉吗?” 路禹的出现让三条闭目养神的龙都醒了过来,霍古甩了甩尾巴,让肚皮朝天的笨龙麻溜地翻了个身。 口水乱甩的笨龙忙不迭地冲向路禹,眼睛亮得像是车灯。 “不准把口水喷到我身上,不准舔我,嗯,璐璐也回来了,你可以去舔璐璐。”路禹话音未落,笨龙便兴奋地拍打着翅膀起飞,让霍古一声叹息。 “也许这样就挺好的。”法古塔尔伸了个懒腰,甩动着海妖尾巴走出来,“虽然拥有异化魔力的天赋,但智商缺陷是先天的,究竟能不能有转机,只能看命运,以及时间带来的魔法进步,在那之前,让他安安稳稳生活不就行了吗?” 霍古叹气:“也是,有些强求他了,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现在有人一直爱着他,算是苦尽甘来。” 两条龙的对话正式宣告强化笨龙力量运用的特训失败,只要晨曦领还在,笨龙就能一直过着这种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嘿嘿嘿!” 朦胧的雾气眨眼间弥漫周遭,霍古与法古塔尔在路禹的视线中变得模糊。 “别闹了雾妖。” “就闹,就闹!”雾妖埋怨道,“知道你出门这么久,我就跟着去了,你们一定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羡慕啊!” “好啦,好啦,下次一定。”路禹只得苦笑着向她许诺。 “哼。”雾妖收拢了雾气,变成了璐璐的模样在路禹面前踱步,“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更逼真了?” 路禹啧啧称奇,半年不见,雾妖的变形足以以假乱真,原本只有灰蒙蒙色调的她已经上色,色彩细节无可挑剔,边缘位置那些模糊的,白噪点似的颗粒质感已经格外柔顺,如果不是伸出手依旧会穿过她的“躯体”,常人恐怕难以用肉眼确认。 路禹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令雾妖心情格外愉快,她兴奋地绕着路禹转圈:“就差药水了,就差药水了,要不给我一个身体吧,人偶就挺好。” 雾妖已经从法古塔尔处了解到魔力之躯拥有完整的躯体所需的药剂仍是一片空白,即便璐璐是个天才,让她在这茫茫荒野上探索未知的魔药知识,也需要极长的时间,以及一些不经意间迸发出来的灵感。 法古塔尔的新躯体她看在眼里,帅不帅暂时不谈,最重要是……能尝到味道! 她不需要顶级配置,反正躯壳随时可以脱离,只要能让她这个魔力之躯能借宿,拥有感官功能即可。 “塞拉在轮回塔,现在她还很闲,你不如去问问她可行性,没准能现场挑一个人偶入住。” 话音未落,雾妖以及急吼吼地蹿了出去,看得出,她真的很急。 孩子都离开,路禹终于能和两条巨龙聊聊正事了。 将这半年来在梅拉外所见的一切告知霍古与法古塔尔后,两条巨龙不约而同陷入了深思。 赛尔卡洛的尼希尔,杜尔德兰的呢喃者,前者是人偶觉醒意识成为民众期待中的神明,而后者则是人造的伪神,无论之后的魔法学者们如何定义两者都绕不过一个事实——神明的时代确实到来了。 厄羚,这位天才魔法师最悲观的猜测正在一步步成为现实,第一批觉醒的神明极有可能在圈地聚拢信徒后掀起一次史无前例的碰撞,有可能是物理层面的战争,也有可能是文化侵略层面,无声无息的征伐。 未来究竟会走向何方,即便是拥有漫长生命的巨龙也无法预测了。 “你想怎么做?”法古塔尔问。 “答案就在你们身下。” “果然是浮空城吗……”霍古喃喃,“彻底结界化,静观其变,先求自保,再图未来,十分稳健的选择,但也只是自保,以你的性格,应该还有别的手段吧?” 路禹坦白道:“我已经播撒下了种子,虔诚信奉我的信徒会为我觅得那份机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等待。” 法古塔尔建议:“如果如你所言,为什么不尝试着催熟,并播种下更多的种子呢?” “你是指……” “人为制造危机,让他们畏惧,但先不要干预,让他们尝试着自己解决问题,并在这个过程中使他们一点点感受到自己的渺小。这时候你再突然出现,施展他们无法理解的伟力解决问题。”法古塔尔说,“遇到无法解决的事情便会想着祈求神明,大多数生命皆是如此,只需重复这个操作,你所需的基础会很快积累起来。” 路禹遥望远方:“会死很多人。” “看来你曾把它列在了可行性方案之中。”法古塔尔说,“我为没有这么选择的你感到自豪,你的自制已经远远高于我所见的大多数人类,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也许你会被迫这么做,因为我们能想到的,那些逐渐窥见秘密的人也会想到。” “谈点轻松的话题如何?” 路禹打断了对话。 法古塔尔戛然而止,与路禹对视良久,他笑了。 “如果你如此坚持……我会守护你和这个城邦,直到我死去的那天。” 霍古撇嘴:“奇怪的道德感,哼。” “很多巨龙不被世俗的枷锁束缚,你很喜欢他们吗?”法古塔尔呛声。 霍古回嘴:“你是觉得我不支持路禹的决定吗?我百分百肯定,这家伙甚至没和璐璐塞拉讨论就做出了这个选择,而另外两个一定支持他的这个想法,如果不是了解这三个家伙,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睡在晨曦领?” “难道不是因为懒?” 霍古绷不住了,气急:“谁说喜欢睡觉就是懒!” 对,太对了,路禹也这么认为,世俗太过偏见,怎么能把睡觉和懒画等号呢! 但可惜的是他可不能说出口,巨龙互嘴他乐呵呵地看着就好。 “等等……” 法古塔尔伸手打断霍古,眯着眼睛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霍古一时搞不清楚他想干什么,慢慢把头贴在了地上,用硕大的眼睛释放着气势,为下一波可能到来的互嘴做准备。 “有名人物的遗物,都能作为媒介进行召唤吗?” 话题转换太快,路禹愣了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再和自己说。 “理论上如此,但必须是能承载强大魔力波动的媒介。” 法古塔尔的海妖尾巴越甩越快:“这么说来……好像有一个地方埋了不少遗物。” 他捂着头,努力地回想,侵染之灵将他过去的记忆侵蚀得千疮百孔,回忆起来十分艰难,法古塔尔的脸上不一会便满是汗珠。 “云海之森西南方向的山麓。” 路禹瞪大了眼睛:“那不是你曾经霸占的地方吗,哪来的很多遗物……等等,那些挑战你的冒险者?” “他们大多是梅利亚斯时期最强大的一批,就连这只巨鸮也曾派人试图将我驱离云海之森,他们的遗物,对你有用吗?” “也许有……吧?”路禹不确定。 “看样子你不太感兴趣,那巨龙的遗骸,能作为素材召唤出灵体吗?”法古塔尔挠脸,“我干掉了貌似不止一只。” 路禹愕然。 章说换更新继续咯,明天起床时的早点,你们确定不来一份吗,还是虎鲸督战哦 (本章完) 689.我对兔子尾巴也感兴趣 骸骨能否作为媒介召唤出英灵就完全是路禹的知识盲区了,寻常人的骸骨按理说是无法承受起召唤仪式瞬间产生的巨量魔力的,被挫骨扬灰是可预见的画面。 但巨龙路禹确实说不准,它们浑身上下都是宝,随便一些边角料都能让炼金术师、药剂师疯狂,高位阶巨龙的身体素材一向是以物易物场合最为炙手可热的物件。 路禹困惑:“梅利亚斯遗留的典籍没记载巨龙内战的相关信息啊,难道是遗失了?” 说着,他想起了什么。 “发生在浸染之后?” “他们意识到了我的异常,一路追踪而来,想要趁我失去意识时下手,我反复做出了很多次警告,强调浸染的可怕,但他们不仅认为我是在虚张声势,还表现出了想要拆解我的躯体的念头……”法古塔尔轻描淡写,“所以我只能把他们都杀了。” 鉴于法古塔尔还要和浸染之灵的污染搏斗,总是在虚与实间徘徊,路禹觉得那两条巨龙应该死得不怎么安详,并且担心浸染种子蔓延的法古塔尔一定下手很重,力求做到血肉与意识层面的双重湮灭。 霍古则很佩服那两条巨龙的强大心理素质,法古塔尔的体格,即便是被浸染折腾得生不如死,也不是什么家伙能随随便便制服的啊。 “你下手那么重,还能有完整的骨架留存吗?”路禹表示疑惑。 “记忆里是有的,只是不太确定这么长时间过去,那片荒岛是否有智慧生命登陆,我当时埋得并不深,时间流逝,或许会让他们重见天日。” 路禹瞪大了眼睛:“你还埋了?” 这也太人道了吧,管杀还管埋? 霍古解答道:“算是巨龙之间的一种共识吧,战斗的胜利者应当给予失败者最后的体面,也应将他们的血肉归于大地,滋润这片赋予了他们强大力量的天地,对于大多数智慧生灵而言,这算是比较简陋的仪式了。” “那我拿他们的骸骨当做媒介使用,算不算不体面?” “名为法古塔尔的巨龙已经在六百年前给予过了他们尊重,六百多年后不给他们体面的是人族的路禹,与我无关。”法古塔尔甩了甩海妖尾巴,思忖道,“而且,现在我也不能算是巨龙吧?” 路禹竖起了大拇指,活得久就是厉害,横竖就是不粘锅。 “怎么样,跟我走一趟吧,每天都在勤勤恳恳打瞌睡的霍古先生。”法古塔尔点名。 “为什么要喊上我?” “我没有巨龙的体格,如果龙骸还在,可不好搬运。” 霍古挠了挠脸颊,郁闷地嘀咕:“怎么感觉来到晨曦领之后,每次出远门都是帮忙搬东西……我是人类口中的驮兽吗?” “很高兴你能有自知之明。”法古塔尔揶揄,“像你这么懒的,在巨龙还群居的古老时代,是会被嘲笑的。” “再说一次,我不懒,只是喜欢睡觉!”霍古坚定维护着自己的形象,坚决不让懒字沾到自己身上。 两条巨龙都是行动派,斗嘴完毕,不等路禹反应过来,法古塔尔便跳上了霍古的背,随着他振翅升天的身影一同消失在了路禹的视线之中。 回到晨曦城堡的路禹看着大厅内晃动的东西,有些懵圈。 不止路禹,一些刚刚完成工作,憧憬地讨论着今晚会有什么菜色的领民也石化在了门口。 宽敞的大厅中,七八位身材柔软,能将腰下压到不可思议角度的侍者或站,或坐,或是原地蹦跶,或是观察自己的躯体,茫然、喜悦等细微的神色波动不时浮现于他们柔软的脸颊上。 “怎么有这么多生面孔……” “是塞拉大人在科莱的那批福利院护工吗?” “想也知道不是啊。” 路禹随手介入法阵,将自己传送到房间所在的楼层,白光散去,他险些与一位摇摇晃晃走来的双马尾魔狐史莱姆撞个满怀。 璐璐房间大门敞开,史莱姆进去,史莱姆娘出来,站在门外的路禹有些恍惚。 “哦,你回来啦,怎么样,看到我的那些作品了,是不是棒极了!” 璐璐抱着一只长着龙角,甚至龙角尺寸、形状都和西格莉德极为相似的龙娘史莱姆,呵呵直乐,说着,她还开心地用脸颊猛蹭龙娘史莱姆的脸颊。 看着面无表情的龙娘史莱姆被蹭得脸歪向自己,无光的眸子一动不动,路禹忍不住捂额。 “你的效率也太高了一些。” “嘿嘿,是不是对我的炼药能力又有了全新的理解,赞美我吧,这就是伟大的深红魔女哦。”兴头上的璐璐发出了中二宣言。 “那么,伟大的深红魔女,你一共赐予了多少位勤劳可爱的史莱姆新躯体呢?” “目前应该是十四位,我觉得这个数量应当正合适,有利于推动晨曦领的史莱姆族群诞生更为完整的智慧。” 璐璐又掰着手指数了数:“魔狐、狼、龙、熊、鸮、兔、猫、狗、海妖、鼠、水母、守宫、羊、马,目前就是这么多,怎么样,主打一个种族多样。” “别看我捏了这么多,但是细节绝对是无可挑剔,来来来。”璐璐招呼着路禹靠近蹲在墙边的兔耳史莱姆,然后轻轻地捏住了她的耳朵,“你以为我是要和你说她耳朵上的纹理吗,当然不是,锵锵!!” 璐璐把兔耳史莱姆转了个圈,捏着她尾椎骨上突起圆鼓鼓的毛球,轻轻地往外拽,短小的兔尾巴缓慢变长,像极了小时候路禹吃过的泡泡卷。 “意不意外。”璐璐急切地向路禹索求着赞美,“连这种细节我都还原了哦,主打一个真实。” “兔耳族的尾巴也像是兔子一样吗?”路禹下意识问。 “那当……嘶……”璐璐摸着下巴,犹疑地嘀咕,“对哦,兔耳族这部分真的和兔子差不多吗,按照正常结构来看,不合理啊……难道是蜷缩着盘起来的?” 这番话让路禹也跟着脑洞大开了起来,难道塞拉真的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璐璐想要立刻求证塞拉,但轮回塔维护让它短暂地脱离了晨曦法阵,她注视了一会,索性拍了拍兔耳史莱姆的脑袋,说:“就算细节错了也没关系,就当做是晨曦领限定版兔耳族吧。” 穿梭于城堡之中的史莱姆吸引了每个人的注意,平日里表现得智慧程度最高的这批史莱姆在得到前教国黑衣修女的教导后,只用半天就学会了合理利用四肢,其中尤以平日里就一直推着餐车四处游荡的史莱姆表现最佳,新的身躯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工作效率,他们适应得如鱼得水,那双看上去不太聪明的大眼睛也有了朦朦胧胧的情感色彩。 一整天,璐璐的笑容就没停过,看着逐渐趋于正常的史莱姆们活跃于各个岗位,密切注视着史莱姆动向的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打滚,对于自己的杰作极为满意。 水产组养殖的湖边,路禹躺在躺椅上,关注着水面上的浮漂,久违的闲逸让他起了钓一把的兴致,但密集养殖了大量“鲈鱼”的大湖却始终无鱼给予他反馈,饵料被吃空两次后,他已经诞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突然,浮漂晃动,泛起阵阵涟漪。 不打算惯着这群鲈鱼,准备亲自游下去锤晕一两只带走的路禹兴奋得直搓手。 要来了,要来了,上钩了! “是你干的吧?” 突然冒出来的塞拉吓了聚精会神注视着浮漂的路禹一大跳,手里的钓竿脱手,只见湖中被海妖们养得膘肥体壮的“同类”猛然一拽,竟是将鱼竿快速的拖进湖水中,随着这道白色的水线越来越远,路禹也终于回过了神。 “我的鱼!”他抱住了头。 塞拉也被路禹的反应吓得一缩,看着他突然消沉的神情,有些心虚。 她摇了摇头,追问:“别同类相残了,给我说说那群史莱姆怎么回事?” “什么史莱姆,你不是都知道吗?”路禹被问晕了。 “我是说他们的形态,怎么……怎么那么多的耳朵!”塞拉咬牙,“是你给璐璐出的主意吧,各式各样的耳朵都凑一遍。还有,璐璐问我的尾巴到底是短还是长,长在哪一节也是你怂恿的吧,知道我没法拒绝她,你竟然让璐璐来做这种事。” 路禹目瞪口呆,他只感觉是兔子戴帽子——冤,这些分明是璐璐自己的想法啊。 “你就那么喜欢耳朵吗?” “喜欢啊,很喜欢!”反正都被误会了,路禹干脆不解释,坦率地应声,“我想把你抱在怀里,捋耳朵,捋一整天。” “……” “……” 像是被湖边的动静惊到,湖水中扑腾的鲈鱼突然安静了下来,被搅动得破碎的明月再度复原。 虽然已经提升了抗性,但路禹突然的直球仍然穿透了塞拉设置好的防线,将她平静的内心砸出一层层涟漪,让动人的脸庞上再次渲染出娇羞的红。 “你真是太奇怪了。”塞拉努力调整呼吸,“整天耳朵耳朵的。” “也不全是耳朵,你刚才不是说我暗示璐璐问你尾巴的事情吗?”路禹转守为攻,“现在我对尾巴也感兴趣了。” 章说与更新,你懂的 (本章完) 690.断尾求生 路禹的攻势堪称迅猛,塞拉这段时间才做好的准备完全没能用上,被迫转入防守阶段。 马上离开,避其锋芒其实才是最好的选择,但不知道为什么,塞拉没有这么做,她想要摆出一副怒容,但意识到自己脸上的表情不太好把控后,索性沉默下去。 湖面上突然的翻腾声打断了路禹将要出口的话,他瞥了一眼跃水而出的那条鲈鱼,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标记。 “如果璐璐想要捋你的耳朵一整天,你会拒绝吗?” “那当然……不会。”塞拉下意识拒绝,却突然猛踩了一脚刹车,改口。 “嚯~~~” “那我懂了。” “啊?”塞拉一懵,她不太理解路禹的反应。 懂,懂什么? 路禹突然翻身跳下水,一切都那么突然,塞拉的大脑没转过弯。 看着湖水逐渐没了波澜,塞拉虽知道路禹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不明白这闹得哪出。 “跳湖是什么意思……我拒绝得太过分了?” “毕竟之前也算是答应过他……好像确实有些太过分了,都那么承认过了,摸摸耳朵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在她胡思乱想、自我审视之际,湿漉漉的路禹扑腾上岸边,怀里赫然抱着一条半人高的鲈鱼,鲈鱼的尾巴有力地甩动,剧烈挣扎,但在路禹凶狠一击手刀后,它彻底老实了。 “喜欢跳,让你跳!”抱起大鱼,路禹嘿嘿直乐,“今晚夜宵鱼汤,喝吗?” 前一个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之前他不都是乘胜追击吗,怎么突然间偃旗息鼓? 塞拉虽然满腹疑惑,但无论怎样,这也算是给了自己喘息的机会,最近路禹的坦率与直白已经让她太多次手足无措了。 “不吃。” 路禹没有强求,将所得渔获处理干净后,他简单地调了个底味,将鲈鱼微微煎了一遍,一遍烹出奶白色的汤底,把所有的蔬菜洗净切好分盘,他才发现半龙人史莱姆就在边上,这只似乎就是工作能力特别出色的餐车史莱姆变成的。 随手摸了摸她的角,果然质感是果冻般的弹软,这让路禹有些失望。 “想帮忙?” 半龙人史莱姆点头。 路禹索性让她帮忙把餐车和炉子送到自己房间,自己则是留下来给璐璐弄了份糖水——他听说璐璐今晚要加工其他药剂。 轻敲璐璐房间大门,却没听到任何反应,路禹迟疑了一会,拧动把手,门没锁,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并没有在调配药剂,璐璐已经进入了梦乡,怀里还抱着一只银白色的兔耳史莱姆。 抱枕已经不再受到璐璐的宠爱,史莱姆成为了最佳上位替代,睡着的璐璐脸上还挂着笑意,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事。 兔耳史莱姆通过晃动耳朵向路禹表示了自己还清醒,路禹则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本以为她无法理解,但看到那双突然不动的耳朵,路禹立刻惊叹起它们的学习能力。 静静地欣赏了一番璐璐的睡颜,又用手轻戳了一下她软噗噗的脸蛋,路禹这才笑着退出房间,蹑手蹑脚把门关上。 看着手里的糖水,路禹沉思了几秒:“给塞拉好了……” 考虑到鱼锅的炉火还在加热,鱼头可能会失去最佳口感,他决定吃完再送过去。 还没回到房间,路禹就听到了通讯雕像传出的嗡鸣。 临近深夜的现在,谁会给自己发信息呢? “诺埃尔?”路禹纳闷,“这是又发生了什么吗?” “抱歉这么晚还搅扰你,关于明天早上就会抵达晨曦领的那位寂静者,我想询问,能否让她在晨曦领内部转转,具体能看什么由你定,当然最好是要看见一些能让她啧啧称奇、与众不同的场景。当然,如果不行,也希望你能尽量以晨曦领最好的标准来接待她……如果都不行,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 “寂静者……除了小寂静之外的人吗,又是你的女人?”路禹恍然大悟,不就是让自己帮忙当一把僚机,顺势衬托他的英明吗,简单啊。 “这回你可真误会了,虽然她长得很动人,但我现在对她可没什么兴趣,单纯是个麻烦的家伙罢了。” 路禹敏锐察觉到了什么,把夹起正要往嘴里送的鱼肉放回碗里,他沉吟了几秒,问:“诺埃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没有啊。” “单纯只发送这么一句话,我们开始通讯以来还是头一次,你可不是那种浪费信息有效传播的人啊,还是说……觉得朋友之间说多了伤感情?”路禹说,“需要我帮你更多可以说出来。” 喝了一碗鱼汤,下了一些萝卜烫煮,路禹做完这一切,诺埃尔的信息过来了。 “确实有些烦心事,但除了让你帮忙招呼那位麻烦的寂静者,暂时还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地方。” “需要倾诉?我可以当垃圾桶。” 又是一阵过去了,吮吸着半块鱼头的路禹轻触雕像,聆听新的回复。 “科德佐恩被异族入侵的事情,你应该有所耳闻吧。偌大的疆土,顷刻间沦陷大半,无数城邦如同孤岛,暗影卫队听从拉文尼斯的命令四处出击,各地的军队努力镇压,但仍然无法收复失地,反倒是掀起了魔法觉醒者自立、新派系割据的混乱局面,半个科德佐恩,战火连天。” “这暂时与你没什么关系吧,霜雪三岛的鱼人可是被你的军队击退了,你甚至没用上精锐。”路禹说,“寂静者无比信任你,几次大事件下来,你应当是他们眼中最优秀的掌舵者了,拉文尼斯什么水平,怎么和你比。” “可如果寂静者开始质疑我的决定呢?” 诺埃尔的话让路禹摸不着头脑:“你又没有昏招频出,他们为什么要质疑你?” “很快就会了,因为我想舍弃斯莱戈的部分疆土。” 路禹被鱼汤呛到了,剧烈咳嗽,眼冒金星的他突然瞥见房间里多了个人。 只穿着一件睡衣的塞拉惊愕地竖着耳朵,似乎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舍弃疆土,诺埃尔搞什么鬼? “你疯了吗?”路禹也只回了简短的一句,他的脑袋被干烧了。 塞拉用魔力随手把门关上,她竟是自带碗筷,坐到了路禹对面,十分自然地拿起勺子舀汤,夹肉。 “不是说不吃吗?” “煮得那么香,又开着门。”塞拉瞪了路禹一眼,“本来我都睡下了” 路禹嘴角上扬,往锅里下了几份鱼肉丸,再添了一些医疗组都说好的新鲜菌类。 这分量显然就不是路禹一个人能解决的,塞拉也心照不宣,默默吃了起来。 信息响起,对诺埃尔发言极为在意的两人立刻瞄向雕像。 “现在的斯莱戈,太大了。” 魔力潮初期,诺埃尔便思考过这个庞大帝国的未来,每一次魔力潮都会迎来全新的秩序,大陆的整体结构也会产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不能适应的族群、集体,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虽然生命总是在不断重复过去的错误,但以史为鉴仍有必要,诺埃尔便观史书,对梅利亚斯这个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帝国的兴盛与衰落进行了最为详细的总结,最终得出了一个与大多数梅拉学者不太相同的观点。 梅利亚斯并非亡于浸染之灵,也并非亡于晚期的苛政,而是亡于他的体量。 梅利亚斯这只巨鸮,实在太过庞大,如今梅拉四大国的地盘四分之三继承自它,面对史无前例庞大的疆域,位于巨鸮之城中的皇帝只能依赖于一位又一位的执政者替自己管理边缘的城邦,而自己则是重点抓住顶尖的魔法师战力,维持着梅利亚斯的恐怖威慑,让这只巨鸮整个身体都能协调。 权力下放,换来帝国的极限统治区域扩张,在和平时期自然是没有问题,但一旦到了乱世,麻烦便会接踵而至。 首先是讯息的沟通,在那个没有通讯法阵的年代,传讯只能依靠魔法信使与魔力节点一对一匹配,一旦区域范围内的设置有节点的建筑尽数被摧毁,信使的传递效率和正确率就会大幅度下降,居于皇城之中的皇帝看到的只能是一个个黑下去,不知情形的疆土。 而想要重新建立联系,就势必要派出嫡系,亲自前往现场确认情况——城邦领主在这时已处于可信与不可信的叠加态。 晚期的梅利亚斯便是这样被浸染之灵摧毁了脆弱的管理体系,在核心执政区域外的疆域,一点点脱离掌控,这只庞大的巨鸮也成为了失去羽毛与翅膀,垂死挣扎的巨物。 诺埃尔看得很透彻,现在斯莱戈国内边境那些蠢蠢欲动的守旧派势力已经不可信,他们随时可能会在关键时刻反制自己。 这些尾大不掉的旧势力成为了他执政的最大掣肘,而想要既保全斯莱戈的强大,又让斯莱戈平稳度过风浪愈发湍急的魔力潮,最合理的手段便是,将疆域与自己的权利辐射区尽量匹配。 他要让斯莱戈这艘大船,令行禁止,上下一心。 至于疆域……若是挺过了动荡,唾手可得。 “这家伙……真有魄力啊。”塞拉瞪大了眼睛。 章说,更新,懂? (本章完) 691.该上了 难怪诺埃尔提前判断寂静者们会激烈反对,在漫长的时间中,四大国的国家意志象征们已经沾染了皇帝私兵的味道,但他们的一切都源自于屹立不倒数百年的国家传承体系,无论出于感恩亦或是维护地位,他们都不希望自己所在的国家衰落。 诺埃尔主动舍弃帝国开拓至今拥有的大片疆土,并且直言这是深谋远虑,别说是寂静者,路禹也一时半会也会难以接受,毕竟他所处的世界,有哪个皇帝敢这么秀操作,只怕是不等诏令出门,就会有人恭恭敬敬地把他架起来,询问一句…… “陛下何故谋反?” 但这套思维方式放在梅拉四大国并不能完全成立,斯莱戈作为一个种族大熔炉,各大种族互相融合生活已经数百年,可所谓的国家认同感也只存在于处于贸易航线上、人口密集、以及斯莱戈影响力最大的城邦,其余地区更像是来与这个伟大的帝国搭伙过日子,诺埃尔想要改变被动的现状,断尾求存也很难说错…… 这样的选项出现在梅拉历史上的每位君王身上,估计都无人敢触碰,也许也只有梭伦的泽尼尔能跟进这种疯狂,毕竟他也是个很有领袖魅力与远见的人。 既然做出了选择,想必他也做好了失败带来的后果,这是身为帝王不可逃避的责任。 塞拉思考的方向与路禹截然不同:“他还没有实施,居然就把想法透露给你了……在他心里,你甚至比忠诚于斯莱戈的寂静者还要可信,确实从内心深处就认为你是不会侵害他利益的最好朋友啊。” “想想他本性释放还能把一个矛盾重重的国家打理得外表光鲜亮丽,灾难来了才勉强看到内部动荡的一角,这家伙肯定能意识到我确实没兴趣干涉这片大陆。”路禹颇为感慨。 “那你帮不帮他?” “肯定帮啊。”路禹说。 得到路禹肯定的答复,诺埃尔有些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一旁的小寂静托着腮,感叹道:“真的和你猜的一样,毫不犹豫帮了你呢……难道这就是变态之间的相互理解?” 诺埃尔捏了捏小寂静的脸,再次强调:“我是变态,他不是。” 说完,他便在接待和观光上着重点出了一些细节,希望晨曦领能最大程度令寂静者有所感触。 路禹与塞拉不知道这一次接待能否成为诺埃尔影响寂静者们想法的关键,但仍是趁着吃鱼锅的空档为这次意义非凡的到访进行了布置。 被连夜唤醒的薄暮与西格莉德接到了属于自己的任务,路禹和塞拉给出了基础的轮廓,余下的便任由这两位“导游”自行发挥了。 鱼锅正正好好被两人吃干净,就连汤汁都浇在剩饭上吃了个精光,塞拉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起身就走。 突然,她回过头,无视了正在清理餐车的史莱姆娘,疑惑地扫了扫路禹。 “怎么了?” “不,没什么。” 塞拉转身就走,回到房间,开启隔音法阵这才纳闷地嘀咕:“奇怪,刚才这么长时间,他怎么不‘耳朵耳朵’了……” 说着,她耳朵刺挠地颤了颤。 送走史莱姆后,路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站在阳台眺望远处,万籁俱寂的晨曦领只剩下了史莱姆们还在活蹦乱跳。 月明星稀,沐浴着银白色的月光,路禹莞尔:“明晚,月色一定不会差。” …… …… 飞龙低空极速掠过碧蓝的海面,留下肉眼可见的白色水线,激荡的水花搅乱了纯净的蓝,令准备浮出水面的海族战战兢兢。 菲比倚在包裹得严严实实,特地标注了“路禹亲启”的箱子旁,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用手指缠着一缕柔顺的发丝,她一脸严肃。 周遭的美丽壮阔的风景没能吸引她半分,菲比始终沉浸在思绪之中。 出身贫微的菲比在接连经历了浸染之灵、魔力潮动荡、海妖入侵三件大事后被调回了都城,兑现了天赋的她成为了寂静者重点的培养对象,为的正是能够匹配上斯莱戈有史以来最为“朝气蓬勃”的皇帝诺埃尔的步伐。 然而菲比与诺埃尔的初次见面,互相都没怎么留下好印象——她认为不该对晨曦领倾注太多的信任,而诺埃尔认为她的水准完美符合了近些年寂静者中动脑子选手越来越少的刻板印象。 之后的数次碰面双方依旧延续了相看两厌的“好印象”,寂静者之首【缄默】曾说过,这是所有被提升至诺埃尔身边的寂静者必须经历的过程,跟随先皇的他们“享受”过更为痛苦的转型期,他们总是要逼迫着自己相信先皇的继承人不会把整个国家折腾得支离破碎。相较于他们这群老人的经历,菲比的遭遇都是和风细雨的小场面。 菲比也努力说服自己,“诺埃尔是这样的,你早该有心理准备的。” 但前天晚上汇报信息时正好碰上诺埃尔在与女仆们嬉戏,聆听着大殿内异常刺耳的粗重喘息,她还是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此起彼伏的曼妙曲调。 然后菲比就被点名出了这趟远门。 寻求晨曦领的许可,然后用心观察、并记录晨曦领内所见之物,除了运送礼物,她的任务便是如此。 菲比觉得寂静者与诺埃尔共同下达的命令有些搞笑,已经割据了梅拉西南边陲,早于不少臭鱼烂虾成为梅拉新兴势力的晨曦领领袖怎么可能会给她看到很多东西? 就因为诺埃尔陛下认为的“与晨曦领的领主路禹有着深厚友谊”? 利益在前,友情格外脆弱,睿智如自家陛下也看不清这点吗? 红焰山脉起伏的群山映入眼帘,菲比迎风站起,俯瞰山峦。 昔日主宰这片地区的优势种血族在晨曦领面前成为了不值一提的小喽啰,晨曦领实际掌控这片区域后,这里的人们已经将“红焰”改名为“晨曦”,以示对影响力却已经触及四周的晨曦领的尊重。 感应到魔力波动的气息,飞龙缓缓减速,落到了地面上。 菲比能感知到前方横亘着范围极广的魔法屏障,这与收集晨曦领信息的同伴所说一致,晨曦领拥有着令人赞叹的法阵技艺。 她正在思考该如何提醒晨曦领有访客抵达,远方的景色扭曲晃动,虚空中泛起层层涟漪。 那是一位半龙人,穿着诺埃尔陛下创作而出的黑色束腰晚礼服,脸上带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礼貌笑容。 “寂静者菲比吗?”半龙人微微欠身,“晨曦领代理领主,西格莉德向你问好。” 代理领主,这个自我介绍中抛出的头衔令菲比愣了几秒,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人亲自迎接自己,她的身份应该是管家出面才对吧? “也向你问好,代理……不,西格莉德女士。”菲比险些口误,“遵从诺埃尔陛下的命令,我为晨曦领路禹领主阁下送来了礼物。” 西格莉德轻打响指,密不透风的屏障露出了缺口,让驮着礼物的飞龙也能轻松地通过。 一头毛发光滑柔顺的白狼踱到菲比身前,趴了下去。 “请吧。” 说着,西格莉德便翻身骑上了一匹飞马,菲比注意到,她的飞马格外健硕,甚至要比斯莱戈马场中精心喂养的战马要雄壮。 第一次骑乘巨狼,菲比感觉格外新鲜,她回头看了一眼飞龙,发现它被许多史莱姆包围着,准备卸货。 “礼物……” “请放心,史莱姆们会把礼物带往领主所在的居所,飞龙也会有畜牧组的优秀组员进行喂养。” 果不其然,史莱姆带着礼物走后,几位推着装满食物小车而来的晨曦领民来到了飞龙面前,有人熟练地给他检查起了身体,有人则是负责进行投喂,让疲惫的飞龙舒服地微眯眼睛。 西格莉德向前方比了个“请”的手势,等到菲比胯下的白狼开始移动,她才轻夹马腹跟进,始终落于菲比半个身位。 学过礼仪的菲比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她有些愕然。 “西格莉德小姐身为代理领主,应该有很多需要忙碌的事情吧?” “现在应该没有比接待你更重要的事情了。” “晨曦领独有的幽默感吗?”菲比微笑。 “菲比小姐身下的白狼是领主咕噜与领主路禹的好伙伴。”看见菲比如坐针毡,西格莉德这才慢悠悠地解释,“无需担心,这正是我们领主的意思,诺埃尔是路禹领主的朋友,您作为使者而来,自然该得到最好的招待,若非领主大人当下有些繁忙,那么接待你的就会是他们了。” 菲比想起了自己的任务,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陛下让我必须亲自对晨曦领主们表示感谢。” “这也请你放心,领主们已经约定了会在傍晚前与你见面,在此之前,您可以选择静静等待,也可以随我在晨曦领内闲逛。” 没想到一切都如此顺利,菲比大喜过望,她很清楚西格莉德陪同意味着监视她,但至少没有被一口回绝啊。 城堡之中,注视着投影的路禹向诺埃尔发去信息。 “人已经到了,除了最高规格的招待,我会让手下的人给她暗示信息,帮助你达成期望中的目标。” 通讯完毕,路禹回到房间,展开从厨房打包而来的厨具。 “这一刻等得太久了……该上了。” 老规矩 (本章完) 692.乡下人进城 “用心观察、并记录晨曦领内所见之物。” 没有更多描述,异常宽泛的任务,这让菲比一时不知从何开始。 若是询问她对晨曦领的第一印象,那便是空旷与人烟稀少,寂静者的内部一直对晨曦领究竟拥有多少领地子民存在异议,有说一万或者两万,有说五千到六千,但菲比总感觉数字可能会比这还少。 骑着白狼一路走来沿途还未见到一个晨曦领的子民,反倒是史莱姆见到不少,它们成群结队在平坦处滚动嬉戏,见到来人也不会惊慌失措地逃跑,反而咕噜咕噜地滚近。 在四大国,这个数量的史莱姆在人类聚集点周围活动,这会惊动骑士团、冒险者进行狩猎,低智的史莱姆们并不能好好沟通,是否发动攻击就像是掷骰子。 “你们好像把史莱姆当做宠物?” “不全是,现在它们还是晨曦领最优秀的仆人。” 菲比确实记得斯莱戈有史莱姆商人,但他们的养殖方式是关进牧场,加以限制,散养的风险,那些商人还承受不起。 宠物、仆人,前者菲比还能理解,这些软软弹弹的家伙限制魔力后的确很适合抱在怀里揉搓,尤其是即将到来的炎炎夏日,但仆人……它们那几乎不存在的智慧真的能理解命令吗? 西格莉德瞥见了不远处魔法塔下正在蹦跶的另一群史莱姆,看见为首一只身上贴着的杯子标识,她立刻吹了个口哨。 杯纹史莱姆带着身后的同伴在西格莉德面前一字排开,最后方有两个顶着竹篓的史莱姆,其中一个跳过来,转过身,菲比低头看了一眼,里面装着许多竹制小杯子。 就在她困惑这是什么意思是,西格莉德跳下马取过一个杯子,在一只橘红色的史莱姆脑袋上摸了摸,然后用力一拍。 “啊?” 菲比瞪大了眼睛,橙汁般的液体从那只史莱姆体内汩汩流出,精准地落在杯中——落点竟然还是史莱姆亲自控制的。 然后她看到了更为惊人的一幕,晨曦领的代理领主,一位半龙人咕嘟咕嘟喝光了那些不明液体……菲比胃部有些不适,倒不是她娇生惯养,一名出色的寂静者几乎能直面各种突发状况,只是,这是否有点…… “千万别拿过来……千万别!” 菲比心中默念,但却反倒像是预言了未来,西格莉德微笑着也给她接了一杯。 这份盛情没有拒绝的余地,代表着斯莱戈而来,这种事情绝不能失礼! 近距离观看,确实和橙汁无异,而且与常见的史莱姆汁液不同,它并不黏稠,真的就像是兑了水的橙汁。 不给大脑抗拒的机会,菲比立刻送进口中,考虑到任务是观察收集信息,敬业的她没有囫囵咽下,而是留在口腔间细微品了品……等等,这真的不是橙汁吗? 如果一种液体,看起来像橙汁,喝起来像橙汁,闻起来也像橙汁,唯一的区别是它是史莱姆“生”的,那它算不算橙汁? 菲比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脑有机会思考此等神奇的问题。 “如何?” “哦,哦!”菲比回过神,“很,很不错……清甜,果味芬芳,还很新奇。” “要喝喝其它的吗?” “还有其他口味?” 这是菲比突然意识到,这群不同颜色的史莱姆根本就是代表着不同的口味啊。 淡紫色的史莱姆产出了浓郁的葡萄浓汁,青色的史莱姆则奉上了酸涩的苹果水,连喝三杯后,菲比看了看其他几种颜色,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不违心地说,甚至比斯莱戈宫廷厨师特调的某些饮品要可口,而它竟然酝酿自一只史莱姆的身体中……第一个想到这么干的人是谁?天才吧。 西格莉德看菲比已经满足,挥了挥手,史莱姆补给站再度开始运动。 “它们难道……” “晨曦领很大,我们的子民分散在不同的区域劳作,因此它们会在地区间往返活动,为它们提供补给,这样的流动补给点还有不少,你骑着的白狼是狼群补给站的领袖。” 菲比敏锐捕捉到了些信息,赶紧记下。 远方空地上冒着烟气的建筑吸引了菲比的注意,看样式,应当是一个大型工坊,逸散的魔力气息足以证明此刻工坊内部正在进行高频率的附魔工序。 “菲比小姐,这里你不打算看看吗?” 已经骑出去一段距离的菲比愣住了:“可以吗,无论是锻造、冶炼、附魔制品加工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吧。” “至少领主大人没有限制你进入此处。” “诺埃尔陛下的面子吗?”菲比心想。 越靠近工坊,能感受到的魔力波动便越强烈,火、土、水、木四元素的气息混杂其中,令感知无法轻易辨别远处。 在菲比的想象中,占地规模如此庞大的工坊应当有着不下百人在劳作,锻造、冶炼、附魔加工发出的“铛铛”声会不绝于耳,忙碌的工匠们呼喝学徒奔走的声音此起彼伏,喧嚣的环境下,尘雾弥漫,呛人的烟气直扑面门。 想象与现实有一点小小的出入。 没有百余人,整个工坊虽然陈设着大量的设备,但在其间忙碌的仅有二十余人,人族、海妖、还有一两个精灵,负责重体力劳作的是一群双目无光的……人偶? 菲比认真感受着了一番,确认那就是无魂之物。 帝国的学者们曾想象过,魔法造物普及后生产力会有怎样的提升,但想象也仅仅只是想象,魔力泛用化一直被魔法师们抵制,这并非梅拉大陆独有,不能将杀死自己的力量交于法师之外的群体已成共识,这也是工匠、武者始终被压制的原因,即便他们如今已经构不成威胁。 “西格莉德姐,怎么今天有空来我这做客……这位是?”一个短发上沾满了尘屑,长相声音都很中性,属于很耐看类型的女人小跑而来。 “菲比小姐,晨曦领的贵客,来自斯莱戈。”西格莉德介绍,“萸草,忙什么呢,一身灰?” 萸草瞥了一眼菲比,西格莉德立刻会意:“是那些石头?” “我们正在观察不同状态下石头中力量的运动状态,刚刚采取的是引爆,数据喜人。”萸草说,“休息一会就该换个项目了,对了……” 萸草招了招手,一名工匠拿着一根长法杖递给了西格莉德。 “比上次效果要更明显,试试看?” 西格莉德与萸草四目相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夹在两人中间的菲比不明所以,不知道对话为何陷入沉默。 “啊啊啊啊啊。”后知后觉的萸草尴尬地揪住了自己的脸颊,“抱歉,我忘记你不会魔法……哈哈哈,啊哈哈哈……” 菲比愕然:“西格莉德小姐,你难道没有觉醒吗?” 以晨曦领展现出的实力,一位代理领主没道理觉醒不成魔法师。 “哦,以后可能会觉醒吧,毕竟我的体术貌似也到了瓶颈。”西格莉德轻描淡写,“菲比,你来试试看?” 接过法杖,菲比认真观察了一番,造型、款式都很普通,属于在斯莱戈魔具商店能用几枚银币买到的基础款,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嗯?” 菲比再次输入魔力,试图激活法杖的运作,但法杖中似乎有什么力量抗拒着她的魔力,无论她如何尝试,输入的魔力都会被顶回来,亦或是直接散入空气之中。 “法阵?”菲比困惑地检查,但却未曾发现明显的法阵纹路。 又是知识盲区,与史莱姆不同,这显然属于她擅长的魔法范畴,可为什么……菲比无法理解,不由得用问询地目光望向西格莉德,但突然,她又意识到,这该是晨曦领独有的工匠之秘。 “抱歉,这我无法给予你任何解释,但也许未来你能从诺埃尔陛下口中得知具体细节。” 话语中蕴含的信息量很大,菲比理解地点了点头。 她惊觉,寂静者与诺埃尔陛下让自己收集晨曦领的信息显然不是一个意思,寂静者对这里一无所知,迫切希望驱散偏居一隅的晨曦领上方笼罩的迷雾。 而诺埃尔陛下……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虽然不多,这一次,是希望自己能帮他验证猜想? “萸草姐,领主大人要求的,能够经受燃爆冲击,且必须配备魔力泄压装置的实验室构思,你看看这样……”拿着图纸而来的工匠一开始没能注意到被挡住的菲比,发现外人在场后,立刻住了嘴。 菲比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燃爆? 晨曦领要能经受燃爆冲击的房子干什么? 燃爆作为一种魔力现象,即便是到九阶,甚至可能位阶之上都存在,魔力越强,燃爆越强,想要抑制,最合适的构成材料便是各种能够禁魔、破魔的素材,这种以物易物都难得一见的宝贝,晨曦领打算用来盖房子? 太奢侈了吧! 不对,泄压阀,这个名词的意思难道是指……燃爆从内向外迸发,所以需要缓慢减缓内部爆炸造成的乱流?那为什么要在禁魔的密室里制造燃爆,这又是想做什么? 菲比脑子很乱,她的知识与常识都在短时间内受到了冲击,晨曦领这群人的操作没有一个能看懂,理解也异常困难。 切换成土木组与工匠组双料组长姿态的萸草快速地与那名工匠沟通,没有特意掩饰任何词语,但菲比愣是听得一头雾水…… 等人走后,菲比指着异常空旷,且陈设间隔极大的各式设备,纳闷地问:“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间距呢?” “哦,我们打算尝试着还原路禹大人所说的流水线,他描述的画面十分奇异,但转化为魔法确实行得通,不过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改,实现领主的构思与想象,正是我们的工作,因此不久之后我打算进行基础的尝试。” 出身教国的萸草很清楚该怎么点到为止,一番话说下来,菲比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进入工坊之后,菲比就像是个从零接触魔法的觉醒者。 “令人印象深刻。”这不是一句恭维,菲比真心这么觉得。 靠近工匠组工坊的是海鸟杰弗里管理的奴隶精灵们,在森林边缘建造了房屋的他们刚刚结束了元素精粹的养护,所得成果被小心翼翼地封存进容器之中。 “开饭时间,开饭时间,别干了,都别干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正好到达此处的菲比听到这话忍俊不禁,看到带领着史莱姆餐车运输食物的竟是只海妖后,她惊讶道:“晨曦领也有海妖吗?” 西格莉德看了一眼:“哦,你说尤妮丝啊,还记得当初那场海妖入侵战吗,输了之后她就被领主大人扣下了,一直在我们这,现在算是接受这种生活了吧。” 当一只海妖用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力为一群人从几口大木桶中打菜打饭,服务精神爆棚到贴心地问你够不够……菲比觉得自己需要缓缓,首先得确认她是不是真的海妖。 看到西格莉德到来,尤妮丝一怔,工作速度又快了几分。 “西格莉德姐,你要不要也来一份?” 尤妮丝没用魔力,而是用尾巴卷起勺子,亲“手”打了一份全荤。 菲比则是在看大桶里的食物,有荤有素,荤素分离,而且不是剩饭剩菜。 “怎么了嘛?”尤妮丝赶紧低头看向桶里,“我魔力护着过来的,不可能吃灰,也没有异物才对的。” “不,我只是听说,这里是一群精灵奴隶,你们给奴隶吃这些?”菲比捻起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红润润的色泽让她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奴隶?”西格莉德眨了眨眼睛,“哦,不好意思,虽然契约还在,但目前他们算是我们晨曦领的子民,只要到了期限,自动获得领地的居住权,喏,土木组都把房子修好了。” 菲比有些感慨:“如果某些人在这里,一定会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格莉德笑道:“所以他们是蠢人,不让他们吃饱,他们怎么认真为我们工作,元素精粹养护可是很重要的,事关领主的魔力研究,从长远考虑,晨曦领也希望拥有一群真心爱戴领主的精灵,不想因小失大。” 我知道你们想看什么,所以……想加速就,你懂的! (本章完) 693.璐璐,请你永远和我在一起吧 菲比点了一份全荤的午饭,尤妮丝熟练地打菜装饭,多线程操作完全没让她手忙脚乱,魔力波动则是告诉了菲比眼前的海妖至少七阶。 “貌似诺埃尔陛下身边那只海妖战俘也才六阶。” 回过神,注视着自己面前满到快要溢出的饭菜,菲比讶然:“这是晨曦领的风格吗?” 西格莉德解释:“我们的领主大人对勺起来的饭菜抖三抖这个举动有很大的怨念,所以一向如此。” “看来他也饿过,挺好的,我也讨厌赈灾的那群人抖勺。” 饭菜很香,是菲比从没吃过的调味方式,菜肴里充足的酱料带来的丰富口感令米饭更为香甜。 她听说过暴食者是个很爱吃,也很会吃的人,果然名号不会骗人。 一念及此,菲比若无其事地询问:“听说现在的晨曦领对外已经不进行大规模采购,所以是已经自给自足了吗?” “魔力潮开始的第二年,我们就基本实现了自给自足。” 菲比不动声色地继续话题:“能让晨曦领这么多人都吃饱,你们开垦的土地一定不少吧,可为什么一路走来,大多还是原始状态呢?” 西格莉德淡淡地笑着:“晨曦领人可一点不多,你不妨告诉诺埃尔陛下,领地内的子民至今没突破两千。” “你一定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信,但这是实话。” 教国而来的黑衣修女与前骑士团成员、新加入的深绿海妖、精灵奴隶,说两千都是把珊瑚的水母群一并算上了。 “你们占据了这么大一片土地,却只有不到两千人?”菲比诧异了,“人口是重要的资源,没有人口,如此庞大的土地大多处于闲置,这从管理、资源利用率上看十分不合理……抱歉,我并非在批评晨曦领主们的决策。” “拥有数量庞大的人口吗?”西格莉德笑了,“其实在我看来,合适才是最好的,拥有海量的人口却要付出高昂的管理成本,增加内耗发生的可能性,这不是领主们想要的。如今晨曦领上下一心,如臂指使,能够顺畅地执行领主大人布置下的每个任务,这不就挺好的吗?” 菲比突然陷入了沉默。 …… …… 得到仓库管理的信息后,路禹忙里偷闲把诺埃尔特地标注送给自己的箱子传送到了房间内,诺埃尔的离谱程度让他不得不在开箱前开启法阵隔绝内外。 开箱所见之物让路禹庆幸自己做对了操作,这家伙把自己上次脑洞大开告诉他的手游里才能见到的各种离谱服饰做了出来,并且附信道:“你果然是个天才。” 不,不敢当,自己只是搬运工,能把这些东西还原出来,估计已经让人在自己宫殿里穿着乱晃的你才是天才! 打开自己衣柜后方的暗层,路禹把衣服一件件拾掇进去,打算就这么让它们不见天日。 “玻璃罐子?” 瓶身上的标识显示这些才是正版的美白护肤品,但似乎效果上略有差异,因为诺埃尔还特地标注了塞拉与璐璐的名字,方便路禹分配。 “面膜?” 由史莱姆与星水母的身体组织提取配比而成。 “香水?” 并非提取自鲜花,而是高度活跃的花类魔物。 “高跟鞋你也送?为什么是送给我啊!” 路禹绷不住了,这家伙不会已经在穿了吧? 确认箱子内没有“危险品”,路禹关闭了屏障。 “咚咚咚。”突然的敲门声让路禹一趔趄,差点跌进箱子里。 塞拉很自然地推门而入:“屏障一开一关的……箱子,诺埃尔的吗,怪不得。” 她随即蹲到路禹身边,一起扒拉着箱子里的礼物。 路禹再次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把一堆“杰作”全都藏了起来。 “不对啊,这些看上去是送给我和璐璐的东西,送给你的呢?”塞拉敏锐的直觉如同雷达。 路禹无比镇定:“这些就是送给我的,在他看来,你和璐璐都是我的妻子,忘记了?” 愣了几秒,塞拉的耳朵瞬间红得发烫,路禹话语中的某个词如同穿甲弹,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不久前才贴满爆反的防线,让她反反复复叛逆的大脑再次循环播放博格特宅邸里发生的事情。 瞥见路禹房间里的厨具,以及打开的半袋面粉,塞拉赶紧转移话题:“偷偷摸摸地做什么好吃的?” 路禹的脸也很红,但好在塞拉没敢看过来,从打穿塞拉防线到现在总能不知不觉直球出击取得成效,进展确实有些快,快到他自己都有些没适应即将要到来的新关系。 路禹没有乘胜追击,被塞拉提醒,他立刻回想起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 他走到案板前:“打算根据回忆做出一种家乡的特色糕点。” 塞拉的耳朵抖了抖,一直以来,路禹的手艺就没让她失望过:“哦?正好中午还没吃饭,给我来一份,帮你品鉴品鉴。” “不行。” “唉?” 被如此果断地拒绝,这让塞拉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赶紧说吧,我现在有点忙。”路禹一边催促,一边开始和面。 瞥见路禹板着脸的塞拉,迟疑了几秒:“土木和工匠组已经把煤球药剂必须要有的‘燃爆密室’设计图送上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路禹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们决定就好,还有别的吗?” “暂时没了。” “嗯,等下出去帮我关下门。” 塞拉站在门边瞄了一会,路禹已经全神贯注于面团之上,他完全没有用魔力,纯手工制作着,她纳闷于路禹为什么非得这样折腾自己,也纳闷于路禹的反常,只得带着些许失落,轻轻的把门合上了。 意识到塞拉离去,路禹长舒一口气,不是他不想给塞拉吃,而是他真的记不清制作步骤了…… “我自己都不记得该怎么做了,怎么让你品鉴品鉴啊……还好刚才没露怯,不然肯定会被嘲笑,但是现在又该怎么办啊?当初看过的教程,你给我回忆起来啊!” 这时候要是有个加斯洛帮自己翻翻记忆就好了…… 抱头苦思冥想了一会,路禹口干舌燥,睁开眼睛正想找水喝,塞拉的脸近在咫尺!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塞拉”被吓得全身模糊、掉色,只剩下一团烟气在半空中变幻。 “雾妖,你吓死我了!” “可你也吓死我了啊……哦,好像我不会因为这样死去,那没事了。对了,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啊……我还以为这会是个惊喜的。”说着,雾妖变成璐璐的模样落地,“这样会不会好些?” “不,重点不在这里,你穿墙溜进来,一声不吭……” “我看你一直闭着眼睛,抱着头躺在椅子上,也不敢打扰你啊……”雾妖不敢耍宝了,她心虚地问,“你到底在思考什么啊,这么入迷。” 路禹长叹一口气,躺在椅子上轻轻地摇晃:“我的家乡,有种特殊的糕点,我想还原出来送人,但记不清详细做法了。” 雾妖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一定要还原吗,反正收礼物的人也没办法去你的家乡确认是不是正宗,只要味道好,随便做就可以了吧?” “……” “……” “药剂效果、损耗率、剧烈反应时间点、素材平替推测……”璐璐念念有词地落笔,“史莱姆塑形药剂,真是个好东西啊。” 笑眯眯地把笔一丢,她转身搂住马娘史莱姆,迫不及待地抚摸着马耳朵。 “啊,耳朵,耳朵!”璐璐索性把马娘史莱姆推到床上,和她咕噜咕噜地滚了起来,大床的好处在此刻尽显无疑,“弹弹软软的耳朵,摸起来手感真棒,还有这一缕马尾巴……迟早有一天,我的药剂能让你们有更加真实的触感……不,在那之前……” 璐璐兴奋地在床上蹦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呢,让塞拉做一些人偶素材就好了,只要能接在你们身上,不就完全一致了吗!” 自己的主人兴奋地正蹦跶,不明所以的马娘史莱姆歪着脑袋,等着茫然无知的大眼睛,凭着本能晃起了最受主人照顾的耳朵与尾巴。 q弹的耳朵瞬间捕获了璐璐的视线,她心痒难耐,径直张嘴含住。 “果然是果冻的口感,还有这个棱角又冰又凉的触感。”璐璐想起了路禹给她做过的凉拌海蜇。 “咚咚咚。” “璐璐,在吗?” 璐璐慌张地松开嘴,忙不迭擦掉上面的口水,摆正马娘史莱姆的坐姿,以最快速度打开门,映入眼帘的餐车上摆满了各色精致的菜肴。 推着餐车的路禹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又因为炼药错过饭点了对吧,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璐璐把门猛地一关,望向因为炼药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火急火燎地整理了起来。 “抱歉,最近比较入迷……加斯洛的那些手札……” “我知道。”路禹戳了戳璐璐的脑门,“你一直都是这样,我们早就习惯了。” “我们?” 璐璐正疑惑着路禹的话,脑门的触感让她皮肤“唰”地红了,无暇思考更多的她不由得羞涩地笑了起来。 一碟又一碟的菜摆上桌面,牛骨汤锅、牛杂煲、烤肉排、清蒸鲈鱼……一道有一道,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吃完的丰富菜肴让璐璐瞪大了眼睛,拿着筷子的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璐璐注视着满桌美食,好奇的问。 “对,很特殊的日子,不过我想也卖个关子,待会再说。”路禹把餐车下的刚刚配置好的汽水给璐璐倒满一杯,顺带着用冰魔法制造了更为冰爽的口感。 “如果要庆祝,喊上塞拉和西格莉德她们?” “不了,会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庆祝的。”路禹把片好的牛肉在牛骨汤锅里涮了涮,送到璐璐碗里,“试试这个,还记得吗,我们初次见面时,第一次吃到饱的食物就是涮牛肉。” 记忆的大门被不经意的推开,璐璐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那个寒冷的冬天,巨大的树洞里,窘迫的人和窘迫的煤球围着一口简易的小煮锅狼吞虎咽着来之不易的肉食。 “想起来了,那时候我们可真是惨啊,如果没有白狼帮忙,估计已经饿死了吧。”回忆过去的狼狈,璐璐哈哈大笑,“捡白狼不要的边角料,还被它嫌弃。” 璐璐也给路禹涮了一片牛肉:“等等,我们见面第一顿是什么来着?” “好像是松子,我掏了很多松鼠窝才收集来的,想着省点吃,结果你就出现了。”路禹笑道,“你还抢走了我的松鼠肉。” 璐璐羞涩地挠了挠脸颊:“我也很饿嘛……来,喂你一口,忘记这件事。” 路禹没有拒绝璐璐踮起脚把筷子伸到自己嘴边的努力投喂。 顺着往下回忆,璐璐说:“我还记得我们吃了史莱姆,貌似是……丛林史莱姆,完蛋,又想起那股泥腥味了。” 路禹从餐车下层拿出一份草绿色果冻:“试试看这个,我从诺埃尔那拿到了皇家厨师料理史莱姆的食谱,味道很不错。” 璐璐用勺子擓了一口,清冽、微甜,口感清新,霎时间,涮牛肉残留在口腔中的酱料味道一扫而空。 “不愧是你!”璐璐眼睛亮了,“我懂了,今天主打一个怀念过去对吗?让我猜猜到底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不给璐璐深思的机会,路禹笑着问:“现在还讨厌牛头吗?” 璐璐一愣,两人又笑了起来。 “和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我的可接受的食物比以前多了一倍不止……”璐璐在牛杂锅里翻找,“不会切碎了藏在这里面吧?” “那倒没有,但是以后会有机会做给你吃的。”路禹说,“毕竟我们约定过,要在你身边混吃等死的。” “我怎么记得是到五阶还是六阶魔法师?”璐璐用筷子挑起鲈鱼皮,这是她的最爱之一,“说真话,当时我认为你在痴心妄想,如果随便一个人就能轻松达到五阶六阶,那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一辈子困厄了,然而现在……七阶,先驱者,混吃等死的梦想已经是过去时了。” 回忆起过去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那段守望相助,互相搀扶着跨大陆返乡的旅程像是就发生在不久前。 魔力潮之后世界变化太快,以至于那段大家都弱小的经历显得像是十几年前的发生的。 “所以我有了新的愿望。”路禹平静地拿出了放在二层的一份糕点,放置在璐璐面前。 金黄酥脆的外表,新奇的造型,璐璐拿起一枚还有些掉酥,是路禹从未给她做过的点心。 她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托着腮,细细品味:“新的花样哎,有名字吗?” 路禹喝了口汽水,正色道:“有,老婆饼。” “……”璐璐眼睛瞪得溜圆,小手径直顿在了半空。 “璐璐,我想说这句话已经很久了……蓝水你救我的时候,博恩城你变回原样时,回到梅拉之后……我新的愿望只有你能实现……永远,永远和我在一起吧。”路禹说,“我对你的喜欢,就像是萨耶尔和凡妮莎老师一样!” 夜风调皮地吹起窗帘,让陷入沉寂的房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似有看不见摸不着的看客在偷偷注视着这一切。 这章会有100个章说吗? (本章完) 糖分不足,今晚暂时不更 搓糖丸搓得头昏脑涨,虽然看到你们在嗷嗷待哺,但是没法子,我糖分先不足了,得去进点货品一品再给你们发。 什么,你问我今晚不加更,缺的营养这块怎么办? 那明天就久违的万字吧,反正都加更这么久了,不如试试更进一步。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糖分不足,今晚暂时不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94.喜欢……不,是在那之上的情感! 璐璐的脸蛋拥有了煮熟螃蟹同款颜色,让人怀疑如果现在是凛冽的寒冬,她的脑袋上能冒出袅袅白烟。 就这么傻傻地与路禹对视了十几秒,迟钝的身体终于有了反应,手指一抽,指尖的筷子滑落,仿佛被按下暂停键的房间随着筷子落地的“啪嗒”动了起来。 完全忘记了嘴巴里还咀嚼着新概念老婆饼的璐璐张嘴想说话,酥皮的碎屑以及黏稠香软的豆沙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绵软香甜的豆沙在味蕾上跳跃,于舌根绽放出让璐璐陶醉的甜美滋味,可惜她没法细细回味了,一想到点心的名字,路禹的话便立刻在脑海中回响,让她浑身上下酥酥麻麻,麻痹的大脑险些使唤不动疑似在各自庆祝的身体。 “呜呜呜呜……咳咳咳!” 璐璐连忙捂住嘴,她下意识地视线上移,但又在触及路禹视线的瞬间迅速移开。 发生得太过突然,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头有些晕。 “难道是,要拒绝吗?” 混沌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璐璐焦急地回应:“怎么会,其实我从很久之前开始就一直期待着……哈啊……” 声音戛然而止。 “说出来了……”深埋在心里的话脱口而出的瞬间,璐璐浑身轻飘飘的。 捂脸,蹲下,把脸埋进膝盖,一气呵成,她一秒将自己切换成了蹲防姿态。 璐璐很久以前就设想过这一刻,也许是她按捺不住主动坦露心声,也许是路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心意,轻轻的拉没有勇气主动一些的她一把……她自认为是有心理准备的,但今天的一切还是发生得太过突然,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做好回应的准备。 “所以,愿意,对吗?” 快要变成鸵鸟的璐璐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就是你让我看到了和过去与众不同的生活啊! 这一路不就是你领着我走过来的吗! 路禹起身,绕过桌子,注视着蹲在椅子上的璐璐,莞尔着蹲了下去,他拨开璐璐额前散乱的发丝,看到她身子触电般颤动,轻声催促:“我想听你说出来,这一天我等了很久了。” “……” 那是蚊呐般的声音,路禹把头又贴近了几分。 感受到路禹鼻息的瞬间,被羞涩所阻滞的情感终于化作洪流倾泻而出。 “我答应你,我愿意!” 璐璐张开双臂,径直扑进了路禹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一如她难以入眠的每个夜晚总会向抱枕索取为数不多的安全感,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再也离不开路禹了。 只要待在他的身边就会很安心,每一天都能很开心。 想要拥抱他,想和他撒娇,想被他调戏,想看着他为自己下厨……就像是自己父母那般甜甜蜜蜜的生活。 聆听着路禹越来越响的心跳,璐璐忍不住喊道:“喜欢你……不,是在那之上的情感,如果没有你,我绝对走不出塔妮娅的阴影……喜欢你……今天说的话,绝对不允许你反悔!” 璐璐眼角泛红,眼眶里闪烁着泪花。 “不,即便没有我,你也一定能走出她给你留下的阴影。”路禹将璐璐搂在怀里,感受着从她身上传递而来的温暖,“你是横空出世的深红魔女,天才魔法师,独一无二的璐璐,以你的能力,这只是迟早的事,我相信你。” 尽管这份赞美与信任来自于路禹,但璐璐却不认为自己有独自走出阴霾的勇气与力量,沙曼毒雾之后的自己意志浑浑噩噩,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如果没有路禹和塞拉…… “塞拉……”脑海里塞拉的身影让璐璐怔住了,以至于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名字喃喃着说出。 正在抚摸她脸颊的路禹同样微微一愣,但随即嘴角上扬。 他低下头在璐璐耳边耳语。 脑袋昏昏沉沉,不知所措的璐璐猛然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抬头看着路禹。 “真的?” “真的。”路禹点了点璐璐的鼻尖,注视着她明亮动人的眼睛,“你果然已经察觉到了,却故意装得懵懵懂懂,连塞拉都被你迷惑了。” “我……哇……啊……不是……那个……你听我……” 璐璐语无伦次,她不敢和路禹对视,心虚地东张西望,在路禹的怀里慌乱地扭动着身子,像极了上岸扑腾的鱼,就连魔法都不经意地被调动,数个火环悄然浮现。 “我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放心,这一次我们都不会离开你的……还有晨曦领的大家。” 璐璐咬着嘴唇,小声地呜咽,她想要控制住情绪,眼泪却如泉涌,怎么也擦不干净,无法抑制的哭声回荡在房间内。 与塔妮娅那样虚伪的关爱不同,如今的自己被深深地爱着。 像是为了弥补一路而来的坎坷,命运将最好的礼物送至她的身边,在她仍然害羞,踌躇不前时,贴心地为她拆开。 “爸爸,妈妈……璐璐终于找到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手的!” 路禹随手开启隔音法阵,让璐璐尽情地释放内心压抑许久的情感,这时候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静静地等待即可。 哭声渐息,眼眶红通通的璐璐不断地抽着鼻子,激动之下确实忍不住打了个嗝,这让好不容易冷静了一些的她羞涩地绷紧了身体。 此前路禹的恋爱经验不能说是贫瘠,而是完全没有,回忆直球攻陷塞拉,再到如今从璐璐口中听到“我愿意”,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虽然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他做到了。 璐璐捻起又一块老婆饼,掰了半块,红着脸放进嘴里——刚才吃得太囫囵,没能更好地品出滋味。 “路禹……在你们的世界,确定关系就会做这样的饼送给对方吗?” 还在回忆中陶醉的路禹回过了神,看着方方正正长条形的老婆饼,他正色道:“对,没错,这就是老婆饼名字的由来。” 他自然不会说,自己完全就是按照韭菜盒子的样式做的,所谓的名字由来也是创新定义……反正没人知道,他说是老婆饼,那就是老婆饼,就是世界意识来质询,也是! 此时的路禹还不会知道自己无意间创造了一个什么样的习俗。 “那你……给塞拉吃过吗?” 路禹一愣:“呃……还没。” 璐璐火速拿出一个干净的小碟,把一块老婆饼放上去:“来,请。” 光是说出口,她就浑身发麻,但一想到未来这样的日常会有更多,她便喜上眉梢。 坐在路禹大腿上的璐璐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小心翼翼的仰起头。 前额温热的触感让她瞳孔巨颤,拿在手里的小碟险些落地,好在路禹手疾眼快接了过去。 “我想她和你会有很多话想说的,等我好消息。”路禹笑着把门闭上。 脚步声渐行渐远,璐璐颤抖着伸手摸了摸额头…… “哈啊……啊……”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她晃晃悠悠来到床前。 全程目睹了表白过程的马娘史莱姆歪着脑袋注视着呼吸急促的璐璐,下一秒,她被璐璐扑上床时勾起的小脚踢中,晃荡着倒在了地上。 掀起被子的一角,咕噜咕噜把自己打包成寿司卷,璐璐在床上来回滚动,活似一条毛毛虫,疯狂蛄蛹。 路禹没有直接前往塞拉的房间,而是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用冷水猛地给燥热的脸颊降温。 那一瞬间,身体比意识先做出了反应,仿佛是在嘲笑大脑的瞻前顾后,亲自教学了该在那种场合,那种气氛下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须臾出现在镜子中,她抱着胸,感慨道:“终于展现出了对付克洛伦斯时的勇敢,如果你刚才没主动亲上去,我就要亲自动手了。” “下次别偷看……” “不是偷看,是督战,关心世界上唯一一位能召唤自己的召唤师的不是理所当然吗?”须臾义正词严,“就连血肉战车他们也很着急啊。” “你还投放给他们看?” 路禹惊呆了,他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的召唤物们挤在须臾投放的感知区域内吃瓜的模样了…… 须臾视线乱飘:“哦,我不小心的,下次一定注意。” 塞拉没有开启屏障,房间内时不时响起的轻微响动让路禹很好奇她在做什么。 没等路禹敲门,房间大门已经被打开,塞拉瞥了瞥路禹,视线下移,看到了他手里的小碟。 “能进去?”路禹询问。 塞拉让开了路,犹豫了一会,在路禹进入后关上了门。 塞拉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奇妙的,与魔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气息,虚无缥缈,但又能隐约察觉到它的存在,微妙。 “你在……” “哦,尝试掌握对付加斯洛时获得的那股力量,它直接来源于光辉之神……又或者该被称之为银枫树,也许只有它亲自开口,我们才能得知它喜欢哪个称呼。”塞拉端起碟子,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省着的老婆饼,“我把这种特殊的力量称之为神术,和魔力的运用,魔法可循的轨迹均不相同,可以被认为是全新的力量体系。” “当时我就好奇,你居然还能获得光辉之神的庇护……死灵、人偶、离开教国,作为祂的好神选还吃了不少贡品……” 像这样的神选,如果编纂历史,评一个光辉神教之耻绝不过分。 “谁知道呢,也许作为神选的我足够优秀?”塞拉用手掌托着老婆饼,认真嗅了嗅,“反正祂提供的力量十分微弱,而且上次像是榨干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追溯到这股力量,直到今天才稍微运用成功一些,看来距离能够观测、研究、使用,还有一段时间……你中午琢磨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做这个?” 被拒绝之后,塞拉倒是纠结了一会,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对于路禹费劲捣鼓只剩下了好奇。 “外皮酥脆,豆沙馅绵软香甜,香浓不腻,所有都是恰到好处,还不错。”塞拉满意地又咬了一大口,“有名字吗?”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问:“当初你似乎说过,只要我们之间的赌约有了结果,你就让我摸耳朵摸一整天,还算数吗?” 塞拉咀嚼的动作停了下来。 “怎,怎么突然提这个?”她故作轻松地继续享用老婆饼。 “就是想提前确认一下奖励。”路禹神情轻松。 塞拉心虚地哼哼道:“什么提前确认奖励,说得好像你已经解决了一样……要知道,这可是让璐璐适应前所未有的关系……你不妨做好最坏的打算。” “所以,赌约仍旧有效?”路禹步步紧逼。 塞拉赶紧把手里的饼屑倒进嘴里,拍了拍手,抱在胸前:“算,算是吧。” “肯定一些,当晚你答应我时不是很干脆吗?” 塞拉嘴唇颤动,好一会,她说:“我说话算话!” 两人对视了数秒,路禹严肃的脸上笑意泛开,他平静地介绍:“对了,刚才你吃的叫做老婆饼,顾名思义……” 塞拉立刻低下头注视着还在手里的盘子,眼神中先是闪过茫然,而后是恍然大悟的羞赧。 “你……这是突然想干什么?” 路禹附到塞拉耳边一阵耳语,而后拉开距离,静静地欣赏了起来。 最先有反应的是塞拉的耳朵,它们耷拉向左右两侧,然后又迅速绷紧竖直。 紧接着是塞拉的手指,捧着盘子的纤细指尖抖动不已。 然后是脸……她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时而看看路禹,时而看看手里的盘子,眼神中的犹疑与抑制不住的喜悦交替。 她前所未有的好懂。 “哈……你一定是……” 路禹知道她想说什么,直接打断:“璐璐在她的房间里等着你,应该有不少话想和你说,对了,我连菜式都是按照三人份有余来准备的,所以你们谈完记得喊我一声……也不用喊,其实璐璐和我的房间是有个魔法暗门的,虽然一次都没开启过,但是你可以让她触发。” 说完,他在呆滞的塞拉耳朵上轻轻捋了一把:“去吧,别让璐璐久等。” 端午有不少事,所以更新晚了,还是老规矩,数量充足,没准还能在0点前完成万字 (本章完) 695.塞拉的反击 璐璐和塞拉谈了些什么,路禹不得而知,一段时间的等待后,两个房间互通的暗门开启,暗门另一头的璐璐正笑着和他招手。 塞拉的脸到脖子一片通红,拿筷子的手漫无目的的在葱爆羊肉里乱扒拉,她那兴奋到无法掩饰的粗重鼻息路禹没走到跟前都能听到,充血的耳朵一上一下动个不停,像是在仰卧起坐。 路禹坐在了两人中间,瞥了一眼餐桌,慢悠悠从餐车下方取出另一个准备好的碗:“谁用了我之前用过的碗?” 璐璐立刻瞄向塞拉,塞拉也在咬了一会筷子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我倒是不介意你的口水,要换吗?” 此话一出,塞拉好不容易绷住的矜持土崩瓦解,反应与之前被自己破防如出一辙,璐璐刚才做了什么? 塞拉报仇雪恨地夹菜送进自己嘴里,用咀嚼来掩饰表情,但璐璐悄悄开聊天室私发的信息已经让路禹知道了一切,他意味深长地端详着塞拉的脸颊与樱唇,让她不得不拨弄发丝缓解内心的慌乱,并小心翼翼地瞟向璐璐。 璐璐托着腮,左看看,右看看,眉眼含笑,幸福与满足溢于言表。今晚路禹推着餐车进来的那一瞬间,她还未想到事情会如此迅速地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如今看来,这个本该波澜不惊的日子,也许会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并且还会不断延伸下去。 气氛暧昧而和谐,三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破沉默,胃口虽然变好但已经吃饱的璐璐看路禹和塞拉都在下筷,于是微微含了一口汽水,一边给塞拉夹菜,一边给路禹夹菜,主打一个参与感。 “塞拉。” 听到路禹喊自己,塞拉一激灵。 “说。” “说话算话,你说的。”路禹微笑着提醒。 塞拉的耳朵又一次仰卧起坐,似乎是想逃离这个家。 “什么说话算话,你们打赌了?”化身好奇宝宝的璐璐来了兴趣,急切地追问。 塞拉用央求的眼神频频暗示路禹,但他不为所动,转头就把长时间以来两人的各种赌约告诉了璐璐。 脸红的人又多了一位,璐璐完全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能追溯到这么久之前,原来路禹不是感受不到她的心意,只是在等…… “顺带一说,汽水就是其中一次赌约捣鼓出来的,原本想着只要一百天就能结束……没想到还是过去了这么久。”路禹帮塞拉提了一嘴,“塞拉还种了一盆与你有种共同回忆的花,不过不知道她挪去哪了。” 塞拉缓过劲了,解释:“现在被森精们照料着……没想到会这么曲折。” 路禹说:“不提以前了,最新的那份赌约……” 塞拉用柔润的声音,支支吾吾地回应:“给你摸……” “璐璐也很想知道赌注是什么,不妨大声些?” 璐璐频频点头,眼睛闪闪发亮,八卦之魂已经熊熊燃烧。 直勾勾地凝视路禹良久,塞拉深呼吸,认命似地咬牙:“我的耳朵,一天,随你摸!” 路禹耐人寻味地抿嘴笑道:“只是一天?”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吃饭……”越说,声音却是越小。 “那我能不能也摸摸?”璐璐突然插话,动人的大眼睛牢牢锁定了最靠近自己这一侧的耳朵,“其实,很久以前我就好奇……你的耳朵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 塞拉没想到璐璐突然这么说,一口饭噎住了。 对于路禹递到嘴边的水杯,她只犹豫了不到一秒,就一饮而尽。 两个对自己耳朵虎视眈眈的人分坐两侧,塞拉知道饭是吃不下去了,她展现出了最后的倔强,走到璐璐面前,坐下去,把耳朵伸向了她——至少让璐璐先摸。 路禹嘴角上扬,他起身来到璐璐的书架之上翻找。 塞拉一边感受着璐璐娇嫩的小手与耳朵接触时传遍全身的酥麻,一边好奇地偷瞄路禹,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拿着一张卷轴的路禹走到了两人的正面,他示意璐璐:“先摸摸耳朵尖,再顺着耳根捋,对,看见没,塞拉的反应很有趣吧。” 不断颤动的耳朵尖像是猫咪不断晃动的尾巴,撩拨着璐璐的心,她突然想起了不久前和马娘史莱姆玩的游戏…… “好想轻轻咬一口。” “臭水产,你拿留影卷轴干什么?”塞拉慌了,伸手想要抢,但是璐璐的手正好揪住了她的耳朵尖,让她动弹不得。 “不行吗?”路禹有些遗憾,“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留个画像。” “不行!”塞拉紧咬牙关,“你敢这么做,以后我都不让你摸耳朵!” 脱口而出的话让塞拉都有些绷不住了,她能想到的威胁方式为什么会是这个啊! 路禹露出了计划通的得意笑容,他将留影卷轴丢到一旁,默默收拾起碗筷:“既然塞拉已经愿赌服输,我就放心了,刚才有通讯让我去召唤神殿一趟,我需要出去一趟。” 水产的离开让塞拉的压力骤减,刚才她已经想到了某些让她心跳加速的场景……她不想承认自己还没像璐璐那样适应这种节奏,尽管早就内心认可了这一切。 与路禹想的一样,今晚的月色格外的美丽,皎洁的月光水银泻地般填满了大地的每个角落,为万物披上了一件薄薄的银纱,远方的大树随风晃动着枝杈,像是曼妙的舞女沐浴着月光展开手臂起舞。 与塞拉长久的相处,路禹知道需要再给她一点点适应的时间与空间,他们注定要一起走过漫长的岁月,何须急于这一时? 自己已经看到了璐璐最可爱的一面,也该让她好好地欣赏这个天使了。 白狼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它用巨大的脑袋拱了拱路禹的腰间,毛茸茸的大尾巴扫过他的脸。 许久没和白狼互动的路禹有些遗忘这一套动作代表着什么,他下意识地拍了拍她的大脑袋,接着领向存放食物的仓库,示意她可以敞开了吃。 白狼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之后,竟是缓缓后退了几步,似乎在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种最后一顿的豪迈投喂,确实会让白狼感到恐慌。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起了当初,如果没有你,我和璐璐应该没法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路禹抱住了白狼的脑袋,“没有你,我也没办法遇见塞拉。” 白狼的智慧足够理解人类的语言,但很可惜,她无法回应,看着一脸幸福的路禹,虽不知道他究竟刚刚经历了什么,仍然为之感到高兴的白狼趴了下来,伸出舌头轻轻地舔舐着路禹的脸颊。 “我说白狼……以后有了塑形药剂,你也变一变吧?”路禹说,“现在的你还无法享受这个领地带来的变化,拥有更便利的躯壳,与大家同等的思维,你一定能感受到更多。” 任由路禹抚摸着脑门,低头沉思的白狼无法想象这样的自己变成智慧生命是何等模样,大多数的魔物都卡在这一关,有魔力,有智慧,但无法掌握更多的力量,重塑自己的身躯便于活动。 其实晨曦领闲逸的生活已经让她忘却了曾经为了晋升四处出击挑战,最终伤痕累累的时光。闲着没事驮着竹篓,带着各式各样的物资,得到晨曦领每个人的赞美,远比那有成就感。 相较于大多数的魔物,她已经拥有了最为重要的情感。 像是过去那般枕在白狼的背上,忙碌了一天的路禹有些困倦,他微微打了个盹,再度醒来时,周围已是一片静谧。 传送回璐璐的房间外,路禹小心地扭动门把手,熟睡的鼾声传进耳内,大床上,原本应该抱着抱枕的璐璐搂住了塞拉的腰肢,嘴角微微咧开,无声地笑着。 虽然即将入夏,但睡姿并不怎么美观的璐璐还是露出了自己的肚脐,这让路禹不得不帮忙把毯子盖上,然后遵从着内心的呼喊,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塞拉的睡姿依旧端正,她双手交叉胸前,连睡衣的褶皱都仅限于被璐璐搂抱的腰间,美丽的脸蛋上写满了安详。 路禹犹豫了片刻,忍住了涌上心的念头,天人交战之后缓缓睁开双眼的他却发现,塞拉红通通的眸子近在眼前,他的嘴迅速被塞拉捂住,她同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一起来到阳台,趴在护栏上眺望远方,路禹有些心虚地问:“什么时候醒的?” “你推门进来时候。” “完全没睡?” “睡了,但……”塞拉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止不住上扬,“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脑袋有些乱,断断续续的。” “抱歉……刚才……嗯……唔!”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让路禹所有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塞拉细长、正在颤动的睫毛,真好看啊……”这竟然是他脑海中这一刻唯一的念头。 塞拉笑着舔了舔湿润的嘴唇:“我知道你为什么跑出去,你能理解我,我自然能理解你……总是被你牵着鼻子走味道可不好……噢哟,你的脸红了啊,看来,我们是一样的呢。” 塞拉坏笑了起来。 不妙,她似乎找到了反制的手段。 (本章完) 696.身体自己动起来了 路禹真切地体验到了塞拉被自己破防时的感受,乱糟糟的脑海里有无数的小人奔走呼喊,耳朵嗡嗡直响。 塞拉按住路禹的肩膀,径直把他推向墙壁,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壁咚后,路禹迟钝的感官感受到了近在咫尺的炽热鼻息、唇间的温软,以及耷拉到自己额前的毛茸茸大耳朵。 唇分,塞拉红着脸擦了擦嘴,路禹则是傻傻地凝视着她。 “我还以为你真的变了呢,原来只是虚张声势啊。”塞拉调侃,“果然水产就是水产,上岸也只能多蹦跶一会。” 明明塞拉自己也喘的不行,但偏偏路禹没法反驳,她的直球猛击狠狠命中了路禹的弱点,此时他的心跳频率堪比大学时一千米跑。 房间里的璐璐翻了个身,小手一顿摸索,塞拉起床时留下的抱枕成功替代了她,重新有了安全感的璐璐满足地抱紧,一脸安详。 这个窸窸窣窣的动静打断了路禹的反攻,他冷静了下来,决定rua塞拉耳朵rua到破防的念头暂时搁置。 夜风吹来,两人默契地没有就刚才发生的事情进行交流,而是把视线投向远处披着银白色轻纱的林地,任凭舒爽的风带走内心的躁动,熄灭即将点燃的火焰。 “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呢。”塞拉打开了话匣,她自嘲道,“哈啊……多了你这条臭水产。” “好歹确立了关系,能不能别叫我臭水产,至少把臭去掉?”路禹据理力争。 “我可以考虑,但不是现在。” 又是一阵沉默后,换作路禹开口。 “塞拉,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塞拉嘴角上扬,打断道:“璐璐已经告诉我了,也算是解答了我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世界意识如此快确定你为召唤先驱,原来是为了接纳你带来的知识与创意。我对你从何而来不感兴趣,现在陪着璐璐的是我和你,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我想说的其实不是……好吧,那我们之后的事就……循序渐进地推进?” “之后?”塞拉眨了眨眼睛,“你指什么?” “论兔耳族混血和我这个异世界访客会诞下什么样的子嗣?”路禹说,“我不急,可以给你慢慢适应的时间,做好准备记得和我说。” 塞拉脸上绽放开的红晕一路蔓延至脖颈,紧接着是手臂。 反击效果卓越,路禹心满意足。 可不能让兔子一直占据上风啊,这场漫长的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 …… 路禹是塞拉挠脸颊挠醒的,阳台还未见阳光,此时天光微亮,远不到路禹起床的时间——即便是在晨曦领,他也没养成早起的习惯。 “让让,压着我头发了。” 同样睡眼朦胧的塞拉没好气地用手臂捅了捅路禹。 三人结伴,一切像是回到了三煤球时期,只不过这种生活显然需要适应过程。 抱着璐璐的塞拉把她往一旁轻轻一推,让她舒舒服服地落在抱枕旁,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拥着,自己则是金蝉脱壳,开始打理被乱糟糟的头发。 “你非得起这么早吗?”路禹打了个哈欠。 “米莱习惯早上报告信息,梅拉现在都很乱,情报组在外我已经不太放心了,我在考虑撤回他们中的大多数人。” 说着,塞拉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看着璐璐安详的睡颜,她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软嫩的脸颊,这一刹那的接触便让她脑海中残存的睡意被兴奋与满足驱散,大清早神清气爽。 看了看熟睡的璐璐,路禹也摸了摸她的脑袋,悄咪咪地离开了房间。 清晨的厨房已经炊烟袅袅,两位大厨正在对照着制定好的菜单忙碌着配给整个晨曦领的早餐。 路禹的突然到来没让两位大厨惊讶,事实上他什么时候来厨房都很正常,就像是诺埃尔各式乱七八糟的创作一般,自家的领主大人喜欢美食,并且亲手尝试、制作,实在称得上是雅趣,而且路禹领主也从不介意他们观摩,学习,晨曦领不少新奇的菜肴也基本都是他们通过领主的描述还原的“家乡风味”,就连一些烹调技艺也是基于这种口述的形式被逐步摸索完善。 两位大厨闲暇时时常会想,塞里斯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能够有如此丰富的菜品,定然物产丰盛到了极点,而物产丰盛至此也能说明它幅员辽阔,幅员辽阔意味着人杰地灵,做出这么多美食就是明证……神奇的地方啊,这么强大的国度,为什么没有船员提及过呢? 路禹炸了一些薯饼,做了份豆花,再用魔法快速地捣鼓出了豆浆,简单的早餐就算完成了。 推开塞拉房间大门时,她正在用魔力操纵着笔在卷轴上记录着什么,托着腮的她似是陷入了沉思,以至于食物的香气近了方才意识到路禹的到来。 “你能坚持多久呢?”塞拉打趣道,“上次吃到你做的早点,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能让喜欢睡懒觉的你特意爬起来,昨晚的吻很值得啊。” 知道这是塞拉尝试着突破防线,路禹绷住了,但脸红不可避免。 路禹很坦率:“且吃且珍惜,像你说的,早起的臭水产是稀有品种。” 这份自嘲堵住了塞拉的嘴,让她笑着享用起了路禹的劳动成果。 “我们两个能吃那么多?”塞拉数了数早点数量好奇地问。 “还有璐璐的一份。”路禹回答,“起床后看不到我们自然会找过来,不急。” 塞拉房间有两个巨大的沙盘,一个还原了晨曦领周遭的地形,而另一个则是根据梅拉地图还原的简易版本。 边吃,塞拉边将一个个标识放置入梅拉大地图,等这些黏土捏成的势力标识完全落位,当前梅拉混乱的局势便可窥见冰山一角,塞拉还没有时间为战火标记做更详细的区分,诸如语言摩擦、宗教碰撞、宣战状态、战时模式等等,因此除教国所统治的梅拉中部,即中南部区域外,几乎每个角落都被落上了战火标记。 瞥见路禹没吃薯饼,基本都在吃昨晚吃剩下的老婆饼,塞拉“诶”了一声:“给我吃一口。” “酥皮不酥了,今晚做新鲜的给你。” “没事,帮你分担一点。”说着,她就咬了一口路禹啃了一半的饼,顺带着给教国德莫里斯港附近上了一个新编辑好的宗教摩擦标记。 “这里为什么会有宗教摩擦?” 路禹惊了,德莫里斯港不仅是教国南方最大的贸易港口,也是与晨曦领最为接近的教国领土。 “米莱刚刚报告,难民冲突升级了。”塞拉喝了口豆浆,“之前教国吸纳的流民被安置到了死灵灾厄肆虐得最为严重的西南与南方城邦,以填补这里损失的人口,但新派来这些地区的执政官们无一例外,都接收到了教徒们汇报,指责流民们亵渎光辉之神,并且试图传播他们所相信的土味宗教,教徒们的制止甚至遭到了一部分流民的指责与围攻。” “如果事情到这里,执政官们还有办法斡旋,但就在四天前,德莫里斯港附近的一个教徒家的女孩子神秘失踪,光辉卫队们搜寻后发现了女孩被活埋的尸体,按照周围还存在的祭祀痕迹,合理怀疑这是一场活祭。” “抱歉在早点时说这个,但你应该清楚,梅拉的大多数宗教就是这么垃圾,越是混乱的时代,它们越会百花齐发,无力掌握命运的人总是渴望着未知的存在,一份自上而下的力量能够改写他们的人生,而越是有着离奇、诡异、无法理解祈祷仪式的宗教与信仰越容易被认为是有效、可靠的,我的父母便是被此蒙蔽,这样的人只多不少。” 德莫里斯港至法古塔尔的大片区域,在浸染之灵、死灵灾厄时涌现了不少猛人,因为长年累月和跨海而来的东边异族、海中魔物打成一片,这里的民风异常彪悍,法师双持法杖玩近战,武者带上拳套现打肉泥在这都不是夸张的描述,而是纪实文学内容,他们说要今天砍死你,那就不会隔夜,甚至不会用拍、切、戳的方式送走你,主打一个诚实守信。 因此当这里的人说要把亵渎光辉之神的异教徒尽数埋葬时,“埋葬”绝对是个动词。 武力值与行动力在梅拉绝对算得上前列的他们,只一天晚上,就查出参与了祭祀过程的异教徒中的数十人,他们毫不犹豫对异教徒施展了小女孩同款酷刑,直接活埋。 即便那些人哭诉自己只是参与了祭祀,没有亲自动手,他们也没有犹豫半分。 这里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梅拉大陆,劳伦德执掌教国至今,与教国之外的宗教冲突被遏制到了最低,生活在教国土地上的人即便不相信光辉之神,也会很坦然地说出自己有自己的想法,而光辉教徒也不勉强,这是劳伦德定下的风气,历经数十载,已经融入了教国人的血脉。 但很显然,这些流民不了解教国,这些失去了家园的人触碰到了教徒们的逆鳞,怒火点燃,并瞬间蔓延至了周边城邦,教国原住民与流民的矛盾瞬间激化。 一时间,诸如“教国强制信仰”,“教国镇压非光辉信者”,“德莫里斯血腥大屠杀”的传闻满天飞。 “有人在设局啊。”路禹擓了一块豆花喂给塞拉。 “他们在想方设法抹黑教国,让教国自劳伦德时代积累下来的好名声不复存在,切入点也选得很好,在有信息差的情况下,德莫里斯冲突的真假对错已经不重要了,给各大势力看的是‘劳伦德死了,教国还会继续遵守当年的规定,不肆意传教吗?’给梅拉的普通人看的是‘教国也不是个好地方,别把那里当做陆上天国了’。”塞拉嘴角上扬,“看来新兴的势力已经迫不及待看见四大国全都倒下了。” 梭伦三分。 科德佐恩边境失陷。 斯莱戈新旧派系对抗。 不动如山的教国,确实太过碍眼了。 劳伦德的余温仍在炙烤着这片大陆上所有的野心家,让他们无法直视教国的光辉,只得动用卑劣、阴暗的手段撬动这座宏伟巨城。 四大国存在,梅拉辽阔的土地便没有诸多势力生存的土壤,只有混乱才是他们上升的阶梯,因此教国必须是邪恶的,伪善的,他们必须让所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路禹问:“光辉院的人能意识到吗?” “应该吧。”塞拉迟疑了一会,“不过我不太肯定他们能应对这种舆论的攻势,人家可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如果他们打算这么做,那就落入圈套了……算了,吃完我给他们提个醒吧,放心不下啊。” “你们吃早餐不喊我!” 嗅着味道而来的璐璐擦拭着眼角,看着两人你一口我一口,急吼吼地冲了进来。 两人相视而笑。 路禹连忙把豆花捧起来,勺到她嘴边:“都给你准备好了,看你睡得正香所以没叫醒你……来,张嘴。” “不要你喂……唔……”被塞拉盯着有些害羞的璐璐本想拒绝,但勺子到了嘴边,她本能地含了下去,“甜甜的就是好吃啊…” “来,薯饼,趁还脆,赶紧来一口。”塞拉也把薯饼塞到了璐璐嘴边。 “我能自己……嗷呜……” 她又没能忍住……啊,为什么看到投喂嘴巴会自己动起来啊! 这不是完全把自己当做孩子了吗,必须拒绝! “来,豆浆。” “咕嘟咕嘟……” 她恨自己自觉的身体! 塞拉给璐璐擦了擦嘴,突然想到了什么,对路禹说:“对了,土木组昨晚给你去了封信息,就在我们三个人吃饭时候,说是让你今天过去一趟。” “土木组,有什么事吗?” “说是关于雕像的问题。”塞拉说,“他们貌似偷偷给我们建造了雕像,而且已经完工。” “懂了,是让我们验收确认。”路禹点了点头。 “好像不是,他们说,是关于你召唤物的雕像该如何描绘的细节讨论。” 端午节陪家里人,暂时退化为一更,章说充足,明日恢复! (本章完) 697.两个地区的命运 传送至一层大厅的路禹恰好碰上了打包了早餐的西格莉德,不知道为何,西格莉德见到自己,神色有些慌张,若非喊她的名字,她估计会一溜烟跑开。 “她参观得怎么样?” 西格莉德拨开糖纸,把一块水果糖丢进嘴里:“昨天参观了工匠工坊、精灵栖息地、深绿海妖的水产布局、珊瑚的螺舟,今天预计会是你的蘑菇信徒以及一些仓库或者牧场,你看是不是要安排下见面的时间?” 路禹想了想:“那就中午吧。” “在议事厅?” “没必要这么严肃,就在餐厅吧。” 西格莉德思考片刻,问:“这样会不会显得有些慢待?” “能跟一地领主共进一餐,在她们的眼中,应当是超高规格的待遇了。” 萸草虽然同时管理着工匠与土木两个小组,但魔力刻痕运用与浮空石研究两件大事让她地重心已经完全放在了工匠一侧,对于土木组员们整出的这个活,她知道得不多,了解的部分仅限于给领主们建造雕像。 路禹、塞拉、璐璐的雕像惟妙惟肖,没有萸草领导的他们还别出心裁地将三煤球姿态也单独雕刻而出,以便路禹他们选择,实在有些贴心。 阿尔文,这位与紫星一同兼任战斗组组长的猛男没想到也是一把雕刻好手,这让路禹啧啧称奇。 “制作领主雕像,我没什么异议,但你们还需要去咨询剩下两位的意见了。”路禹开门见山,“说说看吧,召唤物雕像又是什么情况?” 阿尔文解释:“作为领主雕像的一部分,我们认为召唤物应当是您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无论单独将哪一只召唤物放置于您的雕像上,都会显得突兀,或者该说是厚此薄彼吗?因此,需要领主大人定夺。” 须臾悄然现身,她看了看璐璐雕像中蕴含的魔药与火球要素,塞拉雕像中包含的人偶要素,再看看形单影只,毫无修饰的路禹雕塑…… 在庞大的信仰有希望铺设出神明道路的现在,雕像具有的不再是象征意义,能出现在路禹的雕像上,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都会引得无数人拿着放大镜考究,追寻其背后代表的意义,若是能有完整的名字留存,更是有可能间接获得补益。 须臾瞥了瞥路禹,提醒:“还好它们不知道,否则估计会发疯。” 须臾都能想象一票召唤物为了确定谁才有资格激情互殴的场面了,并且极有可能转化为旷日持久的碰撞,多亏她有先见之明,什么消息都没露过去。 “你们还是先建造塞拉和璐璐的雕像吧,我的可做可不做。”路禹也想到了召唤物大乱斗的画面,他头疼地捂住额,“我需要考虑考虑。” 看着路禹从早上到中午都是抱头沉思,塞拉抿了口汽水,支了个招:“要么全都有资格,要么全都别上,我个人倾向于后一种,别让你的‘孩子’们觉得你偏心就是了,召唤物的感受还是需要照顾的。” 纠结中的路禹顺势不再纠结,倒向了塞拉的提议。 “你看样子是同意他们修雕像了?” “同意了,但我的雕像还需要进行一些修改,我让他们给我加上了银枫树树叶的细节。”塞拉说,“神明与否我无所谓,我依旧是之前的观点,所谓神明不过是使用了另一种力量体系的魔法师,只不过这个名为信仰的体系能给予使用者更强的补益,并将神与信徒彼此绑定。” 塞拉猜测,信仰所提供给神明的力量,也许是能够与魔力相互转化的,即便不行,也该有什么方式能让非信仰体系外的人获取力量,在运用了银枫树所给予的力量后,这份推测便萦绕于她的内心。 呜咽岛上,加斯洛所制造出的【呢喃者】是个规则外的产物,是不被世界意识容许出现的畸形体,从加斯洛自己也在每一次扭曲产生后主动善后这一点便可知。 初期诞生的神明,也许根本谈不上强大,最多只能算是获得了全新力量的适应者,一如第一个领悟了魔法,运用了魔法的生灵。 路禹本想吐槽塞拉刚受了光辉之神的恩惠,现在就惦记起怎么把祂的力量转化出来,但塞拉颤动的长耳朵又一次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咽了口唾沫,想着昨晚被塞拉反击时慌张无措的自己,决定重拳出击! 路禹伸手,轻轻捋了捋塞拉的耳朵,这猝不及防的一下让还在分析信仰,魔力二者的她发出了一声呻吟,她下意识想要挤开路禹,但肩膀却被路禹的一只手按住,轻轻的一股风吹进她敏感的耳朵,令她浑身酥麻。 “抱歉,虽然你说得起劲,但是……好想摸一下。” 塞拉紧咬牙关,本要爆发而出的情绪却被路禹的下一句话堵住了。 “真的好可爱……让我再多看一会。” 路禹的视界在下一秒天旋地转,原本站立的他在一声闷响之后倒在了地上,视线中只剩下了天花板。 先是跳动的兔耳朵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是塞拉泛红的脸。 相较于昨晚的浅尝辄止,这一次路禹能够更清晰地感受到塞拉的脸传递而来的热量,以及唇间逐渐上升的温度。 他没法动弹,体术不及塞拉一半厉害的路禹双手被按死在地面上,别说翻身,就连挪动一下都是奢望。 脚步声拯救了路禹……不,好像也称不上是拯救,获得主动的塞拉得意洋洋地站起身,顺带着拉了他一把。 西格莉德出现在了门外,已经到了会见寂静者菲比的时间点,路禹却迟迟未曾现身,这让她不得不亲自来找。 等到路禹离去,塞拉想起刚才自己下意识的做法,忍不住捂住了脸。 为什么会这么自然地就这么做呢…… 升降梯内,站在路禹身前的西格莉德时不时回过头,又飞快地移开视线,那做贼般的姿态让路禹大惑不解,他皱着眉头,问:“我的着装,或者说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西格莉德抬头望天:“嗯,就是……呃……算了,没什么。” 路禹捂脸:“你知道了什么,说!” 西格莉德在到达餐厅前的一层卡住了升降梯,她一边玩着手指,一边偷瞄路禹的脸色:“那个……路禹你现在是……和,塞拉……” “你怎么知道的?” 见路禹没有掩饰,西格莉德解释:“今早去主厅检查法阵运转状况时,正好看到了你从房间里出来……跟塞拉一前一后。” 路禹揉搓着眉角,陷入了沉默。 塞拉修改克洛伦斯的法阵既然都记得去掉晨曦城堡内其他住客走廊的“眼睛”,为什么就没有去除他们三个所住楼层的眼睛啊! 西格莉德摆着手,慌忙解释:“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就很凑巧的……瞥了一眼。” “刚才的事你也感知到了?” “刚才?” 路禹和西格莉德面面相觑,觉察出什么的两人同时尴尬地挪开视线。 “啊,哈哈哈,我什么都不知道,璐璐大人那里我也会保持沉默,你放心,我嘴巴最严了!”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对他们三人用上尊称的西格莉德已经嘴瓢了。 升降梯落至餐厅所在楼层,走出的刹那,路禹平静地开口:“没事,璐璐知道。” 西格莉德脚下踉跄,险些以头抢地,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注视着路禹,在看到路禹微微点头后,愕然地,颤声开口:“可……可她看上去……” “昨晚我们三是一起的,如果你能多看一段时间,会发现璐璐起床出来觅食的画面。” 信息量过于庞大,敬业的晨曦领代理领主西格莉德大脑宕机了,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把路禹领进了餐厅,为菲比进行介绍,给两人亲手端上午餐,并且用得体的礼仪进行基础的餐前服侍,最后走出餐厅的隔间。 走在走廊上,不断回荡的脚步让始终落在西格莉德身后的意识追回了身体。 她终于能够困惑地张开了嘴巴,发出了一声…… “啊?” 隔间内,菲比拘谨地享用着餐盘里的料理,在路禹介绍这是他早上亲自处理放进了锅中炖煮的料理后,菲比立刻放下刀叉,起身向路禹微微欠身。 “这两天,晨曦领观光有什么感触?” 路禹起身,主动为菲比倒了杯汽水。 面对身份等同于诺埃尔陛下,且与陛下称兄道弟的路禹,菲比再次起身,她努力地保持着镇定,不卑不亢地回答道:“晨曦领的富饶,令我印象深刻。这里的领民所拥有的强大创造力,在知识方面前所未有的创新性让我震惊。” 菲比并非因为路禹展现出来的热情,晨曦领所给予的尊重而客套,这两天的观察着实震撼了她。 在此之前,斯莱戈的寂静者们对晨曦领这个割据了梅拉西南边陲蛮荒的势力一无所知,仅有的了解便是他们的三位领主。 菲比与诺埃尔的冲突也完全源于对待晨曦领的态度分歧,其实不只是菲比,不少寂静者都认为诺埃尔个人的私交已经影响了他的睿智,因为与路禹的友谊,他变得固执,不听劝,不少决策都令寂静者们无法理解。 不久之前,诺埃尔便在公众场合指责了一位斯莱戈帝国边陲城邦的领主,尽管寂静者早就收获了信息,得知这位领主隐有扩张势力的心,但在当下梅拉乱象频出之际,寂静者与不少贵族都觉得当以维稳为主。 诺埃尔的指责不仅激化了矛盾,更是令那场宴会不欢而散,这样的处事态度,与浸染之灵、死灵灾厄时期的他截然不同,就像是把脑子忘记在了床上,随性胡为。 而事后寂静者得知,诺埃尔认为,路禹在这里,一定也会这么做。 令人愕然的说法,这甚至不能是个解释,就像是胡言乱语。 现在寂静者想要理解诺埃尔的想法很难,也许正如他所说,寂静者已经在漫长的时间中变成了莽夫一般的角色,而不再具有独当一面的力量,智慧与武力并存,因此跟不上他的思考方式。但也有可能,诺埃尔逐渐厌倦了成为一位好皇帝,专心于美色、享受,这样一位缺点与优点都极其明显的皇帝,何时会堕落,确实无人可知。 这次晨曦领之行,在寂静者内部被认为是对诺埃尔个人判断力的一次审视,如果晨曦领足够强大,那么诺埃尔的一切行为都能被认定为是‘远谋’。 但如若晨曦领只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那么诺埃尔目前表现出的荒唐将会被视作“愚蠢”,寂静者有必要进行纠正,以免传承数百年的斯莱戈在经历了短暂的中兴后,再次跌落深渊。 菲比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两天的时间,她尽可能地根据双眼看到的情况还原着晨曦领的一切。 领地居民数量、后勤完备程度、防御体系的完善程度、即战力水准、高位阶魔法师数量、精神样貌、执政体系,以及最为重要的,领主的素质。 相较于之前的所有信息,领主素质的判断并不容易,自从路禹踏进隔间起,她便打起了百分之一百的精神,努力地从路禹的身上榨取出每个细节,路禹所说的每句话都被她反复思量,抽取出关键。 她需要知道,诺埃尔陛下关系密切的“挚友”,让他时不时挂在嘴边,且执政方式有所改变的最大可能来源,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斯莱戈国内的矛盾一触即发,任由诺埃尔肆意妄为,原本稳固的局势必然会一塌糊涂,隐藏于平静湖面之下的波澜已经能掀起惊涛骇浪,吞没斯莱戈这个庞大的国度。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会面,亦非一次简单的送礼。 它关系到,两个地区的命运。 “我知道你带着任务而来,你不妨边吃边说,在我遥远的家乡,这种轻松的谈话方式,总是被大众所认可。” 菲比放下刀叉,明亮的眼眸闪烁着微光:“路禹领主,您与诺埃尔陛下,是什么程度的朋友呢?” “我以为你会和我讨论的是晨曦领的事情。”路禹笑道,“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仅此而已。” 复制错了一段,已经修改,来点章说,起床就有早点吃 (本章完) 698.属于寂静者的这一页历史,正在翻过 传闻中的暴食者似乎并不健谈,在回答了她提出的问题后,便慢条斯理地拿着两根怪模怪样的木棍往嘴里送食物,虽然视线仍时不时落在她的身上,却也是含笑着,一言不发。 “替我谢谢诺埃尔,他送的礼物我很喜欢,希望我的回礼也能让他满意。”路禹端起汤碗美美地喝了一口,突然开口,“顺便,寂静者让你看的东西都看全了吗,如果没有,和西格莉德说,她会为你安排的。” 菲比内心微颤,脸上却是波澜不惊,她镇定自若地夹着菜:“路禹阁下,请允许我进行纠正,是诺埃尔陛下好奇心大起,又因国事繁忙无法亲临,故而希望我能为他详细描述这里的景色。” “哦,是吗,我还以为寂静者也对晨曦领很感兴趣,或是因为某些原因,必须暂时对晨曦领感兴趣,借题发挥一下。”路禹似笑非笑地回应,顺带着摇晃着泛起泡泡的玻璃瓶,为菲比又续上了一杯汽水。 菲比只得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她无法回复更多,此时多说多错。 路禹并不介意她的沉默,他打了个响指,一只魔狐史莱姆为他送来了刚刚出炉的酥饼。 “大约半年前,也就是死灵灾厄结束后,海妖登陆霜雪三岛的那段时间,诺埃尔在与我的几次通讯中支支吾吾,他不是这种性格的人,考虑到这一些,我把召唤模板送给了他。”路禹回忆,“我原以为,是斯莱戈国内的新旧势力没有了外敌的撮合开始了摩擦,而他急需一个转移视线,进一步巩固权威与地位的契机……我以为他可能的对手是海妖,是那些占据了大片土地,位于斯莱戈边陲的领主、保守贵族,但也许……” 路禹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菲比身上,菲比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融,表情逐渐严肃,但又在几秒后再度将浅浅的笑意铺满那张精致俏丽的脸庞,似乎刚才那一刹那的凛冽只是幻象。 “陛下似乎对路禹阁下说了些什么呢。” “不,他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在猜。”路禹咬了一口酥饼,“接下来的,也是我的猜测,有兴趣听吗?” 菲比拿过餐巾擦了擦嘴,挺直腰:“很荣幸。” “你们寂静者中的部分人,正在与诺埃尔产生分歧,很大的分歧。” 菲比睫毛抖动,已经进入状态的她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路禹说中了,身为斯莱戈的国家意志,在浸染之灵、死灵灾厄时始终拥护着诺埃尔的寂静者们有了不一样的声音。 在那之前,从未有人对这位荒唐的皇帝陛下抱有期望,浸染之灵席卷梅拉前,他整日纵情享乐,沉迷女色,研究稀奇古怪之物,荒废政事,下放权利,除开他能为斯莱戈的财政带来巨大的进项这一点,你几乎找不到诺埃尔有什么优点——如果他那奇葩的创新,别出心裁的“玩法”算是优点。 与众多贵族一般,寂静者之所以容忍诺埃尔的荒唐,一是因为他的正统独苗身份,二是他便于控制,也易于塑造,抱着未来还有救的心态,寂静者们也接过了部分权利,当起了保姆。 梅拉大陆风云突变,浸染、死灵两记天灾席卷,像是一场由神明降下的考评功过,掌控着斯莱戈这艘大船的诺埃尔展现出了惊天的个人能力,审时、决断、用人、谋略高分通过,带领斯莱戈在两次天灾中平稳落地,最大程度保存了实力,拥有了坐看风云起的资本。 寂静者们吃惊于诺埃尔堪称请神代打的能力,同时也不由得产生了劝进、忌惮等不同的想法。 有寂静者认为,诺埃尔不应自甘堕落,而是要充分发挥起他出色的领袖之力,复现梅利亚斯的英姿,让斯莱戈的旗帜飘扬在梅拉的每个角落,建立起远超巨鸮巅峰的伟大国度。 也有寂静者对诺埃尔隐藏于嘻嘻哈哈外表下的英明感到恐惧,这个昔日被认为容易掌控的皇帝陛下,如同蛰伏的猛兽,缓慢地抬起他溢满凶戾之气的头颅。 路禹继续说道:“国家意志,一个脱胎于梅利亚斯的名词,以延续国家为己任的特殊群体,它们自诩站在国家的立场处事,超脱,甚至能在特定时刻凌驾于权利之上。这也是最微妙的地方,它分走的,本质是皇帝手中的权利。皇帝弱,它强,皇帝强,它弱。” “梅利亚斯消亡后,继承了它的土地、它的知识的四大国有样学样,建立起了国家意志,它就像是梅利亚斯留下的,带着刺的礼物,伴随你们走过了数百年,起起落落间,国家意志已经与皇帝陛下的私人力量、帝国的精锐无异,仅剩下那响亮的名号。” “无论是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教国的【光辉化身】,梭伦的【黑鸮】,他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也逐渐完成了身份的转换,但是……”路禹微微摇头,“虽然时代已变,但有人似乎并不打算完完全全舍弃那份权利,接纳新的身份。” 并不激昂的话语中,菲比听出了汹涌波涛,那是时代洪流滚滚而来的怒啸。 “请问自诩为国家意志的人,所做之事是为脚下的土地,身后的万家灯火,无数手无寸铁之人,还是为了自己手中握紧的权利,不断膨胀的欲望?” 路禹本想这么问,但话到嘴边还是选择了打住。 菲比说:“国家意志是一种纠正机制。” “那你们又怎么能保证自己的纠正是正确的呢?”路禹决定换个问法,“诺埃尔作为皇帝,不好吗?” 菲比沉默了。 “我再换个问法,诺埃尔的那些爱好,伤害到普通人吗?他权利直接辐射区域内,可曾有饿殍遍野的惨状?你们为什么非要让他按照你们的想法去改变呢?” 菲比依旧沉默,但她内心已有答案。 诺埃尔赚来的不少钱,都用于充盈帝国财政、补贴贸易、积累赈灾预备金,他最为奢靡的消费不过是研究千奇百怪的衣物、药液的经费,与那些贵族酒池肉林般的享受相比简直…… 突然,菲比感到惭愧,大家不该把他当做下一个劳伦德,他也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路禹鼓了鼓掌,房间的门被推开,塞拉手捧一本厚重的书籍走了进来。 菲比认出了塞拉,她站了起来,无比恭敬地见礼。 “翻到书签所在页,自己看看。” 菲比困惑地翻开书页,将一整页关于国家意志的论述仔细浏览了一遍,写就此书的人对梅利亚斯巅峰时期捣鼓出的这一杰出体系持否定态度,并着重调侃了所谓的“纠错机制”,认为能这么认为的人拥有小孩子过家家的美好。 她的脸红了,但却没有急着激动地反驳,理智让她继续欣赏起了著书者条理清晰的文字。 忽然,她心生好奇,想知道作者是谁,翻至扉页,映入眼帘的名字让菲比一愣,看着那明显是手书的字迹……她迅速小心翼翼地放下书,推开椅子,向着手札鞠了一躬。 “这是正本,平时不会拿出来,但今天勉为其难例外了。”塞拉说,“看来诺埃尔的面子上。” 即便身为斯莱戈的寂静者,对于劳伦德教皇,菲比也只有尊敬,联想到教国的光辉化身直接被光辉院所指挥……答案不言自喻,教国早已没了所谓的国家意志,这个会造成分权的弊端存在,而是被劳伦德悄无声息地正式改造为更合理的助力。 他深知混乱的时代需要的是齐心协力,而非令出多门,无法顺应时代发展而改变的,只能被毁灭。 脑海中涌动的思绪令菲比意识到了什么,她问:“是陛下借你们之口告诉我这些……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无法影响寂静者们的决断。还有,你们就不怕我回去就把这些告知寂静者吗?” 路禹和塞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告知,还来得及吗?” 菲比眼睛一点点睁大:“什么意……难道说……” 塞拉直言:“你只是个工具人,诺埃尔借由同意审视晨曦领的提案麻痹了他们,寂静者们不会想到,诺埃尔已经通过这件事确认了名单,而且他根本不打算等你回去,恐怕现在在斯莱戈王都的寂静者,已经呆在一块了。” 菲比咽了口唾沫,她摇了摇头:“难道说……难道说……他当着小寂静、其他寂静者的面和你通话……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不对,他能依靠的力量是谁,谁能一口气制服那么多的寂静者?” 如果路禹的话都是真的,那么……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家皇帝果决、深不可测的一面。 他几乎骗过了所有的寂静者,哪怕是他最信任的小寂静,满皇都的寂静者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即便被算计,请君入瓮,依旧一无所知。 塞拉捋了捋垂落肩头的发丝:“不是所有的寂静者都看不清形式,那些爱着斯莱戈这片土地的人会默默地靠向诺埃尔,对他们而言,国家稳定、民众温饱,才是他们真正渴望看到的,而诺埃尔必然向这些人许诺了这样一幅画卷——那些像你这样从贫瘠中崛起,穷过,苦过的人,不会再去排队,用渴望的目光注视着从勺子中漏下去的粮食。” 路禹说:“这就是诺埃尔所依仗的力量,一群真正的‘国家意志’,即便没有顶着这个头衔,他们依旧会为生养他们的土地做出无愧于心的抉择。” 就如同第一次浸染之灵来临时以血肉之躯抵御未知灾厄,坚持到帝国崩塌的最后一刻,依旧视死如归的【雪怪】。 第二次浸染之灵入侵时违逆狄维克撤退命令,不断奔波于沦陷区试图冒险救出幸存者的梭伦【黑鸮】。 卫戍极东边疆饮冰沐雪,震慑异族,名声不显的科德佐恩【暗影卫队】。 一次又一次深入浸染腹地,悍不畏死寻求扭转战局契机的【寂静者】。 面对死灵大军滚滚洪流,死战不退,只为让更多民众逃出生天,最终以身殉教的【光辉化身】。 即便是魔法师,也割舍不掉乡土。 国家意志从来都不该特指某一个群体,他们是危难之际为了身后万家灯火挺身而出的英雄,也是那些在一次次历史进展始终克己守望的默默无名者。 现在,斯莱戈到了该把这个梅利亚斯制造出来的项圈摘下的时候了。 菲比茫然地坐回了椅子上,眼睛没了焦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塞拉把准备好的劳伦德评价国家意志拓印本放到菲比面前:“给你们那些前辈也都看看吧,时代变了。” 回过神的菲比已是归心似箭,她迫切地想知道此刻斯莱戈王都内都发生了什么。 “把这个也带上,亲手交给诺埃尔。” 这是一柄平平无奇的剑,隐约能感受到附魔留下的痕迹,以及那一日干扰她启动附魔的特殊力量。 “您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菲比纳闷,直到现在,她仍不清楚这种设计有什么作用,恶作剧? 路禹哈哈大笑:“如果他试过之后弄不明白我给他送了一份什么大礼,那我就能在通讯里取笑他一会了,何乐不为呢?” “感谢暴食者,路禹阁下的款待……也感谢领主夫人,塞拉阁下借阅书籍。” 菲比礼貌地向两人施礼,却没有发现路禹和塞拉的脸都被这一句话撩拨得满脸通红。 路禹招呼着薄暮给菲比装满两大罐史莱姆饮料——会说话就得奖励! 来自斯莱戈的使者消失在了远方,目送她的两人四目相对,均是嘴角上扬。 触发通讯雕像,路禹通知诺埃尔:“你差点把我也骗过去了,好了,现在带着晨曦领新鲜见闻的小信使已经返程,我该帮的都帮了,如果你之后操作出了问题,实在没法在斯莱戈混下去,来晨曦领,我给你提供个暂时的庇护所。” “感激不尽,但我好奇的是,为什么是暂时的庇护所,我又不会抢走你的咕噜和塞拉。”诺埃尔的语气十分轻快,但这样说出来的话却异常欠揍。 如此好心情,看样子他那边的进展不错。 属于寂静者的这一页历史,正在翻过。 “即便给你留个永久的窝,你真的会住下来吗?”路禹笑道。 这回,诺埃尔只发来一长串笑声。 章说,晚上更,懂? (本章完) 699.这是最棒的礼物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 急冲冲回返的菲比注视着仍旧井然有序的街道——来自各个地方的显贵仍在核心商区悠哉闲逸地选购商品,往来的斯莱戈骑士们兢兢业业地往返巡视,沿着北方港口而来的商人正在和本地的商会讨价还价……一派祥和。 进入皇城区域,本该出现的寂静者们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斯莱戈法师塔服饰的人。 在菲比亮明身份后,一名魔法师恭敬地说道:“陛下应该在私人藏品室。” 宫殿内外的守卫力量全是陌生的面孔,不知道走了多久,菲比才看到了寂静者们活动的痕迹,但他们在注意到自己的一瞬间却显得有些紧张。 “是菲比,让她进去吧。” 熟悉的声音让菲比猛然抬头,藏品室一旁高耸的大理石柱装饰之上,寂静者之首【缄默】正在凝视着她。 “您……” “陛下在等着你,等着你和那群人说故事。” 已经明白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菲比自嘲似地笑了笑,推开了藏品室的大门,将身后的夕阳倾泻进已经亮起了暖黄色亮光的室内,令她的影子被两处光源挤压、揉碎。 小寂静注视着披着斜阳而来的菲比柔和地笑了笑,向着不远处错综复杂地廊道比了个请的手势——这里被诺埃尔下令修建得有些容易迷路,只有真正熟悉他,频频被他邀请而来的人才能熟悉这里的每个拐角,每一扇门,每一件凝聚了他心血的作品。 菲比注视着在前方引路的小寂静,迟疑道:“你熟悉到了哪个阶段?” “应该是每一个拐角吧,距离真正理解他,确实还差得很远。” “小寂静……” “我以为你会喊我的本名……” “我以为你习惯了,并已经知道大家都认可了这个称呼。”菲比说,“不只我这么称呼,这是他给你的名字……但你似乎对他这次做的事情一无所知,会伤心吗?” “他对我道歉了,以我的身份,他对我有所隐瞒,我可以理解……你似乎不认可他的做法?” “不,在晨曦领时我就已经被说服了,只是单纯好奇。” 在一扇完全隔绝了魔力气息的深紫色墙体前,小寂静停下了脚步,她拉动悬挂于墙体两侧的拉环,摇响了内部的风铃。 沉重的石门缓慢向两侧退去,露出了内部宽敞的空间,这处原本存放诺埃尔得意作品的大展厅中,数十位寂静者齐刷刷转过头,视线聚焦于菲比身上。 诺埃尔不知何时来到了她们身后,随行而来的还有缄默。 石门再度关闭前,仆从搬来了椅子,诺埃尔坦然地来到一众被俘寂静者的正前方,坐了下去。 诺埃尔成功了,同意菲比出行晨曦领成功让眼前的这群人愿意等待一个“审核结果”,借由一场研判北征海妖的宴请,他不费吹之力将大多数反对的声音都扣了下来。 “我知道你们中有些人腹诽,认为现在还让菲比为你们述职,是胜者对败者的羞辱,但我相信,你们听完之后会有些改观的,毕竟在了解晨曦领这点上,我与你们一样充满了兴趣。” 菲比深呼吸,她本想站着,但诺埃尔却把她按在了椅子上,这让她慌张站起,直至被诺埃尔有力的大手再度按住。 “你的见闻,能为他们解惑,解惑,即可为师,坐着。”诺埃尔不容置疑地命令,“更何况,你带来了一份我尊敬的人写下的作品。”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菲比如坐针毡,她缓缓地平复了心情,将自己两天来在晨曦领所见所闻之物口述而出,那层始终笼罩于梅拉西南边陲的迷雾,在她的娓娓道来中,终于透明了几分。 “你的意思是,晨曦领的总人口不到两千?”有寂静者质疑,“红焰山脉以南的富饶土地尽归他所有,这点人口数量,怎么开垦开发,难道荒废?” 有寂静者附和道:“你不会是被晨曦领的人蒙蔽了吧,就像是我们一样。” 诺埃尔对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只是淡然一笑,不做置评。 “晨曦领代理领主,那位出身奴隶的半龙人,没有限制我在整个晨曦领上空俯瞰,除非他们把数以万计,十万计的人口都藏于地下,不然地表不可能看不到这么多生命生活留下的痕迹,而且他说的这个数量有着绝对大的水分,因为西格莉德提供的数据,将一群还未完全开智的水母算了进去,严谨来说,晨曦领可能只有一千左右的智慧生命。” 所有的寂静者哗然,他们设想过晨曦领无数种人员结构,但唯独猜不到会是这样。 “那些土地就这么荒废?”有寂静者再次追问。 “西格莉德认为我们所说的荒废必须建立于晨曦领急需这些土地产出价值,而现状是,晨曦领资源已经充裕,并不需要将这片土地所有价值开发而出。”菲比钦佩道,“我看过他们的畜牧、种植、水产养殖三项基础,不客气地说,它们产生的价值与收益远比我们同一单位空间、时间下还要大,并且,他们已经在布局魔力潮结束后的新时代。” 以沃勒、瓦伦这两位培养史莱姆高手重新组建的畜牧组已经在着手驯化某种鸡类型的魔物,他们的最终构思是,通过数代选育,最终得到一个食谱为半魔力、半实体食物的新种魔物。如果成功,他们下一步就会是对蛋、肉等类型产出进行细分,确定不同的选育路线。 以奥尔加、茱蒂丝牵头的农务组则是在努力地筛选魔力潮后频频被观测发现的新品种,希望找到其中优秀的植株,加以栽培,而他们已经得到的一个阶段性成果便是一种叫做“西瓜”的新果实,作为被招待的贵宾,菲比有幸吃到了一整个冰镇后的西瓜,那甘甜的滋味至今铭记。 被晨曦领接纳为领地子民的深绿海妖一族做的事情与畜牧组一致,红焰山脉附近的特色鱼类被他们改名为“鲈鱼”,如今正在大范围的进行选育,目标是寻找最有活力,肉质最为鲜美鲜甜的版本。 在整个梅拉摩擦频出,风雨欲来之际,晨曦领正在悄无声息地发展着。 他们的领地相较于整个梅拉各个势力都是那么的渺小,但却因为地处边陲,得以偏安。 一个寂静者站起身,冷声发问:“好,就算他们的土地没有荒废,我还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他们的安全如何保障?” 晨曦领的小是相较于梅拉各大势力而言,对于他们自身,一千多人,洒在偌大的晨曦领玩捉迷藏估计十天半月都没人能吃上晚饭,让这群人守护偌大的领地,这也太过可笑了。 只要有一个实力强劲的敌人对它产生了兴趣,它现在又拥有的安逸便会烟消云散,下场不过是城破人亡。 “之前某群海妖也是你这么想的,但是嘛……”诺埃尔提醒。 “海妖那群没长腿,在陆地活动久了就会不适应的家伙除外,而且他们的数量也没有说服力,霜雪三岛的海妖,至今仍需要与我们媾和,他们深知一旦我们兴起了彻底反扑的念头,重回大海便是他们的下场!” 诺埃尔很佩服这位寂静者能说出这句话,斯莱戈彻底反扑能拿回霜雪三岛不假,和一群走投无路背水一战的海妖玩绝命大乱斗,拿斯莱戈魔法师们的命硬填吗? 菲比叹了口气:“关于这一点,我认为,晨曦领掌握了异常强大的魔法知识,他们的领地完全被法阵所笼罩,密集的魔力节点以高塔串连。当然,我也猜到有人会质疑,法阵被破,进去不一样是一片坦途吗?” “根据我的观察,晨曦领很可能还掌握了一些奇异的技法,能在你们设想中的入侵中起到出其不意,力挽狂澜的作用……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在晨曦领见到了塑形史莱姆,它们有着人类的外形,使用着先天拥有的魔法,协助晨曦领众人完成着各式各样的工作,不少甚至像是拥有了智慧。” “晨曦领史莱姆的数量相当惊人,他们甚至有完善的史莱姆培养体系,如果这项知识能被大范围普及……魔物图鉴上的热门知识,每次魔力潮后,史莱姆都会变得更强一些,因为他们是先天亲和魔力的生命,环境越好,它越强,而晨曦领的封闭法阵让那里的魔力浓度远高于外界,所以那些史莱姆可能正在发生我们无法想象的进化。” 在场的寂静者们面面相觑,就连实力最强的缄默也面露诧异之色。 史莱姆王,并非指的是史莱姆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个体,而是拥有智慧的稀有个体,这是很多人都会犯的常识错误。 与巨龙等生命不同,许多先天亲和魔力的生灵智慧程度都很低,史莱姆更是其中的典型,它们一代代跟随魔力潮进化,但智慧仍是奢望,以至于史莱姆元素湖像是传说,因为那是只有王才能调动史莱姆,制造而出的奇观。 “你想告诉我们,晨曦领拥有一只史莱姆大军?” “不,我想重点提醒各位,晨曦领正在孕育的不只一只‘王’,我在晨曦城堡中目睹的人型不下十位,无从得见的恐怕不在少数……他们的目标,恐怕不是什么史莱姆大军,而是让从晨曦领降生的史莱姆拥有智慧。” 已经不只一个寂静者面露惊愕之色了,考虑这次魔力潮又带来个繁多的变化,他们着实不敢确定晨曦领是否已经掌握了这种特殊的魔法,如果为真,那晨曦领会不会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由数量庞大史莱姆构成的国度? 魔力漫长的历史,史莱姆第一次登上了文明的舞台,与其他种族同台竞技? 想着,寂静者们就头皮发麻。 一名白头发的寂静者按捺下心中的震惊,再度发问:“除了史莱姆呢,他们还有什么技艺?我觉得这还不够。” 菲比想起了晨曦领工坊中奔波的人偶,便将人偶进入投放运用阶段的消息也告知了他们。 晨曦领的反应相对平淡,斯莱戈的人偶师们也能做到,此时不足为奇,反倒是菲比口中的“流水线”,这个奇异的名词,与那些铺设开的设备引起了他们的遐思,好奇于这是打算做什么。 向小寂静索要来已经被检查无害的法杖,菲比将它双手呈给诺埃尔。 “这也是技艺的一种?”有人远远瞥了一眼,嗤笑道,“只需一枚银币,斯莱戈的魔具店内便能买到的劣等品罢了。” 诺埃尔问明路禹提供的描述,以及附带的“嘲笑”后,他快步离开禁魔房间,细细地把玩了起来。 魔力果然在经过法杖上的回路后逸散到空气之中,附魔毫无启动的迹象。 这个反应引起了缄默与小寂静的注意,她们拿过法杖检查了一番,纷纷皱眉。 “有一种奇怪的力量,不是禁魔、抑魔,像是一道门槛……不,不准确,更像是一把锁,如果无法按照它的锁孔形状进行匹配,就会被崩碎……” 缄默彻底傻眼了,她喃喃着说完立刻意识到了法杖的奇特之处。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技艺,这是某种魔力特性的运用……我们尚未知晓,但它们已经在进行运用!” 诺埃尔沉吟片刻,问:“所以我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必须要对应魔力,才能够进行触发运用的特殊‘防盗锁’吗?” “陛下,您说的没错,这种纹路强制要求使用着必须以对应的施法手段进行复现……抱歉即便是我,也只能猜测,也许是别的方式,但总而言之,如果无法达成它的要求,那它将始终将你拒之门外……神奇,真的神奇,晨曦领的人究竟是怎么发现这种特性的,这简直……”缄默词穷了,“神奇,太神奇了!” 诺埃尔细细品味路禹给自己说的话,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丝亮光。 他哈哈大笑,笑得不能自己。 “不愧是你,不愧是你,确实是天大的礼物,最棒的礼物!” 明天的早点,你们确定不来一份吗? (本章完) 700.白天不可以 结合不久前路禹聊天时特意卖的关子,诺埃尔已经想到了这份崭新的知识能被用于何种方向,他忍不住地思维发散,舒缓的眉峰突然翘起,弥漫在脸上的喜悦与兴奋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的深沉。 凝视着法杖,轻轻抚摸着下巴,诺埃尔目光微凝。 不对! 诺埃尔接过法杖把玩,手心握有实感令他的思路愈发顺畅,顷刻间,他便再度从容地笑出了声。 “差点要被你嘲笑了……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礼物了,太珍贵了。” 缄默与菲比都没能听懂诺埃尔的喃喃自语,但下一秒,她们便听到诺埃尔以前所未有严肃的口吻,以只有两人听清的声音下令:“从寂静者中选取对魔法最有研究的一批人,对它进行初始的解析。” 小寂静插嘴道:“路禹阁下愿意将这份未成熟运用的技艺分享给我们,说不定……未成熟只是个幌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他愿意给我,和我问他要是两回事。”诺埃尔摆了摆手,“他提供的帮助够多了,如果我们连这点探索、钻研的底子都没有,斯莱戈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缄默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会为陛下迅速安排好人手,并且做好保密事宜。” 诺埃尔问:“关于晨曦领,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还有不少……” “那就到此为止,这里的事情结束后,你单独和我说。”诺埃尔拍了拍菲比的肩膀,坐回椅子上,懒洋洋地翘着腿,“怎么样,有什么感触吗?” 像是小学老师动不动就让学生写观后感,读后感的起手式。 “陛下如果是想炫耀自己交友的眼光,那我们心悦诚服。” “炫耀,这话说得像是我需要向伱们证明什么似的。”诺埃尔讥诮地回应,“我何时会和你们吹嘘床上发生的事情……哎哎哎,低头做什么,我以为你们已经很熟悉这些了,这么羞赧,像是第一天认识我一样。” 掌握对话节奏的诺埃尔换上了沉稳的语气:“我只是想让你们清楚地知道,在斯莱戈被乱七八糟的内耗牵制时,像晨曦领这样的势力却是在默不作声地壮大自身,而他们选择的道路正是我们口口声声说的,升级魔法,适应时代。恕我直言,魔力潮开始至今,斯莱戈并未能够实现这一目标,我们被太多太多的事情分了心,这是个坏消息。” 回首过往两年,寂静者们默然无声。 “但也有好消息,整个梅拉大陆,除了晨曦领也找不到几个能稳定推进魔法升级的势力。”诺埃尔踱步,“我们还有机会,须知时间不等人,强大如梅利亚斯也在浪潮之下分崩离析,斯莱戈正在面临又一场考验,我不希望再受掣肘,我需要信任,绝对的信任。” 这番话不仅是说给在场与自己理念不合的寂静者,也是说给缄默这群站到自己一侧,完成身份转变的人。 现场的寂静者均陷入了深思,诺埃尔没有再说什么,他打了个响指,位于禁魔展厅二楼的随从启动开关,大门缓缓开启。 一名名寂静者的视线追随着他离去的背影,直至大门彻底合拢,室内重归宁静,隐约可以听见一声声叹息。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他们?” 缄默本想摘下面具与诺埃尔说话,但却被他伸手制止。 “你做决定吧,这都是你的人。” “如果我决定杀了他们呢?” 诺埃尔深深地睨了一眼缄默面具下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回答:“如果你不希望未来有一天我会对你们也这么做,最好不要。” 缄默面具下的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陛下,是否有些仁慈了,他们可是打算把你当做傀儡。” “他们的计划与诉求堪称弱智,有人希望我做劳伦德那样的圣人,有人希望我成为梅利亚斯那位传奇帝王,还有人希望我实现前所未有的一统梅拉……与其说是傀儡,不如说他们沉浸在了一场过家家游戏之中,入戏太深,以至于忘记了我不是人偶,有着自己的想法。论罪名,造反都谈不上,也就是个亵渎与冒犯君王。或许他们中存在着更激进、恶毒的主张,但我也可以当做看不见……看在他们守护斯莱戈的份上,以叛国者身份被惩罚,对他们太过残忍。 末了,诺埃尔补充了一句:“他们整的活很有创新性,记得让书记官记详细些,未来的吟游诗人没准会从中汲取奇妙的灵感。” 缄默努力压制着笑意,已经溢满内心的尊敬,躬身送走诺埃尔。 她隐约察觉到诺埃尔加快集权步伐是为了更大的图谋,但很可惜,她看不透。 也许…… 缄默的思绪飘向了晨曦领:“或许暴食者才知道他想做一件什么样的大事吧。” 只是……会有多大呢? …… …… 晨曦领,璐璐房间的画板前,璐璐喃喃着复述道:“要有召唤手册的细节,要有须臾在内,除此之外的召唤物不放入内……就这三个细节,对吗?” 路禹低头瞥了一眼坐在自己大腿上,用笔在画板上记录要求的璐璐,而后飞速抬起头,左顾右盼,侧耳聆听。 提及须臾,而她又没有现身,这让路禹深感上次叮嘱是有效果的。 聚精会神投入到构思环节的璐璐握着炭笔的手在画布上快速的落笔,上一秒是一个圆,亦或是一团杂乱无章的线条,下一秒便隐约有了具体的形体与轮廓,几乎每次眨眼,画布上的细节便会丰富几分,让大脑不由得思考……上一笔和下一笔落下后是怎么能实现眼前这个效果的? 路禹决定不去挑战自己的弱项,放空脑袋,踢腿似乎是她作画时的习惯,进入状态后手脚便停不下来,路禹作为缓冲垫子的大腿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与她的小腿亲密接触。 与记忆中的璐璐比对,路禹隐约觉得她比大家重返梅拉时要高了些许,但量身高是个比较容易踩雷的话题,因此路禹和塞拉一次都没提。 “也许可以等她睡熟之后偷偷地……”路禹暗暗想。 “草图好了,看看吧。”璐璐得意地把笔一放,“如果满意,我就帮你添加更多的细节了。” 若不是偏向于写实的画风,否则与其说是雕像的设计思路,不如说是二次元手游突破立绘。 手持召唤手册的路禹背靠召唤仪式的象征“仪式漩涡”,展开的召唤手册中,须臾的小半个脑袋与部分翅膀显露,像是打地鼠游戏的宣传图。 璐璐笔下的自己端庄稳重,配合上构图似乎还能脑补出些许“神性”,什么都好,就是不太像真实的自己…… “像不像真实的你不重要,帅最重要!”璐璐强调,“我和塞拉的雕像神情也不像真实的我们啊。” 仰着头与自己说话的璐璐目光灼灼,似乎在期待着什么,见路禹一脸茫然,她索性闭上了眼睛。 很到位的暗示,抖动的睫毛,因为害羞泛起的嫣红,以及缩在自己怀里,略微抖动的身子。 她揶揄道:“塞拉都知道该怎么做,你呢?” 路禹用行动回应了璐璐,自己的理解能力同样没有问题。 上一次把璐璐抱得那么紧是什么时候?路禹记不太清了,贴近的身躯让彼此都能感受到怦怦直跳的心,呼出的气也愈发灼热,璐璐在微微颤抖,无处安放的小手瘫软地垂着,像是放弃了思考。 “璐璐,关于燃爆实验室,出了点意外……” 不敲门是个坏习惯,但以现在他们的关系,似乎又不太需要这一步? 总之,推门而入的塞拉愣住了,她先是火速关上大门,而后注视着两个慢悠悠分开的家伙,嘴唇直哆嗦,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白天呢,先做事!”塞拉没好气地说,“被西格莉德调侃‘敬业’,你们要知耻!” 璐璐眼神迷离,玩着手指,看看画板,反正是一言不发。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路禹这么近…… “还是说说燃爆实验室吧。”路禹暗示道,“塞拉说的,白天不可以。” 塞拉捂脸,她希望自己下次秒懂的是其他知识。 璐璐问:“实验能出什么意外,构思、图纸都有了,土木组的能力应当能很好完成才对啊?” “与能力无关,是素材不足。”塞拉解释,“西格莉德查了库存,禁魔、抑魔石数量已经接近警戒值,现有的素材数量只能保证晨曦领数个禁魔区域出现损坏能立刻得到维修,无法支撑一座庞大的燃爆实验室的建成。” “如果我们仍然急需建造,燃爆实验室倒是可以完成,但是禁魔的战略储存就会见底,这份资源可不太好找啊。” 路禹沉思:“在梅拉,以物易物换到禁魔石,或是其他禁魔素材的合理价码是什么?” “这就要看拥有者想要什么了。”塞拉说,“定价权在对方手中,不然怎么说是最顶级的以物易物素材呢。” 璐璐托着腮:“既然如此,让西格莉德去碎金城发一个公告……” “不行。”路禹和塞拉一齐制止。 璐璐瞪大了眼睛:“怎么了?” “如果让外人得知是晨曦领想要获得禁魔石,我们所要付出的代价绝对会比想象中的高,不仅要满足对方的第一价码,还可能需要满足附加的价码,坐地起价是必然的。”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这件事,交给米莱最好。” 路禹琢磨:“霍古他们回来之后,也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好的方式,寻找禁魔矿脉,巨龙对这些应该很敏感吧?” 起床,吃着早点给你们码完了,接下来……懂? (本章完) 701.大乱将至 第一缕晨曦沿着窗沿漫进房间,一点点攀上枕边,将丝丝暖意抚在米莱的脸上,将米莱朦胧的梦境驱散,她打了个哈欠,狠狠地伸了个懒腰,径直坐起。 她曾是一个拥有完美作息的人,教国时期光辉化身的大多数任务性质都不需要她日夜操劳,接管情报组后事情发生了变化,这个从无到有建立起的班子需要投入的精力远超想象。 从最初的紫鼠、红鼠两只海妖,发展到现在遍布小半个梭伦,甚至能将触手蔓延进斯莱戈的小有规模,米莱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在晨曦领有限的援助下,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虽然仍需亲力亲为,但比起最初连收集信息都要自己去做,能有可靠的助手协助自己,已经是极大的改善,能够久违地睡几个安稳觉,这让她感觉自己回到了晨曦领。 朦胧的梦境中,米莱不止一次梦回晨曦,但繁杂的事务让她记忆深处的晨曦有些掉色…… 望着照耀进屋子的暖阳,米莱踱步至床前,猛地推开窗帘,任由耀眼的光打在自己身上。 思乡的情绪被米莱抛之脑后,在被委以重任时她就有了觉悟,短暂的懦弱之后她再度进入了工作姿态。 紫鼠准点敲响了房间大门,按照米莱制定的食谱送上早点,顺便汇报昨夜米莱睡着集中而来的各式信息。 “又升级了?” 米莱皱起眉头,手却是没停,正在给面包上抹着晨曦领农务组特制的果酱,这是她补充晨曦领能量的关键一环,化名为科琳娜,且直接参与到了塔妮娅西南商路贸易中的她能够堂而皇之地“买到”这些特产。 紫鼠点头:“难民与教徒的摩擦即便有地区主教调停也无济于事了,德莫里斯港西北方的一个安置难民的小镇,难民们集结而起,冲击了附近的一个村镇,并将那里的治安官缴械,杀死……他们纵火焚烧教徒的宅邸,在逼迫他们违反教义、亵渎光辉之神不成后,又处决了不少光辉信徒……” 米莱手里的面包被猛地攥紧,前光辉化身的身份让她身体内某种情绪被点燃。 觉察到米莱情绪波动的紫鼠适时地停下了汇报。 米莱挥了挥手,长舒一口气:“没事了,继续念。” “鹿泥镇暴乱引发了德莫里斯以及法古塔尔两大地区居民的高度愤慨,如今教国西部、南部对难民的态度已经大转弯,德莫里斯港的不少教徒已经自发行动,前往难民闹事区域镇压,教国的地区主教们的劝说已经无济于事,这是截止至昨日午间的最新消息,恐怕现在,事情已经有了新的进展。” 米莱摸索出胸前的挂坠,注视着塞拉赠送给自己的银枫树叶,一声叹息。 “塞拉大人说过,会亲自与光辉院沟通此事的严重性,她认为有人在恶意挑动反教国的情绪,即便教国在这件事上最开始是受害者,但一旦信徒们行为过激,就有了巨大的断章取义空间……现在一切都在向着塞拉大人的猜测方向发展,幕后谋划这件事的人,十分阴险。” “有了提醒,教国一定能很好应对这个问题吧?”紫鼠乐观地相信。 “没那么容易的,这是阳谋,信徒不可能不动手,难民的恐慌也无法抑制……希望教国不要自乱阵脚。” 紫鼠咬牙道:“我们会尽力查询潜藏在这件事背后的推波助澜者。” 米莱点了点头,做这件事的人不可能不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只要被捕捉到,光辉化身一定会让这些阴谋家知晓何为恐惧。 雕像突然响起,打断了汇报进程。 来自晨曦领的两条讯息令米莱有些措手不及。 第一条是寻找禁魔、抑魔类素材的信息。 第二则是…… “让情报组位于梭伦的部分人手暂时撤离,返回晨曦领?” 就在米莱大惑不解之际,塞拉的补充信息令她为之一怔。 “科德佐恩三道边境防线尽数失手,恶兽伯爵领与科德佐恩全境失去联系?”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要抽走人手了……梅拉,大乱将至。 搂着璐璐睡得正香的路禹得知消息时也花了数秒钟让自己清醒,塞拉把雕像丢到他手中,熟悉的小寂静的声音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来不及换衣服,光着脚与塞拉来到她房间的沙盘前,随着塞拉将小寂静口中失陷的城邦与防线分别附上标识,两人均是头皮发麻。 如果斯莱戈的信息源无误,那么异族至少打崩了一支暗影卫队精锐,才能让科德佐恩的边境局势糜烂得如此彻底,如今已经没人能够知晓恶兽伯爵领的信息,所有的魔法信使都被追踪破坏,通讯法阵的信息被异族布置的魔力网拦截。 若非担心恶兽伯爵领的狠人们在他们深入科德佐恩境内时放手一搏,以命换命地杀出重围,实现前后夹击,来势汹汹的异族联军如今已经在科德佐恩境内四处开花了。 “拉文尼斯在干什么,之前不是稳住局势了吗,为什么一夜之间会这样?”路禹大惑不解。 如果说先前被异族绕开重防区域奇袭得手导致溃败,算是马奇诺防线的异世界复刻,这一波他就真看不懂了。 虽然战争发生在遥远的北方,看上去与晨曦领关系还不大,但异族们如此团结已经透露出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他们想要终结人类主导梅拉的时代。 梅拉的第一代霸主巨龙对于建立国度毫无兴趣,仅仅只是因强称霸。 第二代霸主巨鸮梅利亚斯,以征伐而兴盛,建立了迄今为止梅拉大陆最大的版图。 第三代霸主四大国,在梅利亚斯的成就之上更进一步,最终将大量不愿意接受人类帝国统治的族群赶至梭伦以北,科德佐恩以东。 但如若研究过历史会发现,梅利亚斯的倒塌恰逢第一次浸染之灵灾厄,直接重创了梅拉各大种族,最终让人族接过了梅利亚斯的遗产,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统治周期。 枫血血族一直存在着一个论调,浸染庇佑了梅拉的人族再度兴盛六百年,若非浸染,四大国未必能够诞生。 这样的观点同样出现在劳伦德的手札之中,他客观地审视了浸染对整个梅拉的打击,最终发现,异族因为急于在梅利亚斯灭亡之际分蛋糕,在完全没有知晓浸染的严重性时,便派出了精锐“共襄盛举”,最终成功被实力巅峰时期的浸染尽数转化为后续平推梅利亚斯的主力——巨鸮的死亡,某种意义,他们出了一份力,只不过却失去了最终分蛋糕的权利。 也难怪在上次浸染之灵战争中,这群异族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力。 现在,又是新的一轮周期,异族审时度势,确认了四大国暗弱,梅拉土地上再无浸染、死灵等奇诡灾厄阻止自己步伐后,他们卷土重来。 “诺埃尔打算怎么做?”塞拉建议路禹问问。 路禹立即回答道:“他不会帮忙的,现在的他有必须抓紧时间去完成的事情,任何损耗斯莱戈国力的举动都不会被他选择。” “教国……估计也无力施以援手了。”塞拉叹了口气。 接连两次天灾,教国挺身而出,已是仁至义尽,更何况他们原本充盈的储备也到了需要警惕的边缘,以稳为主的安东尼奥必不可能再任由内心的“善良”主导身体,他必须为教国的子民多思考一些未来了。 乱世是野心家的天堂,却是普通人的噩梦。 沉思片刻,路禹向诺埃尔发去信息:“作为防守,拟态植物是个很不错的模板,但作为进攻,它则比较鸡肋,帮我送给拉文尼斯……算了,我不太放心,你的寂静者应当已经渗透进了科德佐恩境内,想办法,‘不小心’地把这份礼物送出去吧。” 塞拉凝视路禹。 “私心罢了,这种危急时刻,若是召唤能派上不小的用场,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没准会踏上成为召唤师的道路,对召唤复苏是好事。” 塞拉莞尔一笑,没有明说,有那么一瞬,她想要捏住路禹的脸颊,轻轻地亲一下,也许害羞之下,他会老老实实承认自己只是希望少死一些可怜的人。 “我也附上一份治疗药剂配方吧。”璐璐擦着眼角,打了个哈欠,“除了这些,剩下的只能祈祷科德佐恩的皇帝陛下不要再犯低级失误了。” 通讯未关,诺埃尔接收到了完整的讯息。 “拉文尼斯不犯低级失误……不如祈祷我一天不和小寂静你们卿卿我我?”诺埃尔嗤之以鼻。 “陛下,我们照做吗……这可是宝贵的知识啊。” “去做吧……都是人类帝国,即便他再愚蠢,我也做不到视而不见。”诺埃尔叹了口气,“至少希望他能拖够时间,让我完成拆解……时间真是不够用啊,这些异族真会挑时候。” “算了,加速今日宣布的法案实行,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推行下去。” 今天成功完成万字更新,所以你们知道我要什么了吗?给我,然后明天……你懂的 (本章完) 702.魔力电池 与安东尼奥进行私人通讯后,塞拉显得有些茫然,她端着一杯路禹亲手泡好的茶饮坐在阳台发呆,初夏的阳光十分热情,很快她就感受到了灼烧感——梅拉西南就这点不好,夏日漫长,气候炎热,还有些潮湿。 “越来越热了,来吃点冰豆糕吧……嗯,路禹不在吗?”端着盘子走进来的璐璐左顾右盼,说话的她也是汗流浃背,“突然这么热,真是猝不及防。” 晨曦法阵停转,维护检修,依靠元素转化生成冷风的系统无法生效,整个晨曦城堡都享受到了梅拉西南入夏的信号。 塞拉看着璐璐汗水浸湿的后背,不禁莞尔:“为什么不用魔力,看你这样,是亲自动手吧?” “路禹说亲手做的会更美味。” “那你一定没听他说过另一句话。”看着璐璐困惑地眨着眼睛,塞拉掩嘴偷笑,“其实就口感而言,用魔力代替体力劳作,成品并无区别,甚至魔力能够做得更加细致,手工的唯一好处就是能体现诚意,传递情感。” 塞拉关上阳台的门,将炽热的阳光阻挡在外,而后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粘黏着的发丝拨开。 冰冰凉凉的绿豆糕让她的口腔到喉咙,再到胃都蔓延着一股清凉,塞拉陶醉地眯着眼睛,想到璐璐在厨房里按照路禹口中最笨的方式,严谨地制作……很甜,真的很甜啊。 那家伙对吃的理解总是很独到,能够传递情感的料理总是吃起来更加美味。 “好吃?”桌对面的璐璐托着腮,双膝跪在软垫上,脚晃个不停。 又是能让食物加分的细节,塞拉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当然好吃。” “那多吃点,来,张嘴。”璐璐迫不及待地捻起一块,碍于两人之间有桌子相隔,她干脆扑在桌面上,伸长了手,可惜这样也仅仅只是送到了塞拉的面前。 塞拉自觉地低下头含过绿豆糕,看着璐璐自下而上凝视自己正在蠕动的喉头,不由自主的脸红了。 “路禹呢?”璐璐咕噜着回到位置上。 “萸草按照他的需求捣鼓出了什么,他去工坊查看成果了。” “刚才你似乎在烦恼?” 塞拉抿嘴,点头。 在与安东尼奥的交流中,塞拉发现他对光辉之神,那株正在苏醒的银枫树并无察觉,对于暗示十分茫然。 作为劳伦德钦点的守成教皇,安东尼奥的私德无可挑剔,值此动荡不安之际,如若光辉之神能给予它些许启示或是奇迹,一如她当时对抗加斯洛那般,难以处理的舆论风波也能有更好的解。 “既然你都能获得光辉之神给予的庇护,那教国应当也有人能感知到祂的苏醒啊……难道是你用掉了祂太多的力量?”璐璐疑惑。 塞拉也在想会不会是对付【呢喃者】的缘故,导致了光辉之神需要再度积蓄力量……当时她过于亢奋,用得有些狠。 璐璐忽然猛地一拍桌子,让她吓了一跳。 “劳伦德当初留下的信息……” 塞拉也想起了什么:“你是说教皇名单?” 安东尼奥保留一份,塞拉保留了一份的教皇名单,名单上的人是劳伦德认为最合适成为教皇的人,但时机与环境并不合适他出场,需要由安东尼奥暂时执掌大局。 璐璐充分发扬了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没有可能,安东尼奥没感知到,下一任教皇,能感知到呢?” 塞拉吃着璐璐投喂的绿豆糕,眉头越皱越紧,想要确认这条信息就必须拆封名单,这会不会有些违背劳伦德的意愿…… 像是读懂了塞拉的顾虑,璐璐提醒:“我们又不干涉教国的事务,只需要看到名字,然后联系他,旁敲侧击,不就……” 塞拉心动了,她实在想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聆听到那若有若无的神启之音,感受到与魔力迥然有别的力量。 “东西呢?”璐璐搓手手。 “路禹保管的。” “……” “……” 一个蓝色半透明的椭圆形的水晶容器,中空的内部遍布魔力满载的魔力水晶,以法阵节点相互连接,实现完美联动,借由水晶容器表面突起的魔法回路与魔法师的身体共鸣,实现快速响应,这就是萸草根据路禹提供的要求设计出的第一代外置魔力补给装置。 这样的技术早在之前就出现过,萸草所做的不过是改良内部构造,使它更符合如今的魔力环境,并且提供更加迅速的魔力补给效果。 但缺点也十分明显,路禹背上装置后,整个人化身为庞大的魔力源,周遭稳定的魔力场随着自己的移动而被改变,大范围的魔法攻击袭来,搅动魔力变化,就能连带着影响装置本身。 不仅如此,哪怕是召唤出两到三只拟态召唤物,路禹依旧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提灯的猎人,暴露在一只只野兽的视野之中。 “背着炸弹去战斗。”这就是路禹的评价。 哪怕自己是召唤师,缩着打可以有效提升生存率,但是这种不给自身一点容错空间,只要被攻击命中就可能偷吃燃爆的大宝贝,还是让他心慌。 路禹说的都是客观存在的问题,萸草没有反驳,因为就连她自己也看不上初版。 接过酷似魔力补给装置,萸草说:“我大概了解了路禹大人的需求了,其实我一直也在思考魔力补给装置的制作。” “哦?”路禹好奇道,“你打算用在什么方面?” “与路禹大人打算运用在战斗中不同,我希望的魔力补给装置更侧重‘储存’功能,现有的魔力水晶转化,其实有着不小的逸散,这部分损失积少成多,有必要进行改良,这是其一。” 萸草抚摸着水晶容器,继续说道:“其二,根据魔具设计思路、魔力泛用化等角度来看,作为驱动能源的魔力本身,不同浓度下起到不同的效果是一个可以被详细划分的‘值’,打个比方,我们为魔力赋予一个能量单位,在单个能量单位下,他能够让某个照明水晶亮起,并持续一段时间,但如若这个值过高,照明水晶就会爆炸损毁,毕竟不同物体对魔力的承载极限都不相同。考虑到未来泛用化的出现,我现在就需要考虑如何将魔力水晶这一原始的资源转化为更不容易损耗、便于区分储存,还能通过特殊装置对已储存魔力进行稀释、压缩,通用化的道具。” 萸草补充了一句:“因为这其中可能会掺杂魔力刻痕等要素,所以我决定暂时将魔力划分为自然魔力与改良魔力。嗯,我想很快就能将一些应用了该思路的魔具呈现至领主大人们的桌前。” 路禹目瞪口呆,虽然萸草说的拗口,但他听明白了,且有了一个形象的概念——电池。 魔力泛用化势必意味着大量魔力驱动的物件诞生,如果考虑到让魔法师群体接受,并允许他们大范围投放进入普通人的市场,就必须让他们尝点甜头,比方说……限制这部分魔具,让它们只能使用魔法师提供的“电池”驱动,魔力刻痕的出现完美解决了这一环节的问题。 同时,由于自然中存在的魔力丰度存在巨大差异,让魔具自然恢复魔力会存在各式各样的问题,因此魔力电池的存在不仅合理,并且可行。 路禹、塞拉、璐璐只是对萸草提了一嘴,要求她必须给魔法师留下足够的甜头,原初的设想是让魔具必须周期性到带有特定刻痕的魔法师处维修,没想到萸草更进一步…… 萸草被路禹盯得有些发毛,她支支吾吾道:“路禹大人……我这样,给太多甜头了吗?如果您希望再阉割一些,我想这个方案也能有其他的实现方法,但总而言之,我认为它可行……” 萸草依旧坚持自己的创意。 “不不不,很好。”路禹连说了几声“很好”,他突然意识到,魔法师施加在工匠身上的枷锁有多么沉重,魔力发展千余年,魔力潮数次,而魔力泛用化却始终被扼杀在摇篮之中。 魔法师始终不愿意将让自己超脱于寻常人的这份力量造福他们,哪怕只是最基础的应用,也因为“可能会进一步发展为杀死自己的技术”而彻底掐死。 工匠与一些魔法师不是没有奇思妙想,也并非想不出如何利用手中的工具开创一个新的时代,而是不敢啊。 “我的外置魔力补给装置你可以适当推迟。”想通之后,路禹大喜过望,工匠组实在给了他太多的惊喜,“你刚才说的创意……我已经有了一个名字,以后就叫做魔力电池,亦或者缩写为魔池,这个思路可行,我支持你们稳步推进!” 萸草同样大喜过望,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创意被接纳,并被认可更让他们高兴了。 “路禹大人,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萸草犹豫着说,“工匠组需要更多的人偶进行协助。” “这不是问题,我会让塞拉继续放出轮回塔中的人偶,还有吗?” 萸草点头:“我们还需要同样精通工艺,且有着魔力基础的工匠。” 路禹陷入了沉思,这就是技术工种缺失了,人偶可没法提供这方面的帮助。 给我那个! (本章完) 703.塔妮娅,你干得好啊 回到城堡的路禹立刻被塞拉和璐璐一左一右夹住,正在他思考两人打算和自己演什么戏码时,抛出来的问题让他一愣。 “教皇名单的卷轴?怎么突然问这个?” 劳伦德托付的东西路禹保管得都很好,塞拉自不必说,书籍、手札都在被路禹拓印之后,珍而重之地将正本封存,放置在房间书架后的暗格之中。 解释了缘由后,璐璐迫不及待地拆掉路禹为卷轴制作的保护层,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随着字迹显露,好奇的三人齐刷刷歪着脑袋,略过劳伦德留下的各类祝语,一个名字跃入他们的眼帘。 路禹和璐璐微微一愣,名字似乎有些印象,但时间推移,记忆有些模糊。 “老好人戴维德?”塞拉眯着眼睛喃喃道,“让他接手执法庭是这个意思吗……等等,不会吧……” 见塞拉一惊一乍,路禹忙问:“怎么了?” 神选时期的塞拉和年龄相仿的一批人都相处得不算太亲密,唯独戴维德是个例外,他们间的关系异常融洽。对人宽厚的戴维德总是笑呵呵的,任谁也没法对他生气,塞拉对他印象最深的便是戴维德的虔诚,他有时候总会神神叨叨地说,在梦境中看到了奇奇怪怪的光景,亦或是幻听到了奇异的声音。 戴维德曾兴奋地找到她倾诉,认为自己一定是光辉给予虔诚的他回应。 那时的塞拉对神不以为然,每天偷吃贡品的她把戴维德幻听与梦境当做了高度虔诚的自我催眠,没往心里去,但现在看来…… 劳伦德在即将离世前的漫长时间便能不断地在梦中窥见银枫树,那恐怕也并非执念投入梦境,而是真正的启示。 “你的意思是,银枫树早在魔力潮来临前就拥有了模糊的意识,并且试图沟通?”路禹话锋一转,“那你偷吃贡品不会是被祂全程看在眼里吧?” 塞拉被噎住了。 联系上光辉院的人后,塞拉仍旧没能和戴维德对上话。 在知晓教国被人算计之后,为了不让劳伦德留下的宝贵财富毁于一旦,教徒们转为排外模式,光辉院在她联系前,一位执法庭主教,一位审判庭主教便动身前往骚乱有可能扩大的法古塔尔城,由于区域范围内来源不明的剧烈魔力波动,魔法信使、通讯法阵都无法奏效,已经在采取最为原始的信件与卷轴传递信息。 “剧烈魔力波动?” 三人听闻光辉院的描述不禁心头一紧,能够造成魔力通讯断绝的魔力波动,魔力潮带来的地区影响,还是……不对劲。 光辉院的人倒是显得轻描淡写,反倒劝塞拉不用担心。 “法古塔尔可是教国重城,衔接中部与南部地区的重要枢纽,人口稠密,教徒众多,骚乱不可能造成这种规模的魔力波动,大概是魔力潮带来的周期性影响,这种事我们遭遇过很多次了。” “戴维德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你的……哦对了,光辉院的大家都很好奇,你和暴食者有孩子了吗,需不需要他们帮忙进行孩子的第一次祈福祷告。” 原本弥漫在塞拉脸上的些许不安被这一句话击打得粉碎,她想都没想就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塞拉缓慢转过头,璐璐佯装不在意地侧过身,眼睛却在斜着自己,路禹则是笑眯眯地盯着她。 “不准笑!”塞拉瞪了路禹一眼。 路禹咳嗽一声:“不笑,不笑,我只是想问,如果真的有孩子,你打算做吗?” “才不要,我又不是光辉神选了,也不信光辉教义……” 璐璐眨巴着眼:“可银枫树似乎很喜欢你哎,祂还把力量借给你用了,你钻研死灵魔法还对你这么宽容唉。” 路禹咧嘴道:“我想,不如交给孩子自己来选择?” 塞拉本想点头支持这个说法,但听懂潜台词后耳朵立刻跳起了踢踏舞。 “咚咚咚。” 敲门声让塞拉有了逃离这个话题的借口,她摸了摸脸颊,确认只是微微发烫,便说了声请进。 来的人是小泥巴,她的脑袋上还顶着一只薄暮为她抓住的白貂眷属,白貂眼看人多,连忙从小泥巴的脑袋一溜烟钻进了她毛茸茸的尾巴中躲藏。 “是召唤上的问题吗?”路禹下意识上前问道,“对了,顺便通知薄暮、赫萝菈、蝶骨,我会和她们讲解英灵召唤的一些要点。” 小泥巴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其实是夏蕾姆让我过来和老师说一件事……嗯,她说你看了这几份卷轴就明白了。” 对罗耶的选择与改变伤心透顶后,夏蕾姆就过上了恬静的田园生活,自己开辟了一片田地,向农务组学习,这位从未劳作过的睡美人利用堪比海妖的言灵之力享受着劳动带来的喜悦感。 因为晨曦领无人对鲜花培育有兴趣,因此她自告奋勇地自开了一片花圃,前往碎金城购入行商带来的各色花种,选育着适合晨曦领土壤的观赏花朵与具有药用价值的鲜花,也是在这份不再依靠罗耶,克服嗜睡独自活动的时间里,她默默记录下了碎金城的物价。 几份卷轴记载的是碎金城日用品、食品、魔法材料、武备四大项商品的价格变化,记载的起始日期为去年秋收时分。 看着一串串不断变化的数字,起初三人脸上还显得十分平静,到了后来,路禹已经是眉头紧皱,塞拉则是眼睛微眯,似乎陷入了深思。 西格莉德很快赶来,接过卷轴,快速浏览了一遍,她同样眉头紧皱。 璐璐感慨:“物价上涨得真厉害啊,一袋糙米的价格从秋收时的一枚铜币涨到了昨天的一袋五枚。” 西格莉德斩钉截铁:“不,真正的问题是货币。” 管理后勤,整个晨曦领数学最好的她一眼察觉到了真正不对劲的地方,她指着常用魔法素材一栏,对比了去年秋收时分与昨日的数据,结算货币赫然从原本的铜、银、金,变成了铜、银,魔力水晶砂。 金被剔除了直接交易货币表单,这意味着,大部分商家更倾向于使用排列出的三种货币,以及以物易物的方式进行交易。 璐璐有些茫然,她不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铜、铁等金属作为装备、武器的锻造素材必不可缺,每逢战乱,都会迎来升值。银可作为施法媒介、素材使用,还有对某些特殊魔法的破防效果,因此价值高于铜,战乱时也会迎来升值。而金的流行与最早统治魔力时代的巨龙以及后续统治者们追求奢靡的古老传统有关,又因为其较为稀缺的属性成为了交易货币之一,但其实用价值上是有局限性的。因此一旦战乱,大商人、大贵族便会要求使用前两种货币的结算,拒绝金币,制造金贬值的假象,再通过民间的代币回收金币,坐等局势平稳后再度放出。” 旁听的小泥巴一头雾水,她理了理:“好吧,在一定区域范围内这样确实是行得通的……毕竟攒有金币的人也可以换个地方交易,这和晨曦领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说,这件事可能与整个梅拉大陆都有关系。魔力水晶砂,魔力水晶的粉尘,炼金术师能够将它们还原为魔力水晶,再通过静止获得一块不纯的魔力水晶,这也是我们在市面上看到的绝大多数魔力水晶,在以往的历史中,魔力水晶砂作为一般等价物交易仅限于魔力素材,但现在……几乎每个大项都出现了必须要用水晶砂才能完成交易的项目。” “也是囤积,等待时机赚取差价?” 西格莉德摇头:“恐怕不会那么简单,能被列在金银铜这些常用货币一栏,而非以物易物时的协商价码,就意味着,它很有可能已经被商人……不,它们还没这么大的能量,应该是魔法师,魔法师已经认定这会是未来魔法时代的硬通货,值得信任的一般等价物。” 塞拉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有意思,是只有碎金城这样,还是其他地方也出现了呢……” 她拿起雕像,向米莱下令:“帮我留意,什么地方发现了魔力水晶富矿。” 西格莉德等人正在思考极有可能使用魔力水晶大范围结算商品的未来,塞拉的雕像响起。 “塞拉大人,您这是已经知道了绿荫领勘探出了两条前所未有的水晶富矿,还是不知道呢?”米莱十分困惑地说,“我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塔妮娅很早之前就在绿荫领内找到了一条横贯山脉的水晶富矿,她如今正在招募矿工,进行初步挖掘,整个绿荫领对外贸易的结算货币也变成了水晶砂。” 这下真相大白了。 “塔妮娅这是看明白了随着魔力潮进行下去,魔法师占比会缓慢提升,所以趁着自己发现富矿,抢先捞一波资源,囤积,以静制动啊。” 即便没有塔妮娅,魔力潮带来的剧变也会让传统货币受到冲击,为了照顾魔法师们的交易需求,一个全新的等价物势在必行,而她现在的做法,正是在加快这一步骤。 璐璐感叹:“她还是和过去一样精明……” 路禹和塞拉嗤之以鼻。 既然这么精明,怎么最后你会在我身边? “路禹,她这么搞,是不是利好你的魔力泛用化啊?”塞拉突然想起来。 路禹嘴角上扬:“是的,因此我们得感谢精明的塔妮娅小姐亲自为我们操劳推广新‘货币’。” 这种什么都不做,自然有人为你铺路的感觉,联想到璐璐就是她一手推到自己怀里…… 塔妮娅,你就是干这个的! 明天早点没有,今晚我想狠狠地玩一会俄罗斯原神,美美睡觉。但是更新应该还是稳定两更,争取日万,所以,给我,给我! (本章完) 704.捡到的? “绿荫领对外贸易结算水晶砂占比已经达到七成,作为魔力素材吸纳的银、战备储存的铜铁等金属按照塔妮娅大人您的指示,将只在为数不多的贸易点进行兑换交易,按照目前的进度,绿荫领周边的贸易对象将会在大范围的水晶砂流出中,于冬日来临前彻底接纳这份货币。” 塔妮娅站在山岗之上,俯瞰着下方裸露岩层中闪闪发亮的水晶簇,挥了挥手:“继续加快水晶砂贸易的推广,即便交易会使我方产生损失,也无妨。记住,所有的亏损都只是暂时。” 黑鸮沉默地领命而去。 如果说除了一个又一个的魔力觉醒者之外,魔力潮为绿荫领带来了什么,那便是恐怖的矿藏。 毗邻熔火群山的庞大山脉以探明的各类魔力水晶、不知名矿藏储存已堪比梭伦昔日拥有的北方矿区总量,在一些废弃矿坑突然生成的表层矿藏之下,是被无数经验丰富矿工称之为“地脉矿区”的未知之地,从中喷涌而出的超高浓度的魔力令已经枯萎的矿区中散落的碎石遍布奇异的魔力纹路,利用提纯手段获取到的水晶砂让绿荫领的炼金术师欣喜若狂——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富裕的矿藏。 这还仅仅只是表层矿藏,若是深度挖掘,那绵延的矿脉又会给他们带来多少惊喜? 魔法学者头皮发麻地记录着魔力潮让凋敝、枯竭的资源重新丰盈的奇迹,他们同时也注意到了隐藏在一些水晶矿脉中,不同寻常的特殊矿石,他们普遍拥有着从未记载的魔力特性,其中一种,赫然能使物体漂浮而起。 可惜的是,这些具有特殊性质的矿石数量稀少,且极容易受到环境影响自然触发,当地的矿工就曾目睹某处浅层矿藏轰然开裂,而后数枚木盆大的石头彼此碰撞、漂向半空的场景。 起初,塔妮娅严密地封锁着消息,但随着梭伦三分的局势稳定,意识到彼此谁都无法奈何谁的三方得知科德佐恩大乱,异族入侵的号角响彻北方后,彼此之间的争斗默契地停了下来。 塔妮娅的步伐并未因为这份默契而停下,她高举着与魔法觉醒者站在一起的大旗,凭借着自身无可挑剔的“仁善”之名,收服了绿荫领周遭大量的小型城邦,甚至连带着在魔力潮天灾中毁于一旦的熔火群山诸多部族,都向她表示了臣服。 塔妮娅真切地感受到了路禹送给她的这面旗帜有着多么强大的号召力,被学派代表的旧秩序压迫的底层魔法师蜂拥而至,使得绿荫领一跃成为了梅拉魔法师数量占比最高的区域,而原本对她咄咄逼人的旧学派体系在接连受到冲击后竟已经无法对她施展反制手段。 它曾如高塔般雄伟、高耸如云,在世人眼中坚如磐石,不可动摇,然而时代的洪流却轻描淡写地碾压而过。他们引以为傲的旧时代只在一两年间便土崩瓦解,那些被他们认为能够支撑永世王朝的基石脆如泥沙,直至高塔土崩瓦解的现在,他们仍然难以置信地奔走,试图重新找回话语权。 时代大潮之前,这份挣扎像极了螳臂当车。 想起两年前自己亲赴晨曦领,在天人交战中选择了赌上性命的挣扎内心,塔妮娅觉得现实荒谬又真实。 无数觉醒者将她奉为救世主,所到之处夹道欢呼,拥戴之声不绝于耳,塔妮娅十分享受这幅光景……这正是她想要的,原本她以为路禹为她畅想的画面要经历更加凶险的搏杀方能取得,但一切来得却如此轻松。 沐浴山风,塔妮娅拨开遮挡眼眉的发丝,意气风发。 “塔妮娅陛下,科琳娜小姐等人已经到了。” 仆从的声音将她飘向远方的视线移了回来。 “请。” 化名科琳娜的米莱一路上留心观察着四周,越看越是心惊,这片山脉竟富饶至此,只需拨开浅层的大量碎石,便能从石渣中看到星星点点的水晶砂,堪比晨曦领那片特殊的禁区。 见到他们的塔妮娅开门见山:“你们经营着南方的商路,那片区域虽然已经因为绿荫领的水晶砂策略逐渐改变了交易货币,但还不够,今日来到这里的诸位均在很长一段时间与绿荫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因此未来一段时间,我将会免费为诸位提供一定额度的水晶砂以及水晶原矿的配给,这部分配给,我希望各位能为我进一步打开南方各大城邦的市场,我要你们能够牢牢地掌握当地的水晶砂兑换渠道。” 免费的配给,一份俨然将自己纳入绿荫领官方商人的福利,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喜不自胜,连连赞美塔妮娅的远见卓识。 在一番客套的寒暄之后,米莱被单独留了下来。 “我听说了,你是为数不多将商队打入晨曦领,借由海岸线直通教国德莫里斯港的。” 塔妮娅的语气很是平静,米莱没有听出异样的气息,便礼貌地回答:“一切源于塔妮娅陛下的庇护与保佑。” 塔妮娅嘴角上扬:“赚钱是伱们的本事,与我无关,我的商队队长告诉我,你的商人貌似与晨曦领负责采买的……” 米莱提醒:“薄暮。” “对,薄暮,那只小吸血鬼,你们的商队和她的关系很不错,许多晨曦领内部的信息均是从她的口中挖出来的,干得很好。”塔妮娅大加赞赏,“我给予你的配给会比其他人更为丰厚,我希望能得到更多晨曦领内部的消息。” 米莱愣了片刻,嘴角抖动,良好的心理素质令她把即将泛在脸上的古怪笑意挤了下去,换上一副为难的神情。 塔妮娅察言观色,轻笑道:“我知道,那里都是一些棘手的人,我不会催促你,如果你能在贩售途中一点点拼凑、描绘出内部的地图,我不介意在即将建立的矿物院给你一个位置。科琳娜,你的能力,远比刚才那些人要强,你总能在做足贸易任务的同时,有效地获取大量的信息,仅仅只是当个商人,这未免太可惜了……如果你对矿物院没兴趣,绿荫领的很多位置,都能为你留下一个位置。” 这是,招揽自己? 招揽晨曦领情报组组长,前光辉化身,三位领主最依仗、信赖的晨曦领初始成员之一? 米莱该用什么表情回应?兴奋、感激、诚惶诚恐,还是…… 塔妮娅呵呵直笑,她按住了米莱的肩膀:“科琳娜,不要露出这样迷茫的神情,我知道你只想享受赚钱的乐趣,不愿意卷入政治的纷争之中,黑鸮已经无数次向我报告,你对政治的强烈嫌恶。拒绝贵族宴请,情愿打理花花草草,与购置而来的奴隶们打趣玩乐,深居简出,你与人和善,毫无架子,这一点,我与你一样,某种意义上,我们是很相似的人。” “不敢与陛下相论。”米莱被整懵的大脑运作了起来,连忙恭维道。 “绿荫领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塔妮娅目光灼灼,“去吧,只要在晨曦领上再有一些收获,便能让各大执政官们欣然接受你的加入。” 米莱哭笑不得,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要加入绿荫领了呢? 脸上功夫滴水不漏的她微微欠身,诚惶诚恐地回应:“陛下交代的任务不敢怠慢,但是否加入……请允许我考虑。” 塔妮娅深深地凝视着米莱低下去的头,忽然,嘴角上扬,她没有继续逼迫,而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 …… “噗~~~~” “咳咳咳咳咳!” 听到米莱的汇报,璐璐一口汽水呛住,径直喷在了路禹脸上,咳得满脸通红,涕泗横流。 塞拉一边抱住璐璐,一边给她擦脸。 路禹很想吐槽一句该被擦擦的是自己,正这么想呢,塞拉捏了把璐璐的脸颊,便转向了自己这边,轻轻地擦拭了起来。 嗅到塞拉身上好闻的香味,路禹刚刚午睡起来昏昏沉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诺埃尔捣鼓的沐浴液确实有些门道,昨晚抱着睡时候就觉得特别迷人。 “这是挖墙脚挖到我们头上了。”璐璐啧啧道。 “先别管那些,塔妮娅这是一直在惦记着我们晨曦领啊,绿荫领的势力范围都已经越过熔火群山,直指碎金城了,她占有的土地已经远超自己的哥哥泽尼尔,这么不满足吗?”路禹打趣道,“璐璐,你的魅力有些太大了,我怀疑塔妮娅真正的意图是重新获得你。” 璐璐撇嘴:“如果是这样,那我只能说她想太多了。” 有路禹和塞拉已经让她无比满足,塔妮娅是谁?真不熟。 “咳咳咳。”米莱用咳嗽声表明自己还在,并且无声地提醒着长途通讯不该发来一堆打情骂俏的对话为难敬业的她。 “答应她。”塞拉把璐璐搂在怀里,冷哼一声,“接下来情报组的成员大多要返回晨曦领,她既然欣赏你的信息收集和筛选能力,没准会让你参与绿荫领的情报工作,借用她的人手为我们所用,不也挺好吗?” “那么我将需要一份晨曦领部分区域的地图,作为取得信任的礼物呈现上去。” “给她,但必须有纰漏,像塔妮娅这样的人,如果太过详实,她反而会疑神疑鬼,但如果亦真亦假,她却会认为你在尽力而为,不会怀疑。”璐璐立刻说道,“切记,在呈现地图之后,不要答应她的请求,而是要继续托口拒绝,要表现出真的对她毫无兴趣,到那时,她会亲自上门邀约,你再顺势答应,她就会认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在生效,会对你更加照顾,视你为嫡系。” 塞拉和路禹面面相觑。 璐璐眨巴着眼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门:“被她拿捏了那么久,已经对她很了解了……” 这就属于久病成良医了,在塞拉和路禹身边重获新生后,塔妮娅pua她的套路稍加思索便能够成为反向pua的攻略,想到自己当初被塔妮娅玩弄于股掌之中还感恩戴德,米莱即将打入绿荫领内部让璐璐没来由地有了些许报复的快感。 诺埃尔的礼物又到了,运输货物的飞龙特使十分熟稔地落在晨曦城堡前,然后按住一只来回蹦跶的史莱姆索要饮料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信使中许多人都在争抢这份工作,只要来晨曦领,一定能品尝到这份美味。 看到路禹等人出现,飞龙特使连忙跪地行礼——已经成为了斯莱戈至晨曦领航线专属快递员的他很清楚自家陛下与暴食者有多么亲密。 “这次诺埃尔送了什么过来?” 回到房间中的璐璐迫不及待地想要开箱,诺埃尔出品的东西实在太有意思了,这家伙不当皇帝,一定也能名扬梅拉。 这次路禹倒不担心诺埃尔整个大活了,因为对方已经事先打过招呼。 “塞拉,你念叨的沐浴液,各种香型的都有……昨晚那款我就很喜欢。” “谁管你喜不喜欢!”塞拉没好气地瞪了路禹一眼,耳朵却是又一次开始跳踢踏舞。 “可是璐璐也很喜欢啊,她抱着你时候一直在嗅。” “……这样吗?” 路禹啧啧道:“哪来的奥楚蔑洛夫。” 虽然不知道路禹扯的词语是什么意思,但那股子幽怨,塞拉是感受到了,能呛到路禹,也是乐事一件。 就在她打算再呛两句,看看路禹也害羞红脸的样子时,紫星推门而入,这个大大咧咧的女汉子捧着一块石头大步流星来到路禹面前,径直把石头往他脸上怼。 “路禹大人,你看,你看!” 路禹不得不把脑袋向后仰,让视线得以聚焦,然而紫星却越递越近,让路禹的腰开始发出哀鸣。 塞拉救了他,她抓过紫星的手,抢走那块石头,和路禹打趣的轻松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讶异与震惊。 璐璐、路禹也看清了那块石头的模样,三人立刻围住了紫星。 “你从哪里找到的!” 紫星满头大汗:“捡……捡到的。” “禁魔石也能捡到?” “真的,我一拳打爆了一块地面……地陷之后,下面散落着一堆。”紫星有些傻乎乎地问,“是真的吧?” 今天固态盘到了,重装系统,把以前的老玩意全都拷贝过来废了不少时间,所以没能加更,我的我的,明天万字恢复赔罪。所以,给我章说好不好,豹头痛哭!(顺带一提,国产固态价格太香了) (本章完) 705.我们需要一名炼金术师 远在梅利亚斯时期,晨曦领附近便是闻名遐迩的矿区,为了满足各种矿工的需求,碎金城的第一块砖石落地。 梅拉的各路人马在得知消息后齐聚一堂,有梦想一夜暴富单枪匹马而来的冒险者,也有各个势力的代言人以武圈地,终于,在来自不同区域,不同种族的投机者勤勤恳恳地滥挖下,熔火群山、红焰山脉周边地区,深入地层深处的矿洞遍布,曾经富饶安详的边陲之地只用了二十年就成为了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经过数百年的时光治愈,这片土地上的可怖伤痕方才消失无痕。 虽然时不时仍听闻有冒险者在这里捡到水晶、稀有矿石,但实际入主之后,晨曦领众人能看到的也只有当年大挖矿时代留下的巨型矿坑,无数废弃破败的矿洞,大量未经处理随意散落的毛矿,璐璐后来索性在这片区域建立了魔药(炸药)试验场,碎石开山测试威力。 紫星一拳打爆地面的位置距离璐璐的炸药试验场不远,是废弃的露天矿坑,数百年前的矿工们会将从周围矿山中获得的毛矿整齐地铺在这里进行筛选,一些遮风避雨的石制棚屋至今耸立,上方日晒雨淋留下的孔洞,粗粝的表面无声地展示着时间的力量。 俯视下方龟裂、塌陷的岩层,路禹等人齐刷刷望向紫星,视线一点点挪到了她的拳头上。 一拳之下,裂纹延伸出了百米之外,中心处,灰白色的岩层向下塌陷,露出了一个两三米深的坑洞,松脆的岩体上闪烁着点点紫光,远远望去,恍惚间,路禹像是看到了满墙的萤火虫。 紫星心有所感,她连连摆手:“我承认自己有些用力,但谁能想到呢……” 先不论那些疑似含有禁魔之力的石头,紫星为什么要在这里重拳出击让每个人脑袋上都顶了个问号。 璐璐飘了下去,魔力层面若有若无的阻滞感让她眉头一颤,她凝聚风旋为刃,成型瞬间,四面八方挤来的抑制力让半透明的风刃一阵扭曲,晃动,在璐璐精妙的掌控力之下,方才再度成型。 一块土黄色中掺杂着灰、黑,以及极为明显的淡紫色斑点的石块被璐璐撬动,当它摆在晨曦领众人面前后,曾在教国选修过炼金术相关内容的战斗组组长阿尔文认真观察了好一会,连声称奇。 “按照地层结构来看,这真是不可思议,灰、黑两色的岩体明显早于这些紫色的斑点形成,而且以这片区域的地质结构来看,这就是最常见的表层土壤与岩层结构,这些紫色的斑点就像是面包上滋生的霉点,由内向外绽放,就像是……试图将岩层转化为不同性质的物体。” 路禹突然想起了禁区那晶簇丛生的神奇场景,汹涌的魔力从矿洞塌陷而成的深渊巨坑中喷吐而出,化作颗粒状的雨点,落在土地上,构成了那里危险而又美丽的景色。 即便是霍古和法古塔尔,至今也不知道那处矿洞深处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也只有魔力喷吐结束,他们才有希望一探究竟。 毫无疑问,这里发生的变化与禁区正在发生的一致,魔力潮带来的变化正在转变这处矿区地底某些物体的性质,霍古口中魔力潮蔓延之处万物焕新的现象正在上演。 唯一的问题是,这种转化进行到了什么程度? 石头中蕴含的,微弱的禁魔力量已经确认,如果能从中先开采出一部分…… 挖掘矿洞深入无疑是危险的,如果地下的转变仍在进行,不小心踏足其中的人在有着禁魔干扰的情况下插翅难逃,最可靠的方案便是在现有的矿坑基础上继续破坏岩层,一层一层地收获矿石,筛选可用部分。 “霍古不在啊,这种时候只需要他来几巴掌,就能解决问题了。”璐璐有些无奈。 路禹很诧异璐璐会这么说:“你丢个大火球不也能解决问题吗?” “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丢火球吧。”璐璐摊手。 战斗组的猛男、女汉子们摩拳擦掌,魔武双修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大显神威了——紫星能一拳打爆地面?我们也可以! 看着土木组给这群人套上各种安全措施应对坍塌,路禹若有所思:“虽然你不能在这里丢火球,但是你可以把炸药给他们用啊。” 已经在跟西格莉德讨论开采计划的璐璐猛地扭过头,眼睛闪闪发亮。 她火速前往不远处的炸药试验场,从储物柜中选出了不会残留污染的几瓶魔药,又风驰电掣地回到了矿坑。 璐璐像是个街头巷尾吹嘘自己能药到病除的神棍把五颜六色,粉尘、液体、固态的各类魔药往地上一放,还不等她自信地喊出“药到病除”,路禹、塞拉,乃至勇武过人,无所畏惧的战斗组成员们全都齐刷刷退后了几步。 “你们什么反应啊,这些危险品我都在用最安全的方式储存啊!” 看着整天抱着自己睡觉的两人都是将信将疑,璐璐急了,她举起一瓶深红色的液体,抡圆了胳膊乱甩一气,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将冒着泡的液体泼洒向不远处,毫无反应。 璐璐举起一瓶紫色的粉末,示意众人看好。 深红色液体、紫色粉末共同放入一个玻璃瓶中,加入些许不知名胶状物,封口,剧烈摇晃,璐璐将一丝火属性魔力置于瓶口,任其将蜡质封口逐渐燃落至瓶中。 “看好了,这是反应型炸药。”璐璐指着瓶中不断冒泡,剧烈冒烟的药剂解说,“这种类型的炸药反应可逆,只需要随意一个水属性魔法包裹瓶身……你看,反应中止。” 不再反应的魔药被璐璐随手丢到一旁,毫无动静。 璐璐如法炮制,制造出了第二份,这一次她在瓶中亮起红光前将它狠狠地抛向了矿坑,随着一声炸响,松脆的岩层上又多了好几道裂纹。 “因为反应可逆,所以威力不是很足,适合你们对小区域的顽固障碍物使用。”璐璐说话时手依旧没停,“这是不可逆的,同样无污染,切忌开始反应后立刻出手,因为它比较……” “轰隆!!!” 脱手而出的药剂落入矿坑,在紫星一拳打爆的位置绽放,大量的砂石因为爆炸被抛起。 掌声四起,带头鼓掌的路禹想不出该怎么赞美璐璐天才般的脑袋,她究竟是怎么把魔药这种外服内用的玩意开创性地点出了大威力破坏型道具的路线的?而且这条路线已经比第一次认识她时要完善太多了,她甚至已经利用药物配比的反应时间制造出了延时起爆的效果。 只要后续能够想办法让触发的扳机变得更加亲民,不再需要魔力、魔法,普通人冷不防地给魔法师来一下……时代变倒是不会变,但是第一批享受到这份大礼的魔法师大概不死也半残。 现场手绘配比图、注意事项后,璐璐即可投入了炸药量产的工作之中,所有熟练掌握配比的人,只需要拿到分类送来的瓶子,自己触发反应仪式,便能炸矿——战斗组再一次跃跃欲试,只不过心态从收获大量禁魔水晶变成了炸个痛快。 名正言顺地玩大号炮仗,新奇的体验让每个人都亢奋了起来。 已经拥有些许智慧的史莱姆们成为了最佳的工人,分类、封装素材、运送至矿区,它们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工人,运用魔力轻松地完成着并不复杂但枯燥的工序,璐璐只是演示了十几次,每只前来学习帮忙的史莱姆便顺利出师,一整日的生产过程中实现了零失误。 矿区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中,召唤组的召唤物与轮回塔的人偶们耐心地搜寻,并拾取了所有蕴含禁魔之力的毛矿,仅仅一天时间,便积累成了一座小山。 虽然目标是更深处的禁魔石与水晶,但数量庞大的毛料也不能废弃,可就在路禹打算找人提取其中的禁魔碎屑,并提炼成大块的禁魔储备时,他惊讶地发现,偌大的晨曦领,并没有炼金术师。 劳伦德给自己的初始班底,有炼金术底子的仅有阿尔文,而他也只是选修,运用则是两眼一抹黑。 “一个都没有吗?” 就连塞拉也有些不可思议,但想到炼金术师的那与魔药师不相上下的门槛,便也释然了。 教国提供给骑士团与黑衣修女们的文化课是希望她们能拥有一门生存手艺,炼金术不仅入门门槛高,就业门槛也高,这种双高的窘境自然没人愿意专精,就连阿尔文也是自嘲为了通过考核才会选修。 “没有,那我就自学好了。”璐璐不以为然。 极富感染力的自信令路禹忍不住感叹,这就是天才,世间所有的难题都不过是她攀登巅峰时蹦出来,只能暂时阻碍她步伐的绊脚石。 “多掌握一门知识自然没有问题,但凡事我们也不可能亲力亲为。”塞拉提醒,“我们得找一位可靠的炼金术师坐镇了,魔力潮带来的物质性质变化会让处理素材、矿物的场合变多。” “梅拉有有名的炼金术师吗?” 路禹把璐璐搂在怀里,捻起切好的西瓜果肉,喂到她的嘴边,不曾想璐璐连带他的手指一起含了进去。 看见璐璐一脸满足,像只小猫用脑袋不断地蹭着路禹胸口,塞拉欲言又止,但话题已经递了过来,她只得先回答。 “了解不多,但有名的炼金术师大概也不会对我们产生兴趣,想把这样的人绑定在晨曦领难度太大。” 说完,塞拉连忙把椅子挪到路禹身边,还不等她投喂,璐璐手疾眼快,把西瓜递到了她的嘴边——总是被投喂,她也想着投喂别人。 塞拉瞥了瞥路禹,发现他在偷笑,嘴角一阵抽动,最终还是在璐璐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红着脸吃了下去。 璐璐笑着开口:“我倒是知道一个炼金术师,不过这些年过去,不太确定他是否还在梭伦。” “哦,名字呢?”塞拉来了兴趣,璐璐有印象的角色,大概率她也有所耳闻。 “切叶。” 塞拉茫然地回忆了几秒,眼睛逐渐睁大:“那只蜘蛛?” “蜘蛛……什么蜘蛛?”路禹对节肢动物的恐惧一瞬被调动起。 “塑形魔蛛,学者们喜欢这么称呼它们,但大多数人更喜欢叫它变体蜘蛛。”塞拉解释,“即便在蜘蛛类的智慧类群中,它们也是相当特殊的一类,天生就有进化、退化自己躯壳的力量,能够决定以多少条腿的姿态现身,甚至可以完全变体为常见的人类、亚人姿态,但却抱有所有种族特性。” “哇哦……能自由决定自己活动的形态,雾妖羡慕哭了。”路禹故意拉长尾音。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团雾气从阳台外张牙舞爪地飘了进来:“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说着,她化身成璐璐,像是个孩子倒在天花板上打滚:“霍古为什么还没回来,还没回来,人偶都准备好了,就差霍古帮忙就能拥有身体了!” 拥有身体,品尝美食,摸摸西格莉德的角,梦寐以求的一切就只差这一步了,雾妖急急急急急! 她现在就想吃吃吃吃! 路禹决定不去理会开始发癫的雾妖,继续问:“刚才的话题,继续。” 璐璐瞥了一眼雾妖,含笑说道:“我对切叶知道的也不多,唯一的交集大概是四大国的新星魔法师大比前夕,泽尼尔打算推荐他参赛,认为他不仅在炼金术上有不错的造诣,战斗上也值得称道,即便无法获得名次,拿到参与奖也能购置一些炼金素材。” “然而他最终没有参赛,据泽尼尔说,切叶有着相当严重的社交障碍,在得知比赛现场会有大量观众后,他立刻躲了起来。” 这不是和自己的徒弟赫萝菈差不多嘛…… 继泡在图书馆里猛猛读书之后,获得借阅许可的她已经在晨曦领寻觅合适的地方,打洞安居了——即便给她安排了室友,舒适的房间,她也更热衷于洞穴,好像只有把自己藏起来身子才会舒坦。 不过路禹很好奇,为什么璐璐会第一时间想起这只叫做切叶的蜘蛛,炼金造诣十分出色,未来可期? “那倒不是,对于他的炼金技术,我所得知的均来自泽尼尔,他曾在泽尼尔的风暴领内活跃过一段时间。” “哦?可你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了啊。”塞拉也好奇了起来。 璐璐眨巴着闪烁着纯真光辉的眼睛:“他的性格不就是塞拉所需要的吗?只要能够说服他来定居,估计永远都不会离开晨曦领了。” 给我那个! (本章完) 706.诱拐变体蜘蛛 初夏的热浪席卷大地,入夜时分,暑气稍散,清爽的风冲破升腾的热气,努力地想让这份清凉传递向远处,但也只是徒劳,结束劳作的人、狩猎结束的野兽感受到的只有熏风。 风不停,挣扎着飘向远方,将林地间干枯脱水的叶片带起,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让下方岩壁密密麻麻的“丝绸”巨网随之颤动不止。 纵横交错的一路延伸向洞穴深处,起伏起伏的节奏顺着丝线汇入高悬于半空中的蛛网,泛起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 “风吗……像是很乏力的风呢。”有“人”感叹着,仰望空中由自己一“手”编织起的大网,“好像是……入夏了?” 银灰色短发,长长的刘海却完全遮掩住了他的左眼,晃动中显露出他蓝汪汪的眼眸,捧着一杯由茶沫泡成的茶水,他看不出性别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切叶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离开过地穴了,起初还通过记号记录日月交替,但在某一次睡过头后,他索性放弃了,如今想来,上一次离开,似乎是雪刚下时? 不怎么见光,让切叶的身躯泛着病态的白,不过变体蜘蛛也无需在乎这些。 饥饿感让切叶沿着亲手挖掘而出的地穴前行,来到了地下河流动处,触发了照明水晶。 暖光亮起的刹那,十余支史莱姆便欢腾地蹦蹦跶跶,切叶还未靠近,它们便齐刷刷从水中跃出,聚拢到他的身边。 “乖,乖,今天我想换个口味,就吸一口草属性的吧。” 切叶拍了拍荧光绿史莱姆,这只以地下荧光植物为食,浆液中带有些许蘑菇味的史莱姆是他的最爱,利用草属性魔力凝聚成吸管缓缓扎进史莱姆体内,在它准备好之后,切叶美美地吸了一大口,眼见着史莱姆缩水,逐渐干瘪,他立刻住了嘴——史莱姆能通过汲取元素与魔力再度恢复,只要不竭泽而渔。 取出风干的鱼咬了几丝,再吮吸一口法阵提取的水元素魔力,切叶就算是完成了周期性的补给。 抱着史莱姆们在水边时而转圈,时而玩着人类孩子中常见的老鹰抓小鸡游戏,切叶的笑声回荡着——即便独自生活,也希望身边有着些许生气,与史莱姆们的游乐是研究炼金术头昏脑涨的他为数不多的解压方式。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什么时候厌恶和人打交道,应该是有个源头的,但切叶却回想不起来了……或许,一切都源于日积月累? 自魔力潮开始后,切叶就极少离开自己的地穴,外面乱透了,战争、杀戮让每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偶尔几次回到地面,还没走出多远,便能看到腐烂发臭的尸体,腥臭的血液已经变黑,蛆虫在地面上不断蛄蛹,似乎是在寻觅着适合孵化的苗床。 入城置换炼金素材的他听到的总是让人揪心的消息,浸染、亡灵、梭伦内战,切叶感觉自己像是带来灾难的使者,为何每次进城都能听到坏消息? 和平的梅拉一去不复返,一个又一个野心家的登场将梅拉推入了彻底的混乱,等待着生活重回正轨的切叶注视着岩壁上的三横,猛然意识到,他想要拥有的日常已经远离自己长达三年。 囤积炼金素材的石室已经空空荡荡,下意识进入其中的切叶一阵恍惚。 “又用完了吗……这次还是毫无进展啊。” 与追求制造生命的其他炼金术师不同,切叶的研究方向是复现魔力潮对物质性质的转化。 每次魔力潮,潜移默化地改变世间万物,转化物质,点石成金,这正是炼金术师名字的由来,在无数炼金术师渴望着更为远大、堪称亵渎神明的力量时,切叶追随着自然,追随着世界。 他认为,这份力量正是世界投下的启示,引导着他们前去追寻。 切叶收拢便于自己在地穴中活动延伸出的八条细长的足,变化与人类无异的模样,只不过需要戴上面具,他的脸实在白得吓人,恐怕会被刻板印象的人类视作血族。 带着一袋金币,切叶小心翼翼推开地穴的伪装物,敏锐的感知扫遍四周。 没有尸体,没有血腥气,没有人,静谧让切叶没来由的心安,也让他补充了足够的勇气,以应对等下的交易。 雷击城,得名于梅利亚斯时期一位被天雷劈死的领主,对领地子民敲骨吸髓的他死后化身为吟游诗人口中天罚故事的常客,连带着让这处领地也以他的死法命名。 梭伦三分之后,这里归属为风暴领主泽尼尔管理,处于风暴领与绿荫领交锋的前线。 切叶鼓起勇气用一枚铜币询问了战事进展,在得知三方都保持了克制后,他内心一松,科德佐恩被异族侵入,进入国土防卫阶段的消息则让他唉声叹气。 “您……您确定?可…可半年前,同样的金币,已经足够了。” 听到魔法道具商店的店长说自己的钱款不够,切叶瞪大了眼睛,他难以置信地将金币倒出来,哗啦啦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铺内回响,吸引了正在购置物品的其他人,意识到这一点,切叶手抖得厉害,只想赶紧逃离这里。 “炼金术师阁下,这些金币半年前确实足够,然而这半年来发生了很多事,如今金币交易有些困难……如果你有水晶砂,或是更加充裕的银币,一些合适的等价物,我也愿意与你完成这笔交易。” 切叶嘴唇哆嗦,面具下苍白的脸抽动不止。 “能稍微便宜一些吗……” 切叶尝试模仿在商街看到的讨价还价,但在店长斩钉截铁的“不行”之后,他立刻蔫了,拿起金币火速离开商铺,逃离聚集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将他烤熟的视线。 躲到无人处,切叶大口地呼吸,光是与人沟通,他的心就快要跳出身体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无法理解金币贬值的速度,无情的事实已经摆在他的面前——他已经没钱购置充足的炼金素材,所有的实验都将停止。 炼金向来如此,投入大,产出少,别的魔法师都有些办法赚外快,而炼金术师能赚什么外快呢? 有这么一个炼金术师笑话,说是召唤师与炼金术师没钱吃饭,召唤师召唤出货不对板的召唤物,下令让它狩猎兔子。 炼金术师疑惑地问:“你为何不大胆一些,让它狩猎那只更加肥美的野猪呢?” 召唤师回答:“我当然知道野猪能够吃饱,但考虑我即将支付的代价,兔子显然能让我少受一些损失。” 炼金术师饥肠辘辘,于是随手用随处可见的石料造了个雅致好看的碗,对着召唤师说。 “给点,给点。” 切叶思来想去,走进了当地的冒险者工会,试图在一票悬赏中找到有不错报酬的悬赏,然而看了一圈,只剩下失望,有价值的悬赏早被专业冒险者接走,余下的都是些赚不到什么钱的。 他满脸彷徨,看着悬赏揭示板出神,想起了曾经泽尼尔说的“随时可以来找自己”的承诺。 直觉告诉他,这不过是大人物随口的一句话罢了,不必当真,愿意当冤大头不断给予他支持的人并不存在,但……万一呢? 冒险者工会的接待员走了过来,切叶连忙闪躲出两三个身位的距离,静待她对揭示板上的悬赏进行变动。 等待许久的冒险者们纷纷起身,准备浏览最新的任务,他们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了足足有十枚魔力水晶的委托之上。 “雷击城,寻觅炼金术师一名,有意请至鹿羚酒馆。” 绝大多数冒险者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纷纷移开视线寻找其他机会,唯独切叶愣住了。 十枚魔力水晶,作为魔法师之间的主流交易货币,他心动了。 虽然不太清楚对方想要炼金术师协助做些什么,但去试试看,如果不行再思考投奔泽尼尔,似乎也不错? 犹豫之间,切叶已经来到了酒馆门外,他深呼吸,推门而入,与侍者说明来意后,被领上了二楼。 这种单独的大房冒险者根本不会舍得居住,只有那些有钱的商人,暂时歇脚的贵族才舍得,切叶对于这份委托又多了几分期待。 “但愿能让我有足够购买素材的钱……” “请进。”房屋内传出慵懒的女声。 切叶又一次深呼吸,心理建设完毕,推门而入! “你好,我从冒险者工会而来,您似乎在寻找……” 切叶毛骨悚然,房间内一男一女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眼皮都不眨一下……只不过,这个有着兔子耳朵的女人,有些眼熟啊。 魔力涌动,切叶做好了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虽然是炼金术师,他并非缺乏战力。 兔子耳朵把一幅卷轴递给了身旁长相平平无奇的男人……确实只能如此形容,至少丢进人海中,切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他找出来的。 等等,为什么两人看上去那么兴奋? “你叫切叶?” “啊,哦,是的……” 切叶下意识应声,却猛然间觉察不对,他抬起头,打了个寒颤,正对上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想要逃,却已经来不及了,这对男女一左一右发力,直接把他扣在了墙壁上,凭空出现的召唤物水母还动用了触手。 是刚才想到那个召唤师笑话招致的惩罚吗? 可明明他也自嘲炼金术师了啊! “别挣扎,我们只是确认信息……最后再确认一点,你确实是变体蜘蛛,没错吧?”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是一个炼金术师,没有什么好图谋的,你们抓了我,什么都拿不到,没准还会亏钱……”切叶连忙说道。 路禹和塞拉相视一笑,他们找了几天,没想到即将离开这里之际竟然有了收获。 “切叶,我们想请你去一个地方……嗯,在那里随便你亏钱。” 给点,给点! (本章完) 707.诱拐?拯救! “六阶的底子,但是突发状况的反应速度好差啊,像是完全没有过战斗经验。” “炼金术师是这样的……”路禹审视着切叶孱弱的外表,犹豫了,“看上去确实有些病殃殃的,变体蜘蛛都这样吗?对了,也看不出哪像蜘蛛啊,这不就是人类吗?” “你不是害怕多足的动物吗?”塞拉调侃。 两人审视着切叶你一言我一语之际,切叶正在挣扎。 他被面片般的触手捆得结结实实,被丢到床上落座,像个被五花大绑的粽子,切叶满脸惊恐,此情此景,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极为不好的猜想。 不会真的是为了那个吧…… 但是……这个兔耳族确实像是在哪见过。 路禹开门见山:“切叶,我们想邀请你前往我们的领地工作,同时,我们也会支持你在炼金术上的研究。” 虽然语气很是平和,但切叶还是怯生生地问:“我可以选择不去吗?” “嗯,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安全的环境,充足的物资……如果你是追求制造生命的主流炼金术师流派,那我们领地也许还能在灵体操纵上给与你一些知识与技术上的帮助。如果你是别的流派,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烧钱请求,我相信管后勤的那位都会予以满足,毕竟现在领地内需要支出的项目很少。” 切叶脖子一缩,他听出来了,对方根本没有给自己不去的选项。 “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炼金术师啊……梅拉比我优秀的不少,为什么是我。” 可疑,真的太可疑了,切叶说话时嘴唇都在哆嗦,这两个人根本不是寻找炼金术师,而是单纯地寻找自己,而她怎么就这么正好今天出门,又因为没钱,一头撞上来呢! “哦,是璐璐谈起了你,所以我们心血来潮就找过来了,可是费了不小劲呢。” “璐璐?”切叶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 “璐璐缇斯,梭伦的那位深红魔女。” 小暗的触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外撑开,切叶的尾椎骨处突兀地延伸出八根闪烁着红色微光的蜘蛛腿,棱形的蜘腹微微向上翘起,猛然喷射出海量的蛛丝,随着她的转身,一张张蛛网在半空中成型,径直扑向塞拉和路禹。 八足并用,切叶朝着阳台直冲而去,已经动用了魔力给自己附加元素力量的她却觉得这段距离无比漫长。 背部巨力袭来,切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头朝地栽下,脸重重地与地面完成了接触。 塞拉强而有力的手臂按住了他的脸,膝盖压在切叶的腰间,让切叶的八足只能无力地舞动,最终无力地融回躯体之中,变回人型。 “还吐槽别人反应慢,你不也一样?”塞拉回头瞥了呆若木鸡的路禹一眼。 “第一次看变体蜘蛛自由切换形态,有些惊讶。”路禹心念一动,小光现身,两只水母齐心协力,再次把意图逃跑的切叶捆成了粽子——紫色的粽叶,绿色的细绳,馅料是蜘蛛。 看切叶抖得厉害,塞拉问:“你跑什么?” “璐璐缇斯早就死了,你们这两个骗子,绝对是想把我变成孵化巢。” 塞拉和路禹愕然,璐璐在整个梅拉确实是被宣判死亡了,难怪切叶会露出见了鬼的表情。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路禹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手肘戳了戳塞拉的腰。 “哦,对,塞拉·奥菲莉雅,切叶,你应该听说过我?” 被璐璐缇斯这个名字惊得跑路的切叶还在挣扎,打算殊死反抗,塞拉的自我介绍一出口,他不动了,没被刘海遮挡的右眼瞪得很大,认真仔细地注视着塞拉,最后视线落在了……胸上。 “神选,塞拉?” 路禹一下子有很多槽想吐,但是不知道该从哪吐起,他究竟是怎么确认的啊。 切叶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塞拉教国时期留下的好名声可见一斑 互相对了几条信息之后,误会彻底解除,两只水母也松开了束缚,让这团切叶这团粽子肉露了出来。 “塞拉小姐口中的领地,难道是晨曦领?” “你原来听说过。” “是有些耳闻,但不多……说是你爱慕上了恐怖的暴食者,成为了他的妻子,放弃了神选的职责,背弃光辉,远离梅拉中心定居。谈及这些事,我所见的人要么表现得愤怒,要么表现得无奈。” 当年民间谣言塞拉总是能一笑而过,但现在再听到成为暴食者妻子这段……她的耳根好热好痒! 此时的切叶却是浑身紧绷,后知后觉的他脖子锁死,僵硬的转头,看到了正在摸着下巴,思考着什么的路禹……切叶咽了口唾沫。 “你看上去很紧张啊。”路禹和蔼地笑了笑,“放心,暴食者那些故事都是民间添油加醋的产物,我可没有那么恐怖。” 切叶小心翼翼地问:“所以,塞拉小姐,其实也不是您的妻子?” 路禹轻松地回应:“哦,关于这部分,除开一个仪式,大部分都成真了。” 塞拉捂住了脸,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她不是很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只得用这样的方式缓一缓。 再次提及前往晨曦领的邀请,切叶不再像先前那么抗拒,但他还是好奇:“为什么是我?” “真的是璐璐推荐。” 切叶嘴角抽动,一头细汗:“可她应该……” 看两人笃定的反应,切叶突然意识到,自己非去晨曦领不可了。 这可不是民间传闻啊,四大国的人一直都想要知晓她飞速成长的秘诀,以及精法的来源,死后前往爆炸地点挖掘秘密的人不在少数,最终由梭伦的高阶魔法师下了判断——绝对活不了。 一个被四大国都断言死透的人没死,手中还可能握有精法的秘密,知道了这点的他…… “我为什么要多嘴问啊!” 既然已无退路,切叶索性问起另一个他在意的细节。 “璐璐缇斯小姐推荐,她应该告诉你们,我其实不怎么善于交际……而且我的能力在炼金术师里绝对算不上顶尖,如果你们对我有很大期待,可能会失望。” “你会凝练毛矿、矿渣中的水晶砂,精炼为魔力水晶吧?” “这对我而言不难……我的手法应该算得上娴熟?”基本没有和其他炼金术师打过什么交道的切叶也不是很自信,因此没把话说满。 “禁魔石、水晶的精炼,也可以做到?” “禁魔素材,那太稀有了,我只是听说,从未接触过,精炼步骤可能与其余矿石略有差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切叶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你们只是想要我做这些吗?” “哦,还有。” 切叶一凛,果然还有吗,想也知道费劲心思找自己不会只是为了几块矿石,否则偌大的晨曦领随意招揽几个炼金术师就能完成了。 “我们可能需要你培养一些炼金术的学徒。” “啊?”切叶歪头,他脑海中想象的那些离谱的请求一个没有出现,“学徒?” “璐璐告诉我,你有些社交障碍,不太喜欢与人接触,如果实在不合适,编辑成手册即可。” 请求难度不高,但切叶还是认为这是一种劝说手段,真正有难度的离谱请求会在踏足晨曦领后才一一显现。 本来就已经考虑着投奔泽尼尔的切叶叹了口气,面对亲自找上门的晨曦领,他奇妙地产生了一些期待——投谁不是投呢,只要能安定下来就好了,晨曦领距离战乱很遥远,应该足够安全吧? “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如果你们能答应,我愿意和你们走。” “哦,什么请求?” 切叶咽了咽口水,忐忑地开口:“我饲养了几只史莱姆作为宠物……我知道,在你们眼中,它们是低智、无法控制的危险魔物,但是对我而言,它们很重要……” 见两人神情古怪,切叶连忙补充:“我不需要特别舒适的居所,给我个地穴,我自己挖就好了……我保证它们不会伤人,真的,它们特别乖。” 塞拉看向路禹:“你家赫萝菈可能和他很有共同语言?” “别扯了,两个人放一起只会把大脑烧坏,共同语言?能说出话就是胜利!” 赫萝菈到晨曦领后确实没有展现出社恐的一面,十分顺利地把人都认了个全,但每次和熟悉得不太彻底的人交流时间一长,她就会躲起来,独自一人安静。 唯一的好消息是,她和薄暮、小泥巴、寒绿都很合得来,召唤组沟通顺畅,甚至连地洞的选址、挖掘都是他们合力完成的,其他人也都很贴心地不会搅扰赫萝菈独处的时间,而赫萝菈恢复好了也会邀请他们参观她一比一复刻出的曾经的小窝。 被告知晨曦领就饲养着数量庞大的史莱姆时,切叶愣住了。 在路禹说他们甚至有史莱姆娘时,切叶确信这是打消自己疑虑编出的谎言,但好在,两人的反应并不像是介意自己携带史莱姆入住的样子,那就没事了。 进入切叶居住的洞穴,拨开洞口层层叠叠的蛛丝,注视着两侧粗糙的岩壁,几乎难以通行的崎岖道路,再看看延伸出八足在洞穴中如履平地的切叶,他不由得感慨,这哪是他说的居所环境有些恶劣啊,这家伙的地洞甚至要比赫萝菈的还糟糕。 越是深入,洞穴越是潮湿,岩壁上散发着一股霉味与苔藓气息,看到存粮竟然是地下河中活动的鱼制成的鱼干,水就喝水元素提纯的,蔬菜补充是凉拌地衣,或者直接干吃,偶尔再将洞穴中闯入的蛇、蝎溶解当做肉汤喝下。 切叶就是在这里住了快四年时间,赫萝菈见了都得直呼高手。 作为一个缺钱的炼金术师,切叶放弃了所有的物质需求,把所有的钱都投入到了炼金术突破上,四年前攒下的家底已经挥霍一空,尽数成为了炼金房旁一袋又一袋的废渣。 相较于整个地穴堪称灾难的布局,切叶的炼金房工整、宽敞,这是他唯一舍得下时间去修整的地方。 “家”里从来没来过客人,切叶浑身颤抖,脸红得发烫:“让你们见笑了……我,我一个人,不是很在乎这些。” “除了鱼、地衣、虫子的溶解液,你还吃什么呢?”塞拉忍不住问。 切叶红着脸抱起一只跳个不停的史莱姆:“就,吸一口……史莱姆提取的元素会丰润他们的身躯,那些带有魔力和元素力量的浆液能让我满足很久……如果觉得味道不好,就洒把盐,丰富下味觉。” 放眼整个梅拉,这也是极其炸裂的…… 路禹和塞拉真被切叶的艰苦震到了,这是他们见过的,混得最惨的魔法师,没有战斗经验,社交障碍,生存能力完全没点,赫萝菈都知道隐居要点种田技能提升舒适度,切叶完全就是以维持着生理机能不消退这一最低要求生活着,如果他不是变体蜘蛛,而是普通人,估计早就成骨头了。 “在这之前,你没想过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 切叶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着:“想啊,可……我没钱,我想要研究的东西也没人重视,炼金术师是这样的啊,没有人扶持,没有人引路……当年不当炼金术师也许会好些吧,但是后悔也没用了。” 切叶茫然地抬起头:“对哦,当初我是为什么会选择炼金术师的道路呢……居然想不起来了。” 路禹诧异道:“你已经花光了所有钱,如果没有遇到我们,你打算接委托凑钱完成各种实验,恕我直言,你这六阶的底子甚至打不过强大一些的五阶魔物吧?” 切叶收拾着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实验手册,它们如山般堆积在房间的角落,但大多数都回荡着失败的苦涩味道。 他回应道:“其实,我已经想要去找塔妮娅或者泽尼尔了……前者听说是个格外贤明、和蔼的人,后者当年给我一个口头承诺,没准能碰碰运气。” 他甚至把塔妮娅列在泽尼尔之前!(本章完) 708.兔耳朵的滋味 直到现在,切叶还是对眼前的现实没有实感,传奇魔法师,深红魔女璐璐缇斯就站在她的面前,曾经出现在梭伦各类卷轴,被魔法师、普通人啧啧称道的那个天才,真的没有死,并且亲昵地抱住了暴食者。 不仅如此,他认为的哄骗,也是真的,晨曦领真的活跃着数量众多的史莱姆,自己带来的圆滚滚才落地,就被本地的史莱姆所吸引,蹦蹦跳跳地追随而去,一来二去,竟是混了个熟。 史莱姆娘也是真的,他亲眼见到一只长着龙角的史莱姆娘推着餐车走过,沿途的人见怪不怪地走过。 就在他好奇地想着未来还能不能嘬史莱姆时,路禹抱过一只史莱姆,现场接了一杯果汁请他享用……喝过后,切叶人晕了。 这里是,神国吗? 尽管知道切叶社恐,但例行的认脸环节不能少,知道这是挂牌在晨曦领下必须走的流程,他没有选择拒绝。 跟随路禹前往矿区的路上,切叶注视着沿途的景色,内心蹦出了一个疑问。 “我不会真的是晨曦领唯一的炼金术师吧……” “真的啊,我和你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路禹看见切叶仍是有些茫然,索性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我先前听璐璐说,变体蜘蛛不仅能自行决定以蜘蛛,半蜘蛛,或是以人型活动,还能自由的切换性别,这是真的?” 切叶点头:“这确实是我们一族的特性,据一些巨龙学者说,是为了应对魔力潮带来的动荡进化出的力量,关于这一点,我想……” 切叶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远处冒气的黑烟让他头皮发麻,十分明显的爆炸,但却没有显著的魔力波动,这是什么炸了? 等等,为什么暴食者的表情如此淡定,这可是爆炸啊! 靠近爆炸地点,切叶正想观察四周,又是两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其中还掺杂着欢呼、叫嚷,蕴含的情绪竟是没有恐惧,反而像是有些兴奋? “不是特别巨大的障碍物,上绿色标记的配方。” “璐璐大人给的配方好过瘾啊,好想知道那些不爆炸,只是燃烧的威力有多大。” “先别炸了,你们上瘾了是吧!毛矿的清理还没完成!” “紫星,先把这批矿渣运出去,听说今天炼金术师就会到晨曦领,也许会直接投入工作,早做准备。” 忙碌的紫星迎头撞上了路禹,看见瑟缩在他身后的切叶,聪明的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嚷嚷了起来。 “炼金术师,我们晨曦领有炼金术师了!” 上一秒还在讨论着给矿区来几发狠的,进一步把矿坑扩大的各号猛人闻言火速聚集,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的切叶心跳速率直线上升,若非路禹驱散了这群好奇宝宝,只怕切叶会直接晕过去。 负责矿区采集的紫星迫不及待地问:“切叶小姐……哦,是先生吗,可你看上去像是小姐,不管了,禁魔素材的毛矿你打算在哪里提炼,需要土木组的人为你搭建房屋吗,他们效率很快的,不影响你的工作。” 晕乎乎的切叶怔住了。 “你,你说的是,禁魔?” 紫星被切叶的反应弄懵了:“呃,领主大人没和你说?” 切叶抬头看向路禹,路禹却只是耸耸肩:“我说了,每句话都是真的……嗯,你研究魔力潮物质转化所需的素材,今后向西格莉德开口就好,她会满足你的。至于住所,土木组的人会拿地图给你,想在哪里打洞就和他们说一声,但地面上的居所也是必须要建的——这点你不能拒绝。” 路禹给予他的福利切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身体突然涌现出一股力量,让他能够直面周围的视线,直抵矿坑边缘。 俯瞰矿坑,切叶身体剧烈颤抖。 坑坑洼洼的矿坑地步,淡紫色的矿石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光,这一刹那,似有万千萤火虫在下方飞舞,那摇曳的紫光足以令任何一个魔法师窒息,但却让切叶血液沸腾。 “禁魔石,还有水晶……这是,禁魔矿脉!”切叶想要大喊,但是高度兴奋带来的缺氧却让他头晕了。 他冲到紫星身边,拿起即将运走的毛矿,看着那如同浸染进岩石中的渐变紫,颗粒状的痕迹,切叶喃喃:“这是,魔力潮转化的痕迹,它记录着一场正在进行的转化!” 一个炼金术师开始手舞足蹈的发癫,从他口中蹦出来的词汇不明觉厉,路禹等人再次感慨,炼金术,果然是个复杂难懂的学派啊。 自这一日起,矿区旁多了一间精致的小屋,源源不断的毛料在战斗组霍霍完魔药后运送到切叶家门口,不需要多余的交流,因为只需要静心等待几天,一枚枚品相完好的禁魔水晶、禁魔石、魔力水晶便会出现在门口的箱子中,并且贴心地附带上毛料提纯度、损耗数值。 切叶甚至能够根据工匠组的需求对禁魔水晶进行形状、品质上的定制,璐璐迫切希望还原的燃爆密室有了充足的材料制成后得到了又一次优化。 塞拉的书房内,她搬出了鉴定水晶质量的魔具,这些毛矿边角料中精炼出的魔力水晶,魔力充盈度达到了八成,据她所知,擅长精炼的科德佐恩不少长年工作的工匠与炼金术师也不过是七成,再优秀一些才能达到切叶如今的水准。 在此之前,他只进行了少数几次精炼,没有经验,技术只是依靠旁观学习,竟然能复刻到这种程度? “这就是泽尼尔看中的含金量吗,当初他拉拢切叶绝对不是单纯的客套话,是真的相中了他的潜力吧。” 璐璐时常会感慨塔妮娅与泽尼尔的眼光差距,如今,又一个鲜活的例子摆在了她的面前。 “禁魔石和禁魔水晶呢?” “根据魔力抑制程度估算,也能达到天然原矿精炼效果的七成,这个数据也超越了不少炼金术师。”塞拉说,“这部分毛料产出可以用来制作容易消耗的禁魔武器,例如箭簇、盔甲甲片,真正重要的禁魔原矿……也许他还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璐璐好奇地托腮:“你们说,浮空石的研究,他会不会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塞拉则是看向了路禹。 工匠组对浮空石的研究不久之前又有了突破,他们制作了一个晨曦领的简易模型,然后激活通过法阵束缚的浮空石,成功模型晨曦领升到了半空,并成功保持平衡悬浮了半天时间——虽然下场是急坠而下,摔了个痛快。 算是预演了未来晨曦领上天后浮空石不运转可能发生的惨烈事故。 浮空石悬浮特性与魔力的转化仍不顺畅,这种断断续续的阻滞感已经让工匠组的奇思妙想频频受挫,如果不想晨曦领升天后有着与模型一般的下场,他们需要探索出一个更为安全、可靠的能量运用方式,这条路上他们没有任何参考借鉴对象,一切都需要自己总结经验。 “不急。”路禹摆手,“工匠组之前的进展速度有些太快了,失败几次对他们也是好事,这样他们才能够静下心审视现有的成果。” 路禹从不怀疑萸草为首的工匠们的能力,从魔力刻痕、魔力电池,再到浮空石特性的挖掘,被解放了双手与思维的他们频频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并一次次带领着晨曦领进入一个全新,亟待探索的领域。 塞拉摊手:“魔力泛用化是你提出来的,浮空城的构思也是你提出来的,你说了算……呀!” 路禹灵活走位,成功来到塞拉身后,这一次,他没有对耳朵下手,而是很自然地搂住了她的腰,把鼻子凑到了刚刚沐浴完,还流淌着浓郁香气的脖颈,轻轻嗅了嗅。 璐璐嘴角上扬,笑眯眯地注视着这一幕,塞拉猝不及防之下羞红的脸,让她觉得格外有意思——以前她从不知道,塞拉坚韧的躯壳下,有着这么可爱的一面,那被神选光辉与智慧所掩盖的自我异常迷人。 “你真是……够了。”塞拉说,“不是在讨论正事吗……” 路禹嘴角上扬:“可现在是晚上啊……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勃颈处被鼻息挠得痒丝丝的塞拉身子酥软,她红着脸想要挣脱,路禹却抱得很紧。 “让我也闻闻!” 璐璐适时地冲撞让塞拉倒向了床,她和路禹一人握住了一只兔耳朵,美滋滋地享受着茸毛掠过指尖痒丝丝的触感。 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塞拉想要挣脱,却又抵抗不住璐璐可爱乖巧的眼神,只能吭吭哧哧地说:“沐浴液的味道……你们喜欢就去闻瓶子啊!” 耳朵突然传来的温热让塞拉浑身一颤,心脏狂跳的她视线上移——璐璐已经把自己的兔耳含进了嘴里。 “兔耳朵原来是这个味道吗……”璐璐一脸纯真,“路禹总说我晚上睡觉不安分,咬着你的耳朵了……可我一点实感没有哎。” “璐璐……”塞拉有气无力地喃喃着她的名字。 给我章说,海豹就会一直是二更兽,甚至可以进化! (本章完) 709.八阶魔法师,璐璐缇斯! 璐璐猛然坐起,汗涔涔的小脸像是蒸了桑拿。 她做了一个溺水窒息的梦,梦中的自己被一大只柔软的水母抱住了脸,任她如何挣扎,也无法挪动水母分毫,只能任由水母随着水流一下又一下挤压着她的脸颊。 回头看着塞拉与路禹中间恰好能容纳的空间,又看了看塞拉满是褶皱的睡衣,与似乎被口水和汗水染湿的位置……她无力地捂住了脸。 从一开始的都不适应,睡姿大战,起床后腰酸背痛,到现在彼此都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睡姿,好像也没过去太久,只不过今晚的体验还是有些太过新颖了。 鼻尖还残留的沐浴液香气让璐璐十分好奇诺埃尔到底是使用了什么提取物……如果有配方自己试试就好了,应该和魔药差不多吧? 小心翼翼地捻着路禹的手指,把他的手放到一边,璐璐一咕噜下了床,天蒙蒙亮,远方树林中已经响起了鸟鸣,很少比另外两人早起的她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趴在床边笑眯眯地欣赏了一会两人的睡颜,像是补充了能量,瞬间神清气爽。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搬出了制作汽水的套装——早上来一杯,精神一上午! 利用魔力操控,等待反应,然后……嘭! 粉尘四溢,仪器碎裂,四射的金属流甚至划破了璐璐的衣服,在皮肤上留下了伤痕。 璐璐目瞪口呆,直至被惊醒的路禹和塞拉赶到,也是一脸茫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只是想喝杯汽水,一切步骤和以前亲手制作没区别啊。 利用魔力触发玻璃容器中的液体反应,加入制备泡泡与酸爽口感必须的“汽水粉尘”,然后静置,再放上冰块……有哪不对吗? 塞拉动用疗愈魔法抹去了那些浅浅的伤痕,顺带着用水元素洗去璐璐脸上的粉末,路禹则是在查看桌面的碎屑。 虽然现场一切迹象都导向了璐璐又搞出了一次爆炸表演,但是塞拉和路禹总觉得有哪不对,他们没有进行调侃。 塞拉走到路禹身边,蹲下:“有什么发现?” “没发现,爆炸是由内至外的,绝对不是璐璐的问题。” “奇怪了,容器疲劳了?” “才制作没多久,不太应该吧,这些可是工匠组自己烧制的,萸草监督的产物我不认为质量能差到……嗯?” 路禹捻起作为魔力感应器存在的那枚空水晶仔细感受,然后把它递给了塞拉。 塞拉脸色微变,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扭头看向仍旧茫然的璐璐。 又一个眼神,塞拉转身离开,不一会便带回来一只常规史莱姆大小的水晶球。 “璐璐,测试一下。” “这是……” “四大国标准下的魔力容量测试仪,来,把手放上来,输入魔力。” 璐璐像是明白了什么,乖乖地注入魔力,半透明的水晶球内浑浊的蓝光闪烁,像是往清水中倒入了各类颜色的染剂,红、橙、黄、紫接连闪烁而过,有那么一瞬,路禹甚至从水晶球中星系团般绚烂的色彩,直至从中心绽放的紫色辉光逐渐溢满整个球体,耀眼的亮光不断闪烁。 璐璐松开了手,难以置信地凝视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萦绕在身体周围如同活过来的缕缕魔力,她似乎能看到魔力运动的轨迹,甚至能从更为遥远的位置牵引在那静止的魔力为自己所用。 “容器只能测试到七阶……它已经发出了哀鸣,你的魔力令它颤抖。”塞拉脸上的震惊正在转变为喜悦,“璐璐,你的魔力容量已经抵达八阶,恐怕操控力也已经……” 真相大白了,回到晨曦领从来没亲自制作过汽水的璐璐习惯性往初版仪器中注入了“适量”魔力,让小小的容器领略了一把八阶魔力过量轰入的震撼。 璐璐的手在颤抖,她欲言又止,哽塞的她最终将无法言说的喜悦化作手心燃动的火苗。 魔力潮来临前,八阶已经是整个梅拉大陆的顶点,明确被承认并且留下记录的九阶有且只有萨耶尔一位,泛梅拉大陆的交流圈内,所有大陆的八阶魔法师明面加起来能否有两百位都是未知数,即便将法古塔尔与凡妮莎这样隐匿的例外算上,位阶八也是绝对的凤毛麟角。 璐璐想起了自己踏上魔法师道路时最简单最朴素的梦想,能让父母吃饱饭。 想起了得到塔妮娅帮助后许下的第一个不切实际的愿望,能成为八阶魔法师。 那个遥远午后沐浴着暖阳所萌发的幻想,在这个晨曦即将跃出地平线的时刻,成为了现实。 即便被评价为天才,看着那些头发花白的八阶魔法师,她也曾以为一切要等很久很久。 璐璐又蹦又跳,从床上滚了一大圈,与推门而入前来送餐的猫娘史莱姆打了个照面,二话不说将她扑倒,顺势又亲又抱,放肆地笑着。 对于痴迷魔法的璐璐而言,位阶的提升意味着能够游刃有余推进的钻研方向变多,试错成本下降,最重要的是,能搓更大的火球,以及火球管够! 庆祝的方式是现成的,塞拉搬出了自己改良的汽水机,璐璐亲自注入魔力,反应顺利生成,三杯橘子味汽水倒入杯中,随着塞拉随手打上冰霜,这个充满了意外之喜的清晨,将以一杯八阶魔法师特制橘子汽水拉开帷幕。 “八阶魔法师魔力做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如果是平常,塞拉只会呛一句,魔力不影响口味,但路禹赞美的对象是璐璐……那滋味确实不同寻常。 璐璐自己也不太清楚什么时候达到了八阶,细细回忆了一番,想起呜咽岛与【呢喃者】战斗之后,有过一段相当饥饿的经历,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吃下平时三倍的饭量,不仅如此,现在她的饭量也相较过去有了显著的提升。 “位阶提升还会有这种效果吗?”路禹愕然。 塞拉沉思:“非要说,魔法师也是血肉之躯,我们释放魔法也是需要消耗体能的,食量与能量转化有关系也不算是牵强的解释……貌似会是学者该去研究的复杂话题了。” 路禹亲自下厨给璐璐弄了一份她百吃不厌的牛肉面作为奖励,看着她狼吞虎咽,他一边掰蒜,一边劝:“慢点吃,别把舌头咬了……别急,别急,怎么还吃急眼了呢。” 璐璐含混着回答:“吃完了我好去矿区啊。” “去矿区干嘛?” “八阶大火球,必须验验货!”璐璐眼睛闪闪发亮,路禹仿佛从她身后看到了太阳的虚影,大夏天本就炎热,这下更是热浪扑面。 路禹无言,只得宠溺地笑了笑,而后把昨晚就炖煮好的羊汤往面条上一倒,夹出带皮羊肉码在面条上,又撒了些许葱花,递给了塞拉。 他说:“之前你说不知道我能坚持多久,现在有半个月了吧。” 塞拉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说:“那就多坚持久一些吧。” “也对,我们的时间还很长呢。” 璐璐边吃边笑,她已经看到了塞拉脸上的红晕,塞拉和路禹这两个人有来有去的攻防战依旧是这么精彩。 能稳稳坐在两人中间吃瓜,太棒了! 塞拉想起了什么:“我们的羊不是遭遇了特殊的瘟疫死了很多吗?” “哦,这个你放心,病死的羊已经被蘑菇人和精灵们分走了,前者分解作为菌毯,后者堆肥,没有浪费。瘟疫的源头正在查询,目前可以确定对人无害,貌似只是对羊特攻,医疗组和畜牧组都在跟进,新购置的羊羔也在路上了,据说是不惧怕羊瘟的优势品种,除了贵,没有缺点。”路禹回答。 这是晨曦领内第一次出现瘟疫,虽然是只在羊群内部传染的特殊羊瘟,但畜牧组却不敢掉以轻心,他们的不少培养成果都到了关键周期,一旦有损失,就需要重头再来。 这些日子就连深绿海妖们也特地前来协助,在晨曦领羊群活动的区域内寻找其余可能存在的特殊瘟疫,并且顺利找到了一种在魔物之间传播的疯病,完成了消杀。 虽然人口稀少,便于掌握是路禹和菲比对话时说出口的优点,但晨曦领还是有些过于稀少了,很多无人控制区只能依靠史莱姆与人偶进行日常巡视,以至于早期被圈进来的野兽、低智魔物在这几年时间疯狂成长——封闭如月刻结界的晨曦领让他们迅速壮大,如今虽然没有进化出智慧,却也进化出了强大的战力,与极为暴躁的性格。 除开晨曦领众人活跃的小部分区域,不少魔物已经开始将落单的史莱姆作为袭击对象,因此体型缩水的史莱姆不在少数。 白狼收养的小狼甚至已经被咬伤一只,若非正好顺路经过的人搭救,它估计就不是在医疗组躺着这么简单了。 在是否引进人口,引进多少,引进标准是什么,技工需求缺口为多少这些问题前,西格莉德提交的议程项上最重要的已经是,处理这群对晨曦领众人攻击性很强的魔物了。 怎么处理? 塞拉提纲掣领——驯服,和,杀! 晨曦领如今的安逸环境很有可能使得魔物中有群体能够摸索到低智边缘,像史莱姆般逐渐觉醒意识,不再浑浑噩噩,这是晨曦领给予它们的,不被外界天翻地覆剧变影响的庇护,如果无法认清这个事实,不知道谁是这里的主人,那就果断些。 蘑菇人培育好吃的蘑菇需要的不只是腐植,尸体也来者不拒。 精灵的植物滋养天赋并不抗拒血肉。 畜牧组驯化的魔物也均是杂食。 珊瑚的水母们触手溶解食物速度不慢。 海妖们对于烤肉需求很大,这群上岸后接收了新事物的家伙对烧烤情有独钟,晨曦领厨房里除开尤妮丝这位被调教得快要成抖m的耻辱战俘,还有深绿海妖中的几位帮厨——海妖的味觉与大多数生灵并不相似,它们需要开发新的口味,因此正在努力学习。 前来询问决定的西格莉德得到了与自己心意相匹配的回答,她微笑着在这群快要蹦跶到晨曦领核心区的魔物类别后画了一个叉。 与之一起而来的薇拉嘴角咧开,露出了能够让魔物们胆寒的笑容。 深绿海妖们已经跃跃欲试了,来到晨曦领这么长时间,在薇拉的带领下建造新的家园,学习着晨曦领提供的知识,还被四位领主如此照拂,作为新领民,他们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至少能够回报长久以来的恩情,哪怕只有一点。 西格莉德笑意盈盈地看向薇拉:“知道怎么做了?” 薇拉摸了摸喉咙,清了清嗓子,轻声念叨了一声“冰风”,便是一阵寒意卷过房间。 “不臣服晨曦领,那就去做肥料。”薇拉说,“放心,我不会滥杀的,晨曦领需要有着这份勃勃生机,领主大人的意思我已经领会了。” 路禹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前往召唤组所在的小屋开始今天的授课,最近他已经上到了暗影国度篇章,不知道他们中是否有人能掌握这个奇特的召唤系列。 凭借着暗影国度,浮萍可是险些重创了一位八阶魔法师的,按照她的说法,她所依靠的正是暗影国度中的另一个自己。 西格莉德去而复返,险些和出门的路禹撞个满怀。 璐璐已经出门去炸矿,只剩下细嚼慢咽的塞拉还在房间内,她叹了口气:“都被人家称呼为第四位领主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毛毛躁躁。” “你们两位,可能需要修改一下今天的计划了。” 路禹皱眉,问:“有什么急事吗?” “就在刚才,晨曦领的魔法塔观察到,屏障外围来了一群人,他们使用着狼人的伪装。” “这么神秘,米莱在外培养的那批信息组精锐?”塞拉下意识联想。 “不,是路禹大人您的熟人,好朋友。” 路禹愣了片刻,忽然心头一颤。 西格莉德认真地说:“罗耶……那位梭伦六柱,他就在晨曦领之外。” 早点确认不来一份吗,不需要什么票票,只需要章说即可哦 (本章完) 710.你怎么一直弄丢重要的东西 正值晨曦领各组出门工作的时间点,不少人都见到了这五十多位访客,他们高昂着头颅,如同巡视领地的雄狮,魁梧的身躯自然而然的流露着煞气,就这么傲然踏进了晨曦城堡的大门。 如果他们的眼睛没有下意识地左飘右飘,眼神中也没有掩饰不住的好奇,众人会愿意相信这是某个强大的国度派遣审视晨曦领这个边缘城邦的特使。 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兜的新绿领着一票组员驻足,视线随着这群人移动。 “什么人,哪来的?” “梭伦不是裂成三份了吗,泽尼尔的风暴领,塔妮娅的绿荫领,还有一个就是民众口中的北境,嗯,现在貌似叫做……” 人群中有人提醒:“罗耶公国,就以他们的领袖罗耶的名字直接命名。” “公国啊,这是已经不打算要梭伦的宣称了,打算自立?” “人家可没这么说,他们一直坚称梭伦六柱才是梭伦这个国度真正的主人,六百年前对抗浸染的果实被如今的皇室卑劣窃取,如今只是重新取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那怎么会找上我们,晨曦领和北境很远吧。” “据说罗耶曾是路禹大人的好朋友。” “这个‘曾经’就很有戏剧性,值得展开说说……哦对了,他们刚才嚼的那种黑泥丸子是什么,你们看出来了吗?” “那倒没看出来,我只看到有个人似乎在嚼草叶。” “他们看上去有病。” 议论声中,这句颇像是骂人的话让众人都愣住了。 说话的新绿依旧双手插兜:“字面意思。” 见怪不怪的众人纷纷摆了摆手:“你们医疗组看谁都像是有病,不会是想拉走一个去试试你们研制的各种特效药,新式治疗魔法吧?” 魔药种植、药性试验、饲养巨蚊、研究瘟疫、魔物解剖、虐待小鼠,医疗组在得到路禹大人的许可与思路启发后画风愈发清奇恐怖,涉猎方向也越来越多,据说最近已经不满足于虐待小鼠,而是寻找大型魔物,进行伤势与创面的愈合数据采集,医疗组整日都能听到魔物的嚎叫。 若是把医疗组丢到魔物闹腾的区域,估计不需要深绿海妖们出马,四面八方的魔物自会偃旗息鼓,知道谁才是这片领地的主宰。 新绿撇撇嘴,她说的是实话,精气神这点骗不过她的眼睛的。 “新绿组长,他们嚼的玩意,味道有些熟悉……可惜我想不起来了。”一个修女困惑地挠了挠头。 “那就慢慢想,开工开工,又是忙碌的一天啊。” 小泥巴一溜烟地赶到城堡东侧,毗邻精灵居所附近的一间三层小屋。 穿过鲜花怒放的花田,姹紫嫣红的色彩随风摇晃,早晨并不耀眼的阳光并未将它们傲气的头颅打蔫,而是倔强地伸展着躯体,支撑着花瓣上晶莹的露珠。 穿过生机盎然的田亩,那些被栽种的新式种苗已经冒出了各色藤蔓,在泥土上纠缠着,延伸着,大淘金时代结束后数百年无人问津的肥沃土地让每一粒种子都饱受滋润,此刻它们正在土层下积蓄待发。 小泥巴突然踌躇了……她该如何开口? 推门而出的夏蕾姆用魔力控制了两个水桶——她本可以不这么麻烦,觉醒言灵之力的她开口便能聚集水元素完成土地的滋润,但她执意如此,像是一种修行。 两人对视了数秒,小泥巴叹了口气,轻轻张开了嘴巴。 …… …… 罗耶依旧是那个罗耶,模样清秀、长得老成,这两个有些冲突的形容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较三年前的初见,倒是平添了几分沧桑的意味,那个锋锐如刀的青年似乎找到了剑鞘,将锋芒敛起,只不过也让路禹看他时觉得隔了层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如果可以,路禹想支起野餐布,拿出烤架,找一个他上次离开晨曦领时一样的夜晚和他好好聊聊,但罗耶身边围着很多人,能容纳他们两方的只有议事厅。 两人以拥抱代替握手,轻松的氛围让人舒心。 “好久不见,伱看上去又老了一些。” “我一直都有些显老,倒是你,完全没有什么变化,晨曦领的风看上去远比公国要温柔。” 虽然在自己的主场,但法阵维修外加对方呼啦啦落座了三十几号人,还有二十几号在大厅静坐等候,西格莉德只得喊来了今日轮休的战斗组猛人们前来担当气氛组,推着餐车供给着早点的尤妮丝也被薅了过来,大厅的人则交由薄暮应对。 “来的有些突然,没有准备,厨房里好东西不多了,见谅。” 面对史莱姆娘鱼贯而入,为每个造访者奉上汽水与糕点,罗耶的随从们不再能够淡定,他们先是惊愕不已地瞪着弹弹软软的史莱姆娘们,而后注视着如同毒药般冒着泡的饮料,以及一样样说不上名字的糕点……太多新奇的事物让他们的大脑有些过载。 罗耶毫不犹豫地品了一口汽水,又吃了一口韭菜盒子,他笑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会吃。” 罗耶的随从们紧随其后,一个个吃得眼睛发亮,只有少数对韭菜盒子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但又很快在盘中寻觅到了其他合胃口的美味。 当然也有完全不吃,视线始终停留在史莱姆娘身上的。 “来前为什么不通知我,有些匆忙了。” “哦,通讯雕像弄丢了,貌似是一场战斗时遗落的吧。” 路禹叹气:“你怎么一直弄丢重要的东西。” “没事,多给我几个,这次不会了。” 塞拉瞄了一眼路禹,却是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情绪起伏。 路禹没有接话,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罗耶怅然地开口:“现在我才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建立领地,确实是目光……” “聊聊吧,你来的目的。” 路禹突然开口,打断了罗耶。 四目相对许久之后,罗耶移开了视线。 “塔妮娅,泽尼尔,还有我,将会暂时停止边境线上的摩擦,疾风骤雨即将笼罩梅拉,异族来势汹汹,我们的内耗很难说的上是明智,在科德佐恩有明确结果之前,休养生息。” 路禹点了点头,回应:“明智之选,然后?” 罗耶整理思绪,说:“我们三方都通过了贸易保护协议,即便是在战时也将保护行商的利益与安全,这意味着我能够派出商队通过它们的地盘,塔妮娅和泽尼尔告知我西南至德莫里斯港的南方商路能否走得通,你的许可也很重要。” “西格莉德,给他开放。”路禹现场发出了这份许可,“还有吗?” 这份高效让罗耶愣了几秒,这才再度开口:“有传闻,你给予了塔妮娅一些召唤模板,我也确实在之前的交锋中屡次在一群怪异的,会活动的植物身上吃亏。” “黄昏。” 被点名的黄昏小翅膀一颤,连忙漂浮而起,来到路禹身边。 “去我的书房,拿【拟态植物】、【拟态魔物】、【元素生命】三份卷轴给罗耶。” 三份卷轴摆在罗耶面前,他过了一眼,便推向了身旁一位同样年轻的男人,这个人路禹还有印象,叫做奥古斯,曾经在梭伦召唤师聚集时买下一个与自己见面的名额,推销他的宏伟大计,时光冉冉,他找到了能够发挥自身最大优势的地方。 他查阅之后,喜出望外地与罗耶小声低语了一番。 罗耶深呼吸,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感激不尽,接着第一个请求,我能否在晨曦领购买附魔武备、药水、卷轴?” 塞拉和西格莉德对视了一眼,两人开始意识到罗耶此行的目的。 “这点恕我拒绝,”路禹斩钉截铁。 奥古斯的脸上露出了讶异的神情,似乎没有做好再这件事情上被拒绝的准备。 罗耶又问:“那么购买原材料呢,像是水晶什么的。” “也不行。” “为什么?”罗耶追问。 “很简单,我们自己也在屯。” 话音刚落,召唤组的寒绿手持着通讯雕像急匆匆地走进了议事厅,顾不上许多,来到路禹身边便俯下身去悄声说了什么。 路禹眉峰一抖,原本有些散漫的注意力瞬间落在了罗耶身后那帮随从身上。 也在此时,议事厅的大门再度被推开,小泥巴与夏蕾姆出现在了那里,视线已是直勾勾地凝视着罗耶。 罗耶显然也没想到夏蕾姆会出现在这里,愣住了。 塞拉和路禹正有些犹疑,瞥见了随从中有人又取出了一枚黑色的丸子,须臾顷刻现身,从那人手中捞走了它。 随从拍桌而起,竟是不顾失态踏步前行,想要逮捕须臾。 “坐回去!”罗耶的爆喝让随从浑身一凛,咬着牙坐回原位。 路禹举着药丸,嗅了嗅,很是刺鼻的味道,鼻腔痒丝丝的,塞拉险些打喷嚏。 他把药丸伸向罗耶:“说说看,这是什么?” “治愈心理创伤的药剂粉末提炼而成,高强度的战斗后许多人都寝食难安,它可以有效地避免可能出现的精神崩溃。” 路禹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内心深处即将喷发的那股气。 “璐璐正在回来的路上,你知道的,她是个极其出色的魔药师……现在,再和我说一次,这是什么?” (本章完) 711.作为朋友,我已仁至义尽 医疗组那位鼻子不错的组员终于回忆起了这股特殊的味道是什么,也正是知道这种草药的最大用途,她才会火急火燎地通知路禹。 罗耶凝望夏蕾姆,欲言又止,想到随时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咕噜,他说:“造梦草。” 夏蕾姆面无表情,塞拉像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造梦草,一种集合了致幻、镇定、安神多功效的草药,不做任何提炼干嚼,吮吸汁液能够获得“如梦似幻”的体验,看到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某些致幻魔药上运用广泛,除此之外,民间对于它的处理一般便是捣碎,吸食浆液。 璐璐回来了,她径直拿走路禹手上的药丸,只是伸舌头舔了一下,便立刻“呸”了出来,看得不少罗耶的随从一阵心疼。 “除了造梦草,还有什么。” 罗耶闭上了眼睛:“你不是都尝出来了吗?” 璐璐手中的火焰将黑色丸子顷刻间燃成灰烬,然而弥散开的烟气却让旁边的西格莉德有些头晕,也只是头晕,龙族血统对许多负面效果都有着强抗性。 “造梦草是廉价、低害的致幻剂,许多领地的领主会在给奴隶的饭食中添加些许,安抚他们的怨气,让他们无法生起反抗的念头……但你添加的那些料已经让它有了成瘾性。”璐璐咬牙切齿,“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前提是你愿意给我解释的时间。” “请吧。” 罗耶不再坐着,他站起身,望着夏蕾姆,想要靠上前,但夏蕾姆却立刻揪住了小泥巴的……尾巴,后退了两步。 她什么都没说,眼神像过往十年的回忆中那般慵懒,平静,像是下一秒就会睡过去,对这个世界毫不关心,只需要有个人愿意牵着她的手,她就愿意睁开眼睛,再走几步。 “浸染之灵战争结束,北境人口锐减七成,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们,那些活跃在北境为家园奋战的勇士大多患上了强烈的癔症。每一个安静的夜,他们辗转难眠,蝉鸣能让他们满身大汗地叫嚷着起身,风吹过树叶会让他们看见铺天盖地,啸叫而来的浸染,就连打猎时那微弱的窸窣声都会让他们幻视浸染重现。” 罗耶幽幽地说:“北境打烂了,北境无家可归的人也病了,哪怕是最勇敢的魔法师,也会因为鸦啸震怖……我需要这些药剂,他至少能让被梭伦抛弃的士卒、魔法师,那些无家可归者睡上一个安稳觉。” “应激性障碍初期你使用镇定、安眠的魔药进行治疗,我不反对,但距离浸染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你们还在使用,而且当做糖丸吃……”璐璐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随从。 “梅拉自浸染结束那短暂的全大陆和平时期后,可曾还有过安宁?他们哪来的时间治愈那些难以忘却的创伤。”罗耶反问,“塔妮娅、泽尼尔各自拥有的黑鸮一直试图对我完成斩首,过去三年间,北境边界虽无正面交锋,那些渗透确是终日不停。” “太可笑了,明明是梭伦放弃了北境,他们任由北境的人被浸染侵蚀,杀死,即便知晓北境仍有大量的幸存者也置若罔闻,但现在却想着重新将北境接纳回自己的版图……凭什么?问问我身后的这群人吧,他们皆是浸染的幸存者,他们愿不愿意重新成为‘梭伦子民’!” 跟随罗耶而来的随从们满脸肃穆,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本来气势汹汹的璐璐默然,晨曦领偏安一隅,虽然先后经历浸染、死灵、海妖三场恶战,数次史无前例的魔力潮引起的天地变色,但总体而言,仍是风平浪静,追随他们的子民仍未有过阵亡,但北境……他们确实太惨了。 年幼贫穷的经历让璐璐能够想象浸染后第一个冬天北境的幸存者有多么艰难,那地狱般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 路禹突然开口:“如果我的信息渠道没错,你的领地在第二年冬天就实现了自给自足,大量因为死灵灾厄,绿荫和风暴领对决无路可走的人踏足了北境寻求一线生机,你不仅得到了人口、劳动力的补充,还将耕地面积翻了一倍,屯粮初见成效。” 罗耶得意地笑了笑:“痛恨梭伦的人有很多,他们也足够优秀,在狄维克家族掌权时代郁郁不得志的他们得到了我的重用,这份只用一年就完成的逆转便是罗耶公国上下齐心的产物。” 小泥巴感觉到,握着自己尾巴的手微微颤抖,夏蕾姆似乎有些动容。 西格莉德在算账,根据罗耶公国的人口数量计算着养活他们的自给自足最低标准是多少。 塞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睨了路禹一眼,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路禹读懂了塞拉的意思,他瞥了一眼夏蕾姆,漫不经心地问:“是吗,那你的斯莱戈走私渠道断掉了吗?” 作为执政官陪同而来的奥古斯突然一凛,他不敢抬头。 罗耶脸上的讶异没能逃过夏蕾姆的眼睛,她困惑地望向路禹,不安在她的心头蔓延。 米莱没有神通广大到把人布到广袤的北境,在浸染之灵肆虐之后,那里十室九空,生面孔很容易被起底,但依靠一些商人的渠道,她曾报告了路禹一件很小的事情——罗耶似乎有一条走私渠道,直通斯莱戈。 那是浸染袭击后的第一年,百废待兴的梭伦北境能将什么走私出去换取产出,让米莱很是困惑,现在那个困惑她的问题似乎有了一个合适的答案。 路禹继续说道:“现在我已经理解了你不阻止身边的人吃这些药丸的原因,该说说你源源不断送进斯莱戈的礼物了,按照规模,以及塔妮娅和泽尼尔都不曾发现这一点看,你做得足够隐蔽,当然也可能是梭伦这块区域现在有太多新势力,让他们无暇顾及。” 罗耶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禹闭上了眼睛,自嘲地笑了起来,他把头枕在了靠垫上,不再去看罗耶:“我以为你至少会编个理由……真的要我揭穿你吗?” “如果你相信塔妮娅或者泽尼尔对我宣传上的抹黑,我无话可……” “够了!” 路禹终于爆发了,勃然大怒的他站起身,失望透顶地喊道:“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敢做不敢认!这还是我认识的罗耶吗,是我当做朋友,愿意给冒险者谋取利益,照顾一路所见贫苦之人,愿意为小泥巴一家拔刀的罗耶吗!” 事情发展让小泥巴瑟瑟发抖,一边是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罗耶,一边是给予自己知识,长时间见照顾自己的路禹,她很希望两人能平和地继续对话,但看上去已是奢望,她的手被夏蕾姆死死攥着,似乎在阻拦着她上前。 冲突让罗耶的随从纷纷起身,身上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魔力。 战斗组的人也站了起来,本来在看戏的尤妮丝眨巴着眼睛,思考着等下真打起来自己该喊哪个技能? “如果把这里拆了,他们不会惩罚我吧?”她想。 罗耶转头怒斥:“干什么,给我坐回去!” 他的威望很足,随从们虽是不忿,却仍然照做了。 路禹捂脸,罗耶的这份表现让他心情复杂,他再度燃起了一丝希望,有些无力地说道:“斯莱戈的诺埃尔比你想的要可怕得多,你在边境上转运那些玩意他大概率是知道的,只是暂时腾不出手。他不会允许这种能够让子民糜烂的玩意泛滥,即便你的意图可能是通过它收割塔妮娅和泽尼尔领地的财富,强大自身,但这份流毒蔓延到了斯莱戈。” 奥古斯冷汗直流,他偷瞄着罗耶的表情,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自己。 就在他打算说些什么时,罗耶移开了视线,对路禹说:“这不是国与国之间的较量,商人们愿意销售这种商品,所以会向我们索要货源,这是生意。” “那些上瘾的人,你有想过是什么下场吗?”路禹问。 罗耶沉默不答。 “为什么沉默了?是不是很清楚地知道,以前的自己是绝对容不下这份罪孽的,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禹指着自己,“看着我罗耶,我让你看着我!” “路禹,我是公国之主,治下子民无数,他们都在期待着我为他们带去平稳、安定,富足的生活,我不是那个能够随意在这片土地上游荡,无忧无虑的冒险者。”罗耶强调,“我有自己的责任……我和你不一样。” 夏蕾姆失望地闭上了眼睛。 “那份流毒迟早会连带着你的公国一并吞噬,在我的家乡,我见过许许多多纵容类似产物的国度,他们自认为自己只是制作、贩售,那份灾厄属于购买者与他们无关,殊不知,反噬顷刻而至,你通过它聚集的财富、资源,最终都会成为摧毁公国根基的利刃!” “我会制定严苛的禁令。” “如果禁令有用,就没有人犯罪了!”路禹气急,“你已让所有人看到了那份利益,黑暗中贪婪者不知凡几,铤而走险者不计其数。” 路禹缓了缓气,语重心长地劝导:“罗耶,放弃它,趁你还能控制的时候。” 他很清楚,这些药丸迟早会滋生出庞大的犯罪土壤,品尝过它带来的丰厚利润,触碰这门生意的人便再也看不上其他的贸易。 毒,对于任何追求稳定的组织架构而言都是毁灭性的。 迟早有一天,即便罗耶看到公国开始糜烂,试图制止,也会被一双双由药丸滋生的巨手联手按下。 最重要的一点……他作为中转站,洗白自己的斯莱戈走私渠道,大概率不会是诺埃尔切割的国土。 罗耶相较于塔妮娅、泽尼尔都显得稚嫩,如果对上诺埃尔…… “放弃你的那些药丸,处理掉给你出这个主意的人,这个看似聪明的手段实则在断送你稳定的组织架构,无论他是蠢还是单纯的坏,他确实在害你。你有一群被梭伦逼迫聚集到一起的同伴,有着共同的目标,不要徒增变数。” “不要去碰斯莱戈,诺埃尔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想让子民的生活变好,与他合作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作为朋友,这是我最后的忠告,听或不听,在你,我……”路禹轻叹一声,“仁至义尽了。” 章说换早点活动继续,不需要票票,确定不来一份吗?凌晨3点更新:像是感冒了,又不大确定,突然的疲惫,不打算熬了,先睡了,中午更给你们,当下午茶吧。 (本章完) 712.路禹的面子 对话多少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但最后时刻罗耶却向路禹提出了两人单独聊聊。 想起三年前意气风发的他,想起那时还在展望召唤未来的自己,路禹答应了。 清场的议事厅空荡荡的,对桌而坐的两人不用再顾及自己在属下心中的形象,显得更随性了些。 “很讨厌现在的我,对吗?” “知道你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才会生气。”路禹闭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说说心里话,“现在只有我们两个,坦诚布公些无妨,你走出晨曦领后,我们的情谊两清了。” 罗耶淡然一笑:“我听闻,你和斯莱戈的那位皇帝陛下关系很好,如果通过你让他帮个忙……他会足够可信的,对吧?” 一句话说得云山雾绕,路禹别扭地咀嚼着话中的意思,这是让自己再帮一把?可为什么要跟诺埃尔有交集呢…… 忽地,路禹猛然坐起,他直愣愣地注视着罗耶的脸,他那略带沧桑的脸庞上流露着一种似曾相识的情感。 “你……”鉴于刚刚罗耶离谱的对话与表现,路禹不敢下定论,把将要脱口的话咽了回去。 看到路禹的反应,罗耶嘴角上扬,有些释然:“大约一年半前,与我一同出生入死的一位执政官清仓时,发现用以派发给浸染战争中受创者的各类资源与账目有出入,丈量统计土地用途的治安官也曾报告过某些地区特批用以种植造梦草的田亩远比上报的数目要多,一来一回,一个从未被统计到的巨大真空摆到了我的面前。” “我发现这笔数字最早可以追溯到浸染之灵结束的第一个冬天,再结合那个冬天为了贩售魔物素材的特批斯莱戈贵族商路数目也出现异常,他们在做什么,我已经门清。我叫停了清查……” 罗耶轻叹,“路禹,成为领袖我才发现,管理一个冒险者小队,一个工会,和管理一个领地、国家是不一样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想法,如何将这些各自有着想法的人团结在一起,为同一个目标奋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仇恨梭伦,不想成为塔妮娅和泽尼尔的子民是不少人的原动力,但是一跃成为一地之主,地位与身份的转变却让他们迷失了自我,如果再有一些有野心的家伙推波助澜……” 转瞬间,路禹全明白了。 罗耶继续说道:“公国的根基是脆弱的,这片土地上的人依靠着敌视梭伦这个原因团结在一起,但如今泽尼尔与塔妮娅的宣传均放弃了梭伦这个国家的正统,他们甚至不认可自己是狄维克那个昏君的子嗣,而是响应时代举起旗帜的先驱,凭借着良好的待遇与福利进行竞争,公国的子民虽然厌恨梭伦,但这两位的风评却不似狄维克那般丑恶,因此我必须动手清扫垃圾,营造出能够和他们较量的良性环境,否则人口流失只是时间问题,但是……” 路禹接话:“但是曾经帮助你收拢北境,击退塔妮娅、泽尼尔黑鸮的同伴中有人已经忘记了最初的目标,在公国状况有所改善后忍不住动用身份便利谋私,发展到现在还串连你身边的幕僚进行隐瞒。你想要大刀阔斧的改革,但那群已经在享受、吸血的人绝对不会同意,甚至有可能……” 罗耶苦笑:“抱歉刚才那样和你说话,但我不得不表现出袒护他们的姿态。” “你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路禹仍是将信将疑。 “坐在这个位置上,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了。” 路禹摸着下巴:“所以你希望我连线诺埃尔,让他剿灭边境走私、清缴违禁药物,强硬地对公国进行施压,甚至是发动实质的一次入侵,给你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 “我对诺埃尔了解确实不多,有人说他昏庸无道,有人说他精明干练,而我最担心的是,这份请求会让他顺势觊觎公国的领土,因此我很想听听你的意见,权衡利弊,再做决断。” 听到这,路禹彻底打消了疑虑,不知为何,心也轻松了不少。 “你挑了个好时候,现在的诺埃尔对领土没有半点兴趣,具体该怎么合作,你们可以自己聊聊……怎么,不相信我?”眼见罗耶有些迟疑,路禹立刻问。 “不,只是……觉得你话说得太绝对了。” “那是因为你不理解他。” 在为罗耶牵线搭桥前,路禹严肃地问:“药丸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情。” 罗耶神情凛然:“这件事,确非我授意,我以人格向你担保。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变了许多,可若是我不变,又能怎么震慑属下,威服民众,只能说……我们都回不到三年前了。在我这个位置上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无法用常人观念中简单的“对错”去界定的事情也有不少,扪心自问,若是有一天有什么威胁到了晨曦领,你必须伤害别人才能保全自己所守护的一切,你会作何选择?” 路禹沉默以对,但无声是最好的回答。 罗耶顿了顿,又说:“我原以为你会纠结夏蕾姆离开,我弄丢了你给的雕像,但看上去……如果我碰了这些,在你心里才是彻头彻尾的无可救药,对吗?” “在我的家乡,碰了这些,意味着死路一条,我受到的教育不允许我与你这样的人为伍,如果不是曾经的朋友情份,你甚至没有机会与我单独解释。” “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感慨你的故国的道德准则……” 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的信息,路禹一声轻叹,突然道:“罗耶,只是三年时间,你就已经难以控制自己建立起的组织架构,虽然这么说不合适,但……结束吧。” 知道罗耶一定会拒绝,但路禹依旧是不吐不快。 菜就别玩了! “北境需要一个王,我给了他们承诺,即便步履蹒跚,我也要走下去,这是我选择的路,我不后悔。”罗耶目光坚定,“为我联系诺埃尔吧。” 人各有志,路禹不再劝说。 诺埃尔果然知晓自己的国土上有人在转运药丸,他甚至比罗耶还要清楚这群药贩子的人员构成,贩售渠道与路线,之所以迟迟未曾下手,也是因为内部矛盾尚未彻底解决,因此暂时搁置了下来,如今确认了将要留存的领土区域后,他的计划均以提上日程。 也许是因为路禹牵线的缘故,也许是双方在这件事中都能获利,诺埃尔答应得很爽利,很快就敲定了初期行动的一些细节。 一番通话下来,罗耶对自己东边的邻居有了一个全新的印象——和传闻中的诺埃尔截然不同,并且他和路禹真的极为熟络,熟络到,在这种事情上,路禹甚至能提供谏言,并能被立即采纳。 他的面子看上去,很好用啊。 “你意已决,我也不再劝你,能帮的,我都帮了。记住,未来即便你再落魄,只要你还是那个无愧于心的罗耶,是那个愿意拔剑为小泥巴讨回公道的罗耶,晨曦领还会向你敞开大门。”路禹语重心长,“希望你别亲自关上这扇门。” 罗耶苦笑:“但愿吧。” “想和夏蕾姆谈谈吗?” “她在晨曦领过得好吗?” “一开始很伤心,不明白你为什么变了。亲近奥古斯,默许他毁民充军决策的你在她看来十分陌生。后来逐渐释然了,学会了种田,学会了养花,学会了照料史莱姆,大家都很喜欢她,她也很喜欢这里,如果你不来,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以后我应该没什么机会亲自造访这里,奥古斯很快就会处死……对了,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对于曾经的罗耶,对错就能评判,现在的你……谈利益可能比较合适,你成功抵御住了塔妮娅和泽尼尔的攻势,建立起了国家,这段历史恐怕后世会有人为你描述为必要的战略部署,无论在哪,赢家与强者都会有人讴歌。” 罗耶深呼吸:“她喜欢的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我,希望能一起无忧无虑下去,她很天真,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斗争本就是肮脏的,一切为了求存,只能说确实回不到从前了,听到她很开心,我十分满足。” 通讯雕像被须臾偷偷送了进来,这一次,路禹给了两个。 罗耶嘴角带笑:“重要的东西啊……看着它,就想起了当年的我们。” “不会再补发了。”路禹提醒,“另外,演戏别演一半,我帮你补上另一半吧,无论你以后如何……” 罗耶还在思考这番话的意义,凛冽的拳风已经迫近面门。 含怒一拳把罗耶身子打得踉跄,涌动的风元素则是让他不设防的身子微微飘起,旋转着滚了出去,重重地砸在远处的圆桌上,木屑横飞。 路禹鼻息粗重:“这一拳算是我帮夏蕾姆打的,这一拳算在小泥巴头上!” 闻言,罗耶没有去躲。 屋内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门外等待的众人,等他们呼啦啦涌进来,看到路禹与罗耶身上的伤势,一片狼藉的室内,罗耶的随从与战斗组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涌动的魔力笼罩整个议事厅。 鸡贼的尤妮丝已经来到了一个不被注意的角落,按照她的计算,只要完成言灵颂唱,这群瘾君子绝对会成为冰雕,表现出色没准还能得到西格莉德的奖赏。 罗耶勃然大怒:“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谈不妥就动手?” “我帮夏蕾姆打你,不服气?” 两人的对话加剧了双方人马的剑拔弩张。 “走!”罗耶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身旁的随从则是警惕地阻断着晨曦领的众人。 走廊中,罗耶和夏蕾姆擦身而过,彼此相视无言。 离开晨曦领没多久,奥古斯突然单膝跪地,不再前行。 罗耶笑了笑,亲手扶起了这位为自己雪中送炭的“智者”。 “公国艰苦,他们经历了这么多,想要享受享受,我能理解,瞒着我,是害怕我反对,我也能理解。” 害怕遭到清算的奥古斯猛然抬起头,冷汗淋漓的他诚惶诚恐地说道:“陛下,我承认这件事有我出谋划策的成分。” “你觉得我在说反话?如果我说反话,会为了你把恶名扛下,还和他打了一架?”罗耶冷笑,“北境虽能自给自足,但还谈不上富饶,既然此中有利益可图,为什么不呢?如我所说,这是商业行为,我们只是满足了斯莱戈那群贵族的需求罢了。” 奥古斯愣住了,大脑飞速运转,刚才的一幕幕于脑海中串连,心头狂喜的他仍旧表现得极为慌张。 “你不会以为那些小手段我没有察觉吧?不制止正是因为它能赚到钱,斯莱戈、绿荫、风暴的人上瘾与我们何干。不择手段的人才能站稳脚跟,握紧权利,这不是你曾和我说过的吗?” 奥古斯试探道:“陛下是想……” “增加几个商队,扩大产出,我要拿到属于我的一份,收入中,他们必须拿出一成归入公国……嗯,这只是我草率的想法,回去之后需要详细议定。” 罗耶搂着奥古斯的肩膀,继续向前:“先前和塔妮娅跟泽尼尔的对决中处于劣势我便在思考,也愈发理解你为何总是劝说我,应当再放下一些底线,更果决,不择手段一些……现在想来,我确实有些束手束脚了。” 奥古斯长舒一口气,恭维道:“公国根基薄弱,想要与坐拥梭伦积累的那对兄妹对抗,想要应对来自北方的瞭望森精威胁,提防东部的斯莱戈威胁,步步为营实在是下下策,唯有火中取栗方能以奇致胜,陛下能明白这一点,是公国子民的幸事。” 摸了摸路禹在自己脸颊留下的伤,罗耶狞笑,“朋友果然是靠不住的,只有你们,才是我能倚靠的助力。” 奥古斯赶忙回应:“陛下能理解我说的话,未来定然能带领公国更进一步。” 注视着奥古斯的头颅,罗耶嘴角上扬。 “希望我们都能看见那一天。”(本章完) 713.至高无上的主啊,在那一日到来前,请庇护我们吧 路禹特地给夏蕾姆做了说明,不过她的反应已经相当平淡。 “他说得对,我喜欢的是以前那个他……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散了,过去就过去吧,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嗯,能给我配一只史莱姆娘吗?” 路禹愣了:“当然可以,你是需要她帮忙做些什么呢?” “这么可爱,当然是捏着玩啊。”夏蕾姆呵呵直笑。 史莱姆娘晨曦领人气激升,无一例外,不分种族,全员好评。 璐璐认准了曾经的绿滚滚变身的猫娘史莱姆不放,继续当做抱枕,只在和塞拉路禹休息时才将她请出去。 各组组长家中也都有着一只史莱姆宠物,拐回来的切叶更是狂热史莱姆爱好者。 薇拉等深绿海妖自不必说,他们就是宠物达人,除了史莱姆还在投喂珊瑚的水母群。 与野外常见史莱姆不同的温和特性也让新入住的森精们对它们爱不释手,这些小家伙能为他们聚拢元素,提高工作效率……之前怎么没发现这群家伙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呢? 笨龙大概是唯一讨厌史莱姆的家伙,总想把史莱姆放到舌头颠的他没少被璐璐呵斥,解释过好几次后,笨龙的脑瓜子显然理解岔了,以至于见到史莱姆蹦蹦跶跶过来就慌忙逃窜,缩到角落里展开双翼,遮住身体,蹲好,活似做错事的小狗。 好消息是,笨龙讨厌史莱姆,但却不讨厌史莱姆娘——他的认知里就没有后者这个种族。 必须具有一定智慧基础才能服用魔药,这一条将晨曦领大量的史莱姆筛选在外,也是史莱姆娘目前不到二十人的原因。在西格莉德等人的调教下,活跃与晨曦城堡内的史莱姆娘已经具备了准确处理信息,完成任务,妥善运用人型躯体功能的能力。 在服用魔药前就表现得格外聪明的餐车史莱姆二“人”组,一个化身龙娘,一个化身魔狐,她们不仅进步神速,并且还隐隐有聚拢其他史莱姆娘的行为出现,像极了智慧群体中必然会诞生的“首领”。 拥有足够的智慧在史莱姆中便可称之为王,放眼梅拉,路禹等人知晓的也仅有一只,便是当初给笨龙提供了善意提醒却被认为是欺骗的史莱姆王。 “也许我们能亲眼见证两个新王的诞生?”璐璐翘首以盼,极为期待。 与野外不同,晨曦领的环境更加安逸,出现一个新王,只要不让她压制着其他同族,而是命令她扶持同族进化,获得更多“王”的可能性很大。 “除了餐车二人组的表现,还有一件小事值得注意。”西格莉德拿着写满了信息的板子念到,“土木组发现,按照领主需求制作出的四具雕像中,作为领主合而为一的煤球形态雕像附近,史莱姆出现了奇怪的行为方式,推测是因为形态与他们形似,又因为模仿人们行礼的姿态产生的误会。” 路禹噗嗤一下把嘴里的汽水喷了出去。 史莱姆朝圣煤球,这是什么晨曦领搞笑小故事? 他亲自到达煤球雕像摆放的区域查看,果然如西格莉德所说,四周玩耍的史莱姆每每因为胡乱滚动进入雕像区域范围,便会原地连蹦好几下,然后左滚右滚,一咕噜离开。 几乎每一只史莱姆都是如此,虽然滚动圈数各有不同,蹦跶次数也毫无规律,但这两个行为的出镜率奇高,且有着明显的先后顺序。 “独有的交流方式?”璐璐瞪大了眼睛,满脸困惑。 塞拉也是不可思议,她还没听说过史莱姆有肢体语言交流这回事,研究魔物的学者普遍认为史莱姆是通过操纵魔力与元素形成的波动,向同伴发送出基础讯号,这种方式并不能传递复杂的讯息。 路禹也是一头雾水:“看来只能等那两只史莱姆娘成王之后,为我们解释了……西格莉德和薄暮加把劲吧。” 同样在偷瞄史莱姆们的西格莉德没好气地轻敲板子:“智慧觉醒是我们加把劲就能完成的吗?” …… …… 潮湿黑暗的洞穴中,成群结队的松鼠鼓着嘴快速地穿梭而过,在一滩滩半透明的黏腻浆液中,一大堆散落的突起石块成为了他们纵跃的平台,身姿灵巧的他们轻盈地甩动着大尾巴,以一种鼯鼠滑行的飘逸姿态快速驰过障碍物群,进入洞穴深处。 黑暗中,黑色的“巨蟒”循声而动,湿漉漉的身躯不断地滴落下黏稠的液体,它努力将身体伸展向高处,在洞穴中疾驰的松鼠们面对眼前黑黢黢的深坑,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一个又一个精准地落在巨蟒身躯之上,任由那些黏液中延伸出的,拥有着手指的黑色小手紧紧抱住它们的四足。 攀附在岩壁上的巨蟒们纷纷现身,做着同样的举动,迎接着觅食而归的松鼠大军,他们配合无间,跳跃的松鼠无一例外平稳坐上了观光大巴,随着巨蟒们平稳移动的身躯向着更深,更难以被人探寻至的洞穴深处前进。 已有松鼠按捺不住分享的喜悦,将存储在颊囊中,那来之不易的食物塞入巨蟒的嘴中,这并没有让观光大巴的车速降下,吞服了食物的车子穿越幽邃静谧的甬道,通过那有着明显被魔力修整过的墙体,进入了一片异常开阔、宽广,由照明水晶照亮的地下平台。 一只又一只涡虫放下了背上的松鼠,任由他们撒欢着奔向族群的怀抱,并在那里吐出颊囊中丰富的食物。 一只巨大的松鼠挥动着自己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每只松鼠身边走过,时不时还会没好气地用尾巴轻拍某些松鼠的脑袋,让它们心虚地吐出藏在颊囊中的“私房钱”。 松鼠一族相较于上一个春天壮大了不少,族人数量激增令松鼠王【黑尾】感慨万分。 他的智慧程度不高不低,但偏偏实力却很孱弱,这片森林中任何种族,哪怕是最普通的野兽都有可能之致它于死地。 只是拥有些许魔力的它像是被困于躯壳中挣扎的智者,用稍微比其他魔物聪明一些的大脑思考些许问题,得到的只是无奈。 他觉醒的智慧,究竟有什么用? 给予他回答的不是野兽、魔物,亦或者是在某一个平常的日子降临到他与族群之上的死亡,而是一团漂浮的黑色迷雾。 祂轻而易举看穿了自己伪装在普通松鼠外壳下的智慧,用延伸而出的触手与直抵灵魂深处的声音向他描绘了一个拥有希望与未来的可能。 黑尾没有拒绝的权利,涡虫成为了这片森林中活动的松鼠的坚实后盾,幽暗的洞穴成为了黑尾一族最安全的避风港,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物注视着洞穴口大片的黏液,以及那错综复杂,透露着静谧与危险气息的洞穴后,也会颓然折返。 这是和睦的共存,涡虫丑陋、扭曲的外表下,是堪称憨厚的“心”,如果他们真的有这种东西…… 只索取足够的食物,从不多要,多余的交由黑尾一族看守保管,并且无条件信任他们……想到那位降临于自己头顶的“乌云”,黑尾只有感激。 两族的共生愉快而惬意,如果这就是命运所指引的道路,黑尾对命运只剩下感激,至于那团黑雾…… 岩壁上,由无数触手、白骨、血肉组成的战车在照明水晶的照耀下散发着淡淡的金光,无数睿智的“脑袋”似乎在将智慧的光芒播撒向信仰自己的信徒们——寻找能够反射出金色光辉的矿物并不容易,涡虫们似乎钻到了极深的区域方才获得了心心念念之物。 涡虫将之称呼为智慧之神,每每探索有得,便会虔诚祷告、颂念其名。 而在那之上,与黑尾完成交易的“黑雾”如同降下甘霖的雨云,又似播撒下属于涡虫希望之光的黑色太阳,静静地漂浮着。涡虫用最简单的线条刻画出了祂,但在光影的作用下,黑尾眼中,祂像是从壁画中活了过来。 被涡虫称呼为“主”的祂拥有着最盛大,也是最简单的祭祀。 来来往往的涡虫从融合状态分解为单独的个体,再由涡虫中最为强大、肥硕的一群自斩尾巴,将最鲜活,最富有生命力的肢体供奉给至高无上的主。 说实话,每逢此时,黑尾都会觉得自己的尾巴隐隐作痛。 但好在,涡虫的几乎逆天的愈合能力使得他们能够谨遵主的教诲,将尾巴回收利用——供奉后自我食用,或是再拼接。 黑尾习惯了涡虫们神奇的祭祀仪式,出于崇拜、敬畏,他也献上了自己的敬意——一瓮由黑尾全体松鼠搜寻而至,最美味的蜂蜜。 这个季节无法找到又大又香甜的果仁,他只能如此。 黑尾不清楚伟大、至高的主是否愿意接纳这份微薄的敬意,但无可奈何,现在的黑尾太过弱小,魔物的血肉是他们难以企望之物。 随着涡虫们不断扭动的祈祷“舞步”,在黑尾的带领下,松鼠们也抱住了自己的尾巴,匍匐于地面,虔诚地向“主”祈祷着。 “请至高无上的主,庇护黑尾一族,我们终会成长为能为您带来甜美贡品的信者。” “在那一日到来前,您的光辉,也请仁善、慷慨地赐予我们一些吧。” 感冒确认,但是感觉没事,好神奇的感觉。章说多来点,多来点! (本章完) 714.银枫树的庇护 作为晨曦领惟一使用过信仰所构筑起的“神力”的人,塞拉将其形容为另类的魔力,区别在于,它的源头来自于“神明”本身,而非世界。 对于它还能展现出什么样的效果,众人一无所知,而戴维德,为他们稍微拓展了一些视野。 “塞拉,我说的都是真的……太神奇了,那把匕首本该洞穿的心脏,但却被无形的力量所化解,我仿佛看到了空中弥漫着银白色的叶片虚影……但教徒们却表示看不到我所描述的景象,认为我惊吓过度,产生了幻视。”戴维德絮絮叨叨,“别人不信,你该信我啊,你可是神选啊!” 尽管教国已经有了新神选,塞拉已经离开教国长达三年,但戴维德仍旧改不来口,这让塞拉忍不住去想,他平时会不会喊错现任神选的名字,如果是这样,他这个执法庭大主教未免太没有威严了。 通讯雕像另一头,戴维德手不断在胸口摸索,他回忆着一天前发生的那起袭击,仍有些惊魂未定。 于教国南方蔓延而起的骚乱愈演愈烈,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港两个重要的枢纽重城沿途的城邦一度处于失联之中,事态发展远远超出了光辉院众人的预估,混乱将教国信徒与难民完全对立,引起这起骚乱的鹿泥镇惨案是非对错已经无关紧要,在事态脱离控制倾轧到越来越多无辜者后,对立不可避免的产生。 盛怒的光辉教徒坚定地拒绝了地区主教、执政官、治安官,甚至是颇有威望的老教徒的开解,他们要的只有一点——将那些不敬银枫树、光辉之神的人都驱逐出去,如果光辉院不愿意动手,那他们就亲自动手。 与戴维德同来的审判庭大主教,猫荆一手培养的修女梅丽审阅了一个月以来发生的桩桩冲突事件后,已经察觉到了不妙之处。 光辉院的思维、行为方式继承于劳伦德,处事平和,主张不以宗教为立场与旁人起冲突。 在劳伦德执政并签署了不对外传教的协议后,八十年的熏陶让教国子民在教义、教规上格外宽和,对于传教也并不热衷,他们更倾向于以身作则,令外界的人感受教国治下的平和,逐渐地选择了解他们,进而了解他们所信仰之物。 如今光辉院的所有人半数为劳伦德看着长大的孩子,半数是他一手提拔的得力助手,劳伦德的言传身教令他们在难民潮开始的第一时间便选择了救济、接纳。 这个过程中,唯一有异议的人是劳伦德亲自点名的新教皇,安东尼奥。 安东尼奥在赈济议事中抛出了应当重新审视内部、外部环境,再决定是否救济的议题,虽未曾明确地反对光辉院的大家,但话里话外已是表明了一个暧昧的态度——这事,不该管。 管,容易引火上身。 不管,违背劳伦德的教导。 南部的骚乱让梅丽和戴维德回忆起安东尼奥的欲言又止,无奈叹息,顷刻间已是明悟,驳杂的信仰进入有着稳定信仰的区域,远离教国数十年的宗教冲突必将卷土重来。 内敛的教国信徒们对待难民一如从前,慷慨分享、默默支持,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周遭的居民都有过将自己存粮分享的经历,他们无声地付出,并不为传教,只是不忘那轮已经落下的大日曾经带来的美好。 可惜回报他们的并非互相理解,而是越界与亵渎。 地区主教自骚乱开始前半年前就不断上报本地难民与些许教徒间产生的摩擦,但大多都以调停为主,教国的子民也大多平和地接受了调停的结果——他们愿意理解难民们尚未理解教国的氛围、秩序、规矩,扪心自问,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向他们那般快速地入乡随俗。 但进入春天之后,有些事情变了。 许多难民并不愿意按照执政官的分配进行劳动,以换取配给的食物,他们开始索要正式的教国子民身份,并私自离开定点居住区,私自开垦田亩、土地,建造房屋。 面对治安官们的清退,与拆迁,他们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并开始抱团,光晕传教士们下场劝说依然无果后,教国虐待难民的谣言四起,迫于压力,法古塔尔的城邦领主选择了退让。 戴维德与梅丽亲自召见了这位和蔼的老领主,头发花白的他无言叩首,将骚乱升级的罪责都拦在了自己身上。 “那一刻……我想起了劳伦德大人的教诲,因此不忍心……” 老领主生生叩裂了地砖,额头满是鲜血,他亲眼见证了自己妥协带来的恶果。 鹿泥镇惨案,那名被难民异教徒活埋的女孩,据信便是在一次果树采摘的冲突中与异教徒结怨——尽管结怨的事她的父亲,但显然异教徒并不理会这些,在选择活祭祭品时第一时间想起了她。 如果他没有退让,而是背负恶名,那些难民肆意开垦的土地,随意建造的房屋便不会侵入正常造册居住的教国子民区域内,更不会因为资源获取上的矛盾被迁怒。 教国积攒了半年的怒气,那些不断堆叠在火药桶中的火药,终于迎来了一颗足够大的火星,被劳伦德时代熏陶的教徒们不再自我安慰“他们是无家可归者,应当退让”,也不再告诉自己“多理解他们一些”,尽管他们知道这样做像是亲自亵渎了劳伦德教皇,但…… 神明被亵渎、银枫树被辱骂、安分守己,频频施以援手的教徒们得到的是谩骂与诋毁,克己退让的父亲见到的被活埋的女儿的尸体,允许他们采摘自己种植果树的村民成为了火场中的焦尸…… 他们,不忍了! 德莫里斯港终日与海怪、魔物、海对面的异族打交道的猛人们打响了第一枪,没人知道贴在冒险者工会,狩猎活祭异教徒的悬赏是谁挂上去的,一枚金币,一把长枪,一件衣服如此零碎的奖励显然是这位悬赏人将自身所拥有之物尽数拿出。 就像是在满地火油的仓库中点了根烟,滔天怒火随着闻讯而来的冒险者们堆叠在悬赏上的赏金推向了最高潮。 冒险者们不再要什么狗屁悬赏,他们也不理会治安官是否会在事后法办自己,神明是否愿意谅解自己的暴行,劳伦德教皇的在天之灵是否会为此感到悲伤难过…… 渎神,死! 是夜,德莫里斯港的冒险者们活埋异教徒六十余人,推下土坑前,没一个人身体完整。 彻底的对立在这一夜后展开,难民们恐慌着抱团,担忧着光辉教徒们的袭击,最后又演变成了主动出击…… 在戴维德与梅丽到达前,事态已经严峻到了法古塔尔与德莫里斯城邦外的大多数村镇都遭遇过袭击了。 戴维德认为有人在暗中挑拨民众的情绪,将这份矛盾螺旋上升至不可调和的地步,认为应当由他以光辉院大主教的身份亲自下场调停,给予民众安全感。 梅丽是认可这个方案的,但却已经来不及实施了。 走在街上的戴维德面对一个脏兮兮,伸手想自己讨要食物的孩子,心生怜悯之心,亲自买来面包送给了他。 面对孩子感激的拥抱,他没有任何防备地给予了回应,然后……匕首没入了他宽大的长袍。 戴维德的随从立刻按住了这个装若癫狂的孩子,而他本人则是注视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胸口,震惊莫名。 伤口不深,只是看上去吓人,戴维德在那一刹那清楚地看到了满天银枫树叶飘荡,也感受到了没入自己躯体的匕首力度消退。 每个人都和他说这是幻觉,就连梅丽也不例外,以至于与塞拉通讯时,他的语气都有些不自信了。 “我不明白……他还只是个孩子啊,才十多岁,究竟是什么仇怨,能让他如此凶狠,那一刻他狰狞如野兽,若非我的侍从制服了他,我想他会拼尽一切杀死我。” “我们给了他们食物,给了他们住所……他们还想要什么?” 如果可以,塞拉真不希望以这种方式听到神力显现的故事。 戴维德陷入了自我怀疑,整合讯息的梅丽同样如此。 一位是受到银枫树眷顾的老实人,忠实信徒。 一位是猫荆、劳伦德教导而出的精英。 看着这群被光辉院给予了关注,从魔力潮紧急储备物资库中拨出特定款项救助的人凶狠地咬了教国一口,他们难以释怀。 也许背后确实有人在推波助澜,但这个结,还有解吗? 塞拉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叹息。 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混乱才是常态,和平才是异常,过往百年教国漫长的和平时光,那些由无数贤者、智者共同编织而起的堤坝阻挡了混乱之潮侵入身后的万家灯火。 可这次浪潮,远胜以往啊。 “劳伦德绝不希望你们一味套用他的经验,光辉院的你们,做出改变吧……还有,戴维德,我只能告诉你,你所看见的,并非虚假,终有一天,你会聆听到祂的声音。” “在那天来临前,继续前进吧。” “愿银枫树与光辉之神,庇护你。”(本章完) 715.塞拉太辣了 执法庭大主教当街遇刺性质过于恶劣,它如风一般传遍了教国,也飘至了梅拉的各个角落。 信仰冲突导致的刺杀、暗杀,劳伦德时代开启后便在教国这片土地上绝迹,如今,远去的回忆如同阴魂重返,这等骇人听闻的行径让光辉信徒们深感自己的善意受到了践踏。 审讯那名不足十四岁的行刺者时,安东尼奥特地利用教皇权利,否决了光辉院其余人的观点,在法古塔尔本地建立了总人数达三十人的临时审判庭,并将数位光辉院成员派去现场。 威严庄重的光辉教厅内,行刺者不惧一众陪审,他戏谑地用着各种污言秽语亵渎着光辉之神与矗立于教皇塔旁的银枫圣树,虚伪、伪善的字眼不断从他的口中蹦出,克制的陪审们沉默不语,隐匿在暗处的光辉院成员将手按在了胸前银枫叶上。 直至此刻,在他们眼中,这也只是一位被人蛊惑,走上歧路的孩子。 陪审中,额头伤痕未愈的法古塔尔领主问:“我们赐予你食物,赐予你们住所,让你们免受饥寒,但并未让你们信仰我们的神,你的恨意来源于何处?” 他想问出幕后主使,他想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就没有羞耻之心,没有常人的是非观吗? 行刺者的反应让他失望了,他只是笑,却不做回答,眼神阴恻恻注视着诸位陪审。 一天的审讯告一段落,戴维德为首的光辉院成员正欲细细商讨时,慌忙闯入的光晕传教士带来了改变了他们想法的消息。 为监牢中的行刺者送饭的修女被他用不知何时获得并藏于手中金属破片割喉。 一位五阶的魔法师与一位没有魔力的少年有着难以弥补的战力鸿沟,正面应对,行刺者尝试一万次都不会有一次成功的机会,但法古塔尔城的修女们与光辉院、陪审中的大多数一样坚信人心之善,她没有设防。 看着监牢旁的喷射状血迹,光辉院众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得知随行其他修女及时以教国专精的治疗魔法完成了临时抢救,她如今没有生命危险,众人松了口气。 戴维德注视着监牢中的行刺者,忽然明悟了安东尼奥因何阻止他们,也想起了劳伦德教皇临终前反复叮嘱的“事物是运动,变化的”意思。 他的眼神不再柔和,神情也变得冷峻。 “你始终不愿意告诉我们名字呢。” “异教徒不配知晓我的名字,无论你们对我,我都不会害怕的,我的灵魂终将返回母神的怀抱,并将在四季轮转之时再度诞生于这片土地,带着母神的赐福,带着她对我的殷切期盼。”行刺者冷笑,“你们会感受到我们的存在的。” “这世界上,果然有着纯粹的恶意,谢谢你。” 看着这群来势汹汹的人只说了一句话就齐刷刷转身离去,行刺者愣了片刻,他没理解对方为何谢谢自己,但随即便自鸣得意了起来,他把玩着手上不曾被收走的金属破片,呵呵地笑着。 修女的伤势确实不严重,光辉院的看望让房间中的修女们诚惶诚恐,若非以为光辉化身手疾眼快,被割喉的修女恐怕会想着坐起来。 关切的询问中,一个细节被戴维德捕捉。 不只一个修女在谈话中表示自己今日的治疗魔法效果出奇地好,被割喉的修女那道可怖的伤口,不断喷溅鲜血时,魔法稍微一覆盖,便出现了愈合的趋势。 在坐的修女最高位阶不过是四阶,能够让伤口快速愈合的强效疗愈魔法需要六阶以上的魔力,有些还需要搭配魔药才能产生她们口中的效果。 审判庭大主教梅丽小心翼翼地拆开被割喉修女喉咙处的白布,眉头紧皱。 “戴维德,你看看……” “伤痕,这么浅?”戴维德愕然,虽然能看到那道浅浅伤痕下红色的血线,但这也太…… “而且,不仅愈合效果很好,刚才那一瞬的失血量像是没有影响到她。” 被两位大主教在自己的身体上摸来摸去,这位年轻的修女羞赧而肃穆,被命令下床走几步后,她小心翼翼地照办。 “难道这些修女中有人拥有疗愈魔法天赋?”梅丽疑惑地环视周遭感慨着今日魔法超常发挥的修女们,他们正沉浸在救回了同伴的喜悦中。 戴维德眉头紧蹙,脑海中思绪翻腾,直觉告诉他,答案就在眼前,可是不知为何,他却始终无法捕捉到。 …… …… 事件的发展速度远比塞拉想的要迅速,仅过去不到十天,教国光辉院便修改了流民救济的相关条例。 教国不再为后续以各种渠道入住的难民提供免费居所。 救济粮改为必须由劳动获取。 对于任何场合出现的亵渎光辉之神、银枫圣树言论,教国将不再保持最大程度的克制与容忍。 劳伦德治下开放的教国,在魔力潮进行到第三年时,在安东尼奥执政下,点出了排外属性。 而那位统一了光辉院思想,认为改变时刻已到的行刺者,在转运教国途中便被群情激奋的民众堵截,押运安保力度并不高的车队很快被民众冲散,不敢伤害民众的魔法师们只能被迫看着愤怒的民众拆碎运送行刺者的那辆舒适、精致的马车。 在审判庭上面对诸多主教怡然不惧的行刺者据说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情。 塞拉轻哼一声,将卷轴放至一旁,任由马娘史莱姆将其整理好。 光辉化身们做事一如既往的挑不出毛病,年龄、异教徒身份都很敏感,索性不走审判流程,不落人口实,最终摆在明面上的就是群情激奋导致的暴乱。 房间中的摆设一阵轻微摇晃,看着旁边制作汽水的容器中晃荡的液体,塞拉无奈地笑了起来。 路禹恰好推着餐车进入房间:“璐璐还没玩腻啊,夜宵时间了,还出去?” “八阶火球炸矿,她说是最后一次了。” “哦,为什么?”路禹问,“彻底玩腻了?” “是目前挖掘的矿坑已经到了需要细致挖掘的深度了,她那种炸法,太过粗暴,会导致毛矿碎裂得厉害,这段时间史莱姆们寻找散落的矿石就废了不少力气。” “原来是被嫌弃了。”路禹哈哈直笑,“来,你喜欢吃的兔头,已经放凉了,其实我还是建议睡前吃清淡一些。” “你别管。” “你老吐槽我同类相残,自己不也这样。”路禹舀了一碗鱼汤递给塞拉。 塞拉说:“和你在一起,总感觉每天都在换着花样吃吃吃。” “不喜欢?” “那倒没有,只是大概理解为什么当初璐璐见到你之后迅速和你合得来了。” “看在我坚持了快一个月的辛勤劳动下,满足我个小小的愿望?”路禹试探着问。 塞拉挑眉,斜视路禹。 “别,我不是这个意思,唔~~~” 被径直推倒的路禹唇间传来火辣辣的滋味。 压在他身上的塞拉舔了舔嘴唇:“之前还以为你这条鲈鱼觉醒了,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啊,要不要照照镜子,你脸红得比任何一次都厉害哦……今天是怎么了,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让你有这么大的反应吗?” 塞拉审视了自己,刚染的银白色长发,这应该不是问题;怀旧穿的神选版银灰相间修女服,这貌似也不是问题,路禹又不是没看过; 难道是吻得太起劲? “好辣!” 鲈鱼剧烈地扑腾,挣脱了塞拉的束缚,四处找水。 “喏,冰水。” 塞拉贴心的现冰了一份,看着路禹咕嘟咕嘟一饮而尽,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惊讶地看了看被自己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酱料和骨架的兔头, “你不能吃辣?” “没你能吃……” 这属实超出塞拉的想象了,路禹的不少菜色都有着辣椒的影子,开始建立晨曦领,四处采买种子时便反复询问自己有没有类似滋味的植株,并最终让它们都在晨曦领生根发芽。 这样积极的他,居然吃不了辣? “不能吃辣,你还捣腾这么多的辣椒?” “辣,又想吃……” “用你的话说,人菜瘾大?”塞拉活学活用。 路禹脖子一缩,索性认怂,点头。 塞拉哈哈大笑,如果不是这突然的一出,她还真没想到路禹竟然有这么一个弱点,比起未来可能会有抗性的各种调戏,怕辣这个特点可是实实在在的,百试百灵啊。 心情大好的她乐于接着刚才的话题:“对了,你想让我满足你什么愿望,又是耳朵,倒也不是不可以。” 经常被璐璐和路禹一手一耳朵地把玩,塞拉已经认命了,谁让自己选的两个人都有着这样的癖好呢,至少路禹还不会像璐璐那样玩着玩着塞嘴里…… 等等,不会他也想吧? 塞拉一瞬警惕,耳朵紧绷! “其实,我想的是……能不能摸摸你的……尾巴,它看上去也是毛茸茸的。” “想都别想!”塞拉立刻拒绝。 “真的不行?” “绝对不行,想也别想!” “璐璐也不行?” “……除了这个,换一个。” 路禹嘴角上扬:“那好吧,诺埃尔送了我一些衣服,你挑一件穿一穿?” 塞拉:“?” 章说,更,懂? (本章完) 716.最合适这套衣服的人 正好回来的璐璐并没有听全究竟发生了什么,捧着个碗拼命夹菜的她尾随两人来到了路禹的房间,边吃边围观。 衣柜打开的一刻,璐璐瞪大了眼睛,塞拉同样如此,他们看着路禹把一件又一件在哪都能被定义为奇装异服的衣物取出来,整齐地码在床上,即便是看上去稍微正常一些的礼服也因为诺埃尔在特定的区域做加减法而变得充满了斯莱戈“寝宫”气息。 “这……这是能穿的衣服?”塞拉过了一眼,想象这些衣服穿在身上的样子,脑袋快要冒烟了。 路禹注视着不同款式的低胸礼服、高叉旗袍,他觉得这已经是能被接受程度最高的作品了,想了想还在暗层中藏着的那些款式……果然循序渐进是很有必要的。 “这就是你给诺埃尔提供的伟大构思?”璐璐目瞪口呆,“你们那边都是这么穿的?” “不,是游戏里。”路禹纠正。 “难怪诺埃尔会视你为知己,你们根本就是同类!”塞拉咬牙,“之前诺埃尔果然偷偷给你送了‘好礼物’啊。” 把嘴巴塞得像是松鼠,璐璐一边咀嚼,一边在床边欣赏,她含混地问:“怎么都是塞拉才能穿的款式。” “这……诺埃尔确实有送。” 路禹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海妖睡衣——海妖的鱼尾巴下半身,说实在,诺埃尔送给璐璐的礼物充满了童趣风格,因为另一件赫然是史莱姆兜帽睡衣,以及龙首兜帽睡衣,只有一件是贴合璐璐身材的白色礼服。 在璐璐好奇地问出为何自己的画风与塞拉的截然不同前,路禹赶紧把史莱姆睡衣往璐璐身上一套,轻轻拍打着脑袋上不知道用什么作为填充物,格外软弹的半透明史莱姆兜帽。 新奇的服饰果然转移了璐璐的关注重点,她顶着兜帽一蹦一蹦,感受着头顶上不断传来的触感,真的像是顶着一只史莱姆在活动,上一秒脑海中萦绕着的疑惑烟消云散,她乐不可支地不断蹦跶,如果给她一根跳绳,没准能增加不少运动量。 “这是什么?” 塞拉在衣服套装中看到了奇怪的东西,她举起兔耳朵系带,一脸茫然,认知告诉她这玩意显然不可能穿在身上。 路禹咳嗽:“嗯,这个别人穿才会需要,你不需要。” 与路禹思维同频的理解能力突然上线,来自另一个世界,被二游发扬光大的属性贯穿了塞拉的认知。 “啊?” 路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在我们那边,这的确是个很受欢迎的……该怎么说呢,萌点?属性?随你理解。” 在一个没有兔耳族的世界,那里的人造出了这样的套装还原他们的存在?塞拉捂住额,她需要消化消化另一个世界的冲击。 他们不是把兔子当做食物吗? “不只兔耳族,其实猫娘、狐狸,还有些甚至不喜欢混血更偏向人一侧的。” 还在蹦跶的璐璐立即回答:“我知道,我们才见面时候你和我说的,叫福瑞!” 这种事情倒也没必要记得这么清楚。 “奇怪的世界……”塞拉一顿,意味深长地睨着路禹,下巴微微扬起,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你也是那个世界喜欢这种属性的……二游,奇怪的称呼,总之你就是他们一员?难怪你会整天对着我喊耳朵!” 这下破案了,来到这个世界反倒是让这条水产圆梦了。 璐璐左顾右盼:“可我也很喜欢你的耳朵啊,我这又算什么呢?真的会有人不喜欢塞拉的耳朵吗?” 塞拉的气势被璐璐拆了大半,看到路禹满脸期待,似乎等待着她进化成“完全体”…… “塞拉,穿穿看?”璐璐瞪着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你穿什么都好看了,老是梅拉那些古板的款式,试试看,呃……试试看新潮的衣服不是很好吗。” 沉默了一会,塞拉拿着衣服转身就走,面对这个显然是妥协的举动,路禹连忙把配套的长袜递上——诺埃尔给自己送了一套能让科莱贵族们都羡慕的完整收藏。 他现在已经在袜子的厚度、透光率,与梅拉传统正装的搭配上做文章了,甚至开始询问路禹勒肉是不是会更有美感。 路禹觉得,如果诺埃尔反向穿越回他的世界,横竖是饿不死的。 片刻功夫,塞拉的手扒在了门沿上,她没有立刻进来,而是把头先伸了出来,像是在做着极大的心里斗争。 璐璐忍不了了,直冲出门,把塞拉推了进来。 房间里多了三个脸烫得能煮鸡蛋的人,知道塞拉会很契合这套衣服,但是谁都没想到,可以这么契合……被云雾遮挡的山峰挺立,到腰间开始收束的衣服线条紧密贴合着她带着些许肌肉感的腰腹上,随手拿出来的白色长袜包裹有力的大腿,诺埃尔正在思考的勒肉感在丝袜收束处体现无疑。 路禹曾在论坛看过一个问题——如何形容一个人好看。 其中一个回答是,我觉得她/他像是自己喜欢的角色从游戏立绘中走出来。 用在这一刻,合情合景。 璐璐也被击穿了,她脑袋晕晕乎乎地绕着塞拉转了一圈又一圈,上上下下地打量,像是审视一个刚刚认识的人。 “真的……好漂亮。” 一句赞美让塞拉耳根痒到了极点,像是回到了被路禹突然表白的那晚,又像是第一次与璐璐脸贴脸。 和路禹互相破防锻炼出的良好防御这一刻荡然无存,她感觉自己穿了一件能倒扣防御力的防具,一溜烟跑了出去,回到房间,反锁房门,立刻换上了日常穿的修女服,这才让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稳定了下来。 再度出现在两人面前时,她发现路禹和璐璐的对话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来,眼神与表情中透露出的古怪让她一凛——这两人似乎在密谋什么。 路禹默默拾掇起诺埃尔的一票杰作,这次,它们不用和其他衣服一起待在暗格中了,而是可以堂而皇之挂在衣橱之中。 璐璐继续捧着碗享用自己的夜宵,似乎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今晚,我想一个人……” 塞拉刚开口,路禹就抢答:“没事,我和璐璐睡就好。” “……” “……” “算了,照旧吧。”塞拉咬着嘴唇说。 路禹很享受这种循序渐进的日常,每一天,那些不断突破、堆叠而起的情感就像是砖石落地,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何不更多地享受那一刻来临前的美好,让睡前的自己多扭曲一会呢。 睡前浪费了太多精力,今晚的璐璐没有再犯多动症,而是乖巧地酣睡着——有了上次睡得一头汗的体验后,即便开启了凉爽的寒霜法阵控温,璐璐最近一段时间都选择睡在路禹一侧。 “塞拉,睡了吗?” “没,怎么……好吧,想摸耳朵就摸吧,别问了。” 路禹熟练地上手,轻轻地捋着塞拉的耳根。 塞拉脚跟互相摩挲着,无论多少次,她依旧忍不住发颤:“现在我相信了。” “相信什么?” “相信你第一眼见到我就……”塞拉声音戛然而止,那值得让人回味的留白让路禹嘴角上扬。 “现在的我,比那时候更喜欢你了……” “摸就摸,别废话!”塞拉连忙捂住了嘴,看到璐璐还在熟睡,这才放心下来,她回过身,嗔怒地瞪了路禹一眼,但看到路禹笑眯眯的脸之后,气又突然消了。 大脑,真是奇怪啊。 …… …… 与三位领主不断升温,每日都有新进展的情感相同,工匠组近期成果喜人。 被完全解开束缚的工匠组每天都有新的奇思妙想,若非有浮空城、魔力刻痕运用两大主要目标在前,他们每天工作时的灵光一闪就足以让进度一推又推。 萸草并不反感这种发散思维,她本人也在设计浮空城途中出现错误,并且被属下纠正,可见组员们的能力绝不比自己差,也许某个不起眼的构思就将成为晨曦领历史上值得浓墨重彩的一笔。 深夜还未入睡的工匠组成员们围在照明水晶下,注视着萸草描绘出的一份草图,草图上,是被拆分多个部分呈现的某种装置概念图,图纸角落标有防御型装置字样。 已经颇有经验的工匠组成员摸着头,迷糊道:“这看上去像是蓄能装置?” 萸草竖起大拇指:“回答正确。” “呃,我们刚才在讨论的不该是浮空石特性与魔力相互转化吗?” “第一天加入工匠组?我们工匠组是这样的啊。” “好吧,那么萸草大人,它的作用就是为漂浮在天空中的晨曦领积蓄力量吗……可它看上去有些巨大啊,并且是节段式、可拆卸拼装式的结构,强大的蓄能装置运转时会造成巨大的能量外泄,这种结构是否太不牢靠了?”一位工匠以自身经验出发提出了疑问。 “其实它不是简单的蓄能装置。”萸草抱胸,“在构思浮空城时我便在思考如何守护庞大的晨曦领,作为一个漂浮的目标,它实在过于显眼,容易成为各种敌对势力的眼中钉,因此防御系统必须足够强大。” “您是打算通过这种蓄能装置将魔力转化为又一层屏障?” 萸草摇头。 “所以,是打算通过蓄能装置造成大范围的魔力波动,影响周遭的施法者状态?” 萸草继续摇头。 一众工匠面面相觑。 萸草嘿嘿一笑,拿出了另一份图纸,那是蓄能装置全段组成后的宏伟模样。 所有工匠目瞪口呆。 “我认为,晨曦领应当拥有一件有能力改变战局的利器,这件利器必须要符合浮空城的特色,也要充分地利用晨曦领庞大的特点……”萸草兴奋道,“利用魔力将无数的蓄能节点分布式建立在晨曦领各地,然后通过魔法塔作为枢纽在运用时进行庞大的魔力转运,最终通过我构思的另一种魔力聚集、放射结构实现区域范围内的照射。” “试想一下吧,滚滚魔力洪流粗暴地碾压射界范围内的所有敌人……呃,你们怎么都这副表情?” 工匠组满头大汗。 他们为自己理解错了“防御型”装置而感到羞愧。 原来防御是这个意思啊。 章说,午餐,更新,懂? (本章完) 717.暗影的另一侧 萸草的设计图摆上了路禹的桌面,三人看着她所构思的“防御装置”面面相觑。 塞拉打断了萸草激昂地解说,让她用魔法光炮犁地设想先告一段落。 “在那之前,我需要确认,你们有在认真研究真正的防御型装置。晨曦领的面积注定了它一旦悬浮而起,就是无需瞄准即可攻击的靶子,我不反对进攻即是最好的防御这种论调,但安全性始终是绕不开的话题,如果你想要在这个构思之上获得足量的资源支持,那么必须拿出一个能让晨曦领众人都觉得可靠的防护方案,否则西格莉德那边未必会允许你肆意地挥霍禁魔类素材。” 路禹连忙低下头又看了一眼,果然,在这个酷似大号手电筒结构的要塞炮设计里,萸草索要的素材包含了禁魔、抑魔两类,这与她转运魔力,最大化效用的构思似有冲突之处。 也难怪塞拉会拿西格莉德说事,萸草初期研究索要的量就已经相当于三分之一燃爆实验室的用量,这个量,若是没有矿,还真是经不起折腾。 “你要这么多禁魔类素材,用在什么方面?” 萸草思忖了片刻,解释:“请您仔细看这部分的构思,对,就我手指的这里。” 那是一处管状结构,根据剖面图,可见内部中空,外层贴附着一层水晶薄片——相对于要塞炮整体结构而言的薄片。 “我认为抑魔材料经过一定的加工能够承担转运魔力的超大负荷,并将魔力束缚于一个安全的区域内,无法达到爆发的临界点,并让其不会因为扰动而在发射前逃逸。如果依靠法阵结构去束缚魔力的运动,这并不保险,但如果从材料上入手,许多问题都能有简单的解……嗯,一位组员认为,魔力潮下,各类新奇素材的运用,也许能被称之为,材料学?” 萸草察言观色,她来时,工匠组的大家就直言这是一次巨大的挑战,任何新式素材的合理运用方式都需要探索,损耗在所难免,即便领主在先前的各种事项上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支持态度,但这回他们一口气捣腾出的新概念又将烧钱提升到了新的高度,被拒绝了也毫不奇怪。 “像是梅利亚斯造奇观的工匠不断向皇帝、贵族索要金币、资源,而奇观建造的失败最终却被那群工匠最终推脱为资源有限。” 工匠组中有人如此形容。 科德佐恩的工匠衰落某种程度也有着梅利亚斯工匠们种下的些许恶果,在巨鸮极盛时期,他们四处大兴土木,探索发展方向,工匠们适时地出现,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天马行空的想象为梅利亚斯皇帝描绘出了一个宏伟前景,获得了鼎力支持,但随着一个个泡沫破裂,其中无数最终都被确定为工匠们的胡扯,仅有少数结果经得起时间的考量,比方说魔法铳。 路禹喝了口茶,和塞拉、璐璐对了个眼神,问:“还有别的需求吗?” 愣了几秒,萸草狂喜不已:“真的……可以吗?” “晨曦领没什么用钱的地方,花钱在你们身上买未来,我感觉挺划算的。”塞拉说,“你在教国兼修时评分就很高,表现也一如既往亮眼,为什么不呢?” “反正你们工匠组一直以来折腾出的东西都充满了惊喜,我认为没问题。” 路禹则是笑道:“冲着你们中有人说出了材料素材学这些个名词,我就已经通过了。” 全票通过,西格莉德的后勤大门再一次向工匠组天马行空的想象敞开了大门。 想赶紧去跟其他人分享这个好消息的萸草不忘提醒路禹他们寻找合适的技工,走到门口的她又一次折返。 “领主大人,昨晚我就在想,随着工匠的发展,工艺的进步,佐以魔力潮下孕育而出的材料,或许能让寻常人拥有杀死魔法师的机会,过去魔法师们正是因此封锁了工艺……我们这么下去,对晨曦领是否会……”萸草努力斟酌词句,但依旧是卡壳了。 “放心去做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也只能证明,世界不希望魔法师独占鳌头。”路禹说。 可见的很久未来中,版本t0都只会是魔法师,为了些许危险便将能让世界发展得更好的希望掐灭,让那些便利的魔具无法诞生到这个世界上,太愚蠢了。 “对了,那个通过聚拢大量魔力,制造出大范围魔力波动,影响魔法师施法的构思我觉得挺好的,不妨钻研钻研。”最后,路禹点了一句。 …… …… 作为召唤组成立就加入的寒绿,看着大家都领着自己的影替在玩,除了羡慕,就只剩下了羡慕,她咬着浅绿色的发丝,委屈巴巴地看向路禹。 讲解完四期暗影国度运用课程,寒绿成为了唯一一位无法与暗影国度召唤物响应的召唤师,无论她如何尝试,路禹怎么手把手引导,暗影国度仪式依旧对她紧闭大门。 如果是单纯的天赋问题,倒也不会让路禹费劲,偏偏寒绿的召唤相性极好,【拟态】系列,她是最早获取召唤物赐福的一批,并且还是增加容错的魔力吸收与隐匿。 【元素生命】她同时获得了冰、水双元素赐福。 路禹专属召唤物中,知识之书与孵化者她都已经熟练掌握。 除开薄暮这种血族天赋加持,天生底子好的,寒绿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 虽然冒犯了些,但蝶骨这种机缘巧合才发现召唤模板,在此之前无丰富召唤经验的半道出家者都能召唤出两只影替…… 即便按照欧尔库斯的描述,暗影国度属于高级召唤术范畴,但……难道他的血肉召唤物们就不算是高级召唤物吗? “抗拒感……”路禹咀嚼着寒绿为自己描述的这个词陷入了深思。 据她描述,暗影国度仪式已经与她产生联系的一瞬,彼此之间产生了强大的排斥力,像是有什么力量拒绝着她亲近暗影国度,而暗影国度那一侧似乎也立即斩断了她供给的魔力。 路禹选择了上线,他来得很巧,欧尔库斯与浮萍都在,不仅如此,出现在神殿中的元素召唤物除开火元素之主路欧还有一团蓝色的史莱姆球? “这是?” 史莱姆球迅速化作一滩浅蓝色的液体,随即又迅速聚拢为一只……小猫? “伟大的先驱者,水元素之主,向您问好。” 浮萍莞尔一笑:“欧尔库斯和他一起探索元素生命的上位召唤物渠道……呃,蛮复杂的一段描述,我记不清了,反正最终结果就是,它出来了。” 水元素乖巧地歪着脑袋,任由浮萍挠着下巴,舒坦地把眼睛都眯了起来,与真的小猫无异。 “又有成果?”路禹问。 “哦,算是在之前的构思与火元素之主的召唤上又进行了些许拓展,本来想要召唤就不难,只是精简了魔力的消耗。” 路禹调侃,迟早这里能凑齐所有元素之主,不会元素之主之上还有什么羁绊召唤,融合召唤吧? 欧尔库斯与浮萍瞪大了眼睛。 “你又一次提醒了我……” “不愧是你啊,路禹。” 水火元素之主则是对视了一眼,默不作声。 “浮萍,有关暗影国度,你觉醒时,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吗?” “呃,好像没有,探索出这个模板后,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我有个学生,无论如何都无法使用暗影国度这个模板,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状况。”路禹挠头,“欧尔库斯,理论知识你最在行,她说有明显的抗拒感,你怎么看?” “抗拒……召唤失败瞬间的联系断绝应当不能被称之为抗拒,她描述的主观色彩显然像是有什么阻止了两者完成联系,召唤师、召唤仪式之间还能有什么媒介干扰吗?” 路欧变成的火焰小鸟落到了地上,他漫不经心地提了一嘴:“说起来,暗影国度真是为路禹和浮萍先驱量身定做的模板呢,仪式的暗与你们是如此契合……” 说完,他一咕噜撞向水元素之主的小猫,水与火剧烈碰撞,而后在一声闷响后,化作光粒四散。 两位元素之主,自行消散了。 作为先驱的三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低下头沉思,不消片刻,均面露明悟之色。 欧尔库斯笑着建议:“我想,你该去看看你的那位好学生究竟掌握着什么样的天赋或者力量了。” 元素领域中,猫与小鸟再次碰面。 水元素之主操着一口中性的嗓音骂骂咧咧:“三位先驱在前,你就这么胡闹吗?” “我原以为你生气的会是另一个点……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火元素之主路欧叹气,身上的火焰抛洒而出,周遭瞬间化作火海。 随着魔力潮愈发强大,他们所处的空间也产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虚无之中正在酝酿出元素生命广泛活跃的土壤,作为原初而诞生的他们能够感受到这片领域内的勃勃生机。 未来这里会变化成什么样呢? 章说,晚上更新,懂? 718.孩子想看这个! 寒绿,人族血脉中搀杂着些许已经无法影响魔力觉醒的精灵血脉,约二十年前梅拉大寒潮事件中幸存,并被教国收养的孤儿。 与同一批被赐名,飒爽干练的新绿不同,寒绿性格比较软,对于战斗类魔法的学习也并不是很有天赋,因此教国的课程选修内容全都与辅助相关。 在塞拉的印象中,寒绿的亮眼之处便是出色的治疗魔法运用,在教国的评级中,急救、治疗两项寒绿都名列前茅。 “你确定,她有着未被教国挖掘出的特殊天赋,而且还是与光元素有关的?” 塞拉把手按在寒绿肩膀上,像是摆弄一个人偶,仔仔细细地观察着。 “不然没法解释暗影国度对她的抗拒,光与影相伴而生,但若是光过于炽烈耀眼,暗影便无处遁形。”路禹说,“我和浮萍在元素层面更亲和暗,因此运用暗影国度得心应手。” “内心充满污秽的家伙。”塞拉下意识说道,脑海里却蹦跶出路禹衣橱的画面,她的脸立时红了。 璐璐不太明白这段对话有什么可害羞的,纳闷地反复咀嚼着,最终得出结论——这两个家伙总有怪异的思维跳跃。 魔力调动正常,光魔法运用无明显异象,寒绿的一切表现都如同她对自己的描述“除了擅长治疗他人的伤势,别无优点”,在医疗组那群平均战力不逊色于战斗组的猛人中,她就像只宠物,除了治愈伤口,还能顺带着捋一把因为精灵血脉自带的叶绿色长发,像是撸猫顺毛,治愈人心。 塞拉撇嘴:“看上去你的猜测有误啊。” 教国面向寒绿等人的评级每年都会进行,若是她真的有特殊的天赋,一轮又一轮的测试中也该展现出些许端倪了。 璐璐食指轻点额头,她忽然远离寒绿,手中凝聚出一枚微弱的光元素球体,轻飘飘地砸了过去,猝不及防之下,寒绿头晕目眩,全世界只剩下了白茫茫的光。 “哦?” 璐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兴奋地捏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光球,但她立刻被路禹拦住。 “这是做什么?”路禹问。 “你没感受到吗,我释放的光魔法最终的绽放效果远少于凝聚时的魔力总量,即便抹去施法、运动过程的损耗,如此短的距离,寒绿还不设防,流失的魔力去哪了?” “哇啊!!” “嗡~~” 二话不说飞出的光球被寒绿随手支起的光元素屏障完完全全阻挡了下来,等她微微睁开眼睛观察四周时,看到了三位领主写满惊讶的脸,以及……格外凝实、密集的一层层光栅网。 “我……这是?” 寒绿有些懵,她只是想和同伴们一样拥有召唤影替的能力,可现在,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了不得的事情? 璐璐得意地打了个响指:“这下找到问题所在了,你们教国的试炼一定没有测试过用光魔法攻击寒绿吧?” 教国以光魔法为主,评级测试时为了模拟野外复杂的战斗状况,确实不会再以教国最熟悉的光魔法为攻击手段。 感受着随着魔力逸散逐渐变淡的光栅网,塞拉拍着寒绿的肩膀感慨:“你啊,似乎能将别人释放的光魔法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进一步强化自身的光魔法。” 她不着痕迹地将一股光魔法轰在寒绿身上,光栅的密度果然肉眼可见地提升了:“如果在教国时期发现了这一点,寒绿,你应该是神选候选名单上一员了,没准真没我什么事了。” 能将别人的光吸走、转化,强化自身的光魔法,这样的天赋,简直就像是为了教国宣传量身定制的“神迹”,即便劳伦德没有选择寒绿,如今的教皇安东尼奥也不会放任不管。 然而对于大家惋惜的这一切,寒绿毫不在意,她把视线投向了路禹,怯生生地问:“鲈鱼大人,我……还有希望学会暗影国度吗?” 路禹微微摇头,断绝了她最后一丝念想。 寒绿嘴唇翕动,脸上的失落难以言喻。 路禹苦笑:“也许我该为你努力寻找一个叫做光明领域的模板了,其实你该感到高兴才对啊,元素生命模板中的光元素可以多尝试着召唤了,配合你的天赋,想必会产生奇妙的反应。” “我也想有影替帮我干杂活,她们都有,真的很方便,魔力消耗也很低,而且最后还会变成召唤师本人的模样……”寒绿叹气,“被晨曦领的大家保护着,我这份天赋也派不上用场啊……” 也许听到寒绿如此抱怨的魔法师会抓狂吧,毕竟随着魔法一同觉醒的特殊天赋,对于魔法师群体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天赐之物,夏蕾姆以嗜睡换来了巨龙般恐怖的魔力转化率,以及海妖的言灵,而路禹的极速魔力恢复在实战中已经不止一次为他创造召唤空间。 “真的有光明领域这个模板吗?”塞拉好奇地贴近路禹问。 “欧尔库斯推测是存在的,恰如光与影的关系,只不过利用暗影国度模板进行反推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路禹解释,“浮萍和他都在努力拼凑出这份模板的轮廓,这样我们手中能流通,用以兑换其他召唤师知识的模板又会变多了。” 以知识交换知识,让各类模板的信息在流通过程中潜移默化地影响各个大陆,这就是他们三位先驱定下的基调。 只不过召唤模板的探索挖掘速度依旧十分缓慢,梅拉大陆自召唤复苏以来,也仅仅只有蝶骨堪堪探索到了一个拟态模板,其余进度为零,欧尔库斯的摩斯塔纳,浮萍的杜尔德兰也是如此。 任重道远啊。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因为梅拉暴食者的“好名声”,学习召唤的人数显著增加,在整个梅拉,暴食者已经成为了新兴召唤师心目中无可置疑的第一人——除开那位能够击杀死灵法师,终止天灾的异大陆召唤师。 关公战秦琼,战力大论战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讨论重点,话题每每涉及到“我认为xx比xx强”时,酒馆老板总是会心一笑,有时他们甚至会特意命令酒保在谈话过程中故意挑起这类话题,充分激起双方的争斗心。 即便有清醒的酒客意识到了这是个奸计,依旧会在某人抛出自己的观点后情不自禁地反驳。 全梅拉,究竟还有没有比暴食者更强大的召唤师? 这就是近一年来愈发热门的话题,在米莱的情报网络中,光是呜噗城的酒馆为了这个话题引起的打架斗殴事件一个季度内就不下七八十起,只逊色于另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而这个话题恰恰也与路禹有关。 “前光辉神选塞拉,究竟看上了暴食者什么,才跟他私奔?” 某种意义上而言,两个话题相伴相生。 粗鄙的人会认为暴食者有不可明说的特长,但这类往往在酒局讨论中只能处于最下风,并且往往是被数落得最厉害的一群。 阴谋论者坚持认为塞拉是在教国内部斗争失势,最终不得不屈身求全,前往偏远的梅拉西南避祸。 严肃“理性”分析的人认为暴食者虽然是外来蛮子,但实力显然不俗,实力才是他俘获塞拉的关键。 这派说法很有市场,并且在讨论过程中逐渐演变为“暴食者”依靠召唤物与花言巧语骗走了名满梅拉的教国神选。 无论在哪一个版本中,路禹都是个不光彩,令人憎恨的恶徒,他生生抢走了银枫树上结出的,熠熠生辉的果实! 时常阅读米莱送来的这些闲言碎语,路禹一边为自己与塞拉联手造成了,“学召唤,你也有机会俘获挚爱的芳心”的谣言叹气,一边感慨于召唤没想到竟会以这样的方式在梅拉进行了一轮大传播。 “就连我也是来到晨曦领后现在才知道自己在梅拉这么有魅力。” “你这算不算是懂装不懂?”路禹笑着问,“泽尼尔、诺埃尔,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贵族可是都觊觎过你哦。” “比我好看的你是没见过吗?知道为什么贵族喜欢从精灵与海妖里挑奴隶吗,不是刻板印象,而是她们长相天生贴合梅拉的审美。”塞拉撇嘴,“这些大人物喜欢的可不是我,而是我身上套着的光环,泽尼尔说要征服我,关键词就是‘征服’,他们只是想要享受把我的荣耀、光环扒光的滋味,那一瞬间的征服欲才是他们孜孜不倦追在我身后的原因,对他们中的不少人而言,神选这个身份,就像是最棒的催情剂。” 塞拉从始至终都清楚,这群曾追逐过自己的家伙无一例外都有能力找到比自己更美丽的女人,所谓的欣赏自己不过是仅次于国与国之间永世交好的谎言。 路禹顺势搂住了塞拉。 不知道为何,她没有下意识推开他。 “那我呢,我该被怎么总结?” 塞拉叹气:“你啊,我时常会怀疑,你喜欢的是我的耳朵……” 就在塞拉打算发力给路禹一点“难忘”的教训时,不知何时进入房间的璐璐手拿着从路禹衣柜中拿出的新衣服高举而起。 “别急,你穿上这个再推倒他。” 路禹和璐璐快速过了一个眼神,无声地“干得好”在视线相交一瞬成功传递。 “这么可爱的塞拉,必须让她多穿些“好看”的衣服。”这就是塞拉完全体兔女郎那晚,两人所密谋出的成果。 “你们……两个…绝对是故意的!”塞拉绝不相信每次璐璐都能这么恰到好处的出现,还为路禹送上助攻。 “好吧,我们承认算计了你,那,塞拉,能不能把这个穿上……”璐璐踮着脚,把手中的低胸晚礼服和黑色长袜递向塞拉,“孩子想看这个!”(本章完) 719.她在嫉妒你们 尽管璐璐脸上写满了渴望,但……塞拉咬牙,松开揪着路禹领子的手,在脑袋快要冒烟前溜出了门。 路禹和璐璐大眼瞪小眼。 “不吃这套吗?”璐璐看了看衣服,“按照你说的,挑了套塞拉最有可能接受的啊。” “放心,当初她还说只让我摸一次耳朵呢。”路禹划重点,“循序渐进,软磨硬泡,她是没办法拒绝你的。” 璐璐把衣服往自己衣橱中一挂:“你再亲手挑几件,就摆在我这里,潜移默化……” 路禹竖起大拇指,璐璐逐渐上道。 等了一会,塞拉还是没有回来的迹象,璐璐换上史莱姆睡衣在床上扮演毛毛虫蛄蛹了好几圈,已经是哈欠连天——八阶后根据自身魔力底蕴重新改良魔法让她每天都很疲倦,好几天都没能好好地跟路禹在睡前聊多几句了。 “说个能让我做美梦的故事?”璐璐脸贴在软乎乎的床上,左滚右滚,消耗着最后一点精力。 路禹正捧着召唤手册苦恼着如何给那些未命名召唤物取名字,听到璐璐的声音,再看到她迷离的眼睛,索性把召唤手册一放,把她揽到身边。 “好故事太长,说能让你开心的小事吧。” 眼皮沉重,路禹的声音有些遥远,那一如既往的安心感顷刻间包裹了她,璐璐的意识正在下坠,但嘴巴还是喃喃地问:“什么小事……” “你长高了,不只一点。” 被云雾与柔和的白光包裹着的璐璐猛然睁开了眼睛,她一咕噜坐起,睡意弥漫的脸上只剩下了惊讶。 没起到安眠作用,反倒像是打了一针兴奋剂,璐璐目光灼灼,紧盯路禹。 “没骗你,真的,我和塞拉在你睡着时候量了……嗯,之前她也有偷偷量过,对比可知,确实长高了一些。” “多少,多少!”璐璐迫不及待地抓着路禹的手,“比给我看!” 路禹指了指自己的指头:“大概一个指节吧。” 璐璐一直以来都是有些介意自己的身高的,尽管喜欢她的塞拉和路禹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在晨曦领也不会有人说她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能稍微再高一些就好了。 “好好吃饭有作用,对不对?” 璐璐兴奋地频频点头,仔细想想,自从建立晨曦领之后,她的饮食起居就被照顾得很好,各种名义的加餐代替了正餐,让她像是路禹讲述自己养猫经验时的少食多餐,胃口貌似也是从那之后越来越好? 想到这里,璐璐来到镜子前认真地注视着自己,似乎在想象再高几个指节高度后的模样,她转着圈,满脸笑意地倒在床边,身子缩成一团。 路禹正想再说什么,却听见了小猫般微弱的鼾声——璐璐竟然就这么蜷缩着进入了梦乡。 宠溺地把她从床边轻轻地放置回自己身边,路禹也打了个哈欠,没有塞拉在,他索性把璐璐抱在了怀里。 “好梦哦。” 漫长,静谧的夜在小鸟们聒噪的嗓音中结束,被早起的塞拉调教后,路禹的作息也规律了一些,初阳升起,还未将阳光洒进房间时,他便迷迷糊糊地醒转。 “该开启隔音法阵了……”路禹对于小鸟搅扰自己的梦很不满,今天没有塞拉督促,正好可以睡个懒觉…… 视线相交,塞拉红宝石般的眸子还带着似醒非醒的迷离,但接触到他的瞬间,就彻底清醒了。 路禹瞥了瞥两人中还在熟睡的璐璐,压低声音:“你……” “少废话,别睡懒觉,我的早餐呢?” “呃……你什么时候……” 塞拉拒绝了路禹的拷问邀请,并用长长的兔耳朵挠了挠路禹的鼻尖:“我饿了,你的坚持今天要断了吗?” “塞……拉?” 沉浸于长高的美梦当中的璐璐耳朵微颤,三人一起休息后,她不良作息也被矫正了,悠悠醒转的她讶异地看着穿着睡衣就躺在身边的塞拉先是一愣,而后直接抱了上去。 她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塞拉昨夜偷偷摸摸潜入房间的画面了,想到塞拉当时蹑手蹑脚,反复犹豫的忐忑,璐璐乐不可支。 “今天能穿吗?” “璐璐,工作,工作,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塞拉赶紧支开话题,而路禹也悄悄捏了捏璐璐的腰,示意她回忆起“浅尝辄止、软磨硬泡、一触即退”等已经制定好的战略。 璐璐立刻会意,不再纠缠塞拉,转头就跟路禹聊起了新一轮晨曦领大兴土木的计划,让塞拉不得不缓缓乱糟糟的大脑,赶紧跟上节奏。 深绿海妖对晨曦领作乱魔物的清扫堪称降维打击,这些只是觉醒了魔力而无智慧的怪物面对四五只抱团扫荡的海妖毫无还手之力,言灵的平推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晨曦领之主的怒火。 稍微有些智慧只是目击了海妖们的攻势便不再做反抗,他们模仿着目睹过的狼群,匍匐在地,下巴紧贴地面,表示臣服。 而头铁魔物们,薇拉没有斩尽杀绝,而是将年龄大,危险性极高的筛了一遍,只留下一定数量的壮年、幼年个体,保证这个族群在该区域的存续。如果下一批成长起来的个体仍然无法理解这片土地的主宰是谁,深绿海妖会根据记录的数据,进行追踪,再次筛选。 随着被畜牧、战斗两个小组筛选出的可食用魔物尸体在仓库门前堆积如山,等待入库,土木组递交的魔法塔节点大面积扩增进入了筹备极端。 无论是为了满足晨曦领浮空的魔力传递与转化,还是萸草构思中的各种大范围防御型装置运用,优化魔法塔,增加魔力节点都势在必行。 吃着面包,就着提炼牛乳,璐璐告知了这段时间同样在忙碌的两人又一个好消息。 “又探出一片矿脉?”两人异口同声。 “薇拉扫荡魔物时的意外惊喜,一处废弃洞穴深处存在一条垂直向下的矿洞,根据沿途的记号与散落工具判断,应当是当年那场大淘金时代某些单干冒险者的杰作,他们确实找到了一条极其丰富的矿脉。”璐璐啧啧道,“不过大概是因为分配不均,他们还没带着战利品离开就开始了内讧,十几人的尸骸散落矿洞各地。” “所以……完全没开采?”路禹试探着问。 “完全没有,通过冒尖的矿藏推断,这是一条矿物种类丰富的混合矿区,具体有什么,值得期待。”璐璐嘴角上扬,“对了,你们猜,这处隐蔽的矿洞是怎么被薇拉注意到的?” “听你这么说,不像是海妖们大扫除时偶然发现的?” “是笨龙,薇拉带着笨龙震慑魔物时,他突然用尾巴指着被碎石、杂草掩盖的洞穴说,那里有能让西格莉德和萸草姐姐开心的东西。” 路禹和塞拉呆住了。 “萸草和西格莉德确认了矿脉后,他还对着两人翻了个肚皮,像是在邀功……但实际上只是想舔舔她们。”璐璐既得意,又无奈地说,“可惜笨龙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感应到矿脉的,只是说靠近之后,觉得很舒服,冰冰凉凉。” 根据璐璐翻译的“笨龙语”,笨龙似乎只是看西格莉德和萸草每天奔走,满头大汗,觉得清凉的玩意会让她们开心,所以有此一说,误打误撞? 矿脉里什么东西能让拥有异化魔力的笨龙感觉“冰凉”? “挖掘工作布置得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布置,需要前期勘探工作,切叶刚刚编写好炼金术初学者入门手册,讲解了一些提炼毛矿的技巧。” 切叶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迎来如此忙碌的时光,门外的毛矿越堆越高,想要为晨曦领出把力而投递信件请教炼金术的人、海妖、精灵也有不少……做不完,事情根本做不完! 尽管西格莉德十分爽快地把他需要的实验素材全都安排到位,可他根本没什么时间去操作。 切叶不再保持人型,半蜘蛛半人的形态能够高效地利用蛛丝充当触手,进行远程遥控操作,还能减少魔力消耗。 繁忙至此,切叶没有一丝一毫怨言,要矿有矿,还是禁魔和水晶富矿;要资源给资源,只要她需要,西格莉德就会予以满足,这份优待与工匠组相同,放眼梅拉,他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环境了。 敲门声突然响起,屋内的蛛丝齐刷刷颤动,正在滚动玩闹的史莱姆们纷纷停了下来。 嘴对嘴喝着晨曦领史莱姆特产果汁的切叶剧烈咳嗽,这段时间的相处,知晓他怕生的晨曦领人都是借由文字与自己沟通,这是第一次有人上门…… “是我。” 听到路禹那熟悉的声音,切叶忙不迭甩动蛛丝,借由蛛丝延伸魔力控制范围,远距离开门。 切叶八只脚在墙面上如履平地地行走着,可还不等他问好,路禹便连忙捂住了脸。 “能变回人型吗……我有些……不是针对你。” 塞拉嫌弃地撇嘴:“抱歉,他就是这么菜,怕蜘蛛,怕多足生物。” 切叶一边变形,一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能理解,毕竟人类中有些个体人高马大甚至会怕一只小小的老鼠。 “领主大人是想看看矿石提炼的精度与进度吗,正好我有一块完成度正好过半的,可以展示给你们。”得到了前所未有支持的切叶不敢怠慢。 “不,我们这次来是想给你看一样东西。”路禹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魔力水晶,“晨曦领的人从外面获得了一些魔力水晶,你能帮我看看成色吗?” 切叶将水晶放于由抑魔水晶制成的支架上,闭上眼睛仔细地感受着魔力流动的痕迹。 “即便放在整个梅拉,这些魔力水晶的品相与价值也都是顶尖的……领主们应该知道,自然开采的水晶是无法达到饱和,理论上最充盈的自然水晶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五,而这里的水晶魔力充盈程度均是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相较于日常可见的魔力水晶要强许多。” “强许多?” “魔法师能够购置到的魔力水晶通常充盈度为百分之六十左右,属于中下品次,它的上限便是这百分之六十,超出这个阈值,水晶便无法承载多余魔力,主动外溢。另外,世界上不存在绝对充盈的水晶,出现了也只会立刻爆炸,杂质的存在使得水晶稳定,你们可以这么去理解。” 路禹又问:“据说每个矿脉中心的矿藏往往最为珍贵?” “您在推测这枚水晶出产于矿脉核心区域?目前的采矿经验确实能佐证你所说的观点,但学术界还没有什么普遍的理论能解释这个观点,所以我无法打包票这是正确的。”切叶严谨地回应,“顺带一问,充盈度如此高的水晶,您是怎么获得的?” 化名科琳娜的米莱为了成功跻身塔妮娅的核心执政官群体,成为情报体系中的一员,亲自带队行走了西南商路,与她同行的便是帮忙打掩护的绿荫领商队。 这场交流让“科琳娜小姐”顺利地将晨曦领大片区域地形图描绘而出——薇拉带着海妖大扫除时,薄暮等人顺便进行了新一轮的记录与测绘,正好派上用场。 水晶,正是她的商队带来的重要信息。 米莱对炼金术一窍不通,对矿产也一无所知,塔妮娅坐拥的水晶矿储量能否被探查是个谜,因此只能通过口述见闻的方式传递信息。 “这么高纯度的水晶,如果是外围产出,意味着什么?”塞拉问。 “矿脉往往与魔力涌动的地脉有所连接,所以我只能认为矿脉完全与地脉贴合……嗯,根据现有经验我的推断如此。如果随意一枚矿脉外层水晶就有如此品级,那么这处矿脉必然极为富饶,富饶到魔力逸散与自然磨损是能被忽略不计的,并且这样的矿脉中心还可能存在学者推测存在的‘矿核’,一种类似于石巨人心脏,会逐渐进化为生命的特殊核心,以及充盈度高达九十五的顶级水晶。” 有趣… 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彼此心中所想。 根据米莱所说,这批水晶是临行前塔妮娅特地交给她用作交易的,考虑到她此行的目的,也就是说,这批水晶就是给晨曦领看的。 她想表达什么? “表达什么?”璐璐猛猛干饭,抓着鲈鱼鲜美的鱼头下嘴,“我的建议是,别管,等她主动开口,她最喜欢和下属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让他们琢磨自己的‘暗示’,只要你跟着去思考,自己脑补,那就上当了。” “嘬嘬嘬~~~你什么都不做,过一段时间,她自然会来旁敲侧击……哇,酸辣的,好过瘾,路禹吃啊,你不是很能吃辣吗,怎么不多吃些?” 璐璐把鱼头吸溜干净,任由猫娘史莱姆把自己的嘴擦干净,继续说道:“而且她这个人有时候还会没道理地,突然情绪化一下,没准就是特意跑来炫耀,就像是‘晨曦领,抢走璐璐的你们两,看到了吗,我有一座巨大的,用不完的水晶矿山哦,羡慕吗?’” “虽然她有些蠢,但是做这种无意义的操作,感觉没道理的。”路禹摸着下巴。 璐璐摇了摇食指:“因为我在这里,所以才有道理,那家伙,嫉妒着你们啊。” 今天陪妈妈去医院例行检查,年纪上去了,不得不多小心,昨天忘记了日期说是下午茶我先道歉,总之章说换更新继续,给点给点,晚上还有 (本章完) 720.赞美晨曦 米莱心满意足地走了,带走了能够进入塔妮娅核心阶层的投名状。 绿荫领的商队走了,带着从晨曦领交易中获取的丰厚利润,继续向教国进发,这次交易中,西格莉德预订的“各式各样的植株种子”没有再被压价,前所未有的豪爽甚至让商队主管有些不太适应。 农务组对于魔力潮下诞生的新奇植物、作物有着无穷无尽的探索热情,也许这些乱七八糟的种子中,就有着未来晨曦领人餐桌上的又一道美味,就像是辣椒。 尽管故乡的语言只有路禹、塞拉、璐璐三人掌握,但奇妙的,许多食物的念法因为一次次不经意的提及,反倒是比经典的“你好”“吃了吗?”以及国粹更早传播开,而辣椒是大家说得最没口音的一个词。 各式各样的辣椒在梅拉并不是什么能登大雅之堂的食材,在贵族礼仪的规训下,这种能在进餐过程中破防表情管理能力的食材自然不得重视,也只有在处理一些味道极重的食材时,厨师们才会想起它。 晨曦领的两位大厨觉得两位主人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劳伦德教皇喜甜,但又不喜欢过甜。 而路禹则是在他们将辣椒运用在料理前便叮嘱“自己喜欢辣,但不能只是为辣而辣,要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辅相成。” 两位大厨只觉得……不愧是劳伦德教皇选择的人,就连教学都蕴含着哲思之意,需要悟性方可得解——虽然意思就是喜欢辣,但不要太辣。 能为教皇掌厨的人能力自不必多说,学习路禹教授的半吊子下厨经验,端着食谱,自己琢磨,自己钻研,路禹在第二年时已经没什么可教他们的了,“熟悉的家乡风味”是他给两位厨师最大的褒奖。 而两位大厨也不负众望,回报了路禹的期待与褒奖,作为一个建立时就被有着暴食者之名的领主点名种植的食材,辣椒顺理成章成为了教国两位大厨研究的重点,出现在了晨曦领日常饮食当中,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里的饮食结构。 钓到了鲈鱼? 酸辣鱼吧。 野兔泛滥? 抓来做麻辣兔肉,塞拉领主不介意的。 不知名魔物的肉? 先辣卤一顿,如果辣卤这么重的口都救不回来,那就彻底没救了。 就连海妖们都在研究如何让辣椒成为自己饮食结构的一部分,据说前去观摩学习的海妖厨师们已经小有所成,只是不知道他们品出的辣味与人的是否一样。 在农务组的奥尔加高兴地宣布辣椒在魔力潮下实现了口感升级、辣度升级后,潮湿炎热的梅拉西南角民众们一片欢腾——感激会吃的路禹大人为他们打开了新的味蕾,得以进入全新的世界,感激魔力潮带来的剧变,感激农务组的辛勤付出! 欢闹的人群中,唯有被感激对象路禹显得闷闷不乐。 曾经,他最能吃辣是因为没人吃辣,现在人人都能吃辣,他岂不是…… 由他而起的“辣”已经逐渐演变成了像是身份认同的存在,仅次于晨曦领众人对三位领主的拥戴,对巨龙的敬仰。 辣椒甚至成为了晨曦领情报组的接头暗号之一,用这个词验证敌我成功率百分百。 “辣椒?” “青花椒。” “好的,自己人……不对,我们都到家门口了,真的有必要对这个暗号吗?” “说真的,我到现在还不知道青花椒是什么辣椒,据说领主大人始终没找到相似的?” “那太可惜了,领主大人念念不忘,必然是极好的食材。” 梅拉局势混乱远胜浸染来临之时,塞拉制定了情报组回撤的指令,除开关键节点必须留下的成员,其余核心情报组成员全员返回。 这是十几位前教国成员组成的情报组基础班底离开晨曦领后第一次回家,没想到派到米莱身边当“保安”的日子一过就过去了两年。 两年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对于领地内目不暇接的变化他们已是目瞪口呆。 他们离开时,貌似这里只有刚建好的城堡,现在这些鳞次栉比的房屋,遍地乱跑的史莱姆,飞速移动协助工作的人偶……不少人擦了擦眼睛。 塞拉亲自迎接了他们,这些年晨曦领能对外界保持着基础的联系,甚至能在某些重大事件前抢先窥探全貌,都有赖于他们。 饭桌上,情报组成员们心心念念的辣椒大餐摆满了桌席,这就是他们心中的家乡味道,是在外无论如何都无法找到的替代品。 因为不能工作不能喝酒的他们终于能够尽情放纵,只可惜蘑菇人们捣鼓的特调蘑菇佳酿没有到开盖时间,据说那是一种气味馥郁,不可多得的美酒。 觥筹交错间,唯有格罗夫神情凝重,闷闷不乐,他小筷子小筷子地夹着鲜美异常的鲈鱼腹肉,却觉得味同嚼蜡。 “吃不惯辣椒?”端着酒杯为情报组庆功的塞拉来到格罗夫面前,“后厨备着清淡的食物呢。” 格罗夫忙不迭站起身,他不敢让塞拉举杯邀饮,一口气灌了一整杯酒。 “塞拉大人……这里的每道料理都是如此美味,滋味非凡,我不是吃不惯……只是,唉。” 看格罗夫欲言又止,瞥了瞥兴头上的归乡客们兴奋地大吃大喝,塞拉领着格罗夫走出了餐厅。 来到僻静处,见到西格莉德也在此等候,格罗夫下意识半跪行礼——为梭伦效力三十余载,这一切已经成了肌肉记忆,平时还能克制,如今回到晨曦领略微放松,又闹了个笑话。 “我不介意,放心。”塞拉嘴角上扬,“庆功宴上你心事重重,是对我们的决定有质疑,对吗?” 曾经梭伦最底层的信使,好不容易得到赏识,获得栖身之地,与一群前教国精锐一同管理情报渠道,格罗夫从未在别处感受过的尊重让他如鲠在喉,在梭伦隐忍了一辈子,什么都把话憋在心中的他这一刻选择了不吐不快。 “我知道您在担心我们……但,我们本就有了为晨曦领献身的准备,如此堪堪经营起的信息渠道……即便您保留了一手,可……唉。” 看得出,格罗夫心很乱,他说话断断续续,也没有什么章法。 塞拉与西格莉德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舍弃了那些渠道?” 格罗夫猛然抬起头:“可……我算过,以现有的人数,我们不可能维护那么庞大的渠道。” “晨曦领的情报组建立初衷是什么?” “让晨曦领知晓外界动态。”格罗夫神情严肃,立即回答。 “我们从来不是为了掌握那些城邦、国度的秘密,必须要渗透、刺探的组织,要的只是及时知晓这片大陆的变化。”塞拉拍了拍格罗夫的肩膀,“现在你知道,为什么你的同伴们都能毫无压力地开怀畅饮了?” 格罗夫愣了一会,头又一次低了下去,他自嘲地摇摇头:“是我改不回来了……领主大人,请饶恕我的冒犯。” “如果你还是觉得那些已经经营好的渠道不能为晨曦领所用太过可惜,我可以透露给你一点,有人会妥善地接管一切,并且用更隐秘的方式运营下去,并且,这一次晨曦领不用浪费人力物力。” 格罗夫知道说的是并未返回的米莱,只是他不太清楚,需要什么手段,才能实现领主口中的操作。 不花钱就能维持情报体系存在?可能吗? “别认为回来就能闲下来,我有个任务需要立刻派给你,未来一段时间你还是有得忙的。” 格罗夫再次下意识跪地行礼,这一次被西格莉德抢先托住。 “米莱给了我一条信息,说自从我们在碎金城,德莫里斯港两处购买精灵奴隶后,不仅有塔妮娅往奴隶市场里派人蹲点,还有其他不明势力在这么做。” 格罗夫目光锐利,他自信地拍了拍胸脯:“领主大人是打算避开那些广撒网的钉子,找到真正合适的奴隶充实晨曦领对吗,交给我吧,和那些信使打交道多年,只要看他们的动作,我就能浅浅判断有无问题,只要一番询问,他们身上那股藏不住的味道自然会被我嗅到。” 塞拉浅笑,她捋了捋刘海,继续说道:“要的就是你的这股洞察力,但我要的不是你避开……而是揭穿他们。” “啊?”格罗夫又一次呆滞了,“您是指,当众?” “可以当众,也可以私下,看你喜好,记得揭穿后调侃他们技艺不精,如果遇到了昔日的同行,倒也不妨和他说说自己在晨曦领的生活、待遇。” “您是想拉拢?” “拉拢这些人存在着危险,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格罗夫晕了:“可领主大人,您这是想做什么?” 塞拉灿烂地笑了起来,眉眼如月:“为了你的顶头上司米莱啊,她可是最会抓住机会的人了。” 格罗夫听得云山雾绕,见塞拉不愿补充说明,只得恭敬地躬身。 果然自己是个愚蠢的人,像塞拉大人这样人的深意,自己无法悟透。 无妨,愚蠢便愚蠢吧,晨曦领与梭伦不一样,即便渺小、老迈如他,也能有着安享晚年,遮风避雨的方寸之地。 赞美晨曦。 下午茶,章说,更,懂? (本章完) 721.打入内部 格罗夫的行动搭档是薄暮,作为领主大人的徒弟,她待人一向谦和有礼,与格罗夫打过交道的血族们截然不同,“要让老师满意”是她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薄暮选择的第一站是德莫里斯港,它们最大的奴隶市场就在深水港旁,昼夜不歇,即便魔力潮也没能阻止来往商船捎带上这门无论哪个大陆都能赚到钱的生意,倒不如说,魔力潮反倒加剧了奴隶贸易,仅仅是情报组观测到的数据就表明了过去三年时间奴隶贸易爆发式增长——战争、摩擦、天灾导致的流离失所与战俘激增让这个市场愈发兴盛。 据呜噗城的商人反馈,如今混乱的大海上,已经出现了不少防护精良的远洋船,配备着实力强大的魔法师,劫掠沿途所见的小城邦,奴隶贸易的兴盛与他们不无关系。 随处可见的金属牢笼中,仅能在抑制魔力法阵中活动的奴隶们衣着单薄地接受来往商人的检查,它们中的部分往往戴着兜帽,以面具遮脸,唯有在抢手货物出现,价码竞争不得时方才会摘下,以身份,以势力和对方“和蔼”商谈。 格罗夫对于薄暮的又一个印象是,心态强大。 这个亲和力,有礼貌的血族孩子看见了有人用棍子戳牢笼里奄奄一息的奴隶时,会平静地来一句“还好只是木棍,当初对待我们的可是银质的长锥,敲打不过瘾,可是会用刺的”。 “银,对血族似乎是剧……” 薄暮挥手,笑着打断道:“对我没用啦,不是每个血族都吃银和光魔法这一套,我就免疫,但是为了让那个家伙不会因此恼怒到发狂,我会努力表演得很痛苦……不过我的演技可能有些堪忧,当时还是被打的很疼。” “受教了。” 每一次与奴隶打交道,薄暮都会情不自禁思考一个问题——如果当初西格莉德没有停在自己面前,现在自己和黄昏会是什么样? 想着弟弟傻乎乎的脸,还未跟着西格莉德进修,而是跟塞拉大人学习时脑袋快要冒烟的不太聪明的表情,薄暮忍不住笑了笑。 “对了,你听过我老师买下西格莉德姐的那段经历吗?” “略微听过一些。”格罗夫回应,眼睛确是与身后的晨曦领战斗组猛男一般,仔细观察着四周。 “怎么评价?” “实力不足下必须的冒险。” 格罗夫并非刻意恭维,而是认真思考过当时领主的处境。 西格莉德的出身一向被晨曦人津津乐道,蛮荒大陆毫无魔力基础的混血龙人,就差一点死掉,遇到了两位领主,现在成为了仅次于三位领主的人,除却感慨命运的神奇,表明的另一点便是晨曦领的三位领主对出身显然极其无所谓,他们更在乎忠诚与安全,每次都从落难的奴隶中进行筛选,寻找出符合预期的个体带回晨曦领培养就是明证。 格罗夫确信任何人进入了晨曦领这处安逸的天国都会被潜移默化地改变思想,但坚固的堡垒往往从内部被攻破这一点让他不敢怠慢。 尽管他无法想象什么样的钉子进入晨曦领后能闹翻天,但一想到居心叵测的人也能享受晨曦人耕耘的硕果,喝上史莱姆精心酝酿的果汁……格罗夫握紧了拳头。 属于自己人的美好,凭什么分给阴暗龌龊的钉子? 格罗夫眼睛愈发锐利,缓步而行的薄暮却停了下来。 顺着薄暮的视线,格罗夫看到了笼子里相互依偎的一对血族,略大的哥哥始终把年幼的妹妹挡在身后,尽管这么做只是杯水车薪。 奴隶商人不成文的规定,品相良好的商品才能拥有独居的权利,以便客人更好的选购,自己更好的照料。 格罗夫知道薄暮可能是触景生情,很知趣地迎向了那位正在享用冰水的商人,询问起了价钱,等到薄暮询问清楚两只血族奴隶的身世后,他已经砍价成功了——作为信使当过物料回收商人,当过贩售的冒险者,格罗夫对这已是十分熟悉。 “一枚魔力水晶……金币呢?” “不收金币。” “银币怎么算?” “起步计算为五百枚。” 薄暮乐了,跟随西格莉德进修的她哪还不知道这就是故意的,为的就是刁难那些无法立刻兑换到足额银币的人,没准不远处的货币熔铸兑换商人中就有他们的人,或者这里的商人都与货币商人达成了协议,互惠互利。 “塔妮娅这个家伙,成功把绿荫领周围的大额度货币、兑换体系搞得一团糟啊,这是以自身的矿产重建一套新秩序,借此确立地位,增加影响力?”许久不出门的薄暮见到这一幕嘴角上扬,“难道这是老师给我的课外实践测试吗……是了,他总是喜欢给召唤组的大家突然袭击,没准就是想借由这次出门测试我。” 笼中的兄妹高度紧张,同族出现让他们难得抓住了一丝希望。 “回去,让紫星姐给我们送一趟钱。”薄暮睨了一眼自以为拿捏了顾客的奴隶商人,“银币,克洛伦斯的那部分还没用完呢,想要就都熔给他们。” 预订了商品后,血族兄妹连声道谢,薄暮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开始了记录——她向来是不会让老师失望的,把所见所闻所感记录下来,测试时对答如流,一定能让老师欣慰的。 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边看边问边记的薄暮又看到了几对拥有单独牢笼的血族,她本想上前,却突然止步,狡黠地浅笑。 格罗夫吃惊于薄暮迅速的反应,但一想到这是领主大人的徒弟,便也释然了。 他代替薄暮上前,随意地说了一句“有价格吗”,便与之握手,滑落的宽大袖筒将两人的手遮挡。 感受着指尖的触感,听着商人直接说出口的价格,格罗夫脸上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笑得中年奴隶商人一脸心虚。 “狄维克时代,你负责哪的,梭伦东部?西侧?反正不会是西南角。”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来做生意的还是搞事的。” “你先别慌。” 格罗夫顺势搂住商人转了一圈,对着薄暮比了个手势,看懂了手势的薄暮招呼着战斗组的猛男们先去美美地吃点糕点等候。 “你到底……” “聊聊吧,别演了,无论你怎么伪装,我也不会买你提供的血族双子,大家都是同行一场,被撞破后该怎么做你还不清楚吗?” 中年商人看着远去的薄暮,叹了口气,凝视格罗夫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咬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知道的。” “和你一样,梭伦信使出身。” “你为晨曦领做事?” “确定要在这里说?”格罗夫环视四周。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被揭穿身份的商人烦躁地挥了挥手,让不远处蹲守的同伴接替了自己的位子,领着格罗夫来到了码头附近的一处小摊。 “西南角,格罗夫?” 名叫吉朗的信使知晓撒钉子的任务失败,也不挣扎,自报了家门,但对于格罗夫这个名字,他却是闻所未闻。 格罗夫抿了口冰水,自嘲地笑了笑,没听过才是正常,西南角这处蛮荒,常年只有他与几位偶尔来此的信使,他的努力在梭伦的权贵眼中只是垃圾。 “你怎么识破的?” “你看样子当信使的经验不足,我摆出那个手势就是要用手指确认数额,而你却把价码直接报出……蠢透了。” 吉朗愕然:“就凭这点?” “还有别的,但我不能说。”格罗夫嘴角上扬,“你为哪位梭伦之主做事?” “现在没有梭伦之主,那已经是过去时,我追随的是仁善的绿荫之主塔妮娅陛下。”吉朗说,“她与狄维克不同,慈爱、平和却又魄力十足,拥趸无数,经历数场灾厄洗礼,绿荫始终富饶祥和,正是她执政有方的结果。” 见格罗夫仍在喝水,吉朗顿了顿,试探着问:“梭伦破碎,曾为梭伦子民的我们流离失所,不得不投靠他人度日可以理解,如今绿荫之主继承着梭伦之血,努力耕耘着新时代,新领土……” “你希望我弃暗投明?” “以你现在的身份,也许能为陛下做到更多,我们曾为同一个国家努力,为他流血……” 格罗夫打断了他的话:“正因为我努力过,流过血,所以我不会再选择那条路,当我的情报被那群傻逼束之高阁,看也不看时,我的心就已经死了。” “绿荫之主不会如此,她的德政让无数族群叹服,躬身归顺。绿荫之主为无力觉醒魔力者举起了大旗,她正在引领着一个全新的时代,她的智慧、光辉必将播撒向梅拉的每个角落。”吉朗眼睛中有光,激昂地说着。 “但不包括晨曦领。”格罗夫平静回应,“我们不需要别人的光,我们有独属于我们的晨曦。” “你身为梭伦信使应当对于塔妮娅陛下有所了解,她是如此完美的领袖,追随她,是何等明智!未来,我们可以骄傲地宣称在服务于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主宰。” 格罗夫嗤笑道:“听得出,你应当是信使中扎根于中部贵族土壤中的那批人,话语充满了感染力,修辞简洁有力,但我读书少,我只想我问你一个问题……这世上真有完美之物吗?”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看来我们都无法说服对面,不如告诉我,你坚持那缕晨曦的原因,我想看看,是什么让为梭伦服务了三十余年的人,死心塌地追随着它。” “他们给了我遮风避雨之地,他们不因我年迈而鄙弃,我将老有所终,老有所养,他们的饭菜很好吃,他让我还能憧憬着看到未来……我不像你,有着优秀的口才,无法为你描绘出晨曦领真正的盛景,那也是你无法想象,这片大陆绝大多数人都难以想象的绝景。”格罗夫说,“我的一生做错了无数次选择,令我困顿潦倒半生,唯有被死灵们追逐,走投无路的被迫选择将我导向了光明。” “虽然是老掉牙的话,但,若是晨曦领危如累卵,我会毫不犹豫献上自己的生命,你呢,你的忠诚能否做到那一步?” 吉朗略微迟疑,但这需要思索方能回答的表现已经是回答本身。 “这是我用残余人生,前半生坎坷做出的最后选择,远比你那像是口号般的劝说要有分量。” 说着,格罗夫站起身,他那因为岁月侵蚀而不再挺拔的身姿却像是山峰。 从始至终,他的语气都很平静,但那份平静中……吉朗听出了力量,信仰的力量。 吉朗并非唯一一个被揭穿的“钉子户”,随着薄暮的挑选进行,那些潜心钻研,想要扎根进晨曦领一窥究竟的钉子们被格罗夫一一拆穿。 有时,他会给几分薄面,点到为止暗示对方被发现。 有时,他则是毫不犹豫奚落对方技艺拙劣,引得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不仅德莫里斯港的钉子们享受了如此待遇,碎金城更是遭到了格罗夫的大扫荡,薄暮甚至忘记了挑选技工的任务,而是忍不住怂恿格罗夫多搞点事。 是夜,远在绿荫领的塔妮娅就接到了德莫里斯和碎金城信使半数被揭穿的信息。 塔妮娅头疼,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不远处的黑鸮们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擅长收集信息的黑鸮要么在大乱中战死,要么被泽尼尔和教国的光辉化身们收拢走,如今绿荫领的专业人手确实有些…… “这么多梭伦信使,就这么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格罗夫全都拆了?”塔妮娅问,“他到底是什么人,能确定吗?” “从旧梭伦的档案中貌似只知道,他在长达三十年的时间中,被派遣往梭伦各式各样的区域执行任务,出境任务也有不少,最后埋在西南角,档案很丰富,但功劳却……” 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的情报官羞愧万分,声音越来越小。 塔妮娅扶额,她哪还不知道是自己父亲那群烂到了极点的执政官们生生把一个人才废在了梭伦之外,也难怪对方对梭伦有如此大的怨气。 “怎么又是晨曦领,他们从奴隶堆里筛宝贝就算了,还能从梭伦的国土里捞走人……” 一位黑鸮提议:“重新建立可靠、隐蔽情报体系势在必行,泽尼尔恐怕不会对陛下这薄弱的一环心慈手软。” 塔妮娅眉峰微缠,托着腮的她眼睛微眯。 “科琳娜带回来的地图,检查得如何?” “与旧红焰山脉地图对比,相似度达到七成。” “七成,算高,算低?” “考虑到地貌变化,晨曦领的开垦,虽有错漏,但属于正常范围。” 黑鸮的审查报告,外加地图的对比让塔妮娅内心的疑虑消除了大半。 “科琳娜在做什么?” “回到呜噗之后,依旧是吃吃喝喝,带着仆人们过着闲逸的生活,他们的流水支出我们统计过,并无问题。”黑鸮汇报道。 “我想知道的是,她的回答。”塔妮娅手指轻点扶手,“答应,还是拒绝。” “信使表示,科琳娜小姐上交地图后就借口说自己很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言辞中有不情愿的意味。” 塔妮娅愣了片刻,嘴角却勾勒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制止了周围执政官对科琳娜不敬、亵渎的指责,而是说道。 “无妨,我亲自去请。” 章说,晚上更,懂? (本章完) 722.别说了,晚上带你一个 “热死了,热死了……只要冰魔法稍微断一下就浑身冒烟。” 璐璐像是个渴极的小猫,吐着舌头飘着回到室内,迫不及待地捣鼓汽水机,眼巴巴地等着,那神情,那动作,像极了饿疯的猫咪扒拉自动投喂器。 璐璐红色的短衫、丝质长裤都因为汗水紧贴着皮肤,黏答答的,在外还要考虑形象,回到只有他们居住的这一层,璐璐才不在乎这些,随意地把衣服甩到一边,只留下内衬,看得路禹直摇头。 “至少也要丢到待洗衣物的篓里,这样史莱姆们才能带走啊。”路禹无奈地低头帮她收拾。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汽水到手,璐璐咕嘟咕嘟地猛灌了一大口,而后舒服地打了个嗝。 暑气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美滋滋地来上一口后,她突然就不想动弹了,懒洋洋地瘫在长椅上。 路禹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啊……不要啦,汗津津的,会把你弄脏的……你看,我的手都是黏糊糊的,嗅嗅……还有汗臭味,噫!” 在璐璐自我嫌弃时,路禹分享了一条好消息。 “真的?全中?” “全中,米莱欲拒还迎后,塔妮娅毫无顾虑地将原来负责情报收集的情报官贬为米莱的副手,协助她整合绿荫领的情报体系,但最终目的仍是重建,看得出塞拉的那一手让她觉得很丢人,毕竟绿荫领的信使被大庭广众揭穿,确实有些……” 璐璐撇撇嘴:“倒是挺有魄力,如果米莱不是我们的人,这样的信任,足以让她敬服了。” “可惜,遇上的是你啊。”路禹揉了揉璐璐的脸。 塔妮娅不会想到,自己的pua硬生生造出了一个迄今为止最了解她的人,偏偏这个人被她一手推到了对立面。 璐璐本想推开路禹,她实在不想让路禹闻到运动后难闻的气味,但被这么抱着捏脸……她屈服了。 以前做梦都想和路禹亲近,结果他始终对自己保持着克制与距离,以为他根本不喜欢自己,原来只是在自我纠结。一想到他和塞拉互相拉扯,自己内心也在不断拉扯……璐璐身子酥了,曲曲折折,但她还是得到了路禹。 啊……想要蹭蹭他的脸,但……啊啊啊啊啊,怎么还在出汗,黏糊糊的! “为什么还这么热……晨曦法阵还没维修好?” 璐璐觉察到了问题所在,为整个晨曦领聚拢魔力,凝聚冰霜元素供冷的法阵又停转了。 路禹也在冒汗:“塞拉沿袭了克洛伦斯的维修规矩,每次维修,必然进行三次,间隔周期为十天,全流程结束,才可以定义为运转正常。” 路禹不得不呼唤出冰环,加上璐璐巧妙化用冰盾,搂在一起的两人这才不再出汗,但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两人贴贴,冰霜激荡……又太冷了——这是什么晨曦领笑话啊! 璐璐满脸通红,嘴唇颤抖不已:“鲈,鲈……鲈鱼……不如,我们,洗个澡?” 捏着璐璐脸的路禹感受到了指尖滚烫的温度,缓慢低下头,璐璐被汗水粘连的脑袋热气升腾,那张看不见的脸恐怕…… “可以……” 没有拒绝的理由,夏天,玩水不也很正常嘛? 一起玩水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路禹释放的魔力将位于城堡顶层与一层的“蓄水池”中的水元素精粹唤醒,富集的水元素随着魔力运转开始转化。 没有了晨曦主阵,用水都需要亲自动手,看着从预留管道中涌动而出的水元素化作水雾落入浴缸中,路禹心怦怦直跳,想起璐璐那张红透的脸,以及扭捏的模样,他加大了魔力输出。 “水元素精粹,给点力………啊~~~~” 室外捧着红透的脸颊,浑身麻透的璐璐不断地思考着是该换一套可爱点的,还是…… 突兀的爆鸣打断了她的思绪,已经心乱如麻的她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浴室中暴涌而出的“巨浪”卷起,发出一连串“噗噗噗”的冒泡音,蓝汪汪的水流凶猛地冲击着房间的各个角落,将整个房间尽数淹没。 庞大的冲劲撞开了房门,将门板拆碎。 阳台的玻璃窗无法承受冲击力,四分五裂。 洪流找到了出路,兵分两路,咆哮而去,倾泻而下。 正在上楼梯的马娘史莱姆用着自己并不多的智慧分析着本不该出现于自己视线中的“巨浪”,在她试图将之定义为幻觉时,巨浪卷起她奔腾而下,在涌动的魔力中,她受魔药滋润而拥有的人型竟然被扭曲变型了。 结束了召唤课程的小泥巴是幸运的,和影替们玩躲避球游戏的她在被从天而降的瀑布重拳出击的前一秒,由影替推走。 看着从天而来的“黄河之水”,周围的晨曦人瞠目结舌。 “那里是……次顶层?”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水?” “法阵检修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但看上去,那不是主厅所在的方向,好像……” “好像是,璐璐大人的房间?” 一言出,众人惊讶之余又有些放心了。 “是璐璐大人的房间啊,那没事了,来来来,我们继续玩。” 头枕着地面,双脚倚在衣柜上的璐璐吐出了一大口水,咳嗽不止。 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淹死的路禹狼狈不堪地扶墙走出破破烂烂的浴室,干呕不止。 正在主厅检修法阵的塞拉被惊动了,她第一时间冲了出来,看到的是湿漉漉乱糟糟的房间,以及两个快要淹死的……鱼? “你们做了什么!” “咳咳咳……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咳咳,想洗个澡。” “我也是,在等……呜,洗澡。” 等待着分析现状的大脑迎来了一瞬的宕机,塞拉看了看路禹,又看了看璐璐,咬牙切齿。 她在忙碌着检修重要的晨曦法阵,这两个家伙!!! “你先别在那升温……先过来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路禹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让塞拉闷着,径直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往浴室里拽,“我只是像往常那样注入了魔力,引动水元素精粹,然后就爆了。” 塞拉哪还不知道路禹的小心思,她没好气地想要揶揄一句“活该,谁让你们偷偷搞这套”,但一想到这反倒像是在埋怨没加她一个……塞拉立刻住了嘴。 由水元素精粹激发的力量仍在浴室中回荡,朦胧的水雾反反复复地生成,让这里持续地下着毛毛雨,他们的头顶甚至凝聚了一团小小的雨云,让同样汗津津的塞拉感受到了清凉,也让路禹咳嗽连连。 塞拉低头瞥了一眼,羞恼地伸手抓碎雨云,用魔力驱散周遭还在活跃的水元素。 “你到底做了什么,这里的水元素浓度超标了,怎么了,平时一个人洗澡的量好把握,带上璐璐就没谱了?”塞拉斜眼,鄙夷道。 说实话,虽然在生气,但偏偏路禹觉得这幅模样的塞拉格外动人……貌似和塞拉的斗法中,他变得有些奇怪了。 “别说了,晚上带你一个。”路禹直球出击,“正好有特别适合这种情景下穿的衣服,我和璐璐都想看。” 效果显著,塞拉的怨气迅速变成了羞恼:“油盐不进是吧!” 路禹赶紧扯回话题:“只是轻微用魔力波动精粹让它生成水流,这不是有手就行,我都七阶魔法师了,如果这都做不到……哎,不用这么嫌弃我吧,看看我?” 满脸红晕的塞拉飘到疏水管道旁伸手感受了一番,狐疑地低头瞄了路禹一眼。 不一会,塞拉抱着一款熟悉的水晶球出现在了房间中,璐璐瞪大了眼睛,路禹难以置信地凝视塞拉。 “虽然存疑,但你这条臭鲈鱼身上发生的怪事一向不少……手给我,你这么呆做什么,放上去,输入魔力!” 在塞拉的“循循教导”下,水晶球展现了与璐璐晋升八阶时同样的现象。 塞拉拨弄水晶球,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两人抱在一块,一个还是难以置信,一个则是快要把小脸蹭冒烟了…… 神奇,出了一趟远门,璐璐和路禹先后完成了位阶的提升。 塞拉注视着水晶球,手不由自主地伸了上去,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她松了口气,释然地撇撇嘴。 “喂,我还在这里啊!”看着被路禹拥吻的璐璐眼神已经迷离,塞拉气急。 “抱歉,兴之所至。” 塞拉浑身发抖:“说了白天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在工作,你们两个!” 西格莉德的气息正在飘近,塞拉再三叮嘱路禹后转身离去,她就差把手戳到他的鼻子上了。 路禹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自己的魔力底蕴……就达到八阶的标准了吗? “也不一定是魔力底蕴啦,控制力很不错也能获得评级……对了,你看到刚才塞拉想测又不敢测的反应没有……那样的她也会忧心忡忡啊,啊,内心不服输的一面,好可爱!” 璐璐也不管地面已是乱七八糟,就地滚了几圈,又一咕噜起身,她的眼睛亮得吓人。 “你说,如果我们都是八阶,再进入燃爆实验室,服用煤球药剂……会怎么样?” 章说,加更日常化,懂? (本章完) 723.自损八百,可伤敌一千 迄今使用了煤球药剂的个体路禹、塞拉、璐璐,一只丛林橘鼠,一只抵抗海妖的魔物。 路禹三人完美激活了煤球药剂的效果,并在燃爆这一特殊环境下奇妙地融合。 至于丛林橘鼠与那只魔物……晨曦领由衷地感谢它们为魔药进步与发展做出的伟大贡献。 鉴于除了三人之外的实验体走得并不安详,璐璐正在重新评估煤球药剂的安全性,并思考药剂中是否存在着她尚未理解的黑箱部分,下一步她准备像诺埃尔一般寻找死刑犯进行观察实验。 安全问题永远是璐璐最看重的,虽然这么说有些怪异,但她一向认为除开有着漫长运用历史,足量样本的药剂之外,所有新式药剂都可能存在着因人而异的风险, 这份谨慎让晨曦领想要模仿并成为煤球的人难免有些失望——三位一体领主的子民也能拥有他们姿态的一部分,多么美丽的愿景。 与确认八阶后璐璐连忙去炸矿验货差不多,路禹也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验货之旅。 极限召唤七只魔力消耗大户,能够维持其中四只召唤物进入战斗状态,如果提前服用了蘑菇人特产蘑菇汤,璐璐的爱心特调魔力恢复药水,依靠路禹的魔力加速吸收、恢复的天赋,路禹已经可以做到让血肉战车、二号、噬魔树、静谧花园完成正义的群殴。 独属于自己的塑形召唤物们第一次在留影卷轴上同框。 火元素的小守宫,土元素的大碗,水元素的水滴,风元素的蝠鲼,冰元素的“璐璐”,光暗双水母。 完成召唤的路禹觉得仍有冗余魔力,这让他对自己融合元素计划愈发有信心了,只要把雷芙的经验吸收透彻……路禹握拳。 自诞生以来,受限于路禹积累魔力总量无法发挥出效果的知识之书也迎来了箭支充足,尽管取用的黎明,为了发挥出它的最强效果,掌握更多威力巨大的魔法势在必行。 路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璐璐,她的自创魔法各个“量大管饱”。 可教学过程中,看着路禹稚嫩的魔力转化,璐璐却连连摇头,若非水晶的检测结果在前,她一定会怀疑路禹的八阶是否靠谱,但一想到这个家伙在成为八阶魔法师的一路上,除开召唤,用的最多的是防御和逃跑的增益类魔法……她释然了。 “这也不对吗?” “不对,魔力转化的节奏出错了,看着我,只要调动得当,不仅不会有明显的滞涩感,还能提升利用率,减少魔力损耗,提升施法速度,细节很重要,想想看你得心应手的那些防御型魔法,再想想你见过的那些新人,是不是光一个抬手施法就有了天壤之别?” 路禹眼睛转了转,认可地点了点头。 “高阶魔法不像低阶魔法,庞大的魔力凝聚与调动一定会有损耗,如何不浪费魔力,如何提高效率,是关键,即便你是囫囵学着填知识之书的库存,也不能马虎。”璐璐命令道,“再跟我做一遍。” 这种千叮咛万嘱咐,以及路禹一脸茫然的反应让璐璐又一次想起了最开始的时光,从零掌握魔法时,她总是很不耐烦路禹的笨拙,毕竟路禹学什么都不快,让她颇为无奈。 那时的她时常会想,这样的家伙真的能运用好魔法吗? 比起那时,璐璐心态平和了许多……手把手教路禹,看着他满头大汗地反复思量,一位八阶魔法师表现得如同初学者,一切和那时候如此相像。 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能在喜欢的人面前尽情展现自己出色的一面,好像自从路禹成为先驱后就变少了许多? 肩膀突然被按住,璐璐下意识仰起头,一杯汽水被暗水母宽大的触手卷了过来,她下意识抓住。 “休息一会吧,璐璐老师。” 大热天的,老师这个称呼让璐璐的脸像是中了暑,额头猛猛冒汗,她咕嘟咕嘟地喝着汽水,艰难地压下了脸颊上的火辣。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路禹躺在绿荫下,伸了个懒腰,“学习魔法,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我都记不清了。” “毕竟你是召唤师嘛,防身的魔法用得更多。” “可我连防身的魔法也都是用你最早教我的那几版……璐璐你改良过的,确实好用。” 路禹大概是梅拉大陆历史上第一个,成为八阶魔法师的过程中,不曾掌握任何一个高位阶魔法,使用过任何一个高魔力转化魔法的人。 过往的召唤师,即便再依仗召唤物,也都需要与时俱进地更新各类魔法,以免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可路禹的魔法真正做到了返璞归真与纯粹,时至今日,他用的最多的各式魔法盾,增益类魔法,全都是最早自己交给他的版本,除了使用中根据自身习惯进行了施法细节的微调,他竟是毫无更新。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路禹已经能够载入史册了。 转念一想,路禹用着自己改良过的小魔法都走过了这么长的路,与自己一同踏进了八阶魔法师行列……想起觉醒结束,路禹傻乎乎地蹲在角落里玩风旋那兴奋的神情,怀恋与幸福突然洋溢上心头。 璐璐自豪了起来,喜欢的人用着她的魔法一点点迎来蜕变,还有什么比这更值得大书特书的吗? 虽然训练的地方绿树成荫,炽热的阳光只能从叶片的缝隙中斑驳地撒下零星的斑点,但梅拉西南夏天的炎热是不讲道理的,午后的暑气蒸腾,在毫无阴影的区域目视远方会看到事物在扭曲。 晨曦三年的酷热让西格莉德发布了全领高温预警,因为已经有弱小的史莱姆被烤得元素逸散,身体缩水…… 据海妖一族描述,他们选在正午扫荡魔物,经常能做到一窝端,只因为这种天气下,连魔物们也不敢说自己皮糙肉厚不怕晒,一个个都窝在了巢穴中。 海妖们也不好过,初次上岸就感受到了大地与烈日的热情,少数不耐热的个体出现了脱鳞症,经医疗组鉴定为高温导致,这使得不少抗性与耐力不好的海妖如今终日躲在土木组为他们精心打造的水房中,以躲避一天中最酷热的时间段。 至于珊瑚等水母们……除了珊瑚与一些适应了陆地生活的水母能漂浮进城堡内享受制冷,其余水母都躲进了海水深处,由海妖们照料——然而最近的法阵维修又将他们赶了出去,如今只能去鱼塘与鲈鱼们等水产为伍。 睡在岸上的螺舟也被众人齐心协力弄到了岸边,放置进了能被水元素浸润的法阵中——不这么做,众人真怕熟睡的螺舟螺壳会被晒裂。 这样的天气并不适合外出,在蒸笼般的环境中活动,但,在晨曦城堡内训练魔法并不方便,并且……塞拉在工作嘛。 “都说了,一身汗,别……算了……” 璐璐的矜持没持续两秒,路禹的手缠在她腰肢上的瞬间,她就径直躺进了路禹的怀里,虽然热是热了些,但这种安心感,真棒啊。 “这几天都是马尾辫啊。” “不喜欢吗?”璐璐连忙问,“塞拉给绑的,她说这样很好看啊。” “没,只是感慨。” 现实和想象是有差距的,比方说路禹喜欢看女孩子长发飘飘,那会让他觉得格外地有意境,优雅,但现实是,梅拉西南潮湿炎热的气候,只要你在室外活动,那么再柔顺的长发最后也会粘连在皮肤上。 想要喊出冰霜元素为他们降温,但一想到有外人在场,两人又都不约而同放弃了这个选项。 “黏糊糊的……” “那就别摸了,腰痒痒的……哈啊。”璐璐下意识绷直了腿。 “难得塞拉不在……” “你需要重新组织下语言。”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两个人无力地躺在了地上,璐璐还调整了下位置,和路禹摆的大字重叠。 “你不是在检修法阵吗?”两人无奈地问。 大汗淋漓的塞拉长吁口气:“基本完成了,考虑到大家都需要冷风,我决定把检修推迟至秋天,以后再也不在夏天冬天折腾什么检修了。” “璐璐,你的时间概念啊……魔药课快要到时间了,确定不去洗个澡吗?”塞拉坐到一旁,戳了戳璐璐的脸颊,“真亏你们这么热都能在这里黏在一块啊。” 闻言,璐璐惊慌失措地一咕噜起身,头也不回地赶回城堡,忘记了身下是路禹的她临别时还给鲈鱼脆弱的腹部来了一脚。 看着路禹表情扭曲,塞拉幸灾乐祸:“像是鲜活的鲈鱼下油锅的狰狞模样哦。” “鲈鱼怎么会有表情啊……还有,你怎么找到我和璐璐的?” 塞拉撇撇嘴,顺着她的视线,不远处掩映的丛林中,魔法塔耸立。 路禹捂住了额。 “生气了?总是搅扰你……额,那个特殊的词叫什么,‘a出去’?”塞拉一脸坏笑,“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所以暂时先从璐璐身上练手吗?你行不行啊,臭鲈鱼。” 路禹轻哼一声:“生气倒不至于,我还挺享受这种循序渐进的感觉的,你不也是这样吗,昨晚我睡着之后,有人对着熟睡的璐璐又抱又亲……今早被璐璐搂着,笑得嘴都歪了。” “你诈睡!” “那倒没有,我确实睡了,你忘记了吗,昨晚你恢复晨曦法阵,但是我们这一层的照明貌似出了些故障,所以小光一直在当壁灯,嗯……她和我很详细地描述了一些事情。” 塞拉啧了一声,似乎是在为自己的失策而懊悔。 “你和璐璐都补充够了能量,我的那份呢?” “谁管你啊。” 塞拉轻哼着想要起身,手却被猝不及防地拽住,嘴唇上的触感让她也变成了医疗组可能要治疗的中暑患者。 路禹的手前所未有的有力,让塞拉下意识的挣扎失了效。 唇分,两人剧烈地喘着气。 “来来回回就这样,鲈鱼,你也就只能虚张声势了。” “你对我不也就这一套吗?”路禹反驳。 “我可不这么觉得。” “口说无凭,就连满足璐璐的换衣要求都做不到,你的攻击力也就只能到这里了。” 也许是热昏了头,奇妙的胜负欲冲散了她的理智,完全不相关的两件事却让塞拉突然一咬牙。 “不就是一件衣服吗,穿就穿!” 意识到自己有些昏头的塞拉赶紧往回找补:“不行,我听说你又问诺埃尔要了一箱衣服,我穿了,你也必须穿上那箱衣服最上层的一件。” 路禹愣住了。 这个反应让塞拉缓过了气:“怎么,害羞了,想象到自己穿上那些可爱的衣服是什么模样了?” 就在塞拉洋洋得意时,路禹猛地咬牙:“好,成交。” 极限施压的塞拉呆滞了,她反复确认路禹的回答,看到他坚定的眼神……慌了。 这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啊! 这条臭鲈鱼怎么这么大胆了…… “喂,喂……你知道自己答应了什么吗?诺埃尔送来的衣服,最上层的一件啊。”塞拉嘴角抽搐。 “很喜欢一句话,自损八百,可伤敌一千。”路禹笃定地点头,“能看到你穿上新衣服,我无所谓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变态嘛。” 塞拉内心的天人交战全都体现在了耳朵之上,一上一下的兔耳朵抖动不止。 她总觉得路禹刚才的挣扎像是表演的……难不成,这里面还有别的坑? 章说换早点再启动,今天休息爽了,继续继续! 724.记得给路禹发货 诺埃尔并不是个喜欢深居宫殿之中的人,他的多动症由来已久,至少根据缄默描述,在已故斯莱戈皇帝选定他正式接任这份能够主宰辽阔疆土上无数臣民的重担前,他就是个不太安分的主,只是受限于当时的身份,诺埃尔在各类奇葩爱好,女人上的钻研只是小打小闹。 继任后他放权又放浪,“毫无责任感”的他天天带着寂静者们外出游玩,每每回忆及此,再联想到这几年来他的表现,如今坚定追随诺埃尔的寂静者们总会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还未彻底醒转。 魔力潮、浸染、死灵、海妖上岸轮番袭来,捣鼓着艺术与“艺术”的诺埃尔踏踏实实地在宫殿内享乐了几年,寂静者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于外出时这位跳脱的陛下搞出什么幺蛾子。 但这种安心感到今天为止了。 缄默、小寂静,以及认真研究了诺埃尔过往的菲比都竭力劝阻,试图阻止他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外出。 与梭伦北境接壤的数个城邦,被查出存在着严重的走私,贩售违禁魔药的行当,一位可靠的知情人在举报不久后“神秘失踪”,再出现时已是医官面前的一滩碎肉。 当医官确信这正是一位敬业,忠诚的斯莱戈信使后,诺埃尔震怒了。 帝国执政官亲自带队,顺藤摸瓜,揪出了隐藏在西北漫长边境线上不可告人的罪恶,这条荼毒帝国子民的走私链条指向了他们的“好邻居”,罗耶公国。 “交出组织走私的罪魁祸首,或者,我亲自带走他们。” 罗耶公国上下都认为这是诺埃尔的又一次口嗨,直到三天之后,寂静者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的国土之上,直到罗耶公国之主痛心疾首地怒斥他们沉迷享受忘记初心,直到一个又一个与链条有关的人被寂静者与罗耶的亲信束缚双手双脚,塞住嘴,在烈日下,在众目睽睽中被削去头颅。 这其中,也包括罗耶公国地位尊崇的辅臣奥古斯,他的头颅被魔药浸润,悬杆,任由公国子民唾弃。 事情并未因毒首覆灭而终结,那名忠诚敬业的斯莱戈信使还曾指认,斯莱戈国内有大量协助贩售违禁药物的显贵,他们每一个都在打通关节上动用权利,分走利润。他们每一个都清楚那些药丸的危害,但却置若罔闻,甚至将之带离边境,堂而皇之地传播至斯莱戈境内。 这位正义的斯莱戈信使的死,证实了他所言非虚,狡诈、贪婪、险恶的显贵为了不让秘密暴露,让他永远的闭上了嘴。 斯莱戈靠谱,但又不完全靠谱,荒诞无比的皇帝陛下难得地又清醒了一会,找回了浸染灾厄期间的精气神,下令彻查一切,并且直接动用了强大的寂静者。 是的,这正是如今斯莱戈民间盛传的故事,不过版本五花八门。 有些会着重突出无名信使的视死如归与悲壮,有些会突出描述利益链条上显贵们的丑恶嘴脸,有人则是赞叹帝国之威,竟能让罗耶公国之主权衡利弊后对亲信痛下杀手。 除去细枝末节上的添油加醋,总的核心并没有改变——支持彻查。 但很可惜的是,那些让吟游诗人赞颂,在一次次传播中开始有血有肉有名字的“正义信使”根本不存在,只有寂静者们知道,一切只是诺埃尔抛下的故事。 他就像是站在鱼塘边拿着饲料的人,挑选了最合适的一份饲料,让沉寂的鱼塘不断翻腾,水花四溅。 借由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信使,协助罗耶公国铲除异己,顺理成章地随着民意撩拨着边境线上无数离心背德领主们的心脏,紧接着根据其余事件的“证词”顺势削弱直接辐射范围内的爵士,切割、收回他们庞大的领地。 一通操作下来,大量斯莱戈先皇分封,躺在功劳簿上混吃等死的老贵族只剩下了能被称之为贵族体面的少量田亩,而这甚至已经是法院念及功劳从轻发落的结果——事实也确实如此。 这一波甚至比浸染之灵来袭时的流血夜要声势浩大,补全了诺埃尔继位后从未进行的“大扫除”。 沸腾不安的边境领主、削爵怨愤的老贵族,他那些不太安分的兄弟们……寂静者们宁可把小寂静塞到他怀里,把诺埃尔丢床上,把门窗锁死,如果还不够,就把菲比也塞进去。 劝阻失败,寂静者只得一声叹息,遵照他的意思以不惊动人群的方式暗中保护。 诺埃尔的出行并非是在都城内乱晃,而是前往了距离都城有些距离,由心腹执政官打理的大型城邦。 “您是真的不清楚自己搅动的水花有多大吗?” 穿着常服,戴着面具小寂静伴行左右,即便已经外出,行走在闹市中,她虽忍不住絮叨,但注意力已经高度集中,小心警惕着来往的行人,即便是那些衣着褴褛的老者。 “很大吗?”诺埃尔笑着反问,眼角余光瞟了瞟缄默与菲比。 缄默淡淡地回应:“以走私案起,牵连另一个国度,最终导致大量老贵族爵位降级,封地削减,书记官记载时一定找不到更大的浪花了。” “如果不是路禹想让我帮个忙,我还真没想过可以这么切入,算是送上门的借口,只不过……”诺埃尔摸了摸下巴,“缄默,你的人怎么看罗耶?” “梭伦的三位中,他最弱,无论实力,还是执政能力,老实说,我不看好他能赢。” 诺埃尔说:“我也这么认为,真不知道路禹为什么要帮他……以他的眼光会看不出这家伙嫩得很吗?朋友……看上去毫无特点,木讷内敛,一点也不有趣,完全想不到他和路禹在一起能聊什么。” “也许是高雅的话题,反正不是内衣内裤,乱七八糟的服装、液体、药物,以及女人。”小寂静嫌弃道。 一直以来,菲比对缄默与寂静者的语气与态度都感到不适,无论如何,诺埃尔都是她们的陛下,这样的口吻实在是太僭越了。 可现在,她释怀了,因为她发现,诺埃尔被怼反而乐在其中。 果不其然,诺埃尔像是等着小寂静这么说,立刻兴冲冲地应声道:“谁说的,我和他聊的时候,他这方面的博识让我叹为观止,如果那次没有咕噜在旁,我们能聊一天……不,很多天。” 诺埃尔走进了一间粮铺,在询问日常供给的谷物价格后,与菲比对了个眼神。 “谷物价格正常,陈米与新米价格相差价格正常,可见供给充足,还不错,今年天气过于炎热,也许会出现绝收的情况,前阵子布置下去的粮食储备要加快,要以战备储存数量三倍的目标去完成。” 突然的正经让如今客串随身书记官,协助传达信息的菲比有些不适应,她愣了一会才开始记录。 白色的烟气袅袅上升,甜腻的气息飘入众人的鼻子,诺埃尔止步于一个被孩子们围观的摊位前,一个身子略有些佝偻的老人用微微颤抖的手以糖为墨,在一块浅褐色的木板上耐心地落笔,一只兔子在老人以两颗小小的浆果点缀出眼睛后活灵活现,引得孩子们一片叫好。 可惜这都属于孩子的美好并未能获得物质上的奖赏,只是叫好不叫座。 “要三朵不同的花,一只兔……算了,猫吧,猫挺好。” 诺埃尔随手码出一枚银币,让老人忙不迭地忙碌了起来,随即又扭过头,笑着对小寂静她们说:“我请的。” 不知为何,这句话让小寂静很想笑,大概是因为,说这话的诺埃尔,听上去很自豪? 拿着精致的“鲜花”继续闲逛,菲比若有所思:“陛下为什么不要兔子?” “嗯?”已经吃掉半只小猫的诺埃尔回头,“哦,这个啊……因为会想起一个很麻烦的家伙。” “麻烦?” “对,很麻烦,虽然很好看,很漂亮,但不好搞定的家伙。” 厉害如诺埃尔陛下也会觉得棘手的“兔子”,缄默嘴角上扬,她已经知道说的是谁了,但这种场合,不说话显然更好。 “陛下,即便你做了这么多的铺垫,下一步依旧不太好走,放弃领土,即便你能说服我们,也说服不了贵族们。” “不需要说服,到了那时候,他们会默认切割是个更好的选择的。”诺埃尔笑着问,“你觉得那些惶恐不安,害怕清算彻查的人,会做些什么?” “但愿一切真的能按您的想法走,一旦失控……就如通讯中,您的挚友暴食者阁下所说的一般,玩火自焚……恕我冒昧,您如此冒险,很大程度是为了照搬晨曦领的经验,真的好吗?” 往城镇中心水池中丢了一枚银币,诺埃尔嘴角带笑,击掌,闭眼,许愿。 他抬起头,注视着在广场四周玩耍的孩童,说:“劳伦德还在时,我跟随着他的步伐,我确信那是辉煌时代留下的光在指引着我。现在,我认为学习路禹的决策也不会有错,但我也有自己的看法,晨曦领的不全适合斯莱戈。” “他也是辉煌时代的余晖?” “劳伦德留下的余晖已经消散,教国都被迫选择了自守与排外……过去的,就让他过去,现在,是新的时代。我相信他,他是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佼佼者,是晨曦领的晨曦,而我,会成为你们……还有他们的光。” 诺埃尔目之所及,是朝气蓬勃的孩童,携着卷轴与藏书匆匆而过,奔向不远处高塔的魔法学徒们。 突兀地,菲比从诺埃尔身上感受到了匹配皇帝身份的霸气,但转瞬即逝,只见他伸手进小寂静的背包,掏出了留影卷轴,搂着她就要在水泉旁合影。 “果然,让他一直正经很难。”菲比叹息。 晨曦领的晨曦吗……以自己在哪里目击的一切,以那位暴食者的实力,暴食者夫人,鼎鼎大名的前神选塞拉的睿智,晨曦领必将崛起。 但隐约的,菲比觉得,晨曦领志不在梅拉,毕竟,他所展现出的一切更像是一个异类。 “哦,菲比。” “是。” 按住小寂静的手,不让她挣脱自己怀抱的诺埃尔提醒:“别忘了让飞龙信使把最新的那箱东西发出去,路禹急要呢。” “是的。” 被脸贴脸完成留影后,小寂静尴尬地岔开话题:“只是几件衣服,为什么暴食者不自己做呢,他那些精巧的构思完全可以在晨曦领自行实现啊。” “有些衣服确实是可以的,有些衣服,确实我来制作比较好,毕竟他也不太好向裁缝们解释,自己为什么需要那些衣服不是吗?”诺埃尔嬉皮笑脸,“我就不一样了,我的女仆团天天换着衣服穿,谁也不觉得奇怪。” 远处一位捧着鲜花的少女引起了诺埃尔的注意,看着她手提花篮中的各色花朵,他试图牵着小寂静的手,却被小寂静红着脸挣脱。 “送你礼物都这么抗拒……算了,我自己买。” 缄默缓步跟上诺埃尔,菲比则是踱步来到小寂静身边,叹息道:“明明很想要,为什么不坦诚些呢。” “……” 来到少女面前,诺埃尔瞥了瞥她那张干净俏丽的脸,礼貌地询问起了来:“都是新摘的吗?” 少女举起盛满鲜花的篮子上前一步:“看看这些还含着露珠的花瓣吧,先生,当然是新摘的。” 诺埃尔注视着一朵朵艳丽花朵上那晶莹的露珠,先是一愣,立刻用力向后蹬出。 鲜花炸裂,五颜六色的花瓣如旋风席卷向诺埃尔,花海之中,翠绿的藤蔓于万千幻影中笔直刺出,贯穿了诺埃尔的胸膛。 巨大的阴影遮天蔽日,缄默身后,手持镰刀的虚影随着她落下的脚步,一点点变大,如末日绘卷中撕裂大地的魔神。 看着藤蔓上悬挂着的诺埃尔,卖花女如释重负。 “六阶,如此年轻,可惜走错了路。” 寂静者之首缄默,她的声音如极北冰原终年不化的积雪般冰冷,卖花女身躯已经僵硬。 “……八阶顶点。” 持镰的虚影只是轻轻挪动镰刀的位置,卖花女便口吐鲜血,她的身躯一瞬挂满寒霜,只剩下一股意志支撑着她不倒。 “你并非,人类,对吗?” “重要吗?” “只是好奇。” 卖花女释然地笑着:“我们都非人类,效力者不同罢了。” “你为谁效力?” “用你的话说,重要吗?”卖花女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皓齿,“昏君死了,这才重要。” “谁说我死了?” 持镰虚影投下的黑幕碎裂,周遭的阴影一瞬褪去,缄默气场减弱,令卖花女得以窥见捂着胸口,被菲比与小寂静搀扶的诺埃尔。 四面八方而来的寂静者将卖花女团团围住,随着镰刀横放,卖花女脸上的伪装破碎,精灵的长耳,隐藏的蝶翼显露而出。 “森精种……有意思,不会是梭伦北部的瞭望森精们吧?”缄默指头微动,镰刀捶地,卖花女双膝重重跪地,膝下砖片应声碎裂。 “我明明……那是你的……” “投影。”缄默淡淡地说,“当着我的面杀人,很不错的勇气。” 卖花女又咳出一大口血,她本想拿出备用手段自尽,却被一位寂静者死死扼住了咽喉,毫不留情地搜身。 一颗位于心口处做了手脚的魔力水晶,一份卷轴,以及片状的禁魔石落入了缄默手中。 “想自爆,送你来的人准备很周全啊,啧啧,禁魔石,这就是你让人觉察不到魔力的依仗,难怪能蒙蔽感知,这工艺,真舍得下本钱啊。” “别费劲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森精咬牙,“为了这片土地的各个种族,我问心无愧!” “寂静者一向认为,办法比困难多,我们可以试试,带走!” 惊魂未定的小寂静检查完毕,确信诺埃尔真的没事,松了口气。 “下次还拒绝我吗?”诺埃尔竟然还能开得出玩笑。 “你刚才差点死了,知不知道!”小寂静快要嚷出来了。 “知道啊,这不是没死吗?”诺埃尔倒是看得很开,“别急,别急。” 末了,他还不忘再度叮嘱菲比。 “记得,一定要今天给路禹发出去,他要的很急。” 菲比嘴唇翕动:“您……您还是关心下自己吧,陛下。” 她实在忍不住,怼了上去。 章说,晚上,更,懂 (本章完) 725.极限一换一失败 魔法塔晨钟鸣动,晨曦人踏着初升的骄阳,赶在大地彻底化作烤炉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熬夜送件的飞龙信带来了路禹心心念念的箱子,也带来了诺埃尔遇刺的劲爆消息。 顾不上开箱,路禹赶紧联系诺埃尔,尽管根据信使的反应与描述,这家伙显然没有大碍。 “哦,小事小事,寂静者帮我化解了危机,就是力量没能完全化解,所以胸口有些脱皮,嗯……貌似还有些疼,不过比起十天半月没法搂住女孩子,感觉赚大了。” 听声音房间里三人都能脑补出这家伙嬉皮笑脸的表情。 “刺客什么成份,你搞的那些操作引来的?” “不太清楚,嘴很硬,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寂静者还能撬不开刺客的嘴?” 这是塞拉忍不住问的,吃着饭的三人不约而同地面露狐疑之色,寂静者这方面的能力这么差吗? “那倒不是,我下令不准拷打、折磨……真难办啊,你知道吗,刺客是个很好看的森精,那副坚强的模样很戳我的心,你说送她来的人是不是在故意的……路禹,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一来一回的信息传递延迟已经让互相投喂的三人吃饱了早餐,正在美滋滋地享用现磨豆浆,听到诺埃尔这句话,路禹剧烈咳嗽,豆浆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 很高兴诺埃尔没有在他吃早餐时发来这条信息,否则他可能会被粥呛死。 路禹抓过雕像,嚷了起来:“那是刺客,刺客,是刺客!把你脑袋里奇怪的想法放放,人家是来杀你的,别搞乱七八糟的操作,让寂静者处理,他们是专业的。” 说完,生怕信息传递得不够有力度,他又补充道:“你这家伙,要是真的精力旺盛就找人泄一下,我可不想哪天被寂静者邀请参加你的葬礼,懂不懂……小寂静,你在不在听,给我拦住他。” 诺埃尔的寝宫中,路禹的咆哮在宫殿中回荡,几位寂静者对视了一眼,神情古怪。 传闻暴食者与诺埃尔陛下颇为投缘,现在听来,确实不假。 小寂静欲哭无泪,如果可以,她想拿起通讯雕像说一句:“如果我能拦得住就好了。” 诺埃尔挠了挠头,然后开怀大笑,像是遇到了一件极开心的事。 “行吧,我尽量,嗯……你那些衣服我也觉得很不错,估计很快会发给宫殿里的人试穿,对了,你还有没有类似的创意,直接交给信使,我这的人手是现成的,不是我自夸,论裁缝,梅拉没有比得过斯莱戈的,这可是我一手建立的人材班底。” 通讯完毕,诺埃尔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拿着记录板的菲比提醒:“陛下,对刺客的处理,您打算?” 诺埃尔拿过记录板,飞速写下了命令。 “这……” “很难做吗?” “不,可您已经答应了暴食者阁下……” “我答应了他不冒险,现在这个决定很冒险吗?去吧,照做。” 缄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菲比身后,瞟了一眼要求,同样是一声叹息:“去吧,照做吧。” 诺埃尔看着不远处小寂静严肃锐利的眼神,他委屈道:“我可是为了给你买花才被袭击的,不要这么凶吧。” “陛下想要任何东西,都会有人奉上。” “可那就没意思了啊。”诺埃尔摊手,“唔……好久没看到你这幅生气的表情了,还是一如既往可爱,你再生会闷气,让我好好欣赏……哎,你转身干什么。” 诺埃尔径直搂住了小寂静:“就连暴食者也认可我们的关系呢,你逃不掉哦……我受伤成这样,你真的不补偿我点什么吗?” “只是轻微的挫伤,小孩子都不会喊疼……” 虽然知道诺埃尔是故意演出来的沮丧脸,但小寂静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狠下心去拒绝。 “不过分的,你可以提一条,其他的免了。” 诺埃尔立刻松开手,打了个响指:“好,那我可要提了……有件衣服,想让你穿穿看。” “滚!” “……可我还没说是什么衣服。” “还用问吗,肯定是那些,卑鄙……下流……乱七八糟……” 小寂静越说越慌张,看到诺埃尔从衣柜中翻出的那套衣服与裤子,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准备逃离这处“地狱”的菲比也止住了脚步。 “这就是,你说的那套衣服?”小寂静难以置信。 好正常的衣服,居然真是能穿的。 晨曦领中,正好休息的三人正在开箱。 映入三人眼帘的是一以黑与白为主要色调的着装组合,它的面料手感介乎于常见麻布、丝质衣物之间,并不粗粝粗犷,也不过于丝滑金贵,只是看路禹随意地将其拿起,披在身上,简洁、实用两个特点便写进了璐璐和塞拉的脑海中。 贴合身体,穿着便利,具备一定的韧性,与贵族宴席上随处可见的臃肿、矫揉做作,着装细节颇多的衣物相比,它是如此地离经叛道。 没有繁文缛节束缚,设计这套衣服的人毫无疑问在乎的是实用性。 “这……诺埃尔的构思?” “很显然,是我的。”路禹捏了捏面料,手感与自己印象中的略有些差距,但形制已无区别。 “这就是你们那边的着装款式吗……叫什么?”塞拉忘记了自己在这一刻已经成为了打赌的输家,情不自禁地学着路禹感受起了衣服的质感。 “西装,不过这个称呼不会沿用,我把改动权利给了诺埃尔,他貌似会以自己的名字直接冠名。” 璐璐皱眉:“为什么要让给他。” 路禹的东西就该是路禹的,璐璐朴素地想着。 “他的影响力有助于推广开这类款式,毕竟无论是梅拉,还是载着他创意远洋的商船都已经熟悉了他名字之后的惊喜。” 翻开上层量身定制的几套西装、内衬的白衬衫,一件件清凉的t恤短袖,短裤显露而出。 “今年格外的热,我让诺埃尔打了个样,晨曦领的裁缝们就根据这个款式做吧,不过可能裸露的部分会晒黑许多,如果在意,就继续长袖长裤吧。”路禹笑道。 璐璐清楚地记得,这就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时包包里有的款式之一,只不过后续的旅行途中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破烂不堪,如今只剩下了一件完好的,被路禹珍而重之地锁了起来。 “喏,诺埃尔还很贴心地告诉了我们该用什么料子制作,图纸、方案都帮我们配好了。”路禹笑着拿起放置在箱子内的指南。 全是正经的衣服,没有一件奇装异服…… “这,这,这……为什么是这么正常的衣服……路禹,一定是你给诺埃尔去了信息,你故意的!” 在被新奇的衣服震惊之后,回过神的塞拉破防了。 她抱着和路禹一换一的姿态提出的赌注,一切就看开箱结果,位于最上层的结果,路禹必须穿一整天……可这些衣服,哪一件都能穿上一整天啊! “哦,赌注提出时候,箱子应该已经装好了,我可是绝对没有作弊哦,塞拉……”路禹故作诧异,“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塞拉嘴唇直哆嗦,迫不及待想要穿上标注有自己名字衣服的璐璐也投来了视线,冷风是如此舒适,但她的额头却沁出了汗珠。 想也知道会是什么衣服在等待着自己,只有自己受伤的世界,她不要啊! “如果你不愿意,倒也没关系。” 塞拉如蒙大赦,但又迅速警惕起来,直觉告诉她,路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好机会。 璐璐突然插嘴:“一整天,我们喊你名字时候,你都要学猫咪叫,用这个交换,怎么样?” 塞拉,路禹一愣。 路禹赞许地瞥了璐璐一眼,他没想到璐璐还能想出如此有创意的玩法:“貌似,也不是不可以,塞拉~~~你选哪个呢?” 璐璐搂住塞拉的腰,脸直蹭她的后背:“塞拉~~~不能反悔哦。” 想到一整天说话都必须带口癖,想到路禹可能用什么卷轴记录下来,塞拉低下了头。 “拿来……” “啊?” “我说拿来!”塞拉咬牙切齿,“听不懂吗!” 明明是个输家,但是气势却足得吓人。 路禹被唬住了,璐璐却不会,她来到路禹的衣柜里精挑细选,牢记循序渐进的要诀,选了一条黑色高开叉长裙,简单的设计,却能将身材衬托的淋漓尽致,该说不说,诺埃尔真的很懂人体。 璐璐情不自禁想了想这件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的样子,但随即她猛烈地摇头,无奈地叹息。 这不是她能驾驭的…… 看了看衣柜里其他重磅选手,璐璐犹豫了一会,又顺出了一双高跟鞋。迟早有一天,塞拉会穿完这里所有的库存,据路禹说,还有更重量级的……也不知道到底有多重量级,好期待! 拿到衣服的塞拉迟疑了片刻,下意识松了口气——这件衣服比她想象的结果要好了不少。 不对,这岂不是说,自己的尺度…… “为什么会这样啊……”(本章完) 726.一点小小的晨曦震撼 拿着铁锅,倒少许油,打入鸡蛋一枚,置于地面,耐心等待少许,便能收获一份煎蛋。 这也是领主下令全晨曦正午时间段停止工作,全员休息的一大原因,自有记忆起,众人便没感受过如此火辣的夏日,说不清是魔力潮导致的,还是单纯的气候异常。 晨曦人或是享受冰镇西瓜,或是用史莱姆饮料做刨冰,就连领主也在房间中享受着腻腻歪歪的三人时光时,萸草“背着”一只冰霜小麻雀,满头大汗的来到了切叶的小屋前——谢天谢地,学习召唤就这点好,一个小元素就能获得少许清凉。 萸草学得很杂,她一向认为,什么都略懂一点,生活更多彩一些。 禁魔毛矿,来自废弃矿坑开采出的残余金属矿料,化作一个个小山包,将切叶的房子包围,来到门前的萸草环视四周……嗯,有种四面环山却有寸草不生的荒凉美,住在矿场也不过如此。 禁魔表层杂矿已经清扫完毕,足以让魔法师窒息的禁魔主矿区已经裸露,只要确认魔力潮转化物质的进程减缓,第一期的禁魔矿开采就会开始,三位领主所需的燃爆实验室也能动土开工。 切叶的处理能力已经达到了上限,这个家伙就算不吃不喝,每天处理不断运送而来的矿料估计都要努力很久,考虑到她还梦想着研究魔力潮物质转换的力量,进行炼金教学,萸草觉得她应该会对自己的提议感兴趣。 “自动化,矿料处理装置?” 把萸草让进自己乱糟糟的房间后,切叶还在慌乱地进行着打扫,听到这个奇怪的名字,她困惑地看了过去。 “百闻不如一见,去趟工匠组如何?” 切叶嘴唇直哆嗦。 “放心,他们中午也放假了,虽然有供冷,但工匠组的作息有些……我们晚上才特别活跃,大概是因为夜深人静?” 萸草也很难解释,一群作息格外正常的人是怎么成为工匠后,越来越接近夜行魔物,反正工匠组是晨曦领吃夜宵最多的一群人。 这是切叶来到晨曦领后第一次离开自己的小屋,他先是用蜘蛛人形态试了试外面的温度,立刻瑟缩回屋内,切换成全蜘蛛,可在蜘蛛腿碰到地面的一瞬,他就后悔了,最终选择了人型,支起一把伞。 自由在蜘蛛、蜘蛛人、人,三态中切换的他看得萸草啧啧称奇,看他比自己还不耐热,萸草索性把冰霜小麻雀让给了她。 “听说你还能切换性别?” 切叶对于其他种族好奇于自己灵活的性别已经不意外了,他点点头。 “嚯……神奇的种族,可我听说,你们的族群数量很少,自由切换性别不该种族昌盛吗?” 切叶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擦了擦即便有冰霜元素依旧湿湿黏黏的皮肤:“这个……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天赋和环境适应性有些差吧,和其他蜘蛛同族比,我们只有变体这个优点,毒、蛛丝、环境适应力、魔力利用率都很……” 就像是把所有技能点都花在了变体上,无法分配其他属性的初始号,变体蜘蛛在魔力潮的洗礼之下逐渐像是吉祥物,好在他们是个智慧种族,还能依靠脑袋改变命运。 偌大的工坊静悄悄,如萸草所说,工匠组的人一个也不在,估计都躲在城堡里懒散地休息着。 突然出现的脚步声让切叶头皮发麻。 “别怕,人偶,是人偶。”萸草解释,“塞拉大人轮回塔里的人偶基本都被改造了,能为我们提供一定程度上的协助,只是一群只会服从命令,机械运动的家伙,当做是木头就好了。” 切叶看了看不远处走过搬运水晶走过的人偶,颇为诧异的点了点头。 在别的地方,远离人偶师,仍能如此自由活动的人偶,可真不多见啊。 工坊角落的仓库大门开启,一台模样怪异的金属机械就这么摆在空旷的仓库中心,它显得有些臃肿、丑陋,并出奇地长。金属骨架之上铺着某种极有韧性的材料,根据衔接位置并不紧凑的细节,切叶猜测它应该是能运动的。这紧密相连的机械每隔一段距离耸立着一个约一人高的宽大金属蒙皮大箱,箱上延伸出的数个管状接口似乎能与什么外置装置连接。 切叶从未见过如此造型如此奇怪的物件,迷茫地看向萸草,等待着她做进一步的解释。 “简单来说,这就是我对路禹大人‘生产线’,‘流水线’一词的理解,在路禹大人所描绘的故乡,这一套完全体的设备成功运作之后,便能高效、精确、便利地完成生产产出,有效解放双手,只需要部分精通器械的魔法师对其进行监控维护即可。” 切叶人晕了,她咽了口唾沫:“能……通俗些吗?” 萸草愣住了:“不够通俗吗?” “有点没法理解。” 萸草想了想,问:“你处理毛矿,提取矿料的步骤一般是怎么样?” “配置炼金溶液,静置一段时间,佐以魔力,剥离提取出所需的矿料,残余的料渣再度筛选,将剩余的矿粉析出。” “这就好解释了,我们可以在这里,”萸草指着方方正正的金属箱,“置入大量炼金溶液,让矿石沿着这条传送带进入其中,这样我们就只需要完成第一阶段的矿料筛选工作,即可让这台装置为我们处理剩余机械重复的部分。” 切叶愣了片刻,混沌的大脑似乎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迎来了一丝“光”。 “可,这样做只能进行一阶段的处理不是吗?如果只是这样,矿产的利用率就太低了。” 萸草并没有因为切叶脑袋地转不过弯而笑他,而是指了指箱子上预留的管道接口:“我们可以将已经料理的第一阶段矿料从这里衔接到另一条传送带,并在那里配置下一阶段的炼金溶液,需要多少个阶段,就增加多少个步骤。” 切叶四下寻找着什么:“它是魔具,应该靠魔力源驱动吧,同时处理如此多的矿料,耗费魔力极大,你仍然需要人手不停地更换水晶啊。如果你采用的是法阵聚魔,即便晨曦领的魔力丰度令人咂舌,但一旦运转,区域范围内的魔力损耗速度必然大于自动填补速度,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两天,也有可能是十几天,魔力稀薄总会出现的,那短暂间隙不就会让整个器械停转吗?” 萸草赞许地鼓了鼓掌:“看来你已经理解了,炼金术师果然更容易明白一些,我们确实是依靠魔力水晶驱动。” 切叶叹气道:“即便你想着通过拼接水晶,形成矩阵的方式扩大魔力储存量,为整个装置供能,矩阵的魔能供给更换一样是无法解放双手,听上去有些可惜。” “如果我们在晨曦领各个区域建造能够蓄积魔力的节点,嗯,它可以是塔,可以是一幢房子,总之无需拘泥于形式与外表,能蓄能即可,然后借由一座座本就将晨曦领各地联系在一起的魔法塔进行管理,最终通过管道或是别的什么方式将魔力运输至这里……” 切叶目瞪口呆,她的大脑这一瞬间微光频闪,仿佛萸草描述的画面照进了思绪之中。 她似乎看到了,从晨曦领上空俯瞰地面,无数魔力轨迹沿着预设的线路汇总至晨曦城堡的奇异画面。 “没错,我们只需要在工坊中建造起一个巨大的魔能矩阵,作为备用能源,也作为承载魔能的装置,为这里的器械供能即可。鉴于魔力本就是无处不在,任何一个外部的蓄能池魔力消耗殆尽,都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充盈,我们完全可以轮换着使用,如此,你所说的魔力真空便不复存在了。” 说完,萸草又苦恼了起来:“但我觉得这样还是有些瑕疵,如果未来晨曦领的人口增加,其余地区也需要建造有魔能需求的物件,那么这种储魔的节点式布置会导致总有区域的魔力是不充盈的……” 切叶的大脑在颤抖,这一刻,兴奋与对那奇妙前景的憧憬战胜了恐惧,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萸草的手。 “我愿意配合你试试。” 萸草爽朗地笑了起来:“那可太好了,作为最初的构思,炼金毫无疑问是个实验的优秀方案,如果实验成功,那证明工匠组的思路没有问题,我们就能将这条生产线套用到其他项目上。” “其他?” “比方说魔药,只要我们能更精密地掌控反应细节,就能标准化地产出大量同效力,同品级的魔药。”萸草说,“又比方说装备与武器附魔,只要调控法阵能量,提供充足的魔力,就能批量产出附魔套装,更进一步,我们甚至能批量生产卷轴。” 萸草越说越兴奋:“比起普通魔药师炼制时出现纰漏与缺陷导致的成效不佳,比起常规附魔成品的巨大波动性……虽然毫无个性,所有都模板化,但我们胜在稳定。” 切叶捏了把汗,她仿佛看到了一朵乌云,笼罩在无数魔法师的头顶。 如果晨曦领的工匠组们将这套技艺吃透……那以贩售低阶附魔,低阶魔药为生的人,估计会想杀了他们吧。 难怪一直以来,魔法师对魔力泛用化都持反对态度。 章说来,等下继续更新! 727.只缘身在此山中 晨曦领是梅拉,也是迄今为止诸多大陆中唯一一个松开了魔法师与工匠枷锁,支持进步创作的地方,只有在这里,萸草这些在实践过程中不断发散的思维才会被重视,不被批判为异端,受到其余魔法师的围剿。 旧学派高塔倒下不意味着旧秩序的崩解,魔法师群体对于魔力泛用的忌讳根深蒂固,甚至打上了生死攸关的烙印,这是个群体共识。浅尝辄止地借由推行魔池去试着撬出一丝缺口尚属可行,可一旦发展为量产与工业化,那不止梅拉的魔法师,恐怕还会有跨大陆而来的人与晨曦领“痛陈利害”。 魔法师群体中不少便是通过这层身份为无魔力者提供服务赚取佣金,在魔力潮能够让大多数人觉醒成魔法师前,他们的就业前景在成为魔法师那一刻就注定了一片光明,哪怕是一二阶魔法师,不求上进混吃等死的方法也有得是。 然而手工小作坊遭遇倾销势必带来下岗狂潮,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工匠组的作品完善之后,都不会比兜售小药水、廉价附魔装备、简易卷轴的低阶魔法师差,这些低阶魔法师和装置对比显然只剩下了思考上的优势,可偏偏机械重复的工作并不需要思考能力。 魔力泛用化将会无情地剥落他们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唯一的优势。 路禹不在乎这些魔法师的意见,也不认为这群人能打进来,但大环境下,魔法师的态度足以劝退所有想要提高生产力的潜在客户,除非他们也有着晨曦领这般强大的底牌,不惧魔法师复刻传统艺能,否则未来很长久的时间内,世界仍旧只会如此。 毕竟,魔法是这个世界的主流,而掌握他们的人不仅能砸纺织机,也能砸人。 无妨,晨曦领能用就行,如果有方法能让生活质量与工作效率提升而路禹选择不用,那他和外界的那群魔法师也没区别了,这份在克洛伦斯法阵基础上改造的供能体系足以让晨曦领半只脚迈入“电力时代”,而现在的要为工匠组解决的问题则是…… “技工?”通讯那头的诺埃尔语气很是困惑,“你怎么知道斯莱戈猛猛吸收了一波科德佐恩的工匠,接纳不少各大流派的学徒,还集中安置在王都周遭?” 路禹寻思自己也没问工匠之外的问题啊,钓鱼佬附体是吧。 听着不远处璐璐与穿着高叉长裙的塞拉讨论胸部的话题,并且璐璐还在上手……路禹的思绪有些乱了,以至于“知子莫若父”这句话能不能在这个情境下说都思考了好几遍。 “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搭腔,但我帮你问了一下工匠的安置信息,可以匀你一些,但不多,估计不会超过一百人,而且我不会给你很多老工匠,对于斯莱戈正在布局的事情而言,他们也很有用,这点有言在先,免得你觉得我不仗义……虽然感觉你也不会这么认为,鉴于晨曦领情况特殊,你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比方说不能拖家带口之类的。”诺埃尔贴心地提醒,“当然,寂静者肯定会帮你先筛一遍,不会给你送别人的眼睛进去。” “多谢了。” “你很少单发这么短的信息,尽量保持信息量充足,传递更多意思,不浪费通讯时间不是你说的吗,怎么,被我的慷慨感动了?你不也给了我一堆好点子吗,那可是千金不换的宝贵知识啊……哦,我好像听到了娇喘,你不会……” 路禹回头望了一眼床铺上滚在一起的塞拉和璐璐,再看看璐璐湿漉漉的嘴角,以及迷离的眼睛,他忍不住扶额,起身离开房间,并不忘先把门关上,以免有谁正好来到这一层。 “是史莱姆娘学习时发出的奇怪动静……”路禹只能欺负诺埃尔不懂史莱姆掩饰过去,并赶紧扯了个话题,“说说你吧,边境线上的动静很大,就连我的人都知道那些领主们正在躁动,你没问题吧。” “安心吧,计划之中,他们躁动是理所当然,今年实在太热了,极有可能迎来百年不遇的大旱,我号召魔法师们协助进行灌溉耕种,以避免秋天绝收,大部分区域的效果反馈都不错,但边境的城邦嘛,他们一个都没有照办。人是趋利避害的,除开那些奴隶身,这些领地的子民已经被吟游诗人描绘的灾荒场景所吓到,你猜猜他们会向哪走?” 别的不说,诺埃尔的舆论运用的还真不错,在寂静者勤勤恳恳地传播下,灾荒的威胁只会随着信息传递不断上升,只要对比领地内魔法师的做派与其他地区魔法师的做派,是个日子人都明白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时候诺埃尔再让下面人稍微放宽外来迁徙者的定居要求,或是干脆视而不见,事后补票,一波人口转移就完成大半了。 如果这些领主打算下令阻止离开领地,或是派人截杀拖家带口逃难者,寂静者估计也做好了应对准备。 西格莉德乘坐升降梯来到了这一层,她想把炸药组的一些实验数据交给璐璐,看到路禹站在大门外通话,便也静静地站在一旁,聆听着。 此刻,她好奇地问:“这么多的新增人口,各个地区真的有足够的土地能安置吗?” “你觉得诺埃尔为什么要朝自己父亲、先祖封赏的那群混吃等死的家伙开刀?这群家伙拥有了斯莱戈大量的土地,即便荒废,也不允许他人染指,即使只拿出其中三分之一开垦,估计都能喂饱这群新增人口。” 西格莉德恍然大悟,诺埃尔这段时间的每个动作都是在为这一刻铺路。 除了无法离开的奴隶身,他没有动用军队,就劫掠了最为重要的人口资源,而下面的领主即便有人反应过来,也难以招架这套攻势,除非名义上属于斯莱戈的他打算违反一下斯莱戈的法令,让寂静者与他促膝长谈。 “啊,不能聊了,到时间了,到时间了。”诺埃尔急急忙忙地说道,“来,小寂静也向路禹道个别……这么害羞嘛,算了算了。” 通讯结束,斯莱戈宫殿中的诺埃尔按住了眉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缄默,史莱姆变成人形后,什么情况会发出‘啊嗯’,这样的娇喘声……嗯,应该是更为妩媚一些的声线……你也不知道吗?” 诺埃尔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心痒难耐。 “史莱姆娘……好想要一只。” 支走西格莉德,路禹拿着卷轴回到房间,两个刚才纠缠在一块的人,面红耳赤地背对对方,剧烈地喘息着,气氛旖旎。塞拉长裙的细带滑落,软趴趴地耷拉着。璐璐的马尾不知因何故散落,胡乱地披在肩头,白色的长袜已经挣脱了一条,只剩另一条半挂在膝盖处,像是褪了皮的蛇。 路禹的脚步让喘气回血的两人迅速有了反应,塞拉赶紧挽起细带,坐到床边,璐璐则是赶紧把头发理顺。 确认雾妖不在,须臾不在,路禹来到床边,瞄了瞄已经被两人拧成一团的毯子,飞到一旁的枕头,歪头看了看背对自己的塞拉,以及趴在床上当毛毛虫,正好对上视线的璐璐。 “不继续了吗?” “咕唔!!”毛毛虫璐璐一秒把脸埋在了软和的床里,意识到路禹正在注视着自己,她身子热得发烫,一咕噜卷走旁边的毯子,将自己打包成了粽子,缩进了角落。 太过可爱,恶作剧之魂熊熊燃烧! 路禹靠上前,搂住白色的小粽子,隔着毯子挠了起来。 毯子里的璐璐立刻有了反应,她不断的蠕动,挣扎,但无奈自己打包得太好,最终只能露出一个脑袋,哈着气,用红透的脸迎接路禹的揉搓以及吻。 反应过来的璐璐又是一咕噜,这一回,她滚下了床,径直撞在了衣柜上,发出一声“嗷”之后,不再动弹,不过不断颤动的毯子传达了她此刻的内心。 塞拉想查看璐璐的状态,却对上了路禹似笑非笑的眼睛。 “弄得乱七八糟的,该收拾了。” 她平静地开口,说着就去捡地上的枕头,再起身时,却被路禹牵住了右手。 塞拉丝毫不慌,凝视着路禹把忐忑写满的脸,知道他又是在虚张声势。 对待璐璐,路禹总是很自然,但对待她……塞拉内心不禁莞尔。 她捏开路禹的手指,径直倒在床上,得意地笑着:“来吧,反正又是老一套对吗,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哦。” 就像路禹调戏璐璐一般,塞拉也很享受这一刻路禹脸上的局促与挣扎,就像是一条被装在鱼缸中的观赏鱼,任由她摆弄。 路禹俯下身,塞拉舔了舔略微有些干涩的嘴唇:“真是好懂啊……来吧。” 突然,路禹的视线向下缓慢移动。 “塞拉,这次,也是很好懂吗?” 下一秒,路禹的手臂缠上塞拉的腰肢。 他选择了,只缘身在此山中。 章说,更,懂? (本章完) 728.竟然是甜的? 像是一头扎进温热的水中,四面八方的柔和轻轻包裹着路禹的脸颊,近在咫尺的心跳砰砰作响,似乎真的有一只小兔子在耳边慌乱地蹦跶。 心跳的频率愈发迅速,水面温度急速上升,忽地一股巨浪将路禹掀翻,等同样滚落到床下的他再抬起头时,房门已经打开,急促的脚步声一路远去,随着一声门扉紧闭的闷响,一切重归平静。 两颗探出来的脑袋面面相觑了好一会,粽子璐璐突然嘿嘿一笑:“感觉如何?” 路禹迟疑了一会:“气血上头,下意识的反应……没怎么记住感受。” “那,塞拉很棒对不对!”璐璐突然兴奋,也不知道她怎么发力的,竟然一蛄蛹,蹦跶上了床,当即在床上扭了起来。 这只欢腾的白色粽子在这一刻,有点像蛆…… 确实很棒……路禹还在发烫的身子说明了这一点。 “你们两的极限施压小游戏……”璐璐爬啊爬,来到床头柜,美滋滋吸了口汽水,“噗啊,好美味……这个保留小节目太精采了,多来点,多来点……啊,我错了,别挠,别挠,我的真的怕痒啊……啊哈。” 肚皮被一阵乱挠,璐璐立刻败下阵来,无力的她用小脚踢了踢路禹:“今天塞拉不会都不回来吧。” 习惯了三个人在一起的生活,想象了一下少了一个人的日常,她突然有些不太适应了。 璐璐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甚至没有到入夜,傍晚,路禹刚刚把晚饭做好,塞拉就出现在了房间中,神情平静地等待投喂,仿佛中午一切都是“无事发生”。 没有抗拒路禹的夹菜,没有躲闪路禹的视线,塞拉看上去重新构筑起了自己的防御体系,完美无缺。 等到塞拉去餐车上添饭,璐璐贴到路禹身边小声喃喃:“升级防御系统了哎。” “还是老样子。” 璐璐点头:“我懂,循序渐进!” “咚~~~~~” 沉闷的声响晨曦城堡一阵颤抖,正在干饭的三人面面相觑,齐刷刷飘出阳台。 视线所及的不远处,如同山峦起伏的巨龙骸骨于飘扬的尘土中显现,似乎是为了便于运输,骸骨于脊骨中段裂为两截,此刻站在骸骨之上的法古塔尔正在施展着什么魔法,似乎是要将之拼接而起? 骸骨的主人整体应该小于霍古的体型,在巨龙中属于中等偏下的个体,这样的家伙去追法古塔尔……很难不佩服他的勇气,有一种一往无前的美。 霍古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也不理会法古塔尔的呼唤,烦躁地甩着尾巴,见到路禹之后,脸色才好了些许,竖瞳中的光也变得柔和了许多,但看上去还是有些别扭。 霍古加法古塔尔这个组合出事的概率很低,但不是零,魔力潮仍处于高潮阶段,各地的天灾仍未结束,仍是危机四伏,再考虑到霍古出色的飞行能力,这两家伙一趟远门出了这么久,哪怕是乐观的雾妖都担惊受怕了起来,更别说路禹了。 雾妖火速赶到吃瓜第一线,看着如山般的巨龙遗骸,她先是一愣,确认两条龙都完好无损之后,她立刻变成璐璐,瘪着嘴说:“你们出去了快三十天唉,大家都在担心你们出了事,这也太慢了吧……” 不提还好,雾妖一提,霍古的尾巴甩动的力度立时变大了些许,爪子也在地上摩个不停,击打大地发出的沉闷声响震得周遭归林的鸟儿在空中盘旋不止,始终不敢落下。 “看上去是一趟很有故事的旅程。”璐璐已经敲碗等故事了。 “没有故事,都是事故。”霍古注视着法古塔尔,咬牙切齿。 法古塔尔挠了挠脸颊,飘到了地面上,对于霍古的怨气,他显得有些尴尬。 “出发前我就说过,记忆被浸染腐蚀,千疮百孔,可能需要不断纠正、比对,才能找到正确的地点,考虑到岁月久远,时间流逝带来的地貌变化,会产生偏差也在所难免。” 说话时,法古塔尔的海妖尾巴晃个不停,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尬。 “好,你有难处,我体谅你。”霍古气急道,“但你是怎么能做出两条巨龙的尸骸分开埋这种事的,而且还是相隔极其远的距离,你就不能跑到隔壁岛屿上随便刨个坑丢进去吗!” 法古塔尔咳嗽道:“浸染之灵折磨之下,神志不清,背着一头巨龙尸体飞远了一些,再体谅一下。” “这个理由也能用在你把这条巨龙尸体掰成两截分开埋,对吧?” “霍古,有人赞美过你很聪明吗?” “法古塔尔,你这个傻逼龙!”霍古破口大骂,浑身魔力涌动,这架势下一秒涤魂之光扫射也不是不可能。 途中已经生过气,回来还能再生一次,听得出,这个月,作为坐骑的霍古被法古塔尔指挥着飞了很多区域,而且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雾妖赶紧飞到霍古脸上,连声阻止他发脾气。 看着鼻尖上不断变幻的“女儿”,霍古发出了“咕唔”的声响,像是把什么东西硬生生咽了下去。 霍古重重哼了一声,眼睛聚焦路禹:“虽然被法古塔尔弄断了,但总体而言十分完整,试试看对你的召唤是否有用吧,如果没用……另外一个不找了,这一路上遇到的诡异天象太多了,有个地方的雷电差点腐蚀了我们的魔力屏障,还有些地方魔力极度不平衡,像是河流入海口,海水与淡水交界的那种奇特景象,你能想象一步之遥的地方魔力富集,另一侧则是贫瘠到了无法施法,无法调动魔力的地步吗?” 塞拉饶有兴趣地问:“地下有禁魔和水晶矿脉吗,如此就可以解释了,我们见过类似的状况。” “和凡妮莎小屋的完全不同,我跟法古塔尔踩碎了地面,试图感知深处,但那里明显没有矿脉,形成原因不明。”霍古说,“用上个时代的知识理解魔力潮制造出的异象是不合适的,这次魔力潮持续时间前所未有的长,也许真的会持续十年之久……哦,我们还见到了元素潮。” “元素潮,那是什么?”璐璐也来了兴趣。 法古塔尔解释:“你可以理解为魔力潮催生下,某个区域内的元素之力高度富集,大量无意识元素生命催生,彼此共鸣,最终形成如同海潮般的元素海,浓度极高,霍古只是擦边飞过那座岛屿,就觉得浑身刺痛,高度富集的雷元素没有凝聚为闪电释放能量,而是不断内敛……啧啧,应该是无意识元素生命中有元素率先觉醒,开始吸收同族进化。” “元素,互相吸收?” “很奇怪吗,梅拉熔火群山的那群火元素诞生时也是如此,先苏醒的互相吸收,形成了最早的一批高阶火元素。”法古塔尔说,“当年我还养了一只呢。” 面对两条巨龙费尽心力找来的宝贝,路禹不敢怠慢,他飘上遗骸仔细地检查了一番。 龙骸已无半点魔力残留,数百年的岁月侵蚀令他们强韧的骨骼变得有些松脆,施加魔力后,表层骨粉飘散便是明证,这让路禹内心打鼓。 “这样的状态,即便能作为媒介召唤,应该也无法长久使用吧?”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按在龙骸头骨所在,引动召唤仪式。 吐槽虽吐槽,但路禹手中能动用的召唤手段越多,晨曦领也就越安全,雾妖也就能过着越安逸的生活,被折腾了一个月的火气在此刻化作了殷切的期盼与好奇——路禹总是能制造出惊喜,那这次呢? 黑色的漩涡静静悬浮于路禹身后,那是召唤仪式与遗骸衔接成功的信号,根源正在对媒介进行筛选审核。 沉寂数百年的龙骸绽放着幽光,蓝色的光粒如萤火虫般在夏日的夜空中飘荡,龙首空洞的双眼燃起了黑色的火种,幽暗深邃,蔚为壮观。 异象频出,众人翘首以盼,可就在这一刻,路禹汗如雨下。 “仪式中断!!” 路禹放声大喝,体内魔力化作雾气逸散,法古塔尔等人虽然感受不到召唤仪式的存在,但根据魔力流动的轨迹,立时觉察出了不对。 璐璐急迫地飞到骸骨之上,扶住了满头大汗的路禹,现在的他像极了一条脱水许久的鲈鱼,甚至连扑腾的力气都没有了。 “魔力全空……”塞拉察觉到了关键所在,连忙回到房间,拿出璐璐的药剂给他猛猛灌下。 “别……求你了塞拉,我不要……嗯?” 塞拉二话不说把药瓶怼进了路禹的嘴里,笑眯眯的她悄声问:“好喝吗?” 趁人之危,太卑鄙了,塞拉! 躺在璐璐怀里,嘴里像是被塞了个奶瓶正在“吨吨吨”的路禹面露狐疑之色。 这是,璐璐的药剂? 这特么居然是璐璐的药剂? 不难喝,而且,还有点甜丝丝的甘草气息。 看到路禹神色如常,反而有些甘之如饴,塞拉慌了,头皮发麻的她连忙拿走药瓶。 “不好,路禹的味觉可能出了问题,快叫医疗组的人过来!” “不用了塞拉……甜的,还挺好喝。”路禹舔了舔嘴唇,主动拿过药剂,又灌了一口。 璐璐笑意盈盈,邀功似地问:“怎么样,说了,我会改良配方的嘛。”(本章完) 729.白骨巨龙 比起璐璐终于改良了部分药剂的口吻,而不是下次一定,塞拉更吃惊于路禹的现状——魔力一滴不剩,若非灌服了魔药外加自身天赋,真真正正的被榨干了。 虽然塞拉戏称路禹是标准体系下最弱八阶,拥有着八阶基础魔力容量甚至不如一些七阶,也不会任何一个高位阶魔法,但……一口气魔力全空,换作一个低位魔法师如此操作,恐怕命丧当场了。 “什么情况?”她问。 “我感受到了一种特殊的召唤模板,就在召唤仪式与龙骸产生联系,有所共鸣的瞬间。”路禹说,“我本能地注入魔力想要继续探索……但召唤意识突然像是个无底洞,源源不断地抽取我的魔力。” “除此之外,我的意识也很沉重,一度无法正常的思考,就连现在……”路禹指了指脑门,“这里仍旧是刺痛不断,找不到太好的形容了,大概和加斯洛侵入我的记忆翻看时差不多。” 除此之外,路禹没说的是,在仪式执行过程中,他仿佛看到了四周地面被累累白骨所覆盖,幽幽的鬼影漂浮而过。 这种感觉,与卡尔登、莎拉交手时感受到的“生者厌恶”气息很相似,仿佛一脚踏入了生灵与死灵的不可逾越的一线,再向前一步就只剩下荒芜与寂灭。 路禹的描述吓到了璐璐,她连忙开启聊天室感受路禹的意识,来来回回一番折腾,确认没有任何异样,满头大汗,精疲力尽的她才狠狠地松了口气。 趴伏地面的霍古挺立起身躯:“销毁吗?” “别!”路禹连忙出声制止。 “你的描述中我可听不到任何好的信息,打碎送给西格莉德,充实素材库应该是更好的选择,听说我们领地来了个小炼金术师,他应该会很开心的。”霍古话锋一软,“探索未知的知识总是伴随着风险,说实在的,我担心不这么做,你可能钻进诡异的角落里,无法脱身。” 法古塔尔本是想跟霍古唱反调的,数百年前他浸染状态下捏死这两头无名巨龙都轻而易举,时光冉冉,他们均以化作白骨,即便如今魔力潮下发生异变,又能掀起什么波澜?大不了,再杀一次! 但此情此景,他选择了站在霍古一侧,出远门带回来宝贝是为了让路禹和晨曦领增加筹码,不是让他冒险的,漫长的时间中,他目睹的作死天才不计其数,探索魔法的奥秘始终伴随着危险,那些脆化的,变成人干的,化作蜡像的,状如疯魔的例子犹在眼前,难得看到一个值得欣赏的,总不希望他们又一次比自己走得早了。 尽管他知道,路禹肯定会…… “谢谢你们的关心,但既然已经揭示了这是一个全新的召唤模板、仪式,或者别的什么,它是召唤,我就要掌握它,谁让我是先驱者呢。” 真的很像,当年拒绝了他给出的提议,一定要唤醒凡妮莎的萨耶尔也是这股气势,这幅坚定的表情,只不过路禹的神情中还多了些柔和,不似萨耶尔那般冷厉。 塞拉阴阳怪气路禹作为先驱还如此狼狈,而路禹先是尴尬地笑着,而后反唇相讥,两人打起嘴仗璐璐却在一旁煽风点火……怪异的,法古塔尔读出了一丝温馨。 是巨龙世界中不曾有过的感受。 “又一对凡妮莎和萨耶尔啊。”远去的三人组让法古塔尔忍不住感慨出声。 霍古不屑地嘲讽着法古塔尔:“什么一对,三角形懂不懂,明明能组成三对。” 法古塔尔说:“三角很稳定,但如果有朝一日缺失了一角……可能会是双倍的萨耶尔。” “你为什么不能想点好的呢,整天萨耶尔萨耶尔,世界已经变了,他们的目标在一点点实现,不会踏进萨耶尔的轮回之中的。”霍古不满地呼出一口气,糊了法古塔尔一脸灰尘,“反正我是要跟晨曦领一起上天的,即便晨曦领出了意外,不能上天,在这睡到下次魔力潮也是极好的,迟早有一天我能在梦中自由地获得想要的一切。” “你是我见过最懒的巨龙,白日做梦这个词像是为你量身定制的。” “少来,我可是听说过,路禹故乡的吟游诗人写过不少梦境中的神明影响现实的桥段,这太酷了,没准魔力潮真的能让这一切成为现实呢?我先在这条路上睡好,就等着……雾妖,那个词,路禹怎么说?” “版本。” “哦对,我就在这蹲着,版本来了,我就变强了。” 法古塔尔时常为自己无法能与晨曦人顺畅交流而苦恼,大家说的都是梅拉语系,但蹦出来的词却远超他的知识储备…… “我也该补充补充新时代的词典了吗?”他忍不住想。 路禹这一夜睡得并不好,浑身乏力的他半夜浑身虚汗地醒来,口干舌燥。 他以为自己病了,在吵醒塞拉之后,却看不出任何异样,直到璐璐检查了症状…… “你是说,副作用?” 璐璐忐忑地点头:“不过应该只是暂时的,应该到了天亮就会完全消除了。” “为什么一个魔力恢复药剂会有渴水这样的副作用啊。”路禹头晕了。 “奇怪,我当时喝的时候没有问题的……”璐璐满头大汗。 塞拉提醒:“也许是你的魔力较为充盈,因此副作用可以被忽略不计,而路禹是完全的魔力真空?” “还能这样?”路禹苦着脸,自己倒霉都能倒霉得这么别致? “魔药是这样的,改动之后服用存在差异性,也与服用者状态挂钩,所以经过实践检验的魔药改良起来有点难度,不是单纯的加一些提升风味的糖浆、药材就行的,因为那也可能导致药性被稀释、中和,甚至有可能导向一些奇怪的副作用,但基本不会太严重就是了,你应该庆幸,不是剧烈腹泻,之前我帮你改良时候就喝过一款……” 璐璐本是想为自己开脱一下,但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捂住了脸。 路禹叹气:“在你彻底完成改良前,还是让我喝难喝的吧……” 他可不想一不小心当喷射战士。 “不要紧,如果你不在乎效果下降,我有一款汽水风味的。” “那真是太好了……” 路禹猛灌完一大碗水,顺势躺了下去,脑袋接触到的柔软却让他触电般弹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塞拉却是扭过头,径直躺下去,背对着他。 路禹什么也没说,再度枕到了柔软的枕头上。 他知道,有些东西正在循序渐进中松动。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路禹将所有仪式中积累的身体疲劳与精神疲劳尽数恢复,塞拉早晨没再用她那长长的耳朵搔得他不得不早起下厨,而是任由他好好的当了一回懒虫。 从外返回的塞拉瞥见路禹赖床,哎了一声:“你不会是想让我喂你吧?” 路禹顺势接话:“我倒是希望你能这么做,但很显然,你不愿意啊……喂璐璐就这么开心,我也想被投喂啊。” 塞拉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路禹,看着他洗漱完毕,这才问:“你是打算再去试试那具龙骸?” “嗯,我想和你一起试试?” “啊?”塞拉惊讶道,“什么叫一起?” “直觉告诉我,昨天的失败是一个信号,是召唤仪式在警告我单纯地依靠魔力无法触发仪式,因此通过无限吸收魔力的方式劝退,以免我受到更大的伤害。”路禹说,“这样临界警告在许多探索未知魔法的事故中都出现过,只不过很多人会误认为,只要再添加更多魔力就能一力破万法,最后下场凄惨。” “可这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塞拉问,“我对召唤一窍不通……倒也通一些,你的塑形召唤物我用得很顺手,但那是例外啊。” “我要的是你掌握的死灵魔法,以及你从璐璐那里学得的萨耶尔传承,精法。” 喝着汽水的塞拉瞪大了眼睛。 “我从龙骸身上感受到了怨气、死灵之力、厌恶生者的情绪波动、暴戾,并非我的错觉,那是召唤仪式联系下传递到我意识中的‘信息’,混乱、驳杂,毫无逻辑,就像是莎拉曾经掌握的那些虚无的灵体。”路禹说,“因此我认为,这次召唤的关键在于死灵的灵体控制之术。” “可,可我该怎么做?”路禹的严肃认真感染了塞拉,她忙说,“只需要提供魔力就好了吗?你的徒弟似乎做过联手召唤,但那只需要魔力对吧,现在你需要的是我的魔法,我该怎么给你?” 路禹嘴角上扬。 塞拉恍然大悟。 “璐璐的聊天室,能为我们完成前置条件。” “我们并非三位一体,聊天室的强度不好保证啊,如果出现了异常强烈的波动,只要我发出信号,你们必须抽离意识,懂了吗?” 上魔药课的璐璐被喊过来,听到路禹的特殊要求,同样目瞪口呆。 “不用这么麻烦,出了意外我们直接捏碎这块骨头,媒介毁了,仪式自然失败。”霍古和法古塔尔异口同声,这两龙少见地默契着。 站在龙首上的塞拉犹豫着问:“我该怎么做,牵着你的手,还是?” 原本牵手即可,但塞拉这么问了……路禹选择了抱住她的腰。 看到路禹嘴角上扬的幅度,塞拉咬牙切齿。 “准备好了?” 璐璐的声音让塞拉只得红着脸接受了这个姿势。 聊天室接通瞬间,塞拉分明感受到,路禹搂自己的力度又大了几分,手也攀上了她的背。 可进入聊天室的她已经没时间抱怨了,仪式恰到好处的展开让两人的意识瞬间受到龙骸的牵引,向着深处坠落。 恰如路禹所说,与仪式连接之处,是令生者却步的荒芜与寂灭。 双目所见,皆为白骨。 在累累白骨铺就的平原尽头,在血红色的夕阳之下,山岳般的白骨巨龙眼中燃起了漆黑的火光。 这一刻,意识世界黑色的火焰升腾,将视界内目之所及的一切化作水墨画般的黑白双色烈焰,向上向下无限高的“水墨色”火焰高墙从四面八方向路禹与塞拉合拢而来。 “这一次,我可不是一个人而来了,你的抗拒,对我无效!”路禹牵着塞拉的手自信地笑着。 章说,早点有,明天2更基础上再加更也有,懂? 730.可以让你摸摸尾巴 没有血肉,没有声带,但路禹与塞拉现身的刹那,死寂的空间中立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癫狂的怒吼掀起肉眼可见的“声浪”,封锁天地的黑白火焰因龙吼摇曳不止,白骨巨龙身躯周遭的累累白骨化作骨粉。 转瞬之间,地面又再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骨海,幽光点点,空旷的骨海之上,隐有空洞的灵体显现。 奇异的,路禹和塞拉都听懂了龙吼所传达的信息。 “生者,禁止踏足。” 白骨巨龙山岳般的躯体转瞬间四分五裂,像是拼装好的模型散落为数不清的细小零件,万千骨片于此时燃起黑与白的焰火,幽冷的火光将夕阳的余晖遮蔽,它们在半空中肆意碰撞,如同一个个重获新生的生命欢腾起舞。 眨眼间,散碎的骨片化作长枪,化作巨盾,化作镰刀,化作巨剑……仿佛推开了武库的大门,数不清的兵刃倾倒而下,熊熊燃烧着的黑白双色火焰恣意地为它们附着上死亡的危险色彩,紧密而又略微有些松散的结构令它们组合移动时发出连续不断的“咔哒”声,像是无人合紧的大门在微风吹拂下不断地与门柱亲密接触发出的烦人声响。 只剩下完整的头骨漂浮于半空,他仍在怒吼,但这一次路禹与塞拉感受的是愤怒,不屑,以及……暴戾。 未曾参与组合的骨钉如雨般坠下,它们像是大战将启的信号,将兴奋与嗜血的讯息传递给“兵刃”,刹那间,天穹躁动了。 不出路禹预料之外,召唤在这里毫无作用。 “塞拉!” 联手降临此地的两人心念合一,塞拉嫌弃地撇撇嘴,一把将路禹揽在自己身边,灵体操控之术触发,竟是从坠落的骨钉中抽取出了微弱的灵体,令来势汹汹的它们还未落地便化作尘埃。 “你的召唤为什么用不了!” 塞拉护着路禹频频躲避骨钉,以及由骨铳喷射而出的火光,虽然她能强行捕捉某些激进白骨兵刃的灵体,将其转化为自己所用,但复数的白骨兵刃会瞬间将这个叛徒斩成粉尘,而这些损失对白骨巨龙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塞拉清楚地看到,它正在操纵着周遭的累累白骨填补进入战场,而这里的白骨是会不断刷新的。 “不止召唤,我所有的魔法都无效,我是依靠着你的死灵魔法才能抵达这里,所以,你才是破局的关键。” “杀不掉它们,它们无穷无尽!” 塞拉转化而来的白骨灵体根本活不过两秒,所有的白骨灵体只要感受到被转化的个体,便会一拥而上,先杀叛徒,不过这也让塞拉与路禹不至于沦落到无力反抗的地步,因为他们总能获得“嘲讽”单位。 塞拉边护着路禹,便思考着。 既然召唤仪式能够与这里产生联系,就足以证明这是个能被掌握的模板或者仪式,面临的攻击也是一种筛选机制……肯定有解,否则任何一个掌握死灵魔法与召唤术的人都难以与数十倍于自己的白骨大军对抗。 死灵魔法既然是开启这里的前置条件,那么…… 塞拉的目光穿越累累白骨,直抵白骨巨龙之首。 “只要转化……它?” 两人意识相通,塞拉想出解法的一瞬也感知到了路禹的解法,她愕然地注视着身旁的路禹,惊诧之下,竟停了下来。 “你和我不一样,在这里是不受限制的,用啊!” 白骨如瀑布,直坠而下,只需眨眼便能将两人的意识掩埋在这死寂之地。 光如利刃,开天辟地。 笼罩这片死域的静谧与晦暗在璀璨的光耀下节节败退,圣洁、不容玷污的光明所到之处,白骨消融,隐隐绰绰的灵体如雾气般消散。 背靠光耀,塞拉截断那宛若流质的光辉,凝聚为枪,枪身萦绕如电的光流,无需挥动,沿途所有避之不及的白骨灵体应声蒸发,她如烈阳,所到之处,积雪消融。 白骨龙首低沉的吼叫不再能传递出令人生畏的信息,它在恐惧。 鼓尽气力的呼唤未能唤醒沉睡的白骨来到它的身边,塞拉所行之处,白骨不再刷新。 “想跑?” 看到白骨龙首向后飘动,塞拉想也不想,将手中的光耀长枪投掷而出,动作行云流水,舒展开的动作优美有力,脸上洋溢的自信醉人……如果她能听到自己的制止声,那路禹不介意多欣赏几秒她舒展开的身姿。 不差分毫,光耀长枪穿透白骨龙首眉心,它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啸,便被无尽的光芒所包裹,白骨之躯化作尘埃飘散落地。 寂静重新降临。 塞拉拍了拍手,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欣赏路禹看傻的表情,嗯,果然如她所愿,傻鲈鱼果真张大了嘴。 “没想到在这里使用光魔法威力这么巨大。”塞拉得意道,有那么一瞬,她觉得神明施展魔法的威能不过如此。 谁又能想到,一位死灵魔法师,竟然能掌握如此强大的光魔法,并且还是一位召唤师呢? 原本应该依靠死灵魔法转化、控制巨龙的解法变成了暴力破解。 “你毁灭了它,模板会不会……” 路禹的话让塞拉一怔,她冷汗直流。 天幕如镜面碎裂,封锁空间的火墙分崩离析,来自灵魂层面的悸动不断回响,两人的身躯被无形的力量托着,飘然而起,恍惚中,像是迈入了无尽光流之中。 回过神时,塞拉和路禹的视线中只剩下了对方,近在咫尺,两人微不可闻地鼻息都如此清晰。 塞拉感受着胸腹部的挤压感,以及脊背上颤抖着正在松开的手,下意识往前一顶,挤开了路禹。 一个踉跄,路禹咕噜着翻滚落下,好在璐璐眼疾手快,用风魔法托住了他。 比起塞拉突然的激动反应,众人更关心成功了没有。 路禹也并不是很笃定,毕竟塞拉的操作简直就是在开挂,惴惴不安的他检查了魔力后,深呼吸,再度启动召唤仪式。 没有依靠塞拉,他沟通了龙骸与仪式,吓得一旁塞拉连忙靠上前,随时等待着切断仪式进程。 路禹迷离的双眼逐渐清明,这次,他没有陷入第一次召唤时的窘境,镇定自若地将手抽离了龙骸。 “召唤不了。” 法古塔尔和霍古都松了口气,虽有些遗憾,但路禹探索完新知识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并且,这么大的巨龙骨架,晨曦领素材库能用很长一阵子了。 作为聊天室创建者,璐璐目睹了其中发生的一切,她赶紧安慰路禹:“没事,已经知道模板触发的方式,就算这具龙骸没法用了,等霍古休息好了,有时间了再出去给你弄一副就好了。” 霍古虽不情愿被法古塔尔带着迷路,但还是说道:“你想好了就和我说一声,不过这一次我要带走杰弗里和他那群走地鸡。” 众人的对话让塞拉脑袋嗡嗡作响,她愧疚地抿了抿嘴,尴尬地欲言又止。 路禹好不容易已经摸索到那扇大门前,结果自己兴头上,把他的机会毁了…… 雾妖看出了塞拉表情异常,吱了一声,赶着一头雾水的霍古离开了,法古塔尔则是跟在后面吐槽着霍古的后知后觉。 四下再无旁人,塞拉干涩的嘴唇轻启,她闭上眼睛,深呼吸,说:“这次是我的问题……如果还有下次机会,我一定帮你处理得干干净净。” 路禹呃了一声:“塞拉……其实……”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新的模板对你有多大的意义……我不是推脱责任的人。” “可是,没有你,我也无法抵达仪式深处,我真的没有责怪你干掉了龙首,这样,塞拉,你先听我说……” 看着路禹仍在微笑,联想起他这个人面对大多数事情总是嬉皮笑脸,即便是难过失落也不会在她们面前表现出来,塞拉咬了咬牙。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想摸耳朵摸个过瘾吗……一天……两天……嗯,你可以自己说,只要我觉得能接受……” 路禹听着塞拉在那自我加码,傻了。 “如果我说,十天?” “可以……” “如果我不想要耳朵,换成尾巴呢?” 塞拉牙关打颤,犹豫再三,视线与路禹交汇后,重重地点了个头。 还未完全断开聊天室的璐璐赶紧提醒:“别在乎模板了,塞拉允许了哎,你别纠结了。” “我没纠结啊,你们根本不让我说完话啊!” “说完……你想说什么?” 路禹咳嗽:“塞拉,你可能对我的话有些理解上的出入。” 塞拉茫然地看着路禹。 “我说的不能召唤,是指,我自己一个人是无法启用‘灵骸召唤’的,只有掌握了死灵魔法的召唤师才能顺利掌控这部分力量,换而言之,现在的我想要体验这个奇异的模板,只能和你合作。” 塞拉浑身颤抖,兔耳朵红得血管肉眼可见。 “你……你……” “我想解释啊,可你一直在抢话……不过既然你答应了让我摸摸尾巴,那这份歉意我就接受了吧。” 章说,加更,懂? (本章完) 731.召唤分级 塞拉溜了,没给路禹和璐璐疯狂输出的机会。 “她说的话,还算数吗?”路禹好奇。 “反正我没听说过塞拉不守诺言,最多是没法接受自己刚才的反应罢了。”璐璐兴奋地说,“正好我也没见过塞拉的尾巴,她总是藏得很好……” “连你也没有?” 璐璐摇头:“我只知道她尾椎骨附近鼓鼓的,能确定就在那里,但是换衣服时候她可是特地躲着我的……” 两人的笑容逐渐放肆,这么严防死守,绝对是塞拉的软肋! 附近路过的晨曦人让两位领主赶紧收敛了笑意,换上一副正经脸。 灵骸召唤与之前掌握的所有模板有着显著的不同,获取手段与苛刻的召唤条件足以将绝大多数的召唤师阻挡于门外——必须由即是召唤师也是死灵法师的人才能获取运用,是迄今为止路禹知晓的第一个双流派召唤模板。 几乎是在掌握的一瞬间,路禹脑海中就浮现出了它的基础运用方式,像是某种讯息流淌而过。 以较为完整的骸骨,亦或是足以支撑灵骸勾勒出容器的残骸作为媒介发动召唤,仪式一旦完成,作为媒介的骸骨将会迎来由大量亡者混沌思绪、支离破碎的情感凝聚而成的“核”,而癫狂的灵体则需以死灵之术驾驭。 灵骸弥补了现阶段死灵魔法最大的软肋——吃媒介。 而这也是黑尸会灭亡后崛起的诸多死灵组织无法进一步扩张势力的原因,死灵法师必须周围存在灵体、尸体才能发挥死灵魔法的力量,任何素材缺乏的战斗场地都能让它们引以为傲的知识变成一张白纸。 塔妮娅的绿荫骑士以平均四阶的水准就剿灭了一群外出活动的死灵法师,而这些死灵法师的死因正是远离了存储尸群的区域,来不及呼唤灵体。 与死灵法师横空出世时不一样,现在全梅拉都知道在死灵法师活动的墓地、古战场内作战艰难,但同样,离开了有着天然加成的场地,所有死灵魔法师都是一群笨逼,战力直线下降。 然而灵骸召唤的出现意味着,死灵法师能够通过随身携带部分媒介的方式随时随地利用死灵魔法开战,他们的知识不再受到媒介与场地限制。 过往历史中,召唤都像是简单的一条直线,只要你掌握了模板、掌握了仪式控制的方式即可,货不对板时期,甚至人人都可以试一试召唤,以至于出现了地下赌场以超额支付作为赌斗手段的现象。 纵观各大魔法流派,元素法师需要元素亲和力,需要魔力底蕴,需要掌握复杂的元素控制知识与细节;魔药师需要理解各类草药药性,配比剂量,以何种方式进行反应、炼制;炼金术师,公认最难攀登高峰的流派,除却最基础的矿石、冶炼理解,物质性质的感知,一度要求通晓万物,以求生命制造的终极境界 召唤上手难度相较主流魔法流派实在过于简单,门槛更是低得惊人,仿佛谁来了都能完成召唤——即便失败要付出代价。 进入模板召唤时代,描述描绘,支付代价的召唤成为了传统召唤,被形容为旧时代的眼泪,召唤也正式出现了界限分明的差异性与门槛——无法掌握模板细节,就无法进行召唤。 “除此之外,我和塞拉联手召唤试了试强度,应召而来的死灵召唤物拥有着极强的魔法抗性,对光、火属性外的魔法几乎能做到免疫,它们的存续虽然仍会持续消耗召唤师的魔力,但只要死灵之术足够强大,就能减少这部分的损耗,让它们更为活跃。” “不仅如此,召唤而来的死灵召唤物存在极大的差异性,它们中的大多数极为暴戾,只是降临你就能感受到它由内至外释放出的戾气,破坏与杀戮是它们的唯一目的。但还有些许,它们会释放出悲伤的情绪,那是能让周围的生命感同身受的伤感,像是深海鱼的灯笼,吸引着猎物靠近,然后……” “最后一点,在获取时,我就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成长型的模板,你掌握的死灵之术越精湛,应召而来的灵骸内核就愈发强大。” 召唤神殿内,欧尔库斯陷入了沉思,浮萍则是扶额皱眉。 欧尔库斯曾经想象过,实力的差异与各个阶层对应的门槛会更为明显,但没想到魔力潮如此快就将这一现象摆到了他们的面前。 欧尔库斯与路禹的猜测变为了现实,现如今他们掌握的模板要么是基础的低阶模板,要么就是还未在运用与掌握过程中将其所有的力量、秘密挖掘干净。 在如今已有的模板召唤物基础上,更上位的召唤物正在沉睡,一如元素生命模板。 水火元素之主与随意能召唤的元素生命力量存在着极其明显的断层,如同鸿沟的召唤真空区域内,必然存在着向上拓展的空间。 有些模板看上去则是会明确地显露出变化,以告知召唤师具体掌握程度,比如暗影国度。 先是影替,后是枪兵,紧接着,无头骑士、暗影法师、飞龙、石巨人,其名国度,这不断推进,显露而出的暗影个体,也正在缓缓补全着影子国度的信息。 浮萍勉强能做到召唤出暗影浮萍,但这也并非暗影国度的尽头,暗影的自己作为这个国度的王,它的军队,如今也只是冰山一角。 “召唤模板,该有个评分标准了。”欧尔库斯环视两人,“如同一些地区对魔药进行级别评比,以彰显其地位。” 路禹点了点头:“这是基础的,能够完整地将一个模板的力量掌握后,也要对模板本身进行评级,让掌握模板的召唤师可以知晓自己的进度。” “暂时散会,今天的信息量有些大,我需要思考一下……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大家带着对于评级的构思再聚一次吧。” 各有思虑的三人各自点了点头,消失在了召唤神殿之中。 回到现实,路禹深深地叹了口气。 魔力潮带来的变化真是目不暇接啊,就连先驱的他也开始对召唤的变化感到陌生了。 他拿出卷轴,随意地在上面写下了一二三四五,决定暂时潦草地用五个级别进行评分,具体级别称呼,以后再思考。 先考虑最低级别的五,路禹思索了一番,自己所掌握的模板中,最弱的毫无疑问是最早获得的【拟态魔物】与【拟态植物】,如果说元素生命还因为元素之主的现身揭示了未来可期的事实,这两就属于一眼望到头的功能性模板了。 耗费魔力少,召唤媒介获取便利,赋予的赐福效果能在一些特定场合发挥不错的效果…… 考虑到最早获得,最早掌握,并且隐藏魔力气息的赐福效果对自己确实颇有补益,过去也帮了自己不少,路禹笑了笑,把它们的名字放到了【四】这一行,并且如实写下了自己的理由。 “熟练掌握带来的赐福效果,能为弱小的召唤师提供一定程度的庇护,虽然羸弱,但胜在简单好用。” 接着就是顺位第三获得的【元素生命】,其实这个模板在路禹手里运用的场合并不多,它有独立于体系之外的塑形召唤物们,掌握【元素生命】也只是需求那份特殊的赐福效果,在元素生命召唤物在场情况下,增幅能共享给塑形召唤物使用,可以说是白嫖就是赚到。 晨曦召唤组对这个模板情有独钟,不少人都掌握了联手召唤的法门,借由特殊的元素场地模板,实现强效增幅。 根据过往表现,路禹可以很轻松地给它评一个三分,但元素之主的诞生让他卡住了。 火元素主宰,水元素主宰均是这份模板延伸至极致后将会出现的力量,路欧甚至透露过,完全体下,召唤投影会获得它的全部力量。 想到晨曦召唤组到现在仍然只是停留在初级运用,还未将这个模板的秘密探索出更多,那让人浮想联翩的大片“留白”让路禹将其放置到了二级。 等等…… 须臾的突然现身让路禹猛地抬起头,一惊一乍让须臾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一句话不敢说。 “会不会,元素之主其实也不是这个模板的尽头……”路禹情不自禁地喃喃,“如果集齐所有的元素之主,元素主宰之上,是否还有其他的存在?” 路欧似乎说漏嘴过,元素世界正在补全? 应该没有早点,我选择美滋滋睡个觉,不熬夜,然后明天正常更新万字,以免下午码字时打瞌睡。但是还是希望多来点章说。 (本章完) 732.路禹的召唤物们 璐璐兴高采烈地打算和路禹分享一下冰镇大西瓜的清凉与甜蜜,推开门却发现路禹少见地对着卷轴写写画画,她悄咪咪地靠近,瞥了一眼,卷轴上已是密密麻麻写满了召唤物们的名字。 “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路禹感受到了身旁的冰凉,回过了头。 “毕竟我是飘进来的啊。”璐璐说,“你在做什么?” “成为召唤师这么久,还没有正式整理过自己手里的召唤物名单,之前总想着把召唤手册中的顺位改变一下,好进行匹配,但是不知不觉,就搁置到了现在。” 路禹接过璐璐手里的西瓜熟练地对半切开,找出勺子分给她后,自己美滋滋地勺了一大口,空调房吃西瓜,夏日最美妙的享受。 和璐璐猜测得差不多,即便排序不按照强度,顺位第一仍旧是一号,召唤仪式进化前路禹在描述描绘体系下拥有的最强召唤物,只是单纯地对视、感知到它就会被无穷无尽的精神洪流淹没,彻底癫狂的大眼珠子。 强如克洛伦斯,加斯洛,都在它的注视下迎来了终末。 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即便是八阶,路禹也不敢主动使用它,即便在加斯洛的伪神对抗中他感受到了一号释放的亲和之意…… 世界意识将其削弱,封印在路禹的记忆之中,虽然他不能召唤,但如果未来有精通精法的魔法师想要窥伺他的记忆,想必那个人一定会万分惊喜,手舞足蹈。 路禹一度想要把一号的名字改为【起床号】,但随着时间推移,叫顺口之后,也就彻底固定下来了。 顺位第二的二号终于获得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塞拉钦定【鱼丸】。 “不是很有辨识度的名字吗?”喝着鱼丸汤的塞拉如是说道,“鲈鱼你的召唤物,银色的大丸子,既然你都让我起名了,就这么定了吧。” 二号欣然接受了这个新称呼,并且显得有些开心,不过路禹却脑补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未来其他掌握了他的召唤知识的人进行召唤时大喊着鱼丸,让它的投影降临……真是让人严肃不起来啊。 “果然,第三位就是血肉战车。”璐璐举着卷轴呵呵直笑,“这应该是你用得最多的召唤物了,忠诚可靠,值得信赖。” 在路禹的一众召唤物中,血肉战车值得一句“劳苦功高”,从对抗哥布林王开始,这些年血肉战车为路禹解决的麻烦不计其数,返回梅拉的每场大战都有它的身影,外出的战斗中,它也几乎全勤。它还是第一个拥有信徒的召唤物,涡虫们坚定不移地认为它的触手就是脑袋,数不清的脑袋自然代表着智慧。 路禹甚至觉得,晨曦领众人对于他乱七八糟的召唤物接受程度普遍较高,正是血肉战车一次次战斗“争取”而来的,毕竟诸如噬魔树、知识之书之类的召唤物远没有车车那么有视觉冲击力。 噬魔树列在第四也是实至名归,路禹手中为数不多的禁魔牌,几乎每一次遇上必须要进行魔法限制的场合,它都能完成禁魔的战略目标。 魔法师再强,强制抽出魔力真空区后,也只是个没蓝的沙袋,再配合上能够蹦蹦跶跶到处爆炸的迷人大眼睛果实,足够让绝大多数体术基础薄弱的法师一波被送走。 璐璐嘴角的西瓜籽被路禹捻走,她本人也被抱在了怀里。 “你把塑形元素们全都归到一起了吗?”她问。 路禹点了点头:“毕竟以后还可能会增加新的塑形元素,总不能让他们的顺位比之前的更低吧,看着不协调啊。” 迄今为止所有的塑形召唤物都包裹在了顺位五当中,从最初的大碗、水滴,再到小守宫、蝠鲼、光暗水母与冰霜,七只塑形小元素始终是路禹最可靠的帮手,凭借着魔力消耗少,召唤稳定,在召唤未曾进化时期,就扛起了路禹遭遇战的大旗,是和血肉战车一样的劳模,也是日常生活便利化的能手。 并且,在路禹即将进行的元素融合召唤尝试中,它们也是最为重要的基石。 名字填写到了顺位六戛然而止。 就在路禹被璐璐反过来投喂西瓜时,须臾突然现身。 “喂,怎么到第六位了,都没有我的名字啊。”须臾手指轻点桌面,“我也知道你这不是什么战力排行,贡献榜单……但怎么想都很奇怪吧,我也跟了你很久啊,还是刻印召唤物,塑形的小家伙们和血肉战车大场面小场面都有参与,你写了个劳模在旁边,我可是脏活累活花活都干过的,也算是劳模吧?我的呢,我的呢!” 须臾很急。 “你先别急,你在这里。” 顺着路禹拿笔的手,须臾看到了自己的定位,那是一个在一号之上的圈。 须臾眨巴着眼睛,一脸不解。 “你和他们不一样,是论外。”路禹说道。 全新的词汇让须臾愣了片刻,但理解能力在线的她立刻明白了自己超然与其他召唤物的身份,这让她满意昂着头:“早说嘛。” “早说还怎么看你奇奇怪怪的反应,另外,说说看吧,是不是又给他们做投影了?” “那倒没有。”须臾立即回答,“只是普通的转述了一下。” “他们什么反应?” “鱼丸很开心,像是车轮,滚个不停。车车似乎在和其他召唤炫耀自己的辉煌战绩,噬魔树很平静,一直在抛眼珠子玩,至于其他的……很急,你说要重新整理召唤手册,适应新召唤仪式,它们中的不少都提心吊胆,嗯……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些。” 路禹淡然一笑,提笔在顺位六上写下了静谧花园的名字。 “哦,现在有一滩黑泥在疯狂蛄蛹。”须臾进行了现场播报。 自带场地的召唤物静谧花园也是路禹针对魔法师的重要一环,高阶魔法师对抗打不过就会直接跑路,让战斗变成了互相算计的场外回合,静谧花园的特性能够很好地为路禹解决这一后顾之忧,并且……赫萝菈很喜欢它。 老师,偶尔也是会受徒弟影响的。 “让我猜猜,下一位应该是,那个疯子对吧?” 路禹笑道:“它在那一侧以什么形式存在?” “一幅画,很难形容,因为每一次注视它都会呈现出不同的画像,基本都是杂乱无章的线条。”须臾说。 召唤手册的顺位七归给了噩梦实体。 平心而论,若是抛去个人色彩,单论实力,它可以更高,但媒介是它永远的痛,并且任何知晓该如何应对它的人都不会被它所投影出来的噩梦所吓到,因此它永远有着最高的上限,与最低的下限——第一次投影出现人畜无害的产物就算是白费魔力了。 “哦,画布上的线条勾勒出了你的模样,但是……看着怪怪的,像是某些国家习俗中的……呃,你懂了吧?”须臾尴尬地说。 路禹捂额,无力地挥手:“我知道它想表达什么,变成其他的,不准变人像!” 知识之书在第八位,不是它的问题,而是路禹的问题。 璐璐看见路禹落笔时,已经在忍不住憋笑了。 如果说第七位的噩梦实体是上下限都极度不稳定的骰子型召唤物,那知识之书就是高度稳定的可靠召唤物,只要召唤师本人足够强大,它就能发挥出令人咂舌的力量。 召唤师会的魔法,知识之书能够不间断地释放,且大幅度缩短咏唱时间,虽然威力相较本人释放会有所下降,但只要你有足够的魔力,它就能自动为你夷平面前的一切, 只可惜,如此优秀的召唤物是被路禹创造而出,一个拥有着高速魔力恢复,但蓝条比同位阶魔法师短很多的“天才”,以至于知识之书在经历了召唤师对决的高光之后,仅在浸染之灵来袭时短暂迎来了辉煌,之后就是长久的沉寂。 没有奇奇怪怪的造型,也并不可爱、迷人,它只是一本普普通通厚重古书,朴素得无法与后续不断登上舞台的召唤物争抢路禹的关注,就连路禹最亲密的璐璐和塞拉,都忘记了他手里还捏着这么一个大杀器,直到路禹八阶。 八阶虽未改变路禹天生短同位阶魔法师魔力总量的局面,但魔力第一次有冗余意味着他终于能学习高位魔法,能更新自身的老版技能库,迎来全新的技能组。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召唤也好,认知度也好,还是为主人效力也好。” 能对大多数路禹现有召唤物说这句话的知识之书,快要饿死之际,迎来了自己久等的那份饱饭。 新的知识,新的魔法充盈了它的躯体,路禹的魔力扩充了弹匣容量……它终于能尽情射爆了! “虽然看上去很假,但是它在用水魔法假装眼泪……姑且算它这本书没办法表达更多情感,只能行为艺术一把吧。” 路禹说:“很快它就能表达丰富的情感了。” “哦,你打算改动它的造型吗?可这样,世界意识会同意吗?” “不需要世界意识。”路禹轻点脑袋,“学习一些小型的投影魔法即可,我会的,它也会,不是吗?” 须臾恍然大悟。 等下还有,章说,来,懂? (本章完) 716.那钢琴呢? 第九位孵化者,拥有着与顺位9十分匹配的智商,嗷嗷地喊爸,喊妈,然后往路禹或者璐璐身上狂蹭,现在召唤也许会往塞拉身上也蹭一蹭……路禹也曾思考过它是否装笨,但那和笨龙如出一辙的行为举止,让他对怀疑过这么一位憨憨深感惭愧。 孵化者是召唤仪式进化后路禹掌握的,最灵活,泛用性最高的召唤物,对灵体天然的捕食特质让它足以克制大多数的死灵魔法,死灵先驱莎拉与卡尔登的灵体狂轰滥炸,也只能目送它完成孵化。 孵化者的强度只在针对灵体时得以显现,对抗一般的个体都难以取得上风,路禹对它的青睐并非是它会卖萌,而是它拥有着迄今为止,已拥有召唤物中,唯一一个制造超越自身实力召唤物的特性——孵化。 通过足量进食能量后孵化出的“子嗣”,能拥有与食物相似的特性与力量。不仅如此,随着路禹实力增强,孵化者变得像是世界意识检验过的子宫,由它孕育的召唤物均是符合现有召唤体系的产物,并能通过一次次孵化复现,逐渐与召唤师产生联系,最终成为可直接召唤的一员。 而它孵化出的第一个“孩子”,正是让莎拉和卡尔登吃了大苦头的十号召唤物,灾厄之翼。 拥有不对称黑白双色翅膀的小灾厄如同人类十四五岁的少女,害羞、腼腆,喜欢用翅膀把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裹起来,只露出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这个世界。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鸟人,却能顺畅自然地窃取两位死灵先驱的灵体力量,化为己用,并且与之对抗不落下风,就像是第三位死灵先驱现世。 在连续数次孵化成功后,路禹已经能不召唤孵化者,直接召唤灾厄之翼,但就像是早产儿普遍弱小,缺少了孵化者这一环,小灾厄的力量明显有所衰减,但好在,她牛灵体的力量仍旧强大,寻常死灵法师一定不会想要在她面前班门弄斧。 须臾的视角里,孵化者正在地上打滚,而它的孩子小灾厄……一动不动,保持着用翅膀环身遮挡的姿势,露出个小脑袋,眼睛眨啊眨,似乎无法理解须臾口述的事情有多大的意义,直至血肉战车用触手捆着她,举高高,这个呆滞的家伙才感受到了喜悦。 “确实是孵化出来的……一个模子的憨憨呢。”须臾有感而发。 顺位十一是仅在与梅拉大师们对决中出场了一次的【投影之门】。 凡妮莎依靠自身的力量让路禹在那场战斗中得以召唤出力量之外的造物,在一众废案召唤物中,投影之门并非他们中的一员。 通体紫黑,爬满藤蔓纹路的长方体大门,静谧、素朴,但只需要提供需要投影召唤物同等的魔力,并满足同等特殊条件,它便能够将其他的召唤物复制而出,是极其特别的工具型召唤物。 依靠投影之门,路禹甚至能用身为刻印召唤的须臾,换到同为刻印召唤物的屠龙者,这是在他迈入八阶魔法师的境界后感受到的全新变化,尽管这样的转化会消耗很多魔力,但……他八阶了,有冗余啊! 只要得到另一个刻印召唤物的主人的同意,这样的召唤便能因地制宜地带来想象不到的惊喜。 第十二位,深渊审判官,追随路禹时间不长,但能够以身化刑具,在战场上拷打目之所及的对手,在特殊场合还有亮眼表现,是他能够紧随投影之门之后的原因。 在须臾的面前,深渊审判官以白骨的身躯,向她礼貌地鞠躬行礼,并轻声赞叹“主”的抬爱,直言自己本不该来到此等高度,只是机缘巧合,顺应主的诏令才得以“露脸”。 他像是一名谦谦有礼的绅士,如果须臾不知道敌人落在他手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话,她会更能接受这具白骨骷髅展现出的绅士风度,但,深渊审判官说得确实没错。 如今靠在末位的召唤物,并非因实力、因贡献,或是深得路禹等人的喜爱而被列于前排,很大原因在于,路禹当初的选择。 在召唤手册与刻印召唤物之间,路禹选择了后者,让她得以存续于世间。 须臾时常会想,也许并不是一号过于强大,导致世界意识限制了路禹的构思,让原本召唤手册上的造物们变成了黑户,而是原本召唤手册给予了路禹另一条路,而他没有选择,因此,世界意识因此做出了改变。 自召唤仪式进化后,描述与描绘的道路断绝,类似一号、血肉战车这般奇特的召唤物暂时无缘降临。 稳定的召唤仪式,稳定的召唤体系对于召唤师们是千载难逢的福音,是苦尽甘来,但对于路禹与璐璐构思于手册上的一只只奇巧之物,则是漫长的等待…… 它们需要等待路禹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能让手中自行书写的召唤手册得到世界意识的承认,它们才能真正拥有名字、画像,降临至路禹身边。 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路禹恐怕不会再对它们进行召唤,对抗卡尔登时来自召唤仪式的封锁已经十分明显,协助自己战胜了卡尔登的召唤物还未得到路禹赐名,就遭到了仪式地压制。 路禹不知道自己未来还会遇到多少危险,也许自己如今已经足够强大,能面对许许多多的麻烦,但魔力潮带来的变化如此巨大,谁又能保证下一次不会出现加斯洛这样的对手呢? 未曾召唤而出的召唤物,保留着短暂生效的一次奇袭机会,这将是路禹以及晨曦领的宝牌,直至魔力潮愈发强大,他与璐璐昔日的描述变得“保守”,那一日到来之时,也是这些无名召唤物得以见光之日。 须臾望向独属于路禹召唤物的此处空间,身后无尽的黑暗中,约十余道模糊的黑影攒动,它们与一众得到顺位,重新命名,甚至会被“主”关爱的召唤物遥遥相望,沐浴在十三只召唤物身上的微光无法照亮它们周遭的迷雾。 “他对你们说,他很抱歉。” 无名的召唤物们齐刷刷匍匐在了地面上。 “世界变得很快,召唤也是如此,曾经不受限制的畅想反倒成为了召唤不稳定的因素,世界对此进行束缚,我能理解。”须臾复述道,“在你们能与我相见的那个时候到来前,还请继续忍耐下去……我正在变强,一直在变强,这是我对你们的许诺,只要你们依旧认同我为‘主’,这份许诺,依旧有效。” “即便你受到了世界的制裁,不再如描述般强大,我依旧会为你写上名字,勾勒出画像……我钻了空子让你们得以诞生,也会让你们有始有终地站到这一侧。”须臾模仿着路禹的语气,郑重说道,“这是召唤先驱的许诺。” 无名召唤物们无法发出声音,但那无声传达而来的情绪已经清楚说明了一切。 他们敬爱着“主”,感恩他仍铭记着他们处于黑暗之中。 “呃……” 传递到一半,须臾卡壳了。 “怎么了,有什么没法现场复述的特殊词语吗?”路禹纳闷,他难得对召唤物们矫情一会,难道有谁因为处于黑暗,无法应召而恼羞成怒吗? “倒也不是什么不能复述的词语……就,好像有哪个召唤物说了一句,它绝对不会成为下一个钢琴的。” 璐璐和路禹面面相觑,如若不是须臾提的这一嘴,他们倒是忘记了这位传奇召唤物了。 钢琴几乎走绝了后续吞噬进化流召唤物的路,因它的诞生,不少路禹与璐璐构思的召唤物成为了世界意识召唤界限的一部分,想必未来同类的召唤物也有有着相当苛刻的召唤要求方能降临。 它是如此出色、完美,蓝水城下一战,力挽狂澜,横扫战场,至今让摩斯塔纳的塞列尔人胆寒。 它本可以在新的召唤手册上拥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但现在…… 路禹只是苦笑,璐璐也只是叹了口气。 不会给钢琴任何机会,这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结果,除非有一日,路禹依靠召唤站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足以让钢琴生不出任何背叛的念头,否则这个决定不会松动。 与蓝水羸弱的自己不同,现在的路禹不缺战力。 能以自己名字命名的体系内召唤物,一位刻印召唤物,外加【拟态魔物】、【拟态植物】、【元素生命】、【英灵召唤】、【音律人型】、【暗影国度】、【灵骸召唤】七大还未曾吃透的模板……以及压箱底的煤球药剂。 他依靠着一路上的邂逅与经历积攒了足够多的底牌,钢琴不再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还有一个,你不写上去吗?”须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模样怪异的小土包,“你什么时候召唤过,如果不是你做总结,我还真的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 路禹愣了片刻:“你能看到那个巢穴?” “原来是巢穴吗?”须臾眨巴眼,“什么东西的巢穴,这么神秘,甚至不打算写在重新整理的顺位里,连名字都留空了,只给一个十三的编号。” “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巢穴。”路禹轻描淡写,“住了几只小虫子罢了。” 章说,更,懂?(这一章其实是很久之前答应你们写的,盘点路禹手里可用召唤物的集合,因为跨度比较大,所以写出来,大家也好清楚知道路禹旅行这么久,积攒了多少底牌。)章节号出问题了,我去!! (本章完) 734.这是我免费能看的? 呜噗城的海滨宅邸中,塔妮娅侧躺在沙发上,任由赤红将精心去籽的西瓜块送进她微微张开的嘴里,满脸写着乏力与慵懒的她只有在感受在甜丝丝的沙瓤果肉在口中化作甘甜的汁水,才会露出满足于惬意的神情。 窗户附近都以法阵覆盖,释放出丝丝凉意,以驱散窗外火辣辣的阳光带来的蒸笼般的体验,塔妮娅身边更是有一块冰元素精粹在绽放出森森寒气,如此布置,才让房间中的温度降到能够接受的程度。 绿荫领也下达了消暑警告,不仅给予农户们免费的冷饮,还让医疗团、元素法师定期组队巡视,医疗团是为了能及时救治中暑群众,元素法师是为了给前者提供更多的清凉,以及,顺势对田亩进行浇灌。 真的热得出奇,盛夏以来,绿荫领的天象官只记录了十二场雨,降雨量也并不大,许多灌溉不及的田亩作物已经枯死,若非及时将觉醒的魔法师们派往各地与农户们紧急合作,绿荫领这个秋天恐怕会迎来大范围绝收。 收留魔法觉醒者的回报已经显现,他们并非高塔中那群好逸恶劳,将身份尊卑刻入骨髓的傲慢之徒,而是尊敬、敬爱,狂热支持着自己的“信者”,命令他们协助耕地、保护作物,他们反而称赞着自己的仁德。 梅拉大多数地区市面上已经买不到存粮、冰元素精粹、水元素精粹,大商人都在囤积居奇,远洋商船的粮食价格水涨船高,几乎人人都预见到了梅拉今年将会出现的旱灾与绝收,饥荒近在眼前。 斯莱戈的自由身农民冒着风险也要向诺埃尔的执政中枢内靠拢,短时间内据说已经迁徙了数十万人,并且还只是个开始。 旱灾、饥荒未至,倒霉蛋却已经出现。 谁都没有想到,入侵科德佐恩,来势汹汹的异族们没有因为科德佐恩的顽强抵抗而止住步伐,而是因为天气不得不偃旗息鼓。 在审视了最新一份执政官报告,看到他们都已经通过海运将粮仓填满后,塔妮娅悬着的心松了少许,从不被人关注,被戏称是捡垃圾的公主,到现在万千人敬仰爱戴的领地之主,好不容易获得的一切,她不希望因为疏忽毁于一旦。 唯有这样,失去的东西,她才能有机会弥补。 她也能向哥哥,还有……璐璐,不,不仅是他们,是整个梅拉。 绿荫的奇迹将以此为起点,如春天播撒于大地之上的绿意,不断蔓延! “科琳娜大人到访,正在外面等候。” 给赤红喂了一口西瓜的塔妮娅看了看已经空了的果盘,赤红立刻会意,连忙亲自去挑选。 西南商路从晨曦领带回来的这种水果实在太过美味,最先享受到的绿荫贵族,无一例外折服于它惊为天人的滋味之下,炎炎夏日,将之冰镇,含于口中……太美了。 最近一次交易中,西瓜的价格已经被晨曦领抬到了接近于非战争时期的半枚金币价格,负责销售的奥尔加与茱蒂丝给出的原因也十分简单粗暴。 “只有晨曦领出产,你嫌贵就努力找找别家吧,而且我们种的也不多,还不够自己人吃呢。” 比起张嘴就要求白送的萸草,奥尔加和茱蒂丝这两位据说负责晨曦领农业的组长已经算是面善了,塔妮娅如此想。 只可惜,塔妮娅并不知道,西瓜正是绿荫领西南商队第一次打通晨曦领商路时所得,它本可以在绿荫领生根发芽。 “一本书,这也值得你亲自来一趟吗,差使信使即可啊。”接过科琳娜送上的那本崭新的书籍,塔妮娅嘴角上扬。 话虽如此,塔妮娅还是对科琳娜行为举止中对自己表露出的尊重十分满意,家教良好的丧夫贵族,不慕名利,只为了享乐,除此之外做事能力无可挑剔,行为举止得当,谈吐幽默……这样的人才,一定要抓牢一些。 如此想着,塔妮娅翻开了书页,只一眼,她就意识到科琳娜为何特地冒着烈日前来送书。 《召唤入门手册》,作者——晨曦领,暴食者路禹。 急匆匆端来果盘的赤红瞥见书名与作者名也呆住了,她微笑着伸手让科琳娜慢用,这才挪到塔妮娅身边,一同看了起来。 足有近百页的内容塔妮娅只草草浏览了一些,便将其递给了赤红。 她问:“什么渠道获得的?” 塔妮娅第一时间惊诧于科琳娜的神通广大,竟能偷出路禹的召唤知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太过天方夜谭了。 “碎金城与德莫里斯港的魔法素材商铺都有出售。”科琳娜说,“有人看见晨曦领的西格莉德与薄暮亲自带人与商人谈价,据我所知,这些书籍,洽谈价格不过六十枚银币,如今商人翻三倍售卖,依旧抢手。” 六十枚银币是什么概念,一本暴食者亲著的《召唤入门手册》还买不起一个西瓜! 塔妮娅目瞪口呆,房间内的黑鸮们面面相觑,赤红更是不可思议地连翻了几页,确保这并非某个胆大包天的骗子假借暴食者之名敛财,亦或是毫无含金量的翻版旧书抄袭之作。 赤红失望了,因为书籍中的部分内容竟然有配图,配图中出现的迷你、可爱的小人,其画风见所未见,而落款签名的风格暴露了这个名叫“咕咕”的人真实身份,她正是璐璐缇斯。 塔妮娅试图从这一动作中揣测出路禹的真实用意,赤红却叫出了声。 “召唤模板!” 侍立左右的黑鸮再也忍不住了,他们不得不擅离职守,来到赤红身旁,顺着她手指的位置,果然看到了【拟态植物】模板的描述。 【拟态植物】 上手难易度:★★ 精通难易度:★★ 模板潜力:★★★ 召唤媒介获取难度:★ 魔力消耗:低 模板总体评价:极低的召唤媒介获取难度,低上手难度,易精通都是它的优点,具体实战作用、模板价值随着召唤师的媒介选择,个人实力,随机应变能力存在差异。尚不知该模板除已知部分是否还有未曾挖掘的“潜力”,因此给予了中评。 备注:模板评定存在以个人实力出发的主观色彩,数据因人而异。 塔妮娅头晕了,路禹这是想做什么,如果只是召唤知识,她还能够理解路禹想借召唤再度扬名,这本就是他的特长,无可厚非。 可原本只流通在少数人手中的模板,那份本属于他的知识,竟然就这么以低廉的价格贱卖…… “他到底想干什么啊!”塔妮娅按住了额,紧咬牙关。 可以预见,这份《召唤入门手册》会被广泛流传,一次次再版,一直对众人而言朦朦胧胧的全新召唤,一夜间大门敞开。 塔妮娅已经有预感,【拟态植物】若干年后,将会是整个梅拉习得人数最多的召唤模板,许多年轻人的第一个召唤物由此而来。 理解路禹的脑回路并不容易,两人仅有的几次碰面里,这个人就一直以天马行空,离谱到家的思维方式震惊塔妮娅,如今她也只能解释为,路禹终于忍不住想要攫取召唤流派的价值,成为梅拉召唤实至名归的第一人,建立召唤复苏后的第一个学派。 找到一个略微合理的解释,塔妮娅舒服了不少,那种无法掌控全局的跳跃感让她颇为不安。 “原本我们的召唤师学习还算偷偷摸摸,既然如此,【拟态植物】的教学,大张旗鼓起来吧。” 塔妮娅果断下令后,黑鸮领命而去,直至出门,黑鸮也不住地摇头,似乎是试图想通暴食者此举背后的深意……一个势力之主,所言所为都不会是无的放矢,荒唐如诺埃尔也有着精明的一面,那么暴食者他能从这个举动中获得什么呢? 总不能是挽回他那在传闻与流言中根本不存在的风评吧? “科琳娜,你做得很好,第一时间就拿到了第一批书籍不说,还能如此迅速送到我的手上……”塔妮娅走到科琳娜身边,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你的能力,毋庸置疑,无需自谦,这个位置当属于你。” 科琳娜只是淡淡地笑着:“我只是想要开开心心地度过余生的商人……陛下给予我莫大的信任,让我受宠若惊了。科琳娜能力有限,不敢向陛下做太多的保证,尽全力而为,是我唯一能回报陛下支持的。” 塔妮娅牵着她的手,漫步于宅邸内,话题不再涉及工作,而是顺其自然地谈起了私生活。 听闻科琳娜颇喜欢收集花花草草的种子,让自己的仆从们侍弄,丰富花圃中鲜花的种类,或是后院中果树的种类,塔妮娅轻笑一声,转头便吩咐属下帮忙寻找种子。 共同欣赏了西沉的斜阳,一同享用了晚宴后,科琳娜离开了。 注视着她的背影,宅邸中的塔妮娅若有所思,唤来了曾经负责情报体系的摩根。 这位曾协助过梭伦黑鸮的老信使在风暴领安插钉子失败,泽尼尔的信使们轻而易举识破了他们的身份,并且礼送回境。 斯莱戈洒的沙子……这倒不是摩根的错,“捷报频传”后,摩根参考了黑鸮的方案,派出了诺埃尔无法拒绝的美少女充当沙子,结果……沙子上了诺埃尔的床,至今未归。 塔妮娅并不怪摩根以及这些黑鸮们,骄傲的她认为当初没能招揽到黑鸮的情报能手,自己有着很大的责任,如今能靠以老带新的方式支撑着绿荫领不被泽尼尔疯狂渗透,内部安稳如初,已经殊为难得。 “与科琳娜共事,有什么感觉?”塔妮娅问。 摩根无比惭愧地低下头:“我为因为年龄而怀疑她的能力而羞愧,也许是商人与生俱来的嗅觉,她重新建立的信息渠道所用之人皆有着强烈的市井气息,与我与黑鸮们培养的人不同,将他们撒入人海,便是真正的无从辨别……术业有专攻,陛下,我心服口服。” 摩根补充道:“她借由曾经的商路合作伙伴,已经吸纳了大量的眼睛,如今信使们已经有了一份清单,上面写着,谁可以用钱得到帮助,谁可以以‘人情’打开合作通道,谁又是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其转变为上述两种人,按照科琳娜小姐的速度,到这个冬天,以绿荫引以为傲的商路为原点,一张如同蛛网的信息网便会成型。” “黑鸮曾经追查过,她的身世虽然真实可信,但总是有些蹊跷……共事这段时间,你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吗?” 摩根略加思索,摇了摇头:“科琳娜小姐十分敬业,她时常提起海难中不幸遇难的丈夫,谈及他们曾经设想过的未来……这是一个有缺陷与悲伤过往的人,一切都如此真实。” 塔妮娅闭上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是她多心了。 突兀地得到一个异常得力的属下,反倒是不安地想要找到她身上的不合理之处,试图先射箭再画靶,塔妮娅自嘲地摇了摇头。 摩根离开后,听着潮起潮落之声,塔妮娅若有所思。 “思念亡夫吗……赤红,你说给科琳娜再找一位称心如意的丈夫,如何?”她嘴角上扬。 夜并不平静,有赖于路禹的召唤手册,旧四大国势力范围内,过半的人都在讨论晨曦领流出的《召唤入门手册》。 详实、仔细、堪称手把手把饭喂到嘴里的一个个细节步骤,让每个读到盗版的人都忍不住想要给晨曦领送去一枚银币。 这他妈是我免费能看的? 入门细则,附带解说插画,全新的画画风格,最后还送一个召唤模板…… “暴食者想骗人去晨曦领求学,然后吃人?” “呃……你这么说,倒也不是没可能。” “先静一静,我认为,这可能是塞拉大人劝导暴食者向善的结果。” “如此说来,塞拉大人是为了亲身践行光辉教义,这才投身暴食者的?”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停一停,你们能不能别发癫了。”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明明是《召唤入门手册》,可足足有三十一页介绍了风魔法与各式防御型魔法,占据了全篇幅的整整三分之一,这究竟是召唤手册,还是元素法师入门手册啊。” 章说,更,懂? (本章完) 735.你喜欢海妖吗? 召唤学习蔚然成风,绿荫、风暴、罗耶、斯莱戈,甚至是教国也有不少修习光魔法的信徒选择了为自己增加一份自保手段——免费的模板太香了。 尽管之前路禹就已经向塔妮娅以及斯莱戈提供模板,但参与学习的人还是有限,召唤的经验交流只局限于小部分人,而这部分经验相较路禹而言又太过稚嫩,因此此时他们也在补看《召唤入门手册》,甚至就连得到了路禹模板援助的科德佐恩前线士兵也在翻看不知从何处盗版而来的书籍,遵照手册,向随队的魔法师配齐其它元素小魔法。 不懂召唤对应的魔法组合? 没关系,手册已经帮你配了两种不同的苟命思路,只需要学习者根据场景,灵活调配即可。 对【拟态植物】模板探索苦手? 无需担忧,进攻与防御的拟态植物各被罗列了一种,并以插画的形式描述了这两种拟态植物在晨曦领召唤师中实际运用的效果,学习者同样可以以此上手,逐渐探索各式各样的召唤媒介。 暴食者的手册完美解决了召唤这个古老的流派不知从何起步的难题,即便对召唤一无所知,也能轻松上手,而已经有了召唤底子的人,面对这个看似简单易懂的【拟态植物】模板,也无法直言已经吃透,毕竟就连暴食者都给了该模板潜力属性三星,足以证明他也不能肯定自己吃透了拟态模板。 这种分发教学手册的形式,让人回忆起了那位传奇九阶,萨耶尔。 他来去匆匆,在梅拉历史上绽放出了耀眼的光芒启迪了精法流派,留下了数不清的知识财富,但又在某一天,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距今,已经过去了六百年。 寂静者们无法理解路禹此举的目的,但他们也不认为暴食者是为了所谓的好名声开启了召唤知识大放送的时代。 缠着海妖让她给自己喂果盘的诺埃尔嬉皮笑脸,对于寂静者们的小声讨论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刚刚海妖用言灵制造出泡泡和自己戏水的美妙场面。 会魔法的,花样就是多啊。 “陛下,不谈谈你对好朋友的看法吗?” “有什么好谈的……哦,小寂静,赶紧联系他,让他允许我在斯莱戈翻版他的著作,联系书记官,让他制作精装和普通两个版本的《召唤入门手册》,精装版本的插画尽量用好的颜料上色,那些贵族和魔法师就吃这一口。至于普通版,价格就按路禹在碎金城的洽谈价格出售,别加价,我们就赚个辛苦钱好了。” 菲比撇撇嘴,原以为陛下能说出什么让人茅塞顿开的发言,结果到了最后还是赚钱,他们的皇帝陛下是真的很喜欢搞钱,最近还在囤积被他称之为下个时代高级货币的水晶……跟上他的节奏真难啊。 缄默突然现身,原本在和海妖搂搂抱抱的诺埃尔斜了一眼这个每次出现都能吓人一跳的寂静者之首。 已经很习惯诺埃尔生活作风的缄默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物,自顾自说:“如今斯莱戈民间,魔法师无论贵贱,都在学习这份模板,影响力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大。” 深情一吻,诺埃尔笑着示意海妖离开,这才慢悠悠地托腮开口。 “他选的模板很好,简单易学,而且魔力消耗低,想象一下,学习模板的人,能够在任意一场战斗中凭空多出一个伙伴,谁不会,谁就会处于劣势。就像是几乎每个魔法师都会几个低阶元素魔法一样,无论哪个流派的入门魔法有这种流传度很正常,倒不如说,召唤过去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流传度的魔法,本就是相当奇怪的事,路禹只是补足了召唤流派的一大空白。” “他想成为梅拉的召唤学派之主吗?” 诺埃尔不屑地哼了一声,像是在嘲笑缄默的切入点愚蠢。 “他不是那样的人,没事别废脑力了,没准他思考的方向和你们这些需要站在斯莱戈立场思考问题的人大相径庭。” 缄默知趣地不再这个话题上继续深究,她问:“陛下,那只精灵,嘴巴张开了吗?” “哦,你说她啊,应该快了吧。” “陛下应该记得答应过我们什么,如果就连您也没有办法,就要把她交由我们处置,陛下也不希望小寂静找时间和暴食者领主说明您没有完全遵守约定的事情吧?” 诺埃尔眼睛猛地睁大,鼻翼微微抽动:“啧啧,你们居然想到用这种方法威胁我了?” “请宽恕我们的僭越,但,让一个刺客在您的宅邸附近活跃,寂静者们的心脏普遍不太好,受不得刺激……您想要精灵族的少女,斯莱戈的信使们会为您找到更好的,请不要再吓我们了。” 诺埃尔瞄了一眼同样满脸愁容的小寂静,知道这群家伙是来真的……关键是,这件事他确实不占什么道理,如果真让路禹知道,自己岂不成了言而无信之人? “七天之后没有结果,你们随意。” 得到承诺,缄默带着一票寂静者满意离去,后知后觉的菲比赶紧小碎步逃离寝宫——她讨厌诺埃尔把寝宫当做办公地点! …… …… 夕阳西下,暑气渐消,无力的晚风终于积攒了足够拨动了湖面的力量,让倒映着火烧云的镜面破碎,火光粼粼,蔫巴的叶片簌簌而落,干枯松脆的它们堆满了道路两旁,随着微风翻滚,留下一连串“沙沙”声。 搅动整个梅拉,掀起召唤学习热潮的路禹决定搅动湖面。 路禹的浮漂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换饵,湖里的鲈鱼狡猾地只吃边边角角,死活不咬钩。 不远处的璐璐对钓鱼一窍不通,反倒是已经收获了两条肥肥美美的大胖鲈鱼。 再远一些,塞拉的桶里也装着三四条战利品。 不对劲…… 眼看着尤妮丝这个越来越活宝的家伙用尾巴作为钓竿垂钓都能收获一条不长眼的鲈鱼咬尾,路禹头晕了,这也行? 这份花活收获一致好评后,尤妮丝再度把尾巴没入湖水之中,轻轻地拨动,等待着下一个猎物。 “想回去吗?”路禹问。 “领主大人是打算让我不要抢了你的鱼吗,那这条就算作你的战利品吧。”尤妮丝慷慨地回应。 “我是问你,想不想回到族群之中,哦,现在应该被叫做德弥王国?”路禹说,“德弥干得有模有样,据说所有附近的海妖族群已经团结在了她的身边。” 尤妮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尾巴下意识猛地一甩,离开了湖水,惊得附近垂钓的人一阵抱怨。 “没有试探你的意思,现在海妖对我们已经算不上严重威胁,你想回去就回去吧,愿意和德弥作对就作对,总之别打晨曦领的主意即可。”路禹继续说,“晨曦领的生活对你而言应该很压抑吧,总是被不同的人使唤,像是个仆人。” 尤妮丝懵了,她从未想过这样的话会从路禹口中说出,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像是只海豹,翘着尾巴,双手撑着地面,呆呆地注视着前方。 曾几何时,离开晨曦领是她最大的愿望,身为七阶海妖,族群之首,因为入侵被俘不仅失去了领袖地位,还成为了仆人般的角色,跟随着不同的人劳作,每天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尤妮丝,这也做不好吗?” 起初她很烦躁,想要回击,但想到自己俘虏的身份,她只能咬咬牙坚持……不知不觉,她居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了。 尤妮丝也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心态,以至于她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当下的处境,并且顺理成章地融入这里的生活。 回去? 德弥的王国真的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吗?昔日的同族又会以什么样的眼神看待被俘虏的一族之长? 身为海妖,就应该奔向族群,奔向自由的大海,晨曦领应该是自己痛恨的牢笼……可是,她为什么犹豫了? 尤妮丝与路禹的对视因为突然响起的呼喊声打断。 “领主大人,西格莉德大人,出事了!” 医疗组的新绿慌张的姿态让垂钓的众人站了起来。 “农务组的组员刚刚受了重伤,被送到了医疗组。” 赶到医疗组后,路禹看到了正在接受草木元素精粹滋润,疗愈魔法救助的伤员,这是晨曦领建立以来第一次有领民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势,他的背部血肉模糊,清晰可见的爪痕从肩胛骨一直蔓延至尾椎骨,如同犁地般将血肉翻起,搅在一块,可怖的伤痕看得人内心一紧。 伤员已经陷入了昏迷,意识模糊的他只能在接受魔药消毒时发出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声。 “发生了什么,谁第一个发现他的?” 战斗组的阿尔文挤开人群,来到了路禹身前,而他的描述却让众人毛骨悚然。 钓鱼苦手的他没有参与今晚的夜钓活动,但距离烧烤开始又有段时间,他便来到了海边和水母们玩玩。 借助皎洁的月光,阿尔文瞥见了远处沙滩上有活动的人影,起初他以为那是同样来海边玩耍的人没怎么在乎,只是觉得它走路的姿势怪异,觉得它可能扭了脚,于是想要上前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等阿尔文靠近,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这个人影太过高大了,壮硕如他还未靠近,竟已是矮了半截身子,并且对方浑身上下还有疑似正在蠕动的触突在晃动,这是什么生物? 看到人影手中拖拽的农务组组员后,阿尔文怒喝了一声,想要震慑这个悄声潜入晨曦领的怪物,趁机救下自己人。 然而一种像是将无数声音搅碎,难以形容的古怪咕哝在这时回响。 “我听到那个人影问我……你喜欢海妖吗?” 章说,下午茶,更,懂? (本章完) 736.这是海妖孕育的魔鬼 阿尔文没有做回答,只是反复喝令它放下手中的人质,他寄希望于中气十足的声音能够让对方心志动摇,暴露出破绽。 然而对方像是陷入了癫狂,不断地追问“你喜欢海妖吗?” 声音一次比一次高亢,一次比一次尖利,像是某种巨物吞咽的咕哝穿插其中,让阿尔文冷静后回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无法理解那究竟是什么动静。 似乎是因为得不到回答,怪物情绪愈发激动,身体摆动幅度开始剧烈,在最后一次尖啸着询问了同一个问题之后,阿尔文瞅准时机疾驰向前,大吼着“喜欢不喜欢关你什么事,给我滚”,发动了攻击。 怪物倏然间急退,丢下了人质,快速冲出沙滩,眨眼间没入了漆黑的海水之中。 有不明生物潜入了晨曦领伤人,这自晨曦领建立以来,闻所未闻的重大安全事件让路禹等人神情凝重。 他们能想到的,自大海袭来的敌人只有海妖,但德弥的海妖入侵以失败告终后,一心建立王国的她暂时没有了威胁,因此晨曦领东南靠近德莫里斯港与大雪山的海滩区域是没有完全被屏障封死的,那是留给水产组、海妖、螺舟,以及珊瑚水母们的活动空间。 路禹命令:“通过魔法塔,向所有海边区域活动的人发布警告,要求他们立刻回来,能结伴尽量结伴。” 薄暮连忙拿出通讯雕像向中枢高塔的留守者们传递消息。 侍弄水产刚刚得到通知的薇拉才走进房间,立刻被路禹点名。 “薇拉,让你的族人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太靠近海边,如果有留在海边的水产需要照顾,让珊瑚的水母们来。” 薇拉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她一向相信路禹他们的判断,立刻拿出小鱼干雕像叮嘱族人们。 平日里只是作为节点维系存在的高塔开启了信使模式,种类不同的魔法信使为中枢高塔的监视者们拓宽了视线。 史莱姆丸子滚动奔向沿海区域,在那里,水中漂浮而起的各色水母已经等候多时。 珊瑚的族人们响应号令,在这个炎热的夏夜轮流上岸,搜寻着可能未曾回到大海中的入侵者。它们像是五光十色的花灯,漂浮于半空,缓慢移动,以便携式手电筒般粗细的光亮照射地面,用刚刚觉醒的少许魔力努力感知着四周,成百上千的水母集体活动,天空在这一刻变成了巨大的迪斯科球闪烁不止。 晨曦照耀大地,黑暗消退,旺盛的生命力随着小鸟们欢腾雀跃的叫喊声再度复苏,医疗组一夜的精心照料让倒霉蛋红壳醒转,除开背部显眼的疤痕难以消除,脸色稍显苍白,他已经没有大碍。 作为教国而来的伙伴,医疗组盯了他一整晚,一夜没睡的新绿得知消息立刻赶了过来,递上了一杯刚刚烹煮好的药汁:“知道你想喝白水或是史莱姆饮料,但病号在我这可没得挑,喝了吧。” 红壳无奈地一饮而尽,这时才得到了新绿奖励的一杯白水。 “因为你,领主大人们忙碌到了后半夜,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什么意思?他回答了喜欢,然后就被攻击了?” 晚睡早起的路禹本是一脸生无可恋,听到新绿的描述,人立时精神了。 新绿说:“红壳有不少海妖朋友,而且他的女朋友也是海妖,所以毫不犹豫回答了‘当然喜欢’。虽然红壳被教国骑士团的审核筛下来过,但实战经验是很不错,回答完他就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杀意,他也做出了应对,但红壳也不知道为什么躲不过去,就像是思绪迟滞了,他突然很愤怒……” 璐璐听迷糊了:“愤怒?” “他正是这么说的,突然觉得格外愤怒,无法冷静思考,反应下降。” “嘶。” 吸了口凉气的鲈鱼在房间内踱步,抬起头,视线正好对上了眼睛微眯的塞拉。 两人想到了同一件事。 早餐时间刚过,中枢高塔的监视者们便广播了一条新的信息:前往海边活动的晨曦人,如若遭遇声音询问是否喜欢海妖,一缕回答十分厌恶。 与此同时,路禹也邀请来了薇拉与深绿海妖的一众长老。 “领主大人的意思是,入侵者只会对海妖,以及对海妖抱有好感的人下手?”长老们面面相觑。 “猜测如此,阿尔文组长遭遇怪物时被不断逼问,在他拒不回答的情况下,怪物的情绪有明显的递进,再次询问阿尔文时他也补充了一个细节。”塞拉捋了捋刘海遮挡眼眉的银白色发丝,“他感觉自己无法冷静思考,脑海中只剩下了愤怒,因此才会几乎忽视了对方手中还有人质,只想着赶快发动进攻,打碎些什么。” 路禹思考片刻,说。 “在我的故乡,有吟游诗人说过这样的故事,有人走夜路时遇到了直立行走的大老鼠,它模仿着人的模样用不甚流利的话询问路人,自己像不像人。如果回答像,它就能顺利突破内心的迷障,成为魔物,甚至有希望更进一步。但如果回答不像,它就会陷入迷障难以自拔,最终困厄于这一步,成为不了魔物,也无法将自己区别于寻常的动物猛兽,郁郁而终。在吟游诗人口中,借助人有所成的魔物最终会报答给予他这一丝机缘的人,反之,他们就会进行报复。”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阿尔文在不做正面回答期间,怪物一直在积蓄力量,并且在误会阿尔文回答了‘不喜欢’之后,立刻退走……很难不让我们觉得怪物对于‘回答’有着特殊的反应。” 薇拉困惑地用尾巴挠挠脑袋:“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偷袭对我们抱有好感的人呢?它究竟是什么?总不能是海妖们拒绝承认的……” 薇拉说不下去了,眼睛一点点睁大。 海妖长老们也在这一刻浑身发寒,毛骨悚然。 他们突然意识到,路禹为何要说起家乡的故事了。 “确实是海妖们拒绝承认的,魔力潮带来的危机感驱使着海妖、鱼人们上岸,失去了为数不多的智慧族群后,大海滋润着新兴海族,让它们得以成长,点缀空旷寂寥的大海,一如海妖当初诞生那样……可作为大海原本的宠儿,看着人畜无害的海妖们却发疯了,不止梅拉,我外出时还看到不少区域的海妖在屠杀新生海族……赶尽杀绝的屠杀,偌大的海域,无论新生海族亦或是普通的鱼群,一并抹除。” 路禹幽幽说道:“因为海妖而无法在新时代的大海中遨游的新生种族,他们恐怕以另一种形式回来了。” 海妖长老们忍不住辩解:“可我们没有啊,深绿海妖无论在成为晨曦领子民前,还是之后,都没有迫害过新生海族,我们还收留了不少被追杀的海族,让它们在晨曦的海域内自由活动,不食用智慧种族,是西格莉德大人定下的规矩,每个人都在遵守。” “可它们无法辨认谁是有罪,谁是无罪啊。”璐璐怅然地叹息。 薇拉愕然:“所以它们会问喜欢海妖吗……它在筛选……” 直至此时,路禹才逐渐能够理解大海为何会诞生出敌意,驱赶着海妖、鱼人等种族上岸,预知危险的本能刻印在骨髓之中,这份无声地警告能让海妖等种族第一时间感受到魔力潮的危险,提前避险,同时也让大海迎来暂时的宁静,自广袤中孕育出新时代的种群。 可海妖们,这个从海之摇篮中降生的宠儿,正在屠杀他的“弟弟妹妹”。 曾经嘲笑陆上种族为了生存空间打死打活,能够趴在岸边看戏的他们成为了戏中的主角,而他们并未能像自己描述的那般理智,即便大海远比陆地广袤,他们依旧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屠刀。 这并非大海孕育的怪物,而是海妖的疯狂孕育而出魔鬼。 薇拉神情黯淡:“海妖,还能回去大海吗?” “这场大孕育结束后,也许能吧……但,新生海族恐怕会永远铭记海妖的大恩大德。”塞拉说,“不过,放心吧,工匠组的晨曦领浮空城计划也在考虑为你们留出一块能够尽情遨游的海水区域,这应该不是你们需要担心的。” 薇拉精神一振。 对哦,他们是晨曦领的子民。 而且璐璐大人已经在调配雪怪留下的药剂了,海妖们自由切换尾巴和双腿指日可待。 璐璐大人万岁! 入夜,带着水母巡视岸边的珊瑚果不其然再次遇到了那团诡异的黑影,即便水母投射的光照射在它的身上,依旧无法看清身躯细节。 在得到珊瑚“厌恶海妖”的回答后,黑影心满意足没入海水,再无法感知。 得知此事,路禹眺望德弥王国所在的方向,想起了西格莉德汇报过的,血水染红了晨曦海场的事,他嘴角抽动。 “看来海妖们,也要流一些血了。”路禹喃喃,“你们无敌的言灵,对于自己一手制造的恶魔,有没有效果呢?” 这么想着,路禹联系了诺埃尔。 “别腻在女人身上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霜雪三岛,你没准可以收回部分……算了,这个可能没法让你兴奋,未来一段时间,你也许能收获不少主动投靠斯莱戈的海妖美少女,放心,投靠是有缘由的,尽管收吧。” 章说来,0点前再来一章 (本章完) 737.诺埃尔快要不行了 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后,诺埃尔立刻打手势让菲比把这一消息传递给沿海城邦,并为这群向海妖寻仇的怪物命名为“海妖猎杀者”,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商队,那些勤劳的渔民们遭受无妄之灾。 “对了,上次我帮了你的朋友一把,有没有兴趣也帮我一件事?” 路禹揉着猫娘史莱姆的脑袋解压,闻言皱眉:“帮你?什么事情会需要到晨曦领协助?” “不是晨曦领,是你,七天之后,能不能来斯莱戈一趟,有些正事想和你谈谈。当然,正事之余,我们还能聊点别的,我的展品室里又有了新的宝贝哦。” 路禹总感觉诺埃尔又在折腾奇怪的操作,虽然他全程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透露,但路禹就是能感觉到。 如果你有个好朋友,他总是有着奇思妙想骚操作,而他突然和你说需要你帮个忙,让你赶紧来一趟,那你唯一的可能是……会一直担心,尽管你知道他能力惊人,也难免如此,毕竟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路禹一路走来,不知多少次因为突发事件改变原定计划了。 也许诺埃尔就是因为什么变故导致计划推进不下去了,虽然他是个聪明人,但总有需要借力的时候……念及这一点,路禹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喂着璐璐吃西瓜的塞拉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你还真是爱为你的变态朋友担忧呢。” “诺埃尔还有几套构思没帮我复现呢,让我们的裁缝去还原,总感觉很羞耻……”路禹叹气。 “你果然是个变态!” “别动不动变态变态的,上次有人扭扭捏捏地同意让我摸尾巴,可我后来提都没提,耳朵也没乱摸,都这么克制了,你还这么指责我……总不能是想让我再用那里洗洗脸吧?” 注意到路禹下移的视线,塞拉立刻侧身。 “没事,你穿修女服时,即便侧过身,依旧很……动感。”路禹找到了一个新鲜、合适的形容词。 塞拉呼气道:“如果你还想和我联手启用‘灵骸模板’……” “和你比,模板倒也不算什么。” “……” 路禹一本正经的宣言让塞拉石化了。 璐璐主动接过西瓜和勺子,自己笑眯眯的挖着吃,内心巴不得两人再互相伤害得更激烈一些,看戏真的太有意思啦!!! “唔,今天的西瓜好甜喔~~~” 璐璐故意拉长尾音,让静谧的房间中增添了些许娇俏的余韵。 “你不会以为我言而无信吧。” “我没这么说啊,而且也不是我要求你非得给我摸摸尾巴的。”路禹指了指璐璐,“她作证。” 璐璐立刻来劲了,放下西瓜,站在床上,模仿着当天塞拉的语气。 “你不是一直以来都很想摸耳朵摸个过瘾吗……一天……两天……嗯,你可以自己说,只要我觉得能接受……” 紧接着复现的塞拉咬牙答应给摸尾巴的神情堪称活灵活现,只看了两眼,塞拉立刻倒在了床上,拿枕头把脑袋盖住。 璐璐的伤害打得很足,直接击碎了塞拉的防线,让她选择了当鸵鸟躲避现实。 看到调戏的效果达到,璐璐立刻打住,咳嗽了一声:“斯莱戈,你就跟塞拉一起去吧,我要给海妖们配置药剂,暂时离不开,再说上一次已经品鉴过诺埃尔的库存了……塞拉,哎,塞拉……” 璐璐戳戳塞拉的腰肢,而后手指一路往上滑,在软弹的垫子上捏了捏,这让鸵鸟塞拉立刻翻了个身,面红耳赤地迎接现实。 “虽然诺埃尔的那些收藏创作都挺离谱的,但是开开眼界还是不错的,另外……《召唤入门手册》的大流行究竟带来了什么样的变化,路禹也需要亲自确认一番,你们两个出门确实正好。” 说到这,璐璐食指戳了戳自己的下巴,脑袋歪了歪,急忙提醒:“路禹,摸尾巴的机会要留到回来,我也要看的!” 倒不是特意地把塞拉丢给路禹,璐璐确实没空了。 当初雪怪留下的海妖塑形药剂炼制难度不小,属于高阶魔药范畴,这大大超出了璐璐的想象,虽然材料晨曦仓库都有,但连续两次炼制成品品相都有瑕疵,这让璐璐起了胜负欲——到了她手里的药剂,只要炼制,品相就要达标! 如今海妖们制造出的恶灵四处现身,为了深绿这群为数不多没参与屠杀的乐观海妖们,璐璐也必须赶紧让他们获得更强的陆地适应力。 想到这里,璐璐咕噜咕噜地在床上转了几圈——每次进行深度脑力风暴,璐璐都静不下来,总是要动弹着才能让脑海中的画面运动起来。 塞拉本想挡一句自己也有事,但突然被路禹搂住腰的她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时机,像是缓冲时间结束,虚张声势的路禹迎来又一轮攻势的爆发期,再次主动了起来。 塞拉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不是想和你出门闲逛,只是想看看那个变态皇帝到底还有多少变态收藏。”塞拉赶紧找补。 路禹不在乎塞拉怎么说的,傲娇说什么他都顺从。 被塞拉打发去下厨,路禹也是乐呵呵地,这样的日常总是能让他干劲十足。 升降梯在中途楼层停下,上来的赫然是尤妮丝,看到她手中的房间钥匙和书籍借阅凭证,路禹愣了。 “这是?” “哦,路禹大人,这是西格莉德小姐刚刚给我发放的身份凭证哦,从今天开始我也是晨曦领的正式成员了,就住在五楼。” 尤妮丝兴奋地展示着留影卷轴上自己以弯起尾巴,身躯摆成u型拍出的定型照,以及只有正式成员才能拥有的图书借阅卡。 路禹觉得那张照片有些奇妙的既视感,就像是钓鱼佬有了惊喜的渔获后,把鱼吊起,自己在一旁比“耶”……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离开了?” 尤妮丝拼命摇头:“不离开,在这里有吃有喝还有新的知识可以学习,为什么要走?” 路禹扶额:“可你一直以来都被当做女仆差遣。” “路禹大人是希望我穿上女仆的衣服吗?” “?” 很显然这不是路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尤妮丝是怎么能如此轻松地说出来的? 那位杀进晨曦领扬言要统治周遭所有海鲜……哦不,是统治海妖的一族之长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什么改变了她? 尤妮丝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说道:“被随意差遣……其实也是一种学习,我并不讨厌。” 路禹揉了揉眉角,他实在没法把这只扭来扭去的海妖和当初的尤妮丝对上号。 实在想不出该以什么表情回话的鲈鱼只得故作平静地点点头,快步离开。 有空得问问西格莉德到底对这家伙做了什么,劳动改造效果有这么好……不,这明显是改造得有些歪了。 …… …… 时间眨眼而过,乘坐上诺埃尔派遣而来的飞龙,路禹与塞拉再度抵达了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这座放眼梅拉都恢弘巨大的城邦在炎炎夏日之中仍旧活力四射,虽然行人不似往常多,但贩售奢侈品的店铺中隐约可见人头攒动,来自各地、海外的客商仍旧在斯莱戈追逐着诺埃尔的流行款式。 混乱并没有让奢侈需求变低,反而是节节攀升。 自从离开教国之后,塞拉就没有再拜访过斯莱戈,诺埃尔是她为数不多觉得头疼的人,单独和他相处,话题总是不会太美好。 宫殿群中的新晋侍卫们大多好奇于什么人能让诺埃尔陛下最亲近的小寂静亲自出迎,老骑士则是用武器轻敲这些窃窃私语的家伙脑袋,低声提醒。 “这就是晨曦领的那位暴食者阁下,你们看到的《召唤入门手册》就出自他手。” “唉,他就是嘛?” “看上去很普通啊……他真的能吃掉一整只海妖吗?” “不是说两只吗?而且还不吐鳞片。” “人不可貌相啊……换我是他的体型,吃半只都是痴心妄想。” “那旁边的女士绝对就是……” “塞拉神选依旧魅力十足啊……难怪坊间总是惋惜,念念不忘。” “神选塞拉吗,听说他们是夫妻……” “可是看上去并不怎么恩爱啊,走路一前一后,形同陌路。” “不会传言是真的吧,一切都是被迫的……” 同样听到这些声音的小寂静无奈地笑了笑:“抱歉,你们的坊间传闻一直都……” 路禹噙着笑意:“我无妨,习惯了,也没想过能扭转回来,倒是没想到我和塞拉没有并排走都能联想出这么多的细节……” 塞拉就没这么淡定了,那些曾经的笑谈落在耳边成了处刑,她始终低着头,努力克制着表情活动。 他们没能直接见到诺埃尔,正在和异大陆商团会谈的他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结束,因此小寂静直接将他们安排到待客的宫殿中,在这里,异大陆商团,一些小国的使者齐聚一堂,他们有的面露焦急之色,有的则是像是乡巴佬,好奇地四处张望。 见到路禹和塞拉被小寂静引进殿内,均是窃窃私语。 “请在这里暂时休息,陛下结束会谈后会第一时间与您见面。” 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殿内还是有人听到了小寂静的话,等到小寂静离开,他们便好奇地抛话,试图问出路禹是做什么的。 能在这个场合碰面,没准未来都能有互相合作的机会? 路禹平静地回答:“召唤师,和你们无法产生交集。” “哦,阁下是梅拉大陆有名的召唤师吗?”一个暗精灵模样的商人饶有兴趣地接话。 “小有名气。” “看来是自谦的说法。”暗精灵商人礼貌地向路禹施了一礼,这才缓步上前落座,“冒昧叨扰,只是沿途听到了一个传闻,虽有夸大其词的可能,但不免心痒难耐,意图求证,还请见谅。” 这个透着和气生财气息的暗精灵青年礼数周全,遣词客气,路禹自然不会拒人千里之外。 “什么样的传闻呢?” “大约小半年前,在被当地人称之为静谧荧光的海滨收货时,遇到了一个疯子,据本地人说,这是不久前一个远洋船主在一场风暴中救起的魔法师。神志不清的魔法师反反复复只会念叨着一个故事,说的是在一个叫做科斯莫鲁斯的城邦,突然出现了一个召唤师,他掌握着极其邪恶的召唤术,利用尸体饲养召唤物,逐渐的,召唤物愈发巨大,狰狞、恐怖,最终成为了能够猎食一城的怪物,满城近万人,无一例外尽入召唤物腹中……” 暗精灵青年没有察觉到路禹脸色的异样,继续说道。 “他似乎是唯一的幸存者,亦或是见证者,被那吞噬血肉的怪物追得被迫独自驾驶船只出海,在恐惧中成为了疯子……虽然是疯子的疯言疯语,但他每次描述分毫不差,仿佛那画面就印刻在脑海深处,这勾起了我的兴趣。” “我见过疯子,他们的话大多毫无逻辑,描述的画面支离破碎,语句混乱,但唯有他,似乎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么一件事,这一个画面。” “自从得知之后,我每到一地都会询问当地的召唤师,是否有什么召唤仪式能降临如此可怖的召唤物,可惜每一个见到的召唤师都会笑着告诉我,根本不可能……”暗精灵青年尴尬地刮了刮脸颊,“就当做是我的小小好奇心吧,尊敬的召唤师阁下,你可知道与之类似的召唤物,或是听闻差不多的故事?” 见路禹木讷不言,暗精灵青年自嘲地抿了抿嘴,起身想要离去。 “慢着,你具体是在哪听到这个故事的?” “召唤师阁下也对这荒诞不经的传闻感兴趣吗?”暗精灵青年问。 “我只是……” 宫殿外突然传来骚动声,对话的两人齐刷刷转头,恰好看到几名骑士,以及隐匿在宫殿中的寂静者急匆匆冲出去。 就在路禹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时,他忽然听到有骑士在慌张地传话。 “快通知医师,让更多的医师带着草木精粹来,请教国的疗愈师也来一趟,要快,陛下失血过多,快要不行了!” 本来想0点前发的,但是考虑到忽然断在不合适的地方,索性把情节添加完整。 看到这里觉得有麻衣在身上爬的,章说,更,懂? (本章完) 738.只能请他们都去死了 待客宫殿中的人想要出门,却被通知暂时限制出入。 机敏的已经觉察出了问题不对,警惕地坐到角落里,只剩下一些愣头青对着斯莱戈训练有素的侍从们追问,得到一张张冷脸。 一名寂静者去而复返,在他隐入宫殿阴影中前,路禹抓住了他。 “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路禹强调,“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寂静者沉默无言,直至手上的力度又强了几分,这才低声告知:“在与莱昂尼大陆商团讨论货物专卖权时,陛下让一位被您呵斥,叮嘱过的危险人物随行……她趁着同样参与会谈的小寂静转身时,用桌面上的餐刀,划开了陛下的喉管,并凶狠地刺入了陛下心脏,这是对外……唉,暴食者阁下!” 寂静者赶紧拉住要往外跑的鲈鱼,他恳求道:“暴食者阁下,缄默大人正在紧急封锁消息,我们收到的命令是稳住局面,请您千万别担心就是了,因……” 路禹停也不停,甩开寂静者的手就往外冲。 来到开阔处路禹才发现,周遭穿行的尽是高度紧张的魔法师与顶盔掼甲的骑士团成员,他们看到有人从禁止通行的宫殿中走出,立刻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塞拉也是掌握了教国高阶疗愈魔法的魔法师,你们不是要找教国的人吗,她很合适。” 被路禹牵着手一路疾驰的塞拉始终眼睛微眯,思考着什么,听到路禹提及自己,她没有犹豫,往前走了一步,表明了自己前神选的身份。 塞拉这个名字,前神选的身份直至此刻仍有影响力,如临大敌的骑士与魔法师们脸色稍霁。 寂静者追了上来:“小寂静与缄默大人现在都在忙碌,请您暂时别给她们增添控制局势的难度了,其实……” 看到不远处飞过的教国疗愈师,路禹深呼吸:“至少你该把我带去诺埃尔那里,你们描述的状况,至少我的妻子……塞拉是能帮上忙的,难道这里还有比她更优秀的疗愈师吗!” 这个突然的口误,让塞拉浑身痒丝丝的…… “不是这样的……暴食者阁下,请容我们私下交流。”寂静者急坏了,不断地环视四周。 话音未落,另一位寂静者来到现场,在他耳边耳语了一番,这位一直打算跟路禹说些什么的寂静者如释重负。 “暴食者阁下,塞拉阁下,请随我来,缄默大人有请。” 脚下生风,虽然听到诺埃尔不听劝时他气不打一处来,但一想到这家伙现在奄奄一息,很有可能挨不过这一劫……路禹胸闷。 他不希望无聊时能够随心所欲调侃两句的斯莱戈通讯线路,就此断绝…… “操你妈的诺埃尔,为什么就是不听劝的!”路禹拳头紧握,恨不得一拳打在这个傻逼脸上,“为什么耕耘这么久,一个孩子没有,你真是个混蛋啊!” 就在路禹想的东西已经乱糟糟时,穿过宫殿群的路禹来到了戒备森严的诺埃尔藏品室,周遭一身黑衣的寂静者静谧肃穆,一言不发,穿越这群斯莱戈最忠诚的皇帝近卫,就像是踏入了墓地。 塞拉能感受到路禹手心正在冒汗,随着藏品室大门开启,正在越攥越紧。 小寂静迎了上来,屏退了随行的寂静者,一言不发地为路禹引路。 “他到底怎么样了?”路禹甚至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哎……” 小寂静一声叹息,塞拉手被捏得生疼,她赶紧留心路禹的情绪波动,从杜尔德兰回归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流露出戾气了。 穿越禁魔石打造的隔断区,厚重的石门轰隆隆向两侧推开,奢华的内饰,凉爽的气息,明亮的水晶灯映入两人眼帘,然后,他们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当中宽大的、软活的大床上,一个哼着无名小曲的人拿着勺子,抱着西瓜,一口一口挖着吃。 看到路禹进入房间,那人放下西瓜,乐呵呵地走上前。 默契让塞拉理解了路禹想做的事情,她轻轻松开已经是由她主导牵着的手,本想着是害怕路禹太过激动做出什么,但现在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好久不见,喔~~~~~” 诺埃尔话没说完,脸上结结实实挨了路禹一拳,尽管体术弱鸡,可这一拳仍是把诺埃尔打得飞到了床上。 小寂静、缄默、菲比,以及几位贴身寂静者对了个眼神,决定当做什么都没看到。 诺埃尔发出“嘶嘶”声,小心地触碰着被重击的位置,看到手指上的鲜血,倒也没有没生气,他本想再嬉皮笑脸,看到路禹大喘着气,又急又气的神情,他心虚地爬了起来。 “要不,你再打一拳……” 路禹长舒一口气,随便找了个带着软垫的椅子,也不在乎什么形象,就这么躺了下去。 诺埃尔真急了,他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跳起来,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塞拉。 塞拉倒是能确认路禹如今的心情,但外人场合,她没道理不站在路禹这一侧。 诺埃尔尬住了,想说什么,但又有些犹豫,只得撇撇嘴,也搬来一把椅子,坐到路禹面前。 好一会,路禹心情逐渐平复,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下次,这种事,能不能提前透个底。” 诺埃尔看向了小寂静。 小寂静回答:“负责宫殿的那位寂静者似乎没能及时告知路禹大人事情原委……他向暴食者以及诺埃尔陛下谢罪了,并表示,下次会把关键信息前置。” 路禹双手捂脸,塞拉无奈地侧过脸。 原来不是觉得自己做了糊涂事而生气,这下诺埃尔放心地哈哈大笑,他摆摆手:“没事,无关紧要,反正现在也知道了不是吗?” “你闹这么大想干什么啊,这次又打算骗谁?”路禹问,“我记得狄维克就用过这招,最后引出了一只雪怪,你呢,你又打算引出什么?” “好的计谋总是常用常新的。” 诺埃尔笑着拍了拍手,石门外,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走进了房间,她摘下兜帽,露出了标志性的尖耳朵,披风之下微微鼓起的小包毫无疑问正是蝶翼。 “这位就是闻名梅拉的召唤师,暴食者,和他做个自我介绍吧。” 单膝跪地的精灵声音有些颤抖:“尊敬的暴食者阁下,碎光向您见礼。” “不用担心,他没有传闻中那么凶暴,也不会吃精灵。” 路禹人懵了,他站了起来,这个动作却让碎光浑身一颤。 “她就是那个刺客?” 诺埃尔点头。 “你把她留在身边?” 诺埃尔继续点头。 “她是你的人了?” 诺埃尔摇头:“暂时不是,不过以后应该吧。” 碎光似乎不太适应这个单膝跪地的姿势,险些摔倒。 路禹揉着太阳穴:“我不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只问你,这和你现在大庭广众‘驾崩’有什么关系?” “碎光,告诉暴食者,是谁让你来杀我的。” “维特洛亲王。” 虽然在梅拉呆了这场时间,但对这里的政治格局,路禹的理解仅限于四大国的表层,了解最多的也只是教国的光辉院架构,因此他把视线投向了塞拉。 塞拉解释:“当年,斯莱戈有权继承帝位的一共三人,除开诺埃尔,他还有一位哥哥,一位弟弟,以及无权竞争的姐姐与妹妹七位,维特洛正是诺埃尔同父异母的哥哥。如果我记得没错,维特洛亲王在诺埃尔当选之初就对继承资格表示了不满,认为父亲与寂静者的选择是错误的,因此受到了惩罚。” 诺埃尔把西瓜抱了起来,继续挖着吃,并用冰凉的勺子在肿起来的脸颊上冰敷。 “你觉得斯莱戈国内不断冒尖的反对者是哪来的?早期我放权,我的好哥哥,好弟弟,甚至是姐姐妹妹们都分润了一些甜头,暗自欣喜,所以相安无事罢了。浸染之灵我借着战争收权,打压他们的派系触手,民间对于我指挥得当,斯莱戈受损轻微的事迹可是只字不提,反倒是把奢侈、荒淫无度、纵欲这些帽子扣到我头上,认为没有我,帝国将帅依旧能取得大胜。” “后面的不谈,前面的奢侈、荒淫、纵欲,他们说得不对吗?”路禹送上了助攻。 诺埃尔一边注视着碎光,一边辩解:“可我在这些事情之余一直在做正事啊,天灾动荡,斯莱戈偌大的疆土,只要在我精心挑选的执政官治理下,不说吃饱,但总是饿不死的,治安也远比科德佐恩的混乱景象好得多吧?我也没有挪用过斯莱戈国库款项,就连他们批评的奢靡享受也是自己赚钱自己花,甚至贴补了不少公共建设……” 他看向塞拉:“劳伦德教皇还在世时,我跟随推行了福利院制度,这就是个烧钱的机构,可我仍旧在王都克莱斯托,蒙德莱利,亚莱三个区域自行填补亏空,已经坚持了五年……他们不让我捣鼓稀奇古怪的产物,那些孤寡者,他们掏钱养吗?他们会这么做吗?” 塞拉点了点头,她被迫地为诺埃尔送上助攻,毕竟他实打实这么做了,至于账面,她相信诺埃尔这样高傲、率直的人,还不屑于说这种谎。 维特洛的领地与梭伦接轨,在浸染中受损不小,作为本地森精,碎光的亲族皆在最早的浸染冲击下死去,家园也群草不生,也是在这时,维特洛向领地内的各族宣传,浸染危害扩大,源于诺埃尔的怠政与无能。 塞拉啧了一声:“你几岁了?” “三十六……”碎光低着头。 “没有去求证,依靠一腔热血成了维特洛的利刃,自愿以死换斯莱戈各族一个未来?”塞拉看不下去了,“这么典型的转移矛盾你看不出,是不是刺杀时还挺自豪,自我感动了一把?” 碎光头更低了。 看到诺埃尔赞许的目光,似乎希望自己多说点,塞拉立刻打住。 现在她输出的每一份子弹,都会成为诺埃尔之后攻略的铺垫。 像碎光这样失去家园,被维特洛洗脑成为死士的人不在少数,碎光因为出类拔萃,抱有必死信念而被选择成为了弑杀诺埃尔的人选。 这样的人都能扭成自己人,诺埃尔怎么做的?路禹大感疑惑。 至于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 “两个原因,其一大概是觉得我再这么削弱老贵族们,他的影响力和能团结的对象会减少,因此打算铤而走险,制造出我不得民心的景象。其二……据信使透露,我的好哥哥似乎和一些异族的贸易往来格外密切,这条商路的建立正是在科德佐恩被入侵之后。” 路禹悚然一惊:“他卖国?” “谁知道呢,也许约定了制造斯莱戈动乱的事实,接着顺势将斯莱戈变成下一个梭伦,各自割据吧。散装斯莱戈对于异族,对于我的兄弟们都是有利的,毕竟科德佐恩之后,就要到我和教国了,对了,你们觉得,教国现在的宗教冲突有没有他们在暗中推动?” 塞拉眉头微蹙,无论是抵御异族第一线的科德佐恩,还是列成三瓣的梭伦都认为教国屹立能保证一定程度的秩序稳定,但教国转向保守后…… 难道最近梅拉的乱象,不仅是各个新兴势力崛起导致的,其中也有着异族与他们互相串连?毕竟只要四大国不乱,新兴势力夹缝求生的难度实在太大了,异族入场,打乱格局,才能火中取栗。 “异族中虽然有能人,但如此了解教国失去劳伦德可以被利用的弱点,精准挑动光辉教派脆弱的神经,引发大范围的仇外现象,没有四大国原住民中的精英点拨,我可不信。”诺埃尔冷笑道,“我的哥哥也好,禁魔教派、回归理性,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新势力,这些野心家迫不及待想要登上舞台了。” “为了还愿意相信我,但有些愚昧,容易受人蒙蔽的斯莱戈民众吃饱饭,只能让我的哥哥先迫不及待反我了。”诺埃尔吐出了几枚西瓜籽,“同是父亲的血脉,我已给足尊重,但他们想要的太多了,我满足不了。” “我还想让这座藏品室继续充盈,成为一座能让后世赞叹、膜拜的宫殿,我也想舒舒服服地享受到寿终正寝,最好就死在床上,在那一天到来前……只能请他们都去死了。”诺埃尔平静地说。 章说,加更,懂?明天挑战三更! (本章完) 739.你怎么还没有孩子? “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 路禹调整了个坐姿,端正了姿态,被寂静者们注视着,歪歪斜斜的,实在不太好意思。 这句话让缄默有了反应,她下意识转头,望向诺埃尔,似乎在催促什么。 “啊,其实也很简单,我假装出事虽然能让我那位急不可耐的好哥哥率先发难,但同时也会让他获得一个‘皇帝已死’的借口,考虑到我的名声不是很好,届时即便我亲自辟谣,估计也能被他扭曲为‘替身’,‘寂静者傀儡’的话术,所以我需要借有影响力的人来安抚人心,坐实趁乱而反的人是斯莱戈逆臣。” 诺埃尔表情太丰富,肌肉扯动,路禹重击的处扯得生疼,让他停下来缓了缓,这才继续说道。 “为了强化商业合作,教国新神选刻勒娅,圣女玛丽安将会在今夜抵达教国,离开时,她们自然能够证明我依旧康健,教国的信誉能消弭大多数的杂音。但这还不够保险,作为最近四大国范围内讨论热度最高的人之一,《召唤入门手册》的撰写者为我作出的证明,想必同样能有力地回击对方煽动的舆论漩涡。” “原来你也知道这么做会存在能被利用的致命漏洞啊。” “狄维克都知道执行时把子嗣们都带在身边便于管控,我在你眼里还不如他吗?” 路禹问:“他们会信我的话吗?不是应该都知道我和你相交匪浅吗?” “醒醒,醒醒,即便在斯莱戈,你我的关系也仅限少部分知晓,寂静者中都有不少懵懵懂懂的,你指望民间会知道这些?” 诺埃尔招了招手,让小寂静赶紧给自己治疗一下,他感觉越来越疼了,嘶嘶作响的他继续说道:“大多数人都只会帮我们并列,讨论谁更臭名昭著,然后比来比去,总是你的名声更臭一些,据我观察暴食者头衔下的恐怖加成只占一半,另一半就是认为你偷走了熠熠生辉的塞拉,她本该属于梅拉。” “都有新神选了,为什么还执着于讨论塞拉?新神选不漂亮吗?”路禹不解地回头,塞拉抱胸,耸肩,一副你问我,我问谁的神情。 “教国的选人标准仍旧是在线的,刻勒娅动人的点与塞拉截然不同,鉴于你们都会在斯莱戈逗遛一段时间,没准能亲自见到,届时你就明白了……怎么说呢,在大众的认知中,你就像是凶残的野蛮人,凶兽,而塞拉则是至高无上的神选,被你拐走,就像是心心念念的宝物被下贱的东西……抱歉,我没有在骂你,是他们这么认为的。” 诺埃尔尽量不让自己的话语拥有太多针对路禹的攻击性,他调整了下,继续说道:“这种亵渎感会让他们认为,自己也可以,所以自然话题度很高咯。” 路禹感觉到了,诺埃尔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把话题引向能够高速行驶的直线,准备狂踩油门,他能憋住这么久没放纵自己,让话题乱飞已经超出了路禹的预期。 必须制止! 路禹赶紧扯回可能会变得危险的话题:“说回正事,所以我只需要大摇大摆地出去证明你还没死就行了?” “听上去,你还想帮我更多?” 诺埃尔呵呵直笑,他挑眉的动作让路禹想着也许再给他一拳可能比较合适? “赶紧说,不然就此打住。” “有一些看上去很像是死灵术士造物的诡异召唤物?我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这类人,因此只能拜托你……嘿,缄默,你看上去如释重负?是不是担心我张不开嘴?” “陛下!”缄默无奈地捂住了头。 摊上这么一位陛下,她真的很头疼。 路禹一愣:“死灵,你想做什么?” 诺埃尔招了招手,菲比把一份卷轴摊开在路禹面前。 这是一份留影卷轴,影像中共计十四位商人及商人卫队装扮的人行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留影的角度疑似是房屋屋顶。 路禹没看出什么出奇的地方,征询似地望向诺埃尔。 “信使告知,接触了维特洛的人,似乎加入了这只队伍,到达了我姐姐安卡娜的领地,考虑到这只商队行动统一,散货收货步调一致,很难不让我浮想联翩。”诺埃尔说,“如果他们确实是伪装成人类的异族……留一个活口,其他的都用像是死灵术士的手段杀死,能做到吗?” 理解了诺埃尔的意图,路禹乐不可支,其他人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塞拉却很清楚……光辉神选掌握死灵魔法。 完全不需要什么召唤物伪装死灵造物,只需要让塞拉攒一些灵体即可。 爽快答应下来后,缄默与几位寂静者离开了,她们还需要维持诺埃尔重伤抢救的假象,并不经意地让维特洛的眼线得知这个消息,确信自己送来的杀手碎光依靠诺埃尔无法拒绝的身体条件弥补了正面刺杀失败的遗憾。 藏品室石门轰隆隆关闭,这里只剩下了路禹、塞拉,诺埃尔以及他的小寂静以及仍需要记录一些奇怪对话内容的书记官菲比。 正事讨论结束诺埃尔舒坦地伸了个懒腰,未来几天只需要等待消息发酵即可,这段时间他不需要出门、见人,也许会是自己成为皇帝以来最清闲的一段时光。 然而他的这番说话却不被小寂静认可,她觉得诺埃尔从不缺少清闲时间,这次只不过是能够名正言顺偷懒罢了。 “听到我可能快要不行了的消息,你在想什么?”诺埃尔十分好奇。 “在想你为什么女人这么多,却一个子嗣都没有,真出了事,看在你的份上扶你的孩子一把都做不到。” 房间安静了下来。 诺埃尔突然哈哈大笑:“没想到你居然是在想这个,哈哈哈,啊哈哈哈。” 一直以来无论是寂静者,还是作为心腹的帝国执政官们在汇报工作之余都会提醒着诺埃尔子嗣的重要性,已经二十五岁的他继承帝位已超七年,考虑到他总是不辞辛劳,耕耘不休,难保岁数见长后身体透支,子嗣堪忧。 魔药师可没有万能到调配出送子观音型魔药来为诺埃尔解决这个后顾之忧,因此寂静者与执政官总是忧心忡忡。 缄默对于诺埃尔主动追求生人勿进类型的小寂静并不阻止便是希望他能够趁早有个结果……如果是小寂静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她至少还能暗中动点手段,强行做成既定事实,毕竟诺埃尔真的太谨慎了,这么些年,居然一次意外都没有! 他奇思妙想捣鼓出来的第一样杰作就是能够有效降低意外发生的“小帽子”,并且他完全不将这项技术推广运用,为数不多懂得工艺的工匠也得到了优渥的封口费,成为了专项工人,只为他的需求服务并不断精进其制作工艺。 “会有的,但不是现在。”诺埃尔说,“但刚才的那个许诺可千万要算数啊,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帮他一把……即便无法成为皇帝也好。” “如果真有那天,我会亲自教他魔法或是召唤术,不过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路禹淡淡地说,“而且我怕你的子嗣太多,我教不过来,所以名额有限。” 分明在讨论一个危险的可能性,但路禹的这句话却让作为书记官的菲比忍不住窃笑出声。 “突然想起来,你为什么有资格说我啊。”诺埃尔回过神了,“你不也没有子嗣吗?喂喂喂,你和塞拉、咕噜这么长时间了,一个孩子没有,这比我还过分吧?” 小寂静、菲比连忙望向塞拉,只见她单手扶额,把头低了下去。 “我这边情况特殊,你别问。” “怎么就特殊了,难言之隐?” “考虑到我打你,小寂静和菲比阻止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小心了。” 诺埃尔读懂了什么,他一把揽住路禹的肩膀,走到角落:“你不会是……到现在都没得手吧?” “享受循序渐进的过程中。” “会玩。” “没你会。”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塞拉是个麻烦的家伙……当初没动心思是正确的。”诺埃尔感慨。 麻烦吗?路禹觉得塞拉还挺好懂的,不过应该仅限于他,毕竟他和塞拉的奇怪同步率与默契从初次见面就觉醒了,这也是现在他们两总能成功互相伤害的基础——虽然这种伤害都成了璐璐的最佳食粮。 两人的窃窃私语让不远处的塞拉耳朵发烫,她努力想要听清,但以诺埃尔的床作为分界线存在着极强的隔音屏障。 “塞拉。” “啊?”被路禹突然点名,她吓了一跳,看到路禹脸上奇怪的笑容,她顿觉大事不妙。 “来之前你不是说想要看看诺埃尔的收藏有多奇怪吗?” 诺埃尔受宠若惊地感叹:“没想到塞拉神选会对我的收藏感兴趣,不胜荣幸,请跟我来,我会为你亲自讲解这些独一无二的宝物,嗯,塞拉你看上什么,只要不是孤品,随意拿。” 塞拉牙齿打架,冷汗一下沁出来了。(本章完) 740.好闻的味道 “和上次一模一样啊,哈啊~~”路禹舒服地张开双臂,倒在了柔软的床垫上,感受着托举着身子那轻飘飘的触感,舒坦地呻吟了一声。 诺埃尔为他安排的住所正是之前和璐璐造访时的那间,摆设如初。 前脚刚躺上床,门便被敲响了。 “这里是诺埃尔陛下的女仆长,我为暴食者阁下送来了您刚才亲自挑选的换洗衣物,就放在门口的箱子中,您还有什么需要,请告知附近活动的女仆们,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与塞拉大人休息了。” 还没从刚才浏览诺埃尔各种邪门藏品的震撼中回过神的塞拉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急忙把装着衣服的木箱抱进来,打开后最上方的那件魔改后处处漏风的修女服让她险些眼前一黑。 “这就是你给他的构思,这……这,这是能穿的?”塞拉结巴了。 “这居然用来穿的!”她叫了起来。 “确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穿,你试试看?” “路禹!”塞拉先是展开隔音屏障,而后红着脸把箱子重重地合上,发出嘭地一声巨响,“我绝不会穿的,你想都别想。” 看着从床上弹起来的路禹笔直走向自己,塞拉心一紧,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把脸贴了过来。 “嗅嗅……”路禹憋笑道,“这可是换洗的衣服,天气这么热,如果你不觉得难受,随你。” 塞拉赶紧闻了闻……她抬手的瞬间立刻被路禹从身后抱住了腰。 “怎么样,不怎么好闻对吧?” “那又怎么样,比起穿上那些衣服,我宁可就这样穿着!” “可是教国的那位新神选,以及圣女玛丽安不是已经进入王城了吗,她们也会和我们一样在这里滞留几天,没准得知你在这里,今晚就会顺势来拜访……你确定不趁现在赶紧洗洗你这套得体的衣服?” 上当了,诺埃尔明显是故意这么做的! 塞拉进退维谷,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把箱子里的衣服穿上的模样,被路禹一只手抱住腰,一只手捻着耳朵的她好似行走在烈日曝晒的街头,汗流不止。 “你别…哈啊…太过分了~” 猝不及防亲了亲她被发丝遮掩的小耳朵之后,像是树藤缠绕在腰间的手松开了,路禹深呼吸,从箱子下层翻出了一件轻薄,但完全属于正常穿着范畴的短衬组合。 “我让他给你留了一套正常的,还有一套斯莱戈服……也就是西服,换吧,我要去趟召唤神殿了,不会偷看你的。” 说完,路禹自顾自地勾勒出法阵,坐了进去,不一会就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心跳如擂鼓的塞拉看着被路禹分类好的两类衣服,又看了看已经瘫在地上,双眼紧闭的鲈鱼,喘气的节奏逐渐平缓了下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大脑快要烧掉了。 换上新衣服,发现尺寸完美贴合自己,再想想其余的衣物也都是为自己量身打造,塞拉又是一阵颤抖,身子紧绷。 她来到路禹面前,凝视着这个很有欲望来上一拳的家伙,已是蠢蠢欲动。 “就像是你对待璐璐那样,始终在克制吗……你这家伙,自制力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还会出现那么危险的情绪波动呢……” 塞拉脑海不自觉地浮现出了路禹坦率表达出喜欢自己的那一幕,大脑叛逆,常看常新。 “法古塔尔说的是对的……如果我们出了意外,你真的会比萨耶尔还要危险啊。” 塞拉嘴角上扬。 路禹并不知道此时塞拉的脸贴得有多近,他正在召唤神殿中进行召唤。 今日无人在线,浮萍与欧尔库斯似乎都忙碌着在自己的大陆发放《召唤入门手册》,时机正好。 路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召唤钢琴是什么时候了,这个藏在黑色木匣中如蚯蚓般探头探脑的家伙一现身便用尽全身力量划拉到路禹的脚边,用短小的触手抱住路禹的脚踝,发出低沉悲伤的哭泣声,似乎在恳求着路禹不要抛弃它。 须臾代替路禹捏住钢琴,将其举起,血肉战车伸出了触手,鱼丸为他塑造了顷刻间能让他化作结晶的泡泡,噬魔树丢出了一只大眼珠子,静谧花园的喇叭花已经怼到了钢琴的脸上。 一口气召唤出血肉战车,鱼丸,噬魔树,静谧花园以及须臾后,被五只召唤包围的钢琴小小的眼睛里是大大的恐惧。 “我问,你答,如果你打算蒙蔽我……” 钢琴连连点头。 路禹很满意钢琴的反应,他问:“除了我,是否有别人召唤过你?” 钢琴拼命摇头。 须臾为他做了补充解释:“自从你拒绝召唤之后,它的投影就从仪式中断绝了,如今有的投影是噬魔树,血肉战车,静谧花园三种。” “也就是说,不是他干的?” “根据它的描述,确实是无辜的。” 看到路禹脸色稍霁,众召唤物收回了自己的恐吓,但看到钢琴还想扒拉着上前抱住路禹的腿,血肉战车的触手和鱼丸的水银网一齐出手,拦住了他。 召唤物们普遍对钢琴没什么好脸色,被路禹刻意封印,平时大家没法教训这个打算弑主的家伙,现在主在场也不好下手,但不让它亲近还是做得到的。 一个险些毁了旧召唤手册上主与主母心血的卑劣者,也配得到赐福与恩惠? 钢琴不敢抬头,战栗不止。 他所恐惧的不只是在场的五位“同伴”对自己的怨恨,还有似乎穿透这片空间,正在它身旁回响的咕哝……眩晕之间,它眼前隐有星辰闪烁。 它不知道那幻象般的群星之间究竟有什么注视着自己,但恐惧已刻入骨髓。 路禹闭眼沉思,事情远比他想的要糟。 如果对方并非是在基础召唤仪式上误打误撞,亦或是受到什么启发精准定位到了钢琴,成功将之召唤……那么就是因为钢琴的出现,或是受到蓝水事迹的影响,有人铤而走险,完成了另一种吞噬进化类的召唤物探索。 是模板?还是基础召唤仪式? 如果是模板,难道是以血肉战车为起始,能被自己命名,甚至可以由自己定义的血肉系吗? 能够吞噬一座小城邦近万人,要么那座城邦的实力堪忧,要么这只召唤物与钢琴一样,会在吞噬过程中不断进化肉体与魔力,直至召唤物所能承受的极限。 想了很久,直至有些头晕,看到召唤物们都表达出忧虑之意,他才笑着摆了摆手。 “没事,暂时不是什么大事。” 好在如今斯莱戈宫殿完全封锁,当日那位暗精灵青年暂时离不开这里,他还有时间再询问一些细节……如果有必要,他可能要亲自确认一番了。 路禹注视着卑微到了极点的钢琴,轻哼了一声,钢琴身躯又是一颤。 “做错事,就要受罚,这漫长的惩罚是你应得的。”路禹冷声说道,“你可以对我有怨气,可以仇视我,怨恨我,甚至你可以尝试着在某一天再次得到机会后杀死我。” 钢琴这回把脑袋都缩回了木匣中,整个木匣抖个不停。 “无妨,你可以尝试,但你应铭记,你的诞生是我与璐璐合作的结果,她赐予你血肉,我赋予你意识。”路禹居高临下道,“我正一步步引领召唤复苏,终有一日,会在先驱的尽头窥见更高之理……我和她能给你,就能夺走!你能在我们手中诞生,也可以被我轻而易举抹去。” 在路禹冰冷的声线抛下最后一个字时,钢琴如同光粒般,消散在了召唤神殿之中。 “像是,恐惧到逃离了这里。”须臾判断。 召唤物们勃然大怒,竟然因为主的呵斥而逃窜,卑劣,令他们不齿! “不要紧,效果达到了,话也说了,它如果懂我的意思,也许还能得到我给它的最后一次机会。”路禹说,“如果不懂……吃饭砸锅的孩子,留着也没用。” “比它优秀的召唤物,不还有很多吗?” 在场的召唤物,除了须臾,都觉得是在说自己,立刻趁着兴奋劲黏上了路禹。 被触手、黑泥、大眼珠子、水银丝线拱住的路禹实在挡不住这群家伙的热情,只得嚷嚷道:“好了好了,下次再喊你们出来聚会……我要回去了。” 一道光柱从天而落,精准包裹在路禹身上,召唤物们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主返回了现实。 须臾吹了个口哨,这吸引了所有召唤物的注意。 “我也要回去了,再见~~” 她黯淡的身形让剩下的召唤物羡慕不已。 “啊,好想成为须臾……”血肉战车用自己充满智慧的脑袋酝酿出了一句话。 “车车,我可是能听到的哦,你要不要再思考思考自己在说什么?” 涡虫的智慧之神,伟大的千首之主,因为一句缥缈的声音,立刻蔫了下去。 须臾比主更可怕啊,这已经是召唤物们的共识了。 回到现实的路禹觉得浑身酸痛,果然不应该随便坐下就前往神殿的,脑袋一歪,导致整个脖颈都硬得不行。 “嗅嗅……”路禹抽动鼻子。 塞拉分明出门了,可为什么自己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奇怪。 啊,腰顶不住了,3更失败,只能2更了……但是明天还是要继续挑战的,我觉得今天失败的原因还是早上到中午用了太多时间去锻炼,明天稍微减少一下量,不那么累,应该是能做到的。(总而言之,要我突破3更的章说,摩多摩多!) (本章完) 741.助攻能手诺埃尔 教国历史上最出色的教皇在劳伦德横空出世前时常引来教国之外的人热议,但一个漫长的劳伦德时代过后,每个人内心都有了答案。 作为劳伦德亲自提名神选,且在长久时间内都被热议为下一任教皇人选的塞拉则是一个传奇人物。 她担任神选期间过度自由的行事风格时常被批评扰乱风气,但偏偏一票光辉院老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嘴上严厉,脸上埋怨,内心却都是无奈,总而言之,从未有过实质性处罚让塞拉成为了梅拉历史上话题度最高的神选,也间接拓宽了后续神选的行动尺度。 新一代教国神选刻勒娅与塞拉的交集并不多,主打随心所欲的塞拉几乎不参与例行祷告,只在偶尔的特殊场合能远远地看到她萧洒走过的丽影,像是吟游诗人虚构而出的仙灵。 而这只仙灵,如今就捧着茶杯,神态悠然地品着茶水。 离开教国三年有余,塞拉气质不减当初,依旧穿着教国款式修女袍的她似是为了舒服,自行裁短了一些,以应对当下酷热的天气,在教国,这种行为会被呵斥为亵渎,但现在……刻勒娅倒也没资格多说什么,其实她也希望袍子能短一些。 大家常说塞拉熟练掌握威严、优雅两幅姿态,但这次没有任何公事私事商议的拜访中,她表现得相当随和,那微微上翘的嘴角让刻勒娅看出她今天心情格外不错。 本是随意聊聊教国内部的一些变化,外出归来的玛丽安让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离开教国这么长时间了,还穿着这套衣服吗,怎么,晨曦领这么贫瘠,连更合身的衣服都没有吗?”红头发的玛丽安说话就像是她如火般的长发。 听到“合身的衣服”,塞拉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路禹和璐璐衣柜里挂着的衣物,以及刚才见到的那箱“宝贝”,她默不作声,喝茶掩饰不平静的内心。 感觉到气氛有些尴尬,刻勒娅站了起来,但塞拉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讨人喜欢啊,改改语气不好吗?” 塞拉还是神选时,玛丽安就对神选之位颇为渴望,作为一个知道神选并非“神选”的人,玛丽安将之视为荣誉,因此时刻都想证明自己更出色,这种针锋相对出现在各种场合,甚至延续到了现在。 因为即便塞拉离开了教国,人们讨论神选,提及最多的,仍是她。而让这一讨论经久不衰的,正是她让外界浮想联翩的“私奔”。 未完成正常的神选传递仪式,劳伦德教皇离世后不久就与暴食者定居晨曦领,远离四大国统治区域,这种长相厮守的姿态让梅拉民众茶余饭免不得议论一番。 如果说教国时期塞拉是用姿色、能力让梅拉铭记,现在就是绯闻了……而且还是与教国绑定的绯闻。 “哼,只是不理解你,暴食者对你而言这么重要吗,值得你放弃教国。” “今天塞拉大人只是来叙叙旧的,玛丽安……” “她现在可不是我们的神选了,大人的尊称还是去掉吧。” 光辉院之外,极少有人知晓路禹与塞拉离开的深层含义。 塞拉不禁莞尔,看到玛丽安因此产生了误会,她有些开心。 当年那个事事争先,将神选视作荣誉的玛丽安也成长了,学会为教国着想了,难怪是她来辅佐指导刻勒娅,一个真心信任光辉之神与银枫树奇迹,出身于法古塔尔修道院的小修女。 与塞拉有所不同,刻勒娅有些生涩,是一个土里土气的少女,即便穿上了礼服仍然脱不去身上的稚气与土气,但她是可爱的,值得期待的,含苞待放的身体即将迎来怒放,隐藏在宽松袍子下的身体轮廓已经向塞拉昭示了那个未来,加上这张稚气颜…… 难怪诺埃尔会专门提一嘴,塞拉内心冷哼,必须让路禹警告他不得动歪心思,这种涉世未深的少女最容易被他这种王八蛋吃干抹净,教国神选的身份根本吓不到这个屑人! 玛丽安就在刻勒娅面前说教了起来,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恐怕会认为喋喋不休教育人的玛丽安是神选,而拘谨地双手放在膝盖上受训的才是圣女吧。 塞拉又抿了口茶水,眼睛里满是过去自己与玛丽安小摩擦时的种种,那是梅拉还承平时的美好回忆,没什么比看到不成熟的家伙逐渐蜕变更让她欣喜的了……教国虽然久违地迎来了动荡,但她们让塞拉看到劳伦德余晖延续下去的希望。 那个将自己抚养长大,给予自己遮风挡雨之处的家现在,未来会继续安好,许久未曾回家的塞拉,安心了。 “暴食者对你怎么样?”玛丽安撇撇嘴,“没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晨曦领的事情。” 臭鲈鱼对自己吗…… 三煤球时默契更上一层楼,杜尔德兰突然的表白,再到后来越来越密集的攻势,亲昵的举动……再想想更远之前他的那些表现,塞拉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笑。 故作不在乎,把脸撇到一边的玛丽安没能看到这个笑容,拘谨的刻勒娅则是有些诧异,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看到曾经的偶像露出小孩子第一次吃糖时的甜美笑容……她看呆了。 “还行吧,挺好的。”塞拉说。 “真的还行?”玛丽安不由自主追问,“生吃海妖什么的,也足以让人害怕吧。” “他被称为暴食者也只是因为他喜欢吃罢了,如果你有机会做客晨曦领,可以亲自试试他的料理,不会让你失望的……而且,你在梅拉其他地方,大概率吃不到类似的。”塞拉解释,“虽然他是个变态……但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民间传闻大多夸大其词。” “我听说异邦蛮子可是很粗鲁的,你真的受得了?” “也还行啊,我和他……”塞拉斟酌道,“还挺有默契的。” 玛丽安的提问持续到了傍晚,直至塞拉起身离去,她仍是有些难以置信。 “刻勒娅……塞拉会不会被暴食者洗脑了,为什么我怎么问都在维护他?” 刻勒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她隐约感觉到,塞拉现在过得挺幸福的。 斯莱戈宫殿的封锁仍在继续,有进无出的态势让不少地方谣言四起,诺埃尔遭遇刺杀身亡的版本引起了轩然大波,执政官们亲自辟谣收效甚微。 一时间,诺埃尔不现身只是一如既往在床上耕耘不休,以及他已经被刺身亡两种说法竟是打了个平手。 平衡在“刺杀”后的第七天被打破,位于斯莱戈南方边陲的古拉领起身号召各领地之主,斯莱戈的直属执政官们拒绝向王都运送赋税,他们声称诺埃尔已经遇刺身亡,寂静者正在窃取帝国权柄,妄图绕开斯莱戈血脉子嗣,新立帝位。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一片寂静,只有诺埃尔的宫殿事务官出面宣称诺埃尔一切无恙,只是“操劳过度”,暂时休息,古拉领领主若是一意孤行,将视为反叛帝国。 这份说明显然毫无作用,终于,在第十一天,帝国皇室血脉维特洛亲王宣布不再听从斯莱戈的命令,并让书记官列举了诺埃尔在任的种种荒唐举动,制作为布告,粘贴至领地周遭。 而他本人则高举维护斯莱戈正统的旗帜,收复被诺埃尔治理得支离破碎的国土,执掌斯莱戈。 诺埃尔的藏品室内,听着菲比念着哥哥为他扣上的罪名,眉头紧皱。 “荒淫无度……这个没问题,但说我掳掠贵族妻女淫虐,过分了吧。”诺埃尔很生气,“我是那种人吗,如果我喜欢强迫的,那小碎光被抓住时候我就能下手了。” 碎光一激灵,皮肤嗖的一下红了。 “也对哦,下次可以这么玩。” 碎光腿软了,小寂静十分淡定地继续给在场的各位发放茶点,菲比则是在思考这段该不该记下来。 路禹和塞拉一齐把果汁喷了出来,默契百分百的两人异口同声说:“这下符合民间对你的想象了。” “奢侈无度……我自己赚钱,自己花,奢侈点怎么了?没见过皇帝靠知识赚钱?” “如果要解释清楚这一点,基本可以绕回到荒淫无度这一点上了。”路禹提醒。 诺埃尔摊手:“荒淫我认啊,我有说不认吗?” 路禹噎住了,他又忘了,诺埃尔这家伙根本不在乎别人说他私生活如何,他就像是小时候一起上厕所的好兄弟,你提了,他还会乐呵呵地跟你比谁尿得远…… 其实小寂静最不理解的一点是,维特洛为什么要在宣传上反诺埃尔,既然认定诺埃尔已经死了,他直接宣传寂静者窃取权柄不就好了吗? 诺埃尔和路禹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 路禹提醒:“他们并不知道寂静者的权利已经被诺埃尔全面瓦解,还以为你们是曾经的‘帝国意志’,想着只要自己以先皇子嗣的身份站出来,就能让寂静者重新权衡,并在随后的进军中通过展现个人实力,获得承认,顺顺利利接手权利,所以,当然不愿意太得罪你们寂静者们啊。” 小寂静这才醒悟。 “你的好弟弟似乎也快要有动作了,是时候放出消息,让他们骑虎难下了吧?”路禹说,“再晚一些,局势可不好控制啊。” 诺埃尔点点头:“交给你了,我不久前已经与各地的执政官打过招呼,无论你想在哪里进行授课教学,他们都会全力配合,放心,能得到我消息的都是绝对的心腹,对待你,就会像是对待我一样。” 塞拉如释重负,被封锁在宫殿群中这么多天,路禹已经从搂搂抱抱升级到了学璐璐含着她的耳朵了……需要一个璐璐唤醒她的防御系统! 诺埃尔瞥了一眼塞拉,古怪地笑着:“也许,还能再等一两天,等我愚蠢的弟弟也反了再出发?” “不了,事不宜迟!”塞拉义正辞严地抢答,她完全看穿了诺埃尔跟路禹这两个家伙这段时间的把戏。 路禹不知道做了什么甚至帮助诺埃尔彻底收服了碎光,这个曾经的死士现在能转过头把刀扎进前主人维特洛的心脏。 而且这段时间路禹频频贡献奇妙思路,让装死的诺埃尔充分吸收了来自他那个世界的灵感,已经有大量的图纸诞生在这个藏品室内,只等时机合适,斯莱戈的裁缝便会让它们变成衣物…… 想到这些图纸中的产物最终都会出现在晨曦领,出现在璐璐和路禹的衣柜里,而自己大概是最大“受益人”…… 不能再让这两个人呆在一起了! 路禹忍俊不禁,诺埃尔则是骚气地对他眨了眨左眼,似乎在说:“可惜,只能帮你到这了。” “哦,那件事,你帮我留心一下。”路禹突然说。 “是那个叫做尼普的暗精灵商人吗?”诺埃尔立刻意会,“我询问过了,他的故土因为魔力潮的天灾已经彻底毁坏,成为了被腐蚀性雷电笼罩的死寂区域,现在是集合了一群族人作为商人流浪,因此未来一段时间,他们都会留在斯莱戈,如果他们打算离开,我会通知你的。至于你关心的那件事,我拜托了相关商路的船主为你留心,但不会那么快有消息。” 对诺埃尔,路禹也不必说谢谢,他不是在乎这种细节的人。 “唉。” 路禹停下,看了看喊住他的诺埃尔。 “没事了,我派人送给你就好了。”诺埃尔嘴角上扬。 塞拉大为不安,不会是…… “这么快就好了?” “又不是什么复杂的玩意,不过你是怎么琢磨出袜带这种玩意的……”诺埃尔竖起了大拇指,“太棒了。” 路禹还想说点什么,塞拉已经是用拽的了,他只得笑着朝诺埃尔摆摆手,约定下次继续探讨。 热闹了许久的藏品室静了下来,诺埃尔突然瞄向小寂静的腿…… 小寂静一闪身:“无论是什么,我不穿。” 同样的回答也出现在了塞拉这边。 “乱七八糟的东西别想套在我身上,你这个变态!”塞拉怒斥。(本章完) 742.有了塞拉神选竟然还做出这种事,太过分了 索文森在房间中来回踱步,急匆匆赶回的事务官向他汇报了一个糟糕的消息,蒙德莱利偌大的城邦中活跃的奴隶商人,竟是找不到一个适龄的海妖。 考虑到霜雪三岛海妖登陆后斯莱戈国内对海妖的厌恶,某些贵族喜欢在海妖身上宣泄自己无处发泄的报国热诚,能流通到市面上的海妖货源确实都是无法入眼的歪瓜裂枣。 作为诺埃尔心腹之一,索文森执掌着斯莱戈中部地区四大城之一的蒙德莱利,身为大执政官的他将要迎来一位必须隆重接待的贵客,可事发突然,这紧要的一环竟是出了纰漏,想起陛下与这位贵客匪浅的关系,索文森焦虑不已。 事务官是个干练的中年男人,他提议:“向城内的大商人,贵族们咨询一番?” “他们用过的,拿来招待客人?”索文森瞪眼。 事务官蔫了:“事发突然,即便我们现在前往雅莱购置,一来一回恐怕……” 急匆匆冲进执政官办公室的亲卫打断了事务官的话。 “暴食者阁下来了。” 索文森头嗡嗡作响,他立刻让自己的书记官确认仪容,在往光头上喷了点水又擦拭了一番后,这才急匆匆地往外赶。 与索文森的想象差别很大,暴食者并非一个高大魁梧,模样粗犷的人形凶兽,他甚至没有自己高,相较自己也显得有些瘦弱,若非暴食者旁边静坐的兔耳朵女士,索文森还真不会下意识地弯腰施礼,但转念一想,他选择了单膝跪地。 这个礼节有些重了,塞拉赶紧上前扶住索文森。 “不必那么客气,现在我们才是执政官阁下的客人。” “不,应该的,暴食者阁下曾救过我的命。” 路禹诧异地重新打量起了索文森,他的光头与脸上有着明显烧伤痕迹,应该是未能及时得到疗愈留下的,脖颈未被衣服遮掩的裸露处明显的树状雷击纹向下蔓延,手腕处数道显眼的利刃留下的疤痕触目惊心。 这个接近两米高的巨汉一身战士的荣耀,将之装饰成了一个真正的人型凶兽,若非执政官威严的紫灰色制服包裹着他的身躯,任谁都会被他踏步而来的气势骇住。 这样一个有特点的人,只要见过一眼,绝不可能忘记,可路禹确信自己未曾救过索文森。 “浸染之灵战争中期,您改良了召唤术,将之免费发放给了众人,外人虽然知之不详,但陛下却与我说过这件事……我作为支援梭伦的一份子协助防守蒲公英要塞,梭伦王都罗德米尔最后一道天然屏障,然而因为梭伦王的背刺,蒲公英要塞孤立无援,我们很快被浸染突破,与数倍于自己的浸染魔法师作战,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是一群及时赶来的召唤师救了我们这些残兵。” 了解了原委,路禹不禁为索文森的运气感叹,应该是浸染短时间内无法同时转化庞大基数的单位,才让他从要塞中侥幸幸存,这一身赫赫战功也让他从一名普普通通的骑兵队长一路晋升,并在魔力潮后得到了滋润,顺势进入了诺埃尔的视野。 时隔多年,与浸染有关的人突然现身自己面前,路禹不免有些感慨缘分的奇妙。 “你成为了一名召唤师?” “魔力潮后,召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您赐予的改良召唤已经无法使用,后来,崭新的召唤模板陛下倒是送了我两份,但……实战中,身为魔武者的我总是习惯于拔剑冲锋,战斗结束才想起自己还能召唤两位可靠的植物与动物伙伴。” 索文森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路禹笑了,这种既视感,怎么像是以前玩网游时候换职业脑子就转不过弯,忘记按键啊。 一边说,索文森一边示意仆人们上菜,并悄咪咪地向事务官努嘴。 “您的《召唤入门手册》我也有拜读,不仅是我,据我所知,如今的蒙德莱利,但凡是魔法师都会研习您提供的【拟态植物】,这可是许久以来,召唤物大范围流通的知识,就像是基础元素魔法般,成为魔法师就必须学习。” 美酒上桌后,索文森亲自起身未路禹倒满斯莱戈特色绿葡萄酒,他笑呵呵道:“人人都在探索这个模板的奥秘,有人在寻找召唤媒介不同可能会带来的差异性,这导致不少植物素材一时间水涨船高,我的妻子种植的花苗竟被人连带着花盆高价买了去,真是奇妙的场景。” 路禹品着酸酸甜甜,说是酒,但却格外清新,一点也不冲的绿葡萄酒,他已经在思考这个配方能不能弄走了。 听到索文森这么说,他望向塞拉,发现她也是面带笑意,但看到路禹注视着自己,立刻收敛表情。 召唤物对决,又一次进入了大众视野,这个在数百年间一直属于地下赌斗的内容随着【拟态植物】的流传,变成了掌握召唤物的魔法师们练手的绝佳方式,技艺精湛,手法熟练的魔法师还会参加定期在蒙德莱利竞技场举办的召唤对决,以角逐城邦最强召唤师的头衔。 实用性被确认,实战能力被认可,能够竞争荣誉,一切都将召唤物导向了人人探索的高潮。 索文森郑重地举杯,猛猛地灌了六杯,这才满怀崇敬之意地开口:“无论外人如何非议您的个人喜好,我永远敬重您……浸染战争以及如今,这已经是您两次免费将知识公布了,明天还要在竞技场为到场的魔法师就《召唤入门手册》讲解,您是我见过最伟大,最无私的魔法师。” 从战场摸爬滚打,数次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索文森说话一向直来直往,让路禹听得一阵脸红。 他分享模板也是有私心的,毕竟其中蕴藏的秘密只有庞大基数的魔法师不断运用,才能逐渐挖掘出他可能遗漏的部分。 看着不远处的事务官在向自己点头,借着酒劲,索文森饱含歉意地说道:“您突然点名要来蒙德莱利,事发突然,没有什么准备,只有这些可怜的海鲜,是我怠慢了。” 看着桌面上各式各样的生猛海鲜与特调酱汁,塞拉觉得索文森实在有些太客气了。 “知晓您有生吃海妖的爱好,我的事务官已经尽力寻找,但仍然无果,但愿您能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鱼人……” “停停停!”路禹赶紧制止,他无力地摆手:“把你们找到的那只鱼人放走吧。” “这……暴食者阁下?” “这是谣言,你提供的食物已经足够美味,酱汁也调得不错,看得出伱确实认真了解过那场生日宴上发生的事情,但怎么就能相信我真的生吃海妖呢?”路禹头晕了。 “实在抱歉,冒犯了。”索文森赶紧向路禹道歉,并下令放走那只鱼人奴隶,给予他斯莱戈子民的身份,还他自由。 “还有,帮忙告诉其他执政官,别搞这套……我真的没那么可怕。” 路禹有些后怕,谣言已经深入人心,即便是索文森这样有一定地位,还是自己崇拜者的人都被洗脑了……他的风评真的能好转吗? 还好传的是他喜欢吃鲜活,否则还不知道发生多荒谬的事情呢。 “荒谬”的事情,正在蒙德莱利上演。 兴奋的执政官卫队一边粘贴告示,一边呼喝着将“暴食者将要与明日在竞技场讲学”的消息传遍了城邦,消息又如风一般吹遍了周边的村落,最终奔向周遭的大型城邦。 起初魔法师们将信将疑,撰写书籍售卖知识尚能理解,公开讲学可是毫无收益的举动啊,暴食者要做到这一步? 直至他们看到了盖有执政官印章的告示,一时间,人们忘记了此刻帝国仍笼罩在诺埃尔生死之谜中,急匆匆抢购竞技场入场名额。 蒙德莱利万人空巷,竞技场内座无虚席,许多受索文森邀约而来的刊物编辑得到了最佳的席位,他们将会记载暴食者今日的话语,提供给那些无缘入场的魔法师们,这也是路禹首肯的结果。 路禹从未想过会来这么多的人,椭圆形的竞技场内已经人声鼎沸。 “紧张了?”塞拉调侃。 “有点,不过比以前好多了。”路禹坦诚地回答。 曾几何时,路禹站上过最大的舞台不过是班级的讲台,那时一双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都能让他感到紧张,时过境迁,身为一地领主,面对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声浪,他的反应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塞拉在为他做进场的最后检查,先是头发,紧接着是衣领,而后是裤子,一丝不苟。 “嗯,还行,应该不会丢晨曦领的脸。” “真的是晨曦领的脸吗?”路禹笑着反问,“晨曦领这么偏远,存在感一向不高哦。” “又在脑补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对吧……唉,你别拉着我,上课的是你,我不去。” 塞拉想逃,但是却不敢用魔力挣脱,她好不容易确认了路禹的仪容。 “有什么关系吗?来吧,别害羞了,我们本就是一起的,不仅是他们想象中的,现实也是如此……如果你还这幅惊慌失措的表情,等下丢脸的可不会是我哦。” 临近入口,塞拉知道躲不过去,赶紧切换了步频跟上了路禹,一秒切换出了优雅得体的神情,浅浅地笑着,变脸速度让人叫绝。 两人的入场让现场魔法师们一阵骚动,他们万万没想到,神选塞拉也在,像是个侍者,落后在路禹身后半步。 “真的是塞拉神选……” “现在的神选是刻勒娅,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改口?” “感觉一时半会改不了……塞拉神选依旧和以前那样美丽啊。” “暴食者居然长这样吗?我以为他应该更高大一些,更恐怖一些,原来也就比塞拉神选高一些啊。” “人不可貌相,人家这个体型能生吃一整只海妖,你能做到吗?” “胡言乱语,是两只。” 索文森雄浑地声音经过巨声术放大压下了全场的嘈杂。 “暴食者说过,他厌恶客套的场面话,繁文缛节令他不适,因此现在开始,舞台交给暴食者,诸位请安静。” 若非索文森强调安静,在场的人会想要鼓掌,他们同样讨厌冗长的客套与寒暄,无意义的自我介绍与吹捧,除了让人觉得烦躁,提高血压,毫无意义。 塞拉为路禹释放了巨声术,他清了清嗓子:“试麦试麦,咳咳……能听到吗?” 在场全员都不知道试麦为何意,但后一句他们理解了,于是齐声应道:“可以!” “这次蒙德莱利的授课,是我应诺埃尔陛下的邀约而来,今日不会是最后一场,因此,请到场诸位转告未能进入竞技场的同伴,下一个城邦,我们仍能再见。” 魔法师们窃窃私语,在惊喜于暴食者连续授课之余,他们惊讶地意识到,暴食者不久前才与陛下有接触,那岂不是说…… “嗯,塞拉告诉我,你们中有些人好奇诺埃尔陛下究竟怎么样了……我的答案是,他依旧安好,这段时间闭门不出,除了要与我探讨召唤的原因外,另一个原因,我想不需要我明说。” 路禹采用了直播up的经典艺能,编弹幕。 一时间,全场哗然,而后是一片欢声笑语。 陛下果然没事,只是又一次在床上征伐四方,果然是多虑了。 “我就说陛下过几天就会露面吧。” “这一次什么样的美人能让陛下如此疯狂?” “你忘记减去陛下与暴食者阁下共同探讨召唤的时间了。” “等等,那暴食者阁下是不是也参与了陛下的狂欢?” “……” “……” “不得不说,你说的很有道理。” “暴食者阁下有了塞拉神选竟然还做出这种事,太过分了!” 路禹并不知道自己为诺埃尔辟谣,让自己也顺势进入了另一个谣言漩涡,此时的他正为自己妥善完成了诺埃尔的委托而志得意满,准备开始自己第一次公开召唤授课。 章说来,又休息一天,我完全好了,下一章将在三点前更好,看我重新化身夜战海豹! (本章完) 743.你召唤都不会召唤,谈什么媒介 对《召唤入门手册》进行再讲解意义不大,也更像是敷衍,因此路禹选择随机抽选在场魔法师,询问他阅读之后仍然无法理解之处,并进行解答。 通过巨声术传遍竞技场的声音令不少人为之一怔。 位于高处俯瞰的索文森沉默片刻,内心的崇拜之意更甚,脱口而出:“暴食者真的太慷慨了。” 发觉到访的魔法师们的反应与自己想象的有一些出入,路禹掐断巨声术,侧脸问:“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不是你的问题。”塞拉说,“梅拉,乃至我所知的大陆,无论学者还是魔法师,公开授课就是按照规划好的内容进行演讲,演讲结束,到场的人学不学会,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至于你在晨曦领习以为常的一对一,以及人人都能提问,而且你还会细心解答……那是对亲传学徒才会有的待遇。” 看到魔法师们将信将疑,路禹环视四周,视线随意地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一个坐在高处的人族青年身上。 在执政官亲卫的协助下,这个带着《召唤入门手册》的年轻人落到了场地中。 直至这时,震惊中的他才回过神,小心翼翼地把书往身后挪。 “关于召唤,真的都能问吗?” 路禹纠正:“只能问一个,要给别人留机会,另外,仅限这本书,你们应该不会认为自己已经把这些内容全都吃透了吧?我掌握着更高深的召唤力量,但相信我,即便这一刻,我口述而出,你们一字不落地誊抄下来,也是徒劳。” 青年肃然,在全竞技场魔法师的催促下,他终于提出了一个他认为比较有价值的问题。 “我想知道,您在《召唤入门手册》中提到的‘赐福’是什么,许多细节您都有在书中解答,但这个出现了约十处的关键词,我仍是一无所知。” “很好的问题,但现在我不会为你解答。” 竞技场的魔法师们略显失落,但却没有埋怨路禹的意思。 “因为我应该会在下一本召唤教学书籍中提到这一概念。” 索文森把葡萄酒喷了出来,暴食者还打算继续?真的假的? 青年也呆滞了,他就是随口一问,不抱着被解答的心态,但怎么像是问出了个……剧透? 路禹招了招手,小暗悄无声息地从青年身后出现,卷走了那本《召唤入门手册》,看了几眼,再看看青年满脸窘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神情,他微笑着问执政官亲卫要了一支笔,随手写了个名字,又看向了塞拉。 塞拉意会,接过笔在路禹的名字旁也写下了自己的全名。 “你们的陛下和我谈了授权事宜,下本手册,斯莱戈应该能买到质量更好的……如果你实在囊中羞涩,当我没说吧,不过未来要是魔法有成,别忘了帮召唤师们一把。” 塞拉补了一嘴:“书是你的,怎么处置,自己决定。” 看着书籍上的名字,青年震惊得无以复加,接过去时双手颤抖不止。 这个插曲让不少魔法师懊悔不已,为什么自己没带书来呢! 下一个被路禹抽中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魔狐少女,有些怯场的她斟酌了一番,问:“如果真的要踏入召唤师行列,一定要学习杂七杂八的元素魔法吗?” 现场响起了一阵嘘声,让魔狐少女胆怯地缩了缩头。 路禹咳嗽了一声:“她问了一个很好的问题,好就好在,你们都觉得这不是个问题。相信我,在场,甚至是那些翻阅了召唤手册的人中不少都会这么去想,‘把元素魔法精进那么多,才能正式实操召唤,太麻烦了,我就学模板,一步到位。’” “若是兼修的人这么想,无可厚非,可若是你真的想成为一名召唤师,那么很长一段时间,你都需要与保命、苟活、逃跑的技巧打交道,如果你觉得这太憋屈了,太麻烦了,那应该趁早断绝进入召唤的念头,兼修是你们最佳的选择。” 路禹郑重其事提醒:“这也是我对大多数魔法师的谏言,光看我给出的召唤模板,你们会觉得是一门易于上手,难于精通的流派,但这种认知仅限于【拟态植物】,或者是,我们目前认知到的【拟态植物】。即便是我最出色的学生,在我的仔细教导下面对特殊的模板依旧磕磕绊绊,审视你们自身吧,觉得自己会是哪个天纵奇才吗?” 这是必须的降温,由【拟态植物】掀起的召唤学习狂热中一定有不少人误认为新召唤体系简单易懂好上手,相较于其他流派更值得入门,于是刚刚觉醒魔力就决心专精召唤。 可偏偏召唤前期难以度过,即便是路禹,不是依靠着异界者的身份加成得到了血肉战车的协助,哥布林王就足以把他捏死在地穴之中。 新人的常见毛病,认为存在一个相较于其他流派更容易登顶巅峰的存在,在其他流派受挫后就开始希冀着存在捷径。路禹不希望现在踏足召唤的人有这样的认知,否则他们只会在未来摔得很惨,或者,死得很惨。 元素魔法是路禹目前验证过的,与召唤师前期最为适配的魔法,也许存在别的,更好的流派,但那条道路路禹没有走过,他不敢妄言,误人子弟。 只要跟着他的手册来,即便未来难以成为出色的召唤师,学习元素魔法的基础还能让他们进行一定程度的变通,已经是相当不错的规划了。 路禹语重心长,甚至不厌其烦地就着这个话题进行阐述,看台上已经有不少人顺势在随身携带的卷轴上记录了起来,后知后觉的人则是焦急地询问是否出去后能誊抄一份…… 塞拉始终面带微笑地注视着路禹,谈及召唤,这只臭鲈鱼总会看上去顺眼几分。 而且……果然如赫萝菈和薄暮所说,在这方面,他真的很耐心也很贴心,生怕追随他脚步的人踩到坑,恨不得把自己吃过的亏,受过的伤说得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以免哪个蠢货自作聪明去作死。 魔狐少女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能让强大的暴食者耐心强调这么多遍,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看到亲卫打算送她离场,她连忙高举着卷轴询问能否给她在卷轴上也签一个。 签名这个新颖的方式让她无法拒绝! 路禹和塞拉没有拒绝,让她心满意足地离场了。 这次被点名下场的是一位魁梧的牛头人,看着这个比索文森还要高大的大块头,路禹居然情不自禁脑补起了他召唤出巨物一同冲锋的场景,说起来,魔武者似乎是兼修召唤的最大受益者,正义二打一,甚至三打一都是未来可以遇见的场景。 牛头人单刀直入:“暴食者阁下,这段时间我一直在与其他召唤师进行召唤对决,时常能在对战中感觉到明显的乏力,考虑到【拟态植物】才流行没多久,召唤术运用积累丰富的人极少,我是否可以这么认为,召唤媒介的选择远比提升召唤经验与技艺要重要一些,效果也更为明显。” 好问题,显然是认真了解了模板,有过一段时间运用才会迎来的迷思。 几乎每个晨曦领召唤组的学生都有此疑问,经历了初期好奇、四处探索均有所得的飞速成长期后,突然降速,频频遇阻,正反馈变少,于是开始自我审视,被路禹认为是召唤师迎来瓶颈期的一个明显心理象征。 “前期媒介重要性高于经验与技艺,后期经验与技艺高于媒介,这点与魔药、炼金异曲同工。恰好我认识一位极强的魔药师,她告诉我,一个魔药学徒积累经验阶段以低阶素材炼制魔药与用高品质素材炼制魔药,后期成就会有明显区别,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牛头人摇头:“我对魔药,一无所知,太深奥了。” “低阶素材稳定炼制出高品质魔药所经历的艰难,会给学徒带来更多的积累,这是厚积薄发的基础。强调用高阶素材强行稳定药性,方便控制的魔药学徒,会陷入路径依赖,想着‘炼制失败了不是我的问题,只是优秀的素材不够多,只要足够多,就能堆出好的结果’。” 即便天才如璐璐,在塔妮娅身边坐拥优秀的资源,也是用着价格最低廉的魔药组合开始自己的魔药师之路。 她认为在魔药炼制时并非固定药效的组合使用高品质药材只是浪费与能力不足的体现,无法做到以低阶药材创新式平替,永远只能局限于照本宣科地炼制,就无法迈出旧知识的局限性,探索广袤的魔药世界。 最强大的魔药,永远在下一次炼制。 最合理的配置方法永远是与时俱进的。 最伟大的魔药师永远要在探索的路上……即便炼制事故不断。 “他们炼都不会炼,谈什么药性?” 这是璐璐吐槽那些学派魔药师的话。 同样的话,路禹也说给了学生们。 “你召唤都不会召唤,谈什么媒介。” 章说来来来,还差7k字今天就是日万了,你们确定不要看看海豹进化吗?豹滚.jpg (本章完) 744.八阶“死灵” 蒙德莱利竞技场内的魔法师有幸度过了美妙的一天,暴食者从傍晚到深夜连续解答了数十个问题,不少人的卷轴已经记了两面。 人们突然发现,抛开暴食者饮食习惯恐怖这一点,在召唤教学上,他简直无可挑剔,即便是在不少人心里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他也会耐心地强调,照顾那些脑袋不灵光或是一时间卡进死胡同的人,这与不少学者的授课真是天壤之别。 他们中的不少并不打算踏入专精召唤的道路,来此只是为了进一步消化已学到的知识,继续巩固,然而解答结束,微妙地,他们对召唤产生了一些兴趣。 路禹的脚步没有停下,告别了索文森之后,他辗转斯莱戈各大核心城邦,接连授课解惑,在人们的兴趣愈发浓厚时,诺埃尔安然无恙的消息也随着一次次授课时的强调而广为流传。 在完成又一次授课之后,诺埃尔给他送来了一条好消息,以维特洛亲王为首的叛军得知真相后骑虎难下,在反叛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原地割据,一时间斯莱戈边界线上的领主们响应如云,纷纷脱离帝国。 诺埃尔的目的已经初步达成。 信使们似乎都喜欢鱼龙混杂之地,尤其钟爱于酒馆,路禹眼前这位就是如此。 伪装成冒险者的斯莱戈女信使浑身酒气,若非路禹说出诺埃尔给予的对接暗号时对方有所反应,他会真的认为这就是个酒鬼。 微醺泛红的脸,眼睛却锃亮锃亮地,女信使快速地说道:“无法向暴食者阁下施礼,我深感抱歉。” “无妨,商队还在安卡娜领?” “在,自从十七日前抵达便不曾离开,他们一行人居住在不远处的鲸鲨酒馆三楼,可以初步判断所有人都存在伪装,为首的人暂时不明,数量暂时统计为二十一,目前商队人员位阶无法探明,害怕打草惊蛇。” 说着,女信使从桌底下以魔力将一份卷轴送到了路禹肚子上,不着痕迹地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继续说道:“陛下不准安卡娜领的其他信使协助您,只让我一人得知您的身份,因此如果您需要布置,我也许会多花一些时间,还请谅解。” 路禹展开留影卷轴,那是商队成员所在楼层的结构图,这个叫做鲸鲨的酒馆修建得像是一座小城堡,砖石结构,内饰奢华,但通路也较为复杂。 斯莱戈的信使们业务能力真强啊,根本不是绿荫领那群菜鸟可比的。 “暴食者阁下,我能听听你的方案吗?” 路禹拿出了早就和塞拉确认好的方法,说:“找商队人员集中的夜晚,杀进去,杀完走人。” 女信使剧烈咳嗽,蜜酒喷了一地,好在这样的失态之举在酒馆十分常见,一旁的侍者十分淡定地走过来拖干净地面便走开了。 “如果是这样的方案,今晚也许就很合适,据我所知,他们今天就会将携带的货物散完,必然会重新回到酒馆内集合做下一步决定。” 路禹点点头,起身就要离去。 “暴食者阁下,您不需要我再帮你什么了?” “你们帮不上忙的,如果想……现在开始就营造安卡娜领内出现死灵术士的传闻吧。” 路禹离开后,女信使又灌了两口酒,这才咕哝着说:“这就是传闻中的,暴食者吗?” …… …… 维特洛原地割据的影响正扩散至整个斯莱戈,先皇血脉,诺埃尔的姐姐安卡娜已是心神不宁。 与其他能够随时切割,仗着地处边陲与领地积累自立的领主不同,父亲赐予她的领地距离诺埃尔的执政枢纽距离并不远,这曾是父亲宠爱而得的硕果,此刻却成为了能让她寝食难安的毒药。 对于诺埃尔继位,兄弟姐妹无人服气,他们不理解父亲为何年老昏聩至此,竟将帝国托付给一个只会吃喝玩乐,纵欲过度的蠢货,他究竟哪一点值得父亲的欣赏? 即便浸染、死灵事件处理得远远超出众人的预计,但安卡娜与其他人仍旧认为,背后是寂静者调控的结果,身为帝国意志,他们的力量足以暗中扭转诺埃尔荒唐举措导致的后果,让局势向好发展。 不仅如此……诺埃尔竟然还建议自己拿出部分领地,妥善安置迁徙的帝国流民,并不允许她将这些人变为奴隶,随之而来的便是支持自己的老贵族们接二连三被没收了领地。 她不喜欢诺埃尔,也不喜欢被指手画脚。 “与你们想象的不同,诺埃尔很棘手,计划有变。” 安卡娜打扮得花枝招展,像是个艳丽的蝴蝶,而她对面的人,则将自己整个人罩在了灰色的长袍中,唯一裸露的脸颊也被施展了某种暗属性魔法,一片漆黑。 “你们打算打退堂鼓吗?虽然教国已有乱象,但那是暂时的,光辉院比你们想象的要强大,劳伦德留下的初代班底足以再让教国稳定二三十年,如果那边无法趁热打铁,斯莱戈也没法得手,那你们的计划,就只是幻想罢了。” 灰袍人呵呵地笑着,用甜美动人的声音说道:“安卡娜领主似乎比我更关心计划推行呢,身为四大国血脉,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一天吗?” “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灰袍人只是笑,却对这句话不做评价,她又说:“只要教国因此继续排外即可,斯莱戈的分裂也只是时间问题,霜雪三岛的海妖虽然作壁上观,但迟早会下场,只要斯莱戈不如以往强大,你就有可趁之机。在此期间你应当顺从诺埃尔,过早的暴露自己的厌恶只会让你吃亏。” 安卡娜冷哼,她撩开遮住眉眼的刘海:“不需要你教我这些。” “既然斯莱戈局势已成,我们也该前往下一个目的地了,但愿下一次相见,我们真正能够各取所需。” “不送。” 从隐蔽处离开安卡娜宅邸,藏在树林中的两道人影显露。 “浊魇祭……” 浊魇摆了摆手,下令:“明日一早,离开安卡娜领,继续南下,前往德莫里斯港。” “德莫里斯……还要回去教国吗?” 浊魇怒哼一声,问话的人立时感受到了强大的魔力威压,就连一根手指也无法挪动。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多话了,去照做。” 两个人诚惶诚恐地离去后,浊魇这才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安卡娜宅邸。 “数百年光阴,养出了一群只会吸血的臭虫啊……一路过来都是这样,真是无聊,就没有什么让人兴奋起来的人或者事吗? 她狠狠地打了个哈欠。 浊魇没有第一时间返回鲸鲨酒馆,而是饶有兴趣地在安卡娜领内转了转,这段时间民间热议话题是暴食者,在斯莱戈四处讲学的他收获了前所未有的人望,但即便如此,有关于他的正经传闻仍是不多,比方说她正在听的这个。 说故事的人分明是个没资格入场的无魔力者,可他却声情并茂地以暴食者与塞拉走路步频不一致分析出了两人貌合神离,进一步推断出塞拉神选在晨曦领过得并不开心,最后得出了暴食者有两幅面孔的结论。 浊魇呵呵直笑,暴食者的凶威她是知晓一二的,生吃两只海妖可能是假的,但是吃一只大概是能做到的。异邦人,饮食习惯凶残可怖可以理解,这样的人与塞拉神选一同生活,观念碰撞导致摩擦实属正常,可明明暴食者这次是来授课的,无论如何该关注的重点不该是召唤吗? 是了,这就是愚民。 她最最讨厌的愚民。 欣赏这些蠢货声情并茂献上的表演,是行走梅拉不可不品尝的一部分。 浊魇沉浸了进去,听着编排暴食者的各式段子与诺埃尔床上运动的细节,看着周遭随着说书人调动,人群那起起伏伏的情绪,一张张可以遇见下一秒反应的脸,以及那汇聚而来的古怪笑声,浊魇也笑了。 愚民也有愚民的作用,比方说,取悦她。 她随手丢出一枚银币,看着那名说书人向着自己点头哈腰,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鲸鲨酒馆,进入了独属于自己的房间内闭目养神。 不愿接受人族为主宰的四大国统治,各大久居梅拉东部的种族都在行动,奇袭科德佐恩前,各大种族均是踌躇不前,梅利亚斯到四大国,近千年的长久统治让众人畏惧着大国的底蕴,然而那在纠结中最终舍弃理智的奋力一搏却收获了难以置信的斩获。 如同旧学派一般,科德佐恩这个帝国,竟也是个破烂房子,被轻而易举地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那看似坚不可摧的防线脆如泥沙。 一代霸主巨龙自梅拉消失后,人族连庄的历史似乎迎来了变局。 魔力潮下,每一个种族都拥有了竞争的机会。 四大国分裂后各凭本事,是各大种族定下的隐形规矩,但浊魇并不看好这条规矩的效力,它何尝不像是如今的科德佐恩那般脆弱呢? 必须赶在各族的蜜月期结束前造成梅拉更大的动荡,让四大国一盘散沙,否则各族入侵的难度仍然巨大。 始终在思索谋划的她不知何时疲倦地睡过去,再次挣开眼睛时,丰富的战斗经验令她觉察到了空气中魔力流动的异样。 寒意正在蔓延,自一层传来的魔力波动开始不加掩饰,浊魇延伸而出的感知发现了一个又一个噗通倒地的人,他们像是昏睡过去了。 播撒着死亡与不详的访客正踏着楼梯继续向上,毛骨悚然的啸叫令她眉头紧皱。 “死灵?” 二层感觉到异样的客人还未来得及发出声音就陷入了昏睡,死灵不做停留,继续前进。 浊魇赶紧释放信号,提醒同伴。 “吓啊~~~~~~” 恶灵们尖利的叫声突然激昂,像是得到了明确的指示,化作朦胧雾气弥漫在廊道上的灵体们铺天盖地袭来。 商团成员刚刚走出大门,就被数不清的灵体缠绕,包裹,寒意渗入骨髓,所有人寸步难行。 “浊魇……大人,救命!” 浊魇灰色的长袍下滚滚黑雾溢出,滚滚“黑泥”拍碎墙体,挤裂木门喷涌而出,所到之处,灵体裂解,消散为光粒。 只是几个呼吸间,商团就减员四人,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走廊,卡在门边。 浊魇看到了走廊尽头同样以长袍遮掩身躯的人影。 “死灵法师……不,你应该还有个同伴才对,不然远离场地的你是无法操纵这么大规模的灵体。”浊魇以黑雾为手,捏碎了抓住的一只灵体,“并不是一路杀上来,而是单纯地让无关者陷入昏迷……你想做什么?” 浊魇自信地踱步上前,轻而易举地扫荡了沿途尖叫的灵体,惬意地像是拿着镰刀弯腰割了一把杂草。 “如果是求财之余顺便收割合适的灵魂,那是不是有些看不起人了?”浊魇猛地抬手,黑雾凝聚为柱状,凶狠地砸向不远处的死灵法师,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魔力激荡,碰撞产生的冲击波令走廊掀起一阵狂风,呜呜呜的嗡鸣粗暴地轰进每个人的耳朵中,似是恶鬼咆哮。 商团成员震撼于浊魇的力量时,她却神情凝重。 爆炸的尘埃中,一颗水银丸子咕噜噜滚动而出,所到之处晶簇林立。 一口棺材无声地出现在商团成员身后的走廊尽头,棺材中手提昏暗油灯,身披黑袍的白骨骷髅缓步走出,礼貌地向着看呆的商团众人躬身施礼。 强悍的魔力利用率引起的波动让浊魇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八阶。” 黑影笑道:“你也是八阶。” “为什么要袭击我们?” “死灵法师做事需要问为什么嘛?”黑影轻蔑地说,“你们的灵魂,很可口。” “高阶法师对决可不容易分出胜负,你确定要在这里把事情弄得更糟?”浊魇自信地笑了,“远离骸骨灵体存放之地,你甚至需要一位同伴为你牵线搭桥,孱弱的死灵术法甚至打不过七阶吧?” “你很自信,那为什么不试试呢?” 浊魇黑雾下的嘴角上扬,厉声说道:“好啊。” 刹那,浊魇融化于黑暗之中,如入水的墨迹消散无痕,视线、魔力感知都无法捕捉到她是以何种方式转移到了黑影的身旁,就像是凭空抽走了在场所有人的一段时间。 灰袍下蔓延而出的黑雾如刀如剑,凶狠地扎入黑影的躯体。 商团众人拼命抵抗白骨骷髅与水银丸子,看到这一幕以为胜券在握,危机解除。 浊魇愕然发现,即便近在咫尺,她也无法看清这个死灵法师的脸,只是隐约觉得他似乎在笑。 恐惧蔓延上心头,因为心神不宁,浊魇脸上的黑雾崩散,露出了她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穿透黑影身躯的黑暗迷雾中,十余名无头骑士组队冲撞而出,心神俱震的浊魇被雄壮有力的战马迎头撞上,翻飞而出。 更新于凌晨三点半(给我写睡过去了,还是起来继续更新吧,感觉最近作息又乱了),所以章说摩多摩多 745.狩猎暗精灵 被晶簇吞噬的“噼啪”声,白骨骷髅拖着刑具,拽着尸体而来的脚步声刺激着每一个商团成员,浊魇受击时释放的黑暗与满天灵体混为一体,化作不可视的迷雾,整个鲸鲨酒馆都笼罩在诡异的气息之中。 两个八阶法师身影已经无法捕捉,但魔力层面的对抗却澎湃如海潮,商团余下的人不再犹豫,立时破墙、翻窗,各自逃散。 开玩笑,傻子才不跑,他们中的大多数才五阶,这点魔力底子也就能挡下一两波大范围魔法,至于上去助阵……他们甚至打不过凭空出现的白骨骷髅与水银丸子,拿什么助阵? 发现在围追堵截下还是有商团成员逃出生天,浊魇嗤笑一声,以黏稠的黑雾为鞭,横扫追击而来的无头骑士,借助甩动的余力,顺势劈碎了打算从身后黑暗中钻出来的影替们。 “计划失败了,还不跑吗?”经历了短暂的震惊,识破替身诡计的浊魇镇定了下来,锐利的目光紧盯着不远处灵体汇聚之处,那里魔力运动极度不规则,显然隐匿着肉眼无法窥见之物,“这附近住着散货收获的商人数百,不远处长期有魔法师与骑士巡弋,这里的动静一定惊动了他们,在一位斯莱戈领主的地盘上做这样的事,你们死灵术士真的不长记性啊,忘记之前是怎么迅速崛起而后分崩离析了?” 黑暗中,男人的声音响起。 “哦,那以你所见,我们该怎么做?” “各自离开是明智之举。” “可听起来,你比我还要心虚一些,为什么?”漆黑的轮廓从黑暗中走出,“分明并非人类,却要伪装成人类……四大国现在七大种族之外的族群有被迫害至此吗,况且,你也不像是七大种族之外,行走梅拉应当很方便……你在掩饰什么?” 无形的魔力激荡。 “让我猜猜,你应该是来自梅拉东部……我该笼统地将你们称之为异族,还是别的什么?” “你的想象力足够丰富。” “什么商队需要配备八阶魔法师,是我的想象力丰富,还是魔力潮来临让八阶法师的诞生变得理所当然了?”男人冷笑,“你比我更害怕四大国的觉察吧,异族。” “你有点分析能力,但看上去并不聪明。”浊魇飘然而起,环绕周身的黑雾形如触手,将身后的外墙打穿。 剩余不多的灵体蜂拥而至,它们无法对浊魇造成有效的杀伤,但能拖延她的时间。 “不追究你杀死我的人已是我克制的结果,你是看不懂状况吗?”浊魇回头,震声怒斥,“留下那么多的痕迹,对于你们死灵术士有什么好处,想要强者的尸体让你疯狂了吗!” 呵斥无效,死灵术士的进攻仍在继续,白骨骷髅与水银丸子已经折返与他汇合,这两个浊魇看不透的死灵造物透着一股邪气,这幅要纠缠到底的姿态让她愤怒了。 “愚蠢,愚蠢!” 这就是浊魇为什么讨厌愚蠢的家伙,他们总是无法审时度势,做出正确的决定,欲望轻而易举就能支配他们贫瘠的大脑,让他们变成只看到利益的蠢材、疯子。 “既然想打,那就跟我来吧!”突然,她嘴角上扬,化作一缕黑雾,径直穿过已经打穿的墙体,浸入黑夜之中。 与她所料无差,这个死灵术士根本就是个无脑的莽夫,居然真的追随而至。 感受到一个个脱离死灵术士控制范畴的灵体消散,急速穿梭于密林中的浊魇暂缓了种族天赋的释放,她放缓了自己的移动速度,游刃有余地把控着节奏,并释放出明显的气息,让这个看上去并不聪明的家伙始终能够跟在屁股后面。 远离安卡娜领,进入莽莽群山,已是魔物活跃的山野之地,浊魇停下了脚步。 不消片刻,死灵术士紧随而至,两人相距不过十余米,这个距离谈不上安全,八阶魔法师的随意一击都能转瞬即至。 浊魇脱下了遮掩自身的长袍,伪装面容、塑体的软胶,原本臃肿的身躯瞬间缩水,她舒展着细挑袅娜的身躯,月光打在她介乎于小麦色与褐色之间的皮肤上,战斗产生的汗水让浊魇的皮肤微微发亮,调整着气息的她一口浊气重重地从樱粉色的嘴唇吐出,似乎是要把刚才激战时抑制在体内的负面情绪全面宣泄而出。 黑雾弥漫,月光黯淡,无声无息地,周遭已被一层朦胧的“气”笼罩。 “我给过你机会了,但你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浊魇反手捏住升腾而起的黑雾,汲取出暗属性能量凝聚为不断逸散着黑雾的长枪,“杀死同位阶魔法师并不简单,但杀死一个无脑的死灵术士,并非难事。” 浊魇重重地挥动长枪,黑雾再次扩散,滚动的雾气中,带来瘟疫与死亡的老鼠洪水般涌现。 远离尸体存放地,灵体无法召唤,素材缺失,八阶死灵术士所能造成的威胁不过是一些兼修的高阶魔法。 并非专精的魔法,浊魇可不会怕。 “暗影,吞噬这个不知所谓的愚蠢之人!”她如女王下达判词,疯狂的鼠群源源不断地冲向死灵术士。 翻滚的黑雾外,书页翻动带起一串沙沙声。 混合在暗魔法中的魔力波动引起了浊魇的警觉,她强行按住了配合鼠群发动进攻的念头,抬手撑起了一片漆黑的屏障。 像是天灾来临前野兽魔物的超前感知,这份遵从直觉的谨慎让浊魇逃过了许多次危机。 这次也不例外。 银白色的光柱贯穿笼罩死灵术士的黑雾,横扫凝聚成型的鼠群,片刻就让它们化作魔力消散,让周遭形成了浓郁的魔力场。 浊魇看到了魔法攻击的源头,一本有着淡紫色封皮的厚重书籍。 “你不是死灵术士!”浊魇惊呼。 “我从没说过我是。”男人轻蔑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你向我表演了一种另类的召唤,现在该我了。” 书页翻动,定格的一页释放出璀璨耀眼的光辉。 浊魇漆黑的长枪投掷而出,她可不是没有经验的蠢货,这种引导式的施法,只要打断即可! 独眼火焰巨人虚影显现,炽热的光束瞬间发射,浊魇的黑雾长枪与赤红色的光束径直碰撞,暗与火的魔力激荡,以碰撞为中心,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魔力涟漪频繁荡漾,如潮水拍打在两人身上。 “居然是瞬发?”浊魇瞪大了眼睛。 书页翻动,魔力剧烈波动,元素流向变更,独眼火焰巨人还未消散,再度定格的书页已经亮起。 粗大的光属性箭支被一双无形的手搭在了书本之上,没有蓄力的动作,又一次以浊魇预料之外的迅捷精准命中了她艰难突破魔力阻滞的长枪。 “开什么玩笑,你的施法速度……” 浊魇话音未落,下一页魔法已经发亮。 “咚!” 大地开裂,漆黑如墨的魔力凝为实体撕裂潜伏近前的影子。 “不愧是精通暗属性魔法的,感知力这么出色吗?” “你竟然还能召唤?”浊魇愈发惊讶,“你到底能召唤多少只召唤物!” 超乎想象的棘手,浊魇对召唤的认知基本停留在旧时代,新式模板的了解仅限于跟风买的《召唤入门手册》。 上一个时代,梅拉可没出现过同时能召唤多只召唤物的家伙。 看着仍在翻动,释放不同类型魔法的那本诡异书籍,浊魇当机立断,右手紧握成拳。 凝聚着高位魔法精纯魔力的长枪轰然炸裂,幽邃的黑暗降临这片空间,趁着混乱的魔力阻断了感知,浊魇开启种族天赋,浑身魔力内敛,无需任何增益魔法,她的身躯轻盈如风,眨眼便飘离了魔力爆炸现场。 浊魇没入树林的瞬间,身体欢腾雀跃,那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环境产生的共鸣。 高阶魔法师对决难分胜负的另一个原因——打不过的一方想逃,很难被留下,只要你真的想跑。 突发事件让浊魇的思绪始终高度紧绷,一个个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怪异之物轮番登场,局势已经失控。 意识到对方并非死灵术士,暂时撤退已经成为了最优决策,与一个掌握着未知召唤物的八阶召唤师硬撼,绝不理智。 每一个环节都透露着诡异,仔细一想,这群死灵术士进入鲸鲨酒馆采取的不是杀戮所见一切生者,而是直取商队就十分邪门……这片大陆上还有这么强大的召唤师吗? 暴食者? 不,不可能是他,虽然他确实在当初的召唤师对决中使用过几个奇异的召唤物,但新召唤体系出现后,这些召唤物已经是过去时,最重要的是…… 他的妻子可是前神选塞拉,一个真正意义的光辉神选,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纵容暴食者与死灵术士为伍,并且成为死灵术士的帮凶。 身体较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但还是迟了片刻,带有预判性质的密集光箭覆盖了浊魇所处的位置,强大的直觉又一次让她躲过了灭顶之灾,双手结盾遮挡着头顶,雨点般呼啸而来的光箭持续不断,落入地面的光属性箭支并非直接消散,而是互相连接,顷刻间连成一个封闭的法阵。 浊魇猛地抽离一只手对着地面虚挥,光暗魔法互相克制,这简单的一击就搅碎了借由攻势转变而成的封锁。 她想要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在夜隐暗精灵施展天赋时精准完成定位,可…… “嘭!!” 巨力猛击在她只有一只手维持的暗之结界上,浊魇的右手手腕扭折,结界崩碎,流淌着银白色光辉的巨锤映入倒飞出去的浊魇眼中。 “我的反应,也在他的算计之中吗。” 翻滚几圈后强行卸力的浊魇借助左手再度爬起,她快速瞄了一眼暂时还感觉不到疼痛,但已经扭曲的右手,强行接通了魔力回路。 能用,就还能打。 “八阶,但魔力利用率还不如我,总量不得而知……啧啧,依靠魔力潮摸到八阶门槛的幸运儿之一吗,跟某个臭水产有点像啊。” 阴影中的女人声音带着些许强势气息,但不知为何,谈及“水产”时,声音稍微低了些许。 召唤、死灵、光魔法师,如此周全的阵容。 突然遇袭,袭击者无视其他人直取商团,知晓自己的天赋安排了能够驱散暗影的光魔法使蹲守…… 浊魇紧咬牙关,“安卡娜……你出卖我们!” 被甩脱的召唤师再度到场,与光魔法师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考虑到那个完全没有现身的死灵术士也在赶来的路上……直觉对她已经没有帮助,劣势应当主动出击! 浊魇选择的突破口是光魔法……才怪! 看着光魔法使将战锤切换成长枪,她以扭折到怪异角度的右手强行释放暗魔法攻击地面,止住了去势,瞬间扭转方向,直取召唤师。 此刻的他没有召唤物傍身,但…… 影子与无头骑士突然现身,阻隔在她与召唤师之间。 澎湃的黑雾包裹着浊魇,强行启动天赋,这一刻她脚踩暗影,形如鬼魅,以外人眼中如同窃取时间的舞步闪身至召唤师侧方。 诱骗召唤物已经成功。 接下来……有经验的召唤师应该也会像暴食者一般战前先把护盾拉满,刚才实战她就发现了这一点。 召唤师转身的动作已经做出,浊魇不顾魔力损耗,再度释放天赋,口含鲜血的她穿梭于黑暗之中,留下道道残影,这一回,她出现在了召唤师的正后方。 护盾的魔力已经被凝聚到被欺骗的方向,这一次,她面对的是绝对的防御真空,这一击,决定胜负,浊魇调整力度,确保黑雾短刀不会让召唤师致死只是重伤,捅了出去。 短刀没入血肉,但却没有鲜血喷涌而出。 一个身影突兀地现身于她与召唤师之间,以挥拳的姿态凶猛的击中了她的心口。 “召唤……噗~~” 凶猛地撞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依靠着魔力护体才没有磕死的浊魇视界一片漆黑,她艰难地摇晃着起身,但那生接了自己一刀还未溃散的召唤物却已经来到了眼前。 是个长着小翅膀,十分漂亮的女人,拳头也很硬,浊魇用自己的肚子又一次感受了对方强横的爆发力。 浊魇想知道什么召唤能如此迅速,但剧痛带来的生理反应让她无法思考,只能像个虾米弓着腰呕吐起来,污物横流的她努力不去想自己此刻的丑态,但她又希望自己更加丑陋一些……只有这样,对方才会快速地杀死自己。 召唤师与光魔法师闲庭信步的走来,浊魇看得出,两人都仍有余裕,自己的反抗在袭击召唤师前应该就结束了……这两人就像是猎人狩猎时恶趣味的观赏着猎物挣扎逃命的丑态罢了。 等下还有,章说,摩多摩多 (本章完) 746.咕,杀了我吧! “这都能让她跑出来,你到底行不行啊。” “璐璐在这,八阶魔法师想跑,也不容易拦截吧,而且我稍微试了试知识之书,效果很不错,下次教我几个限制型魔法,这样就能完整输出一整套了。” 对话一字不落的被浊魇听了进去。 果然从一开始,这两个人就没有尽全力,这轻松写意的三言两语让浊魇被算计的愤懑烟消云散,内心只剩下了苦涩。 八阶魔法师用光魔力也会变得比普通人还要虚弱,带翅膀的召唤物径直抓住了她的头发,强行把她低垂的头拉了起来,浊魇想说些什么,但口腔中的异物感让她只能剧烈地咳嗽,最终又吐出了一口混杂着秽物的鲜血。 浊魇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男人的脸,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路人脸,他正弯腰俯视着自己,并转头和身后的光魔法师说话。 “你是说,她能在魔力感应中消失,瞬间出现在我身边,还能一下子隐匿遁逃的能力是种族天赋?” “暗精灵中的夜隐种,没有光魔法驱散,她不想和你的召唤物打,你确实不太能拿她怎么样。”女人顿了顿,一直贬低男人的语气突然一转,“不过,做得挺好了,虽然是个廉价八阶,但战斗经验挺丰富,连续近身都拿你没辙,继续努力哦,臭水产。” “这话说的,反倒是我像七阶,你才是八阶了。” “位阶不代表战斗力,要不我们回去之后试试?” “好啊,我这就召唤车车!” 揪着自己头发的带翅膀的女人突然开口:“车车恳请你不要在那种场合召唤出它,它愿意无私地把这个机会让给其它召唤物。” 女人嘿嘿直笑:“不愧是智慧之神,车车还是懂事啊。” “有没有可能……它只是不想伤害主母。” 女人瞬间语无伦次,婉转动人的声音在发颤:“什么主母,你又在乱说什么!” 被强制昂着头的浊魇胸腔火辣辣的,又是一口血上涌,然而带翅膀的女人并没有放开她头发的意思,血水呛进了鼻腔,让她快要窒息了。 在逃脱失败的一刻,浊魇就想象过自己的死法,但这绝不包括被迫倾听一对情侣带着召唤物在自己面前打情骂俏,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甜蜜与酸涩,最后被血沫呛死。 当着她的面羞辱她的战斗力,然后疯狂秀恩爱……这到底是什么酷刑。 还有些许求生信念的浊魇现在一心求死,不仅能少受一些肉体伤害,还能避免被精神上凌虐一番。 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但眼前面对的是个死局,无非怎么死罢了。 “投降乞饶也许有用?”她自嘲地想。 情侣二人组的互相伤害环节终于结束,他们向浊魇投来了视线。 浊魇头发一松,无力地脑袋微微垂下,她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准备迎接自己最后的命运。 实在不想糊里糊涂地死去,浊魇咽了口血沫,虚弱地问:“你们到底是谁,谁让你们袭击我们的……梅拉召唤师中,没有你,这样的异类……你是,异大陆访客?那位击败了暴食者的人?”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击败暴食者的异大陆召唤师啊,哈哈哈哈。”男人哈哈大笑,“当初编的小故事仍旧很有市场嘛。” 浊魇头皮发麻,蓝宝石般的双眸战栗地颤动,只言片语间,她似乎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 麻木的身子如有电流淌过,浊魇觉得呼吸困难:“你……不,不可能的,如果你是暴食者……那光魔法师,塞拉?” 光魔法师褪去长袍,傲然挺拔的身姿让浊魇险些脑袋快要炸开了。 “塞拉·奥菲利娅……那么……” 浊魇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迟迟未曾现身的死灵术士,突然一个恐怖的猜想在她的大脑中闪过。 面对那个足以击毁她认知的可怕真相,浊魇牙关紧咬,脸色苍白。 “你要找死灵术士吗?”塞拉打了个响指,不远处隐隐闪烁的灵体束缚得到解脱,纷纷逃离了这片他们感到陌生的土地,“我就是。” 浊魇再次吐血,除了认知受到冲击而心神动荡,剩下的,是浩瀚无尽的恐惧。 塞拉·奥菲利娅,这可是劳伦德一手带出来的孩子,一个一度被传为下一代教皇的光辉神选,光辉魔法大成者,心向光辉之人……她美丽,骄傲,强大,如同山巅怒放的花朵,即便是久居梅拉东部的各种族,都因为劳伦德的缘故,尊敬、畏惧着优秀的她。 浊魇不认为劳伦德识人不明,八十年的掌权,死后余温犹在,让继任者继续心向光明,一心为善,若不以卑劣行径挑起冲突,教国的存在将始终是各族争霸梅拉无法逾越的高墙。 这样的人不会看走眼,塞拉也绝不是因为劳伦德的死才一步步走向堕落,唯一的可能…… 浊魇恐惧万分,但却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望向了暴食者……他的嘴角挂着难以捉摸的微笑,居高临下的姿态令她形如蝼蚁,卑贱如尘埃。 只有朝夕相处的枕边人才有将圣洁崇高的她扭曲堕落的力量……刚才的一幕幕闪回,塞拉简直就像是他的玩具,任由他摆弄,亵玩…… 异大陆召唤师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暴食者放出的消息,他想要掩饰什么……韬光养晦背后蓄谋着什么惊天阴谋? 还有……死灵天灾的终结盛传为异大陆召唤师所为,那岂不是说……这个人本身就有着匹敌死灵天灾的力量? 浊魇大脑完全被恐惧所支配,暴食者的名字不断地回响,紧扣她的心弦,自恃天资出众的她心志如纸皮般脆弱,生不起一丝一毫抬起头,再看一眼的念头。 “怎么处理?”路禹以征询地口吻,将问题抛给塞拉。 “逃跑的人放走了两个,多一个,有容错,至于这个……”塞拉深思,“八阶魔法师,杀了有些可惜……轮回塔里的人偶也许可以多一个?” 话音刚落,浊魇大脑一片空白。 如果刚才的只是猜测,那么此刻塞拉的话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是什么让心向光明的塞拉学习了死灵术法,又是什么能让塞拉神选轻描淡写地将制作活人偶的话说出口! 这幅口吻,浊魇听出了浓浓地取悦暴食者的意味,她幻想着神选心中仍存有一丝善意显得愚蠢可笑,到底是什么能让塞拉堕落至此……这可是一位曾经的神选啊! 浊魇内心的恐惧快要冲破喉咙了,暴食者与塞拉的对视似乎是在对这个决议进行最后敲定,沉默的氛围凝滞了空气,不远处风卷起了树叶,发出沙沙声,让如同中了定身咒的浊魇绝望地大喊:“咕…杀了我,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她不想成为人偶,也不想见识暴食者足以扭曲心智的绝望力量。 那让人绝望的未来,足以席卷整个梅拉的黑暗,她不想看到! “你有些恶趣味啊。”路禹说,“分明不是这么想的。” “怎么了?我只是在满足你的恶趣味啊,你不是很喜欢让我穿奇奇怪怪的衣服吗,这家伙的身材,长相不都挺好吗,我看她穿也挺合适的,不喜欢吗?” “还在乱说。”路禹平静地纠正,“我喜欢的是你穿,不是别人。你和璐璐对我而言是特别的。” “!!” 塞拉姣好的脸蛋上两抹红晕迅速绽放开,突如其来的宣言让她无所适从,尤其是还有外人在场……只想跟路禹开个玩笑,为什么反过来会是她又一次受到伤害呢! “别想花言巧语……再怎么说,我也不会穿的。” 努力保持着骄傲的神情,但又不可避免地羞涩着,塞拉的这副模样让浊魇愈发恐惧,她的心跳速率已经爆炸。 塞拉红着脸咳嗽了一声:“好了,说正事,确实无论是杀掉还是做成人偶都太可惜了,八阶暗精灵,娴熟的战斗经验,近战远程切换的作战风格,出色的暗魔法,啧啧,能派上用场的场合很多啊,晨曦领这样的人也不多啊。” “西格莉德连尤妮丝都能处理好,这个家伙应该不成问题。”路禹说,“须臾,打包,带走,正好问问她有关于异族的一些问题,这家伙脑袋这么好使,恐怕在那边地位也不低吧。” 浊魇瞪大了眼睛,她颤抖地大叫:“别,请你们杀了我,杀了我!!” 须臾感慨了一声“还挺有骨气”,先是在她的肚子上又补了一拳,再接一记手刀,顺利送给浊魇一场好梦。 答应诺埃尔的事情全部完成,离开斯莱戈前,路禹将消息告知了他,而这也包括了浊魇这个八阶暗精灵的事情。 然后他就后悔提了一嘴暗精灵的性别了。 “什么,女的暗精灵,还是八阶……喂喂喂,你能不能送回来啊,没准有值得关注的信息需要审问呢?”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异族已经派出高阶魔法师悄悄影响四大国了,不是让你惦记着暗精灵的。” “你说的我都懂,能不能先把暗精灵还我……看在我给你创造机会的份上。” 塞拉立刻抢过雕像,一把按断通讯。 好了好了,今天正常作息,不然感觉真会熬出事,章说摩多摩多可以吗?海豹真的会努力双更的 (本章完) 747.濒死边缘 获得晨曦领正式领民身份后,尤妮丝暂时成为了厨房中的一员,凭借着与生俱来不错的学习能力,她已经烹调得一手好菜,这也得益于她那和大多数人相近的味觉,此刻她正蹲在一块金属板前模仿着两位大厨的手法对几条鱿鱼施加酷刑,掌握魔力的她游刃有余,工作之余还能学点别的。 “鱿……鱿鱼…鱿鱼?呃……好奇怪的发音,模糊一些像是古海妖语系里吸食的意思了。” “烤……嗯,这个发音好记,我看看,果然和表达强烈情感的语气助词是谐音,好记好记。” 来整点夜宵的杰弗里好不容易等到了餐厅出餐,瞥了一眼饭盒里出现的烤鱿鱼和番茄炒蛋,他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她借阅的书籍,撇撇嘴,带着一群胖咕咕们走了。 “我要的好像不是……算了,也挺香的,就这样吧。” “靠!” 人走后,尤妮丝才懊恼地大叫,但这份做错事的低落情绪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她便如痴如醉地继续翻阅起了手中的《晨曦语》。 这是暴食者领主家乡的奇特语言,此前仅有三位领主精通,一直作为特殊的加密形式使用,深受情报组成员喜欢。 塞拉领主是个隐藏语言能手,他在征求暴食者领主同意后写下了初阶的《晨曦语》,将大多数常见词,通过谐音的方式制作成图表进行傻瓜式教学,至于进阶,也许未来塞拉领主会折腾留影与留声卷轴? 相较于常用的梅拉语系,晨曦语十分晦涩难懂,大多数人也只是学会一些日常物品的称呼后便不再深入,尤妮丝不一样,她对于稀奇古怪的知识一向有着浓厚的兴趣。 “怎么,今天是你管夜宵吗?” 熟悉的声音让飘在半空中看书的尤妮丝往下看去,那一头藻绿色的头发格外显眼,是薇拉。 尤妮丝和薇拉还是不怎么能熟络起来,当初指挥沉默礁石袭击深绿海妖,把她们逼得走投无路有她一份功劳,她在晨曦领活动遇到的深绿海妖总是不会给她好脸色,即便西格莉德出面也只是缓和了双方的气氛,不至于见面就产生摩擦。 “吃点什么?”尤妮丝看得出薇拉已经想走,急忙招揽。 薇拉犹豫了一会:“应该还有多余的羊汤吧,给我起一份,打包带走。” 尤妮丝其实是期待着薇拉吃堂食的,也许两人能再缓和缓和,毕竟她已经决定在这里生活下去,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让西格莉德大人介入,未免太过麻烦了……可不能给忙碌的西格莉德大人惹事啊。 “那个……”往木盒子里装羊汤,尤妮丝试探着说,“关于曾经的事情……我也知道你不可能不恨我,总之……呃……” “之前就听其他深绿海妖说了你有些变化,现在看来,确实不太像你。”接过木盒的薇拉说,“沉默礁石时期的你说话可是很嚣张的,现在怎么弱兮兮的,像是人类口中的不谙世事的青涩少女。” 被说懵的尤妮丝哑然,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以前的自己了,大多数生命漫长的种族都不会经常去回想,冗杂的记忆整理起来很繁琐,回忆很累。 不过青涩的少女这个形容……如果她记得没错,无论是薇拉还是她,论年龄在海妖中也确实是少女啊。 “都是晨曦领的海妖,只要你真的是想留在晨曦领,尊敬四位领主大人……”薇拉顿了顿,“剩下交给时间吧,没必要躲着我走。” 尤妮丝眼睛一亮,刚想说点什么,薇拉已经提溜着夜宵离开了。 “现在的我……青涩的女孩子?” 尤妮丝觉得这应该是个与自己不太搭的评价,记忆中,族群的海妖总会说自己很强势,强大的天赋更是把她一路送上了高处,当初嚣张地冲进晨曦领就是明证……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尤妮丝托着腮,弄不明白。 但她觉得,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晨曦领相较于沉默礁石……好吧,就不该用来比。 在这里虽然她会被呼来唤去,但无需为生存担忧,闲散之余自由自在,欣赏着各式各样新奇知识在这片土地上冒尖,这种感觉是外界无法给予她的。 有时候尤妮丝甚至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念头,就是自己只工作这么一点就能懒懒散散地度日,真的合适吗?会不会太罪恶了? 这也许就是被人使唤,会觉得开心的原因? 尤妮丝不禁在为自己的转变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尤妮丝。” 西格莉德的声音让尤妮丝的紧贴地面的尾巴立时有了反应,连忙微微翘起。 “下份面条就好了,羊汤还有剩吗……我是指明早路禹他们起床涮面可能用到的量。” “放心放心,我今天煮够了,马上就好。” 尤妮丝忙不迭地回到厨房里利落地干起了活,力求以最快的速度让西格莉德吃上夜宵。 不知道今天西格莉德又是因为什么熬夜,她貌似不是个熬夜小能手,发生了什么?尤妮丝十分好奇。 她的好奇得到了解答。 西格莉德吹了吹面条,笑着说:“对了,今天晨曦领来个了新人……嗯,比当初的你位阶要高一些,八阶,是个暗精灵。” 八阶尤妮丝倒也没有太过惊讶,魔力潮下,高度亲和魔力的种族本就是最容易晋升的一类,就连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对魔力的掌握力度在增强。 “是领主大人们的贵客?” “贵客?她现在可是住在你当初住的地方哦。” “啊?”尤妮丝愣了,“轮回塔禁魔区?” 路禹返回晨曦领后就将浊魇交给了西格莉德,这个八阶暗精灵运输途中曾经清醒了两次,但每次都是看到他之后面露惊恐之色,都不需要须臾物理催眠,就自己晕了过去。 考虑到这个家伙表现出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还算出色的战斗素养,心理素质这么差很没道理,以至于路禹不得不下令须臾仔细检查是不是装的,可须臾给出的答案是……真的吓晕了。 “我很可怕吗?” 这种情景下,塞拉连调侃一句臭水产的心情都没了,她仔仔细细地托着路禹的脑袋打量,确信这条水产虽然普通了些,但没有哪一处是能把八阶精灵吓瘫的。 “也许是你暴食者的名头太恐怖了,四大国所在的区域,暴食者的传闻大多与生吃海妖,暴饮暴食,粗蛮暴戾有关,难道异族密布的梅拉东部,有着截然不同的版本?” 搞不清楚,路禹也不打算亲自费时间去撬开这位暗精灵的嘴巴,拿到异族们有用的信息,随手甩给西格莉德后,他就忙碌着撰写第二册的召唤入门手册了,趁着如今召唤学习热潮,他必须再做一些动作,让梅拉参与到探索模板的人变得更多。 然而不到一星期,他就听到了浊魇生病的消息。 在医疗组的病房中,路禹看到了戴着禁魔项圈、手环、脚环全套器具的浊魇——对于一位八阶魔法师,尤其是以隐匿、速度出名的暗精灵,晨曦领足够尊重,不上法阵与卷轴,现造了一套禁魔石套装。 此时的浊魇十分虚弱,浑身冷汗直冒,嘴唇干涩,医疗组的成员不得不撬开她的嘴给她补水。 “高烧出汗,瑟瑟发抖,呼吸困难,频繁呓语……”医疗组的新绿亲自查看了浊魇的病情,眉头紧皱,“很严重的症状,她的身体素质十分优秀,按理说不该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 “诈病吗?”路禹问。 “不像是诈的,的确是重病,原因不明,也许是经历与您的大战后身体极度虚弱,还未恢复,就被丢进了禁魔区导致的,目前只能推断为身体连续经历两次魔力干涸,极度不适引发的连锁反应,有些凶险。” 新绿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治疗方案:“先把禁魔器具去掉吧,这对魔药摄入,草木精粹的疗愈都是阻碍。” 路禹也犹豫了,比起浊魇,他更在乎医疗组的安全,即便是个虚弱的八阶,暴起伤人得手的可能性仍旧很大。 一番思虑,路禹请出了即将再度出远门为路禹寻找剩下一副龙骨的法古塔尔。 对于这份工作,法古塔尔欣然接受,即便是在曾经,他也欣赏着各种族中的医师,即便是与前来征伐自己的军团作战,他也会允许医师在战争空档悄咪咪地冒险带走侥幸未死的伤兵。 路禹问匆匆赶来的西格莉德:“这是你高强度精神凌虐导致的??” 西格莉德赶紧解释,“我在你眼里是会用那种招数的人吗?浊魇关在禁魔区域后,每天我只会去一次,询问她打不打算说点什么,但她要么强调让我杀了她……要么就当小哑巴,所以我就耗着了,目前来看,她确实比尤妮丝棘手一些。” 路禹头疼:“一定要救醒她,人类在异族区域获取信息的渠道很有限,她了解的信息,对科德佐恩和教国,应该很有帮助。” 章说给点给点(豹滚),睡前改动了一下文章,目前是凌晨1点,连续几天不熬夜应该能让身体适应回来。 (本章完) 748.魔力瘟疫 从仓库里提了一批素材的新绿忙碌了一下午,思考是该先用草木精粹,还是先上药物治疗,就在她有所决定返回医疗组时突然发现早上极度虚弱的浊魇脸上恢复了血色,虽然身体依旧滚烫,但呼吸却是稳定了下来,就连心跳频率也不似先前那般暴躁。 “法古塔尔,发生了什么吗?” 正在跟医疗组的其他成员闲聊的法古塔尔疑惑地站起身:“怎么了?” 新绿让组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确认无误后,她把额头贴到了浊魇额头上,轻咦了一声。 “症状,好像减轻了,可早上还是很严重的,只是过去了半天,这是自愈能力吗?” 法古塔尔把新绿和两个医疗组的家伙用海妖尾巴卷到身后,借由高大的身躯挡住他们,这才安心地检查了起来。 “没有魔力运用的迹象,仍旧是昏迷状态,可以放心了。” 医师的直觉让新绿感觉有哪怪怪的,她沉思了片刻,向西格莉德申请进入轮回塔。 关押浊魇的三层禁魔区域正在改造,从矿区挖掘出的,完整、大块的禁魔石略加打磨后作为砖石垒于角落。 据萸草说,由于另外两个禁魔区域也在改造,因此他们就根据塞拉大人的要求在这里给浊魇建造了一个临时的禁魔小房间。 房间算不上大,但对于一个被囚禁者而言,相较于此前罐头一样塞到禁魔区域的海妖俘虏,浊魇的待遇显然足够好。 魔力被抑制,习惯性以魔力感知四周的魔法师第一时间会觉得手足无措,像是被剥夺了某个特殊的感官,恐惧与忧虑在内心滋生,强烈的不适如浪潮席卷而来。 秉承着一个医师对于特殊病症的好奇与探索之心,新绿没有草率妄言,她把门关闭,决定再呆久一些。 深夜,新绿满头大汗地惊醒,她的睡眠质量向来很好,半夜梦醒几乎没有发生过。 “怎么会……这么冷。” “不……但身体是烫的……感知失调?” 身体格外沉重,新绿的手指颤抖不已,这种无法完全控制住躯体的感觉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脚步虚浮地走出禁魔区域,抵达轮回塔有魔力的区域,海潮般的魔力蜂拥而来,浸润着新绿干枯的躯体,也是这一瞬,笼罩着她身体的强烈不适逐渐消散。 不顾身体还未恢复,仍然虚弱,新绿一路小跑来到三位领主所在的楼层,尽管已是深夜,但直觉告诉她,那个禁魔房间……一定要赶紧告知领主! “你是说,禁魔房间有奇怪的东西让浊魇差点重病死去?” 塞拉扶着满头汗的新绿坐下,听到新绿亲自在房间里呆了小半天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并且离开时已经虚弱不堪,再看看她确实不太好看的脸色,三人面面相觑。 通过短距传送法阵,四人再度进入轮回塔,塞拉想要亲自体验这间邪门的房子,但被路禹伸手拦下,他将门反锁,在房间内踱步。 璐璐问:“你现在在这里,会觉得不适吗?” 新绿摇摇头:“虽然同样感受不到魔力,但是,我的身体一切正常。” 这番折腾让外边的三个人都毫无睡意,反倒是路禹居然打了个哈欠,跟她们招了个手,就躺上了里面那张小床睡了起来。 房间的窗开得稍微有些高,导致璐璐必须踮着脚才能看到路禹的睡相——这种像是探监的独特视角居然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能不能把床移到角落里,这样我看不到啊。” “好好好。” 璐璐的要求立刻得到了路禹的回应,趴在窗台上的她乐呵呵的。 考虑到新绿所说的发作时间跨度较大,因此三人开始轮流休息。 凌晨时分,房间里有了动静,咳嗽声惊动了正好醒着的塞拉,她连忙起身,却正好撞在了推门而出的路禹身上。 “好冷……”路禹吐着热气说完这句话竟然虚弱得倒在了她的怀里。 “喂喂喂,你不要故意……唉,路禹?”塞拉掐了一把路禹的脸,想让这个可能是小题大做的家伙不要故意缠着自己,发现他是真的有气无力后,这才感到不妙。 “还好醒着的是我……你这家伙,为什么会比平时沉那么多啊!” 塞拉背着路禹来到了魔力流通区域,魔力通风很快让有失去意识迹象的他逐渐苏醒,但路禹开口的第一句话仍然是冷,尽管新绿与璐璐都确认他的身体热得发烫。 萸草被惊动了,大清早被喊过来的她听到自己建了一间诡异的房子后两眼懵圈。 这个自诩身体素质足够强大的家伙也打算亲自体验一番,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美,还好路禹三人的话足够有分量,阻止了萸草也像条上岸的鲈鱼瘫在地上。 工匠组在对禁魔石进行标记后,开始对房子进行拆迁——问题毫无疑问出在这些禁魔石上。 一块又一块禁魔石被运出轮回塔,即便切叶再社恐,再不想出面,他也不得不亲自到场了,在听说了事情的严重性后,他立刻要求小心打碎这些品相优秀的禁魔石。 被打碎的禁魔石即便通过炼金再度复原,也无法恢复原本的品相,但考虑到晨曦领拥有一整条禁魔矿脉,这点浪费完全在接受范围之内。 一块被工匠组标记为房间角落的禁魔石在重物敲击下应声碎裂,裸露的紫灰色中掺杂着些许带着荧光蓝的矿物。 “停手!”切叶赶紧大喊,他冲上前,紧盯着包裹在禁魔石之内的特殊物质。 “禁魔石内怎么会出现其他矿物呢……。”切叶感受着荧光蓝的矿物蕴含的奇妙力量眉头紧皱,“让人不适……有什么力量钻进了我的身体之中,我的魔力在变得不稳定……不可思议。” 路禹问:“你也没见过这种矿物?” “从未,正如我所说的,现有的炼金术图谱中,禁魔石内含其他矿物是从未记载过的,很抱歉,我现在无法给领主大人任何结论,这些石头请立刻送到我的小屋……也许,这会是一项足以震惊整个梅拉炼金学家的重大发现。” 切叶极其兴奋,说话时身子都在颤抖。 禁魔石的开采被迫停止,不仅如此,已经采集的禁魔矿石都必须等待切叶的研究有了结果才能动工,没人知道那些石头中是否存在着类似的物质。 但好在……除了禁魔石,晨曦领的矿脉中还存在着大量的禁魔水晶,水晶砂的提取并不受影响,而这正是工匠组流水线上“魔力抑制开关”的重要组成部分,工匠组对这个装置的研究已经到了攻关阶段,每天浪费掉的素材足以让外界的魔法师肉疼。 得知停止采矿不会影响到工匠组的正常实验,萸草兴高采烈地走了,至于禁魔石导致的“杀人事件”,因为是认知之外的原因导致的不可避免的事故,路禹三人也没有多说什么。 回到房间,仍旧有些没缓过来的路禹直接躺在了床上摆大字。 塞拉揶揄道:“新绿都能睡小半天,你连半夜都没坚持住就被奇怪的矿物弄得这么狼狈,身体素质未免太差了。” “我又不是魔武者,没办法的事情……塞拉,我饿了,喂我。” “装病是吧?不起来我连你那份也吃了。” 看璐璐端起碗就要走过去,塞拉立刻制止,然后耳边就传来了路禹做作的哼哼唧唧声…… “你是小孩子吗,多大岁数了整这种把戏!”塞拉实在受不了,摆了摆手,让很有投喂欲望的璐璐端着碗过去,必须让这只臭路禹赶紧消停下来,否则她连早餐都没心情吃了。 “是谁规定了长大就不能享受一下这种待遇?谁规定了这是小孩子的特权?”路禹义正辞严,“哪天你需要我这么做,我也一定帮你。” “我才不想要这样呢,哪怕是我病得再重,饭我一定会自己吃。” 路禹吃下璐璐掰碎送进嘴里的面包,又美滋滋地被喂着喝了一口豆浆,这才笑眯眯地和璐璐对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可我怎么记得璐璐投喂,你吃得挺开心的?” “咕。” 一大口面包噎在了喉咙里,涨红了脸的塞拉猛灌一口豆浆,人还没缓过来,就急忙辩解,说的什么“璐璐喂的不能作数”,“我是指病重,不是日常”,在发现自己语无伦次,甚至是胡言乱语之后,她索性背过身去,不续这个话题。 直觉告诉她,话题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是两人来回掰扯要不要投喂,而自己大概率是会输的那一方…… 晨间小剧场就着面包豆浆,璐璐饱得不能再饱了,她适时地挑起另一个话题,以缓解两人可能短时间内沉默的氛围——都不说话,她怎么看戏啊! “说起来,浊魇在那个房间里,居然呆了七天才出事?” 璐璐的话让两人都愣住了……这家伙,好硬的身体素质。 闻讯而来的西格莉德也告知三人,在她每日例行探视期间,只有第六天时她看出了浊魇脸上明显的颓靡,当时她的脸色就已经极不好看了,但却仍是死撑着什么都不说。 “这家伙,意志力挺厉害啊。”路禹感慨,同时他也好奇,面对这种角色,诺埃尔会怎么下嘴。 一个家伙完全不打算和你说话,你的任何交流都是无效的情况下,他选择什么切入点?软磨硬泡? 切叶的研究结果比想象中的要来得快,仅仅过了三天,他便急迫地带着一枚蓝汪汪的水晶来到了路禹的房间——这个社恐的家伙此时精神抖擞,仅从这一刻的表现来看,没人会认为他是个社交障碍患者。 “能够侵蚀魔力……呃?”路禹看了看塞拉,发现聪明如她也没能理解清楚切叶的话,这才问,“禁魔石已经完全封锁了魔力,区域范围内是魔力真空,这种矿物还能侵蚀什么魔力呢?” “领主大人,我所说的侵蚀魔力,不是指魔力本身,而是任何被魔力浸润的物体。” 房间里的三人愣了片刻,皆是悚然一惊。 “实验能说明一切。” 切叶展开手心,一枚两个指节大小的魔力水晶被他置于桌面,紧接着他拿起由矿物粉末提炼而成的特殊蓝水晶放置于魔力水晶一旁,魔力水晶竟然一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魔力以极快地速度从水晶上悄然密布的缝隙中逃逸,有一定硬度的魔力水晶到了最后竟然成为了切叶手中以两枚手指就能搓碎的残渣。 “与抑制魔力的水晶,或是完全禁止魔力生成的禁魔素材不同,这种矿物,能够一定程度上将物质的魔力属性污染,像是一种极其特殊的瘟疫,拥有足够魔力抵御这种瘟疫的个体只会感受到些许奇异的不适感,随着魔力流动,他不会受到任何负面效果影响。”切叶正色道,“但,这种矿物却生成在了禁魔石之中,它与禁魔石能够做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恐怖效果,完全失去魔力的个体长期受到这种矿物释放的特性影响,不仅会受尽折磨,还有可能……失去魔力浸润的身体基础,位阶下滑,毕竟世界万物皆是魔力浸润之后持续进化、诞生的产物,它的存在就像是在告诉这个魔法师,这个世界存在着一种能够摧毁魔法根基的物质。” 一口气说完,切叶的心情也有些忐忑,他补充:“我已经让西格莉德大人全面检查晨曦领的禁魔石,我在实验途中发现了一种能够轻松检测出它存在的方式,运用起来也相对简单,值得全面推广。” “切叶,你觉得,它该被如何命名?”塞拉将命名权交给了切叶。 切叶沉默了一会:“也许魔力瘟疫就是它最好的名字……我恳求领主大人,暂时不要将这类物质的信息透露到外界,它的存在,很有可能掀起轩然大波……对于魔法师而言,没有什么比扭转魔力,更可怕的了……它就像是数千年魔力浸润留下的漏洞,一个巨龙诞生以前的世界留下的漏洞。” 去了趟医院,检查结果说我的腰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些,但还是被要求不能久坐……仔细想想,辞去工作之后,确实少了许多长期伏案工作的时间,身体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心情也很好,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我能求求月票吗?(滚动) (本章完) 749.小家伙浊魇 浊魇的昏迷已经到了第四天,每天除了进食少量的液态食物,医疗组也不好再喂多些什么。 负责看守浊魇的法古塔尔尾巴一颠一颠,黑白相间的球体随之一上一下,他的身子原地左晃右晃,完美的身体协调性让他始终能在运动过程中保证球体的落点。 这种被路禹命名为足球的特殊运动在晨曦领正在悄然流行开,就连他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酷热使得绝大多数的外出活动成为了奢望,为了在烈日炎炎的午间时段仍有丰富的娱乐项目,土木组应路禹的要求在晨曦城堡内打通了许多闲置的房间,开辟了室内体育场。 弄明白路禹定下的那些繁琐规则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不下意识利用魔力,珊瑚的水母们作为裁判漂浮于半空,像是高速运动摄影机,捕捉着来自场内的所有异常魔力波动,一旦被察觉,海妖裁判就会毫不犹豫出示黄牌一张,叠加两张即可获赠场边雅座一位。 原想着自己凭借着强悍有力的身体素质,完完全全能在足球场上叱咤风云,但法古塔尔对上的却是教国出来的一大群魔武者,灵巧的他们带球突破射门一气呵成,法古塔尔失去了魔法庇护,笨拙的转身速度成为了最大的累赘,想要护住尾巴上的球纯属痴心妄想——尽管路禹反复强调用尾巴应该算是犯规,但是考虑到海妖们积极的参赛热情,这条规矩很快被取消。 法古塔尔喜欢这种运动,讲究配合,热闹,对抗性十足,而且能让霍古眼巴巴地把眼睛贴在窗外看着自己玩,然后酸不溜秋地说上一句:“一堆人抢一个球,没劲。” “那你为什么要看呢?”法古塔尔总是会这么问。 他没有了引以为傲的庞大身躯,却突然能够享受不一样的人生,感受截然不同的世界,何其美妙。 颠球,练习尾巴带球转身的法古塔尔轻哼一声:“醒了,何必装睡。” 说着,他那与半龙人身躯极度不协调的海妖尾巴精准地用尖尖的位置稳住了高处落下的足球,顺势一抖,足球高速旋转了起来。 “在想怎么跑?”法古塔尔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看到那扇门了吗,推门出去,一直朝东侧走,你就能抵达德莫里斯港,穿越教国的雪山,隔海相望就是你们的族群,去吧,自由就在眼前。” “伱很自信。”浊魇缓缓坐起身,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体,确认那段噩梦般的经历不曾给自己的身体表面造成其他的伤害,“可只有你一个人,拦不住我的。”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了小时候。 从来不想看到的回忆在这场漫长的梦境中一遍遍重映,即便醒来,她依旧心神不宁。 “夜隐暗精灵,你是污星部落的吧。” 浊魇瞪大了眼睛,大脑中正在酝酿的逃跑计划崩塌了。 法古塔尔轻笑:“看来被我说中了。” “你知晓污星……你也来自达斯米洛。” “你们现在还在用这么古老的称呼吗,至少得有一千年历史了吧,梅拉语系诞生之后,梅拉的巨龙语系早就崩塌了,梅拉东边的那些家伙不会一直生活在巨龙时代结束,梅利亚斯崛起的幻影中吧?” “你知道的很多……梅拉的巨龙混血后裔?” 法古塔尔愣了片刻,他把足球放下,深深地注视着浊魇,最后轻蔑地笑了起来,笑声愈发放肆,猖狂,像是听到了小孩子的稚气未脱的话语而忍俊不禁的大人。 “你们的部落之主,污星者坎米安,还活着吗?” 浊魇脸上疑惑之色愈发浓烈,绝大多数的人仅仅知道部落第一任族长为污星,他以代号闻名,但能清楚知晓名字的…… “族长早已在上次魔力潮中逝去,你到底是谁!” “放他一马的人。”法古塔尔轻蔑地说道,“他挑战了不该挑战的对手,我怜惜他的天赋,饶恕了他的冒犯,小家伙,你应该感谢我,还有我爱的人。如果污星的建立与之后的血脉传承有联系,小家伙,你能站在这里,皆是我当年仁慈的结果。” 浊魇咬牙切齿,低声喃喃:“小家伙……” 暗影涌动,浊魇眨眼间已至法古塔尔身前,以暗影凝聚的长枪还未挥动便被法古塔尔如电光般探出的龙爪掐碎。 徒手捏碎成型魔法,浊魇瞪大了眼睛。 “吼!!!!” 震耳欲聋的吼声灌入浊魇的耳朵,强劲的声浪推着她的躯体不断地后退,紧紧贴在墙面之上,医疗组的房间村村开裂,几根承重柱摇摇欲坠。 “小家伙,你应该选择跑,这样你的胜算更大一些。” “不准叫我小家伙!” “哦?我原以为你是觉得我侮辱了你伟大的族群而感到愤怒,看样子你在意的似乎是别的地方。” “族群,污星?关我什么事,我讨厌你倚老卖老的姿态。” 法古塔尔刚打算给问询赶来的医疗组成员们示警,感知到浊魇打算暴起的他魔力陡然爆发,骇人的魔力自体内溢出,如海潮挤压向运动中的那团黑雾。 法古塔尔高高抬起右腿,以相扑力士的姿态猛踩地面,大地裂隙丛生,土元素荧光漂浮。 浊魇身体格外沉重,本应受到黑雾庇护疾驰而行的身躯像是背负了群山。 “小家伙,结束吧,你的招数对别人可能有效,但对我……它像是个笑话。” 刚刚从虚弱中恢复就进行高强度的对决,浊魇的胃开始犯恶心,意识到饥饿的瞬间,她无法再抵抗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土元素之力,双腿一软,摔倒在地。 等被法古塔尔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时,浊魇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响彻全场,这让她羞愤万分。 “我不是打不过你……” “你们那个族长输给我,求饶前也是这么说的,你们这一族多少遗传了一些嘴硬。” 路禹闻讯而来,已经被医疗组上了禁魔锁链的浊魇身子猛地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 让医疗组的人暂时退下之后,路禹坐在法古塔尔身边,笑眯眯地看着这只暗精灵。 “医疗组的一间病房被你拆了,了不起,不久前还奄奄一息,转瞬间恢复得如此出色,怎么,打算劫持一个人质,杀出晨曦领?” 法古塔尔是个实诚龙:“嗯,应该是我拆的。” “没事,那也算是她拆的。”路禹说。 浊魇再度变成了石头,不应声,不回话,低着头,不给予任何反馈,一副要杀要剐随你便的姿态。 “不说话,没反应,装死?” “不妨干脆一些,直接杀死我。” 浊魇似乎十分抗拒路禹站在自己身后,她不断地调整自己的位置,不敢露出后背,但却被法古塔尔释放的土元素之力径直固定在原地。 路禹发现了浊魇的强迫症,他搬来一把椅子,就坐在浊魇的正后方。 “浊魇,你知道吗,晨曦领有一种十分奇特的矿物,它能够扭曲被魔力浸润的物体,让它们失去魔力性质。于是晨曦领有工匠突发奇想,如果将它与禁魔区域相结合,会产生何等奇妙的反应。” 来自身后的声音让浊魇脊背上寒气如蛇蜿蜒而上,一直攀爬至颈部,她的浑身发麻,冷汗直流。 如果这只是她一直以来的特殊反应,路禹说的话就让她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住在那间房子里,感觉如何?” “什……什么意思?” “难道你没有发现吗,没事,我可以给你仔细感受的机会。” 说着,路禹亲自解开了浊魇的束缚,任由魔力重归她的躯体,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让浊魇突然暴起袭击的念头烟消云散,她顾不上许多,拼命吸收魔力,仔细地感知着自身状况。 “你的身体素质这么好,为什么会突然病入膏肓?为什么重新被魔力浸润之后立刻有所好转,但却虚弱得必须卧床休息……你的魔力控制,你的魔力容量,应该有一些变化吧?” 双眼紧闭许久,浊魇再难镇定:“你到底……” 她被法古塔尔再次制服,而路禹再次为她送上了铁窗泪套餐。 “你可以继续当哑巴,我不在乎,正好我也想试试看,这种矿物能不能让一位八阶魔法师变成普通人……放心,就算你变成普通人,我也不会杀死你的,我会很温柔地把你放走,让你活下去。” 浊魇瞳孔剧颤,混乱的大脑还没总结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路禹的声音打断。 几个人偶走进来,架起她向着那座熟悉的高塔进发。 路禹下达的命令正是……关回去。 “你真的打算这么做?”法古塔尔好奇地问。 “当然不是,现在那间房子里已经没有魔力瘟疫了,异族的信息我想要,八阶的暗精灵我也不打算吐出去,进了晨曦领哪有放走的理由,慢慢让她为我们效力,哪怕是帮忙搬砖头,也算是人尽其才。” 路禹的话,法古塔尔深以为然,但浊魇的嘴硬,却让他认为没那么好得手。 “如果那间房子没有魔力瘟疫,她又怎么可能服软呢?” “我们知道没有,她不知道啊,且关着吧,让她先恐惧一会。”路禹说,“萨耶尔在书中说过,魔法师除了怕死,最害怕的就是失去魔力,重新成为他们眼中最低等的凡人。他遇到的魔法师中,没有例外,就让我们看看浊魇是不是萨耶尔没写进书中的例外吧。” 土木组的人们兴奋地进入被拆得破破烂烂的病房,四处丈量,准备着大显身手——没活做,天天给其他小组打杂工的他们憋坏了,总觉得自己的特长无法被最大程度利用。 看着这群人的兴奋劲,路禹索性口头下达了一个指示:“拟定一份竞技场的建造报告给我,不只是用于对战切磋,还要兼顾运动需求,比方说目前还在室内进行的那些活动。” 没活许久的土木组一听又来活了,连忙称是,可惜萸草组长忙碌着工匠事宜已经很久不回来了,如果有她带领,工程进度一定有保证。 劳伦德为塞拉以及晨曦领挑选的这批初始班底中有太多的人才,萸草这样技多不压身的多面手放在绿荫领,高低能混个领主当当。 但这份“遗憾”,晨曦领已经有人为之弥补,绿荫领新情报组的头目米莱,完成了她抵达这个位置后晨曦领交付的第一个任务,耗时,一天半。 “这么快?” 听到雕像传讯的动静,塞拉也有些震惊,路禹让米莱调查的可是异族的信息,梅拉东侧由于人族稀少,信息获取难度很大。 “绿荫领的商队做得很开,德莫里斯港至梅拉东岸的商队络绎不绝,凭借着这些积攒下来的商队人脉,想要打听一个小有知名度的人也不算难。”路禹说,“也不知道塔妮娅是怎么做到,商队铺得开,情报体系烂透的,真是个人才。” 璐璐端着糖水走过来,给塞拉和路禹一人分了一份。 “都说了什么?” “浊魇,在污星,不,不止,在被梅拉东部的异族称之为达斯米洛的区域内都是个名人,以嘴臭闻名。” 塞拉回忆了一番:“貌似……也没有那么臭啊。” “歧义了,指的是,她这个人说话口无遮拦,年轻的高阶魔法师,天赋出众,能力超群,于是格外高傲,看不起所有不如她的人,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谦逊,与她交恶的人不计其数,人缘极差,在整个达斯米洛几乎没有高阶魔法师和她关系处得过去,每个提及她的人都会取笑她是个野食种。” 塞拉皱眉。 璐璐不太明白这个词的含义,问:“野食种,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记错,在异族的口中,单指的是父母被魔物吃掉的孤儿群体,所以说,她……” “没错,她的父母在她十分年幼时就被一群魔物分食了,并且是当着她的面……拿父母惨死攻击一个高阶魔法师,而且不是背后诋毁,涉及道德层面都无人帮她说话,可想而知她到底人缘有多差。” 今天恢复加更了捏(豹动),给我那个,我要那个 (本章完) 750.你看上去很好吃 塞拉摸着下巴,说:“我想,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怕你了。” “哦?”路禹诧异地看向塞拉。 经过数次交谈他已经发现,浊魇与自己接触时反应特别大,这已经不能用她畏惧暴食者凶名来解释了。 “容我先卖个关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再去和她聊聊?”塞拉问。 “那就要看她什么时候觉得自己‘病了’。” 浊魇重新被关起来的第三天,西格莉德例行为她送餐,纯武者的她进入禁魔区域毫无不适,对于浊魇的纠缠也能轻而易举地进行反制。 对于浊魇试图言语上激怒自己的行径,西格莉德懒得理会,她的工作十分繁忙,如今已是盛夏的中段,距离入秋已经不远,晨曦领开垦而出的偌大耕地成为了需要重点照顾的问题,无论是谁都不认为今年的高温是突发状况,明年会好起来,连年大旱的可能性正在上升。 晨曦领人口数量少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物资供应不至于陷入短缺,屯粮的冗余足以让他们更轻松地应对突发天灾。 满脑子都是待处理的琐事,西格莉德的思绪却被打断了。 有气无力的浊魇趴在床边发出了请求——想和法古塔尔再较量一次,即便死,也希望以魔法师身份死去。 “你还是把饭吃了吧,不要我逼你。”西格莉德这一次守在了旁边,“炖牛肉,蘑菇汤,还有小半瓶精粹提取物,在这魔力被抑制的区域,你不快点喝,可就没效果了。” 西格莉德是个心细的人,她把房间里所有危险的,能自尽的玩意都搬空,只留下一张作为床的禁魔石块以及一个枕头,最后还安排了一个人专门守着浊魇,以防她表演一个以头抢地。 于是浊魇开始绝食,水和食物一概拒绝。 “如果你不吃,我可能要撬开你的嘴巴灌了。”西格莉德站了起来。 浊魇提出的要求,西格莉德一概不答,两人长时间都在各说各话,这种错频交流的感觉让浊魇也感受到了无力感。 眼看西格莉德就要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浊魇挤出一丝气力,说:“我要见……暴食者。” 这次路禹是带着塞拉一起来的,塞拉直面浊魇,而路禹依旧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浊魇身后。 已经吃了晚餐的浊魇苍白的脸色略有好转。 “我的耐心有限,但愿你要说的话能让我提起兴趣。”路禹说。 “让……让我,出去。” “哦,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路禹笑了,“再呆一段时间,应该就是七阶了吧,给你一个重新攀登高峰的机会,这不是挺好的吗?” 浊魇咬牙:“不要再羞辱我了,至少让我作为魔法师死去……” 塞拉与路禹对视了一眼,她嘴角上扬:“既然你这么想死……” 塞拉把禁魔区域的入口大门关闭,路禹慢慢走向被固定于椅子上的浊魇,轻轻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让浊魇有了极其剧烈的反应,肉眼可见的恐惧爬上她的脸蛋,她的手脚奋力地想要挣脱束缚,让自己能够转身,或是移动。 “你这么想死,那就满足你,正好我现在很饿,也许你会比海妖更美味一些……你看上去,很好吃。” 路禹想也不想,直接咬在了浊魇的脖颈上,这个标准的肉食性魔物狩猎动作让暗精灵发出了迄今为止最高分贝的叫喊声,而后…… “呜噗~~” 一阵剧烈的呕吐之后,浊魇昏死过去了。 捏起浊魇的脸,掰开眼皮观察了一眼,塞拉笑着轻哼出声,路禹则是擦了擦嘴。 医疗组的人入场,她们快速地打扫干净室内,并重新为浊魇换上了合身的干净衣物。 昏迷的浊魇像是个精致的人偶,任由她们摆弄,趁着她还未清醒,两人离开了禁魔区透气。 路禹赞许道:“和你猜的一模一样,难怪她会对有人站在自己身后这么敏感。” “有些人的童年阴影,可是需要一生去治愈的,璐璐相对而言幸运一些……至少她没有亲眼见到父母死在魔物巢穴之中,否则那份愧疚与无力感治愈起来也很麻烦。” 浊魇之所以如此恐惧路禹,正是因为暴食者传闻中的“生吃猎物”,无论在哪个区域,生吃海妖,生吃各类猎奇之物,茹毛饮血都是传闻重要的组成部分。 而浊魇的父母,正是在她的面前被分食的。 考虑到她极度害怕来自身后的动静,不难猜测那是一次极其出色的突然袭击,发动狩猎的魔物经验极其丰富,从浊魇父母难以反应的背部完成了瞬杀,紧接着便是呼朋引伴,大快朵颐。 如果不是正在进行狩猎的其他部族精灵善心大发,救了她一把,魔物们饱餐之后还能加一份点心。 梅拉东部可不是受到四大国主宰,进行大范围改造,有着诸多舒适区的地方,那里高阶却未曾觉醒完整意识的魔物非常多,食物清单上,兔子、狮子、精灵、半兽人,哪怕是上岸的海妖,都一概不拒,完全不挑食导致了东部的各种族们年幼个体巨大的生存压力,因为……魔物普遍寿命虽短,但繁殖速度,远比大多数智慧族群要快。 路禹生吃海妖,生吃精灵,对于梅拉大多数人都是一种遥远的描述,他们匮乏的想象力只能以自己的认知为出发点,想象路禹在餐桌前对着牛羊般的异族生啃,吃得满嘴是血,犹如自己平日里烹食牛羊,虽然血腥可怖而且怪异,令他们胆寒,但不完全的想象也仅能止步于此。 但对浊魇,就是恐怖故事。 她知道真正如野兽般茹毛饮血的狩猎后,撕咬猎物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能听到骨头被嚼碎的声响,耳边会回荡着临死者断断续续的哀嚎,并且这份哀嚎会随着进餐变成毫无意义的呻吟,如若打扰了进食,喉管会被冷血地咬断,血液会如喷泉般喷洒而出……即便这样,猎物也不会完全死透,会挣扎,会颤动,甚至被啃噬时眼睛还会眨动。 野兽魔物会优先抢食美味的肝脏,它们会拖拽着你的肠子甩动,直至其他同伴上前争食,咬断,如果你还活着,完全有机会看到上下半身分离的画面。 塞拉说:“我记得教国一些经验丰富的医师在给入门的医师做进阶教学时,都会带他们去停尸房看看高度腐烂的尸体,以及被收敛回来,已经被魔物折腾得残破不堪的残骸……大多数人都会吐得不行,和对战时干净利落杀死对手看到的尸体不一样,那是一种扭曲、畸形的恐怖,大多数人顶不过去。” 她继续说道:“我还挺佩服这个家伙的,经历了这种事,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她还能达到八阶……就算是依靠魔力潮摸到的门坎,也算是个人才了。” 路禹说:“你怎么总爱强调依靠魔力潮到达八阶,是想表达这种八阶有水分吗?还是说……” 说完,他似笑非笑道:“哦,原来如此,我懂了。” 塞拉瞪着他:“你又懂什么了?” 路禹只是看着她笑,不搭话,这贱兮兮的模样,塞拉很有给他几拳的欲望……如果璐璐喜欢的不是这个家伙,她一定这么做。 被医疗组强制洗个了澡的浊魇很快醒了过来,在水中扑腾的她惊恐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在发现没有任何地方少一块肉之后,她摸到了留下了明显齿痕的脖子…… 看了看医疗组的人往自己身上抹的,会发泡的液体,以及那喷香的气息,浊魇扒拉着浴缸想要逃跑。 她不要被抹上调味料! 洗澡被迫中断,带着泡沫,浑身湿漉漉的浊魇再次被锁在了椅子上。 再次见到路禹,她浑身都在哆嗦,身后的气息令她寒毛直竖。 “嗅嗅嗅……这下味道好多了。” “你不能这么做……不要……” 浊魇将希冀的目光投向塞拉,希望这位往日的光辉神选能在此刻回想起内心深处的善良,制止暴食者的恶行,但她失望了,塞拉似乎对于欣赏她会被怎么吃掉十分好奇,目不转睛地注视着…… 浊魇对自己身处的部族谈不上忠诚,她只是单纯的不想低头……如果可以,她想要体面、尊严地死去。 像父母那样……她绝对不要。 “不要吃我,我答应你……无论什么我都答应你!” 近在咫尺的呼气声攻破了浊魇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被抹上了调味料的她已无退路,比起成为食物这种恐怖的死法……她想要活下去。 感觉到身后的动作略微停滞,浊魇赶紧喊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我都说……只要不要吃我……呕~~” 之前的呕吐已经清空了胃,这一次高度紧张下的浊魇只能干呕,吐出一些胆汁。 塞拉都没想到能有这么奏效,看着她干呕不断,甚至有些同情这个被童年阴影蹂躏的暗精灵了。 塞拉为她擦了擦嘴,等她喘匀气,这才再度确认:“愿意合作了?” 浊魇抗拒不合作的防御姿态土崩瓦解,在沉默了一会后,她微微点了点头。 “可惜了,还挺香的。” 路禹的话让浊魇立时淌了一脸汗。 “作为食物要有作为食物的自知,现在我问的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被我验证为假……嗯,晨曦领有一些很奇妙的方式,能让你失去的血肉愈合,我相信一点点从你身上片肉吃,应该是……” “呕~~” 塞拉睨了路禹一眼,示意他威胁足够了,她看得出浊魇又快要晕过去了。 “第一个问题。”塞拉问,“据我所知,你在达斯米洛,也就是我们统称的梅拉东部地区名声不太好,称得上是人厌狗嫌……当然,我也猜到他们对你的评价有问题,但这不是你现在需要辩解的地方,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是你负责带队来到四大国后方?” 沉默了一会,浊魇释然地笑了。 “各大种族,各个部族都不愿意出面在这种事情上努力,认为袭击科德佐恩就能徐徐图之,但又不肯放弃可能搅乱四大国的机会,所以……我毛遂自荐了。” “哦?你自愿的?”塞拉来兴趣了,“为什么,你不像是个很有荣誉感的人,难不成对于挑战四大国秩序很感兴趣?” 说开了,浊魇也就彻底放开了,她立刻回答道。 “与荣誉感无关……我想证明自己。” “八阶魔法师不是证明?” “临出发前,我与一位七阶魔法师打得不相上下,你们比我清楚位阶与实战的关系。他们不会去理会这层关系,只会看到八阶无法战胜七阶……即便他们七阶也无法完完全全战胜六阶,但就是可以这么说。” “你就这么想证明这一点吗?离开族群,你的能力也足以在任何一个区域遨游了。”不知何时到来的西格莉德颇为不解。 “你没被叫过野食种,你当然可以这么说!”浊魇咬牙切齿,声音也拔高了许多,“我想让他们所有人,都闭上嘴!” 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在他们看来,浊魇的较劲很空虚,达到八阶的她本可以去尝试做更多的事情,证明?时间会证明一切。 但他们毕竟不是浊魇,确实难以体会被持续辱骂数十年的滋味,放他们在浊魇的立场上,或许也会这么做吧。 塞拉心念一动,修改了问题:“都说你处处得罪人,我想知道,你真的没有任何一位朋友吗?” 浊魇沉默了,眼神中藏着几丝慌张。 这种思考如何搪塞、撒谎的起手式被路禹捕捉,他再次来到了浊魇身后。 “有一个……” “名字,种族。”塞拉哼道,“我可以保证,我们对他不会有任何的想法,只是出于好奇询问,这一点,暴食者可以以他的名字起誓,迄今为止,他许下的诺言,还未曾有过违背。” 浊魇狐疑地抬起头,但却不敢与路禹有眼神接触,迅速低了下去。 “我……” “我换个问法,他和你的相处中,有没有教你一些应对非议的方法,这个总可以说吧。” 路禹很好奇塞拉为什么突然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不该问问异族的算盘吗? 犹豫片刻,浊魇被路禹放在肩膀上的手刺激到,咬牙说:“有……是他告诉我,应该努力变强,让所有取笑、仇视我的人闭嘴,因为优秀的人就是可以随意羞辱弱者,无需忌讳。” 塞拉挑了挑眉,目光锐利。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小时候……” “让我猜猜,你父母死后不久?” 浊魇愣住了,塞拉看她的反应立刻望向了路禹。 心有灵犀的两人瞬间完成了交流。 路禹轻轻捏住浊魇的后颈:“让我也猜猜,你和他认识这件事,在达斯米洛,知晓的人并不多,并且他应当是个有一些知名度的人,我猜的,对不对?” 浊魇紧张了起来,似乎对这个话题极度不安。 “你们究竟……” “到我猜一下了,你的所有非议,野食种的传闻大流传,应该是在你位阶晋升速度最快的那段时间出现的吧?” “为什么……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略微回忆了一番,发现了这一点的浊魇在颤抖,她不知道眼前的两人是如何知晓得如此仔细的。 路禹走到塞拉边上,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们梅拉盛产这种培养人才的方式吗?” “这也是一种投资啊,一个和所有人关系都不好,一心把你当做唯一寄托的高阶魔法师,你不想要吗?”塞拉小声说,“他做得很绝,环境塑造已经成功,让浊魇一定要证明自己,让她无法生出离开的念头。塑造浊魇高傲凌弱的性格,让她根本不可能有朋友,杜绝了有人破坏他的培养计划,啧啧,这可比塔妮娅高明多了……让我想想,当初如果塔妮娅这么做,我还真不好接近璐璐,甚至不想接近璐璐。” “怎么办,别人洗脑了这么久的,不太好纠正吧。”路禹有些犹豫了。 “还好,这家伙为了绑住浊魇,完全没有治疗她童年阴影和心理创伤的想法,反而是不断撕裂这道伤口为之所用,正好便宜了你。”塞拉说,“你的存在,天克他的培养手段……他能利用心理创伤,你也能,你还能做得比他更好,在天生的恐惧面前,这种虚伪的友情可是很脆弱的。”(本章完) 751.早餐土豆,中餐土豆,晚餐土豆 “好了,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等你稍微休养好一些,我们会再来。” 突然中断的对话让浊魇有些不知所措,但又猛地松了口气。 塞拉拍打着袍子边角沾染的灰尘站了起来,同时给路禹使了个眼色,无需对话,他已知晓该做什么。 “西格莉德会为你安排另外的住址,那里不会让你品味到魔力被腐蚀的滋味,但是我希望你能够老老实实地吃饭,不要想着折腾一些奇怪的举动,否则我会认为猎物过于鲜活……而我确实喜欢鲜活的。” 浊魇凛然。 “当然,对我还有用的人,我是不屑于张嘴的,你最好让我觉得你还有用,比起吃掉一个八阶,让一个八阶活着对我而言更有乐趣。你不傻,该知道我需要什么,在下一次我们见面前,最好思考得再透彻一些。” 路禹转身就走,塞拉刻意慢了半拍,像是个跟班,紧随其后。 目送两人离开的浊魇长舒一口气,暴食者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一瞬,她的记忆再次回到了那个不愿意回想的午后,尽管过去了数十年,她已经能轻易处决那一日的魔物群,但…… 笔直修长,肌肉分明的小腿出现在浊魇的视线当中,她一点点往上挪,看到了西格莉德笑眯眯的脸。 “跟我来。” 说完也不等浊魇她过来就走,让胃还有些不舒服的浊魇只能咬牙跟上。 推开沉重的禁魔石大门,预想中的魔力如轻风扑面而来的情景没有出现,廊道依旧被强大的禁魔力量笼罩,照明水晶在这里毫无用处,因此两侧的墙壁之上挂着的是萤石,各色皆有。 走在弥漫着各色荧光下的走廊中,捂着胃的浊魇头皮发麻,好几次都想要擦拭双眼。 被困于房间之中,她对于监禁自己的区域究竟有多大一无所知,直至此刻才骇然发现这一层目之所及的房间皆由禁魔素材打造,廊道的拐角还摆放着大量被切割成方块或是特殊形状的禁魔石砖与石板,显然进行着某种建设。 一个异常巨大的主厅内,大量禁魔素材杂乱无章地陈放在各个角落,很难相信一群施工者能够把这些外界珍贵到了极点的素材如此随意的对待,他们疯了吗! 这是禁魔素材,无论在哪个大陆都是最好的以物易物素材,是能够克制魔法师的天赐之物。 晨曦领到底从哪搞到这么多的禁魔素材的? 浊魇内心不断地大喊,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使劲叫嚷,她的认知受到了冲击。 “嗯,以后你就暂时住这,刚才暴食者领主的话你也听到了,最好不要再试着自杀,塞拉神选掌握的疗愈之术比你想的要高深,如果没死掉,你真的会被洗干净送暴食者领主的餐桌哦,反正都是要死,不如早点吃,他一向如此。如果死掉了……塞拉大人的死灵术能把你塞进人偶里,最好想清楚一些哦。” 浊魇打了个寒颤,谨慎地回应:“我知道了,但请你给我床和枕头……我不想睡在坚硬的地面上,这点要求,能满足吗?” “完全可以,但我话也没说完。”西格莉德说,“会有一位医疗组成员全天候陪伴你,她打算观察一种生物长期在无魔力状态下生活,重新回到有魔力环境中的变化,这是她的研究课题,当然,为此她愿意为你提供基础的饮食起居服务,你要是愿意和她聊天也无妨。” 滚动到西格莉德脚边的史莱姆蹦了蹦。 “来了吗?” 一身白大褂的新绿双手插在兜里,一脸慵懒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她不是……”浊魇记得,这一位似乎被其他人称之为,组长? 等等,她身后的是什么啊! 同样一身白色的医疗组成员提溜着装满老鼠的笼子进入主厅,笼子中的老鼠有橘有白有灰,体型不一,医疗组找了一个角落,将它们分类放置,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笼子挂上画好了表格的板子,墙上粘贴好兽皮卷轴,这才对着新绿微微躬身,整齐退场。 新绿跟西格莉德打了个招呼就去查看这群转移至新环境的老鼠们了,那副上心的态度看得浊魇目瞪口呆。 她不太明白一个医师捣鼓老鼠做什么,太过诡异,以至于她虽然好奇,也不敢多问一句。 “介绍了你的新邻居,我要向你布置任务了。” “啊?”浊魇脑子没转过弯,茫然地回了一声。 西格莉德环视主厅散落一地的禁魔素材,因为魔力瘟疫出现,要对所有禁魔石重新检测的缘故,这里被慌乱的土木组搞得一团糟,如今又忙碌于建造竞技场,完全没有人手整理了。 “这个主厅里的禁魔素材,请你分门别类整理好。” “我?”浊魇傻了。 “不然呢,晨曦领也就给枫血的优势种俘虏提供过免费的牢饭,现在可没那么便宜了,农务组辛苦栽培的食物,畜牧组努力照顾的家畜,大厨做的美味料理想要不付出任何劳动就享受到?怎么,贵为八阶魔法师,不会觉得这种等价交换无法接受吧?” 长期和别人唱反调的心态作祟,她什么都没说,敷衍了应下了。 只要能活着就行,暴食者与她的对话中没有说明的东西她一概不碰,他和塞拉都点名要自己活下来,这个女仆长一样的角色能把自己怎么样? “我劝你还是做吧,不然你可能吃不到什么像样的食物。”西格莉德离开后,不远处记录着实验老鼠身体状况的新绿提醒,“那位可不是什么小角色,晨曦领的后勤全都由她掌管,绝大多数的人员调动她都说得上话,被大家称为第四位领主,三位领主大人也欣然认同,她如果不想让你吃顿好的,那你就只能吃维生餐了。” 新绿的提醒不出意料的无效,拿到枕头被褥和木床的浊魇立刻去到了远离新绿的对角线睡下,她已经很久没能睡个安稳觉了,虽然前途未知,即便可能还是难逃一劫,她也不希望一直如此煎熬,至少在没有暴食者的时候,能稍微拥有一丝安宁。 安详的梦境因为突兀闯入的奇异香气破碎,不知道睡了多久的浊魇摇了摇头,驱散残存的睡意。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她就看到新绿的桌子前摆放着三个精致的小饭盒,一个装汤的小碗,一杯冒着气泡的奇异液体。 浊魇从没有闻过那么香的味道……某种刺激性的香气占据了主导地位,它似乎是餐盒里红艳艳的酱汁主要的组成部分? 慢条斯理享用美食的新绿感受到了远处的视线,指了指不远处贴有浊魇名字的竹篮:“那是你的晚餐。” 浊魇打开属于自己的竹篮,然后她看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土豆,以及一大杯装满的牛奶,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愣住了,看着不远处标注有新绿名字的竹篮比自己的大几分,环视四周再无其他竹篮,这才确信,晚餐就这些。 “我提醒过你了,西格莉德说你什么都不做,消耗也低,不需要吃太精致的食物,将就就好。”新绿夹了一筷子酱红色的肉丝放进嘴里,趁着口腔中辣味横冲直撞,猛灌一口橘子味汽水,享受着两种辛辣碰撞的快感,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她还说,原本只想给你一个土豆一杯水,但考虑到你身体正在恢复,所以多给了一个,还给你配了牛奶。” 浊魇欲言又止,腹中饥饿让她低头猛咬了一口土豆,是盐水煮土豆,土豆煮得软烂,口感绵密,香味浓郁……也许是饿极了,浊魇觉得很香,三下五除二吃了个干净。 但是饱腹感并不强烈…… 远处的香气扑鼻,浊魇咽了口唾沫,嘴唇翕动,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浊魇依旧选择睡觉,对那些禁魔素材视若不见,但她无法忽视的是,新绿早上吃的是酱香扑鼻的羊肉面配奶香小面包,中午吃的是猪脚饭配韭菜炒蛋,晚餐是酸甜鲈鱼一整条,新鲜时蔬,以及一碟凉拌水母脱落下的胶质物。 晨曦领许多食材的名字与外界的名称都不同,这让浊魇十分困惑,但她很快就困惑不起来了。 与新绿相比,她的早餐是土豆泥,午餐是水煮土豆,晚餐是烤土豆,土豆三吃,早上和中午还有牛奶喝,到了晚上她竟然只得到了一杯白水佐餐…… 吃着酸甜鲈鱼的新绿说:“挺好的,至少他们为你做了形式上的变化,没有盐水土豆吃一天,我以前听商队的人说过梅拉东部不少种族都喜爱种植土豆这种作物,因为好养活,你应该也很喜欢吃吧?” 啃着土烤土豆的浊魇默不作声,眼角余光瞟了瞟新绿明显吃不完的酸甜鲈鱼。 很可惜,新绿的胃口比想象中的好,只留下了吐出来的鱼骨头,以及拌饭用不完的酱汁。 门外等候的史莱姆们得到讯息后便滚动而入,熟练地收走了剩下的食物和餐具,一只史莱姆还停留在浊魇面前好一会,如果有眼睛,它应该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浊魇手中的烤土豆,似乎在想,这属不属于回收范畴? 浊魇鬼使神差地……递了出去。 史莱姆立刻会意,蠕动的身躯化作一双小手,快速地接过只咬了两口的烤土豆,咕噜噜滚动而去,甚至没给浊魇阻止的机会。 大门重新关闭,浊魇呆若木鸡。 “咕噜噜~~~” 吃个半饱堆积而起的饥饿感让许久没有品尝过饥饿滋味的浊魇无法入睡,她侧躺着,视线飘向了远处的鼠笼——她要是记得没错,新绿喂养老鼠拌的食物就有蔬菜粉末、面粉以及少量肉末? 这个念头让她悚然一惊,她到底在想什么! 见到新绿已经熟睡,实在搞不清楚时间的浊魇犹豫许久来到了散落的禁魔素材堆前,挣扎着拾掇起了第一块砖头。 被窸窸窣窣声音吵醒的新绿抬头瞄了一眼,扯了扯毯子,蒙上脑袋,转向了墙壁。 “至少明天你能吃上热乎的了。” 给我那个,我要那个! (本章完) 752.你是法古塔尔,我又是谁? 在如何让浊魇意识到她所信赖的朋友正是她这些年苦难根源的问题上,路禹与塞拉突发奇想,好奇于璐璐会怎么想。 作为被塔妮娅深度洗脑的重症患者,璐璐沉思了片刻,又在房间里托着腮踱步了几圈。 “这貌似还挺好办的。” “哦,好办?”路禹故意问,“她背后的人可是培养出了她扭曲的性格,处处树敌哦。” 璐璐笑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好办,为了让她四处树敌,他灌输了强者就当凌弱,鄙夷寻常人的观念给浊魇,那么反之,浊魇也会一定程度上认同弱者就该被强者支配、利用的真理啊,那个人在她成长路上扮演了重要的良师益友角色,不在这套逻辑的影响范围,想要轻易动摇浊魇对他的信任也不容易,但是你选择去利用这一点,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只要我们表现得比她背后的那位好朋友强,她就会动摇。”璐璐笃定地昂起头,“不要想着感化她,想让她变得正常,就要反其道行之……先成为能支配她思想的人。” 路禹欣慰地看了看塞拉,发现她也在看自己,两人眼里闪烁着同样的色采。 孩子真的出院了,而且久病成良医了。 “哎哎哎,我刚做完魔药实验,为什么要揉我的脸啊……啊哈,别摸了,别摸了,好痒,真的好痒!” …… …… 浊魇忐忑地注视着前来送餐的史莱姆,新绿从餐车上取走了两个竹篮,拿起其中一个朝她晃了晃。 浊魇迫不及待地打开,几个白白胖胖的面点与一大碗豆浆出现在她面前。 “那是包子,你小心点咬……” “好烫!!” 包子里溅出汤汁让浊魇狼狈地一边抖手,一边吐舌头。 “还是提醒晚了啊,晨曦领有些煎炸封口的面点也是这么危险,摸着温热,吃着滚烫,好吃,但是容易脏。”新绿吸溜吸溜地吃着自己最爱的羊肉面,为浊魇解释着晨曦领不得不品尝的特色。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真的很好吃……浊魇确信这不是饥饿带来的错觉,是自己从未品味过的奇妙滋味。 许久没能吃饱的她快速地吃完了整整三大个包子,喝光了豆浆,久违地打了个饱嗝——能吃饱原来是这么幸福的事情吗? 虽然对于体力劳动还是有些抵抗,但想到至少能让自己吃得舒服一些,吃饱后的浊魇老老实实地继续搬砖。 与午餐一同到来的是…… 浊魇站了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不远处的海妖尾半龙人,这个造型的半龙人放眼梅拉都是绝无仅有的。 “小家伙,我们又见面了。” “你……”浊魇双拳紧握,“我说过了,不准叫我小家伙,我讨厌你那副过来人的口吻!” 法古塔尔哈哈大笑:“看来你是真的很在意小家伙这个称呼,但我可是很喜欢的。” 快速拿走属于自己的午餐后,浊魇远离法古塔尔,在生气前,她得先吃饱。 “听说你在找我,所以我来了,怎么一言不发呢?” 浊魇说:“在没有魔力的区域,你能轻松战胜我,如果有机会,到了外面,我们再打一场。” “你真的认为吃饱喝足,恢复如初,就能战胜我?” 法古塔尔坐在被浊魇垒起的砖块上,几块砖头被他庞大的身躯挤得掉落地面。 “不准坐上去!”辛苦工作的成果被毁坏,浊魇顾不上胡吃海塞,大声嚷了起来。 法古塔尔抱歉了一声,站了起来,他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暴食者饲养的仆人罢了。” 喝着汽水的新绿噗嗤一下,喷了出来,她哈哈大笑,法古塔尔也不禁莞尔,两人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宽阔、半封闭的主厅之中,那其中的嘲笑之意让浊魇拳头紧握。 “看样子你还有点身份,我倒想知道,你与那位随意能控制我口粮份额的西格莉德比,谁的地位更高?” 法古塔尔即答:“在晨曦领,当然是她。” 浊魇不以为然地哼道:“难道在晨曦领之外就不一样?” 法古塔尔双手抱胸,魁梧健硕的他站直了身子,宛如山峰。 “之前我说过,你们污星部族的建立者正是在我的手下捡了一条命,你嗤之以鼻,但我确实没有撒谎,不知道他有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不自量力挑战法古塔尔的故事。” 大口吃着韭菜炒蛋的浊魇听闻先是不屑地撇撇嘴,咀嚼着这段话中那个熟悉的名字,她眉头微微拧着,思索片刻,眉头的wifi信号立时满格,她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法古塔尔,大笑出声,这让她不得不赶紧捂住嘴巴,以防食物喷出来。 好不容易全都咽下去,浊魇这才含笑开口:“你知道法古塔尔是谁吗,就敢冒充他,那是教国以城命名,统治了一片山岳千年之久的怪物,是让无数自以为是的冒险者绝望的庞然巨物,也是迄今为止梅拉记载的,最后一条活跃的巨龙。” “你看看自己,半龙人身海妖尾,哪一点像法古塔尔了?让人恶心的骗子。”浊魇恶狠狠地唾骂了一口,“如果你是法古塔尔,那我也是法古塔尔。” “那可真有意思了,如果你真的是法古塔尔,那我是谁呢?”法古塔尔自己都笑了。 新绿乐不可支,即便细嚼慢咽,也险些呛到。 欢声笑语之余,法古塔尔还是挠了挠头,睿智如他也不知该怎么证明“我就是我”的,说出隐晦的事迹,浊魇未必知晓也无法确认。可说出众所周知的故事,自然会被认定为听说而来。 关键时刻,新绿送上了助攻:“浊魇,我这次也给你提个醒,他确实就是法古塔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的巨龙之躯已经被分割,如今正躺在晨曦仓库之中,虽然法古塔尔大人慷慨地让我们随意取用,但目前我们尚未对他的遗体……也不能算是遗体,只能说是暂时不用的躯壳下手。” 有板有眼的解释让浊魇懵了,她仍是不信:“你的意思是说,以前的法古塔尔死了,灵魂转移到了这具躯壳之中?” “没死之前就转移了。”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灵体换躯之术,无数人偶师苦苦追寻的‘下一阶段’知识的关键,迄今为止,就没有人成功掌握。”浊魇气急,她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 怎么可能有人能…… 等等! “灵体换躯……” “人偶师……” “死灵术士……” 浊魇咽了口唾沫,不会吧…… “塞拉为我完成的仪式,不容易,但成功了。”法古塔尔说,“我这具躯体,正是人偶之躯。” 浊魇下意识否定:“没道理的,如果你……你真的是法古塔尔,那岂不是……不对,如果你真的在人偶之躯里,那你怎么可能活跃于禁魔区域内!” “这里对我确实有些压抑和不自在,但如今的我,灵魂已经贴合躯体,这幅人偶之躯被塞拉改造得有血有肉,与寻常生命的差异越来越小,我想这也是不完全受到禁魔影响的原因吧。”法古塔尔说,“这不是简单的把灵魂塞进了一个不合适的容器之中,而是完美地适配。” “怎,怎么会……”浊魇抱头,她再次受到了震撼。 法古塔尔把禁魔锁链丢给浊魇:“如果还不相信,戴上它,我带你去看看我之前的躯壳,以及另一位巨龙朋友,它能为我作证。” 浊魇咬咬牙,照做——她仍是不信,自己抵达了八阶,自以为掌握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魔法知识,但与灵体换躯相比,她所骄傲的,像是笑话。 晚饭饭点过后不久,浊魇回到了禁魔区域,喷香的饭菜被新绿摆了出来,但她却毫无胃口,眼睛也没个焦点,仍然沉浸于不久之前的所见所闻之中。 仓库之中,切割后分类摆放的巨龙躯壳让她感受到了赫赫凶威。 慵懒趴伏在山谷中打盹的巨龙霍古不耐烦的语气验证了法古塔尔的身份。 晨曦领,有两条巨龙。 塞拉神选不仅能把人制作成人偶,是一个死灵术士,还将两者融会贯通,成为了灵体换躯的先行者。 浊魇感觉头很痛……她到底,都看到了什么啊。 那可是法古塔尔,是能掌握灵体换躯的神选塞拉啊,为什么这样的人愿意低调的呆在晨曦领,呆在暴食者的身边…… 鬼使神差的,浊魇主动询问新绿:“暴食者……大人,到底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 新绿正好抓着一只白白胖胖的老鼠作观察,头也不回地说:“你不都知道了吗,召唤术啊。” “只是召唤术?” “只是?”新绿诧异地回头,似乎对于浊魇的反应不满,“好吧,也不怪你,毕竟你也没见过领主大人那些可爱的召唤物,他们可是很特殊的。” 说着,新绿拿出一张卷轴在上面涂涂画画,很快,血肉战车的轮廓跃然纸上。 “你看,是不是很特殊,很奇怪,充满力量感的造型?” 只一眼,浊魇冷汗涔涔。 这个造型……可爱的召唤物? 这难道不是邪神吗!(本章完) 新章节貌似卡了 卡申鹤了,目前看来没有放出来的迹象,很怪,我都不知道什么原因,所以建议早点睡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新章节貌似卡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753.搬砖精灵 在扑灭了又一起晨曦领内的山火后,璐璐又听到了晨曦山脉内山火蔓延的消息,被山火逼迫着逃亡晨曦领附近的冒险者与老猎人们卑微地恳求晨曦领能施以援手。 带着积攒许久的水元素精粹,以海妖开路,水母为辅,晨曦领的人马径直趟进了火场,长年累月的纵火经验让璐璐知道着火区域已经没救,因此她迅速指挥着在火点附近利用水元素精粹制造出隔离墙,遏制火势继续蔓延。 无论是魔力潮前定居于此,还是魔力潮后迁徙至此的小族群看到晨曦领协助灭火,纷纷赶来协助,就连枫血的纽曼也没有让所谓的眷属出面,而是派出了纯血血族参与救火。 即便红焰山脉已经被默认为晨曦山脉,但家门口的大火,无论如何都是要救的。 “碎金城的家伙真让人作呕。”血族六翼,曾被晨曦领俘虏过的布金厌恶地望向远处,“这么大的火,我不相信他们毫无察觉,一个人都没来。” 海妖们很想附和一句,但薇拉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家吃饭”让他们把话都放在了心里。 这已经是晨曦山脉第三次起火,晨曦领内部第二次山火爆发了,即将入秋却毫无降温迹象,持续不断炙烤大地的高温让许多冒险者捡到了高温曝晒而死的野兽,起初他们还欣喜于自身的好运气,但看到区域范围内的大量野兽、动物活动减少,消失得无影无踪后,他们开始笑不出来了。 西格莉德将农务组的报告递给了路禹,这份秋收前瞻详细说明了因为高温造成的减产,甚至是绝收的极端情况,即便是晨曦领的农务组成员有着海妖们源源不断手搓而出的水元素精粹,并持之以恒地用于灌溉,但过于极端的高温还是不可避免地让作物们受到剧烈影响。 如今水元素精粹收效甚微,海妖们必须进一步制造出冰元素精粹,而这是他们并不算擅长的领域,耗时耗力程度远胜水元素。 灾荒已经开始了,粮价飙升速度让塞拉直呼熟悉。 那个让她失去全部家人的大寒潮中,一袋粮食的价格一度被炒到三十枚银币,人们必须倾家荡产才能换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米莱告知,其他大陆的商船造访梅拉已经不带其他货物,只运粮食,而价格已经是正常时段的三至五倍,到了民间,价格波动更大。”塞拉绕着桌子踱步。 虽然一直以来塞拉和路禹都拿塔妮娅都乐子取笑,但这个家伙为了自己的好名声是真愿意做事的,她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抓了贵族典型,控制了所有主要港口的异大陆商船,并联合自己的哥哥泽尼尔,一同施压商人,让他们只要停泊在港口区域,运输而来的粮食中的八成必须出售给领地。所有试图在非港口区域卸货的船只一律视作走私,并且所属领地有权利直接扣押。 甚至于,这份联合协议包括了罗耶。 打得头破血流,彼此互为敌对的梭伦三方势力在巨大的天灾面前不得不联合到了一块。 重新统一的梭伦让抢到一手消息赶来发天灾财的商人们不得不接受这个协议,而他们决心不再坚持,而是选择吞下这个结果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斯莱戈有一位打破了局势的人。 商贸大陆科莱长期与诺埃尔保持着密切的联系,诺埃尔各式各样的货物只要抵达科莱便会被各大陆商人疯抢一空,而他正是以这些商品中部分的专营权瓦解了粮食商人构筑而起的联盟。 除非科莱再无人想要诺埃尔提供的货物,否则只要粮食还能抵达斯莱戈的港口,其余三大国就能源源不断得到诺埃尔的输血——诺埃尔保证,只在粮食价格基础上追收运送的费用。 在诺埃尔假死期间,路禹便问过他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旱灾与饥荒,当时的他只是表示“我的粮仓已经储满,无须担心”。 路禹万万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留了一手,他不仅打算解决斯莱戈自己的问题,还顺带着打算拉其余三大国一把……虽然科德佐恩看上去不太能拉得动,但诺埃尔确实给拉文尼斯留了份额。 “一堆破布料两三年的专营权能换来海量的粮食,赚大了好吧,我一直都说涩涩有大作用,寂静者们都不信,现在他们无话可说了。其实你给我推荐的那个杜尔德兰的朋友也起了大作用,这个商贸大陆的体量比我想的还要大,完全不逊色于科莱,如果不是距离问题,粮食运输成本较高,我的专营权甚至只用给一到两年……喂,别跑啊小寂静,让我再搂一会。” “如果你能稍微正经一些说话,他们会认为你是个靠谱皇帝的。” “那我情愿他们认为我不靠谱,当靠谱皇帝可太累了,对我期望低一些是好事,认为我整天在床上和女人腻腻歪歪就挺好的,这样符合他们的期待,也符合我的日常。我这可不是你的晨曦领,被大量的人报以过高期待,可是很麻烦的……啊,还是你好,碎光,小寂静不给我抱。” 听路禹跟变态皇帝通讯,璐璐瞪大了眼睛,她已经知道碎光就是刺杀诺埃尔的那个刺客,现在都已经能搂搂抱抱了? 她不由得捂住了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当中。 路禹已经不需要问他切割斯莱戈,边境大动乱的后续了,就目前的发展来看,这群人能斗得过诺埃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也难怪诺埃尔选择在盛夏这个时间点引爆所有矛盾,在意识到饥荒旱灾来临后他就决心用粮食做一票大的,在引爆内部矛盾,鼓励自由身民众迁徙至自己权利核心辐射区后,他就能钓鱼,让这群心思叵测的老贵族们自爆了。 而局面一旦发展成僵持与对峙,依靠斯莱戈庞大的体量以及自己特殊的贸易加成,诺埃尔能够迅速实现粮食自由,而没有港口领地的这群老贵族们,诺埃尔大概会用粮食为武器榨干他们领地的财富——除非这群领主不打算维护自己仅有的奴隶与领民群体,否则无法自给自足的情况下,除了购买走私粮,别无选择。 塞拉再次忍不住感慨:“这家伙啊……” 诺埃尔尽力在救了,异族入侵,科德佐恩属于拖后腿型队友,教国因为排外余波暂时无法伸出援手,饥荒与旱灾如果无法挡下……分崩离析的四大国境内将会是野心家的天堂,害死塞拉一家的邪教、各类奇异思想的组织将会“粉墨登场”。 教国自顾不暇的现下,必须有人挺身而出接过维持秩序的重任。 诺埃尔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四大国已经是过去式,他如何努力,也只会走向注定的失败。 从梭伦三分开始,新的时代就已拉开帷幕,只不过还未有一个真正强而有力的声音为这个时代定下全新的基调罢了。 大可以撒手不管的他仍然努力地奔走抢救…… “的确有人从劳伦德手中继承了辉煌时代的余晖,只不过不是以大家想象中的方式罢了。”路禹说,“形式虽然不同,但他确实靠谱。” 如若不是恰好成为这个家伙的朋友,路禹也难以相信,目睹余晖将熄的人群中,是一个公认最荒唐的家伙选择了逆流而上,为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辉煌再续上最后一份烛火。 路禹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别太拼了,救不回来的。” “知道,我知道,就是……为了斯莱戈那群糊涂蛋也好,至少再坚持一下。” “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有孩子,记得送来晨曦领,我们都可以教他魔法。” “怎么突然又说这个,感动了?” “有点,聪明人故意做蠢事,难免有些触动。” “既然如此……你把那只暗精灵给我吧?” 诺埃尔是懂毁气氛的,房间内的大家都感慨于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壮举,这一下想感动也没法感动了。 “异族派来的八阶魔法师唉,嘴巴一定很严,攻陷她内心的难度一定很大,一想到有这么大的挑战性,我就心痒难耐……反正你肯定也没搞定她,不如给我算了。” “谁说的?”路禹反驳道,“你知道她现在在晨曦领做什么吗?” “以你的想象力,最多也就是端茶倒水当女仆了,没新意。”诺埃尔嫌弃的口吻让听到声音的人一下就能想到他那张欠揍的脸。 “不,她正在搬砖。” 小半个月时间,浊魇终于将主厅中散落的禁魔素材分门别类完毕,她没有刻意浑水摸鱼,而是后来的禁魔素材大小十分不适合搬运,虽然她的体术不错,但架不住禁魔素材密度大,死沉死沉的一整块板子移动三四米都会让她满头大汗。 习惯了这种工作的她已经懒得抱怨没有魔力真不方便,在新绿完全不施以援手的情况下,她咬着牙,独自完成了西格莉德为她布下的这份任务,并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奖励餐。 整整五道菜,酸辣鱼,红烧牛肉,豆腐酿,炒时蔬,以及一份烤羊腿。 浊魇不是胃口特别大的精灵,但是大体力劳动之后,看到一桌子美味的饭菜,她实在难以拒绝,经常是猛吃猛喝,直至吃得走不动路,这才觉得舒服。 枯燥无味的生活中,长期不和人说话,让浊魇浑身不自在,于是她主动与新绿聊了起来,话题很散,但好在新绿也不嫌弃她无知。 进入晨曦领的人大多会觉得自己无知,无法理解晨曦人正在做的事情是十分正常的,比方说,新绿养老鼠的理由是……医疗用途。 浊魇难以置信地连问了几次,确信新绿没有拿自己寻开心,而是真真正正的认为老鼠与医疗是相关的。 “在实验鼠身上实验特殊魔药,魔力潮酝酿下新式草药的效果影响十分不错,这项思路是从斯莱戈皇帝诺埃尔身上学来的,也是暴食者领主十分认可,并支持我做的。外人无法理解也很正常,以医学角度和你解释也比较困难。” “你们觉得,暴食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浊魇决定再问问。 “领主大人……那要看你以什么角度看待他了。”新绿说,“如果你是外人,会觉得他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与外界格格不入的蠢货,他的处事风格,行事准则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有些难以接受,至少塞拉大人的评价没错,他和咕噜大人一样,在梅拉是异类。不过我们不这么认为,我们眼中的领主大人是独一无二的伟大存在。” 浊魇咽了口唾沫,她觉得一个会生吃其他种族智慧生命,大快朵颐的人,被认为是异类就该是理所当然的,但在这点上她并不打算和新绿发生冲突,毕竟活在晨曦领,身为晨曦领的子民,新绿天然偏向自己伟大的领主。 就在她打算再问些什么事,沉重的禁魔大门被推开,两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那里,让浊魇浑身一凛。 路禹与塞拉如上次那般,一前一后将浊魇夹在了中间,路禹的手依旧按在浊魇的肩膀上,这个动作让她不由自主地冷汗直冒。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听新绿说你恢复得不错,相信这一次你应该能够解答我提出的一些问题了。” 路禹的声音从耳旁飘来,极近的距离,这让浊魇颤抖不已。 她很想提出让路禹离开自己一些,但勇气却在酝酿话语时溃散。 “很简单,这次我只问一个问题。”路禹说,“提出通过宗教冲突形式改变教国国内形态的,是谁?” 浊魇犹豫着,路禹的手已经在她的后颈上摩挲,似乎在找寻容易下嘴的位置,在内心那股恐惧感涌上来前,她果断回答道:“禁魔教派的人。” 路禹和塞拉对了个眼神。 “禁魔教派?” “是的。” “具体的名字呢?” “我不知道,这是禁魔教派,回归理性,林地埋葬者等组织向达斯米洛们提供的方案,你可以认为,许多组织都有参与其中,他们都希望教国乱得无以复加。” 754.丰收季 达斯米洛的各大种族中,打算对教国下手的人其实并不多,但与禁魔教派等新兴势力接触的过程中,瓦解教国影响力的对策被反复提及,达斯米洛的主张也不得不随着这些有助于他们快速击溃四大国秩序的盟友们一起变动。 “你们居然一直持反对态度,有些美化了吧?”塞拉满脸不信。 浊魇立即解释:“达斯米洛各大族中都有与劳伦德教皇交好的,塞拉神选,这点你该清楚的。” “已经过去多年了,不是吗?” “对我们而言,只在不久前。” 塞拉愣了。 捏着浊魇后颈,仔细感受着她肌肉反应的路禹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抵达梅拉,进入教皇塔时的事情,明明像是过去了很久……也是啊,对于大多数异族而言,劳伦德的逝去也许就像是一两个月前? 浊魇的反应让路禹确信这并非谎言,达斯米洛在这件事中扮演的只是合谋者的角色,真正迫不及待想要致教国死地的,是生活在四大国境内的自己人。 路禹看了看四周摆放整齐的禁魔素材,说:“你的活动范围扩大为这一层,那些散落的禁魔素材,搬运到临近楼梯阶层以及升降梯的房间旁。” 说完,路禹把手按在了浊魇的脑袋上,突然的一下让她寒毛直竖——任何来自后方的突然举动都会让她的身体僵硬。 “你不会想着逃跑吧?” 耳边回响的声音让浊魇没来由想起了新绿画出的血肉战车草图,那狰狞猎奇的模样…… 她咽了口唾沫:“不会。” “那就好,不过我也不介意你尝试一下,我也很好奇,进了晨曦领的家伙,能不能从我碗里飞出去。” 暴食者与塞拉离去后,神经紧绷的浊魇这才缓了口气……无论做了多少次心理建设,每次与暴食者交流她的心都会猛然揪紧。 禁魔石筑成的大门敞开,像是在向浊魇招手,新绿仍在观察着自己的老鼠笼子,对于她即将走出去毫无反应。 “你不打算吃饭吗?”新绿喊住了浊魇。 “呃……散步回来再吃。” 浊魇确实没打算逃跑,但她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自从被关押在此,她就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构造。 新绿的描述中,这是一座存放了海量人偶的高塔,禁魔层是作为隔断层存在的,以区分不同工艺水准的人偶,而她们所在的楼层仅仅只是三层。 楼层构造并不复杂,没有太多的弯弯绕绕,浊魇很轻松地来到了暴食者提及的升降梯旁,恰好升降梯缓缓落下,只要她想便可轻松离开禁魔区域……她没有这么做,而是顺着有节奏的脚步声向前寻去——禁魔层也会有人偶活动吗? 两个脑袋为横纺锤形,躯干由水晶构成的石人踏着沉闷的脚步声自楼下走上,他们按着预定的路线行走,对浊魇的存在视若不见,来到最靠近楼梯的一个房间,拿起两块巨大的禁魔石板就往回走。 浊魇目瞪口呆,这层不是禁魔层吗,那些可是禁魔石板啊,它……不对,人偶是怎么抵御禁魔力量的? 看傻眼的浊魇忍不住追了出去,在踏足楼梯的一瞬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越界了,想着也没人看见,她快速往上跑。 “才答应了暴食者大人,就越界了吗?” 她的脚僵住了,不止头皮发麻,脊背也凉飕飕的。 浊魇缓缓回过头,面无表情的西格莉德就站在台阶之下睨着她。 “你,什么时候……上一秒那里什么都没有的……” 如果说人偶能在禁魔环境下穿行只是让浊魇感到震惊,那毫无征兆现身的西格莉德就是让她觉得害怕了。 西格莉德轻描淡写:“少见多怪,短距传送法阵罢了,晨曦领一定区域内都能进行的高效移动手段。” “你的意思是说,晨曦领有着那些天然短距传送法阵?”浊魇松了口气,只是和天然形成的天然超距传送法阵相似的产物罢了。 “什么天然,塞拉大人亲自布置的。” 西格莉德的话让浊魇石化了,她追问:“晨曦领已经能够熟练运用?” “一定程度上的熟练运用。”西格莉德严谨地说,“随着晨曦主阵不断在塞拉大人的手里迭代,传送距离也随之提升,魔力损耗也逐渐变少,唯一可惜的是如今想要使用这个法阵必须与主阵深度绑定,还无法全面推广运用。” “那,那……那些能够进入禁魔层的人偶呢?”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产物啊,当年九阶魔法师凡妮莎留下的人偶制作高阶知识被塞拉大人逐渐摸索而出,制造出的练手产物……哦,你可能不知道凡妮莎是谁,就是萨耶尔的妻子。”西格莉德赞许道,“虽然那些人偶还远达不到凡妮莎的高度,但方向看样子是对了……哦,我们晨曦领有个更大的双形态水晶巨人,一直是农务组在使用,如果你表现得足够好,能够离开轮回塔,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西格莉德按着浊魇的肩膀,把她带回了禁魔层,而她则是退后两个台阶,当着浊魇的面,随着一道白光,传送离开。 浊魇目光呆滞地回到了房间中,看着新绿仍在记录着老鼠们的状态,她已经不觉得这位医疗组的组长在捣鼓奇怪的事情,而是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也有些深不可测…… “新绿。” “嗯,说。”捏着一只老鼠的脑袋,新绿左看右看,忙里偷闲回了一声。 “我听说西格莉德说,农务组有一只十分巨大,能够在禁魔与储魔双模式下运作的水晶巨人?” “对,怎么了?” “他们,用来做什么?” 新绿转过头,脸上的表情好像在说“你这是什么傻瓜问题?” “那当然是干农活啊,还能干什么?哦,确实还有个别的作用。” “什么作用?” “驱赶魔物和鸟类的稻草人。” “?” …… …… 将浊魇列出的各大势力清单整理发送给教国、斯莱戈之后,路禹捏着雕像陷入了犹豫。 “怎么了,不打算给塔妮娅吗?”璐璐问,“这是个很好的,让米莱进一步证明工作能力的机会啊。” “不,我只是感觉,现在这种直接联系的方式逐渐有风险……让情报组的人等下过来一趟,通过常规信使渠道,以商队接洽的形式把信息送到米莱手里,并且告诉她,除却紧急通讯,不要再以通讯法阵进行。” 塞拉嘴角上扬,什么都没说,继续把橘子瓣送进整理药剂的璐璐嘴里。 “这些新兴的势力,名字真拗口啊……”璐璐眼睛微眯,她吃到了一个酸的橘子,“回归理性,这是做什么的?” “被打烂的黑尸会留下了不少死灵术法,莎拉的大范围传播让很多魔法师都接触了到了其中的知识,这群人认为能够直面死亡,感受亡者的召唤意味着能以超乎常人的理性直面生者世界的龌龊,意识境界超然于生与死两者,实现精神层面的轮回……”路禹啧了一声,说得都觉得拗口的他烦躁地挥了挥手,“不用思考太多它的主张,认定为害死塞拉家人同款的土味教派就好了。” “那林地埋葬者呢?”璐璐问,“这个貌似也被浊魇重点提及。” “他们就有意思了,认为近些年各大族群的活动极大增加了群森、山岳的负担,让这些拥有着沉默意识的‘神明’愠怒,而他们正是寻常人与神之间的桥梁。你可以可得他们自认为是林地与群山之神的代行者,而他们平息自家神明愤怒的方式就是杀人,献祭……只要杀得够多,总有自家神明怨恨的亵渎者在内。” 路禹嗤笑道:“这还不是最离谱、恶毒的,这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势力鼓吹杀人可以积攒‘祈愿之力’,杀得越多,祈愿力量便越强大,神明也越能聆听到你的声音。” 塞拉叹气,作为一个有着正经教义的教国前神选,看见这些模仿着教国,以信仰欺骗无知者的家伙冒头,她只剩下无语与无力。 杀不干净,只要秩序仍然处于混乱状态,那么这样的野心家就会层出不穷。 救不回来,塞拉亲眼见过被这些教派洗脑的狂信者有多六亲不认,哪怕是自己的父母,在天灾与绝望之下都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宁愿将最后的家当换取虚无缥缈的信仰凭证,也不愿意尝试着逃难。 直至最后一刻,那个让自己家破人亡的教派中,都有无数虔诚的狂信者,笃定地认为那位不存在的神明会在最后一刻施以援手,拯救他们于水火。 塞拉记得在大寒潮发生当年,出现过不少小教派质疑劳伦德赈灾,哄骗教众不吃教国救济粮的事情。 哪怕教国修女们苦口婆心劝说,这些人中仍有不少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少数吃了救济粮的,也笃定地认为这是教国的间接传教,转头就跪地向着自己的神明祈祷,念念有词地说着“不是自己想要吃,而是教国强灌”之类的说辞。 这也是他们一定要让教国的光辉蒙尘的原因,欲从混乱中取得新秩序下一席之地的人不希望存在一个标杆,天然地能够讽刺他们的所作所为。 他们做到了,梅拉正在向着谁都无可挽回的混乱深渊跌落,魔力潮不结束,混乱一日不息。 “快四年了……这一次真的会像法古塔尔说的那样,可能持续十年之久吗?”塞拉不禁抬头望向窗外。 “他说的可不是十年,而是数十年,也是巨龙种记载中的第一次魔力大爆发与第二次魔力大爆发的时间跨度,两次魔力浸润直接改变了世界。”路禹说,“如果这一次的跨度也如此巨大……不知道位阶的变化能否带来肉体层面的滋润。” “轰!” 霍古扇动双翼,骂骂咧咧地踏地飞起,看样子是打算第二次出发,为晨曦领带回另一具龙骸。 璐璐笑着说:“他们都是在为了晨曦领奔走啊。” “走的不是时候啊……”路禹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种满作物的田亩喃喃着,“快丰收了,应该整整齐齐地过一个丰收庆典的。” 这是路禹、璐璐、塞拉建立晨曦领以来,第一次在秋收时间点全都在领地内。 路禹自嘲道:“我们确实是不靠谱的领主啊。” 想要起床后看得到的早点吗,不需要月票,给我内个就可以哦(海报太菜了,困到写不动了,中午再说吧) 755.家乡的味道 暑气蒸腾,正午毒辣的阳光炙烤着万物,暴露在室外路禹的手臂被晒得火辣辣得疼,陪伴左右的塑形元素冰无精打采,努力地释放出冷气驱散周遭的酷热。 农务组规划出的新式作物种植区分散在晨曦领各处,每一处都有农务组成员与森精共同打理,相较于产出稳定,食用属性明确的老式作物,这些尚不明确具体效果的新式作物让农务组上下有开盲盒的兴奋感。 西瓜成功落地晨曦领,并成为这个夏天每个人都爱不释手的最佳水果之后,晨曦人就翘首期盼着农务组从各式各样的植株中再挖掘出一些让人眼前一亮的佳品。 穿行于果园之中的森精手上都拿着一个木盒,盒子中摆放着草木、流水、冰霜三种元素精粹,晨曦领能在史无前例的酷热中仍然保持绝大多数作物正常产出,离不开长久以来进行的魔法素材储备计划。 自晨曦领建立开始就进行的草木精粹积累与维护计划,收服海妖后依靠海水提取的水元素与冰霜元素成为了这次丰收的关键,奥尔加与茱蒂丝拿着钥匙走进仓库,看着被后勤组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海量精粹时,总是忍不住感慨领主的深谋远虑。 森精在其他组员的介绍下连忙向路禹等人施礼,来到晨曦领这么久,这还是他们中不少人第一次见到领主,有精灵诚惶诚恐,有精灵则是洋溢着狂热之意。 来自各个大陆,姿态各异的精灵们早已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即便在对未来最好的期望中,也绝不敢想象乘坐奴隶船来到梅拉后的自己能顿顿吃饱,不受凌虐,而被购买回晨曦领后,这里所给予他们的,是部族祭司祷告中神明乐土才能艰难媲美的梦幻之景。 璐璐看着一个精灵薄如蝉翼的宽大翅膀,忍不住捏了一把,这让那只精灵立时激动得发抖。 塞拉招了招手,示意璐璐赶紧跟上,转头问茱蒂丝:“现在的精灵数量能满足你们的需求吗?” “如今的精灵数量接近三百,分散到各个林地,堪堪够用,但若是考虑到每天巡视的面积,某些植物需要精细照料,那么我认为缺口仍然存在。”茱蒂丝回答,“五百也许是个符合目前晨曦领开发林地的数量,这之后,陆续诞生的精灵子嗣,正在广泛运用的人偶,以及那些越来越活跃的史莱姆们,会逐步解决缺口问题。” 空气中弥漫着成熟果实溢出的香甜气息,熟透却又忘记采摘的果实坠落地面,留下一滩黏稠的污渍,甜丝丝的香气吸引来了成群的蚂蚁、虫子,果园中的精灵们并未驱赶,这也是生态循环的一部分。 低头避开被果实压弯了低垂而下的枝条,拨开一捧硕果,视线豁然开朗,烈日之下,被农务组划线区分的另一侧映入眼帘。 绿叶之下,与葡萄大小形状相似,但却被黄褐色外皮包裹着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头,那算不得粗壮结实的枝条已然快要承受不住这份丰收的喜悦,只得不断弯腰,像是献礼般将果实垂下,让一些果实伸手可得。 “在试栽种的作物中,这是让农务组格外欣喜的一种,过去一年多不声不响,完全没有收购时那个商人所描述的‘硕果累累满枝头’景象发生,一度让我们觉得被骗了,但因为晨曦领闲置土地挺多,不差它一块,所以就扔在角落里暂时不管了。”奥尔加催动魔力切下一捧果实,看着这结果率喜笑颜开,“没想到,今年突然起了变化,即便是酷热难耐,它依旧长势喜人。” 从未见过这种果实的璐璐和塞拉啧啧称奇地上前,看着与泥土颜色相近的果实外壳,忍不住好奇滋味如何。 “路禹?” “你怎么不来看看啊。” 在看到果实的瞬间,路禹已经愣住了。 奥尔加拨开果壳,显露出内部白嫩透明的果肉后,他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思绪也一下子飞回了过去。 暑假结束,新学期开始时他总会带着满满当当的一箱子家乡特产出现在宿舍,各式各样的热带水果撑不到一周就被扫荡一空,意犹未尽的义子们总会在享受之余念叨着总有一天去他老家做做客,享受难得的水果自由。 各奔东西时每个人都约定了在他的家乡再聚,就在他说的龙眼树下,哪怕打着胰岛素也得吃个爽。 抱歉的是,路禹爽约了,谁能想到背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的他只是打了个盹世界就变了呢……不知道各奔前程的傻逼们现在在干嘛呢,吃龙眼时会不会想起自己? 路禹摘下一枚龙眼,稍微用力一挤,黄褐色的果壳便裂开了,急不可耐地裸露出可食用的晶莹果肉,被挤破的位置已有汁水溢出,果肉那浓郁的香气钻进了鼻腔,引得人不自觉的分泌口水。 进入口腔,牙齿与舌头精妙的配合,果肉滚了一圈被完全剥离,果核被吐出,汁水四溢的果肉则在舌尖翻滚,咀嚼时清甜甘美的气息直冲鼻腔,甜美的余韵直至吞咽后,仍然在口腔内回荡。 璐璐看得望眼欲穿,刚想问一句“好吃吗”,剥好的果肉就递到了嘴边,她条件反射地一含,模仿着路禹,用不那么熟练的方式将果核吐出,甜美的滋味已经让她眯起了眼睛。 “你也……” “我自己会吃。”塞拉躲开路禹,自己摘了一枚还在树上高挂的龙眼,有样学样的吃了起来,然后露出了与璐璐一样的表情。 看着两人越吃吐核速度越快,动作也越熟练,路禹说:“龙眼树多种一些,这可是很棒的水果,果肉干制储存也很美味。” 吃得有些停不下来的两人顿住了,塞拉忽然意识到了:“这是你那边……” 路禹点点头:“没想到还能吃上,多吃点,这可是我家乡的味道。” 一听是路禹家乡才能品尝到的特殊水果,奥尔加兴奋极了,因为那位远洋商人描述这种果树对土壤的适应性很好,在贫瘠的荒岛上都能疯长,想着即便水土不服也能绿化,除了这里,农务组还划出了一大片荒地种植,那里也是硕果累累。 领主钦点的家乡水果,而且还耐折腾,那就要大力种植。 在茱蒂丝的强烈要求下,路禹不得不向她们描述出菠萝、芒果、荔枝等水果的模样,看得出她们很想通过各种渠道获得的植株与种子,再次找到领主盖章认定的绝佳水果。 “你认为已经到了合适收割的时间点,对吗?” 奥尔加拿出各区域汇总而来的信息表格看了一眼,点头:“基本上,所有地区水果已经到了最佳采摘储存的时间点,农作物也到了合适的收割时段,晚熟作物最迟不到晚秋。” “明天正好是梅拉夏秋相交的时间点。”路禹拍板,“那就开始吧。” …… …… 浅金色的溶液,轻微摇晃后如汽水般充满了气泡,薇拉目不转睛地盯着璐璐手里的魔药,兴奋之余还有些紧张。 “海妖尾塑形药剂,雪怪留下的配方,经由他本人实验无副作用,服用后只需被水元素完全包裹,调动海妖本身拥有的水元素亲和力量就能完成塑形,拥有能够在地面活动的双足。想要重新拥有尾巴,只需要重回水元素富集处操作即可。”璐璐晃荡着药剂介绍道,“该药剂不具备永久性,需要定期服用维持效力,短时间过剂量服用可能会导致掉鳞,魔力掌握失衡的副作用,目前正在研究中断药效的药剂,以中和过量服用带来的副作用。” 璐璐瞥向不远处已经拥有细长大腿的尤妮丝:“尤妮丝是晨曦领第一个服用者,她的感受是,很方便,很好用,但是否需要双足直立行走的能力,选择权利归你们。” 仔细端详了尤妮丝的双腿好一会,搬运两大箱魔药出门的薇拉忍不住用尾巴挠了挠自己的脸,并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心爱的,胖乎乎的大尾巴。 “感觉会有些……不适应?” 薇拉的感觉是对,从自挖的泳池中钻出来的她,欣喜地凝视着上岸后就想拥有的光洁笔直的大腿,她情不自禁地抚摸了几个来回,感受着美妙的血肉触感,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赞美璐璐! 然后,想要与尾巴击掌庆祝的她,在家里表演了一个标准的平地摔,吓得家养史莱姆们纷纷凑过来,担忧地用身体拱着即便摔倒,双脚依旧翘起的薇拉。 “啊……忘记了,我现在没有尾巴了。” 薇拉站了起来,下意识想用尾巴揉一揉甩疼的位置。 “咚!” 这一回史莱姆们提前预警了危险,身体迸发出的魔力柔和地托住了倒下的薇拉,这让不至于与地面亲密接触第二次。 “谢,谢谢……唔,你们最可爱了,让我抱……” “咕噜噜~~~” 尾巴卷起史莱姆的动作变成了踹,一只倒霉的红莓果汁史莱姆滚动着撞上了柱子,体内气泡翻涌。 这一夜,练习走路的海妖们大多与薇拉差不多,第一次拥有双足的海妖中不少在练习途中完全忘记了运用魔力保护自己,以至于有海妖磕晕过去,被史莱姆紧急送往医疗组。 海妖们需要赞美的对象又多了一个。 赞美史莱姆! 听着雕像中医疗组给自己留的讯息,路禹忍俊不禁。 没了尾巴,连言灵天赋与魔力操控都不习惯了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早?” 塞拉睁开迷离的双眼,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早餐,以及精神抖擞的路禹,觉得在做梦,直到路禹轻轻地亲了亲她的耳朵,她才触电般从软和的床上弹起,这也惊动了抱着塞拉腰熟睡的璐璐。 今天路禹没有睡懒觉,丰收庆典没有什么开幕仪式,晨曦拨开黑暗照耀大地的那一刻起便算是开始了。 晨曦领建立的四年第一第二年还未完全实现自给自足,开垦的田亩也未实现大丰收自然无法庆祝,第三年农务组辛勤劳作有成,可偏偏他们化身三煤球,还全都不在领地之内。 无论如何,今年也该称职一把了。 今晚还有 (本章完) 756.伟大的晨曦之主,请饶恕我的冒犯 已经将禁魔层的素材整理完毕的浊魇享受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清闲日子,这段时间西格莉德也没有刻意降低她的配额,虽然比不得新绿丰盛,但每天都有不同的菜色可选仍是让她感到满足。 当西格莉德将她带出轮回塔,并去除她的镣铐时,浊魇已经猜到自己要进行新一阶段的工作,只不过她没想到会是和暴食者一起采摘树果。 暴食者正飘在半空中采摘着长相奇特的黄褐色果实,陪伴在暴食者身边的是一个身高仅到他胸口的女孩子。 浊魇环顾四周,在不远处的一颗果树下找到了凝聚出光属性做剪子采摘树果的塞拉,她还回过头瞥了一眼暴食者与那个女孩子,然后笑着转了回去。 果然是这样的反应啊……完全堕落的塞拉自然不会对暴食者的行为有任何异议啊。 “哦,来了吗?” 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暴食者对她说话的瞬间,她便混身一激灵。 “晨曦领开垦的田亩可不少,就算动用魔力也需要忙碌一段时间的,你的学习能力应该没问题,看一会就跟着做吧。” 这并不是一个太需要技术的工作,农务组的精灵稍微教导了她一番,浊魇就立刻上手了。 飘到半空中方便动用魔力采摘的浊魇看到了来来往往的森精,他们用魔力搬运着装满果实的竹篓,一个个皆是行色匆匆,偌大的果园里看不到一个闲人,人人都在忙碌,这甚至让闲着的浊魇产生了罪恶感。 离开达斯米洛时穿越各个族群,她听到最多的是饥荒、旱灾将至的坏消息,行走于教国与斯莱戈,她也看到了天灾将至的讯号,不安让民众们躁动。 但……放眼望去,晨曦领内果树飘香,远方的田垄金黄色的麦浪摇曳。 浊魇迷糊了,为什么她在晨曦领看不到一丝一毫旱灾绝收的迹象呢? 生活在暴食者的统治之下,这里的人不该愁云惨淡,忐忑不安吗?可来往的精灵、人,以及长腿的海妖们却是欢声笑语,笑容就没消失过…… “扭曲的力量真强大啊,不仅让塞拉神选变成了这幅模样,就连这些人也是如此。”浊魇不禁想。 暴食者正在投喂身边的女孩子,他已经不满足于剥开果肉送进对方口中,而是选择了自己先吃,然后通过亲吻的方式……浊魇看不下去了。 暴食者背对着她,魔力完全没有庇护自身,浊魇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再强大的八阶魔法师也是血肉之躯,只要自己速度够快,瞬间爆发…… 浊魇脑海中,冒着黑光的长枪贯穿暴食者身躯的画面显现,只要在得手后再以黑雾戳爆暴食者的头颅,彻底灭杀掉他的气息,晨曦领就能解脱了吧,即便是塞拉神选也能从他恐怖的扭曲之下恢复原样。 只要她能够做到…… 浊魇手心冒汗,操纵着魔力裁剪枝条的她口干舌燥,分心出的余光紧紧地盯着暴食者的后背,时不时落在他那张隐藏着内心无尽黑暗的温和笑脸之上。 “不要犹豫,只要勇敢的出手,笼罩着晨曦领的恐怖就会土崩瓦解。” 浊魇的内心,那股悸动似乎在高声呐喊,让她不由得向暴食者所在的位置又挪动了一些。 一步,又一步,只要到达攻击瞬间可至的爆发距离。 即便她的魔力没有恢复到巅峰……第一击也能重伤。 不对,塞拉神选,她有着强大的疗愈魔法,她还有死灵术法,你不可能杀死暴食者的,浊魇,快点冷静下来啊,你的冲动会招致灭亡的! 恐惧让理性回归,浊脊发凉的浊魇猛然间摆脱了复仇的执念,眼神瞬间清澈了。 “浊魇。” 暴食者轻声念出她名字的刹那,浊魇积攒的气势与决心轰然溃散,刚才的内心挣扎与又犹豫在这一瞬间显得可笑无比。 “是……是。”她忐忑不安地应声,紧张地注视着暴食者,汗水从额头一路淌至下巴,滴落地面。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想要杀死我吗?” 暴食者那玩味的笑容让浊魇脑袋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的她身体有些僵硬了。 被看穿了? 可她分明没有进行特殊的魔力调动……难道感知层面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会死,真的会死,以晨曦领展现出的各种奇异魔力技艺,即便侥幸从暴食者手中逃脱,她也绝对离不开晨曦领,光是短距传送法阵就能让她引以为傲的速度与暗魔法变成笑话。 最初,她以为对于暴食者的恐惧源于内心深处不愿回想的画面被反复触动,是她的内心不够强大的结果。但目睹了晨曦领的冰山一角后,浊魇忽然觉得,这正是一直以来让她得以从各种危机中脱身的直觉在告诉她——你在面对一个无法战胜的敌人。 想起那天晚上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暴食者,看着不远处正在走来的神选塞拉,浊魇开始痛恨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叛逆之举。 她慢慢低下头,颤抖着说:“伟大的晨曦之主,请饶恕我的冒犯……” “……” “……” “不错的回答,继续做事吧,嗯,你可以试试这些叫做龙眼的果子,不仅是龙眼,以后采摘的你都可以尝尝,晨曦人都是边吃边摘的。” “感……感激不尽。” 浊魇走开后,塞拉靠了过来,好奇地问:“你做了什么,怎么她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开个玩笑,她突然很正式严肃地称呼我晨曦之主……之前还都是暴食者的,怪事。”路禹也想不明白,他摆了摆手,“不管那个了,来,这颗又大又圆的可是我和璐璐给你留着的,让我喂……别走嘛。” 躺在半空中的须臾睨了下方的三人组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用翅膀的触手抓了颗果子又匿了起来。 冷汗直冒的浊魇挪动到了路禹看不到的角落里,喘匀了气后,她不敢偷懒,找来竹篓拼命工作,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内心的恐惧消散。 太愚蠢了,太愚蠢了,险些被涌动的执念促使着送死,紧接着被端上餐桌了…… 浊魇咽了口唾沫,心又立刻揪紧了。 “他饶恕了我……他竟然不在乎……我的冒犯就这么不值一提吗?” 紧张之下,浊魇下意识遵照路禹的指示,吃下了第一颗龙眼。 清甜味美的果实驱散了浊魇内心的焦灼,也让那突然间悸动的执念彻底消散了。 老老实实苟活着挺好的,至少他没有虐待,折辱自己不是吗? “再吃一颗,就一颗……” 这么想着,浊魇又剥开了一枚龙眼放进嘴里。 “啊……好甜,好吃。” 边吃,浊魇边探头出去观察了一会,发现过往的精灵都会笑意盈盈地向暴食者行礼,其中一些甚至与之攀谈了许久,暴食者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神情,而是随和地闲聊了起来。 虽然很可怕,但是只要顺从了……好像就会没事。 “嗯,你是新来的?”一个森精注意到了暗中观察路禹的浊魇,“看你的样子,暗精灵吗,真少见啊。” “少见吗?” “挺少见的哦,薄暮大人购买的奴隶貌似大多数都是森精,暗精灵还是第一次见到,你是因为什么变成奴隶的?” “奴,奴隶?”浊魇想到了什么,“你们,都是奴隶?” “之前是,现在不是。”森精一边裁剪挂满龙眼的树枝,一边笑呵呵地说,“新人,别担心,在晨曦领不会有人虐待,也不会缺衣少食,只要你按照各位大人的安排认真工作一段时间就能获得正式领民身份。” 浊魇难以置信地问:“正式领民,可奴隶怎么可能获得领民身份呢?” “我知道你会觉得奇怪,我刚来时也不信,但是……西格莉德大人可就是奴隶出身的哦,她现在可是晨曦领的第四位领主大人呢,没什么不可能的……喂,你的手别停啊。” 浊魇顺从地继续动了起来。 “哦,很不错的魔力呢,你一定有着很不错的底子,像你这样的人一定很容易得到各个小组组长的青睐。” “你们就不害怕被暴食者吃掉吗?”浊魇压低声音问。 “我们更害怕活不下去。”森精完全不避讳地说道,“在外面,被魔物与野兽吃掉也许算是个痛快的结局了……你难道没经历过那些生不如死的瞬间吗?死亡有时候比活着更容易接受。也许暴食者大人确实有些奇怪的癖好,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没听说过他对领民下嘴。至于外面的人被吃……谁管他呢,我只知道晨曦领能让我们好好活着。” 浊魇陷入了沉思。(本章完) 757.因为我们饿过 “不要,不要,求求你了西格莉德大人……你这么粗暴的话,我的腿……嗷嗷嗷~~” 切叶的四条腿抓着门沿西格莉德形成了拉锯之势。 “今天是集体活动,你的炼金研究又不是工匠组那种完全停不下来的,来晨曦领这么久出门次数一巴掌数得过来,就连赫萝菈都能主动参与活动了,你怎么能这么宅。” 西格莉德用上了从路禹那学来的词,微妙的,切叶听懂了,小脸煞白的他拼命摇头。 “可我……啊!” 拼力量切叶显然没有胜算,被西格莉德猛地一拽,他立时离开了最后能守护他的门柱,然后被西格莉德径直扛在肩上往外走去,此情此景,不远处等待的赫萝菈觉得……西格莉德像是打家劫舍的悍匪。 赫萝菈早就知道晨曦领来了一个比自己社交障碍严重数倍不止的小蜘蛛,能踏足他炼金工坊的人屈指可数,晨曦人与他打交道的方式都是将需求与素材打包放置在炼金工坊前,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史莱姆运送上门。 将两人带到果园中,西格莉德划分为一组,又找来一位森精教导了一番便匆匆赶往了仓库——她总是很忙,若不是璐璐提出想让自闭到毫无社交可言的切叶稍微呼吸下新鲜空气,她也不会突然上门。 赫萝菈还好,虽然到了晨曦领依旧住在洞穴之中,但那由工匠组协助平整的洞穴远比当初自己费心费力的成果要舒适,并且,她也已经习惯了晨曦领的生活。 不再需要为了生计虚伪逢迎的她心理压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在与召唤组的成员熟络之后,她的地穴已经成为了召唤组夏日纳凉的好去处,酷热的白天,他们时常在洞穴中聚会,研究召唤,交流经验。 虽然与还不熟络的人聊天依旧会紧张不安,但现在的她远比在赛尔卡洛时要自在多了。 “你,没事吧?” 切叶摘果子的动作慢慢悠悠,周围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抬头四顾,而后迅速收回视线不敢与来者产生视线上的接触。 “还,还好……”切叶哆嗦着回答。 看切叶的反应,赫萝菈决定聊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听说,你也是挖地洞独自隐居?” “也……你,你也是?”虽然有些紧张,但切叶的脑袋转得很快。 “哦,你没听说过我吗?”赫萝菈笑着摘下一个苹果,擦了擦,张嘴就啃,“我可是从路禹老师那里听说过你哦,隐居地穴的变体蜘蛛,依靠史莱姆汁液、地衣、提纯元素存活,炼金高手,发现了魔力瘟疫并且推断出了能让其显形的药剂配方。” 赫萝菈又补充了一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比我隐居条件更艰苦的人……你也太厉害了。” 前面的还只是普通的描述,后半部分则让切叶红了脸,他连连摆手,决定不谈隐居,说:“没有没有,只是我没那个实力做到更好罢了。而且领主大人过誉了,我掌握的只是很普通的炼金技艺,魔力瘟疫也只是误打误撞……总之,我不厉害的,梅拉的炼金术师里,比我优秀的有很多。” “可他们都不在晨曦领哎,你就是我们晨曦领最强的炼金术师。”赫萝菈眨了眨眼睛。 切叶呆滞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他获得了上天的赏赐——一枚熟透的苹果在一阵熏风的吹拂下从枝头坠下,正好砸在他的脑袋上。 赫萝菈捡起那枚苹果,呼唤出一只水元素为其擦拭干净,递给了切叶:“虽然这么说有自吹自擂的嫌疑,但我相信,能被老师看中,并带回晨曦领的人都有过人之处,要么就是品行过关了,也许你不是最强的,但一定是老师心目中最合适晨曦领的炼金术师,大可不必这么没有自信。” 切叶愣住了,他慢慢抬起头注视着赫萝菈,这还是他许久以来与第一次认识的人进行长时间对话,居然……没有卡壳,还很通顺? “赫萝菈。” 远处的喊声让赫萝菈对着切叶抱歉了一声,连忙跑了过去。 大碗,小暗,蝠鲼围绕在路禹身边,快速地清扫着树上树下的果实,璐璐和塞拉则是有说有笑地享受着闲趣。 靠近时,赫萝菈才发现老师的大碗已经成为了运载水果的工具,碗中分割出不少小方格进行存储,以免水果过重挤压,导致未入库就被压坏。 小暗的触手则能很好地处理着树顶上难以收割的果实,一改以往慵懒迟钝的行动风格,现在的她动作格外麻利,在一旁用风刃协助的蝠鲼竟是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裁剪起树枝,留作庆典当晚烤肉使用。 “老师,师母们好。”赫萝菈笑意盈盈地问好。 塞拉捂额:“赫萝菈,说过很多次了,不该这么称呼,直呼其名也是可以的。” 璐璐嘴角上扬:“我觉得……还行?” “璐璐!” 路禹拍了拍大碗,大碗微微倾侧身体,让主人能够轻松地从碗里拿到想要的水果。 一串龙眼塞到了赫萝菈手里,看了看远处哆嗦着认真工作的切叶,路禹苦笑着又拿多了两串。 强行把切叶拖出来不只是璐璐的主意,塞拉和路禹也赞成这个做法,虽然有些不顾及她的实际状况,但却是有必要的。 萸草在与切叶合作的过程中发现他分明有很多奇思妙想,但都因为不自信而自我否定了,如果这些想法只是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萸草倒也无所谓,可问题是,切叶无意间协助解决了困扰专攻材料学的工匠们的难题。 “我需要他有自信,他远比自己想象的要优秀,可他却一直在否定自我。”萸草说,“我需要更优秀的切叶与我合作,他能做到更好。” 工匠组的权限很高,萸草的请求立刻得到了路禹的回应。 想让切叶自信起来,就要肯定他的能力,为此路禹特地找来了赫萝菈,毕竟病症类似的她说话更有说服力。 “切叶其实也是希望得到肯定的,至少我夸奖他时,他会感到开心、兴奋。”赫萝菈说,“就像老师您夸奖我的能力一样,没人会讨厌别人赞美他。” “我知道这种感觉,就像是……须臾?”璐璐突然一击掌。 须臾突然现身,她咬牙说道:“别提这个,不准提这个啊!” 有些回忆是只要触及关键词便会浮现的,比方说须臾著名的“夸我”。 时至今日,须臾只要出现在晨曦领,还是会有人不吝赞美之词地夸赞她,这让她总是来去匆匆。 如果能修改历史,她一定要回到那一天,把即将说话的自己打晕过去。 丰收的喜悦会让人忘记时间,若非太阳西沉,奔走的白狼冰饮小卖部提醒路禹该回家吃饭,三人还会继续在果园中享受着这难得的闲趣。 久违坐上了白狼路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去一趟仓库吧,西格莉德估计忙疯了吧。” 确实是忙疯了,秋收第一日,后勤组成员们工作压力骤升,即便有西格莉德现场调度,后勤组仍是手忙脚乱。 计数是重中之重,跟随路禹一路走来,总是被迫着进行货币转化,养成勤俭持家好品德的西格莉德对于数字相当敏感,第一次应对大数量货物入库的后勤组忙碌地进行着称重。 “很忙啊。” 看到路禹,西格莉德叹了口气:“暂时做好了分类,让不同的作物存进不同的仓库,但应该还是会有错漏的小组,只能让后勤组后面慢慢筛了。” 西格莉德举起手中的表格:“你应该是来看今天收成的吧,我能理解,看到那些数字随着后勤组一点点算出,不断变大,真的会让人浑身舒坦。” 表格上,今日入库最多的作物是土豆。 农务组的人并没有怎么侍弄土豆,只是找了块相对比较贱的土地埋了下去,照顾得也不算惊喜,但产出依旧惊人,据西格莉德在表格中做出的估计,今年产出土豆足够全晨曦近两千“人”(如果水母们也能算进这个单位)吃上大半年。 农务组的奥尔加也在陪同入库,在看到西格莉德用数学推算出可能入库的土豆总量后,她目瞪口呆,因为多种土豆就是她提出的,她完全没想到晨曦领那些荒地竟然也能把土豆们养得那么好,以至于西格莉德需要思考新造仓库了。 塞拉好奇地问:“你到底种了多少?” “就……几个山头的地吧,那些地方先前是魔物横行的区域,农务组的人种下之后只是偶尔过去侍弄,有不少土豆没到成熟就被魔物们刨出来啃了,但依旧……太惊人了,前两年没种,完全不知道晨曦领的土地这么肥沃。” 几个山头,晨曦领内的山可不是小山包,而是经历了天灾后起起伏伏的山脉,路禹想象了一下这群人播种的风格,再想想魔力大爆发下植株强化……好家伙,如果魔物们没有去糟蹋土豆,他们至少能吃一整年的土豆全餐? 好消息是土豆耐储存,另一个好消息是,土豆有大量的烹调方式,怎么做都不会难吃,不容易吃厌。 “通知一下厨房,今天开始琢磨土豆菜单,先做几份薯条当做点心送给今天参与劳作的人。”路禹立即下令。 紧随身边的薄暮立刻进入了书记官的角色拿起雕像传讯。 西格莉德感叹:“虽然能理解,但你们真的种得太多了……” 奥尔加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小声地说:“毕竟我们饿过……以前当冒险者时,因为狩猎失败,我们四个人还吃过土,咬过魔物皮充饥,那个滋味……一般人不会想去体会的。从那以后,我们就发誓,永远都要吃饱,哪怕战死也不能饿死。” 为了照顾晨曦领不同种族的饮食习惯,农务组种植的麦子、稻米品种很多,力求做到让每个人都能吃上合口的主粮,这也是作物预估存储榜单上土豆能占据榜一的主要原因。 奥尔加说:“我们早在有旱灾苗头前就通过德莫里斯港购入了大量的主粮,再加上今天大丰收的产出,不包含土豆的主粮足够我们吃三年有余,呃,我们农务组的计算一般是往富裕了算,如果紧巴巴的吃,即便从明天开始遭遇特大天灾,晨曦领的土地都无法种植,也能坚持五到六年。” 不只是路禹在一直在强调未雨绸缪,农务组也是如此。 魔力潮开始第一年的天灾过于骇人,顷刻间山河变色,偌大的红焰山脉瞬间被隆起的山峰相互隔断,熔火群山至今仍是一片废墟,赫赫天威犹在眼前,由来自各地的飘零人聚集而起的晨曦领难免心有戚戚,生怕难得拥有的家因为一场粮荒而分崩离析,也不想让领主们过于操心,农务组自给自足的两年都在玩命的种植、收购主粮。 比死于非命,更让他们无法接受的是饥饿而死。 奥尔加和茱蒂丝成为冒险者前都是普通人,没有出路的他们才会选择成为一名用体力与性命换取一份口粮,即便是在成为稍微强大一些的佣兵之后,他们所考虑的也依旧不是安稳,而是能饱餐一顿就饱餐一顿。 冒险者中抱有这样心态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真的饿怕了。 饥饿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滋味,也是最容易让人失去作为人尊严的感受。 强大如浊魇,几天不吃饭都难以忍受,最终选择用体力劳动换取更好的饭食,遑论普通人。 路禹很少过问农务组的事情,他一向认为,专业的事情就该专业的人去做,而奥尔加和茱蒂丝这段时间的表现让他确信,这两个人天生就该是做这个的。 水果的预估产出中,最高的并不是龙眼,而是一个如今让梅拉贵族为之疯狂的宝藏水果——西瓜。 自从尝到西瓜外售带来的甜头之后,为了换取更多的魔力水晶,茱蒂丝直接把西瓜的种植数量翻了一番,她已经打定主意从吸血的贵族身上狠捞一笔。 反正现在的西瓜骗不到穷人们。 陪父母出门闲逛一天,明天恢复双更(错字更改完毕),豹滚,顺便一说,章说里有人问海豹是哪的人……龙眼吃到饱,那当然是桂系咯,我们这水果就是能当饭吃 (本章完) 758.好想让神明大人吃掉 秋收仍在继续,忙碌的晨曦人们逐渐在领地内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方说……出现在作物区域之外的巨大作物。 它们普遍有着五至六倍常规大小的体型,有些还能看出曾经利用根须充当肢体移动的痕迹,有些则是浑身光溜,全然看不出凭借什么离开作物田抵达此处。 各方汇报的消息让农务组的大家讶然惊觉,他们的作物除了被魔物刨出来啃噬的损失,还有不少遭遇了一场内战。 受到魔力刺激,拥有了不能称之为生命的短暂觉醒后,这些作物展现出了生灵求存的本能,吞噬了同类,而后毫无目的地乱窜,最终在魔力赋予的奇迹消散后,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重新回归最原始的自我。 若是无人发现,他们的身躯将会化为种子与肥料,滋养大地,回馈万物,并在日月轮转中在泥土中积蓄力量,默默等待下一个生命循环的周期,哺育新生。 路禹亲自下厨,料理了一个需要双手堪堪能合抱大土豆。 奶香土豆泥,切块土豆焖牛肉,酸辣土豆丝,干锅羊肉配土豆片,以及未来一段时间晨曦人必然会时常品尝的炸薯条。 “怎么样?”路禹擦了擦手,问。 由于是露天宴席,一众领民在场,塞拉保持了矜持,吃得慢条斯理,优雅至极,但她身边的璐璐可就没那么多顾及了,在路禹和塞拉身边她始终处于解放天性的状态,猛吃猛喝的璐璐与过去挑食厌食的她判若两人。 “好吃……虽然你做菜一向就是如此,但这个土豆,真的太香了……绵软香甜,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吃着吃着,精力又充沛了。” 吃到喜欢的食物总是会忘却烦恼,缓解疲劳,璐璐的话让路禹格外舒服,看别人吃着自己辛苦烹饪出来的料理,露出一脸幸福的神情,他一天的劳累也不翼而飞了。 他走向不远处的另一桌,以薄暮为首的召唤组们也在胡吃海塞。 “你们呢,对这种土豆有什么感想?” “比普通土豆更香更软,太好吃了。”吃过路禹以同样烹调手法制作出的另一盘土豆,召唤组的众人纷纷赞美了魔法滋润、浸透后的新土豆。 “是老师的烹调手法又有所突破吗,为什么我觉得吃完之后没这么累了……” 路禹正笑着捏了捏赫萝菈的脸,听到薄暮这么说,愣住了。 “确实是呢……用了一天的魔力,体力也消耗得一干二净,本来我想着吃饱了就去休息的,现在感觉没那么疲惫了。”寒绿眨巴着眼,“领主大人的奇妙烹调技法吗?” 想起刚才璐璐也这么说,路禹突然觉得可能不是饱腹的幸福感带来的错觉。 秉承着严谨的态度,路禹又询问了吃到土豆全餐的其他领民,不出意外,他们赞美之余都会顺带着提及身体没那么疲劳,这让路禹越发确定自己的猜想。 “这样魔力觉醒的土豆有多少?” 被问及的西格莉德正在对着干锅羊肉猛猛下筷,吃得兴高采烈的她倒也没因为被打扰进食而不耐烦,她知道路禹从来不会在别人吃饭时拿工作事宜打扰,更不会搞突击检查那一套,他本人就格外厌恶这些操作。 “这些土豆有什么特殊的吗?”西格莉德擦了擦嘴,她的记性很好,数据张口就来,“今天巡山找到的大约三十个,基本都是必须双手合抱的大小。” 路禹说:“拿出十个,丰收庆典期间由我亲自烹调,其余的全部入库封存,这些土豆不归厨房调度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重要素材?” “跟蘑菇人的群星蘑菇汤原料一个级别。”路禹强调,“除了土豆,还发现其他的特殊作物吗?” “那倒暂时没看到,当然也许是还没找到,毕竟有些作物在被发现时是被掩埋在土里的,看上去像是魔力觉醒即将结束之际本能地回归大地,结果还没完全埋回去就失去意识了,所以没准有不少是成功的回到了泥土深处。” 路禹沉思片刻,吩咐:“之后找到这样的作物,只取一半,然后做好地点标记,让农务组在原位置上播撒同类型的种子,看看明年能不能收获一些惊喜。” 食疗,又见食疗。 自家的星空蘑菇人们培养出的群星蘑菇能够加速食用者魔力恢复,虽然效力相较魔药微弱不少,但它本身不与任何常见的魔药药性冲突,能够温和地一同生效,对于本身缺乏魔力的路禹可谓福音。 而今年收获的觉醒大土豆们似乎能滋润躯体,治愈疲劳,这足以让医疗组狂喜。 丰收庆典对于晨曦人而言就是辛苦收割作物,劳累一天后,在暑气消散的户外享受着温柔的晚风,美滋滋地享用种类繁多的美食,琳琅满目的冰镇冷饮,或三四人结伴谈天说地,或是就地取材制作球门,踢起足球,比试体术。 风所到之处,欢声笑语不绝于耳,这是独属于晨曦人的休憩时光,是辛苦劳累了一年,即将步入寒冬时节前的放纵。 赞美晨曦,赞美伟大的领主,让他们在这混乱的时代获得梦幻般的安详与和平,享受着不似人间的美好,奢侈得令他们午夜梦回,犹觉不可思议。 喜悦的气息弥漫各个角落,浊魇不免被感染了,正如那一日与自己对话的森精所说,这里的人对于暴食者并不恐惧,相反,晨曦领的人很喜欢他,他所到之处,晨曦人并不会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行礼,而是会笑着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浊魇从为数不多的朋友那里听说过,御下者如若没有威仪,则容易让臣属心生僭越之心,但……她现在确实没从现在的暴食者身上看到威仪,难道说,他令人胆寒的一面确实都留给了晨曦之外的人,比如说……她? 换而言之,只要愿意臣服他……他就会如同神明般向你投下足以媲美大日的威光,令你免受灾厄与劫难? 视线追随暴食者好一会,随着他与那位有着咕噜、噜噜、普鲁众多名称的女孩没入人群,浊魇的注意力再度回到了周遭,不知何时,面前摆放着土豆料理的餐桌被一群蘑菇人包围了,而她因为走了回神,也被夹在了其中。 十分奇怪的气氛,晨曦人们兴高采烈地庆祝丰收,欢呼鼓掌跳跃,可这些蘑菇却显得有些消沉,若不是他们身躯上的荧光粉末以及特殊的,类似植物根茎的发光器官释放出迷人的光亮,浊魇会第一时间联想到“阴沉”这个词语。 晨曦领有什么种族都不会让浊魇感到奇怪了,这里的种族构成十分复杂,人族为主导,接着便是海妖,精灵,水母,少数亚人,但出人意料的,这些种族彼此十分协调,至少浊魇这两天观察下来完全没看到摩擦事件。 浊魇听到了前方一个浑身点缀着形如糖霜般斑点,皮肤纹路构图灿若星空的大蘑菇人在叹气。 叹什么气,土豆很好吃啊,即便她很想骨头里挑刺,但也不得不承认,暴食者的手艺太棒了,不同土豆,不同的做法,每道都能让在禁魔监狱里享受过土豆全餐的她点头赞许。 她甚至能够理解暴食者为了追求新鲜食材而生吃海妖了,对于食物的狂热追求也许正是他追逐力量的原因之一? 看着他们都不动手,浊魇犹豫了一会走上前,给自己的碗里夹起了干锅羊肉,为了显得不那么过分,她也带走了许多的土豆块。 “啊……好想让神明大人,吃掉我。” “咕呃!” 绵软黏滑的土豆刚咀嚼碎往肚子里咽,星空大蘑菇的低语让浊魇立刻噎住了,她涨红着脸推开身旁的蘑菇人,来到不远处的餐桌猛灌了一口史莱姆果汁这才缓了过来。 她没听岔吧? 想被吃掉? 啊? 等等,神明大人又是指什么,晨曦领特殊的信仰吗,可为什么她完全没听其他人提过?总不会是暴食者也在信仰的特殊存在吧? 一时间诸多疑问在浊魇脑海中翻腾,她赶紧又灌了一口果汁……呃,居然真的挺好喝的,她为之前嫌弃史莱姆吐出来的这些饮料而感到抱歉。 暴食者突然向这边走来,这让浊魇立时紧张了起来,没特别的原因,她见到暴食者就会紧张,完全无法表现出八阶应有的实力,丰富战斗经验堆砌出的镇定自若,就像是被天敌盯上的猎物,只能瑟瑟发抖。 看到暴食者,蘑菇们纷纷一拥而上,在距离他还有几步的距离齐刷刷撩起宛若水母伞盖般的“裙撑”,缓慢地跪了下去,极尽虔诚。 “西格莉德和我说了,你们怎么还是这么低落啊,不是说了吗,我真的不觉得你们有任何问题。”路禹扶起领头的星空大蘑菇,揉了揉她白嫩嫩的脸蛋,“谁规定丰收庆典,你们培养的各类蘑菇也能正好能够采摘?即便培养失败,没有成果又如何,根本没有人会责怪你们无能的,从大湿地开始,不就一直这样吗?” “神明大人您总是这么和蔼……可越是这样,我们越是愧疚啊……分明我们也努力了,可培养出的群星蘑菇却寥寥无几,根本不能让您每天都喝上美味的蘑菇汤。”小星尘声音带着哭腔,“作为您的子民,我们太失败了……除了以身供奉与您,我们想不到别的方式回报您的温柔了,请您吃掉我吧……” 这是浊魇第一次看到暴食者露出无奈的神情,他甚至捂住了额。 等下还有,所以,章说摩多摩多! (本章完) 759.意想不到的访客 路禹确实有些搞不定这群蘑菇了,作为族长的小星尘似乎很渴望献身,已经主动把脑袋垂下,估计是觉得这个角度更容易让他下嘴……啊,这都是什么事啊! 他能理解蘑菇们渴望帮上自己的心态,但现在的反应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啊。 璐璐出现得很及时,在知晓了事情原委后,她笑着跟路禹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时离开,让她来处理。 感觉周围气氛不太适合开心用餐的浊魇鬼使神差地跟上了路禹,走出一段距离,感知到前方的脚步停下,她才惊醒。 “有话想说?”他问。 浊魇愣住了,不太想要过多露怯的她点了点头,问:“那些蘑菇,称呼你是神明?” “哦,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神明。”路禹解释,“他们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种族,在他们还很弱小,意识仍未完全觉醒时,我们便陪伴左右,一点点教会他们变强,直至拥有能够在恶劣环境自保的能力,以这个角度来说,我和璐璐确实是他们的神明。” 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些蘑菇当做食物吃掉,但浊魇不会傻乎乎地问出来。 “你是不是在想,暴食者为什么没有在初次见面时就把这群小蘑菇吃掉,它们分明看上去很好吃。” “咕唔!”浊魇瞪大了眼睛,冷汗一下沁出了额头。 这个下意识的反应显然瞒不过暴食者,他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我对食物的选择有一套特殊的标准,你想听听?” 浊魇连连摇头,表示对于这种高深莫测的知识并不感兴趣,她很害怕听着听着从暴食者口中听到“你其实就符合这个标准”,或者“你看上去就很好吃”之类的字眼。 没有得到暴食者的许可,浊魇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得像个跟班一样缀在他的身后。 来到一处餐桌前,暴食者打开了食物的保温盖,从里面取出了一份烤得飘香四溢的土豆,然后用风魔法当场搅碎,又一阵碾磨,得到细腻的土豆泥后取来一些黄油与奶油等比例搅拌在一块,又取枫糖粉末少许加之。 “试试看吧。” 暴食者亲自制作,浊魇不敢推却,至今不太会用筷子的她用勺子挖出一大口,滋滋品味……奶制品的独特香味,枫糖的特殊香气,土豆绵软香甜的口感交互融合,奇妙的风味。 “好吃?” 浊魇点头,这再次验证了暴食者经手的食物没有不美味的事实,难道他生吃海妖其实也做了许多常人想象不到的准备,就像是一份土豆泥,他写意烹制的背后是各种调料与烹饪手法的巧妙结合……生吃,也许也有着常人所难以理解的讲究? 边吃边逛,跟随在暴食者身边,浊魇更能感受到晨曦人对他究竟有多么敬仰,那是无需用言语,仅从动作,神情便能看出的尊重,这种感觉,据说也曾出现在劳伦德统治下的教国。 她不由得再次想起那名森精的话,外面的世界,与他们何干,领主即是晨曦人最温暖、坚实的屏障,只需要信仰他们,爱戴他们即可。 逐渐远离人群,来到僻静处的浊魇顺着暴食者的视线注视着欢闹的晨曦人,内心泛起了别样的感触。 这里像是一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土地,曾经这里是蛮荒、偏远的代名词,但自暴食者、塞拉,还有名为噜噜的人到来之后,这片土地焕发着外界难以想象的生机,而住在这里的人也将自身所感受到的幸福,传递给了她。 如果这都是暴食者扭曲的产物……不,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幸福的吧,暴食者确实没有凌虐他们,更没有将他们视作食物、玩具,他更像是神明,许诺将要守护,便会践行,正如那群蘑菇人一般,直至今日,连蘑菇都养不好的他们依旧能在这片富饶的土地拥有一席之地。 “哦,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路禹一击掌,“今天你貌似跟着精灵们称呼我身边的女孩子‘普露’对吗?” 浊魇一惊,难道这个称呼有冒犯亵渎的嫌疑,不该啊,不少精灵都这么喊的。 “你知道她是谁吗?” 浊魇摇头。 “璐璐缇斯,这个名字听说过吗?” 浊魇一脸茫然,她隐约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的,来自久远记忆的大门正在推开,藏于过往时间中的“沙粒”被捕捉,她先是一愣,而后眉头紧皱,紧接着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在看到路禹脸上的笑意后,身体不住地颤抖。 “是那个……璐璐缇斯?” “深红魔女璐璐缇斯,昔日梭伦的未来之星,她‘死后’,据说你们达斯米洛的人也在寻找她可能存活的证据,试图找到她精法进展神速与位阶突破迅速的原因。” “可她已经死了!”浊魇颤声强调,“达斯米洛的信使确认过废墟,那是威力相当的燃爆,中心开花,位置处于卧室附近,范围之内的魔法师,即便是八阶也难逃一劫,璐璐缇斯尸骨无存啊!” “那是你们认为的尸骨无存,事实上,你已经看到了她现在活蹦乱跳地呆在我的身边,并且娇羞地享受着我对她的关爱,不是吗?” 浊魇后背冷汗直冒,一股寒意如蛇蜿蜒爬行,直至钻进她的脖颈,让她下意识地抖了抖。 “明天,能写出一些在入侵科德佐恩中起主导地位的部族,或是部族领袖名字给西格莉德吗?”路禹睨了有些愣神的浊魇一眼,轻飘飘地问。 浊魇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路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像是审讯时那般轻轻捏住了她的后颈,小声说道:“这就对了,只要你乖乖的,就永远不会成为我的食物。” 浊魇不记得暴食者是何时离去的,回过神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她低头看了看已经变凉的土豆泥,又吃了一口……虽然是即兴烹饪,即便已经凉了,但依旧好吃啊。 “是在告诉我……只要臣服他,不仅不会成为食物,还会得到他的庇护……吗?” 如若是别人这么说,浊魇会嗤之以鼻,身为八阶魔法师,她有着自己的傲气,何须他人庇佑。 可现在说话的是暴食者啊…… 他没有说明璐璐缇斯究竟是怎么在那场致命的燃爆中存活下来,谈及时嘴角钩勒起的那抹弧度像是在嘲讽外界的魔法师对于魔力研究的浅薄。 是他从燃爆中捞走了璐璐缇斯,浊魇只能想到这个解释了,也只有这样,他才会意味深长地提及此事……天哪,他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魔法,竟然能做到在足以湮灭高阶魔法师的燃爆中救出必死之人? 不仅如此,璐璐缇斯这个曾经名震梅拉的天才魔法师,高傲的深红魔女同样在暴食者面前低下了头,乖巧可爱得像是个孩子,不断向着魔法巅峰冲击的她如此心甘情愿,暴食者所掌握的魔法必然……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超越时代的魔法师,其名为萨耶尔,在那个五六阶为瓶颈的年代,他掌握着九阶的力量与知识,直至如今也无人能够超越。 难道看上去八阶的暴食者也是如此? 浊魇咽了口唾沫,一时间有些呼吸不畅。 “我……该怎么办?” …… …… “有飞龙在晨曦领外徘徊,还一头撞在了结界上,被幻术送出去了?” 路禹正从手臂上捻起塞拉粘在那的细长发丝,听到中枢魔法塔传来的讯息有些懵圈。 诺埃尔派人来基本会先打招呼,少有的几次不打招呼偷偷送“宝贝”,造访的飞龙信使也对晨曦领的屏障区域了若指掌,提前在外打手势,就能得到中枢魔法塔的魔法师们放行,从没出现过硬闯的情况。 “领主大人,据我们观察,那条飞龙很古怪,像是……人偶。”通讯对面说道,“我们观测到了它胸口处缝隙中存在的魔力核心。” “缝隙,损坏了吗?”精通人偶的塞拉判断着,随手调动晨曦主阵,切换出魔法塔的“眼睛”,看到了停在晨曦领与海妖接壤区域内的飞龙,以及在飞龙人偶身边的一男一女。 男的看年龄正值壮年,有些魁梧,身上的着装……有些眼熟。 从床上一咕噜滚下来准备吃早餐的璐璐擦了擦眼睛,注视着半空中的投影,脱口而出:“赛尔卡洛,这不是赛尔卡洛那群至高人偶师的着装风格吗?” 路禹猛然醒悟,怪不得看着那么眼熟,那么说,旁边那个目光呆滞的少女也是人偶? 西格莉德匆匆离开屏障询问,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立刻将他们接进了晨曦领。 “实在抱歉,实在抱歉,奉至高人偶师,不,应该是奉人偶之神尼希尔之名造访,却一时间没能醒悟这是结界,闹了笑话,还请见谅。”说话的人偶师连连欠身,他似乎将西格莉德视作了晨曦领的主人,行礼幅度极大。 “人偶师阁下,我可不是您要找的晨曦领之主哦,充其量,我也只是个代理领主罢了。”西格莉德掩嘴笑道。(本章完) 760. 布拉索,赛尔卡洛至高人偶师下地位最崇高的密会黑衣一员,身为密会中的积极改造派与保守派的居中调停者,他只将自己的一只手与一条腿进行了人偶化改造,然而此时,他改造的那条腿有些瘸,见礼时因为激动或是别的原因,踉跄了,险些摔倒。 这份失态让布拉索窘迫地满头大汗,他解释:“恳请晨曦之主见谅,魔力潮下,奇异的天灾频出,我的身体在经过一片密布黑云的大陆时发生了一些故障,为求尽早将我主的信物送达,只得强撑。” 不远处的开阔地,塞拉正在检查着飞龙人偶的状况,不合时宜出现在现场,并试图对飞龙人偶伸出舌头舔个痛快的笨龙被雾妖戳着脑门逼退,他只得流着口水,在地面上打滚。 “内嵌的法阵似乎受到了破坏,神奇,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塞拉啧啧道,“修复不难,我会提供你一些素材,足够让你折返。” 布拉索单膝跪地,恭敬地行礼。 “你似乎有些太客气了。”璐璐提醒,“这只是举手之劳。” “不,我伟大的主临行前特地嘱咐我,需将晨曦之主视如他一般至高无上的存在。”布拉索严肃地强调。 布拉索在流光试炼结束后不久得到“至高人偶师”召见,得以进入梦寐以求的人偶之都流光城,他原以为在这里会看到至高带来的奇迹,不曾想,他看到了另一个奇迹……或者说,神迹。 居于高处的尼希尔向他表演了操纵至高的把戏,只见他轻打响指,恢弘的宫殿群中,人偶乐队奏起宏大激昂的曲调,十六位冠绝赛尔卡洛的人偶师如提线木偶般活动,对他们的存在绝然不知,向赛尔卡洛密会发出一道又一道命令。 人偶乐队忽然奏鸣起了空灵的曲调,顷刻间宫殿似是静谧的群森,在缥缈清澈的音符之中,尼希尔当着布拉索的面拆解了自己的身躯,凭借着难以理解的伟大力量,迅速于半空中拼凑如初。 布拉索,成为了赛尔卡洛第一个知晓人偶主宰这个国度的人偶师。 然后,他选择了臣服……身为人偶师,他从尼希尔身上看到了值得穷尽一生挖掘,精进的人偶之术,也看到了下个时代更为宏大的舞台。 因此当布拉索知晓如主一般觉醒的“奇迹”同样出现在化名鲈鱼的三位一体生命身上时,他震惊得无以复加,这也导致了刚来到晨曦领他就闹了个尴尬——主给予的三位一体煤球图谱无法与眼前的三人对上一分一毫。 若不是沿途问路时无数人向他强调这里就是晨曦领,他会怀疑自己受到了欺骗。 除了感慨能让主叹服的存在与众不同,布拉索贫瘠的大脑已经想不出其他赞叹之词。 “这个人偶……还有这个大箱子是什么?” 璐璐好奇地敲了敲人偶飞龙背上与“血肉”嵌合的紫色大木箱。 不知道为何,塞拉看到这种风格的箱子时心就怦怦直跳,记忆里,每次开盖,最后都能奖励到她身上…… “哦不,请原谅我的健忘……”着急忙慌的布拉索没能靠近飞龙人偶,不太平衡的腿让他摔了一个狠的。 事发突然,聚集在两旁的史莱姆没能救到这位身份尊崇的人偶师,现在他需要让大家原谅的也许还有失态。 看得出因为尼希尔的叮嘱,布拉索面对他们始终有些忐忑,路禹索性让他坐好,自己亲自开箱。 布拉索见状,说:“每个组合区都有尼希尔大人写的信件。” 塞拉后退了几步,但因为好奇心,她还是凑上前了。 箱子四角的填充物很丰富,被运输的货物受到了很好的保护,位于最上层的铁皮盒子里装着大量精美的硬纸卡。 路禹将盒子中的卡牌交给璐璐,自己则是翻阅起了信件。 “路禹,塞拉,璐璐亲启,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应当已经看到盒子中的卡牌,以及箱子中的其他物品,这正是你与我那次畅谈后诞生的灵感结晶……或许这么说有些恬不知耻,但你的思路始终萦绕于我的脑海,在我将之提炼、凝聚,并最终诞生成品后,始终无法认为一切即是我的杰作,这会让我的心不舒服……奇怪,我真的有心吗?” 似乎因为纠结这个足以拷打人偶的终极之问而宕机许久,像极了办公时手卡在回车键上,尼希尔的信件上生生多出了大片空白,直至在这页纸张的末尾才重新写入文字。 “我即将要做的事必将在赛尔卡洛开启新的篇章,并在魔力潮平息后随着恢复的通讯,顺畅的商路遍及各地,我自虚无诞生,渴望被填满,而你们让懵懂的我第一次品味到了不一样的情感,我亲爱的朋友,请允许我在由你提供了创意与思路的每款杰作下,附上你们的名字,无论最终这份变化将我们导向何处,因其产生的奇迹,都能滋润你我。” 落款:从你们身上收获了情感的尼希尔。 一晃眼大半年过去了,尼希尔似乎比最初要灵动了一些,仅仅从信件的遣词造句就可窥一二。 并非平铺直叙的阐述,三个人都感受到了尼希尔试图传递出的,应当属于生灵的“力量”。 璐璐取出了卡盒中的卷轴,上面列举了尼希尔还未彻底确定的各种游戏规则,但…… 看着已经被绘制而出各式卡图,路禹不禁莞尔,尼希尔这算是无师自通吗?无论最终游戏性如何,规则又是什么,集换式卡牌游戏,卡图才是最重要的一环,收藏这个关键要素必须拿捏。 “遍地废墟,名字是【死灵徘徊的旧都】’,没有任何人物或者怪物……我看看,这貌似是介绍中的场地卡?” “这个被紫红色水晶照射,正在发生变异的魔狐,构图很有张力,像是会动一样,名字是【仪式异变】……这就不是场地卡了,难道是魔法卡?” 塞拉指了指卷轴,提醒璐璐:“除了魔法卡还有个破魔卡,按照尼希尔的说明,后期会在基础卡图上追加一些标识方便区别卡牌类别,目前只是让我们先欣赏他定调的美术风格,以及文案的功底。” “文案,哪有文案?” 在布拉索的提醒下,璐璐将卡牌翻面,在如同海面漩涡的构图上,浅浅的印着一大段文字。 【仪式异变】的卡牌描述是,“追求禁忌力量的生灵往往会得到比预期值更大的惊喜,但未必是他们想要的惊喜。” 文字中不仅有对剑走偏锋之人的唏嘘与调侃,配合张力十足的卡图,还能看出些许劝诫的意味。 文字与图画往往会共同出现于书籍、壁画,或是一些卷轴之上,但卡牌……并且是娱乐性质的卡牌游戏,新奇的载体让围观的西格莉德都感兴趣了,她也加入了翻看初版卡牌之中。 “这是,凡妮莎?” 凡妮莎置身于丛林之中,走兽因她现身而驻足不前,飞鸟因她落在枝头,森林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静谧,只剩下从天而降的一道光,将她笼罩其中。 璐璐翻过背面,那里赫然写着:“大地上曾行走过的光,相传,她曾抵达过魔法的最高峰。” 路禹愣了片刻,笑了起来。 尼希尔是会玩的,利用卡牌背后的短暂,但又不完整的描述,通过一版又一版的新卡逐渐勾勒出凡妮莎的一些事迹,勾起那些想收集全系列卡牌的人欲望,长久收割。 并且尼希尔也谨记了他说的话,如果有凡妮莎,就必须存在萨耶尔。 萨耶尔的构图和凡妮莎截然相反,阴沉的冷色调下,仿佛置身于黑暗中的萨耶尔神情冷峻,手中是两个正在殴斗的小人。 “六百年前的九阶魔法师,仍未有人能够点评他的强大,活人于他眼中与傀儡无异。” 路禹挺想召唤出萨耶尔让他点评下这个构图与描述,画得倒是惟妙惟肖,毕竟萨耶尔留下过画像,艺术加工并不难,但据他们所知,萨耶尔是基本做不到精控的,他的精法更类似于ddos攻击,强行凿开精神路径后,用海量的信息瞬间湮灭敌人。 想要完成更高级的精控,植入信息进行暗示催眠,需要更为巧妙的精法,很可惜的是,精法是萨耶尔步入暮年后感知逐渐精深的知识,而在那之后不久,他就已经无心钻研了。 也许,再给他一些时日,留给璐璐的盒子中会蕴含更为强大的精神之密。 “唉?”看着各式卡牌不亦乐乎的塞拉突然愣住了,她缓缓抽出手中的那张,展示给路禹。 卡图上,一团黏稠的黑雾似乎正在向外逸散着黑暗,从中延伸而出的黑色突触几乎顺着背后光线的纹路延展,宛若大日遮蔽的扭曲。 黑雾周遭,火环升起,火球高悬。 黑雾头顶与下方,光刃凝聚。 已经被黑雾吞噬的大地之上,隐约可见形如灵体的模糊鬼脸。 卡牌描述:不知何时升起的黑雾实体,似乎是何处生灵的至高庇护者。对于常人,黑暗即为堕落的象征,而受祂庇护者,却有不同的看法。 章说摩多摩多,等下还有哦(完了,我忘记写标题了!) (本章完) 761.祂想建立什么样的国度? 煤球的卡牌名为【黑雾中的主宰】 偏向于写实的画风让习惯了二游的路禹并不是很适应,但偏偏这种写实画风画出的煤球极具压迫感,黑云压城城欲摧,黑暗来袭,天光明灭的恐惧跃然纸上……尼希尔这是找了什么宝藏画师啊。 如果人物用他推荐的画风,非人与景观用当下的画风,岂不是绝杀? 路禹已经打算让璐璐等会就按照他的指引再创作人物卡图,“啪叽”一声,所有人的注意力被拉到了一旁。 与布拉索一同而来的人偶倒在了地上,笨龙则是被众人盯得用爪子抱头。 “笨龙!” 璐璐一声吼,笨龙抖三抖,这个家伙立刻选择露出肚皮道歉,这幅姿态让璐璐刚上来的火气立刻散了。 自家孩子捣鼓的问题,大人自然要解决,塞拉检查了这个有些损坏的人偶,而布拉索则是在一旁说着“没事的,没事的,回去我自己处理就好,反正已经坏了”。 如布拉索所说,这个人偶坏得很彻底,内嵌法阵是被烧毁的,像是遭遇了强大魔力重创,但如果是这样,外部应当会有一些明显的痕迹,可偏偏人偶的损坏只表现在维持活动的法阵层面。 和飞龙人偶一样的损坏痕迹让塞拉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 “你到底在途中遭遇了什么?” “具体我也不清楚,正如我所说,那是一处完全被紫黑色云彩笼罩的大陆,电闪雷鸣,弥漫的雾气中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黏稠,飞龙人偶只是穿越其中就产生了剧烈波动,我的人偶也在顷刻间损毁,那一刹那我觉得混身上下都很不舒服,像是无法呼吸……大概持续了二三十个呼吸的时间,离开那片区域之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因为当时比较慌乱,只顾着保护尼希尔大人的箱子,因此记不起其他的感受了。” 布拉索反复回忆,补充了一点:“虽然没有参照物,无法记起是哪片海域,但我依稀记得,那片区域的海岸像个狼爪子。” 对于塞拉而言,这是无用的描述,布拉索的人偶坏得很透彻,已经没有修复希望了,只能作为素材填充给它的同伴们。 布拉索被安排去休息,而路禹则是把箱子搬进了房子之中,本想着剩下的大半箱应该有着其他的游戏产品,却不曾想,是尼希尔搞的初版卡牌典藏版套餐。 一个刻有编号001的巨大流光城雕像。 一些卡牌的特殊迷你装饰人偶,比方说以提线木偶形式出现在第一版中的迷你尼希尔,【黑雾中的主宰】的迷你版。 不过路禹很想吐槽,尼希尔或是其他的角色还好,真的会有人想要一团黑不溜秋的煤球迷你小人吗,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太奇怪了吧,分明记得有交代不要把他们塑造得太邪恶的……虽然卡图描述表达了黑暗只是一种刻板印象,但你卡图画这么有冲击力,那先入为主的印象也太强而有力吧。 余下的赠品还有,随机的三幅卡图大图,足以裱起来挂在家中的大小,就美术风格而言,应当出自赛尔卡洛大家之手,估计这个反而是最吸引人的部分。 以及…… “劵?” 塞拉捻起箱子底的那张金色奖券,看了一眼上面的描述,再看了看尼希尔的留言,下意识看向了路禹。 路禹点头,承认这一系列操作正是当初他给尼希尔洽谈时留下的思路,而他确实都以赛尔卡洛人喜欢的方式使用了出来。 任何购买初版卡包的人都有机会从卡盒中获得金色奖券,金色奖券共计二十张,获得者将得到人偶师协会提供的一次改造,或是人偶维护升级服务。 协会,而不是密会,那么有名有姓的势力必然看不上,但这如同鸡肋的奖励对于不少赛尔卡洛人却是一份天大的礼物。 只要尼希尔的定价没有问题,路禹已经能想象发售日的盛况了,有钱人为了品味追求所谓的典藏版,而赛尔卡洛的普通人则是会对为数不多免费改造自身的机会趋之若鹜。 尼希尔的信件中明确表示,这些卡牌必然会是下一届流光试炼的主打比赛,之所以目前还未放出,一是想让一同参与了构思的路禹等人过眼,并留下自己的签名;二则是彻底完善规则,以免第一届比赛就闹笑话,无法长久持续。 “那就,留吧?” 路禹看了看塞拉和璐璐,拿出了一张空白卷轴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塞拉也久违地使用了自己的全名“塞拉·奥菲莉娅”。 璐璐犯了难,被称呼了许久璐璐之后,对于完整的全名落款,她顿感陌生,思考了许久,她最终笑着在路禹和塞拉的名字中间简简单单地写下了【璐璐】。 在布拉索修复好自己的腿后,三人又把他喊来询问了赛尔卡洛的近况。 至高人偶师仍然是明面上的赛尔卡洛管理者,只不过在尼希尔觉醒后,赛尔卡洛的对外扩张逐渐停止,尽管不少赛尔卡洛的商人们对此十分不满,通过各种渠道游说密会,试图直达至高,但所有的“谏言”都在尼希尔处搁置了。 赛尔卡洛这台战争机器,凭借着人偶以低战损的方式以战养战,已经愈发膨胀,现有的疆域过于庞大,统治成本巨大,管理开支骤增,这些显而易见的风险早已被密会窥见,毕竟人偶也存在极限通讯距离,人偶修复的素材、人手也不是无限的,这样作战的结果最终只能是在扫清大陆,压榨干净最后一丝资源之后,因为惯性分崩离析。 但无奈赛尔卡洛的土壤中绽放的,名为资本的群体不愿意停手,一直四处引战,而至高人偶师也始终赞同这个做法,因此赛尔卡洛过去十年竟无一日不处于战争状态。 尼希尔为这场漫长的战争按下了休止符,并开始缓慢的消化能够吞入腹中的胜利果实。 在布拉索眼中,尼希尔是仁善,是慈爱的,无心的人偶不仅能聆听到作为战争工具损毁的人偶的哀嚎,也能感受到人的苦痛。 说话时,他满脸虔诚。 路禹倒是认为,尼希尔只是为了赛尔卡洛上下能将目光从遥远边境上一场场无意义的胜利,逐渐转移到国内,并开始接受他即将推广开的游戏上,战争愈演愈烈,最终形成全大陆的反赛尔卡洛同盟,反倒不利于他以游戏的形式广布影响力。 但无论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战争确实暂时划上了休止符。 布拉索没有在晨曦领停留太久,飞龙人偶刚维修好,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路禹三人的签名,路禹对游戏规则的建议,新式游戏的开发指点,以及,不可不品尝的二游画风启蒙,启程返回赛尔卡洛——晨曦领让布拉索很不自在。 布拉索从未见过如此和谐的土地,在这里短暂的几天时间里,他看到了来自各个种族的人和睦相处,携手共舞的温馨场面。 也见证了丰收庆典每个夜晚人群的纵情狂欢,以及……亲自下厨犒劳民众,与尼希尔大人同身份的“黑雾主宰”。 布拉索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挑战,他无法解释眼前所见到的一切,这里与他所目睹过的大多数国度迥然不同……像是把世间最不合理的美好,全都聚集在了一处,巨大的反差让他像是一脚踏入了梦境之中……天哪!! 出发时,尼希尔还交代了一个特殊的任务——以你的双眼记录在晨曦领所见的一切。 想来尼希尔大人对晨曦领也是好奇的,但乘坐在飞龙之上的布拉索却不知该如何将自己所见的一切描绘出口……人总是会下意识拒绝描述自己不相信的内容。 如同邪神般,三位一体的煤球之神治下,竟是一派歌舞升平,迥然外界的景象……这怎么可能呢? 不该是这样的。 倏忽间,他想起了尼希尔大人亲自修改的【黑雾中的主宰】文案。 不知何时升起的黑雾实体,似乎是何处生灵的至高庇护者。对于常人,黑暗即为堕落的象征,而受祂庇护者,却有不同的看法。 “受祂庇护者,会有不同的看法……指的就是晨曦领的人吗?”布拉索喃喃。 尼希尔大人想要创造一个由游戏主宰,能为所有人提供快乐的国度。 那黑雾主宰呢? 在那片荒诞横行的土地,他打算建立一个什么样的国度? 与尼希尔大人齐名,他希望利用那份力量做什么?(本章完) 762.药剂师入门手册 丰收庆典结束前背负着龙骸,骂骂咧咧的霍古回家了,尽管有着杰弗里和他的海鸟们协助,但他们仍然被法古塔尔指挥得晕头转向。 “往好处想,法古塔尔当年没有把龙骸拆得更碎一些,否则你们就更难找了。” “女儿”的安慰让碎嘴的霍古立刻安静了,他就地一趴,开始了休息,至于背上的龙骸,后勤组的人已经两眼放光的赶来了。 杰弗里的走地鸡们重新找回了自我,他曾无数次与这群最好的伙伴与风浪搏击,原以为晨曦领慵懒悠哉的生活让它们失去了逆风而行的气势与胆魄,看来是他多虑了。 只不过…… “哦,是大海鸟,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吗,来来来,尝尝这个,刚炸的,外壳酥脆,内里绵软,好吃的。” 紫星手中的小木桶中装满了薯条,面对这份投喂,海鸟们一拥而上,进入了整点薯条的模式。 “啊……它们刚复健完……” 杰弗里的话显然没什么分量,除了紫星,其他搬运食物的人也都开始给出差辛苦的海鸟分发食物,身为饲养主的杰弗里只能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海鸟跟着晨曦人们到处吃喝。 出差小队的回归让丰收庆典进入了最高潮,偌大的晨曦领秋收已经进入了检查核算阶段,土木组正在加紧建设仓库,以容纳今年的累累硕果,值此欢庆之时,参与了半程秋收的鲈鱼与璐璐却又一次变成了夜猫子,让不少人误以为领主大人又出了远门。 明亮的水晶灯下,璐璐正在册子上绘制着一个黑头发的迷你小人,脚下磕碰的她已经将手中所捧的药剂泼洒而出。 画到这里,璐璐不禁莞尔,她在这个不谨慎的小人旁又画了一个迷你的自己评价道:“取用魔药溶液需要了解魔药特性,小心谨慎,切忌分心。” 一双手从她的身后缠来,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 路禹挤上椅子,把她放到自己的大腿上。 璐璐并不抗拒,而是任由他摆弄,直至身子不再歪斜,这才继续绘制。 “很棒的安全警示呢。”路禹贴着璐璐的脸欣赏着她笔下活灵活现的角色。 璐璐嘿嘿一笑,蹭了蹭路禹的脸颊,这才往前翻页。 那是一片废墟,作为老师角色出现在手册中的璐璐,一脸惋惜地介绍着深红魔女璐璐缇斯身上发生的安全事故,并以此警告所有打算踏入魔药师之列的新人……不要堆积大量魔法素材在炼制场所附近,因为没人知道连锁反应之下,最终会导致何种怪异的魔法现象出现,又会让药效产生何种奇异的变化。 “怎么样?”璐璐笑着问,“更有警示作用了,对吧?” 为熬夜的两人带来了夜宵的塞拉已经对眼前这幕免疫了,只要她想也能这样,那何必吃醋呢? 塞拉瞥了一眼,愣了:“你居然把这件事也画了上去啊。” “深红魔女都会被魔药炼制的事故杀死,新人魔药师才能意识到谨慎严谨有多重要。在没有能力化解魔药炼制事故前,谨慎与认真就是他们迈向成功最大的助力。” 随着一幅插画跃然纸上,这本凝聚了璐璐心血,专门为新人药剂师写就的《药剂师入门手册》正式完成。 早在晨曦领开始建设,生活逐渐安定时璐璐就动了这个念头,但不知该如何落笔,又分不清主次轻重的她只能是胡乱地将自己认为重要的经验与知识罗列,而这份成品也被路禹和塞拉吐槽为,好书,就是有点坏。 在晨曦领建立了魔药组,并亲自带出了好几个学徒之后,璐璐重新拿起那本兴致昂扬下的著作,越看越尴尬,仿佛不小心从故纸堆中翻出了小学时写的“”,看着那稚嫩的文笔,那让人头皮发麻的遣词造句方式,除了尴尬,也只剩下尴尬了。 “你会觉得尴尬才是好事,如果仍旧觉得自己写得很好,岂不是说明你毫无进步?” 璐璐现在想起路禹的这句安慰依旧是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翻看着新手册中由自己确定的每个细节,她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里面最基础的药剂炼制素材并不难找,她还贴心地写下了数个平替的配方,包含缓解伤势,止血,祛毒等多个方面,如果那时候,能够买到这么一本书,在那一天到来前,爸爸妈妈能因为提前兑现天赋的自己轻松不少吧…… 璐璐上一秒还洋溢着笑意的小脸突然有些消沉,塞拉和路禹不约而同想到了原因。 “因为你,很多人会因此受益。”路禹很清楚这种时候该说什么,说完,他蹭了蹭璐璐的脸颊,“写下你的名字吧,无论你想用哪个都可以。” 塞拉没有发表意见,她知道路禹在鼓励璐璐用回璐璐缇斯这个本名,这个名字随着沙曼毒雾早已恶名远扬,但它却是璐璐父母留给她最宝贵的礼物。 璐璐侧过身注视路禹和塞拉良久,她笑了,拿起笔,轻轻写下了简简单单的“璐璐”。 “算了,璐璐缇斯这个名字会让这里的人想起不幸的事情,对于这本书的传播不利。”璐璐抚摸着册子,满脸希冀,“如果,得到这份知识的人也有爱他的家人,也有未曾兑现的天赋,值得期待的潜力……希望那个人能弥补我的遗憾。” 脸颊两侧略带湿润的触感让璐璐立时小脸通红,还没等她做出反应,路禹的手就轻轻地托住了她的脸颊,让她一点点转向自己。 塞拉收回自己对此情此景免疫的话,看着眼前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璐璐眼神逐渐迷离,她拳头紧握。 路禹斜了她一眼,将璐璐被弄得散乱的刘海整理好,抱着璐璐放到了床上,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一旁吃起了塞拉带来的夜宵。 眼神传递的信息与两人内心奇妙的默契在这一刻发扬光大,路禹哼着曾经在斯莱戈听过的森精小曲,心情愉悦地注视着远处的夜景,耳畔边时不时传来的窸窸窣窣响动像是为夏日增添几分亮色的虫鸣。 好一会,头晕晕乎乎的璐璐才挣扎着来到桌前,红着脸吃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夜宵。 “又是,一起针对我……” “没事,下次我们可以合作,别忘了,塞拉一直都没有兑现尾巴的诺言。”路禹看向僵在原地的塞拉,“你不会以为我们两都忘记了吧。” 塞拉的尾椎骨突然有些痒,像是有电流从那涌遍全身,让她忍不住抖了抖。 “还,还是说说《魔药入门手册》吧。” 塞拉生硬的转移话题让路禹忍俊不禁,璐璐更是险些呛到,两人都没有追问下去,薄如纸皮的防线只剩下临门一脚罢了。 兔子尾巴,他势在必得! “我的《召唤入门手册·二》还剩下几张插图就完成了,到时候搭在一起贩售即可,不仅如此,这一次我会在书页显眼处留下晨曦领的名字,至于晨曦领的图案,大概是这样……” 璐璐闻言,立刻拿出了之前设计好的草图,一株茁壮生长的小树苗之上,太阳高悬,然而这颗太阳的轮廓却有些怪异,内白外黑,那些播撒而下的光随着璐璐手轻轻晃动,像极了正在抖动的触手。 …… …… 米莱最近有些烦,不知为何,呜噗城内的贵族、新晋的高阶魔法师频频向自己示好。 并非巴结意味的示好,而是…… 紫鼠捧着的鲜花中插着一张硬纸卡,起头的一句“你像是波光粼粼大海中升起的星辰与明月”就让米莱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连忙挥手,示意紫鼠赶紧停下。 像个松鼠手捧肉包猛啃的红鼠吐槽:“花、宝石、高阶魔物皮、高阶魔药,米莱大人真受欢迎呢。” 米莱循声望去,红鼠一激灵,立刻紧盯手中肉包大口咀嚼,不敢多言半句。 “让戈尔汉过来见我!” 米莱快步来到庄园外,对着一名近卫骑士下令。 为了不露馅,正式就职绿荫领情报官后她就将身边的晨曦人悄无声息地散入各地的渠道当中,再顺势退回晨曦领,最终只留下红鼠紫鼠两只小海妖。 既然是为绿荫领做事,安全问题自然由绿荫领解决,戈尔汉身为呜噗城绿荫骑士团的副团长早就被塔妮娅告知了米莱职务的重要性,不敢怠慢的他还未吃早餐就火速赶来了庄园。 米莱工作外以平易近人闻名,此刻脸上线条冷硬得吓人,这让戈尔汉内心一凛。 还未等他询问,米莱便指向紫鼠带来的一堆礼物:“这些礼物,谁送的,你就送还给谁,以后如果还有礼物能出现在我的庄园门外,或是让我知道你的人帮忙递送礼物,我会认真思考绿荫会的眼睛们是否有必要盯一盯呜噗城。” 米莱的言外之意让戈尔汉冷汗直冒,他正色道:“请科琳娜大人放心,只要您回到家中,绝对再无外人能搅扰。” 对这句充分体现了说话艺术的回答,米莱满意地点了点头。 回到家能清净就足够了,她不想工作之余被奇奇怪怪的示爱者叨扰,回到家还要在门口聆听某些自认为有美妙歌喉的人表演才艺。 然而米莱还是低估了这群人的力量,出门登上马车的她看到了庄园隔壁的贵族正在拾掇散碎的物件,似乎要搬走。 当他看到其中一位死缠烂打的示爱者带着花匠对着庭院指指点点后,米莱捂住了额,她有气无力地挥手,示意红鼠赶紧走。 如果还是以前的商人身份,她有许多方法摆脱纠缠,成为情报官后,有了绿荫领身份,她多少要顾及影响,而且塔妮娅在这件事上态度暧昧,隐隐有看戏的味道,这让她大感不妙。 “米莱大人,我总觉得,这是塔妮娅想要彻底绑死你啊。”车厢里,紫鼠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米莱笑了笑:“越来越聪明了,我也猜到是这么回事,但又不能直接点名然后拒绝,说到底,她还是有些小小的疑虑的,毕竟我们并非一开始就被培养的嫡系,陡然间委以重任虽然魄力十足,但内心也会忐忑。” “大人打算怎么应对?” “一味拒绝肯定是不行的,璐璐大人说过,假如你识破了塔妮娅的把戏,应该假装不知道,顺着她的意,让她认为自己仍能运筹帷幄,然后在即将功成时制造出一些小小的意外,改变局势,这样她就不会生疑了。” 紫鼠瞪大了眼睛,她哑然道:“可这件事上,您怎么顺塔妮娅的意呢?她可是希望您结婚生子,与绿荫领深度绑定的,没准她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只等时机合适,在你被追求者们烦得不行时抛出了。” 米莱欣慰紫鼠脑袋越来越灵光之余,也在苦恼她所描述的那个可能。 她该怎么让塔妮娅的算计以她能接受的方式落空呢? 重组后的绿荫情报院正式改名为绿荫会,由于米莱扎根呜噗城的缘故,就连绿荫会选址也根据她的意愿坐落于呜噗港口的海滨区庄园之中。 刚刚来到庄园之中,绿荫会的信使就急匆匆将一本书交到了米莱手上。 “科琳娜大人,碎金城最新的信息,刚刚信使才带回来的。” 米莱不看也知道是《召唤入门手册·二》以及《药剂师入门手册》两本捆绑销售的书籍,路禹已经和她打过招呼了,不过她仍然表现出了符合这个身份的惊讶之色,而后以不想被打扰为由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与紫鼠红鼠美滋滋地喝茶聊天,狠狠摸了会鱼,这才焦急无比地请求觐见塔妮娅。 “又来了……他们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只是召唤,现在甚至多了一个药剂师,晨曦领……不,那个萝卜,到底能从这件事里获得什么,难道真的是要创立学派?” 塔妮娅翻看着药剂师手册,欲言又止,那颤动的嘴角被米莱尽收眼底。 塔妮娅知道这本书是谁所写,但她又不愿意点明璐璐的身份,只得恼怒地把书重重地拍在木桌上。 米莱此时格外想知道,她在气什么呢? 气璐璐将宝贵的知识随意赠人,还是气本该掌握在自己手心的宝物,如今已不属于自己,并且与她对应,不曾消失的控制欲仍在蠢蠢欲动? 应该是后者吧,不然她大可以悄咪咪地公布璐璐还活着的消息,正是心中还残存着璐璐还能回到身边的希望,为了可能会出现的那一幕,一直以来她才会三缄其口,生怕沙曼毒雾的沉重尾随而至,让她如今苦心经营的好人设轰然倒塌。 “可惜,璐璐大人已经不是以前的璐璐大人了。” 今天吃坏肚子了,只有一更,明天会努力的,不过,章说,能给点给点吗?(敲碗) (本章完) 763.璐璐牌魔药,稳定发挥的难喝 梅拉不少人仍将路禹在斯莱戈教学时所说的话当做戏言,还有人暗搓搓地推测路禹下一步就要进入学派模式,所谓的会继续出书,也不过是面向自己学派罢了,不曾想路禹兑现诺言的速度远比想象中的要快,让这些人吹起的风还未飘向远方就戛然而止。 《召唤入门手册》掀起的巨浪仍未平息,由德莫里斯港与碎金城两处流传开的《召唤入门手册·二》随着商人们的转售,私印流通向了整个梅拉。 召唤入门手册二的开头,那熟悉的味道让第一时间买到正版书籍的人直呼味道对了,正如手册一中暴食者不谈召唤先谈元素魔法一般,最新一册开篇二十余页竟然讲的都是药剂搭配,反复强调的重点依旧是——苟!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样的建议,阅读者只会嗤笑着鄙夷“不食肉糜”,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负担起嗑药对战费用的,这是只有手头宽裕的魔法师才能游刃有余做的准备。 然而暴食者罗列出的十余种药剂配方,包含加速、元素亲和、魔力恢复、治愈、体力恢复等常见效果,素材获取难度相对简单,制备难度较低,属于野外狩猎途中用心观察也许就能有所收获的。 剩下的,就只需要再花些许加工费,寻找一位有着基础炼药水准的药剂师即可,即便药剂师水平很次,容易炼制失败,浪费效力也无妨,毕竟成本相对大多数要价高昂,起步就是金币为单位的药剂可谓是暖心了,不少初次窥探魔法的新人魔法师都能依靠一些小小的斩获积累一两瓶随身携带。 这么廉价的药剂,真的能有效果吗? 仿佛是读懂了不少翻阅手册人的想法,在介绍药剂的页数后,暴食者援引晨曦领首席魔药师璐璐的话进行了解答。 “低阶魔法师不像大多数高阶魔法师的对战难以决出胜负,往往细节就能导致一方败亡。我所提供的配方确实效果上不如世面常见的药剂配方,但它们便宜,便宜就足够了。” “长久以来梅拉乃至周遭大陆的魔药师都以在原有的药剂配方基础上进行改良,精进,他们默认药剂就是给魔法师,亦或者即将成为魔法师的人使用,草药师、药剂师也大多希望自己能被称之为‘魔药师’,不再对那些随处可见的,能够为魔法师们看不见的人提供福音的药材进行研究。” “魔法师有属于他们的药剂,现在,普通人也该有了。” 乍一看,这个叫做璐璐的魔药师语气十分狂妄,言语中很是瞧不起一直以来都在捣鼓固定配方的魔药师,自己才是那个不断钻研的天才。 不少人嗤之以鼻,但对于知识的渴望还是让他们继续看了下去——没必要因为暴食者身边存在一个自视甚高的蠢货而放弃暴食者的杰作。 “模板,又是模板!” 不少有分享精神的人在入手正版之后直接来到了酒馆中与其他人分享,此刻看到又一个召唤模板被暴食者公布,一时间炸开了锅。 【拟态植物】还未被诸多兼修召唤的魔法师们吃透,如今又出现了【拟态魔物】,不仅如此,暴食者字里行间还透露着如果还有下一册,就将公布一个适合进阶召唤师运用的模板。 与拟态魔物一同被写进第二册的还有因人而异的“赐福”,这是当一个召唤师熟练运用一个模板后才会获得的奇异力量,有人会在召唤物现身时高度亲和某种属性的元素,有人则能从中得到隐匿魔力气息的效果,种类繁多,因人而异。 暴食者坦诚地表示,晨曦领的样本太少,无法观察到更多的“赐福”,也无法确定赐福触发的节点与具体标准,这也是他将知识分享给所有人的原因,他相信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探索行列,有些模糊不明的知识会随着样本增多逐渐明了。 梅拉人已经记不清这样详实、仔细,完全面向新人魔法师的典籍上一次出现是什么时候了,也许曾经有过,但时间久远,已经随着一次次魔力潮带来的崩坏与混乱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即便在旧时代学派高塔倒塌的现在大量流派的知识也依旧只在圈子内以人带人的方式传播,入门困难,进阶无望,新的时代,大量寻常人觉醒,却也只能在魔法师大门之外徘徊,叹息。 这不是入门手册,而是一份能被誉为魔法师入门指南的宝典,说是介绍如何入门召唤,却教授了元素流派的知识,让闭塞的门扉露出了足以徘徊者通行的缝隙,第一次知晓了该如何踏足一个全新的魔法流派。 梅拉人对暴食者心情依旧复杂,许多人认为这样的书本不该是暴食者这样的人写下的,至少该是个没有污点,崇高一些的人,最好是劳伦德。 联想到暴食者野蛮嗜血的一面,让他们心存感激,总是有些别扭。 “不管怎么样,他把那些高高在上的魔法师根本不需要,只愿意捂在怀里的知识送给了我们啊。” “怕你不知道,上一个这么慷慨的魔法师叫做莎拉,黑尸会领袖,邪恶的死灵法师,她在梅拉留下的无人区比科德佐恩境内的冻土还要辽阔,你觉得她是好人吗?” “胡子拉碴,一把年纪了,活该还是个白银的冒险者,只能在低阶魔物身上混口饭吃,区分人只用好坏,天只有黑与白,这么天真能活到现在,你该庆幸神明赐与你的强运。” “说不过就人身攻击吗!” “陈述事实罢了,你确实是个白银评定的冒险家啊。而且,莎拉是邪法师与她愿意杀学派法师,派送知识这个行为不冲突吧?她也许从中获得了我们想象不到的利益呢?” “我赞同,莎拉虽然派送知识,但是那些知识我们也用不上啊,晦涩难懂,我们还没学会走路就让我们跑步、战斗,这也太别扭了,超越我们认知极限的知识一文不值……哦,还能垫垫桌子,或者擦擦屁股。” “和气”的争论很快变成了谁声音大谁有理的论战,酒馆的老板乐呵呵地等着酒鬼们动手好向治安官索要一笔不菲的赔偿,于是兴高采烈地让酒保给在场的冒险者都送上了美酒,希望他们再醉一些。 有冒险者好奇:“不该是在讨论暴食者免费公布知识这件事吗,怎么越聊越远了?” “免费?他可不是免费的,手册要花钱买的!” “可你和我们一样,看的是翻版。” “……” 有些地方因为这样一句话杀死了讨论,有些地方则是以另一种方式热火朝天地继续了下去。 “可他还是收钱了不是吗,你们为什么总认为暴食者给出知识是单纯的好意呢,也许他就是个莎拉一样居心不轨?” “《召唤入门手册·一》的售价是六十枚银币,二的售价,搭上这本奇奇怪怪的《药剂师入门手册》也才两百枚银币,考虑到有混蛋搞得如今的梅拉货币兑换紊乱,这点钱你都觉得暴食者不该赚吗?” 醉气熏天的环境中,有人好奇地接过了作为搭子被售卖的《药剂师入门手册》,因为是捆绑销售,而且大众都是为了暴食者购书,因此翻版的《药剂师入门手册》也不是十分走心,文字模糊缺失,璐璐亲自绘制的插图也大多没有得到保留。 垃圾的翻印质量让不少人在到手后因为好奇心翻开看了一眼,就随手丢到了一边,不再理会。 “喂,尤娜,你傻呆呆地看什么呢?” 嘈杂的环境中,一个冒险家刚刚跟人吵得面红耳赤败下阵来,退到了同伴边上缓缓。 “这个手册……” “哦,我都忘了,尤娜你以前是个药剂师,怎么,你不会觉得那些配方有用吧?” “和召唤手册一起,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那可不太好说,暴食者能保证自己的手册质量,但他又不懂药剂,怎么确保这个叫做……”那人瞪着迷离的眼睛看了一会,“璐璐……哈哈,小孩子一样的名字,你确定这样的人是个能够指导别人踏足药剂师行列的大师吗?” 他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对着前面围观的人煽风点火了一句:“骂,骂起来”。 尤娜环视四周已经不再是单纯讨论暴食者与他发行书籍贡献,而是单纯划分立场倾泻情绪的人群,告别同伴,抱着手册按照配方采购了【廉价魔力恢复药剂】所需的素材。 商铺的管事看尤娜的眼神很怪异,视线从她浅金色的头发到沾满灰尘的靴子扫了一遍,最后用鄙夷的眼神挥手让人拿药。 “这,数量不对吧?”尤娜点了点自己购置的药材,困惑地问。 “怎么不对,我们这不卖垃圾,你要的,都在这里了。” 尤娜猛然意识到,这个名叫璐璐的魔药师所给予的配方中,有些素材甚至不值得劳心费力采集售卖,因为购置的人太少,大商人基本不怎么补货。 辗转半个城镇,她才从一些散货商人手中收齐了不少人眼中的杂草,野花。 尤娜曾是一名药剂师,在自己所处的村落附近也算小有名气,仅仅只是活用草药特性就能做到止血,治疗轻微疾病。 但也仅此而已了,即便掌握魔力,想要购置一张被药剂师们钻研透彻,阶段式限制药力的配方也难如登天,屡次碰壁之后,掌握了魔法的她选择了放弃——没有配方,炼制魔药只能靠试错,而试错对于所有新人药剂师而言,成本高昂。 这是横亘在药剂师道路上的死循环。 “无需专业炼制药具,铁锅两小口,土瓮一个……” “如果是初学者,火候掌握并不需要太过精准,这是进阶课题,水沸腾后倒入一阶段反应药材,并确保这些药材已经全部捣碎成泥。” 尤娜对照着配方旁边的注解开始尝试,也许是这个名叫璐璐的魔药师是暴食者的朋友,或者是更亲密的人,他们的教学方式如出一辙,每个步骤都会进行大量的注解,来来回回叮嘱,让尤娜仿佛能看到一张始终板着的脸,生怕书外的自己操作错一个步骤,浪费心力,白费钱财。 铁锅中的药液在篝火之上翻滚,浅绿色的泡沫溢出,这幅有些诡异的场面让她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真的,可以吗?” 按照素材来推算,这些药材汇总有近7成是无魔力的普通植物,以这种配方炼制出的药液……真的能称之为魔药? “翻滚扑腾出锅外是正常现象,颜色越深,反应效果越好,如果颜色为深黑色请立刻倒掉。确认上述细节后,将二阶段素材切碎直接倒入第二个锅中,煮出汁液,并将第一个锅离火,待到第二口锅的药液渗出,立刻将药液混合,倒入闲置容器。” 尤娜手忙脚乱,按照步骤执行的她看着这种粗暴的药材提炼方式,总感觉十分奇怪……这与她想象中的魔药炼制,不太一样啊。 “三阶段素材倒入现成溶液当中,均匀搅拌。”璐璐叮嘱,“如果这个阶段搅拌出现明显的白色颗粒悬浮物,最好不要喝,倒不是喝了会出大问题……往好处去想,你能得到一份魔力恢复药剂,并且它还是强效泻药,至于为什么会成为泻药,我只能回答,魔药就是这么神奇。” 尤娜赶紧低头观察,确认自己没有炼出大惊喜,猛地松了口气,她等不及彻底晾凉,就倒出一小碗,浅浅地抿了几口。 有些难喝,但……还不至于吐出来。 应该是廉价魔药素材导致的难喝吧,毕竟都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呢。 等待许久,完全没有感受到魔力恢复加速的感觉,尤娜自嘲地叹了口气,看着花了一些小钱购置而来的素材,正打算放弃…… 奇异的魔力开始涌动,虽然微弱,但确实从身体中流淌而过。 “不会吧……竟然,真的有用?”(本章完) 764.路禹,你算计我! 注视着锅中深绿色的药液,尤娜满脸的不可思议。 魔力的循环正在加快,模糊的滋润感让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想要确认这不是药物副作用导致的幻觉。 尤娜认真感受,从生效的第一秒开始默数,最终确认了药剂至少能保证近二十分钟的效果。 至于效力,她曾经服用过被魔药师们精准控制药效的一阶药剂,如果按照那些魔药师划分标准,这份7成由寻常植物组成的药液至少能恢复一阶魔法师标准下三成的魔力,天赋异禀的另论。 美中不足的也与效果持续时间有关,药剂的恢复时间跨度太长,相较于不少及时服用,转瞬生效的药剂,它更适合在目的性极强的行动中提前服用,缓慢生效,与常见贩售的魔药质量还是…… 尤娜连忙摇头,紧抓着手册的她,愧疚地喃喃自语“不该这么想的”。 如果这么低廉的药剂还能有及时生效的效力,那也太天方夜谭了,毕竟它们中的不少可是毫无魔力的植物啊。 “啊,真的有?” 依旧是十分朴素的命名方式,《即时生效魔力恢复药剂》,只不过璐璐对这个药剂的点评很有意思。 “聊胜于无的产物,如果你有着切实的需求可以炼制,但不如喝能持续恢复的药剂,即时恢复所需的催化素材很难找到稳定、低廉、易于无经验者炼制的替代,或许有,只是我没找到。” 这时尤娜才发现,《药剂师入门手册》扉页处赫然写着“无经验者也能手操的低风险魔药炼制指南”。 无经验……尤娜看了看简易至极,完全是由同伴们的野炊道具构成的炼制器皿,以及极度豪放的露天炼制环境,再回想刚才的步骤,确实找一个认字的人都能完成,全过程甚至不需要魔力,惟一会产生魔力的步骤还是药剂之间的正常反应,置之不理即可。 这也太简单了,根本就是识字的人有手就能做到的事情啊。 如果今天之前有人告诉尤娜魔药炼制可以简单到连魔力都不需要,那她一定会认为这个人在发疯,但…… “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发现普通植物平替魔药这种神奇的操作,而且还是半数以上平替,太厉害了。” 在所有学者都试图将知识传承复杂化、困难化的潮流中,名叫璐璐的魔药师逆潮流而行,展现了能被称之为“糊弄学”的极致精简操作,不需要高超的技巧,不需要昂贵的素材,甚至不需要你有基础,只要你不傻,还认字,那就能学。 注视着手册失神良久……尤娜目光逐渐坚定。 …… …… 璐璐曾经是不太喜欢吃整鱼的,吃饭时候还要动用魔力挑刺,这让她觉得十分麻烦,吃得稍微急迫一些,正好鱼肉里裹着几枚细细的刺会让她觉得格外不舒服。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鱼刺的鱼就好了。”她曾这么跟塞拉抱怨。 然而,现在璐璐最爱吃的就是路禹做的红烧鲈鱼……塞拉至今觉得把生活在红焰山脉内的特产命名为鲈鱼是一件十分搞笑的事情,尤其是在谐音梗影响下,颇有一种暴食者疯狂吃吃吃吃,然后又被好吃的晨曦人端上餐桌的怪诞感。 尤妮丝被这个怪诞的谐音吓到过,浊魇也不例外,她一度战战兢兢地询问新绿,暴食者是不是有什么肉体复生的强大能力,能够做到布施血肉惠及晨曦人,她是不是已经吃过暴食者的血肉了……以及,她会变异成什么样? 长期观察下来,塞拉基本确定了浊魇有着常人不能及的超强脑补能力,曾经的尤妮丝也有,这类强大的魔法师通常会将自己的无法战胜的强大对手过度美化,陷入自己吓自己的怪圈。 尤妮丝在海妖战争中被打服,又领略了晨曦领的强大后选择了识时务,她的乖巧与谄媚或许有表演色彩,但浊魇的反应就十分真实了,这份仍在不断产生影响的脑补能力也许和她童年噩梦般的经历有关,也有可能是那位不知名的达斯米洛友人对她潜移默化施加的影响。 “已经摸了很久了,差不多了吧?” 思绪飘飘的塞拉最终还是在路禹轻柔安抚耳朵的刺激下回过了神,她的双腿紧贴,别扭地扭动,脚趾早已紧抠地面。 “别急,再让我摸摸,长耳朵真的好棒……你看,璐璐还没吃完呢,你再看看她的吃相好了,在我们的世界,这个叫做吃播哦。” “吃播……是指向别人展示自己吃食物的模样?”塞拉困惑地轻吟一声,“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职业?” “大概是这样的视频看上去很解压吧。” 路禹解释,他的手没入塞拉刚刚染回来的浅金色长发中,阳台边漫进来的夕阳将不均匀的橘红色余晖抹在塞拉的发丝上,柔顺的发丝随着路禹手指浅浅地捋住塞拉的耳根处而微微隆起。 令人羡慕的发质此时像是披上了一层晚霞,而这份绮丽的晚霞也映照在了塞拉故作矜持的俏脸上。 “说……了,哈啊~~不要摸那里,真的很……” “痒,对吗?”路禹抢答,“含你耳朵时,反应会比现在大哦。” “知道你还这么做!”塞拉双拳紧握。 “就是知道,才想这么做啊。”路禹坦然道。 说着,路禹有节奏地揉搓起了兔耳朵根,这让塞拉触电般站了起来,动静之大惊动了正在抱着鲈鱼脑袋猛嘬的璐璐,只不过她立刻见怪不怪地专注于吃吃吃了。 “别……别闹了。”塞拉深呼吸,赶紧转移话题,“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璐璐说明那件事。” 路禹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他揉了揉眉角:“反正迟早会知道,等下就直言不讳也许会比较合适。” “可她一直都很期待的……” 事情有些超出路禹和塞拉的预估,《召唤入门手册·二》的讨论度正在被璐璐的《药剂师入门手册》超越,只不过不是她们想的那种讨论氛围。 召唤入门手册能得到一致赞誉,广为传播,既有着细致得当,易于获得的特点,也有着召唤百废待兴的时代背景。 作为从未有过系统入门指南的流派,路禹填补了空白的手册自然能引起轩然大波,并得到一致好评。 但药剂师,他们的传承从未断绝过。 自魔力兴起,利用被魔力浸润的素材进行合理搭配,组成配方的魔药师们也就应运而生,各个种族魔药师出现的历史大多与种族的魔法师发展历史伴行,考虑到生老病死是现阶段生灵无法绕过去的坎,战斗强化,力量获取又是掌握魔力的生灵必须经历的过程,而能力强大的魔药师稀缺程度与炼金术师不相上下,他们在梅拉话语权一向很高。 旧学派联盟轰然倒塌,魔药师们仍旧端坐高台可窥一斑。 塞拉一直觉得莎拉这个人不行,不行就不行在她疯得不够彻底,失去理智又失去理智得不是时候,自大也没选个合适的时间,一通抽风之下,最终导致旧学派没杀得足够干净,让他们能够化整为零重新混入各个崛起的新势力中继续待价而沽,等待着尘埃落定,闭塞再临那一刻,再度回到原位,让历史的螺旋闭环。 “米莱的消息中提到,和异族斗得火热的科德佐恩,翻版的《药剂师入门手册》已经被魔药师们打为‘误人子弟,坑害常人’的传播物被收缴销毁,据说支持拉文尼斯的大家族已经考虑谏言他,以科德佐恩的名义彻查流通渠道了。” 塞拉顿了顿,瞄了一眼璐璐,璐璐恰好也看了过来。 此时她已经进入了倒鱼汁泡饭阶段,看到路禹和塞拉都在看自己,她像是想要努力表现的孩子,大口刨饭——最近测量又长高了些许,这让她越来越有胃口了。 璐璐的笑脸越灿烂,路禹和塞拉心却越来越拧巴。 何止是科德佐恩呢,斯莱戈那些反对诺埃尔的反贼也就罢了,就连长久以来一直支持诺埃尔的魔法师家族中也有人隐晦表示应该收缴魔药手册,给出的解释是“一些知识大范围流通会稀释权利”。 这番话背后的逻辑已经触及到这个时代执政体系的运行规则,聪明如诺埃尔肯定也知晓谏言中隐晦传达出的意思。 药剂师成为魔药师,就该先选择派系,遵守规则,服从规矩,依照仪式,凭借贡献与资历才能解锁一个又一个阶段的配方,如果你天赋异禀,这个过程会极大程度的缩短,但绝不可能不存在。 这套规则适用于当今时代。 可璐璐免费公布低价平替药剂,简单好学易上手,售价低廉,等同于一举消灭了所有最低位阶魔药师的生存市场,原本可以依靠垃圾一般的技艺在底层人中游走收割的他们成为了真正意义的废物。 向下,好消息,没有下降空间了,全是上升空间。 向上……如果他们还能向上,也不至于以此为生。 现在问题已经不在于璐璐给出的,魔药师完全看不上眼的配方重不重要,在于无处不在,以派系出身的魔药师们认为梅拉出现了一个完全不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她正试图踩着全梅拉的魔药师扬名,借此建立属于自己的学派。 原本风评就很微妙的鲈鱼在这一场忽然掀起的风波中再次跌落谷底,魔药师们都认为路禹胃口极大,之所以在召唤手册中提及元素法师流派与魔药流派,就是为了扶持属于自己的学派,名叫璐璐的魔药师就是他物色与梅拉魔药师们打擂的人选。 “晨曦领地理位置偏僻,无法依靠常规手段吸引到足够多的追随者,暴食者恶名在外,更是负面因素拉满,所以他们才会采取这种手段扬名。” 最新的说法已经“完美”剖析了路禹和璐璐散发手册的心理,将晨曦领形容为破坏规矩,蛰伏在野的恶兽。 据说不少被蒙蔽的普通人也在声讨璐璐,觉得她的做法居心叵测,药剂药效无法保证,充满了未知的风险,打算用梅拉的普通人观察效果。 璐璐擦了擦嘴,今天研制炸药又有新斩获的她笑眯眯地背着手来到两人面前,好奇地问:“米莱有消息吗,我的手册大家怎么说……有没有什么夸得特别好的,让我也听听?” 在渴望着啊,渴望那些得到了知识的人能够肯定自己的付出……不需要多么昂贵的支持,只需要一句赞美,一些发自内心的感慨,就能让她脸上的笑容持续下去…… 塞拉忐忑地瞄了路禹一眼,发现他也一脸苦涩地低头望着自己,两人竟是一时无言。 最终,路禹选择了实话实说。 璐璐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退,先是茫然,而后显而易见地失落了起来,头微微低着,肩膀也耷拉下去,一言不发的她十指交叉,指尖打架,也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塞拉很希望自己也能有精法,立刻开个聊天室,埋怨臭水产的直白,平时不是很会说话吗,怎么这回搞得这么僵硬! 在令人难受的沉默中,路禹扶着璐璐的肩膀,面向塞拉,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不要因为这种琐事苦闷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凡妮莎知道也会为你感到自豪的……和你说个好消息,今天塞拉答应,会让你亲手摸摸尾巴,而且次数不算在之前承诺的那一次里哦。” 塞拉陡然一愣,她完全没说过这个啊! 看到路禹焦急的目光,以及璐璐消沉的神情,塞拉立刻会意,她轻咬上嘴唇。 “对……对啊,凡妮莎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话语无效,璐璐没有反应。 路禹已经在通过嘴型递话了。 “璐璐,不要去想那些不相干的人了,你不是……一直,想……摸摸我的尾巴吗,今天,可以哦……” 璐璐猛地抬起头:“真的吗!” 明亮动人的双眼,毫无阴霾的俏脸,迫不及待的语气……塞拉语塞,看到一旁路禹的神情,奇怪的感觉泛上心头。 几秒后,她浑身颤抖,指着路禹浑身哆嗦。 “臭鲈鱼,你算计我!”(本章完) 765.兔子尾巴 早在撰写魔药手册时,璐璐就猜到了梅拉的魔药师们会有激烈的反应,如今这群人的举动都甚至还未达到璐璐的最坏预期,这让她不由得调侃“威势比不得从前”,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另类的“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了。 萨耶尔曾经质问过凡妮莎,即便她写下教学手册的初心是好的,又如何能保证这些知识能够落到需要的人手中。 梅拉,不,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路禹所见的大多数大陆文盲率高得吓人,如果说魔法师群体的知识传授方式可以是言传身教,那知识对于绝大多数连文字都认不全的人而言,就只剩下了言传身教这一个途径。 萨耶尔的话针对的正是凡妮莎理念最薄弱的一环——当一片土地没有适合播种的土壤,你撒下多少种子都只是徒劳。 日记中,凡妮莎没有给出回答,她的观念一向是,先去做,再看结果。 璐璐给出了属于自己的解——如果土壤不行,那就把种子做成适配土壤的类型,通过播下的种子,间接改变土壤,哪怕这个过程会很缓慢,但只要有一枚种子存活,便能期待绿树成荫的那一日。 会被收缴,会被打为居心叵测,好意被污蔑为歹意,璐璐都不在乎,她知道,看到手册的人中,必然有人会去实践,而实践会让他知晓真相,只要晨曦领还存在一日,这样的手册就会时不时向外发售,直至这份知识众所周知。 恶毒的言语攻击已经对璐璐造不成伤害,除了晨曦领的大家,她早就不在乎不相关的人对自己评头论足。 一群平庸至极,只会折腾现有配方做加减乘除的家伙,他们也配? 魔药师们不服气?现在晨曦领还不会跑,不妨打进来试试看吧。 说这段话时,璐璐骄傲的神情让路禹久久难以忘怀,于是他选择……一边捏着璐璐腰两侧的痒痒肉,一边向她提议演塞拉一把——路禹不得不感慨自己的思维跳跃能力,只能说不愧是自己。 “璐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演技啊。”像是掉进陷阱的猎物,塞拉慌张地问,“她的反应……” 路禹自豪地承认:“嗯,你的感觉没错,全是我指导的。” 璐璐揉了揉自己的脸颊,本该向路禹邀功的他却把问题抛向了塞拉:“怎么样,我演得好不好?” 塞拉下意识夸赞了一句“好”,但又迅速意识到不该这么回答,可不夸赞璐璐也不是她的作风,左右纠结之下,她的皮肤越来越红,脑袋也快要冒烟了。 她刚想反悔,挣扎着说一句“不能算数……” “你不会反悔吧?” 路禹恰到好处的一句话将她最后的挣扎捏死在了萌芽阶段,她单手捂着脸,粗喘着:“让伱们摸,让你们摸可以了吧!” 这个临了还要倔强一下的语气让路禹一秒回到了塞拉答应自己的那个晚上,太像了! “别拉我……我不是说现在……至少要到晚上……” 塞拉的张皇失措成功让她争取到了几个小时的缓冲时间,整一个白天,她就像是即将步向刑场的犯人,坐立不安,即便工作,视线也不时飞向窗外,似乎在祈祷时间流逝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这一切都被路禹看在眼里。 暮色西沉,星辰迫不及待地高悬天穹之上,龙娘史莱姆推着餐车笑意盈盈地开始为三人摆盘,看着一碟又一碟路禹亲自下厨烹饪而出的料理,以及附带的一小把罗勒叶……犹如犯人临刑前的关怀餐,塞拉咽了口口水,食欲大增,但嘴唇却直颤。 塞拉不动筷,璐璐和路禹也不下嘴,均是直勾勾地紧盯着她。 她大脑一片空白,嚼了一口本该饭后享用的罗勒叶,发现不对之后这才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一口菜要嚼半天,直至完全下咽这才慢悠悠地夹第二口。 汽水一次只抿一小口,像是小猫喝水。 路禹快要笑出声了,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考试考砸,用尽方法拖延家里人知道成绩时间的自己。 “不急,不急,慢慢吃。” 路禹特地给塞拉夹菜,璐璐意会,嘿嘿地笑着,也把自己爱吃的鱼头夹出一半,让给塞拉嘬。 这是有史以来吃得最慢的一餐,负责收拾餐具的马娘史莱姆歪着头,露出了人性化的不解。 面对塞拉亲自递来的餐具,马娘史莱姆伸手接过,却没接动,她低头注视着紧抠餐具边缘的手,愣了片刻,又松开了。 塞拉往前递了递,马娘史莱姆再次伸手接,又没拿住。 一来一回两次,马娘史莱姆迷茫地看向同伴,又看了看远处的两位主人,竟然露出了惊慌的表情。 “塞拉,你要把史莱姆弄晕了。” 璐璐的话终于让史莱姆娘顺顺利利地拿走餐具,困惑地推着餐车离开。 白天已过,饭也吃了,璐璐立即关门,关窗,拉上窗帘,期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路禹不会告诉塞拉,赤脚的她脚趾抠地的动作真的很有趣。 “我……我……先洗个澡。” “塞拉。” 被璐璐点名的塞拉一激灵,只见璐璐手上拿着一件熟悉的衣服,赫然就是上次她穿过的兔子套装,只不过原本有兔尾巴的位置被璐璐裁剪出了一个口子。 知道彻底逃不过去的塞拉深呼吸,顿生一股豪气,她猛地拿过衣服,转身就进了浴室。 这一次她没有拖沓,洗漱干净的她只是随意地擦了擦头发,踩出一连串湿漉漉的脚印,就自暴自弃地往床上一扑,末了还抓住一个大枕头盖住脑袋。 “尾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枕头下,她颤抖地咕哝。 塞拉白皙的皮肤上还冒着一层水气,沐浴露的香气扑鼻诱人,不过路禹和璐璐已经无心关注其它。 拳头大小,毛茸茸的浅白色圆球正在一上一下地晃动,未曾完全擦拭掉的水珠随着这个轻微的动作甩向四周,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水气。 不只是路禹,就连璐璐也是第一次见到塞拉严防死守的尾巴……这也太可爱了吧! 好奇心大起,璐璐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尾巴立刻有了反应,微微翘起,又突然一缩,像是想要躲避这突如其来的刺激。 这个反应大大激起了璐璐的探索欲望,她像是看到了新玩具的猫咪,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住尾巴的一缕茸毛,轻轻地捻了捻。 这种感觉和抚摸赫萝菈养的两只砂地小猫差不多,但手感上塞拉尾巴要更加柔软。 路禹没有和璐璐争,而是看了一眼塞拉洁白的脊背,提议:“试着,往茸毛下捏捏?” 璐璐会意,小心翼翼地顺毛而下,触摸到了略微有些坚硬的部位,她很快就意识到,这正是兔耳族的尾椎骨。 被层层茸毛包裹着的尾椎骨剧烈颤动,塞拉在发抖。 路禹心中明悟,难怪塞拉不愿意让人看尾巴,这也许是个重要的原因。 像是和泥般双手按扶,揉搓了一下,璐璐坐到一旁。 突然没有了动静,鸵鸟脑袋从枕头中探出,扭头发现璐璐托着腮,注视着自己,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哈啊!” 塞拉下意识想要克制住声音,但是理智让她努力把话说出口:“臭鲈鱼……不准拽啊~~~哈~~” 相较于混血程度更高的兔耳族而言,塞拉的尾巴不具备平衡身体,协助感知魔力异常变化的功能,更像是个无用的部位。 此刻,这个有着一定活动能力的尾巴在路禹轻轻的拉拽下,露出了原本样貌,匍匐的塞拉身体紧绷,未干发丝披在后背,散乱地粘黏在白皙的皮肤上,水珠淌进迷人的脊柱沟,像是春雨灌注入干涸的河道,随着她的颤抖一路蜿蜒向下…… “果然不只是个毛球!”璐璐兴奋地说。 塞拉再也忍不了了,她猛地翻身,抓起被子往自己身上一裹,缩了起来,红如枫叶的脸蛋看不出平时严肃版塞拉的半分影子,大脑估计也已是一片空白。 璐璐说:“完全不一样的塞拉。” “确实。”路禹还沉浸在刚才欣赏地质环境的震撼之中,附和着点头。 “都说了,那是个无用的部位……”塞拉鼻息粗重,“有什么好看的。” 璐璐摇头:“不啊,你的尾巴真的很可爱,而且……好玩。” 如果说好看这个评价还能让塞拉感到欣喜,好玩就让她脑袋发懵了。 璐璐不管那么多,钻进塞拉的被子里,似乎是找到了尾巴所在,只是轻轻一揪,才缓过气的塞拉身子又红了,声音也颤个不停。 “别揪……腰……麻了。”塞拉再度倒在了床上。 路禹觉得,准确点说应该是脊椎酥麻,活动的尾椎骨受到刺激,感觉会瞬间传遍全身……等等,这么说岂不是…… 塞拉大腿紧绷,脚趾抠紧,这下确认了,这应该是不少混血兔耳族的“致命弱点”。 “兔耳族都这样吗?”路禹陷入了沉思。 “谁知道啊……我又不可能问其他同族,璐璐,别……别……啊~~~~” 被璐璐缠住的塞拉已经没法再回答路禹任何问题了。 确定不给点给点吗(章说) (本章完) 766.自动魔药反应装置 尾巴反复遭受路禹和璐璐的“重创”,人已经软绵绵的塞拉在大脑快要窒息前钻出了被窝,一溜烟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再没有出来。 路禹和璐璐一直守到了后半夜,也没等到蹑手蹑脚摸过来的塞拉,面面相觑良久,璐璐有些不安地抬头:“我们,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 把璐璐搂在怀里的路禹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她只是还不适应这么突然的变化,明天你熟悉的那个塞拉又会出现在面前了,没准,这一次她就不会像之前那样抵触衣柜里的那些好东西了。” 路禹的话让璐璐放心了,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双手顺势在路禹的脸上一阵摩挲,在嘲笑了路禹胡子刺拉拉的触感后,顺势往路禹胸口一躺,维持着一个半坐的姿势不动了。 翻阅着这段时间工匠组的日常工作汇报记录,路禹已经做好了给璐璐当睡前玩具的准备,许久没有动静,他忍不住低下头,这才听到微弱的鼾声。 “总是这样啊。”路禹宠溺地轻声笑着。 璐璐的入睡速度一向让人羡慕,从相识开始,一直如此。 小心翼翼挪出来,路禹忍不住端详璐璐的安详放松的睡颜,似是入睡不深,她的眼角微颤,嘴角也轻轻地翕动着。 “像是个娃娃……” 路禹在她樱粉色的唇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痕迹之后伸了个懒腰,径直躺了下去,塞拉不在,床一下子变得异常宽敞。 意识逐渐坠向云端,身子已经被柔和的触感所包裹,梦境似在远处打开了大门,缥缈的声音飘进了路禹的脑海,美好的梦即将迎接他的前一刻,滑嫩的触感从手臂上传来。 他被迫睁开朦胧的睡眼,是璐璐,她突然翻身,脚搭在路禹的身上,手一阵摸索,找到了路禹的手臂,像个树懒,抱紧。 璐璐必须抱点什么,依靠点什么才能睡得十分踏实,独居时是大枕头,煤球和路禹旅行时有时是路禹的脑袋,有时是路禹的背包,而同居之后,就是塞拉居多了。 “塞拉大抱枕今晚不在啊……” 路禹打了个哈欠,调整了睡姿,面朝璐璐,轻轻把她纳进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日子,请一直持续下去吧。” 在彻底睡着前,路禹喃喃。 如路禹所说,一觉醒来,塞拉依旧是那个塞拉,干练、认真,一如路禹和璐璐初认识的她,仿佛昨晚面红耳赤,软趴趴挣扎着逃走的是与她有着一模一样长相的人。 路禹和璐璐默契的没有再提尾巴,尽管他们还握有一次摸尾巴的“票证”,两人心照不宣地等待塞拉再次修复好防线,然后……重拳出击! 有了昨晚的经验,下一次,塞拉为数不多的矜持一定“水到渠成”的…… …… …… 魔力涌动的嗡鸣,机械运转的哐当声中穿插着围观者的惊叹声,来自晨曦领各个小组的精英们注视着库房中正在运作的庞大仪器目瞪口呆。 长约十米的皮革传送带上,早已被分拣员配比好的草药素材装在一个个方盒容器中缓慢移动,进入传送带末端的一口口金属大箱后,传送带上的素材将进入由单独法阵控制的魔药炉进行烹煮。 每一个传送带末端都是一个被专门设计的魔药反应炉,它们被反复改良,设置为精确匹配该种药液反应的时间。 所有的反应炉之间又有细长的管道相连,预布置的魔力触发扳机会在一炉标准容量的药液反应结束后注入到中央的核心反应炉中,完美按照药剂添加顺序,搅拌时间被工匠组设计的魔力负荷机关精准控制。 核心反应炉的管道切断,工匠组正式宣布魔药出炉的那一刻,在场的人依旧呆若木鸡。 他们看到了什么? 没有魔药师在场,素材经过一堆奇形怪状的装置就变成了……魔药? 真的成功了? 萸草倒出一杯浅绿色,还在冒泡的药液当着众人的面吹了吹,一饮而尽。 “璐璐大人提供的配方,亲自指导配比与反应时间,成果就是这些货真价实的廉价魔力恢复药剂。” 紫星对于一切新鲜的东西都有着强烈的探索欲望,她举手上前,迫不及待地猛灌了一大杯,砸了咂嘴:“难喝,是璐璐大人的药剂没错……嗯,开始生效了,效力很弱,但本来就是廉价药材,无可厚非。” 紫星的话点燃了众人硬着头皮喝璐璐经典药剂的热情,众人你一杯我一杯,边喝边打量这台闻所未闻的奇异装置——它占地巨大,造型怪异,活似一头互相咬尾的金属巨蛇,完全超出他们的认知范畴。 众人的惊叹是工匠组最大的奖励,他们甘之若饴地享受着这份褒奖,疲惫的脸上满是自得。 “这个奇形怪状的东西运作一天,能做出多少药液?” “如果以市面上常见的药瓶来计算,保守估计,目前一天能做出一百瓶左右。” 这个数字在路禹看来完全不值得赞叹,但对于从未感受过魔力泛用化,工业化前景的晨曦人而言,却如同重磅炸弹。 新绿绕着流水线转了两圈,满脑子疑惑,似乎是在想,这个怪模怪样的玩意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量产药液的,而且看上去……它不需要吃喝。 “完全不需要人吗?” “还是需要的,分拣素材,投入素材,以及运作时必须有人留守,这些步骤都必须由我们亲自执行。” “所以……炼制过程,完全不需要人了?” “以璐璐大人提供的这个配方而言,不需要。”萸草回答,“炼制难度普遍偏低,但步骤繁琐的药液都能以这个仪器进行炼制,它能为我们节省机械重复的工作步骤,腾出手专注于其他的工作。” “如果全天候无人炼制,一天才一百瓶,是不是太少了?”瓦伦已经突发奇想,让一些史莱姆配合着这种机械装灌了,因此他对于效率产生了微妙的好奇心。 “诚如你所见,装置运作时会耗费大量的魔力,工匠组正在试图解决海量魔力消耗后出现的‘潮汐’,目前的思路是通过魔法塔将晨曦领各地的衔接而起,再通过材质合适的管道将魔力注入专门的蓄魔容器之中,以实现区域范围内的魔力均衡,避免真空诞生,阻碍生产。”萸草说,“这方面工匠组下属材料学小组已经在积极推进,目前的几种方案都进入了试验阶段。” 专业的回答让不少人的脑瓜子没法跟上工匠组的奇思妙想,他们下意识地挠了挠头。 “我不太明白,如果需要炼制的药剂稍微复杂一些,反应时间差异巨大,操作细节复杂,那又该怎么办?”奥尔加摸着下巴问。 “只需要改变内部法阵的细节,对于末端装置的一些重要反应扳机进行重设即可,至于操作细节极其复杂,这是个好问题。”萸草解释,“目前全自动魔药装置能够炼制的配方很有限,高度精细化的药液对于反应时间,魔力操纵的要求阶梯式上升,中高阶药液暂时不属于我们考虑的对象。” 奥尔加很后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她只听懂了最后一句——中高阶药剂这个装置无能为力。 “但我认为这不是问题,作为初版装置,它能够做到复刻璐璐大人手工制作的药液已经相当惊人,这一度让我们欣喜若狂,并且也验证了路禹大人的思路不仅可行,而且可靠,是值得我们继续探索的道路。” “只要给工匠组更多的时间,不断地改良,它一定能炼制更高阶的药剂,炼制速度也不会再受魔力潮汐的剧烈影响,能做到全天候不间断工作,源源不断地产出能够印上晨曦领图案的药剂。” 工匠组对晨曦各个小组都是有些神秘的,大家都知道他们在折腾不同寻常的产物,但具体有多不同寻常,询问时他们也十分乐意分享,只不过……听不懂,没想到亲眼目睹看之后,依旧有种知识过脑不留痕的奇妙爽感……难道工匠们的脑袋构造和他们不同吗? 除了鼓掌,似乎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了,众人用力地拍击双手——听不懂其他的,但知道工匠组捣鼓出了十分了不得的东西,这点没跑了。 萸草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路禹大人,抱歉,虽然费尽心力,它依旧显得十分繁琐,与您口中的巨物相去甚远。” 路禹还没说话,璐璐就跳了出来。 “伱在说什么呢,工匠组已经做得够棒了,这是真正意义划时代的产物,有了它,足以将一群让人厌恶的魔药师混子彻底失去饭碗,他们以行走于穷苦人中榨取走最后一枚铜板为乐趣,你的装置就是他们的梦魇,是击碎这群学派子弟傲气与尊严的拳头!” 说着,璐璐情不自禁地比划了两下自己的拳头,似乎对面就是那群让她嫌弃至极的魔药师混子。 路禹肯定了工匠组的能力:“我现在越来越相信,晨曦领工匠组的图腾会在梅拉家喻户晓了……不,也许不仅限于梅拉。就让我们看看,你们还能创造出什么样的未来吧。” (本章完) 767.女仆 “负责四大国区域内,例如理性回归,林地埋葬者等群体串联工作的另有其人,我对这些群体,以及实际负责人了解得不多不多。”浊魇说,“之前也说过了,我人缘有一点……” 路禹嘴角漏出了丝丝笑声,让浊魇尴尬地低下了头,她顿了顿,继续说。 “不过我接触过林地埋葬者与禁魔教派的人,就在我抵达四大国时。” 路禹来了兴趣,问:“禁魔教派的领导者似乎叫做五叶草,见过吗?” “见过。” “哦?” “五叶草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的总称,我见到的自称是五叶,是一个脸色有些苍白的女性魔狐,她和她随行的人很诡异,完全感受不到魔力波动,而是笼罩在某种让人不舒服的‘场’中,即将离开时我实在忍不住用魔力试图感应,结果……魔力湮灭了,消失无踪。” 描述与路禹袭杀黑尸会残党那一夜所见完全一致,根据萨耶尔的灵体猜测,这些禁魔教派掌握的应该是异化的魔力,与笨龙先天魔力异化导致魔法只会导向寒霜类似,也难怪当晚袭击学派与黑尸会时,禁魔教派群体使用的基本仍是传统魔力,原来真正掌握异化魔力的人只是布置了围杀的场地,根本不曾亲自出手。 “真亏你能做出这种事,当面魔力窥探,居然没起摩擦?” 浊魇欲言又止。 “好了,我知道了。”路禹笑了,浊魇能做出这种事,塑造她孤立无援社交环境以及成长环境的那位“朋友”居功至伟。 在路禹面前完全强势不起来,也没胆气傲气的浊魇咽了口唾沫。 她总觉得路禹的反应是有些不耐烦,急迫地连忙补充:“叫做五叶的女人病殃殃的,而且……很恐怖。” “恐怖,脸色苍白的缘故?” 见路禹又来了兴趣,浊魇立刻解释:“不,她的脸显得十分年轻,但皮肤已经枯褶如老者,毫无弹性,像是只有一层皮包裹在骨头上,我从没有见过这么渗人的造型,像极了人偶师为自己更换了年轻靓丽的头颅,却缺乏素材为自己换皮。” 说完,浊魇身子一凛,她突然觉得这番话有暗指塞拉的嫌疑,虽然塞拉今天不在,但亵渎暴食者的玩具恐怕…… “知道达斯米洛的家伙和禁魔教派打算做什么吗?” “他没和我说。” “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我和他,你觉得谁更强?” 浊魇猛地抬起头,正对上路禹意味深长的目光,一时间有些错愕,她嘴唇翕动,内心挣扎着。 “暴食者大人,更强。”浊魇攥紧了拳头,内心深处似乎有什么破碎了。 路禹哈哈大笑,起身走到新绿研究了快一个月的老鼠笼子前,随手撒下一把料。 这番反应让浊魇忐忑不安,视线不敢离开路禹。 “如果我要更详细地问伱,具体强在哪方面呢?” 浊魇哑然,脑海中快速闪烁起被俘虏后的经历,一开始的不甘心与坚持已经荡然无存,她低下了头:“实力。” “很宽泛的回答,不过我喜欢听。”路禹说,“今天开始,你不用住在禁魔层了,晨曦城堡九层会议室旁有个杂物间,那里是你暂时的房间,住进去。” 浊魇脑袋有些晕,还没理清情况就听到路禹接着说道。 “现在开始你专门服务于晨曦领的三位领主,不用害怕,你有些畏惧的那位西格莉德不在其中。” 浊魇咽了口唾沫:“我需要做什么?” “我们想让你做的一切事情,也许是端茶倒水,也许是别的什么。”路禹说,“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对我说‘不’,我们的对话就会到此结束。” 见浊魇还在挣扎,路禹添了一把火。 “你养过宠物吗?” “宠物?” “是的,宠物。”路禹说,“我就养过,一窝蚂蚁,看样子你很惊讶,好奇我为什么养蚂蚁,简单来说,好玩。看着蚂蚁逐渐构筑起它的地下宫殿,却不知道有一双无形的手能够悄无声息的干涉着整个族群的命运,这很有意思,无论从生态观察角度,还是情绪价值获取上。” 感受轻轻捏着自己脖颈的那双手,浊魇开始呼吸不畅,她突然意识到暴食者为什么会说这样一个小故事。 蚂蚁根本无法为暴食者提供任何必要的需求,他会养只是出于兴趣,一旦兴趣消退,宠物就不再是宠物,只是可以随意被摆弄的玩具,他可以顷刻间化身暴君,向蚂蚁窝中注入水银,让那恢弘的地下宫殿化为乌有,让繁盛的族群顷刻间灰飞烟灭。 这段时间提供的信息已经无法继续维持他对自己的兴趣了吗……只有晨曦人才不会被吃,一旦他对自己不再有兴趣,食欲就会占据上风了吧? 想起这段时间与自己交谈时,塞拉神选已经不再陪同,而暴食者的眼神愈发具有侵略性,像是在欣赏食材,一股寒意从脊背处蔓延向浊魇全身。 “我愿意服从暴食者大人的命令……” “应该是三位领主。” 浊魇改口:“我愿意服从三位领主大人的命令,请让我离开这里……我至少是一位八阶魔法师……” 八阶魔法师的介绍浊魇说得很无力,外出活动时她已经目睹了太多她认知之外的魔法知识,晨曦领的底蕴让她畏惧。 暴食者离开了,只丢下丢下一句“找西格莉德领你的衣服”,浊魇呆呆地注视着远方禁魔石上的花纹,大脑一片空白,直至新绿返回禁魔层,并为自己带来了午饭,她的魂才飘了回来。 “听说你以后归三位领主大人管,衣服我帮你从西格莉德那里带来了。” 新绿放下食盒后指了指一个轻得多的篮子,示意浊魇看看。 已经认命的浊魇展开了折叠好的制服,黑白相间的配色,有些眼熟的形制…… “女仆装吗?很轻松的工作啊,领主大人一向是不需要人特地照顾的,那一直都是召唤物和史莱姆娘的工作,先前貌似还讨论过要不要给史莱姆娘们穿上这些衣服,没想到居然是你先穿上了。”新绿边说边给老鼠们投喂。 浊魇在颤抖,她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穿上这种衣服的模样,曾经目睹过朋友宅邸中饮宴场景的她深知女仆要做些什么工作,可…… “唉,怎么快到观察周期了,居然死了几只啊。” 新绿遗憾地叹气,拿起一根木签戳了戳有死老鼠的那个笼子。 几十天相处,浊魇和新绿的关系算得上不错,她下意识问:“怎么死的?” “前两天就有些病殃殃的,料放得足,活动空间也足够,也没有生存竞争上的压力,大概是环境适应性不足吧。”新绿说,“任何生灵都是这样,剧变之下无法迅速适应环境就会被淘汰,魔力浸润的环境下,这种淘汰一直在发生。” 浊魇看了看手里的女仆服,突然心有所感。 抓起几只被淘汰的老鼠,新绿没有直接丢弃,而是放置于于一个专门的容器之中。 “不丢掉吗?” “丢掉,你指随意当做垃圾处理?”新绿乐了,“怎么可能这么做,回收之后会投喂给医疗组饲养的魔化巨蚊,废物利用。” 浊魇浑身一激灵。 …… …… 清晨的晨曦城堡附近人来人往,奔向食堂的晨曦人大多是群一夜未睡的夜猫子。 “下工下工,该爽喝一杯甜酒了。” “又是熬了一夜吗?” “工匠组是这样的啊,架设魔力输送管道雏形折腾了一晚,土木不少人也没睡呢。” “你们水产组怎么也没睡?” “哦,昨晚出现了海妖猎杀者……其实我还是喜欢叫海妖猎手,水母们一路驱逐,把好几只黑黢黢的灵体赶回了海水,闹得有些大,所以就没睡好。”说话的海妖打了个哈欠,“我就是那个被海妖猎手询问‘喜不喜欢海妖’的倒霉蛋,差点就回答喜欢了。” “嘿嘿,我听说霜雪三岛已经有不少年轻的海妖被拖进大海中消失了。” “所以我只想赞美璐璐大人,有了腿在岸上活动真的太方便了。” “赞美晨曦。” “赞美晨曦!” “顺便赞美辣椒!”有人应声。 身穿女仆装行走在清晨的晨曦领,浊魇双手紧紧地捏着裙角,走路姿势僵硬。 新绿提醒自己起床的时间已经够早了,此时晨曦并未照耀大地,天空仍然灰蒙蒙,可为什么这条前往晨曦城堡的主道上就已经有这么多人了。 以这副显眼的装扮行走在一群夜猫子中,浊魇多少有些鹤立鸡群,不少在人生终极命题“等下吃什么”困扰下的晨曦人都向她投来了视线,一个个皆是面面相觑。 “领主大人,有女仆吗?” “没有啊,路禹大人是召唤师,召唤物可比女仆好用多了。” “对啊,晨曦城堡还有许多史莱姆娘呢,听说她们中已经诞生出基础智慧的个体了,我以为它们才是领主大人选中的女仆呢。” 窸窸窣窣的讨论落在浊魇的耳中,让她的肩头变得沉重无比,脑袋也一点点低了下去,恨不得找个缝埋进去……她从未想过从达斯米洛出发后,会是这样的未来在等待着自己。 像是第一天上班的新人,第一次进入晨曦城堡的她看着明亮宽敞的大厅昏了头,不知道该走哪个楼梯,又该向哪个方向前进。 冰凉软弹的触感突然从手心处传来,浊魇愕然地看着眼前半龙人模样的史莱姆,下意识跟随着登上了升降梯。 只有两人的升降梯内,浊魇好奇地问:“你……有智慧?” 龙娘史莱姆没有回答。 “不会说话吗?” 对方依旧沉默。 刚才明明听到晨曦人热议史莱姆娘觉醒了智慧啊,难道自己的聊天方式不对? 抵达晨曦城堡次顶层,由史莱姆娘运送的餐车恰好从另一侧的升降梯出现,偌大的走廊上竟然活跃着近十只人型史莱姆,他们有的在地面打扫卫生,有些则是依靠着胶冻身躯神奇的黏性飞檐走壁,踩在天花板上大扫除。 所有史莱姆看到浊魇的一刻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打扫工作,似乎是害怕激起的灰尘让她干净的新衣服变脏。 人性化的举止让浊魇目瞪口呆……暴食者究竟掌握了什么术法,能够让低智的史莱姆们纷纷服从他的调度啊。 暴食者房间的大门被引路的龙娘史莱姆推开,用餐的声音让浊魇寒毛直竖,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餐桌,确认都是一些正常的食材之后,这才猛地松了口气。 “哦,来啦。”路禹擦了擦嘴,用手肘戳了戳璐璐,“你点的女仆来了,满意吗?” 让浊魇穿女仆服正是璐璐的主意,诺埃尔送来的衣服尺寸对塞拉有些太勉强了,但稍微改改,似乎正好适合浊魇。 不只是浊魇,她打算让所有的史莱姆娘都穿上这一套衣服。 “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看许多……喔,不仔细端详还没法发现,你确实长得还挺……啧啧,难怪那个人会千方百计成为你的朋友。” 浊魇隐约捕捉到了什么信息,脑袋朦朦胧胧地觉得怪异,但此情此景她也没法追问,只得像是个人偶僵在原地。 璐璐正打算以欣赏的目光点评一番时,西格莉德推门而入。 “晨曦领外来了个人,举着一块牌子,点名想要找璐璐大人。” “找我?”璐璐愣了片刻,眼睛闪闪发亮,“是不是想要找事的魔药师,是不是?” 说罢,她迫不及待地捋袖子,打算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不是,只是一个女人,我们的人已经出去接洽了,目前她自称是看到了您的《魔药入门手册》深受启发,因此不远千里赶来,希望晨曦领能够收留她,并且留在璐璐大人的身边研修魔药的技艺。” 晨曦领外,名叫尤娜的女人跪地叩首,以跪拜神明的谦卑姿态向晨曦领展示着自己的虔诚。 无论晨曦领是否如外界传说那般恐怖,尤娜只知道一件事……书籍中的知识,是真的。 那是固步自封的魔药师群体不愿意向寻常人展示的奇迹,而向梅拉昭示这份奇迹的人……绝不会是他们口中的恶徒! 给点给点,该早点time了 (本章完) 768.主,需要更多的尾巴 晨曦领边境魔法塔内,格罗夫起身推门而出,转过拐角他又一次下意识向正在等候的路禹行了梭伦的礼节。 “没有观察出异样,十分干净,不像是钉子,当然,严谨一些,完全可以根据她提供的信息进行确认,在一个区域范围内定点活动的冒险者必然会留下足够多的信息。” 在晨曦领得到栖身之地之后,格罗夫坚信这就是无数吟游诗人与神话传说中塑造而出的乐园净土,为了不让净土被玷污,不让怀有异心的人享用晨曦领孕育而出的甜美果实,格罗夫是偏执的,能够通过自诩守门恶兽的他审核,叫做尤娜的女人成份已经明了。 但为了让格罗夫安心,路禹还是联系米莱让她按照格罗夫的建议进行最后的确认。 按理说,区区一个投奔者,不值得路禹三人一起出面,但璐璐兴高采烈地想来,他们也不得不陪同。 小房间内,尤娜局促不安地玩着手指,刚刚全方位审讯的她忐忑不安,就在她为自己鲁莽的决定而感到懊恼时,木门推开,呼啦啦进来的人站满了房间,原本坐着的她立刻站起。 “你找我?”璐璐开门见山,坐在了尤娜对面。 只犹豫了几秒,尤娜立刻双膝跪地,头也紧贴地面。 “尊敬的魔药师璐璐大人,请你务必让我伴行你的左右……” 璐璐抽走尤娜手中的《魔药入门手册》,翻开看了一眼,笑着调侃:“翻版字迹模糊成这样你不怕配方出错吗?” “璐璐大人的正版书籍,只有碎金、德莫里斯,以及斯莱戈的一些区域才能购入……赶来晨曦领的一路上我变卖了所有值钱的物件,但……您的正版书籍因为一些原因购入困难,已经购入的持有者们以数十倍,乃至百倍的高价进行转售,大量质量优秀的翻盘在一些冲突中损毁,实在不得已我才拿着这本亵渎知识的翻版出现在您的面前。” 璐璐开怀大笑,能让魔药师们不惜去诋毁,污蔑,动用能力指控她的作品是误人子弟,这就足够让她觉得讽刺了。 一些在大多数魔药师眼中连破烂都不算的残渣竟然能让他们应激至此,这是对她这些年改良配方的莫大肯定,也是这群魔药师无能的体现。 只是公布了一些有手就能炼制的廉价魔药就能让他们上蹿下跳,等到工匠组的反应炉大成,看着晨曦领高速产出的药剂,他们又该作何感想? 尤娜无法理解璐璐的笑声,磕在石砖上的双膝生疼,支撑着身体的双手也在颤抖,但她不敢抬起头。 这是她倾尽一切的豪赌,是摆脱浑浑噩噩日常的奋力一搏。 璐璐和路禹与塞拉过了个眼神,得到默许的她托着腮,注视着尤娜低垂的脑袋:“我不会让你伴行我的左右,也不会收你做徒弟……” 尤娜猛地抬起头,正打算不顾一切恳求的她听到了下半句。 “但我可以教你知识,魔药的知识,只要你能学得会。”璐璐说,“先别激动得流眼泪,事先说明,一旦你答应,经过确认与考核,就会成为晨曦领的一员,如果你对外面的世界,或是对外面的某些人有所眷恋现在还能后悔,晨曦领可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只是……这样?”尤娜瞪大了眼睛。 “你指知识传授吗?那你确实占了点小便宜,晨曦领合适的魔药师苗子真的不多,一开始跟随我的几位貌似走得有些歪,对炸药更感兴趣,不会爆炸的魔药反倒是无法激起他们的兴趣了。” 尤娜不知道什么是炸药,但被西格莉德搀扶而起的她激动得直颤,以至于不过脑地问了一句:“璐璐大人没有考验就答应教授我知识,为什么呢?” 在尤娜看来,大魔药师对于学徒们的天赋与资质都格外看重,她也做好了以时间换经验的准备。 “我说了,只要你愿意学,我就愿意教,除非无药可救,确定你学魔药只会害人,至于考验……传授格外危险的知识时我会设置一个门槛。”璐璐笑着说,“不过那对你而言还是很遥远的事情,你想要立刻学习也不是不行,加入炸药组,组员们会带着你体验‘危险’的滋味。” “你是迄今为止第一位主动找上晨曦领,希望成为领民,学习知识的,看来我的魔药还是比路禹的召唤更有吸引力啊。” 说着,大魔药师璐璐骄傲地拍了拍路禹的手臂,俏脸上写满了得意,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 作为女仆跟随在身后的浊魇难以置信地嘟囔出声:“这么多年,一个都没有吗?” 说完她就后悔了。 暴食者回过头:“晨曦山脉太过偏僻,这里已经不是四大国执掌的区域,这是第一点。至于第二点,不需要我解释吧?” 浊魇连连点头……暴食者的凶名是塞拉神选的好名声都无法掩盖的,谁愿意做这种羊入虎口的送命操作啊。 如此说来,浊魇还有些佩服这个一脸土气的尤娜了,打破晨曦领历史的,竟然是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须臾的声音忽然响起:“路禹,血肉战车说他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正在和璐璐对话的路禹没往心里去:“有多奇怪?” “现阶段的他不是很好描述,但……聆听那些声音之后,他说话正在变得顺畅。” 匆匆离开魔法塔,路禹找到一处空地进行了召唤,应召而来的血肉战车迫不及待地将触手颤向路禹,然后理所当然地被他用力捏住。 “啊……主。” 很简单的句式,十分中性的声音,但这一次声音并非从脑海中响起,而是血肉战车真的在用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发生器官轻声颂念。 须臾飘然现身,落在车车身上的她拍了拍车顶:“大约二十天前,他开始抱怨,那之后声音时断时续,复数的声音让他烦躁,中间停顿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开始了。” “复数的声音?”路禹问,“描述一下?” 车车用触手挠了挠车头:“语速,太快,听不清,像是,在,唱歌。” 想让车车模仿着唱出声,但联想到他那震耳欲聋的车笛,路禹决定不下达这个愚蠢的命令。 除了他,还有谁能将意志直接传达到血肉战车处? 路禹不由得想起了斯莱戈碰到的那位异大陆商人,难道他所见所闻的神秘召唤物,正是其他大陆召唤师顺应血肉召唤体系诞生,如今已经快要探索到血肉战车,并即将正式产生联系? “主……我感觉,手,在变多。” “手?触手吗?”路禹从未数过车车的触手数量,因此当他表示自己的躯壳有所改变时,他看着这堆舞动的“海带”犯了难。 “突然,生长,但,见到主,它们,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我召唤你之后,那些已经增长的触手反而消失了?”路禹摸了摸下巴,眉头紧皱。 难道是…… 亚斯王国,莱德伯爵领西部梦魇荒林深处,一队满脸疲惫的白银评级冒险者正小心翼翼地穿行于静谧的林地之中,他们一路收集沿途的水果,狩猎弱小的动物,一边充实着自己身后的背篓。 大陆几个国家的战争终于接近尾声,然而战争已经让这片土地千疮百孔,魔力滥用导致大量的田亩进入了只有时间才能修复的“脆化”状态,无法耕种的荒芜与入秋后连续的暴雨让每一个有经验的农夫都感到绝望。 各大领地的约束力降到最低,奴隶,自由身的普通人都开始不计代价地逃亡,然而迎接他们的是更残酷的炼狱。 没有了规则约束,道德的效力微乎其微,道路两旁随处可见的倒毙者并非死于魔物,而是人祸,这些厮杀反倒是让密林中的野兽与魔物成为了混乱的第一批受益者。 各个种族的领地乱作一团,由哥布林构成的“巨魔”国度却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他们似乎从大陆大乱初始就在默默耕耘,无声无息地将自己的领地开垦为富饶的农田。 当这些从魔力潮开始就在厮杀的蠢货聚在一起讨论抢夺巨魔们的库存时,扎纳带领自己的冒险者小队离开了——他厌恶了战争,身为队长,至少要带着跟随自己的穷苦人逃过这场浩劫。 另一个原因是,他无法忍受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狩猎一群从未介入过战争的巨魔,分明就是为了粮食,可一个个却义正辞严的表示这是为了还在忍饥挨饿的人们……扎纳想吐。 “队长,我们已经深入梦魇荒林了……这样真的好吗?” 一个少年模样的人紧张地打量四周,死死地护着胸前的竹篓,里面是他们辛苦搜集而来的各式食物,是他们一行八人过冬的保障。 少年的话再度唤醒了队伍里其他人的恐惧。 一年多前,这片无名荒林突然出现了令无数生灵闻风丧胆的怪物,五阶魔法师在它面前如同虫子,打算狩猎它的人大多成为了尸体。 从它手中幸存的人描述,它有着一千双眼睛与一千根触手,身躯像是一团正在缓慢流淌的腐烂淤泥,又像是不断喷涌黑雾的巨大球状漂浮物,没有固定形体,高悬时如同黑色的太阳。 但又有人描述,那是一辆披盖着黑色血肉,舞动着万千触手的战车。 一时间,人心惶惶,由此得名“梦魇”。 事发后,再无人胆敢靠近梦魇荒林,战争结束,饥荒爆发,饥民们如蝗虫过境席卷四周,但梦魇荒林内的树果,自然作物却无人采撷,就连试图逃难往雪山深处躲避战乱的人也选择了绕道。 扎纳同样忐忑不安,但身为队长,他不能动摇。 “愚蠢的小子们,这里也许能让我们活过这个冬天。” “虽然这里食物确实很充足,但……遇到那两个恐怖的魔神,怎么办?” 窸窣的声响让这支经验丰富的小队迅速四散戒备,保持在一个随时能支援同伴的位置。 “咕咚。”队伍中,不少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正前方的林地之上,由数个表面布满黏液的黑色巨蛇组成的肉团停止了滚动,身后显而易见的黏液路径让众人骇然。 它位于球体不同位置的脑袋微微昂起,红色的眼睛透着森然冷意,湿滑的黏液中,纤细的手臂缓缓探出,随着作为主脑的头颅向前微倾,它似乎进入了备战姿态。 “魔……魔神?” 若不是血战锻炼出的坚韧意志,仅仅是与这团诡异的怪物对视,他们就已经想要转身逃跑。 扎纳向着保管肉干的同伴使眼色,对方却呆若木鸡,情急之下,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双手捧出精心包裹好的一截巨蜥断尾,深呼吸一口,目光坚定地向着黑蛇聚合体走去。 队员们紧张地注视着扎纳的背影,这个魁梧的汉子与这团怪物相比是那么渺小,怪物只需要张开血盆大口,就能将他分而食之。 扎纳在距离黑蛇聚合体还剩下十步距离时将巨蜥尾巴放置于地面,单膝跪地。 “这是敬献给至高无上的主的贡品,请允许我们栖身于此。” “你,知晓,主,是谁,向你,揭示?” 不知是肉团中的哪个头颅正在发出声音,他的话语生涩无比,像是一个才学会本地语言的异乡人。 “我的同伴,她是一个猫耳族的女人,您也许听闻过她的名字,拉维妮,她救治了四只奄奄一息的松鼠,得以见到您的族人们,并得到招待……她也许就在这里!” “原来,如此。但,你在模仿,并不,虔诚。” “谁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就信仰谁。”扎纳另一个膝盖也压了下去,“我身后的少年,我不想让他们在饥饿中死去。” 扎纳用力说道:“我也可以虔诚,我也愿意相信神。那位伟大的智慧之神!” 令人窒息的沉默横亘于两者之间。 “不,行。”肉团卷起地面上的巨蜥尾巴,“你们的尾巴,不够,智慧之神,需要更多。” “黑雾之主,高悬的黑日,也需要,更多。” “主,喜欢,尾巴。” 另一个声音补充:“还有,耳朵。”(本章完) 769.尾巴与耳朵献给主 幸好,智慧之神与黑雾之主对于尾巴与耳朵并不挑剔,扎纳等人处理了一些捕捉而来的野兔、毒蛇之后,凑齐了尾巴。 “尾巴,收到。” “祭司,拉维妮,引荐。” “你,已有,资格。” 说罢,它那黑色,湿滑的黏液中探出一根细长的触手,如藤蔓般抖动,扎纳愣神了几秒,才意识到,它在通过这根触手为自己指引道路。 进入已经一年有余无人敢搅扰的梦魇荒林的更深处,扎纳等人看到了密集生长的果树,无人采摘的成熟果实坠落于地,被野兽与魔物巨大的脚掌踩烂成泥,留下各色的印子,时不时有飞鸟落在沉甸甸的枝杈上,喙轻啄果实,挑剔地享用了几口,便展翅离去,看得队员们下意识咽了唾沫。 太奢侈了,梦魇荒林外的大多数区域早已被饥饿的灾民采摘一空,而这里的空气中依然弥漫着果实成熟的清香,他们像是在乱世中误闯了一处囤积了海量酒水粮米的仓库。 扎纳突然止步,他注视着不远处的木屋,又看了看缓慢爬行的黑色“大肉块”,斟酌着询问:“使者大人……” “使……者?”盘踞融合一一体的“黑蛇”转头低吟,“我,并非,使者,只是……神,的,仆从。” 至今不知道眼前之物种族的扎纳拿不准该怎么称呼,只得硬着头皮问:“我好像看到了其他生灵居住留下的痕迹,智慧之神的领地,还居住着如我这般的人吗?” “有一些,不过,祭司,接纳的。” “很多吗?” “你可以,询问,祭司,她会,回答你的。” 钻入幽邃的洞穴深处,乘坐能让人脚底,胯下湿黏黏的生物电梯,在蜿蜒曲折的地底通路深处,居然传来了习习凉风,听到了热闹非凡的响动,隐约间,他们似乎还听见了某些整齐划一的诵读。 洞穴尽头,豁然开朗,扎纳一行人目瞪口呆,他不敢想象在梦魇荒林的地底深处,竟然存在着如此巨大的空洞区域,这里有着平整的土地,略加开挖引动地下水流淌而过的水渠,密集种植的荧光植物,以及一些环境适应性极强的作物——比如蘑菇。 很多很多的蘑菇,扎纳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迷幻菌子释放出的孢子,人早已不清醒,否则难以解释,自己居然看到了一群拳头大小的松鼠正在照顾作物,洗涤沾了泥巴的果实与作物。 除了这类迷你松鼠之外,还有几只高度达到他的膝盖,能够长时间直立行走,甩动着黑色大尾巴,皮毛却是棕色的大松鼠,他们似乎在指点小不点松鼠们该如何工作…… 扎纳的组员们也在擦拭眼睛,眼前这群家伙,似乎不能完全视作松鼠人一族。 一只色彩红艳的“蝴蝶”翩然而至,扎纳瞪大了眼睛。 “怎么,见到我很意外吗?”橙黄色的猫耳朵,橙白相间的竹节配色长尾,扎纳眼前的混血猫耳族笑着问。 “有些,陌生……” 扎纳和拉维妮曾经共同进行过多次狩猎,在亚斯连年累月征战的艰难岁月中,都曾被征召的他们以逃兵的身份结识,度过了一段艰难的岁月后,又分道扬镳。 那段时光,拉维妮一直脏兮兮的,衣服也是捡到什么就穿什么,黑色的长发也早就为了战斗削短。 然而此刻,她再度蓄起了长发,瘦削孱弱的脸变得红润,轻盈却充满力量感的身体穿上了只有各个领地祭祀时巫女才会穿上的长衫。 红白黑三色,红为主,白为辅,黑色勾勒出触手蠕动的图案,点缀于长衫之上, “你,就是那群黑蛇的,祭司?”扎纳猛然惊醒,“可之前我们偶然遇见时,你只说在救了几只松鼠,受邀做客啊。” “你对时间似乎没什么概念啊,上次相见,大概才入夏,现在可是秋天的尾巴了。” “不不不,问题不在这,夏去秋来,你就成为了黑蛇……” 拉维妮指正:“是涡虫。” “好吧,你这么短时间就成为了涡虫的祭司……不对,你对他们而言是异族,为什么会接纳你?”扎纳的脑袋快要烧坏了,这比他在战争时绞尽脑汁苟活还要费脑。 “他们需要一个能更好与神沟通,更好理顺祭祀环节,顺利将一族心意传递而出的个体,然而无论是涡虫,还是黑尾松鼠们都很懵懂,在我跟他们描述了其他生灵祭祀内容之后,我就被选中了。” 扎纳被拉维妮领着走进洞穴,沿途的涡虫见到拉维妮都会微微翘起自己引以为傲的黑色尾巴,就连黑尾松鼠们也是如此,似乎这就是他们表达喜悦的方式。 “这么草率?”扎纳还是无法接受,“难道,你得到了黑雾之主与智慧之神的首肯?” 拉维妮说:“一开始,我确实存着顺势苟存的念头,毕竟谁知道神明存不存在呢……战争快把这片大地打烂了,也没有见到那些神话中的存在现身,不是吗?” 穿越一条狭窄的隧道,一个宽阔的石室出现在众人面前。 祭司的高台,遍布涡虫聚合体,周身环绕蓝火的独特涡虫个体均虔诚地侍卫着此地。 顺着拉维妮手指的方向,扎纳看到了涡虫、黑尾松鼠,以及拉维妮侍奉的神明。 壁画正中,一架怪模怪样的战车之上,巨大的肉瘤如花瓣怒放,万千触手从中延伸而出,幽邃的眼眸遍布触突。 有力的线条刻画而出的存在让扎纳冷汗直流,这一刹那,他像是被无数双眼睛锁死的猎物,难以动弹。 “这是智慧之神,也是庇护,赐予涡虫与黑尾一族智慧的母神。” “母神?”扎纳很想问一句,这个模样究竟怎么判断神明的性别,而且她又哪一点看上去与智慧沾边。 但这些疑问他只敢烂在肚子里。 “涡虫们坚信,他们是得到了母神赐福觉醒的孩子,拥有着与母神智慧之躯相似的肢体,正是这一关系的明证。” 扎纳试探着问:“那……智慧之神上的黑雾……” “智慧之神的创造者,至高无上的主。”如此说着,拉维妮竟然跪了下去。 壁画上,祂如乌云遮蔽天穹,又如黑色的大日,投下滋养智慧母神的光芒。目视这一切,扎纳等人竟然下意识地跟随了拉维妮的动作,单膝跪地。 “涡虫族长说过,至高无上的主,曾降临过。”拉维妮将手按在心口,“他投下的阴影为弱小的族群带来了这片无人打扰的栖息之地。” 联想到梦魇荒林之名的由来,扎纳浑身战栗。 他从未见过,真正降临的神明。 额头紧贴地面,扎纳的汗水滑入眼窝,迷了眼睛,刺疼,但他不敢动弹分毫。 “代价……是什么?” 一位真实存在,愿意为愚蠢、无力的信者赐下怜悯的神明,他会索要什么? “据涡虫所说,主宰从未向弱小的他们索要过任何事物,似乎敬畏祂,信仰祂,愿意为之而死,就是祂希望从我们这群微不足道的生命身上获得的。”拉维妮眼神迷离,“我们就像是宠物……但,仁慈的主,在乎我们这些宠物啊。” 如果这就是代价……扎纳抬起头,但又害怕因此亵渎了超越他这个四阶魔法师认知的神,慌忙垂首。 “我也有资格,获得主的……” “不能。”拉维妮摇头,“主的光辉,会沐浴在祂忠诚的使者身上,属于我们的神明。我们的虔诚,应该先给予我们智慧的伟大母神……” “正是拥有千首的她为无知的我们带来了主喜爱尾巴与兽耳的讯息,让我们能以自己的方式,为至高无上的主送去我们的微不足道的敬意……赞美智慧之神。” 拉维妮的声音似乎蕴含着魔力,石室内所有的涡虫,跪地的扎纳等人都齐声赞美。 赞美结束,她将扎纳等人带来的尾巴亲自供奉于祭祀高台,然后主动地把自己的尾巴打上结,垂于镌刻着智慧之神图腾的祭坛之上。 涡虫一族斩尾祭祀,吞噬尾巴以示心诚,这是独属涡虫一族的特殊祭祀方式。 拉维妮只有一根尾巴,她做不到断尾再生,好在神是仁慈的,他宽容地允许信徒们自行变动。 因此拉维妮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在涡虫族长所获得的启示中,它曾看到智慧之神的一千个头颅微微颤动,如同随着洋流晃动的海带,那晃荡的身姿令人着迷…… 拉维妮的尾巴在祭坛之上疯狂地呈波浪形抖动,并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演奏着献给神明的曲调。 她坚信以自己的尾巴为引导,智慧之神还有伟大的主将会知悉这一刻发生的一切。 这么想着,拉维妮的尾巴抖动速度又快了几分。 “伟大的智慧之神啊,请再一次聆听我的祷告吧……这一次,我们带来了更新鲜,更有活力的尾巴……至于耳朵,请给我们一些时间,等到秋天结束,我们会奉上无数鲜美的兔耳朵,我们保证。” 770.骰子下的缘分 被朦胧的暖阳照耀得暖烘烘的花园中,满天银枫飘然而落,每一片银枫叶都反射出迷人耀眼的辉光,似要用光,将这片静谧安详的小空间裹进怀中。 注视着眷恋地躺在自己怀中的男人,猫荆抬起了头,当她的目光探向明晃晃的天穹,自虚空显现的银枫之影支离破碎。 猫荆猛地坐起,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确认着身边的骨灰,拳头紧握。 “这是,第三次了……” 她不再说话,而是轻轻抚摸着骨灰盒,注视着已经微微发亮的天空,再度踏上了属于自己与劳伦德的旅程。 这是一场没有目的地的旅行,四年前离开梅拉起,她就开始通过掷骰子决定大体的行进路线,将一切交给了命运,她曾从路禹璐璐那里听闻,年轻时的凡妮莎便是用着这种方式闲游,在这个世界各处留下了属于自己的足迹。 抚摸着地面上刚刚死去不久的蛇人族与人类尸体,猫荆眼睛微眯,丰富的经验让她断定这两人应当是伙伴,蛇人族临死前似乎还想着将自己藏在腹部活动鳞甲下的药粉抢救同伴,只不过他还未来得及爬到同伴身旁就已经力竭。 战斗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猫荆注视着足迹延伸的方向,拿出自制的骰子与对应的图谱。 骰子落地,数字与图谱中所指引的方向和足迹重合。 猫荆没有犹豫,顺着指引前行,在太阳逐渐跃出地平线时,朦胧的魔力残留逐渐变得浓郁,魔力波动的轨迹有了变化。 在检查了一具钉死在树木上的狼人尸体后,猫荆不远处的草丛中发出了响动。 隐匿气息,遮掩魔力,与猫荆的推测一样,这是一个有着树精与花妖的冒险者队伍,依靠着在山林中天然的种族天赋,强强联手,他们能够做到神出鬼没。 猫荆刚刚为死不瞑目的狼人合上了眼睛,看着由人、树精、花妖组成的六人小队人人带伤,她解释:“没有冒犯的意思,只是偶然路过这里,看他死状凄惨,想让他得到安息。” 说着猫荆展示了自己凝聚而出的草木元素之力:“我还是一名疗愈师,也许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黑黢黢的树精不自觉地向前迈出了两步,没等其他同伴制止,猫荆就随手将温和的疗愈之光洒向了树精,不知被什么魔法创伤,无法愈合的伤口不再向外淌出白色的汁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六人小队面面相觑,一只花妖主动说:“谢谢疗愈师的帮助……这位是我们不幸逝去的同伴,请问您是否可以让开一些,让我们……” “当然可以。”说着,猫荆转身,让开距离。 藤蔓蔓延,大地如波涛翻涌,顷刻间,猫荆的下半身被泥土与植物根系淹没。 “非常感谢你的治疗,现在该……呃?” 猫荆的身体流光溢彩,蛇鳞熠熠生辉,璀璨的光芒如流水喷涌而出,顷刻间淹没了突然暴起的六人组。 光辉流淌过之地,不再有一丝一毫罪恶留存。 “我给过你们善意,可惜你们选择了另一种。无知让你们无法感受到那是更高明的魔法,真愚蠢。” 猫荆将狼人埋进已经成型的凹坑之中,继续向前。 魔力的波动愈发剧烈,残留痕迹让猫荆确信这是一场至少有着六阶魔法师参战的恶战,交战双方人数众多,沿途的尸体物品齐全,显然是来不及打扫所致。 猫荆再次投掷,虽然方向有些偏离,但仍与战斗的方向有所重合。 爆鸣声响彻密林,巨大的冲击波将远处的林木拔地而起,带着抛向了半空,又重重落到了地面上。 猫荆感应的没错,大约有五十位魔法师在围攻约莫二十人的小队伍,除此之外,围攻者外围还有着不少低阶的魔法师手持卷轴严阵以待,这是一场围杀。 猫荆没有理会,大摇大摆地低飞掠过林地,她的出现吸引了所有魔法师的注意力,对于这样一位突兀现身的魔法师,每个人都极度紧张。 对于这种旅行途中随处可见的冲突,她没有参与其中的欲望,这些年见得太多,已经做不到旅行开始那般热忱,她想让劳伦德多看看美好的东西,而不是污浊与龌龊。 生前劳累太久,死后也要为这些人揪心,也太让她难过了。 猫荆觉得自己也在衰朽,只不过还不明显,劳伦德似乎看透了她,临死前就为她定下了一个穷尽一生都不可能完成的目标——带他看看梅拉之外的世界,选一个她觉得最美好的地方住下。 猫荆下意识揣紧了怀中的骨灰。 劳伦德希望猫荆能忘掉他。 用根本无法完成,只会愈发疲惫与乏味的日常一点点消磨掉她仍存的爱意,直至在某一个冲动的日子,将他的骨灰随意放置,结束这场对于她而言更像是枷锁与牢笼的过去。 猫荆终究要开始新的生活,一个没有他,依旧能很开心的生活,如果仅仅将所有的一切系于他身上,那猫荆,这个自己最爱的人也会被拖入衰朽的深渊。 劳伦德知道猫荆能看懂,猫荆也知道劳伦德的想法,但她就是不愿意放下…… 尤其是,银枫树开始在她的梦境中出现。 猫荆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每每梦醒,她都会恶狠狠地望着梅拉所在的方向,执拗地朝着远离梅拉的方向继续自己的旅行。 火焰独眼巨人巨人轰然现身,巨大的独眼中喷射出的炽热射线犁地般扫过四周,翻腾的火焰巨浪吞没了外围持卷轴严阵以待的低阶魔法师,魔法的波动也波及到了正面的魔法师们,他们仓皇狼狈地应对,破口大骂。 猫荆猛然回首,正在消散的火焰独眼巨人,那熟悉的气息,熟悉的造型…… “这是我的自创魔法,这样的魔法还有很多,毕竟我是深红魔女嘛,搞创新能把家炸了的天才魔法师。” “不准吐槽我起的名字,不准吐槽!” “美观好看,威力巨大的魔法大多数时候是冲突的,毕竟分精力构筑造型不切实际,如果施法调控的步骤与施法细节完美匹配,那就太美妙了,这样的魔法可不多啊。”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孩和她所爱的男孩嬉戏打闹的画面,那些回忆起来仍然会让猫荆嘴角上扬的日常勾勒出了她许多年未见的女孩模样。 “璐璐……”她下意识喃喃。 猫荆立即折返,落到了那位使用卷轴的六阶魔法师身旁,轻而易举地挡下了周围护卫她的魔法师的攻击。 手持卷轴的女人脸色苍白,猫荆把手按在她已经血肉外翻的手臂上,绿光闪烁,伤口顷刻间愈合,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 没有任何施法动作,被围攻的二十余人身上光墙闪烁,满天魔法袭来,光墙竟像是有生命般漂浮而出,主动进行拦截。 “你……” “我问你答。”猫荆抓起卷轴,“这是从哪获得的?” “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当然,应该算是交换卷轴吧,当时的我送给他防御型水魔法卷轴,他送给了我攻击型火魔法卷轴……” “送你的人,是个女孩?” “不,是个男人。” “名字呢。” “……路禹,一位召唤师。” 一声叫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一个赤发的中年人艰难突破了猫荆构筑而起的光墙,将一道火光掷入人群。 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火光却被后发先至的一层层光晕逐渐消解,最终只剩下精纯的魔力,弥漫于周遭。 猫荆转过身,她把玩着手中的骰子,若有所思。 “缘分……吗?” “你是什么人?”赤发的中年人神情凝重,“为什么要救希瑟。” 这个蛇人族化解自己魔法的手段甚至不是以力消力,而是更为高明的拆解魔法架构,让魔法直接失效。 想通这一点,他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后退去。 “他们为什么追杀你。”猫荆问希瑟。 希瑟眼睛突然红了:“我们的船舶触礁搁浅,上岸搜集维修的素材,他们突然出现,杀死了我的同伴,我想要报仇,但是敌人太多了,我的人大多羸弱,所以……” 猫荆温柔地擦去希瑟不甘心的泪水,转过身时脸却冷若寒霜。 赤发男人感受到了海潮般澎湃的魔力自猫荆体内迸发。 “高阶魔法师对战旷日持久,你的人本就处于下风,不如就此作罢……我们和解?” “所以,你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猫荆突然笑了,“看来不需要确认了,可以开始了。” 猫荆将骨灰交给希瑟保管,身后涌动的巨蟒虚影逐渐凝实,圣光普照, “五阶魔法师也敢自称高阶?”猫荆说,“那你们这种高阶,我杀过很多……” 自路禹处学来的塑形元素召唤术令光元素巨蟒彻底降临,它咆哮着扑进一群骄傲的“高阶魔法师”中,无情地撕碎这群只会远程抛射魔法的蠢货,看着他们慌张地释放魔法,成功命中自己人,猫荆冷笑。 猫荆的鳞片再次流淌起了光芒,这是她与劳伦德一起构思的魔法,每次释放……就像是他还在自己身边。 “每次看到你这种人我就会为无法觉醒魔法的良善者感到痛惜……准备好了吗?”猫荆问,“好了,就该去死了。” 771.银枫之礼 等到猫荆真正动手,希瑟才知道她有多强,一人一召唤物,轻松地化解了来自数个方向的进攻,每次出手都能精准命中敌人,一击必杀,大范围的魔法引导速度只在两个呼吸之间,所有的施法步骤行云流水。 强大到这种地步,她也没有硬吃任何一个魔法师的魔法,而是如蝴蝶般在魔法闪烁的半空翩翩起舞,恰到好处地躲避开了每一个人的攻击。 随着猫荆将为首的赤发魔法师丢到自己面前,战斗彻底结束,不久前喧闹的密林寂静无声,被犁开的泥土中横七竖八地散落着魔法师的尸体。 希瑟没有给这个聚集大量恶徒作威作福的家伙说话的机会,径直用水元素凝聚而起的长枪贯穿了他的心脏。 猫荆对教国执法庭的历史文件有不少了解,她本想给红着眼的希瑟一些建议,但看到她选择直接送了对方一个了断,也没有多说什么。 教国生活数十载,劳伦德言行下熏陶而出的那颗心,在这混乱的世道不可避免地被浸染,猫荆觉得现在的自己戾气逐渐大了起来,也许,这也是一种衰朽吧。 “舒服一些了吗?”猫荆问。 希瑟颓然地坐在地上,微微点头。 在猫荆为幸存的每一个船员都施展了疗愈魔法之后,仍然有一位因为魔法造成的器官损伤伤重不治,希瑟支撑着疲惫的身体清点了人数,三年多前与自己一同离开格朗的五十位,来自不同种族的骑士团伙伴,只剩下了十五人。 沿途收敛尸体,注视着那些熟悉的面孔,希瑟闭上眼,用一把大火,让这群从底层摸爬滚打,想要以自己的力量改变些什么的苦命人得到安息。 “如果需要哀悼仪式,我可以帮忙。”猫荆说,“我以前是个修女。” 希瑟摇了摇头:“沉默,对他们是最好的仪式……让他们安安静静地睡下就好了。” 看到猫荆用藤蔓将已死魔法师身上的物件剥离,让他们赤条条地被翻涌的泥土吞没,回想起她自称是修女,希瑟忍不住问:“您认识路禹?” “称呼我猫荆就好,关于你的问题,这只召唤物就是他教我的,你说呢?” 希瑟迟疑道:“猫荆女士,难道是……九阶?” 猫荆莞尔一笑,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八阶罢了,还是魔力潮后享受了世界的滋润才抵达的。还是说说你吧,我对你跟路禹与璐璐见面的经历很感兴趣。” 希瑟发现,猫荆提及这两个名字时,表情格外温柔。 “我并不认识璐璐……但说起路禹,那应该是魔力潮前结识的最后一位朋友,他啊,到达格朗帝国时就卷入了……” 随着希瑟的娓娓道,猫荆得以在多年之后的异大陆土地上,更详细地窥见劳伦德看中的那个孩子的过往。 听着路禹谎称自己是高阶魔法师,听着他卷入一桩桩一件件麻烦中的表现,不知为何,猫荆那颗有些焦躁的心逐渐平静了下去。 希瑟拿起那张用尽的卷轴,抿着嘴唇,苦涩地说道:“这原本是我对那段最后美好时光的寄托,一直用作收藏,可惜了……路禹先生的火魔法令人赞叹,我一直以为他只专精召唤术的。” 解释璐璐当时的状态比较困难,猫荆索性跳过,她好奇地问:“你这些年都在大海上四处游荡?” 希瑟点了点头。 魔力潮最开始时海洋仍未显露出凶险的一面,希瑟与骑士团的大家度过了一段悠哉的海上时光,寻觅无人荒岛补充物资,自食其力维护舰船,人人都逐步变成老练的水手,仿佛不再有风浪能阻挡他们探索的步伐,世界之大任遨游。 然而,一夜之间,大海变色,他们自认为熟知的大海用数不清的异变嘲笑着他们的自大与无知。 触礁搁浅前的几天,他们还遇上了一群能从身体中突然生长出触手的海蛞蝓,在魔力潮发生前,即便是有着丰富航海经验的水手也没见过与成年海妖体型相近的海蛞蝓,而希瑟的星辰号却在不知不觉间被这样一群身体花纹五颜六色的家伙包围了。 好在,这些海蛞蝓并没有恶意,它们似乎只是出于好奇靠近了星辰号,在把几条海产用触手抛上船示好后,它们揪走了好几面挂在星辰号各个位置的雨云旗帜,除此之外,星辰号并无损失。 至今希瑟也搞不明白,这些海蛞蝓要这些船员用以传递海况讯号的特殊旗帜有什么用? 猫荆把自己的水壶递给希瑟,让说得有些口干舌燥的她润了润喉。 “猫荆女士,我想知道……路禹现在,回到故乡了吗?” “他啊……旅程似乎暂时结束了,现在停留在了一个叫做梅拉的地方,我离开时,他已经将拥有的领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爱的人也爱他,没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猫荆问,“思乡了?” 希瑟说:“有点,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已经不是一个值得星辰骑士团怀揣梦想的人奋身一搏的国度了。 修好星辰号之后再度启程,这是希瑟的想法,然而现实很快给予了她一记重锤。 星辰号已经断裂为两截,船尾在巨浪拍打下支离破碎,木板与还未来得及搬运的辎重或是被浸湿,或是随着海浪被拖拽向远方的大海。 恶徒们更希望相对完整地接手一艘大船,然而他们与希瑟等人纠缠的时间里,显然有一些两栖海族光临了暂时无人的星辰号,重要的防御型法阵因此破损得很彻底。 星辰号,没法修了。 抱着同伴骨灰打算洒进大海的幸存者们,有的难以置信的大叫,有的则是默默流下了眼泪。 迷茫,无助,悲伤笼罩了饱经风霜的星辰骑士团,藏在坚韧外表下的脆弱在号泣中展露无遗。 他们失去了同伴、家人,也失去了属于他们的家…… 主心骨希瑟闭上了眼睛,现在,他们该何去何从? “奇妙的缘分让我出现在你的面前,璐璐当年留下的卷轴为你解了今日的危机,昨日的缘分今日再续……希瑟,不妨去一趟梅拉,路禹的晨曦领,也许会接纳你们的,那是个温暖的避风港,是能重新捡拾回自我的温柔之地。” 希瑟注视着星辰号的残骸,一言不发,似在思虑。 图谱被猫荆摆在地上,她把骰子塞到了希瑟手中,看着不明所以的希瑟,她解释:“遵循本心,将你想到的选择填入图谱,为其编号,然后让骰子落于其上,既然今日的一切是缘分的延续,为什么不试着听从命运的指引呢?” “可图谱上的图案远比骰子面多……”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掷出吧。” 在猫荆的轻触下,希瑟手中的骰子滑落,在图谱上滚动了几圈,确定为点数三。 “点数三是什么?”猫荆问。 希瑟嘴唇翕动,最终,她露出了释然的笑。 “我想让剩下的同伴们活下去……” 猫荆微微一笑:“在确认我们所在的区域,目送你们登上前往梅拉的远洋船前,我会与你同行。” 希瑟不解:“猫荆女士不打算与我们一起前往路禹的领地吗?” 猫荆拿起地面上的骰子,把玩了一圈:“离开梅拉之后,我一直用它决定自己的目的地,九阶传奇魔法师凡妮莎当年就是如此。” 接过劳伦德的骨灰,猫荆紧紧拥抱着他:“现在,骰子还没有告诉我,该返回梅拉了,我觉得,还能走得更远一些,再远一些。” …… …… 猫荆睁开眼,教皇塔下那烙印在记忆深处的花园再次浮现于眼前,落日的余晖将懒洋洋的光打在随风轻轻摇曳的草叶,花朵上,勾勒出猫荆熟悉、温暖的轮廓。 她曾陪伴着劳伦德在这里走过一遍又一遍,花园中的不少草木花朵均是她亲手栽种,摆设位置也由她决定,离开梅拉的不少夜晚,梦都会带着猫荆再度回到此处。 坐在石制长椅上,回想着劳伦德曾支走修女、教国骑士枕在自己膝上的情景,猫荆傻笑着。 嫩青的草叶上突然浮现出轮廓,视野里突然活动的事物让猫荆皱眉,当她看到面前的物件后,她猛地站起身,双拳紧握,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骰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同样凭空出现的图谱之上,仿佛在对猫荆说…… “你也掷一次吧。” “光辉之神也好,银枫树也好,给我滚!” 猫荆不再压抑自己的愤怒,即便对方极有可能是劳伦德侍奉的神明……正是因为祂可能是劳伦德侍奉的神明,她才要骂! “劳伦德把一生都给了你,即便他知道你不存在,但仍然愿意将你视作真实存在的神明去虔诚供奉,为了教国,为了你他付出了所有,还不够啊!”猫荆怒吼,“八十年,整整八十年,我看着他从充满活力、朝气的青年变成迟暮的老人,看着他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放下教皇的责任对女儿,对我,以劳伦德的身份说句话……” 猫荆两眼通红,远比常人要细长的舌头频频吐出,发出轻微的“嘶嘶”生,勃颈处的鳞片更是因为过于愤怒几近炸起。 “我才拥有了他四年,还是死去的他,你就想要把他夺走了吗!” 图谱与骰子之下的草地,银枫叶密布,猫荆一脚踹飞两样东西,口中喷吐出的毒素将银枫叶腐蚀殆尽。 “我不会回去的!” 猫荆凶狠的注视着逐渐凝聚的银枫树虚影,泪水却从脸颊上缓缓淌落,滴落地面。 以滴下的泪珠为圆心,花园景色变幻。 猫荆凶狠的目光因为闯入视线中的人而呆滞,在看到他手中所持之物时,她困惑地皱眉。 往事如风,记忆复苏,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后猫荆惊愕地看着尚值壮年的劳伦德,将它埋入了银枫树下。 这一刻,猫荆泪流满面。 “你这个家伙……为什么不说出来……一直都是这样,一辈子都是这样!”猫荆噙着泪,埋怨道。 骰子与图谱,再次出现在猫荆面前。 猫荆的头顶,满天花瓣飘落,如梦似幻。 由银枫树叶铺就而成的道路一路延伸,直至银枫树下。 772.血色蠕虫 与希瑟不同,带着劳伦德闲游的猫荆会根据骰子的指引,不可避免地与人产生接触,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发现,大多数大陆的语言都有着相似之处,简单基础的沟通往往都能起到效果,但如果大陆差距过大,就会变成鸡同鸭讲,必须寻找某些语系的专精者协助。 太不方便了。 这个寻找人烟途中随口提及的话题引起了希瑟的共鸣。 星辰号的众人不愿意下船,宁愿面对凶猛可怖的大海,也有沟通不畅的原因,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各个大陆对于不通语言的异乡人可不会太过友好,各个城邦、国度的奴隶市场远比魔力潮前货源要充足,频繁的战乱与秩序缺失让绑架等行为变得司空见惯。 航行途中,希瑟就曾遇到过一群奴隶贩子,因为风暴不得不临时结伴,聊得兴起,对方竟然提议强强联手,一同劫掠规模较小的荒岛,或是防御薄弱的大陆沿岸,不需要攻坚,见人就绑,不需要筛选。 在希瑟试探的询问下,星辰号的众人方才得知,如今大海虽然凶险,但对于升级换代,采用了全新工艺的远洋船而言,也只剩下了新生海族袭击与巨型天灾来袭两个最需要担心的点。 因为各大陆混乱,大量人口逃散、躲避,人口资源出现了缺口,因此奴隶贸易大行其道,往来于各个大陆贩售奴隶的商人赚得盆满钵满,并且所获的均是能够在大多数商贸大陆兑换的硬通货。 疯狂的需求造就了疯狂的大海,袭击城邦、侵略陆地、绑架人口成为了更为完善的产业链,那些刚刚踏足异大陆不同语言者会立刻成为不少人的猎物,或是明目张胆地被抓走,或是在某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突然消失。 四年的漂泊,几乎不会在任何一个人口密集的区域呆上两天,即便是这样,星辰骑士团仍然在两次补给中丢失了三位同伴。 猫荆说:“因为本地语言说得不标准,也有人想对我下手。” 希瑟提前为那群人默哀。 也确实该默哀,因为这群袭击猫荆的人第一时间把她背在身上的包裹当做了贵重物品,打算明抢。 现在,那片曾经流满了血的土地,应该很肥沃了。 “如果有一种喝下就能快速学习他人语言的魔药就好了……魔药魔药,也不知道是我的眼界太窄,接触的知识有限,我总觉得,目前的应用仍然很有限。”希瑟感慨。 猫荆想起了璐璐谈论魔药时说过的话。 璐璐认为魔药目前的局限性不只是魔药师们不愿意探索新领域,创新新的炼药方式,其实也是素材蕴含力量的局限性,越强大的魔力环境越容易诞生蕴含不可思议力量的素材,魔力浸润带来的奇迹也会更明显,目睹了月刻结界内克洛伦斯构筑的超时代奇迹后,路禹等人知晓了魔力浸润的重要性,这也是晨曦领以法阵完全封锁领地的主要原因。 进入平原上的一座小城邦,操着一口奇怪口音的猫荆艰难问清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可惜的是,周围没有大型港口,自然也就找不到靠谱的远洋商船。 将一捆收集而来的箭簇赠予面前的铁匠铺工匠后,他乐呵呵地给出了提议。 “一路向北,大约五六天左右的脚程的安风城有一个深水港口,但是那里对你们这样口齿不清的异乡人可不太友好。” “直直向北走吗?” “中间需要穿越沼泽和裂谷,我可要提醒你们,这一路上同样不太平静,也许比安风城还不友善,如果你们实力羸弱,最好审时度势一些。”工匠抡圆胳膊,挥舞铁锤,砸在铁毡之上,“看在你们给我送来了一些好东西的份上,再多嘴一句,周边有两个小镇一夜之间人去楼空,至于是被吃了,还是被掠走送上了奴隶船……啧啧。” 购置了一张地图,猫荆看到了本地人在地图上标注出的黑叉标记,这就是铁匠口中人口全无的村落与小镇,足足有四个之多,按照备注的时间,均是在最近三十几天内发生的,也难怪这个镇子正在加固城防。 “这里离海岸很远了吧,真的有奴隶贩子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深入吗?”希瑟好奇。 猫荆说:“这个大陆的人目前展现出的战力很一般,魔法师们也不抱团,如果真的有一群经验丰富的魔法师抱团袭击,确实算得上摧枯拉朽。” 史无前例的魔力潮让不少魔法师向着大海进发,其中不乏一些魔法知识完备大陆的人,这些人无意间进入的每一个知识落后的岛屿与大陆,对那里的本地人而言,都会是一场不亚于魔力潮天灾的灾难,是必须魔法师们团结一心才能破解的危局。 猫荆虽然依靠骰子决定旅行路线,但是每到一处仍会在笔记上进行记录,并购入一张本地人绘制的,还算能看的大陆地图或者区域地图。 她在脑海里梳理了一路以来的路线,把目前所处的“吉卡”大陆列入了知识落后大陆的行列。 这里的魔法师虽有一定的位阶,但积累的经验却不足以让他们使用出匹配位阶魔力的魔法,就像是曾经的蓝水蘑菇人们,拿着两个时代前的落后经验与魔法技巧对战一般。 希瑟看到猫荆厚厚一沓笔记,其中不乏各地的风土人情与种族观察,震撼不已。 “对凡妮莎大师的模仿罢了,当然,也是希望我爱的人也能一起欣赏……”猫荆说。 猫荆同样希望有朝一日,构思中的空间魔法能够完成便利的运用,她很想给劳伦德购置一些旅行的纪念品,但考虑到携带并不方便,最终改成了采摘当地特色植物的干制成标本,保存于笔记之中。 因为不堪忍受城邦的压榨与奴役,不少逃跑的奴隶与自由人都钻进了山林,亦或是环境更恶劣的沼泽湿地之中,猫荆一行人穿越迷雾弥漫的沼泽时就看到了不少被蓬头垢面,穿着破烂的人惊慌逃窜。 希瑟一声叹息,心有所感的她问:“梅拉大陆,也是这样吗?” “梅拉历史悠久,稍微会好一些……我离开时,除了路禹的晨曦领,也仍有净土留存。” 天色渐晚,猫荆不再用风魔法带着众人赶路,而是就地休息,并给希瑟更详细地描述起了她在晨曦领的所见所闻。 “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和……”希瑟目光落在了被包裹严实的骨灰盒上,她很想知道能让一位八阶魔法师痴爱的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往。 猫荆一愣,她温柔地捧起劳伦德:“我和他啊……故事太长太长了,而且充满了遗憾,算了吧。” 星辰骑士团中狼人与鼠人耳朵微颤,猫荆站起了身,脸上柔和的线条一点点紧绷,变得冷硬,视线似乎穿越了幽邃的黑暗,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啊~~~~” 静谧的夜空中,远方而来的凄惨嚎叫格外渗人。 狼人描述:“反抗的声音很微弱,似乎能听到骨头被啃噬的声音……发动攻击的个体比正常人要大。” 又是一声惨嚎传来,原本安静的沼泽传来了仓惶的脚步声,隐居于此的无家可归者打算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希瑟拳头紧握,她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决定向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进发。 猫荆没有拿出骰子,她似乎知道了当初璐璐为何会卷轴分享给眼前这位水元素魔法师。 巨物移动的声响愈发清晰,但不知为何能听到连绵不断的“窸窣”声,像极了某种蛇在草叶间蜿蜒爬行的响动声。 “不要。” “咕唔。” “咔!” 笼罩在沼泽的迷雾遮掩了视线,逆着逃难的无家可归者来到此处的希瑟一行人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怪物。 训练有素的星辰骑士团成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见过大风大浪的被眼前丑陋模样的怪物震住了。 这是一只血淋淋的巨型蠕虫,总体长度因为后半身略微卷曲无法判断,身上密集的褶皱中渗出黏腥的汁液,让它能够丝滑地在平地上快速移动,不仅如此,它竟然还长着四条短小的腿,四肢行走与爬行并用。 在猫荆赶来前,一个可怜的家伙已经死在了它短小的手臂下,此刻它正张开布满利齿的圆嘴吸食着死者的血肉。 “这也是魔力潮下进化出的异种生命吗……”希瑟咽了口唾沫。 “不……”猫荆凝视这只血淋淋的蠕虫,眼睛微眯,“这不是鲜活的生命。” “呵呵呵呵。”蠕虫身后的迷雾中,阴恻恻的笑声响起,“居然能一眼看穿它的底细,神奇,真的很神奇,迄今为止,你是第一个。” 希瑟茫然地看向猫荆。 “这是召唤物,你所感受到的生命力不过是魔力之躯罢了。” “你知道的很仔细,这不寻常,此前遭遇的猎物可没人能精准锁定召唤物这个关键词,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同样研究着召唤的其他人吗?”迷雾中的女声再度响起,“怎么样,想见识见识它的力量吗,也许你会为之迷醉,会想要拜倒在我的脚下学习哦。” 773.“钢琴”的特色 “召唤一只血淋淋的肉虫子也值得你这么得意吗?” 希瑟看不惯对方屠杀普通人的做派,厌恶地拔出佩剑,风与水双元素萦绕剑身,电光火石间,蠕虫的脑袋歪斜,重重跌落地面,光滑的切面甚至没有血肉粘连的痕迹。 希瑟轻甩剑身,将黏腥的血甩至一旁,迷雾中的召唤师却笑着鼓起了掌。 “顺滑流畅的攻击动作,值得赞叹,但……我说过了,见识到它的力量,你也会迷醉的。” 在星辰骑士团众人惊骇的目光中,蠕虫断首处利齿穿破血肉而出,它凶猛地俯身,啃噬着已经一动不动的头颅,血肉蠕动,顷刻间,身体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第一次见到这种召唤物的星辰骑士团紧张地握住了武器。 突然爆发的魔力让希瑟下意识侧身,一道流光划出一道弧线,没入迷雾之中。 “砰!” 一声沉闷的重击声回荡开。 “想要绕开召唤物解决我,没用的,你以为召唤师都是不会与时俱进……你,呃啊!” 蠕虫转身咆哮,但也仅此而已,接着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希瑟冲入迷雾,眼前的一幕没有出乎她的所料,猫荆的鳞片流光溢彩,单手扼住了女召唤师的脖颈,微微举起,令其双脚离地,涨红着脸奋力挣扎。 好不容易积攒魔力释放的一发魔法完完全全被猫荆的鳞甲挡下,让受击位置的鳞甲光芒暗淡。 以炫耀口吻说出的狂妄话语还未说完,她就被猫荆一击制服。 猫荆眸子微凝,鄙夷地撇嘴:“护盾、第二只召唤物、提前服用药剂,你做到了前两者,确实还行,但很可惜,我见过比你更优秀的召唤师,你的把戏,意图我一清二楚。你和他差距太大了,他可是随时做足逃跑的准备的人。” 猫荆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女召唤师的喉骨正在发出哀鸣。 “是什么让你自大到召唤物远离自身还有闲情雅致炫耀自身的强大,不会是屠杀弱者体验主宰他人生命的快感让你忘乎所以,记不得你只是个羸弱的召唤师了吧?” 在召唤师即将断气前,猫荆松开了手,光辉真意凝聚出的鞭子捆住了对方的脖颈,只要她稍稍一用力,这个自命不凡的召唤师就会身死当场。 “你,你也是召唤师?”女人满头大汗。 “搞错形势了,你只有回答问题的资格,没有提问的资格。”猫荆勒紧鞭子,“说出你的名字,然后介绍清楚这只召唤物的能力。” 窒息的滋味让女人剧烈咳嗽,她艰难地喘着气,说:“贝,贝萨……你想要它的召唤方式对吗……请松开一些,我透不过气了。” 鞭子微松,贝萨捂着喉咙,说:“我给它起的名字是贪食虫,它对血液,肉食很狂热,正如你刚才见到的,即便受到了致命伤,只要大部分躯体保持完整,它就能通过吞食血肉的方式恢复,落到召唤师身上的代价也仅仅只是魔力消耗。” 猫荆审视着不远处的贪食虫,面无表情地说:“还有呢?” “进食充足,它能够变得更强,充满魔力的血肉是它的最爱。我曾经袭击过一个教会,用四阶和五阶的修女填饱了它的肚子,随之赶来的高阶魔法师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贝萨描述时眼神很是得意,全然没有注意到猫荆的脸一点点阴了下去。 “你从哪里学会召唤贪食虫的?”猫荆问。 “当然是无意间摸索出的,自从听闻了那个传闻之后我一直在尝试。” “传闻?” “怎么,你居然没听过吗?”贝萨压低声音说道,“吞噬了一城,数十万人的怪物,水手们口口相传,据说那位无意间完成召唤的召唤师已经反噬而死,具体的召唤方式不明。” 希瑟愕然,他们在海上漂泊时也听到过类似的传闻,不过死亡人数似乎和贝萨说的有明显差异。 尽管版本众多,但传闻有两点是明确的,召唤师遭受了反噬,已经成为了那个不知位于何处的城邦英雄。 另一点则是召唤物的描述,在希瑟听到的两个版本中,它都是一个贪食无度的血肉巨物,所到之处,血肉无存。 “想要知识对吗?”贝萨不愿意一直受制,打算尽可能从这生死攸关的情境下拿回一些主动权,“它是与曾经的召唤知识截然不同的全新力量,你用原本的召唤方式大概无法稳定获得这么强大的战力……想象吧,让这个家伙肆无忌惮地吞噬,那膨胀的力量,足以让比我更强大的你掌握足以轻松覆灭高阶的力量,所谓的高阶对战旷日持久难分胜负只会成为一句笑谈。” “这混乱的世道掌握力量的人才能建立新的秩序,自从魔力潮开始,世界规则就已经改变,昨日不再,为何不将伸手可及的力量纳入怀中,静待天时呢?” 常年累月与海水、风雨为伴的希瑟也不由得被贝萨描述的前景所吸引,如果如她所说……不,她只是在用知识诱惑众人。 希瑟内心忐忑,期望猫荆不会因为对力量的渴望而抛弃底线。 这个时代,道德高尚的人堕落为恶徒,她已经见过太多了。 猫荆低下头,金黄色的竖瞳中倒映着贝萨姣好的面容,常年为了苟延残喘而奔波的人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张精致的脸蛋的。 “你有很好的口才,想必也接受过很好的教育。” 没有想到猫荆谈起完全不相关的事情,贝萨愣了,她迟疑着接话:“是的,我来自一个魔法家族。” “可你的所作所为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猫荆拿出先前获得的地图看了一眼,“至少应该有四个村子的人因你而死,掌握了伟大的力量却对寻常人下手?” “这是必要的训练,贪食虫的每一次放纵,都会让你感觉有机会窥见更深层次的秘密,不仅如此,到达一定程度,它还能给召唤师带来奇妙的补益……这份力量,你真的不想要吗?” 猫荆拽起贝萨,在希瑟忐忑地注视下,两人一点点靠近贪食虫。 “让我猜猜,你打算分阶段,一点点告知我这个知识,比方说召唤必须的媒介,比方说能为召唤师带来补益的更详细内容……然后借此,希望我放你一马,然后希望通过潜移默化的诱惑让我和你一样。” 猫荆眼神直刺贝萨灵魂深处:“给那个孩子的信息已经收集够了,该让你赎罪了。” 贝萨瞪大了眼睛:“你知道这份知识意味着什么吗,除了那位已经死去的召唤师,这是再无人知晓的知识,醒醒,你那荒唐的正义感无法让你变得更强,为那些愚昧无知,连魔法都无法掌握的劣等人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确实符合我对部分人的想象。”猫荆揉了揉眉角,“绝口不提为何下面的人愚昧无知,为何连魔法都无法掌握……因为有人希望他们一直愚蠢。” 贪食虫因为贝萨被制服,因此只得发出“嗬嗬”的威吓声,不敢轻举妄动,猫荆随意地抬起手,光刃乱舞,蜷曲的贪食虫立刻变成了大小不一的块状物。 每一截块状物都有利齿突起,疯狂地撕咬着散落一地的躯体,这一刻,它只剩下了“复原”与“进食”的本能。 “魔法师中有仁慈的善者,苟延残喘的普通人中也有你口中愚昧无知毫无人性的疯子,但显然你不是我所说的前者……既然这样,就让吃惯了后者血肉的它,尝尝看高高在上的大魔法师是什么滋味吧。” 猫荆的语气让贝萨毛骨悚然,她还想争取,但胸口受到的重创让她飞进了一地贪吃蛇中。 血肉啃噬毛骨悚然的声音中传出了贝萨痛彻心扉的叫嚷声,她想要使用魔法,然而“贪吃蛇”们蜂拥而上,在贝萨来得及制止她自豪的召唤物前,有贪吃蛇向她张开了血盆大嘴。 喷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 希瑟咽了口唾沫,星辰骑士团脸色煞白。 他们想象不到,这位一路上总是和和气气,挂着恬然笑容的修女,竟然有这么残暴的一面。 猫荆闭上了眼睛,旅行至今,她已经逐渐习惯现在的自己与陪伴在劳伦德身旁的自己不太一样了…… “这只虫子,真的很像他的手笔……路禹,召唤正在发生的事情,你有察觉吗?” 转身走出几步,猫荆突然止步,眉头紧皱的她注视着不曾因为召唤师逐渐咽气而消失的贪食虫,大惑不解。 贪食虫晃动不止,就在每个人都觉得它要轰然倒地之际,他们看到了头皮发麻的一幕。 只剩下一口气的贝萨被贪食虫纳入了血肉之中。 以贝萨为心脏,它即将虚幻的魔力之躯重新凝实。 “团,团长……这,到底?” “召唤师已经死去,为什么它还能活动!” 猫荆同样手心冒汗,她忽然想到了路禹在蓝水城下遭遇过的那次危机。 “这也是你们的特色吗?” 774.妖精 光栅构筑的屏障内,贪食虫凶残地一下下撞击着将其封锁的屏障,咆哮声震耳欲聋。 “您为什么不杀掉它?”希瑟和星辰骑士团们本想协助,但看到不断泛起涟漪的坚实屏障,不由得转头问。 “暂时观察一会。”猫荆高举右手,闪烁着圣光的长枪凝聚成型,高悬于贪食虫头顶,“路禹和他的朋友们虽然对召唤了解颇多,但估计也会对此情此景感兴趣的。” 只有本能的贪食虫似乎感觉不到疲倦与痛苦,他凶狠的撞击让头颅、尾巴,血肉横飞,但密布全身上下的嘴却在不断地进食。 损伤→进食→修复,不断循环。 萦绕贪食虫周遭微弱的魔力波动逐渐凌厉,像是一位有着辽阔音域的歌唱家在经历了短暂的酝酿后骤然引吭高歌,吸纳而来的魔力在体内蓄积完全,溢满的“水池”向外喷涌,一声爆鸣响起,封锁贪食虫的光栅壁垒忽明忽暗。 “吃……” “饿了……” “我要,吃掉你!” 贝萨偏向于中性的嗓音如今像是漏了风,说话时不断传出吨吨吨喝水时的“咕咚”声,像是在努力吞咽着什么。 希瑟寒毛直竖,她抬起头,注视着贪食虫脖颈下方只露出半截身体,双眸无神的贝萨,强韧的内心竟是产生了真切的恐惧。 “她……没死?”有人问。 猫荆的感知带来了答案:“没有,她现在的状态很微妙。” 召唤师失去意识不会导致召唤物消失,大多数召唤物都会继续执行守护召唤师的职责。 召唤师死去,召唤物也能稍微再坚持几秒,因为仪式处还有召唤师残余的魔力与气息,制止仪式崩解,一切才会尘埃落定。 而她面前的贪食虫,却正在通过召唤师本人的肉体,吸纳魔力。 “我要吃了你,吃了你!”贪食虫的声音越来越接近贝萨,仿佛正在呐喊的就是被血肉纳为傀儡的她。 “吞噬了她的血肉,接管了她的仪式,以她作为锚点,成为生者,而非仪式构造出来的虚幻躯壳,一直存续……”猫荆也有些骇然,她不禁在内心问,“路禹,这就是因你而出现的力量吗?” 贪食虫愈发残暴,她高亢地咒骂着猫荆,但说得最多的还是“我饿了”以及“好想吃”。 静谧的森林在它发疯的嚎叫下,数不清的生灵战战兢兢。 在这种听闻就头皮发麻的情景下,竟然出现了一队约莫十几人的冒险者,小心翼翼地靠近。 希瑟的解释没有让他们退却,反而像是认定猫荆捕获了极其希有的魔物,打算分一杯羹。 星辰骑士团很佩服这些人的大胆,见到模样如此怪异的生命,以及能够将其制服的魔法师,竟然还敢打歪主意。 为了不让戾气不合时宜的上涌对这群人下死手,猫荆不得不展现出八阶魔法师的威势,将一片漆黑的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看着捡漏队灰溜溜的逃命,希瑟忍不住感慨:“您对他们,真是仁慈啊。” 仁慈吗? 离开教国与梅拉之后,猫荆从不觉得自己还是那个和蔼的黑衣修女之首,但这样的赞美却在许多次奇妙的遭遇中被反复提及。 吞噬→修复的循环似乎被打破了,掉落的血肉不再能够满足修复的需求,贪食虫每次撞击之后身体都会衰弱几分,体型也不复先前。 贪食虫声音中竟然有了拟人般的惊恐之意:“饶恕我……让我离开……让我离开吧。” 那宛如婴儿啼哭般的求饶声若是让看不到此情此景的人听到,说不定真会仁慈一把。 在众人的注视下,循环中止的贪食虫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散落一地的血肉不再维持鲜艳的色彩,像极了魔力过度干预后脆化无法耕种的土地,每一块碎肉上褶皱遍布,如干涸开裂的旱地。 除了一开始被啃噬的喉管与大腿处血肉模糊,贝萨的身躯相对完好,直至这时她的心脏仍在跳动,并未死绝,然而已经无法对外界的刺激做出任何反应,成为了纯粹的无魂傀儡。 贪食虫的本体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球体,它虚弱地已经无法滚动,希瑟还未来得及亲自处刑,它便化作点点荧光溃散于夜空之中。 仪式彻底终结。 “只要完成进食,就能一直存续吗?”猫荆若有所思,“和生灵,很像啊……” 这么想着,猫荆挥舞光枪戳穿了贝萨的心脏,让她提前结束了痛苦。 星辰骑士团的人征询猫荆意见后这才上前摸索贝萨的随身物品,像她这样旅行来到异大陆的魔法师没准会带着一些宝物。 魔力水晶、照明水晶、卷轴,还有一些包裹严实的药剂粉尘,都算不得太大的收获。 一张沾满血污残缺了半截的卷轴吸引了猫荆的注意,她接过扫了一眼,懊悔地闭上了眼睛。 太草率了,没有先清理贝萨身上的战利品。 猫荆对召唤了解不多,只知道图谱上像是某种召唤流程,大概率就是召唤出这只贪食虫的确切法门…… 不对! 猫荆仔细比对残缺位置,并非贪食虫啃噬所导致的,更像是人为的撕裂伤。 她瞥了一眼死不瞑目的贝萨,叹了口气:“心思真够缜密的,这张图就是为了落入危险境地时能有逆转局势余地而特地带在身边的吧,不然我想不到一个把召唤烂熟于心的人需要专门记录下这些。” 对于知识的渴望会让每一个召唤师陷入纠结,想要获得另外的内容就需要和贝萨讨价还价,即便最终情况不利于贝萨,但总归是能增加一些变数。 “可惜了,只有半张。”希瑟惋惜地摇了摇头。 “不,半张也足够了。”猫荆小心翼翼地擦拭掉卷轴上的血渍,“我相信路禹的能力,即便只有一半,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 一夜无话,休息充足赶往安风城的猫荆等人没有铁匠所说的那般不受欢迎,深水港口开门做生意,谁有钱就做谁的买卖。 在这混乱的时代,各色金属货币的价值猛跌,魔法师需求极大的魔力水晶与魔力核颇受欢迎,在用一枚残次的水晶开路之后,他们得知了正停泊在港口中的商船中,正好有一艘将要前往商贸大陆杜尔德兰。 至于猫荆询问的科莱、梅拉,所有船主都是面面相觑。 他们所处的区域实在太过偏僻,就连猫荆也很难通过一路来的记忆拼凑出一条合适的回家路线,只得先找一个人口密集,历史悠久的超大陆转乘。 这不是一趟轻松的回家之旅,猫荆一行人也做好了准备,但出海第三天就遭遇了史无前例的暴风雨这是她没想到的。 名为安魂号的远洋船此刻不仅需要护盾全开,还需要精通水元素的魔法师帮忙补充精粹,避免商船化身潜水艇与新生海族“咕嘟咕嘟”地面对面亲切交谈。 安魂船主加德纳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此时正指挥着一众由他解救而出的奴隶在无尽的风浪中左突右闯,刚才险些破碎的屏障让海水渗透缝隙泼洒而下,将位于桅杆上眺望海况的他淋成了落汤鸡,并且从空中摔落,若是没有猫荆伸手救援,这位五阶魔法师可能会憋屈的死于反应不及时。 “太感谢您了,这该死的浪,又颠,又急……” 常年走海,踩在船上如履平地的他不得不微微倾斜着身子,以木与风两种魔法固定自己的身形,偌大的安魂号在辽阔的大海上如一叶孤舟,随着翻涌的海水上天下海。 一位星辰骑士团的水手踉跄着驰援法阵所在的动力舱,路过咕哝道:“起的名字太晦气了,安魂……现在海中的怨灵们都来找你了。” “嘿,话可不能这么说。”加德纳瞪眼,“只不过是恰巧碰上了天灾才能让你联想至此罢了,大海本就无情,出海谋生都是为了一口饭吃,我不做亏心事,不和那些家伙一起做奴隶贸易,问心无愧。” 猫荆倒没想到这个样貌粗犷的船长竟能有如此口才与胸怀,只见他走向船头放声大喊。 “安魂号,不仅是敬畏大海,希望那些死难于大海中的亡魂得到安息,也是希望安我们这些在陆地上难以生存的人的魂魄!” 像是教国为银枫树祷告,然而大海的回应似乎不太友好,安魂号又一次沉入了海水中,水元素精粹全力释放,艰难地顺着洋流向着海面上冲去。 奇异的魔力波动让猫荆一愣,她猛地转头,看到了不远处翻涌的海水中,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有着蜻蜓般薄翼的东西正在逆着汹涌的海水靠近安魂号。 近了,更近了,猫荆看清了它的样貌。 她有着与梅拉常见精灵种类似的俏丽样貌,整个身子轻盈如蝶,暗流移动,却无法阻滞它的行动,仿佛那双翅膀能够不受阻力地在海水中振动,忽上忽下之间,竟是来到了她的面前。 小巧可爱是猫荆对这个从未见过的生灵第一印象,她停驻于猫荆伸出的手指之上,与精灵相差不大的容颜中满是焦急,小手拼命指着一个方向,小小的嘴巴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但猫荆一句也听不懂。 小家伙身体微光闪烁,猫荆本能地想要激发魔力警戒,但神奇地,她的脑海中回荡着一个破碎的声音。 “那边。” 猫荆满脸震惊,她低头看着小家伙。 “那边!” 她再次伸手指了指远处。 “那边有安全的地方,对吗?” 说完,猫荆就无奈了,这个不知种族,不明来历的小家伙怎么可能知道她在说什么呢。 正这么想着,小家伙居然面露欣喜之色。 猫荆连忙找到在船头跳大神的加德纳船长。 “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个奇怪的家伙在指引我们前往一个安全区?”加德纳略微有些迟疑,虽然说着问心无愧,但是这些年听到的幽灵船引诱杀戮过往船只的事件可不少。 眼看着又一个大浪袭来,且不远处出现了数个水龙卷,威势惊人,加德纳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 安魂号将剩下一半的水元素精粹拿了出来,全力催发,让被当做玩具颠得快要解体的安魂号得以调转船头,朝着小家伙指引的方向行走。 “你听得懂我的话?” 停在她手上的小家伙绕着猫荆翻飞,频频点头。 “你,怎么钻进这个屏障的?” 安魂号的防御屏障对它完全无用,它就像是一团雾气,轻轻松松地钻了进来。 问题答案不是能简单回答的“是”或“不是”,小家伙迟疑了一会。 “能……力?” 不是错觉,猫荆确实听到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发出的心声。 不是传统的语言交流,而是另一个层面! “你们,是什么?” 反复问了两次,问得这个小不点捂住脑袋,猫荆刚想作罢。 “……妖精。” 不知道在浪中又颠了多久,发出痛苦悲鸣的安魂号终于远离了风暴外圈,不再被恐怖的天灾裹挟着向前,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顺着妖精所指的方向,海岸线显露。 不是孤岛,规模更像是一个完整的大陆。 安魂号上的水手,船客喜极而泣,彼此拥抱,他们一度以为自己必然会随着时间推移,被风暴外圈一点点消耗掉最后的力量,化作大海中的亡魂,不曾想…… 加德纳诧异地看着趴在猫荆肩膀上笑意盈盈的小不点,想不通的他只得摇摇头。 安魂号即将靠岸,和猫荆有说有笑的妖精却突然露出了惊恐地神色,她拼命摇头,不断地指着大海,用力揪着猫荆衣服的一角,似乎想让她赶紧离开。 “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你指引来的地方吗?”猫荆愣住了。 妖精手足无措,传递而来的心声也开始模糊。 无论妖精想要说什么,安魂号都无法继续行驶了,经历天灾的他们必须上岸补给,不然下一场天灾就会送他们去喂新生海族。 “希瑟,告知你们的人,也告知安魂号的水手,这个地方……可能有些不对劲。” 妖精已经躲进了猫荆的发丝之中,瑟瑟发抖。(本章完) 775.血肉之灾 天然的深水港口,却没有任何码头与大型建筑,看上去像是大陆蛮荒的一角,但探寻四周的魔法信使却为安魂号的众人找到了一片建筑废墟。 猫荆示意希瑟留在船上,尽管她不曾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但妖精的反应不同寻常,这个全新的种族除了能无障碍与生灵沟通,或许还掌握着他们不曾知晓的力量。 加德纳指挥着水手们赶紧检修安魂号,并让一两名掌握着多语系的水手随着魔法信使在周围活动,希望能够获得一些位置信息——与风暴同行近两天,如今的他们已经严重偏离初始航线。 猫荆的信使所找到的废墟距离天然的深水港口很近,规模不大,以藤蔓、鲜花点缀的翠绿色树屋造型可以确定废墟的主人是一群森精,支撑树屋结构的根系并未枯萎,但森精的温馨小屋却四处倒伏,不少似是被巨力生生击碎,飞溅的木屑斜斜地插进了四周的地面。 一些未被波及的花圃内,被精心栽培规整排列的鲜花仍努力地在冬日降临前绽放出靓丽的色采,但更多的已是随着萧瑟的秋风打着旋,飞向半空。 “这里是刚被风暴犁过吗,一团糟啊。”跟过来的加德纳注视着这一地的狼藉,有些惊讶。 “比风暴可能更糟一些。”猫荆在倒伏的树屋下发现了发黑的血渍,“应该是三到四天前。” 粗略估算了现场的树屋数量,考虑到单身精灵数量庞大,猫荆推测事发时,这里至少有一百五十余森精。 “天灾无情啊。”加德纳唏嘘。 猫荆喷吐出一团光雾,地面立时浮现出乱糟糟的黑色印子,像是有人用沾了墨水的拖把在地面上胡乱挥动:“我倒是希望他们遭遇的是天灾。” 加德纳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 “血,这么大的出血量,我可不认为是什么天灾。” “你的意思是,这里不久前发生过一场屠杀?” 考虑到妖精揪着自己的发丝不断地颤动着,猫荆点了点头:“只是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要把血迹打扫得这么干净……某种特殊的仪式?” 倒塌的树屋,凌乱的花圃,环视周遭被光雾显形,一路延伸向远方的一抹“黑暗”,加德纳不由得一哆嗦。 安魂号传来了好消息,法阵负载运作虽然有所损伤,但并不致命,只需要搬运一些木料上船,对一些被风暴折腾得不太结实的区域进行加固就可再度启程。 “还好,虽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最多两天时间我们就能再次启程了。”加德纳松了口气,“对了,既然你来自遥远的异大陆,知道诺埃尔吗?” 还在研究血迹的猫荆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问:“我确实知道一个叫做诺埃尔的家伙,但是,也许是重名。” “哦,我说的诺埃尔和面料服饰有关。” 在安风城四处询问有无人知晓梅拉与科莱,所有人均是一问三不知,结果作为安魂号船长的加德纳却突然念叨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猫荆脑袋嗡嗡的,她必须扶着额,好好捋一捋。 “你是从哪知道他的?” “哦,前段时间听一群从商贸大陆返程的大商人们讨论,说科莱和杜尔德兰都有他的‘杰作’,并且极受魔法师与贵族的欢迎,即便是仿制品也能让普通人争相跟风,甚至出现了有冒险者不要厚实的盔甲,也要显露出自己穿着诺埃尔风格服饰的愚蠢风向出现……”加德纳啧啧道,“虽然感觉这群人只是在骗其他远洋船长投资,但我总想着亲自确认一下。” 猫荆有些头疼,这个世界在魔力潮爆发后不正常了吗,居然会狂热于诺埃尔的奇装异服…… 加德纳不敢再跟着猫荆前行,自从知道自己踩在一滩血水之上后,他突然觉得特别晦气。 走海的人忌讳总是很多。 黑色的印记穿越了一片小树林,在开阔地消失无踪,地面上一个清晰可见的带翼人型轮廓格外显眼。 猫荆的光雾只能显现出血痕,能让精灵的蝶翼都沾染上鲜血留下痕迹…… “听着,你应该能感觉到,我足够强大,能够庇护你。”猫荆将妖精从头发中捞出,用指头轻轻按了按她的脑袋,“告诉我,你感觉到的是什么?” “朋友……和我一样的……朋友,消失了。” “腥臭……想吐。” 猫荆不解:“你的朋友是森精?” 妖精摇头,犹豫了一会,为猫荆指了个方向。 留下魔法信使,猫荆继续追踪,在距离废墟不算太远的一片密林之中,她找到了一个迷你般的树屋群落。 然而,它的遭遇与岸边废墟一样,宛若被巨物犁过的地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凹坑,造型精致的迷你建筑只剩下一些边缘位置的不曾在袭击中毁坏,让猫荆得以窥见一角。 妖精飘在半空,指着地面,哭泣道:“朋友,没了。” 猫荆迅速意识到,这是一个妖精居住的群落,而且数量不少,至少生活着一到两百只妖精。 定居地点距离精灵住址相近,似乎说明了两个族群之间关系不错,很可能存在着共生的关系。 其他种族突然袭击,发起的战争? 哭泣的妖精一个激灵,再度躲进了猫荆的发丝中,远方的丛林中出现了急促的脚步声。 为首的精灵穿着银白色的甲胄,气度不凡,数十只精灵构成的小队在察觉到猫荆在场瞬间训练有素地摆出了进攻阵型。 “苏拉的妖精们也不见了!” “这已经是第五个” “蛇人族,这一切都是蛇人们干的吗?” 很幸运,猫荆恰好懂得他们的语言,她立刻解释:“我也是刚刚来到这里,魔力气息证明了战斗发生已经过去很久,与我无关。” 为首的男森精冷声说道:“人类的学者曾说过,犯下恶行之人总会忍不住返回现场欣赏自己的杰作,你的解释,苍白无力。” “原来这不是劳伦德才能总结出来的犯罪规律啊。”猫荆心想,莫名地有些不爽。 地面突然颤动,猫荆脑海中刚浮现出“地震”的字样,藏在发丝中的妖精恐惧的喊叫声就传进了她脑海之中。 “恐怖的,来了。” “来了……” “它在,地下!” 猫荆内心警铃大作,她的魔力完全感知不到妖精所说的异样,感知穿透地层却被厚实的大地与地脉上涌的魔力所阻断。 一颗巨大的暗红色球体破土而出,以不符合体态的速度将一众精灵压在身下,高速旋转如同钻头,顷刻间,躲闪不及的十几个森精成为了抛洒向四周的“肥料”。 血腥的场面,毫无征兆发生的一切让不少森精呆若木鸡。 “这个家伙……”猫荆眉头紧皱。 暗红色的球体根本不能称之为生物,它的躯体表面吸附着十余名森精,数十只妖精,像极了将战败者骨头当做战利品随身携带的野蛮人。 它没有五官,就像是一块腐烂的臭肉拥有了灵魂,浑身上下无一不释放着惊天恶臭,只是这么一会,就有不少森精的眼睛被刺激得无法睁开。 高度腐败的躯体正在不断滴落着黑色的黏液,身躯周围画出了一条条歪歪斜斜的线,随着它灵活地甩动,黏液泼洒在一群想要正面对抗它的森精身上,立刻让这群大意的精灵护盾被熔穿,而他们也在猫荆来得及抢救前,被从球状身躯中线位置延伸出的巨大触手按压成一团肉泥。 看着它旁若无人的进食散落在地面的血肉,看着他缓慢修复着被精灵合击削落的血肉,猫荆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放飞信使,延伸感知距离,但魔力所到之处,皆无法找寻到召唤师的踪迹。 感受着这只“魔物”魔力运转时隐约透露出的晦涩感,猫荆强忍着恶心绕着血肉大球飞了一圈,找到了位于肚脐眼附近的魔力纹路——一个双目无神的精灵族光头召唤师低垂着脑袋,以受刑的姿态被肉球融合于此。 “又一个贪食虫吗?” 对付这种反噬召唤师的召唤物,只要将维系它存续的“核心”击溃,仪式自会让他灰飞烟灭。 猫荆高高托举着耀眼的光矛,瞄准光头召唤师所在的位置,蓄力。 无神的眸子忽地恢复清明,受刑的光头召唤师猛然抬起头。 四目相视,猫荆愕然,一时间竟忘了将这必杀一击投掷而出。 令她更为骇然的事仍在继续,光头召唤师从肉球中轻松脱身,那些血肉如同黏胶般刺啦刺啦地剥落,他轻而易举地站在了肉球延伸出的触手上。包裹着召唤师,如同脐带的触手轻轻触碰着他的躯体,但又迅速缩回去,似乎在挽留它,但又怕逾矩,无比卑微。 “八阶的气息……” 光头召唤师从黏答答的衣服里侧掏出一张卷轴,毫不犹豫地启动。 猫荆的反应很快,对方刚做出掏卷轴的动作,高浓度魔力凝聚而成的风刃迅速划过了光头召唤师的惯用手。 “唔啊!!!!!” 撕心裂肺地嚎叫声中,光头召唤师右手的三根指头被削去一大截,血流如注,但他的意志极其坚韧,硬是没让这一插曲影响卷轴激活。 狂风骤起,沙尘飞舞,一抹黄色阻隔了猫荆与召唤师,让她只能看到沙尘之后若隐若现的巨大肉球。 “别想跑!” 巨大肉球化身铜墙铁壁横亘于猫荆身前,它喷吐出的血红色雾气笼罩了猫荆将要前行的路线,魔力的感知也因此被阻断。 随着肉球悍不畏死地以自爆的态势旋转靠近,猫荆听到了幸存精灵的哀嚎与祈祷声……无法置之不理,她飘落地面,全部魔力凝聚为光之庇护,层层叠叠的光墙萦绕幸存的每一个精灵。 在她完成准备的刹那,地动山摇,逸散的魔力横扫周遭林地,林木无法承受这恐怖的威势如麦子般轻松地倒了下去。 爆炸的中心形成了足有三米深的坑洞,被抛射上天的泥土噼里啪啦地坠落,如冰雹般砸得已经黯淡的光之庇护泛起微弱的涟漪。 死里逃生的精灵们面面相觑,他们不顾伤势,跪伏于地面,感激着猫荆的奋不顾身与仁慈。 猫荆没空回复他们,她连忙查看释放而出的魔法信使,寄希望于仓皇逃窜的光头召唤师无法发现这个小尾巴。 但她失望了,魔法信使不出意外地被对方清理掉了。 光头召唤师能在见势不妙的一瞬间启用最理性,成功率最高的逃跑方案,并成功得手,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不会审时度势的人,刚才那一瞬间,只要心怀侥幸,认为能对拼一手,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妖精焦急地注视着脸色苍白的猫荆,摸了摸她略有些冰冷的脸蛋,抱着她的脖颈,为她输送着微弱的魔力。 猫荆没来由地内心一暖,离开梅拉后,能让她展颜一笑的事情其实并不多。 “放心吧,我没事,只是魔力透支罢了……我的身体很冷?拜托,我是蛇人啊,虽然和人混血,但体温还是高不起来,你对陆生种的了解很匮乏呢。”猫荆调侃。 希瑟带着星辰骑士团的人急匆匆赶来,看到猫荆疲惫地坐在树下休息,一群精灵则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她连忙上前问:“发生了什么,和这些精灵有关吗?” 猫荆捂着还在发闷的胸口,摆了摆手:“和他们无关……事情很复杂……我们需要趁早回到梅拉,把正在发生的事情告诉路禹……我总感觉,他一手缔造出的力量,正在变成棘手的诅咒。” 贪食虫只是单纯地反噬召唤师,寻求成为有血有肉生命的契机。 而与她对战的光头召唤师,他的做法更像是主动与血肉召唤物融合,通过血肉召唤物的某些力量完成对自身的增幅强化……猫荆看不懂,但这样发展下去,迟早会演变成,足以称之为“血肉灾厄”的新天灾。 “但愿你一手放出来的恶魔,你有能力去限制……”(本章完) 776.您能为我们的孩子赐福吗? 再次启程前,猫荆以八阶魔法师的身份将事发区域附近最强大的魔法师聚集到了一块,在展示了“血肉天灾”夷灭一个部族留下的废墟后,详细地介绍了她目前总结出来的反制手段。 阻碍进食:血肉召唤物起初能够通过自食的方式自愈,但随着魔力流逝过度,自我的血肉将无力治愈伤痕累累的躯体,因此限制它的行动,会比与它硬碰硬损耗更低。 确认血肉核心:一旦察觉四周没有召唤师存在,即可断定它已经成为了血肉魔物,寻找魔力汇聚流转之处,重击。 团结:出现血肉魔物肆虐,各个部族必须迅速团结一心,对抗共同的敌人,血肉魔物,为了存续,会不断进行吞噬,且在这个过程中,它很有可能突破作为“核心”运转的个体魔力上限,变得更强大。 考虑到魔力潮下无论何处都相当躁动,彼此之间矛盾积累可能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因此猫荆对团结这一点反倒是最悲观的,她没有忘记浸染之灵来袭时,光是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各个势力花了多少时间扯皮。 这片区域的最高位阶是六阶,这也代表着这片大陆的顶级战力,但他们使用的魔法却拙劣得让猫荆看不下眼,没有积累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匹配魔力环境与自身的魔法知识有多么重要,还停留在位阶上去,一切就好起来的基础阶段。 猫荆为他们留下了光与火两种高阶魔法,光魔法脱胎于教国的光辉术法,由她一手改造。 而火魔法……猫荆介绍道:“创造她的魔法师,深红魔女璐璐是个天才,也是个大爆炸爱好者,她自创的魔法大多会消耗大量的魔力,威力相当惊人,因此我必须提醒你们,如果觉得自己学有所成,必须要在开阔、空旷的地方练手。” 说着,猫荆就亲自展示了璐璐的火焰独眼巨人全力放射热射线的威力。 赤红色的激光刀撕裂大地,被照射之处熔岩流淌,灼热的高温与火元素残留的躁动气息让每一个近距离欣赏的人战栗不已。 简单,直接,粗暴,璐璐的魔法大多都是这个风格,倾泻火力式的输出方式让不少与她同时代的年轻魔法师头皮发麻,新星大比上很多人还没对战就先怯三分可不是开玩笑的。 “猫……猫荆贤者,您为何如此慷慨?”一位精灵忍不住问,“我们与你种族不同,甚至与你只是初识。” 到场的人马、魔狐、花妖、树精也都好奇地望向了猫荆。 “曾经有一位叫做凡妮莎的九阶魔法师,她邂逅了名叫萨耶尔的另一位九阶魔法师,他们彼此相爱,互相影响,最终留下了一些至今仍能超越时代的知识构思,那份巧思的继承者……正是你们所学习的火元素魔法的创造者,她从不介意别人学习她的思路。” “至于种族不同……”猫荆展颜一笑,“这对我从不是问题,我爱的人和我也不是一个种族啊。” 安魂号启程时,诸多生灵赶至海边相送,长着叶片似小翅膀的森林妖精们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水之妖精的手,任由她回到了猫荆的身边。 猫荆也问过水妖精为什么会跟随自己,水妖精的回答是……好玩。 “好玩吗?那为什么当时要救安魂号的大家呢?” “……本能”她说,“不救,会,伤心。” 新生种族对于其他智慧生灵本能的亲近可不是好事啊,猫荆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用小拇指勾起水妖精的下巴,欲言又止。 也许是那片大陆上的生灵祈祷带来了好运,安魂号没有再碰上恐怖的天灾,顺顺利利地抵达了商贸大陆杜尔德兰。 除去被暴风雨带偏航线的三天,他们花了足足十三天,多次定位,才找到海上贸易航线密集区,跟随着其他商队一同抵达杜尔德兰。 猫荆观察了一番,抵达杜尔德兰的几乎都是奴隶船,如加德纳所说,这是真正稳赚不赔的买卖,一趟下来利润丰厚至极,只要愿意做就能做。 希瑟顺利地打听到了科莱的信息,不只是科莱,这里也已经有人知晓梅拉大陆的存在,只不过梅拉往往与另一个名字挂钩。 “猫荆大人,诺埃尔,是梅拉大陆了不起的英雄吗,为什么这里的人似乎都知晓他呢?”希瑟忍不住问。 猫荆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其实不只是塞拉、璐璐没法应付诺埃尔,就连她也有些尴尬。 劳伦德去世后诺埃尔的表现让她也为之惊讶,联想到劳伦德生前从未在私人场合批评过诺埃尔喜欢多人运动,荒唐,荒废政务,两人私下会晤时,劳伦德说得最多的也只是“你的未来还很长,和我不同。” 当时听这句话,猫荆会认为这是在劝告诺埃尔不要纵欲过度,现在听来……劳伦德的话,似乎有着欣赏之意,因为在外人看来,诺埃尔根本不配与劳伦德比,诺埃尔一生对梅拉、对自己管理的国度,贡献都不可能比劳伦德要高。 “为什么这件事上你也不和我说清楚呢……是因为他和路禹不同,是个更另类,更奇葩的家伙,觉得我接受不了吗?”猫荆一声叹息。 【诺埃尔服】、【梅拉袜】,其实也就是西服与丝袜,已经在杜尔德兰生根发芽,这里的人比科莱更为狂热地追逐起了曾被梅拉人认为是奇装异服的打扮。 行走在大街上,猫荆看到了要求铁匠将软甲的样式尽量贴靠丝袜质感的冒险者……不出意外,她得到了铁匠的白眼与呵斥。 加德纳像是来到了一片亟待开发的天堂,看着周围人的装扮,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为杜尔德兰带来这股风潮的博格特家族了——尽管仿制品大行其道,但正版对于崇尚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的贵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博格特家族门庭若市,昔日冷冷清清的庭院中不少穿着显贵之人正在品茗着热茶,悠然自得地交流着,穿行于庭院中的大白萝卜像是侍者,为一个个客人奉上了同样来自遥远大陆梅拉的果品,一种果肉鲜红多汁的水果——西瓜。 像加德纳这种慕名而来想要获得一些货源的小商人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挤进门了,但猫荆冷不防说的一句“我们是梅拉而来的人”,却让负责接待的大萝卜为之一愣,它人性化地用根须勾住了不远处一名管家模样的人,传递了消息。 “我们的老爷问您,您既然来自梅拉,可知道梅拉如今西南方最有名的领地是什么?” 管家的问题让猫荆瞪大了眼睛,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抛出了回答:“晨曦领。” 管家连忙躬身施礼,谦卑地比了个手势,示意猫荆跟自己来。 还在排队的加德纳一脸懵逼,突然有些后悔刚才跟猫荆分开了…… 穿越中庭,来到花园之中,一只大白萝卜举着一块牌子靠近,牌子上写着“晨曦领的主人,一共有几位?” “如果是正常算,应该是三位。” 这个问题难点在于西格莉德到底在自己离开梅拉后,是否成为了领主。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能会有不同答案,难以作数,大萝卜立刻用根须在牌子上涂画起来。 “请说出其中三位领主的专长魔法。” “召唤、火元素、光元素。”猫荆回答,“至少我离开时是这样。” 萝卜将牌子翻了个面。 “最多只能三人跟随,另外,不要惊慌。” 猫荆与希瑟一路前行,逐渐明白为什么对方特地叮嘱不要惊慌,因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庄园招待客人的宅邸区域,来到了更为私密,且全然无人行走的后院,最后径直将他们带进了谷仓,打开了地下室的通道。 看着别有洞天的地下,希瑟纳闷:“只是简单接待一下,至于这么神秘吗?” “看来那路禹他们来过这里,而且搞出了一些动静。” 笔直的通道尽头,三个惹眼的物件让她们止住了脚步。释放着寒意的冰霜圆柱体,喷涌着电弧的三角,以及如同陀螺般转着圈的黑黢黢球体。 红发女人就被三个特殊的元素生命包裹于中心,她遥遥向两人欠身:“请恕我以这样的阵仗接待两位,这三只召唤物是例行守护于此的法阵一环,请不要担心,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请容许我自我介绍,在下浮萍,与路禹有着同样的身份。” 猫荆诧异地挑眉:“你也是召唤师……不,你说身份,所以你是……先驱?” 浮萍轻拍双手,通道两侧亮起了暖黄色的柔光,她想到:“您果然认识路禹,但请允许我询问您的名字。” “猫荆。” “介意我确认一番吗?” “如果是通讯渠道,距离梅拉如此遥远,恐怕不太现实吧?” “先驱,自有先驱的办法。” 转身离去的浮萍没让猫荆等待太久,再度回来时,她恭敬地向猫荆施了一礼。 “猫荆大人……路禹希望我转告你,他十分思念您……不只他,还有塞拉,璐璐。” 猫荆怅然地笑着:“说得像是我没有能力在外面闲逛似的……” 看着浮萍手中的通缉令,听着不久前路禹在杜尔德兰搞出来的“小动静”,猫荆不禁莞尔,忍不住感慨一句“不愧是你们”。 博格特地下室中,杜尔德兰事件的众人齐聚,已经知晓猫荆身份的他们忙碌着为她端茶倒水,惹得猫荆浑身不自在。 “别,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能行。” 没用,被路禹叮嘱之后,杜尔德兰的大家热情得让猫荆的身子温热,她第一次品味到了社恐的滋味。 希瑟只是说了一口“西瓜好吃哎”,面前就已经多了两个大西瓜,这让猫荆不太敢赞美茶水好喝……博格特家的茶桶很大。 “您打算返回梅拉,不用去坐别人家的船了,我们返回梅拉的商船数日之后就能完成整补,由我们安安全全地将您送回去即可。”伊莱拍了拍胸脯。 “原来如此,我说杜尔德兰是怎么和诺埃尔搭上线的,原来是通过路禹啊……这家伙,我不在的这几年看上去很活跃啊。” 作为兄长的萨维结束了在外的洽谈,匆匆赶了回来,他感慨:“若非路禹的到来,我们这些人也不会聚在一起,博格特家也不会突然地拥有了名气,不再被奇怪的人非议……其实就连我也好奇,这些衣服竟有如此魔力,在科莱受人追捧,来到杜尔德兰,同样大受欢迎,仿佛这种认知与审美是跨越种族与地域的。” “你知道诺埃尔有多少情人吗?”猫荆忍不住说,“你能说得上名的大种族,他都有过情人,他为情人量身定制物件在梅拉可不是新闻,经验丰富,自然能知晓市场需求……当然,我怀疑更多的是那方面的需求吧。” 房间里的众人立刻心领神会。 突然地沉默让吃瓜的希瑟抬起了头,她环视四周,发现有两个人的脸格外的红,如果记得没错……是,伊莱和雷芙? “对了,猫荆老师,您的出现也许真的是一种奇妙的缘分,就在不久前,我们刚刚联系路禹,询问他是否能再来一趟杜尔德兰。” 猫荆好奇:“你们遇到了麻烦?什么麻烦,大可以说出来。” 雷芙突然转身想跑,但是却被伊莱抓住了手。 雷芙还在扭捏,不知道伊莱贴着耳朵说了什么,立时不挣扎了,红着脸来到了猫荆面前。 “我曾听塞拉说,在梅拉的教国,有为腹中胎儿祈福的仪式……您看……当然我也听说了您已经离开了教国,但,也许仪式……总之,您看……”伊莱有些语无伦次。 猫荆瞪大了眼睛。 “她怀孕了?” “不久之前确认的……” “可我刚才才听你们说……认识没多久?” 作为哥哥的萨维憋着笑和浮萍碰了一杯酒。 “呃………”被拷打的伊莱满头大汗,“中间,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 (本章完) 777.你们三个在干什么 总觉得自己命不长久的雷芙从来没思考过未来,爱情更是她根本没思考过的事项。 死命研究召唤,试图与哥哥萨维一同支撑起这一代博格特家族,等待召唤变数的伊莱在这方面更是青涩,接触过的同龄人都少,更别提同龄女性了。 萨维、浮萍,以及路禹都认为两人需要经过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彼此之间的新关系,然而路禹离开杜尔德兰后,本就确立关系的伊莱与雷芙感情持续升温,虽然雷芙很扭捏,但伊莱的提议她基本不曾拒绝……比方说,穿上斯莱戈远洋而来的漂亮衣服。 杜尔德兰人认为“诺埃尔”一定是某种能够勾起人内心欲望的化身,他的杰作总是能勾起了让人血脉偾张的原始欲望…… 伊莱深以为然。 得知雷芙怀孕的消息,路禹等人的反应比萨维与浮萍这两位亲属好不了多少…… 从未被教导过该如何成为一位母亲的雷芙仍然懵懂,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询问了璐璐,残留在她身上的“诅咒”是否有潜藏体内,遗传下一代的可能。 在得到按时按配方吃药问题不大的回答后,浮萍为朋友松了口气。 召唤神殿不再交流先驱所处大陆的召唤传播现状,也不交流心得,变成了拷打路禹的大会——能和你合二为一的另外两颗煤球就在身边,可你却毫无动静,就连伊莱都能打出一套组合拳瞬间完成生命传承……你小子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专心召唤事业? 多少有些借口了吧,夜晚漫长,你难道总是睡死过去吗? 喜欢培养感情慢慢来虽好,但偶尔也该……鲁莽一些,就像伊莱那样。 在召唤上,欧尔库斯是路禹前辈,在年龄上,欧尔库斯吃过的盐比路禹吃过的米还多,当他有理有据地拷打路禹时,路禹的好口才完全无用武之地。 而且,欧尔库斯虽然现今只有小面包陪伴左右,但他也是有过血脉子嗣,有过家庭的人……他拷打路禹更是附带真实伤害。 召唤神殿的小剧场让浮萍看得呵呵直笑,她从未想过让杜尔德兰商贸联合体的人战战兢兢的先驱,居然会显得这么窘迫。 注视着正在进行祈福仪式的猫荆,浮萍决定好好报答路禹带来的这份奇妙的缘分。 “如果告诉猫荆,她离开这么久,路禹和那两个人还是和之前那样……他在现实里也躲不掉了吧?”她想。 猫荆正在手持新鲜采摘的各色萝卜根须轻轻扫过雷芙还未显现怀孕征兆的肚皮,在教国,这个步骤一般是用普通枫叶与非神树掉落的普通银枫叶,猫荆手边并没有这两样道具,而且她也不希望一个并不信教的孩子还在懵懂中便于未知的神明结缘,因此改良了仪式。 选用萝卜根须是听闻了博格特家先驱温特的事迹,考虑到这是博格特家坚持召唤的关键传承,猫荆将剩下的步骤所需的一切仪式素材都等换成了萝卜。 圣水的调配用的是萝卜的汁液以及一些赐福者的亲自提纯的水元素调配,由于雷芙更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而非强大,猫荆将仪式中的火、雷、暗三元素去除,留下了更亲和生命力的草木、水、土。 猫荆全程不对仪式进行解释,实际上也不好解释,因为在劳伦德自称自己沟通了“光辉之神”获得祈福仪式,并广为传播之后,教国境内的出生人口显著增长,新生儿死亡率下降——这曾是劳伦德巩固自己威信,令信徒们奉之为神于世间代行者的重要功绩。 然而劳伦德却笑着告诉当时一脸崇拜的猫荆:“所有的祈福,本质上是一种心理安慰,他能安抚人心,平息孕妇对于多变未来的不安,充满希望地迎接新生降临前的每一天,因此仪式应当复杂,应当莫名其妙,难以理解,利用人们对于未知知识的敬畏,赐予他们精心凝神调养身体的良好心理基础。” “母亲总是希望孩子能平平安安降生,这时的她,愿意相信这个世界存在神明,仪式就是让她确信那个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神明已经与其产生联系的桥梁。” “生命有时比他们想象的要强大,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些……希望。” 雷芙的不安的根源是体内曾经留存过的毒素,即便璐璐的药剂能够压制,缓慢让她恢复正常,但她仍不可避免地担忧着。 璐璐的药剂能治疗她的身躯,无法治疗心病,剩下的这一环,猫荆将会补全。 萝卜汁与一些新鲜草药调制而成的奶黄色“圣水”涂抹在了雷芙的肚皮上,剩下的则被她一饮而尽。 繁琐的仪式步骤没有让最怕麻烦的她觉得烦躁,当猫荆的动作停下的那一刻,她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不愧是路禹口中诞生过圣人的教国……仪式细节真多啊。”围观的萨维等人直至此时才忍不住感慨出声。 浮萍白了他们一眼:“别忘了路禹说过什么,这可是极有可能诞生光辉之神的国度,你们的语气像是之前不抱敬意似得。” 这话让兄弟两人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没那么想过。 猫荆莞尔一笑,摆手拒绝了浮萍送来了酒水,把剩下的圣水喝光——她调得怪香的,早想尝尝了……这些五颜六色的萝卜和草药调出来的液体居然会这么好喝,出乎意料。 对于这个步骤,猫荆做出了解释:“祈福者需要同样服用圣水,这是署名,意为让神明知晓祈福执行者。” 其实是骗人的……她就是想喝一口试试,猫荆依稀记得晨曦领捣鼓了一些奇怪的果汁史莱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这种美妙口感的“圣水”感兴趣。 孩子吗…… 猫荆的思绪忽然被味蕾回荡的香浓气息勾回了过去。 劳伦德还没有返回教国继承教皇时,她曾经半开玩笑地问过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做什么。 劳伦德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颇为好奇地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和一个蛇人诞下子嗣,那这些孩子,会有多少像妈妈,多少像爸爸?” 对于血脉继承猫荆没有太多的知识储备,当时的她只能很笨拙地描述:“有些尾巴会胖胖的,有些尾巴会很纤细;有些尾巴会长长的,有些尾巴会短短的;当然,鳞片也会有变化,我见过混血蛇人有一身特别好看的宝石绿鳞片……虽然对人类的审美而言,那会很奇怪。” “那岂不是说,每一个孩子都能为混血蛇人的父母带来双重意义的惊喜?” “大概是吧。” 啊…… 当年的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呢……劳伦德这是变相地在告诉她一些不能明说的情感啊。 如果没有教国……如果教皇没有给他! 为什么偏偏当年那么多人选中了他! 内心的烦闷上涌,但也许是久违地感受到了混乱的时代不曾有的温馨,她的戾气未曾爆发,便被周围一张张幸福的笑颜所湮灭。 “回去……果然才是正确的选择吗?”猫荆不禁想。 但她就是不想顺从光辉的意思行动……解决了内心的疑惑之后,她一定要再次离开梅拉,换一个地方定居。 既然旅行会让她衰朽,那就选择更为静谧的二人时光吧。 眼见时机合适,趁着其他人收拾仪式用具,浮萍靠上前,小声耳语。 猫荆闻言一愣:“真的?” 浮萍点头:“你回去也可以问问他们哦。” 猫荆捂额:“这家伙……” “这三个人……在搞什么!”猫荆咬牙切齿。 猫荆握拳:“这都几年了!” 如果是当初的自己和劳伦德,小蛇人都满地跑了。 她倒要看看,晨曦领到底有什么可忙的,让他们昼夜不息。 一只大萝卜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了地下室内,它怯生生地用根须扒着门,小心观察了房间内的情况后这才来到了萨维的身边。 “嗯……他是怎么说的?”萨维皱眉,“好的,我确认一下。” 萨维问猫荆:“有一位自称与你有些小小关系的船长,名叫加德纳,您可认识?” 闻言,猫荆笑了起来,介绍了这位不愿意做奴隶贸易,还算有些底线的船长。 如果不是没钱没生意,谁又愿意空船毫无收入地空跑一趟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杜尔德兰呢,在这片历史悠久的商贸大陆,他们竞争得过谁? “现在不做奴隶贸易,经验丰富的船主可是很难找了,有些海域船主交换信息已经不用货币,而是高价值奴隶了。” “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天灾让传统货币体系崩溃了,过往大航路上大家都认可的金属货币出现了价值差异,因此以物易物成为了主流,而如今走海利润最丰厚的是奴隶,自然会演变成这样。”萨维解释,“因此即便是我们,也不得不购置一两位奴隶用作信息交换,规矩如此。” 有道德有坚持的船主不多了,环境会让他们被迫接受这个现实——人口资源最为昂贵,不融入,就饿死。 萨维说:“不过既然是猫荆前辈认为品行可靠的人,我们还是愿意相信这份判断的,我的手里还有两条不需要参与到奴隶交易的航线,主要方向就是梅拉与科莱,但参与进来的前提是,成为博格特家族的人,并且签订协议。” 加德纳似乎除了接受也没有别的选择了,航海经验丰富只能让他逃过天灾,但大海如今最可怕的已经不是魔力潮兴起时的天灾了,而是正在四处肆虐的人祸。 萨维才离开没多久,又有一个萝卜来到了伊莱身边,萝卜张嘴却发出了管家的声音。 “伊莱老爷,德文的船回来了,他希望立刻见见您。” 得到许可,德文很快出现在了只有博格特家族心腹才能知晓的地下室中。 这个不修边幅的壮汉给伊莱带来的两个重磅消息。 “商贸联合体六艘向北进发的探索船在水晶之海全军覆没?” 德文点头。 “他们去冲水晶之海做什么,那是死亡之地,数百年来不知道埋葬了多少船只……难道他们依旧坚信在辽阔的水晶之海上存在着让人疯狂的宝藏?”伊莱难以置信,“他们该清楚危险性的。” 德文见有两个生面孔在场,显得欲言又止。 “无妨,是可信的人。” 德文这才说道:“据说,只是据说……有人在水晶之海外围看到了在海中嬉戏的特殊精灵……但却十分迷你,可人,像是蝴蝶,又像是精灵。您知道的,为了争奴隶贸易份额,每个势力都打疯了,如果能够收获这种闻所未闻的新奴隶,将会是绝杀。” 猫荆的发丝后一阵颤动,水妖精抱着她的后颈瑟瑟发抖。 “这不是无稽之谈吗,水晶之海上死物可比活物多,那地方可是连海族都不愿意靠近的生命禁区,怎么会有种族存活……虽然有些武断,但我的认知如此。”伊莱似乎是想到了魔力潮造成的各种奇异事件,进行了改口,“是否是新的种族与我们无关,反正我们不碰这一行,让他们去争吧。” 德文点头称是:“另一个消息是前不久在海商聚集处听到的传闻,可信度无法确认,在北方,更北方的‘静谧庭院’海域,有人看到了风暴之中人影窜动,海域周遭魔力稀缺,几乎达到了禁魔。” “全海域禁魔?” “所有的船只都在那一刹那无法启动防护罩,险些被卷进风暴圈之中,当时就有人声称看到了不断落水的,像是人偶般的物体,但是您知道的,风暴中,雾气太浓,因此幻视与看错的事情时有发生,当时也没人往心里去。只不过这一次,又有不少人目击到了同样的事情发生,因此海商们都在传,那片区域可能出现了极其了不得的海怪,或是别的什么……” “人偶从天空坠落海中,这能是海怪?”伊莱听过的大海传闻有很多,但唯独这个,有些过于无厘头了。 什么海怪能生造人偶? 好了仍旧咳嗽不停是什么毛病…… 778.尾巴与耳朵,供奉最仁慈的主 赛尔卡洛,流光城。 尼希尔坐在由人偶雕琢好的巨型大理石棋盘上审视着随布拉索出行的两只人偶。 飞龙人偶伤痕累累,女仆人偶核心破碎,法阵崩裂。 “侵蚀……异样的力量。” 布拉索描述:“恐怖的天灾,难以想象,这样的浩劫降临在人口密集区会发生什么。” 尼希尔感受着飞龙人偶损坏的外表,残余的侵蚀力量已经十分微弱,这让他露出了人性化的苦恼之色。 “还有,别的有用信息吗?” 布拉索回忆了片刻:“第一次穿越时……我似乎看到了,有什么奇怪的物件,正在坠落大海。” “从雷云中?” 布拉索点头。 尼希尔抓住女仆人偶的头颅,将其拆解,只留下两颗闪闪发亮的眼睛。 当着布拉索的面,尼希尔眼眶中明媚如星辰的双眼滑落,漂浮于半空,取而代之的是刚刚拆解出来的女仆双眼。 “也许……还有不曾毁坏的,残留……哦,没有吓到你吧?” 长时间的学习他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人类修辞,丰富的样本让他的发言愈发接近有血有肉的人类,尼希尔亲切地询问让布拉索如沐春风。 魔力翻腾,尼希尔视野中的事物开始变化,由他亲自制作的人偶能够记录下损坏前的部份画面,只要留存信息的双眼未曾完全损毁,它就能从中获取想要的信息——他的判断是对的,侵蚀没有在魔力运作相对薄弱的眼睛上爆发,虽然画面支离破碎,但尼希尔看到了。 紫黑色的雷云中央血红色的光闪烁,如天穹般碧蓝色辉光与之交相辉映,一红一蓝间,强劲的风暴席卷四周。 飞龙人偶在临危不乱的布拉索指挥下开始下降高度,来自高空中的混乱魔力声势骇人,雷云被搅碎,如漩涡般转动,抬头仰望的女仆人偶下一秒被刺眼的光亮挤满了视野。 天空像是被漩涡撕开了一道口子,碧蓝色的光柱贯穿迷雾,直击大海,海水瞬间沸腾,蒸发,雾气蒸腾。 女仆位于布拉索后方,以身体护卫着自己赠予路禹的礼物直挺挺地站着,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她硬生生承受了超负荷的魔力洗刷,构筑成她血肉的躯体表面留下了道道划痕,而法阵则是在数秒后彻底停转。 尼希尔默念一声“停”,视野定格,他缓慢地调整着画面,注视着女仆损坏前的两秒,就在光柱贯穿迷雾后不久,朦胧的光雾中,似乎有数道影子从天而坠。 女仆的双眼由一只魔隼改造而成,这让尼希尔得以进行变焦,他缓慢放大,再放大…… 看着神明大人眉头紧皱,布拉索好奇地问:“主,您看到了什么?” “人偶……”尼希尔摇头,“不,这是脆化的人。” 虽然有些模糊,但尼希尔仍旧看到了那个人身上发生的脆化现象——他在坠落过程中身体如同砂砾般破碎着。 这不是天灾……是某种仪式魔法! 按照这惊天动地的规模,可以断定这绝不是能够一个魔法师能单独完成的,而是由数量庞大的魔法师共同引发的超大型仪式魔法。 “海域,地点,你还记得吗?” “我沿途问过好几次路……茫茫大海,主,请原谅我无法保证一定能找到。” 闻言,尼希尔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道:“无妨,这很正常,如今的大海每日都有异象发生,即便是赛尔卡洛最熟练的向导也直言大海陌生。” 布拉索习惯了尼希尔的温柔……他有时候会认真地希望自己尊敬的主能更有威严一些。 “主,如果那是仪式魔法,为什么那之后不久会感受到禁魔的力量呢?” 尼希尔换回了属于自己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与你一般,并非无所不知……如你所说,幸好这样的天灾,不曾发生在人口密集区域。” 人偶师密会敲响了知会至高人偶师的钟声,打断了尼希尔的沉思。 “赛尔卡洛第一届文选大赛的名字与征文主题,还请至高定夺。” 尼希尔早有准备,他抚摸着路禹寄回来的信件。 “大赛名为……人偶之心。”尼希尔说,“同时,它也是第一届征文的主题,所有参赛者,皆可自由发挥,最终入选者,将有机会为初版卡牌亲自撰写背景故事,获得至高的指点。” 以故事与游戏塑造赛尔卡洛全新的文化,这是路禹给他的建议,也是他心中所想。 尼希尔不禁望着高悬的太阳。 “你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 …… 让尼希尔心心念念的鲈鱼此刻正从懵逼中回过神。 “让他们放人,放人!”召唤神殿内,路禹揪着车车的触手大喊,“他们没动手吧?没动手?那就好,赶紧放了……不对,放了也不合适,外界会知道他们的存在……养着吧。” 还好欧尔库斯跟浮萍今日不在,否则大概率会上来问问路禹为什么动作这么粗暴。 车车慌张地用触手连连点头,一溜烟消失在了路禹眼前。 还好他足够聪明,还好他知道主一向心善……否则自己怕是要被其他人骂一句钢琴了吧? 梦魇荒林深处,拉维妮静坐于涡虫族长刻画的魔法阵中央,闭目冥思。 在涡虫一族即将面临灭顶之灾时,族长在刻有智慧母神的壁画前虔诚祷告,得到了来自主与母神的接见。 经过改良,如今他们已经利用主留下的魔法,将法阵布置为燃烧着蓝色火焰的“圣圈”,火墙高耸,在熊熊燃烧的法阵中央静心聆听,听闻低语声时,只需要匍匐于地面,便能与温柔的母神完成沟通。 他们成功过一次,但那一次母神似乎对于自己被搅扰十分不满,咕哝了一些难以理解的声音后就将他们驱赶离开。 涡虫一族为自己的鲁莽与愚蠢感到羞愧——他们竟然没有任何供奉准备,如此慢待一直以来庇护自己的母神,这是何等的失态! 有了拉维妮,涡虫们终于架构起了像模像样的大祭祀,只不过法阵的主持人由涡虫族长变成了拉维妮。 拉维妮忐忑而激动,就在不久之前,根据涡虫的指引,她真的聆听到了母神的低语……那柔和甜美的女声令她浑身颤抖,即便缥缈而模糊,但话里话外的慈祥让她身子发热。 神,不仅真实存在,她也在倾听。 与那些虚无缥缈,不曾应答的伪神不同,他们的神是如此慈悲,和蔼。 想到这里,拉维妮愈发虔诚,即便许久不曾听闻回应,依旧保持着土下座的姿态一动不动。 “放走她。” 耳畔边上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注意力有些不集中的拉维妮一机灵,知晓主与智慧母神喜欢尾巴的她条件反射地开始抖动自己的细长尾巴。 “母神……?” “放开,那只,兔子。” 拉维妮冷汗刷地淌了下来:“慈爱的母神……是我们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您嫌弃合适的贡品太少,我们会努力的,请不要……” “主,不高兴。” 这下不只是拉维妮,就连周遭的几位涡虫祭司也听到了“母神”充满愠怒之意的声音。 “主喜欢,兔耳朵,但喜欢,耳朵还在他们身上。” “主喜欢,把玩毛茸茸的耳朵,也喜欢,尾巴……” “你们的举动,令主不悦。” 感受到从祭坛方向传来的窒息感,大丰收,准备欢度丰年的涡虫与黑尾一族成员纷纷忐忑地匍匐于地面。 拉维妮反应很快,她一边抖动尾巴,一边问:“是我们误会主的旨意……母神啊,告知我愚蠢的我们,该如何平息主的愤怒……我们该如何表达这份敬意?” “你应当,自己思考。” “主在见证,静待你们更机智的,回答。” 火墙崩碎,似是母神在表达对不成器的孩子的失望,拉维妮与一众涡虫祭司羞愧地抬起头,凝望着远处的石壁。 “仁慈的主……即便我们做错了,依旧没有惩罚我们。”拉维妮安抚其他祭司,“主给了我们补救的时间,我们必须想出替代方案,完成祭祀!” “巫女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那只兔耳族的女人,还杀吗?” “放了,赶紧放……不……我亲自去吧。” 为了这场有史以来最盛大的祭祀,涡虫与黑尾一族以人类欢庆重大节日的方式将昏暗的洞穴点缀一新,四处都镶嵌着临时照明用的水晶与萤石粉囊。 她一步步走下祭坛,揭开两个被捆绑得严严实实的人头上的纱罩。 这是两位为祭祀特地向奴隶商人购置而来的兔耳族女孩,可爱动人,岁数不大,重点是……兔耳朵又长又宽,让人很有揉一揉的欲望。 拉维妮其实也不太忍心把这么可爱的两个小家伙送走,但他们的神喜欢……事关自己与整个涡虫族群,她最终拍板钉钉了。 为了让她们能安息,拉维妮等人一直十分贴心地照料着她们,并且哄骗着两人,只要配合着完成仪式,神明会带她们去一个更温暖的地方……直到现在,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而是懵懂地询问拉维妮是否完成了仪式。 愧疚心起……拉维妮再次意识到母神与主是何等仁善,与之相比,自己的行为根本就是在侮辱他们的伟大。 险些行差踏错,但还好……一切仍能补救。 涡虫祭司们连忙带着两只小兔耳到一旁吃糖,而剩下的涡虫祭司则是与拉维妮商讨着该如何更改祭祀仪式。 他们不只准备了两个兔耳族,还准备了好多肥美的兔子,如果兔耳族不能杀,那这些野兔子们呢? 相较于智慧程度仍不够完全的涡虫,拉维妮抓住了问题关键。 “主应该只是厌恶我们杀戮具有智慧的生命……想想他曾经教导你们的捕猎技巧,让黑尾与涡虫合作……是了,我们真正亵渎主的正是这一条。” 涡虫们恍然大悟……可问题还是没解决,祭祀要继续,就要有贡品,如果主不吃兔耳朵,只是单纯喜欢把玩兔耳朵之类的兽耳与尾巴,那他们该怎么奉上贡品? 没人知道主喜欢吃什么。 扎纳正在哄其中一位兔耳族女孩,听着她说自己饿了,连忙拿来他组员刚刚做好的面食。 看着被女孩在手中挤压,变形的面食,扎纳忽然愣住了,他赶紧来到拉维妮身边。 “我们还可以继续供奉兔耳朵给主。” “你疯了,主已经足够愤怒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拉维妮连忙去捂扎纳的嘴,生怕自己这位老伙计被母神的怒火吞噬。 扎纳挣脱开,解释:“不是真的兔耳朵……面食,是面食。” 扎纳钻进同伴们制作面食的洞穴,取出一团还在醒发的面团:“如果主不喜欢血腥的祭祀,我们就换一种方式。主喜欢耳朵,我们就把面食做成耳朵的形状,喜欢尾巴,就做成尾巴……主不是还斥责过涡虫们不该随意祭祀,浪费素材吗?” 扎纳越说越欣喜:“做成食物的模样,不就能实现涡虫们自斩尾巴奉神,然后再自我吞噬的仪式流程吗,完全不存在浪费啊。” 涡虫祭司们用小小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睿智……之举。” “仁慈的神,会喜欢的。” “我们该尝试看看。” 说干就干,得到命令的扎纳等人连忙赶至各式各样的尾巴与耳朵的面食,生怕自己做得不够标志,两个刚刚因车车获救的兔耳族有了全新的工作——洗干净耳朵,当面食的人肉模具。 滋味还在其次,型必须保证,母神可是强调过,主最喜欢“把玩”了,即便是只扫一眼,也要让主能过足眼瘾! 一个个兽耳从蒸笼中被取出,一根根油炸定型的“尾巴”被摆上祭坛,忙碌了小半天,贡品再次将桌子挤得满满当当。 拉维妮再次虔诚跪地,祷告:“您迷途知返的信者们恳请……主,再一次降临。” 半空中,“智慧母神”的触手虚影翻腾,在一系列的耳朵与尾巴之上扫过……倏然间,祂再次消失了,惹得全部人面面相觑。(本章完) 779.咬耳朵 召唤物们栖息的空间内,须臾正用翅膀延伸出的触手掏着让她在意很久的“土包”。 路禹为召唤物重新赐名排序时,这是唯一一位被他刻意隐藏的,即便是在这处休眠地,作为它栖身地的土包也是时隐时现,不发出任何声响。 所有召唤物都习惯了它的神秘,因为“主”的存在,也不敢前去窥探,但须臾不同……作为刻印召唤物,她总想早点认识认识这位神秘的小弟。 “怎么感觉这个巢穴没个尽头啊……掏不到实物。”须臾嘟囔。 话音未落,巢穴再次凭空消失——须臾已经知晓这不是消失,而是一种高级的巢穴伪装,能够完全隐匿去形体。 “哈啊……不会是反感我了吧?” 须臾大感无聊,伸了个懒腰,正琢磨着要不要返回现实去找雾妖玩……哦,雾妖正在做获得躯体的准备,静待霍古和法古塔尔的状态调整至巅峰,估计是不会有心情跑出来一起疯了……算了,找珊瑚吧,虽然不太喜欢她用触手缠着自己,但听听水母会做的奇异梦境也蛮有意思…… 一抹雾气弥漫于须臾身体周遭,在她回过神前,车车的触手纷纷缠在她的腰肢、手臂、大腿上——怎么和珊瑚一个样啊,你们有触手的都喜欢这么玩吗……哦,我也喜欢这么玩,那没事了。 “须臾姐,救命!” 须臾诧异地回味了车车的用词:“除了我会随着路禹一起死,你们应该不会被牵连吧……这是怎么……别晃,别晃,我人都要被你晃散架了!” 车车说话本就有些卡顿,慌张之下更是说不出完整的话,好一会,须臾才听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你的那些信徒,把一堆兔耳族杀了,取走了耳朵,做成了食物……而且还是以祭祀路禹的名义?”须臾汗流下来了,“路禹不是让你去制止了吗,你没这么做?” 车车颤栗道:“我,可能,传,传达,错意思了?” “你这是在问我?那我怎么回答你啊!” 须臾抱头,她真的慌了……这事追根问底,也有她分享路禹日常“小信息”的锅,以路禹的性格,知道真相绝对不只是大发雷霆这么简单,他和塞拉都极度厌恶土味宗教的原始血腥祭祀,可如今事情却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休眠中的其他召唤物醒了过来,鱼丸、静谧花园,以及深渊审判官靠了过来,就连智商不太高,只会喊哥哥姐姐爸爸妈妈的孵化者也饶有兴趣地把大脑袋凑到了一旁。 审判官说:“我一直不敢在主的面前表现得过于血腥,没想到你的信徒能做得比我还优秀,也许他们应该信仰我。” 鱼丸一边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一边说:“请罪吧,只要不是故意而为,主会原谅你的,我们可不是钢琴。” 说着,它还变成了钢琴的模样在众人面前晃荡了一圈。 车车被众人说得愈发害怕——虽然它挺喜欢这群絮絮叨叨,也很可爱的小虫子们,但和让他们降临至这个世界的主相比,除了舍弃,也别无他法。 一人一车老老实实地出现在召唤神殿,将在梦魇荒林中已经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复述给了路禹。 路禹捂着额,长久无言。 车车全部的触手都蔫了,须臾更是只敢把玩自己的手指,不敢抬起头偷瞄路禹的神情。 “是我大意了,信仰的反馈比想象中的要迅速,为信仰而疯狂的人若不加以限制,只会愈发没有理智,直至丧失掉基本的人性……”路禹沉沉地吐出一口气,“那股力量能牵引你至他们的身边,也能将我承载过去,现在,让我搭你的顺风车,我要亲眼看看他们现在的模样。” 由涡虫一族开启的信仰通道十分薄弱,能够承载的力量有限,因此路禹的视野很窄,只能像是近视眼般看清眼前的物件,根本看不到远处,并且还有些朦胧,但是…… “车车,你说的兔耳族耳朵,就是这些?” 车车的意识在颤抖。 “啊?”路禹看着几乎从一个模子中倒腾出来的面食,陷入了沉思。 这手艺,先不论好不好吃,还挺好看的。 清一色的兔耳朵林立,路禹已经在畅想手心被这些兔耳朵尖尖戳中传来的痒丝丝的触感了,再想起满脸羞红的塞拉……他流口水了。 除了兔耳朵,还有一些小小的猫耳朵,无一例外,型也是满分……奇怪,他们难道为此制作了专门的耳朵模具,不然怎么能做到如此规整? 这些像是麻绳一样长段的油炸制品是什么,麻花吗? “主,他们说,这是油炸的猫尾巴和兔子尾巴。” “呃……问问他们,好吃吗?” 看到黑雾之主与智慧母神同时降临,现场的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当被问及是否好吃时,作为巫女的拉维妮忐忑到了极点……所有面食都是赶制的,味道口感大概率不会太美妙。 身为巫女与祭司,责任感令她即便双腿发软,也坚持着走到了祭品桌前,随后,遵从神的旨意,咬了一口“猫尾巴”。 “咔,咔……咔,噶。” 干、硬、难嚼,但因为撒了一层糖霜的缘故,牙口还不错的拉维妮倒也能勉强就着甜丝丝的味道吞下去。 只不过这种滋味,她实在不敢违心地说很好吃,只得立刻跪地:“事发仓促……味道与口感不佳,请主恕罪。我们会继续精进,来年……来年我们会做得更好,不会让主失望的。” 本来还疑惑拉维妮一个人类为何成为了自己的涡虫们的巫女,听到车车的解释,路禹也释然了,回应:“这种形式,我很满意,继续精进吧,期待你们的表现。” 路禹的肯定让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的涡虫与黑尾松鼠们猛松了一口气。 像是维持沟通通道的力量已经消散,共享视野的车车与路禹眼前愈发朦胧,模糊,遵从路禹的意思,车车用触手挨个扫过贡品桌上的耳朵与尾巴,车车还在两对看上去格外软弹的耳朵上多停留了一会。 黑雾之主与智慧母神的虚影消散,再次见识到神迹的众人久久跪拜着,直至完全感受不到那让人敬畏的威压,这才缓慢地起身。 “我没有看错吧……刚才智慧母神是不是?” “绝对没有错……” “母神很喜欢她们啊。” “错了,是主,你忘记母神曾说过,这就是主的喜好吗?” 被众人包围的两位兔耳族女孩有些瑟缩,她们战战兢兢地向不远处的拉维妮抛去了求救的眼神。 拉维妮蹲了下去,揉了揉两人的耳朵:“看来,你们被主选中了呢。” “选中?”两只兔子懵懵懂懂。 “用你们的耳朵为模具做出的面食,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你们的耳型一定深得主的喜爱,以至于最后爱不释手地抚摸着你们。”拉维妮解释。 “可……我们什么都没感觉到。” 拉维妮拍了拍两人的脑袋:“没关系,迟早你们能更真切地感受到祂的存在,现在,无家可归的你们,欢迎你加入供奉黑雾之主与智慧母神的一族,以后,你们将跟随我,努力成为能沟通母神的祭司……以主对你们的喜爱来看,你们或许能做得非常棒。” …… …… 涡虫一族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只是虚惊一场,但路禹仍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思。 信仰的发展过程是不可控的,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祭祀方式,越狂热,越期望通过虚无缥缈的神明获得庇护的人也越疯狂。即便是残存理性的人进行祭祀,在不断揣摩神明的喜好过程中也会逐渐越界……他该怎么处理? 每一次都像今日这般循迹现身,进行引导吗? 劳伦德管理下的教国,也只是稍微控制了祈祷与祭祀的规模,加之教国的存在长久地进行引导,可即便如此,一些民间陋习同样是屡禁不绝,就连塞拉都直言“堵不如疏”。 路禹很头疼,他难得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不去研究已经接近尾声的元素融合魔法,也不去欣赏璐璐的新式魔药炼制,就这么给自己开了一个禁魔单间,发呆。 放空大脑的他重新回顾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当他遇到烦心事,找不到解时,总会这么让自己的身心彻底放松下来,没有事情什么比一路走来,认识这么多同伴,拥有了如今的晨曦领更让他满足了。 作为女仆的浊魇承担起了送饭的职责。 “主人,这是晚饭,还有,塞拉大人传话……认为你有些多虑了,不该太过忧心还未发生的事情。” 路禹瞥了一眼绿豆糕,以及一碗鲈鱼肉丸汤,嘴角上扬。 让璐璐做其他料理不行,但是这些小糕点,她总能做得十分精致,美味。 至于鲈鱼肉丸汤,这还是自己亲自教给塞拉的第一道菜,当时她貌似还在宰杀活蹦乱跳的鲈鱼时调侃过自己。 “你呢,你也觉得我有些多虑了吗?”路禹边吃边问。 浊魇迟疑了片刻,事情来龙去脉她已经在席间知晓,这种秘密她原本想避讳,但想到自己可能已经无法离开晨曦领,便也坦然了。 证实了路禹能够掌握一位神明后,浊魇反倒没那么恐惧了,她突然有些释然,认为一切理所当然。 打不过路禹是理所当然,对方已经掌握了塞拉口中的“信仰力量”,并且缔造了一位神明。 臣服于路禹也是理所当然……毕竟八阶在他眼中就是个笑话,他愿意接纳自己才是一种恩赏。 想通了一切,浊魇深呼吸,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我认为无论何时,何地,主人都有能力引导、塑造最崇拜您的那批信徒。” “哦?你看上去,比我还有信心?” “不敢,我只是单纯认为,您并非做不到,只是有些仁慈……您对‘自己人’总是很温柔。” 路禹哈哈大笑:“这话居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是谁不久之前看到我就瑟瑟发抖?” “无法理解您的强大,自然会产生错觉与误会……您强大与可怕的一面从未展示给晨曦领的众人,这就是我之所见。”浊魇顿了顿,“请原谅,我并非想要教您做事,只是……也许,您凶残可怖的一面,也该适当地向信仰您的子民们显露出来,唯有这样,他们才会真切地体会到,您是多么的……” 浊魇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顿住了。 看浊魇苦思冥想,路禹伸手喊停。 “你最近似乎有了一些变化,你能感觉到吗?” 浊魇茫然地点头,但在路禹的注视下,她又摇了摇头。 路禹笑着说,“如果现在我问你,那位一直被你隐藏起来的‘朋友’姓名,你愿意说出来吗?” 略微迟疑,浊魇嘴唇微启。 路禹的笑声打断了她,笑得浊魇有些不知所措。 “心情突然顺畅不少,走吧,该回去了。”路禹回头瞥了一眼呆若木鸡,似乎在回想自己刚才举动的浊魇,“打算怀旧刚来晨曦领那段时间吗?需要我帮西格莉德申请?” 浊魇忙不迭收拾餐具,快速地冲出了禁魔室。 璐璐捣鼓药剂未归,房间里只剩下审阅米莱传递回来信息的塞拉。 塞拉只听脚步就认出了路禹,她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打算在里面多呆几天呢。” 路禹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椅子背后搂住了塞拉的脖子,亲昵地把脑袋搭在她的肩膀上。 “你妨碍到我工作了!”虽是这么说,塞拉也没上手去赶路禹。 “今天我在里面回忆了来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回忆到和你第一次见面时,突然有了反应……” 塞拉狐疑地侧过脸:“反应,什么反应?” “我突然意识到,其实你穿教国的修女服才是最迷人的……” 塞拉低头看了看自己当做常服穿的修女服,再瞥了瞥路禹脸上怪异的眼神,嘴唇哆嗦。 “你不是花了一天时间整理信仰与引导信徒的思绪吗,怎么想的是这种……这种……” “情不自禁嘛,就像现在……”说着,路禹轻轻咬住了塞拉藏在发丝下的耳垂。 780.被滋润的大地 四声道的塞拉每个耳朵都很敏感,这是路禹和璐璐亲自确认过的,每次璐璐轻轻揉搓塞拉的耳垂,塞拉都像是被束缚魔法命中,一动不动,现在也不例外。 塞拉拿笔的手微颤,她想要制止,抬起的手却被路禹抓住,…… 就在路禹想要进一步探索之际,晨曦城堡剧烈晃动,远处传来的沉闷巨响,颤动的视界,蔓延开的异样魔力让他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塞拉昂起头,有些缺氧的她猛地呼吸了两口,突然意识到不对。 “这是什么魔力气息……好奇怪。” 登上城堡观景台远眺,路禹和塞拉先是震惊,而后神情不约而同有些凝重。 晨曦领西侧遥远的海面上,紫黑色的云层如漩涡般转动,青紫色的光束自漩涡中心照射入海,令人不适的魔力气息大范围弥漫着。 路禹身体中的魔力像是受到了扰动,产生了明显的灼烧感,连带着让他的魔力运转产生了迟滞,呼吸也变得不畅。 “塞拉……你也感受到了?” “应该和你一样……我的魔力感知被从那而起的气息灼烧了,那个地方……不,我找不到合适的形容。” 威严的龙吼传遍晨曦领,霍古展翅飞临观景台。 “让我讨厌的味道,法古塔尔也觉得很恶心……很不畅快,另外……雾妖突然混身剧痛,赫萝菈和蝶骨他们本来在研究新召唤物,结果召唤仪式也随之中断了……是它干的好事吗?” “霍古,别去!”路禹连忙制止,“距离这么远,还能清晰看到光柱,实际影响范围远比目视范围要大,魔力残留也会特别明显,等到异象结束再靠近也不迟……别忘了,魔力潮中诡异的天灾一向层出不穷,可别觉得你的皮就能免疫。” 因为雾妖突然昏迷而上头的霍古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返回,而是盘旋于半空,凭借着高度优势静静地观察着。 剧烈的波动持续了两三分钟,确认黑黢黢的云层中不再有诡异的魔力喷涌而出,路禹这才随着霍古、法古塔尔一同靠近探查。 趴在霍古背上向下俯瞰,海水雾气蒸腾,高浓度的异常魔力将这一区域内的海水完全煮沸了,大片大片的死鱼漂浮在海面上。 霍古低空飞掠,带起几条死鱼丢给法古塔尔:“你要的,仔细看看吧。” 法古塔尔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根骨针戳入死鱼,“咔嚓”一声脆响让路禹愣住了。 只见法古塔尔顺着死鱼的表层鱼鳞划拉,鱼肉鱼鳞如同松脆的岩层被犁过,沙粒大小的颗粒随风飘扬,更深处的鱼腹、内脏则是呈现出完全熟透的态势,仍旧软嫩。 “脆化……”法古塔尔喃喃,“好暴躁,过量魔力流淌而过,它们都被蒸干了。” 猎猎风声中,霍古嚷道:“我觉得问题最大的不是脆化,而是这股魔力气息让人不适,我的鳞片现在还在刺疼……真羡慕你们对魔力的亲和度不高。” “停车!” 霍古急刹车,他连忙回头解释:“路禹,我没有抱怨的意思,只是……啊,你在捞什么?” 魔力干扰格外严重,路禹和法古塔尔一同施法,勉强在被天灾魔力气息覆盖的海水中捞上来一具赤条条的尸体。 与被打捞上来的鱼一样,尸体严重脆化,只是轻微磕碰,她的手指就齐刷刷碎裂。 法古塔尔秉承着严谨的态度捡起断指查看,已经看不出其中的血肉,肌肉纹理呈现大理石纹路,干硬松脆。 路禹眉头紧皱,眼前的女尸有着年轻靓丽的容貌,身躯却干褶如老者,皮肤质地甚至比树精还好不到哪去,这强烈的反差让他大惑不解,但又有着某种奇特的既视感。 “脆化应该不会让人瞬间变老。” 霍古说着,尾巴在海水中甩动,又一具尸体随着水流冲到了两人眼前,这次是一具男尸,因为霍古的大动作,脆化的身躯应声断裂为两截,同样是年轻的容颜,苍老的身体。 不小心被卷进天灾中的倒霉蛋? 可他们的模样怎么解释? “什么种族头和身子老化速度不一样?”知晓海面上发现的事情后,西格莉德茫然地问。 飘在半空中吃冰棍的璐璐呲溜呲溜地开口:“至少我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种族……不过过量使用某些魔药,倒是有可能让人的皮肤提前老化。” 路禹始终沉默,返回时他和法古塔尔短暂地对了个眼神,都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不像是天灾,反倒像是仪式魔法。 可这种规模的仪式魔法施术者应当很多,现场却见不到一个人影……为什么? 即便施法失败,全体反噬,现场打捞到的尸体也不够,难道是第一波仪式之下,大量的施法者已经灰飞烟灭?可海中飘荡的十余具尸体大多完整,难道他们距离仪式较远得以保存全尸? 想不通,路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给路禹送上夜宵和汽水后,浊魇轻声开口:“塞拉大人今晚不会回来了,她让我告诉您,为了明天雾妖的换躯顺利进行,今晚她会留在轮回塔内对人偶部件进行最后的调整。” 在璐璐语重心长地劝说下,雾妖终于接受了以魔药辅佐随意变化躯体,还有一段距离的现实,在要变身能力还是要躯体尝鲜的选择中,雾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反正随时可以变回去,那自己为什么不先爽爽呢? 先猛猛地吃个痛快,再变回去就好了。 回想起来,自从雾妖跟随着一起旅行以来,她就一直想要血肉之躯好好品鉴美食,结果不曾想,自己八阶了,璐璐也八阶了,晨曦领建造好了,她的梦想还是没实现……真的过去了好久啊。 窗外惊雷炸响,沉闷的空气中忽然弥漫着湿润的水气,未曾酝酿多久,呼啸的风带着磅礴大雨“噼噼啪啪”地下了起来。 暴雨倾盆,电闪雷鸣,晨曦领的山林间却隐约可以听见畅快的兽吼声——自入夏以来,晨曦领附近降雨次数屈指可数。 尽管已是晚秋,雨水中带着丝丝凉意,野兽与魔物们仍附和着天雷,纵情咆哮着。 晨曦领的子民们纷纷探出头,有人抓紧时间抢收衣物,有人则是着急于还在晾晒的药材,四处一阵慌乱。 站在阳台上久违地感受了一会雨丝飘落自己身上的感觉,路禹紧闭门窗。 室外寒风呼啸,大雨磅礴,就着风雨声入眠不要太惬意。 躺在床上的路禹看着不远处踢着脚的璐璐,此时的她正欣赏着编写中的《药剂师入门手册·二》,有了一的成功,她干劲十足。 “璐璐,笨龙的变形药剂,也很难炼制吗?” 当年璐璐定下目标打算实现的另一个药剂也没有眉目……仔细想来,无论是他还是璐璐,当初定下的目标都很远大,能够四处移动,甚至漂浮于半空中的城邦也是那时构思出的。 闻言,璐璐一个转身,滚到了路禹身边坐起,眼睛闪闪发亮的她兴奋地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变形药剂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呃……我不知道啊?”路禹呆了。 璐璐开始滔滔不绝,自豪地描述自己如何从医疗组培养的新式药材中找到了全新的中和剂与催化剂素材,这是一个极有可能出现重大突破的魔药方向,从来不曾停歇过钻研脚步的她再次寻觅到了保守的魔药师们难以想象的知识藏匿之地。 说着说着,她开始在床上滚来滚去,路禹总感觉这是煤球时期留下的毛病,那时候她就喜欢在地上咕噜噜乱滚,以至于变回来之后改不了了。 在绕着路禹滚了一圈之后,璐璐脑袋晕乎乎地爬起来,顺势把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当年我们的胡思乱想大多还没实现,但不是也有实现的吗?”璐璐抱住路禹,“是谁说了,要永远在我身边混吃等死的?” “当时会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毕竟一个能把自己弄成煤球的魔女,要我一直呆在她的身边,我也会很忐忑。”路禹坦诚,“想着把知识学到手就跑路,才是那时候我的真实想法。” 璐璐问:“那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路禹转过身,主动搂住了璐璐:“明知故问。” 被抱在怀里许久,脑袋晕晕乎乎的璐璐下意识看向了门所在的方向…… “见到塞拉会害羞?”路禹说,“放心吧,她今晚可不会回来。” 窗外风与雨山崩海啸般袭来,似乎要将数月来未曾爆发的天威倾泻殆尽,暴躁的雨点敲打着窗台,呼啸的狂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让即将入睡的人不得不开启隔音法阵。 萸草等一众工匠走出工坊,都是夜猫子的他们聆听着雨声解压,忍不住伸手接着瀑布般的雨水,却被雨点砸得手掌酥麻,一齐忍不住感叹天象之怪,极端大旱之后难道要在入冬前迎来极端的汛情?这样可对他们实验新型魔力输送管道不利啊。 风雨渐盛,怒涛般的雨点咆哮而下,从未感受过如此天威的大地迅速被甘霖滋润,丰沛的雨水却依旧无情地拍打着大地,新栽的果树被风雨打弯了腰,树木良好的韧性让她呈现出妖娆的身段,还算茂密的枝叶却已经随风飘散。 晚秋最后一批不曾采摘的树果被不期而遇的大雨打落在地,红透的果肉在翻滚中沾染上了大地的颜色,红一块,白一块随着泥水流淌,又随着倾斜的坡脚汇聚向晨曦领沿农田而建的引水渠之中。 凶猛的降雨让汛情来得格外迅疾,以涓涓细流灌溉农田的水渠被汇聚而来的泥水溢满,窄小的引水甬道艰难地吞吐着超出排水规模的庞大流水量,连接甬道的接口处淤塞的泥浆颤抖着从缝隙中喷溅,高压让管道不时发出“滋滋”的哀鸣,但很快又随着风声雨声,一同被冲散。 雨量突破临界值,引水渠不再能发挥作用,咆哮的泥石流蜂拥而下,朝着地势偏低处进发。 夜宿在外的史莱姆于慌张中醒来,智慧程度并不高的他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席卷向下,仓促间,不少史莱姆只能拥挤着一同乘坐着断裂的木板顺流而下,干涸的土地骤逢暴雨,松散的泥土与之混合为泥浆在大地上横冲直撞,它们如同一叶扁舟左突右闯,一时间竟忘了有魔力加身,只来得及目睹眼前天威导致的滚滚洪流。 水流愈发湍急,史莱姆们磕磕碰碰地接连撞在好几颗果树上接连减员,回过神后,终于有聪明的孩子驭浪前行,带着剩余的同伴以冲浪的姿态迅猛疾驰。 风雨渐息,却只是虚晃一枪,怒号雨点顷刻间再度覆盖大地,风助雨势,呼号间,带着大海咸腥气息的风吹过湿润的大地,让晨曦领又一次笼罩于磅礴大雨之中。 风雨飘摇之际,晨曦领西侧大海之上,三个将自身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人影逆着风浪而行,他们唾骂着该死的天气,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美妙的大雨,不仅缓解了恐怖的旱情,还让他们得以躲开晨曦领的感知,得以确认仪式现场。 被浪花打碎得只剩下残肢的尸体被其中一人翻起,他们毫不犹豫地开膛破肚,将一根以诡异姿势穿透内脏的肋骨拔出。 看到上面的刻字,三人狂喜不已,对视一眼后,哈哈大笑。 “需要更换吗?这里可是晨曦领。” “徒费心力,晨曦领又何妨,这就是最佳的地点。” “只要他们做到了……属于我们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 …… 清晨,大雨仍未停歇,早起的各组成员都从魔法塔中枢得知了多地发生泥石流的报告,比他们先到场确认状况的是史莱姆娘们,早在半夜时分,感知到同伴遭遇危险,他们就纷纷出动,带着史莱姆群打捞深陷泥浆中的伙伴。 虽然不少地区都有农田受损报告,但好在晨曦领的采摘收割早已完成,唯一可惜的也仅仅只是一些晚秋方才成熟,来不及采摘的树果。 西格莉德隔着房门汇报完情况便离开了,嘴里还嘟囔着“下雨天好睡觉,两个都赖床”之类的话。 路禹蹑手蹑脚回到床边,看着已经醒过来,正用一双明亮的眸子红着脸注视自己的璐璐,他迟疑片刻,问…… “不多睡会?” “虽然有些累……但睡不着了……好饿,给我煮份面条……要多点肉,而且我要你喂我吃!”璐璐突然大声,然后趴在床上,像是面包虫一般嘟着嘴,“软趴趴的,我不想动了。”(本章完) 781.获得躯体第一件事,舔龙角! 满满当当的一碗牛肉面,卤好的肉片整齐码放在面顶,璐璐的筷子一番搅动,艰难地从底部捞出了为数不多的面条。 剧烈运动之后饥肠辘辘的她滋溜滋溜地先把面吸溜干净,然后大口地享用起被搁置在一边的肉片——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好东西总要留到最后再吃……以前饿怕了,总希望舌尖上美妙的滋味能留存得更久一些。 正在给璐璐剥鸡蛋的鲈鱼停下了手中的活,璐璐也停止了咀嚼,两人不约而同来到观景台,望向远处。 魔力平衡突然发生了变化,不断喷射高浓度魔力的裂谷方向肉眼可见的魔力波动以涟漪向四周荡漾开,由逐渐化为无形的波浪拂过每一位敏锐感知到变化的魔法师。 轻而易举制造出这种魔力波动的家伙,晨曦领只有一位——霍古。 灵体换躯仪式已经开始,魔力节节攀升,尽管对霍古和塞拉都很有信心,但灵体换躯迄今为止也只执行了一次,存在着失败风险……对于魔力之躯的雾妖而言失败只是意味着身体变得衰弱,紧接着就是失望,这么一想,两人悬着的心倒也放松了一些。 倏然间,所有的魔力波动归于平静,路禹拍了拍璐璐的背,示意她先把面条吃完,成功与否很快就会有结果。 推开路禹房间大门的是塞拉,她脸色有些苍白,看到璐璐打着嗝,再看看路禹猛猛加料的面条,她咽了口口水。 璐璐拿出手帕擦了擦塞拉额头上的细汗,另一只手则是把碗往她面前推了推,立刻会意的塞拉毫不犹豫地大口吃了起来,同时她下意识地去翻找肉片里的面条……这让她失望了。 吃得有些噎得慌之际,看懂情形的鲈鱼终于把下好的面条添进了塞拉的碗里。 看得出,这场仪式不仅耗费心力,也榨干了塞拉最后一丝体力,吃饱的她不再矜持,而是狠狠地打了个饱嗝,连最爱的罗勒叶都没嚼,澡也不洗,就随意地把衣服一脱,躺上了床。 听见鼾声袭来,路禹推测,昨晚塞拉应该是彻夜未眠……内心这奇妙的愧疚感是怎么回事? “这个反应,应该是成功了。” 路禹笑着给睡着的塞拉盖上了毯子,然后随手操控着晨曦法阵,关闭了一枚正在运作的冰霜精粹——克洛伦斯的留下的笔记中重要的知识组成点,【分布式法阵】,正是这种类似于中央空调,但又能进行区域控温的设计来源,现在它正在被工匠们考虑用于能量区块的开闭调控。 左等右等,始终没有等到雾妖跑来炫耀她精心挑选的新躯体,这让路禹很是纳闷,心心念念之物已经到手,依照她满脑子“吃吃吃吃”的调性,应该是迫不及待地央求自己下厨,让她美滋滋地享受一番才对啊。 想到从许诺到实现过去了快五年时间,想着快些为这位陪伴时间仅次于西格莉德的伙伴圆梦,两人决定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嘶……” 璐璐刚走两步就轻哼了一声,知道路禹在注视着自己,她尴尬地红了脸,而后选择放弃双脚,改为漂浮——还好是魔法师。 “雾妖……你别闹了……嘶……真的先别闹了,暴雨让晨曦领一些地方出现了山体滑坡,农田也有受损,我刚拿到更详细的信息,还没来得及汇报的……等我工作完,工作完一定好不好。” “先让我舔多两口好不好,你答应过的,旅行时候就答应过我的,至少先让我尝个味道!”一个活力四射的女声自升降梯传来,语气中的迫不及待溢于言表。 毛茸茸的褐红色大耳朵,蓬松的银灰色大尾巴是路禹看到雾妖这具身躯的第一印象。 混血种魔狐,但就像是一胎小猫花色各异,这具身躯的原主人成功做到了头尾色系反差感极大,冷暖走向了两个极端。 还在伸手去够西格莉德龙角的雾妖见到路禹直接眼前一亮,她先是扑进路禹怀里,用力抱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哦,血肉之躯抱起来是这个感觉啊……比霍古可柔软多了。” 她也没放过璐璐,紧紧拥抱璐璐的她又得出了第二个结论。 “璐璐抱起来比路禹舒服多了,不要路禹,还是璐璐好。” 怎么感觉有了新身躯,雾妖的说话水准直线回落成初次见面时呢? 孩子还是欠教育了,以前是一团雾气,用魔力戳怕掌握不好尺度,现在有了身体,拷打只在一念之间,看来有必要让雾妖知道血肉之躯的得与失。 趁着雾妖纠缠璐璐,西格莉德赶紧把刚汇总而来的消息告知路禹。 晨曦领的主要种植区均无大碍,土木组早对大旱后骤逢降雨带来的次生灾害有所防备,沿着主要种植区建立的临时防灾措施起到了关键作用,主要受灾区域的晚熟果树倒是受灾很大,部分被泥石流连根拔起,不是简单清淤就能解决的。 清点人数并未发现人员损失,唯一受伤的可能是史莱姆,不少史莱姆会长期驻留在果园中,以自己的分泌物肥沃土地,亦或是赶跑前来糟践田亩的野兽与飞鸟,因此昨夜暴雨倾盆之际,它们只是像往常那般随意地在松软的土地上磨了个小坑蹲进去……紧接着,就被洪水和泥石流淹没。 “事发时,晨曦城堡内的史莱姆娘们仅留下两位留守,其余地自发地向史莱姆受灾的地方移动,不断地运用着魔力救助着被泥石流包裹,难以施法脱身的同伴,截止目前,她们仍在泥堆中救助着同族,也确实找到了不少被泥浆包裹得严严实实,没法施法的同伴。” 路禹啧啧称奇。 被精挑细选而出的这批史莱姆智慧明显高于同族,因此才会得到塑形机会,接受西格莉德、薄暮、黄昏的教导,但他们的进步速度显然要比想象中的要更快一些,从一开始无法适应人类躯体行走,到适应了躯体,开始模仿智慧生灵思考,紧接着产生集体意识互帮互助,发展迅猛。 不少记载中都明确说明,充满智慧的史莱姆王难以出现,而一旦出现,那么周遭的史莱姆便不会再觉醒拥有智慧的个体。 书籍与学者所描述的现象在晨曦领似乎迎来了被打破的一天,与晨曦人朝夕相处,逐渐掌握智慧的个体选择了与野外史莱姆截然不同的道路。 “观察过吗,哪些史莱姆的智慧程度最高?” 西格莉德似乎知道路禹有此一问,立刻回答:“初次被璐璐大人塑形的史莱姆娘智慧程度不分上下,只不过,其中有两只展现出了一些能被称之为领导力的素质。” “哦,你说的不会是负责晨曦城堡送餐的龙娘史莱姆,以及负责大书库打扫的魔狐史莱姆吧?” 西格莉德点头。 经过黄昏的观察,龙娘史莱姆是第一个没有旁人下令情况下,以自己的判断为同伴发布任务指令的史莱姆,她会用特殊的标记记住不同楼层,不同住客的饮食口味,并将按照自行规划的路线,高效地与同伴们完成送餐。 薄暮所观察的魔狐史莱姆则更特殊一些。 这些年晨曦领坚持向远洋商团采购异大陆书籍,使得原本无法填满的书库逐渐充实,原本的图书管理员是斯斯文文的寒绿和薄暮,在史莱姆娘出现后,魔狐史莱姆加入了队伍,很快,她展现出了一些超乎寻常史莱姆的特制。 魔狐史莱姆有着与低智魔物完全不匹配的记忆力,她能精确地记住不同区域,不同位置的书籍究竟是什么——她认识字,学习能力超出同族史莱姆一大截,但却完全无法交流,只能手舞足蹈地做手语,表达能力一塌糊涂。 薄暮与寒绿均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拥有强悍的记忆力的,只知道,她确实很好用。 昨夜,也是这两位史莱姆娘率先离开了城堡,投入到了营救同族的行动之中。 如今满身泥浆的她们刚刚洗净身躯,腼腆地随着升降机来到这一层,在见到路禹等人后,她们动作整齐,单膝跪地,与训练有素的女仆无异。 “能听懂,无法顺利表达吗?”路禹先是拍了拍魔狐史莱姆的脑袋,软软弹弹的果冻手感让他甚至又轻轻rua了一把,不曾想魔狐史莱姆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羞涩神情。 看到这一幕,路禹又夸赞了一句:“我对你的能力很感兴趣,保持下去,我等着你亲自开口说话的那一天。” 魔狐史莱姆激动地浑身发抖,字面意义上的发抖,她像是果冻般q弹地抖了起来。 雾妖原本还在找机会对西格莉德的龙角输出,看到这一幕,她嘴角,口水淌了下来。 路禹来到龙娘史莱姆面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据黄昏所说,晨曦城堡内的史莱姆娘大多愿意听从她的指挥,而她总是能够很好地替西格莉德将任务合理分配给其余的史莱姆们。 “你的逻辑思维,表达能力都很不错……想必,除了与同伴们沟通使用的肢体语言,隐晦的魔力讯号沟通之外,也学会了能够与我们交流的语言吧。”路禹勉励道,“别紧张,也别羞于开口,现在,三位晨曦之主都想听听你开口说话。” 路禹补充:“好不好还在其次,我们更在意,你能说出来。” 龙娘史莱姆嘴唇翕动,在路禹等人鼓励的眼神中,她缓缓张开了嘴。 “尊……尊敬……的,主……主,主人……我……我草?” “?” “?” “辣椒?”龙娘史莱姆显然是会察言观色的,只不过众人的反应让她紧张之下又抛出了意义不明的话语。 字正腔圆的“我草”让路禹和璐璐望向了西格莉德,而西格莉德则捂住了脸。 “薄暮她们也有份,感叹词用得多了,难免耳濡目染……我会纠正的,只要告诉他们这是粗鄙的话语,很快就能改回来。” “尊敬……主……开心。” 龙娘史莱姆调整了状态,断断续续又试着表达了一些情感,虽然仍旧支离破碎,但其中的含义倒也传递到位了……严格来说,如果第一句话中的“我草”表达的是惊讶、忐忑与兴奋,也算是信息传递到位了。 但作为给晨曦人提供日常服务的女仆,张嘴就是一句“我草”实在出戏,必须在萌芽阶段掐灭! 雾妖搓手手,西格莉德的汇报已经接近尾声,她马上就能开动了! “停,我还有话没说完!” 路禹突然觉得西格莉德有点像表白那晚的塞拉,正在千方百计拖延着时间。 “还有事?”路禹嘴角已经露出了准备看好戏的微笑。 “还有一件,昨晚珊瑚的水母们在风浪中疑似感知到了人向着昨天发生天灾的位置移动,由于距离相距太远,他们无法更确切地确认信息。” “哦?多少个人?” “根据珊瑚向各只水母确认,应当是三人,他们离去时没有靠向晨曦领一侧的海岸。” 路禹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内心深处的不安再次被唤醒,那是安逸与稳定有可能被打破的忧虑。 “封闭各个方向海水下方的屏障,改为周期性开闭,让中枢魔法塔的人最近警醒一些……未雨绸缪。” 西格莉德等的就是这个,她乐滋滋地想要走,却被路禹按住了肩膀。 路禹露出一口大白牙:“封闭法阵,通知中枢魔法塔我可以通过晨曦法阵操作,很简单的……不急,不急,来吧雾妖,你不是馋很久了吗,尝尝吧,其实我也蛮好奇味道的,记得和我描述一下。” 西格莉德脸色变幻,无奈地叹了口气,颤抖着微微弯腰,让雾妖能以更舒服的角度舔到自己的龙角。 得偿夙愿的雾妖立马上嘴,舌头在光滑的暗红色龙角上来回游荡,大大的眼睛里接连闪过惊疑、不确定、迷离的神色,最后砸吧着嘴,用舌头顶着上颚一阵摩挲…… “有点点咸,但好像又是甜的,不太确定,得多舔几下。” 780被吞进去了,但我已经给申诉修改,应该两天就有消息,没看到的,可以等结果 (本章完) 782.梅拉的水,愈发浑浊 路禹突然很好奇第一次拥有血肉之躯的雾妖是怎么知晓“味道”的。 揪着龙角舔个不停的雾妖舔了舔嘴唇,说:“塞拉帮忙确认的。” 早知道雾妖对吃吃吃吃期待已久,塞拉换躯结束之后就用一些标志性的食材为雾妖固定了味觉,她做事总是这么细致。 “还没好啊……有些痒啊。” “龙角应该没有神经吧,会觉得痒吗?”璐璐好奇。 “但是她现在在揪……痒丝丝的,而且脑袋要麻了。” 似乎是探索不到更多的味道,雾妖回味了一番后,停下了对西格莉德的“折磨”。 “说了龙角舔起来不会有特别的滋味,这下相信了吧?”西格莉德叹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窘迫了。 “但是舔起来很好玩啊……”雾妖眼睛一亮,“这样,我的尾巴给你玩,你以后让我多舔舔?” “不要!” 西格莉德果断转身离开,让炫耀自己大尾巴的雾妖如意算盘打了水漂。 舔龙角得偿所愿,雾妖把视线投向了路禹…… 虽然时间不上不下,但是路禹还是亲自动手为雾妖烹饪了一桌料理,为了让她对味道的感知彻底固定,他也以塞拉的方式弄出了一些标志性的料理。 和大多数人一样,吃到蜜汁肉排时,雾妖狼吞虎咽,露出了满足且幸福的笑意。而当她将手伸向盐焗鸡……外面那层盐壳时,路禹拉住了璐璐,给了她一个眼神。 璐璐只能瞪大着眼睛看着雾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把盐巴,然后…… “咳咳咳,呸呸呸呸!!!!” 雾妖眼角带泪,耷拉着舌头,哭丧着脸:“啊……好难吃……这是,咸的味道,还有苦……好恶心。” “味觉小课堂,任何滋味剂量太过都会变得难吃,咸味是如此,甜味也是如此,你要不要尝尝沃勒培养枫糖浆史莱姆用的浓缩糖浆?” 有了这一把盐巴的教训,雾妖快速摇头,脑袋上红艳艳的耳朵随着晃荡。 璐璐笑着帮被戏弄的雾妖挖出了盐壳下,被叶片包裹,带着浓郁咸香的鸡肉展露在她的面前,在路禹再三示意能吃后,雾妖终于在璐璐的帮助下撕下了鸡腿,美滋滋地啃了起来。 与大多数第一次吃辣椒的梅拉人差不多,雾妖也把辣椒视作毒药,在解释了辣味其实是痛觉的一种后,雾妖看辣椒的眼神变了。 她狐疑地问:“你们有自虐倾向?” “呃……可辣椒不只有辣,还有香啊,作为调味料存在,它能丰富食材的风味。” 路禹觉得很难跟刚刚拥有味觉的雾妖解释,来日方长,这个家伙在接受了传统菜肴之后,迟早会意识到香辣是一种美妙的滋味。 梅拉是有苦瓜的,但与路禹认知中的苦瓜不太一样,这里的苦瓜个头格外大,与南瓜体型相当,这也就导致,被梅拉本地人称之为苦瓜的瓜肉,大部分吃上去真的很苦,即便取出瓜瓤,以内心的一圈肉清炒也带着明显的苦涩味道。 在梅拉,只有路禹偶尔炒一碟品一品,食堂也只为有限的几个人供应,比方说……萸草,和新绿。 萸草认为这种淡淡的苦涩味能提神醒脑,与晨曦领大多数人有着不一样作息的她时常深夜以苦瓜料理就着茶水恢复“理智”。 新绿则是带有些许童年时期的滤镜,认为苦瓜滋味不错——大寒潮来临时,没有家人的她依靠着一颗从地里翻找出来的苦瓜坚持着抵达了教国,苦涩的津液在口腔中久久回荡,让她在天寒地冻中始终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她自制的醒酒药剂中就使用了本地苦瓜的提取液作为引子。 但,果不其然,雾妖再一次吐了……她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苦”这种滋味,太难吃了,仅次于那一把齁咸齁咸的盐巴。 有了几道菜的经验,雾妖逐渐意识到,味道是有层次感一说的,单独舔了一口酸醋,她只觉得牙齿要不存在了,但酸与甜组合又是另一番美妙的滋味了……至于被自己嫌弃的酸与辣,在璐璐的心理建设下,她竟觉得辣也并非不可接受了。 听着雾妖开心地描述着从一道道料理中感受到的美妙滋味,趴在城堡外的霍古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有了躯体比先前还要吵闹,但……很有活力啊。 咕噜咕噜的动静让霍古再度睁开眼睛,看着在草坪上模仿着史莱姆们滚动的笨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雾妖逐渐长大了,可笨龙还是那个笨龙,当初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似乎是注意到霍古在盯着自己,露出了光洁的白肚皮的笨龙仰着头,憨憨地回应着霍古的视线。 “你的脊骨,不难受吗?” 笨龙摇摇头:“不会,难受。” 说完,他还甩了甩尾巴,以示自己感觉十分不错。 体型小的龙就是好啊,如果他以这种姿势倒下来,没过多久就会浑身疼痛。 霍古和法古塔尔已经绝了让笨龙变强的念想,让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家伙学会运用自身的异化魔力难度不亚于把一个无基础的普通人变成八阶…… 霍古摇了摇头,这个比喻在晨曦领不太贴切,毕竟晨曦领真有一位无基础一路攀登至八阶的魔法师。 一层餐厅的窗户被推开,雾妖拿着一碟酸甜排骨嘴角上扬,那贱兮兮的表情让霍古没等她开口就知道要说些什么。 “很好吃哦,你要不要吃一点……哦,我忘记了,这点东西到你的嘴里同样没滋没味,只能我帮你……” “呼呼呼~~~~~” 霍古的吐息掀起一阵怪风,眯着眼睛享受美食的雾妖人仰马翻,装着酸甜排骨的盘子在半空中糊在了她那张可爱的脸上,微妙的风拐走了一大股汁液,均匀地为她油光水滑的大尾巴勾了芡。 以还算精通厨艺的路禹看来,霍古勾芡水准极高,尾巴勾芡之后明亮闪烁,多少有个“明油亮芡”的说法,这时候只要一点热油浇在尾巴上,一道上好的酸甜狐尾就能摆上餐桌了。 “在我看,新身躯到手,你最该做的应该是去洗个澡,偏偏选了个不好清洁的魔狐身躯,哼。” “就不要你选的,就不要你选的,魔狐就是漂亮,尾巴就是可爱!” 被迷了眼睛的雾妖找不准霍古的方向,对着前来打扫卫生的龙娘史莱姆一阵傲娇,惹得能听懂对话的龙娘史莱姆有些尴尬。 雾妖被史莱姆护送去沐浴后,路禹坐在窗沿上看着垫着手,趴在窗边的霍古,不住地摇头。 “你啊,坦率些不好吗,我总感觉你和她都喜欢用这种方式逼着对方说出‘很在乎你’这种发言。” 霍古发出了一系列“咕呜呜”的声音,随手开启的隔音法阵把路禹罩了进去。 “我知道,和以前一样,还是你们巨龙的传统对吧……”路禹一声叹息。 法古塔尔身为巨龙十分了解霍古跟雾妖别扭的相处模式,这不是人类常说的老父亲恰逢女儿长大迎来了叛逆期,而是巨龙亲情概念的缺失。 正在逐渐补齐亲情拼图的霍古并不自在,如今发生的一切与他从父母身上得到的一切并不一致,他需要修复巨龙传承中延续的“认知”,即便博学睿智如霍古,也难以直接越过血脉传承的“诅咒”。 巨龙是最强大的种族,也是被法古塔尔断言终究会迎来灭绝的族群,漫长的时间最终会催生越来越多的疯龙,这个世界迟早会迎来一场讨伐巨龙戏码。 …… …… 巨龙迟早到来的讨伐戏码上演还有时日,绿荫领与教国接壤的凝岚城却热闹了起来。 自梭伦分裂,四大国动荡后,原先被四大国视作缓冲地带的国度便迎来了彻底的混乱,这些夹缝中求生的国度有些还在苟延残喘,有些则已经被鸠占鹊巢,成为了各派势力的成长的温床。 凝岚城作为绿荫领为数不多直接越过缓冲带,直接接壤教国的领土,如同一柄利刃,斩断了缓冲带的两端,这颗碍眼的楔子是绿荫领的贸易枢纽,信息收集重地,有着这样的属性加持,这里的鱼龙混杂程度,可见一斑。 自春天开始的大旱让梅拉大地一片萧条,晚秋突然袭来的雨水引发的次生灾害加剧了无家可归者的逃难规模,绿荫领的学者统计了涌入凝岚城的人口,短短百日便多了近二十万,虽然并未全部安置于城内,但也已经到达人口临界值 守护此地的魔法师与执政官皆是塔妮娅心腹,知晓她不可能将这些难民拒之门外,因此仍在不断地进行接纳,激增的人口数量让治安混乱程度急剧攀升。 米莱所主导的绿荫会在此地的负责人连忙撰写了文书,声明了这番做法的危险性,如今绿荫会于本地发展的钉子,不少都报告了不明势力人员煽风点火的事迹,如果任由执政官们施行“仁政”,凝岚城极有可能不保。 绿荫会的报告送抵塔妮娅的案前已有两天,一众事务官们面面相觑,始终拿不出太好的主意。 塔妮娅不想做恶人,下令拒绝难民与她的人设不符…… “科琳娜,你怎么看待他们的说法?” “绿荫会的钉子们判断情势已经十分危急,缓冲带的地区足够这些有着奇思妙想的新势力们栖身,他们大肆涌入凝岚,同时也前往了教国的边城,我不太认为是为了传教。” 一位事务官想得很简单:“也许只是单纯的天灾,让本地食物匮乏,他们不得已,选择了逃难?” “我不是有意批判您的思考方向,但我认为,普通人饿死很简单,但让一群五阶以上的魔法师轻易地饿毙荒野,实在有些难度,难道他们饿疯了还会在乎所谓的道德底线,倒不如说,现在这个时代,游荡于野外的魔法师还有多少人是在乎道德底线的?” 米莱的反问让对方呛住了。 塔妮娅听出了米莱的言外之意,她不再犹豫,吩咐赤红:“告知凝岚的执政官与事务官,让他们发布公告,从今天开始,关闭边界,不再接纳难民,同时对已经进城的难民进行区分。” 会议厅的大门开了一条细缝,轻微的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人,门外招手的绿荫会成员让米莱皱起了眉头。 她告罪一声,来到门边侧耳聆听。 不一会,她脸色凝重地回到塔妮娅身边,遗憾地说道:“我们迟了一步,凝岚城发生暴乱,存储在凝岚边境的粮仓被劫掠一空,有魔法师因为顾忌平民的身份被殴打重伤,已经出现不治身亡的案例……” 在场的事务官们悚然一惊,安坐的塔妮娅嗖地站起来,脸色阴沉。 “怎么回事?”赤红替塔妮娅问。 “凝岚的两位执政官传来的信息表明,这是一次煽动式的暴乱,有谣言在城内传播,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凝岚城奴隶贸易以及不合格奴隶会被制作成魔物口粮,皮革制品。恐慌蔓延,在午夜,有人突然号召未被完全分散安置的难民,攻破了存储农具与铁器的库房,以数量淹没了维持治安的骑士团,攻破了维持领主府邸法阵中枢的要塞。” “一群没有魔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攻破要塞!”一位事务官惊呼。 “自然是有懂魔法的人在协助他们。”米莱说,“束手束脚的执政官不敢为塔妮娅陛下制造污名,企图说服暴徒,无果,反倒是让几位前去交涉的魔法师身陷险境,致使一人死亡,尸骨无存。” 塔妮娅双拳紧握:“这个迂腐的家伙,对事态没有判断能力吗!” “不只是凝岚城,与凝岚城接壤的教国筑光城也被暴徒袭击,同一晚,两座城池,大量的粮食被劫掠一空,即便是周边城镇的人沿途搜查,也找不到粮食的踪迹……”米莱嘴角上扬,“我们该感谢对方把城邦还给了我们吗?” 说完,米莱大脑已经在飞速转动。 究竟是谁在背后主导这一切? 领主们正在调查的异族,还是蠢蠢欲动的各派势力? 梅拉的水越来越浑了,旱灾之后的这个寒冬,估计不会很太平。 无路可走的人,是不会惜命的。 章说给点给点……看在我还在努力把被吞掉的780弄回来的份上 (本章完) 783.迎接降临 斯莱戈,诺埃尔的藏品室内。 诺埃尔接过小寂静递来的寂静者信息总览快速浏览了一遍,不做批复,而是朝着不远处的菲比招了招手。 作为书记官的菲比已经罗列出了各地执政官传递回来,亟待审批的特殊事项,以及议事厅众人的一些合议结果。 自从诺埃尔清扫保守贵族,在部分城邦以地区执政官代替领主之后,斯莱戈制度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谁也说不清这种制度是好是坏,所有人都在茫然中跟随着诺埃尔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着。 尽管别扭,但在这个动荡的时代,只要仍能保证帝国平稳运转,保障他们的生命财产与地位,贵族们倒也不介意愿意合作——介意的都反了。 诺埃尔在菲比的记事本上勾出一个人的名字,从桌面上取出一份卷轴丢了过去。 “让他熟记自己的剧本,演的时候别太出戏。” 菲比狐疑地展开卷轴,小寂静迟疑地靠了上去,阅读完大致剧本,两人皱起了眉头,纷纷望向诺埃尔,眼神十分复杂。 “陛下,这个叫做白茧的人……” “我知道,他的哥哥酒后仗势欺人,凌辱农妇,扼杀,抛尸,罪无可恕,但这和他本人无关啊。作为浸染之灵期间一步一个脚印晋升而来的事务官,他的风评一向不错,寂静者也查得很清楚,试图包庇罪首的是他那愚昧的父母,与他无关。” 诺埃尔伸了个懒腰,接着说:“此前,他的父母还试图以白茧的身份安排其哥哥进入执政官府邸工作,还是白茧亲自烧毁了递进执政官府邸的卷轴,信使记录得很清楚。有这样的父母,他也很难啊。” 面对碎光捧来的葡萄,诺埃尔慵懒地躺在椅子上,微微张开嘴,不需要任何话语,碎光耐心地剥去葡萄皮,将果肉挤入诺埃尔的口中,任由酸酸甜甜的津液在他的舌尖流淌,自己则是一点也不浪费地把葡萄皮吃掉。 这一幕小寂静抿起了嘴:“你想为他挽回风评?” “自从那些傻子领主反叛后,白茧所在的城邦就成了边境,种族构成突出一个鱼龙混杂,管理难度极高,他们的能力毋庸置疑,人品也验证无误,仅仅只是因为血脉至亲拖累,就导致城邦内流言蜚语,不利于他们管理……比起换一个人,让本就忠诚的他继续与其他人合作管理,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菲比捂住额,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啊,她们怎么会看不出来白茧在这件事后会对诺埃尔感激涕零,心甘情愿以血肉捍卫帝国疆土,核心问题是……这个剧本的反派是诺埃尔啊。 按照剧本,白茧将会在诺埃尔提出严禁流民进城后据理力争“弹性标准”应该存在,可以适当地开个口子,最终被冷血的诺埃尔驳回,只允许一定限度的以工代赈。 “有问题吗?”诺埃尔摊手,趁着碎光还在剥葡萄之际,直接将其搂在怀里,顺势咬住了她细长的精灵耳朵,同时另一手已经在女仆长身上游走…… 小寂静没来由地有些烦躁,她说:“安排一个有分量的人为你当这个恶人不好吗?为什么你总要污名化自己呢,让他们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啊,你在很认真地庇护着他们,让他们去理解你的优秀啊!” “一直来都是这样……你真的不讨厌别人议论时在你身上扣上的各种标签吗?” “重要吗?” 嬉皮笑脸的诺埃尔流露出了极少见的严肃神情,但倏忽间,他嘴角上扬,在亲吻了碎光之后,径直走到小寂静身边……出乎意料的,他没有趁机亲近小寂静,而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双总是喜欢乱动的手展现出了不符合人设的无所适从,他最终选择了牵起小寂静的手,认真的打量起她细长的手指。 “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为我不值吗?”诺埃尔抿着嘴轻笑,“谢谢。” 即便是跟随诺埃尔最长时间的缄默也很少看到他流露出这样的神情,那句发自肺腑的“谢谢”同样击中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这才是真正隐藏在诺埃尔内心深处,不轻易示人的自我。 “而且,他们也没有说错什么……” 被诺埃尔拥吻的小寂静少见地没有挣扎。 “我就是很好色啊,我就是很荒唐啊。” 小寂静缓过了神,连忙挣扎开:“你总说民众容易被愚弄,为什么就不能在这些事上‘愚弄’一番呢?” “因为人们总是会对好人格外严苛,而对恶人特别宽容。”诺埃尔说,“在好人身上找污点,在恶徒身上找人性的闪光,这样的事情你见得还少吗?” 小寂静哑然。 “人们不会看到教国坚持救济了多久灾民,只会记得他在筑光城被劫掠后再次改变法案,又一次缩减救济规模,然后絮絮叨叨地唾弃它的无耻。” “可筑光和凝岚两座城邦的暴乱是有人刻意煽动的。”菲比提醒,“我们的信使确认信息可靠。” “所以你认为站在发疯的魔物群中劝说他们冷静是正确的?”诺埃尔反问,“塔妮娅那边可是有一位魔法师被活生生打死了,那就是善良的代价,也是当好人要面对的难题……你该怎么解释你无能为力,又怎么让对方接受你无能为力的事实?” “同样的问题就不会发生在晨曦领,因为大家会担心暴食者把他们当做点心吃了,根本不敢去。” “同样的问题也不会发生在泽尼尔所在的风暴领,因为他走的是霸道路线,说镇压就镇压,不会和你商量。” 诺埃尔呵呵直笑:“发现为什么绿荫领和教国有被煽动的基础了吗?” 缄默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塔妮娅似乎到现在都没有对应的动作,我们是不是该提醒一下,毕竟异族的威胁还在……” “她的信使们再无能也该能发现凝岚和筑光的事情背后有人在操纵吧。”菲比翻了翻手中的卷轴,找到了那个名字,“这个叫做科琳娜的女人,似乎有点能力的,把我们的好几个钉子拔掉了。” 诺埃尔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不,我怀疑她老毛病犯了……” …… …… 几乎是同一时间,路禹也在揉着眉角,他的头也有些疼。 璐璐,塞拉一个托腮,一个扶额。 能让晨曦三位领主一齐露出这等姿态的,正是作为晨曦先驱,高举魔法觉醒者大旗,将旧学派联盟拆得七零八落的绿荫之主,塔妮娅。 凝岚、筑光两城暴乱结束之后,教国迅速做出了回应,而塔妮娅仍然没有以绿荫之主的名义向边境的执政官们下达明确指示,告知他们该如何应对流民,对凝岚执政官的处罚也是以“粮仓失守”的名义进行。 旧病复发了。 塔妮娅很清楚此刻应当当机立断,但却又不舍得苦心经营的好人设,竟然就这么把一个本该早早处理的批复事项一直推迟,绿荫的边境执政官们始终没能等来准信,为了不让塔妮娅背负恶名,已经开始重走凝岚的老路。 “我可以肯定,这件事里有不止一个组织参与,就算根据位阶高低进行区分安置也不稳妥,治安成本太高了。”米莱说,“我两次劝说无功而返,她没有明确表示拒绝,但也没有同意任何一人的谏言。” 考虑到活跃在四大国缓冲带附近的那些组织都特别“拟人”,与之一比,喜欢扮圣人的塔妮娅都算是真圣人,路禹对这个被自己引导着冲锋陷阵的棋子还算照顾,但她现在像是…… “像是把自己当成梅拉之主看待了,想的是让梅拉所有人都对她的仁善之名心悦诚服,成为下一个劳伦德,不愿意让放弃流民这种劳伦德不曾做过的事污染了自己的丰功伟绩,不然很难解释这样一件简单的事情她能犹豫半天,拖下去分明对绿荫领是有害的。”璐璐叹气,“她是绿荫之主就该考虑绿荫领的事情。” 最了解塔妮娅的人开口,路禹和塞拉确定了内心所想。 符合塔妮娅其人……有了巨大优势就开始飘,被大量觉醒的魔法师拥戴,白日梦做得这么大吗? “帮她吗?”塞拉问。 如果不是塔妮娅一直以来都有利用价值,她很想让这个家伙狠狠栽个跟头。 在璐璐的事情上,她的心眼很小。 路禹没有急着拿主意,而是征询着望向璐璐。 “没法帮,只有她撞得头破血流才会后悔。”璐璐说,“不过,米莱,你要勇敢谏言,无论她怎么厌烦你,你都要表现出敢于说真话的态度,这样一来,等她头破血流之际,会立刻想起来始终为她着想的你。” “我知道了,还有两件事需要汇报。”米莱提醒,“近段时间,禁魔教派活动频频,且有转移的趋势,目前的主要转移方向,正是西南方。我得到的一些未经确认的消息中,有人表示,禁魔教派是暴乱的主谋,他们分到了数量最多的一份粮食,这些粮食也随着禁魔教派整体向西南转运。很有可能,暴乱就是为了转移做物资准备。” “此外,在禁魔教派中,似乎正在流传着‘迎接降临’的奇怪口号,尚不知道具体含义。” 给点给点,晚上还有 784.魔能造物的咆哮 像是要将夏日不曾滋润过的大地一口气喂饱,大雨一连下了数日,已经懒得等待天晴的工匠组与土木组合力铺设建好许久的魔力运输管道,他们迫切需要一场试运行确认魔力转送的效率,改良的魔药反应炉等待着源源不断的能源开启划时代的篇章。 一个区域一个区域的坑道埋放、铺设、检测,过程谈不上困难,只是有些枯燥,为了工作不那么无聊,众人依靠随身携带的火石召唤出了火元素召唤物温暖着逐渐被丝丝冷意冻僵的手。 “说起来,好久没见到萸草老大了。” “要忙着和切叶完善魔药反应炉和流水线,要制作【红色闪光】,还要把魔力刻印完全投入运用,除此之外没被摆上日程的还有路禹大人询问的‘浮游炮’,太多事情要忙了。” “切叶和萸草姐贴得很近啊,很少见谁能一直跟上萸草姐的思路和步骤……他们不会是……” “按你这么说,赫萝菈也和切叶贴得很近,经常能看到这两人在一起。” “不擅交流组和技术组,你们看好哪一对?” “萸草姐和谁都般配,哪轮得到我们看好。” “嘿,只是猜测嘛,又不会少块肉。” 闲谈间又一段管道铺设完毕,原先流淌在坑道中的泥水被众人凝聚为水元素,带向下一处充当免费劳动力——赞美路禹大人,元素生命模板的推广对于土木组而言就是无上的福音! “听你们工匠组说好几次【红色闪光】了,只知道是门炮,不能更具体地描述吗?” “不太清楚,除了萸草姐选中的人,没有谁见过【红色闪光】的具体构造,他们制造【红色闪光】的区域是独立的工坊,原本是提供给材料学小组使用的,现在这个小组脱离工匠组单独运行了。” “反正红色闪光也是要依靠这些管道才能发挥出真正的威力,没听萸草姐说吗,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晨曦领更进一步的基础。” 土木组其实不太清楚埋这些水桶粗的大管道怎么就能和晨曦领未来相关,它们看上去和晨曦城堡以及居住区周遭完善的排污管道没区别,但工匠组的事情一般不需要搞那么清楚,虽然都是同龄人,但他们脑袋里似乎装着外人永远无法理解的事物。 越来越冷了,即将迈入初冬时节的雨水带着的那股透骨寒意已经穿透了火元素们覆盖在皮肤表层的暖意,作为召唤素材的火石相继因为能量耗尽而熄灭,火元素们黯淡退场。 队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火元素精粹,以它为媒介召唤出的火元素巍峨高大,如同巨人,它投下的光影似能将这股暖意沁入每个冒雨工作的人内心。 “得知我们要冒雨工作,西格莉德大人配给的,回去还有热腾腾的羊肉汤,美味的土豆泥在等着我们!” “喔!”众人齐声欢呼。 试运行的第一条管道,今天必须完工! “精粹的力量,太温暖了……领主大人太贴心了。” “除了晨曦领,应该没人会把精粹用在这种地方吧。” “想都别想。”一位被晨曦领解救的精灵奴隶土木工说,“精粹可比我们的命要贵。” 联接工匠工坊的试运行管道在天黑前顺利完工,管道的另一头直连晨曦领魔力最富集的结晶区,也是众人口中,晨曦领最危险的禁区。 魔法塔功能转变,化身为吸收、凝聚魔力的抽水泵,源源不断的魔力随着法阵运行压入转送管道之中,经由层层节点法阵推动,顺利抵达,并注入工坊中新修建的储魔池中。 这是一个运用了抑魔力量,经由切叶与材料小组测试,确信能够阻碍高浓度魔力逸散的特殊罐子,巨大的体积仅有一半用以容纳魔力,空置的另一半则是为了避免密闭空间可能出现的燃爆与晶化现象。 现阶段的魔力储存仍一定程度受限于工艺水准,刚起步的材料小组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但观察了构造后的璐璐却拍手称赞,认为工匠组又一次给予了他们惊喜。 简陋不要紧,换个角度去思考……改良空间很大,可以继续进步。 在萸草的通知下,路禹等人悉数到场。 当着众人的面,萸草开启法阵,来自结晶区的磅礴魔力经由节点转送,装置稀释,精准导入了一枚空置的魔力水晶之中,顷刻间,黯淡的水晶再度恢复了迷人的天蓝色光泽,充盈的魔力荡漾着能够勾起魔法师内心悸动的魅力。 接口变更,接入改良后的魔药反应锅炉,与之相连的流水线上,物料开始投放,无人操作的流水线开始对素材进行分类,预处理,最终化作符合魔药反应标准的材料从各自配置的管道中,通过魔能供给,依次、按时地注入反应炉内部。 与上次一般,炼制的药剂依旧是最简陋,寻常魔药师看不起的疗愈药水。 已经被塞拉改造完美的法阵在这里发挥了最后一环的作用——炼制。 这是整个流程最关键的一环,它将决定药剂成品品质。 炼制速度远比在场大多数人想象得要快,球状的魔能反应炉剧烈反应时呈现出耀眼的红色,以天体仪结构呈现于众人眼前的它此刻灿若星辰。 随着操作反应炉的工匠组成员确认反应结束,位于反应炉正下方的水池缓缓向两侧推开,墨绿色的药液随着球体缓慢开启的缝隙倾泻而下,浓郁的药材气息袭向四面八方,有着疗愈伤口效果的药剂此刻似乎能治愈众人紧张、疲惫的内心。 注视着一池药液,晨曦人们目瞪口呆,他们的心情不比第一次看到流水线动起来,药液成型要好多少。 与上次一般,萸草带头服用了炼制而出的药液,虽然仍有苦涩的味道,但总体风味显然有所提升,就连效果,也隐约比上次要好。 “难以置信……这一池子,大概能装灌多少瓶药剂?” 萸草介绍:“按照梅拉魔药师的标准,三百瓶,嗯,如果药效稍微稀释一些,四百瓶也不是问题,取决产出标准,而这个是可以调控的。” 已经猜到数字会很夸张,但得到回答后,不少人仍是头晕目眩。 全程围观了炼制过程,他们清楚知道这玩意全天候炼制的效率多么恐怖,这是一台不需要休息,不吃不喝即可工作的金属巨兽,只需要为它准备好素材,少量的人力即可源源不断产出寻常药剂师不眠不休几天才能完成的份额……这不是杀死底层药剂师了,底层药剂师在它面前根本没有存在下去的资本。 曾经它被魔力供给所掣肘,随着储魔设备,魔力转送设施的投入运用,它正在补齐最后的组件,露出狰狞的面容,这只由魔力驱动的金属造物正在喷吐出灼热的蒸汽,咆哮着吞噬掉魔药师们传承多年的基础。 他们的高高在上以及他们的傲慢,在魔药反应炉面前,一文不值。 “强大的魔药师现在,未来都是无可替代的,它真正杀死的,是那些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庸碌之徒们。” 璐璐亲自品尝了自己改良配方后产出的药液,她是个听得进批评的人,大家都觉得太苦涩,那就稍微改动一番。这次没人吐槽,显然这种改动深得人心——虽然损失了部分效力,但以同样价格贩售,也算给了购买者选择的空间。 “领主大人,我们什么时候用这个给魔药师们一点小小的震撼?”尤娜已经迫不及待了。 “还不是时候,药剂种类不够丰富,这样是没法让市场饱和的。”璐璐说,“既然我们本意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把【药剂师入门手册】中的配方推广开了,为什么不把书中提过的药剂,都大批量生产一次呢?” 璐璐嘴角上扬:“只要足够便宜,我相信会有人愿意尝试的。” 没人能拒绝便宜、廉价的魔药。 路禹十分好奇:“炸药,这个反应炉也能炼制吗?” 别出心裁地提问让严谨的萸草大脑宕机了数秒,对于这个显然超出了自己解答范畴的疑问,她以眼神寻求璐璐的解答。 “呃……这个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但对反应炉的工艺,法阵对魔力操作的精细程度,魔力供给的稳定都有很高的要求,如果出现不稳定的运作状态,我觉得发生安全事故的规模不会比我把房子炸了要小。” 这个心血来潮的疑问让不少晨曦人都面面相觑,但很快众人也就释然了。 路禹大人和璐璐大人朝夕相处,耳濡目染觉醒了特殊爱好并不难理解。 批量生产功能性更强的炸药也不算是得上是天马行空的想象,这些仅有战斗组和炸药组才能把玩的“炮仗”同样让晨曦人们心痒痒……谁会不喜欢突然盛放的大烟火呢?而且,这些大烟火还有各种各样的规格,效果。 尤娜看晨曦人们对这个提议不甚惊讶,竟在深思其中的可实施性,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她原以为炸药组的学长学姐们在晨曦领是个例,难不成晨曦领的人都是潜藏的爆炸爱好者?(本章完) 785.回来得不是时候的猫荆 毛毛细雨携冬日的凋零之意普降大地,让晚秋最后一丝酷热在连绵数日的雨水中逐渐消散。 晨曦城堡周遭花圃中精心栽培的景观花朵宽大的花瓣边缘微微蜷曲,呼啸的寒风中,花枝颤动,它们逐渐倒伏、花瓣紧簇,花蕊紧贴,似乎彼此紧紧相拥能再一次感受初春万物复苏的暖意,以及那能滋润万物,化作一颗颗露珠坠入花丛中的春雨。 “噗叽~~~” 史莱姆高速滚动而过,蜿蜒流淌进凹坑中的雨水飞溅,拍打向花圃中瑟瑟发抖的花朵,仍然顽强与寒冬对抗的它们无奈地倒了下去。 也许是天气渐冷,站在阳台上往下俯瞰这一幕的璐璐和塞拉有些脸红。 龙娘史莱姆已经揪住了滚动路线出错的倒霉史莱姆,它红润润,圆滚滚的身子被龙娘史莱姆捏着一角拽了起来,自身重量让它不住下坠,拉拽变长,像极了咀嚼变形的泡泡糖。 “准备该替换精粹了,我们的火元素精粹存量似乎不多?”璐璐问。 她怦怦直跳的心逐渐平静,脑子也逐渐在冷风吹拂下冷静下来。 “你制作的那些应该够用一整个冬天了。”满头细汗的塞拉似乎受不了忽冷忽热,此时还在喘气,她说,“工匠组希望我们从现在开始多储备火、雷两个属性的精粹,他们未来的实验会越来越多的使用到。而农务组则想要更多的光暗精粹,他们似乎在研究欺骗植物与作物的技巧,总之无论什么精粹,我们的需求都很大。” 还好当初把珊瑚和海妖吸纳进了晨曦领,否则晨曦领的精粹缺口只会更大。 塞拉清洗着不小心弄脏的兔兔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探头问:“路禹口中的浮游炮到底是什么,制作优先级居然仅次于萸草先前引以为傲的【红色闪光】?” “和他捣鼓的‘巨人’有关吧。” “元素巨人?听他说,已经只差临门一脚了,现在融合召唤时会排斥的只有光暗水母……可这个和浮游炮有什么关系,一个是元素加召唤魔法的造物,一个是纯粹的金属魔能造物。” “你又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孩子气了,总之他开心就好。” 璐璐笑着换了一套衣服,今天她要和唯一的魔药学徒尤娜继续拟定值得量产的药剂,目前魔药反应炉已经将魔药手册一中提及的廉价药剂全部炼制了一遍,仓库里数千瓶灌装完毕的药剂足以瞬间冲垮一个大城邦的魔药交易市场。 但,还不够! 这些过于廉价的魔药还不足以让稍微有些水平的魔药师头皮发麻,根据尤娜这些年冒险者的经历,璐璐选定了一种特殊药剂,【长效属性附魔药液】。 除了锻造形式获得的恒久附魔,为装备与武器进行临时附魔的常见方式有卷轴、魔药、魔法三种。 对于大多数魔法师与冒险者而言,治愈、恢复系的药剂虽然是救命必备,但他们更需要的是增加狩猎成功率的道具,大多数冒险者小队都会为了狩猎提前踩点,长期蹲守,然后在高阶魔物出现且未曾察觉异样的一瞬间,火力覆盖,力求在第一次接触就抢得绝对的优势。 在如今梅拉冒险者大多强调第一次接触胜利的环境下,恢复类药剂没办法给予他们太多的惊喜,他们最多会觉得“哇哦,真便宜啊,那狩猎前服用的药剂可以多备用一些”,而不会赞叹于竟然这么实用。 “要让普通人喜欢,让他们感到震撼,也要让稍微有些水平的冒险者们受益,他们才是喜欢发声的群体。”尤娜说,“大多数流浪法师与冒险者流动性都很强,信息也会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扩散。” 真正业内从业者的经验谈至关重要,璐璐听从了建议,决定囤积一批长效附魔药液砸进梅拉这个大水洼,想必,这些药液一定能溅起不小的水花。 步伐轻松的璐璐愉快地笑着:“还好今天是和你,不然真怕自己又得用飘的,感觉区别挺大的……呃……” 璐璐突然卡顿,正在烘干衣服的塞拉本没觉得什么,但璐璐的反应让她突然皱眉。 从常规相处思路中切换出来,塞拉先是一愣,而后……她看到璐璐红着脸想溜。 “等等!” 塞拉一把抓住璐璐,直视她的眼睛。 看到璐璐目光躲闪,她内心了然,牙关紧咬,把衣服甩进衣柜,径直出门。 璐璐犹豫了一会……决定不去现场添乱了,还是正事要紧。 …… …… 喷吐着红色热光线的蝴蝶与飞鸟自头顶俯冲而下,一道道射线击中地面,如剃刀般切割大地,留下密密麻麻的伤痕,紧接着又如何战斗机编队整编,整齐划一地返回指定高度盘旋,半透明的身躯内用以显示魔力充能进度的光柱缓慢攀升着。 背着一个巨大金属背包的萸草完成了产品介绍,来到路禹身边。 “如您所见,这是根据您的描述制作出的试验机,半魔力,半机械,创作构思是晨曦领无处不在的信使,我们在改良了魔法信使,赋予了他们攻击性的同时,也改良了以魔力刻痕触发法阵的方式,使得两者能够建立起如同召唤仪式与召唤物的关系。” 路禹忍不住鼓掌,作为甲方,他没想到萸草真的能把自己想要的大部分功能都实现到位,半魔能半机械的形式完美满足了他对金属质感的追求……虽然在工匠组看来,这种工艺有些多此一举,不过他们似乎根据自己奇怪的要求捣鼓出了新的技艺? “有缺点吗?” “当然,作为试验机,这种联系并不紧密,也许是我们对魔力刻痕的运用仍有理论上的不足之处,导致有些【浮游炮】会脱离控制,刚才演示是一次完美的成功,但现在……” 顺着萸草的视线,路禹看到了这一次浮游炮编队中有好几个全然没有反应。 “其次就是魔力供给,这种脱离主体进行攻击的小单位普遍存在能量短缺的麻烦,一次攻击之后大概率就会哑火,只能静待魔力自然恢复……恕我直言,这种装置很是花里胡哨,装饰作用大于实际作用,它更适合构思成一种特殊的魔法形式,您也许需要璐璐大人的帮忙?” 路禹当然知道这一点,原本想着给元素融合巨人外置武器,但专业人士萸草的建议成功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领主大人的构思并非毫无用处。” “哦?”路禹愣了,“您不是说过,半金属半魔力的工艺以这种形式运作有些多此一举吗?” “如果是特意将其视作一件常用武器使用,我会觉得华而不实,但如果是某些装备上附带的添头,我会觉得构思精妙。” “你把它运用到了什么东西上?”路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因为魔法师群体的闭塞,这个世界的工艺被封锁多年,当路禹在晨曦领对其进行释放之后,工匠们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屡屡能捣鼓出让人眼前一亮的产物——与璐璐的眼前一亮截然不同。 萸草嘿嘿一笑:“这里请允许我先卖个关子,我只能告诉您,这会是一个十分亮眼的装置,当它正式运作,您一定会为它的威势而喝彩。” 习惯了工匠组每隔一段时间就震惊自己一下,路禹没有追问,他有种感觉,按照这个势头,即便工匠组全员跑题,不钻研浮空石,悬空城的技艺,也能用另类的方式让晨曦领动起来。 亲自上手操纵了无人机轰炸版本的【浮游炮】,看着那些无法接收到命令,自顾自乱转的信使,路禹总有种训练师等级太低,宝可梦不听指令的既视感。 “塞拉?你怎么来了?”路禹玩得正起兴,看到塞拉连忙招呼,“你要不要也试试这个,虽然还有些毛病,但当玩具……啊…别扯我,等我把装备卸下来……” 艰难地把浮游炮装置递给萸草,路禹被塞拉拽到了一边的荒地里。 “什么话不能在那边说?”路禹一头雾水。 “你……你是不是…和,璐璐……” 路禹一愣,看到塞拉吭哧吭哧地吐字,他顿觉好笑,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 “哦,就你给雾妖准备身体那晚。”路禹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一句话把塞拉有些短路的脑子敲醒了……对啊,有什么不妥吗? 她做得,路禹做不得? 本来就是个三角,似乎……没问题。 可自己都脑子短路跑到这里了,如果不说点什么岂不是看上去很笨? 深知塞拉思考方式的路禹没有嘲笑塞拉,只是笑着整理着被塞拉扯得有些褶皱的袖口:“现在就差我们俩了吧?” “什么就差我们俩?” “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路禹斜了塞拉一眼,“需要我把名字写出来,给你一个个划线,看看哪条线目前还是空白吗?” “……” 沉默在蔓延,有人破防了。 “到时候再说……” 路禹抓住了转身想溜的塞拉,搂住了她的腰肢。 “现在你的防御力还真低呢,知不知道,你的脸很红……回到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我还真不敢想象你会有这样的一面。” 一句话反倒是把塞拉的叛逆心激起来了,她得意地轻哼:“我也想不到一直以来看上去还算正直的臭水产藏着这么变态的一面,喂,你对璐璐一路都这么克制,见到我第一次就有奇妙的感觉,克制力这么容易就打穿吗?” “说句可能会让璐璐伤心的话……以她当时的体型,我受到的教育不能做出那种事,也不允许我产生其他感觉。”路禹说,“你不同啊,谁让你第一次见到我就和我扯有的没的,我还以为你话题尺度跑得这么快,人也很熟练呢。” “说谁熟练,你说谁熟练,我是教国神选!” “很抱歉的一点是,在我的世界,教国神选往往是被亵渎最多的……至少某些文艺作品中是这样。” “你们世界的吟游诗人与学者到底是一群什么角色啊……” “想知道,我可以展示给你看……”路禹把脸贴近塞拉,脑袋被绕晕的塞拉没有扭头。 互相都能感受到鼻息的危险距离,路禹清晰地看到了塞拉眼神中想要藏起来的羞涩。 “路禹大人,塞拉大人,你们在这附近吗?” 工匠组的人忽然大喊,这让倚在大树边上的两人火速分开。 路禹叹了口气,应声:“什么事?” “西格莉德大人带回来一群人,让您和塞拉大人赶紧过去,说是你们见到之后一定会感到惊讶的。” 还沉浸在暧昧的余韵之中,路禹怀揣着些许遗憾踏进了会议厅,当他的视线触及在场的众人时,脑海深处的记忆开始闪动,临到嘴边的名字怎么也说不出口,直到对方用有些粗粝的手拥抱自己,那个带着些许怀念的名字这才吐了出来。 “希瑟……你怎么,天啊,你变黑了好多,我……”一时凝噎,路禹已是说不出话。 当年的故人,今日再见已是饱经风霜的模样,那个年轻靓丽的女孩流露着一股粗犷的气势,看到路禹有些凝噎,开怀大笑。 “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会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你走之后,我们总会去想象你那有着难以置信道德感的国度,想要知道那是一处何等幸福的国度。”希瑟也有些唏嘘,“原来你也没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故乡吗……” “放弃了……那个故乡对我而言太遥远了,既然回不去,就不要去想,何处安家,何处即是故乡。”路禹说,“我曾回去过一次,希望把你们带来这里,但当时你不在……对了,你们是怎么?”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 “是我找到他们的。”猫荆站了起来,视线在路禹和塞拉之间来回闪烁。 脑海里响起的却是杜尔德兰的众人所说的话。 “离开这么久,你们居然还和以前一样……哎。” 猫荆不知道的是……其实,有些事,就差一点。 这章也有780环节,所以,看出的给点给点吧 786.史莱姆娘与妖精 在斯莱戈,路禹听到了遥远的异大陆,有人用类似钢琴的召唤物大开杀戒的传闻,原本他还打算诺埃尔的商船为自己核实消息之后亲自走一趟确认对方所使用的知识,猫荆的到来为他省略了这个步骤。 贪食虫召唤师留下的半张染血的召唤模板被猫荆摆在了桌面上,路禹的手指随着召唤纹路移动,在边缘处停下。 “是真的。”路禹说。 猫荆连忙问:“能还原?” 路禹回答,“虽然她刻意把能够明确指向媒介的关键信息隐去,又将仪式的一部分沟通纹路抹除,但,这可是我带来的概念,想要还原,不算太难,简单的试错即可。” 血肉模板已经出现,那么也就意味着,作为最基础的召唤仪式中,也出现了对应的血肉召唤物。 模板以素材作为媒介召唤,描述描绘则是需要支付更多的“代价”…… 如果有人真的能支付极其庞大的代价,它能得到什么? 总不能是另一种形式的钢琴吧。 不过以世界仪式对一号以及钢琴的干涉来看,估计它早已设置了代价的最高额度,作为最底层架构运行的基础召唤仪式带来的麻烦应该不足虑,可是模板就…… 猫荆详细描述了沿途所见的两次血肉召唤物袭击事件,这些召唤物都有着吞噬成长的影子,不过从描述中路禹也能还原出这些家伙都是钢琴的丐版。 丐版也有着噬主的操作,这也能成为特色? 血肉召唤物成为外殖装甲这一概念是不被世界意识通过的废稿之一,现在居然出现在了异大陆的其他召唤师身上……原来不是概念有问题,而是自己和璐璐折腾得太bug,所以被否了吗? 早知道当初就该无限改稿,狠狠地塞爆世界意识。 “路禹,你在听吗?” “哦哦,你继续说。”深思中的鲈鱼赶紧应声。 猫荆叹了口气:“无论是贪食虫,还是那颗肉球,都流着无数普通人的血,你曾说过,这份知识因你而起,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如何开创了这一知识流派,但……它正在杀死一个又一个无辜者,你有办法制止吗?” 路禹说:“老师,你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对视良久,猫荆喟然长叹,不发一言。 在场的所有人也都默然。 知识一旦诞生,就很难受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千百年来,魔法师们都在想方设法阻止武者与工匠们在技艺上有更大的突破,闭塞将足以让魔法师的地位稳固,成为了世界的主流,但同时世界发展的更多可能也被魔法师们一并抑制了下去,完全锁死。 死灵魔法的基础是灵体感知与操纵,这两份知识运用在灵体换躯上就是足以影响魔法历史的重大突破,但走向邪道,就是以死亡铺路,播撒灾厄的死灵术法之道。 话不能说绝对,即便是成为了死灵术士,也未必邪恶,但……经验告诉在场的每个人,最好不要在死灵术士中寻找好人,如果你知道前面插着雷区标识,最理智的应该是转身离去,不做理会,而不是趟雷。 血肉召唤师也是如此,知识本身无对错,但血肉与死灵类似,它特殊的特质决定了发现并运用它的人大多不会有着路禹的道德底线。 塞拉认为相较于大多数人而言,路禹是十足的异类,即便在他戾气最大的时候也不过是发发神经,做事稍微狠辣一些,他掌握的力量在没有任何道德底线阻拦的情况下足以让一整个城邦灰飞烟灭。 只要越界,强大唾手可得,而他却选择了自我封印。 不知道血肉召唤师们知道为这个世界带来这份概念的人,是一个道德底线远比他们要高,自制力极强的人,会不会惊掉下巴。 “不同的召唤物也有不同的针对方式。”路禹突然说,“拟态植物、拟态动物有克制手段,元素生命有克制手段,血肉召唤物自然也会有。” 路禹拿起那张染血的卷轴:“等我补齐了模板,实现了召唤,自然能摸索出它的弱点,到时候我会把这份知识制造成册,免费发放给远洋商船,让他们带往各个大陆……这是我这个始作俑者,现阶段唯一能做的了。” 路禹不可能化身成血肉召唤师猎人,与霍古终日奔波只为斩杀邪道召唤师,知识开源,让所有魔法师知悉血肉召唤物的信息,反制才是正道。 猫荆欣慰地注视路禹。 虽然多年不见,但劳伦德选中的人,他仍旧没变……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劳伦德,能一定程度谨守本心已经殊为难得,只不过……路禹没变的地方似乎有点多,他和塞拉怎么不太亲昵的模样? 两人的位置隔得很远,一番交谈下来一次眼神接触与交流都没有。 爱而不得的苦涩滋味让猫荆渴望看到后来者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这份满足却在两人身上落了空,知悉塞拉取向小秘密的她不免有些难过……看来两个人只是有默契,却对不上感觉。 想到这里,为怀孕的雷芙祈福时悸动的内心逐渐平息,她决定不过多谈及这方面的话题,以免路禹和塞拉都尴尬。 猫荆的发丝颤动,一缕银白色从乌黑的瀑布中一闪而过,塞拉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幕。 “您的头发里,是……” 此时猫荆才想起来,她连忙伸手探进头发中,轻轻托住了有些慌张,扒拉着她的脖颈不撒手的小不点。 水妖精的现身让会议厅内的所有人,包括史莱姆们都投来了视线。 路禹满脸不可思议,他看了看猫荆,又看了看这个有着精灵模样,身躯却缩了水的迷你小人,啧啧称奇。 “你是说,它称呼自己的种族为妖精?”塞拉诧异,“确定这不是它的名字?” 猫荆说:“当然,她很明确地表达了这个意思。” “她,表达?”西格莉德懵了,“那边也说梅拉语,或者是科莱语?” 猫荆嘴角上扬,她伸出食指轻触妖精的脑袋,在众人面前慌慌张张小不点脸上的忐忑的神情逐渐消失,她被猫荆托着放置在了桌面上,任由一个个脑袋挤过来,好奇地观察着她身体的每个细节,为此她还刻意伸展了腰肢,扇动迷你的蝶翼一阵翻飞,轻盈的身段让人忍不住想要鼓掌。 就在大家想要追问猫荆更多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突然在每个靠近她的人脑海中响起。 “我没有名字……猫荆一路上,都叫我……小蓝。” 蓝色半透明,宛若由流水铸造的身躯,昵称是小蓝倒也没什么,但路禹总感觉猫荆也是个起名废……嗨,原来不只他们起名苦手啊。 “……” “……” 不对啊,这声音是直接传进意识里的? 这不是语言层面的沟通! 后知后觉的鲈鱼惊呆了。 “这下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能理解她的话语了?”猫荆笑着问。 “这,全新的种族,全新的天赋……是只有大海中才会出现吗?”塞拉忙问。 “不,陆地上同样出现了,我经过的那边大陆,妖精已经与精灵形成了基础的合作共生关系,只不过血肉召唤物毁了这一切,方才诞生不久的几百只妖精全被吃光了。”猫荆说,“小蓝救了我们之后本来是想离开的,结果被我一直哄着,哄着,就拐回来了……晨曦领,应该还没有妖精吧?” 西格莉德忙不迭搬来了装满小糕点的盘子,摆在了小蓝面前。 “她吃这些吗?还是说,魔力之躯,更喜欢元素精粹?”她像是见到了可爱的宠物,忍不住想要投喂。 “她和海妖很类似,既是魔力之躯,也是血肉之躯,能够转化,现在身子蓝汪汪的就是处于魔力之躯状态……她对这份力量的掌握似乎还不太熟练,经常乱切换,以至于体力耗尽,不得不昏睡过去。” 说话间,小蓝的流水之躯破碎,她的身体肤色逐渐靠向常见的精灵们。 本来在外围歪着头围观的龙娘史莱姆见状,竟然忍不住靠前了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上一秒和他们“差不多”的同族,怎么一瞬间……她就和主人们有差不多的生命气息了? 怎么做到的……好想知道! 西格莉德搬来的糕点对小蓝而言就是一块巨大的岩石,众人的热情让她无法拒绝,于是……噗! 小蓝一口咬在松软的蛋糕上,在发现糕点蓬松柔软之后,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的她竟然把脑袋扎了进去,像个蚯蚓一般吃穿了大蛋糕,然后…… “嘤!” “嘤嘤!!” 她低估了香甜可口的奶油的黏度,在成功啃穿大蛋糕山之后,将要从“山洞”中逃出生天的她不幸被湿黏的奶油粘住了身子,由于是血肉之躯,她的魔力运用格外生涩,一时间竟无法脱身。 薄暮解救了浑身奶油,正在不断从手臂、脑袋上抹下奶油送进嘴里的小蓝——她真的很喜欢甜丝丝的糕点,到现在还在吃。 这幅可爱的模样让薄暮的心也化了,若不是小蓝的胃口实在不大,只是猛猛地几口,肚子就已经圆滚滚,她一定要再喂一些。 “无视语言的精神沟通能力,海妖同款身躯转换……除了战力看上去很羸弱,这是又一个得天独厚,应运而生的种族啊。”塞拉不住地赞叹。 “也许除了这些,还有别的能力没被发现。”路禹说,“我想璐璐一定会喜欢这个小家伙的,她可是一直在研究精法中最重要的【无接触沟通】,这是就连萨耶尔也只掌握了一部分的技艺,也是实现无障碍与各种族沟通的重要知识。” “天赋力量与魔法知识不互通吧?”西格莉德说。 “在这一点上,我相信凡妮莎老师的看法,一些种族具备的天赋,是能通过特定方式复现的,而她提出的其中一种方式就是魔药。”路禹嘴角上扬,“即便精法的道路不同,但没准能从妖精身上获得某些特殊的提示,制作出无障碍沟通的药剂呢?” 小蓝猛地一哆嗦,理解了路禹的话,又没完全理解,她害怕得急急后退,结果……又一次倒在了蛋糕的奶油中,她就像是被蜘蛛网逮捕的蚊子,一阵挣扎,却毫无作用。 再次被救出的小蓝这回坐在了塞拉的手心:“你误会他的意思了,虽然他是个贪吃的家伙,但是绝对不是个坏家伙……他只是觉得你能帮上这里的人很大的忙,总而言之,欢迎你入住晨曦领。” 懵懵懂懂的小蓝环顾四周,看着一张张没有恶意的笑脸,再度安心了下来。 “咕?” 小蓝再度抬起头,找寻到了刚才视线扫过时觉得格外亲切的气息。 龙娘史莱姆与小蓝视线相交,直愣愣地注视着对方。 龙娘史莱姆下意识朝着小蓝伸出了手——因为主人们都在前方,这是她在不僭越的情况下唯一能做的。 “她们,这是看对眼了?”路禹好奇。 “史莱姆蕴含的丰沛魔力对魔力之躯的生命应该有着很强的吸引力吧。”猫荆解释,“即便变成了血肉之躯,这种‘诱惑’仍然存在。” “怎么听上去像是,我们的龙娘魅惑了小蓝。” “呃,这么理解倒也没有太大问题。”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塞拉把小蓝放在了龙娘史莱姆的脑袋上,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史莱姆质感的小蓝脚下晃荡,翅膀粘黏着蛋糕的她没法振翅保持平衡,不得不抱紧龙角,以防自己掉落“悬崖”。 看到这一幕,抱着自己大尾巴围观的雾妖立刻给西格莉德一个眼神暗示。 西格莉德只装作没看见。 龙娘史莱姆流露出了人性化的喜悦之意,她伸出手,主动拨了拨快要摔下来的小蓝,让她得以舒服地站稳,然后这才像是人偶一般,缓慢、平稳地移动,生怕颠簸让小蓝感到不适。 “史莱姆和妖精,是我完全想象不到的组合呢。”路禹笑着挖了口蛋糕吃,“唔,确实很甜。” 给点给点,给点给点,又该准备780了 (本章完) 787.尘封的宝物,光辉之神的见证 “银枫的召唤……吗?”塞拉喃喃,“可他临终前从未提及过有将什么埋藏在银枫树下。” 猫荆说:“与他相处这么多年,他也从未提及过。” “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吗?” “有些猜测……装东西的箱子是我第一次送给他的手工制品,就连纹路也是我不用魔力细细雕刻的……丢失之后我找了很久,没想到居然是他干的好事。” 话语中压根没有埋怨的意味,反倒是…… 塞拉期待着猫荆说出自己的猜测,但她却没有继续往下续话题。 路禹品出了什么,在塞拉说出“要不要我跟你走一趟”时,立刻咳嗽了一声。 “老师长途旅行,应该很疲惫,先让她休息吧。休息好之后让薄暮带着你四处看看晨曦领再起程前往教国也不迟,你不在这些年,晨曦领发生了很多变化,最近恰逢工匠组工艺大突破,工坊那里或许能给予你一些震撼的观感。” 说罢,路禹转头看向希瑟。 “要住下来吗?” 希瑟笑着调侃:“当年的交情能换来多久的安逸生活?” “如果你相信晨曦领的未来,可以是永远。” 跟随而来的星辰骑士团成员纷纷看向了希瑟,他们很清楚希瑟的回答将会决定是否拥有新的身份,以及……是否要再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我该怎么称呼你。”希瑟佯装沉思,“领主大人?” “也可以直呼其名,我不太在乎这些,虽然西格莉德会让我在意一些。” 西格莉德瞪大了眼睛,连忙辩解:“我只是调侃,调侃,谁让你们真的一点也不像一地领主啊。” 猫荆忍不住偷笑,嚷嚷声让龙娘史莱姆和小蓝也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路禹瞥了瞥西格莉德,又看向希瑟:“西格莉德是真的很严格。” 希瑟配合地直呼了路禹的名字,然后……以对待领主的规格向西格莉德行礼。 塞拉无奈地想:“璐璐没领主样,路禹孩子气……果然领主的威严只能由自己来展现了。”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塞拉忍不住问:“刚才为什么打断我?” “怎么这一次这么迟钝,是因为我刚才的举动心乱了?” “有事说事,别扯刚才!”塞拉兔耳朵痒得不行,急忙说道。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路禹提醒,“劳伦德年轻时埋在银枫树底,用的还是猫荆第一次制作的手工箱子,背着猫荆……他临终时思绪一直很清楚,当初珍而重之做的事情有可能想不起来吗?” 塞拉隐约品出了什么。 “那个箱子里存放着对年轻时他的猫荆都很有意义的物件,是什么不重要,但是这些物件随着时间推移,随着他即将逝去只会成为猫荆内心的遗憾,因此他才不会提。” 塞拉顺着思路喃喃:“特地放在银枫树下……年轻时的他可是极其虔诚的信徒,这个行为是……” “是违反教国律例的,可身为教皇的他突破了内心的枷锁去做了……”路禹叹气,“希望老师不会因此睹物生情啊。” …… …… 塞拉为猫荆提前向安东尼奥打了招呼,按照规定,已经不属于教国的猫荆是不能靠近银枫圣树的,但光辉院最终还是决定破例一次。 猫荆拒绝了塞拉一同前往的请求,并将骨灰托付给了塞拉——她对银枫树仍旧不放心,死后的劳伦德是她仅有的。 教国还是那个教国,虽然有路禹等人打的预防针,说现在教国与过去有些改变,开始排外,但……见惯了秩序缺失,只剩下杀戮、竞争的乱象,道路两旁安逸悠然路过的农夫让猫荆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即将入冬,作物早已收割完毕,教国的农民难得地闲逸了起来,他们从农田中抬起头,迈开脚,带着自制的狩猎工具向着山野进发,期待着意外之喜。 提溜着几只入秋时节将自己养得肥滚滚的野兔推开房门的猎人聆听到了一阵欣喜的欢呼声,孩童的夸赞让男人的笑声格外爽朗。 猫荆驻足,面带微笑地注视良久。 游历多年,猫荆逐渐意识到了环境对生灵的腐蚀性,也愈发理解了劳伦德为何愿意牺牲自己为教国,乃至整个梅拉数代人奠基。 魔力潮开始至今已近五年,伴随着环境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他大陆战火连连,生灵涂炭,全大陆的势力洗牌持续不断,而梅拉却因为诺埃尔与光辉院两根擎天支柱,死死地支撑着将要倾覆的山岳。 劳伦德做到了,一切正如他预言的那般,被他从辉煌时代重现的那份光,有人传承了下去,在新生降临的混乱大潮中,顽强地闪耀着。 早已得到通知的大主教戴维德亲自守候在教皇城外,恭敬地将猫荆迎进了教皇塔区域。 “你要跟我一起进去,监督我吗?”猫荆问。 戴维德摇头,低声说:“猫荆大人是想来取走一些东西,对吗?” 猫荆蹙眉,她从未表达过来意。 戴维德见四下再无他人,这才开口解释:“我和安东尼奥教皇都梦到了……梦到了银枫圣树的虚影摇曳,祂告知了我们您会回来,也解释了您为何回来。” 猫荆愕然:“你们……” “让教国逐渐开启排外模式的那场刺杀中,我就觉察到了不对劲之处……没有运用魔力庇护身躯的我分明结结实实被刺中了,可却毫发无伤。同样在那场刺杀中,一位给刺客送饭的修女被割喉,出血量如此大,她却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当天为她治疗的修女们疗愈之术前所未有的高明,竟能做到不留疤痕,完美治愈……她们才四阶,从何而来这么强大的力量。” 戴维德虔诚地向着银枫圣树方向欠身:“有所觉察的我们开始搜集更多的事迹证实这份猜测。随着我耳畔边的低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梦境中抽象模糊的提示,也随着安东尼奥的梦也柔光四溢……教国各处教堂汇报上的修女治愈之术精进的报告越来越多。” “我们意识到了……属于我们的神明,祂现身了,并且,正在注视着我们。也许祂的注视很久依旧便已经开始,时常让我感到困扰的低语……塞拉提醒我,也许是祂试图沟通的信号,很可惜,愚笨的我,压根无法听清一丝一毫。”戴维德羞愧地摇了摇头,“或许是我仍不够虔诚,以至于光辉之神必须以梦显现神迹……” 猫荆想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划拉出一道伤口亲自验证疗愈之术的变化,但转念一想,银枫树近在眼前,这样的举动恐怕不会有什么说服力,索性作罢。 这是银枫树安排好的场合,戴维德离开后一并清空了附近教皇塔的人,如今四周一片寂静。 这里的摆设已经随着教皇塔新主人的入住彻底改变,过去的影子不再,但行走在熟悉的花园之中,猫荆忍不住回忆起了与劳伦德一起散步的温暖回忆。 几乎每个傍晚,他们都会沐浴着黄昏,欣赏那些披上了一层余晖的植物,聆听归巢飞鸟欢快的鸣叫声。 银枫圣树随风摇晃着枝头,反射着银白色辉光的大叶片随风而落,层层叠叠铺满了周遭的地面,就连摆放着贡品的桌上也散落着叶片,这里本应有专门的人进行打扫,不该如此杂乱的。 踩在由银枫叶铺就的道路上,猫荆像是沿着贵族晚宴铺设的红毯前行,耳畔边不是奢靡与暧昧编制而成的绯色音符,而是由风吹拂过叶片响动而起的悦耳沙沙声。 风突然很急,穿梭叶片空隙留下的交响曲急促而慌乱,像极了有情人牵着手私奔约会时欢快又忐忑的脚步。 堆积的叶片中突然显露出一片突兀的“留白”,方方正正,大小……与一个盒子相差不大。 猫荆还没有问出口,银枫树就已经给出了回答——祂知道猫荆想要什么,祂也满足了她。 “你想要我做什么?”猫荆没有动,而是抬头望向即便步入冬日依旧枝繁叶茂,闪耀着银芒的银枫树,“除了劳伦德,我一无所有……我不会为你播撒信仰,你该清楚,我之所以会成为修女,是因为什么。” 地面上散落的叶片被无形的风牵引,缓慢地排列,一行字显露于猫荆眼前。 “他,让我见证。” 叶片再次归拢,而后,重新排列。 “我,见证。” 沙沙声仍在继续。 “感谢你。” “感谢他。” “这是属于你的,宝物。” “你也,见证。” 观摩着银枫行书的猫荆一头雾水,但冥冥中有一种冲动引导着她运用魔力,牵引出埋藏在银枫树下,已经隐匿了数十载的宝物,那是劳伦德珍而重之,违反教国律例,邀请银枫树见证完成的契约。 “契约……”猫荆扶额,她的脑海为何会突然想到这个词。 泥土翻涌,魔力牵引之下,一口裹满黄泥的大木盒重见天日。 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为什么这些文书全都摆在桌面上?” “哦,这样方便我随时浏览,毕竟各地修道院和教堂总是会有各式各样的问题,我有时候会错漏,所以就全堆积着,批示结束再检查一遍。” “可这样不是更容易丢失吗,只要一阵风……” “猫荆啊……你不要为了演示情况造出风来,这下真的散开了。” “我看你就缺一口合适的箱子。” “我想这是你为数不多擅长的东西吧,急着炫耀吗?” “那你想不想要?” “先做出来让我看看吧。” 对话依旧,宛若昨日。 猫荆嘴角上扬,说话却是咬牙切齿:“结果那家伙完全没拿过我做的箱子存过文书,教国给他送了个新的,他直接就用了……我的箱子只能装杂货,这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如果是装杂货,我怎么会雕刻这么好看的纹路,不摆在桌子旁哪有意义啊!” 对着箱子勾了勾手,汲取的水元素萦绕箱子转了一圈,上面的纹路竟没有被腐蚀,仍旧光亮如新,时代的浸润感没有让它的光泽变得晦涩,可见当初猫荆选材的不凡。 “没有摆在书桌旁,没有当做摆件欣赏,拿来装杂货也就罢了,竟然把它埋在土里……你这种人真的……” 猫荆颤抖着掀开了木盒的盖子,像是打开了一间尘封数百年的大门,时光再度流动。 注视着盒子内的物件,她怔在原地,泪如泉涌。 “劳伦德……” “啊……” “你这家伙……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 和她猜测的一样,和她脑海中曾经构思过的画面一致……只不过是劳伦德年轻时自己构思的画面。 记载着劳伦德与猫荆相遇经过的卷轴被珍而重之地存放于盒子最上方,文风赫然是教国的祈神仪式,这是请求神明见证重大事件才会采用的行文风格,只为了神明能更好地意识到祈神者的心意。 在卷轴背后赫然写着——伟大的光辉之神,敬请见证,我与猫荆走过的一生。无论你是否应允,她都将是我的挚爱,我的妻子。 泪水彻底模糊了猫荆的眼睛,她无力地拨开卷轴,看到了下方存放的“杂物”——两人有过重要回忆的纪念品,以及…… 已经干涸紧贴在瓶子上的血液。 缠绕在一起的发丝。 写有两人名字的纸片。 “你这不是都知道吗,你这不是都知道吗!” “为什么生前一句话不说……你都知道的啊!” 猫荆嘶吼……哽咽的她声音已经走形,但她不在乎。 即便光辉之神就在观察,就在聆听,她也不在乎。 分明这个王八蛋什么都懂,也什么都知道,他也满足了她那微不足道的小愿望……为什么现在才告诉自己。 为什么…… “缺失的见证,我将为你补齐……” 突然回荡的声音让猫荆恍惚着抬起头,她想要追溯来源,却只看到了晃动的银枫虚影。 “以银枫之名……我见证……劳伦德,猫荆……的爱情。” “以光辉之名,愿你余生,皆是坦途。” 猫荆跪地痛哭……她要的不是见证,是劳伦德啊……这家伙到最后还让自己伤心!(本章完) 788.红色闪光试验机,试射! 小蓝坐在空置的透明药剂瓶上好奇地注视着璐璐调配药液,尽管先前龙娘、魔狐两位史莱姆告诫她,璐璐大人进行魔药工作时最好远离一些,但这两位却迟迟说不出所以然……看上去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不要紧,她觉得自己也不太聪明,这也许就是他们身上有自己喜欢的气息的原因? 朦朦胧胧就拥有了意识,在大海中四处游荡,见到的却都是不具备智慧的生灵,看到了一群在风浪中搏斗的人,下意识帮了一把之后……为什么自己就来到大海之外的地方了呢? 小蓝暂时理不清,但这里的生灵似乎都很喜欢自己,表达了一句想吃那个黏黏糊糊的蛋糕之后,她的食物就一直是蛋糕了……就连元素精粹也送了自己一个,还是一只绿头发海妖刚捏好的……等等,她自称海妖,她的鳞片,她的尾巴呢? 与生俱来的朦胧意识中似乎就有着对海妖信息与先天的恐惧,可为什么这里的海妖都长着双腿? “嗅嗅~~~” 小蓝猛地抽动鼻子,魔药实验室内香味扑鼻,璐璐混合的药液上方升腾起袅袅炊烟。 “好香……” “香吗?” 小蓝的无障碍沟通落在了璐璐耳朵里,她笑眯眯的晃了晃还未彻底冷却的药液:“配方是一种带有元素属性的药液,适合各种拥有魔力之躯的生灵服用,在一定时间内强化魔力亲和力,我在这基础做了一些改变,能够根据服用者的反应确认出他的身体状况……想试试吗?” 双手撑在瓶盖上的小蓝左晃晃右晃晃,瓶盖随之转动,好似转椅。 听到璐璐这么说,对晨曦领一切都十分好奇的她立刻飘向了璐璐,连连点头。 “我需要,切换身躯吗?” “不用,就这么喝就好。” 璐璐掏出一个小勺子,精准把控好剂量后,喂到小蓝嘴边。 小蓝满心欢喜地踮起脚,咬住汤匙的一角“咕嘟咕嘟”…… “!” 刹那间,她的身子紧绷,洋溢着微笑的小脸煞白,眼睛也瞪得老大,双手下意识乱舞。 好难喝! 可怜的小蓝并没有得到晨曦领各位和蔼可亲的新朋友们提醒,璐璐的大部分药剂效果虽好,味道却不太美妙,改良药剂更是重灾区,那些原本风味还算可以的配方到了璐璐的手里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新生的小蓝贫乏的词汇无法描述出刚才那一刹那的滋味,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自己不会要死了吧? “这么难喝吗,不应该啊,你的血肉之躯和我们所拥有的味觉不太一样吧?”说着,璐璐端起药液喝了一大口,“你看我就……呕~~~~~” 闻起来香,喝起来口腔却像是被腐烂发酵的物体溢满……什么素材对风味产生了这么诡异的影响? “璐璐,我的嘴好苦……” 璐璐连连抱歉,但忽地,她微微蹙眉。 “你再说一句话试试?” “再说一次?” 没有听错,小蓝传递而来的声音不再像先前那般模糊,十分清晰。 在璐璐的示意下,小蓝切换为魔力之躯,湛蓝色的流水躯体正在源源不断地吸纳周遭的魔力,加入身躯之中的循环,她的动作轻盈,感知也相较先前更加敏锐。 “这是……药剂的力量吗?” 璐璐抚掌大笑,她赶紧把配方记录而下,顺带着把剩余药剂装灌贴好【无害】标签摆上展柜:“虽然难喝,但还是改良成功了,味道什么的,都是小事。” 小蓝得到了一颗小小的软糖作为奖励,感受着舌尖传来的浓郁奶香,她幸福地捂住了嘴……原来拥有血肉之躯的生灵能够享受到这么美妙的滋味吗? 在大海里到处汲取水元素力量的她似乎浪费了很多时间呢。 “璐璐,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呢?” “哦!”端详桌面小宠物解压的璐璐终于想起了正事,她拿出一份清单,“为了尝试研制新的药剂,我希望能得到你的一些帮助。” 小蓝毫不犹豫:“可以哦,只要能帮上璐璐。” 璐璐笑了笑:“你不妨听听看我需要你怎么帮助,再做决定。” 小蓝歪头,坐在桌面上大惑不解地问:“难道是很难的事情吗?可我并不强大,如果璐璐都无能为力,恐怕我也……” “不难,只是你可能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碍……”璐璐说,“我需要你的口水。” 小蓝目光呆滞,看到璐璐微微点头,这才确信自己没听错,虽然有些奇怪,但她仍然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除了口水,还有……” “还有?” “排泄物、胃液、血液……” 小蓝彻底傻眼了。 与生俱来的知识中,似乎没有说人类这种生物这么与众不同啊…… …… …… 轮回塔塔顶,与晨曦主阵连接的轮回塔法阵闪耀着微弱的淡紫色光芒,塞拉操纵晨曦之书审视着每一层正在运动的人偶造物。 运作近三年的轮回塔迎来了第一次人偶检修,这不是一件容易完成的工作,近一千具人偶分批次运动、对抗,以测试其是否因为长期静默而损坏,工程量很大。 晨曦领能为塞拉分忧的人并不多,人偶入门与上手的难度劝退了晨曦领不少想要学习的人,仅有的两位也不具备辨别内嵌法阵运转状况的能力。 但塞拉还是找到了解决办法——她改良并修复了克洛伦斯留下的“人偶维修师”,这些正是黄昏城在漫长轮回中始终保持人偶完好的重要一环。 当初选择把黄昏城所有遗产都搬运走是正确之举,谁能想到一些看上去实力并不强,似乎只是练手作品的杂兵人偶竟然是无魂人偶世界运转的维系者之一? 克洛伦斯设想中会出现的有魂人偶诞生了,但却不是在他的造物之上,而是在一片名为赛尔卡洛的土地上,那位人偶神明慷慨地向路禹分享了他构筑人偶的技巧,让塞拉的人偶技艺上继续突飞猛进。 短距离传送法阵的气息震荡,掌控着晨曦之书的塞拉反应很快,抬起手对着不远处盖着蓝色布匹的一个人型人偶按了按,人偶所在的地块立刻下陷,向着下层进发。 “倏!” 白光闪烁,路禹现身,注意力瞬间被远处轰隆隆下沉的人偶所吸引,但很快视线就移向别处。 “你可不是会跑来轮回塔参观人偶的人啊。” 路禹环视一周,似乎在寻找什么。 “找璐璐啊,她今天一早就跟小蓝出门了,应该是在研制新药剂吧。”塞拉转过身,继续观察投影上正在工作的人偶维修师们——看他们拆卸人偶是一种享受。 “这样吗。” “听上去,你很失望?”塞拉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不会是知道我今天一天都要监督,并且亲自维修重要人偶,所以打算又来一次吧?” 路禹只是单纯想要询问璐璐《药剂师入门手册·二》是否要单独发售,最近魔药反应炉频繁开启,大量的药剂被装灌,堆满了仓库,在路禹看来,新书已经不需要等他详解【元素生命】的《召唤入门手册》一起了,完全有能力自己打出一套组合拳,让魔药师们感受滚滚洪流迎面创来的滋味。 不过……塞拉这么问,他的回答就会完全不一样。 两人有着差不多的心态,挑衅和挑逗能拉爆逆反槽。 “对,我打算趁你不在再来一次。”路禹发出了宣言。 塞拉怔住了,她决定不搭路禹的茬,长期观察得出的经验告诉她,路禹是很纯粹的状态选手,只要你给出了反馈,他就能汲取动力反过来给你反馈…… “不说话,想装成我们还不熟时候的样子吗?”看塞拉佯装冷漠,路禹径直走上前,从身后捏住了她的耳朵。 “你……”塞拉双拳紧握,“说过多少次,不准捋耳根……那里真的很……” “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你还想有下次!” 路禹紧贴她藏在发丝下的耳朵,轻声说道:“你今天穿的可是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哦……让人怀念的味道。” …… …… 入冬时分的连绵细雨被不期而遇的飘雪接替了职责,萸草带队的【红色闪光】实验小组品尝到了寒风与飘雪的双重打击,众人完全低估了降温幅度,以及零部件改装与运行所需的时间。 萸草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不断飘落雪点子的天,挥动着略微有些僵硬的手臂,召唤出了火元素召唤物。 “萸草姐,火元素会……” “我知道会让材质敏感的炮身温度上升,但还不是怕你们冻着吗,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这一炮必须试射。” 整个晨曦领都知道萸草正在死磕一门叫做【红色闪光】,威力巨大的武器,但这门武器具体的模样却无人知晓。 从半空俯瞰,【红色闪光】异常巨大,实验型号整体呈t型,细长的炮身半截掩映于林地之中,另外半截则是由一根斜斜地朝向远处的时常有野兔子出没的一片荒地,他们刚刚还在那里掏了一个兔子窝,熟练的工匠已经开炉烧烤,只待试射大功告成,集体品尝兔肉。 “准备好了?” 用以减小金属接口处磨损的黏液被充当为机油涂抹在缝隙之中,这是最后的检测,完成了巡视的工匠对着问话的萸草点了点头。 “可以试射。” 完全铺设在一个巨型法阵上方的【红色闪光】进入魔力填充状态,浩瀚的魔力向着炮体汇聚而来,连接炮身的一条条管道迅速闪烁起了红色的光芒,那是魔力填充即将到达临界点的标志。 萸草克制了立刻发射的冲动。 “组长……这?” “炸了也无妨,一定要知晓现阶段最大威力究竟达到什么程度,这是改进必须的牺牲。”萸草说,“它被制造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损毁,这是抵达成功必须的损耗……” 没有人能容纳如此恐怖的魔力,即便是加了些许抑魔素材的红色闪光也不行,蓄能炮管在颤抖,魔力喷涌而出的危险信号正在通过整体架构上正在发出哀鸣的机械部件传达而出。魔力汇聚、摩擦形成的高温让原本黏稠的机油沸腾、沿着炮台滑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地开出一朵朵红艳的花。 作为抑制器存在的两个装满了抑魔素材的巨型水囊发挥了功效,他们随着法阵到达临界点适时地展开,释放出了抑制爆发的力量,让濒临爆炸的红色闪光上不稳定的魔力再次平息了几分。 覆盖于红色闪光表面的管道终于传扬出一阵金属信号音,这是内置法阵确信能量抵达临界点才会释放出的喜报,被呼啸的风声扭曲,像是某种生物亢奋的吼叫。 萸草不再犹豫,触发法阵。 工匠组全员急退,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红色闪光喷吐出一道赤红色的激光,它撕裂了大地,摧毁了刚才还有兔子活跃的兔子窝,贯穿了一个又一个被工匠组塑造而起的,坚实的壁垒,摧枯拉朽地将大地烧灼为一片火海,碎石粉尘随着风浪震荡四散,高温产生的雾气中,被射线融化的岩石上,熔岩流淌,蜿蜒向下。 工匠组被激荡的粉尘刺激得喉头难受,一个两个都在剧烈地咳嗽着,但他们不管不顾,仍旧冒着烟气扑向前,想要确认破坏效果以及红色闪光的具体状态。 红色闪光已经毁了,作为物理支撑结构与缓冲结构的气囊与沙袋已经垮塌,魔法层面的支撑力量自然也因为咆哮的魔力轰鸣下不复存在,魔力爆发产生的超高温融解了周遭的大部分物件,唯有经过精心锻造的巨炮仍然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完好,它静静地躺在地面上,红得发烫的身躯似乎在诉说着与沸腾魔力搏杀至最后一刻的骄傲。 工匠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萸草,他们想知道,这算不算成功了? 如此简陋的初始结构,第一次试射,能够将所有预定障碍物全都摧毁殆尽,射击距离,坚固程度都远超期望值……应该算成功吧? 萸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滚烫的大地陷入了沉思。 回过神,注意到还在凝视着自己,期待着一个答案的工匠,她笑了笑。 “第一次就有这样的结果……还不赖。” “别提着心了,收拾收拾,回去吧,该吃庆功宴了。” 你们觉得这里就是全部780了?不不不,下一章还有。 799.鲈鱼好吃吗? 寒风凛冽,中午便已经灰蒙蒙开始飘雪的天空正呼啸着撒下更多的雪点子,晨曦的大地逐渐被白色覆盖,庭院中顽强支撑的观赏花难以抵挡天威,逐渐搭拉下了脑袋,任由白色的雪点拍打在娇嫩的花瓣与花蕊上,无力地颤动着。 寒潮来得比晨曦人预想的要早,晨曦居住区已经享受到了通过管道供给而来的暖意——火元素精粹全面投入使用,同时西格莉德也正在召集精通火元素魔法的人投入提炼工作。 寒冷的天气没有什么比待在温暖的地方,看着窗外风雪咆哮,吃着温暖的食物更美妙的事情了。 红色闪光试验机结果数据采集成功的萸草等人正在大快朵颐,他们特地和晨曦人错开了饭点,以享受专门为工匠们提供的犒劳餐。 晨曦领的厨房规模已经在不经意间扩张了,有赖于路禹懂吃,也会吃,晨曦领的厨师不得不持续精进技艺,学习来自异国的烹饪技巧与特色菜肴,并在其基础上做出改良,推陈出新,提供更多的风味选择。 白面团在他手中被反复揉搓,似乎是涂了一层油的缘故,面团显得格外圆润,油光闪烁,挤压形变都显得柔软丝滑。 他很喜欢一种叫做油条的食物,但又不满足于简单而单纯的酥脆与油腻口感,于是正在往已经醒发,揉捏好的小面团中注入诸如奶油、黄油之类的馅一起高温烹炸,令面与馅料的风味水乳交融,互有你我,这样的变动能让单一的口味变得丰富,而复合口味总是能让口腔与味蕾得到更多的滋润。 除开改变传统油条吃法,他也热衷于为装饰性的摆盘雕花提供一些惊喜,已经揉捏而出的兔子摆盘装饰物并非只能看不好吃的点缀,而是包裹着豆沙与奶油的迷你糕点,她们兔耳高耸,看似短小的尾巴鼓起,看上去活灵活现。 兔子隐匿于一同点缀在餐盘中的“菜苗”之间,心无旁骛地享用着美味,却不知道自己也是餐盘上的一道小点心——为摆盘添加些许创意,也是一种艺术。 可惜的是,工匠组对这种创意与艺术表现的反应显得自己似乎有些多此一举,大多数人根本不在乎雕花摆盘,他们一向认为在盘中盛着的一切都能吃,于是风卷残云地进行了光盘行动。 倒是萸草看出了些许端倪,主动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赞美了一句“很厉害”。 除了基础的口腹之欲,高强度工作的萸草也需要一些精神食粮来解压,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声音,他们的精神得以松弛,疲惫也会得到缓解,盘中兔子的主题让萸草会心一笑,也心有所感。 “我说……放弃现有的炮体与造型吧。” 萸草的话让吃饭中的材料组成员呆滞了,然后爆发了疑惑的声音。 “啊?” “不要被常规思维束缚,我们需要跳出自己所能看到的视野,寻找另一个视角……就像这只兔子,她在吃草,可却没法注意到,有人想要吃她……” 习惯了萸草云里雾里跳脱发言的众人面面相觑,晨曦人难以跟上工匠组的思绪,工匠组也没有几个人能跟上萸草……她心有所感时说出的话,很难以常规逻辑去理解。 “可,萸草姐,你想怎么改呢?现在的红色闪光至少验证了锻造工艺合格,法阵适配这两点。” “改动要申请不同的素材……领主大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在胡乱开启项目,当年科德佐恩的工匠们可就……” 自科德佐恩而来的工匠虽然已经习惯了晨曦领的生活,但惯有思维还是没有改变,他忧心忡忡地提醒,希望不会因为一些变故,让这份乐土不再允许工匠们奇思妙想,回到闭塞之中。 “我们不是科德佐恩的工匠,我们追随的领主也不是拉文尼斯。”萸草坚定地强调,“记住,相信领主,他们是这片大陆上为数不多的光。” …… …… 轮回塔外满天飞雪,轮回塔内却温暖如春。 路禹观察着监视投影,转头又看了看还卷在毯子里的塞拉,抿嘴笑道:“璐璐应该快回来了,我该去厨房一趟了,有什么想吃的吗?” 毯子里的塞拉一言不发。 “喝汤吗?”路禹又问,“下雪了,天气转冷,你又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该补补?” “……” 路禹听见塞拉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但无奈声音太小,索性他走过去,搁着毯子抱住了她,认真倾听。 “所以,到底吃什么,如果不说,我今晚要吃兔头了。” “鱼……” “哦?” “红烧鲈鱼,大火收汁,烂在锅里的鲈鱼!”塞拉咬牙说。 路禹憋着笑:“好好好,不就是吃鱼吗,等着……顺便,以后你总能吃到的。” 快到厨房时,路禹遇到了准备带队离去的萸草。 “哦,路禹大人,我正好……” 路禹连忙打断了她:“看你的反应我大概能猜到一些,今天实验红色闪光发现了一些问题,又有了一些思路,决定进行新的尝试……把今天的实验结果写给我一份,明天我会亲自过去看看。” 烧钱小能手萸草闻言大喜,忙不迭点头。 萸草的报告在路禹烹饪结束后就送到了房间里,她早有准备。 折腾了一天新式药剂的璐璐累得直打哈欠,浪费了太多魔力的她回到家先服用了一小碗星空蘑菇汤——虽然有些副作用,但配合药剂加快恢复效果仍是很香,更别提,它喝起来真的很香甜,仿佛能将人体内的疲劳全都驱除。 “萸草的报告吗……这么多页,我看看,我看看……”璐璐下巴抵在路禹肩膀上,顺着他的视线浏览了起来,“红色闪光试验机初次开炮,材料魔力承受极限合格……” 一路向下,璐璐看到了与自己有关的字眼。 “纯粹的魔力洪流现阶段无法凝聚成攻击距离更远的有效攻击手段,根据璐璐大人提供的火元素魔法,我们得到了启发,决定将红色闪光的主要攻击属性改为元素洪流,并借由高强度的魔力→元素转化,制造出威力巨大的远程光束射线。” 璐璐感觉路禹呼吸变得急促,她反复浏览,没看出有什么值得兴奋的点啊。 “怎么了?” “手电筒……” “什么手电筒……哦,你说的是你那个世界用来照明的魔具啊,他们想用元素洪流照明?没看出来是这个构思啊。” 路禹摇头,连忙解释。 萸草在经历初次实验之后观察射线运行轨迹,再结合布设的繁琐程度,对材质的高要求等数个关键信息,提炼出了一个核心观念——红色闪光应该是一门能够在晨曦领内部移动,随时能投入运用,而不需要预架设的移动炮台。 即便架设,它最好有着调整方向即能攻击各个方向的一定程度的灵活度。 而萸草的提议是,让她进行一次浪费——她需要大量高纯度魔力水晶,魔力容纳总量越高越好。 “魔力水晶怎么锻造?”璐璐大惑不解,“工匠组已经厉害到找到工艺改变水晶的结构特性了?是切叶帮他们的?” 路禹也不太理解,但他总感觉,萸草要水晶为的不仅仅水晶本就拥有的“存储魔力”特性。 “量很大,批准吗?” 不知何时传送归来的塞拉平静地落座,只不过姿势略微有些别扭。 “为什么不呢?”路禹反问,“萸草是不可多得的能手,不……我甚至觉得她就是一个天才,想要得到回报,就要有足够多的付出。” “那和塔妮娅打个招呼吧,晨曦本地的魔力水晶暂且保留,她既然想要主导货币交易,不留余力地以魔力水晶开道,应该不会拒绝我们带着诚意进行一批大采购。”塞拉提议。 与路禹所想不谋而合,自家的水晶自然是留着备用为好。 “谁去谈?”璐璐问。 路禹和塞拉齐刷刷看向了她。 璐璐一怔。 路禹说:“最合适的是你,你对她代表着一种失去的痛,也许她会脑子一抽,心存幻想地给你一些便宜呢?” 塞拉补充:“也要看你自己的意愿,如果不想和她打交道,让西格莉德亲自走一趟就好。” 璐璐左看看,右看看,抿嘴轻笑:“我无所谓啊,你们啊,怎么还觉得她是会刺痛我的那根针啊,我可是早就不在乎了哦……如果你们早出现,我根本看不上她。” 路禹和塞拉都没说的一点是,论对塔妮娅的了解,他们两人加一起未必有现在的璐璐多。 被塔妮娅洗脑多年,醒悟过来的璐璐对对方的行为模式了如指掌,米莱如今深得塔妮娅信赖,一部分原因就是璐璐指导有方,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让米莱命中塔妮娅的痛点,令其坚定不移地相信米莱是个忠诚可靠的自己人。 决定好出行时间后,璐璐乐呵呵地拿起筷子,然后,看着满桌菜,她愣住了。 红烧鲈鱼、清蒸鲈鱼、酸甜鲈鱼、酸辣鱼头汤,两条鱼,四种吃法。 如果不是还有一份土豆牛肉,今晚的菜色就全是水产了。 “啊……今天是怎么了?”璐璐下意识看向路禹,“是你们家乡什么特殊的节日,应该吃鱼?还是说,你们家乡冬日第一场雪就该吃鱼……但是往年貌似没有见你这么做过啊?” 璐璐满心疑惑地根据路禹世界的知识进行着推断,却没发现路禹似笑非笑地看着塞拉,而塞拉拿筷子的手微微颤抖,下意识避开了路禹的视线,死死地盯着桌面上的四道鲈鱼料理。 路禹欣赏着微微倾侧,有些别扭的坐姿,说:“哦,只是塞拉今天突然特别想吃鱼,特地叮嘱我这么做的。” 路禹把特别两个字咬得很重,不过璐璐倒也没发现异样,她夹了一筷子清蒸的鲈鱼的皮,美滋滋地吸溜吃下——吃鱼,她最爱的就是这一口鱼皮与鱼皮下的红肉部分,滑嫩肥美。 享受着满嘴葱油香味,璐璐又问:“塞拉,怎么不动筷子啊,不是你让路禹做的吗,来来来……” 说着,璐璐忙不迭把酸辣鱼汤里泡着的半边鱼头夹到了塞拉碗里,至于另外一半……她抬起头看了看路禹,看到路禹对她微微摇头之后,立刻笑着吸了起来。 路禹选择先喝汤,冬天来一碗暖身鱼汤再美妙不过了,看到塞拉的筷子还在鱼皮上划拉,他斜了一眼璐璐。 “虽然你中午吃过不少鱼了,但……应该不会饱到现在吧?” 塞拉的筷子立刻戳破鲈鱼的鱼皮,没入鱼肉,随着筷子划拉餐盘发出的一声“滋啦”声,半截鱼肉断裂。 怒视着路禹,她恶狠狠地对着鱼肉咬了下去。 璐璐微妙地感觉气氛有些怪,但是两人的表现又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端倪,这让她不由得觉得自己多心了……反正这两个家伙平时就喜欢斗来斗去,今天没准又是互相斗嘴,斗个不停,然后把战场延续到了餐桌上。 可惜了,这两人吵吵闹闹可是她的保留节目,少看一集实在可惜……要是等下他们能因为什么重播一遍,那睡前读物就有了! 想到这里,璐璐竟然产生了拱火的冲动,醒悟过来的她不免觉得有些罪恶…… “怎么样,鲈鱼好吃吗?”路禹又往塞拉碗里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腹肉,“我说了,以后你能经常吃到的。” 塞拉没有搭话,只是咀嚼的幅度变大了许多,似乎正在用一咬就碎的鱼肉传达着什么信息,可惜路禹并不接收来自眼神的信息,而是心无旁骛地为璐璐夹起了菜。 “这次出去,可能会花一点时间,你们就不用跟着来了,又不是保证不了安全,我和西格莉德就好。”璐璐突然说,“晨曦领不能总是少好几位领主,不然也太不靠谱了。” 塞拉猛地抬起头,她急忙想要表达什么,但却被路禹抢走了话头。 “好,这次我和塞拉留在晨曦领,塔妮娅那边就拜托你了。”(本章完) 790.意犹未尽 璐璐抵达绿荫领的时间很微妙,塔妮娅刚刚吃了一个大亏。 优柔寡断的她在既要也要之中接连让两座城邦被暴徒袭击,塔妮娅精锐的魔法师们看到了凝岚城发生的事,自然而然地“理解”了上意,他们依旧敞开口子接收难民,直至混在其中的别有用心者振臂一呼,让城内之人陷入同样的两难抉择之中。 与凝岚城不同的是,这一次,暴民不止带走了粮食,也带走了数百名普通民众,混乱引发的大火让大量原住民流离失所。 而且,由于塔妮娅近乎于软弱的表现,执行此次计划的【林地埋葬者】竟然高调的宣布是自己所为,并表示之前的城邦袭击事件也有参与,至于那些被拐走的民众下场,言辞之间流露的信息并不太美妙。 虽然塔妮娅痛定思痛,立即做出了改变,勒令边界执政官们严格执行禁令,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却让她焦头烂额,比方说她的好哥哥,泽尼尔就给她送来了一封信。 “我的好妹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和罗德米尔时一个样。” 就差把没有任何进步写在明面上的话语让塔妮娅肺疼。 “谢谢你的送来的领民,我会好好对待他们的。” 这一句则是让塔妮娅手中的信纸有了裂痕。 泽尼尔在整个魔力潮的混乱中都不太有存在感,因为风暴领在他的统治下宛若铁桶,混乱与异常事件经常被扼杀于萌芽阶段。 如果说塔妮娅走的是培养底层魔法师,厚积薄发的路线(至少明面上如此),那么泽尼尔则是延续了梭伦时代的精英统治路线,自浸染之灵事件后追随他的部下无一例外晋升高位,不过,与他的父亲不同,他没有关闭底层群众的晋升渠道,反而开辟了一些特殊的岗位,允许寻常人竞争。 这套模式让风暴领平稳而安定地运转着,让整个风暴领都心悦诚服的相信泽尼尔选择的人会为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遵从着他定下的基调运行。 因此,绿荫领城邦接连被暴民劫掠之后,领地交界处出现了大量偷渡者,泽尼尔平白得到了不少人口。 米莱对泽尼尔的评价很高,因为她的钉子很少能渗透到风暴领更深处,而她却在塔妮娅身边拔出了好几个隐藏颇深的钉子。 这种斗法也让她被泽尼尔所注意,对方竟然直接送来了信件,直言不讳询问是否考虑换一个更有魅力的统治者,比方说……他。 米莱毫不犹豫将信件交给了塔妮娅,她看穿了泽尼尔的把戏——只要动作稍慢一些,私下接触就会被坐实。 早已得到信息的绿荫领魔法师们没有对突然飞过头顶的大家伙动用魔力,任由它在信使的牵引下向着远处的城堡继续前进,最终盘旋于城堡前的一片空地之上。笨龙轻轻震动翅膀,止住了下坠之势,四爪稳稳地扣在地面上,掀起一大片积雪。 璐璐拍了拍笨龙的脑袋,顺着他的翅膀飘然而落,迎接她的,是那张异常熟悉的脸。 “好久不见,璐璐。” “是啊,好久不见,塔妮娅。”披着毛茸茸的袍子,璐璐莞尔一笑,“上次是你来晨曦领做客,这次,到我来你家做客了。” “这里也曾是你的家。” “确实,曾经是。”璐璐强调了塔妮娅话中真正重要的部份。 暴雪被周遭的魔法师联手施展的屏障阻隔,咆哮的寒风无法再近两人分毫,但两人之间似乎横亘着与屏障一般坚实的壁垒。 面对塔妮娅伸过来的手,璐璐显得有些犹豫,但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将手搭了过去。 跟随在身后的西格莉德与薄暮对视了一眼,这个举动同样让他们露出了笑容——无论对塔妮娅有什么意见,这次出行是为了在水晶购置的商谈中获得更多利益,最好能占一些便宜。 塔妮娅的城堡温暖如春,与晨曦城堡不一样,这里并不采用法阵均匀供暖,而是奢侈地运用着火石与精粹。 “有些陌生,对吗?”看到璐璐诧异地审视着四周墙体上的石头,塔妮娅面露得意之色,“我所拥有的,可不只是水晶矿,富矿之中还有许多令人惊喜的副产品,你不在这些年,这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璐璐听出了塔妮娅的炫耀之意,放在以前她会真心实意地为她的意外所得而高兴,但现在,她略加思索之后,觉得塔妮娅像极了曾经追逐塞拉的那群贵族,他们也总喜欢在闲谈之间若无其事地提及自己的身份、背景、财力,仿佛那些能让一位骄傲的神选低下头,乖乖地顺从他们。 果不其然,塔妮娅并没有第一时间与她直入主题,商讨水晶贸易事宜,而是借着地主之谊,拉着她的手开始了怀旧进程,包括但不限于参观当年居住的房间,拿出一些璐璐未来得及带走的物件,若无其事地提起当年。 璐璐很累,但又不能在脸上显露出不耐烦的意思,于是只能努力抿着一丝笑意,附和着这场怀旧之旅。 “原来塞拉当神选是这样一种感觉吗?”她不禁想。 应付一群自己根本不喜欢面对的人,忍受着他们一整个宴席的搭讪与唠叨,想想都觉得身心俱疲…… “所以她还是很喜欢路禹的……从来没见她不耐烦过,而且,似乎很享受和他呛嘴?”璐璐思维开始发散,“难道说,她其实有奇特的癖好而不自知?” 塔妮娅端起一个当初璐璐特地订制的魔药装置,这是她初次踏上魔药道路的工具套件,没想到塔妮娅竟然把这个也留着……确实有些怀念,可是,太落后时代了。 现在她在晨曦领的魔药工坊已经捣鼓出了更全面,齐备的魔药工具,甚至还有一台能自行炼制低级药剂的大反应炉……魔药师是很难对旧物件怀念的,尤其是一个喜欢不断钻研的魔药师,老旧的东西意味着无法匹配现有的魔药技艺,是该被升级或是淘汰的时代眼泪。 “魔药……嘿嘿。”璐璐不禁柔柔地笑出了声。 她没来由地想起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场惊天动地,最终让璐璐缇斯这个名字缩短成“璐璐”的大爆炸。 时隔多年,她还能清晰地回忆起爆炸前夕的细节,空气中弥漫的魔药气息在鼻腔中复苏,周遭高度富集开始“噼啪”作响的魔力涌入耳中,她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灼热、无形的火焰包裹着她的身躯,正在以无法目视的方式灼烧着周遭的一切。 然后是卷轴共鸣,药剂生效,白光占据了视野中的一切,炸鸣声轰入脑海……再次醒来,失去了身躯,成为煤球的她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醒转。 被魔物们追逐,被人类恐惧,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在她最彷徨,最绝望的时候,飘荡的香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循着食物的香气找到了一个篝火,与人类的气息。 然后抢走了他的食物,占据了他栖身的树洞,和这个免疫了萨耶尔诅咒的人讨价还价,纠正他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成为高阶魔法师的愿望,然后……同意他混吃等死。 无论多少次回忆起当初,璐璐都会想起树洞里食物不全时,路禹吵着嘴,却愿意多分自己一些松子的时光,那个寒冷的冬天……真美。 无论多少次回忆起当初,璐璐都会想起树洞里食物不全时,路禹吵着嘴,却愿意多分自己一些松子的时光,那个寒冷的冬天……真美。 塔妮娅敏锐地注意到了璐璐脸上的怀念之意,她勾勒起的嘴角更是写满了幸福。 赤红给出的提议是正确的,让璐璐触景生情,回忆起过往相处的时光,就能重新让她想起曾经自己为她做过的一切……沙曼毒雾只是一场错误,连锁反应之下大家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时隔多年,该有一条道路让一切重回正轨的。 “璐璐,喜欢的话,离开时不妨带走,这里面应该有着你重要的回忆吧。” 璐璐一怔,摸了摸魔药工具,微笑回应:“在那之前,也该谈谈正题了,塔妮娅,我想,这么大的订单,磋商会需要不少时间,这种怀旧,应该先放放?” 璐璐的不置可否让塔妮娅知道不该继续追问,在城堡兜兜转转小半天的她们终于进入了早已拾掇好的会议厅。 塔妮娅为璐璐安排的女仆竟然是当年跟随在她身边的那一批,就连呈上来的水果、糕点也都是她喜欢吃的……璐璐不由得在心里为塔妮娅鼓掌,细节做到这种地步,果然和塞拉预测的一样,她很希望挽回。 璐璐与米莱的视线交错而过,化名为科琳娜的她同样得以参加会议,并且就坐在塔妮娅身边。 借由璐璐的“攻略”,米莱在暴乱开始前四次劝谏塔妮娅,直至被以各种借口阻挡在门外,方才罢休。 在塔妮娅意识到自己做了相当愚蠢的决断之后,大为懊恼,对于那些曾经敢于谏言自己的人予以奖励,而米莱凭借着次数最多,言辞最激烈,成功让塔妮娅引以为知己。 璐璐和塔妮娅都不参与到魔力水晶的贸易商定讨论之中,在这件事上,她们都是外行,真正的角逐在西格莉德与塔妮娅的首席财政官身上。 这是一场涵盖多方面要素的讨价还价,塔妮娅的首席财政官以魔力潮运输不便、开采不便、货币属性波动等原因漫天要价。 西格莉德和薄暮则是不经意地念出了一些绿荫领的贸易往来报告,精准地说出了这段时间绿荫领魔力水晶的开采工时,已开采矿区数量,以及工人大致人数。 塔妮娅听不懂有关数字方面的分析,对于货币政策的了解也不算通透。 但财政官的窘迫她看懂了……对方拿出的信息数据是准确的! 璐璐笑着又打了个哈欠,虽然米莱至今无法得到矿区更多的数据,但在权限范围之内查询魔力水晶的贸易清单她还是能做到的,这些看似不重要的数据落在她的手中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对西格莉德谈判更有利的信息——绿荫对晨曦,单向透明。 “要不了多久,塔妮娅就该喊停了,改日再谈了吧……雪下得好大啊,路禹他们现在会在干什么呢?” …… …… 热腾腾的火锅噗通噗通地作响,路禹拿起切片好的羊肉贴心地为塞拉展示了涮肉的时机,然后…… “啊~” 塞拉毫无动静,平静地注视着他的表演。 “如果是璐璐,这时候就会主动来接。” “我不是孩子。” “你这样子说得好像璐璐还是个孩子。”路禹笑道,“她在某些事情上可比你主动一些哦。” 塞拉筷子成功在餐盘中划拉出刺耳的响声。 路禹不以为意,继续介绍着其他食材的涮烫时间。 今天又是疲惫的一天,他忽然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运动层面的指导,不然有些人总能在结束之后嘴硬半天……也许诺埃尔就很合适? “今晚继续?”路禹笑着问。 塞拉呛到了,她连忙拍打着被汁水飚到的衣服,然后急急地说道:“今晚我要自己睡了,没有璐璐在,我可不和你一起……” “可你也不拒绝不是吗?”路禹反呛。 “适可而止吧!” “那不行,什么时候你能坦率一些,我再缓缓,在那之前……我会继续努力的。” 塞拉端着碟子夺门而出,仿佛在房间里多呆一秒都会…… 路禹哈哈大笑,他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 曾经何时,塞拉哪会显露出这样的姿态。 谈判扯皮需要的时间超乎想象,在璐璐回来之前,他还有很多时间…… 房门被敲响,路禹以为塞拉又折返回来,刚想回头看看笑话,却发现来人是黄昏。 西格莉德出差之后,他负责起了后勤组的工作。 黄昏将一份报告交给了路禹:“根据我们在碎金城的信使汇报,那里突然间聚集了不少禁魔教派人士,似乎都是从绿荫领境内而来,言谈之间有提及到晨曦领……意图不明。” 路禹吮了一口筷子。 果然不怀好意啊……难道大海上的那场仪式,和你们有关系?(本章完) 791.今晚会在吃什么呢? “关于禁魔教派,你有什么能为我补充的吗?” 抬头看到代替龙娘史莱姆给火锅加汤的浊魇,路禹示意她坐下。 浊魇不敢坐在塞拉刚才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搬来了一张椅子。 “只有一些连我也无法确认的传闻了。” 路禹“哦”了一声,拿出一个备用的碗,问:“没吃?” 浊魇下意识摇头,然后看到路禹把碗放到了她面前,并且摆上了筷子……这让她压力骤增。 和暴食者共进晚餐=抢食。 路禹准备的料有很多,足够三人吃,塞拉一时半会估计不会回来,所以他挥手,让小暗把在给西格莉德捣乱的雾妖也喊了过来。 与浊魇的拘谨比,雾妖就自在多了,学习了涮肉的技巧后下肉速度让浊魇瞠目结舌,自打落座后,她的嘴就没停过! 浊魇亲眼看到雾妖从路禹的筷子下抢走了一块肥美的羊肉,她原以为这饭已经吃不成了,然而预想中的暴怒没有出现,路禹只是笑着起身,出门不久就带回来了又一批亲自处理好的食材,然后堪称宠溺地为雾妖服务。 若不是知晓雾妖是灵体换躯的杰作,浊魇会浮想联翩,认为她是路禹的女儿…… “吃啊,边吃边说。”路禹给浊魇夹了一筷子羊肉,“即便是传闻也无妨,我们的人先前对这群聒噪的虫子没太留心。” 有些受宠若惊的浊魇没有忍住诱惑,蘸着路禹帮忙调配好的蘸料吃了一口,在口腔的美妙的余韵中斟酌着该如何说起。 “主人应该知道禁魔教派的初始建立者是一群因为海难来到梅拉,无法归乡的异大陆之人吧?” 路禹看雾妖涮毛肚时间太长,连忙做了示范,然后喂进她嘴里:“哦,这个还有些印象,他们曾经得到了梭伦王室的支持,寻找那个遥远的家乡,但最终无功而返。” “有传闻说,当年那批禁魔教派的创始人,并非全都死去,有人仍在暗中活跃着,如今禁魔教派的行动,极有可能是他在幕后操控。” “如果创始人是长寿的种族,这似乎没什么?” “这必须搭配另一个我从……” 浊魇欲言又止。 路禹看穿了浊魇卡壳的原因:“你的那位朋友吗?” 像是想明白了什么,浊魇不再犹豫,说:“他的名字是菲茨诺德。” 路禹嘴角上扬,涮肉的手却没停:“继续。” “主人应该记得我说过,五叶草的第五席五叶,那只魔狐,有着一张年轻靓丽的脸,但身体其他部分的皮肤都如老人般褶皱……” 刹那间,大海上飘荡的尸体在路禹脑海中浮现,那场仪式之下,他所见的尸体与浊魇的描述几乎一致。 “菲茨诺德推测,他们有着如此畸形的身体,很可能与他们掌握的力量有关。”浊魇说,“有限的数次接触中,禁魔教派的高层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长袍、面具一应俱全,相对的,禁魔教派的普通信徒就显得很正常。” 雾妖打了个饱嗝,路禹的思绪被打断,但他不以为意,笑着拿出纸帮雾妖把嘴角的酱汁擦掉。 虽然浊魇已经习惯了暴食者有着格外温柔的一面,但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他反差太大,她还是有些看呆了。 即便会吃人又如何,他对晨曦人也太温柔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他,追随他! “你好像没怎么吃啊,要我帮你涮?” 浊魇赶紧摇头,火速刨饭。 当暴食者让你享受美食时,你最好立刻表现出对食物的尊重。 看着热腾腾的烟气,浊魇突然好奇:“塞拉大人不回来了?” 路禹瞥了一眼门外:“可能今天吃太多了,现在还不饿,她就是这样的” …… …… 绿荫领,绿荫会的海滨基地会议室中,到会众人神色凝重。 与晨曦领的魔力水晶采购洽谈,整整三天时间,议价环节,绿荫领抛出的话术,都被对方在细节上予以拆解,即便具体数据上略有出入,但毫无疑问……晨曦领对于绿荫领已开采的矿物存量有了模糊的认知。 有钉子,级别未知,危害程度同样未知。 塔妮娅看懂了情形,立刻让“科琳娜”着手拔钉子的事宜,她不认为晨曦领有着强大的信使系统,他们的人口与体量决定了只能偏安一隅,不具备大规模组建庞大信息组织的能量。 那么,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这颗钉子要么是有主的,要么就是在拿消息牟利的硕鼠! 散会之后,绿荫会的一众能人因为米莱激昂的演讲下摩拳擦掌,完全忠心于塔妮娅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将危害绿荫领的恶徒绳之以法了,走路虎虎生风。 会议室内多了一位客人,赤红切好了苹果,用眼神示意米莱是否要吃点,米莱婉拒了。 “不好抓,对吗?”赤红问。 “当然不好抓,看信息大概推测出是一个级别很低的小老鼠,可能是在矿区工作,掌握了一些矿物转运的信息,通过计算得出了模糊的数据,所以晨曦领反驳我们抬价手段的话术有时精准,有时错漏百出,颇有误打误撞的味道。” 米莱顿了顿,话锋一转:“仅仅在和晨曦领谈判这件事上,我觉得塔妮娅陛下比老鼠的问题更大。” 赤红忽然蹙眉,若非科琳娜忠心耿耿,她现在定然会把燃烧的火刃抵在科琳娜的心口。 “觉得我的话有问题?可事实如此,你不觉得塔妮娅陛下对那个叫做璐璐的领主表现得不够强势吗?米莱长叹一声,“虽然是以以物易物的方式贸易,我们获得的是各式各样奇特的素材、珍稀水果,甚至还有一些禁魔物料,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吃了很大的亏,塔妮娅陛下应该定下更为强势的基调,而不是让财政官们束手束脚。” 赤红也叹了口气,但她向来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塔妮娅的缺点的,她很能理解一位忠诚的部下不忍领地遭受损失流露出的无力感,于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慢慢来,你会理解的,陛下与璐璐之间有着太多的遗憾,她……认为还能补救。” “如果没有希望,你该提醒她。”米莱言辞激烈,“你是追随她时间最长的人!” 赤红沉默以对。 即便是陛下,也是有着性格缺陷的……她并非外人看上去的那般,可这又如何能说清? …… …… 四角燃烧的火炉,居中一方茶桌,配上一个装满了糕点与食物的小餐车,塔妮娅与璐璐惬意地坐在软椅上,欣赏着飘雪,欣赏着月光照耀下的大地。 这处位于城堡顶层的观景台,曾经的璐璐与塔妮娅曾无数次以这样的状态眺望远方,吃着糕点,发呆。 那时的她们还小,学习之余的闲逸时间并没有太多的娱乐项目,谈天说地之间突然无话,就会一同趴在护栏上,享受着这片刻不被疲惫与忧思困扰的时光。 坐在椅子上,璐璐确实回忆起了那份对她而言同样美好的时光……那是她没有成为深红魔女前,最安逸的时光。 她仍然记得,就在这里,她对塔妮娅说,将会追随她一生。 而塔妮娅则笑着给她喂了一块糕点,嬉笑打闹……那时的她们都是真情流露吧? 可惜,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幸好,不会回到从前了。 沙曼毒雾让璐璐认清了她曾经想要追随,想要得到她认可、赞扬的主人与她不一样,她并不在乎这份情感。 自己曾经那么信赖她,就连沙曼毒雾也沉默不语地为她扛了下来,让深红魔女这个名字在梅拉永远与万千无辜死者关联,成为了受人唾骂的罪恶代名词。 这场怀旧之旅的每一个细节,塔妮娅都布置得那么细节,能勾起她回忆的小玩意总是在合适的角度,不经意间切入她的视线之中,塔妮娅安排得是那么周到,细节……可即便这样,她回忆的过往中,仍然会浮现出塞拉和路禹的身影。 塔妮娅正在描述着大约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当时才到宅邸的璐璐会在下雪时被自己禁止使用魔法,与自己和仆人们一同打雪仗,娇小瘦弱的璐璐总是没能扔出几枚炮弹就气喘吁吁。 听到这里,璐璐忍不住去想,如果是塞拉和路禹,他们那时会怎么对待自己? 如果是塞拉,看到自己精疲力尽应该会假装同样没力气,然后让自己丢出去的雪球能够轻松命中,一同倒在雪地里吧? 如果两个人都贴得很近……她也许会抱住自己? 十年前的塞拉……光是想想,璐璐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 如果是路禹……这种竞技环节他应该会玩疯了吧,之前就听他说过,枪车球是他那个世界游戏的大热门,雪球也是球,一定会让他热血沸腾,当时本就比较瘦弱的自己一定会被欺负得惨惨的,雪球雨点一样袭来,除了抱头蹲防别无选择。 但是,如果是路禹,结束之后他已经会拉着自己的手,笑呵呵地说:“天气这么冷,我来做点吃起来能暖身的料理,让你缓缓。” 然后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桌前,就能看见十分年轻的他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就像是当年父亲母亲默契地在厨房中,用仅有的,贫瘠的食材为自己准备好吃的。 他就是这样,自己累了,问要不要吃好吃的;难受了,问要不要吃点特色料理缓缓;开心了提议一起吃点庆祝……自己没被喂成圆滚滚,真是奇迹,也难怪会在不经意间长高了,路禹实在太在乎她吃没吃好了。 塔妮娅满足地欣赏着璐璐脸上逐渐止不住的笑意。 “人总是怀旧的,你和过去一样……果然没变。” 一根臭萝卜,一只大兔子,他们即便后来居上又如何,璐璐最难以割舍的童年时光,除了那双亡的父母,剩下的就在自己手中。 说自己洗脑璐璐,萝卜和兔子做的事情不也如此吗? 什么晨曦领主,璐璐在他们眼中也是个孩子罢了,谈判全程,西格莉德和薄暮都未曾请示过她一次,哪怕是象征性地维护权威,也没有。 “我,后天要走了。” 璐璐的话打断了塔妮娅的思绪。 “这么快?”她有些惊讶,“可还没谈完不是吗?” “所以我希望明天就能有一些眉目,这对绿荫和晨曦而言会是魔力水晶的长期贸易开端,也许应该释放更多的善意,我们会有更多的贸易合作的,特别是矿物方面。”璐璐说,“以后还会不断地见面,就不能,定个好一些的基调吗?” 璐璐捻起一份塔妮娅最喜欢吃的果脯,放到她的盘子里。 塔妮娅愣住了,时隔多年,璐璐依旧清楚记得她喜欢什么! “事关绿荫领的利益,我也不能做出太多的让步,长期贸易协定不可能的,水晶一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新货币,我们也不能每次都一口气为你提供数量如此巨大的水晶,必须面谈决定。”塔妮娅补充,“这次可以是例外。” 璐璐知道塔妮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爽快地答应了:“好,一次一订,但愿下一次,你能看到晨曦领的潜力,给出更多的让步。” “我的房间还空着对吧?”璐璐突然说,“今晚久违地在这里休息好了。” 造访绿荫领,璐璐一直和西格莉德等人住在专门迎接客人的庄园之中,这是她第一次住回曾经的“家”,尽管塔妮娅曾提议过,却没有得到反馈,可如今…… 璐璐被一群相熟的仆人们接走后,塔妮娅坐在观景台,细嚼慢咽着糕点。 终于,她唤来了仆人。 “告诉财政官,在可接受的范围,给予晨曦领一些小优惠……就说,我很看好与晨曦领的贸易前景。” 躺在似乎能带着自己穿越回小时候的床铺上,璐璐望着穹顶,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雪花,突然坐了起来。 “塔妮娅的厨师手艺虽然好,但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塞拉他们,今晚吃的会是什么呢?” 章说换早点活动再次开启,萎靡一个月的豹豹要回来了,你们确定不来点? 792.迷雾中的史莱姆王与元素湖 璐璐化为废墟的宅邸处于如今绿荫领的边界附近,与当初一样,这里是秩序难以覆盖到的弱管辖地带,只不过,在那个梅拉算不上混乱的年代,人们仍然自我规束,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平和。 熟悉的密林、山脉让扇动着翅膀疾驰而过的笨龙忍不住回头,瞪着着硕大的眼睛,吐着舌头甩来甩去,发出“咯啰咯啰”的奇怪叫声,听上去就像是有人含着一口水在玩人造间歇泉的把戏,直至被璐璐砸了砸脑壳,笨龙这才把舌头收回去。 爆炸的巨大凹坑虽被积雪掩埋但仍能依稀辨认,当初如麦子般倒伏一片的参天大树化作朽木,或是腐烂,成为了虫子们的乐园,或是横亘于道路之上,成为了天然的障碍物继续为难着后来者。 而耸立于地面上的废墟中,璐璐隐约能听见野兽颤栗的呜呜声。 时间流逝,这里已经成为了野兽的天然栖息之地,他们似乎很喜欢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处末日风新家。 “还能辨认出来方向吗?” 璐璐刚问完,笨龙就连连点头,带着她向着山脉另一侧进发。 奶白色的雾气弥漫,周遭能见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他们像是一头撞进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之中,视线所及之处只剩下了飘渺的白。 空气中澎湃的元素之力让身为火元素魔法师的璐璐很有搓点什么的欲望,结合这层与笨龙当初描述如出一辙的浓雾,她知道,找对地方了! 遵循指令落地的笨龙被浓雾阻挡视线,一头磕在了一株参天大树上,这让他立时“嗷”地叫了一声。 浓雾中,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西格莉德的注意,凭借着战斗的经验,她断定对方就在五米开外的地方,周遭应该是一片耐寒的灌木。 她想让璐璐帮忙用魔力确认,但璐璐的回答让她目瞪口呆。 “魔力感知在这里可不太有效,而且,可能会让这里的住户们不高兴。”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白桃一族的家园。”一个带着些许少年音味道的开朗声音穿透迷雾,“我原以为属于我们的平静将要被打破,原来是熟面孔……不像龙的笨家伙,你还活着……这么说,她们中就有你要寻找的‘璐璐’?” 西格莉德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响动声,一种晨曦领时常能听到的……史莱姆软弹身躯咕噜噜滚动与地面接触时发出的,沉闷的“噗呜”声。 只不过,那是一种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能清晰可闻的响动,而此刻……像是有人在前方释放了一个巨声术,那柔软回弹,充满胶状感的声响正在涌入他们的耳中。 迷雾裂开了一道口子,一只半透明中带着浅粉色,约三米多高的巨型史莱姆挤进了璐璐等人的视野。 “真的是……白桃。”薄暮咽了口唾沫。 “这颗白桃,有些……大。”西格莉德同样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巨大的史莱姆……而且,这只史莱姆口吐人言,对话条理清晰,与史莱姆低智的印象截然相反,它很聪明! “璐璐,璐璐,是它,就是它!” 笨龙急吼吼地开口,口水溅了一地,好在薄暮和西格莉德早有准备,退到了侧方,免受大雨袭击。 “史莱姆王白桃,感谢你当年的善意。” 璐璐始终没有忘记在她出事时,傻乎乎的笨龙所经历的一切,在所有遭遇笨龙的生灵都把它当做素材库时,只有一群史莱姆借着驱赶它的空挡,稍微治愈了它所受的伤,顺带着提醒它小心提防别有用心的家伙。 可惜笨龙一点也没听进去,直到塞拉接走他时,笨龙仍然坚定的认为史莱姆们是在联手欺负自己…… 回归梅拉之后一桩桩,一件件事让璐璐始终无法找到合适的时间带着笨龙亲自上门道谢,这一晃就是数年。 “道谢,道谢啊。” 塞拉曾经说过,她见到笨龙时,这家伙完全是在靠龙族的底子支撑,如果没有史莱姆们给予的那点善意,璐璐能否完好无损地见到笨龙犹未可知。 璐璐连拍了两下笨龙的脸,这个迟钝的家伙才像是只大狗子,把下巴抵在地面上,诚恳地说:“咕~~~谢谢。” “不要加咕!” “谢谢……璐璐说,你是好果冻……” “后面那句完全没必要说!” 看着璐璐揉搓笨龙厚厚的脸颊,白桃呵呵直笑:“你看上去,就像是他的母亲。” 璐璐瞪大了眼睛,急忙想要解释:“不……我只是……” “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比喻,我知晓你的意思,并没有曲解含义。” “你对人类的措辞,比我想象中的要了解得多。”西格莉德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番夸赞,也让白桃将视线投向了她,在深深凝视了数秒之后,白桃倏然间形变,偌大的身躯漏气般垮塌,眨眼的工夫地面上就多出了一滩胶冻状的“面皮”,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胶冻蠕动塑形,最终定格为……西格莉德的模样。 就像是等比例复制了一个崭新出厂的西格莉德,半透明的身躯还在反射着微光,好炫酷! “自我塑形……这份力量,我们的史莱姆也能……不对不对,为什么会变成我的模样!”西格莉德从震撼中醒转,看着白桃色的自己,有些晕。 “没有冒犯的意思,但你有着我很喜欢的体格,情不自禁……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 自己好像在奇怪的地方被夸赞了?西格莉德想。 白桃学着璐璐的模样摸了摸笨龙的脸:“我时常观察并模仿人类,你口中的了解,大多源于积累……比当年似乎胖了些,你有着一个很棒的朋友呢。” 笨龙骄傲地昂头:“那当然,璐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嗯,路禹也是,塞拉也是……喜欢陪我玩的紫星也是,会带好吃的给我尝味道的奥尔加……让海鸟们和我玩球的杰弗里……” 笨龙像是报菜名的越念越多,仿佛落下了谁都会让他内心难安。 璐璐笑了起来,没有打断笨龙,而是看向白桃。 “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史莱姆王,虽然我在晨曦领饲养了很多很多的史莱姆,但迄今为止,还未有一个能像你这样,流畅地进行沟通。” 白桃诧异地“哦”了一声:“饲养史莱姆……有趣,你不怕他们毁坏你的领地吗?” 璐璐详细为白桃介绍了晨曦领史莱姆的日常,以及晨曦人有多么喜爱这些圆滚滚的家伙,惹得白桃啧啧称奇——它也从未想象过没有诞生王的史莱姆能和其他生灵和谐共处的画面。 “这也是我造访这里的原因之一,不仅是为了向你道谢,同时也有一些私心……我想知道,史莱姆元素湖,是史莱姆觉醒智慧后,自然而然能够领悟的技巧吗?” 晨曦领需要各式各样的元素精粹,拥有着大量史莱姆的他们,一旦拥有了元素湖,就能拥有稳定提炼精粹的场地,出产自此的精粹,精纯程度远超常规提炼途径。 只有具备完整智慧的史莱姆王才能以与生俱来的天赋,高度亲和元素、魔力的躯体铸造出连巨龙都无法比拟的奇迹场地,这是与魔力一同降临这个世界的低智种族所拥有的不可思议力量。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那两只很有希望拥有完整智慧的史莱姆娘而来吗……”白桃也不避讳,“对我而言,这是觉醒后自然而然掌握的力量,像是本能……一种冲动驱使着我以这种方式反哺同族。” 看到笨龙这样笨笨的家伙都能被璐璐耐心的抚养着,白桃人性化地嘴角上扬,再度补充。 “只要你的史莱姆们真心实意地信赖着你们,她们成为王的那一天,你的领地,元素湖的奇景,自然会诞生,现在看来……你们拥有它,只是时间问题。” 白桃牵着璐璐的手往浓雾深处走去,他们每前进一段距离,璐璐的皮肤就会感受到如电流般流经全身的元素之力。 在浓雾包裹的正中央,一汪湖水闪烁着朦胧的辉光,迷人的彩色光晕如涟漪般缓慢地自湖水中心荡漾向四周。 一缓一急,一缓一急,隐约与心跳同频。 不远处,正有史莱姆在同伴的簇拥下来到元素湖边,在白桃的许可下,它遵循着本能,一跃而入,在足以让高阶魔法师痛不欲生的元素汪洋中扑腾。 蓝汪汪的水元素史莱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胶冻的身躯宛若被打进了樱粉色的果酱,颜色愈发红艳,不消片刻,喷吐着火焰之力的火元素史莱姆滚动上岸。 彻底的重塑。 大多数野外的史莱姆想要改变自己既有的元素之力需要漫长的环境适应,以环境完成自我改造,而这,仍然会在身体内留下原有元素的种子,让它们的力量出现瑕疵。 而元素湖……史莱姆们的奇迹,它能让史莱姆如同智慧生灵选择体系一般,反复试错,直至选择到真正想要的那份力量。 “在你们拥有自己的元素湖之前,不妨以这些暂时解渴。” 一群史莱姆头顶着不知以何种素材铸造而成的木桶聚到璐璐身边,每一个木桶中都装满了蕴含着澎湃元素之力的湖水。 “我们已经得到了知识,这些……” “不,你必须收下。”白桃抚摩着璐璐的手,“很高兴能听到我的同族能在一片乐园中逐渐觉醒……你们和我所看到的绝大多数生灵不同,我能感受到……你们身上让人安心的气味。” “让那些孩子感受这份力量,憧憬它……渴望它,然后,拥有它。”白桃郑重道,“我们与这个世界一同度过了漫长的岁月,智慧却鲜有光顾我们贫瘠又富饶的身躯……意外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总是层出不穷,或许某一天,我与我的桃子们就会消失无踪。” 白桃拥抱,软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璐璐白嫩的脸蛋:“看到有另外的王将要觉醒,我很高兴……温柔的人啊,谢谢你们照顾他们,引导他们,让他们不再是一个个横冲直撞的小团子。” 璐璐下意识拍了拍白桃的背。 “晨曦领足够大,想来吗?” 白桃缓缓摇头,欣慰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尽管史莱姆那里什么都没有。 “我是这些小桃子们的王,晨曦领的史莱姆该有自己的王……我不会成为别人的臣属。” “可,晨曦领足够大啊。” 璐璐只恨自己没有路禹和塞拉那般好的口才,如果是他们这种拐卖专家,这么可爱,厉害的史莱姆王,一定能说服住进晨曦领。 白桃分明有着七阶……不,史莱姆王在元素湖加持下的战力,恐怕超越寻常魔法师想象。 白桃感知到了璐璐炽热的情感,同样拍了拍璐璐的背:“真到了那一天,再说吧……对了,想要精粹吗?我们湖底,堆积了很多哦。” “就当做零食,给那些孩子也尝尝鲜吧。”白桃爽朗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产自元素湖深处,史莱姆一族,最棒的小零食。” 说着,白桃当着璐璐的面啃了一枚,那声音……嘎嘣脆,但认真一看,她分明是吞服下去了,声音也只是合理运用身躯发出的错觉——她有着让人赞叹的幽默感。 “哦,这些随着元素湖与魔力潮滋润逐渐变异,对元素有极强耐受力的【石鳞木】,你也带回去一些吧……不对,那样迟早有用完的一天,种子,桃子们,储存的种子呢,拿出来!” 像是要把自己有的好东西都分享给从未享受过的同伴,白桃毫不吝啬地为璐璐安排了从元素湖诞生到适配容器制作的一条龙服务。 西格莉德和薄暮对视了一眼。 这些年见惯了肮脏丑恶的景色,终年被迷雾笼罩的此处,给了她们别样的感受。 笨龙咬了一根粗壮的树枝磨牙,任由史莱姆们在自己身上忙忙碌碌,来时浑身轻松,回家时负荷拉满……怎么回事呢?(本章完) 793.倾覆的支柱 塞拉洗去身上黏答答的汗液,任由冰凉的水流泼洒在她滚烫的兔耳上,好一会,那充血的耳根才被清凉压制下去,高耸的耳朵慢悠悠地搭拉下来。 水流流经胸口略微有些刺痛,塞拉低头瞄了一眼,忍不住磨了磨牙。 食物的香味飘荡在房间当中,在浴室中的塞拉忍不住抽动鼻子。 “芋泥薯饼,炸薯条,肉排,汽水,今晚夜宵是饱腹感拉满的套餐吗?” 塞拉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路禹在分薯条,猛地一甩,抖了他一脸水珠子。 回过神的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孩子气的事,这让她赶紧避开了路禹的视线,自顾自地搓着发丝。 “刚才你好像在给别人发通讯?”塞拉转移话题。 “哦,给诺埃尔的。” 塞拉一瞬警惕,已经休息的耳朵感受到了危险气味再度竖起。 “联系他做什么?” “当然是催促他赶紧有个能继承他血脉的孩子啊,斯莱戈偌大的帝国,没有稳定子嗣对于政权延续是灾难性的,由那家伙亲自教导,小诺埃尔不说和他一样出色,至少不会成为狄维克那种烂人。”路禹说。 “也是。”塞拉微微点头,“他这个年纪没有任何子嗣,还那么爱玩,真出了意外,斯莱戈必然大乱,偌大的梅拉也只剩下一处半的稳定之地……你怎么突然想着和他聊这些?”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看着塞拉一点点意识到那个答案,那抹绯红从脸蛋一路蔓延至脖颈。 “我记得兔子有着一些十分奇妙的……” “兔子和兔耳族是完全不同的,你什么时候才能记住这一点!” “可我还没说呢。”路禹憋笑,“我想说的是,兔子有非常奇妙的部位,比方说尾巴,让人忍不住想去拽一拽,那么塞拉,你想到的是什么?” “我……啊……”塞拉被反问绕进去了,聪明的脑袋进入了死机状态。 “不会有人联想到兔子的其他能力吧?”路禹艰难地绷住笑意,他也是很孩子气的家伙,被甩了一脸水珠之后,欣赏着塞拉的窘迫不由得产生了快意……欺负女孩的小学男生? 他没有让塞拉为难太久,拿起薯条沾了沾甜辣口味的酱汁递到塞拉嘴边。 不喜欢被投喂的塞拉瞥了路禹一眼,轻轻咬住了薯条,滋溜一下吸进了嘴里。 刚炸出来的薯条仍然保持着酥脆,混合着酱汁带给味蕾的美妙滋味,让人欲罢不能。 薯条和肉排相对而言比较好制作,没有怎么花费路禹时间,至于芋泥薯饼就稍微有些繁琐了。 被打得绵软细滑的土豆泥摊成便于包裹馅料的形状后,将同样打磨至黏稠中带着些许顺滑的芋泥浆注入其中,高油温,反复浸炸,随时注意土豆泥的状态,待到其显露出诱人的皮色时,轻轻用筷子将其夹起,放置于餐盘中。 这种与晚餐间隔不太长的夜宵饱腹餐好吃,但吃饱了也容易犯困,本来还想着熬一会的两人吃饱喝足就昏昏沉沉地睡去。 虽然璐璐走的第一天,塞拉确实没有回来,但那之后……一切似乎顺其自然起来了。 毛茸茸的触感让路禹随着窗外的鸟鸣声醒转,塞拉的长耳朵在自己的脸上划拉,现在的他已经很熟悉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了。 “突然有点懒……”路禹打了个哈欠,“想再睡会。” “坚持这么久的每日早餐放弃了?”塞拉嘲笑。 “倒也不是……我之前就好奇过,璐璐的糕点做得十分香甜,那你呢?”路禹枕着手臂,侧过身,与塞拉四目相对,“在教国时,难道没有学过这方面的技巧?” 记忆中,塞拉下厨的画面极少,倒是能想起她给璐璐烹煮糖水的画面……可当时的自己又没份喝。 看到路禹好奇心起,塞拉抿嘴笑了起来:“你不会以为我在这方面算得上苦手吧?” 说着她下床,伸了个懒腰:“事先说明,最好不要把你对自己的标准套在我的料理上,想吃就不准吐槽!” 路禹连连点头,看到塞拉打算推门而出,他急忙大喊:“衣服!” 塞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此刻的着装,视线触及白色的长袜后……嘴唇翕动。 突然,她又钻回了被窝。 “改天再说,我改主意了!” 看着脸红得如血的塞拉,路禹哈哈大笑,残存的睡意一扫而空,乐呵呵地延续着自己的每日早餐记录。 …… …… 诺埃尔不知道路禹为何突然再次提及子嗣的话题,但这份通讯好巧不巧正是在他熬夜处理政务时传来,当时房间内还有缄默等一众心腹,而最靠近他的缄默听到了全部信息。 他十分后悔自己的草率……至少该让缄默离自己远点的。 于是,由缄默领头,子嗣话题再次被提起。 一同熬夜的众人正享受着诺埃尔提供的夜宵,看到跟随诺埃尔时间最长的缄默率先冲锋,立时你一言我一语的进献忠言——应该撤销一些防御措施。 诺埃尔是个随和的人,这种在别的国家敏感的话题,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敏感,若讨论的不是子嗣,他能拉着你的手侃侃而谈大半天,并意犹未尽地为你提供各种战术,以供攻略选用……即便你白发苍苍,他也能把这个话题硬聊下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诺埃尔是一个一视同仁的人,不会因为年龄认为对方无法保持高竞技水准。 别的事,诺埃尔愿意听劝,唯独这件事,他态度坚决。 你们说的都对,说得很有道理,我承认,但……改日再谈。 这个话术诺埃尔用过了很多次,臣下早已门清,知道这是又一次劝谏失败,只得摇头叹息。 “也许过几年,陛下就能稍微收收心了……”他们想。 占据霜雪三道的海妖们虽然被“海妖杀手”袭击,频频被惊扰,认为这是诅咒一环的海妖们开始动摇,并陆续向斯莱戈投诚,这是斯莱戈近期听到的,为数不多的好消息。 路禹的友善提醒正在变为现实,诺埃尔真的迎来了海妖大丰收,只可惜坏消息频发,让他没什么心情去审视,亲昵她们。 入冬对科德佐恩而言是坏消息,他们的耐寒能力远不如皮毛茂密的异族,在不施展魔力的前提下,常规对战也是一边倒的战报如雪片般塞满了诺埃尔的书桌。 依靠酷热,维持了半个夏天的平衡正在被打破,拉文尼斯虽然还有一些号召力,但却不足以让被异族啃噬了三分之一疆土的科德佐恩全都聚集在他的麾下作战,值此风雨飘摇之际,科德佐恩内部还爆发了兄弟阋墙的戏码。 拉文尼斯的弟弟联合其他先皇子嗣质疑拉文尼斯的能力,一场剧烈的冲突之后,科德佐恩后方又多了三股割据势力。 诺埃尔头很疼,他不知道外敌当前,大难临头,这群人为什么还能内讧连连,把有限的资源投入到无限的内耗之中,他们疯了吗! 不过路禹却很平静地告诉他,他的国度上曾经有过差不多的戏码,亡国在即,据守一亩三分地的那群人在来势汹汹的外敌发动进攻前还不忘争权夺利,党同伐异,有了那些历史打底,未来科德佐恩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太惊讶。 诺埃尔也希望自己能拥有这种平常心,但他还想着拉一把科德佐恩……也不全是为了科德佐恩,如果异族轻易拿下科德佐恩,那么异族将会直接与斯莱戈和教国接壤……他不能让剩下的人类国度直接承受异族的威胁。 不只是为了自己坚守的东西,也是为了自梅利亚斯巨鸮时代留下的这份辉煌……他必须顶上去! 他知道路禹在利用知识缓慢改变着梅拉,谋在长远……可现在,看得到未来的他却只能在谋当下的同时,着眼未来。 他的选择总是在夹缝中做出。 今日会议持续从中午持续至深夜,便是因为科德佐恩复杂的形势。 怎么帮? 帮多少? 必须有一个合适的尺度,一个不会把剩下人类国度拖下水,能让斯莱戈有余裕继续支援其余国度,度过这个灾年的微妙尺度。 在这巨大的责任面前,诺埃尔没有独断,成为皇帝的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沉重感,反复地交谈中,他的脑袋已经昏昏沉沉,不再如早上那般清明。 前线紧急,在最终结果商讨出前,诺埃尔从私人金库中出资,再度购置了载满粮食的船队供给拉文尼斯,帮助他们度过这个困难的冬日。 女仆长敲响铜钟,微笑着宣布了今日议程结束,明日中午继续。 可以预见,未来几天,围绕科德佐恩,还会有很多费脑的事情要商定。 回到藏品室,女仆长为诺埃尔拿来了一瓶汽水,他立刻吨吨吨喝下,混沌的脑袋忽然清醒了不少。 “路禹总是能弄出奇妙的东西,这玩意,怎么喝都不够,再问他要多点。” “陛下也许可以问他要配方,我想他不会介意的。” 诺埃尔摆手:“可我介意啊。” 女仆长跟随诺埃尔的时间也很长,她立刻会意,转而汇报起了另一条信息。 “小寂静大人刚才来过,按照您的意思,我挡了回去,她想告诉您,斯莱戈西北方向大海上的异象,应该是大型仪式魔法。” “大型仪式……”诺埃尔皱眉,“查得出施术者吗?” “正在追查,现场散落着头身年龄不符的奇异尸体,医师正在对尸体进行检查分析,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诺埃尔揉了揉眉角,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事情扎堆来啊……好久没痛痛快快地……都这个时间点了吗,又要拜托你了。” “陛下,今天是不是……不去比较好?”女仆长建议,“您已经连续熬了两天了。” “时间将近,没办法啊。” “可明天还有入冬祭祀,您需要亲至现场。” “我对我的精力还有些自信。”诺埃尔态度坚决,“忘记了吗,我也给你送过的。” 知道无法改变诺埃尔的决定,女仆长顺从地让他亲吻了自己,然后目送着诺埃尔开启藏品室下方的隐藏通道。 早在通道另一侧等待着诺埃尔的侍从熟练地绕开了大部分寂静者的活动区域,以身份标识将诺埃尔带离了王城,来到了郊外一处铁匠铺中。 已经被征用的铁匠铺空无一人,布置下隔音法阵后,锻造打铁的声响不会传递到外界。 诺埃尔熟门熟路地来到火炉前,拿出先前锻造失败的剑胚,自嘲地笑了笑,随即拿起工具,整备炉火,高高举起手中的锻造锤,对着刚取出,红的发烫的剑胚用力敲击,锻造“当当”声回荡在狭窄、酷热的室内。 忘记时间流逝的诺埃尔在侍从的提醒下回过了神。 “到时间了吗?” “陛下,如果还不回去,你可能没法保守住这个秘密了。” 这位侍从显然深谙劝说的法门,一句话便将诺埃尔的犹豫击碎,他看着距离完工仍有一段距离,不曾进入最后打磨阶段的剑身,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能有更多的时间……” 等待诺埃尔穿戴好伪装的套件,几位侍从机警地再度检查铁匠铺所在的小镇四周,确信没有任何异常后,这才让诺埃尔挤进人墙之中,急匆匆地加速而行。 没有任何魔力预兆,被照明术的光球照亮的远处,突然出现一个提溜着野兔,异常肥胖的猎人,寂静的深夜,两边像是密林中的野兽,警惕地停下脚步,互相端详着。 没有感受到魔力波动,但这不足以让众人放松警惕,领头的侍从故作轻松地示意猎人先走,而后让到了道路一侧。 突兀的魔力撞进了每个人的感知之中,高度肥胖的猎人以不符合体态的敏捷闪烁至侍从们身前,巨大的肚子轰然炸裂,令人作呕的腥味扑面而来,即便侍从全都训练有素,以肉身为诺埃尔抵挡,从腹中出现的侏儒仍然在轻松斩断亲卫之后,将剑锋直指诺埃尔。 随行的七阶魔法师及时出手,涌动的魔力却被阴影中数个方向飞出的利刃贯穿。 “魔武者……陛下,走!” 这场计划周密的暗杀留有致命的后招,在诺埃尔于惊变中冷静,辨别好方向的一瞬间,在两位高阶法师释放屏障的同一时间,诺埃尔身后的阴影中,剑光闪烁。 先至的剑光精准地避开了诺埃尔贴身魔具,后至的绿色闪光贯穿了诺埃尔的肩胛骨,将他打得侧翻。 即便侍从以血肉之躯护主,也没能阻止下一道剑光撕开诺埃尔的防具,在他身体上绽放开猩红的色彩。 诺埃尔的眼前一片空白,然后视野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了下去。(本章完) 794.回家 王都克莱斯托的郊外,战斗经验丰富的暗杀者,针对陛下的周密布置…… 今夜跟随诺埃尔位阶最高的魔法师不顾一切撞入剑芒,用身躯印证自己的推测的同时,骤然加速,扑到了诺埃尔的身边。 转眼之间,亲卫全部阵亡,感知之中只剩下了他与陛下两个活人,四面八方的黑暗沉默地绞杀而至,喘息着确认陛下状态的瞬间已有数道寒意再度扑至,他们要确保诺埃尔死透。 “嗡~~~” 如同剑尖抖动的颤音在在寂静中荡漾开,用身体护住诺埃尔的亲卫没有感受到足以将身躯撕裂的力量,四周魔力一片混乱,刹那间,兵刃相击的声音响起,黑暗中似乎掀起了一场混战,凌厉的气息逸散着,血腥味已然泛滥。 寂静者……不对,寂静者不会用这种手段。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们才是,真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杀死诺埃尔会万劫不复的!” “你这是背叛!” “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们!” 有人突破混乱扑向诺埃尔,黑暗中竟有数人不顾自身安危联手施法阻拦,将他施法的双手齐刷刷砍断,自己则是破绽大开,身体上绽放开一朵朵血花。 这里离克莱斯托不远,夜巡的骑士早已发现异常,示警的信号惊动了附近的魔法师,纷乱的气息正涌向此地。 一声尖锐的鹰啸后,有人警示:“寂静者要来了。” 四周突然静了下去,满是血腥的气息突然远去。 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 …… 诺埃尔的藏品室内乱作一团,被以各种名义请来的医师在意识到自己将要抢救的人是诺埃尔后下意识认为这是又一场自导自演,可真的看到诺埃尔血淋淋的身躯,以及几乎贯穿了身体的伤口后,不由得浑身发抖。 走廊两侧寂静者像是伫立的雕像,冷硬的线条释放着无声的压迫感。 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缄默按住了小寂静的手,她正打算对着不远处披着浅灰色长袍的男人出手。 “为什么留下?” “我不敢走。” “德特鲁尔,你们敢袭杀我们陛下,居然会说‘不敢’。”缄默冷笑,“暗影卫队,准备好承受寂静者的怒火吧,即便斯莱戈灭亡,我也会让你们为之陪葬……科德佐恩的王室永不得安宁,我会杀到他们血脉消亡的那一天。” “缄默,你放开我,我们和他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小寂静仍在试图挣脱缄默的魔力束缚,她已经红了眼睛,“陛下命悬一线,寂静者有权重新掌握斯莱戈,我们只服陛下……让我去下令,科德佐恩必须灭亡!” 德特鲁尔怅然地仰着头,脸上只剩下苦涩。 “寂静者一向遵循规矩,我有一次辩解机会,对吗?” 缄默将小寂静甩出门外,喝令:“去陪着陛下,现在的你,不适合工作。” 房间只剩下了寂静者之首与……一位老资历的暗影卫队成员。 “主动申请自我辩解,而非寂静者给予的机会,一旦我不认可你的说法……你我都曾是帝国意志,该知道后果吧?” “我了解过寂静者的过往,你们的刑罚手段略有耳闻。” “那么,开始吧。”缄默沉声,“给我们寂静者一个解释,视你的解释,我们会选择,是否要成为帝国意志。” …… …… 诺埃尔的状况不容乐观,剧毒、重伤、失血过多,他的气息十分微弱,抢救的医师们不得不依靠草木精粹维持他持续流失的生命力,然而精粹的力量也是有极限的……诺埃尔的伤势,跨越了能够延缓死亡的那一线,仅有的,象征着生命的火焰也在随着时间推移一点点黯淡。 “寂静者,我要更多的精粹,有多少给我多少,驱除剧毒,治愈外伤……需要时间。” 女仆长火急火燎拿着诺埃尔给她的钥匙打开了藏品室的一个仓库,里面赫然存放着大量被精心养护的草木精粹。 诺埃尔捣鼓出来一个奇怪的配方,正好需要大量的草木精粹作为催化剂,从夏天到冬天,他屯了满满一仓库。 没人问女仆长为何会有陛下私人小仓库的钥匙,小寂静依稀记得,诺埃尔也提议给她一把……但她嫌弃地没要。 “不行,精粹消耗速度已经跟不上续接法阵的速度了。” “陛下体内的生命力还在流逝……” “心跳……正在消失。” 小寂静听着房间里医师们的交谈,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刻勒娅大人来了!” 女仆长哭腔中的欣喜冲淡了笼罩房间中的绝望,教国神选刻勒娅与一群教国医师没有多说一句话,让现场的医师们仍旧各司其职,而他们则是立刻为草木精粹构筑的法阵中填入了光辉精粹。 协助延缓诺埃尔生命力流逝的玛丽安感觉到了他逐渐消亡的意识,她颤抖着转头看向刻勒娅。 “已经过了……那条线。” …… …… 暴雨倾盆,豆粒大的雨点拍打在诺埃尔身上,让他浑身刺痛。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又或者更久? 不明白,记不清,他似乎只是本能地继续向前,想要找一个在这场暴雨中能够栖身的温暖所在。 昏暗的雨幕中,他隐约看到了一些人脸,不是很真切,像是一层朦胧的雾气,诺埃尔依稀辨认出那是与他有过些许情缘的女人,但努力去回忆,却发现有关她们的记忆一片模糊。 影子一个接一个浮现,又被狂风吹散。 很多熟悉的影子他觉得名字已经到了喉咙,但噎在了那里,无法吐出。 但……直觉告诉他,都是一些极棒的美少女,他必须得看清她们长什么模样。 必须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哎嘿,快要能看清了! “真冷啊……” 雨水的温度骤降,诺埃尔忍不住抱胸,他突然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疲惫感在念头浮现的瞬间忽然浮现,那些让他不停追逐向前,长相艳丽、可爱、清纯、迷人的女人身影在这一刻通通不见了踪影,周遭只剩下了无尽的雨幕。 望不到头,也看不到边际。 “没力气了……好想有一个小寂静……嗯,这是谁来着?”诺埃尔一脸茫然,他觉得自己说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但记忆中却完全没有与之相关的画面。 于是,他改口:“就不能有个美少女抱抱我吗,真的好冷……” 疲惫的他已经瘫在了地上,任由噼里啪啦落下的雨点捶打着他疲惫到了极点的身躯。 他一步也走不动了。 就这么躺着吧,躺着挺好…… 微眯的眼睛隐约瞥到了远处微弱的光亮,诺埃尔沉重的眼皮微微抬起,看到了那在风雨中释放着橘黄色暖光的……酒馆? 这里怎么会有酒馆? 可是有酒馆就代表着有客人,服务客人的也许是漂亮的女侍者…… 她也许有着曼妙的身段,迷人的容颜…… 诺埃尔站不起来,他选择爬过去! 就算累趴下,也得先确认一下猜想。 不是可望不可及的幻梦,手脚并用的诺埃尔一点点挪到了挂着酒馆标识的小木屋前,然后他发现这里……出奇地大,望不到头,一模一样的小酒馆宛如被复制粘贴般连成一排,无限延伸。 诺埃尔艰难地扶墙站起,他一向会给初次见面的女士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虽然已经湿透了,但……也凑活吧。 他推门而入,也许是雨很大的缘故,酒馆内只有零星的几位客人……哦,确实有美女侍者! 他的欣喜还没持续几秒,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难以言喻的熟悉与安心感让他放弃了停留在侍者身上的视线,尽管这位侍者也很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了很多次。 来到那名有着一头浅金色头发的人面前,诺埃尔下意识坐了下去,然后看到了对方那张帅气的脸,此刻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完全不匹配的深邃与睿智在青年似能发光的双眼中时隐时现。 “老爷子,我尽力了。” 诺埃尔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开口,眼前的人一点也不老,但嘴巴似乎不属于自己了,脱口而出。 “我知道,很累,对吗?”青年温柔地问。 没有点单,可诺埃尔面前的桌面上出现了一杯泛着银光的茶饮……很怪异,自己为什么知道这是茶饮? 谁点的? 诺埃尔抿了一口,寒冷的身躯逐渐有了丝丝暖意,他苦涩地摇了摇头。 “我很努力去做了……真的好累,老爷子,你是怎么坚持这么多年的?” “我也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就是跟着你的脚步往前走的。” “非要说,也许是信仰吧。” “可我不信神,和你不同。” 诺埃尔无奈地又喝了一口茶水,刚才没滋没味的茶水突然能尝出苦涩的滋味,这让诺埃尔忍不住皱眉……还好,没有比路禹给自己送的药水难喝,那家伙妻子的杰作是他喝过最难喝的。 路禹……嗯,有关他的记忆意外的清晰。 “不一定得是信仰,也可以是别的……驱使你向前的东西很多,很复杂,不像我。” 诺埃尔挠挠头:“驱使我……那只能是女人了。” “我看也是。”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不约而同放声大笑。 笑声渐歇,诺埃尔注视着茶杯中银光闪闪,像极了枫叶的茶梗,不再嬉皮笑脸。 “老爷子,我可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想继续,但……很累很累啊。” 泪水自眼眶涌出,滴滴答答地落在桌面上。 “我尽力了,真的尽力了……” 从不向外人展示外人展示自己软弱一面的诺埃尔紧咬着牙齿,握紧双拳,努力地克制着。 一双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脑袋上,温柔地摸了摸。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和路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想要做出改变……你选了最难的一条。” “真是,傻孩子。” 诺埃尔再也克制不住,孩子一般哭了出来。 “时代变了……你本该顺应着改变的,让该成为历史的,成为历史。” 诺埃尔哭着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也不知道我死后,他们会怎么评价我……”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乎的。” “还有一点……在乎。”诺埃尔说,“希望路禹、小寂静他们不要太伤心……生日礼物,就差一点了,我给希露菲都送过的,也想给小寂静一个惊喜……” “你对女人和朋友从不食言的。” “这次可能不行了。”诺埃尔低下了头,包裹着他身体的那股暖意正在逐渐消散。 浅金色头发的青年转头望向酒馆外,木质酒馆的墙体突然浮现出一面透明的玻璃,透过玻璃,窗外不远处的雨雾之中,一团模糊的黑影正在晃动。 她似乎没有确切的形体,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 青年拿起自己面前一口没喝的银色茶饮泼向黑雾,玻璃倏然间消失,颗粒分明的银白色茶水在昏暗的雨幕中划出一道银白色的弧光,将笼罩酒馆的黑暗撕裂。 茶水落地,与雨水融为一体,喧嚣的雨点跳跃声逐渐远去,细微的人声仿佛从遥远之地缥缈地回荡而来。 青年微笑着转过头,又摸了摸诺埃尔的脑袋。 诺埃尔似乎从颓靡中走了出来,他茫然地抬起头,直视青年那双与年龄不符的眸子。 “老爷子,我们,要走了吗?” “对。”青年拿起茶杯,“还有一口,喝完再走吧。” 诺埃尔注视着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看到了杯底清晰的银枫纹路。 走出酒馆,诺埃尔伸出手,磅礴大雨不知何时停歇了,他想抬起头看看天空,却被青年揽住了脖子,遮住了眼睛。 “走吧,回家吧。” “回家?” 从青年指尖的缝隙,诺埃尔看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家酒馆。 “对,回家,那里有你心心念念的美少女等你。” “真的假的,老爷子你别骗我啊。” “当然是真的,我们见面这么多次,骗过你一次吗?” “确实没有……嘿,老爷子都说是美少女,那一定很不得了,我这就去看看。” 诺埃尔拖着疲惫的身躯跑出一步,气喘吁吁地回头,疑惑地看着还站在原地的青年。 “喂,老爷子,这里就我们两,你不一起看看吗,那可是美少女啊!” “我就不了……” 青年笑转过身,想起了什么,背朝着诺埃尔挥了挥手。 两人向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再度迈出了步伐。 来到酒馆门前,诺埃尔兴冲冲地推开门,一张在刚才酒馆里似乎见过的脸映入眼帘……老爷子没骗自己,确实是美少女……很熟悉的人。 可为什么……记不起来名字呢? 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冰冷的手。 女人焦急地注视着他,似乎急切地等待着他说些什么。 诺埃尔浑身颤抖,他是该说些什么的…… “小……寂静?” 顷刻间,喧闹的酒馆陷入了死寂,所有的客人站了起来,一道道视线汇聚在诺埃尔身上。 “路禹……璐璐……塞拉……缄默……菲比……”随着诺埃尔说话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视野也开始天旋地转。 他,失去了意识。 青年来到那杯茶水泼的边界线上,注视着不远处仍在蠕动的那团黑暗。 “看来,我的人把他抢回去了。”他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容一如八十年前在密林中战胜那个蛇人时。 黑暗应声溃散。 “诺埃尔,去吧,去开创属于你的历史。” “不需要再跟在我,身后了……你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 章说给点给点,给点给点!会努力更新的! (本章完) 795.诺埃尔的赞赏 睁开眼睛像是过去了一百年,诺埃尔大脑一片空白,对时间与空间的感知随之视野中出现正午的暖阳以及四周的墙体逐渐恢复。 很疼,胸口很闷,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 他想要做点什么,然而手臂却麻木僵硬,轻微地移动就让他感觉到了道道电流流淌而过,情不自禁地“嘶”了一声。 视线的另一侧出现了响动,随着脚步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还有些晃动的视野之中。 “路……禹?” 他从这家伙脸上看到了如释重负的神情,那声长叹不知吐出了多少忧虑,随后他一脸安心地躺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嘶……”伤患处被扯动,诺埃尔疼得直咬牙,“我,睡了多久。” “四天整。” “斯莱戈一切安好?” “因为你之前假死过一次,虽然有流言,但没人相信是真的。” 诺埃尔没想到自己的上一次假死竟能为这次事完成铺垫。 “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事的当天,虽然觉得不一定赶得上做些什么……” “缄默她们……没有自乱阵脚吧?” “寂静者一切如常,你不死,他们不会回归帝国意志身份,倒是小寂静迫不及待想要以寂静者的名义为你报仇。”路禹斜了他一眼,“笑得真恶心啊,你知道自己让多少人为你担心吗?” “抱歉。”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抱歉对你的爱人们去说吧。”诺埃尔已无大碍,压在路禹心头的烦躁一扫而空,混身松快的他问,“出门只带有限的亲卫,甚至是偷偷溜出去的……上次是假死,这次快死,下次是不是真死?” “人太多,惊喜就不是惊喜了。” “惊喜?惊吓!”路禹纠正,“你到底偷偷摸摸地在做什么啊,你那位叫做希露菲的女仆长对此守口如瓶,当晚幸存的最后一位内卫只说你让他一定保守秘密,看得出,你很受他们信任,到了这一步依旧不松口。” “礼物。” “哈?”路禹以为自己听错了。 “生日礼物,给小寂静的。”诺埃尔说,“我曾经问过她如果收到礼物,最希望得到的是什么,她说是剑……很久之前问的,我记住了。” “你会锻造?” “自学的,不算太难……好吧,有些难,我花了一段时间掌握技巧,但是成品多有瑕疵。” “你是皇帝。” “就是因为是皇帝才无趣,能以皇帝身份,以钱换来的礼物,过些年就不会记起,就像那些闯入我生活却又在短暂欢愉后离开的女人……礼物,要有意义,尤其是生日那天送上的礼物,无论对你还是收到礼物的人。” 诺埃尔抿嘴笑了起来:“你应该是理解我的。” 路禹叹了口气,无声地表达了对这个观点的赞同——他和璐璐在特定节日互相送的礼物也都是些亲自制作的小玩意,是外人眼中的破烂,但……他有一口专门的箱子用以存放。 今年,交换礼物的人或许会多一个塞拉。 很小很小的幸福,但若干年之后翻开那口箱子却是无数能勾起回忆的图腾,像是人生的锚点,让你回到那一个瞬间,重温记忆中最美好的篇章。 这是劳伦德在留下的典籍中教路禹抵抗衰朽的技巧之一,但其实,即便没看过典籍,他们大概率也会这么做的。 门外忽然传来的压抑地抽泣声,路禹和诺埃尔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暂停了话题。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门被焦急的人们重重推开,在看到斜躺着的诺埃尔用苍白的脸挤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后,不少人眼眶湿润,缄默更是长舒一口气。 小寂静躲在人群之后,诺埃尔的视线没法捕捉到她的表情,刚才和路禹默契地顺着对话发展说出了心里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攻势成效。 刻勒娅的出现让诺埃尔为之一愣,他还有些刺痛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场乱七八糟的梦境,想起了似乎是年轻时的劳伦德与自己说过的话。 诺埃尔直勾勾的视线引起了塞拉的注意,她上前挡住刻勒娅,亲自接手了诺埃尔的身体状况检查。 “基本正常,身体还会痛是草木精粹过度使用,快速治愈后身体还残存的‘错觉’,很快就会消退了。现在你的身体比较虚弱,建议不要做些超出能力范围的事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诺埃尔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但也没法辩解……而且对上塞拉,他真的没有一点脾气。 “陛下,关于这次暗杀,执行者是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 听到暗影卫队,诺埃尔先是一愣,而后便是释怀地笑了起来。 “不是拉文尼斯做的,对吗?” 缄默点头。 “让我猜猜,暗影卫队已经随着科德佐恩的内讧四分五裂,并且各自选择了自己所认为正确的帝国继承者效忠……人人都认为自己所践行的才是科德佐恩最正确的路线,于是,拉文尼斯的那些兄弟们,有人决定,除掉我。” 缄默只是抛出了暗影卫队,甚至没有把德特鲁尔留在现场与自己交流的事情说出,诺埃尔就已经看到了事情全貌……仿佛,他不曾昏迷过。 跟随而来的教国圣女玛丽安皱眉:“冒着这么大风险杀掉你,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科德佐恩可是在与异族的对抗中不占优势啊,没有斯莱戈的协助,他们只会更为被动。” 路禹提醒:“斯莱戈协助的是谁?” “科德佐恩啊。”玛丽安不解地复述。 “科德佐恩现在的正统是谁?” 玛丽安恍然大悟:“拉文尼斯……” 诺埃尔源源不断输血的对象是虽然已经饱受质疑,但却身为正统继承者的拉文尼斯,从来不是他的兄弟们,今年的灾荒格外严重,教国、绿荫、风暴及早屯粮取得成效,罗耶公国因为路禹这层关系,与斯莱戈有着一定贸易往来也有余裕,但科德佐恩……战争让他们无暇顾及耕种。 被诺埃尔输血的拉文尼斯手握资源,不需要做什么,就能瓦解他们的势力。 根据暗影卫队元老德特鲁尔的说法,如今的暗影卫队已经因为主张不同互相仇视。 坚定认为拉文尼斯会带领科德佐恩走向灭亡的暗影卫队主张杀死一些重要人物,栽赃拉文尼斯,借刀杀人,无论诺埃尔死或者生,科德佐恩的正统都将易主。 这在科德佐恩内部被称之为保守派,因为激进派认为核心问题是魔力潮带来的洗牌,既然现下的科德佐恩已经矛盾重重,不如彻底引爆,让整个梅拉都乱起来,借由一场第一次浸染之灵灾厄规模的大事件,以新科德佐恩的形式重生。 而这个方案需要拆掉仍在维持着梅拉不陷入彻底大混乱的两根支柱……也许只用一根,因为另外一根,异族似乎已经撬动,让他们伸出的援手逐渐缩回了国内。 当有着各种摩擦与路线之争的暗影卫队达成了共识后,发现他们需要解决的其实是同一个人,于是……他们达成了合作。 无论诺埃尔是否只是个被寂静者架起来的傀儡,他的死都会彻底动摇秩序结构。 暗影卫队内部不同意的声音被肃清,那是帝国意志软弱的表现。 德特鲁尔一派在这些暗影卫队行动之日才得到了一位良心未泯的同伴知会……然而还是来迟了一些。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寂静者卸下帝国意志这层外衣,看到了吗,当帝国意志各自认为自己是为了帝国更好的未来而战,而不是统一在一个强有力的声音之下,那些驳杂的声音发出者只会带来混乱……” “我并非认为我的决策就是正确的,但……至少我们都看到了这值得忧虑的一幕。” 一口气说了很多,太过费脑,让诺埃尔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所有人立刻欠身告退,只剩下女仆长希露薇和小寂静还杵在原地。 “希露薇,你和她也先离开吧……我累了。”诺埃尔笑着又摆了摆手,“我想和路禹再聊聊。” 塞拉扯着刻勒娅的手快步离开了诺埃尔养伤的房间,似乎很害怕诺埃尔借着病弱,需要照顾这一点获取刻勒娅的同情,借机发生点什么——他干得出来。 “我不是说过不会对刻勒娅动手吗?”诺埃尔歪头看向路禹。 “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可信度会很高,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道,该反思反思为什么会这样了。”路禹说,“而且,不只塞拉紧张,教国未来也会很宝贝她,她是把你从死神手中抢回来的人。” 诺埃尔重伤当日,玛丽安感知到他的意识正在远去的一瞬间,刻勒娅的圣光治愈术涌现出无尽的辉光,柔和明亮的光芒如海潮填满了整个房间,在有节奏的律动中,不少人都看到了刻勒娅身后飘落的银枫树叶…… 从未有人目睹过这份堪称奇迹的治愈之术,光芒覆盖之处,诺埃尔淌血的身躯逐渐愈合,贯穿伤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肉芽,缓慢蠕动、聚合,伤口消弭于无形。 即便是光辉化身们亲自释放光辉治愈术也达不到刻勒娅此刻引动力量的规模……不只是魔力,高阶魔法师分明从治愈诺埃尔的力量中感受到了另一种奇特的律动,像是在与魔力纠缠、共鸣着,彼此相辅相成。 施术者刻勒娅对此一无所知,她在释放完前所未有强大的光辉治愈术后就踉跄着摔倒,昏迷了整整两天,这两天时间,她的身躯始终处于无魔力状态,就像是一个从未学过魔法的普通人,周遭溢满的魔力与其绝缘,无法进入其干涸的躯体。 如若不是刻勒娅还有呼吸、心跳,他们会认为神选已经被光辉之神召见。 刻勒娅早于诺埃尔一天苏醒,又花了一整天时间,这才重新掌握了魔力……初始阶段,她一度觉得自己被魔力所排斥,那种仿佛被最熟悉的朋友拒之门外的失落感萦绕于心头。 被问及昏迷前看到了什么,刻勒娅只能回想起一个模糊的画面……自己似乎在某一个酒馆里,当了一会端茶倒水的侍者。 酒馆里只有两位客人,一位是长得就让人觉得他很温柔的青年人,一位似乎是……诺埃尔。 梦里的自己实在好奇茶水是什么滋味,情不自禁喝了一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路禹的复述让诺埃尔瞪大了眼睛,他咽了口唾沫,久久地沉默着。 “我……我也做了梦。” “什么样的梦?” “我和老爷子,在一个酒馆里喝茶……”诺埃尔想要具体描述,但倏然间,他眉头紧锁,满头大汗。 睡醒时格外清晰的梦境不知何时起已经模糊,关于梦境中那些真实到让他怀疑那不是梦的细节,他已然无法复述,能记住的也仅仅只是……自己喝了一杯茶。 茶杯底似乎有花纹? 什么花纹? 看诺埃尔满头大汗,路禹把一杯温水递给他。 “能来杯冰的吗?” “病人没有挑挑拣拣的权利,如果你还这样,我下次就不帮你打配合了。”路禹说,“你知道我听到消息时有多烦躁吗?” 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起点,诺埃尔再次道歉。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保证。” “送礼物追求保密措施也不会再以这种形式进行了?” “不会,我向你保证。” “再和我保证个事?” “你说。” “赶紧确定一个子嗣……哪怕是为了你的子民和臣属们。”路禹说,“寂静者们如果没有缄默压制,你昏迷时已经开始袭杀科德佐恩了,他们会不会保持冷静,你应该心里有数。” 诺埃尔沉默了,但与以往不同,他似乎有些动摇。 也许是生与死让他有了一些别样的感悟。 “如果你还没有任何动作,那我就可以嘲笑你了。” “嘲笑,为什么?” “我、塞拉、璐璐,有一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就剩下另一个问题了。” “解决了……是指”诺埃尔眼睛逐渐睁大,“你们……就连塞拉也?” 路禹点头。 诺埃尔肃然起敬。 塞拉这么麻烦的家伙居然成功被他闭环……究竟怎么办到的?(本章完) 796.代班领主法古塔尔的苦恼 “所以你一直以来都觉得我的希望渺茫?”路禹问。 “从第一次和塞拉见面起,我就知道她是个十分麻烦的家伙,直觉让我选择了放弃,虽然你和她的流言有模有样,但我始终觉得未必能顺顺利利,更别谈加上一个她可能不会太喜欢的咕噜了。”诺埃尔摇了摇头,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做到的?” 路禹有些绷不住了,虽然竭力控制,但嘴角依旧抑制不住地上扬。 “首先,你需要一个树洞,然后在树洞里过冬时等到一只和你抢食的煤球,最后再陪着这只煤球走过漫长的旅程,成功恢复人型,紧接着,你就能打开一条特殊的,隐藏路线。” 本想这么说,但想到诺埃尔很可能把这当成某种求偶仪式去尝试,路禹憋住了。 听到门外窸窸窣窣的动静,路禹嘴角扯动,他果断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对诺埃尔指了指脸颊,推门离去。 返回每次造访斯莱戈都会入住的宅邸,塞拉正好送刻勒娅出门,她见到路禹十分礼貌地欠身,倒是玛丽安直挺挺站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路禹一遍,又瞄了一眼塞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回到房间里,塞拉问。 “诺埃尔状况稳定了?” “我离开时应该和小寂静亲上了,问题不大。” 塞拉无感地继续着下一个问题:“他打算怎么处理这次暗杀事件?” “没说,哦,对了,有一个细节我想告诉你。”路禹直视塞拉的眼睛,“他自称梦到了年轻时的劳伦德,在梦里,刻勒娅是负责给他们两人端茶的女仆,可惜的是,对话细节他已经记不清了。” 给路禹榨西瓜汁的塞拉手一抖,西瓜果肉碎出了杯外。 路禹继续说:“刻勒娅也说自己昏迷时梦到了自己在给看不清脸的人两个人当女仆,加上救治诺埃尔时突然爆发的奇妙力量和你当初击溃伪神的气息如出一辙……那棵银枫树在活动。” 塞拉把碎出来的西瓜果肉用魔力卷回杯中递给路禹。 “哇,好过分。” “你很在乎这个吗,平时菜掉盘子外都是夹起来就吃,从不浪费的。”塞拉斜了路禹一眼,“不喝我自己喝了。” 路禹接过杯子,搅拌,猛灌了一大口。 开玩笑,怎么可能不喝,塞拉的手艺大多数时候都是璐璐专享,自己基本是“璐璐吃完以后剩下的,给你尝尝”。 他没有喝完,特地留了半杯还给塞拉,说:“还有一件事我很在意,寂静者向缄默汇报工作时提到了在斯莱戈西北处海面上发现了超大型仪式痕迹,与我们在晨曦领观察到的很相似。” “你认为仪式是禁魔教派干的,可禁魔教派在梅拉应该没有渠道获得充裕的资源,跨越梅拉南北两侧同时推行超大的仪式魔法,他们现在就连过冬的食物都需要抢夺,用以稳定组织架构,我实在不觉得他们有能力谋划这种事情。” 塞拉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了和路禹共用一个杯子……在这一点上,她已经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这也是我纳闷的,根据仪式规模,他们需要调度大量人手,可无论是我们还是寂静者都没有找到他们在事发区域附近活动的踪迹。”路禹摇头,“他们组织度如果真的这么高,计划执行缜密程度能滴水不漏,也不至于魔力潮开始后连被我们打散的黑尸会都压不住。” 莎拉死了,黑尸会也被彼时还维持着一定程度完整的四大国联合绞杀,但莎拉在整个死灵灾厄期间传播的知识已经生根发芽,黑尸会死后,死灵教派层出不穷,因为认定教国是绞杀黑尸会的主谋,光是针对教国的袭击就多达数十次。 不过袭击原因并非是为黑尸会复仇,为莎拉这位可能死去的死灵先驱招魂,他们纯粹是为了……扬名。 禁魔教派在路禹心中一直没什么分量,塔妮娅、光辉院、诺埃尔同样如此,在所有人看来,他们的主张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禁魔,让一群掌握着超凡力量的人主动放下手中的力量,选择甘于平庸,克己,然后笃信这么做之后所有人都会获得一个干净、纯粹,没有纷争与矛盾的新世界。 且不说那个新世界是否如禁魔教派描述的那般美好,他们用来终结魔力时代的武器是什么? 异化扭曲的魔力,不也是魔力吗? 这种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的操作有一种秦始皇的美……但秦始皇是真真正正扫清六合,把一切敢说不的人都打趴下才开始做梦的,到了这一步,他也只是人间帝皇。 魔力就在每个人身边,魔法师只要想,就可以让它变成杀戮的兵器,务农的农具,不需要锻造,不需要素材,这是自魔力溢满世间定下的法则。 禁魔教派的敌人甚至不在人间,而是……世界。 只是……为什么自己会有种不安的感觉? “我已经确认过了,寂静者会和晨曦领共同分享有关禁魔教派的信息,诺埃尔也醒了,该启程回去了。”塞拉伸了个懒腰,“璐璐应该回家了吧,不知道她和塔妮娅这次较量会是什么结果。” 腰间突然攀上的一股力道让塞拉身子向后倾侧,摔在了软和的被子上。 睁开眼,注视着路禹微微咧开的嘴,塞拉一哆嗦。 “说了,该回去了。” “多留一天不也挺好吗?还是说,你打算让璐璐……” “!” …… …… 满载而归的璐璐并没有等来路禹和塞拉的迎接,询问之下才知道自己离开时斯莱戈又出了大事,这让被众人夸赞的她略微有那么一些遗憾。 原产地元素湖的精粹果然深受史莱姆们的喜爱,璐璐拿出了其中一枚在一众史莱姆女仆面前晃过,本就具有智慧的她们视线迅速聚焦在精粹上,嘴角流淌下了……果汁! 魔狐和半龙人史莱姆稍微好一些,虽然眼睛里满是渴望,但却死死地把手抵在腰间,努力地克制着不断涌上来的“口水”,为璐璐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端来的元素湖水,一人一口,精粹,现场的一人一枚,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原本凝聚起来的,属于生灵的灵动烟消云散,不少史莱姆娘吃着吃着立时返祖,现场给璐璐表演了一个乱蹦跶与车轮滚滚…… “轰!”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惹得璐璐立刻环视四周,她以为有史莱姆吃炸了,但现场的魔力波动显然不是那么回事,而且……为什么在场的大家都很淡定啊,自己幻觉了吗? 西格莉德唤来与法古塔尔一起当临时领主的黄昏询问,这才得知声音是萸草在实验【红色闪光】初号机,已经持续三天了。 第一天的动静更大,剧烈的爆炸后引发了小规模的山火,好在珊瑚的水母群与海妖们及时赶到,阻止了火势蔓延。 事后负责试验场地维护的土木组发现试验场地出现了一条显眼的切割痕迹,灼烧与爆炸造成的不规则纹路一路延伸至为了直观感受威力而堆砌出的山体上,方才停止。 与试验机炸膛的一地破烂不同,这次实验结束后,工匠组架设【红色闪光】的区域十分干净,除了地面被烧焦了些许,摩擦与后坐力留下的凹坑,别无它物。 萸草带队的效率出乎寻常地高,很难想象她同时还负责【浮空城】、【魔力输送与储存装置】、【改良型魔药反应炉】、【魔力刻痕锁】等多个项目,如果不是真的有看到她休息,晨曦领的人会以为萸草是个不需要睡觉恢复体力的怪物。 会议室里,法古塔尔一口一个油炸小馒头,悠哉悠哉地阅读着黄昏先前提交上来的报告书。 悠哉是他装的! 被路禹委托暂管晨曦领让法古塔尔有了一次奇妙的体验,他从未想过身为巨龙的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堆小不点生灵的管理者……他该做什么? 他虽然观察过许多种族,但对于管理一整个偌大的领地却毫无经验——巨龙就没有管理这一说法,一群见面就会打架的个体不存在谁管谁,只有谁杀死谁。 神奇,拥有了新身躯,以新身份开始生活的他无意间触碰到了一个他从未踏足过的知识领域。 他做好了应对各种各样棘手问题的准备,承担起一位合格领主的责任。 巨龙从不惧挑战。 “法古塔尔大人,这里是后勤组这一周的报表,自路禹大人统一重量单位后,我们统一以斤、公斤、吨,进行统计。本周我们的土豆消耗为七百公斤,较上周多了五十公斤,询问食堂得知,这是因为炸薯条深受晨曦人好评,作为一款出色的零食,它的点单率极高所致。” “另外一个原因便是炼金组的组长切叶似乎在用土豆研发某种特殊的药剂,因此消耗量也有所提升,因为西格莉德大人在离开前已经提出了预算制,说是为了未来可能出现的粮食危机进行制度预演。虽然仍在审议阶段,但您是领主,有权决断,因此不知道您是否打算以预算制,对土豆这一食材的高消耗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 法古塔尔满头问号,他看着写满了字的报告书,又看了看说完一大段话不带喘,满脸写着严谨专业的后勤组组员,只觉得自己在和一份九阶魔法师写下的魔法文书作斗争……字都看得懂,组合在一起之后…… 这是什么? 这又是什么? 巨大的爪子小心翼翼地捻着后勤组的心血杰作,他颤颤巍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一不小心把纸张撕裂。 “哦,法古塔尔大人大可不用那么小心,我们有备份的。” “刺啦。”纸张应声开裂 “这还是留给西格莉德回来之后再审议吧……土豆,还有很多,暂时按照老制度,任取任用。”法古塔尔努力摆出威严的样子,海妖尾巴却心虚地甩来甩去。 他突然有种自己睡得太久,已经被时代抛弃的感觉。 “法古塔尔大人您好,这里是工匠组代表纳林,初次见面,因为萸草大人正在忙碌,因此由我来提交表单。” 法古塔尔内心咯噔一下……又是表单,而且是工匠组。 他强装镇定,认真审视。 天哪,这比后勤组的还难看懂,工匠组到底写了些什么……运送魔力的管子,远程投放炸药组杰作的信使,稳定浮空石升力的特殊固定装置,魔力刻痕锁,红色闪光改良部件,便携式魔能灯具,电池…… 电池? 读着拗口的词语,法古塔尔感觉汗要流下来了。 “哦,这名字是路禹大人与萸草大人交流时所说,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一个魔能容器为何要与雷电属性挂钩,但现在说习惯了,倒也觉得亲切,有不少工匠组员已经改不了口了。”纳林贴心地为窘迫的法古塔尔进行解释。 “亲切,对,亲切……”法古塔尔尾巴甩得越来越快。 法古塔尔突然知道黄昏为何在得知自己被命为代理领主后谦逊地让他全权代理,建立五年的晨曦领,在近两年迎来了彻头彻尾的大爆发,各种新奇的事物层出不穷,只要不是长期与多方打交道,他们所说的话,所学习的知识,都会让与之交谈的人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璐璐与西格莉德推门而入。 “法古塔尔,我们回来啦!”璐璐拿着一枚元素精粹,“看看这是什么,元素湖出产的好东西哦,要试试味道吗?” 法古塔尔立时起身,急忙来到两人面前。 “终于结束了。” 他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看到西格莉德拿起表单只扫了一眼数字就开始对后勤组的人发号施令,再看看璐璐只过了一眼工匠组的报告就喊停了远程投放炸药的信使魔法研究,法古塔尔出神了许久。 他找到趴窝在禁区内睡觉的霍古,感慨:“总感觉……我的知识需要更新了。” “喂,霍古,霍古?” “听着呢,又吵我睡觉……”霍古用爪子挠了挠脸。 “你不觉得这样下去,我们巨龙引以为傲的经验与知识都会落伍吗?” “哦,那太可怕了……我先睡一觉。” “你就没有危机感吗?” “危机感……嗨,反正路禹他们不会扔下我的,我就窝在这里睡觉,睡醒了就瞅一眼,没事就继续睡,没准哪天睡醒就掌握了自由控制梦境的力量呢。”霍古眼皮微微抬起,睨了法古塔尔一眼,“我在钻研属于这个时代的全新知识,像你这种不思进取的家伙是不知道我有多努力的。” “勤于睡觉?” “对啊,你说这是不是努力?” “……” (本章完) 797.先驱陨落 萸草是为数不多能直接进入切叶炼金工坊的人,布置在外围的蛛丝在感受到萸草脚步声引发的颤动后会先是微微紧绷,而后牵动着法阵,为她打开大门,让她不至于选择从窗口造访。 对切叶,她干得出这事。 切叶正在用从后勤组那获得的十公斤土豆提炼药液,作为一名合格的炼金术师,他同时也精通一些魔药炼制,毕竟两个流派在部分知识上有着共通之处。 “我听后勤组的人说,你浪费了不少土豆。”吃着热腾腾的薯条,萸草大大咧咧地探头进入切叶的半露天炼金房。 蜘蛛形态的切叶连忙变成人型,只留下蛛丝在为自己维系炼制药液的步骤,她连忙辩解:“我用的还没有你们一天吃掉得多啊!” 切叶与人交流仍然不是很能放开,但萸草和赫萝菈都算是个例外……熟络之后,她倒也没有那么恐慌了。 萸草不算是个有幽默感的人,这个原本能产生更多有趣对话的开端戛然而止,她的问题很快转移到了新式素材的锻造上。 就在不久之前,切叶通过调整抑魔素材粉末的比例,让它与携带魔力的素材完美契合,实现了以抑魔的形式阻止魔力逸散的功效。 配方推出,材料组惊为天人,一番调试之后,应用在了晨曦领的魔力运输管道上,可见的未来,它还将会有更多惊人的用途。 萸草瞥了一眼不远处嘴角还有果汁痕迹的史莱姆娘,心领神会,但她什么也没说,而是开门见山。 “你的炼金课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萸草问,“材料组,工匠组,还有一些晨曦人都迫不及待了。” “从秋天到冬天,你知道自己……”萸草食指戳了戳下巴,思考片刻,找到了那个词,“你知道自己鸽了多久吗,晨曦人就没有你这么能鸽的,日复一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开课!” “我还需要……准备准备。” 感受到萸草逼人的气势,切叶变成了小蜘蛛,八条腿齐刷刷往后挪,但身后是炼金台,它退无可退,只得被萸草按住……翘起的蛛腹,八条腿无力扒拉的切叶哇哇大叫。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既然答应你和赫萝菈就一定会做的,相信我,相信我……” “晨曦领需要更多的创新,被迫抑制多年的创造力正在爆发,你怎么能如此怠惰,快给我响应工匠们的灵光一闪啊!” 被萸草抱着高举过头顶,享受到举高高滋味的切叶赶紧变回人型——不这么做,他怀疑萸草会跟赫萝菈一样,按住他的腹部,使劲揉搓,然后拽住他下意识喷吐的蛛丝反把他捆成一个大粽子。 这两个人似乎天生克制自己……根本无法反抗。 “开课吗?” “我……尽量。” 话音刚落,切叶就被萸草抓着双腿倒吊。 “开,开,开,就按赫萝菈说的,我远程上课……” 得到满意答复的萸草温柔地把切叶放回椅子上,然后整理了自己有些褶皱的衣服,温馨地提醒:“如果你这次还当鸽子,我就要告诉晨曦的大家,你喜欢和史莱姆娘嘴对嘴喝果汁……哦不,也许你会更有创造力地用其他地方?” 切叶浑身一激灵,牙关打颤。 离开切叶的宅邸,萸草伸了个懒腰,不远处等待的赫萝菈歪着头,笑眯眯地注视着她。 “成功了?” “当然,我就说,必须要逼他一把才能生效,你还是太温柔了,老想着慢慢等他转变。”萸草耸肩,“路禹大人这次回来又为我们带来了数十名来自各大陆的资深工匠,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把已有眉目的项目推进,产出成果。” 工匠组一直以来烧的钱实在太多了,这一次甚至需要璐璐大人亲自出马采购才满足了他们巨大的需求。 即便是厚积薄发,也该到拿出一两件更有诚意,更值得领主们眼前一亮的产品说话的时候了,光有魔药反应炉依旧对不起领主大人的无条件信任。 第一批高纯度魔力水晶到位后,工匠组就在着手改造【红色闪光】,经过试验机与初号机的反复测试,他们已经确信即将诞生的二号机将会是最符合【防御型炮塔】概念的武器。 原本工匠们还打算同步推进自爆信使或是俯冲轰炸信使两类特殊的创意,但来自炸药组的配合被璐璐大人中断了,原因也很简单……误触发的概率极大。 信使本身就是容易随着战斗现场魔力波动而产生变化的魔法招式,再搭配上就存在着不稳定特性的药剂,只要战斗途中出现些许偏差,他们就能看到一大片绚烂的烟火。 这还是最好的设想,如果在装载弹药阶段就出现意外,战斗前己方意外减员也是轻而易举。 在魔药上,璐璐更愿意相信人手亲自触碰,亲自操作,借由魔法遥控不确定性太强。 “可惜了……我觉得这会是个很不错的点子的。”萸草忍不住摇头。 赫萝菈没好气地提醒:“路禹大人让你先把那些奇思妙想先记下来,专注于推动现有的项目,你们工匠组现在的问题是,想法太多啦。” 萸草不以为意,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新版红色闪光完工后,赶紧来上一炮爽爽。 …… …… 召唤神殿中,路禹、浮萍、欧尔库斯正在交换各自大陆的召唤推广信息。 诸大陆中,路禹所在的梅拉,欧尔库斯所在的摩斯塔纳都取得了极好的成效。 自塞列尔著名十万皇帝比迪利斯对国内掌控力愈发孱弱之后,庞大的塞列尔国在魔力潮到来后毫无意外地碎成了饼干块,再无巅峰时威胁整个大陆的威势。 而作为正面狙击塞列尔,将自己载入摩斯塔纳历史的蓝水城崛起之后,以“仅次于蓝水召唤英雄的召唤师”的身份,欧尔库斯成功将对召唤的憧憬烙在了战后的摩斯塔纳各族心中,因此发行召唤入门手册之后,摩斯塔纳同样掀起了不逊色于梅拉的学习热潮。 “关于杜尔德兰……” 浮萍正打算介绍她借萨维之手传播的结果,神殿之外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蝶翼破破烂烂的蝴蝶晃晃悠悠地扑进神殿之中,让现场三人纷纷站了起来,惊愕地注视着遍体鳞伤的它。 除开被路禹杀死的蛇人卡莱卡兹,红发浮萍,在路禹与欧尔库斯之后成为先驱的还有一只蝴蝶,然而蝴蝶对于交流全然没有兴趣,它只有限地出现在神殿中几次,而后再无现身的记录。 可现在,竟然以一种凄惨的模样突然现身了。 “蝴蝶……你这是什么情况?”欧尔库斯诧异地蹲下身,看着它那显然是被魔力灼烧,贯穿的蝶翼豁口。 它说出的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自腹部延伸出的,酷似人类婴儿般小手抓住了欧尔库斯的手臂。 “借我一些知识……有面目可憎的召唤师在围杀我,与他们一起的,是一群奇怪的魔法师,我快坚持不住了。”蝴蝶突然加重了语气,拔高了声音,急迫地摇了摇欧尔库斯的手臂,“他们的数量太多,我所在的岛屿,我的部族已经沦陷,帮我!” 欧尔库斯立刻转头望向另外两人。 路禹仍然有些懵,事发突然,他大脑飞速转动,思考着各种可能性,然而…… “刺啦。” 趴在地面上的蝴蝶突然像是被什么拽住了腿,飞速向后飞去,欧尔库斯和路禹手疾眼快,一个飞扑,一人抓住了它的翅膀,一人抓住它拼尽全力伸出来的手臂。 可这里是意识抵达的空间,发生在蝴蝶身上的变故,来自于现实,那份仿佛与实物接触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秒,蝴蝶迟滞的身形便再度急速离众人远去。 蝴蝶的身躯变得朦胧,被强制拖离召唤神殿的它脸上满是惊恐。 本能的,浮萍火速将写有暗影国度模板的卷轴展开,让蝴蝶观看。 路禹也下意识拿出了他认为能迅速改变局面的英灵召唤模板,但又慌忙间想到蝴蝶可能没有媒介,因此手忙脚乱地找寻着留在神殿中的元素生命模板。 像是有利刃划过蝴蝶雾蒙蒙的躯体,蝴蝶的一边翅膀彻底断裂,另一边的翅膀则是在惊愕的众人注视下碎裂,龟裂的痕迹一路延伸到了蝴蝶的躯体之上,它就像个碎裂的瓷器,漂浮于众人面前。 蝴蝶神情扭曲,双目已无焦点。 似乎是拼尽全力,他的意识再度浸入了神殿。 “谢谢……但我可能用不上了。” “如果之前能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召唤师……啊啊!!!!” “不该……我不该,疑心你们的……” 剧痛让蝴蝶尖叫,凄惨的声音回荡于神殿之内,回音中似乎隐藏着一双大手,揪住了三位先驱的心。 “我的时间不多了……小心。” “要小心…俄偌恩,大陆。” “小心血肉模糊的召唤物和……扭曲……咕噜呜呜呜师们!” 蝴蝶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呐喊出声,下一个瞬间,代表着他意识的躯体,齿痕遍布,顷刻间被撕咬得血肉模糊。 他们眼睁睁看着蝴蝶的身体被来自现实的,不知名的怪物,啃噬殆尽,不留一丝一毫。 召唤神殿,死一般寂静。 798.名侦探璐璐 除了路禹和欧尔库斯之外,后续的三位先驱都对召唤神殿交流并不感冒,早在进入神殿时便把其余人当做了潜在竞争对手,仿佛多接触几次就会导致信息泄露,间接导致败亡。 如果不是因缘际会,浮萍也会保持着这种谨慎,坚持同样的观点,与其他先驱保持对立。 五位先驱,只剩下三位了。 他们不知道蝴蝶在现实中到底遭遇了什么,临死前透露出的信息残缺不全,但已传达的信息却把矛头再一次指向了路禹的杰作们。 “它的知识啊……”想到这里,欧尔库斯痛惜地长叹一声。 蝴蝶成为先驱所依仗的知识,断绝了。 回到现实的鲈鱼立刻找到塞拉,询问俄偌恩大陆的有关信息,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张茫然的脸。 这是一个陌生的名字,现存的贸易海图中记载了不少海员交流时听到的异大陆名字,与之对应的是描述中的大概方向,然而这部份海图中没有俄偌恩的名字。 在海上闯荡多年的希瑟被唤来,询问得知,她也从未有所耳闻。 塞拉给路禹倒了杯果汁,加了冰块,路禹即便冬天也喜欢喝冰饮,这个习惯她已经记下来了。 “没必要愧疚,你不是说过吗,知识没有错,问题在于使用者。能轻松地开导别人,没办法过自己心里那关?”塞拉把杯子递过去,轻轻碰了碰路禹的脸颊,“创造者不背负滥用者的罪孽,不要有负罪感。” 路禹小看了自己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无法做到心如铁石的他没法平静地说服自己接受血肉灾厄正在兴起与自己毫无关系。 《血肉召唤物图鉴》正在编写,路禹结合车车、钢琴、噬魔树等召唤物的特点,为不同位阶的魔法师准备了应对血肉召唤物的指南,一如《召唤物入门手册》一般细致。 但这究竟能有多少用处呢…… 塞拉的话像是一股清凉的风,吹散了路禹身上的烦躁,从纷杂的思绪中抽出,他接过果汁抿了一口,冰凉自喉间一路向下,寒意蔓延,驱散了攀附在身的沉重,嗅着塞拉身上衣服传来的花香气,念头突然通达了不少。 “莎拉就不会有你这样的烦恼。” “我也没法成为莎拉那样的先驱啊。”路禹自嘲。 “如果你成为了,我早就打晕璐璐,带她离开了。” “说到底,只是想要独占璐璐对吧?” “什么独占?” 璐璐像是死翘翘的鱼,翻着肚皮,一路仰泳进房间,太过别出心裁的移动方式让两位具备智慧的史莱姆娘摸不着头脑——她们以为璐璐状态不妙,但又不太确定,只能一路尾随…… 轻盈地调整方向落地,手持装着薯条的木桶吃个不停的璐璐眼睛一眨一眨,好奇地追问:“你们在说什么独占,我吗?” 塞拉立刻转移话题:“快到饭点了,你还吃这么多薯条,水产做的饭菜你还吃不吃?” “放心,路禹做的食物是放在另一个胃里的。”璐璐说着,低头咬了一大口带着番茄酱的薯条,吃得嘴角都沾染上了酱料。 不知何时起,已经不需要催促璐璐多吃一点了,想到当初自己硬蹭进璐璐家里,督促她不要挑食还被嫌弃,塞拉得承认,路禹对璐璐是不可或缺的。 能让那个挑食、被洗脑,有着各式各样毛病的璐璐逐渐成为她心目中,熠熠生辉的深红魔女璐璐,路禹功不可没……他和自己一样,都期待着如今这样出色的璐璐。 教国短暂生活时的互相坦白,不知不觉距今已经过去数年,他们所构思的生活,似乎在以另一种意想不到的形式交织在了一块。 从寒冷的室外进入温暖的室内,璐璐的小脸通红,火元素精粹供暖很足,暖气让她把薯条往客串台灯的小暗触手上一放,自己则是三下五除二把毛茸茸的外衣脱了个精光,只剩下轻便舒适的短衬。 “呼,回到家就是舒服啊,浑身轻松。”她转了个圈,径直倒在床上,“啊,冰凉凉的被褥触感太棒了!” 长大了,成熟了,但好像又没完全长大与成熟,在路禹和塞拉面前,她和初次见面时没有区别,如果有……大概就是身子稍微长大长高了一些,不过脸依旧稚嫩。 “唔?”在和床单较劲,把自己做成寿司卷时,璐璐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敞开的衣柜,她下意识问,“路禹,诺埃尔又给你新款式的衣服了?” “没有啊,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路禹正忙着取出餐车中的大块薯饼,自从晨曦人流行起了用薯饼夹肉的邪道吃法之后,他就大为震撼,很快这种吃法就发展成了薯饼夹豆沙,薯饼夹辣椒,薯饼夹薯饼…… 食物到达新的地域总会发展出新的饮食文化,土豆大丰收让终日琢磨着该怎么丰富菜谱的厨子们绞尽脑汁,他们也没想到,薯饼这种类似小零嘴的玩意能成为大众都喜爱的主食。 “那你整理衣柜了?” “也没有啊,我们不也才从斯莱戈回来吗,怎么会去碰衣柜呢。” 塞拉帮忙回答,看路禹傻乎乎地不用魔力,而是直接伸手去碰热气腾腾的餐碟,被烫得抖手,她嘲笑了一声“水产就是水产”后,施以援手。 “那,我在家的时候,塞拉你是不是穿了诺埃尔给女仆们配套的服装,配套应该是纯白色的长袜,还有他设计出来,除了女人,没有男性买单的这种高跟鞋?” 魔力失控,路禹从塞拉手中抢救下了一碟红烧鲈鱼,它险些飞向小暗所在的书桌方向。 塞拉紧张且心虚地反应证实了璐璐的猜想,她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古怪的笑意,把自己卷得像个蚕宝宝的她蛄蛹着来到床边,嘿嘿直笑。 “你怎么知道的?”路禹瞥了一眼从兔耳根红到手臂的塞拉,选择听听名侦探璐璐的破案思路。 被招呼吃饭的璐璐赶紧转身,然而紧绷的双脚让她的脸径直与地面完成了一场亲密接触——蚕宝宝没有腿。 来到桌边,欣赏完塞拉扭捏的神情后,她咧嘴笑道:“因为衣柜一直都是我在整理的,我清楚地记得我把最想让塞拉穿的几套衣服挂在了最前面,可现在顺序不仅打乱了,而且……女仆服的架子上顺带挂着长袜哎,这也太显眼了,我从来都是分开摆的。” “路禹……”塞拉红着脸,咬牙切齿。 “抱歉,看衣架两侧还有点空间,顺手对称摆了上去……看上去很协调不是吗?” 这是路禹暂时还没有改变回来的习惯,养成与大学时代。 宿舍晾晒衣服的区域并不是特别有冗余,因此每个人都会尽力让衣架做到物尽其用,尽管离开校园时期这么久,早已不需要对空间如此节省,但……改不掉啊。 “谁让你洗干净之后忘记自己晾晒呢?”路禹揶揄了一句。 璐璐捧腹大笑,不知道是为了自己机智捕捉到了细节,一举窥探到了背后的真相,还是为了别的东西。 “太过分了吧,偷偷给路禹看好看的,之前我们这么请求,你才扭扭捏捏,不情愿地展示了一下……我只是出门一会你就偷跑,我也要,我也要,给我也看看,让我看看!” 璐璐索性滚到了塞拉身边,直勾勾地望着她,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个不停。 塞拉抬起头,饭碗已经到面前,路禹也在笑眯眯地盯着她。 “先……先吃饭。” 求饶般的语气,饭菜释放出的香气,让三人都回到了饭桌前。 “好,那就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路禹说,“正好薯饼必须趁热吃,来尝尝我的手艺。” 薯饼作为点心,可以填入芋泥,可以填入红豆沙,这样能最大融合两种食材的滋味,但若是让它如同馍与大饼一般夹菜吃,还是略有些困难了,至少在韧性上以路禹的手艺做不到。 先用一块大的薯饼垫底,熟练地再其之上插入大块的肉饼,一些爽脆的青菜,注入诸如奶油、番茄酱之类的酱料之后,再拿出另一片还有些油润的薯饼往上一搭,新概念汉堡成型。 与想象中的不同,大薯饼还保留了些许汁水,大概是浸炸时油温把握得当,咀嚼时绵密的口感,溢满唇齿的土豆香气令路禹流连忘返。 璐璐对新概念汉堡兴致缺缺,大概是已经品尝过太多的薯条,她反而对路禹早早准备好的卷饼产生了兴趣,同样是往其中填充食材,以酱汁丰富其口感,卷饼的饼皮柔韧,能更大程度地卷进更大分量的食材,鱼肉、肉饼、青菜、准备用以涮烫的菌类都能囊括其中,让它显得臃肿、鼓鼓的。 都是由土豆支撑的食物,以不同的姿态呈现,就能有着不同的风味与吃法,这让她忍不住想要赞美土豆这种美妙的食物,以及路禹精妙的厨艺。 或许是饭前的宣言的缘故,吃饭的气氛略微有些暧昧和旖旎,三人都尽量不去注视着对方,但不可避免的视线触碰却让他们忍不住脸红…… 微妙的感觉。 微妙的夜晚。(本章完) 799.休息三天 召唤、人偶、魔药与炸药,三个小组课程暂停三天。 接到消息的赫萝菈吃着香酥的炸薯饼,一只手接着掉落的碎屑,随手往嘴里一抹,意犹未尽的她端着盘子又取了一份,正好碰上了尤娜。 尤娜正在今日食堂提供的卷饼与薯饼中选择,由于配菜一如既往的丰富,她显得很犹豫。 “魔药组也停课了?” 环境让赫萝菈不似从前那般拘谨,她已经能做到主动与人搭讪,这种改变时常会让她在回忆从前时忍不住感慨晨曦领让人咂舌的魔力,潜移默化地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生活习惯,行为模式,还有性格。 赫萝菈的话让纠结不已的尤娜抬起了头。 “是哦,你们召唤组也休息了。” “哦,你们也休息?”说话的是最近才建立,成员稀少的人偶组成员,“领主大人们又外出了吧。” “也可能是单纯想要休息,毕竟他们不是在外出忙碌,就是在专注于授课与研究。”尤娜快速制作好了自己的卷饼,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分明晨曦领有不少得力的人,可领主大人们却更喜欢亲力亲为呢。” 这是来到晨曦领这段时间尤娜对于这里的不解之处,在外界,领主们只需要把事情吩咐给属下即可,完全不需要亲自操劳。 “你才来没多久,不理解也是正常。”人偶组组员谢过厨师之后端走了属于自己的羊汤面,然后往面汤里一股脑的加入大量的辣椒油,“领主大人一直都很……” 她看着红汤羊肉面许久,才找到了觉得合适的词语。 “溺…爱?感觉溺爱很贴切啊,就像是父母一样……从浸染之灵那场战争中就能看出来,他害怕我们受伤,害怕失去我们,即便是受伤也会令他们揪心。当时听到晨曦领无人阵亡时,路禹大人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赫萝菈说:“老师确实对我说过,他希望晨曦领不会迎来落日的那一天,希望与他一起构建这处乐园的人能够一同见证奇迹的诞生……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份奇迹是否能达成。” “领主大人总是这样……真的把我们当做孩子了,他们太温柔了,甚至比劳伦德教皇还要理想化,想着依靠自身的力量将我们庇护在羽翼之下,平平安安地度过每一天,可我们也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啊,总要让我们回应他们的情感吧?” 尤娜吃的最慢,两人离席,商量着今天该研究什么知识时,她仍捧着卷饼深思。 她似乎发现了,这里的人为何始终卯着一股劲,试图向领主证明自己,并且十分羡慕曾经为晨曦领建立信息渠道,如今已经凯旋而归的信使们。 就像是离巢展翅翱翔的雏鸟有力地拍动着双翼,向辛苦哺育自己良久的父母炫耀自己健壮的身躯,告诉他们,自己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足以面对突降的暴雨与呼啸的狂风,与不平静的天穹搏斗。 想到这里,尤娜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她必须赶紧回去练习璐璐老师留下的配方,作为魔药组唯一一位成员,她不能辜负了老师的期望。 现在的她可能帮不上老师什么,但让老师喜出望外的学习进度,应该能为她提供一些微弱的情绪价值吧。 受人尊敬、爱戴的三位领主确实在休息,他们久违地赖床,睡了个懒觉。 有着良好作息的塞拉这次若非听闻魔狐史莱姆娘敲门也不会醒转,她本想喊醒身边的两人,但从被窝里伸出的一大一小两只手,一只搂住了她的腰,一只牵着她的手,径直把她拽了回去。 被窝就像是深渊,只是凝视了一会,塞拉就不可避免地沾染了慵懒的气息,操劳一夜的她也有些疲惫,面对两个人的恶魔低语,她妥协了……亲自写下了停课三天的纸条,从门缝底下递给史莱姆娘。 似乎是建立晨曦领以来,第一次以如此方式偷懒……不,不如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一些事情。 慵懒地躺到中午,塞拉肚子传出的咕咕声让她坐了起来,看着仍旧迷迷糊糊的两人,再看看衣柜里取出的衣服都乱七八糟地散在地上,她忍不住捂住了脸。 有些事,回忆时总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 昨晚半夜充当营养餐的火锅还没吃完,塞拉随意把餐车上还未动过的食物加了一些进去,不一会,房间里就弥漫着诱人的香气,让两个黏糊着,抱在一块的家伙抽动着鼻子,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虽然很饿,但塞拉还是给这两个家伙摆好了碗筷,静待他们缓慢地挪动到边上。 “三天……我们这算不算给自己放了个假?”路禹细心地给璐璐剥掉虾壳,喂到她嘴里,虽然塞拉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但路禹还是给她碗里也添了一个。 “不该听你们的,三天……太久了。”塞拉大口吮吸着面条,体力和精力消耗过大,她觉得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有什么不好,反正现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了,干脆给西格莉德也放个假,入冬之后这段时间很闲,没必要一直待在会议室里。”璐璐提议,“我们的书也写得差不多了,课程也不需要密集地教,要给学生们消化内容的时间,用路禹那个世界的话……劳逸结合?” 璐璐依旧爱吃鱼,昨晚剩下的半条鱼用火元素热了一遍后,她一个人就完成了光盘,剩下的酱汁直接拌面吃。 她今天胃口同样出奇的好。 “接下来就是在晨曦领四周建立免费提供基础知识的图书馆,加速普通人觉醒成魔法师的速度,为他们打好基础……这一步可能会比较困难,阻力有多大无法预计,所以需要等工匠组出品一些新奇的玩意保驾护航。” 说着,路禹看见塞拉碗里的虾不见了,立刻又补了一只,这一回,他亲眼目睹了塞拉把虾肉送进嘴里。 眼尖的他还有别的发现。 “塞拉,你的耳朵,怎么往后耷拉?” 意识到这一点,塞拉立刻调整了耳朵的状态,让它不再像是飞机耳,并且瞪着路禹,咬牙切齿:“你觉得是为什么?” 璐璐立刻意会,露出了古怪的笑意。 海浪太大,船夫想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船桨,以保持自己不会被颠簸的浪掀翻,于是他选择了格外显眼的…… “璐璐也揪了啊,你为什么只凶我。”路禹问,“我做的璐璐也都做了。” 塞拉噎住了。 “而且衣服也是璐璐让你穿的。” “……” “你看,我只是让璐璐也做出一些尝试,除此之外都是……” “闭嘴!” 塞拉脸红透了,尤其是在看到璐璐笑个不停后更是如此。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不如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成现在这样的? 和水产在摩斯塔纳的第一次见面? 回到教国后两人对璐璐关系的坦诚布公? 共同建立晨曦领? 还是变成煤球之后逐渐互相吸引,导致在杜尔德兰被莫名其妙的……表白? 塞拉睿智的脑袋已经没法理清源头,这简直是一团乱麻,但一切又是那么地……自然,自己也不是那么的纠结,只是不习惯臭水产得意洋洋的神情。 早期见面时,两人心有灵犀,但又经常错频聊天,她主动挑起过不少暧昧的话题,一度以拿捏路禹的反应为乐趣,现在她不敢这么做了……有璐璐在旁,路禹已经习惯了把挑衅与挑逗当真,昨天只是稍微犟嘴了一下,反馈就异常强烈…… 他们似乎巴不得自己犟嘴? 得改变这种局面。 下定决心的塞拉瞥了一眼正在对她昨晚的着装如数家珍,进行点评的璐璐,立刻有了主意。 她把嘴里的虾肉咽下去,伸手捋起了璐璐披在肩头的柔顺长发。 璐璐的头发养得很长,足以垂到大腿附近,乌黑浓密,富有光泽,路禹还未出现时,死皮赖脸和璐璐贴贴的她就时常按住璐璐的肩膀,情不自禁地捋一把。 “璐璐,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一下风格?” 突然的话题展开让璐璐疑惑地眨巴着眼睛,她捻起发丝,好奇地问:“你是指,发型?可路禹很喜欢现在这样啊……你不是也喜欢吗?” 塞拉嘴角上扬,望向路禹:“偶尔做出一些改变不也很好吗?” 璐璐坐直:“怎么改变?” “比方说改变一下发色……就像我一样。”塞拉轻轻拨动银白色的秀发,让它们如同瀑布般从指尖滑落。 诺埃尔的天然染剂一开始仅在斯莱戈部分人中流行,染色染发的风潮也十分另类,直至塞拉现身带货,在宴席上展现了斯莱戈值得信赖的天然染剂所能带来的形象改变力量。 路禹印象中,从认识塞拉起,她已经换了七八种颜色的头发……现在的银白色与她原本就拥有的浅金色是最常见的发色,哪怕她哪天心血来潮染一个薇拉同款海藻绿,路禹也毫不意外。 让璐璐换换固有形象……路禹心动了。 “你打算让她染成什么颜色?” 塞拉行动力一向很高,晚上,路禹就看到了风格焕然一新的璐璐。 红色长发,不算太高的个子,称得上娇小的体型。 擅长玩火,天才,绰号深红魔女…… 这份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揉搓着自己和枫叶一般红的发丝,璐璐同样吃惊于发色对于自己整体气质的改变,往镜子前一站,她莫名地从这个全新的自己身上感受到了活力与干劲,是颜色带来的感官刺激与暗示吗? 这么说来,塞拉银白色头发,偏冷的色系,搭配上她微微挑起的眼角,这也是一种风格塑造咯? 从未认真在乎过这些的璐璐被塞拉按着肩膀,在镜子前转了两圈之后,一套白色的连衣裙摆在了她的面前——诺埃尔为了满足路禹的要求,制作了一些适合璐璐穿着的尺寸。 戴上民众对法师刻板印象的套装法师帽,挥动刻板印象套装另一员大将法杖,蓝白相间的连衣裙与法杖冒出的火光互相映衬,强烈的反差感让塞拉忍不住流下了口水…… 这要是让璐璐穿上小码的女仆服……她得先擦擦口水。 就该这样,理所当然要这样,璐璐想让自己变成她要看的模样,她也可以让璐璐变成自己的人偶,精心打扮! 这样做,她就有了和路禹一起联手的共同目的……接下来只要再顺势和璐璐也达成共同目的,完美! 路禹没能把这场美丽的换装盛宴看到结束,尽管对外宣称休息三天,但米莱的直接通讯还是让他离开了房间,进入了主厅。 如今晨曦领与米莱若非有着加急事宜已经不会用法阵直接通讯,路禹已经做好了听到大新闻的准备,而他也没有失望。 “梅拉东部,异族居住之地的东侧海面上吗?” “目击报告很多,基本由往来的商船提供,他们都声称感受到了奇异的魔力波动,并且船只的庇护型法阵短暂的失灵了一段时间,期间还伴随着船只动力下降等问题。” “真正让我在意的地方是他们的描述,与在斯莱戈西北,晨曦领附近出现的异象完全一致,黑云漩涡,被浸染成紫黑色的天空,庞大的魔力自漩涡中穿透而出,贯入大海,异常魔力波动持续,同时……还有浮尸。” “让我猜猜,头和身体的年龄看上去截然不同,就像是将年轻人和老人拼接在一起,对吗?” 米莱回复:“正是如此,三个地方,空间跨度巨大,但出现的异象却惊人的一致……路禹大人,我总感觉……这不是单纯的仪式魔法这么简单。” 路禹也嗅到了愈发浓烈的危机到来气息,那股笼罩在心头的不安再度泛起……美妙的夜晚与让人愉悦到忍不住放纵的欢愉无法让它销声匿迹,反而在不经意被提及间,又一次笼罩了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制造出这样规模的异象? 温馨的三人行将要暂时结束了,糖糖都吃饱了吗?吃饱了就给点给点吧,章说摩多摩多! 800.晨曦新年的不速之客 自从猫荆返回教国,路禹等人就再也无法联系上她,与教国的直接通讯中,安东尼奥也只是语焉不详地表示猫荆一直侍奉银枫左右,更多的细节一句也不愿意透露。 塞拉无法与银枫沟通,这是一个单向沟通渠道,身为前神选的她唯有等待银枫的主动联络,寻求“神明”层面的解惑渠道无法走通。 路禹转而想要尝试从元素之主口中试探出什么,然而,火元素之主路欧以及其余被欧尔库斯和浮萍探索而出的元素主宰在夏日炎炎时分集体消失了。 无法召唤,无从寻找,若是谈及消失前的异样,便是路欧无意间表示他们将会暂时返回一个全新的家园。 暂时返回,全新,家园,三个词语组成的话语十分突兀,充斥着不协调感,彼时的欧尔库斯还以为是元素主宰们无法熟练运用修辞,但现在,他们逐渐意识到,这就是路欧提前给出的暗示。 一场悄然间到来的分别,以及不知何时将会再次到来的重逢。 他们去往何处? 没有答案,在召唤神殿不再有向导之后,即便是路禹,也无法感受到了世界意识存在的气息。 梅拉愈发混乱,虽然诺埃尔为了顾全大局没有越界,而是把审判那群暗影卫队的权利交给科德佐恩正统拉文尼斯,然而他匮乏的军事素养显然支撑不起两线作战,大后方的内讧与前线的吃紧让他对于决策举棋不定。 失望至极的诺埃尔不再犹豫,好色的他是个极有魄力的人,他不再追究被暗杀一事,也不借由这件事给予的正当借口对科德佐恩做些什么,看穿了科德佐恩摇摇欲坠,将要倾覆的他不做推倒缓冲墙的蠢事。 且让科德佐恩烂在那里,死在异族手中,如果暗影卫队真的自诩帝国意志,他们会像是梅利亚斯的雪怪般战斗到最后一刻,如果他们不是……寂静者会为自己讨回一切公道。 他和狄维克不一样,在大是大非上,总能很好的控制好情绪。 在梦里他虽然从劳伦德那得到了释怀与宽慰,但在抽身前,他愿意尽到自己最后的职责。 诺埃尔将自己的决断详细告知了路禹,并且也提出了技术合作的意愿——那个他无法执掌,总有杂音的帝国如今已经成为他掌中之物,一个焕然一新的新系统,虽然仍有着旧时代的底子,但已经可以尝试着接纳一些崭新的变化。 比方说,他从路禹那把作为礼物送来斯莱戈的剑中看到的……知识。 “有可能会动摇你的统治。” “我不会一蹴而就,水温合适,符合利益,他们会愿意做出一些改变。”诺埃尔说,“总得有些人做出尝试,如果什么都不做,魔力潮提供的机会,不是白费了吗?我们谁能等到下一个魔力潮?而且,谁又能保证我们的有生之年能看到成果呢?” “如果反对声音很大,你怎么办?” “取消改变,将计划重新包装,再次试探,如果不行……就该放弃了,我还想着活久一些,还有很多美妙的身段我还没有享受到。” “萸草会为你介绍一些基础的知识,至于你要做到什么程度……自己把握。” 对话中,路禹看出了诺埃尔放弃科德佐恩的言外之意,他没有多说什么。 这些年诺埃尔太疲惫了,教国脱离之后,他又怎么可能支撑起即将坍塌的秩序? 濒死让他明悟,滚滚洪流之下,逆势必亡的道理,如今他已决心缩回自己一手打造的国度中,静待着魔力潮漫长的高潮阶段结束。 …… …… 晨曦领起初没有确切的过年概念,虽然初始班底来自教国,但多年的生活已经让他们忘却了曾经的出身,加之后续加入晨曦的种族都有着不同的文化,因此重新进行统一格外有必要,这一点甚至就连薇拉也对路禹提出了谏言。 商议之下,属于晨曦领的新年时间由塞拉敲定。 今年是梅拉新历五七七年,也是晨曦领建立起城堡,正式统治红焰山脉的第三年。 劳伦德教皇逝世五年后,那株被他看好的小树苗已经在梅拉众人不曾在意的荒僻角落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鉴于晨曦二年的新年庆典没有领主大人在家,举办得十分潦草,难得今年领主都在,掌管着后勤的西格莉德豪爽的提议应当让晨曦领更有年味,以驱散过往数年魔力潮带来的压抑氛围。 晨曦各组,各族的代表纷纷拍手叫好——工匠组缺席。 不过众人也接受了工匠组连代表都不喜欢派的作风,晨曦人一向笑称工匠是领主大人的亲儿子。 在如何过好一个年的问题上,璐璐询问起了路禹家乡的特色。 这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居住在大城市的路禹小时候还曾从老家感受过热闹的年味,然而随着岁数见长,成长于高楼林立城市当中的他愈发难以回想起小时候那让他期待的过年氛围。 张灯结彩,这不难办到,晨曦自己的裁缝手艺同样精湛,教国出身的修女们手工活难以挑剔,只不过,彩灯的制作方向显然与路禹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出入。 巨大的,红艳艳的辣椒被风魔法悬挂在房檐上、大厅中,路过的晨曦人一个个驻足围观,赞叹造型创意颇具晨曦之风……路禹总觉得有哪不对,尤其是这些辣椒灯笼越挂越多,且形制也愈发多彩时。 路禹还是低估了晨曦人的创造力,因为他很快就见到了煤球版本的节日限定版灯笼——一只只喜庆的红煤球张牙舞爪地飘在半空,像极了三位一体的鲈鱼、塞拉、璐璐。 充分发挥创作脑洞的剪纸环节被路禹改为了挂画展示,而这毫无疑问也成为了让他眼前一黑的艺术墙。 用触手踢足球的车车,对面是用黑黢黢的身姿把整个球门封死的静谧花园,画面上方须臾正在急速赶来,手里还拿着一只巨大的红色史莱姆,往静谧花园脑袋上扣去,这种别开生面的出牌方式颇具视觉冲击力。 看到完成画作的海妖满脸期待的等待着自己点评,路禹征询了画作中出场的三位主角意见。 车车认为这是在丑化自己,如果自己想要进球,只需要用触手穿透花园的肚子,送过线就是了。 静谧花园认为它完全可以把球吞进肚子里,让车车完全找不到,根本不会愚蠢到和球门共存亡。 须臾则认为……不错,画出了自己的气势。 车车和静谧花园本来很有欲望与作者详谈绘画细节,但听到须臾的肯定之后,竟也纷纷认可起了这幅杰出的作品,态度转变让路禹忍俊不禁。 身为评委的路禹一旁的计分板上写下了8分——最终评分将会决定谁的画能够高挂在大厅中展览一整个月。 路禹的步伐不由得在一副气势十足的画前驻足,他首先看到的是旁边计分板上大号的两个8分,一个7分,那分别是塞拉、西格莉德、璐璐留下的最高评价。 画作整体富有张力,画面最上方的天空一片灰暗,唯一的一束光巧妙的落在了位于构图正中央的须臾身上,此时的她踩着堆积如山的尸骸,霸气地把脚搭在隆起的尸体上,中气十足地张开嘴,似乎在朝着下方呆傻的众人喊着什么。 画作名称……《夸我》。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0分,绝对是0分!” 须臾前所未有地急了,她迅速现身,立时冲到了画作边上,然而路禹的驱散恰到好处地出现,让她无力地消散。 画画的人……紫星,哇哦,原来这个一拳能打爆地面,打出禁魔矿区的狠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手,路禹属实没想到,反差感也太大了吧。 “撤掉,撤掉这幅画,你是领主,想想办法啊!”须臾全然没了往日霸气大姐大的派头,在路禹的意识里嚷嚷了起来。 “过年哎,大家都很开心,就算我是领主,也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扫兴吧,要学会与他们同乐……再说了,她只是还原了你当时富有激情的一嗓子,这种宝贵的文艺瑰宝应当好好保存,我看这个活动明年还可以继续举办,博物馆也该建一个。” “你还打算把它传承下去?”须臾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不呢?”路禹反问,“她真的画得很好哎……我很想给满分的,但看在你是我的召唤物份上,勉强给个9吧。” 须臾蔫了,想到紫星的画极有可能高分霸榜,再想想高分作品将会展览在晨曦城邦大厅内一整个月,所有来到此处的晨曦人都能欣赏到这一幕……她突然浑身无力。 车车和静谧花园学会了沉默,在这种敏感时刻,不被须臾注意、迁怒,就是成功! 晨曦领绘画素材的创意源泉大概是史莱姆,如果以画作主题数量进行统计,它一定是最多的,形形色色的史莱姆创作填满了展示用的大厅。 有描绘自己与史莱姆嬉戏的;有抱着史莱姆乱蹭的;有舔史莱姆上瘾在画作中还忍不住发癫的。 还有的只是直球跟史莱姆娘表白…… 由于晨曦领由教国班底打造而成,又因为劳伦德为了保护青年推行的一定程度禁欲主义,晨曦领的风气在初期时略微有些保守的,但经历了这些年的发展……是什么改变了你,史莱姆娘吗? 夏蕾姆少见地参与了群体活动,喜静的她与小泥巴一同提交了一副很有田园风格的画卷……画风一言难尽,毫无绘画经验的两人画画风格比洒把米在颜料上,让鸡染色的喙帮忙作画,差不了多少。 “觉得怎么样?”路禹趁机揉了揉小泥巴的大尾巴,抬起头看向夏蕾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真的好多了,习惯了这种日常,就会觉得,过去执着的很多事情没什么。”夏蕾姆笑着说,“也许,我也该找一个组参与进去。” “那千万不能去工匠组。”路禹说。 “哦,为什么?” “因为他们可不会接受一个瞌睡虫,严谨的他们会第一时间把你打包好,丢出工坊。” 夏蕾姆噗嗤一笑,随即笑声愈发放肆,像是戳中了她不为人知的笑点。 “其实萸草找过我一次。” “哦?” 路禹愣住了,无论他怎么想,夏蕾姆和工坊都不沾边,她与生俱来的天赋与无法解决的嗜睡决定了她的能力只能运用于战斗。 “与细致的战斗无关,萸草小姐似乎是希望我在一些测试中提供帮助。”夏蕾姆说,“她格外好奇,我的魔力刻痕样式,似乎想要寻找到我与海妖的言灵之间所拥有的共同特征。” 路禹捂额:“那家伙,又在开新的项目吗?” 他毫不怀疑这群工匠在经费充足,且有神明在场的情况下提议尝试窃取神力试试…… “老师,听说,我们这种岁数的,过年还有礼物?”小泥巴试探着开口。 “有,当然有。”路禹解释,“在我的故乡,还有叫做红包的东西,只不过,晨曦领现在还用不到钱币,所以,我会用其他方式替代给你们。” 说着,他忍不住又rua了一把小泥巴的松鼠大尾巴……很蓬松,但是还是塞拉的好,小小的,软绵绵的,温热,会发抖,而且,像是个开关,只要轻轻一拽,就能…… “路禹大人,路禹大人。” 魔法塔中枢的监视者挤到了路禹边上,眼看四周都是人,他在得到许可后贴到耳边小声说道。 “禁魔教派一位自称五叶的女人派人来到了晨曦领外,他们希望能与领主大人们见一面,如果愿意,就在夜间释放照明光球作为讯号……” “你确定是禁魔教派?”沉浸在过年氛围中的鲈鱼眉头一拧,“来人还说什么?” “五叶的人还表示,禁魔教派对这次会面很有诚意,希望晨曦领务必不要拒绝。” 务必不要拒绝……这个口吻,威胁吗? 路禹嘴角上扬。 “去,释放照明光球,我也对他们很感兴趣。” 章说摩多摩多! 801.我将赐予血肉束缚 晨曦的这个冬天格外寒冷,经历了夏天的酷热已经有心理准备的路禹穿戴厚实,没有施加璐璐改良的火环术走到室外,立刻感受到了冬将军的威严——冷得呼吸刺痛。 与五叶的会面,路禹只带上了赫萝菈,会面地点选在晨曦结界之外,塞拉能够很轻松地通过投影观察四周。 冬天的夜幕降临得格外早,在天空将要彻底被灰暗浸没之际,三个穿着紫灰色厚实皮袍的人踏雪而来。 “晨曦之主,暴食者?” “看来你认得我这张脸。”路禹开门见山,“谁是五叶?” 为首的女人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雕像,触碰之下,魔力荡漾。 路禹瞥了一眼,没等雕像发出声音,便冷笑着转身,干净利落的动作不仅让禁魔教派的人一怔,也让聚精会神注视着四周动静的赫萝菈呆住了。 “暴食者阁下,你……” “我答应会面不是为了看一个拿着雕像的傀儡表演,也不是听雕像里蹦出来的声音。” “想和我谈,就派你们来,哈……哈哈哈哈。” 路禹突然转过身,打了个响指,强大的魔力涌动召唤出了守宫,它浑身释放着危险的红光,脊背上突起的火焰状尖刺喷吐着滚滚热气。 只是召唤的余波就让禁魔教派的三人止不住地后退,守宫喷吐出的火元素残渣更是令他们骇然。 “禁魔教派眼中,我只配和你们这样的人交流对吗?”路禹说,“我改主意了,吃掉你们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暴食者阁下将地点强行选在距离晨曦领一步之遥的位置,我又怎么敢赴您这样有着赫赫凶名的人的约?” “你可以不赴,没人强求。”路禹说话间,守宫已经缓慢地爬到了禁魔三人组身边,用打量着猎物的眼神紧盯着他们,“互相尊重是对话的基础,让人捧着通讯雕像,你似乎并不在乎这个举动会冒犯到我。” 坊间传闻,暴食者并不挑食,烹调智慧生灵的食谱数不胜数。 远处的黑暗中,一道身影撞破了飞雪筑成的绵密的墙,淡定地走到了已经被守宫逼得退出一段距离的禁魔教派成员旁。 “现在可以谈谈了?”五叶问。 年轻可人的脸蛋,婀娜袅娜的身材,但是……皮肤干褶如树皮,脖子以下散发着唯有年长者身上才会出现的浓重暮气。 与浊魇的描述如出一辙,也与他们在仪式发生的大海上捞起的尸体有着同样的特征。 “现在,是互相尊重了。”五叶又说。 “你在试探我的底线吗?”路禹问。 “只是单纯处于安全考虑的下意识举动,暴食者在梅拉同样也是异类,应当知道异类不仅不受欢迎,还容易成为猎物。” “抱歉我无法感同身受,更不能共情。”路禹揭穿了五叶避重就轻的事实,但他也对虚以为蛇没兴趣,为了知晓禁魔教派奇怪的举动,他不得不耐着性子问,“现在,告诉我,你见我,想说什么。” “我听说晨曦之主一共有三位,暴食者阁下一个人就能决定吗?” 路禹嘴角微微上扬,这让五叶得到了答案。 “禁魔教派希望能得到晨曦领的协助。” “合作内容是什么?” “与禁魔教派一起,征服、统治梅拉。” 路禹掸雪的手顿在了半空,透过法阵投影注视一切的塞拉汽水不经意地从嘴角淌下。 没有笑出声是路禹对眼前发表了狂妄话语的人最大的尊重。 “征服、统治梅拉,好吧,你想通过什么方式?”路禹问,“成为比教国还要有影响力的宗教国度,实现文化征服,还是成为历史上那只有名的梅利亚斯巨鸮,横扫梅拉各族?” “后者。” “我该荣幸吗?有幸在禁魔教派如此伟愿的起步阶段就能共襄盛举。” “暴食者阁下似乎不太认为我们有这个能力。” 路禹没有讥嘲,在经历了短暂的错愕与不屑之后,他看到了五叶异常平静的眸子。 “如果禁魔教派拥有足以横扫梅拉的力量就不会来寻求我的帮助,更不会至今居无定所,就连粮食都需要煽动普通人暴乱劫掠获取,你们所的表现与你所诉说的野心相差甚远。” “您所看到的,不一定是我们的全貌。”五叶平静地提醒,“海面上发生的异常,暴食者阁下,觉得如何?” “果然是你们做的。”路禹注视着五叶那如同枯槁的手臂,“那些尸体,和你一模一样……我只是不太清楚,你们如何悄无声息地构筑起规模庞大的仪式魔法,而且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五叶只是笑,却不正面回答:“那只是禁魔教派力量的一部分,在禁魔的洪流席卷一切前,你们不会知晓,禁魔教派背后究竟有着何等辉煌、伟大的过往。” “为什么要找我?” “您的爱人虽然是教国出身,但您却对梅拉这片土地并无好感,这里的人视你为洪水猛兽,视你为异端,排斥你,编排你,咒骂你,即便你好心地分享知识,试图融入这片大陆,他们也只是拿走知识,然后继续嘲笑你的愚蠢……暴食者阁下,你应该,很厌恶这片大陆吧?” 路禹故作思忖:“我能得到什么?” “知识,召唤的知识。”五叶得意地扬起下巴,“暴食者阁下对召唤颇有研究,但你可知道,在这片大陆之外,早已有人寻找到了一种全新形式的召唤物……它们更凶残,更强大,没有召唤师能在意识到他们的强大后,拒绝它们。” 主厅中的塞拉皱起了眉头。 “不会是……” 路禹眼神越来越冷:“每个声称自己掌握了绝无仅有召唤模板的人都会产生自己的知识天下无敌的错觉。” 五叶像是在看一个一无所知的乡巴佬,优越感十足地反问:“那么,吞噬变强的召唤物,暴食者阁下,你觉得,这也是错觉的一部分吗?” 超出意料的展开让路禹一下子有些晕,禁魔教派竟然还与血肉召唤师们有联系,还是说他们就掌握着血肉召唤的知识? “放心,禁魔教派对晨曦领不感兴趣,只要你愿意与我们一起,知识将属于你。” “我想,我已经知道你说的知识是什么了。”路禹说,“会认为掌握了这种知识就能肆意妄为,是你的愚蠢……血肉召唤物,血肉召唤师?哈哈哈哈哈!” 路禹一针见血地点出她说服晨曦领倒向禁魔教派的底牌,这让五叶十分震惊。 路禹抚摸着守宫昂起的脑袋:“五叶,现在,你听好了。” “任何运用血肉召唤物肆意杀戮的召唤师,都是我的敌人,异大陆,我鞭长莫及,但在梅拉……即便梅拉幅员辽阔,但,我会倾尽一切办法,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禁魔教派将这份知识视若珍宝,决心使用它达成前所未有的伟业……那此刻起,晨曦领就是禁魔教派的敌人。” 五叶随手将禁魔教派的人护在身后。 飞雪飘落,虽有魔力庇护,但五叶的身体却一片冰凉。 路禹的话弥漫着森森寒意,透入骨髓,他微微眯起的眼睛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冷厉,恐怖的气场让五叶像是踏进了餐盘,而暴食者已经手持刀叉,迫不及待地打算享用猎物。 “所以,你做出选择了?” “还没被我的召唤物攻击就是我给予你的尊重,现在,离开这里,要快一些,再快一些……不然,我不保证你们能全须全尾的脱离晨曦山脉。” 守宫喷吐出的不再是火元素残渣,而是精纯的火元素,它就像是一座火山,已经到了喷发的边缘,硕大的眼珠子瞪得每一个禁魔教派的人内心发毛。 感受到了可怖的气场,五叶没有犹豫,带着禁魔教派的人转身没入黑暗,魔力骤然爆发,迅速脱离了路禹的魔力感应范畴。 回到城堡中,塞拉立刻为路禹端来了一份鱼汤,她注视着路禹仍然没有舒展开的拳头,索性拿起勺子,喂到了他的嘴边。 喝了一口,路禹说:“血肉召唤物,要出现在梅拉了。” “这一天迟早会来,你早就预想过不是吗?” 塞拉知道路禹的纠结,他带来的改变正在杀死越来越多的人……之前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现在,将是在他眼前。 说着“知识无对错”开解别人,却无法开解,宽慰自己。 有时候,塞拉会希望路禹能像莎拉一些……这样,他就不会被时不时在脑海中泛起的记忆涟漪折磨。 双手捧着路禹的脸,塞拉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猫荆曾经说过,曾经劳伦德心烦意乱时,她总是会这么做。 效果出奇的好,路禹释然地吐出一口浊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轻轻地把塞拉拥入怀中。 “我要成为能够主宰‘血肉’这一模板的存在……” “我放出来的怪物,我会亲手束缚起来。” 塞拉没有挣扎,这一次,她负责倾听与陪伴。 …… …… 碎金城中,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气息的一处地下室内,脚踩在扭曲怪异纹路上的五人相视而立。 “动用血肉召唤物,晨曦就会是我们的敌人,这就是他的原话?” 五叶对着说话的人微微点头:“暴食者似乎早就知晓了血肉召唤物的存在,并且对它深恶痛绝。” “他怎么会知道,梅拉的土壤并未孕育出这份知识,我们也确认了这里并无血肉召唤物现身。”长袍领口绣着三叶草图案的人狐疑地开口。 “会不会,是那个在死灵灾厄时期出现的异大陆召唤师?”四叶草花纹的女人沉思片刻,说。 祸及梅拉南方大片领地的死灵灾厄消失得十分突然,时至今日,大多数魔法师都无法解释发展迅猛的死灵法师们为何一夜之间陷入了停滞,就连最早的黑尸会领袖也销声匿迹。 其中一个解释便是异大陆的召唤师完成了对黑尸会之首的斩首,并且这个强大的召唤师同时也击败了风头正盛的暴食者,令其在一段时间内成为了梅拉的笑话。 “按照时间点推算……这个异大陆召唤师,很有可能是血肉召唤物最早的使用者,原来如此,这也解释得通了,暴食者是被对方用血肉召唤物羞辱了吧。” “我们该怎么办?”二叶草看向了只有一片叶子的禁魔教派之首。 一叶在长久的沉默之后,问:“五叶,与暴食者的接触,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很恐怖……比传闻中的要更扭曲,让人……胃不舒服。” “更具体的呢?” 五叶深呼吸:“狠辣、霸道,他召唤时的气势,让我浑身发寒,我能感觉到,当时他真的动了杀死我的念头……但克制下去了。” “梅拉人只知道暴食者是个贪食的怪胎,却不知道他同样是个强大的魔法师,仍以看待蛮子的眼光看待他……”三叶冷哼一声,“只不过,他不愿意与我们合作,就注定只能碾过去了。” “晨曦领的位置对我们而言至关重要,上一次仪式的结果偏差距离并不大,只需要稍微调整,就能获得完美的数据……我相信他们已经在进行最后的尝试了。”一叶环视在场的四人,“现在,投票吧。” “是否要再花一些时间,通过更稳妥的方式,让晨曦领投向我们?” 禁魔教派的五片叶子,无人举手。 “直接通知,正式执行计划。” 这一次,五只手举了起来。 五比零。 “那么,开始吧。”一叶正式下令,“仪式地点已经确认三处,剩下最后一处,很快就会有结果,这将是最后的调整,我们的讯息将是征战的号角!” “自俄偌恩而来已经数百年,伟大而又遥远的故乡始终无处寻觅,命运却让我们再度窥见了奇迹,一切只为今日……无需返乡,这里,就是我们的故乡。” “梅拉会意识到……我们不是巨鸮梅利亚斯,也不是虚伪的光辉圣教国。” “我们,即是魔力的异端,世界的另一种形式。” 明天爆更(不是加更),所以,该给我点什么,知道了吗?章说呢! 802.贪食者与暴食者 印刻于视野中的魔力流动轨迹并非是魔法师们熟知的色调,时不时泛起的魔力闪光呈现着介乎于粉与紫之间的奇妙色采。 海浪冲刷沙粒的哗啦声中隐约能听到沙滩“吮吸”液体发出的气泡音,浪花白色的泡沫如同舌头,一下,又一下,舔舐着如蛇般蜿蜒向下,没入沙粒中的鲜红。 海鸟绝迹,海产无影。 海风吹拂中,万千宽大的蝴蝶羽翼微微颤动,五颜六色的蝶翼折射出多彩迷人的光,让流淌的红色上泛着绚烂的光泽。 晾晒着蝶翼的海滨树屋建筑群中,一个翅膀干瘪无光的蝶族长老战战兢兢地辩解着。 “安莉莱拉已死,我们确实对她所掌握的【辉光之城】模板一无所知,这点偌大的绯翼部族都能作证!” 同一房间中的其余蝶族纷纷应声。 “安莉莱拉虽然是绯翼的天……绯翼小有天赋的魔法师,但她并不愿意将这份突然间获得的知识分享于众人,即便长老们索取,同样遭拒……我相信各位军团长大人都已经见识到那个女人的强硬,无论你们怎么折磨……她宁愿挣脱束缚越狱,在战斗中灰飞烟灭,也不肯松嘴,这就是她。” “对啊,她生前就是这样一个惹人厌恶的家伙。” “【辉光之城】模板,我们绝对没有刻意隐藏!” 大殿之上,三位穿着着紫黑色金属铠甲,将自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俄偌恩军团长沉默不语。 他们的面铠以中线对称数道细纹,获得视野的细小条纹开口以闪烁着诡异气息的紫黑色魔力覆盖,释放着微光。脸颊上的一个小机关能在轻触之后,包裹面部的部分如推拉门般缩向两侧。 俄偌恩九大军团长之一,【撕裂】军团长奥卡,房间里体格最健硕的人,笔直坐着的他比在场的另外两位军团长足足高了四个头,如若计算上刺破头盔,蜷曲在脑后的羊角,可能是五个头? 奥卡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侧穿着红白相间服饰的友军们的不耐,开口了。 “索菲亚女士,看来,你们【血肉泉眼】渴望的知识,已经随着那只蝴蝶的死,灰飞烟灭了。” 逗弄着肩膀上的蝙蝠信使,与奥卡相比像是个迷你人偶娃娃的索菲亚拨动了肩头的发丝。 “手下人收不住宠物,这算是我们【血肉泉眼】自己的问题。”她说,“可惜了,她召唤的那些发光的小人可是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她自称召唤先驱,确实有点本事。”奥卡赞许着,挥挥手,示意蝶族可以离开了。 “听说我们正在打开的那扇大门后,那片名叫梅拉的大陆,也有人掌握着召唤模板?” “根据根植那里数百年的‘叶子’艰难传来的消息,或许不只一个模板。”奥卡回答,“不过,如果那片叫做晨曦的领地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么模板的问题,就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了。” 索菲亚笑了起来:“所以罗塔里大人正在祈祷晨曦领对我们说不,只不过是一个合适的锚点,即便稍微偏差又如何?他们不合作又如何,一个领地,就能阻挡军团长与我们的脚步吗?” “元老院更倾向于稳妥,毕竟这次,我们征战的目标更为遥远,之前投放的三次实验品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损伤,最近一次效果显著,损害轻微,撕裂时通讯成功。”奥卡握拳,“马上就是第四次了,只要损害数据低于目标值……” “这次,应该由我【贯穿】军团先行吧?”军团长塔雷抚摸着盔甲上显眼的蛇纹。 “元老院给你们的任务是攻坚,你这是断言我们的进攻不畅吗?”女人调侃。 “欧菲妮亚,【裁决】按照元老院的意思应该是对付负隅顽抗者,可你不也当过先锋吗?” 奥卡笑着起身,走出了树屋,过分魁梧的身躯让他必须弯腰,弓身才能出门,沉闷的脚步声后,是轻微晃动的参天大树,以及簌簌而落的积雪。 军团长们总是在互相较劲,有的是为了在元老院面前获得更多赞誉。 有的图的是在书记官的记载中留下辉煌且浓墨重彩的一笔,足以流传后世。 还有的则是为了在心仪的吟游诗人笔下成为充满传奇色彩的角色。 毕竟他们在做的,是能改变俄偌恩……不,应该是足以改变世界的事情。 苹果在奥卡手中比鸡蛋大不了多少,他穿过白雪皑皑的凋零树林,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尽是征伐梅拉的预演。 他止住了步伐,硕大的头颅缓缓转动。 远方向着大海突起的一截峭壁之上,一个背负着巨剑的熟悉人影映入奥卡的眼帘。 他犹豫了一会,如风般飘然前往。 “凯塔斯·特费斯……大人?” 男人没有理会奥卡,拿出一罐金黄色的液体,绕着地上的瓮倒了一圈。 奥卡闻出来了,那是花蜜。 男人站起身,将剩下的花蜜洒在了瓮上,让香甜的气息彻底包裹了她。 “安息吧,愿你能有一个香甜、安详的梦。” “凯塔斯大人,那是……” 回应奥卡的依旧是沉默,然而身为军团长的他却并没有愠色,而是静待着。 许久之后,仰望着燃烧着大海的夕阳,凯塔斯拿起瓮,将灰白色的粉末迎风洒向大海。 “她是一位出色的召唤师,履行了庇护族人的职责,我们已经剥夺了她的生命,不该剥夺她残存的尊严。” 奥卡迟疑良久:“您依旧不同意元老院的计划吗?” 沉默给了奥卡答案。 “是吗……可,与您同时代的人,大都站在了元老院一侧,这能改变俄偌恩。”奥卡说,“就连您的儿子,也成为了【焦土】军团长,计划开始的七次战斗,他展现出来的英勇睿智都与当年的您……” 满脸冷漠的凯塔斯无言地转身离去。 据信仍是俄偌恩魔法师前三的他,背影中写满了沧桑。 尤其是,提及儿子的瞬间。 “赢下去吧,最好一直赢下去,不要输,否则……” 凯塔斯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回荡在奥卡耳畔。 回到军团驻扎地,奥卡的随行书记官翻开了记录本。 “俄偌恩魔法院致讯。” “第四次实验圆满完成,临界阈值探索完毕,稳定并持续运作无碍,但临界值数据观测可知,开启后再度关闭,将会使法阵彻底崩坏,元老院已召集各部商议。” “工业部【抑制魔力腐蚀】系列装备完成升级改良,已开始配备【焦土】军团。” “梅拉五叶信息反馈接收成功,已确认,晨曦之主暴食者与血肉召唤物不死不休,矛盾无法调和,寻求合作的努力,破裂。” “斯莱戈国王遇刺,国内叛乱;科德佐恩沦陷大半国土;旧梭伦一分为三,各自为战;被梅拉中部地区称为异族的群体异军突起,正在凶猛的侵入梅拉中部,意图改写秩序。五叶认定,这是入主梅拉,最合适的时机。” “最后,神殿方面,依旧无特别讯息。” 奥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信息,说:“要开始了。” 书记官合上记录本,不解地说:“可元老院,似乎对于法阵关闭后彻底损坏深感不安,有人认为应该改变目标,选择更近一些的跳板。” “他们所不安的只是梅拉是否能成为一个出色的跳板,而五叶给出的讯息中明确表示,与四周绝灭,一片荒敝的俄偌恩不同,梅拉,是迄今为止,我们见到过,最繁荣的大陆,周遭也尽是有着密集人口,丰富资源的大陆。” “就像是……曾经的俄偌恩。” 奥卡攥紧了拳头,鼻息呼出沉重的气息:“多么让人羡慕的富饶之地……令人嫉妒,让人发狂!” 与奥卡猜测的一致,深夜,元老院的信使抵达了各个军团长身边。 “血肉泉眼将在二十一天后以召唤物填充法阵,各军团长请于此刻开始,做好战斗准备。” 奥卡拿过元老院的战略部署图,在梅拉概略地图上,西北海面,靠近霜雪三岛与斯莱戈本土的地方,标注了【裁决】字样,同时也标注了一个序号二。 “斯莱戈让欧菲妮亚的裁决军团进攻吗……进攻次序是二,谁是一?” 奥卡手指滑动,来到了地图西南,标注了晨曦字样的地方。 “让【贯穿】军团先行吗……这是笃定会是一场恶战,还是塔雷请战成功了?” 书记官告知:“【血肉泉眼】之主,贪食者罗塔里预订了暴食者的身体,他对这位有着差不多外号的召唤师很感兴趣,因此他的部下索菲亚等人将会一同参与这次进攻。” 世界是那么辽阔,却又是那么小,贪食者与暴食者竟然都是召唤师,并且将会在一片古文明大陆上不期而遇。 奥卡嘴角上扬。 “那就让他们先吃饱吧,我们真正的对手该是银枫圣教国,五叶对他们极为忌惮,说是制裁并遏制了死灵天灾的强大宗教国……我很想知道,他们的神明,能救他们吗?”(本章完) 803.身中八刀,但是是自杀 血肉召唤物这个关键词足以让路禹向诺埃尔、教国等势力发出警告,随之一起送抵的还有路禹精心书写的《血肉反制手册》。 针对禁魔教派的搜捕已经开始,然而也仅限于各个国家的领土上,对于那些已经躲藏至领土之外三不管地带的禁魔教派成员,他们能做也只是贴出高额悬赏,让冒险者予以针对。 并非所有人都把路禹的警告当一回事,异族们就嗤之以鼻。 由教国光辉院亲自送达的《血肉反制手册》被他们嫌弃地扔在一旁,各大种族认为这只是四大国不愿意注视科德佐恩沦陷使出的缓兵之计,是对于浸染之灵灾厄中断了梅拉争霸进程的再次运用。 栖居梅拉东部的各大种族领袖当着光辉院使者的面烧毁了《血肉反制手册》,并认为不久前出现在梅拉东部海面上的异象只是魔力潮带来的“奇迹”之一。 “什么人能在我们的重重监视与封锁之下构筑起如此庞大的仪式魔法,来无影去无踪,特使大人,这样的魔法,你见过吗?你说的话,自己信吗?” 无法说服各种族领袖的光辉院特使一声长叹,带着遗憾的消息返回了教国。 曾经与禁魔教派有过合作的各大新兴势力同样不信,若是禁魔教派真的有主宰梅拉的力量,他们何至于偷袭绿荫领的城堡,盗取粮食? 路禹把一切变化看在眼里,不再选择动员这些本就期待着更混乱的世界的人。 晨曦领的法阵再次进入半停转状态,塞拉将已经构思好,却未曾实践的功能添加入了晨曦法阵之中。 塞拉与璐璐一样,极富创造力,早在初次认识时,她就用一口自动施法箱子惊艳了路禹,如今,这些箱子的简化版已经进入了几位魔法工匠的量产计划之中。 晨曦的年持续一整个月,值此年味正浓的时节,路禹没有打扰那些好好享受一会闲逸时光的晨曦人,而是来到了几乎全员工作狂的工匠组,找到了萸草,与她详谈许久。 除了工匠组有限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这次谈话的具体内容,只不过有人会不经意地发现,从那天开始,协助工匠组的人偶变多了许多。 被塞拉精心改造,重新投入使用的克洛伦斯人偶开始大量接替工匠,让他们得以从一些简单却又机械繁复的基础工序中解脱,投入到研发攻关之中。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轮回塔高层,那些被克洛伦斯制作而出的恶兽,正在被一双巧手填充进全新的力量。 下一个接到秘密谈话的是战斗组组长阿尔文与紫星,紧接着是召唤组成员、魔药组、炸药组…… 当晨曦年到达尾声时,晨曦领的法阵再次运转,时常与晨曦领接触,且寻求一些交易的野法师们突然发现,晨曦领不再外派任何人,即便是交易,也是通过人偶进行。 “路禹大人,有关晨曦领杀害野法师、普通人,供您食用的流言再度兴起。”通讯雕像中,米莱忧虑地开口,“不少地方都出现了自称是晨曦领袭击事件的幸存者,描述着自己的亲身经历,您在《召唤入门手册》中积累的一些好名声正在飞速败坏。” “不仅如此,这些流言还将矛头指向了一直未曾提及过的塞拉大人身上,他们认为塞拉大人既然身处晨曦领,且是前神选,应该劝导晨曦领的子民向善,而非跟随您一般野蛮嗜杀……言外之意,塞拉大人也已经堕落,如今不过是‘暴食者’的玩物。” 一整天都忙碌着改造人偶的塞拉疲惫地推开房门,听到米莱忧心忡忡的话语,她嘴角抽搐。 这些不实的传闻分明在迫害路禹,可他却是拿着雕像对着塞拉比了个“玩物”的嘴型,这让塞拉的长耳朵立刻跳起了舞。 路禹已经习惯了任何人与自己为敌时都要拿暴食者这个名头说事了,这个充满威慑力的头衔自带的负面buff也难以净化,因此他已经不会再去在乎外人对自己的评价。 他的眼中,只有晨曦领的大家。 “除此之外……传闻中有一条让我不得不在意。”米莱顿了顿,说,“有人声称,制造了沙曼毒雾事件的元凶,璐璐缇斯并未在爆炸中死去,她借由爆炸瞒天过海,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继续在梅拉活跃着,而且……晨曦领收留了她。” “在这件事上,晨曦领与璐璐缇斯各取所需,璐璐缇斯获得了庇护所与安居之地,晨曦领得到了璐璐缇斯位阶快速提升的秘密,以及各式各样奇妙的精法。” 搂着塞拉脖子,准备咬一咬兔耳朵的鲈鱼猛地转头,怔怔地注视着雕像所在的方向。 塞拉同样呆若木鸡。 知晓璐璐没死的人屈指可数,即便是晨曦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璐璐即是璐璐缇斯,外界唯一知晓的,仅有塔妮娅、赤红、猫荆……有人泄露了这个秘密? 路禹和塞拉脑袋转的飞快,他们很快排除了所有嫌疑人。 塔妮娅与赤红不可能这么做,塔妮娅还对璐璐心存侥幸,认为自己有能力挽回一段已经结束的关系。 猫荆是根本不需要去怀疑。 “这是为了污名化我们,误打误撞扣对了帽子啊。”塞拉叹气。 沙曼毒雾事件造成的影响一直延续至今,生活在旧梭伦土地上的人民时至今日仍然忘不掉那座被毒雾笼罩,死伤十余万人的死城,在相对和平的时期,这样的恶性事件足以在梅拉的每个人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璐璐的“死”为这场惨剧画下了句号,但若是她没死……觊觎她知识的人,渴望审判她群情激奋的人,都会将矛头直指晨曦领。 “想要彻底占领道德高地吗?”路禹玩味地笑了,“禁魔教派是拯救这个被魔力支配的混乱世界的良药,而梅拉大陆的其他人则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无论他们究竟只是知悉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传闻,还是单纯为了抹黑晨曦领而胡乱泼脏水,事关璐璐,都成功挑起了路禹本就紧绷的神经。 路禹喊来了负责晨曦领周边信使的格罗夫。 “碎金城内,散居着大约近千名禁魔教派成员,对吗?” 格罗夫似乎知道路禹想要做什么,立刻拍了拍胸脯:“领主大人终于打算清除这批一直在非议,在各种场合若有若无提及晨曦领,然后进行抹黑的人了?请交给我们吧,晨曦信使们将为您的利刃引路。” 路禹望向塞拉。 两人的默契无需多言,只一个眼神,塞拉就知道路禹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我不反对。” 塞拉的话,决定了碎金城内禁魔教派的命运。 “做得干净一些。” 格罗夫保证:“我会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死去,即便是外人谈及,也难以与晨曦领挂钩。” 转身离开的格罗夫走路生风,昔日的梭伦信使,职业素养过硬,但却只是执行着搜集信息,定期传递的琐碎工作,来到晨曦领之后则是直接享受起了养老生活……终于,终于有一件事能让他磨砺多年的刀,出鞘了! …… …… 五叶看着碎金城传回的信息,咬牙切齿。 “暴食者……晨曦领!” 一夜之间,散在碎金城内活跃的禁魔教派成员,足有三百余名死于非命。 中毒、溺水、上吊、身中八刀留下遗书表示自己早有死志……更过分的还有一群人在密室内燃炭自杀。 看着那份模仿着死者写下的自白书,五叶草们一个个都感觉到了浓浓的羞辱之意。 外人不懂,他们怎么可能不懂,这是来自晨曦领的挑衅。 没有等待正式的对战开始,这个栖居于梅拉西南角,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领地将自己的利爪,悄悄伸了出来,并且……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 一叶按住了激动的众人。 “忍,要忍住,我们的职责是为了俄偌恩的军团长们登陆做好舆论准备,以我们的实力与晨曦领硬碰绝无胜算。” “放心吧,晨曦领的狂妄持续不了多久了……在九大军团长的攻势之下,所谓晨曦,也不过是即将陨落的太阳罢了!” “听好了,任何人,都不准与晨曦领再起冲突,让你们的人收缩、隐藏起来,在军团长登陆之后,我们还要为他们,摧毁教国坚固的‘外壳’。” “梅拉,俄偌恩,势在必得!” 铺垫结束,所以,为了明天的剧情,你们不给点给点吗? (本章完) 804.超距传送法阵 俄偌恩权贵们将登上元老院的数百阶台阶称之为权利长梯,一步一步攀登而上,向前能看到开阔的广场,恢弘的大理石建筑群,那是主宰整个俄偌恩大陆的权利中枢,是能将声音放大至每个角落,令亿万生灵俯首的殿堂。 若是此时回首,长阶下的每个人都如蚂蚁般藐小。 两个人在长阶之始偶然相遇。 穿戴着形制与其他九位军团长并无不同的盔甲,却是苔藓绿配色的【瘟疫】军团长艾瑞根摘下了面甲,露出了远比面前的人要年轻许多的脸。 “凯塔斯,真神奇。”他满不在乎地在说完话后把面甲复原,“元老们已经离开了,你该知道,他们从来不走台阶的。” “你也没走,是飘的。” “刚成为元老的人才会走,他会享受穿过迷雾,抵达山巅,回首俯瞰漫漫长路的美妙滋味。至于我们……魔法总是很好用。”艾瑞根敷衍着继续向前走去。 “我听说你成为了第十位军团长。” “要恭喜我?” “法阵开启就在今日,所以,你也要参与进去?” 艾瑞根转身,摊手:“如果别人没办法完成任务,那当然。” “我们已经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得越来越远……你真的认为这样会为俄偌恩寻找到出路?” “我不在乎所谓的出路。”艾瑞根突然激动,他猛地转过身,甩动手臂,“我只是受够了维持现状,受够了闭塞!” “别指望着回头,漫长的时间会重新救赎俄偌恩?哈哈哈哈哈。”艾瑞根扶着面甲,颤抖不已,“一百年,还是一千年?我们中会有人看到吗?” “还记得我们在用巨龙纪年是什么时候吗?古老的初始魔力种族记忆中的第二次大规模魔力潮,想想这一切过去了多久,如果一切都要回头,有多少人能走完这条路,你,还是我,还是俄偌恩生长在这片紫黑色穹顶下的新一代?” 艾瑞根指着碧蓝中带着紫色氤氲之气的天穹:“别忘了,是你,展现了那份力量,一切从你开始。” “我没有逼着任何人运用。” “你展现了那份可能,你用他战胜了俄偌恩一位又一位大魔法师,这还不够吗,伟大的穹顶之刃凯塔斯,太棒了,人人都在为你的事迹欢呼喝彩,忍不住想要追随,亲近你所掌握的全新力量。” 艾瑞根手中虚飘着一团紫黑色的火焰:“现在,你奔走呼吁,该停止一切……哈,怎么,想成为制止战争的英雄,成为为数不多,逆势而行的‘正义’吗?” “当年,你和克雷瓦尝试阻止我。” “现在我选择了接受现实。”艾瑞根癫狂地笑了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抬头仰望天空了,记忆中那些美味的果实、植物也只存在于书籍中……嘿嘿,哈哈哈哈,凯塔斯,一想到那片大陆的人能够站在蓝天之下,感受着美妙的魔力,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品尝早已在俄偌恩绝迹的美味蔬果,我真是嫉妒得发狂啊!” “人口密集,超大陆广泛分布,彼此互有联系,不像是荒海上的孤星……真是,什么好事都让那些人占了。” 凯塔斯面色凝重:“艾瑞根,你疯了。” “疯?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可是冷静得很呢……你攥紧了拳头,魔力已经调动到位,可惜了,元老院不准携带武器,不准武斗,不然你一定会打过来吧……没关系,没关系的,离开这里,我们可以久违地试试看。” “昔日俄偌恩第一的魔法师,现在还能战胜谁?” 艾瑞根“啪嚓啪嚓”地转身离去,发声大笑,丝毫不害怕凯塔斯会突然暴起。 突然,他停下了脚步。 两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向远处。 像是废弃多年的书屋吹进了一股清凉的风,卷起了早已落满书架的灰尘,让蒙尘的书页再度显露出字迹。 “魔……力。” 凯塔斯注视着冲天而起,刺破粉紫色雾霭,激荡、搅动俄偌恩气息的白与蓝双色光柱,感受着那从极远处冲击而来,逐渐衰减,却仍能轻轻打在他身上的道道涟漪,忍不住按住了心口。 艾瑞根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愈发放肆,他用力拍打着面前大理石护栏,直至那里出现裂纹。 “血肉泉眼的人干得不错啊,魔力潮下催生出的新力量不同凡响,果然一切都是命运中的相遇。” …… …… 霍古有些心神不宁,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他总是忍不住仰头望向天空,一动不动。 雾妖陪了一天,然而天空仍是那片天空,只不过因为下雪的缘故有些灰蒙蒙的。 问不出所以然,雾妖抱着自己的大尾巴打算拉着法古塔尔一同取笑伸长脖子时和拟态蜥蜴似的霍古。 她没能找到法古塔尔,此时的法古塔尔正在路禹的房间里为其描述霍古的异常。 “巨龙有着一些与生俱来,难以言说的特殊直觉,失去巨龙身躯的我很难为你描述。”法古塔尔说。 璐璐疑惑:“所以,霍古的感觉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瞄准着晨曦领?” “不一定正好是晨曦领,也可能是附近……根据我的经验,这种奇特的直觉一般会与异常的魔力现象挂钩。不要小看了巨龙对于危机与魔力波动的预知与感知力。” “会是禁魔教派的家伙布置好了仪式魔法吗?”路禹摸着下巴,思索着。 由于格罗夫等信使的暗中活跃,在晨曦领周遭出没的禁魔教派在接连“自杀”后就难觅踪迹,要布置仪式魔法,至少要在空间、媒介上与施法对象产生一定的联系,然而晨曦领四周并无禁魔教派的踪影。 他们要怎么布置仪式? 隔空投放仪式魔法,这种知识应当属于有待开发并掌握的知识范畴。 “塞拉?有时间吗?” 法古塔尔离开后,路禹联系上了正在轮回塔内忙碌的兔子。 “忙着呢,鱼汤喝腻味了,今晚来点新花样,甜辣口味的菜来一份,其余的你跟璐璐决定。”塞拉瞥了一眼时间,下意识叮嘱了起来。 “我想问问你,晨曦主阵,目前运行状态是……”路禹翻看手册,“封闭式,低魔力损耗运作模式,能稍微提高一下防护级别吗?” “可以,不过,会让晨曦领部分区域的魔力浓度稍微下降一些。”塞拉也不问为什么,指导了起来,“触发晨曦之书,下达更换运行模式的指令就行了。” 神神秘秘,这就是路禹对这段时间塞拉举动的评价,整天泡在轮回塔里不知道捣鼓什么,回来之后倒头就睡,扯尾巴,揪耳朵都没太大反应,璐璐甚至觉得这个时候为塞拉换上一些她略微有些抗拒的衣物,也能顺利得手。 相比较之下,璐璐虽然很忙,但回来之后依旧能活蹦乱跳,而且在做的事情也十分透明——爆炸! 工匠组是时不时来一次惊天动地的武器实验,而炸药组则立志于给试验场地附近的魔物与野兽进行脱敏训练。 触发式毒爆药剂、魔力助燃式鳞粉药剂、嗅觉遮蔽刺激性药剂……是的,炸药组不只研究炸药,璐璐不忘曾经自己最爱的毒药,在传授途中顺带着也科普了一些实用技巧。 晨曦的魔药组是奇葩的,进入其中的学徒无一例外都转向了炸药组,尤娜这个求学而来的魔药师能坚持多久不倒向那群喜欢往魔药里加毒素,晃荡着冒烟的瓶子甩出去听个响的炸逼们,成为了不少人热议的话题。 自从路禹拉响了晨曦领的警戒讯号后,许久不曾触碰炸药制作的璐璐再度开始了研发模式,由于学徒们大多帮不上这个阶段的她,因此璐璐选择的帮手赫然是……小蓝。 璐璐用一瓶喷发着绚烂火花的奇妙药剂俘获了小蓝的心,不仅获得了她提供的各种魔药开发素材,也让她成为了对药剂有着浓厚兴趣的好奇宝宝,有着魔力之躯的她不惧炸药配方研发途中的各种突发事件,成为绝佳的同伴。 紧张的忙碌时,总感觉时间过得特别快,那个让路禹记忆格外清晰的雨夜,还有那次顺水推舟的全鱼宴。 恍惚间回忆了一会,才发现已经过去了四五十天了。 室外的雪越下越大,今年冬天寒冷到了极致,寒潮也格外持久,晨曦领已经出现了牲畜与魔物冻死的记录,水产组甚至不得不派出海妖住在水底,留心宝贝水产们的状态。 热到极致,又冷到极致,极端过度的天气就像是筛子,过滤着大地。 路禹轻轻地抚摸着塞拉耳朵上的茸毛,而璐璐则是缓慢地蹭着塞拉的脸颊,为了不彻底吵醒疲惫的塞拉,她动作像是一只小猫一样轻。 “璐璐。” “怎么了?” “不,没什么。”路禹突然忘了自己为什么开口,好像……只是单纯想听璐璐吱一声,或者,想喊喊她的名字? 当听到璐璐立刻应声,路禹内心总是难以言喻地平静。 “路禹。” “怎么?” “也没什么。”璐璐转向路禹,明媚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脸,“突然,也想喊喊你的名字。” 似乎在奇妙的地方想到了一块的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互相喊名字的孩子气游戏被一个慵懒的声音打断了。 “你们,不让人睡觉了是吗?”塞拉伸手捏住路禹的脸颊,“体谅一下工作了一天的我啊,你这个摸鱼水产!” “睡,睡,睡,马上!” 璐璐调整好枕头的位置,位于路禹和塞拉中间的她乖巧地把手交叉在胸前,睡姿突出一个安详。 看璐璐闭上眼睛,塞拉的兔耳朵交叉在一块,示意路禹不准乱折腾,这才面朝着璐璐再度睡下。 注视着这两人,路禹嘴角上扬,望向了窗外。 仿佛要将世界掩埋的风雪让他想起了那处遥远的树洞。 当初他一无所有,现在却已经落地生根。 “此心安处是吾乡。”想起了一句诗的鲈鱼缓缓躺下。 “魔力潮啊,快结束吧……是时候,将秩序,还给大地了。”他喃喃着,进入了梦乡。 狂风暴雪中,霍古依旧高昂着头颅,一动不动,积雪落满了他的躯体,层次分明的勾勒出他的身体轮廓,宛若精雕细琢的雕塑。 霍古在寻找。 巨龙拥有着以千百年为单位计数的阅历,知识与回忆如覆盖于泥沙之中的宝石,想要寻找、挖掘,却只能让周遭的沙粒一并运动,让驳杂无序的混乱记忆片段涌现于脑海之中。 “我应该……感受过这种气息,它并不陌生……” 晨钟鸣动,化作“雪龙”的霍古下意识凝望中枢塔方向,忽然的魔力波动将隐藏于流沙之下的宝石无意间翻起,霍古瞪大了眼睛,身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这份悸动……是沉默山脉的……” “超距传送法阵。” 霍古展翼腾飞,他像是入魔了般快速地念叨着这个词。 “不可能有人建造出的。” “那么……” 虚空之中,似有无形的力量快速流淌,如流星般划过天穹,汇聚于不远处。 晦涩的悸动在这一瞬间化作足以让龙鳞炸起的危机信号投射在脑海之中。 在紫黑色的漩涡盘旋于近海天空上方的同一时间,霍古怒啸。 “有人,正在跨越空间而来!” 正在耐心地给塞拉挑鱼刺的路禹猛地一颤,鱼肉与骨分离,却也掉在了桌面上。 “超距传送法阵……那是天然形成的通道!” 霍古的警告唤醒了晨曦领所有将醒未醒者,让正在享用早餐的每个人抬头望向了远处笔直照射入海的光柱。 天空中紫黑色的裂纹密布,似是野兽的抓痕。 霍古振翅疾飞向光柱所在处,口中涤魂之光已然就位。 “给我……” “滚开!” 耀眼的光束横贯天穹,足以湮灭高阶魔法师的一击却在途中不断地黯淡,最终化作光柱前消散的一粒粒光点。 魔力异动,一声爆鸣之后,空气中荡漾开肉眼可见的紫黑色涟漪,看似慢,实则快如闪电。 身躯过分庞大的霍古没能全部避开,尾椎骨被波及的他如同被炮弹命中,失去平衡,在空中翻腾着,急坠而下。 下一秒。 “轰!!” 声浪,席卷整个晨曦山脉。 远至教国德莫里斯港,也能听见这恐怖的声音,以及…… 那接天的蓝光。(本章完) 805.医疗组组长,新绿 虚空中魔力激荡,肉眼可见的涟漪,围绕着光柱为中心荡漾。 像是有人往水池有规律的撒下一圈石子,看着波纹互相碰撞,湮灭,接连不断地绽放出璀璨耀眼的光,炸起让人耳膜发疼的巨响……那声音,好似巨物踏地,沉闷的声音每一下都如铁锤砸在心脏上。 即将坠地的霍古强忍住尾椎处传来的剧痛,魔力爆发,激起一片风暴,令他再度获得了反转身子飞向天空的力量。 “霍古!” 雾妖清晰地看到了霍古晃动的尾巴后划出一道鲜红的红线,她焦急地大喊,然而并非魔力之躯的她没有办法将声音传达到霍古的耳畔边。 再次释放的涤魂之光甚至被削弱到了第一次的一半,光柱周遭被扰动的魔力产生的乱流阻碍了魔力运转。 “霍古,回来!” 法古塔尔的信息传达到了霍古的耳边。 “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吧,我能感觉到,有人在试图稳定超距传送法阵,如果不打断,这里会形成稳定的通道!” “我能感觉到传送逸散的魔力十分混乱,这也可能是对方对法阵的一种防御性质的改良,你再不离开,那股乱流会撕碎你的血肉之躯,伱想看雾妖为你伤心吗!” 霍古淡金色的瞳孔在燃烧,他看到了明亮的光柱附近逐渐扭曲晃动的空间,感受到了正在随着通道连接完毕,逐渐汇聚而来的气息。 “嗷!!!!!” 愤怒地长啸一声,他扑回了晨曦领。 晨曦会议室内,塞拉操纵着主阵,为到场的所有人投影着传送法阵正在发生的变化。 混乱的魔力风暴逐渐平息,湍急的乱流归于平静,但,仿佛连接了天与海的魔力光柱却不曾消散,远远望去,视野中的景象忽而拉伸,忽而扭曲旋转。 “简直就像是吃错蘑菇看到的景色……”蘑菇人族长小星尘嘀咕。 这番话让受邀享用过蘑菇大餐中头奖的杰弗里侧目。 毫无疑问,已经有人通过法阵来到了晨曦领近海,但由于强大的魔力扰动,以及传送法阵尚未稳定造成的异象,晨曦领无从知晓更多细节。 与曾经出现的异象比对,路禹确信这是禁魔教派的手笔,但超距传送法阵的另一头连接的是何处? 根据法古塔尔和霍古两条巨龙的感受,对方似乎有着一定程度上纠正传送法阵运作的魔力储备以及知识。 晨曦领目前掌握的短距传送魔法改良自克洛伦斯的知识,不少大陆都探寻出天然的远距传送法阵,并研究过这份宛若天赐的知识,却都是收获寥寥。 难点主要集中在魔力维持与知识转化两点上。 所谓魔力维持顾名思义,便是保证传送法阵持续运转所需的必要魔力。 知识转化则是魔法师即便照搬天然法阵的基础进行复刻,也无法复现传送的力量,原因至今不明。 克洛伦斯为了让黄昏城完善,苦心研究天然传送法阵残骸,另辟蹊径实现了以大型法阵为基础完成的短距传送,这已经是能让凡妮莎与萨耶尔赞叹的成就了。 接过克洛伦斯知识的塞拉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将距离拓展,但目前也仅限于半个晨曦领范围的传送。 路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从未想过,这次禁魔教派的背后,竟是另一个大陆。 塞拉已经在发号施令。 “薄暮,黄昏,立刻联系斯莱戈、教国、绿荫、暴风、罗耶公国、科德佐恩,告知他们这里发生的事情。” “浊魇。” 被点名的女仆浊魇一激灵,正注视着投影的她恍惚地看向塞拉。 “异族……呃,达斯米洛有名有姓的大部族,有什么办法能联系上吗?” 浊魇一怔,在晨曦领一晃数月,她甚至有些忘却自己的出身了,直至此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在达斯米洛,应该算是任务失败的挂号死人吧? 如果他们得知自己还活着,并且和自己准备针对的人站到了一块,会是什么反应? 大脑只是短暂混乱了一瞬,浊魇便立刻正色:“我确实知道一些能直接联系的通讯法阵模板……但,他们未必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事情,现在的他们眼中只有争霸梅拉这一件事。” “至少我们通知过。”路禹拍了拍她的肩膀,随手把自己的煤球小雕像塞了过去,“也可以和你那位朋友聊聊。” 浊魇一愣,笑着转身离开了。 “晨曦之书似乎有一些奇妙的……”塞拉正感受着那晦涩难明的波动,刹那,她脸上写满了震惊,“晨曦领外的魔力丰度在下降。” 法古塔尔说:“超距传送法阵的魔力平衡之前已经达成,现在正在鲸吞四周的魔力进行最后的巩固……它只要一直存在,四周的魔力就会被它一直影响。” 战斗组唯一到场的代表,紫星不解地问:“我们,好像没有受到影响?” 塞拉嘴角上扬:“看来住在晨曦领太久,你都忘记了,建立之初,我们就用大量的魔法塔铸成结界,将晨曦领彻底封锁,这点波动暂时无法波及到我们。” “如果一直持续下去呢?”并非悲观,紫星只是习惯性地将最坏的可能性一并考虑。 璐璐切入晨曦之书,调出了晨曦领唯一禁地,水晶大裂谷的投影。 不断颤动的投影中,以各种怪异的形状扎根于大地上的迷人晶簇占据了画面的百分之七十,目之所及,一片璀璨。 魔力过于浓郁化为雨丝,再度落地化作结晶体,其中部分已经成为了可采集的魔力水晶,只可惜,开采难度有些大。 “居然,还在喷发吗!”农务组的奥尔加瞪大了眼睛。 她来得早,当时的晨曦领还没有禁地一说,直至这处如同火山般汹涌喷发的喷泉现身。 时间冉冉,早已将这事忘在脑后的她略一回想,才惊愕地发现,这个魔力喷泉竟然从魔力潮起一直爆发到了现在……领主大人究竟是选中了一处什么样的福地啊。 “还能,喷多久?” 璐璐抬眼思索:“魔力潮结束前估计是不会断了,所以魔力不会是问题。” 超距传送法阵带来的负面影响对于晨曦领等同于零,各组组长立时摩拳擦掌,只要魔力不受掣肘,他们就能发挥出自己的本事。 “西格莉德,物资方面……” “食物储备即便是短期无法循环,也能持续五年。矿产以及各项魔法素材储备稍显不足,但……现已在晨曦领范围内确认的矿区一直处于未曾开采状态,其余各项储备我一直都在以有备无患的方式进行囤积储存。” 所有人看西格莉德的眼神里满是敬佩,这份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是怎么回事? 小泥巴推门走了进来。 “阿尔文大人与信使仍然无法取得联系,新绿大人刚刚和大雪山上的冰晶元素完成了交易,正在返回途中。” 尽管路禹已经在一个多月前进行警戒管制,但随着时间推移,禁魔教派始终没有动作,又再度有些松懈,除了仍在外猎杀禁魔教派的信使,塞拉也逐渐允许组长们外出。 事发突然,听闻无法取得联系,路禹立刻紧张了起来,但投影中传送法阵附近仍无人影现身,让他松了口气。 法阵坐标就在晨曦领附近,对方的来意确凿无疑,虽然不知道为何禁魔教派执着于这片荒僻之地,甚至特地以这里作为传送落点,但…… 这里不仅是路禹仅有的家,也是晨曦人辛苦寻觅并建立的乐土。 无论谁想要染指,死! …… …… 晨曦山脉通往教国德莫里斯港的积雪小径上,阿尔文用力甩出一名身负重伤的晨曦信使,将他砸在了同伴的怀里。 “带他走!” 闻言,那人不敢停留,带着伤员疾驰而去。 阿尔文面前的人穿着着形制怪异的盔甲,盔甲上满是狰狞可怖的纹路,纹路中微微亮起的微光中流淌着奇异的力量,像是……能屏蔽魔力的感知,阻断魔力的延伸。 他就像一块禁魔石,静静地矗立着,周遭的魔力流动撞在这块石头上没有泛起一丝浪花,像是……避着他。 这是一次偷袭,没有任何魔力运动轨迹的一击让阿尔文身旁的信使猝不及防之下身受重伤。 “你是什么人?”阿尔文问。 “俄偌恩,【贯穿】军团长副官,鲁。”边说,他边摆出了一个进攻性十足的姿态。 阿尔文皱眉,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名字与称号都十分陌生,但他表现出的敌意是实打实的。 就算是误会也无妨了……伤害了晨曦人,可没有这么简单就算了! 凝聚土元素魔力铸成长剑,阿尔文鹰眸寒芒闪烁。 没有继续交涉,他骤然暴起,身为战斗组组长,他必须要让对方以血偿之。 鲁盔甲上的纹路光芒大盛,紫黑色的光透体而出,如波纹般拂过四面八方。 阿尔文将要穿透鲁的土元素长剑从剑尖出土崩瓦解,魔力的光点如同感受到了天敌的动物,四散而逃。 他身体中的魔力这一刻似乎不受控制了。 强者过招,要么一击制胜,要么持久拉锯。 胸腹部的剧痛让阿尔文的脸一瞬扭曲,从教国时代就积累起的丰富对战经验让他没有恍惚,而是及早通过一个气流爆炸魔法,将自己的身体推出了鲁的攻击距离,同时随手再度凝聚出元素长剑。 “嗬……嗬……”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涌出,阿尔文不敢低头去看胸口,注意力分心一定会死! “鲁,还没好吗?” 又一个穿着与鲁完全一样盔甲的人现身,阿尔文同样感受不到她身上的魔力。 “别急,达娜,别急。”鲁像是欣赏濒死的猎物,视线在阿尔文健硕的身躯上移动,“这可是俄偌恩来到这片大陆收获的第一份战果,叶子们汇报,他可是杀了不少我们的人呢。” “身为先锋和信使,我们可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呢,趁他们还被气息隔绝无法窥探。”名叫达娜的副官推开面甲,认真瞧了阿尔文一眼,“晨曦领战斗组组长,羸弱不堪,这片大陆,看上去会比上一个还省事。” 达娜的话让鲁放弃了继续玩下去的想法。 没有魔力波动,可鲁的手上却出现了某种能量转化而出的利刃,阿尔文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过度失血让他视野开始模糊,知道自己的生命在流逝,阿尔文做出了选择——比起自己,必须要让晨曦领知道,周围已经出现了奇怪的敌人! “想要示警,你在想什么,我一清二……” “当~~~~” “楚……” 碰撞掀起了一阵风,卷起满地积雪,在袅袅余音中,身着与积雪同样洁白的大褂,一个满脸写着慵懒的女人横在了鲁与阿尔文之间。 那张严重睡意不足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就连眼神里也透着困倦,右手攥紧的袋子晃荡,造型像极了熬夜通宵起早觅食的人。 达娜与鲁同样感受不到女人到来引发的波动。 “你是什么人?”鲁皱眉。 女人旁若无人地转过身,让出了自己毫不设防的背,手中亮起的绿光令阿尔文被贯穿的胸口不再流血,隐约可见创口处肉芽蠕动。 “晨曦领,医疗组组长,新绿。” 鲁狐疑:“医疗组?” “怎么,我不像一位医师吗?”新绿反问,“你看上去不像是这个大陆的人,口音也很奇怪……有不少错音,你们是什么人?” “区区一个医师,说话却很狂妄啊。鲁,我和你,一人一份战果,正合适!” 说话间,达娜已经冲向了新绿,她笃定刚刚受到治愈的阿尔文无法反击,而医师,简直就是个笑话…… 盔甲闪耀,扭曲了阿尔文魔力的奇异力量覆盖新绿的身体,自手臂下闪烁而出的利刃直指新绿咽喉。 鲁已经做好了回收战功证明的准备,可……达娜的身体如虾米般弓着,不住的后退,嘴里不断发出“嗬嗬”的声响,呼吸困难。 达娜单膝下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为了获取空气,她不得不让面甲展开。 视线受阻,鲁没看清刚才发生的一切,可,新绿将袋子往阿尔文手上一挂后,正一步一步靠近。 电光火石之间,鲁与新绿的拳脚激烈碰撞,发出一连串的爆鸣。 在魔力无法顺利引导出魔法的极近距离,新绿竟然硬生生以体术锤断了鲁凝聚出的利刃,并在力量与对战技巧上占据上风,几度威胁到了鲁的面门——她竟然已经观察到了面甲的机关所在处,打算收集更多信息。 又一次激烈碰撞之后,达娜也加入了战局,然而每一次碰撞,她和鲁就被迫后退几步,原本淡定自若的脸上也只剩下了骇然。 他们像是在挑战一座山岳! 眼看着新绿竟然在扭曲魔力效果结束的瞬间切换状态,抽出草木之剑劈斩开他们的异魔盔甲,露出内嵌的一枚枚紫黑色水晶,令纹路与纹路具皆黯淡,达娜愈发心惊。 “你是医师?!”接了新绿一拳的她有些破音。 以一敌二不落下风的新绿此时身后已经涌动着大量的藤蔓,在这白雪皑皑的冬季,她掌握的草木元素之力,竟然能够提前唤醒大地,这足以让不少元素法师目瞪口呆。 “你对医师似乎有着一些不合适的刻板印象。”如此高强度的运动,新绿已然出汗,她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了红晕,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让她格外地兴奋,“很久没活动了,你们似乎是个不错的对手。” 达娜与鲁观察了一眼已经开裂的臂甲与腕甲,裂痕已经相当明显,护膝更是已经碎裂了一块……开什么玩笑,俄偌恩工匠们锻造而出的杰作竟然被血肉之躯,这么轻松写意地打碎了? 对视了一眼,达娜和鲁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退意。 强……太强了,即便不愿意承认,这位医师所展现出的实力都让他们毛骨悚然。 感受到魔力迟滞感的刹那,新绿就知道了两人的打算,她没有追,而是转身搀扶起脸色苍白的阿尔文。 “有点,丢人啊。”阿尔文咬牙,肾上腺素褪去,寒意袭来,让他的身体立时感受到了钻心的痛苦,额头上细汗狂冒。 “被偷袭,不丢人,而且……就算丢人,至少没把命丢了。”新绿安慰。 “俄偌恩,军团长,但他们说自己是禁魔教派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尔文不解。 新绿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光柱,喃喃:“军团长的副官……所以是冲着晨曦领来的吗?” 虽然是一更,但是量很足了,怎么样,不打算给点给点章说吗? (本章完) 806.播种 被阿尔文提前送走的信使脱离了危险,及时救治的阿尔文则是满脸羞愧地坐在会议厅中为众人描述刚才的惊魂一瞬。 如果不是两天没睡的新绿正好在和大雪山上的冰晶元素交易药材,又在下山途中听到了动静,阿尔文可能就要交待了。 同为战斗组组长,紫星脸火辣辣的,恨不得现场没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估计此刻在外等候消息的战斗组组员们心情和她差不多。 晨曦领各个小组各司其职,各组组员各有特色,组长更是特点鲜明。 医疗组组长新绿,教国时代选修课程几乎门门名列前茅,保前三争第一,从文化到武力都无可挑剔。 在她的带领下,医疗组以细致、严谨、博学、高效闻名,管理的药田规模每年都会突破新高,晨曦领能实现大部分基础魔药自由,他们功不可没。 畜牧组组长沃勒与瓦伦,完成史莱姆无害化驯养,将史莱姆变成晨曦领一大特色,为史莱姆觉醒智慧铺平道路的狠人,他们甚至是一片无名大陆,两名低阶冒险者,直至今日魔力位阶也没能突破六,但这不妨碍他们为晨曦领做出卓越的贡献。 工匠组组长萸草……这位更是重量级,烧预算狂魔,后勤组头号大敌,报告文书一写,就能让四位领主大人为其奔波筹措,精通土木、工匠、水利、绘画、装潢等知识,早在教国时期就是能选修的课程全修,且全都能刷出好评级的精力怪人。 正是有她的带领与管理,工匠组才能迅速成长为如今晨曦人人尽皆知的“怪胎聚集地”。 与晨曦领的各个小组相比,和平时期战斗组一向无所事事。 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保护晨曦领免受外敌侵害,但三位领主大人却像是护雏的大鸟,把所有人保护得很好。自建立以来,数次灾厄,不需要战斗组出面,领主们总是亲力亲为。 紫星时常会思考战斗组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毕竟战斗组更像是救火队员,哪个小组缺杂工就去哪…… 身为组长的她同样毫无亮点,紫星细细回想,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特殊之处……劳伦德教皇给了领主大人这样一批出色的班底,可为什么自己像是凑数的呢? 有时紫星甚至会罪恶地去想,如果和平结束,有谁为晨曦领带来危机就好了……至少她能站出来,履行自己的责任,向领主和大家证明一下自己。 然而…… 紫星忍不住去攥紧了拳头。 随着新绿将自己战斗时的感受详细说明,路禹等人陷入了沉思。 虽然早听闻禁魔教派高层掌握着能够抑制魔力展开的奇妙力量,但偌大的梅拉却没有人真正见识过。 在新绿的描述中,被抑魔力量笼罩时,她周遭的魔力像是遭到了驱散,骤然间的魔力波动足以打断一众魔力控制力不强的法师发动魔法。 体内的魔力也会在这一瞬间失控,皮肤以及皮下会泛起烧灼感,像是一个个气泡碎裂、爆炸,从一个点,火速蔓延至身体的每个角落。 如海潮般波及四散的痛感齐刷刷上涌,意志力不坚定的魔法师同样会在这个阶段被抑魔的力量制服。 不过,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是水火不容的两种元素激烈碰撞,随着潮水起落,魔力从四面八方填补进空洞之中,不适感会迅速消散。 正常魔法师的施法流程基本是,吸收魔力→转化魔力→调动魔力将其转化为某种特定形式的魔法→释放魔法。 禁魔教派似乎能在每个阶段都插入足以打断魔力运转的“节拍”,让唯美的乐章出现不和谐的音符。 “新绿,评价下对方的战斗力?” 西格莉德拍了拍大战在即,却昏昏欲睡的新绿,她给众人描述时已经是哈欠连天,魂似乎回到了自己房间那温暖的大床上。 “依靠不熟悉他们的力量,阿尔文才会被伤到,真打起来,阿尔文对付一个副官不成问题。”新绿喝了一口龙娘史莱姆送来的豆浆,人稍微精神了些,“非要用位阶评定……七阶?反正实战经验还算丰富吧,不用魔力我应该能再打一个。” 面对新绿的休息请求,路禹立刻予以批准,其他人则是为新绿的大心脏而赞叹不已。 姗姗来迟的萸草同样打着哈欠,在听到身边的人为她复述了刚才的内容后,她拉住了新绿。 “能帮忙画出他们的盔甲形制吗?” “我的绘画水平……” 璐璐搬来画板:“你描述,我尽量为你复原。” 在新绿的描述,与璐璐的不断修正下,与军团长副官穿戴相近风格的盔甲跃然于纸上,盔甲上那些狰狞的线条被璐璐填入了紫灰色荧光颜料,释放着幽光的线条似乎活了过来,煞气逼人。 “你说,切开其中一人的盔甲时,看到了颜色奇异的晶状物?” “光线原因,无法看得更仔细,但我觉得确实是晶体。”新绿回忆了一番,点了点头。 萸草接过冰汽水猛灌了几口,在画板前来回踱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由于迟迟无言,其他人便暂时不再管萸草,而是在路禹面前各抒己见,讨论起了针对抑魔的作战方式。 窗外的霍古结合描述,认为:“他们抑制魔力的力量本质也是魔力的一种形式,与笨龙无论以何种方式转化魔力都会制造出冰霜无异,不过这份力量显然会受到环境的制裁,梅拉如今的魔力丰度极高,他们短暂制造出的抑魔空间会瞬间被周遭的魔力填满,只需要小心提防魔法被打断,就能够在战斗中占据优势。” 巨龙渊博的学识,让霍古说话带着莫名的说服力,只不过……路禹和塞拉却总觉得有哪被忽略了。 一直注视着画板上狰狞盔甲的萸草忽然开口。 “以一个工匠的角度,我觉得这幅盔甲除了基础防护,可能还有另一个功能。” 众人纷纷看向萸草。 也是这时,巨大的传送光柱附近,扭曲的光影中,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影。 他们穿越光幕而出,漂浮于大海之上,数量庞大。 传送法阵落点附近的孤岛成为了这群人现身后的第一站,浓郁的土元素与水元素被用以扩张孤岛的边界。 …… …… 贯穿军团长副官达娜正在被数位随传送门送达的医师急救。 已经在孤岛上建立临时营的贯穿军团长塔雷脸色阴沉,副官鲁浑身颤栗,满头大汗。 从鲁的口中,塔雷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没有想到穿越传送门抢先抵达梅拉的先锋竟然在第一次碰撞中就落了下风。 鲁同样也没想到,返回传送落点附近后,达娜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分明没有受什么大伤,却在行进过程中突然口吐鲜血,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意识到。 而当她真的感受到不适时,已经来不及说出一句话了。 气氛过于压抑,鲁生怕担出师不利的责,只得解释:“我们抵达梅拉之后,从眩晕中苏醒,就感受到了五叶草以特殊的通讯方式联络,之后就是顺势追踪,趁势袭杀……” 塔雷抬手制止了鲁的叙述,他是个稳重的人,不会因为一场小范围拼杀的胜负去责罚属下。 “对方自称是晨曦领医疗组组长,你觉得,她有多强?” 看鲁在思索,塔雷又说。 “就用五叶草提供的位阶说法吧,未来我们会重新和这种令人怀念的概念打交道……当然,最后我们会让他们都接受俄偌恩定下的标准的。” “我觉得,她至少有着八的位阶……我的魔力抑制对她的影响,并不明显,她的体术十分优秀,能准确我的力量调动,在塑形武器凝聚前最弱的一瞬击碎。很强,真的很强。” “比我,如何?” 鲁浑身一凛,他知道自己的军团长一向喜欢实话实说,因此在思索了片刻后,他坦言。 “给予我的压迫感,不下于大人……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我与大人以及她都有着太大的差距,无法窥见极限所致。” 实话实说,但又略显圆滑的回答瞒不过塔雷,他没有点破,只是忍不住握拳。 “元老院果然高瞻远瞩,这样难啃的硬骨头,确实应当由我来挥出破城一击。” 以土元素制造的临时据点被人闯入了,来人塔雷并不陌生。 “索菲亚女士,有事吗?” 索菲亚把玩着垂在肩头的一绺发丝,说:“我已经给你留下拓张岛屿的人手,接下来,我打算踏上梅拉本土,让我的人,先好好玩玩。” 塔雷皱眉:“索菲亚女士,您应该在出发前得到了叮嘱,我们先遣军团的职责是充当疑兵,暂时守住传送落点,如今传送才开始,你……” “塔雷军团长,我们这么做正是为了让您更好的守住传送落点啊,只要陆地上混乱不断,他们的注意力就会分散,而超距传送法阵造成的扭曲无法让他们窥探到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此时的我们足够安全,我不认为那头巨龙在负伤之后还会冒险前来,巨龙与其他生灵一样,畏惧死亡。” 奇异的力量波动如涟漪般荡漾开,塔雷视线越过索菲亚,落向了据点大门。 一团朦胧的白色雾气正在缓慢地向着他们靠近,周遭的俄偌恩魔法师感受到了雾气中的存在,纷纷施礼。 “温蒂……你的【迷雾】军团怎么来了?” 雾气散去,一身小巧迷你的纯白盔甲中,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 “元老院向来谨慎,再度改变了部署,要求由我们快速进行【播种】,所以我也作为先遣队的一员穿越了传送法阵。” “现在?” 塔雷愕然,一旁的索菲亚也不由得惊讶地抬起了头。 “这片大陆文明的存续时间不比那些弱小,刚刚起步,仍在蹒跚学路的孩子,历经磨难的它有着与俄偌恩一般的古老历史,轻视敌人,会让我们身处绝境,为了俄偌恩追求的未来,一切,不容有失。” 塔雷赶忙低头:“我并非质疑元老院的决议,但,如今贯穿军团仍在整备,超距传送的后遗症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在恢复人数未达到……” “所以,我来了。”温蒂说,“索菲亚,正好我也带来了血肉泉眼之主的讯息,他允许你全权掌握【鲜血泡沫】众人,至于你在梅拉想做什么,都由你做主,只有一点……晨曦领的暴食者,你必须留给他。” 索菲亚恭敬地欠身:“主想要的对手,我自然不敢觊觎。” 塔雷似乎知道了迷雾军团长想要做什么,他说:“你想要,展示武力?” “这是一种合适的,吸引注意力,威慑对手,削弱抵抗意志的方式。”温蒂说,“索菲亚比较暴力,恐惧会让意志不坚定者俯首称臣。而我们,需要优雅一些,无论哪个大陆都有精英、贵族,我们要争取这部分墙头草。表现得如一位得体的绅士,相信即便我是异大陆访客,他们也无话可说。” “你想从哪开始你的计划?” 温蒂面甲下的嘴角上扬。 “根据五叶草的资料,斯莱戈皇帝诺埃尔似乎是个很荒唐好色的人,而且他所掌握的寂静者似乎对他并不是很满意,我觉得……那里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迷雾军团长把指挥军团的凭证丢给塔雷。 “索菲亚开始行动之后,我的人由你布控,【播种】是我们征服一片大陆的根基,元老院翘首以盼,你可不要搞砸了。” 温蒂放声大笑,身体再度被白雾包裹,离开了传送据点,径直奔向梅拉西北。 塔雷看了一眼手中的迷雾军团指挥凭证,内心突然泛起一丝不安。 温蒂的智慧与实力在军团长中出类拔萃,可为什么……他会不安? 索菲亚莞尔一笑,对着【鲜血泡沫】的同伴们挥了挥手。 “既然是元老院首肯,那么塔雷军团长,我们也要开始了,相信我们吧,血肉召唤物在这里,同样无往不利。”(本章完) 807.你敢用我带来的知识对付我? 新绿足足睡了一整天,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晨曦城堡的房间大多空了,运转的升降梯上也见不到人,只有史莱姆娘仍在奔走活跃,不过食堂依旧热闹非凡。 常年在地底捣鼓着“欺骗植物”的农务组组长奥尔加,亲切地揽住了睡眼还有些惺忪的新绿。 因为都要从地里捣鼓作物的缘故,新绿和农务组往来密切,彼此关系很好。 她随手拿过奥尔加嚼了一口的烤土豆猛咬了一口,垫了垫咕咕作响的肚子。 “全面战时状态了?”新绿问。 “你入睡时就已经是了。”奥尔加搂住她坐下,招呼着农务组的同伴帮忙多打一份早餐,“战斗组和情报组的人全员出动,你是没看到紫星气势汹汹的模样。” 新绿喝了口豆浆,闻言,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全员出动……领主大人,都在晨曦领内?” “是啊,路禹、塞拉、璐璐,还有西格莉德领主都在呢?” 新绿把精致的早点端到了出餐口,和厨师们说了些什么,转身就往外走。 奥尔加愣了片刻,追了上去。 “怎么了?”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什么?” “领主大人第一次不亲力亲为。”新绿从长衫里掏出了工匠们打磨而出的单片眼镜戴上,“奥尔加,你也是领地建造的元老,回想一下吧,这些年,晨曦领每一次遭遇危机,领主们是否都会亲自上阵?” 奥尔加略一回忆,点了点头:“好像,还真是。” “你再回忆,领主大人是不是能不让晨曦人为他们分担,就尽量避免晨曦人参与其中。” 奥尔加继续点头。 晨曦领的运作相对于其他领地而言十分奇葩,偌大的领地,处理外部危机的人永远是三位领主。 路禹的徒弟薄暮就曾笑称,在老师眼里,晨曦人的命是更金贵的。 新绿一向深以为然,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三位领主迄今为止所做出的各种努力,他们就像是保护巢穴的巨鸮,小心翼翼地用羽翼庇护着“雏鸟”,守护着这处凝聚了无数人理想投影的乐土。 也许是感受到了雏鸟渴望回应的念头,也许是感受到了这次危机不似以往那么容易解除,他们选择了放手……让雏鸟们试着翱翔。 四位领主大人各有特点,新绿认为,路禹身上最大的特点不是温柔这种无可选择时才能随口抛出的褒奖,也不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个人魅力,而是……护犊子。 比起挖掘他的黑历史激怒他,挖苦他,真正能让他发疯的应该是当着他的面蹂躏晨曦人。 正是因为他影响着塞拉和璐璐,才会让晨曦领形成了领主御敌的奇特画风。 自从想清这一点后,新绿便由衷地佩服劳伦德教皇的看人眼光,每每静下心审视当下恬静,闲逸的生活,想要为晨曦领或是领主们做些什么,这种心情是如此强烈。 她相信那些急于表现自己的“雏鸟”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态走出晨曦领的。 无法通过考验的雏鸟会重重的摔落,会被凶残的野兽叼走,奄奄一息,无论如何,那位把晨曦人视作自己血肉的领主一定会感到难过……医疗组要做的就是,缓解他的悲伤——从死神手里把人抢回来。 “算我一个吧,我和茱蒂丝当冒险者可是积累了不少治疗经验。” “你的那些作物怎么办?” “嘿,没了我们照样能行的,农务组的大家同样身怀绝技哦。” 医疗组所在的院内已经飘荡着血腥气,新绿的出现没有打扰到正在忙碌的组员们,野外遭遇战已经开始,情报组的精英们和踏上陆地的俄偌恩士卒们展开了厮杀。 魔武者的流派带来了巨大的便利,对方的魔力干扰无法取得有效的战果,不得不与情报组的人贴身近战,而这种硬碰硬则是魔武者们最喜欢的。 锐器造成的伤势并不难治,不少信使在被同伴拖回来治疗完毕不久就再度摩拳擦掌地出门,全然不顾医疗组的“剧烈运动伤患处魔力灼烧感强烈”的警告。 “不能这样,谁不服从暂时休养的命令就给我上武力!” 新绿的发号施令让一位自觉恢复良好的信使浑身一颤,在新绿刀子般的视线注视下,他像是倒带般躺回了病床,任由史莱姆娘为他喷涂药剂,巩固疗效。 新绿带领的医疗组七阶魔法师数量,晨曦领第一……天知道医疗组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魔武双修的医师。 “小维娜,我感觉不到我的腿了,是不是……失血过多了?” “棉藻小姐,让我提醒你一下,你是海妖,刚才的战斗中,你魔力枯竭,意识中断,无法再维持海妖尾药剂,所以……” 说着,医生维娜用力拍打着正在无力甩动的胖尾巴,只听见棉藻嗷嗷大喊,像是搁浅的鱼,用力地晃起了“腿”。 这一幕饶是新绿也险些憋不住笑,她拍了拍身为副组长的维娜。 “水产组的人也出动了?” “你想问的应该是海妖们是不是都出动了对吧?”维娜说,“大多都在待命,不过不少已经解除了海妖尾药剂,潜入大海。塞拉大人给薇拉组长下的命令是务必保证晨曦领的海岸不受侵袭,珊瑚小姐的水母大军充当了眼睛,遍布海岸线,密密麻麻,可壮观了,海面上下所有的动静都逃不过它们的感知。” 如果要问这些年晨曦领暴人口速度最快的是哪个种族……人、精灵、海妖、亚人在珊瑚的水母面前都是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滓。 来晨曦领一年,珊瑚一族的智慧水母数量就激增到了三十,她第一次有了可以沟通,有着完整意识的同伴。 而无智慧,没头没脑的寻常水母……足足爆了四倍。 水产组估计,晨曦的水母保守估计接近一万五千,是晨曦智慧生命人口的五倍有余,有赖于这些没头没脑的水母,晨曦领的餐桌上总能多出一些外人嫌弃,但晨曦人格外喜欢的边角料美食,以及医疗组柜子上不再短缺的魔药素材。 给海妖棉藻的尾巴治疗期间,化身救护车的白狼特快将一个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伤员驮到了院内,在搬运途中,他突然醒转,抓着医师的领子虚弱地说:“吃人……吃人的怪物,在……德莫里斯港和晨曦的交接地带。” 被惊动的新绿参与了救治,在付出了一枚草木精粹之后,满脸苍白的伤员恢复了意识。 “新绿大人……告诉领主,德莫里斯港和晨曦交接地带的村镇,有怪物,在吃人。”伤员咬牙切齿,“我一个人,不是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 感觉到事情严重性的新绿不敢怠慢,她连接法阵,向晨曦之书发出信息。 很快,投影出现在了伤员的头顶。 “不用起身,就这样躺着接受治疗,现在,把那只吃人的怪物,说详细一些。”路禹神情凝重,眼睛里藏着阴翳。 “我只看到了其中一只,它像是一团不规则的血肉聚合物,有着一些血肉战车的风格,但与路禹大人您的召唤物又有着显著的区别……操控它的人是一位身着红白双色长袍的法师,与我一路上潜行避开的那些暗色盔甲骑士截然不同,他们运用的是魔力。” “魔力?”路禹陷入了沉思,他忍不住抬起头望向身边的塞拉,又把视线聚焦到了新绿身上,“不该是,抑制魔力的异魔吗?” “绝不是,路禹大人,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无论是那只丑陋可怖的血肉怪物,还是那位召唤师所造成的波动,都是我们所熟悉的魔力,他的运用格外娴熟,除了操纵召唤物,还能轻松地以土元素魔法与我对抗,新绿大人检查我的伤口应该还能感受到气息残留。” 新绿对着路禹点了点头:“领主大人,残留气息虽然微弱,但确实是魔力无疑。” 一些推测似乎要被推翻了,难道说俄偌恩大陆有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体系,一种是原始魔力,而另一种则是抑魔体系? 如此说来,倒也能解释先前萸草的困惑——单纯的抑魔力量如何能触发必须以魔力填充方能触发的超距传送法阵? 路禹原以为禁魔教派口中,掌握了血肉召唤物的他们是以抑魔的形式展现而出,他也做好了鉴赏这种与众不同的力量所带来的视觉冲击,可不曾想…… “所以,这群人只是使用着寻常魔力,召唤出血肉召唤物的家伙吗?” 经验丰富的信使们正在将消息汇总,薄暮、黄昏、小泥巴充当起了书记官奔走。 “老师,这是来自靠近德莫里斯港一侧的信使汇报,他们的目击报告证实了您刚刚听到的内容,沿途村镇无一例外被血肉召唤物摧毁,无论种族,男女老幼……无人生还。” 小泥巴拿着新一份信息补充:“不仅薄暮所说的那些,信使们还发现,这群血肉召唤师似乎有意地绕开了教国边界线,专挑缓冲地带,不被教国所庇护的额区域下手……因为天气寒冷,不少流浪难民都抱团取暖,因此……” “因此,信使们发现了一些洞窟内鲜血淋漓……只剩下大量染血的衣物,和疑似吞咽过程中吐出来的残肢断臂……” 路禹的脸阴沉得让小泥巴不敢继续说下去,协助塞拉控制晨曦法阵的赫萝菈很懂察言观色,连忙走上前给自己的老师送上了一份茶水。 “塞拉,我出去一趟。” 塞拉瞄了路禹一眼:“说好了,稍微放手一次呢?” “血肉召唤物除外。” 也不管塞拉同不同意,路禹开启短距传送法阵就离开了晨曦城堡。 然而落地瞬间,他的身前,同样白光一闪。 一只拇指大小的兔子雕像落在了地上——是一个手链。 “之前闲着没事做的,你和璐璐都有份,我好歹是教国前神选,兔子没准能让你也受到光辉之神的垂青呢?” “光辉之神看见兔子雕像让我先还你偷吃的贡品再救我怎么办?” “喂,你已经在亵渎光辉之神了。” “嘿,前神选大人这么在乎吗?而且你就这么对我不自信吗,居然要用这个保平安。” “不想要我就传送走……” 路禹立刻捡起来带上,一溜烟跑了。 主厅内,几位临时书记官面对这显然有着狗粮成分的对话选择了心照不宣的沉默。 离开晨曦领瞬间,路禹有感觉冥冥中有股力量为自己指引方向,血肉战车、噬魔树格外兴奋,直言自己嗅到了让它们兴奋的气息。 路禹很想让钢琴也说句话,但考虑到在那边,钢琴现身就只有被霸凌的份,索性按捺下了这个念头。 越过大雪山,靠近教国边境,血肉战车愈发急迫,指引的方向也愈发准确。 踩着残留在地面上的零星血肉,路禹踏进了一个燃着火的村庄,火光的照耀下,一头血淋淋,约三层楼高的血肉聚合物“嘎吱嘎吱”地啃噬着什么。 路禹到来的气息不可避免惊动了在场的召唤师,如信使所说,他身着红白相间的长袍,为了适应战斗节奏,略微裁短了一些,显得很干练。 “哟,这是外出归家的漏网之鱼,还是感受到气息追踪而来,想要成为英雄的家伙呢?”血肉召唤师阴笑着。 与此同时,血肉聚合物也转过了身,血盆大口中,还未咀嚼完毕的血肉一阵翻涌。 “你的心理素质很不错,看到这一幕居然还能保持镇静,比起那些赶来想逞英雄的冒险者好多了。” 路禹平静地注视着这个嚣张的血肉召唤师,他问:“俄偌恩来的,禁魔教派吗?” “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马上你就要和它融为一体,成为我力量的一部分了。”血肉召唤物狂笑,“无知的死去,对你才是一场美梦,来吧……接受,融合吧!” 血肉聚合物快速蠕动,庞大的身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扑到路禹面前,那如同血浆与肉泥混合而成的粗粝大手即将覆盖路禹的身躯。 但它停了下来。 一只召唤物挡在了它的前进路线上,它没有做任何动作,却让血肉聚合物颤栗了。 “你可能搞错了两件事。”路禹说,“我让你回答我的问题,不是征询你的意见。” 血肉战车的触手轻点血肉聚合物的大手,如吸管般捅穿,鲜红的液体开始在血肉战车的管道中流淌。 “还有就是……是谁允许你用血肉召唤物对付我的?” “你居然敢用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知识对付我?”路禹说,“我改变主意了,问下一个人,至于你……” 血肉召唤师身后寒意袭来。 披着长袍的白骨骷髅正在向他欠身施礼。 “主,要为这位贵客送上什么级别的礼遇?” “这次,我不做限制,你玩得开心一些。” 808.血肉之主 顷刻间,车车差不多吮干了血肉聚合物的血液,它那血淋淋的身躯失去了弹性,干瘪的皮耷拉着,如风化的岩石般松脆,被触手轻轻一撕,便“刺啦”一声,崩裂。 没有鲜血喷溅而出,这个巨大的,破了皮的饺子就这么么裸露着肉馅,踉跄着摔倒在地,胡乱地挥动着还有些许黏液的手臂,垂死挣扎着。 一起垂死挣扎的还有它的召唤师。 凄厉的哀嚎不绝于耳,任何有共情能力的人听闻都会毛骨悚然,更别提目视它此时的惨状。 血肉召唤师的一条腿已经成为了深渊审判官的战利品,但它并不急于杀死眼前的猎物,因为自己的主少见地允许它肆意妄为。 让猎物在恐惧、绝望、无助中一点点走到生命的终点,要让他感觉到些许希望又再次绝望……这才是处刑的奥妙,是能让它满足的源泉! “太吵了。” 虽然希望渺茫,但路禹正在搜寻可能存在的幸存者,鬼哭狼嚎的声音让他瞥了一眼深渊审判官。 没有多说一句,审判官立刻化身一团黑雾,封锁声音。 “求…求……你了。”浑身上下血肉模糊的血肉召唤师用沙哑地声音哀求,“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求伱,不要……啊!!!!” 深渊审判官的手臂化作燃烧的铁钳夹住了血肉召唤师的手指。 “真可惜,主已经不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了……我能感受到主的愤怒,作为亵渎主的惩罚,我会慢慢享用你的一切……” 血肉召唤师双目圆睁,知悉自己必死无疑,他只求速死。 然而,审判官并不打算放弃他久违到手的玩具。 从地窖中归来的须臾对着路禹缓缓摇了摇头,路禹叹了口气,随手召唤出守宫,让它放了一把大火,将这里付之一炬。 “塞拉,向晨曦领周围的部族发出讯息,允许他们暂时进入晨曦领避难。”路禹通知。 “他们用的血肉召唤物,很强?” “车车只吃了一只,就完成了燃料和肉瘤的补给……” 瞬间,塞拉理解了事情的严重性。 虽然路禹能够轻松反制这些血肉召唤师,但它毕竟只有一个人,面对已经带着血肉召唤物踏上陆地肆虐的疯子,它能做的只是见一个杀一个。 最重要的是……这群血肉召唤师,很有可能是为了牵制晨曦领而来,路禹沿途所见的袭击地点都巧妙的避开了教国的边界。 俄偌恩的人想要在不波及教国的情况下,完成对晨曦领的围剿。 亦或是,在血肉召唤物状态最盛时陡然转变攻击方向,直扑教国,俄偌恩主力对抗晨曦,血肉召唤师对抗晨曦领。 “不能让血肉召唤物吃太饱,不然一般的魔法师会无力对抗他们。”塞拉立刻书记官们发令,“薄暮,你以我的名义走一趟枫血,告诉那群优势种,晨曦领愿意让他们临时避难,食物物资我们一概负责。” “大雪山上的冰晶元素们……” 通讯法阵中响起了新绿的声音:“那群和我们组有贸易往来的冰晶元素,我已经派组员去接了。” 塞拉没有问新绿是否安全,医疗组能出外勤的都不能以寻常眼光看待。 “黄昏,这里是晨曦山脉活跃的几个新部族,让赫萝菈和寒绿跑一趟,我派……”得力人手全都外出对抗血肉召唤师与俄偌恩信使,塞拉一时间,脑海竟有些恍惚。 “我陪着赫萝菈他们吧。”刚刚从工匠组工坊返回的法古塔尔背后多了一把厚重的巨剑,“晨曦领让霍古那个爱蹲着的家伙守护吧,许多年不动弹,偶尔,也想凑凑热闹。” …… …… “我说,我说!” 亲眼目睹了同伴被一具白骨骷髅变成的棺材吞噬,心理防线崩溃的血肉召唤师跪在路禹面前,抖若筛糠。 车车的肉瘤大爆射,一口气消灭了三只形态各异,模样可憎的血肉召唤物,它看着那些溶化、腐烂的血肉,转向了明显看上去更美味的活人。 “不吃吗?”路禹问。 “只有,钢琴,会吃。”车车一脸嫌弃,车笛“叭叭作响”,以示对钢琴的不屑。 怎么孩子开始挑食了,是因为卖相不好吗? 路禹宠溺地拍了拍车车的触手,这才把视线落在颤栗的血肉召唤师身上。 “你是俄偌恩大陆的人?” 血肉召唤师咽了口唾沫,眼睛鸡贼地用余光偷瞄着四周。 随着车车的触手攀上他的背部,他浑身一颤,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天灵盖,他惊恐地大喊:“不是,不是,我不是俄偌恩的人!” “不是俄偌恩,你却从他们开启的传送门中出现,为他们征战,侵略梅拉?”路禹冷笑,“我看上去很愚蠢,很好欺骗吗?” 审判官十根枯骨手指交叉,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享用下一位亵渎主的愚蠢之人了。 “伟大的召唤师阁下,我真的不是俄偌恩人……之所以协助他们,是因为我所在的【血肉泉眼】与俄偌恩元老院达成了协议……” “协议?” “为他们开启超距传送法阵,征战大陆时遭遇抵抗势力,我们能够在不干涉军团长战略部署的前提下,享受血肉祭品。 “你的意思是,超距传送法阵是你们【血肉泉眼】打开的?”路禹又问,“为什么是你们,俄偌恩的人掌握了超距传送法阵,就不能自己打开吗?” “更详细的内容,以我的身份无从得知,我知晓的内容大概是这样……俄偌恩大陆曾经也掌握着与我们无异的魔力,但在某个时间节点后,就变成了如今他们口中的‘抑魔’,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会找到我们的主……不不不,是领袖……” 血肉召唤师满头大汗,喉结蠕动。 路禹狐疑地凝视着他:“说啊,说下去,你们的【血肉泉眼】的领袖是谁,又怎么了?” “他的名字叫【贪食者】罗塔里……在与俄偌恩的人接触前,血肉泉眼就已经覆灭了一整个群岛,而这个群岛,正好是俄偌恩的远洋勘探船到达的地方……” 路禹怔住了。 车车触手僵住了。 深渊审判官翘首以盼,不断摩擦指骨的动作停下了。就连须臾给召唤物们传送消息也出现了卡顿。 “他的……外号,叫什么?”路禹瞪大了眼睛。 “贪……贪食者,罗塔里。”血肉召唤师呼吸急促,“听说,在组建血肉泉眼前,他就曾屠戮过一群迷你精灵构筑起的城邦,而后更是消灭了沿途大量的村镇……只为了积累召唤经验,他的召唤术精妙绝伦,掌握的血肉召唤物也远不是我们手中这种丑陋的肉团……” 看到路禹没有任何表示,他又说:“在【血肉泉眼】中,级别越高的召唤师所掌握的血肉召唤术越精妙,吞噬强化的血肉团子只是最低级的知识,再往上,有能让血肉召唤物反哺自身,强化召唤师的特殊知识,也有将血肉召唤物变为工具使用的特殊技艺……” “我没有说阁下不强的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任由血肉召唤师慌张无措地寻找措辞,路禹内心五味杂陈。 他带来的知识,不仅落地生根,并且在自己不曾知晓的世界的角落中开花结果了。结出了丰硕、沉甸甸的果实……用鲜血浇灌得出的果实。 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召唤所扇动的微风已经将这份变化吹向了世界的每个角落,而路禹……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有信心自制的力量,却成为了他人眼中变强的登天梯。 在罗塔里和【血肉泉眼】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前,他必须掌握血肉召唤的一切! 路禹攥紧了拳头……他拦住了感受到情绪变化准备为其分忧的审判官,吐出一口浊气。“【血肉泉眼】有多少人?” “大约……五千,据说掌握高阶知识的大人们就有两百余人……我们作为先遣队之一,被称之为【鲜血泡沫】。” “踏上梅拉的【鲜血泡沫】人数多少,指挥官是谁?” “大约……一百,指挥官是索菲亚大人……总人数应该……应该还在增加,穿越而来,正在休息的人不少……对了!”血肉召唤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说道,“我知道一个重要消息,能换一条命吗?” 路禹冷冷地睨着他,揉搓着指尖上干涸掉的血液,面无表情地说:“你何时有了讨价还价的权利?” 说着,他就要转身离去。 “我说,我说!”看见审判官化身刑具步步紧逼,血肉召唤师大吼,“超距传送之后,会产生十分强烈的疲惫与眩晕感,恢复速度与身体素质、个人实力相关……” 路禹转过了身。 抓住一丝希望的召唤师继续说道:“传送门下方的那座孤岛已经被拓展变大了,由于传送造成的……魔力雾霭,也许叫这个名字?总之,因为这种现象以及军团长刻意扩大的异象存在,你们会觉得还没有什么人抵达这片大陆,实际上……” 路禹把手探进了召唤师的上衣,在那里,一枚血红色的水晶正在释放微弱的魔力波动。 血肉召唤师亡魂大冒。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路禹拍了拍他的脸,“你呼唤的同伴貌似已经来了。” 虚以为蛇被发现,血肉召唤师不再露出谄媚的神情,他癫狂地大笑:“我们侍奉至高无上给的血肉之主,我们的血与肉都将铸成主盛放神力的器皿,灵魂将随主播撒的恩惠落地,重新复苏,你……” 路禹随手一抛,满足了他为“自己”奉献的愿望。 血肉战车精准地接住他,数根触手化身抽水泵将他体内的血肉转化“燃料”。 “血肉之……主,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吗?”路禹说,“我满足了你想成为我的器皿的愿望,你为何不满意?” 路禹打了个响指,知悉心意的车车延缓了这个疯子的死亡进程。 “你很狂妄呢?” 腥风席卷大地,将染血的积雪抛向四周,白茫茫的雪雾中,一张沾染了血浆不曾拭去的俏脸浮现,紧接着是染血黏腥的黑色长发…… 很艳,也很美,她有着能够勾起人内心深处原始欲望的身材与脸蛋……如果她腰间挂着的器皿中装灌的不是智慧生灵的鲜血,路禹愿意直爽地赞美她的美丽。 “索菲亚大人,救我!” 索菲亚没有理会求救,而是冷眼注视着路禹:“你不仅是在亵渎血肉之神,而且,还敢大逆不道地自称?” 路禹肩膀颤动,放声大笑……血肉之神,在他们眼中,自己原来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吗? “自称?自称?” “你说我是自称?” 自路禹体内,魔力如海啸般席卷向四面八方,雪雾纷纷扬扬,随同而来的【鲜血泡沫】成员骇然地后退,不安与心悸令他们四肢颤抖,恐惧让他们感到无力。 “你们用的知识,正是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的变化之一。”路禹双眼通红,他张开双臂,怡然不惧地向着索菲亚,以及众多的血肉召唤物缓步走去,“你们,你们身后的召唤物之所以诞生,源头正在这里。” “你们运用我的力量,走向了我所不期望的道路,现在,却将我对你们的鄙夷与蔑视认为是亵渎,认为我狂傲妄言?” “如果你们口中的血肉之神,血肉之主真的存在,那就是我!”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路禹沉声宣布。 “狂妄至极!” 索菲亚身边的血肉召唤物迅速凝聚为一柄巨剑,倏忽间飞驰至路禹的面门。 数根触手电光火石间拦截而来,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巨剑,将其吸吮成一坨干瘪的肉块。 “狂妄?”路禹冷笑,“我可以更狂妄一些……来吧,把你掌握的血肉召唤技巧都展现出来吧,我很想知道,你能把我怎么样?” 路禹捡起失去索菲亚魔力供给,本该消失的血肉巨剑。 顷刻间,它恢复如初。 索菲亚愣住了。 (本章完) 808文本混乱的原因 因为字数变多,wps就会抽风卡顿,而海豹习惯把一个大章放在一起,结果就是,整整60多w字的内容,更新时很容易出现卡顿,导致wps整个卡死,无法编辑。 这个时候我就会用qq自带的截图和识字功能。 把已经卡死,wps没来得及自动保存的部分截图下来,然后再通过识字,一次一次复制过来。 但是qq的识字和粘贴功能就很蠢,如果你ctrl+c按下去,很容易就是一大块内容全都复制走(用过的应该知道有多蠢),然后我一段段复制时候就正好给这個机制坑了,整一页内容查了一遍发现没问题,但实际上,错误内容已经被复制粘贴顶到上一页了,我根本看不到。 你们看到的乱码部分就是识字识别一半字体,无法认全的结果(赔罪了!) 总之,这就是海豹的锅,我的我的。 以后我每个文件还是保持不超过10w字就换文本好了,这样不会卡死。 加更你们应该能原谅我吧?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808文本混乱的原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09.钢琴出狱 【鲜血泡沫】在人数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索菲亚一声令下,血肉召唤物们咆哮着向前,体表未曾被完全转化的血肉随着剧烈运动不断抛洒,将洁白的雪浸染成了腥红。 血肉剑柄凹凸不平的颗粒状肉芽如早春破土而出的嫩芽,在路禹的手心中蠕动,这种掌握着鲜活之物的感觉颇为怪异,但看着四面八方奔袭来的血肉召唤物们,一种急切地,想要挥舞的冲动令路禹举起了巨剑。 感受到路禹对它造型的不满,血肉巨剑一阵蠕动,它抛弃掉了多余,臃肿的血肉,完成了精简,让持有它的人能够得心应手地挥动。 车车以一己之力阻挡了七只咆哮的血肉巨兽,它那灵活密集的触手所到之处,血肉巨兽身躯干瘪,就连操纵他们的召唤师也像是被掏空了身体,双目无神,恍惚着后退。 看着绕过车车向自己扑来的其他血肉召唤物,感知到那些已经被酝酿好,即将释放的魔力气息,一种奇怪的冲动令他放弃了召唤,转而……挥动! 淌血的血肉长剑划破空气,如同墨笔,泼洒着一抹诡异的鲜红,在虚空中留下久久不曾散去的腥红,以及仿佛撕裂了空气的……气息。 这是路禹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为数不多手持兵刃战斗——如果手中无锋无刃的长剑也能被称之为兵刃。 他的体术一向羸弱,有意改变被塞拉轻易放倒的现状针对性向紫星学习,但起步时间并不长,可…… 路禹面前的血肉巨物身体歪斜,身体拦腰折断,正缓慢地,倾斜着滑落地面——切面光滑整齐。 几乎是本能的,路禹无视了其他正在扑向自己的血肉召唤物,径直将长剑没入裂成两半还在挣扎着再度融合的血肉巨物。 黏腥的血液被抽动,富有生命气息的力量被长剑飞速汲取,它像是针管,几个呼吸便抽干了血肉巨物的残躯。 心跳……路禹清晰感受到了手中长剑拥有了与生灵无异的气息。 随之而来的是咳血的冲动,克制的渴望随着剑柄蔓延至手臂,起初那是一种颤栗,似是害怕,又似渴求,逐渐的,隐藏在其中的声音逐渐清晰。 “给我,更多!” “你也想成为钢琴,想让我服从你?”说话间,路禹将其重重地扎进地面,“我给你什么,就是什么,向我讨要?呵呵。” 路禹冷笑着挥手,土黄色的大碗长出了四个支架,高耸而起,将他庇护在身下。 沉闷的撞击与打击声接连响起,大碗身体仅出现了几道微不可查的裂纹。 随着蝠鲼的现身,路禹几乎是眨眼间就脱离了血肉召唤物的包围圈,只不过,它把手中的长剑留在了现场。 “吞掉它。”路禹随手点了一名正在操作血肉召唤物的人。 似乎是被路禹先前的举动震慑了,血肉长剑拔地而起,破空而去,还未到,剑尖便喷吐出一道血光,贯穿了来不及反应的召唤师的颈部,紧接着,长剑贯穿心脏,贪婪地开始了新一轮的汲取,最终只留下了一张薄薄的人皮,以及一些被血肉长剑嫌弃的身体部件。 索菲亚收起了脸上的轻视,神情逐渐凝重。 以血肉为外殖装备亦或是武器,依靠给养不断强化,这也是【血肉泉眼】中一种独特的运用技巧,是只有位于第三梯队的【血肉布道者】们才能掌握的知识。 真正能做到如臂指使地运用,应该是和她一样,积累了无数运用经验,从实战中完成了升华的【血肉祭司】们。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显得那么的驾轻就熟,远距离操纵血肉长剑毫无晦涩感可言?他分明是第一次运用这份知识,那笨拙地,像是在尝试着武器力量的举措瞒不过她的眼睛。 还有,他到底召唤了多少召唤物,为什么目前还没有一只消失? 想到这里,索菲亚收起了倨傲,她决心把对方视作与自己一样水准的召唤师。 夺取手下的血肉召唤物,分解血肉巨物身上因为吞噬而增加的零件,索菲亚为自己打造了俄偌恩同款的盔甲,以及长枪。 “你们两个,把召唤物,让给我!” 索菲亚喝令之下,身旁两位召唤师没有丝毫犹豫,命令自己的血肉团子向索菲亚靠拢。 长枪贯穿血肉团子魔力维系的核心,枪尖抖动,将其撕得粉碎,浓郁腥臭的血浆喷泉般涌出,一道血线随着枪尖一路流淌至枪柄,顺着索菲亚的手指不断滴落。 也是这一刻,进攻中的血肉召唤物齐刷刷后退,将战场让出。 路禹注视着索菲亚以同样的方式摧毁第二只血肉召唤物,她的身体已经缭绕着一层朦胧的淡红色雾霭,浑身释放着躁戾的气息。 节节攀升的魔力告诉了路禹,索菲亚这么做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通过血肉造物反哺召唤师的特殊技巧吗?” 路禹赞许地鼓掌,搞不清楚情形的车车也随之拍打着触手,发出声声闷响附和。 这条血肉之路上,诸多的可能性已经展开,从血肉外殖,血肉装备,再到反哺召唤师进行强化,即便路禹厌恶【血肉泉眼】,也必须得承认他们在这条道路上的探索与钻研精神,只可惜…… “才来到这片大陆,你就给了我一个惊喜,果然不能小觑任何一片文明传承延续的大陆,不过,到此为止了,你……” 以话语鼓舞士气,凝聚人心,索菲亚胜券在握时总会这么做,一位领袖必然要展现出其运筹帷幄的气概才能慑服人心。 不过,这次她的话没能说完。 路禹将血肉长剑唤到手中,吸食满蕴含魔力的躯体,再度握于手中,他像是攥紧了一枚跳动的心脏。 在所有血肉召唤师的注视下,路禹的手指没入血肉长剑之中。 血液横飞,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的脸。 血肉长剑试图挣扎,但突然间,似有什么力量抚平了它的躁动,令它平静地碎裂,化作一道道红光,注入路禹的身体之中。 “你……”索菲亚只觉得喉咙干涩,呼吸的节奏也一下子变得混乱。 “这就是你反哺的滋味吗,嗯,强化版的魔力恢复药剂,强化版的短时魔力增幅药剂,似乎还有一种与血肉召唤物亲和的奇妙韵律在奏响……越强大的祭品,越强大的效果吗?”路禹闭着眼睛,认真感受萦绕周身的力量,“值得赞叹……那么,做好准备了吗?” 最后一个音符落地,路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即便索菲亚同样得到了【血肉赐福】的效果,但她仍旧无法看清运动中的路禹,暗红色的身影之后是被拖拽出的道道残影。 她没有发动攻击的机会……不,也许该说是,没有资格。 凌厉的气息如刀锋割面,索菲亚下意识横枪于胸前。 “噗叽~~~” 血肉长枪应声碎裂,血浆与肉末横飞,索菲亚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已经倒飞而出,若非其他血肉召唤师以血肉作物充当肉垫,她很有可能一头磕死在参天大树之上。 碎得四分五裂的长枪在路禹手中再度恢复原样,他轻蔑地扬起下巴,无声地笑着。 索菲亚拒绝了同伴的搀扶,她想要直视那个人的眼睛,但发痒的喉咙却让她高傲的头颅低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她吐血不止。 “还有吗?”路禹把玩着血肉长枪,欣赏着枪身上的经脉纹路,略带讥讽地问,“血肉召唤物的知识,我很感兴趣,再展示一些吧,如果还藏着掖着,你可能……离不开这里哦。” 索菲亚的胸闷得厉害,窒息感油然而生。 邪门透顶! 怎么可能有人看一遍就能完美复现同样的技巧,如果魔法知识如此简单就能学到,又岂会出现壁垒,让魔法师与普通人成为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 在场三十余位血肉召唤师如临大敌,他们中最强的血肉祭司仍在剧烈咳嗽,而眼前敌人,却在用冷冽的眼神,扫视着他们。 “看来你是打算藏拙了,就这么害怕我学走吗?”路禹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为你们犯下的暴行,付出代价吧!” 突然,路禹侧过身,视野之外,白光一闪,骇人的枪芒擦身而过,破空的尖啸声延迟而至。 砂石碎裂,雪雾纷扬。 尘雾平息落定,索菲亚身旁多出了一个持枪而立,身着暗紫色盔甲的人,那释放着微光的纹路,狰狞的线条,独特的长枪标识,以及宛若龙骨打磨而成的头盔,都彰显着来人不凡的地位。 血肉召唤师之间的叙旧来了不速之客。 “你来得很不是时候。” “对你是如此,对我……亲自走一趟,似乎化解了一场危局。” “俄偌恩军团长吗?” “在下,【贯穿】军团长,塔雷。” 塔雷挽了个枪花,即便枪尖斜向身后,路禹仍能感受到其释放出的凛冽寒意。 “晨曦领主,暴食者。” 闻言,被搀扶而起的索菲亚又是一口鲜血喷出,那张俏丽的脸煞白。 就连军团长塔雷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谁能想到,一场遭遇战,竟然出现了晨曦领的最高指挥官,军团长的到来更是让这份热情如火的遭遇,添了一把新柴。 “晨曦领没有可用之人了吗,竟然让领主亲自迎战这遍地的麻烦。” “军团长阁下不也亲赴吗?” “哦,我不太一样,我习惯在正式攻城掠地前,好好观察一番敌人的防御构筑,实地考察,一向是元老院禁止,我却总是违抗而行的举动。” “这不是个好习惯。” “我身边的人也都这么认为,这会让我陷入难以预测的险境,但今天不同……暴食者阁下,您似乎成为了我坏习惯的受害者?” 路禹轻蔑地笑了:“你似乎认为,我处于劣势?” “我的部分亲卫即将到位,血肉召唤师们准备就绪,就连索菲亚……” 索菲亚双眼通红,魔力鼓动。 “她也打算一雪前耻,暴食者阁下,你要不要试着……逃跑?” “逃?”路禹摇头,“刚才那些血肉召唤物的特殊运用对我而言并不痛快,用起来也生涩,其实我有更擅长的东西。” “哦?那是能让我们止步不前的东西吗?”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谁也没看见塔雷是如何出枪的,守护在路禹身前的大碗凭借着下意识的反应为路禹挡住了可能致命的一枪——防御力惊人的它胸口被贯穿,枪尖几乎穿透大碗身体直抵路禹心脏。 塔雷是个求稳的人,从路禹笃定的语气中,他感觉到了风险。 比起俄偌恩的战士精神,为俄偌恩的未来而战更为重要,铲除征服道路上第一只拦路虎,让俄偌恩拥有更多胜算,这才是一位统帅该做的! 下一枪接踵而至,身体已经出现裂纹的大碗横身阻拦,长枪抖动,将其坚硬的身躯搅动得支离破碎。 血肉战车嫌弃地“咕噜咕噜”直叫,但仍是疾驰而出,扑向了临近的一只血肉巨物。 塔雷不清楚值此接敌拼杀的关键时刻,路禹为何放走自己的召唤物,就在他打算抖动长枪贯穿路禹胸腔时,一个女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他长枪所指的方向上,无视破体的长枪,对着他的脸,挥拳! “召唤物,为什么没有召唤动作?” 塔雷大惊,鼻梁也被一拳砸歪,他扫开缠绕而上的触手,大惑不解地想要看索菲亚的反应,然后…… “这……是什么?” 疑惑于血肉召唤师们为何不协助他绞杀路禹,疑惑于刚到现场的亲卫为何露出见了鬼的神情,他注视着眼前高大的巨物。 三根两层楼高,三四人才能合抱的巨型触手表面淌着黏糊糊的液体,黑白的琴键配色构成了触手上凹凸起伏的触突,像是一只上岸的海百合,它的触手随着“洋流”摇曳着。 “主,让我吃吧,饿,好饿!” 转瞬间吞噬掉一整个血肉巨物的钢琴用只有路禹能听懂的话大喊——没有许可,它不敢妄动。 “吃,都可以吃。” 束缚于钢琴脑海里的那根弦松动了,满天触手垂下,“柳条”所到之处,血肉一扫而空,像是一台大功率吸尘器,周遭的血浆、肉泥化作它身体的一部分,令它亢奋地嘶吼……吟唱。 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塔雷在意识到召唤物怪异的瞬间就对路禹再度出手,就连索菲亚也呼唤出血肉装备武装自身直扑而来。 但,路禹的灵活超出他们的想象,他脚下生风,步伐犹如鬼魅,闪转腾挪仅限写意,塔雷只能凭借凌厉的枪势撕破他的衣服,擦伤他的皮肤,却无法对他造成更进一步的伤害。 怎么会有这么能走位的召唤师,他的元素魔法怎么能这么娴熟! “还追,还追,你们就这么喜欢追我吗?”路禹哈哈大笑,他提醒,“你们带来的人,状况似乎不太美妙哦。” 杀红了眼的索菲亚不管不顾仍欲致路禹于死地,然而塔雷感知一扫,顿时冷汗直流。 只是过了这么一小会,那头形态怪异,暴饮暴食的召唤物又膨胀了几分,自己身经百战的亲卫奋力砍断的触手眨眼就恢复如初,呼吸间,又有两位血肉召唤师被带着利齿的出手撕扯成块,吞咽、碎骨的咀嚼声拷打着在场每个人的意志。 塔雷回身,瞄准钢琴摇动的“头颅”,发动【贯穿】一击。 抑魔之力轰然而出,强横的枪势掏空了钢琴的上半身,留下一个不规则的巨型空洞,令它仅有少部分蠕动的血肉支撑着几近断裂的躯体。 塔雷本以为可以安心,可接下来看到的场景令身为军团长的它遍体生寒。 钢琴随手将触手插入围攻它的一只血肉巨物身上,一顿令人牙酸的啃噬声后,在任何一个生命、召唤物身上都致命的伤口恢复如初,那被崩碎的血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愈合了。 “开什么玩笑!” 塔雷连出数枪,钢琴的身体噼里啪啦地炸裂开,上下半身彻底断裂。 已经破碎的身躯中探出触手,又一次找到了正在踩踏自己血肉的召唤物……吮吸,凝聚,巨大化,恢复如初。 看着将触手朝向自己的钢琴,身为战士的塔雷,感受到了恐惧。 “你,看上去,比他们,好吃!” 塔雷听不懂钢琴的话语,但战士的敏锐直觉令它觉察到了危险,身为军团长,形势不利就该转变打法。 “走!” 塔雷卷住索菲亚,释放出一股扰乱魔力的抑魔力量,将路禹即将展开的魔法打断,闪电般脱战。 想要追杀一位技艺高超的魔法师,并不现实,路禹只是瞥了一眼两人远去的身影,便把视线转向了来不及逃跑的俄偌恩人与血肉召唤师。 把深渊审判官喊出来后,路禹静坐一旁,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钢琴、血肉战车、还有审判官打扫现场。 面对审判官抢走了自己的食物,钢琴似有不满之色,低垂的触手几度接近审判官的黑雾,却又缩了回去。 血肉战车也是如此……它也在抢夺自己的食物。 好饿,好想吃! 想吃到发疯! 钢琴庞大的身体颤动着。 “钢琴,变小,然后,回到我这里。” 路禹的声音让钢琴转了个方向,触手中隐藏的眼睛齐刷刷紧盯着。 “变小,然后回到我这里。”路禹平静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进食中的车车与享受猎物的审判官停了下来。 钢琴急速喷吐出已经消化的血肉,庞大的魔力云溢向四面八方。 在路禹的注视下,化身小泥鳅的它讨好地扑到了他的脚边。 作为赔罪章,5000字能让大家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吧(这里海豹给大家露肚皮了!) (本章完) 才回到家,今天更新较晚 如题,可能两三点才能更出来,不过明天无事,可以加更。(等下的更新算914这天的。) 《我的召唤物很奇怪》才回到家,今天更新较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810.身怀绝技 自蓝水城下发生的那件事后,路禹从未与钢琴心平气和地相处过。 它为还弱小的自己力挽狂澜,成就了蓝水城下的传奇,留下了足以刻入摩斯塔纳,甚至是召唤历史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钢琴做出了选择。 路禹也不得不做出对应的选择。 当从黑白盒子中冒尖的泥鳅状小脑袋向着他卑微地低垂,路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将其召唤到这个世界的画面。 他伸手抓住钢琴的本体盒子,把它托在手心。 钢琴瑟瑟发抖,细小如针的眼睛不敢目视前方。 “主……请……” 钢琴努力地想要表达些什么,然而本就由进食欲望支配的他还远没有聪明到学会让人赏心悦目的修辞,只能结结巴巴地反复叨咕,碎碎念。 最终,它选择了模仿。 “令……令,人尊敬的,主啊,请允许……我……我,忏悔。” 聆听着那异常熟悉句式,车车触手上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深渊审判官——车车的记性很好,这是审判官向主忏悔自己过于血腥残暴所用的起手,除此之外,并无召唤物以此方式向主表达过愧疚与忐忑。 审判官空洞的眼窝冒起了蓝火,在对话过程中冒犯主是无礼的行径,于是它转身没入黑雾,把不满发泄在了猎物身上。 “那是别人会对我说的话,不是你的。”路禹凝视着钢琴,把一根手指压在它黑糊糊的脑袋上,“你呢,你想对我说什么?” 钢琴不太聪明的脑袋卡顿了许久,半截身子藏于盒子之中的它努力挣扎而出,以头抢地。 “我……不要……不要舍……弃我……” “会听话的……我会,努力……听大家……的话。” 钢琴用尖锐的,近乎嚎叫的声音呼喊着,然后颤抖着亲吻路禹的手心。 “你曾是我的心魔,让我畏惧。”一声轻叹,路禹站起身,“自从那次之后,我时常会想,以后,像你这样的召唤物再度失控,我该如何是好?” 一句话,让钢琴把身子立刻缩回了盒子中,它已经无法回应这份沉重的话语,只剩下了本能的颤栗与无措。 “信任是脆弱的,断裂之后的重建并不容易……我如承诺那般给了你又一次机会。”路禹轻轻地安抚着钢琴的身躯,就像是他亲昵地拍打车车的触手,搂住塑形召唤物们,“我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希望把身边重视的人保护好,不想失去他们……不要让我对你再度感到不安,懂了吗?” 黑白盒子抬起,又落下,轻轻地在路禹的手心砸了好几下。 路禹莞尔一笑,随手驱散了它:“须臾,那边的召唤物,管好点,可以不喜欢,但不要欺负它了。” 须臾吹了个口哨,算是应了下来。 趁着路禹与晨曦领联系,审判官推行着奄奄一息的猎物来到车车面前,随手抛到了搅拌钻头上。 “主,还是太仁慈了……背弃者,不可轻信!” 车车很纠结,它狂热地爱戴着主的一切,拥护它的每一个决定,唯独给予钢琴救赎的机会这点,它别扭了……不能质疑主,但又厌恶钢琴,矛盾的它在听到审判官的抱怨后触手纷纷掐起了架——它试图通过这种形式为自己斩断混乱的思绪。 须臾把这两家伙的反应尽收眼底,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以后,还得我来平衡啊……当刻印召唤物,好难啊。” …… …… 俄偌恩传送通道落点。 惊魂未定的索菲亚沉默地接受着医师的治疗。 “那到底,是什么?”索菲亚像是才从刚才惊险一瞬回过神,按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跳动的节拍,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塔雷无言,他并非召唤师,无法为索菲亚解答这个问题,不过,通过法阵,塔雷将这一次遭遇战的战报亲自传送回了俄偌恩,相信这里发生的一切会让血肉泉眼的大部队兴奋——那毫无疑问是一种全新的召唤知识。 “索菲亚女士,你是否有要补充的细节?” 索菲亚双拳紧握,神色狰狞:“有,告诉罗塔里大人,对方自称血肉之神,不止亵渎【血肉泉眼】,也在亵渎我们力量的源头,至高无上的神明!” 塔雷让书记官为其补充,自己则是在聆听了副官的耳语后,让其将一口巨大的金属箱子抬到身前,厚重的金属大箱中部有一枚暗紫色的水晶作为抑制扣,侧方印刻有专属【贯穿】军团的长枪图案。 “检查过吗?” “检查完毕,传送法阵对其影响微乎其微,一切都与我们当初实验阶段观测到的一致。” 塔雷点了点头:“配备下去,让贯穿军团的先锋们正式换装,另外,播种先遣者们还没到位吗?” 塔雷的问题在傍晚时分得到了回应。 “【沉默】军团长多雷卡大人已经响应,正在为我们筹措,元老院已经将事项优先级提高,元老院的大人们将视贯穿军团的播种成效,对晨曦领的打击成果,以及军团的占领区域面积决定第二通道的开启时间。” 塔雷问:“他们知道温蒂前往斯莱戈吗?” “元老院已经知悉,这项计划,也是他们批准的。”副官回答。 如此,塔雷便不再多言——他原有些担心这是温蒂的独断专行。 随着梅拉夜幕逐渐降临,在外活跃的俄偌恩信使逐渐回返,也带来了不少这一天在梅拉土地上的见闻。 而这些见闻,也让塔雷第一次了解到了,晨曦领的冰山一角。通俗来说……身怀绝技者繁多。 一群精锐信使根据地图,游走于晨曦山脉中时,遭遇了一个身负巨剑的半龙人,它有着一条十分滑稽可笑的海妖尾,无法使用自身魔力感知对方存在导致的这场遭遇战以俄偌恩信使完败告终。 抑魔力量对这只古怪的半龙人毫无作用,它挥舞的巨剑每一击都如同山崩地裂,而且,当他挖出自己的心脏的那一瞬,抑魔力量也为之扭曲了。 塔雷听得眉头紧锁,他无法想象一个生灵在战斗中拿出自己的心脏迎敌,这看上去更像是死灵术士的手段。 被俄偌恩信使接到岛屿上的禁魔五叶成为了塔雷的参谋,被问及这是晨曦领内哪号人物时,五片叶子都无奈地摇头。 “那这个叫自报家门,叫做紫星的少女呢?四名信使围攻落单的她,被她以一己之力殴打致死……” 光是看书记官汇总的信息,塔雷都觉得凶残,能做到拿着其中一位信使充当武器殴打其他信使,这是什么怪力……抑魔对她完全无效,她的力量足以在大地上锤出丝丝裂纹。 看到五叶的反应,塔雷叹气:“也不知道?那这个呢?” 接下来的文书中描述了一位有着一头藻绿色长发的年轻女人,她轻哼着歌谣便能引动大型魔法,俄偌恩试图从海中接近晨曦领,观察屏障能量波动的信使被其发现后,惨烈的追杀开始了。 她在海中游速极快,服用了魔药的信使们完全无法通过任何手段干涉其释放魔法,只能任由她在海水之下以歌谣埋葬一整个编队的信使。 “无需调动魔力,只需轻哼即可释放,听上去像是海妖的天赋言灵,可她……军团长大人,您确定她没有尾巴?” “接应的信使看到了全过程,她是人型。” 五叶再次面面相觑,再度摇头。 “他们使用的那些,会爆炸的瓶瓶罐罐,你知道是什么吗?” 五个人继续摇头。 塔雷捂额,他不想对五位刚刚受元老院嘉奖的功勋发火,但他很想知道,这五个人的信息工作为何这么差劲。 能否,更差劲一些? “军团长大人,晨曦领自建立起就自我封闭,在整个梅拉都极其神秘,除了他们以暴食闻名的领主路禹,前神选塞拉,主管后勤的领主西格莉德,梅拉对晨曦领知之甚少,我们甚至不知道四位领主中的‘咕噜’领主来自何处,名字是叫‘普露’,‘乌鲁’还是别的什么……您没听错,她的名字在梅拉都有许多种念法,只要带‘璐’都行。” “就没有人,对他们感兴趣,试图探底?” “晨曦领所在的位置曾经一片荒蛮,是四大国领域之外的土地,寻常人的脚步往往止步于碎金城,那是一个人口众多的大城邦,而晨曦领……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片废墟。” “理解了,但你曾说过,他们的建立班底是圣教国的人。” “得到教国的信息并不容易,我们也曾派出人渗透进入教国,但他现在已经成为了狂信徒……” “看来,对于晨曦领,最有价值的信息就是他们的人口数量不太可能超过八千了,对吧?” 这一次,塔雷得到了五叶笃定的回复。 天然传送法阵落地调校并不容易,一点小小的变动就极有可能偏差至渺无人烟的大海之上,这也是俄偌恩在通过初期实验校正后不再更改通道地点的原因之一。 直觉告诉塔雷,晨曦领会是个硬啃的骨头,但战略层面的部署不容有失,而且……再难啃的骨头,也有让其软化,再敲骨吸髓的方式。 塔雷唤来副官们,围绕着晨曦领的边界放下一枚枚石子:“【种子】到来后,对晨曦领周遭进行肃清,将所有可能支援,与晨曦领合流的种族或是劝降,或是杀绝。至于晨曦领出现的敌人,无需硬拼,拿到信息即可,我们的目标是,保证种子顺利种下。” “军团长大人,我们就……不攻坚了吗?” “当然不是,晨曦领仍是我们的战略目标,一座不满万人的城邦,即便物资再充盈,人口也是不可再生资源,当他意识到外出迎战损耗惊人时,就会全面龟缩。” “如此一来,等到种子落地,晨曦领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我们的传送通道也不会再受威胁。” 811.你永远可以相信工匠组 结束了一整日对抗的晨曦领同样也在进行信息汇总。 晨曦领暂时没有阵亡报告,不过伤残已经出现,但……问题不大,塞拉的手段足以给他们捏全新的部件,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期。 只要能活着回来,就有办法救活。 如果死了,至少要把尸体抢回来,让塞拉以灵体操控的死灵魔法进行最后一次尝试,这也是外出时西格莉德对所有人反复叮嘱的重要细节。 根据不同人的反馈,路禹大致摸清了俄偌恩军团的水平,以传统魔力体系的位阶衡量,他们的信使大多有着六阶的水准,军团成员次之,多以五阶至四阶为主。 可即便如此,这些军团成员熟练运用抑魔也能轻松打断高阶魔法师的施法,做到强制哑火,很难想象人数多起来后,要如何应对。 而与他交手的那位军团长塔雷,临场应变,战斗经验,个人实力可以算得上路禹见过的八阶中的佼佼者。 俄偌恩……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大陆,这样的军团配置在他们游历过的大陆中也是首屈一指,梅拉四大国中,现阶段可能也只有斯莱戈能与之一碰。 抑魔作为他们的招牌,相较于传统魔力应当十分显眼,但凡与之有过接触的人必然会留下深刻印象,可为什么直至今日,各大商贸大陆均对它闻所未闻? 难道他们所在的位置真的荒僻到了难以想象,商贸大陆的那些勇敢的勘探者也无法发现、抵达? 深思中的路禹抬起头。 “萸草对拿回来的盔甲有什么看法?” 他和塞拉异口同声的询问让薄暮一愣。 “萸草姐还在拆解,但拿到手观察之后,她认为,俄偌恩大陆的工匠技艺在一定程度上领先了梅拉。” 晨曦领无法拿到完整的俄偌恩盔甲,无论是军团先遣队,还是信使的盔甲,在被晨曦人回收时都能看到内部显眼凹痕,那里显然是可以将什么物体填充而入的,但奇怪的是,回收到的每一件盔甲,都找不到填充物。 塞拉走到晨曦山脉的沙盘前,沿着晨曦领四周画出一道显眼的分割线。 “和我想的一样。”路禹瞥了一眼,知道她想要传达出的意思。 审判官拷打了一个军团亲卫,那人在意识模糊之际透露了一个信息,俄偌恩的直接统治者为元老院,不似梅拉以及诸多大陆有着各式各样的势力,俄偌恩权利高度集中,大陆决策皆系于元老院之手。 因此,梅拉要面对的是集合了整个俄偌恩大陆力量的军团入侵。 路禹不敢想对方的兵力究竟有多充足,因为,它先前校正传送坐标时一共开启了五个传送门,多线作战也许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部分。 同时,他们绝对有着备用计划,一旦某个区域进攻受挫,即可顺势转战,与其他方向的军团合流。 若是梅拉大半沦陷,尚不能离开这片土地的晨曦,能坚持多久? 周边各族并不让晨曦领省心。 枫血在与薄暮的交谈中虽然客气,但身为枫血之主的纽曼却在话里话外显露出了冷眼旁观之意。 路禹知道他在想什么,自从晨曦领出现在晨曦山脉之后,枫血就成为了陪衬,曾经让碎金城周遭闻风丧胆的大族只能蜷缩一隅,仰晨曦领鼻息。 期待中的魔力潮后崛起也没能等来,魔力潮带来的巨大变化让他们反而与晨曦领产生了更大的差距。 时至今日,纽曼已经不想再和晨曦领对抗,至此动荡的时代,换一个地方称王称霸远比在晨曦山脉呆着强。 听到强敌来袭,没准枫血的元老们还会幸灾乐祸,乐于看到晨曦领与对方死磕,渴望看到一个两败俱伤的好结果。 至于枫血之外的小族群,对于晨曦领突然开放结界,同样止步不前——进入晨曦领就意味着任人宰割,而暴食者的恶名实在是…… 无人响应号召,即便是曾经渴望成为晨曦领一员的青叶精灵也在观望。 “恶名在外的坏处吗?”路禹无奈地自嘲。 法古塔尔用硕大的手指点了点传送落点:“要想办法让他们的通道崩塌,晨曦领再强大,也不可能对抗一整个大陆。” 奥尔加身子微微倾侧向沙盘,注视着信使汇总而来的每一个细节,她双手插在口袋,嘴里叼着枫糖口味的棒棒糖,纠正法古塔尔。 “不需要对抗一整个大陆,只要让他们的先锋对我们的战力进行重新评估,觉得战损难以接受,自然会改变主攻方向。” 新绿从奥尔加手中接过水果软糖,送进嘴里后,反问道:“但还是解决不了问题,晨曦领不可能永远安然无恙,俄偌恩只会暂时放过晨曦领,等到他们解决了所有好解决的软柿子,自然会回来啃我们这块硬骨头。” 奥尔加往传送落点处放了个箭头标志:“所以,回到法古塔尔说的,看来我们得把这个会不断往梅拉投放战争的口子堵住……问题是,怎么堵?” 使用过萨耶尔制作的实验型传送卷轴,还因为卷轴大爆炸、魔力共鸣、燃爆增幅等原因享受过跨界旅行的璐璐不由得看向了使用过沉默山脉天然传送法阵,以及梅拉矿脉传送法阵的路禹。 而路禹,则在对视一眼后望向了活用克洛伦斯知识完善了短距传送魔法的塞拉。 三人的视线交流有了结果,璐璐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我想,我有办法。”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视线齐刷刷落在璐璐身上。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办法,可能…… “给予他们的传送一个足够巨大的干扰即可。” “呃,璐璐大人,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 “足够规模的魔力波动。”璐璐搓了搓手,“比方说,大爆炸?” 一直旁听的霍古提醒:“很不错的办法,可,俄偌恩的人能抑制魔力爆发,你要怎么保证自己大爆炸不会被他们打断?” 这也是路禹刚刚想到的,如果想要摧毁传送通道,必须要抵达俄偌恩建立的据点内,他们不仅要对抗数量庞大的抑魔者,还要做到不受干扰的完成魔力触发,哪怕是钢琴吃疯了,面对齐心协力的抑魔,可能也要身体缩水……太难了。 “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如何?”通过雕像旁听会议的萸草第一次吱了声,“他们启动传送法阵必须要靠血肉召唤物提供的传统魔力,说明他们自身的抑魔根本做不到这一点,再根据抑魔力量不会互相抑制这一点……造一个抑魔炸弹丢进去就好。” “构思是不错的,”霍古沉吟片刻,“可,我们对抑魔力量的运用一无所知,只知道它是一种扭曲的魔力,又该怎么做你口中的抑魔大炸弹呢?” “也许霍古大人要的答案就藏在无法完整获得的俄偌恩盔甲中,帮我搞到手,只要猜想正确,工匠组,会努力为你们钻研出来的。” 萸草骄傲地笑了起来,伴随着背景中火焰喷射的“呼呼”声,她又说:“我只说过梅拉的工匠技术不如俄偌恩,可没说过,我们晨曦工匠组逊色于他们。” …… …… 看着披散在肩膀上的银白色发丝,再看看镜中焕然一新的容貌,温蒂眼睛异常明亮,她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随手丢给了美容师几枚金币。 “尊敬的客人,这太多了。” “这是你应得的,像我这种麻烦的客人,多收些钱正常。”温蒂手指拂过店家放在柜台展示的一瓶香水,“这也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发明?” “正是,正是。”美容师忙不迭拿出了柜台下其他不同香型的香水,“诺埃尔陛下可是让不少我们这些简单为人理发的人有了新的饭吃呢……美容师,瞧瞧这新奇的名字,梅拉的贵妇人们谁不喜欢让自己光鲜亮丽些呢?” 温蒂也不问价,又给出了几枚金币,拿下了其中一瓶。 在听闻斯莱戈境内有更好的商品后,温蒂的欣赏与选购才告一段落。 送别温蒂的美容师看着怀里的金币,笑得合不拢嘴,早知道有些没见识的贵妇人们虽然麻烦,但出手阔绰,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土豪…… 始终穿着盔甲,摘下头盔后染发、美容的时间不能超时。 有些犄角的分离式肩铠也不能拆卸,这些古怪的要求让美容时的他颇为难受。 他还从未见过哪位贵妇人如此热衷于装扮成骑士招摇过市,难道贵族老爷们偏爱这一口? 难道她真的就是一位爱美的冒险者,用出生入死的钱来体验一把? 在美容师胡思乱想之际,行走在宽敞的石板路上的温蒂正欣赏着沿途的风土人情,她还十分有闲情逸致地摘下面甲品尝了当地的特色美食,付款依旧用的金币。 这种游玩观光的调调持续到她被一群神色冷峻的人拦下。 面对这群人释放出的魔力气息,她嘴角上扬。 “劳烦你们通报,俄偌恩【迷雾】军团长温蒂,想要与风暴领主泽尼尔陛下,见上一面。” 章说换早点再开,你们想不想吃呢? 812.雄狮蛰伏 风暴领今日的天气很好,奋力拍打着大地的寒风显露出了疲态,温暖的阳光久违地洒满了大地,难得的回暖让积雪消融,但这也让道路变得有些湿滑,沿途温蒂已经看到了不止一位女仆在运用魔力清扫结冰的路面,清扫松脆的冰棱。 在她欣赏着花圃中那些冬日观赏性植物争相绽放时,礼节得体,容貌端正的女仆长为她奉上了花茶,与之一同带来的还有泽尼尔的歉意。 “领主大人正在与执政官们商议领地事宜,因此您可能还要久等一会,大人已经让宅邸的厨师为您准备精致的下午茶,如有其他需要,请随时呼唤我们。” 温蒂微微颔首,等到女仆长离开,她才摘下面甲,注视着花茶中漂浮的花瓣——五颜六色、香气扑鼻。 温蒂不知道俄偌恩曾经是否也有这样的花朵,她有记忆起,天便是粉与紫相间的色彩,而植物……也带着异样的气息。 她从书中看到了在俄偌恩已经绝迹的植物、动物、魔物,但也只是停留于纸面上,直至作为军团长的她第一次随着勘探船远洋,经过无数个日夜,穿越了一次又一次的风暴,踏上了一片支离破碎,但有着正常魔力的大陆。 清甜、温暖的滋味顺着喉咙滑入腹中,这让她满足地又品了两口。 魔力无法感知运用抑魔的个体,反之亦然,听到沉稳的脚步声,温蒂才抬起头。 温暖的阳光因他高大的身躯而被遮蔽,投下足以将温蒂纳入其中的斜长影子,同时也勾勒出他挺拔如雕塑的身躯。 “慢待了温蒂小姐,我深感歉意。” 泽尼尔与她的书记官莱蒂西亚就这么坐到了石桌的对面,温蒂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那里并没有随从,甚至是负责警戒的内卫。 他是如此自信,不仅亲自下令,允许内卫不对自己做搜身,卸甲,甚至敢于面对面与自己交流。 又或许,这是自负? 泽尼尔就这么威严的坐在椅子上,用平静而又有些许侵略性的目光审视着温蒂,一切只发生在短暂的一瞬,在他眼睛微眯,再度睁开后,像是雄狮打起了盹,一切又都平和了起来,微微泛起的笑容像是邻家友好的大哥哥。 “不过我也很好奇,准备入侵整个梅拉,目前正在与晨曦领激烈碰撞的你们,为什么要找我?”泽尼尔玩味地以拳托腮,“需要我为俄偌恩提供什么帮助吗?” 对话开门见山,温蒂轻轻摘下了面甲,露出了能让泽尼尔挑眉的动人容貌。 感谢这个细微的神情变化,让温蒂意识到感情波动看上去不那么明显的他有着寻常人的欲望与冲动。 在五叶提供的信息中,泽尼尔主动追求过的人仅有教国前神选塞拉,而且是为了征服欲,并非情爱为出发点,她很好奇,刚才那一瞬,泽尼尔产生的是哪一种情绪? “泽尼尔领主,在这场旷日持久的魔力潮中,你似乎很沉默呢?” 混乱,野心勃勃者的登天梯,魔力潮平等的给予了每一个野心家机会,然而,在这风起云涌的时刻,看上去最有优势,被五叶评价为个人魅力十足的泽尼尔,却沉寂了整整五年。 五年时间,绿荫领的塔妮娅做到了让整个梅拉为之侧目,罗耶公国的罗耶自百废待兴的北境荒土中为无数无家可归的被抛弃者重建了家园。 当梅拉各大势力都如发情期的公羊般上蹿下跳,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开始洗牌时,泽尼尔像是在梅拉隐身了。 占据着昔日梭伦的王都,富庶的梭伦中部广袤的土地,风暴领很是安静,梅拉的大事小情似乎都与这里的人无关,泽尼尔就像是一尊雕像,回到了他本该站立的位置,既不参与,也不表态,任你风起云涌。 但,他并非什么事情都没做。 风暴领的富庶,温蒂亲眼所见,这里的治安相较于混乱的领地之外如同天堂,秩序井然的街道,仪容端庄的骑士,安心感十足的巡弋法师,以及领土内宁静祥和的万家灯火,都让踏入这里的温蒂发自内心的佩服,并感觉到了隐藏在风暴领平静之下的……暗流! 恰似此刻眼前打盹的雄狮,他静静地审视着这片大陆正在发生的一切,寻觅着合适的时机,然后,如雷霆般出击,撕碎所有阻碍他实现野心的挡路石。 “你想让我不再沉默?” “俄偌恩能为泽尼尔领主提供实现野心的力量。” “你是指,抑魔?” “领主知道的不少。” 泽尼尔坦言:“晨曦领向我们分享了许多,他们十分慷慨。” “知道自己无力抵抗,期待着其他势力的协助,作为覆灭在即者自然会慷慨。” 泽尼尔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嘴角仍旧挂着难以捉摸的笑容。 “让我谈回抑魔,泽尼尔领主,就不想拥有能够碾压晨曦领其他秩序,建立新时代的力量吗?” “你的语气让我觉得,这份力量无所不能,但直觉告诉我,你们并非穷极无聊,彰显武力才征战四方。” “那你就不想见识见识这份力量吗?” 泽尼尔表现出了兴趣,他站起身,调动自身的魔力:“来吧,让我感受一番。” “不需要让内卫给你提供一些保障吗?”温蒂主动提议。 泽尼尔的语气依旧平静:“不需要。” 温蒂身边的迷雾开始扩散,凝聚于泽尼尔手心的风旋如烛火飘摇,书记官莱蒂西亚警惕地凝视着温蒂,一旦情况不对就会瞬间暴起。 接触开始与结束都很迅速,泽尼尔搓捻着手指,若有所思地回味着刚才一瞬的感受。 这种神情,温蒂见过。 来到梅拉后,她在一个部族的魔法师前展现了这份力量,任由他向自己发动攻击。 在轻描淡写地接连化解之后,这名魔法师不可避免地对自己所掌握的力量产生了动摇,面对自己抛出的知识,如饥似渴地接受了。 温蒂不认为泽尼尔这样的人物也会如此,但感受,即是种子生根发芽的伊始,一切皆有可能。 “你们想要什么?”泽尼尔睁开了眼睛。 温蒂直视他的眼睛,忽然笑了。 在这一刹那,她察觉到,泽尼尔对抑魔力量毫无留恋,询问仅是出于好奇,以及……礼貌的敷衍。 有些话,无需点明,温蒂的沉默让泽尼尔也笑出了声。 “俄偌恩只要半个梅拉,我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泽尼尔陛下,显然不会感兴趣。” “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我很抱歉。” “并没有浪费,倒不如说,收获颇丰。” “那我深感荣幸。” 泽尼尔起身,主动相送,在他的示意下,女仆长取来了几瓶温蒂随身携带的同款香水,但温蒂却拒绝了。 “不久后我会拜访斯莱戈,我听梅拉的人说,那里有最好的。” 泽尼尔冷硬的脸部线条因为这句话出现了微微的颤动,控制好脸部肌肉的他临时改口。 “祝你得偿所愿。” 温蒂离去了,泽尼尔仍旧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沏茶的杯子。 莱蒂西亚不解:“她为何突然间结束了对话?” “因为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手中的筹码对我并无吸引力,多余的对话毫无意义,也只是浪费时间。”泽尼尔说,“而且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确认了我的想法,顺带着……你觉得她招摇过市是为了什么?” 莱蒂西亚恍然大悟:“让其他人看到……” “很快,其他人就会知道,我私下会见了俄偌恩的军团长,哼……卑鄙的小伎俩。” “陛下,黑鸮可以……”赶来的黑鸮之首请缨。 泽尼尔挥手制止:“不需要我们。” 他拿起还有些温热的茶点,放到莱蒂西亚的手心,看到她红着脸吃下,这才继续说道。 “她很聪明,这份聪明对梅拉的很多人都有用,可唯独不会是诺埃尔。常识在诺埃尔身上,不起作用。” 跟随着泽尼尔回到书房后,黑鸮顺势汇报:“晨曦领已经和俄偌恩【贯穿】军团的信使与先锋激战数日,根据最后一次联络得到的信息推测,对方已经完成了军团集结,随时会开始初步的试探性进攻。” 泽尼尔看出了黑鸮的忧虑。 “你在想,唇寒齿亡,大陆级的危机,应当团结合作,给予晨曦领帮助?” 黑鸮点头。 “现在还不是我们该行动的时候,长久以来,你们都太低估晨曦领了,也太低估那几位领主的能力了,不要觉得晨曦领不堪一击,俄偌恩掀起的滔天巨浪,未必能让晨曦晦暗,毕竟……他们可是让我不得不入局的人啊。” 莱蒂西亚瞪大了眼睛。 入局…… 泽尼尔曾在夜深人静时,抚着她的背说起过他与塔妮娅竞争的始终。 “有一双手,推动着,引导着,让我和塔妮娅去竞争,展现出足以推倒旧学派的新秩序,奏响新时代到来的歌谣。” 当时,泽尼尔并没有说那双手到底是谁,此刻,她忽然明悟。 “陛下,既然一开始就察觉到,为什么还要……” 泽尼尔嘴角上扬,注视着墙壁上挂着的,名为《风暴夜宴》的画作。 这是他在魔力潮开始后找数位名画师共同完成的杰作,描绘的正是他与路禹第一次相遇的那场生日宴。 画面上的每个人都栩栩如生,本该站在大厅中央大快朵颐的暴食者与他一同站在了二层走廊,不远处则是身着礼服的塞拉微笑着举杯邀饮。 他们一起俯视着下方的放浪形骸的贵族相拥起舞,觥筹交错。 “莱蒂西亚,有些时候,你要以身入局,才能知道拨弄你的那根丝线,来自何处。” 这也是泽尼尔选择蛰伏的原因,在旧学派体系随着死灵天灾轰然倒塌后,他已经没有了站在路禹构建的舞台继续起舞的欲望——彼此共同的敌人已经死去,保持距离,保持敬畏,互相尊重即可。 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没必要给自己招惹上一头自我束缚的恶兽。 只可惜,他的好妹妹似乎一直站在舞台上没有下来。 看起来,她很享受路禹为她准备的面具,也乐于见到群众们为她欢呼喝彩。 可面具戴一辈子,不嫌累吗? 泽尼尔下令:“在晨曦领正式向我们求援前,保存战力,我们该担心的,是俄偌恩开辟其他战场,也许我们未来要救的火,不是晨曦领,而是别的地方。” (本章完) 813.军团长总不能是女的吧? 沿途的见闻,与五叶草消息的比对,让温蒂知晓了他们渗透率的低下,无法得知更为确切的核心消息对她的游走并不是很有利。 她也将这一忠告转告了已经集结的【撕裂】、【贯穿】以及【沉默】军团长。 在得知元老院已经重新评估五叶草信息可信度,并且优化了自己提交的方案,即将派出专人执行后,温蒂自信地笑了。 他们或许不了解梅拉各大势力之间更高层次的信息,但,他们了解人。 不需要阴谋,阳谋就够用了。 “你到底在哪里,五叶草的人说你根本没到斯莱戈。” “拜访了一些野心家,见了一些穷途末路者,送给了渴望力量的人一些小礼物,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会迟一些,也是理所应当的。” “有成果?” “有份礼物,大概会在明天出现在你们已经占领的海滩上,他拿着我的信物,让信使们留点意,可别破坏了我的心血。” “哼,故弄玄虚。” 沉默军团长多蕾卡的声音虽小,却被如实的传送到了温蒂的耳边,与之一起的还有奥卡的咳嗽声。 军团长之间,也存在着竞争。 “负责播种的绿毛精灵总是能用闲逸的语气否定别人的心血,真期待哪天伱折戟战场,被人抓走好好播种,我会向下一位军团长仔细描述这个过程,让大家引以为戒的。” “你在诅咒俄偌恩进攻不利吗?” “错了,我只是想看你倒霉,字里行间都只针对你而已。” 眼看冲突即将升级,奥卡连忙打岔:“为了俄偌恩,摒弃前嫌,别忘了我们所追求的最高目的……要为俄偌恩,寻找到新的希望。” 温蒂中断了通讯,奥卡也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了自己的和事佬发言。 “元老院制定的播种时间为明日,届时传送通道将暂时不会有智慧生灵通过,【新生】军团长梅列厄已经准备就绪。”塔雷将两枚拳头大小,粉红色的圆珠抛给两人,“这是梅列厄提到的关键,能防止意外。” “双保险吗……元老院给我们多少次机会?”奥卡问。 “根据这段时间的摩擦反馈,元老院汇总整理信息后,只给了一次。”塔雷回答,“确认晨曦领的防御强度与抵抗意志,如果有希望攻破则加注,没有……只需播种,并加强传送通道守护即可,梅拉还有许多目标等待我们攻破,无需与之死磕。” “元老院这么高看一个小小的晨曦领吗?”没有参与这段时间遭遇战,今日才来到梅拉的多蕾卡不以为意,如此想着。 俄偌恩并不是为了占有梅拉而入侵,不需要在这里建立坚固、稳定的统治,即便晨曦领有强大的魔法师脱逃,也无法对他们伤筋动骨。 他们恼羞成怒,拼死反抗想要摧毁传送通道也要面对源源不断的抑魔,在多蕾卡看来,元老院似乎太谨慎了,仅仅因为梅拉是一个传承时间与俄偌恩一般古老的大陆就高看一等? 多蕾卡问:“你们什么时候发起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的进攻。” “等你的播种执行完毕。” 多蕾卡起身,她拍了拍因为魔力激荡而附着在盔甲上的灰尘:“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到时,我和你们一同见识见识,让元老院慎之又慎的晨曦领。” 她可不想元老院嘉奖时,看到温蒂不费力气就能轻易揽功并嘲笑自己的画面出现。 …… …… 一顿饱饭,能让你背弃斯莱戈吗? 大多数斯莱戈人都会大笑着摇头,然后取笑问这个问题人。 更高的地位,能让你背弃斯莱戈? 笑着摇头的人会变少,思索、认真比较者开始出现。 让没有渠道觉醒成为魔法师的你掌握与魔法师相同的力量,你愿意背弃斯莱戈吗? 当温蒂将筹码叠起,并耐心地向初次相遇的斯莱戈奴隶、农户,以及本就拥有了魔力的冒险者们展现抑魔力量时,痴迷与渴望出现在了他们的眼睛之中。 与无数魔法师初次感知到魔力,窥见魔力奥妙,急于获得的模样如出一辙。 有人在反复纠结之后,咬着牙对温蒂说了不。 有人在转身就走后又再度折返,欲言又止。 还有人直截了当地询问该如何兑现这份诺言。 与别的大陆,并无不同。 温蒂没有吝啬,无论回答“会”与“不会”,她都会手把手,引导着那个人,提供自己提供的抑魔力量,感受它的奇妙。 看着这些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的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的模样,温蒂嘴角上扬,不作多余解说,转身离去。 抵达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时,她已经不知道让多少人品味到了这股美妙的力量。 惹眼的造型很难不被自诺埃尔遇刺后就加强巡逻强度的骑士们发现,很快,诺埃尔的内卫与走路悄无声息的寂静者也出现在了温蒂的面前。 温蒂正在获得了诺埃尔销售许可的店铺中欣赏着各式各样的奇异小物件,这里的所有东西,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成为军团长,随着俄偌恩征战七个大陆,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对俄偌恩之外的土地有了基本的了解,不会被其他事物所惊讶,踏入这间店铺时,她承认自己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店员为之讲解期间,温蒂满脑子都是“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居然还能有这种功效的东西?” 寂静者把店铺围得水泄不通,内卫已经没资格处理温蒂了,他们承担起了疏散街道围观群众的重任。 看到温蒂欣赏得差不多,一位寂静者这才走上前。 “这里的商品只是冰山一角。” “我知道,梅拉的人都说,斯莱戈有更好的,而这里的店员则对我说,更好的究竟在哪里,只有斯莱戈的诺埃尔陛下才知道。” “您会见到他的,不过可能要稍等一段时间。” “难道他也操劳于国事?”沿途,温蒂已经听了不少诺埃尔笑话,对这位好色皇帝的生活作风以及执政风格有了些许心理准备。 斯莱戈实际由寂静者掌管,诺埃尔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吉祥物……直觉告诉温蒂,外界的这段传闻有误。 至于误差到底有多大,必须得用自己的眼睛亲自证实——五叶草的传闻她已经不敢轻信。 实际上,诺埃尔确实操劳于国事……不,是比国事更重要的事情。 汗蒸蒸的小寂静无力地扒拉在床边,想要逃跑,黑色的被窝中伸出来的一双手却又把她再度拽了回去,没力气反抗的她只能揪着毯子一同被吸进了无底深渊,发出一阵阵“哀嚎”。 寂静者第一次远离了诺埃尔的藏品室,但又不敢太远离,接连两次遇刺给内卫和寂静者留下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如果这种事情能成功第三次,整个梅拉都会思考昔日的斯莱戈帝国意志与皇帝内卫的能力问题。 诺埃尔的心态在真真切切于死亡边缘徘徊一圈后发生了改变,他第一次静下心,坐下来,思考路禹、缄默一次次在耳畔边上说过的话。 他倒不是介意自己有个子嗣,只是…… 有了子嗣,总感觉又多了个弱点? 说来好笑,他是个多情且花心的人,有着一套能够自洽的行事准则与行为逻辑,不仅能说服自己,也能说服身边的人,但面对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他却有些无所适从。 诺埃尔认真思考了自己可能会和孩子产生的种种对话……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异类——此前他从未认真把自己当做是一个异类,即便他总是这么去承认。 只不过,这些纠结在回想起小寂静看到自己苏醒后扑在怀里痛哭的画面,突然烟消云散……那天晚上他有些冲动,设计好,为了特殊场合使用的防御型套件一样没用。 就像是自暴自弃……有一就有二,诺埃尔一路滑了下去。 浑身湿漉漉的小寂静小手在台桌上乱摸,诺埃尔看得出她想要找水,把自己的那杯递给了她。 渴坏的小寂静一口气喝干,然后缩在被子里不吱声。 暧昧的余韵仍未散去,隔音法阵泛起了阵阵涟漪,这是有人在门外紧急通讯了。 诺埃尔慵懒的摆着大字,在被小寂静拍了一巴掌后,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陛下,一位自称是俄偌恩大陆而来的军团长的人,来到了斯莱戈。” 听到俄偌恩,诺埃尔顿时来了精神。 晨曦领发生的变故,他可是一清二楚。 “这么快就找上我了吗……有意思,这是想和我说些什么呢?”诺埃尔随口回了一句,“知道了,先晾着吧。” 无论对方有什么来意,诺埃尔都不打算立刻接见,如果对方真的急切,这个冷处理的行为会让对方表现出更多值得他品味的小细节。 “可陛下……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让寂静者好好陪陪他就好,我想见自然会见。” 缄默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外。 “我得到的消息显示,她在风暴领出现过,同时,这位军团长,是女的。” “女的又……” 诺埃尔愣住了。 “女的?” (本章完) 814.我有一计 缄默知道诺埃尔在忙碌着比国事还要重要的事情,但温蒂在进入斯莱戈供外宾居住的宅邸后不仅与停留在此的诸多使者聊得火热,在此期间还以互相学习为由,与在场的魔法师,内卫,甚至是一名受雇监视的寂静者完成了切磋。 听到这里,走路生风的诺埃尔慢了下来。 “为什么她会和使者们一起?” 面对诺埃尔的质问,缄默如实回答:“这是惯例,没法怪他们。” 诺埃尔愕然,无奈地捂额。 他没有责怪任何人,他们确实没错,不过通过这番描述,诺埃尔感觉自己已经嗅到了这位军团长的目的。 到达现场时,温蒂刚刚结束了一场切磋,与之对战的内卫毫不意外地落败了。 负责计时的使者们面面相觑,温蒂的战绩十分华丽,与之对抗的魔法师中不乏七阶的寂静者,可在抑魔干扰施法的第一个交手回合之后,寂静者就尽显颓势,难以招架温蒂接二连三地攻势。 在抑魔作用下,没有魔法师能顺利施法,他们就像是被魔力抛弃的婴孩,被迫与身强力壮的大人对抗。 这只是点到为止的“互相学习”,若是真的到了战场之上…… 即便在场已经有不少人知晓温蒂来自异大陆俄偌恩,是正在进攻晨曦领的入侵者,但作为外交官一般踏上斯莱戈本土的她谈吐礼貌得体,举止优雅,声音动人,让人依旧忍不住为她鼓起了掌。 掌声渐息,终于有人察觉到了三楼护栏边上多出的那群人,一时间,在场的人纷纷见礼。 诺埃尔与温蒂透过面甲缝隙投出的那抹视线相交,两人对视数秒,温蒂模仿着斯莱戈的礼仪,半蹲了下去。 “很不错的较量,就连我也看得心潮澎湃。” 温蒂嘴角上扬,她自然能听懂字面之外的信息,于是她谦虚地回答:“梅拉本地的魔法师,陛下的内卫与寂静者们同样非同凡响,若不是考虑到我的客人身份,他们处处留手,我也无法轻易取胜。” 诺埃尔打了个哈欠:“刚刚运动完有些困倦了……哈啊~~~没法继续欣赏真是可惜,温蒂军团长虽是俄偌恩访客,但既然并无敌意,斯莱戈自然竭诚欢迎,听说你还对我的那些发明感兴趣?” 诺埃尔挥了挥手,女仆长希露薇来到了温蒂身边。 “这是我的女仆长,想要看什么,用什么,和她说就好。” 说完,诺埃尔转身离去。 温蒂有些讶异,但没有说些什么。 “陛下,就这么走了?”返回寝宫的路上,菲比追着问,“缄默大人,她这是在传播俄偌恩的影响力啊,力图把‘抑魔’的强大根植在与之接触的每个人脑海中。” 缄默无言,诺埃尔只是在摩挲着下巴。 好半天,他才突然开口:“缄默,听她的声音,倒是很合我的胃口,可是……一身盔甲,看不到细节啊。” “陛下!”菲比敲打着手中的记录板。 “不然呢,我该做什么?”改道书房的诺埃尔在宣布召集几位王都执政官后,对着菲比两手一摊。 “至少把她单独区分,由寂静者严格看管起来,不让她接触任何外人,让她无法产生影响。” 冲洗干净的小寂静的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她在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也与菲比一样持有相同的看法,诺埃尔不予置评。 等到王都的几位执政官相继到达,且表达了差不多的看法之后,他才指了指脑袋,提醒:“你觉得她是到了斯莱戈才开始这么做吗?在我们看不到的角落,她恐怕早就把抑魔的概念向大量的人进行了解释。” “如果这时候,我下令把她单独看管,让她与外界隔绝,我猜正合她意。” 一位老执政官若有所思:“不允许流通的知识,往往是最好的知识。” 诺埃尔笑着亲手为老执政官托比送上了路禹送给他的汽水,熟悉他秉性的老执政官没有推辞,并继续说了下去。 “事实即是如此,能轻易获得的知识都是掌握了知识的人所嫌弃的,而那些被掌握知识与资源的人竭力隐瞒的,必然是最宝贵,甚至可能动摇秩序的利刃,不只是野法师,就连普通人也会如此去想,这是学派高塔耸立数百年留下的阴影,至今无法磨灭。” “才开始活跃的温蒂军团长在与陛下接触后突然消失于大众视野,只会让越来越多与她接触过的人浮想联翩,反过来证实了,她的知识更优秀……所以,陛下这么做,是对的。” 房间里响起了一片窸窸窣窣的讨论声。 “可……”小寂静疑惑,“我们就这么放之不管吗?就让她随意地扩张影响力,不做任何约束?” 老执政官托比叹气,摇头:“这个人,很了解梅拉,她所做的一切都摆在太阳底下……冷处理她会落入圈套,不处理,她也可以顺势而为……不好处理,真的不好处理啊。” 能看穿,却没法轻易破招。 缄默突然开口:“被打败的两位寂静者我刚刚和他们交流了,成为寂静者以来第一次输得这么迅速,毫无还手之力,因此他们确实萌生了抑魔可能是魔法克星的念头……” “意志这么不坚定吗?”有执政官质疑。 “与个人意志无关,这是不可避免的动摇。”缄默解释,“早期的武者面对着愈发强大的魔法师有着同样的恍惚与无力感,在留存于世的第二次魔力潮时的书籍中,也记载了迷茫武者选择转投魔力的心路历程。” “引以为傲的帝国意志都如此,那些目睹了她展现抑魔力量,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普通人,恐怕……” 为了集思广益召集而来的众人,不多时已是愁云密布。 “要不然……趁她独自一人在此,构陷她袭杀陛下,这样就能破局了。” “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俄偌恩已经在入侵梅拉了,斯莱戈早晚会与之为敌,为什么不能是现在呢?” “民众如今仍对事情的严重性没有心理预期,他们所认为的不过是异大陆传送门打开,试图抢占一片偏僻、荒芜之地作为落脚点,晨曦领距离斯莱戈太过遥远,暴食者虽然因为著书、传播知识的缘故有了些许好评,但还不至于让民众为其义愤填膺,更何况……长久以来,他的形象本就不太好。” 虽然这位执政官把好友说得比较难堪,但……他说的也都是事实,诺埃尔找不到什么角度维护路禹,只得叹气。 事实也正如这位执政官所说,梅拉近些年的灾厄太多了,斯莱戈的民众已经不太在乎国家之外的人了,只希望独善其身,不被卷入泥潭之中。 晨曦领? 梅拉? 与他们何干,战争不是没打到斯莱戈吗? 你说迟早?可战争分明还离斯莱戈很远啊。 如果这时候对温蒂出手,万一俄偌恩兵临城下,一句“都是执政官与皇帝陛下杀害使者才引来兵灾”,就足以动摇整个斯莱戈的统治根基,引起哗变。 战争动员是十分有必要的,诺埃尔相信,即便是以王道闻名的泽尼尔,此时也开始着手渲染战争将近的信息了。 菲比灵光一闪:“干脆,就让她继续挑战,我们安排一个人打败她即可?” 此言一出,窸窸窣窣的书房安静了下来。 “这个,似乎是个好主意……” “可对方是个军团长,想要稳压对方……不容易吧?” 诺埃尔其实早就想过这个方法,但实施起来难度不小。 击败温蒂的人不能身居高位,不能来自于斯莱戈执政体系之内,最好是一个无名小卒,唯有这样才能消解对方渲染的“抑魔比传统魔力更强大”的氛围。 一个概念,一个认知的形成,是很难短时间将其影响消弭下去的,更何况,温蒂可能已经把抑魔方面的知识当做种子播撒在了沿途,比试的胜负也许在那些逐渐狂热,坚定支持抑魔的人眼中根本不重要…… 争论抑魔与魔力谁更好,这个话题可以经久不衰…… “噼里啪啦!” 讨论中的众人视线齐齐投向了把一托盘茶水弄翻的小寂静。 对于一位有魔力的寂静者而言,能在这种小事上出错,十分稀罕。 诺埃尔也有些诧异,但看到小寂静红着脸,怒视着他,他立刻了解发生了什么,无奈地耸了耸肩,表示,这也能怪自己吗? 忽然,诺埃尔脑海中有电光闪过。 他看着碎裂的茶杯,跌落的托盘,再看看羞愤的小寂静…… 那个朦朦胧胧的念头逐渐凝实、成型,变成更为详细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展开。 缄默注视着诺埃尔不断荡漾开的笑意,以及那志得意满的神色,顿时安心地隐入暗中——每每诺埃尔有这种反应,都意味着,他找到了破解之法。 “诸位……我想,我有一个十分不错的方法,可以破解温蒂军团长堂堂正正的阳谋。” 执政官们讶然。 “我们犯了一个小错误,那就是,在她制定的‘规则’下与她对决。” “换一个思路……用我喜欢的思路试试,比方说……”诺埃尔用力掀翻书桌,往前一摔,“我们可以,掀桌子,再开一局。” (本章完) 815.晨曦领已成孤岛 脱下盔甲是觐见诺埃尔的必要条件,温蒂相信这是寂静者想要传达的话。 她拿起女仆长准备好的低胸v领的黑色礼服,比着身体来回审视,再想起不久前女仆长曾经询问过她的身材信息,不屑地撇了撇嘴。 寂静者可不会限定她应该穿什么去见诺埃尔。 “至少在轻浮、好色上,他的表现与外界的描述完全一致。”温蒂想。 来到斯莱戈已经两天,诺埃尔直至今日才正式召见她,在此期间他没有限制自己的活动,任由她与寂静者、内卫,以及闻讯从魔法塔而来的一众学者们交手,也任由她随意地发表观点。 事情的发展与温蒂的想象有些小小的不一样,但无所谓,她已经把进退两难的抉择摆在了寂静者面前,看梅拉人口中的帝国意志解题,也是一种享受。 脱下盔甲,置入早已准备好的箱子中,温蒂换上了诺埃尔为她准备好的衣服,也用上了她那位贴心的女仆长送来的香水——抛开对这位轻浮皇帝的成见,单单评价他的创造力,温蒂甚至会想,他也许能为俄偌恩找到苦寻不得的方向? 寂静者检查了她随身携带的箱子后予以放行,温蒂坦然自若地走过寂静者守护的通道,甚至饶有兴致地回头欣赏了分列两侧的寂静者的仪容。 厚重的大门推开,扑面而来的魔力阻断之力让温蒂浑身一颤,体内涌动的抑魔之力挣扎不到片刻便如烛火般被吹熄。 十余位寂静者沉默地侍立于诺埃尔身后,而诺埃尔慵懒的目光则是在扫到她身上的刹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炯炯有神起来。 他脸上泛起的笑容让温蒂回想起了俄偌恩那些酒后失仪的放浪贵族,他们总是会以这样的神情,醉气熏天地靠近心仪的女人,然后发表一些不知所谓的言论。 正常人演不来……太惟妙惟肖了,以至于能瞬间勾起温蒂脑海中的回忆。 没有表情管控能力的人才能如此失态。 在一位寂静者的提醒下,诺埃尔这才开口:“温蒂军团长,斯莱戈与晨曦领的联系已经彻底中断了,作为俄偌恩的使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似诺埃尔,温蒂对于诺埃尔眼神里赤裸裸的“欲望”二字视若不见,礼貌地回应。 “我们对于统治一片大陆没有兴趣,事实上,俄偌恩此前征战的七个地区,我们都未对原住民进行压迫,更没有向他们索取任何资源,比起那些大陆上敲骨吸髓的统治者,我们更像是一场及时雨,涤清了大地上的污垢与尘埃。” “你们可能不会相信,五个大陆,两个群岛,原住民大多望风而降,视俄偌恩人为惩戒恶徒的‘光’,当传送光柱映入他们视野,军团长泛着光晕走出的那一瞬间,他们将我们称之为‘神罚’。” 缄默玩味地说:“听上去,确实是无药可救,值得被俄偌恩的军团们碾碎的残渣,可梅拉呢?我们该把你这位入侵者继续称之为‘神罚’吗?” 温蒂笑道:“那就要看梅拉的普通人与魔法师们,怎么看了。” “所以俄偌恩征战是为了解救灾厄之中的普通人……这句话,在这种场合说,应该有些侮辱人了。” “当然不是,俄偌恩需要一场场战斗来确信,我们所走的道路是正确的,抑魔,正是比正常魔力更优秀的道路,我们以先驱者自居,已经启发了七个地区。” “道路可以不止有一条。” “确实可以有很多条,但现在抑魔的影响力很小,传统魔力势力强大,俄偌恩不认为缓慢推进能让这份知识得到承认。”温蒂讥嘲道,“梅拉大陆的工匠数百年不曾完成过技艺革新,是他们不想,还是有人不让呢?我相信这不只是梅拉的顽疾。” “牵扯到战争,你们的行径可谈不上正义。” “缄默女士,您刚才说过,这种话出现在这个场合,对你我都是一种侮辱,斯莱戈作为这片大陆数百年来的赢家,应该很清楚游戏规则是什么。”温蒂嘴角上扬,“谁赢,谁定义正义。” “谁能证明抑魔比魔力更高效、优秀,也用单纯的胜负定义吗?” “这是最简单的方式,强大的运用手法自然能带来胜利,这几日与我对战的寂静者不少,他们对这份力量的感触能说明很多事情。”温蒂提醒,“到目前为止,我也只使用了抑魔的‘抑制’,这并非我所掌握的全部力量。” “作为帝国的意志,以帝国绵延持续,国家承平为己任。作为魔法师,自然而然向往更强大,更精妙的魔法,我能给予的,符合你们的利益。” “就这么笃定抑魔无往不利?”缄默手指虚捻,“那就如你所说,证明给我看吧,我给你一个舞台……面向整个斯莱戈的舞台。” 温蒂故作迟疑,而后自信地点了点头:“可以。” “挑战者我会从报名者中挑选……” 缄默的发言被根本没法介入话题中的诺埃尔直接打断。 “缄默,不妨给这位漂亮的温蒂军团长挑选对手的权利,以免外人说斯莱戈这个地主霸道?” 温蒂清楚地看到了缄默脸上的讶异,那是一种猝不及防的错愕,像是被打乱了阵脚,这位与自己言语交锋不落下风的寂静者之首沉默了下去。 诺埃尔大笑着站起身,来到了温蒂身边,径直地……牵起了她的手。 “作为皇帝,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就这么决定了。” 温蒂很想挣脱,但她受过的教育以及当下场合都在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在听到缄默似是有些无奈的应声后,她压制下了内心的不适,继续让自己的脸上挂着假笑应对这位逐渐把手放到自己腰间的皇帝。 她可以确信,民间传闻是真的,如果没有寂静者在场,此时话题应该已经和床相关。 好在寂静者以担心安全的蹩脚借口按住了诺埃尔,把他送回了位置上,温蒂这才算是脱离魔爪。 回到房间,温蒂理清了所有摆在面前的线索,许多疑惑经过今日的交谈已经解开。 诺埃尔,他确实是斯莱戈的吉祥物,是一个便于寂静者控制的傀儡,真正的决策者正是从隐匿在幕后的寂静者。 从寂静者目前的态度来看,他们对抑魔有着一定兴趣,是否能将这种兴趣发展为对抑魔的支持,就看自己进一步的战果了。 在盔甲中恢复了一会,温蒂连忙进入浴室,使劲冲洗,被诺埃尔碰过的地方都要消毒! 沐浴在清水下的温蒂所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之后,藏品室内,诺埃尔正在盛赞缄默的演技。 “只是遵循陛下给出的剧本而已。”缄默回应。 小寂静斜眼:“有人不需要准备,做好自己就行,所以肯定一点也不辛苦。” 诺埃尔也不辩解,坦言:“幸好,她是我喜欢的类型,如今舞台搭建完成,就等着她……嘿嘿!” 老执政官托比差点被茶水呛到……只要好看自然就是诺埃尔陛下喜欢的类型,以此为标准,范围十分宽泛。 “陛下,针对温蒂军团长需要动用的信使们已经按您的要求就位了。”菲比犹豫了一会,“还有一件事……我们与晨曦领的通讯,彻底中断了。” 想着计划顺畅就能实现的美事,诺埃尔心情大好,闻言,他握在手中的茶杯颤了好一会,回过神,他“哦”了一声,小抿了一口…… 怎么感觉……没滋没味的。 …… …… “咚!” 霍古重重地落在开阔地,剧烈运动浑身热气蒸腾的他愤愤地拍打双翼,掀起漫天雪花,惹得靠近前的雾妖哇哇大叫。 看到被雪点子糊了一脸,不断抖动毛茸茸大尾巴的雾妖,霍古闷在喉咙里的那口郁气立刻吐了出来,他大喘着气,趴在地上,只不过头却是撇过去的——他很怕被雾妖嘲笑没用。 霍古拿手魔法,威力惊人的涤魂之光,已经无法撕裂大地,如同手术刀般的热光还未喷吐出口,无数道抑魔气息便精准定位他庞大的身躯,那些足以被碾碎的小蚂蚁不断叠加,令他能够释放的魔力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奔腾呼啸的长江大河,最终变成了滴滴撒撒的漏水水龙头。 和俄偌恩作战的无力感在巨龙身上体现得格外明显,因为体型庞大,即便高速运动,对方也只需要在可能活动的轨迹上展开抑魔大网,就能让霍古自己一头扎进去,如坠泥潭。 有力使不出让他憋屈坏了,原本在雾妖面前夸下海口让俄偌恩开开眼成了一句彻头彻尾的笑话,就连法古塔尔也不在这件事上吐槽他,反而是体贴地选择闭嘴就能想象他受到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没人愿意刺激这头想要展现父亲威严的巨龙,路禹对着观看霍古败战而归的众人耸了耸肩,控制晨曦之书的璐璐很懂气氛地划走了画面,众人则是默契地围绕着沙盘讨论了起来。 俄偌恩大部队集结后,晨曦领在外的人就在塞拉的命令下全面撤回了领地之内——体术强大的紫星开始难以招架对方军团源源不断派出的精锐,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其次……晨曦领周遭的魔力流动开始变得变异,在晨曦领无法观测到的角落似乎发生了什么,魔力开始变得稀薄,以至于原本吸纳外在魔力顺势补充法阵的循环被迫关闭。 变故只在几天内发生,搞不清楚变故的鲈鱼派出了新绿与紫星,凭借着抑魔无法轻易感知魔力的特性,他们利用拟态召唤物潜伏到了俄偌恩大部队活跃的山野区域,看到了身着墨绿色盔甲的军士抛洒颗粒状种子的画面。 不仅如此,新绿还看到了……铺天盖地,形态各异的虫子。 他们最小的只有指节大小,大的形如巨蜥,密密麻麻地随着俄偌恩的军士行动,所到之处,不断地从体内分泌出不同颜色的液体,气味刺鼻呛人,但所有俄偌恩军士却像是感受不到,泰然自若地活动着。 因为咳嗽被发现后,新绿顺势打死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甲虫,火速带着它返回了晨曦领。 医疗组迫不及待地对着这只异大陆而来的甲虫进行了拆解,试图分析出它释放出的液体与气体效果,但诡异的是,在进入晨曦领后,它的尸体就开始急速衰败。 当新绿将其放置在桌台上时,它已干枯如标本,时间像是在它的尸体上按下了加速键。 难以置信的新绿伸手轻触,那原本还有着些许韧性的甲虫尸体已经干脆如枯木,轻而易举地碎裂成渣。 这是医疗组第一次遇见如此神奇的一幕,不少人仍在对着甲虫尸体做着尝试,但一无所获。 “路禹大人。” 会议厅大门被大大咧咧的奥尔加推开,她高举着手里的布袋,走到了路禹身边。 “有结果吗?” 奥尔加摇头:“我们和医疗组专门负责药材种植的人一同进行了复原尝试,无效……这些植物的种子很奇怪,分明才从土地中挖出来不久,却会瞬间脱水,干碎成粉末状,根本无法确认其性质。” 薄暮抬头,提醒:“尝试与绿荫领联系,仍旧无效,两天以来,我们所有的法阵通讯都宣告失败,常规的魔法信使通讯暂无回音,可能也……” 路禹捻着已经碎裂的种子粉末,若有所思。 新绿则是直接说出了他的猜测。 “领主大人,俄偌恩的人正在扭转这里的魔力生态,布置为适合他们存续的环境。” 虫子、种子,组建起了基础的魔力循环系统,会想要这么做,证明俄偌恩有着与传统魔力截然不同的生存环境,他们想要持续在梅拉活动,就需要一片与故土环境相似的“加油站”。 萸草吹着口哨插入了对话:“看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他们的盔甲能够隔绝正常魔力环境对身体的影响……如此说来,恐怕我们的魔力,对他们而言,是有毒的。” 816.你有抑魔植物,我有蘑菇 萸草的发言让璐璐突发奇想:“我有个半成品配方,能让区域内的魔力具备一定程度的烧灼效果,如果把这个配方完善,再把容器体积扩大,抛射而出……是不是就能让俄偌恩的人全体中毒?” 路禹和塞拉对视了一眼,两人想到了同一件事情。 “浊魇。”路禹问,“那个叫做五叶的女人,脖子以下与年老体衰的人无异,对吗?” “至少我看到的手和裸露的小腿是这样。”浊魇说,“达斯米洛与禁魔教派接触的人也有人说过他们的身体古怪得渗人。” 对了,一切都对上了。 实验传送位置时出现在现场的,被沸腾魔力灼烧而死的尸体也是如此。 当时路禹就十分好奇这些尸体为何出现在现场,现在看来,这些人大概率是命不久矣的死士,以肉身为俄偌恩确认传送通道的状态,年老体衰的他们有的无法承受传送带来的负荷落地即死,有的可能已经折损在了实验途中。 这幅模样也解释了五叶草在史书上突然现身就突然消失的原因,那份让梭伦皇帝见证的抑魔力量恐怕让他们察觉到了在外界无保护运用抑魔力量要付出的代价,于是他们选择暗中潜伏,建立禁魔教派。 路禹按住了跃跃欲试的璐璐:“不是即死的毒药,是慢性毒药,禁魔教派的那五片叶子在梅拉已经数百年,如今仍然活跃。” “所以他们的身体才会这么奇怪。”与五叶草有过接触的浊魇最早反应过来,“头是年轻的,身体是衰老的……这种畸形的模样,就是他们接触过多魔力导致的结果?” 难怪迄今为止出现在晨曦人面前的俄偌恩军士都是满配套装,军容之盛让人咂舌。 萸草还是那个要求,为她弄到一件完整的俄偌恩盔甲,造价看上去越高昂的越好,如果是军团长级别的穿戴,大概率能让工匠组加快研究进度。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就要转身离开——【红色闪光】制作所需的材料部件已经差不多就位,材料组正在与工匠们一同紧张地进行质量测试。 “领主大人,薇拉大人大胜,埋葬了二十人的信使小队,而且赶在俄偌恩增援前抢走了两具尸体!” 萸草立时止步。 投影切换,薇拉跃水而出,周遭水元素结晶荡漾着耀眼的淡蓝,一圈圈光晕包裹着她玲珑的身躯,暖阳的照耀下,她的身体熠熠生辉。 如果不是她一手抓着一具俄偌恩信使的尸体,路禹会由衷地认为这一幕该被画师描绘下来,挂在晨曦城堡主厅中供人欣赏。 为了执行彻底的围城战略,俄偌恩没有放过晨曦领圈进大海的那部分领海,力图把晨曦领的实际控制区限制在陆地之上。 这是个十分愚蠢的选择,因为守护晨曦领海域的除了珊瑚的水母大军,还有海妖。 水母化身信息传输节点,围绕晨曦领海密布,海妖利用水元素编织起巨网与水母连接,做到了堪比晨曦之书管理晨曦领的便捷通讯体系,俄偌恩接连数日的试探都一头扎在了薇拉手里——她选择了主动出击。 在安全区域游弋的俄偌恩信使对于海妖的力量似乎严重缺乏认知,不止一次被薇拉一人击溃,若非数量占据绝对优势,薇拉求稳,她认为自己能让更多的俄偌恩魔法师葬身大海。 薇拉像是甩两个破布娃娃,把萸草心心念念的盔甲甩在主厅。 “奇怪,俄偌恩难道没有海妖吗,居然敢在那种距离挑衅我……我只是随口念叨了几句,他们就被深海涡流卷得不能动弹,梅拉还没有魔法师敢在水中,在那种距离这么和海妖叫板呢。” 不经意的话让路禹再次心有所感。 没准……真的没有呢? 如果俄偌恩真的是由一个魔力丰沛的环境转为抑魔生态,那么,也许不是所有种族都能适应这种变化? 海妖同时具有元素之躯与血肉之躯,是特殊的种族,这种转变也许让俄偌恩自某次变故后再无这一制霸了大海的族群? 薇拉甩了甩湿漉漉的藻绿长发,把水珠凝聚于指尖旋转,得意洋洋地说:“这回可是一解决我就捞回来了,没有耽误太久,而且尽量没有让盔甲破损……呃,嗯?” 看萸草皱着眉头把盔甲下的尸体拖出来,且愁眉紧锁,薇拉连忙蹲了下去。 “不合适吗?是我哪个步骤没对吗?” 萸草看着本该出现在盔甲内部法阵节点上的空洞,又看了看不远处已死的俄偌恩魔法师,陷入了沉思。 把盔甲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会,她在细微处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破口。 “我的要求可能要更苛刻一些了。”萸草说,“生擒,并且,盔甲无损。” 精通法阵的塞拉手指顺着盔甲内部已刻印出的纹路游走:“你认为,有自毁的法阵存在?” “检测到佩戴着失去生命体征迅速自毁,不让缴获战利品的人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这种法阵恐怕活着也能触发。”萸草再次补充,“不能让他们有启动的机会。” 薇拉等晨曦干将愕然,这个要求怎么……超级加倍了。 不过俄偌恩既然在这方面布置了这么多的细节,那就证明,这其中的知识至关重要,有必须获取的理由。 进入全面防守阶段,除了手痒难耐的法古塔尔会扛着工匠倾心打造的火焰附魔巨剑出门烧烧虫子,其余人都按照路禹的要求养精蓄锐,毕竟这还只是开始。 夜已深,晨曦主塔的监视者们仍在利用塞拉赐予的晨曦之书权限密切注视着领地周围的动向。 工匠组配置的魔力感应刻度表数值仍在走低,萸草所说的,低于本次魔力潮基准值的“65”警戒线已经悄无声息的滑过,一同执勤夜班的黄昏与雾妖记录下了这一时刻。 如果魔力基准值继续滑落,抵达40,就会是魔力潮前的平均魔力数值了。 “请各位,享用。” 餐车车轮摩擦地面的咕噜咕噜声,以及还未到便用欢快语气通报的甜美声音让监控室的魔法师们纷纷伸了个懒腰。 魔狐史莱姆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推车而入,由塞拉寻找合适的素材捏出的尾巴与史莱姆的身躯完美融合,身体质感更上一层楼,即便是自己有着大尾巴的雾妖,路过时也忍不住rua了一把。 “哦,这句话你说得可比龙娘史莱姆还要清晰,后来居上吗?” “嘿,我可是看见她对着浊魇一字一字地对口型,对到浊魇无奈,给她一个留声卷轴独自练习哦。” “勤学苦练,加油,我看好你反超龙娘!” “谢谢。”魔狐史莱姆字正腔圆地说,只不过,听上去略有些生硬,远不如刚才的吆喝富有感情。 “土豆呢,我的土豆呢,怎么都是肉?” 餐车上挂着的通讯小雕像传出了尤妮丝的声音:“肉不好吗,熬夜要吃营养餐,这是领主大人叮嘱的。” 吵吵闹闹,吃吃喝喝,虽然战争已经开始一段时间,但晨曦领的众人仍然保持着曾经的氛围——他们从不认为晨曦领会失败,也早就做好了为晨曦付出的准备,剩下的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然后……干爆俄偌恩的入侵者! “喂…喂,喂!喂!!!” 呲溜着汤面的战斗组员饱含感情的递进式呐喊让挑选夜宵的众人纷纷回头。 投影中,闪烁着荧光粉与荧光绿的虫子于黑暗中亮起,像是漂浮的灯火,密密麻麻地扑向晨曦结界。 “敌袭?敌袭!” “干,我就说土豆更好,我能抓着再吃一口……嗷呜~~~” 被惊醒的晨曦人迅速进入了战备状态,路禹睡衣都没换,火急火燎地冲进了主厅,看着赫萝菈调出来的画面,头皮发麻。 “这么多虫子?” 好似绿藻爆发的池塘吹起一阵微风,那些颗粒状的绿点子随着波纹荡漾,起伏,晨曦领有不临海的三个方向,这骇人的一幕正在上演着。 看不到一个俄偌恩魔法师,所得的视野中只有虫子。 “对方应该有个十分高明的,驾驭虫子的魔法师。”璐璐判断,“要驱使这么多无智、低智的魔物,需要有具备一定智慧的虫王配合……这个规模,虫王不少啊。” 或是爬行于地面,或是盘旋于半空,虫子们并没有立刻发动进攻,而是到达一定距离后齐刷刷停下了前进的步伐,似是一堵从地面延伸向天空的墙体,为晨曦领又增添了一份“屏障”。 就在晨曦众人思考这些虫子打算做什么时,随着它们振翅、拍打、掘土、冲锋等动作,一颗颗夹带在身上的微小种子落地,又被早有准备的其他虫子带着填入地面之下,与黄土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大量的虫子快速撤离了现场,只留下了部分体型巨大的昆虫魔物仍然驻守原地。 “播种都播到家门口了!”法古塔尔跃跃欲试,他抄起心爱的,会冒火的巨剑就要出门,结果被霍古挡了回去。 吃过好几次亏的霍古对抑魔的手段经验丰富。 “玩火上瘾了?他们敢推进到这一步,就证明外圈威胁已经肃清,播种进度已经到了可以渗透晨曦领的地步了,你信不信在感知不到的角落里已经有一群抑魔法师等着你现身。” “留守的昆虫魔物,身体是不是在,发光啊?”有人提醒。 这些魔物的身后汇聚而来一道道缥缈的紫黑色丝线,令他们绽放着邪异的光彩,同时也让地面上的积雪消融,显露出荒芜的大地。 “这是……不好!”看着地面上蔓延开的纹路,逐渐出现的细微裂纹,奥尔加与新绿同时喊了起来。 “这是汲取大地蕴含的魔力,草木与土元素,加速植物生长的手段。”奥尔加咬牙切齿。 新绿接着说:“过度运用这种力量会导致什么结果,你们应该清楚……” 土地脆化,迄今为止魔法师无法解决作物产量问题的最大瓶颈,催化类的魔法都会对大地造成长久的损伤,需要漫长的时间进行修复,是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的应急魔法。 这正是军团长商议后的战术。 他们不打算直接攻城,打算用植物的力量渗透,蔓延进晨曦领内,一点点挤出足够他们在晨曦领内休养的桥头堡,缓慢地蚕食。 梅拉没有应对土地脆化的魔法……无论你藏身的结界有多么丰沛的魔力源,脚下的大地一旦得了不治之症,晨曦领也会如同无根之木,难以存活。 “路禹大人,不能等了,这样下去,脆化会随着种子的生根发芽,一路蔓延。” 农务组的茱蒂丝很清楚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战术有多大的威力,即便制造出隔离带依旧无法阻挡这些抑魔作物对环境的影响。 俄偌恩人并不在乎这片土地此后有多长时间无法孕育出新生,但晨曦人在乎。 这是他们的乐园,是他们仅有的家! 不过茱蒂丝也明白,晨曦领面积太大了,他们即便外出制止,又能斩断多少根蔓延开的脆化触手? 晨曦领引以为傲的人少,在这一刻成为了劣势——没有足够的人手同时出击。 即便同时出击……他们的目标是斩断脆化,而对手的目标则简单得多,减少晨曦领的有生力量即可。 “棘手的军团长……”西格莉德也忍不住咬起了手指。 没有比迪利斯这种送菜十万的人犯蠢,一个战术运用得当的对手真难缠啊。 看三位领主没有反应,奥尔加急得快要跳起来了,恨不得再度化身冒险者,去做点什么。 “放心,抑魔植物引起的脆化,没法蔓延开的。” 路禹打了个哈欠,他的话则是让在场的人怔住了。 “领主大人……您能解决脆化?” “不能,但是,有人能让他们催化蔓延中断。”路禹打了个响指,投影画面中,晨曦边界上,一群蘑菇人正在操纵着魔力往土地中播撒着什么。 “我的蘑菇们在种植蘑菇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能够极速生长的巨蘑,不好吃,成长到一定阶段如木头般干硬,它浪费资源,浪费土地,别无用途,看着像是个废物,不仅挤占别的作物生存空间,播撒的孢子、蔓延的菌丝还会让他们成群疯长,争抢资源,吞噬周遭的作物为养分……很毒瘤对吧,但这个缺点,现在正好是优点。” “他们有抑魔植物,我们有蘑菇,正好以毒攻毒。” (本章完) 817.请不要浪费晨曦领为你们争取的时间 自播种计划开始,通道再没有智慧生灵通过,【新生】军团长梅列厄控制下的虫型魔物完全占据了一号通道。 虫群源源不断地从传送通道中涌出,无法承受负荷倒毙的个体堆积如山。 征战七个地区的俄偌恩人早对此情此景有所准备,药剂师们建立起了临时工坊,与【血肉泉眼】丑陋的召唤物一同处理着数量庞大的素材,成为了俄偌恩重要的后勤中枢。 征战以来的经验仍然有效,这是一套被验证了七次的公式,随着运用次数增多,总结完善程度增加,军团长、军团成员已经驾轻就熟。 除了谨慎如一的元老院,大概所有人都自信于这种征战会一直顺利下去,毕竟突破了那粉色雾霭遮蔽下的天空后,所见的每一片地区,遭遇的每一个敌手,在他们的攻势面前都难以称得上对手。 看到温蒂所说的“惊喜”出现在沙滩上,【贯穿】、【撕裂】两位军团长面甲下的脸难以抑制对温蒂的赞许与欣赏,喜欢独自行动的她总是有着奇思妙想,然而每一次,她的手段都能恰到好处地减小俄偌恩的进军阻力。 也难怪元老院愿意给予温蒂单独行动的特权,并将迷雾军团交由其副官全权负责。 【沉默】军团长多蕾卡贯彻了她领导的军团名字,神情阴郁,沉默着。 相较于温蒂的亮眼成果,负责播种的她虽然完成了对晨曦山脉大多数区域的种植,但……抑魔植物的蔓延在两个地方卡住了。 “那个叫做德弥的海妖女王这么顽固吗?” “军团长大人,我们不止遭到了海妖的抵抗,还在夜间遭遇了奇怪的生灵袭击。” “奇怪的生灵?” “悄无声息出现,散发着鱼腥味,像是被抽了骨头的鱼人……根据我们所知的语言,他似乎在问我们,喜不喜欢海妖……紧接着,突然就对我们的信使发动了攻击。” 回话的副官头皮发麻,接着说:“抑魔的力量让它的身体像是黏土般拉拽变长,又收缩紧绷,我们的好几位信使都在猝不及防下被拖下了大海,目前尚不清楚这是什么种族。” 在陆地,还是在一片密林中撞上一个由海妖组建的王国,这份荒诞的感觉已经让军团长觉得撞上认知外的种族不算什么了。 好消息是,海妖作为高度亲和魔力的种族,环境的骤变足以让他们无法发挥出引以为傲的言灵,播种之下,海妖们的抵抗力度已经大不如先前。 俄偌恩已经掌握了传送通道最近的陆地区域,并肃清了沿途可能会对通道产生威胁的种族……除了晨曦领。 “多蕾卡,蔓延不进去吗?” “土地脆化进度如同预想般顺利,但是种子像是被什么绞杀了……它们甚至没法让根系铺展,等待生长魔法的滋润,就消失了。”多蕾卡解释。 在结界内再环绕着布置一圈结界,或是制造出“隔火带”阻挡脆化蔓延,其他大陆负隅顽抗的势力也尝试过,但无一例外被他们精挑细选的抑魔植物击溃,这些强韧的植物只要有缝隙可钻,就能顽强地让释放出扭曲魔力的力量,逐步摧毁结界内的根基。 但…… “晨曦领的魔力充沛得有些不可思议……结界全封闭的状态下,外界魔力骤变,他们的结界强度依旧。” 很快,俄偌恩知道了寸步难行的原因,一枚枚巨蘑于晨曦领结界边缘破土而出,将抑魔植物的根系搅得乱七八糟,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成长为约有一人高的“大伞”,寒风凛冽,却丝毫不影响它的成长,大量的孢子肆意喷洒着,与抑魔植物分庭抗礼。 当被砍伐的巨蘑出现在多蕾卡面前后,她脸色铁青。 “离开菌丝,最后一点韧性也消失了,干硬如木,又过了一会……”塔雷轻轻捏了一把蘑菇的伞盖,粉末如沙粒,从他的指尖滑落,“神奇的蘑菇,闻所未闻。” “就是它抢走了抑魔植物的生存空间?”奥卡大呼不可思议,“生长这么迅速,晨曦人用生长魔法对抗生长魔法?” 塔雷则是赞叹:“能让他们找到这种特殊的蘑菇,也算是一种本事……真神奇,该说不愧是文明延续的大陆吗,总有让我们觉得惊喜的事物,和那些羸弱的大陆截然不同。” “搞清楚,晨曦领可是不跟梅拉其他势力玩的,暴食者的人缘可不怎么美妙,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概率是他们的杰作。” 多蕾卡开口:“赞颂对手就此打住吧,为了应对播种,他们付出了富饶的土地作为代价,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必要断尾,他们估计不会觉得很开心。” …… …… “赞美蘑菇!” “干得好啊小蘑菇们,来让我也摸摸。” “呃,这些大蘑菇真的不能吃吗?” “想象往嘴里塞一把木屑,那就是这种蘑菇吃起来的滋味,实在不信,你可以去抱着啃一口。” 会议室内餐车遍布,气氛热烈,作为代表而来的蘑菇们享受到了史莱姆们日常享受到的待遇——搂搂抱抱。 小星尘的脸正在被雾妖和小泥巴轮流揉搓,满脸通红的她很想顺势洒点孢子出来……但看到神明大人在场,她不敢失礼。 居住在晨曦领这么久,蘑菇人始终埋头研究蘑菇,种植蘑菇,贡献相较于身怀绝技的各组可以说是完全没有,值得称道的也只有能让路禹配合药剂一同服用,加快魔力恢复的星空蘑菇汤了。 小星尘也想不到,他们研究菌种时发现的废品,竟然在这种场合发挥出了奇妙的效果,硬生生把抑魔种子的根系阻挡在外,那环绕晨曦领成长起的蘑菇林,此刻让人异常的安心。 怯生生地亲手为路禹与璐璐送上星空蘑菇汤,没等路禹把手中那份转手让给塞拉,小星尘就懂事地为他效劳。 路禹捏了捏小星尘的伞盖,瞥了一眼桌面上那瓶带着些许黏性的淡金色溶液,问:“这种蘑菇精华液,能让这些巨蘑迅速生长,也能让它迅速枯萎腐败?” “对许多蘑菇都有效,但可惜的是,能够熟练提取的只有少数几只蘑菇……我们原本是打算让您喜欢的星空蘑菇产量暴增,给您一个惊喜,但现在……只剩很少一部分了。” “可这也是惊喜啊。”璐璐飘到小星尘身边,揉搓起了她那手感奇佳的脸蛋,“有什么想要的吗,可以满足你哦。” “想……想被……神明大人抱一抱。” 说完,小星尘伞盖上宛若星空的斑点竟然亮起了微光。 璐璐毫不犹豫抱住了它,在它软糯的脸颊上一顿乱蹭——是对方要求的,实在是难以拒绝。 …… …… “播种受阻,这还是第一回。” 奥卡提醒另外两位军团长,俄偌恩的征战公式已经有一环失效,尽管其他环节仍在正常运作,但现下,他们只能因地制宜,自行决断战术部署。 作为锋锐的“矛”,塔雷思索良久,选择了谨慎:“也许应该建议元老院增派兵力,暂缓虫群的传送。” “【贯穿】、【撕裂】,你们手中的军团都是攻坚能手,居然这么不自信吗?”多蕾卡轻笑,“这里已经集结了一个完整军团近三万人的兵力,虫群数量难以估计,你是打算完成大军团集结,还是两个军团的集结?” 奥卡和塔雷霎时无言。 抵达梅拉的先锋军,仅仅只是完成了铺设合适环境的预订战略目标,还未遭遇像样的抵抗就不断寻求增兵,其他待命的军团长会如何看待他们? 奥卡站起身,头顶的羊角气息流转,山岳般的身躯内豪气喷薄而出。 “打。” 简单的一声,统一了意见。 “分兵攻打,分散他们的注意力,让他们首尾难顾,还是,合击?”塔雷询问。 “合击一处,【贯穿】与【撕裂】足以让结界魔力的承受抵达上限,再强大的结界损坏,再修复也需要时间,虫群撑住缺口不让其愈合即可。”奥卡转头命令书记官,“向元老院传讯,军团将于明日梅拉深夜,发动攻击。” 与此同时,凭借着对于地形的熟悉,突破重围而出的寒绿骑乘着飞马,已经抵达了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 她途径绿荫、风暴,辗转教国,罗耶公国,将已经与整个大陆失联的晨曦领所获得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现在是她此行的最后一站,斯莱戈。 被诺埃尔亲自迎进书房的寒绿狼吞虎咽,为求效率,她只在风暴领吃了一顿热食——不吃不行,泽尼尔按着她的肩膀,硬是注视着她吃完,有一种“我觉得你饿了,你必须饿了”的美。 “路禹他们,还好?”诺埃尔趁着寒绿喝水的空隙抓紧问。 “领主大人……晨曦领,暂时无碍。” 诺埃尔狠狠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需要我做什么?” “路禹大人觉得如果俄偌恩在晨曦领进攻受挫,其他地区的传送门会加速开启……所以为了让梅拉有备战时间,晨曦领会示弱。” “示弱?” 寒绿点头。 “通过观察,领主大人发现俄偌恩军团长经验丰富,十分老辣,一旦晨曦领强攻不下,他们就会留下足够维持传送通道的牵制部队,将大部队转移,配合其他地区同步开启的传送门,让梅拉在极快时间内陷入混乱。” “所以……” 寒绿深呼吸:“晨曦领会让俄偌恩认为有机可乘……诺埃尔陛下,路禹大人说,这是他唯一能为这片大陆做的了,请你们迅速做好战前动员……俄偌恩人,比想象中的要棘手,不要辜负了晨曦人为你们争取到的,来之不易的时间。” 房间内,寂静者们肃然。 诺埃尔扶着额,喃喃着:“你根本就不曾流着梅拉的血啊……” “我能感觉到路禹大人的纠结,他并不想让晨曦的子民与自己一同冒险,但他又无法忘记劳伦德教皇对他的照拂……他很纠结,所以一旦他后悔……”寒绿微微一笑,“虽然以晨曦人的角度我希望领主大人后悔,但无论他选择何种道路,我们都会坚定地跟随他……” 等下还有,所以章说是不是可以…… (本章完) 818.结界破碎 “拿好,都拿好,放置在最容易抓取使用的位置。” “记住,浅绿色的粉末能够一定程度愈合创面不大的伤口,大量流血必须使用奶白色药液,外敷,佐以魔力吸收,任何药瓶都能配合疗愈药剂一同使用,效果显著。” “还有……” 魔药组的尤娜不厌其烦的对着每一个领取急救物资的晨曦人进行解释,尽管早在俄偌恩出现时,他们就进行了大量的介绍,但真到临战,魔药组还是忍不住唠叨——尽管严格意义上,魔药组只有尤娜一位组员。 炸药也在叮嘱。 “放在相对容易抓取使用的位置,不要和救命的药瓶搞混了。” “放心,一般情况下,无论你们怎么晃荡、折腾,这些瓶瓶罐罐都不会爆炸。” “剧毒类药液作用范围较广,风向,风力都会对其产生影响,璐璐大人的建议用完即跑。” 深夜被惊醒的晨曦人脑袋不再混沌,拿到装备后,每个人杀意凛然。 俄偌恩于深夜发动了突然袭击,与先前播种的渗透不同,这一次,他们重兵压境,抑魔之力汇聚,疯狂蚕食着晨曦领引以为傲的结界。 从投影中,路禹看到了来自俄偌恩的工艺结晶,一种组装式的攻城器械,由一枚人头大小悬浮的三角体水晶作为中枢,周遭环绕着许多等大小的金属状圆球,水晶核心释放出的奇异力量紧紧地摄取着这些圆球,令它们始终围绕着自身运动。 不知为何,当球体彻底包裹着三角体水晶时,路禹想起了原子核结构。 至多十人围绕在这枚特殊的“原子核”附近——这并非一个能够单兵使用的器械。 凝聚、蓄能完毕的一瞬,包裹着三角体的球体齐刷刷散开,以微弱的光与三角核心联系着,其中心喷吐出的幽芒,让牢固的结界表面泛起阵阵涟漪。 除了这种不知名字的攻城炮台,大多数器械都隐匿在投影不可及的视距之外,军团长们应该是洞悉了晨曦领结界窥探外界的把戏,决心不给更多有用的信息,这唯一显露的一台,恐怕也是为了彰显武力。 萸草等工匠忙里偷闲,通过投影观看了全程,一个个均是面露不屑。 工匠组依旧没有被路禹安排参战,在一次次灵感碰撞中摩擦出艳丽火花的宝贝大脑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有任何损失。 在了解到路禹的战略部署后,萸草不认为工匠会缺席这场战斗——领主夸赞别家的工艺,这对晨曦工匠组是无法忍受。 俄偌恩的攻势愈发猛烈,即便依靠着魔力深坑源源不断喷吐出的魔力雨,晨曦领的结界的修复极限也已经到达了上线,受到攻城魔力直击的位置,魔力抛射向四面八方,絮状的魔力尘埃肉眼可见,像是超新星爆发时抛射出大量物质。 声势浩大的进攻让整个晨曦山脉都为之一颤,大雪山之巅,躲藏而起的冰晶元素注视着远处明亮的结界随着时间推移开始变得黯淡,结晶之躯落下簌簌的冰屑。 “新绿还答应送我一块元素精粹呢……她总是很守信的。” 枫血部族中,优势种们感受激荡的魔力,神情凝重,却又忍不住幸灾乐祸了起来。 俄偌恩可不是海妖那些上了岸战力打折扣的鱼尾巴,直面冰锋的晨曦领,估计不可避免地要败亡了。 纽曼看了看眼前的两位信使,把玩着手中的雕像,又起身飘向高处,眺望那骇人的攻城场景。 他做出了决定。 …… …… 控制晨曦之书的塞拉精准掌控着法阵的临界值,距离她和路禹商定的“结界破碎”时间还差许多,俄偌恩的攻势远超想象,结界已经坚持不了太久了。 西格莉德询问:“提前放吗?” 晨曦十层的主厅内书记官奔波忙碌,传递着来自各处的备战信息。 路禹否定:“再坚持一会,必须要给每个小组落位准备的冗余,主塔也需要立刻释放出足够的魔法信使,俄偌恩定然会摧毁沿途一切的建筑,我们的眼睛必须由魔法信使们补上。” “我给你们争取时间。”路禹说。 霍古的声音突然在主厅中响起。 “你的召唤物在抑魔集火下无法维持,还是我来吧。” “我跟霍古走一趟。”法古塔尔把玩着手中的“枯萎之心”走了进来,“我跟霍古身子足够强壮,些许伤不碍事,你这孱弱的家伙要是出了意外,啧啧……真担心你这个没子嗣的家伙啊。” 被调侃的路禹来不及反驳,法古塔尔跃出阳台,稳稳落在振翅而过的霍古身上,他们竟有如此默契? 吵架吵出来的? 不是说巨龙很难融洽相处吗? “璐璐,我们被法古塔尔嫌弃没有子嗣了,怎么办呢?” 璐璐从头红到了脚,翕动地嘴唇小声地念叨着什么……蚊呐般的声响,路禹没能听清,就被塞拉义正辞严的训斥“应该专心一些”。 霍古与龙骑士法古塔尔穿透结界出现的一刹那,涤魂之光如激光刀撕裂了大地。 延时半秒后,被涤魂之光命中处,炽热的火与圣洁的光炸裂而起,掀起满天尘土,那些被融化的雪水化作滚烫的水滴泼洒向四面八方,大量虫群未被直击,却被沸水灼伤了躯体,凄惨地衰落地面。 霍古吸取了教训,在冲出结界前便开始蓄力,取消了施法前摇,含怒发射的一击让他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他被俄偌恩的抑魔法师限制惨了! 法古塔尔没有再用巨剑,它深知必须进行运动战,一旦停下,就会被俄偌恩的攻势淹没。 霍古飞掠地面,仅仅这一么刹那,法古塔尔挣脱了抑魔施加在身体上的枷锁,掀翻了地皮,土元素之力汇聚于头顶。 在俄偌恩魔法师的注视下,一枚硕大的陨石凝结于高空,饱含巨龙的怒火,直坠而下。 让霍古遍体生寒的凌厉气息自下方袭来,它展现出了巨龙不讲理的爆发力,硬生生在半空中急停,飘出了一个直角,让数道枪芒从刹车的缝隙穿过。 土元素构筑而出的陨石碎裂,澎湃的魔力化作滔天巨浪顺势而下,蔓向各地。 法古塔尔与地面上出枪的人四目而视。 “可怕的龙人……”贯穿军团长塔雷心有余悸。 “这种程度的魔武者……俄偌恩还有多少位?”法古塔尔讶异地想着。 抑魔力量包裹而来,霍古与法古塔尔再无施法的缝隙,这种如影随形的憋屈感受,是魔法师对抗俄偌恩的缩影,法古塔尔能够想象,过往落败的七个地区,那些魔法师多么绝望。 引以为傲的魔法可能只有一次施展的机会,而且还不一定能克敌制胜,要面对的对手中有实战枪术破陨星这样的强者……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让我下去撕几个人。” “别发疯了,刚才那个家伙很危险,你这种体型,只要给出一次破绽,就别想再飞起来。” “法古塔尔,你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没了巨龙身躯,连巨龙的胆魄也丢了?” “雾妖还在等你回去,你想让她看见你浑身是伤的模样吗?”法古塔尔说着,突然想起了他葬在晨曦领的那个女人,“别让牵挂你的人担心,蠢货!” 霍古怔住了,他不再愤怒,大脑一瞬冷静了下来。 注视着盘旋在天空,不断袭掠佯攻的巨龙与龙骑士,奥卡笃定:“结界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这只是他们试图守住,做出的最后尝试。” 塔雷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巨龙身上。 他还未曾单独屠戮过一头巨龙,俄偌恩的巨龙早在异变前就已经绝迹,面对这个有机会成为俄偌恩历史第一人的机会,他蠢蠢欲动。 看着塔雷逐渐攥紧长枪的手,奥卡提醒:“战略为上,身为军团长,克制你的欲望。” 一声清脆的巨响,庇护着晨曦领的结界上,裂纹丛生。 多蕾卡鼓起了掌:“看来,我们终于能见识见识,这座阻挡了俄偌恩十余天的领地,究竟有什么奇异之处了。” “希望它像这个结界一样坚硬,不要一触即溃” 819.水晶巨人 “魔法塔被摧毁,虫子信使已经趁势潜伏,受制于魔力波动,它们只能提供有限的视野。” “大型信使接触瞬间失去讯息,抑魔力量正在晨曦边界蔓延。” “短距传送法阵被发现,已被反制。” 晨曦主厅内,坏消息接踵而至。 当初入侵晨曦领的海妖与俄偌恩相比稚嫩得可笑,进入晨曦领就迅速斩断了遍布四处的“眼睛”,主场作战的信息优势被优先扫清,就连短距传送法阵,这个对抗海妖起了决定性作用的法阵也没有瞒过他们的眼睛。 面对变故,路禹与塞拉泰然自若。 …… …… 灼烧、刺痛、窒息,进入晨曦领的俄偌恩人无一例外感受到了晨曦领扑面而来的“热情”。 魔力丰度太高了,他们像是一头撞进了喷涌着魔力的泉眼之中,每次释放抑魔之力都是在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水流”对抗。 塔雷注视着奥卡那件异常宽大的盔甲上一明一暗的微光纹路,又看了看仍在努力适应魔力转换节奏的军团成员们,头皮发麻。 脸色最难看的是多蕾卡,她原本打算进入晨曦领后继续播种,大肆毁坏这里的土地,无论这一次攻势最终结果如何,晨曦领的领土都会受到长久的创伤。 然而,携带进来的种子已经开始枯萎,化作粉末。 没有任何过渡区域,与这里的魔力直接接触,即便是生存能力极强的抑魔植物也难以存活。 【新生】军团长梅列厄提供的虫群也表现出了焦躁与恐惧的情绪,若不是虫王的威慑力十足,它们已经随着本能逃离这片危险之地。 “外界播种那么成功,晨曦领为什么还有这么丰沛的魔力……这比播种前还要丰饶吧?”多蕾卡咬牙切齿,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一手执行的播种对晨曦领毫无影响。 “也许是法阵?”奥卡推测,“晨曦领长期封闭,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对魔力进行提纯,构筑起高丰度的魔力环境……嘶,这种断断续续的不畅快感,真难受啊。” “至少比起刚进来时要好,现在士兵们大多适应了转换节奏。”塔雷征询,“接下来,还是抱团、合击吗?” 奥卡拾起一枚因为魔力腐蚀猝死的甲虫魔物,指尖轻触,它干脆的身躯就开始碎裂,随风化作晨曦领的肥料。 他眼睛微眯:“我支持分兵,不能继续抱团了。” 三位军团长都掌握着梅列厄提供的【新生】宝珠,这是与低智虫群还有虫王沟通的关键道具,如果不分兵,寻觅晨曦领建筑与主力的效率会大打折扣。 在这个对他们极其不友好的环境下,效率格外重要。 深入晨曦领,魔力丰度大概率会更加离谱,这个大筛选机制会让大量的虫群掉队,或是无视命令,遵循本能后退。 正如多蕾卡所说的,无论胜负,战斗发生在晨曦领土地上,他们只需要竭尽全力,破坏晨曦领,就能达成一部分的战略目标。 “记住,小心他们的传送陷阱,他们一定期待着我们踩进那些精心布置的陷阱中,把我们丢进高丰度魔力区域。”奥卡叮嘱,“只要步步为营,这场在晨曦领土地上开启的战争,我们就立于不败。” …… …… “塞拉大人,根据部分藏在泥土里的地虫信使窥探,俄偌恩军团在经过适应性整备后,完成了分队再集结,如今已经兵分四路。” “已经出发的队伍沿途摧毁魔法塔,目之所及的植被,撕裂大地,留下无数伤痕,纵火焚烧山丘。” “原地驻守的队伍则是把一种类似魔力水晶的紫黑色晶体埋入土地之中,在四周撒上大量的晶沙,埋下大量的植物种子。” 主厅内忙碌的晨曦人闻言纷纷侧目,双拳紧握。 虽然早就预想到了这一幕,但真的发生时,路禹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刺痛着…… 他没有表露出来,沉稳地查看着早已部署好的各个晨曦小组,云淡风轻地告知在场的众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们会用鲜血来偿还的。” 西格莉德已经在沙盘上完成了标注,她示意路禹和塞拉一起来看。 “和你们的推断有些小出入,他们突然分兵了,以那几位军团长的经验,应该知道集合抱团对晨曦领威胁最大,是什么让他们选择了分兵行动……为了最大程度地对晨曦领进行破坏?” 塞拉一边调度着晨曦之书通讯各组,一边推断:“如果他们有信心找到晨曦城堡具体所在位置,直来直往的攻势毫无疑问是最优解。分兵也就是告诉我们,他们觉得自己很难找到……看来晨曦领过于丰沛的魔力让他们的感知和抑魔力量大打折扣啊。” 路禹接着补充:“恐怕他们带来的虫子也水土不服了,本来就是生活在抑魔大陆的生物,突然被抛进了魔力丰度极高的生态环境下,估计战损十分可观。” 地虫信使们证实了路禹的推断,俄偌恩行进的路线上,出现了大量虫子的尸体。 路禹问:“知道哪一条路线有那位负责播种的军团长吗?” “经过比对,我们发现其中一条路线的虫群携带了大量的种子。” “位置。” “他们正在朝着梅拉西南方向进发,这个位置上……暂时只有炸药组的人,不过因为他们沿途破坏的缘故,我们会有充裕的时间补防。”黄昏抬起头,“赫萝菈代表召唤组,请求路禹大人将他们调配过去。” 路禹摇头:“召唤物对付抑魔十分吃亏,我已经有更好的人选。” 与此同时,晨曦炸药组人人“负重前行”,把危险品挂在身上的他们活像爆炸刺猬。 在炸药组的安全条例中,这是被璐璐大人命令禁止的高危举动,但为了方便战斗后迅速投掷,大家心照不宣地对同伴的违规视而不见,并且纷纷效仿。 “塞拉大人传闻,让我们,不要正面迎击,改到旁边的陡坡上潜伏。” “这不是让出通行路线了吗?听说这群人该被树精当肥料的渣滓在肆意破坏我们的土地啊。” 虽然有些不解,但他们还是迅速改变了潜伏位置,并对塞拉大人口中“很有份量的援军”更好奇了。 …… …… 多蕾卡的军团严格贯彻了不给晨曦领留下一块好地的作风,由抑魔之力汇聚而出的爆炸魔法在晨曦土地上接二连三的绽放,宛若巨兽抓痕的撕裂痕迹遍布大地。 军团所到之处,大地满目疮痍。 就连那些农务组、战斗组为了照看田亩或是巡视时休憩所用的小房子,他们也没有放过,纵火焚烧。 看到这一幕,多蕾卡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郁气终于缓解了些许。 晨曦领阻断自己的播种,又让自己带入其中的种子难以生效,沉默军团至今无亮眼表现,而嘲笑自己的温蒂却已经悄然搅动梅拉的局势,深得元老院的赞誉…… 不爽,实在不爽! 这种程度的发泄还不够。 她要获得更多的战果,让温蒂无话可说。 “咚~~” 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响让与信使交谈的多蕾卡立刻扭头看向了声音响起的方向,那是一片耐寒植物构成的林地,混编后一个小组正打算去让这片密林熊熊燃烧,以坚决贯彻多蕾卡的指令。 “咚!” 高丰度魔力对抑魔的限制效果极强,多蕾卡的信使艰难起飞,升向高空。 通过它的眼睛,多蕾卡内心一颤。 那是目睹远超自身体型的巨物时难以抑制地畏惧。 那是一个体型格外庞大的水晶巨人,身躯呈现暗紫色,没有五官,巨大的纺锤形脑袋与身躯均像是镜子,倒映着沿途的景色,信使此时也在“它”的身躯上闪烁着。 一个体型只有不到它一半,相似度极高的水晶巨人,紧随其后。 “梅拉大陆的特殊生灵,水晶巨人吗?” 多蕾卡冷笑,她已经在海妖营地附近见识了诡异莫名的黑影,又在晨曦领见识到了长着海妖尾巴,能依靠心脏作战的半龙人,现在又多了一个水晶巨人。 来到梅拉,确实丰富了眼界,但也仅此而已了。 “无论巨人也好,水晶巨人也罢,依靠魔力发动攻势的你,在抑魔面前毫无抵抗之力。”多蕾卡挥手下令,早已分列好的军团方阵蓄势待发,“如果单纯依靠身躯的勇武,抑魔的魔法……可不是摆设。” 无数道抑魔气息锁定在两个水晶巨人的身躯之上,就像是他们对付霍古时一样,身躯越庞大,越容易命中。 多亏水晶巨人那半透明的身躯,多蕾卡能清楚地看到它作为核心的那枚中枢水晶运作状态。 十秒过去了,二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 “没有黯淡下去……怎么回事……你们的抑魔力量呢?” “多蕾卡大人……很奇怪的感受,它,它好像在……” “嗡~~”水晶巨人发出刺耳的嗡鸣。 “好像是在吸收我们的魔力。” “开什么玩笑,它可是梅拉的生灵,抑魔力量怎么……” “嗡!!!!” 水晶巨人浑身亮起刺眼的紫光,身躯化为镜面,倒映出目之所及的一切。 “不要去看它!”多蕾卡意识到了这幅水晶之躯的古怪,连忙大喊。 她庆幸自己的直觉,仅仅是一瞬间,就有一个方队的人因为直视这个古怪的巨人深陷幻觉,还有一些则是头晕目眩。 “不要抑制,摧毁它!” 抑魔之力构筑的魔法击打在它的身体上只能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水晶巨人大踏步向前,释放着邪异光亮的它忽地喷涌出海潮般的气息。 熟悉的感觉……澎湃的抑魔之力让俄偌恩魔法师像是回到了故土。 就连多蕾卡也诧异于这份“温暖”的气息时,流向……改变了。 灼热的魔力山洪暴发般倾泻而下,滚滚洪流顷刻间“淹没”了最靠前的几个方阵,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寂静的旷野。 高纯度的魔力如同岩浆,让利用盔甲完成魔力过滤的俄偌恩魔法师顷刻间成为了蒸笼中的点心。 多蕾卡取出抑魔水晶,捏碎成为粉尘,抑魔之力全力调动,掀起地皮,化作高墙,涌动的紫黑色抑魔气息附着其上,暂时延缓了水晶巨人的泄洪。 “生长吧,生长吧!” 随着种子落地,大量的抑魔植物在多蕾卡不惜力的催动下成长到了一人多高,那涌动的,与梅拉熟知的草木精粹截然不同的气息开始蔓延,化作屏障将置身于正前方的魔法师庇护了进去。 “退后,远离!” 知道军团骤然遭遇变故容易军心混乱,她高声给予明确指令之后,毫不犹豫,跳出自己构筑的墙体,来到已经死透的魔法师身旁,操纵着正在逸散的抑魔水晶粉尘凝聚在自己的手中。 紫黑色的光束在下一刹那,从多蕾卡手中发射而出,穿透奔腾的魔力洪流击打在了它纺锤形的头颅上,那倒映着俄偌恩军团的镜面霎时间出现了道道裂纹,呼嚎的魔力洪流也减缓了流速。 大量的种子被飞到水晶巨人头顶的多蕾卡随手倾倒而下,种子在巨人身上粘之即发芽,肆意生长,坚韧的突触腐蚀了水晶身躯,开始向它坚硬的体内渗透。 也是在这一刻,多蕾卡察觉到了异样。 “不是生灵……你是人偶!” 怎么会有这么逼真的人偶! 藤蔓被水晶巨人以蛮力挣脱,但残存在它体内的抑魔之力却让那些寄生的种子快速成长,开始自坚硬的躯体下破坏着这鬼斧神工的杰作。 “轰隆!” 多蕾卡震惊地回首。 已经从慌乱中整顿完毕,即将驰援自己,完成对水晶巨人“致命一击”的俄偌恩军团阵列中,火光冲天。 一团团火球在地面上绽放,震耳欲聋的爆炸此起彼伏,紫与绿的剧毒迷雾开始无情地收割穿戴严实的魔法师们。 “副官,稳住阵列!” 多蕾卡的巨声术被更大的爆炸所覆盖,在她的视野中,一个小蘑菇云,正在缓慢升起。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造成的爆炸,她只看到了,大量俄偌恩军士在爆炸中,四分五裂,化作肥料,滋润着被他们破坏殆尽的晨曦大地。 (本章完) 820.蝴蝶炮台 爆炸扬起的沙土噼里啪啦地落下,砸得远在小坡上当炸逼的炸药组生疼, “爆炸威力怎么这么大?” “这可不是我们能制作出来的水准啊。” “呃……我用了作品评定第一时璐璐大人给我的奖品。” “璐璐大人的杰作吗……这就不奇怪了。” 随着在魔力炸药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璐璐大人对于自己作品的管理愈发严格,高危险品即便到了战时,也仅有少数的几人能够持有并使用。 炸药组目前仍没有人具备使用许可,这让他们颇为遗憾。 “俄偌恩的信使肯定发现我们了,该走了。” 有人感知到沿途布设的魔法信使已经消散,意识到了危险,立刻阻止还在尽情触发炸药的众人。 平日里可没有这种肆意挥霍藏品的机会,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这群训练有素的抑魔法师不是这么好击溃的,立刻撤离到了临近的一座魔法塔。 在追踪而来的抑魔法师释放的干扰生效前,所有炸药组成员在魔法塔撒下的光芒中完成了传送。 回到晨曦城堡附近的炸药组成员心有余悸,被医疗组的人抓着检查时心率已经爆表。 突然的袭击,各个方阵早已乱作一团,各自躲避可能到来的袭击,这本是可以趁势扩大战果的好时机,可整个军团却能在慌乱中整备,理清形势,完成反击。 只要当时炸药组有所犹豫,干扰完成,传送很有可能失效,迎接他们的就会是一波又一波的俄偌恩魔法师。 传送的光辉再次闪烁,出现在晨曦人面前的它混身遍布藤蔓,叫不出名的花朵在它身体的各个角落怒放,将它点缀成了一团移动的花海。 “守宫,放火!” 路禹一声令下,胖乎乎的守宫一跃而起,喷吐出的火光疾风般吹拂过水晶巨人的身体。 早已待命的后勤组则是拿出了自己矿坑中挖掘出的魔力水晶残片泼洒向巨人脚下,破碎的水晶中逸散的魔力加速了巨人体内植物的凋零,看着游走于道道缝隙中的植物根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在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水晶巨人纺锤状的大脑袋微微耷拉,作为驱动内核的中枢核心已经遍布裂纹,与晨曦城堡近乎齐高的身躯自来到晨曦领,总是以未拼接状态示人,而此刻,它佝偻而又半跪的姿态,让每个人感到安心。 “到底,是两个时代前的造物,凡妮莎老师的知识虽然超越时代,可素材,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魔力对抗的强度了。”塞拉感慨,“小看那个军团长的实力了。” “能修好吗?” “核心受损,不容易……不过,创造出远胜于凡妮莎老师的作品,正是我要去做的,而且,我的成品,似乎也不差。” …… …… 多蕾卡双臂发麻,双腿微微发软,她摘下了卸下头盔,顿觉无力,连忙用眼神示意副官,为她擦拭掉额前以及黑色短发上的汗水。 “军团长大人,这是替换的盔甲。” 虽然嘴上对晨曦领不屑一顾,但多蕾卡却十分谨慎地带了足够数量的备用盔甲,而她确实用上了。 巨大的水晶巨人人偶能力诡异,但行动迟缓,远算不了什么,只要给她时间,她有足够的信心将之变成一尊与大地结合一体的参天大树,可惜,最后让它进入魔法塔范畴,被传送走了。 小水晶巨人就暴躁多了……吸纳了足够的抑魔之力后,它竟然自爆了。 富饶的魔力与抑魔激烈碰撞,让战场四周充满了危险的涡流,不少魔法师的盔甲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魔力的涓涓细流正在缓慢地从缝隙向内渗透。 “该庆幸魔力对俄偌恩只是慢性毒药吗?”多蕾卡自嘲。 “军团长大人……那两只巨人到底?” “是人偶,运用了我从未见过的工艺,可以禁止魔力,也能存储魔力……还好我的种子打断了那只大巨人的禁魔进程。”多蕾卡喘了口气,“魔力潮为这些大陆带来的新知识吗……让人嫉妒。” “嘭!!!” 原地整顿的俄偌恩魔法师正在救治伤兵,修复盔甲,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不少刚刚欣赏了盛大烟火表演的人立时窜了起来,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 远处山坡亮起的火光让多蕾卡皱眉,不一会,她知道了原委。 一名伤痕累累,盔甲遍布焦褐色灼烧痕迹的信使噗通一下单膝跪地。 他声音在颤抖:“追踪……追踪制造爆炸的二十七位信使,二十人,阵亡。” 信使,军团的眼睛,大多由精锐组成,听到这个战损,多蕾卡强忍着怒意询问发生了什么。 “传送结束后,我们与其他魔法师开始破坏魔法塔……然而靠近魔法塔的人无一例外开始剧烈咳嗽,吐血不止,来不及逃离,爆炸就突然发生了。” 同样精通魔药的多蕾卡一听就知道,晨曦领有一位专精毒药制作的药剂师。 “想通过这种小把戏拖慢我们的行军速度?”多蕾卡冷笑,“难道说,我们选择的这条路线上,有晨曦领十分重要的设施?” 这场突袭造成了五百余人的伤亡,爆炸还在其次,水晶巨人释放的魔力洪流威力太大,直面它的一个方阵全员阵亡是主要原因。 “不会给你把传送玩出花的机会了。” 多蕾卡立刻将晨曦领传送法阵与魔法塔绑定的信息传送给了其他的军团长,同时派出大量的信使,结队搜寻魔法建筑,见到后,远距离对其完成摧毁打击。 …… …… “运转当中的魔法塔数量正在减少,我们开始丢失晨曦领最外围的信息,法阵节点损失带来的法阵运转变动正在通过晨曦之书重新修正。” “已确认,正在向着西北方向进军的俄偌恩军团为【贯穿】军团长塔雷带领,他们即将与紫星带领的小队遭遇。” “正在晨曦北方大湿地附近活跃的是【撕裂】军团长奥卡。” “以血肉召唤物开路,正在吞噬晨曦领内魔物与野兽的【血肉泉眼】刚刚翻越了农务组位于【寒霜水晶矿】的试验田,一些冬日作物被它们毁坏。” 消息已经出现延迟,军团长进军十分谨慎,在扫清肉眼可见的信使后,他们开始将目光着眼于地面之上,不少潜藏不够深的地虫信使遭到了抑魔的干扰,消散了。 仅有的少部分信息大多不全,因此薄暮等人正在利用断断续续传回来的有限信息进行推断汇总。 “伤十指不如断一指。”路禹将沙盘旁,一枚蝴蝶标记移动到了多蕾卡的军团边上,“我提议,继续。” 塞拉眼睛微眯,对着路禹莞尔一笑。 “轮回塔,离开那个大家伙,传送即将开启。” …… …… 有了之前的教训,多蕾卡再度放缓了行军速度,在破坏周遭一切的同时,她还命令军团成员必须让抑魔之力延伸,覆盖周围的地面——她用种子逼出过一些长相丑陋的蚯蚓状土虫,那微微释放出的魔力揭示了它魔力信使的身份。 将活动范围扩大的信使成果斐然,大量的魔法塔被摧毁,可供晨曦领完成顶点传送的坐标正在减少,他们能够骚扰后成功而退的可能性也在变低。 在多蕾卡看来,只能被动防御的晨曦领无疑是慢性死亡,战斗主动权从不掌握在他们手中。 一只由抑魔之力创造而出的鸽子信使飞抵多蕾卡身边,她伸出手让其落在指尖。 “倏~~~滋~~” 没有人声,寂静中隐约能听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行,又像是某种魔力光束发射的振动? 迟疑中,似是被魔物紧盯后背的危险气息让她浑身一寒。 身体较大脑先做出了工作,盔甲中喷薄而出的抑魔力量与布袋中的种子结合,墨绿色的光栅屏障轰然展开。 然而,还是慢了。 光栅还未来得及蔓延至正在执行土地破坏指令的方阵,那道如同彩虹般多彩的绚烂光束便照射在了他们身上。 璀璨的光流,横贯夜空,留下让万千生灵簌簌发抖的恐怖气息。 实力较弱,盔甲形制一般的普通军士是幸运的,他们在被照射瞬间就化作飞灰。 至于强大一些的……多蕾卡确信,这些魔法师死得非常痛苦。 俄偌恩工匠精心打造的盔甲抵挡住了精纯魔力构筑而起的大威力魔法,那些闪烁的纹路艰难地为佩戴者化解着滚滚洪流,然而抑魔与魔力水火不容的碰撞却让盔甲表面的温度快速上升,瞬息间,所有的盔甲都成为了烧红的金属囚笼。 他们拼命用抑魔之力与正在渗透,瓦解抑魔盔甲的力量对抗,但接连不断的爆炸让它五脏俱损,力竭的瞬间,原本庇护他们不受富魔环境侵袭的盔甲,变成了索命的刑具。 “隔音!”多蕾卡大喊。 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俄偌恩魔法师立时筑起了一道隔绝声音的壁垒,将那些垂死挣扎的声音阻挡在外——气势与军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无论是伤兵的呻吟,还是将死者痛苦的哀嚎都会在生者的意识中留下难以磨灭的烙印。 光流黯淡,魔力烧灼的空气让半空热浪滚滚,多蕾卡不顾一切,摘下面甲,飘向高处。 她要用双眼看清楚,到底是什么袭击了自己。 与水晶巨人体型不相上下的巨型蝴蝶于远处的山脉中展开双翼,小半个身体沉在山后方的它像是与连绵起伏的山脉融为一体。 “炮台……” 看见蝴蝶身上还未散尽的辉光,多蕾卡头皮发麻。 有了水晶巨人在前,她断定眼前的蝴蝶也是人偶。 到底是什么层次的知识,能够让这个人偶师做出身躯庞大,完美转化魔力为己用的人偶? 受限于中枢法阵刻画,大多数的人偶魔力输出都是有极限的……可水晶巨人也好,这只蝴蝶也好,它们与生灵无异,似乎脱离了“人偶”的桎梏,达到了全新的境界。 这样的人偶师怎么可能籍籍无名。 “该死的五叶草,你们在梅拉生活了数百年,到底都在做什么,对晨曦领,你们是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提供过!”多蕾卡出离愤怒了。 这次回去,即便五叶草是元老院嘉奖过的“功勋”,她也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质问他们是否觉得内心有愧! “多蕾卡大人!” 看多蕾卡疾驰而出,不再跟随大部队,几位副官焦急地大喊。 “我必须把那只蝴蝶拆掉,要么驱赶出可视范围,否则我们庞大的队伍就是它的活靶子。”多蕾卡回头,“蕾娜,你接管军团,在我回来之前,以原定计划行军,谨慎,再谨慎!” 多蕾卡没有迟疑,嘱咐完毕立刻出击,看着蝴蝶振翅欲飞,她不再惜力,倾尽全身抑魔之力,制造出足以搅动周遭魔力的爆炸,顺势而为的风魔法,让她如闪电般来到了山脉前。 蝴蝶人偶虽然强大,但多蕾卡看穿了它需要蓄力施法的弱点,这种大威力,持续性的魔法,势必会造成自身法阵负荷达到临界点,这个冷却的时间点,就是她出手的最佳时机! “种子啊,在它的身上,生根发芽,让它也成为大地的一部分!” 蝴蝶振翅掀起的气流没能阻止抑魔之力带着种子渗透进蝴蝶的防线,它们精准地落在了蝴蝶的蝶翼,蝶腹之上。 看着种子又一次顺利疯长,催动魔力加速发芽过程的多蕾卡不禁感到奇怪。 这些人偶分明是被有着超乎寻常知识的人偶师创造而出,可为什么……身体却这么脆弱? 一个衰老,破旧的身躯,却有着让人咂舌的中枢核心……为什么? 人偶师视人偶为自己的第二生命,怎能在这种细节上抠抠搜搜? …… …… “和我们预测的一样,这位魔法对抗经验丰富,指挥能力超群的军团长又一次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路禹对着塞拉笑道:“也是我们想要她做出的判断,引导,很有效果。” “传送位置,选哪里?” “我来决定吧。”路禹注视着沙盘,“让蝴蝶,带她再飞一会……老师啊,请原谅我们把你最后的杰作弄得破破烂烂。”(本章完) 821.元素融合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 多蕾卡没有采取更激进的打法,在种子寄生发芽后便开始远离蝴蝶。 疯狂蔓延的植物根系撕扯开了蝶翼,漏风的双翼开始难以维持平衡,观察到这个细节,多蕾卡又拉远了一些。 然而也正是这个动作,似乎触发了蝴蝶的反击开关,在一片蝶翼支离破碎,整个身躯歪歪斜斜的情况下,蝴蝶以单翼佐以魔力维持着身躯不向地面坠落,然后……高速旋转,直扑多蕾卡。 突然的一幕,让多蕾卡内心警铃大作,她引爆魔力将自己推离蝴蝶的行进路线,才稳定身形,那道融化了军团方阵的魔力洪流便照射向了她——也许该说是扫射。 凝聚于蝶腹前方的法阵喷涌出的魔力在高速旋转下于周遭地面上画出一个圆润的圆,耀眼的白光延时了数秒才升腾而起,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声音撞进耳膜,让多蕾卡头嗡嗡直响,身体不住地颤抖。 激起的扬尘虽然模糊了多蕾卡的视线,但她依稀看到陀螺般疯转的蝴蝶在完成一轮攻势后冒着白烟的身躯。 她撒下的种子,燃烧殆尽。 “设计你的人,竟然还留下了失衡状态下的应对模式?”多蕾卡目瞪口呆,随即便是大喜,“如果是这样的人偶师……超越了俄偌恩那群废物人偶师的你,绝对能让我们摆脱诅咒!” 多蕾卡驾驭着抑魔之力穿透灼热的气浪,趁着蝴蝶冷却核心的空档,靠了上去,这一次,她没有先发动攻势,而是说了一段意味不明的话。 “人偶即是人偶师的眼睛,操纵它的人啊,你将为俄偌恩提供一条全新的道路……放弃晨曦,加入我们吧,我们能帮助伱实现人偶师更伟大的愿景!” 说话间,她已经将魔法信使发送向了军团所在的方向——必须要让其他军团长知悉晨曦领拥有超乎寻常的人偶师存在。 蝴蝶通体泛光,奇异的魔力流动被经验丰富的多蕾卡感知,她从盔甲后方的储物格中拿出了一枚紫色的水晶捏碎。 “人偶师,我们会再见的……相信我,俄偌恩会奉你为最尊贵的客人。” 彻底摧毁蝴蝶的抑魔魔法击打在它的身体表面泛起阵阵涟漪,无形的屏障骤然浮现,流光溢彩,熟悉的魔法气息让多蕾卡顿觉不妙。 不是自爆,不是魔力洪流……就像是,他们曾经使用过的,传送法阵。 在双翼尽碎的蝴蝶拼着中枢停转前最后一点魔力扑向自己的瞬间,多蕾卡没有选择后退,而是催生种子化为利刃,撕扯开阻挡抑魔生效的屏障,迎向了以身化传送节点的蝴蝶。 抑魔与传送魔法同时生效,两种力量剧烈摩擦、碰撞,激荡的魔力掀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炸,震耳欲聋的响动响彻旷野。 光芒消逝,半空中,蝴蝶与多蕾卡,一齐消失了。 晨曦领西部,废弃矿坑上方,重物坠落。 蝴蝶庞大的身躯重重落地。 从恍惚中清醒的多蕾卡警惕地环视四周,在发觉周遭的魔力丰度超乎寻常后,她连忙强化了盔甲对魔力的抑制强度。 完全感受不到军团的气息,四周坑坑洼洼的矿坑与先前的景色截然不同,这是一次远距离的传送,即便有五叶草提供的晨曦山脉旧图,她也无法精准定位自己所在的区域。 “沉默军团长,初次见面,能做出那种反应,让传送地点偏差了这么远,完全破坏掉我的计划了呢……该赞叹你真是强大吗?” 伴随着魔力波动,坠落的蝴蝶身旁,光晕荡漾,一个人脚踏着流光现身。 “能操作短距传送法阵……你是晨曦领的什么人?” 虽然情况不妙,但多蕾卡却未胆怯。 种子充足,暗格内水晶足额,虽然是矿区,但不远处就有一片冬日依旧翠绿的耐寒植物群,即便是在魔力富饶的环境下,她想要逃,寻常人也别想轻易拦下。 “晨曦领主路禹。” 多蕾卡脸色唰地变了,内心的自信被紧张与忐忑所替代,她谨慎地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不留痕迹地完成了信息收集,计算着合适的应对方式。 “能够禁魔、储魔的巨人,魔力转化率极高的蝴蝶……针对得很彻底啊,我能问问,为什么是我吗?” “因为你是进入晨曦领的四路人中最有威胁的。” “哦?”多蕾卡笑了起来,找到应对策略的她不再不安,而是受宠若惊地问,“【鲜血泉眼】的血肉召唤师,所到之处血肉无存。【贯穿】军团长塔雷,魔武者,寻常人难撄其锋。【撕裂】军团长奥卡,蛮勇如军团之名,要单论实力……” 多蕾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只有这里比他们稍微优秀一些。” “智慧也好,武力也罢,都不是我们选择你的主因……”路禹搓捻着指尖,“你的魔法,让晨曦人难以入眠。” “感谢你们的盛赞,我踏上过的大陆,还未曾有过任何一个,垂死挣扎之际会选择将我列为想要‘死也要咬一口’的头号目标,你们为我补齐了这份荣誉,元老院或许会亲自嘉奖我。” “如果你能回到俄偌恩,那确实会是一份荣誉。” “你觉得短距传送法阵把我带到这里就稳操胜券?”多蕾卡推测。 “至少我们立于不败,而你,需要考虑的已经是如何逃跑。”路禹揭穿了她的小心思,“我们虽然无法清晰地感受到抑魔之力运动的轨迹,但是……刚才,你应该是想要对口袋里的种子做些什么吧?” 短暂的交谈没有让大家更加心平气和,双方的眼神愈发冰冷,一触即炸的火药味正在弥漫。 毫无征兆的,路禹背后,烈火熊熊,雪水融化,还未滋润大地,便被蒸发,高温令地面化作焦土,变得干硬。 “种子渗透进入地底,很不错的小手段……除了播种,你还会什么?” 被路禹察觉到并予以反制,多蕾卡并不慌张,而是轻描淡写地说:“我还会,召唤。” 路禹瞪大了眼睛。 路禹脚下的土地如同波浪般起起伏伏,坚实的泥土、碎裂的矿石,宛若成为了随手揉捏塑形的黏土,随着多蕾卡释放出的抑魔之力起舞。 多蕾卡没有犹豫,转身扑向耐寒植物所在的方向。 路禹没有阻止,而是沉默地近距离欣赏着这所谓的抑魔之力……他终于可以确定了,抑魔之力,是另一种形式的魔力,俄偌恩人掌握着该如何调动这种魔力的特殊技艺。 树木被连根拔起,灌木丛碎裂,飘向半空。 泥土、矿石、参天大树、草叶汇聚成型,无形的大手将其不断地揉搓,名为抑魔的魔力阻拦着周遭的富魔靠近干扰,在几个呼吸之间,远比晨曦城堡还要高大,浑身被抑魔植物包裹,释放着令梅拉魔法师窒息气息的抑魔巨人成型。 “这也能被称之为召唤?” “起码很像,不是吗?”多蕾卡自信昂扬,声音洪亮地回答,“就像是召唤师沟通仪式得到援兵般,它总能给予使用者无上的安全感……就像是大地、自然,站在你的身后,张开双臂……” 抑魔巨人闻言,竟真的张开了宽广的臂膀,用巨大的双手将多蕾卡护在五指之后,让路禹只能听到她的声音。 “庇护着我。”她说。 “一个脆化了土地、摧毁无数作物与植被的人说地母与自然会庇护你,听上去,有些幽默。” 多蕾卡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说:“身为晨曦领主,特地来到这里……我已经赢一半了,你牵制着我,又何尝不是我在牵制你呢?俄偌恩没有了我依旧强大,没了你,晨曦领,又当如何?” 抑魔巨人拍击双手,似乎在对着路禹挑衅。 “来吧,晨曦领主阁下,我听说你是一位了不起的召唤师,能让我看看你那引以为傲的召唤物吗?” “当然……” 话音刚落,路禹就召唤出了……影替。 而不出意外的,多蕾卡的抑魔之力瞬间爆发,将露头的影替包裹、吞噬,拆解,身后的抑魔巨人也挥舞着巨手,踏地上前。 对付召唤师,必须给予他们的本体压迫,压榨召唤空间,多蕾卡完成得很不错。 “给了我自由施法的空间,你可要为自己的自大负责哦。” 多蕾卡的话让路禹哈哈大笑,笑得她不明所以。 “幌子?”注视着正在消散的影替,多蕾卡意识到自己被路禹的假动作骗了。 他根本没打算用这些影子发动攻击。 只是被抑魔巨人遮挡视线的一瞬间,路禹周边元素之力弥漫。 塑形土元素大碗。 塑形火元素守宫。 塑形风元素小蝠鲼。 塑形水元素水滴。 塑形冰元素雪女(璐璐版) 塑形暗元素小暗。 塑形光元素小光。 七种截然不同的元素之力汇聚一堂,多蕾卡惊讶得嘴巴微张。 “你……怎么可能?” “七只召唤物……历史上从没有人能同时操纵这么多召唤物,你这不是召唤,是和我一样,冠以召唤之名的元素魔法!” 多蕾卡拒绝相信眼前荒诞的景象,每到一个大陆,她都会补充一些知识,以知悉困于俄偌恩这处牢笼中成百上千年,外界所产生的各流派变化。 没落多年的召唤,直至最近方才有崛起之际,而有记载的多召唤物召唤师极限也不过是三。 抑魔巨人随着多蕾卡的情绪波动而发狂,身上种子喷洒出的异类元素之力涌向了路禹召唤的七元素,然而在七只召唤物和谐调和的元素共鸣下,抑魔与腐蚀被层层衰减。 “历史上没有,那么恭喜你,已经见证了一部分历史……如果七只就让你惊讶,那第八只……你又会作何感想?” 路禹大手一挥:“赋予这份元素之躯更为活跃,更有破坏力的力量吧。” 虚空中电弧跳跃,在多蕾卡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好似青蛇般闪烁的雷电中,一条身躯细长如蛇,圆嘴利齿的怪异生物漂浮在了其余七只元素的身旁。 塑形元素电七鳃鳗。 “你的魔力……”多蕾卡内心的震撼已经无以复加。 八只塑形元素分别攻击,代表着八种元素的流光令抑魔巨人异常巨大的身躯噼里啪啦作响,脚踩大地,依靠抑魔植物的根系汲取着属于晨曦大地的生命力修复着自身的抑魔巨人,停下了它不可一世的脚步。 “八只,才和抑魔巨人不相上下吗?”见此情景,多蕾卡笑出了声,“空有数量,徒有其表啊。” “是吗?”路禹也笑了,“那这样呢?” 脚踩大地的大腕源源不断地汲取着元素之力,它的身躯急速膨胀。 同一瞬间,所有的塑形元素失去了路禹为其赋予的形态,回归原始。 多蕾卡不知道路禹在做什么,但她依旧贯彻不给召唤师任何施法空间的作战宗旨,径直逼近路禹,抑魔巨人也将植物根系延伸至身前发光的“泥土巨人”身上。 路禹熟练地运用风魔法与多蕾卡周旋,他像极了滑溜的鲶鱼,总能在多蕾卡的草木抑魔之力下逃脱,看到抑魔巨人覆盖在大碗身上的藤蔓快速凋零,他放声大笑。 在快速闪身脱离多蕾卡的攻击距离后,他站定欣赏,高举双手鼓掌……像是个哭闹着想要玩具的孩子在多次失望后,终于得偿所愿。 一个成熟的成年人如此怪异的举动让一直用理智支配大脑,始终选择最优解的多蕾卡忍不住停下了手,缓缓回头。 此刻,巨人屹立于大地之上。 多蕾卡受过不错的教育,她也认为自己的语言学习能力优秀,修辞更是拿手……但,她无法将眼前怪模怪样,聚合着八种不同元素的巨人的模样很好的描述而出。 它真的太奇怪了。 脑袋凹凸不平有棱有角,或许是因为光芒太盛,看不太清眼睛的轮廓。 v型的角朝天,质地同样坚硬,让多蕾卡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军团长奥卡那威势十足的羊角,但又远没有那么粗大。 这种凹凸不平起起伏伏的风格延续到了脑袋之下,充斥着大量嵌合区的结构设计让多蕾卡在想这个巨人的身躯是否是由无数的方块盒子组装而成,若是抑魔巨人使劲攻击,或许能让他们如积木般碎裂一地? 许多部位的相当不合理地存在着一些如同血肉召唤师血肉外殖装甲的突兀板状物,如果说这个巨人右手所持的盾牌是为了防御,那这些意义不明,花里胡哨的外殖甲盾也是为了防御?难道不会显得笨重吗? 学过些许工匠技术的多蕾卡竟然不自觉的落入了工匠思维的误区,她很快意识到,眼前的巨人是元素聚合体,它身体的不协调感再多,本质也只是个可以揉捏的架子。 只是,这模样真的太新奇了,从未见过的多蕾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尤其是,巨人手持的,黢黑的长管……这又是什么用途? “等等……”多蕾卡瞬间想到了什么。 路禹,竟然能让多达八种元素和谐融合,不产生任何元素反应? “你知道吗?”路禹颇为感慨地开口,“自从我开始学习召唤起,就打算把它复现出来,可是因为各种各样微妙的原因,始终无法成功……在我喜欢的人启发下,我又回想起了我很喜欢的一个设定‘融合’。” “召唤物融合,变成我心心念念的模样……双倍的幸福,双倍的快乐。”路禹兴奋地,骄傲地问,“多蕾卡军团长,准备好了吗……元素融合巨人,可不是只是好看而已的。” 抑魔巨人地动山摇地奔向元素融合巨人,这是两个巨人之间的战争,路禹制止了多蕾卡参与其中,他要保证这场战斗的纯粹。 被反制的多蕾卡注视着元素融合巨人手中怪异的武器绽放出具有雷电属性的青紫与火属性的赤红双色。 炽热的光束以迅雷不及掩耳直击抑魔巨人护在身前的双手,纯粹的魔力与扭曲的抑魔剧烈碰撞。 代表着雷电元素的炸裂,火元素的灼热在抑魔巨人手臂上蔓延,所到之处,盛放的抑魔植物化为飞灰。 抑魔巨人脚下的土地开始结冰,来自融合巨人体内的塑形元素冰开始切断它与晨曦大地的联系,遏制它的自我修复能力。 塑形元素水流淌于元素巨人体内,滋润着因为持续元素输出而有瓦解迹象的身体。 仍被路禹牵扯的多蕾卡一声令下,抑魔巨人舍弃防御,瞄准了融合巨人较为苗条的身体中段喷吐出一阵绿烟,然后……舍弃汲取大地蕴含的生机,凝聚全身力量于一点,挥动着蕴含着腐蚀魔力的一击,挥拳! “蝠鲼!” 路禹只是在心中高喊,融合巨人中的塑形元素风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 元素融合巨人背后狂风呼啸,光暗调和的力量强效增幅了蝠鲼的风元素,四道光芒四射的“白练”推动着融合巨人,以不可思议的方式高高跃起,重重落地。 去势不减的抑魔巨人无法受力,只得把抑魔之力凝聚的烟尘,蕴含破灭一击的拳头全都发泄在了大地之上,路禹相信,这一拳足以让元素融合巨人进入只能由水元素活跃,修复全身的宕机状态。 可惜……打不到就毫无意义。 元素调和,光、火、雷电三属性完美融合,粗大的光剑生成,它以不符合这幅身躯的敏捷,依靠着风元素急速推进,挥砍! 看着光剑贯穿的位置是抑魔巨人胸腹,气喘吁吁挣脱多蕾卡抑魔束缚的鲈鱼愕然,而后笑了起来。 多蕾卡以为这是对她的嘲笑,然而…… “就连捅的位置也完美复刻了吗?” 我原本想要在字数合适时候断掉,但是想着这么做你们得说海豹短,索性写完整这部分,所以晚了一些。 (本章完) 822.人型海妖+人型巨龙 “北部的大湿地方向,寒绿带领的队伍无法再拖延时间,他们被训练有素的俄偌恩信使咬上了。” “塔雷军团长带领的队伍突然转向,偏离紫星预定牵制位置,已经传达指令让紫星驰援陷入苦战的召唤组与炸药组。” “寒霜水晶矿区附近的【血肉泉眼】召唤师们似乎迷路了,但他们已经清除了四周的魔法塔,难以进一步窥探。” “东部海岸线上,薇拉组长正在带领海妖们反击试图登陆海滩的俄偌恩援军,他们看到了源源不断的虫群正在涌向晨曦领,询问是否需要让一些海妖冒险外出制造混乱?” 塞拉连忙制止了薇拉的举动。 言灵,海妖的大杀器,一群抱团海妖齐声颂唱引发的魔力共鸣足以撕裂抑魔法师的封锁。 很显然,入侵的军团长也知道这一点,作为晨曦领最牢固,直接与教国德莫里斯港产生联系的东侧防线,想要让晨曦领完全成为孤岛,就必须把覆盖在海面、海滩上的魔法塔节点全都摧毁,摧毁这附近的建筑,完成播种,让晨曦领继续收缩。 军团长奥卡的进军路线带有明显的意图,进入晨曦领后一直在依靠着训练有素的信使反复定位,靠近海妖所在的东侧防线,试图与外界潜伏的俄偌恩魔法师一同绞杀掉薇拉。 “轮回塔传送节点开启,人偶组,按顺序放出藏品,支援召唤组。” 塞拉冷静地发号施令,注视着投影中大显神威的元素融合巨人……虽然不想搅扰了路禹的兴致,但她必须要说点什么了。 “情况比我们预想中的要糟一些,有些牌要立刻打出了。” 站在元素融合巨人肩膀的路禹正欣赏着“光束步枪”射出的雷火激光,看着它犁地一般扫在军团长多蕾卡制造出的抑魔护盾上,让她必须倾尽全力抵挡,以至于下意识地咬破嘴唇,满嘴鲜红。 抑魔与元素力量激烈碰撞,虽然又一次消解了元素巨人的攻势,但爆炸的余波却震得多蕾卡脸色苍白,她的胃此刻翻江倒海,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知晓形势不妙的她正在全力奔逃,但是元素融合巨人身后突然飘出一片片圆锥状漂浮物。 这种蕴含着丰沛元素之力的圆锥如同烦人的苍蝇漂浮,然后急停,从不同角度发射着威力弱化般的元素流,有时候是纯粹的光元素,有时是光与电的融合。 凭借着轻盈的身姿,她总是能成功躲避,但核心问题不在命中率,而在限制走位上……她之所以要硬抗威力巨大的元素光流就是被拜这些漂浮的锥桶所赐。 抑魔盔甲上裂隙丛生,隐约能感受到外界翻涌的魔力与元素之力急不可耐地想要钻进自己这具魔力低洼的躯体,多蕾卡竭力让自己呼吸频率降下去,以应对更糟糕的…… 手触碰到盔甲位于侧腰处的小暗格,察觉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多蕾卡心跳骤然加速。 她认真感知,盔甲内部铭刻的纹路正在变得黯淡。 存放于种子口袋中滋润它们的水晶只剩下了最后两枚。 见到多蕾卡停下,元素融合巨人的攻势也减缓了。 “你的储备魔力,还够用吗?” 被看穿了,不过多蕾卡没有惊慌,她反倒觉得,能把自己逼得如此狼狈的晨曦领主推断不出这个细节才奇怪。 “为什么不来验证你的猜测?” “我的故乡有句老话叫做困兽犹斗,你这种实力的人垂死挣扎不得不防。” “你的魔力是无限的吗,维持八个召唤物融合而成的巨人这么长时间不疲惫?” 路禹坦言:“很疲惫,但我的天赋是魔力加速恢复,为了最大化天赋效果,我提前喝了星空蘑菇汤,服用了璐璐专门为我量身打造的魔力恢复药水,除此之外,我还准备了一块能够一定程度缓解身体疲劳的土豆泥。” 说着,路禹从瓶子中取出土豆泥倒进嘴里,囫囵地咽下。 “嗯,现在感觉好点了……我有预感,这个时代,这些带有奇妙效果的‘食补’会与魔药一同登上魔法历史舞台。” 虽然身陷险境,但是多蕾卡还是笑出了声。 如果她没有携带大量的物资,这场战斗恐怕早就一边倒了。 这算什么,精准的匹配机制? “召唤组和战斗组构筑的防线快要支持不住了。”塞拉的传讯忽然响起,“紫星在与奥卡的对战中处于下风。” “你的人偶呢?” “正在传送,原本我打算先释放轮回塔中层的,但现在看来,只能直接把高层的那些怪物都释放了。” 多蕾卡突然摘下头盔。 苍白的脸,血红的嘴唇,嘴角凝固的血痕让她看上去好似吸食完鲜血的血族。 她畅快地呼吸着周遭的空气,不做抑制地感受着四面八方挤来的魔力,以及近在咫尺,那复杂的元素流。 “你们需要以这种方式对抗俄偌恩,不断以空间换时间,就足以说明,晨曦领不具备抵抗数量充足的俄偌恩有生力量。” “奥卡那家伙早在部署阶段就定下了基调,消灭你们赖以生存,能够换取缓冲时间的土地,一点点把你们的活动空间压缩……现在你们采取的应对方式,似乎是,不管不顾,先对指挥官完成斩首?” 头盔在她手中破碎,她的脸上洋溢着得意且自豪的笑容:“为了我,你们真是煞费苦心,可又能如何?其他军团正在势如破竹地推进,没有我,晨曦领依旧毫无胜算。” “她想破坏盔甲,阻止她!” 路禹也察觉到了多蕾卡的意图,眼看着她捏碎最后两枚水晶,身体燃起紫黑色的火焰,一团淤泥般的黑暗骤然从地面升起,冷不防地将多蕾卡吞了下去。 “静谧花园,盔甲我要,人也要!”塞拉生怕传达不到位,连忙大喊,“工匠组和我预定她了。” 静谧花园已经在用喇叭花绞杀燃烧自身的多蕾卡,听到塞拉的声音不敢怠慢,连忙让那些攀附到多蕾卡身上的喇叭花“住口”——还好没下嘴,否则在主母心里就是不听话的孩子了。 被静谧花园“吐”出来的多蕾卡已经昏迷,虽然制止了她自杀,但燃烧已经在她的身体上留下模糊的火焰纹路,只剩一半的头发散发着蛋白质燃烧的焦臭味。 塞拉试图将其传送到医疗组,但盔甲上还未散去的抑魔之力仍在干扰着魔力运转,这让她不得不再等一会。 路禹恋恋不舍地解除了融合巨人的融合状态,和每一只塑形召唤物相拥之后这才返回主厅。 “得偿所愿,舒服了?”塞拉见面就问。 路禹长舒一口气,畅快地回答:“舒服了。” 他忽然又说:“又没完全舒服,没能坐进去,多少有些遗憾。” “有区别吗?”塞拉疑惑,“反正不需要你实际操作,只需要精神沟通就好啊。” “那也得坐进去。” 路禹固执地回答让塞拉撇撇嘴,臭水产就是这样,会在奇怪的地方格外执着。 投影中,萸草已经赶到了医疗组,她必须亲手脱掉这件属于军团长的盔甲。 这种组合式盔甲的穿戴与脱卸都十分繁琐,萸草希冀的神情在臂甲与肩甲被取下的瞬间变成了难以抑制的失望,看着歪曲、熔断的法阵纹路,她止不住地叹气。 多蕾卡还是成功了,她阻止了晨曦领得到盔甲的秘密。 “真决绝啊。”看着萸草失望而归,路禹忍不住感慨,“她本可以和我殊死一搏的。” “身为军团长,早有觉悟了吧。”塞拉注视着新绿使用最原始,不依靠魔力的治疗手段应对这位棘手的异大陆访客,突然想到了什么,“新绿,检查她的身体,看看有没有老化现象。” 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多蕾卡身体的各个角落,新绿没有找到禁魔教派身上同样的衰老迹象。 “为什么要她活着?”路禹调动投影,想要查看其他区域的战况。 “还有谁能比起军团长更了解俄偌恩?” “你想从她的嘴里撬出信息?”路禹愕然,“她宁可自杀都不给我们送装备,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松口?即便松口,你打算怎么甄别?我不是怀疑你,她可不是浊魇,没那么容易问出个结果的。” “常规方式自然不行,我们可以换点不常规的方式,反正比起直接送她去死,尝试总是有价值的。”塞拉咳嗽,“浊魇在听,你要不要改改口?” 浊魇立刻低下头,不让其他人看到她的表情。 刚想问问璐璐去哪了,薄暮突然高声通报:“在寒霜水晶矿附近活动的血肉召唤师,连带着召唤物,阵亡了好多……” “发生了什么,我们应该还没有派人过去的。”塞拉瞥了一眼沙盘,这一路她是暂时放空的,因为这群血肉召唤师所走位置基本没有“食物”。 “不对……”正在帮忙汇总前线信息的小泥巴怔住了,“这里附近是……” …… …… 冲天烈焰中,一个睡眼惺松的女人微眯的眼睛缓缓睁开。 她的脚下,是已经化作焦土的大地,以及……血肉召唤师焦黑的尸体。 闻声而来的血肉召唤师心脏巨颤。 与抑魔法师不同,他们能清楚的感受到眼前女人体内如同汪洋大海般浩瀚的魔力……这,还能算是人类吗? 怎么可能有人类的身体蕴含这么庞大的魔力。 夏蕾姆注视着付之一炬的花海,为了在寒冷的冬日也能搬着椅子坐在花圃中静静地欣、发呆,她特意请求西格莉德给予自己草木精粹持续滋润着这片土地。 因为领主特别关照的缘故,夏蕾姆居住的区域附近基本无人往来,事发突然,小泥巴也未曾告知她正在发生的事情。 她只知道,一觉醒来,有人踏进了自己的田地,入侵了她的家。 “看来,你们不是晨曦领的客人。” “吃掉她!” “涤魂之光。”夏蕾姆快速默念,与霍古完全一致的魔法骤然成型,横扫目之所及的一切。 霍古存放进晨曦大书库的龙魔法,晨曦领学习有成者寥寥,然而……夏蕾姆完美还原了。 “你……会言灵?” “巨龙级别的魔力,海妖的言灵,可你分明是人类!” “确实是人类……有人认为我被上天赐福,不过我只觉得自己是被诅咒了。”夏蕾姆凝视着说话的血肉召唤师,“你似乎很羡慕这份力量?” 她伸出手,周遭的魔力以她为中心急速旋转,黑色的旋风骤然成型,恐怖的魔力漩涡席卷周遭。 “羡慕这份畸形的力量与它带来的代价?” “那就给你这份,值得羡慕的力量。” …… …… 骑着笨龙赶到现场的小泥巴与薄暮目瞪口呆。 夏蕾姆居住的木屋仍然完好,然而周遭的一切具已无法跟小泥巴印象中美好、恬静的景色对照。 大地尽为焦土,举目望去,满地疮痍。 魔力残留的波动仍然炽热,数不清的魔力乱流互相碰撞,劈啪作响,时不时引动起一些奇妙的魔法。 大量的血肉散落在周遭,有些焦黑发硬,有些则保留着能够清晰辨别的局部特征。 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让人作呕的零件,踩着发烫的地皮,她们来到了睡着在木屋廊下椅子上的夏蕾姆。 困意应该来得很突然,夏蕾姆已经没法调整好一个舒适的睡姿,此时的她像个死人,半挂在长椅上,身子呈拱桥状,双手也耷拉在两旁。 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体仍有警戒,脚步声让夏蕾姆的身体再度有了反应,她软绵绵的手硬撑着扶手,艰难地坐直。 小泥巴疾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连声道歉。 “没事……我没事……应该是出了事,才让你们忘记通知我,没关系的。”夏蕾姆轻轻拍打着小泥巴的背,安慰着自责的她。 夏蕾姆看向薄暮:“晨曦领怎么了,谁入侵了这里……需要我,帮忙吗?” 薄暮咽了口唾沫。 地虫信使显示,两队血肉召唤师,多达三十多人连带召唤物全都葬身在这里。 后续的血肉召唤师,竟然直接改道而走……(本章完) 823.自爆人偶与剧毒人偶 薇拉带领的海妖正在和数量有着压倒性优势的俄偌恩魔法师,以及虫群对抗。 自从面向晨曦山脉的结界被洞穿后,俄偌恩所有的攻城魔具就转移向了海妖守卫的东侧。 远程架设的炮台持续不断输出着,横贯夜空的五光十色似是将晨曦领推向深渊的大手,重重地按在结界之上,让维持结界平衡的魔力飞速逸散。 一只又一只鼓着瘤状物跌跌撞撞而来的虫子撞在结界墙体,应声炸裂。 自它们尸骸中弥漫开的抑魔之力令与之而来的抑魔植物快速生长,却又在无声地腐蚀着蕴含魔力的结界与土壤。 就像是,以它们的身体为养分,为茫茫多的后来者铺路。 铺天盖地而来的虫群阻挡了结界内众人的视线,也遮蔽了感知,这朵乌云,就这么倏然而落,朝晨曦领东侧罩了下去。 “啪啪啪”的爆炸声连绵不断,每时每刻都有一滩又一滩腥臭的液体在结界外绽放,高浓度的抑魔气息汇聚为雾,黏稠如浆,那些因为爆炸而产生的一个个凹坑中无声地汇聚着不祥的浅绿,让大地为之变色。 “薇拉,知道离开结界的风险吗?”塞拉进行最后确认。 薇拉回应道:“塞拉姐,这里的每一位海妖,都期待着为晨曦而战,他们早有觉悟。” …… …… 这是一场体型差距巨大的对抗,紫星在奥卡面前就像是个小玩具,即便不论奥卡那尖锐的,宛如避雷针的长角,她的身高也只是堪堪比奥卡的腰腹位置要高一些。 尽管从成为劳伦德黑衣修女一员开始,紫星就被猫荆断定为出色的魔武者,但过大的体型差距让双方的发力根本不在一个级别,奥卡自上而下压迫而来的拳风让紫星除了发挥灵活的步伐闪躲,难有更多作为。 魔力碰撞上,紫星同样没有优势,即便是客场作战,奥卡的抑魔被遏制,他仍旧能在近距离打断紫星一次又一次地施法。 “嘭!!” 双方的拳头凶猛的对击,自碰撞中心掀起的狂风吹起满天飞雪,爆鸣声与猎猎风声袭向四周,模糊了视线,遮蔽了听觉,待到数秒之后,信使们嗡嗡作响的耳朵才再度恢复了听觉。 紫星血气翻涌,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曾经在第一次见面时主动展示给路禹欣赏的,那满是肌肉线条的小腿仍在发抖。 她单手撑地缓缓站起,惯用的右手手腕在剧烈碰撞后已经扭曲,五指血肉模糊。 奥卡怔怔地注视着工业部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拳套,一道裂纹从指节位置一路蔓延至肘窝附近。 从始至终,奥卡都占据着对战的主动,他之所以愿意亲自下场与紫星玩玩,也是看出了晨曦领召唤师的黔驴技穷。 召唤师对付俄偌恩的抑魔毫无办法,召唤仪式赋予生命的召唤物,其身体本就是魔力构筑而成,能够暂时停留于现界的魔法投影。 遮断召唤仪式,遏制已完成的召唤物,都能有效削弱召唤师的战力。 在大规模的军团作战中,一群召唤物直冲俄偌恩抑魔方阵,等于自杀。 作为援军出现,试图带着召唤组脱离泥潭的紫星也无法改变劣势。 “你是个不错的对手。”奥卡摘下面甲,露出了一张任谁第一印象也是老实人的憨厚脸。 他发自内心敬佩这位毫无惧色的少女,于是接着劝说道:“投降吧。” 紫星注视着已经弯折的手腕,面不改色地把左手搭了上去,在两声令人牙酸的“咔哒”,那双血淋淋的右手再度“恢复如初”。 这处被两人不约而同选做战场的空地四周,奥卡的副官与俄偌恩的信使悄然布控着,他们已经打算生擒这位战斗组的组长,看到这一幕,他们的手腕开始幻痛。 “投降?”紫星掰直了指节。 “你们的意图我一清二楚,晨曦领有多少土地能够为你们争取时间?”奥卡问,“争取到的那有限的时间,又能产生什么样的转机,你应该比我清楚。就像现在……你觉得还会有人来支援你们吗?” 远处俄偌恩军团与晨曦领小组的战斗已经接近白热化,召唤物依旧是冒头就会被瞬间遏制,全靠紫星带来的混编队伍应对步步紧逼的抑魔法师。 “我觉得会有。”紫星咧嘴笑了,“即便没有,也无所谓。能先在教皇身边聆听训导,又在晨曦领享受几位领主为我们打造的乐园……我都觉得自己太幸运啊。” 奥卡不认为一个成熟的指挥官会派出为数不多的人手救援一支陷入重围的疲敌小队,周围的魔法塔已经被荡清,无法轻易传送,想要救援需要付出的代价难以承受。 这样的队伍就是用来在合适的时候放弃的,他们的使命就是燃尽生命完成战略目标。 骚乱引起了奥卡的注意,抑魔与魔力激斗产生的扰动严重影响了双方的感知,即便是奥卡在这片区域内也只能通过原始的方式获取消息。 当一位慌张的信使紧张地嚷嚷着向他汇报正在发生的事情后,毫无心理预期的奥卡呆滞了数秒,恍惚间他回过头,不远处,一层由纯粹的魔力内爆荡漾开的涟漪席卷四周。 那看上去缓慢,似乎轻松可以闪避的波纹所及之处,大量心存侥幸,亦或是反应慢半拍的俄偌恩魔法师盔甲碎裂,皮肤直接暴露于魔力乱流之中。 闻着血腥味的食人鱼汹涌而来不过如此,这些因为一次次碰撞变得暴躁的魔力找到了“低洼”,咆哮着钻进他们的盔甲,甚至是……体内。 呼啸的风声好似野兽的尖啸,但很快,就有凄惨的喊叫声取而代之。 奥卡洞悉了正在发生的一切,作为军团长的他必须稳住局面。 “挡住那些人偶,阻挡他们!” “不要管那群召唤师了,全力遏制人偶的活动!” 突然出现的人偶没有动用任何技巧,他们见到俄偌恩士卒就像是饿狼般加速扑去,只要靠近人群就立刻引发剧烈爆炸。 操纵它们的人偶师进行了恶毒的改造,令人偶脆弱的躯壳承载着远超身体极限的魔力,为了进一步扩大威力,它们身体两侧的腰间还配有装着高品质水晶粉末的瓶罐。 爆炸发生,冲击波席卷四周,水晶粉末四溅,魔力乱流掀起一阵阵妖风,因为水往低处流,它们最终都会涌进俄偌恩魔法师的身体之中。 “别想走!” 遍体鳞伤的紫星对周围已经虎视眈眈良久的信使不管不顾,她的眼里只有奥卡。 只要拖住这只羊角怪物,塞拉大人的人偶就能取得更多的战果。 压榨身体极限的一脚势如闪电,已经凌空而起的奥卡来不及格挡,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黑影在视野中不断放大。 “砰!” 奥卡面甲破碎,势大力沉的飞踢直击面部,将大量的甲片碎屑顺势刺入它那张憨厚的大脸,狠狠地扎在颌骨之上。 这一脚,不仅踢得奥卡嘴巴歪斜,满脸血污,也践踏了他身为军团长的威严。 随意摆动的臂膀甩飞了已经无力做出任何一个护体动作的紫星,奥卡仰天咆哮。 面甲碎裂,他索性摘下头盔,坚硬的工匠造物在他的大手中如黏土般被挤压变形,然后干脆利落的碎裂。 高耸的羊角在周围激战引发的闪烁下锃亮,节次分明羊角条纹中渗透出由抑魔引发的电弧,它在奥卡的角尖跳跃,明灭,令其如同魔神。 在命令副官们替代自己执行稳定战局的命令后,他一步一步走向眼睛里只剩下轻蔑的紫星。 “我改主意了……撕碎你!”奥卡以自己赋予军团的【撕裂】一词,下达了判词。 紫星忽然想……自己死后,是会归属于光辉之神跟随劳伦德教皇,还是依旧停留在这片她已经无比熟悉,眷恋的土地上? 此前她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被一股温暖的热流包裹,缓慢地移动着。 这是临死体验还是死亡的真实…… 如果死了,耳畔边为什么还会有嘈杂的“咚咚”声? 夏蕾姆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别人熟睡时的港湾,看着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的紫星,她突然想起了带着自己走过梅拉许多角落的人…… “被别人依靠吗……”遵循塞拉与路禹的建议,养心多年,她突然有了新的体会。 “你又是……”奥卡死死地盯着比紫星高大不了多少,穿着白色长衫,戴着单片眼镜,好似学者的家伙。 双方不约而同出拳,强劲的力道将双方都推了出去。 奥卡轻松稳住身体,神情凝重:“……什么人!” 略显踉跄的女人化解了奥卡的力道,顺势回到了夏蕾姆身边,白色的长衫猎猎作响。 “你的副官和我打过。”她自我介绍,“医疗组,新绿。”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个医师?”看着完全碎裂的臂铠,奥卡甩动胳膊,让碎屑滑落。 此刻他已经顾不上一旁热烈交战的战场,尽管他意识到那些人偶似乎被某种奇异的道具庇护着,以至于抑魔之力瓦解他们行动力的所需时间变长。 已经有不少人偶依靠自爆的方式摧毁了俄偌恩魔法师的盔甲,那些抛射的魔力水晶粉尘对在场的晨曦人是滋润身体的补药,对俄偌恩人,却不太友好。 好在对方并不打算继续发动进攻,而是营救伤者,随着人偶自爆狂潮果断撤退,而追随他已久的副官也洞悉了意图,开始追击。 一个个暴露了晨曦领羸弱一面的细节让奥卡嘴角勾起一抹邪异的弧度,他松弛了下来,转而用欣赏的眼神凝视着新绿。 神奇,这片领地值得自己赞叹的东西真多,让自己欣赏的人层出不穷……可为什么,女的居多? “肮脏的人偶,竟然用这种手段。” “这是受路禹大人与你们那些自爆虫子的启发,塞拉大人临时改变了主意,用最低阶的人偶为你们奉上了一场华丽的演出。” “为什么抑魔没法遏制这些人偶的运作?” “你那片大陆没有元素精粹吗?”新绿反问。 “穷途末路了吗,这么珍贵的战略物资,在这种地方浪费。”奥卡问,“为了救这些人,值得吗,放弃不是更好吗?” 新绿掏出临行前塞进口袋的水果软糖抛进嘴里:“你这样的人,是没法理解我们的领主的。” “是无法理解,他很愚蠢,战略目标达到还想要获得更多。”盔甲已经无用,奥卡索性卸甲,半赤膊的他缓步向前,“你救了那些无用的晨曦人,救了这位将死的同伴,难道认为还能离开这里吗?” 俄偌恩魔法师围了上来,奥卡制止了他们。 “不仅是人,抑魔之力,即便是魔力,我也能凭借双手撕裂!” “真的吗?” 新绿后退一步,接过紫星,赤着脚的夏蕾姆踩着泼洒过紫星鲜血的土地,脸上没有一丝倦意。 “你能撕裂魔法?” 奥卡自傲地伸出双手,虚抓夏蕾姆,仿佛在说:“你可以试试。” 夏蕾姆轻声开口:“那……撕一撕这个。” “重岩陨星。” 没有施法动作,魔力乱流得到敕令,迅速向天空汇聚,因为爆炸而四溅的砂石聚集、凝结。 几个呼吸之间,奥卡头顶出现了一枚火光闪耀的天外来客! 这是古老巨龙法古塔尔存入晨曦大书库的魔法之一。 即便知道眼前就站着一个极其恐怖的家伙,俄偌恩魔法师也不得不转而集火重岩陨星坠落,它下落的方向附近,有俄偌恩正在休息的伤兵! 奥卡顾不上惊讶,盘旋于双角之间的雷电爆射向愈发巨大的人造陨石,紧接着转身直扑夏蕾姆。 像是预测到他的决断,夏蕾姆在围攻自己的抑魔法师望向天空时,已经飘出了很远很远。 她就这么飘然地施法,飘然地离去。 这份从容,像是对俄偌恩的嘲笑。 自爆人偶冷不防现身,注意力在被层层衰减的陨星的俄偌恩魔法师,听到了来自极近距离的爆炸声。 在奥卡来得及庇护这群被分心的倒霉蛋前,他们一个个盔甲破裂,吐血倒地。 这次,从人偶中释放出的不再是魔力粉尘,而是不祥的靛紫色。 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生效,剧烈咳嗽的俄偌恩法师,它们的口鼻开始喷血,皮肤迅速溃烂。 一个又一个魔法师叫喊着在地上打滚,渴望得到周围同伴的救助,然而看着他身体上大片大片腐烂发臭的皮肤,连医师都胆寒的后退。 除了炸药,璐璐的毒药,也是一绝。 这些极度危险品她始终不敢交由炸药组的炸逼们使用,生怕出现巨大安全事故。 直到塞拉向她提议,制作剧毒人偶,远距离投毒。 824.你们就这么痛恨四大国吗? “你是说,那群海妖在虫王们操纵的孵化虫的轰炸下,摧毁了许多架设好的炮台,还把海中佯攻的队伍全数消灭?” 正在聆听副官汇报战损的奥卡得到了东侧战场的消息,他呲了呲牙,示意为他清扫面部伤口的医师暂时停手。 他不解地问信使:“我安排了数十只虫王,通道而来的孵化虫基本留给了它们,与之配备的还有大量刚从传送通道下组装完成的工程器械,而我交给鲁的任务只有一个,消耗、袭扰,可听起来,你们失败得很干脆?” 奥卡平静地话语下隐藏着惊雷,身为撕裂军团的一员,信使已经颤抖。 “并非副官无能,那群海妖,很强。”参与了这一战的信使赶紧解释,“他们齐声颂唱,声音嘹亮高亢,哼唱的每一个音符都能引动魔力流转。他们沐浴着湛蓝色的光辉,那是洁净的水流,我们的抑魔需要先突破这层由元素构成特殊的庇护才能抑制他们以语言调动魔力的流程……很奇特,他们的护盾似乎有着源源不绝的魔力支撑。” “副官大人试图以抑魔削弱将要成型的魔法,但……他们紧靠大海,肉眼可见的海蓝色光流自海中升起与他们中的一些个体相接,这些海妖施法,身后都会浮现碧蓝色的波涛,整个战场都能听到若有若无的浪声……我们像是在和无边无际的海洋对抗。”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没能全身而退,虫群同样让他们伤痕累累。” 奥卡哪不知道信使最后一句话的意图,他懒得点破,并且感慨,俄偌恩军团居然需要成功伤敌这一点来挽回些许颜面了? 向副官传达自己的命令后,他揉了揉眉角,刺痛的感觉令他反应过来,自己的颌骨与眉骨附近仍有伤口未曾愈合。 剧毒人偶威力惊人,被污染的区域经过抑魔处理方才彻底失去毒性,初期中毒的人无一例外都身体腐烂而死,因为痛痒难耐,甚至有中毒者卸甲,扣挠,硬生生把一大块腐蚀流脓的脸皮扯了下来。 虽然俄偌恩军士大多久经战阵,见惯了生死的大场面,此情此景,仍是让不少人休整时面对干粮难以下咽,干呕不止。 得到了驻守结界入口的魔法师提供的信息,奥卡已经下令暂时后退,原地驻扎休整——环境,正在起变化。 晨曦结界一环扣一环,以各个魔法塔互相衔接,由晨曦法阵整体串连,形成一体。 这个结界体系的存在是晨曦领建造初期便构筑而起的,也是晨曦领魔力丰度显著高于外界的主要原因——他们将魔力潮喷发而出的海量魔力锁住了大部分,如月刻结界般,形成了封闭的内循环体系。 此刻,封闭的空间被打破了。 随着一个又一个法阵节点在俄偌恩的攻势下粉碎,晨曦之术上方显示的法阵节点正在一个个黯淡下去,那由大量光点构成的椭圆形光球,出现了大量的残缺。 魔力丰度下降,抑魔之力涌入,原本富饶的魔力随着时间推移,也会与如今魔力稀薄的外界无异。 缓慢推进,逐渐蚕食,奥卡更加坚定了自己定下的方针。 俄偌恩没必要急躁,只要确定已经破坏结界的区域内魔力稀释,他们便能无后顾之忧地继续进军,即便晨曦领足够庞大,这样的征战下,一个个抛弃掉缓冲区域的它最终也会成为俄偌恩的囊中之物。 “这片区域内,魔力完全与外界基准持平,大概要多少天?” “根据负责播种的【沉默】军团成员描述,需要四天,如果播种催化迅速,可以在三天之内完成。” “那就是三天。”奥卡说,“告知多蕾卡和塔雷,不需要冒进,等着晨曦人感受到危机感,主动来找我们……他们能用的人不多,着急的,该是他们,不是我们。” 然而没过多久,初次接战棋逢对手仍在兴头上的奥卡就听到了两个不太美妙的消息。 【贯穿】军团长塔雷无从寻觅,倒是找到了一些被他沿途留下的信使,被找到时,这些信使都表示他们的军团如今有些迷路,无从寻觅前路。 多蕾卡带领的军团如今已经由副官蕾娜接管。 这一路最为坎坷,开战后连续遭遇巨人、蝴蝶、不明爆炸物袭击,多蕾卡本人追踪蝴蝶至今未归,情形不明,整个军团也只能按照多蕾卡定下的指令缓慢推进,摧毁沿途所有所见之物,势要让晨曦领化为焦土。 奥卡突感不安,他如同山岳的身躯猛地挺直,站起,在一众副官前来回踱步。 结合天边逐渐跃出地平线的那抹晨曦,多蕾卡的追击已经过去了小半夜。 奥卡很了解多蕾卡,虽然嘴上目空一切,但也只是因为与【迷雾】军团长不和,不愿意在势头上落于下风的口嗨,这两人的不和与明争暗斗在俄偌恩是摆在台面上的。 多蕾卡处事小心谨慎,能选最优解就选最优解,不能才会冒险。 温蒂行事虽然稳重但时常会剑走偏锋,面对各种摆在面前的最优解,会选择贪心的处理方式,行事风格导致了两人永远无法和平共处。 按照多蕾卡的性格,驱赶蝴蝶,让它无法顺利完成攻击就该快速返回,身为军团长,她的责任感不会允许她长期游离于军团之外。 朝阳普照大地,今日无风无雪。 目视着远处晃动的人影,奥卡内心的不安急速扩大。 有副官看出了军团长的忧虑,他谨慎地开口:“大人,也许是那只蝴蝶人偶太过难缠,多蕾卡大人费了些时间?” “那信使呢?”奥卡反问,“多蕾卡可不是那种鲁莽的人,当她必须要脱离军团强硬地完成某件事,一定会给军团留下足够多的信息,以让他们军心稳定……记得她的军团长称号为何是【沉默】吗?既是种子无声地成长之意,也是军团无需多言,只需沉默聆听她的指令之意。” “难道……”说话的人咽了口唾沫,说出了奥卡不愿意明说的可能,“多蕾卡大人,已经……阵亡?” 俄偌恩版的隔音法阵瞬间成型,奥卡的副官、书记官、后勤主管纷纷讶然。 奥卡揉着眉角,沉吟着:“我怕的不是战败而亡,俄偌恩足以胜任军团长的人不缺,无非是【沉默】更换新的名号……我担心的是,多蕾卡被俘虏。” 在场皆是心腹,这种对于俄偌恩不利的猜想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攻击,也不用担忧有人向元老院打小报告。 “多蕾卡大人,该有身为俄偌恩军团长的傲气,即便真有意外,也不会甘愿被俘的。” 奥卡摇了摇头。 仅以今天晨曦领表现出的种种奇异战力,他深感这片领地藏有更大的秘密,甚至隐约有种感觉,认为选择继续猛攻晨曦领是不明智的,应该立刻上报元老院,以军团长的角度详细陈述利害,转而开辟第二战场,稳固落脚点,舍弃这里的通道。 但奥卡不能这么做,身为俄偌恩登陆梅拉的先锋,与晨曦领的战争刚刚开始,自己的判断得再有道理,也没有实据支撑自己的预感,被其他军团长得知,恐怕会成为笑柄,元老院更是会将自己视为怯战者,打在俄偌恩的耻辱柱上。 现在的他,只能战,除此之外,不能多作他想。 但……如果晨曦领真的有着更为奇妙的魔法,多蕾卡是否能守住内心的防线,奥卡内心存疑。 征战七个地区,他不是没见过硬汉,那些有着坚定不移意志,视死如归的反抗者一开始面对酷刑与魔法层面的拷打尚能坚持,但随着时间推移,他们大多心智崩溃,实话实说,只求速死。 意志力,在被针对性研发的刑罚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副官鲁的信使打断了这场临时会议。 “求问奥卡大人,例行通讯时间已到,该与元老院汇报些什么?” 奥卡迟疑片刻,吩咐:“就说,目前针对晨曦领的攻势一切顺利,已经初步瓦解外部结界,腐蚀他们的土地,稳扎稳打,胜利指日可待。” “再报告……”奥卡瞥了一眼书记官,认真思考措辞,“暂时与撕裂军团塔雷失去联系,但信使告知,其主力仍然完好,而沉默军团……多蕾卡追击未归,暂时无从汇报。” 能成为十位军团长中都相对认可的调停人,奥卡从来不是个莽撞的粗人,尽管已经为多蕾卡捏了把汗,但他仍然努力地为她打着圆。 “今日的传送通道……我们需要什么?”信使又问。 奥卡即答:“一半虫子,另一半,我要亚人,这些亚人到来后部署向银枫圣教国、碎金城方向……最好,让一位军团长到来,让他负责碎金城方向的进攻,隔绝可能来自绿荫领的增援。” 梅拉的其他势力大概率不会救助晨曦领,这片偏僻的领地距离他们太远,长途驰援对自身无利,从战术层面上来讲,把俄偌恩人放进梅拉腹地,依靠他们熟悉的地形,背靠主场作战,才是最优选。 但奥卡总觉得需要以防万一,这些势力虽然会坐视晨曦领灭亡,但偷偷摸摸制造一些麻烦,还是能做到的。 信使刚刚领命而去,就见一位驻留在外的副官带着几个腰间生翼的人匆匆赶来。 奥卡看了一眼来人,又仔细端详了那几位带翼的家伙,突然精神大振。 为首的人有些局促,似乎是在思考该以什么礼节与奥卡打招呼,但奥卡却十分豪爽地走上前,笑哈哈地让人为其安排落座。 “纽曼族长,枫血,还是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你是一位睿智的族长,放心,俄偌恩的承诺依然有效,晨曦领攻占下来后,这里,归于伱们枫血。”奥卡打保票,“在每一片大陆,俄偌恩对站在我们一侧的人,从不违背承诺。” 作为梅拉土生土长的优势种血族,纽曼没有对自己的选择感到任何羞耻,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份赞美。 奥卡接着说:“如果纽曼族长是打算为在适应环境的我们提供帮助,好意我奥卡,心领了,俄偌恩暂时还不需要这份锦上添花,但如果纽曼族长仍然想要一份心安……我也能保证,你派来协助的人,不会成为炮灰。” 纽曼对奥卡的慷慨大为惊讶,他愈发觉得远在梅拉另一侧的同伴们做对了选择。 想起自从晨曦领崛起以来,枫血的憋屈经历,纽曼笑着开口。 “奥卡军团长,我来,是为了给你奉上一份礼物。” “哦?”奥卡来了兴趣。 “我的人在这片区域生活数百年,在晨曦领建立后,也曾数次造访他们的中枢晨曦城堡,最近一次,是约一年前。” 随着纽曼的话语,奥卡脸上逐渐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色。 “正如奥卡大人所想的那样,我们的信使,以及那些魔物眷属,能将您导向晨曦领的中枢区域。”纽曼脸上满是畅快之意,“即便晨曦人建造了新的中枢地带,那片区域,定然有大量的人驻守。” 奥卡哈哈大笑,迄今为止,他最头疼的便是对晨曦领的内部构造一无所知,五叶草对此一问三不知,如今有了向导,他的推进,就能更有效率,会如一把钢刀般,直插晨曦领的心脏。 开心之余,奥卡问了个问题。 “在你们眼中,毁灭四大国所执掌的政权,就这么重要吗?”他不解,“据我了解,四大国如今的梭伦虽然四分五裂,科德佐恩名存实亡,但本质,他们是愿意接纳各个种族的,而且歧视也并不严重,你们……” “达斯米洛。” 副官提醒之后,奥卡继续说:“哦对,达斯米洛,就这么痛恨四大国吗?” “我们只是要拿走数百年前,他们走运捡走的胜利果实,如果没有意外,梅利亚斯主导的人族霸权早该没落,所谓的各族融合在我们眼中不过是个笑话……没有四大国,对我们而言,很重要。” “我们不该被称之为异族,这个称号,该属于他们。” 奥卡迟疑了一会,拿出书记官的小本子瞥了一眼。 “即便是,风评很好的教国?” “劳伦德已死,教国?呵呵。”纽曼不屑地冷笑。 (本章完) 825.你会在晨曦领获得“永生” 正午时分,在军团长奥卡的示意下,除了难以联络上的血肉召唤师,俄偌恩的三路军团都缓慢地停下了进军的脚步,晨曦领的信使随后发现,他们正在就地取材,开始构筑临时驻地。 这种步步为营,缓慢蚕食的打法十分高明,无疑是对方军团长拿出来应对富魔环境的最优解。 但,这正是路禹想要的。 他要让俄偌恩认为,攻打晨曦领虽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只有这样,俄偌恩才会将初期的兵力大多砸在这里。 目的达到了,但……路禹并不开心。 这几天他一直在避免前往医疗组,塞拉知道路禹在想些什么,难得地允许他随意摸自己的耳朵解压,哪怕是咬的,也可以接受,实在不行,尾巴也可以。 军团长多蕾卡在被俘虏的第二天悠悠醒转,在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医疗组依旧展现出了高超的医术,为她处理了许多位置的烧伤,最后将其转入了禁魔房内,彻底屏蔽了其身上残余的抑魔之力。 醒来的多蕾卡倒是十分坦然,对于自己已经被俘获的事实早有心理准备的她没有挣扎与吵闹,只是茫然地注视着与故土俄偌恩的天空相差无几的色采——禁魔石那更幽邃,深沉的紫黑色。 烧伤位置的腐皮瘙痒难耐,她想要动手去抠,却被适时进入房间的新绿制止了。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去动药剂刚刚生效的地方。”新绿把装着各式各样药瓶的推车推到多蕾卡面前,命令,“躺回去,还有一些药没换。” 多蕾卡笑了:“我为什么要……” “嘭!” 颈后传来的力度让多蕾卡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她即将与地面亲密接触。 新绿的高效麻醉持续时间不长,她掌握的尺度极好,全部上药完毕,多蕾卡就头疼不已地睁开了眼。 看着新绿那张慵懒的脸,她斟酌之后,说:“不用白费力气了,我不会告诉你们有用的信息的。也别想着我身为军团长能作为谈判的筹码,俄偌恩不会答应的,等着晋升军团长的人数不胜数,我消失了,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消息。” 新绿斜着眼,睨着她,懒洋洋的脸上浮现出了捉摸不透的神情,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再度被开启的大门让她把话咽了回去。 多蕾卡瞥了一眼来人,笑了。 “晨曦领主吗……如果是你应该发现了,即便失去了我,军团运作依旧顺畅,现在,你相信了吗?” 路禹说:“自杀未遂,被我从死神手里捞回来,你不该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吗?”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如果让我们拿,你可能生不如死,而这,也是我救你的原因。”路禹捏住多蕾卡的手指,身后的深渊审判官已经蠢蠢欲动,“你是军团长,征战多地,应该比我清楚,没有谁能一直强硬地守住秘密。” 深渊审判官极其绅士地向多蕾卡微微欠身,并且开始变形为各式各样的刑具,以表现自己在这方面与生俱来的好本事。 “来之前,塞拉主张用死灵魔法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挖掘’,具体做法是让你濒死,在濒死过程中,你的意识会逐渐离开身体,而她可以尝试着在这临界点上对你的意识反复拷打,并以灵体操控的方式来回重复这一过程。” 路禹的描述让多蕾卡的眉毛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尽管这一方式在死灵魔法中也属于理论阶段,但她认为完全可以在你身上完成实验。” “紧接着是璐璐,你们的情报系统很烂,应该不知道她是谁。”路禹介绍,“她继承了一位九阶魔法师的精法,虽然那位九阶魔法师留下的知识并不齐全,但她还是凭借自身的天赋拓展了一些领域,有了自己的心得,其中正好包括,精神层面的伤害。” “放心,她没法修改你的记忆,更没法翻阅你的记忆,这样的力量,据推测,实现起来必须要有九阶甚至以上的基础,且必须要有充足的时间……这个时间,可能会以年为单位,因此在这一点上,你是安全的。” “不过……她似乎掌握着能让你更痛苦,无法入眠的法门。” 路禹一口气说了很多,他停了下来,换了口气,十分平静地注视着没了眉毛,头发被烧得蜷曲的多蕾卡。 “吓唬我,是没有用的。”多蕾卡云淡风轻地回应着这份威胁。 “你搞错了一点,我没打算吓唬你,我只是在完全放手让审判官肆意施为前,让道德感最后占据一次上风。”路禹说,“在这之后,我们不会管你身体中的抑魔是否能适应梅拉的魔药,只会一次又一次在你濒死时把你拉回来,然后,执行下一次。” “你不会死,永远不会,即便战争结束,我也会让审判官一直在你身上循环往复地工作。” 深渊审判官空洞的眸子里,两团旺盛的蓝色火焰点燃,多蕾卡竟然从这份火光中看出了……兴奋。 “你会成为他永远的玩具,只要我不死,你也不会死,一直一直,任他蹂躏……如果我最终成为血肉之主,你也会跟随着,一并成为他的一部分。” 多蕾卡头皮开始发麻,她确信这不是烧伤导致的。她的脊背湿漉漉一片,无风的室内却让她感觉阴风阵阵。 路禹此时像是伫立于俄偌恩元老院门前的雕像,他们亘古不变,只有一个姿势与表情,然而每一个抬头仰望的人都不会不自觉地挪开视线,避免与那威严庄重的巨像对视。 他平静地话语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像是从黏腻的,猩红的血液与蠕动的肉体中传来的怪异响声竟随着他的声音一并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如此出色,竟能跟随着对方的描述想象出自己的结局。 “你,似乎不信?” 多蕾卡没有犟嘴,良好的心理素养让她还能保持住呼吸频率不乱。 路禹又问:“你们在抵达梅拉前,杀死了一位蝴蝶召唤师,对吗?” 多蕾卡愕然,她不认为梅拉的人能知晓这件事。 鬼使神差的,她应声了。 “自称召唤先驱的,安莉莱拉?” 路禹嘴角上扬:“你猜猜,我为什么能召唤那么多的召唤物?” 多蕾卡如梦初醒,旋即,一股寒意从头顶一路蔓延至全身。 “你,你也是,先驱?” “与你们合作的血肉召唤师,他们所使用的召唤物,是我带来的知识。”路禹随手召唤出血肉战车,“正因为如此,他们在我面前不堪一击……” “虽然仅有几面之缘,但是那只蝴蝶,临死前把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们其他先驱身上,宁可不再逃跑,也要把信息告知我们……然后,你们选择入侵我所在的大陆梅拉。”路禹拿来一面镜子,照着多蕾卡身上被医疗组处理完好的烧伤部位,“真巧,不是吗?” 蝴蝶召唤师安莉莱拉,她的覆灭正是多蕾卡一手造成。 并非岛屿上所有的种族都愿意乞降,大量的本地人都跟随着安莉莱拉辗转抵抗俄偌恩,尽管她本人的召唤物难以对俄偌恩魔法师产生持续影响,但她却依旧能将每次召唤的唯一一次有效进攻时间完美利用好,屡次让俄偌恩魔法师遭受重创。 强攻难以得手,多蕾卡带着种子与军团出现了。 与如今晨曦领面对的局面一样,安莉莱拉面对不再主动追击,而是不断播种改变环境,压缩生存环境的打法再无办法,没有了辗转空间的她一退再退,最后退无可退…… 打败了一个先驱,结果又面对下一个先驱。 这算什么? 诅咒? 多蕾卡不太想看自己受伤后的丑陋姿态,她侧过了脸,却被路禹死死按住,逼迫她睁开眼。 这一刻,他古井不波的脸上在镜子中浮现出了煞气,他的语气也不再温和,而是透着一股暴戾。 “有晨曦人因为你们死了。” “也许你可能会觉得,打仗就会死人,俄偌恩四处征战,你们手下的魔法师无算,根本不在乎些许消失又补充进来的‘数字’,可我不同。” “从晨曦领建立至今,他们都跟随在我身边,我向他许诺过会给他们一片乐园……会让每个人看到晨曦领缓缓飞起的那一天……” “是你们让我食言了。” 多蕾卡本想调侃,晨曦领完全有办法选择不成为这场战争的第一个受害者,是他们表现出来的姿态,以及某种意义上的求战姿态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但看到镜子中的路禹脸上逐渐扭曲的脸,她很明智地把这些话放在了心里。 “我的耐心到此为止。”路禹大喘气松开了固定多蕾卡脖子的手,他似乎很害怕再晚一秒,就会忍不住掐死她,“我只给你一天时间,一天时间后,你给不出任何我想要的,可以被证实的信息,我就会动手……如我所说,你不会死,在晨曦,你会永生!” 禁魔房大门怦然关闭,不知道以何种方式出现在禁魔房中,且不被禁魔影响的深渊审判官立时化为无数光粒消散——他的召唤师忘记了驱散,让他走得并不安详。 直至路禹离去,多蕾卡才发觉,自己的心率已经爆表。 镜子里,自己额头上满是汗水,手脚早已一片冰凉。 对话的最后,她面对的似乎并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头正在对自己呲牙,毫无理性与感情的凶兽。 新绿神情依旧慵懒,她抬起手,控制着一块类似魔力水晶的活动穹顶缓缓收拢,这下多蕾卡知道为何禁魔房内能进行临时召唤了。 “你们的领主……似乎很爱惜你们?” 新绿与多蕾卡对视了几秒,从她的眼神中,多蕾卡看到了嘲弄之意。 “病态的爱,如果有什么能推动他变得‘无所不能’,也许就是为了这些微不足道的东西。” 多蕾卡默然。 她确信刚才路禹不是装的……路禹眼底的疯狂一览无余,在某一刻,她甚至担心这个平静与自己对话的人会突然咆哮着一口咬在自己的喉管,撕扯着她的血肉,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断气,然后在自己的尸体旁露出满足的表情。 即便是跟俄偌恩首屈一指的那几位大魔法师对话,与强势的元老们交流,多蕾卡也从未感受过这种骇人的气势。 新绿收拾好药剂离场,她似乎有着与路禹一般的,表面上的冷静,临走还不忘给自己这个入侵者提醒:“有什么事就按桌面上的铃铛,会有人为你提供服务的。” 多蕾卡陷入了沉思。 她只有一天时间…… 闭上眼,脑海里思绪飞速闪烁,驳杂的回忆碎片频频掠过,组成了一幅幅往昔的画像。 她想了很多,却又觉得大脑空空,最终……脑海里只剩下了路禹那张让她毛骨悚然的脸,以及动作举止写满了迫不及待的深渊审判官。 作为军团长,她不怕死,否则不会战败立刻自杀……但,路禹所描述的永生,却让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无法抑制地翻腾了起来,掀起的黑色尘浪吞噬了她脑海里所有的声音,只剩下了战场上死亡来临时,那一张张惊恐的脸。 多蕾卡呼吸愈发急促……她想要确认时间,知道自己还剩下多久可以思考、犹豫,但禁魔房内空空如也,只有病床一张,桌子一张,时间的概念在这里消失了。 远处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不知为何,多蕾卡像是见了猫的老鼠,没来由地恐惧着远方而来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何,她就是知道,那是路禹发出的脚步。 面对推开的房门,以及出现在门口的路禹,以及……两个可能也是晨曦之主的人,多蕾卡突然呼吸困难。 她知道,自己已经用掉了路禹给出的一天期限。 “现在,给个答案吧,作为军团长,你应该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路禹问,“要不要,在晨曦领获得永生?” 一阵窒息的沉默之后…… 多蕾卡说出了自己的条件。(本章完) 826.知识与……诅咒 “我想见一见操纵蝴蝶和巨人的人偶师。” 路禹和璐璐不约而同把塞拉让到了身前。 多蕾卡讶然片刻,手突然局促地颤抖了起来,像是渴望愿望得到大人满足的孩子,希冀,却又胆怯着。 “你……距离实现灵体换躯,还差多少?” 刹那,三人都意识到,这位军团长不只是因为路禹的“永生”威胁,做出选择,灵体换躯,也是她动摇的关键。 见塞拉愣住,无言,多蕾卡又问:“难道,你是人偶师中的自我改造派?” 看出多蕾卡真的对此十分渴求,不似抛出一个自以为无解的要求拖延时间,塞拉回答:“环境合适,条件满足……不容易,但,灵体换躯在我手中,可以实现。” 多蕾卡脸上的笑容还未泛开,自嘲之色便高挂上扬的嘴角。 “晨曦领主对抗俄偌恩的魄力令人赞叹,即便身为对手,我也不得不低头承认你们的优秀……不该,在这种事情上欺骗我吧。” “你觉得我没这份力量?” “如果你有,暴食者就不会因为晨曦人的伤亡而暴怒,你所拥有的力量必可令他们重获新生。” 璐璐悄然抓住了路禹的手。 路禹平静地挣脱,把手放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抚摸着。 他说:“别担心,我没那么容易冲动。” 塞拉鄙夷地站起身,斜着眼,睨着多蕾卡。 “你对人偶术了解多少,对灵体操纵术又了解多少,实操过吗?很了解吗?” 一连几个问题让多蕾卡木然,身为军团长的上位者自傲令她很自然地想要挣扎些什么,可当听到塞拉的下一句话后,她只剩下了窘迫。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的了解仅限于与你们俄偌恩的人偶师沟通了解,自己从未亲自入门吧?” 塞拉按响了空荡荡的圆桌上唯一的一个摆设,与进来的新绿耳语了一番后,再度回过头。 “你别说话,我不和外行交流,我能告诉你的只有,灵体换躯不是亡者复生的秘法,想要让那些亡者重获新生,不是你认为的‘掌握知识,就没有难度’,我甚至能放言,我掌握的知识,即便全部放出,整个梅拉,甚至是俄偌恩,能掌握的也寥寥无几。” 尽管大多数魔法师都自称是受限于魔力基础才无法习得更高位阶的魔法,但真正限制他们的可能不是环境、获取知识的难度,而是……理解力。 提升一个位阶,匹配位阶魔力所能运用的魔法知识所需蕴含的信息密度,就会呈阶梯式上升。 最初是只要识字的人跟随着阅读、练习运用就能基础掌握,剩下的只看熟练度与个人天赋。 随着位阶提升,知识最终会抵达一个有人一看就懂,有人看了大约能懂,以及有人翻开只能看懂字的临界点。 此时,即便将九阶,甚至超越九阶的知识摆放在低阶魔法师面前,他们也无从理解。 被唤来的法古塔尔现场为多蕾卡表演了一个掏心,以及半龙人海妖尾奇景,这种只有人偶才能做到的神奇操作令多蕾卡彻底相信了塞拉的话,她咽了口唾沫,终于说出了完整的请求。 “我想,获得一个新的身体。” “因为烧伤毁容?”塞拉问。 “不……只是因为,灵体换躯,能让我选择重新开始。” 说出这句话,多蕾卡如释重负,她低头看着攥紧,放在大腿上的手,凝视着因为灼烧异常丑陋的疤痕,思绪万千。 “如果你能为我们提供所需的一切信息,我可以为你进行一次尝试。但事先说好,仪式存在风险,能否成功,不全在人。”塞拉如实告知风险。 多蕾卡始终设防的心被塞拉的坦诚,触碰到了柔软的地方。 “在回答你们的问题前,我想,先说一个故事,一个也许能解答你们大多数对俄偌恩人疑问的故事。” 她仰起头……沉吟片刻。 “许多许多年前,俄偌恩和梅拉一样,也是一片有着富饶魔力的大陆……不,俄偌恩,远比梅拉,要大太多……” 俄偌恩有记载的历史可以追溯至魔力诞生,这也是,魔力改变这个世界的初始纪年。 巨龙的展开的双翼遮天蔽日,万千生灵聆听着他们的怒啸匍匐于地,目睹它们支配着前所未有的伟力,轻而易举地为万物带来毁灭。 在他们傲岸的身姿后方,史莱姆、海妖、元素生命受魔力浸润,相继诞生。 他们诞生便被魔力亲和,宛若被世界赐福,而其他种族,则只能在剧变的世界中求存求变,试图获得逐渐无处不在的“魔力”,以及将之合理运用后得到的“魔法”。 残存的典籍中,记载了俄偌恩大陆最早的人族,通过描绘掌握魔法的智慧种族施法画面的形式,逐渐习得魔法,成为魔法师的只言片语。 相较于绝大多数短传承,或是在一次次魔力潮洗牌下文明衔接中断的大陆,保有一份魔力初始纪年典籍的俄偌恩是毫无疑问的古大陆。 知识的有序传承让俄偌恩人族在魔力的初始纪年迅速崛起,在世界其他角落的种族仍在摸索着魔力入门时,他们已经在思考构建起一个高效,适配魔力时代的执政体系。 在初始纪年至巨龙统治,被俄偌恩命名为巨龙第一纪年的近千年时间里,俄偌恩各族齐头并进,在魔法知识方面探索到了那个时代所能进行的极限。 且,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富饶的俄偌恩以启示者与开拓者自居,建造远洋船只,试图探索,了解这个正在剧烈变化的世界,并将知识,带给那些仍在蹒跚摸索的其他智慧生灵。 不求回报,只是希望走远一些,了解得更多一些……像是肩负着某种光荣的责任,那个时代自俄偌恩冒险出海的人总是自豪而骄傲的。 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即便后来的魔力潮摧毁了大量的典籍,但不曾断绝的文明仍以口口相传的形式描述着可能有些失真,但确实有存在过的某些故事……温暖、积极的故事。 直到,第二个巨龙纪年的到来。 天空变色,山岳倾覆,大地碎裂……魔力潮带来的天地剧变令无数群岛一夜之间沉入大海,大量的大陆支离破碎。 第二个巨龙纪年的魔力潮让俄偌恩的大多数传承毁于一旦,许多种族也烟消云散,但,俄偌恩没有成为魔力潮下的一缕尘埃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尽管发生在这片大陆上的天灾让这里的生灵与这里的土地伤痕累累,但,他们顽强的挺了过来,成为了能享受更富饶魔力的幸运儿。 “像是躲过了神明过滤生灵的筛子……”说到这,多蕾卡不禁感慨。 第二巨龙纪年的苦难仍未过去,残存典籍中记载着这场魔力潮断断续续引发的天灾持续了百余年。 像是一口喷发过仍在高度活跃的火山,人们既恐惧它随时可能带来的毁天灭地的威能,又期待着被火山灰覆盖的土地变成前所未有的富饶土地。 毁灭的恐惧与美好的希望仅在一线之隔。 俄偌恩各族不断地突破原先魔力瓶颈下难以拓展的知识边界,畅快地冲入无人探索的荒原,贪婪地享受着这场魔力潮带给所有人的奇迹。 在覆盖大地,富饶了土地的火山灰下,一个人摸索到了一份全新的知识…… 一份与俄偌恩,与过往所知魔力运用类似,但又截然不同的力量。 “抑魔……吗?” 不知何时,萸草也拿着之前从多蕾卡身上拔下的盔甲来到了禁魔房内。 多蕾卡微微点头:“它就像是魔力的反面,但又与天然的禁魔素材略有差别,效果上近似于抑魔,犹如水火……” “相生相克?”多蕾卡自问自答,“又谈不上,大多场合,抑魔对魔力构筑的仪式、产物都有着极其显著的效果,诸如召唤物、人偶、定点仪式魔法,在它面前都是软弱无力。同等魔力下,它总是能占据上风。” 并非只是某种单纯干扰魔力流动,施法进程的力量,而是与魔力类似,能够构筑魔法,建立起知识树的全新流派。 “那天晚上你追踪蝴蝶时所用的特殊风魔法,还有逃跑时突然间的加速,都是……”路禹回想着。 “那就是抑魔魔力所构筑的魔法,就效果上来说……与你们所使用的元素魔法并无太大区别,但,它能抑制魔力,克制魔法师。” 塞拉回头与萸草交换了眼神,确认了多蕾卡所言非虚。 萸草早从盔甲内部的纹路看出了它由另类的魔力驱动,但本着严谨的工匠作风,她始终寻找着能够验证推测的方式,如今多蕾卡的话,基本让她理清了思绪。 “凯塔斯·特菲斯·灭魔者。” 多蕾卡轻念着一个名字。 “这就是,那个发现了抑魔体系的人?”俄偌恩这个遥远大陆的故事已经让璐璐听入神了,她忍不住问。 多蕾卡点头。 凯塔斯·特菲斯,出身魔法师世家,爷爷奶奶父母兄弟姐妹各自在炼金、魔药、法阵刻画、人偶制作等多方面有着不俗的成就。 在那个俄偌恩未曾拥有一个最高统治者,如梅拉般各自割据的时代,凯塔斯的家族能够凭借名字行走在大半个俄偌恩,坐享高规格的礼遇。 然而在这种人人出类拔萃的家庭环境下,凯塔斯却显得极其平庸,无论与家族中同辈的谁比,他都位于下风。 即便他的知识储备、战斗经验、魔法运用技巧放眼俄偌恩各个势力都算得上顶尖……但,“算得上顶尖”这个勉强的评价却足以刺痛这位显赫家族的少爷。 攀登高峰,兄弟姐妹只给他留下背影。 想要逃避,身负家族之名又怕惹人耻笑。 “上不去,下不来,卡在那里了。”路禹说。 “正是如此……因此,在魔力潮中意外感悟到了抑魔的力量后,他开始不留余力地追逐,知道难以赶超家族中其他人的他把所有心力都扑在了这上面……最终,在第二巨龙纪年尾声,第三次魔力潮即将到来之际,身为混血暗精灵的他,在熬死了无数兄弟姐妹后,带着抑魔,出现在了俄偌恩诸多高阶魔法师面前。” 在那个四与五阶为最高峰的时代,位阶四的他在天然魔力劣势的情况下,连克俄偌恩五阶魔法师。 魔法世家倾尽心血培养的继承人,不堪一击。 经验丰富,老重持成的势力领袖,难撄其锋。 屡战屡胜,天纵之资的魔法天才,与他一战生心魔,自此萎靡不振。 …… …… 一场场战斗,一次次对抗,凯塔斯以四阶,毫无败绩横扫俄偌恩数得上名的“高阶魔法师”。 其中不少人在休整完毕后再次请战,再败。 又战,又败。 无论种族,无论年龄,无论经验几何,凯塔斯在最短的时间内横压俄偌恩,而它那份让迎战者难以使用魔法的抑魔,为他的名字加上了【灭魔者】的称号。 俄偌恩自上而下的魔法师都疯狂了,见证了凯塔斯不讲道理的抑魔魔法,亲自感受了正常魔法在其面前毫无抵抗力的事实后,无数魔法师以各种方式求教,或是自我钻研。 压抑多年的凯塔斯终于在大众面前完成了自我证明,成为了名副其实的俄偌恩第一人。 而俄偌恩的魔法师,也在凯塔斯带来的风暴下,走向了那条被它展示而出的“康庄大道”。 如果故事自此戛然而止……进入第六个魔力潮时代的多蕾卡或许会在俄偌恩大陆品读着凯塔斯的传奇,感慨他的光辉事迹,并心向往之。 她会想象着俄偌恩那寂静无垠的大海远方,有着什么样的神奇大陆,然后在成为魔法师的道路上,于魔力与抑魔中做着幸福的二选一。 可惜,没有如果。 凯塔斯,俄偌恩人都不知道,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凯塔斯带来的不只是抑魔知识,还有绵延至今,难以清除的……诅咒。 “无论是什么种族……新生儿寿命,越来越短了。”多蕾卡说,“俄偌恩的人,逐渐无法生活在魔力之下。” 突发,家里来客人,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加更。 827.第四魔力潮的悲剧 凯塔斯与大多数的魔法师一般,一开始,他试图将抑魔的知识据为己有。 但在求学者恳切虔诚的求告下,或许是出于名门出身的骄傲,或许是当时的俄偌恩不似今日这般闭塞,又或许凯塔斯只是单纯为了将自己的名字载入史诗,进一步完成这份迟来的“自证”,总之,在大量俄偌恩人钻研追索之际,凯塔斯主动选择了分享。 这份让俄偌恩魔法师们疯狂的知识,正式在步入第三次魔力潮之际,于俄偌恩流传了起来。 尽管掌握了抑魔力量的俄偌恩人已经开始感受到了魔力环境给他们带来的些许灼烧感,但由于抑魔法师能够通过转化正常魔力为抑魔之力,因此这些并不影响运用与生活的细枝末节也都被选择性地无视了。 原先不少魔法师想象中的抑魔与魔法分庭抗礼的局面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魔法势力雪崩式的自我瓦解。 传统魔法构建而起的秩序也随之一齐崩塌,寻常魔法师根本无法与习得抑魔之力的人对抗,几乎一边倒的对战结果加速了观望者的站队。 这是一个朴素的认知,无关短视与盲从,即,魔法师在抑魔法师面前天然劣势,谁愿意成为那天然劣势的一方呢? 即便有人告诉你,魔法师依旧可以战胜抑魔法师,只不过需要高明的施法手段,更优秀的技巧,更丰富的经验,可……这更像是衬托抑魔的强大。 此刻,仍有俄偌恩学者建议应该以谨慎的角度审视这份全新的力量,进行仔细的观察与研究,但这些仿佛是为了快速衰弱的魔法师站台的“危言耸听”一并被认同为魔法师无力回天,不痛不痒的诅咒。 这场盛大的狂欢中,俄偌恩人将自身冠以“破魔者”的称号,他们认为这份力量能被俄偌恩人所掌握是命运所赐,是世界垂青他们的信号。 想起从巨龙第一纪至第二次魔力潮期间频频开化周遭群岛、大陆的智慧生灵,为他们带去知识与工具的行为,俄偌恩人坚信这是无形的命运将他们推向了更为崇高的舞台。 他们被赋予了审判与裁决魔法师的权柄。 这种认知在今日的多蕾卡眼里堪称狂妄与自大,但在抑魔带来的变革大潮中,却是那个时代合情合理的一个缩影。 就这样,在不到十余年的时间里,抑魔席卷俄偌恩,成为了这片大陆的主流。 而魔法师,他们在俄偌恩已经没有了生存空间,成为异类的他们除了选择加入,没有别的路可走。 魔法师中最强大的一批不是没有尝试过扭转颓势,然而试图击败凯塔斯这个抑魔先驱者以达到分庭抗礼的行动倒在了最现实的问题前……谁能打败凯塔斯? 两位天才魔法师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后执着于用魔法击溃凯塔斯的人。 “看来,他们没成功?”看到今日俄偌恩的状态,璐璐已经知道了结果,但仍是唏嘘地问了出来。 能与横压一个大陆,同时还克制魔法的抑魔法师凯塔斯对抗,足以说明这两位魔法天才同样到达了那个时代的极限。 不断失败的两人,一次又一次挑战凯塔斯时,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呢? “没有。”多蕾卡同样有些唏嘘,“其中一人,魔法师克雷瓦,在接连失败后苦心钻研能够扭转局势的魔法,疑似做了激进的新魔法尝试,导致了手掌脆化,自此心气全无,萎靡不振……由于是人族,他很幸运的没能看到俄偌恩后来发生的事情……短寿也有短寿的好处。” “而另一位,艾瑞根,他现在是俄偌恩军团长之一,其统帅的军团为【瘟疫】。” 路禹忽地想起了以前自己玩卡牌游戏时的感受。 不玩强力卡组,只玩娱乐卡组,赢一局能快乐很久,游戏环境大抵和谐还好,一旦出现一个能够破坏所有人游戏体验的终极卡组,那么游戏性质就变了。 要么选择组一套,和对方有来有回。 要么成为别人快乐的源泉,上分的饲料。 艾瑞根这样坚守立场的天才转身加入,给了魔法派系沉痛的打击,至此,俄偌恩不再有纯正的魔法师。 “应当暂时停止抑魔进一步运用。” 当抑魔成为俄偌恩主流,正式替代魔力过去百余年,如火如荼地开展着各式各样的研究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言辞激烈地反对着俄偌恩人继续拓展抑魔魔法的知识边界。 通过抑魔获得了至高地位的凯塔斯抛出了昔日俄偌恩学者说过的话,希望俄偌恩人能够重新冷静地审视这份全新的力量。 俄偌恩人并不理会,即便他是魔法时代的埋葬者。 许久之后,凯塔斯再次言辞激烈,认为抑魔极有可能为每个运用者带来高昂的代价,应当从即刻起放弃抑魔,寻找其他的体系替代。 对凯塔斯而言的许久已经是又过去了数十年,这一次潜心审视自身变化的他愈发急迫。 可俄偌恩人依旧冷笑。 凯塔斯说这些话时,他的手中是握着抑魔力量的,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他为什么不先放弃这份会有代价的力量? 昔日受崇拜的大陆英雄,在越来越多人掌握抑魔之力后成为了可有可无的象征——他的强大在抑魔法师中并不突出,后来居上苗头已然突显。 “你只是害怕超越你的人越来越多罢了。” 纵使凯塔斯的忧虑已经出现在了不少人身上,但依旧无人理会凯塔斯这位先行者敏锐察觉到的异样。 “凭什么你可以用,却要劝阻我们放弃?”俄偌恩人鄙夷地想着。 就这样,俄偌恩跨过了能够改变的最后一线,而俄偌恩人也终于在后代子嗣身上看到了那份到来的代价,也在逐渐刺痛,仿佛不被魔力所容纳的烧灼感下抬起头,仰望天空。 俄偌恩人感受到的排斥感愈发强烈,养育他们的俄偌恩大地似是升腾起一股邪异的“气”,将他们包裹,不断地蒸腾,每次转化魔力,灼烧与刺痛感便会随着魔力的流淌遍及全身,火燎的痛楚持续时间越来越长。 体格较弱的抑魔法师在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病殃殃的模样像极了垂死者。 学习抑魔的新生儿寿命普遍短于第一代抑魔法师,以长寿闻名的精灵族竟然出现了不足三百岁即衰老而死的事例,令俄偌恩各大种族震怖。 而俄偌恩的人族,此时新生一代平均寿命已经接近四十…… 恐惧开始蔓延,俄偌恩各大势力摈弃成见,互相合作,试图寻找到一个解,已然察觉诅咒源头为抑魔体系的他们却沉默了。 自第二巨龙纪年至第三魔力潮中后期的数百年时间,俄偌恩人已经彻底成为了抑魔法师,换而言之,他们有着数量极其庞大的抑魔人。 强大魔法师诞下的子嗣大概率会是能够自然先天觉醒魔力的子嗣,抑魔法师同样如此。 他们的子嗣,在诞下的那一刻,便已经成为了抑魔人! 昔日的魔法学者,如今的抑魔学者于此时站了出来,他们提出了一个能够安慰自己的可能——抑魔之力没有问题,只是俄偌恩在探索发展的道路上,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将重要的细节错漏了过去。 只要找到被他们遗漏的关键,修正这份知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为魔法师的俄偌恩人自然也遇到过新式魔法触发时的异常状况,凡此种种施法层面导致的不适最终也都能在修正错漏施法细节后得以纠正。 这个说法迅速被俄偌恩各大统治者所接受,他们带头掀起了轰轰烈烈的抑魔改良运动,渴望解决愈发严重的“诅咒”。 在多蕾卡这个后来者的眼中,这场抑魔改良运动更像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安慰,只是他们不愿意接受必须放弃一切重头再来现实而进行的挣扎。 而这也导致了俄偌恩,这片自魔力初始便不曾断绝过传承的大陆走向了那个至暗时刻……第四次魔力潮。 在这个诞生了人偶师克洛伦斯的时代,俄偌恩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浩劫。 魔力潮源源不断浸润世间万物的高纯度魔力如同致命的毒药,令俄偌恩人痛不欲生。 俄偌恩图书馆至今还保留着第四次魔力潮开始时,魔法师倒毙于街道上的画像。 这个时期新生儿夭折率达到了顶点,大量的新生命还在腹中便成为了死胎,以至于各种族必须开辟专门埋葬它们尸体的区域。 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要想办法应对魔力潮带来的恐怖影响。 俄偌恩各个流派团结了起来,较之于抑魔改良更大的行动正式开始。 最终,俄偌恩最顶尖的炼金术师与魔药师们给出了一个特殊的方案——改造俄偌恩部分区域的环境,让他们能够适应抑魔法师的居住。 魔药师找到了适合培育的植株,炼金术师找到了契合构思的矿物容器,在巨大的生存危机面前,摒弃了流派斗争,学派争端的他们堪称高效,很快就向俄偌恩诸多势力展现了由他们一手改造,不惧魔力侵蚀的抑魔区。 值此时机,得到两个流派启发的工匠们,也找到了加工抑魔与禁魔水晶的方式,并与魔药、炼金术师相互配合。 在这片区域内,掌握抑魔之力的他们不再会被魔力腐蚀,感受到那份灼烧、窒息之痛,新生儿更是能够顺利诞生,不会胎死腹中。 关键是……被改造的土地,同样能够产出作物,满足他们的需求。 为了活命,为了获得那不被恐怖魔力烧灼的乐土,俄偌恩人开始了轰轰烈烈的环境改造,并乐此不疲,他们甚至高呼“诅咒,被俄偌恩人的智慧隔绝在外了!” “可这,不是建造了一处监牢,把自己锁进去吗?”听到俄偌恩的同行给自己打造了豪华牢房,死死牢住,萸草愕然。 听上去就像是监狱生活很养生,所以选择去蹲监狱…… 多蕾卡一声叹息:“对于当时的俄偌恩人而言,这本是权宜之计,但时间长了,大多也就习惯了,并认为,本该如此,于是改造的区域越来越多,本该受魔力浸润诞下新的希望的俄偌恩大陆……也最终变成了抑魔的色彩,再也没回去。” “其实……即便他们有心改回去,也做不到了。”多蕾卡又说,“在改造进程加快的期间,工匠与魔药师制造出了一种能够加快生产药液、药粉的装置,这些药液药粉能够改良土地性质……对抑魔人而言,是改良,但实际上……” 又是一声叹息之后,她继续说:“这样的装置遍布俄偌恩,位于无法被魔力侵扰的核心处,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可偏偏,魔力潮引发的天灾,摧毁了许多。” 未加稀释的药剂渗入土地,粉尘扬起,与混沌的魔力风暴起舞,飘向俄偌恩的各个角落。 原本俄偌恩人仍想着,魔力潮结束后,魔力环境稳定再度回到魔力之下重新适应环境,意外发生之后,他们不需要适应了。 俄偌恩,已经染上了抑魔的色彩,抹不掉了。 自多蕾卡记事起,俄偌恩的天空就是一种介乎于粉与紫之间的奇异色彩,太阳看上去也只是一个圆圆的,模糊的光点,无法与书籍中记载的形象对应上,除了依旧能感受到些许暖意。 自从第四魔力潮事件后,俄偌恩的生态体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处,人为的环境改造没有让这片土地,不被选育的作物灭绝,他们顽强地挺了过来,并重新适应了这特殊的生态,成为了多蕾卡手中能够播撒到异大陆,改变环境的抑魔植物。 俄偌恩,这片古老的,见证了魔力初始,见证了魔力繁盛的超级大陆,所有的辉煌历史,都在第四魔力潮后画下了句号,随着周遭海域所有的大陆毁灭殆尽,天灾封锁之下,他们长达千年时间里,再也没有机会与异大陆的文明产生接触。 中秋快乐!!! 828.我能帮你搞定温蒂 在多蕾卡的描述下,晨曦众人对神秘的俄偌恩大陆有了基本的了解,但疑惑也随之而来。 “富魔环境对你们而言是毒药,那你们为什么要从俄偌恩离开呢?” 萸草的话让璐璐也忍不住追问:“你们发动战争的意义是什么,无论俄偌恩人得到再多的地盘也无济于事,伱们终归是要生活在抑魔环境内的,换而言之,你们的入侵不仅承担着巨大的损耗风险,同时也对改变抑魔现状无济于事啊。” 多蕾卡解释:“第四魔力潮后,俄偌恩各大势力团结了起来,他们抛弃了过去松散的组织结构,形成了统一的执政中枢【俄偌恩元老院】,由元老院统筹规划俄偌恩大陆的一切,寻找改变现状的契机。” 共同的生存危机使得各持己见的种族、势力走到了一块,元老院的形成标志着俄偌恩进入大陆层面的统一时代,与同时期,甚至现在都仍在因为魔力潮动荡而互相倾轧的各大陆势力相比,俄偌恩这台正在运行的战争机器,那颗正在跳动的心脏,远远强于所有的对手。 不再内耗的元老院是高效的,集合了全大陆精英的他们很快罗列出了大量,有可能改变俄偌恩现状的计划。 在不断地试错中,两份计划逐渐被元老院所青睐。 实现空前团结的俄偌恩品尝到了群策群力带来的好处,各流派,各种族倾力合作所带来的高速进步成果数不胜数,工匠、魔药、炼金等流派都在交流中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也是此时,许多流派的魔法师发现,原本卡死自身流派的知识瓶颈,其突破方式竟然就藏身于其他流派不起眼的细节之中。 “也许,解决抑魔诅咒的知识,同样也是如此?”多蕾卡说,“唯有让抑魔的力量出现在富魔环境,给予他们足够的冲击,让更大数量的群体踏入抑魔行列,这种找到答案的可能性才会变大。” 路禹恍然大悟:“所以你们四处征战,实际上是通过炫耀武力的形式吸引魔法师加入你们,与你们一起寻找那个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解’?”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根本不存在解呢?”塞拉插嘴,“这可能就是抑魔的宿命,是必然的代价。” “这种观点在俄偌恩是会被审判的,从第四魔力潮的悲剧之后,人们普遍相信,是抑魔走错了道路,而非抑魔这条道路本就会招致这份苦难。” 璐璐听得入了神,竟然把新绿给自己的茶水递给了多蕾卡:“那,另一个计划是什么?” 短暂的沉默后,多蕾卡深呼吸,像是在做一定的心理建设。 “掷硬币。” “什么意思?” “俄偌恩的学者认为,魔力初始纪年的剧变就像是一枚硬币,假设正面是魔力富饶的世界,而反面则是抑魔或是完全禁魔的世界,那么这个年轻的世界在那次硬币落地时选到的就是富魔……” 路禹站了起来,满脸惊讶。 几乎一瞬间,他就明白了学者这个比喻的真正意图。 如果无法重新再掷一次硬币,那就把代表富魔的一面染上自己的花纹与色彩,让抑魔成为世界的主流。 结合前一个计划,这两个计划确实相性极佳,可以共同推进,也难怪平推各个大陆成为了俄偌恩元老院的首选。 并非所有俄偌恩人都支持这两个计划,多蕾卡其实思考过以灵体换躯的方式,实现魔力与抑魔的灵活切换,这个计划也有不少支持者,但为了不在起步阶段浪费过多的资源,元老院最终还是只选择了支持人数最多,可以配合多个方案一同推进的【启示者】计划。 “启示者……你们自诩当年俄偌恩不求回报,向蒙昧种族播撒知识的那群冒险者?”路禹听着直捂额,“不觉得有些讽刺吗?” 魔力初始纪年那群无私的冒险者的后代要是知道现在的俄偌恩人在做的事,会不会后悔把知识传承下来? 被如此拷问,多蕾卡也只能低头。 璐璐问:“俄偌恩能够投入战争的兵力大概有多少?” “这是元老院才掌握的数字,我们无从得知,但我相信,即便全梅拉的高阶魔法师加起来乘十倍,也没法比。” “夸张了吧?” “我说得很保守了。”多蕾卡强调,“只要掌握抑魔力量就是抑魔法师,即便再弱小,数量堆积下,魔法师也难以招架。更别提,俄偌恩为了寻找‘解’,自许多年前就根据不同层次的抑魔法师提供免费的知识获取渠道,而你们……算了,你们懂的。” “如今征战,俄偌恩使用的是以老带新的配置,战局不利时会迅速调换成全精锐,届时,与你们战斗的就会是等同于你们高阶魔法师的抑魔人。” 路禹皱眉:“你的意思是,和你们十位军团长实力相似的,还有很多?” “我这种层次的,如果不是过往功勋卓著,且因为播种魔法声名大噪,甚至无法成为军团长,你能想象竞争有多激烈了?”多蕾卡提醒,“现在我既然当了叛徒,也算是与你们共荣共损了,相信我,晨曦领,除非存在神明,否则不可能在俄偌恩全力侵攻下存续。” “我知道你的召唤物很强,那只能让【血肉泉眼】吃大亏的海百合就是明证,但即便是它,也不够。”多蕾卡语重心长,“那个叫安莉莱拉的蝴蝶,召唤出巨大的发光巨熊,可是在复数的抑魔法师削减下,她的召唤物还来不及做什么就连带仪式一同消失了……这是身负诅咒的俄偌恩人换来的力量,对魔法师就是不讲道理的强大。” “没有胜算?” “正常对垒,没有。”多蕾卡直言,“即便你能把塔雷、奥卡这两位军团长击退,也无济于事。虽然俄偌恩人寿命折损,但出生率在抑魔化后没有降低,反而提升了。” 璐璐瞪大眼睛,十分不解地猛眨:“这两者有什么因果关系吗?” “他们的寿命变短了,危机感促使他们在精力更旺盛的年龄释放这种本能,同时为了不让血脉断绝,这种本能的冲动可能会十分强烈。”塞拉合理推断。 路禹刚想吐槽一句“不愧是兔子,真懂”,多蕾卡便惊讶地点了点头。 据她所说,不少种族的繁衍冲动在个体成熟后极其强烈,精灵在俄偌恩居然是人口大户,足以让外界的精灵目瞪口呆。 “回归正题,想想看吧,为了寻求那不知存在何处的,解开寿命上限与诅咒的解,寿命将终的俄偌恩会悍不畏死……梅拉能杀死多少?” 每一场战斗都是为了下一代人能够摆脱诅咒的“最后一战”,身负诅咒的他们不惧死亡,又有哪个大陆能与拥有这样意志的他们长期对抗呢? “以你这位军团长的角度来看,怎么样才能赢?” 多蕾卡再次迟疑了,她的视线与塞拉相较,问:“成功率……高吗?” “迄今为止,我只完成了一次,成功率目前是百分百。” “毁掉传送通道。”一声长叹后,多蕾卡说,“这是俄偌恩人,快速离开那片绝灭之地的唯一方式,只要通道还在,无论你们打赢多少军团长都毫无意义。” 路禹望向了萸草,毫无疑问,她曾经提及的抑魔大“烟花”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萸草出门,拿来从多蕾卡身上拔下的盔甲放到她面前。 “对你们工匠的杰作,你了解多少?” “学过一些,但不多,如果只是基础的构造思路,我可以为你提供帮助,但更多的细节,你需要的是一件完整的盔甲以作参考。”多蕾卡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缺的就是完整的盔甲,可完全没有办法搞到啊,俄偌恩工匠设置的自毁体系让萸草毫无下手的角度。 “这样吧,如果你能尽快给我完成灵体换躯,我还能给你们提供一个……” 多蕾卡话没说完,路禹那张冷漠的脸已经贴到了眼前,他只是轻轻地捻了捻她有些褶皱的衣领,将其翻正,一股寒意便从多蕾卡的脊背窜上了头顶。 “是,我觉得有个重要的消息你们必须得知……达斯米洛,也就是你们梅拉四大国口中的异族,已经投向了俄偌恩,【黄昏】军团长芙拉索蕾雅已经说服成功。” “不仅如此,游说计划的主导者【迷雾】军团长温蒂,还说服了科德佐恩的拉文尼斯皇帝。” 房间内只剩下了粗重的呼吸声。 “你是想告诉我,四大国之一的科德佐恩,选择了与异族站在同一立场,帮助你们侵攻梅拉?” 塞拉本能地拒绝相信多蕾卡给出的消息,拉文尼斯虽然昏庸无能,但总不至于忘记了自建国起便阻断异族入侵的光辉事迹,作为那位疯王的血脉,骨子里该有的傲气与骨气,他总归是不缺的。 “温蒂在前往斯莱戈前就已经得手,科德佐恩的信使还先达斯米洛的异族们一步与我们会面。” “温蒂向科德佐恩承诺了什么?” “首先是知识,科德佐恩的魔法师将能够无条件的学习到俄偌恩的抑魔魔法。其次,与我们造访过的那些大陆一样,重建秩序,制定规则的权利还给他们,科德佐恩只要一片能够播撒抑魔知识的土壤,任我们改造。” 路禹瞥了塞拉一眼,看得出,她开始对拉文尼斯不那么有自信了。 科德佐恩风雨飘扬,被达斯米洛大举入侵只能勉强抵御,拉文尼斯既要对抗异族,又要面对那群蠢蠢欲动的兄弟,更要提防身为帝国意志的暗影卫队以“为国家好”为由,一举架空他,擅专。 暗影卫队已经有前科了,为了科德佐恩存续产生路线斗争的他们已经刺杀过诺埃尔了…… 等等。 路禹和塞拉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明悟。 “现在科德佐恩,是拉文尼斯说了算,还是暗影卫队说了算?” 长对话,说话的语气,节奏,完全一致,如此同步率让初次见识的多蕾卡大感惊奇。 至于璐璐……虽然已经很习惯两个人的默契,但每逢这种时候,她总有种被排挤出去的别扭感。 “拉文尼斯虽然是个王八蛋,但……” “你也觉得是暗影卫队?” “帝国意志内部分裂成那样,发生什么都不足为奇,这也是劳伦德在生前悄悄把光辉化身的权利收归教皇手中的原因,诺埃尔不也完成了这一步吗,就是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拉文尼斯看来是没这个能力压服这群疯子。” 多蕾卡作为军团长,常年跟元老院打交道,多少能读懂一些局势。 她笑道:“这也是俄偌恩在每个大陆都势如破竹的原因之一。” 萸草并不关心这些肮脏的政治把戏,这个话题中的一个细节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刚才说,那个叫做温蒂的军团长目前在斯莱戈活动?” “对,那个家伙有元老院给予的自由活动权,是个头脑很好,喜欢玩弄人心的精灵。” 语气中满是多蕾卡对温蒂的不满。 萸草嘴角上扬:“所以,有一套完好无损的军团长盔甲,此刻就在斯莱戈。” 众人视线纷纷落在了多蕾卡身上。 多蕾卡淡定地拿起新绿为她这个阶下囚准备的茶水,抿了一口:“温蒂是个看上去稳重,但时不时会为了扩大收益,做出激进选择的家伙,我很了解她。” 这个开场白让路禹意识到……多蕾卡在毛遂自荐。 “听上去,你们关系并不好。” “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对手。”多蕾卡呵呵直笑,“我可以帮你们搞定她。” “什么要求?”塞拉问,“自选身体细节,倒也不是不能接受自定制,但风险会增加哦。” “不需要……当然,能有更好。”多蕾卡咧嘴,“总之,让她倒霉,就是我最想要的……既然我在梅拉这里回不去,我要让她也留下陪我!” 这回,反倒是路禹等人齐刷刷地感到一股寒风扑面而来。 这是何等执念…… 这两位名震俄偌恩的军团长,到底有什么过节? (本章完) 829.温蒂,你需要给我生个孩子 在奥卡的节制下,俄偌恩四路军团静静等待着庇护着晨曦领的浓郁魔力散去,当原属于晨曦的土地毫无生机,抑魔之力横行后,他才再次通知其他三路人,于晨曦领能够干扰到的区域外,开启战前会议。 “多蕾卡仍旧不知所踪吗?”以远程通讯形式参与会议的塔雷沉沉地叹了口气。 奥卡说:“我已经知会元老院,通告了她失踪的事情。” “什么安排?” “一直在和多蕾卡竞争的【腐植者】尼昂正在穿越传送通道,以配合我们明日的行动。与之一起而来的,还有【血肉泉眼】的一大批精锐,据说是索菲娅的熟人。” 说着,奥卡瞥了一眼索菲娅带领的【鲜血泡沫】,这个血肉泉眼的下属分支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堪称灾难,先是遭遇了梅拉本地召唤师大败而归,而后又在这次全面攻势中被一位魔法师横扫,几近灭团。 在以往各个大陆无往不利的血肉召唤物登陆梅拉像是出现了严重的水土不服,一场失利比一场失利惨痛。 “【黄昏军团长】已经通过传送门与达斯米洛的异族们合流,加上科德佐恩的配合,梅拉东部基本掌握在我们手中了……如果我们还不能拿出一些像样的功绩,恐怕回去会被那群蠢蠢欲动的家伙耻笑。”塔雷有些不耐,似是在催促奥卡加快进度。 “你既然想要功绩,那就从传送门回去,等待着温蒂的信号,去对付相对好对付的斯莱戈吧。”奥卡平静地回应塔雷的抱怨,“多蕾卡的失踪如果还没能让你醒悟,那我出于军团长之首的身份,由衷地希望你暂时休息一会,或者远离这里……对付晨曦领,不理智的激进,都会招致灾难。” 他坚定自己的判断:“晨曦领,比我们目前遭遇的所有对手都要强大,在我这里,没有速胜,只有缓图……你还有第三个选择,让元老院否决我的指挥权,另请高明。” 塔雷对奥卡的判断自然信服,即便是它,也在之前的遭遇中,因为菌毯与蘑菇人而出现了减员。 没有什么比深入湿地,猛然意识到自己脚下的土地正在蠕动更可怕了。 “还是温蒂好啊,每到一处,只是随便走走就能得到元老院的嘉奖。” 奥卡想提醒塔雷的话容易被外人误解,但突然闯入会议的书记官打断了他的思绪。 “神色匆匆的,怎么了?” “奥卡大人,斯莱戈……斯莱戈……” 在奥卡的凝视中,书记官终于喘匀了气。 “斯莱戈方向的传送法阵已经开启,【焦土】军团长古拉帕尔正在进军。” “不止如此,【黄昏军团长】芙拉索蕾雅也得到了元老院的授意,与达斯米洛的各族联军,合流科德佐恩,兵发斯莱戈。” 达斯米洛的传送门已经打开,这点奥卡知晓,可……斯莱戈是否要再开一处传送门,耗费人力物力,不是一直有待商榷吗? 既然已经将达斯米洛自科德佐恩的路线打通,难道,还不能等一等? 奥卡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天前,斯莱戈发生了一件小事。 一直以来为梅拉魔法师们提供高阶法师对战这一免费娱乐项目的温蒂,突然消失了。 对此民间大失所望,温蒂与梅拉诸多魔法师对战是不少人茶余饭后的重要话题,十余日来,关于抑魔与魔力的争端也因为她的战绩起起伏伏。 能战胜名门出身的高阶魔法师,也能输给不知名的野法师。 能无伤通关一名皇帝内卫,却又会与一位专精体术的冒险者打得难解难分。 赛前不少声音都将温蒂的强大吹得神乎其神,讨论抑魔动不动就是一个抑魔法师可以媲美十位高阶魔法师。 巨龙在他们面前也是不值一提的爬虫,只配匍匐在地上请求成为俄偌恩抑魔法师的坐骑。 海妖在他们面前没有资格展现自己绝美的声音,言灵触发仪式,那无从窥探的轨迹在抑魔下清晰可见。 元素生命体面对抑魔法师犹如迎面撞上死神,元素亲和与笑话无异。 但凡是梅拉强势的种族,与温蒂对比,就没有一个占据上风的,仿佛比试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看温蒂暴打各路梅拉高阶法师。 正在此时,大量受过温蒂教导,习得抑魔之力入门之道的梅拉人也挺身而出,展现了抑魔的神异,再结合俄偌恩来势汹汹的姿态,不少人不禁狐疑……抑魔是否远胜于魔力? 而更多的人,则是气郁胸腔——他们在一场场骂战中始终处于下风,不知为何,梅拉出现了大量俄偌恩的孝子贤孙,他们本还想理智地讨论一番抑魔与魔力,但暴躁的声音滚滚而来,他们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被夹枪带棒地阴阳了一通。 只要认为梅拉的魔法师有希望战胜温蒂,那就是心胸狭隘,见不得更强大,更优秀的知识。 比赛未开就一面倒唱衰梅拉本土的精英,恨不得把一个异大陆而来的入侵者捧上神坛,如此憋屈的气氛让所有有机会观战的魔法师都憋着一口气。 而那些莫名其妙被温蒂追随者言论扫射的,更是在每一场温蒂有吃瘪的战斗后进入“清算”模式。 温蒂竟然和一位武者鏖战许久,抑魔就这? 温蒂的对手不过是个年迈的老者,身体状态已不复从前,赢了居然大肆吹捧? 面对仅仅达到六阶的对手,温蒂竟然被对方两次重击盔甲,打得趔趄…… 哇,这不是以下克上还能是什么! 温蒂不是能脚踩梅拉各族高阶吗,怎么能在这里吃瘪? 很快,温蒂就感觉到了这份来自场外的异样,那些真心受过她赠予的知识的人,将这纷扰的言论告知了她。 只片刻,温蒂眉头紧随,弯而翘的睫毛像是在敲电码,颤个不停。 事到如今如果还不清楚这些场外声音是谁在暗中主导,她也不配拥有俄偌恩元老院给予的自由行动权了。 “出乎意料的角度啊,寂静者,你们看上去深谙此道。” 原以为当初自己抛下的问题已经让寂静者进退两难,不曾想寂静者顺势入局,借着她,激化矛盾,将抑魔与魔力的问题搅动为“抑魔法师难道就高人一等”的问题。 人争一口气,即便养育自己的国度、大陆有着诸多问题,但毕竟生长于这里,总是会本能地回护着它。 所谓我可以骂我的家乡,但你不能骂,就是如此。 温蒂看出来了,如果再不停下,继续与寂静者玩着打擂台的小游戏,那寂静者必然会把话题升级为最无解的“梅拉一定比俄偌恩弱吗?” 一旦出现民族认同或者地域认同,那就只剩下站队了,不可能再有其他声音。 比起其他大陆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权,梅拉四大国的民众显然对自己所处的国度仍抱有希望,至少斯莱戈的民众是如此。 温蒂不止一次听到斯莱戈民众腹诽诺埃尔的昏庸无能,好色无耻。 但若是话题真的谈论到把他这个只会睡女人的王八蛋换掉,民众又会觉得倒也没必要这么做,毕竟诺埃尔从没有抢过他们的女人,也没让他们短衣少食。 更有聪明人表示,诺埃尔作为寂静者的傀儡是极好的,这么听话,专注享乐,还时不时捣鼓出一些新奇发明充盈国库,基本不折腾国家的傀儡,让他专注于享乐,貌似对大家都是好事。 是的,在斯莱戈,非常魔幻的一件事是,诋毁诺埃尔是不会受到严重惩罚的……也不算诋毁,大多数民众讨论的事情,都是诺埃尔干过,且亲口承认的,目前还没听说过谁因为绘声绘色讲述诺埃尔的床上故事而被内卫或者寂静者带走。 温蒂头很晕,她觉得自己实在不太能理解斯莱戈这个国度。 在俄偌恩,非议元老院是重罪,是重罪啊! 可这里街头巷尾,没话题就开诺埃尔玩笑……就算大家都知道他是傀儡,名义上的君主,尊重何在?寂静者不需要借助他的皇帝身份扩大自身的威权吗? 就在她思索是该顺势撤出斯莱戈前往科德佐恩,还是留下来继续试图争取寂静者时,诺埃尔向她发出了邀请,一场位于皇家歌剧厅的私人宴席。 如果除去必须要在场陪侍的寂静者,可以说是,她与诺埃尔一对一。 温蒂其实想过一个可能……也许,寂静者根本不是斯莱戈真正的掌舵者,他们只是被装傻充愣的诺埃尔推到前台,为其巩固这一形象的布景板。 诺埃尔,才是对这个庞大国度有着绝对掌控权的人。 这个荒诞的猜测在温蒂的脑海中盘亘许久,但最终被她笑着抛之脑后。 一个能在见面三两次后迫不及待搂住自己的腰肢,为自己的着装出谋划策,甚至打算现场为她换一双长袜……他真的当众拿出来,并邀请她坐下,由他亲手更换。 一个有着千奇百怪藏品,且基本与女人相关,无一造福民生的家伙……就在藏品室,他坦言,自己忙于钻研藏品就是为了更好的在床上有所发挥,并对她发出了“决斗邀请”。 俄偌恩最荒唐的贵族都比他端庄,他的轻浮能让俄偌恩历史上最无能的君王为之汗颜……寂静者竟然真的能忍受这样一位皇帝,听说他还把寂静者中优秀的魔法师搞上了床,这个国家到底是怎么保持正常运转的? 温蒂为自己有那么一刻认为他是个正常皇帝而感到羞愧。 歌剧厅换上了略有些昏暗,但仍努力释放出暖黄色彩的萤石壁灯,这种规格的照明用具不该出现在宫殿之中。 像是穿过遍布火把的廊道,看着那忽明忽暗的幽光,身着黑色拖尾礼服的温蒂施施然来到了歌剧院舞台上——诺埃尔让乐手们站上了观众席为他们演奏,而他则把餐桌摆在了这里。 看着诺埃尔点燃一盏烛灯,并表示适当的黑暗能激发人内心的冲动,温蒂内心不禁苦笑,她强撑着用营业性的微笑敷衍了这个说法,并违心地说了一句。 “我很喜欢。” 开胃前菜是某种腌制的蔬果,酸甜的口感中略带些许清新气息,温蒂品鉴后频频点头。 如果还有什么是在斯莱戈这个混乱奇怪的国度让她觉得舒心的,那必然是这里还不错的饮食。 如果对面的诺埃尔不会用赤裸裸的视线追随着胸前被烛灯光亮驱赶的阴影,她的用餐体验可能会更好一些。 “在斯莱戈呆了这么久,温蒂军团长,觉得如何?” “比我呆过的许多国度要好,斯莱戈是一个神奇的国度。” “您能满意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诺埃尔若无其事地问,“有考虑过留下来吗?” 温蒂微笑:“如果诺埃尔陛下能够劝说寂静者与俄偌恩合作,也许……有可能?” 在悠扬的合奏中,陪侍的寂静者端上了一整只烤制的小羊羔,微微泛红的表皮用刀掠过“嚓嚓”作响,让人垂涎欲滴的油脂直至此时仍在滴落,那层散发着特殊香气的香料是俄偌恩已经绝迹的作物。 切割着寂静者分到盘中的小羊羔,诺埃尔嘴角上扬:“可,寂静者并不愿意在这件事上退让。” “十分遗憾。” “不必急着遗憾,温蒂军团长,我也许能提供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诺埃尔咀嚼着流油的嫩羊腿,说,“我不能跟俄偌恩合作,但我可以单独与温蒂军团长合作。” 温蒂愣了,数秒后,她才笑了起来。 “我代表俄偌恩而来,你该怎么单独与我合作?” “我说的事情只需要你就可以。” 温蒂狐疑着,放下了刀叉。 “和我结婚,或者给我生个孩子?” “……” 许久的沉默之后,温蒂变了脸色。 “您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你认为是玩笑?”诺埃尔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的油,脸上的轻浮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温蒂从未见过的严肃,“可我是认真的,还征求了小寂静她们的意见,你知道我说服她们用了多长时间吗?” “抱歉,我无法接受,失礼了。”温蒂起身就走。 歌剧厅昏暗的壁灯一瞬转为了淡紫色,隐秘的禁魔之力轰然爆发,从四面八方笼罩向舞台中央。 温蒂浑身一窒,不可思议地转过头。 诺埃尔淡定自若地撕下另外一根羊腿,自顾自地吃了起来:“没人告诉你,我在女人的事情上,从不开玩笑吗?”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这是宣战!” “你恐怕不太清楚,俄偌恩正在攻击的地方,是我朋友的领地……我们本来就在战争状态了,温蒂军团长。”诺埃尔冷笑,“把你弄到手,就是我让俄偌恩付出的第一个代价。” “来了梅拉,就别走了。” (本章完) 830.与俄偌恩为伍,即是与我为敌 躺在胸脯间的项坠被温蒂一扯而下,动作快而有力,即便是最靠近她的寂静者也来不及阻止。 刹那,温蒂的身体被幽暗的光晕包裹,从项坠中扩散开的能量为其支撑起了一个遏制禁魔之力的空泡。 寂静者势大力沉的一拳击打在空泡之上,层层涟漪泛起。 波纹有规律的共振,宛若日珥般的丝状乱流喷射而出,竟然在临时构造的禁魔空间内掀翻了餐桌,让神情自若吃着羊腿的诺埃尔有些猝不及防。 温蒂的手环、腿环、脚环一齐闪烁着耀眼的光亮,这套由俄偌恩工匠打造的抑魔道具是她单人行走各个大陆的依仗之一,凭借着容器内临时生成的魔力场,她能够在禁魔环境内短暂活动。 行走诸大陆,心存歹意突然暴起的人,她不是今日才遇到过的! 温蒂做出了现下最正确的判断——抓住诺埃尔,让寂静者们投鼠忌器。 即便帝国实际由他们掌握,诺埃尔这个明面上的皇帝仍是一种政治象征,如果他突然死亡,斯莱戈的野心家们就能获得一个天然的反叛借口,值此俄偌恩入侵之际,寂静者不会希望国家陷入动荡。 而且……今日诺埃尔的荒唐举动与荒唐发言,恐怕在寂静者中也不是全员支持的。 直到此刻,她仍然在努力分析着局势,思考着是否仍有与寂静者们谈谈的空间。 温蒂的从容与淡定随着小寂静跃入场地内挥出的一拳,土崩瓦解。 将某个泛着银色光辉的物体攥于手心,小寂静的拳头轻而易举穿越了温蒂的魔力场,并顺带着让她进入了空泡之中。 温蒂瞪大了眼睛,一向聪敏的她怔怔地看着小寂静随手戳破魔力场,让外界的禁魔之力如洪水般拍打向自身。 “别打脸。” 小寂静闻言一愣,势大力沉的鞭腿猛地扫向了温蒂的胸口,将她重重踢到了舞台之下。 观众席上的乐手们跳落地面,这群精挑细选的魔武者一拥而上,将温蒂的两只手曲到身后,用力制住。 一位信使出身的魔武者径直掐住温蒂的下巴,令其被迫张开嘴,任由她仔细检查口腔内,以防这位谨慎的军团长仍存有些许殊死一搏,亦或是自我体面的手段。 温蒂仍在挣扎,视线却没有离开小寂静手中的手环,不顾腹部的剧痛,她咬牙质问:“这种制式,应该是军团长级别的人向大工匠订制的,你为什么会有?” “有位叫做多蕾卡的军团长特意借我一用的,她似乎对你的防身以及反击手段十分了解,给予了我们许多宝贵的意见。” 温蒂愣了数秒,精致的容颜瞬间爬满了怒意。 “多蕾卡,你居然背叛俄偌恩,你这个异类以为能融入外界吗,没有了俄偌恩,你只是无根浮萍!” 气急败坏的温蒂想要发泄内心的郁气,但这只会让施加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增强,失去抑魔庇护的她也不过是个体术稍微强一些的精灵,这种压迫迅速让她疼得满头大汗。 “多亏了她,我们才知道,你播撒的抑魔知识居然有着这么恐怖的副作用……你说,我把这些信息告知那群愚昧的人,顺便再操纵一下舆论,他们会怎么看待你们这群自诩传道者的入侵者?” 温蒂抬起眼,再度认真审视起了诺埃尔。 “你,一直以来都是装的?” 温蒂不敢相信有人能装得这么像,不仅欺骗了他那群愚昧的子民,还让斯莱戈上下贵族对这个富饶且辽阔的国度实际掌握在寂静者手中深信不疑。 一个人的演技,怎能精湛到这种地步? “装?为什么要装?”诺埃尔慢慢走到彻底无害化的温蒂面前,蹲下身,平视她,“我从来没有伪装过自己,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 “你藏身于寂静者之后,遥控斯莱戈的一切……有了那些荒唐的传闻,对于你所有昏庸无能的指控都变成了无关紧要的绯闻……” 温蒂看清了一切,但可惜……有些太晚了。 “你已经很聪明了,但可惜,还不够。”诺埃尔捏了捏温蒂的脸颊,提前感受起了手感,“在梅拉,有三个人在接触不久就认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 “一位,大权在握八十年,一日不死,梅拉的野心家就只能被他播撒下的光辉压服,潜藏进更深的黑暗之中。他活着,梅拉永不大乱。” “一位,自小起就显露超人一等的领袖气质,为人霸道,行事果决,被誉为风暴一般的人物。” “还有一位……和我颇有共鸣,他在某方面应该和我是一样的,但他的自制力远非常人能企及……” 诺埃尔笑了:“来自自闭大陆俄偌恩的温蒂军团长,欢迎来到梅拉,这里不是你们随意能够践踏的大陆,即便那抹早已黯淡的余晖无法再给予这片大陆各个种族启示,但我们可没忘记他为我们带来的辉煌。” 温蒂紧咬牙关:“既然多蕾卡叛变,她就没告诉你们俄偌恩的底蕴吗?” “是的,我听说了,你们有着数不清,悍不畏死的抑魔法师,所以呢?”诺埃尔直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只小宠物,“这是我的土地,我的国度,我的子民,你想要……那就付出代价。” 诺埃尔失去以这种方式和温蒂说话的欲望了,他挥挥手,吩咐女仆长希露薇:“送到禁魔房里,帮我盯着她,我还有不少事要处理,等结束之后我再回来活动活动。” 听出诺埃尔话中的玄机,温蒂突然意识到诺埃尔没和她开玩笑。 她失声喊道:“你这样对待一位军团长,就不害怕斯莱戈兵败的那个未来吗!” “不怕。”诺埃尔坦然说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会把你一起带上我早就打造好的远洋大船,前往早就铺设好的退路之处,然后我会认真教导我们的孩子,告诉他自己真正的故乡在何处……我做不到的事情,我的孩子会去做,孩子的孩子会去做,直到有一天,俄偌恩的人被彻底驱赶出梅拉。” 诺埃尔捏了捏温蒂煞白的脸:“不觉得很浪漫吗,一位军团长与斯莱戈皇帝的子嗣成为反抗俄偌恩的先驱,在无数年后完成了父辈们的梦想……哦,考虑到你是精灵,寿命会比我长,也许你还能有机会看到那一幕,虽然你现在嘴很硬,但也许,到时候你会由衷地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 诺埃尔描述的场景让温蒂听懵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想范畴。 她从未与这样的统治者打过交道,所有的说辞在诺埃尔身上都失去了色彩,他就像是漆黑的颜料,能将靠近它的一切色彩浸染。 “我从未强迫过不愿意的女人,你是第一位,很有纪念意义。”诺埃尔望着她的背影啧啧道,“希望俄偌恩多派几位美丽的军团长来,丰富我的收藏。” “放开我,放开我!” 温蒂放弃使用她那机敏聪慧的大脑,任由情绪主导,拼命的大喊。 但寂静者们不为所动,遵照着诺埃尔的旨意,将其架进了魔力无法生效的房间之中。 做完这一切,心情舒畅的诺埃尔抬头便看到了小寂静那张冷冰冰的脸。 “你刚才,很关心她啊。”小寂静顺势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脚踝,“那种关头还让我留手。” 压场的缄默听了一耳朵,随即让周围的魔武者离开。 年轻人的事情该由年轻人去解决。 诺埃尔难得地局促了起来,但嘴上功夫仍旧好使:“只是单纯认为你不可能输,仍有余力罢了。” 小寂静冷哼一声,撇过了脸。 “陛下,前往温蒂军团长房间搜查的人找到了您说的那口箱子,是否要带到这里?” 诺埃尔正愁没有话题转移,连忙迎上前,嘱咐:“不要,立刻派出几位飞龙信使,再派几位寂静者陪同,我需要你们连夜把箱子送到晨曦领……送到后,不用回来,原地配合晨曦领对抗俄偌恩。” 晨曦领的信使特地强调过箱子的重要性,虽然知晓是盔甲,且也想让斯莱戈的工匠进行研究,但一想到已经处于战争一线的路禹……他还是把身为斯莱戈皇帝的一面压制了下去。 离开宫殿,诺埃尔直接造访了科德佐恩外交使臣的宅邸,不加通报的突然造访让这群长期外派斯莱戈的使臣十分纳闷。 诺埃尔看了看这群局促的使臣,端起女仆端来的茶水吹了吹,慢条斯理地说:“这里就是全部人了吗?” 这群使臣的代表沉吟片刻,出列:“科德佐恩驻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的外交使臣共十七人,全部在这里,不知道诺埃尔陛下……” 诺埃尔也不在乎礼貌不礼貌,直接伸手挡住了他的话。 “让暗影卫队出来。” 使臣代表呆若木鸡。 “陛下……您……” 诺埃尔叹了口气,他理了理有些乱掉的鬓角,给身旁的内卫使了个眼色。 心领神会的内卫立刻抓着一位使臣走向了宅邸花园的开阔处,作势要处刑。 阴影中,剑光闪烁,与诺埃尔遇刺那晚相同的招式一闪即逝。 内卫没有损失太多东西,从阴影中走出的暗影卫队成员仅仅只是削去了他头顶的几缕发丝,以示警告。 “诺埃尔陛下,外交使臣代表着一个国家的脸面,也是国与国之间关系维系的桥梁,您这样做,似乎有些不太好。” “先前你们中某些派别的人刺杀我时,怎么就不知道,那种事情不好呢?”诺埃尔不以为意,反唇相讥,“难道我这个皇帝,就不代表国家的脸面,被刺杀也无法毁掉斯莱戈与科德佐恩的关系?” 作为留守保护使臣的暗影卫队队长,他不卑不亢地收剑,礼貌而恭敬地回答:“那是其他派系的事情,我们只负责保护科德佐恩的使臣……帝国意志,总是有意见不一时。” “意见不一就能刺杀一位皇帝?”诺埃尔冷笑,“明天寂静者们就会意见不一,然后你们的陛下拉文尼斯就会喋血街头,你觉得这个剧情如何?” “从上位者口中说出的每句话我都会认为他确实打算把他落到实处。”暗影卫队长再度拔剑,他挺拔如苍梧的身姿即便被数位内卫、寂静者包围,依旧岿然不动,“如果陛下实在愤恨,我可以死代偿。” “你的命真有价值。”诺埃尔站起身,推开执意挡在自己身前的内卫,径直走到了这位队长的身前,“有时候我很难弄清楚,你们自诩帝国意志,究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每个人都自诩在为了更好的国度而努力,可谁又能说自己看到的未来比别人的更好?” 这回,暗影卫队长没有回答。 诺埃尔没有继续拐弯抹角,他直视对方的眼睛,轻声说道:“科德佐恩,投降了俄偌恩的入侵者,并愿意与他们一同,侵攻梅拉大陆。” 暗影卫队长古井不波的脸上泛起了阵阵涟漪,好似古树的褶皱活了过来。 “现在你能不能告诉我,身为帝国意志的你,该做什么?”诺埃尔追问,“要怎么做,才算是对得起你这个身份,与肩负的责任?是不是打算立刻返回科德佐恩,与同伴们一起,拥戴着拉文尼斯的旨意,或是你那些同伴以‘为了科德佐恩变得更好’而正在做的恶行!” 暗影卫队长不敢抬头继续直视诺埃尔鹰隼般锐利的双眸。 逐渐地,他单膝跪了下去。 “诺埃尔陛下……您想让我做什么?” “去召集你还能说动的暗影卫队,离开科德佐恩,随意加入一个愿意抵抗俄偌恩入侵的队伍。” “如果你认为拉文尼斯,或者挟持拉文尼斯的那群人是正确的……”诺埃尔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会是敌人,寂静者与暗影卫队战场相见,不问国度,只问立场……与俄偌恩为伍,即是与我为敌,斯莱戈必将倾尽所有,尽灭之!” 831.双王 诺埃尔的书房内,一位特殊的信使正在诸多执政官的注视下,接受医师的治疗。 信使眼窝凹陷,遍体鳞伤,所着衣物破破烂烂,活似乞丐,医师在治疗的同时,不得不用清水为他洗去黏附在身体上的一层层结痂的血污。 书房内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像是混合了血水的动物粪便的气味。 然而,被诺埃尔召集而来的执政官在听闻了他从何处而来后,无不面露惊色。 自达斯米洛各族掀起梅拉霸主之争的洗牌大战后,作为科德佐恩遏制达斯米洛各族的桥头堡,恶兽伯爵领就基本与外界断了联系。 时间算来……已经快一年了。 有执政官颤颤巍巍地开口:“恶兽伯爵领,还在坚守?” 名叫瓦昂的恶兽伯爵领信使坚定地点头:“在。” “恶兽伯爵知道拉文尼斯陛下主张与俄偌恩合作的事情吗?”那执政官又问。 “知道,俄偌恩和陛下……”瓦昂咬牙,改口,“和拉文尼斯分别派信使告知过,不过……伯爵大人把俄偌恩的信使杀了。” “杀了?” “伯爵大人命人按住俄偌恩前来劝降的信使,把他们的脑袋连带着脊椎拔了出来,因为手艺生疏,只获得了一个完整的,能够收纳进‘荣誉墙’的骨虫。” 斯莱戈执政官纷纷咽了口唾沫。 自第一任恶兽伯爵受封,他的家族便长久地为科德佐恩镇守着极东边疆,而这个家族的凶名,在达斯米洛可谓无人不晓。 所谓荣誉墙上挂着的是各种猎物的骨制品,或是完整一套,或是精选的一套。 而骨虫则特地指代瓦昂口中描述的,极度血腥的处刑方式,因为头骨连带脊椎酷似虫子而得名。 在科德佐恩,恶兽伯爵一直不受贵族甚至是暗影卫队们的待见,指摘他暴戾、野蛮的声音层出不穷。 但诺埃尔知道……和兽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有些种族,能听懂的,只有拳头。 是恶兽伯爵的凶残与暴力,让这片鱼龙混杂的交界地常年稳定。 也是他的存在,让这片曾经科德佐恩无人愿意耕耘的偏远之地富饶,且有序。 冒险者、商人都不会说谎,作为一个枢纽地带,恶兽伯爵领人口密度一度逼近四大国的大城邦,又能被达斯米洛以及四大国两边的人一致认可,认为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交易区,足以说明历代伯爵的管理水平。 觉得恶兽伯爵只有暴力的人材是真正的蠢材。 这样的人不可能看不懂自己现下的处境。 “领地内,还有多少粮食?”书记官菲比在诺埃尔的示意下,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瓦昂神色黯淡:“节制下,不足百日……如果想要吃饱,也许,只能维持十几天。” “恶兽伯爵领开辟的田亩极多,作为边疆重地,存粮至少会保存三年的用度,为什么会这么短缺。” “俄偌恩使者到来后,领地内不仅产生了抑魔与魔力的讨论分歧,还为是否听从拉文尼斯的诏令投向而剧烈争吵……半夜,与伯爵大人意见不同的人突然发动袭击,占据了武库、粮库,他们战败后……只留下一片狼藉。” 瓦昂的拳头紧紧地攥着。 执政官神情肃然,已经有人察觉到诺埃尔深夜邀请众人而来是为了什么——今夜过后,除非诺埃尔死,否则不存在与俄偌恩和谈的选项。 “既然是拉文尼斯的命令,为什么不服从?” 瓦昂,抬起头,那张萎靡的脸上满是坚毅。 “伯爵大人说,一开始他是在抵御达斯米洛的入侵,现在……他只是在为梅拉的各势力拖延时间。”瓦昂泪流满面,“俄偌恩来势汹汹,梅拉仍在为所谓的抑魔与魔力谁更强大而争执不休……” 书房内一片寂静。 知道恶兽伯爵选了一条必死之路,诺埃尔怅然地低下头:“他有什么想要托付给我们的吗?” “没有……” 有执政官好奇:“恶兽伯爵的子嗣呢?” “女儿已经送往教国,至于儿子……伯爵大人亲手杀死了两位力求他投降的,剩下的几位,都已经在和达斯米洛以及俄偌恩的战斗中,先后战死了……” 叫做瓦昂的年轻人向诺埃尔索要了一顿精致的菜肴,只要肉,不要任何蔬菜……恶兽伯爵领已经很久没见过荤腥味了,虽然伯爵大人会把攻进城的俄偌恩人烹杀分食,但他始终过不了心中那关。 与执政官们商议时听到女仆们说瓦昂吃了吐,吐了吃,联想到他私下里和自己说过的领地现状,诺埃尔心中凄然,欲言又止。 听到那尊“雕像”拿出自己珍藏的美酒,亲自为瓦昂斟满,诺埃尔一声叹息,让执政官各行其是后,也来到了会客厅。 寂静者与一群长袍肩头沾着几枚黑色翎羽在黑暗中遥相对视,共同构筑起一条迎宾走廊,诺埃尔就在两群人的注视下,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 大厅内仅有一桌,两个人。 丰盛的菜肴摆满了桌面,瓦昂放弃了餐具,用手粗鲁地抓着略有些烫的食物塞进嘴里,直撑得嘴巴鼓如松鼠的颊囊,油光满“面”。 他的吃相活似个野人。 “如果你在那晚的生日宴上,路禹一定抢不走‘暴食者’这个称号。”说话的人拿起装满酒水的酒壶遥比对面的瓦昂,猛灌了一大口。 任谁也不会想到,风暴亲王泽尼尔,这个在自己领地内足足沉默了数年的领主,会在此时离开自己经营许久的领地,来到了斯莱戈。 “你可以不回去。”泽尼尔开口,却不是对诺埃尔说的。 瓦昂用甘美的酒水将口中的珍馐美味送下肚,然后又跑到一旁催吐,以便能够继续吃。 这种奢侈浪费的举动足以让平日的泽尼尔蹙眉,他的涵养不足以让他包容这种行为。 但今日例外。 “请照顾好我的妹妹们。”说着,瓦昂一擦嘴巴,望向正在剥一只大螃蟹的诺埃尔,“虽然已经请求寂静者,但……我还是恳求诺埃尔陛下,不要强求我的妹妹们。” 诺埃尔胸腔中一团郁气难以散去,本想着吃一口蟹黄尝试着能否将之驱散,瓦昂的话让他维持着吮吸蟹黄的姿势僵住了。 眼看着瓦昂要向诺埃尔下跪,泽尼尔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了他,把他稳在了椅子上。 “我向你保证,诺埃尔不会那么做的。” 瓦昂如释重负,在风卷残云地又吃了吐,吐了吃一轮后,声音沙哑的他踉跄地站了起来,向着在场的两人微微欠身。 在两人来得及和他说些什么前,瓦昂离开了。 他要返回恶兽伯爵领。 寂静者与黑鸮更换完被瓦昂折腾得狼藉一片的菜品后默契地离场,只留下两位陛下继续享用盛宴。 “你可以阻拦他。”诺埃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水。 “你为什么不阻止?”泽尼尔反问,“他的兄弟都死在了那片领地,父亲也要为梅拉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不想做懦夫,阻止他,他的余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我们不该抹杀他最高尚的品质。” 诺埃尔不置可否,只是愤愤,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拉文尼斯,你这个废物,真的该死啊!” “当我的父亲打算把浸染投放到梅拉各地时,我的想法和你如出一辙。”平日少言的泽尼尔突然放得很开。 “难得我们有一个共同话题。” “如果你聊女人,我只能选择倾听。”泽尼尔的调侃不咸不淡,“但是骂拉文尼斯,我自觉是可以附和的。” “果然,你没法成为我的朋友。” “王与王之间的友情,想要维持很难。” “这个语气,这个口吻……你总是这么严肃、冷静吗?这就是我喜欢路禹的原因,他可比你有趣多了。”诺埃尔叹气,但又复问,“总不能,在做那些事时,你也是一张冷脸吧?” 能被锋锐如刀的眼神紧盯着无感,还能嘿嘿直笑……泽尼尔也只能叹服。 “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泽尼尔把话题掰回了正道。 “不需要。”诺埃尔说,“倒是你们,别让晨曦领,成为下一个恶兽伯爵领……那家伙把晨曦人的命看得这么重要,这次居然一头撞了上去……我了解他,虽然我们都成为不了劳伦德那样的人,但至少希望……能像他一些。” “死一些人,也不是坏事。”泽尼尔也拆了一只螃蟹,吃起了不算太富裕的蟹膏,“被庇护的人,要展现出值得被保护,应该被保护的品质。一味的溺爱,孩子也好,子民也好,是无法更深切的感受到这份爱的。” 诺埃尔啧了一声,嫌弃地撇嘴:“就是讨厌你这种冷冰冰的叙述口吻,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你说这话的表情。” “不吃了不吃了!”他摘下系在脖子上的餐巾,往地上一甩,“我还有正事要办,不陪了。” 泽尼尔无所谓地耸肩,他不打算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习惯。 同时,他也不打算揭穿,诺埃尔所谓的正事大概率是和那位身陷囹圄的军团长有关。 泽尼尔举起酒杯:“祝你愉快。” “你这家伙,还是能说句人话的啊。”诺埃尔乐了,“放心,肯定愉快。” 但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压低声音问:“你真的,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冷着脸?” 泽尼尔随手把酒水全都泼在了诺埃尔脸上。 “果然是雕像脸……狄维克那个赌狗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泽尼尔也在想,老斯莱戈王到底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的?(本章完) 823.虫巢 俄偌恩传送门开启第二十日。 面对俄偌恩的步步紧逼,碎金城内的魔法师弃城而走,将偌大一个城邦拱手让给了逐渐在梅拉西南占据主动权的俄偌恩人。 德弥的海妖王国一夜之间从这片被抑魔削弱的土地上撤出,躲进了茫茫大雪山深处。 自此,晨曦山脉周遭,传送门附近仅剩下晨曦领仍存。 像是一颗石头,挡在了滚滚洪流必经之路上。 晨曦的抵抗依旧,奥卡却不急不躁,仍旧稳固地推行着自己步步为营的战略方针。 通过枫血优势种提供的信息,奥卡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将晨曦领五分之二的土地彻底无害化,根据奥卡观察,这些土地大多只有基本的开发,十分符合晨曦领地广人稀的特点。 击碎区域范围内所有魔法塔后,奥卡照旧原地扎营,静待魔力散去,然而突然赶来的纽曼,一番话让他心头一片火热。 “你能确定?” 纽曼望向了枫血血族六翼之一的纳灵,也正是当年成为晨曦领阶下囚的二人组之一。 纳灵恭敬地回应:“我和布金是和晨曦领打交道颇多,每次进入,晨曦人都会带着我们走过这片区域,因此看到那片废弃矿坑以及周围的木屋后,我们已经能够锁定晨曦城堡所在的位置。” 奥卡身子肉眼可见的微微颤着,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 将这件事知会另外两位军团长,他们也难以淡定。 “奥卡,你还在犹豫什么。”塔雷迫不及待地催促,“晨曦领的‘眼睛’都被我们一扫而空,他们也无从判断我们的具体进攻路线,此时一定都在作为中枢的城堡之中,只要我们现在合兵一处,不管该死的魔力侵蚀,猛攻,必然能得手!” 替代失踪的多蕾卡成为【沉默】军团长的尼昂是个后起之秀,来到晨曦领已有数日,每日工作都是在奥卡的节制下浅尝辄止地发动进攻,拔除魔法塔,破坏晨曦领的土地,然后全员休整,往复循环。 这种蚂蚁挖洞般缓慢的进度早已让他颇为不满。 身为军团长之首的奥卡在梅拉像是丢掉了往日的气魄,就连打法都变得束手束脚。 【撕裂】军团长,竟然没有正面撕碎敌人的勇魄? 即便就连他的副官都一脸意动,欲言又止,但奥卡仍在犹豫——在富魔环境下与晨曦领交战在他看来很愚蠢,既然有稳定能赢的战略部署,急切是大忌。 “【焦土】、【黄昏】军团都已经开始向斯莱戈进军,我们最早来到梅拉,直至今日也只是将梅拉这方边陲纳入掌中,无法拔除晨曦领这颗钉子,保证传送法阵的安全。”塔雷挑明了自己的想法,“梅拉同样是一片文明延续的大陆,征服它的意义非同凡响,奥卡……功勋能让我们的子嗣,得到更好的未来。” 话说到这份上,奥卡知道自己继续阻止只会让这份矛盾扩大,对士气不利…… “你们可以合兵,我会带着我的军团继续压阵,以防不测。” 奥卡的副官们急了,在他们开口说话前,奥卡凶戾如野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让他们又坐了回去。 “答应我两件事。” “什么事?”虽然奥卡执意不一起进军让他有些怨气,但塔雷已经不计较了,他想要的已经得到。 “一切讲究出其不意,奇袭得手之后不得肆意追击,只允许在城堡附近截杀。” 尼昂率先应下:“这个没问题,第二呢?” “无论发生什么突发状况,导致任意一方大队人马被困……不要救援,立刻按照标记路线返回。” 得到保证后,奥卡再无阻止两人的理由,任由两个军团长兴奋地动员了起来。 当日深夜,由血族纳灵等人为向导,两大军团被挑选而出,最精锐的魔法师悄然没入了夜色之中。 为了配合行动,奥卡让自己的军团,外界的俄偌恩魔法师一同猛攻晨曦领仍然生效的结界,以转移晨曦领的视线。 夜色的掩护下,两位军团长一路急行军,他们深知自己最大的优势正是抑魔所流露出的魔力波动,晨曦人是无法感应到的,因此可以肆意运用魔法赶路。 “纳灵,你现在依旧能确定路线正确,对吗?” 感受到富魔区域给盔甲带来的负担,塔雷再度确认。 纳灵无比自信地点头:“军团长大人,你对晨曦领了解不多,因此可能会觉得这一路上太过空旷,无人行走很异常,但这就是晨曦领的实情,它比军团长们想象的还要人口稀少,数量最多的恐怕……” 一位激活了种族天赋的优势种飞速从半空中掠下,抓住了一只藏身于泥土中的史莱姆,带到了纳灵身前。 “史莱姆?”塔雷蹙眉。 “是的,越靠近晨曦人居住的地方,史莱姆就会越来越多。” 俄偌恩也有史莱姆,不过是抑魔史莱姆,似乎不管在哪里,它都是低智魔法生物的代表,环境适应速度快的它们,却总是因为智慧程度低而给智慧生灵带来各种各样的麻烦。 应该不会有人喜欢它们成群结队在人口密集区域附近晃荡的……吧? 经过纳灵的描述,塔雷与尼昂紧随的眉头舒展开了,身为魔药师的尼昂甚至在想,这种驯化史莱姆的知识,能否用在俄偌恩大陆之上? 纳灵随手捏碎手中的史莱姆后,队伍再次集结,急行。 环境的变化也确实如他所说,周围活动的史莱姆数量越来越多,一开始只是零星的三两只,到后来已经是成群结队。 一开始俄偌恩的魔法师还会随手抹杀沿途见到的每一只史莱姆,但看到这种规模的数量后,他们索性不管不顾,如疾风般从中穿越而过,剑指远方黑暗中已经显露出光辉轮廓的高塔。 纳灵记得很清楚,在晨曦城堡旁,有一座恢弘的高塔,高塔上方时隐时现的法阵纹路遮天蔽日,宛若与整个结界相连。 一位副官匆匆来到塔雷身边。 “大人,信使刚刚杀死了一位巡逻中的晨曦人,我们可能已经暴露了。” 塔雷不以为意,近千人的先锋想要全部悄无声息地进入到晨曦城堡核心区附近本就是痴心妄想,能到这个距离才被发现已经足够了。 “通知后军,齐发。” 原本没有想着一战定胜的塔雷此时改变了想法,既然已经深入晨曦领腹地,直至此时才被察觉,足以说明奥卡的牵制做得十分成功,晨曦领也确实再无人手保持初始那般严密的防守姿态。 他们已经像是锥子,抵在了晨曦领的心口。 自己的长枪,也必然能够刺穿那头几次三番戏弄自己的巨龙胸腔。 只需要用力一些,再用力一些,这处拖延了俄偌恩进军进度的顽固领地就将化为飞灰。 没有人能拒绝将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令荣光惠及后代,步入暮年的塔雷与尼昂有着同样的追求——成为俄偌恩敬仰的,为他们寻找“解”的英雄。 面前的开阔地不再由寂静的黑色所主导,晨曦腹地流光溢彩,各式各样的照明物件令这里亮如白昼,而这也让俄偌恩人清楚地看到了那些正在从建筑群中仓惶跑出,背对自己,冲向高塔与城堡的人群。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在塔雷与尼昂的共同呼喝下,俄偌恩人触发了盔甲内的抑魔水晶,富饶的抑魔之力涌动于魔力循环之中,令每一位抑魔法师都遮蔽了富魔的腐蚀。 他们随手施法出的每一个魔法,都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晨曦领防御工事中喷射出的魔法,一正一负,互相湮灭。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沿途的建筑撕碎,抛向半空。 来不及找到合适交战位置的晨曦人被迫在毫无掩体的开阔地与俄偌恩法师交战,塔雷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寒芒一闪,便令一处木屋轰然炸裂,将隐匿其中准备施法的晨曦人轰向远方,最后在一声爆鸣声中四分五裂。 纳灵抬头,晨曦领沟通整个领地的主塔穹顶,那虚映于夜空之上,复杂的法阵纹路开始闪灭,晨曦领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法力流正在紊乱。 俄偌恩法师已经杀疯了,这场奇袭以有心算无备,大获成功,单独作战的晨曦人根本无法抵抗,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被作战经验丰富的抑魔法师协同绞杀。 纳灵捂住了头……明明形势大好,但为什么,他觉得有哪不对劲? 他想找到塔雷与尼昂两位军团长,但结合成军阵方式四处屠杀的状况下,他见到的只是一张张并不熟悉的脸,好不容易找到一位副官,对方却让自己别挡着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维系全领地法阵的基点,晨曦主塔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自塔的中部,裂隙疯狂蔓延,坚固的砖石此刻脆弱如沙粒,簌簌而落。 在无数俄偌恩人的注视下,在无数晨曦人惊恐的叫喊声中,高塔轰然倒塌。 晨曦城堡高层冒起熊熊大火,纳灵一眼便认出那里是晨曦会议厅所在之处。 抑魔法师的狂轰滥炸在城堡外层劈啪作响,在枫血优势种眼中坚不可摧的晨曦城堡转瞬间留下了大小不一的弹坑,部分区域甚至已经能看到室内的承重结构。 周围的魔力自主塔倒塌后似乎稀薄了一些,感受到这一奇异的变化,正在重整队形的尼昂不禁喜上眉梢。 他没想到效果是这么立竿见影,困扰了俄偌恩二十余日的难题,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想到奥卡的坚持与谨慎,他甚至有些想笑。 “进入城堡,扫清所有的抵抗者,也许晨曦领的重要人物还没有来得及离开。” “尼昂大人,外围的魔法轰炸已经结束,城堡也已经着火,我们只需要在附近截杀逃跑的晨曦人……” “我问你,是杀死抵抗者的功勋高,还是擒获晨曦首领送回俄偌恩得到的功勋高?” 见到一众自己还不是特别熟悉的军团副官仍在犹疑,他又加了把火:“你们确定,以后还能有这种生擒敌首的机会?” 沉默军团大多执行播种任务,虽然元老院对他们颇为重视,但职介上的嘉奖却寥寥…… 尼昂的话起了作用,副官们咽了口唾沫,看着顺风顺水的战局,不再迟疑,集合周围的精锐,一同涌进了横尸遍地的晨曦城堡。 一位俄偌恩信使杀死了一名意图藏身角落发起偷袭的晨曦人,他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好奇地走上前——他刚才似乎看到这个人正在往眼眶里塞什么…… 拨开它的手臂,一颗眼珠子咕噜噜滚动落地。 信使弯腰捡起仔细端详,片刻,他忽然冷汗直冒,他将手中的佩刀插入倒毙的晨曦人胸口,狠狠地剖开,然后头皮发麻地转过身,想要大喊。 “咕唔!!!!!!” 从天花板上落下的“雨点”将他包裹了进去,他想要发声,声带却被米粒大小,泛着诡异红光的“米粒”钻破,鲜血喷溅如喷泉。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俄偌恩信使的身体干瘪了下去,最终只剩下了骨头,与皮。 他掉落的眼珠子,与人偶的眼球,无声地碰到了一块,然后……被一只如同披甲武士,浑身泛着金属辉光的人型甲虫一脚踩碎,它巨大的锹角轻而易举地撕碎了地面,在已经倒塌的城堡废墟中,生生造出了一条通路。 血红色的米粒如同蜂群,从豁口处,蜂拥而下。 在下方,是无数对城堡高层并不知情的俄偌恩人,他们正在得意洋洋地搜寻着他们心目中,张皇失措,正在败逃的晨曦人。 晨曦城堡最顶层,空旷的主厅内遍布“血管”。 血管的终端,一个不起眼的巢穴,正在发出与心跳无异的颤动声,主厅正随着它“跳跃”的节奏,发出一明一灭的红光。 “虫巢,舞台我已经给你搭好了,我的魔力任由你取用……你知道该做什么吧?” “主……愿意为你效劳。” 主厅中,一阵黏腻的声音接连响起。 像是有什么湿滑的东西滑落。 像是某种生命,离开了孕育它许久的母胎。 (本章完) 833.人型甲虫的凶威 俄偌恩的魔法师以最快的速度将晨曦城堡包围了起来,受限于富魔环境,抑魔的通讯手段无法有效传递信息,他们只能按照原地部署原地截杀打算逃跑,亦或是从外围赶回来,试图救援的晨曦人。 也正是这一训练有素的行为,却让战场变得愈发混乱。 外围陆陆续续出现的晨曦人开始远程投掷会爆炸燃烧的瓶瓶罐罐,这些物品在富魔环境下急速反应,释放出耀眼的光与炽热的火焰,烟尘滚滚,令整片区域弥漫着呛人的气息。 在是否要扩大追击范围的问题上,各个区域的俄偌恩魔法师都拿不准尺度。 想要请示两位军团长,然而却找不到对象——这也是奥卡一直以来保守进军的原因,他不愿意在恶劣的客场环境下作战,晨曦领的魔力丰度实在太高了,高得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住在矿脉之上,通讯不畅的情况下,空有人数优势也只能被稀释为区域范围内的小队抱团。 塔雷已经感受到了指挥无力的滋味,大范围的魔力扰动让抑魔版本的巨声术无从发挥,但好在整体局面呈现绝对的胜势,这让他能够专心聚拢周围的抑魔法师,处理高塔倒塌后废墟中的幸存晨曦人。 “尼昂带多少人进入了城堡?” “大约,三百?”说话的信使也不确定,“是他们叫停了抑魔轰炸。” 闻言,塔雷的副官与书记官纷纷不淡定了,两个军团正在集合向此处开进,或许得知了消息的奥卡也会放弃原地据守的念头全军压进,此刻正是确立功勋,划分功劳的紧要关头。 “塔雷大人,信使们确定,城堡内仍有大量的人未曾转移,而且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晨曦人正在努力突破防线,似乎是想要救援……” 塔雷心脏砰砰直跳,擒获一个大陆最顽强的抵抗势力首领,瓦解其余人的抵抗意志,这个策略俄偌恩用了不止一次,其中的功勋之重,除了奥卡,没有军团长能够拒绝。 奥卡的警告犹在眼前,与尼昂一同进入未曾彻底摧毁的城堡存在巨大风险,但…… 注视着高层正在熊熊燃烧的晨曦城堡,塔雷犹疑不定。 …… …… 用力割开脚下少年的喉咙,以贯穿心脏的方式完成补刀后,房间内的六个抑魔法师气喘吁吁地透过面甲缝隙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这些晨曦人,真是疯子。”说完这句话,作为队长的凯恩重重地坐在了一旁的大床上。 同队的人也忍不住喘着粗气附和:“投降不就好了吗……非得躲在一间间房子里发动自杀式袭击,活着不好吗!” 进入城堡之后不久他们就与军团长尼昂走散了。 凯恩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走散的,他分明看到军团长的大队消失在了前方的拐角,自己只是在清扫房间时被一个以死相拼的晨曦人拖延了片刻,出来便再也找不到军团长的踪迹。 小心翼翼地休息片刻之后,凯恩小队的人收割了死去少年的耳朵作为战功凭证。 看到凯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四周,有人笑着说:“凯恩队长,欣赏内饰呢?” 加入军团开始向外征战前,凯恩是一名画家,算不上太出色,但在俄偌恩仍能勉强换口饭吃。 “晨曦人住的地方,都这么宽敞吗?” 刚进入城堡战斗胶着,晨曦人顽强的抵抗让俄偌恩每一次推进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那时他无心留意这些细节,此刻静下心才发现房间内的家具摆设细致且雅致,大小更是令人艳羡。 随意地清扫了几个房间,他确信这种规格在这一层随处可见,甚至可能是晨曦城堡内部空间缩影,可这分明是提供给女仆般的人物居住的地方……逼仄的小方格子不该就足够了吗,晨曦之主为什么要在属于自己的城堡内给不相干的人划分出大量的区域? 带着不解,凯恩领导着小队继续在空旷宽敞的城堡内寻找同伴。 四周虽然仍回荡着魔法碰撞的轰鸣,弥漫着散不开的血腥味,但奇怪的是,凯恩的小队始终没有碰到其他俄偌恩人。 而且…… “队长,你之前似乎给我们谈过建筑结构的话题,我们都是没什么文化的,听不懂,现在我想问问……是晨曦之主故意把城堡设计成这样的?” 看着地面上做的十字标记,凯恩小队发现自己长时间以来都在原地转圈。 他们分明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长廊,清扫了一个又一个房间,收割了大量的晨曦人耳朵,但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觉得这里通道复杂,而留下的记号处。 他们处在一个十字廊道的中心点,四个不同方向的道路向前延伸,可似乎无论哪一条……都没有尽头。 凯恩思索片刻,拍了拍大理石质地的墙体,说:“一路挖过去。” 没有犹豫,凯恩小队利用自己所掌握的抑魔知识在富魔环境下艰难地开凿,忍受着源源不断的魔力腐蚀,他们踹碎了一堵堵厚墙,看到了一具具被他们杀死在房间内的晨曦人尸体,然后…… 凯恩注视着地面上的十字标记寒毛直竖。 在正式暴力破墙前,他在墙体上也留了一个标记…… 墙体完好无损,上方的红色标记,显眼得像是他们手中曾染过的鲜血。 凯恩知道,他们大概率已经陷入了晨曦城堡仍在运转的某个法阵之中,以他们的力量基本无法破局,唯一的希望就是外界的同伴能够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前来搭救。 这应该不难,俄偌恩目前整体呈现胜势,发现他们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他安抚好队员情绪之际,仿佛能无限延伸下去的十字廊道剧烈颤动。 那是重物踩踏地面发生的闷响。 脚步由远及近,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拍打在凯恩小队众人的耳膜之中,嗡嗡作响,他们的心脏像是被这脚步声摄住,与之共鸣,剧烈地跳动着。 “队……队长!”有人失声叫了起来,手指着廊道尽头延伸出无数道路的拐角。 还未转进众人的视野,悬于高处的光源便将它的过分结实、壮硕的影子投到了身前,等它完全映入凯恩等人的眼帘,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了惊诧,与恐惧。 像是一只甲虫等比例放大至人的大小,它有着极度健硕的后肢,让它能够轻松地支撑起负甲的身躯直立行走。 与那有力蹬地的双腿相比,双手却像是某些萌系漫画中的幽灵手臂紧贴胸,手指朝下,微微弯曲。不过虽然细而小,前肢却仍满是尖刺,不会让人觉得这是退化过度只剩下装饰作用。 上颚末端向两侧延伸至头顶的叉状犄角如同巨钳,随着他撼地而行的步伐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胸前的青灰色,反射着金属辉光的厚甲似乎正在分泌着什么黏性的物质,一股谈不上刺激,但似乎与血腥味颇为相似的味道随之蔓延开来。 在见到凯恩一行人之后,这只如武士般的甲虫身后两片半透明的背甲微微展开,露出了翅下薄而通透的膜翼,像是一只将与同性争斗的公鸡,它震动着甲片与身后的鞘翅,加快了步伐。 “队长……” 凯恩知道以这个区域的古怪,想要逃跑就是痴人说梦,唯一的胜算就是接敌。 “抑魔水晶数量,报数!” “三!” “四!” “二……可能……” “三。” “用尽。” “我也用尽了。” 总数十二,凯恩迅速让众人匀了剩下的抑魔水晶。 即便是富魔环境,一位魔法师想要对付一群抑魔法师也是痴心妄想。 如果这只人型甲虫是某种魔法造物,最终赢家是谁更是不言而喻。 俄偌恩工匠锻造的抑魔盔甲触发抑魔水晶,六人合力,抑魔的力量如利刃,劈斩开四周的富魔,将它们尽数驱逐,制造出了一片属于抑魔的空泡。 爆发的环境已经布置完毕,只要等到合适的攻击距离……哎? 凯恩六人严阵以待,可是,眨眼之间,那只地动山摇行走在廊道,几乎要将空间塞满的甲虫,消失得无影无踪。 凯恩忍不住摘下面甲,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走眼。 “到底……” “咚!” 重物踩踏之声于凯恩等人身后响起,强烈的危机感让凯恩的反应远超过往,他急速转身,而后施展抑魔的火属性魔法,将其毫无保留地宣泄在这只古怪的甲虫人型身上。 他无法理解一只甲虫怎么能够瞬间消失又瞬间出现,又是怎么用角捅穿了自己一位同伴的身躯,将其如同腊肉般挂在角上晃荡,战斗的本能让他完成了最优解,剩下的就看抑魔的效果了。 抑魔之火熊熊燃烧,五人合击,外加临死之人自我碎裂盔甲释放而出的抑魔淹没了人型甲虫。 如同抑魔人走向富魔区域,富魔环境下成长的生物同样也无法忍受抑魔,可为什么…… 无视焚烧的抑魔之火,人型甲虫将细小的前肢伸直,贯穿了长角上悬挂的战利品,将他当着众人的面开膛破肚。 前肢的锋锐足以撕碎俄偌恩工匠锻造的盔甲! 抑魔水晶粉碎,又是一轮抑魔魔法集火,同样是昆虫最畏惧的火元素魔法,然而人型甲虫却不以为意地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猎物处理工作,似乎面前站着的是五只苍蝇。 凯恩率先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现象,这只甲虫,身上有着与抑魔同样的气息。 他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甲虫只是微微倾侧身躯,展开背甲,便将它凝聚而出的抑魔之刃磕碎。 如果刚才只是猜测,这一击后,凯恩不再怀疑……这只人型甲虫,掌握的正是抑魔之力! 太荒诞了,在这个富魔的环境下,怎么可能存在抑魔生物,即便是在俄偌恩,也不存在这种实力的大甲虫。 “无趣。” 凯恩目瞪口呆,迟疑了数秒,他缓缓抬起头。 “无趣啊,入侵者们。” 人型甲虫掏空了角上的猎物,随意地将其摔到一旁:“你们比我刚才遇到的那一队还要羸弱,这样的对手,主是不会为我喝彩的……你怎能如此弱小!” 人型甲虫说着说着,突然咆哮了起来。 “弱小,可耻,伱们在浪费我的时间!” “撕碎你们!” 一瞬暴躁的人型甲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撞飞了凯恩,身后的四名队员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俄偌恩的抑魔盔甲更是脆如白纸,便被这怪力一击撞得粉碎。 血肉模糊的他们暴露在富魔环境下仍想挣扎一番……他们不想被这个恐怖的甲虫开膛破肚,速死远比等死要好。 凯恩挣扎着站起来,他想要带着同伴逃跑,却突然听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窸窸窣窣响动。 甬道的尽头,数不清的,米粒大小的红色小点潮水般涌来。 严严实实的“潮水”封堵了凯恩所有的去路,此时凯恩也看清了这些米粒大小的虫子,他们有着如同吸管般细长的口器,体内蕴含的血腥味足以让任何一个历战老兵呕吐不止。 从那些口器中看到未曾打理干净的血肉,凯恩彻底绝望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 人型甲虫居高临下地回应:“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惊扰了至高无上的主,我为何要满足一个临死之人的愿望。”人型甲虫一脚踩碎还在挣扎的一名抑魔法师,“你们不配得到,临终关怀。” 说话间,潮水淹没了这处廊道,将凯恩与他的小队彻底消解为一地白骨。 做完这一切,人型甲虫正在分泌的黏液开始变幻色彩,周遭密密麻麻的吸血虫也随之消退。 他如法炮制,砸碎墙体,前往下一层。 虫巢而出的造物还有很多,如果不能在那之前得到主的认可,孕育自己的巢穴,恐怕不会给它更多展示自我的机会。 降生,便要取悦主,这是每个造物最迫切的事情。 此刻被困在这处螺旋中的俄偌恩人,是他们最渴望得到的奖赏。 该加更了,所以,章说能摩多摩多一些吗? (本章完) 834.同类相食,然后,进化 挖穿房间的高墙,穿越而过,看到的却是与先前几乎相同的房间结构。 透过窗,能清楚的看到俄偌恩的抑魔法师在火光与烟尘中追击着无力反抗的晨曦人。 魔法碰撞的响动,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气与呛人的烟气,令他们盔甲必须高负荷运作抵挡的魔力腐蚀,无一不向尼昂诉说着体感层面的真实。 一名魔法师打碎窗户,一跃而下,尼昂等人的视线一路追随,却在眨眼间失去了他的踪影。 就像是在坠落过程中凭空出现一双大手将他摄走,不留一丝痕迹。 一阵剧烈地晃动袭来,尼昂与身边的魔法师身子开始倾斜。 来自外围的抑魔轰炸似乎又一次开启了,密集的抑魔爆发令城堡外墙轰然碎裂,尼昂等人的视野骤然开阔。 外面的人像是看到了尼昂,结阵的抑魔法师停下了新一轮轰炸。 尼昂顺势望去,从那些抑魔法师惊愕却慌张的表情中他读懂了一点——外面的人能清楚地看到他,他们此刻的反应正是惊扰军团长忧惧不已的真实写照。 可为什么他无论怎么尝试都走不出这座城堡,即便是用拆迁的形式也找不到一个出口。 追随尼昂的人如今只剩下了不足二百人。 一开始遇到的那些选择自爆的晨曦人并未有多少能成功得手,抑魔让他们的拼命显得格外没有意义,他们的耳朵也成为了亲卫们争抢的战功证明。 然而在一路冲上五楼之后,一切都变了,他不仅迷失方向,如同掉进了巨人迷宫的蚂蚁,还见到了一群令他毛骨悚然的怪物。 正在犹豫是否要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尼昂耳畔边回荡起了毛刷剐蹭地面的响动声。 以警戒姿态遍布这一层的军团亲卫纷纷色变,就连尼昂本人也是面露惧色——他们刚刚和这群怪物打过交道。 虽然年轻,尼昂还是展现出了一个军团长应该有的素质,他镇定地发号施令,并大声强调:“我们能打退他们一次,就能打退第二次。” 他握拳,用力挥动:“不要忘了,这次奇袭已经得手,晨曦城堡摇摇欲坠,即便城堡的法阵仍在利用魔力源运转,也只是强弩之末,即便外围的人不进行干涉,它也会逐渐停转。这些饲养在城堡内的诡物离开法阵,就是离开水的鱼……现在,告诉这群低智的虫子,你们是谁!” “【沉默】军团亲卫!” “再告诉他们,你们来自何处” “俄偌恩,我们即是魔法的破灭者!” 尼昂激昂的战前鼓舞令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散去,军团亲卫动作迅捷有力,很快完成了抑魔水晶的置换。 作为执行播种计划的头号军团,每位军团亲卫都携带了大量的种子,他们将种子抛洒在各个角落,利用催化魔法令其迅速生根发芽。 将城堡土石中蕴含的元素吞噬殆尽,将植物顽强的生命力发挥到极致,释放着抑魔之力的藤蔓肆意在土崩瓦解的廊道中生长,攀附于一块块斑驳的墙体之上。 一朵朵花绽放于废墟之上,巨大的承重柱成为了花架,海量的抑魔花朵在此之上争奇斗艳,喷吐着迷离的紫色辉光,层层光晕轻抚离家征战的俄偌恩魔法师,似在勉励。 野草疯长,所有军团亲卫身下都攀爬出他们熟悉的故乡植物,轻柔地将他们的躯体纳入其中。 这些由历代魔药师、植物学家精心选育的植被凭借其毫不讲理的野蛮生长能力,成为了征战的重要武器,并在多蕾卡手中发挥出了最耀眼的效果。 尼昂今年二十二岁,作为人族的一员,在理论寿命的只有四十岁左右的俄偌恩,他的青年时代将会十分短暂,接下来每一天都将按照暮年计算。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迫不及待地渴望寻找到“解”,即便没有解,也必须积累下足够的功勋,让自己的家族继续绵延。 无法成为元老院一员,就难以成为最早享受“解”的那批人,也无法掌握权利,享受短暂的余生。 今日奇袭功勋已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挺过死而不僵的晨曦法阵最后的疯狂,接着,他的家族就能在俄偌恩听到元老院的通报。 毛刷刮地的声音愈发近了,军团亲卫严阵以待。 触目惊心的红褐色涌过廊道,乌泱泱地挤进每个人的视野之中。 天花板的破口处,它们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于半空中便展开前翅扑腾,“翩然”落入群体之中,如水滴归于川河,川河归于大海。 作为一个生活在亚热带地区的南方人,路禹实在不太想留意这一片区域的投影,但由于尼昂的特殊性,他只能硬着头皮观看。 铺天盖地扑向尼昂的红褐色“河流”是一种非常出名的南方特产,它以顽强的生命力著称,生活在每一个阴暗的角落,成群结队。 作为南方人的路禹从小就耳濡目染用拖鞋对付这群时不时会扑腾两下,给你一些滑翔震撼的虫子,好消息是,他所处的这个世界,虽然有与蟑螂类似的个体,但个头普遍偏大,生活区域远离人口密集区域,基本谈不上有交集。 坏消息是,个头更大的蟑螂成为了虫巢选育的一员,它们成为了路禹熟知尺寸的蟑螂的上位个体,应该只有巨人的拖鞋能够拍死位于蟑螂群后方,足有半人高的他们。 军团亲卫的前队以抑魔植物作为屏障释放出让蟑螂群难以忍受的抑魔气息——刚才他们就是这么成功使得蟑螂无害化,化作无数魔力分散。 在场的每个人都深知这群异虫的凶残,第一次交锋中,这些远比拇指要粗大的虫子淹没了许多反应不及的抑魔法师,后方训练有素的亲卫第一时间将之抢救而出,但他们的盔甲已经被啃成了粉末状,身体血肉模糊,刺鼻的腐蚀性液体令他们裸露出皮肤下的骨骼。 这是一种信息素标记,被标记的目标会让所有的蟑螂狂躁化,看着排山倒海扑来的蟑螂群,亲卫被迫亲手放弃自己的同伴,以换取结阵的时间。 抛弃同伴的耻辱化作此刻的滔天的愤怒,早已做好战斗准备的他们势要让这些肮脏的虫子付出代价! 抑魔植物率先出动,他们穿透墙体,横过廊道,制造出天然的障碍,飘动的叶片与藤蔓如同篦子筛过虫群,将同样能腐蚀魔力的抑魔播撒进它们的体内。 群花喷吐花粉,蟑螂沾之即死。 大量的蟑螂在冲卡途中灰飞烟灭,但是他们并未第一时间化作魔力消散,而是出乎意料地留下了全尸,并随着后续蟑螂群的进军被踩碎,踢踏至后方。 这与先前不太相同的一幕让调度指挥的尼昂蹙眉,他不太理解这种突然的变化代表着什么,但隐约感觉到了不安。 对于尼昂而言,此时他就如同塔防游戏的玩家,指挥军团亲卫扼守每一个可能有蟑螂涌出的缝隙,用抑魔植物、魔法,割草般消灭这群低智,被驱使送死的渺小个体。 不会魔法,空有数量,简直就是个笑话,即便地形开阔,他们无掩体可用,只要抑魔之力充足,这些虫子也不可能逼近他们的身旁。 而尼昂的亲卫,不缺抑魔水晶,他们耗得起! 一方割草,一方送命,双方竟然形成了微妙的平衡。 尼昂环视稳固的防线,看着明知必死无疑还主动撞入抑魔魔法之中粉身碎骨的虫子,嘴角上扬。 缺乏人主导的法阵不懂变通,当意识到常规攻势无法奏效后也只会不断堆砌数量,空耗魔力。 滚滚洪流倏然干涸,试图凿开防线吞噬尼昂亲卫的蟑螂们全都停了下来。 刹那的变故令这片废墟战场静了下来,也让沉默军团的每个人听到了那啃噬干脆之物的“嚓嚓”声。 观察着通道各处堆积的虫尸,尼昂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数量不对。 死了这多虫子,怎么会只有薄薄一层尸体,它本该像是积雪,铺满廊道,一脚没入其中如踩枯叶般发出干脆之声才对。 负责引路的纳灵等血族仍然体力充沛,他飘向天花板,越过蟑螂构成的城墙,看到了后方的景象——堆积如山的蟑螂碎尸中,那群始终未曾参战的,半人高的特殊个体正在大快朵颐地咀嚼着同类的尸体,无论上方附着有一抹植物的花粉,亦或是黏液,他们都照吃不误,身躯也似乎较一开始膨胀了几分。 身处真正的晨曦城堡主厅之中,路禹不禁腹诽,怎么它最讨厌的蟑螂相残都复刻过来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路禹的埋怨,虫巢剧烈颤动,常人难以嗅出的奇异气味顺着它不断抛洒出的子嗣飘向了各个楼层,而它的意志也传递到了狼吞虎咽的巨型蟑螂们意识之中。 所有的蟑螂像是聆听到了神明的旨意,彻底狂躁,这群体型已经膨胀到一米四左右的特殊个体不顾一切向前拱去,前仆后继。 它们是如此粗蛮,即便身前是无数同类,依旧大踏步将其碾碎,就这么硬生生轰然冲出,让沉默军团亲卫猝不及防。 “抑魔!” 抑魔藤蔓鞭笞而来,在他们宛若打了蜡,油光闪良的前翅上留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鞭痕,并播撒下了腐蚀性的抑魔气息。 然而,它们没有被抑魔消解。 当一只能占据半个廊道,约半米高的巨型蟑螂快速滑动前中后肢,在你的视野中急速变大,每一个亲卫的心率都爆到了极限。 “喷吐花粉!” 攀附于天花板,承重柱上的抑魔花朵不仅喷射出了大量的花粉,还闪烁起氤氲的抑魔之光,让大量追随首领冲锋的蟑螂齐刷刷倒毙。 然而,这群特殊个体,却愈发亢奋。 “火元素、冰元素魔法,齐发!!” 两种抑魔元素魔法击打在特殊个体体表只泛起一阵幽光,再无下文。 最前方的亲卫不得已,只得抽出随身兵器与之拼杀——他们已经亲眼目睹一位躲闪不及的同伴被巨型蟑螂扑倒,尖利的前肢轻而易举戳穿盔甲,而后携带着它未死的身躯,如穿着鞋子般拖行前进,最终留下一道血肉模糊的轨迹。 钢刀寒芒闪烁,一只身体扁平的特殊个体身首分家,扑腾着倒地。 抑魔无效,常规物理攻击手段生效,这让尼昂瞪大了眼睛。 就在不久前,他们初次遭遇这群虫子时,他们根本无法应对抑魔,即便是刚刚,这些弱小的虫子也只是前仆后继的送死,为什么突然…… 一个恐怖的猜测浮现在他的脑海,让他脊背骤然间湿透了。 这群首领模样的大虫之所以不断派送虫群送死,是为了获取它们的信息,而它们则通过吞噬因为抑魔攻击死去的同伴尸体完成了新一轮的进化…… 藤蔓的黏液与毒刺,抑魔花朵的花粉与光晕在对他们造成了大量死伤后,也为他们留下了足够蜕变的信息,于是,他们选择性开始免疫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属性。 尼昂突然干呕不止,那是从心底里泛起的恐惧即将淹没理智的信号,他强撑着指挥大局,但内心却突然盼望起了仍在城堡外的塔雷能够意识到它已经深陷险境。 “噗啊~~~~” 一位亲卫的头颅高高抛起,双眸中尽是惊骇,似乎在说“怎么可能?” 它的无头尸体被尖利的前肢贯穿心脏,宛若挂件般悬于一只突然直立行走的巨型蟑螂身前。 这只蟑螂,没有头。 它的头颅刚刚被训练有素的亲卫砍断,它的尸体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在其中一人经过时,已经死绝的它竟然突然直立站起,前肢左右开弓,如镰刀般收割着周遭同类、抑魔法师的生命。 而它断裂的头颅中,正不断喷吐出咖啡色的腥臭液体。 这疯狂的无差别攻击与骇人的无头姿态让久经战阵的俄偌恩人胆寒。 当又一只被砍成两截的巨型蟑螂用仅存的前肢攀爬追击后,恐惧的叫喊声响彻战场,压抑到了极点的气氛即将爆发,溃逃只在下一个瞬间。 敏感捕捉到这一切的尼昂咬了咬牙,下令:“跳楼!” “大人,之前跳下去的信使在半空中就消失了!”副官劝谏。 “我们还有选择吗?” 尼昂反问,说着,他深吸一口气,利用巨声术收缩阵线,来到了那处能看到外界俄偌恩人的碎裂墙体附近。 “跳!”没有犹豫,在这群疯狂的蟑螂将他们围杀在这一层前,尼昂以身作则,率先跳下城堡。 迎接他的是飞速从视野中掠过的风景,以及…… “啪~~” 尼昂眼前的景色变化,他果然没有逃出城堡,而是出现在了一片异常开阔的圆形大厅,几张散落的木桌令它像是晨曦人堆放杂物之地,灰色的石砖堆砌使得这里的气氛极度压抑,唯一的光源是悬于大厅中央顶部的一盏水晶吊灯,但它释放的却是诡异的红光。 以尼昂的判断,这个光源应当不足以照亮整个大厅,但他们的视线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触及大厅的各个角落,不受阻滞,显然这里布置有隐秘的法阵。 光源正下方,一个凸起的,约有两人高的平台吸引了尼昂的注意力,浓重血腥气正是从此处喷涌而出,他想要沿着台阶而上查看情况,但却突然止步。 随着身后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出现,再度恢复了勇气的尼昂松了口气,他挥了挥手,让一位亲卫靠上前检查这处显眼的,略高于四周的平台 扑鼻的血腥味让这名亲卫几度干呕,他强撑着来到池子旁,俯身凝视。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名亲卫如雕像般僵硬的身姿。 “你看到了什么!”尼昂大声问。 哆嗦不已的亲卫踉跄着后退,它声音发颤:“您刚刚派遣,跳下楼的那一位……” “死了?” “他的尸体……被蛀空了。”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唯一一愣,但很快,他们就知道其中的具体含义了。 所有人都听到了某种生物振翅的“嗡嗡”声。 听数量…… 它们,非常多! 章说摩多摩多,等下就会还有 (本章完) 835.虫巢的循环 从始至终,医疗组都是主厅投影下最淡定的那批人,当其他人在用欣赏恐怖片的方式看一会,缓一会,亦或是捂着眼从缝隙中观看时,她们吃吃喝喝,有说有笑,强大的心理素养让刚刚投降到晨曦领的多蕾卡都讶然。 在这群人眼中血肉像是草莓果酱与畜肉,那碎落一地的红与白则像是火锅时常见的豆腐与猪血。 有新绿这个组长奠定医疗组的氛围,医疗组的人对血腥、心理恐怖的场景抵抗力极高,路禹甚至怀疑精神污染能对他们生效的范围极其有限,血肉召唤物自带的精神冲击等于无效。 此刻她们正抱团,指着一个个投影下苟延残喘的俄偌恩魔法师会诊,讨论在现实环境下,这些伤势应当如何处理。 同门师兄弟激情讨论,这份热火朝天,各抒己见的学术氛围毫无战时的紧张气氛,反倒像是某个午后医疗组集体出巡,进行专家会诊。 医疗组没法认出虫巢呼唤出的子嗣,它们大多数梅拉所知的虫型魔物或多或少有着差异,但,症状它们分得清。 “这群甲虫还真凶啊,钳子一夹就让他们成两截了……” “这没救了吧?” “确实没了,人偶组的应该可以尝试一下,如果他们从塞拉大人手里学到了灵体操纵的知识……” “至少七个人围攻它,抑魔不起效哎。” “路禹大人不是说过吗,它的甲片上分泌的黏液能够让自身进入短暂的抑魔状态,它们只能和这些甲虫比拼蛮力……这种体型的甲虫,新绿组长应该会很喜欢,多不错的陪练对象啊。” “我还是觉得这个症状棘手一些。” 顺着那名医疗组员手指的方向,投影光幕上,数不清的,两个指节大小的红棕色蚂蚁正在以排山倒海的气势涌向一群被逼进死角的抑魔法师,然而受限于抑魔法师制造出的抑魔隔离带,凶狠的蚁群驻足不前。 也在这时,蚂蚁的队伍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前排的蚂蚁拥挤着退向两侧,位于队伍后方的特殊蚁群迅速填补了空缺的前排位置。 这群蚂蚁腹部鼓鼓囊囊,几乎是以拖行后半身的姿态冲锋在前,来到前排的瞬间,它们便像是听到了进军的号角,同时冲锋。 抑魔法师的抑魔隔离带让他们应声炸裂,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体内的气味与浆液随之抛洒向四周。 靠得最近的抑魔法师皮肤只是被溅射到一些便红肿流脓,还没等医疗组开始为他会诊,他们筑成的天堑突然失去了效力,蓄势待发的蚁群迫不及待地将他们淹没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层层叠叠。 医疗组偶尔能看到几个被蚂蚁覆盖全身的轮廓扑腾而起,但很快,他们就像是落水的巨石,沉入了这红褐色的大潮下方,任由蚁群在它们的身体上开始死亡行军——转着圈,消化掉这里曾存在过的一切。 “有救吗?”奥尔加同样不怵这个场面,大大咧咧地插入了专家会诊的行列。 “这个还是也交给人偶组吧。” 正在协助塞拉操纵人偶投放的人偶组成员扭过头,嫌弃道:“人偶组不是垃圾场,什么破烂都收的。” “哇,这就是被路禹大人命名的‘蚁狮’吗,看上去很像是远洋船员说过的,沙漠里会出现的潜沙蝎,同样是潜伏在松软的沙地下方拖人下去。” “土木组做的这个晨曦城堡模型还真是惟妙惟肖,每种生态都兼顾了一些啊……路禹大人好像没说得那么细吧?” “这种似乎被路禹大人称之为蜱虫?和潮湿地区出现的吸血跳蛛很像啊……不过腹部没这么圆,这么鼓,哇……它们这是钻进宿主体内吗?” “大惊小怪,路禹大人都说过了,虫巢孕育出的各种子嗣在能力与形态都会与我们所知的略有差异。” 蜱虫大军基本游离于主战场,他们就像是食尸鬼,跟随着为数不多,拥有着智慧的个体行动,在这些个体得手后,它们谦卑地负责打扫对方根本看不上的残羹冷炙,堪称战场清道夫。 它们在已经被虫巢支配的“晨曦城堡”中敬业地扮演着分解者的责任,它们每次进食、膨胀、自爆,都会将由血肉滋润的魔力回归虫巢,令其能够继续投放新的子嗣,让城堡内的子嗣数量永远维持在不超过自身掌控阈值,以及路禹魔力传输极限的程度。 自俄偌恩人踏入晨曦城堡的那一刻,这个循环就补上了最后一环,正式开始运作。 路禹此刻无法动弹,虫巢的运作极其消耗魔力,置身于晨曦之书的魔力供应法阵之上,又有璐璐的恢复药剂、星空蘑菇汤、土豆泥三管齐下,仍然不足。 精神层面,璐璐也在建立通道后为它一同分担虫巢每时每刻抛洒而出的信息碎片。 魔力与精神的双重负担才令它支撑着维持起了这个庞大的虫巢网络,位于虫巢网络之下的每一个造物都会慑服于它的意识。 虫巢的主意识并不太聪明,它就像是一块不断塑形的果冻,重复进行着孕育、诞生的过程,同时像是个孩子般呜呜地恳求得到路禹的怜爱。 它的意识会随着子嗣的诞下而剧烈波动,像是被一幅幅打乱的叙事图片,往往上一秒刚想与路禹说些什么,下一秒便插入了不相干的话题。 也许它也知道自己会是如此,于是便把一切话语都改成了简单明了的——“主,摸摸我。” 路禹摸不到,只能哄骗……他突然有些愧疚,这算是欺负傻孩子吗,知道它不久之后就会忘却,所以一次次告诉它刚才摸过了…… “塔雷也进入建筑内了,但他做了两手准备,外围的抑魔法师可能会在不久之后全面爆破城堡。”监视现场的塞拉提醒路禹。 “他们是前哨,主力呢?” “两个军团的主力已经开进富魔区域,用不了多久就会与他们会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先收获点什么。” 赫萝菈正在协助路禹审视战场,她问:“奥卡的军团呢,他没有动作吗?” 负责潜伏在边界附近的信使回报:“奥卡的军团进入了战备状态,但……没有任何进军的意图,他们将带来的攻城魔具远离了大部队,铺设开了。” 路禹与塞拉皆是眉头一紧。 多蕾卡一直静观着尼昂与塔雷奇袭冒进,直至掉进路禹早已为其打造好的死地。 这个计划也有她的部分建言。 她很清楚绰号【腐植者】的尼昂的性格弱点,掌握加速植物生长的催化类魔法的他急于获得一定的功绩以在众多觊觎他位置的军团长中站稳脚跟,并证明他远胜于播种计划的创立者,那个始终稳压他的多蕾卡军团长。 塔雷在梅拉遭遇巨龙后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俄偌恩历史上第一个屠龙者,这份心态也能被利用。 至于奥卡…… 多蕾卡对着路禹与塞拉摇了摇头。 “他总是这么理智吗?”塞拉有些佩服地问。 “虽然看上去很粗蛮,但他的谨慎与我不相上下,而且,他总以俄偌恩的未来为出发点,很少会考虑己身,这也让他所带领的撕裂军团往往在功劳划分上略显浅薄,即便这样,愿意被划分进撕裂军团俄偌恩人也不在少数。”多蕾卡无奈地说道,“你们已经赚得够多了,这只山羊不好骗。” “无妨,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展现出这样的力量,你是元老院的人,是否会为这处通道的存续寝食难安?”路禹说。 “恕我直言,如果元老院与【血肉泉眼】沟通,关闭此处通道,转而通过他处登陆,屯兵呢?” “那我们的计划也达到了,晨曦领为整个梅拉争取够了足够的反应时间,渲染你们俄偌恩人凶残的战前动员铺天盖地,合作的声音被彻底压制,伱们俄偌恩想要获得这片大陆,将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路禹冷静地凝视着多蕾卡蓝水晶般的双眸,继续说道:“五叶草没告知你们,什么叫做泛梅拉语言带,以及泛梅拉大陆群吗?” 多蕾卡闻言一愣,苦涩地笑了起来。 “他们确实是五个废物。” 不像俄偌恩,周遭海域天灾不断,难以探索,梅拉周遭只有在魔力潮期间才会存在极其恶劣的天象,此时进入魔力潮高潮阶段,海洋上的异变虽然仍在持续,但已经改良过的船只已经能够做到抵御新一轮的威胁。 而梅拉周遭,存在着许多受梅拉文化、梅拉语系熏陶的大陆。 唇亡齿寒,等到这些大陆得知了梅拉正在遭遇的事情,他们必然会为了自身的安危派人支援,只求战争不会在他们的大陆上打响。 俄偌恩有海量适龄、打算在死前发挥余热的抑魔人,而梅拉也有着无数不希望大陆落入他人手中的热血之人。 比起很多大陆根本没有希望赢,梅拉的赢面不仅存在,而且,很大。 光是注视着眼前这个一脸自信的男人,多蕾卡就觉得他说的话会成为现实,更何况……这座晨曦领,还有着许多足以让俄偌恩震撼的利刃未曾出鞘。 “多蕾卡。”路禹开口,“去,把尼昂杀了。” 多蕾卡闻言一愣,与路禹的短暂对视后,她不由自主地把头低了下去。 不知为何,那双温润的眼睛让她心脏狂跳。 想起他正在施展的手段,那些正在肆虐的虫群,他还有多少难以想象的召唤物未曾示人? 知道这是路禹让她彻底断绝叛逆之念,她十分顺从的应了声。 多蕾卡突然有些庆幸自己是第一个被抓的军团长,她的价值犹在,令她能够还算镇静地,隔着投影注视其他抑魔法师凄惨的消亡……她无法想象自己被医疗组啧啧称奇地当做会诊案例议论纷纷的场景。 “有要求吗?” “有……不要让他太痛快。”路禹说,“我不喜欢他杀晨曦人偶时那副狠戾与嚣张的神情。” …… …… 尼昂的盔甲上的纹路逐渐黯淡,他通过拾取阵亡者的水晶补给自身延缓死亡,但看起来,这即将走到尽头。 他们传送到的地方是一处飞蝇的孵化巢,池子下方满是被它们蛀空的俄偌恩魔法师,它们利用血肉孵化子嗣,子嗣再寻觅新鲜的血肉在他们身体内诞下新的子嗣,源源不断…… 看着一个活人在短时间内被钻得千疮百孔,浑身上下如同蜂巢般爬出大量的蝇虫,心理素质再好的士卒目睹这一幕都会头皮发麻,浑身发寒。 如果仅仅只是密集的虫群还好,这群诞下的蝇虫子嗣中竟然存在着释放抑魔立场的个体,在它的包裹下,周遭的蝇虫无视了它们布置的立场,闪躲着抑魔魔法扑面而来,几乎是转瞬间,百余人的队伍便有数十人倒地不起,奋力地抓挠在皮下钻孔的蝇虫们。 它们凶残到不屑于在死肉上钻孔打洞,鲜血仿佛能激起它们最原始的冲动,每个身上有伤口的人都会成为它们的优先攻击对象。 尼昂与剩余的人奋力冲出了那间死亡大厅,但转头,又扑进了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娘怀里……她具备着相对完整的智慧,只是将蛛丝喷射笼罩住人,便能让抑魔法师们陷入迷幻之中,情不自禁地投怀送抱,任由她吸干身躯血肉,只留皮囊。 蜘蛛娘后是武士甲虫,甲虫后是吸血跳蛛……无穷无尽,尼昂与周围的人奋战不止,但每抵达一个新的空间,面对他们的都会是完全不同的虫子。 它们的能力像是得到了某位神明的启迪,实现了对抑魔克制的排列组合,完美地针对着他们。 身旁只剩下数人的尼昂忍不住痛骂塔雷直至此时仍然无法处理掉城堡内的法阵,而其余人则是慌张地四顾,生怕声音惊动了又一种闻所未闻的虫子。 “哪有虫子,你告诉我,哪有虫子?” 环视四周,一片空档,紧张太久需要一个发泄口子的尼昂张开双臂,放声大吼。 看着身前的亲卫面露惊恐之色,他脸上的张狂一扫而空,满头汗地缓缓转身。 白色的光幕中,一个熟悉的人影缓步走出。 “多蕾……卡?”尼昂嘴巴发干,“拟态虫子吗?” 他已经下意识把一切都往虫子上去思考了。 多蕾卡捏碎仅剩的一枚抑魔水晶,她没有做任何心理建设,轻描淡写地在尼昂仅剩的几名亲卫身上种下了种子,让他们成为了与建筑融为一体的草木雕像。 尼昂终于醒悟。 “你这个叛徒!” “我只是觉得,自己找到了想要的解。”多蕾卡说,“而且……我突然觉得,俄偌恩征服不了这片大陆。” 想要加更常态化吗,那就给我摩多摩多的章说吧! (本章完) 836.包饺子 对外征战以来,俄偌恩从未出现过变节者,置于富魔环境下迅速体衰令他们形如异类,魔力腐蚀带来的长久折磨比着死亡更为恐怖。 而如今,第一位叛变者出现了,她竟然是俄偌恩对战征战倚重的军团长之一! 尼昂不理解:“你真的不是虫子?” “看来这段短暂的时光让你脑子里住满了虫子……我听说,虫巢里确实有能噬脑的虫子,你该庆幸是我出现在这里。” 多蕾卡当着尼昂的面将抑魔盔甲全部卸下,彻底暴露于富魔环境下。 看到魔力蜂拥向她这处魔力低洼形成的涡旋,尼昂牙关紧咬,双拳紧握:“身为精灵,你至少还有二十年的生命,做出这种选择是疯了吗!离开抑魔,你只会快速体衰,形如骷髅,五叶草在魔力贫瘠之地勉强苟延残喘数百年,那副病弱残废的姿态你看不见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选择了?是意识到我此时能轻而易举地掌握你的生死,畏惧了吗,菲尼特家族的小少爷?” 一句话戳穿了尼昂咆哮不已的真实原因并没有让这场军团长之间的对话平和一些,尼昂讥笑道:“贪生怕死,然后要暴露在富魔下受尽折磨直至死去……哈哈哈哈,更别说俄偌恩随时能征服这片大陆,你这个叛变者做出的选择何其可笑。” “随时?” “不然呢,晨曦领中枢已经破损至此,别忘了枫血优势种说过的话,晨曦领真实人口满打满算应该在三千左右……今晚,已去三分之一,就连中枢法阵基点也已经倒塌。” 多蕾卡怜悯地睨着擦拭脸上血污,狂笑不止的尼昂,她刚想说些什么,一具“尸体”凭空而落,掉落在尼昂的面前。 多蕾卡知道这是路禹的手笔,于是把那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了这位还在期待着外部援军的军团长。 “你们杀掉的所有晨曦人,都是人偶。” 空旷的室内寂然无声,只剩下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簌簌”响动,听上去像是某种虫子正在大规模活动。 知道尼昂不信,多蕾卡继续说:“晨曦之主塞拉掌握着人偶制作与灵体操纵的知识,她做的人偶远比我们了解中的要栩栩如生。” 尼昂已经拆解开面前那具“尸体”看到了赋予人偶“生命”的内容物,他浑身颤抖,难以置信地抬头。 “算是我主动提供的建言吧,俄偌恩的抑魔感知很难分辨人偶,俄偌恩人偶师那种层次的作品在晨曦之主面前什么都不是,你们想要凭借那浅薄的认知识破人偶,唯一的可能就是当场验尸……”多蕾卡嘴角上扬,“可你们既然要奇袭,一切从速,又怎么可能在杀了‘人’之后停下来呢?” 尼昂已是目眦欲裂,两眼通红。 多蕾卡不紧不慢地继续开口:“你可能会心存幻想,觉得即便是人偶,也成功把中枢高塔还有晨曦城堡摧毁,此时晨曦领结界已经松动,塔雷与其他抑魔法师随时可能找到你,将你救出。” 多蕾卡笑了:“放弃吧,这里根本不是晨曦城堡。” 尼昂如同野兽般咆哮:“不可能,枫血的优势种亲自辨认,一路上无数的线索、地标都能够佐证。” “有两位晨曦之主早就猜到了枫血优势种不可靠,大概率会成为所谓的带路党,所以安排精通土木的人沿途伪造,诱导……就连你们正在摧毁的这处城堡,也是他们复刻而成的杰作。” 此时,尼昂本欲辱骂多蕾卡,但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与多蕾卡有关的往事。 “人偶……是了,你本来就有过那样的主张……那位晨曦之主能做到灵体换躯对不对!” 说到最后,他已经全然不顾自己被算计,被戏耍的耻辱,亢奋地满脸通红。 多蕾卡的沉默令尼昂愈发笃定。 “如果是这样,我也愿……” 藤蔓贯穿了他的身躯,在他的皮下游走,肆意地生长,又穿透皮肤,开出朵朵鲜红的花。 本就油尽灯枯的尼昂无从反抗,只能任由多蕾卡捏开嘴,将剩下的抑魔种子,全都倒进了口腔之中。 她为尼昂选择的死法极其痛苦,直至草木元素撑破他的血肉,他的神智都会是清醒的。 不去看尼昂缓慢被抑魔植物“种草”的模样,她背过身,走入了适时开启的短距传送光幕,回到了主厅。 面对路禹,她依旧忐忑,成为军团长许久,即便面对俄偌恩元老,也不会让她光对视就感觉如芒在背,然而面前的人……它操控下的虫巢正在杀死一群又一群被誉为魔法师克星的抑魔人。 而这,还不是他的全部计划。 军团长塔雷此时已经不在虚假的晨曦城堡之中,即便他慎之又慎,晨曦城堡内大范围的短距传送转移仍是难以提防,他和几名亲卫落地之后惊觉这是一处矿坑,还不等他们详细分辨四周,令他们窒息的力量笼罩了矿区。 塔雷的胸口像是压着一枚巨石,盔甲也在这股“场”的包围下逐渐失去了抑魔的力量。 “这是……禁魔水晶。”捡拾起脚底下的矿石碎片,塔雷浑身颤抖。 进入晨曦城堡不久,他就有种被算计的感觉,短距传送法阵触发的刹那他已经以抑魔扭曲,试图阻止,但却仍是慢了一拍。 特地传送到禁魔矿脉……什么在等着自己? “看不见我吗?” 顺着声音望去,塔雷心肺骤停。 在挖掘而出的矿石毛料小山旁,灿金色的竖瞳凶光乍现。 巨龙霍古,趴伏于地,身躯与矿脉、石山连为一体,隐于夜色之中,若非他主动睁眼,即便近在咫尺,被禁魔抑制了感知的塔雷也也是睁眼瞎。 随着霍古双翅扬起,数枚照明光球悬浮于矿场上方,将这里照耀得亮如白昼。 “你不是想屠龙吗?”霍古磨了磨爪子,将硕大的龙尾扫至身前,紧贴前肢,“我就在这里。” “身为巨龙,让我在禁魔状态下与你对抗,不觉得无耻吗!” “无耻吗?”霍古反问,“和你们俄偌恩人的每次交锋,成百上千道抑魔之力锁定,让我空有体格而无魔力就不无耻了?” 法古塔尔不耐烦地研磨着巨剑,催促:“再啰嗦,我就让他上来和我打了。” 霍古不再出声,咆哮着扑向了矿区,一时间,地动山摇。 位于主厅的多蕾卡静静地陪同在路禹身边,注视着塔雷与霍古的激战。 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只是单方面的蹂躏罢了,被禁魔水晶封锁了抑魔,即便是魔武者,即便将“武”发挥到极致,又能将一只巨龙怎么样呢? 塔雷疯狂地出枪,利用灵巧的步伐闪转腾挪,几乎倾尽毕生所学的他终于成功……在霍古的龙鳞上留下了一个显眼的孔洞。 也许还差些许,就能触及龙鳞下方的血肉,但也止步于此了。 被甩尾拍飞磕在矿石山上的塔雷口鼻流血,这手下留情的一击令多蕾卡看出了端倪。 “您打算,也给塔雷一个机会?” 路禹不置可否,只是斜了她一眼,继续分心与虫巢沟通,处理城堡中仍在做困兽之斗的残余。 得不到回应的多蕾卡自觉尴尬,内心天人交战时,路禹这才开口。 “你的播种计划,杀死过一名十分优秀的召唤师……一只蝴蝶,有印象吗?” 多蕾卡冷汗直冒,情急之下,她以觐见元老院元老的方式单膝跪地,垂首,想要分辨,却口干舌燥,心乱如麻。 她对路禹和塞拉的恐惧深入骨髓,尤其是路禹……投影之上那狂舞的虫群仿佛下一秒就会扑出,将其拖进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她不敢用邪恶形容路禹的召唤物,甚至在这个念头闪烁之后就疯狂默诵其名,赞美它的力量,只因她惧怕,路禹未曾现身的召唤物中,有着窥人心智的诡异存在。 “我和它不算特别熟悉,虽然都是召唤的先驱,但它却十分谨慎,将所有的先驱都当做了潜在的敌对者。因此,我虽然会为它的死感到惋惜,却也不会违背我们对你许下的诺言……” 多蕾卡到底是军团长,立刻想到了路禹真正的用意。 “您打算……广而告之,以此鼓舞梅拉的所有人?” “同时也是告诉俄偌恩人……践踏了我晨曦领的土地,是要付出代价的。” 路禹冷眼看着奄奄一息的塔雷被法古塔尔拖着丢给赶至现场的医疗组,有她们在,塔雷死不了。 但也许,不久之后,塔雷会希望自己能早些死去。 虫巢再一次呼唤路禹“摸摸”,这一次,路禹让璐璐通过精神层面触碰了它一下,不曾想,它兴奋极了,像是小狗嗷嗷地叫个不停,如果有腿,它一定欢喜地蹦跶起来。 很可惜,过了几秒,随着新子嗣的诞下,它又忘却了刚刚得到抚摸的愉快经历,继续缠着闹着要“摸摸”。 这让路禹和璐璐忽然有种带孩子的感觉…… 晨曦城堡的屠杀仍在继续,然而这一次,却是晨曦人对俄偌恩人的屠杀。 “军团长大人呢?” “无法联系!” “副官呢,几位副官又在哪?” “也不知道!” “草,草,草,你告诉我,你现在知道什么!” “我们被包围了。” 这番足以气死任何一位军团指挥的脑溢血对话正是此刻俄偌恩奇袭部队混乱的缩影,通讯不畅,战场分割,各自为战,各个小队之间已经是凭借着本能拼杀,而非协同与默契。 被锁死在城堡这处口袋中的俄偌恩人都已经意识到了不对,然而指挥官的缺位,仅仅靠千夫长百夫长级别的人领导,根本不能组织起有效的反攻,他们被四面八方响起的爆炸不断压迫,防守圈越缩越小。 随着防守圈缩小,他们的联系终于通畅了,以最原始的,最基础的,面对面喊话的方式。 晨曦人每一次推进都踩在密密麻麻的俄偌恩人尸体之上,跟随在队伍最后方补刀兼打扫战场的后勤与工匠组乐开了花,寻找还能使用的战利品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虽然法阵必然自毁损坏,但一套相对完好的盔甲,只需要稍微改制一番,就能为晨曦人所用——在制作工艺上,工匠组还是较为认可俄偌恩工匠的。 “在你看来,有办法把奥卡坑进来吗?” 这是路禹第二次提及这个话题。 已经成为晨曦领这场对俄偌恩战争参谋的多蕾卡迟疑片刻,说:“不容易,但可以尝试。” 随即,多蕾卡示意贴身女仆一般的浊魇为自己取来白纸,这样好给无法随意活动的路禹绘制示意图。 “您既然打算把塔雷与尼昂进入富魔区域约两万的军团一口吃下,不妨……把这场战斗变成持久战。” 路禹嘴角上扬:“奥卡会来救?” “没法确定,这只山羊,曾经做过差不多的事,可以一试。” 路禹摩挲着璐璐滑腻的小手,瞥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她。 璐璐像是小猫般用脸蹭了蹭路禹,这让不远处的塞拉不断地揉搓着指节。 “听到了吗?” “十分清楚,让这群人,慌张逃窜,彻底陷在晨曦领,作为外界仅剩的一位军团长,他要么坐视友军全军覆没,独善其身……要么冒险救援。前者估计会让他在俄偌恩的其他军团长那遭受非议,后者……那就是给我们再狠狠咬他一口的机会。” 说着,璐璐真的虚咬了空气一口。 璐璐离开了,剩下路禹独自承受虫巢带来的巨大负荷。 多蕾卡多少是有些好奇的,晨曦的四位领主,她已经领教了其中两位的恐怖。 这一位,又掌握着什么样的知识? 路禹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身边的浊魇。 “你替我走一趟,让他们留那群优势种一命。” 多蕾卡愕然,她不认为绰号暴食者的鲈鱼会如此仁慈。 果不其然,他继续吩咐:“那个叫纳灵的,不是喜欢带路吗,不是喜欢捏碎我们的史莱姆吗……那就让他,去和史莱姆们,好好玩玩。” 等下还有,可是……你们能先给点章说吗? 837.湮灭万人的洪流 璐璐亲力亲为,往早已被土木组开挖好的人工湖倒入了最后一桶,宛若流淌着星空的液体,然后把所有的桶宝贝地整理好,系在白狼、飞马身上,让他们带回给后勤组。 只是片刻,人工湖中,氤氲的雾气开始弥漫,起初是白,如同往白水中倒入牛乳,由浅及深,一片朦胧。 像是有孩子打翻了调色板,抓起颜料随手抹入水中,不同的颜色在空气中染开。 亢奋、炽热的红。 寒意森森的冰蓝。 暴躁、跳跃的青紫。 厚重的土黄…… 一缕缕色彩浸入雾海,彼此交织、缠绵,化为无声向四周蔓延开的幕布。 璐璐的身旁,没有晨曦人,没有人偶,但她并非独自一人为这群茫然无知的俄偌恩人送上大礼。 成百上千的史莱姆环绕人工湖,源源不断地向其中释放着自身引以为傲的元素之力。 弱小的史莱姆无法来到这里,在此处的,是晨曦领自建立之初便不断培养,最终脱颖而出的个体。 它们有着远超外界野生个体的体型,更高的元素与魔力亲和力。 史莱姆,作为晨曦领重要的一份子,自魔力初始纪年便诞生。 漫长岁月中智慧并未眷顾它们,它们始终是低智魔物的代名词,是危险与不稳定的代表。 但……晨曦领带来了改变。 所有由璐璐之手塑形成功的史莱姆娘聚集在了人工湖中央的平台之上,随着史莱姆们的灌注,人工湖的元素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涌,逐渐没过史莱姆娘们的脚面。 晨曦领还未诞生能塑造并掌控元素湖的史莱姆王,但没有关系,以史莱姆娘当前的智慧,也足以制造出高度相似的仿品——作为一次性用品,足够了。 史莱姆娘环绕圆形平台站立,而璐璐则是缓缓飘至她们的头顶。 澎湃的元素之力已经达到了足以灼烧魔力屏障,侵蚀肉体的程度,区域范围内的史莱姆随着娘化史莱姆,有节奏地共鸣着。 成百上千的史莱姆,身躯一明一灭,像是被风吹得飘曳的灯火。 不同的颜色,不同的元素之力,孕育出截然不同的光晕。 如同涟漪,光晕激荡,彼此交相闪烁,似是争斗不休,发出阵阵摩擦炸裂之声,但在短暂的片刻后……元素湖,一片祥和。 元素迷雾消失无踪,视野内,再无朦胧之意。 元素湖重归平静,清澈见底,倒映着满天繁星,以及,岿然不动的人与景。 大地震颤,湖水毫无涟漪,透明如镜。 近了,更近了…… 深入腹地,带着绝灭晨曦领之意而来的军团大军,排山倒海而来。 积雪无法掩盖他们密集的脚步,魔力无法消弭它们膨胀的抑魔之力。 所到之处,树木炸裂,大地燃烧,爆鸣不绝于耳——他们仍然在坚决执行着所到之处尽数破坏的指令。 知道信使先行的道理,紧闭双眼感知一切的璐璐缓缓睁开了眼睛。 以她身体为圆心,元素之力以缓慢而剧烈的方式,爆发了。 急行在最前方的俄偌恩信使看到黑暗中,一轮新日缓缓升起。 他们纷纷驻足,警惕的已经火速折返传递信息,懵圈的则是忍不住擦了擦眼睛,想要看看是不是错觉。 耀眼的太阳漂浮于半空,仅比那些参天古树要高少许,滚滚热浪吹拂过大地,那些不知生长了多少年日的古树顷刻间燃成灰烬,在骤然掀起的狂风中消散了。 热风,融化了积雪,烤干了大地。 热浪,烧灼了空气,扭曲了所有信使的视线。 在他们的视野里,这轮太阳周遭突然电闪雷鸣,飓风怒啸。 转瞬间,滂沱大雨瓢泼而下,湿润的水气随着风拂到了信使的脸上,感受着泥黄色的雨丝中彻骨的寒意,所有信使面面相觑。 一切……感觉是在做梦。 过于……不真实了。 日珥喷射,下一秒,太阳自中心怦然碎裂。 那些耀眼的光,开始向中心内敛。 水与火的碰撞激起满天雾气,信使们纷纷咽了口唾沫,职业本能令他们站定原地,继续观察,他们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异象。 迷蒙的雾气之中,人型的轮廓显现。 头部完全被一枚巨大的眼睛占据,浑身赤炎的独眼巨人迈步而出。 它的左手由风旋组成,右是不断炸裂的蓝色电光。 右脚是厚重的土黄,左脚则是令大地寂灭冻结的坚冰。 巨大的头颅与眼睛熊熊燃烧,心口,庇护着璐璐的,是柔和的水与生生不息的草木。 强烈的危机感席卷了所有目睹它的信使,难以言喻的恐惧让每一个信使,浑身僵硬。 独眼巨人的眼睛前方,光点凝聚,自身体各个位置飘逸而出的元素之力连为一体,源源不断汇聚着。 晨曦城堡主厅之内,注视着投影的路禹与塞拉相视一笑。 晨曦领这片土地养育的生命,会为它讨回所有的血债。 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需要很多很多的养分滋养。 元素的光辉贯穿黑暗,夜空在这一刻被夺目的光辉撕碎,远在结界之外等待的奥卡、传送通道下方的俄偌恩守军都看到了晨曦领中绽放的光。 令人心悸,窒息的光。 【沉默】军团的副官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他下意识转头,想要询问信使前方的讯息,下一个瞬间,璀璨的光河冲刷而过,数以千计俄偌恩抑魔法师便在这五光十色的光河中,灰飞烟灭。 毁灭的气息随着独眼元素巨人的头颅转动,缓慢移动。 被气浪掀翻到一旁的俄偌恩本还在为已经被元素磨掉的手臂而哀嚎,转瞬间,他们便与万千消失于世间的同伴一同陨灭。 这一击,万人湮灭。 多蕾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注视着投影,她却代入到了俄偌恩的一方。 她想到了那一晚面对蝴蝶人偶时的情形,同样是视线之外的超远程打击,同样是毫无防备之下死伤惨重,但蝴蝶的威力与璐璐主导的元素独眼巨人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这……这……她那小巧的身躯里如何能容纳并引导如此庞大的元素之力,她又是怎么令其与魔力完成平衡,不在释放的那一刹那引发能够反噬自身的元素反应? 俄偌恩迄今为止征服的大陆在梅拉……不,在晨曦领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仅以目前晨曦领展现出的力量来看,它们仍然有所保留,这一点通过路禹的话术就可知。 “为整个梅拉争取足够多的时间”,虽然这么说,但路禹从未有过一刻,思考过争取到足够时间之后,晨曦领该何去何从。 她不认为,路禹这位对领地子民异乎寻常在乎的领主会将这么重要的问题抛之脑后,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从一开始就不觉得晨曦领有失陷的风险,真正需要担忧的是俄偌恩选择其他方案,让这场浩劫遍布梅拉各地,难以收拾。 多蕾卡局促地搓捻着手指,汗津津的,黏糊糊的……但这样不足以缓解她内心的震惊。 塞拉掌握人偶、灵体换躯,以及法阵塑造的知识。 路禹掌握只有与邪神契约方能如臂指使的召唤物。 这个叫做璐璐的小不点……刚刚杀死的,竟然比前两位加起来都多! 多蕾卡环顾四周,她依稀记得,晨曦的第四位领主是一个半龙人……她的能力是什么,掌握着何种让人胆寒的知识? 路禹不知道身边的多蕾卡此刻的心理活动,他现在只好奇,在结界外围的奥卡打算怎么办? 这里这么热闹,他不可能看不到吧。 奥卡确实看到了,他派出的信使追随着两个军团一同进发,在独眼元素巨人的光束洪流横扫战场,将万千俄偌恩人蒸发后不久他就知悉了那人间炼狱般的景象。 奥卡沉默良久,痛苦地捶桌,桌子应声粉碎,他犹不停下,而是一下又一下砸地。 没有魔力保护,纯粹的蛮力,直至自己的拳头鲜血淋漓,他才红着眼,流着泪,颤抖着坐在了副官推来的椅子上神伤,似在懊悔。 如果他更坚定一些,如果更他决绝……更强势地制止他们,就不会有这么多为俄偌恩寻找未来的同伴在此兵败身死! 他犯下了无可挽回的大错! “奥卡大人……晨曦人截杀后进发的军团,未必代表着他们成功解决了塔雷与尼昂大人的奇袭大队,这也许是一种……换家的策略,不得已而为之罢了。”副官劝谏,“我们应该立刻进击,营救因为刚才元素洪流被打散的军团成员,并且顺势寻找可能已经夺下晨曦城堡的两位军团长。” 另一位副官也劝谏:“奥卡大人,我也这么想……对方如此威势的攻击必然不可能不间断释放,仪式魔法的透支与消耗会持续很长时间,这个空档我们大有可为!” 撕裂军团都是奥卡一把提升上来的心腹,怀揣着最赤诚的心聚集在他的麾下,此刻听闻友军有难,接二连三的请战。 然而奥卡却用悲痛而又不容置疑的口吻发布了命令。 “原地据守,通知俄偌恩,需要再派援军……我要虫群,数不清的虫群。” “奥卡大人!” 奥卡制止了急欲说话的人:“我知道你们怎么想……后军失利,不代表奇袭失败,两位军团长可能正在苦战,如果我们不施以援手,极有可能难以为继,最后全军覆没……” 奥卡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同时看向了元老院随军的书记官。 “如果,奇袭已经失败呢?” 在场所有人皆是默然。 “看来你们也清楚,如果两位军团长已经彻底失败,溃散于晨曦领内,我们这支仅剩的军团如若出击……晨曦领和我们死磕还好,如果他们抛弃一切,转攻传送通道,这才是真正的攻守易势,别忘了,晨曦领的海妖们,从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们固守的结界,他们的强大,还需要我多言吗?” “可如果是这样,坐看友军覆灭这份指责……奥卡大人!” 副官们都急了,就连公事公办记录一切的书记官都有些不忍地看向这座巍峨的大山。 奥卡站起身,如同逡巡领地的猛虎。 等到声音渐息,他才眺望着晨曦领所在的方向,重重地开口。 “骂名,我担。” “罪责,我扛。” 想要常态化加更吗,摩多摩多! (本章完) 838.晨曦人,各显神通 断断续续逃出结界的人向奥卡更清晰地还原了袭击的始末,不少幸存者仅仅只是被元素洪流引燃的空气烧灼,盔甲就被熔穿。 完全暴露在富魔环境下,又遭受元素潮洗礼,即便是医师们以抑魔的手段阻断元素能量对躯体的摧残,大量的俄偌恩人依旧在回到驻地后不治身亡。 请求奥卡救援的声音不绝于耳,奥卡沉默以对,书写着呈向元老院的事件报告书。 始终没有等到奥卡有所动作,路禹算是再一次领教了这一只大山羊的难缠,好在战局已经十分明朗,因为璐璐化身大眼珠子横扫战场的一击,集合行军的两个军团损伤过半。 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俄偌恩人恐慌逃窜,大多没有找对方向,如今全部陷落于晨曦领仍然掌握的区域范围内,人数足有万人。 被询问该如何处理这批人,路禹简单地和塞拉交换意见后,淡淡地宣布:“滤一遍,幸运活下来的,留作俘虏。” 通过多蕾卡,路禹也知道了这些人本就寿命将终,少有的青壮年出于对富魔的恐惧也只会顽抗到底,但是俘虏是一张能够狠狠打击俄偌恩士气的牌,手中握有一些,也挺好的。 晨曦人们迫不及待地行动了起来,确信奥卡不会突然发动袭击,就连长期在主厅里负责信息收集与整理的大家都按捺不住,委婉地申请参战。 路禹全都予以允许,只留下几位实在没战斗能力的替代他们。 自俄偌恩入侵以来长期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路禹看着投影上,似乎在训斥炸药组成员的璐璐,不禁露出了笑意,很好奇炸药组这帮人又做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 这“手舞足蹈”的,就差蹦跶起来了吧……哎,生气的璐璐也好可爱,好想趁着她生气时候突然捏住她的脸,看着她从错愕一点点转为害羞的模样,这种情绪上的迅速转变一定特别有趣。 “放松下来就在这里浮想联翩了,嗯?” 被塞拉用肘部磕了磕后脑勺,吃疼的路禹刚想吐槽,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冰镇汽水,再看看塞拉那张写满了“看什么看,不要我就倒掉”的臭脸,他笑着接受了这份别扭的好意。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也看着璐璐那样胡思乱想了吧。” 塞拉不回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两人思维方式这么相似,心思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对方,索性心照不宣地喝水,享受这难得的平和时光。 路禹眼角余光瞥到了仍然端坐在沙盘一旁的多蕾卡,没有得到任何吩咐的她一动不动。 天未亮,虫巢已经彻底消化掉了伪晨曦城堡内的所有俄偌恩人,被迫观看了全程的多蕾卡此刻双腿有些发软,看路禹的眼神中也尽是畏惧。 相较于这群俄偌恩人惨绝人寰的遭遇,自己被元素巨人打败,已经称得上是路禹的怜悯。 极其敏感的她也注意到了路禹正在斜视自己,椅子似乎烫屁股,她立时站了起来,这是纯粹的下意识举动。 “不用这么刻意地揣摩我们两的心思,‘杀光所有陷落在晨曦领里的俄偌恩人’……呵,你是军团长,会不清楚留一些俘虏能起到什么作用吗?为什么会这样提议呢?” 多蕾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质询根本无从察言观色,她诚实地表示,确实是为了逢迎才这么说的。 “我们说话算话,说会给伱的,就一定会给你,但是要到战争结束。” 多蕾卡再次对路禹与塞拉的仁慈表示了感谢。 此时,晨曦领内,大扫除已经开始。 一处峡谷内,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朝阳初升的大地,无数低飞盘旋的鸟儿因为突如其来的动静吓掉了几片翎羽,仓惶地逃离。 峡谷两侧,亮银色的上衣胸口绣着显眼蘑菇云标志的炸药组成员正在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一个接一个掏出以软垫以及魔法卷轴保护的宝贝。 不久前,这群璐璐的高徒因为携带转运炸药的不规范操作,被极少发火的她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 很难过,但自己确实做错了,老师骂得理所当然。 感动之余,情绪还是到位了,这股无可奈何的火气需要宣泄宣泄。 再次把璐璐耳提面命的安全守则刻入脑海中的他们,找到了一个很好发泄对象。 “让你忘记用屏障卷轴提供双重保险!” “砰!” “让你忘记红黑两种瓶子要分人携带,使用时再组合!” “轰隆!” 骂一句自己,丢一份炸药,再听着下方峡谷中慌张逃窜的俄偌恩人发出的惨叫,炸药组浑身舒畅……啊,爆炸的烟尘气味,还是这么美妙。 “喂喂喂,别炸了,别炸了。” “为什么不炸,可不能放走了,西格莉德大人可是说了,战功按照耳朵计算,俄偌恩能割梅拉人的耳朵,我们也得割回去。” “就是因为这样才不能炸啊,炸烂了你们去哪找耳朵?而且这是我们晨曦的地,炸得坑坑洼洼,以后修复要花时间的,你们真是混蛋,不心疼吗!” 炸药组恍然大悟,纷纷掏出了绿与黑的配色。 片刻之后,弥漫着滚滚烟尘的峡谷之内一片死寂,炸药组随意地在地上采摘着胜利果实。 他们对这群惨死的俄偌恩人没有半分同情,晨曦领因为他们大片的土地被打烂了! 农务组的人曾经兴高采烈地向他们介绍过未来的展望,魔力潮后选育的新作物种子已经在那片区域试种植,开春之后他们就打算全面播种……然而冬日已经到了尾声,战争却刚刚打响。 即便是最乐观的晨曦人也不敢轻易断言战争会在春日结束,这是两个大陆的角力,轻视对方只会自取灭亡。 想着流血流泪的晨曦同伴,炸药组一脸淡漠地扒光这些人的尸体,把战利品交由路过的后勤组员,然后用生涩的手法切割着属于他们的战功,最后把这些人堆积到一块——尸体不能浪费,晨曦领能活用尸体的人可不少。 离开峡谷不久,聆听中枢高塔传讯转战其他地区的炸药组听到了一阵闻者伤心的哭泣声。 好奇的炸药组员们先是面面相觑,而后默契地改变了方向。 在一片潮湿腥臭的沼泽附近,他们看到了哭声的源头。 许多蘑菇置身于血腥冲天的污泥之中,啜泣不止,还有的蘑菇正在使劲扒拉着淤泥,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在晨曦领,蘑菇人是很特殊的存在,他们坚定不移地将路禹与璐璐奉为神明,最近这个神明列表又添加进了塞拉大人。 而三位大人也欣然接受了“神”的称呼。 不少晨曦人心中同样将三位领主奉若神明,但微妙的,三位领主从不愿意正面回应这个话题,唯有蘑菇们,独自享有称呼领主为神明的殊荣,让不少人颇为羡慕。 除却如此,众人对蘑菇们的最大印象就是可爱了,或许是三位领主启发的缘故,蘑菇人们格外喜欢旁人抚摸自己的脸颊与伞盖,表示亲昵的方式则是贴脸蹭蹭,这也让晨曦人时常往蘑菇的居住地跑,除了能欣赏一下新蘑菇的培育,还能摸蘑菇解压……太美妙了。 “怎么了,怎么了?” 说话间,炸药组的狠人们已经上手抚摸蘑菇的大伞盖,这个动作也能有效地安抚蘑菇们的情绪。 “耳朵,耳朵!” “耳朵?”炸药组成员瞥了一眼脚下这一锅污泥肉汤,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溶了?” 蘑菇人们伤心地点头。 不远处的后勤组成员无奈地向着他们摇了摇头,并叹了口气。 负责记录战功的她们,看不到耳朵,自然没办法登记……尽管知道蘑菇人不会撒谎,但是它们把近百人用孢子骗到这里,再用菌毯溶成肥料,总归是需要一些凭证的。 西格莉德大人可不会在这方面予以通融。 连骨头都溶得七七八八……,难怪后勤组的人会头疼,这想通融都没法偷偷通融啊。 这群蘑菇人也太深藏不漏了吧,这些年一直默默种蘑菇,乖巧可爱的外表下竟然有着这么凶残的一面吗……很合炸药组的胃口啊! “愣着干什么,匀一点啊。” 有人开口,炸药组立刻开始轻点自己的战利品,把一半的耳朵都塞给了这群倒霉的蘑菇。 “我送的,这……” 后勤组的也不听,默默记录,并念叨:“炸药组匀出战功三十七只……” “喂喂喂,这就不用写了吧。” “嘿,我比你了解西格莉德大人,虽然说着不通融,但是你猜她会不会亲自跑去安慰蘑菇们。”后勤组的人笑着露出了一口白牙,“写清楚好,你们这么做,没准璐璐大人也会很开心哦。” 说话间,震耳欲聋的巨响回荡于山野之间,这让蘑菇人、炸药组都忍不住脑袋一缩。 这种声势,往往都是炸药组的人才能搞出来,这是哪个小组大显神威? “这个方向……”后勤组迟疑了。 “那片区域不是待开垦的荒地吗?” “不……过年前,就已经不是了。” …… …… 一位贯穿军团的副官身体如同碎掉的瓷器,在半空中支离破碎,空洞的眸子注视着密集而来,释放着元素光束的圆锥,似是在想……这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支近两百人的孤军,所有人都是在战斗中失散再重组,他们本想试着辨认方向离开这片富魔之地,却不曾想闯入了一处格外古怪的地区。 这里分明是一片遍布碎石的荒地,地面坑坑洼洼,像是遭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爆破,寸草不生,裸露的岩层也是裂隙丛生。 在荒地的远方,视线的尽头,一幢泛着些许金属光泽的两层建筑矗立着,隐约可见其中奔走的晨曦人。 他们第一时间发动了攻击,然而还未冲至建筑前,从建筑之中便飞出了海量悬浮的圆锥,他们交错射击,将不同属性的元素光流喷射而出,威力足以灼穿俄偌恩引以为傲的盔甲。 抑魔对这些圆锥的效用微乎其微,它们只有一击的能量,在使用完毕之后便像是受到某种力量牵引,返回建筑之中,抑魔也只是能够阻止它们返回罢了。 带头冲锋的副官成为了不明情况的第一批牺牲者,圆锥的元素光流激活,成功将暴躁的元素力量汇聚在它的盔甲之上,而后,反复切割。 一时间俄偌恩人的阵型大乱,缺少了指挥,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 目睹了全过程的萸草却对此并不满意。 她掂了掂这些被路禹大人称之为“浮游炮”的玩意,看着这番战果,无奈地撇嘴。 和她朝夕相处的工匠自然知晓这个反应的含义,于是试探着问:“组长,以后……还改良吗?” “在对应的魔法技术以及材料工艺没有突破前,暂时不了……大人心心念念的宝物,改了两次,就连他也承认有些鸡肋。”萸草纳闷,“大人家乡的魔法师难道不觉得这种设计多此一举吗……明明设计成一种特殊的魔法形式,像是璐璐大人的火焰独眼巨人,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那边的工匠,会是出于什么考虑需要这么花里胡哨的打击方式呢?” 痛打落水狗环节,工匠组依旧不参与,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继续着自己的研究与创作,虽然不知道【红色闪光】能否在这次战争中完成二号机的试射,但他们也不曾懈怠。 可是上天似乎有意为这群勤勉的工匠送来一些惊喜,这堆误入材料组试验场的俄偌恩人成为了大量试验品的最佳对象。 “一切以安全为主,别让领主大人为你们伤心,懂了?”萸草很清楚路禹等人的脾气,在让工匠们各显神通前,她最后叮嘱。 然后,把这群长期蹲在工坊内无处宣泄的工匠,与他们这段时间打造的试验品,一同放出了牢笼。 萸草把腿翘在桌子上,悠哉悠哉地晃荡着椅子。 “烧了这么多的钱,好像……也该给西格莉德一些反馈了,不知道多少枚耳朵能再让她笑着给我开一次仓库大门呢?” 萸草和西格莉德打交道,就没怎么看到她笑过。 等下还有,所以……章说摩多摩多! (本章完) 839.第一个破碎的传送门 连续三日,奥卡的【撕裂】军团一动不动,传送通道而来的海量虫子虽然已经登陆了梅拉,却被勒令暂时待命。 这三日,奥卡是煎熬的,不断逃出结界的俄偌恩人向他描述了幸存者的凄惨。 一队约四十人的精锐抑魔法师在人偶的包围苦苦支撑,面对这群无惧死亡,各有所长的无魂之物他们绞尽脑汁,却收效甚微。 在抵抗过程中死去的人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相比,死亡都是那么的温柔。 晨曦的人偶师赶到现场,奄奄一息的抑魔法师想要投降乞活,然而面对他的却是人偶师泼洒在他身上的魔药。 人偶将其架死,牢牢束缚,就这样,躲在一旁未曾被察觉的他,看到了那位人偶师,以熟练的手法……掏空了那名抑魔法师。 就像是拆卸一副铠甲,信手拈来。 直至头颅被拆下,抑魔法师仍未彻底死去。 这番渗人的描述,在场的人无不觉得通体发寒。 活取部件制作人偶,这简直就是人偶师中最邪恶的异端,只有那些为求永恒与长生的人才会追求旺盛生命力的鲜活躯壳! 不仅如此,有人还听到了要用俄偌恩人的血肉肥地,捣碎了他们的尸体喂养晨曦领内数量骤减的魔物与野兽,让它们能继续繁育后代,以及一群蘑菇口中念叨的……肉汤! 结合侥幸从伪晨曦城堡跑出来的人所描述的虫巢,俄偌恩人无不认为自己此番攻打的是一个邪恶至极的邪祟巢穴。 每一次描述都让奥卡身临其境,他几乎涌起了冲入结界拯救那些仍在坚持的同伴的冲动了。 但他忍住了。 自征战以来,俄偌恩从未如此凄惨地输过,整整两万人失陷敌人领地,先后三位军团长不知所踪,即便在战略目标上他们稳步推进,这些损失也无法让人视而不见。 向元老院提交的事件报告得到了第一时间的回应,元老院以安抚为主,并支持了他驻守的决议,但奥卡知道这只是例行公事的维稳回应,元老院迟早会派监察亲自了解事情经过……也许就是下一位军团长到达的时候。 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元老院以何种方式追责,唯一希望的,只是能让他继续以军团长的身份继续对梅拉的征战……他需要救赎,同时也希望亲眼看到,其他军团长能在梅拉打开局面。 伴随着滚滚虫群来到梅拉的是【新生】军团长,梅列厄,它的盔甲上着密密麻麻的虫子纹路足以令任何一位密集恐惧症患者毛骨悚然,身后盔甲更是能让它们心肺骤停——密集而细小的孔洞密集排布,如同蜂巢。 若无那些活动的甲片充当盖板遮掩,即便是奥卡注视他的背铠也会食不下咽,因为抛开密集恐惧症这个主要原因,那些孔洞中,栖息着许许多多活动的虫子,这种预留的活动空间使得梅列厄的盔甲显而易见地较其他军团长要宽大,盔甲色彩也以草木的绿与大地的泥黄为主,只不过在嵌合的缝隙,会流淌着宛若树脂般奶白色的线条。 梅列厄以军团长之间的礼仪与奥卡打了个招呼,他摘下面具,露出了不加修饰与打理的毛脸,像是往脸上塞了一坨野草,浓密的灰色毛发几乎要爆出面甲。 奥卡见过剃胡子的梅列厄,是一个很清秀的狼人,但可惜它出身的部族以毛茸茸为骄傲,这让它不得不在结婚后改变了以往的作风,转而蓄毛。 作为狼人梅列厄算得上俄偌恩最出色的虫师,自俄偌恩征战伊始,它的虫群就屡建功勋,他本人也基本只在侵攻完成后踏上被征服的大陆,去寻找适合培育的虫子个体。 梅拉,是个特例。 奥卡需要的虫子数量超过了梅列厄制造出的“虫玉”能指挥的上限,经过元老院商议,梅列厄亲自动身了。 “很麻烦?”知道其它人会对自己的背头晕,梅列厄贴心地坐在角落,背贴墙壁。 “非常麻烦。”奥卡严肃地强调,“现在看来,暴食者这个称号,名副其实。” “哪方面名副其实,真的吃人?” 奥卡点头,并提及了幸存者的见闻。 梅列厄愕然,但随即笑了:“没事,我的虫子,也吃人。” 生生不息的虫群加入战场,这让奥卡再度有了底气,但他仍然不改战略,以稳健为主。 之所以要梅列厄而来,就是因为,他也是一个稳重的人,比起冒险,更倾向于用虫群耗尽对方最后的抵抗意志,再一鼓作气,打扫战场。 “除了我,可能还会有其他军团长来,也许是塔雷、尼昂的替代者,也许是其它人,当然,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梅列厄压低声音提醒,“元老院的监察官会来。” 奥卡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他对可能遭遇的事情并无顾虑,而是带着梅列厄了解起了这处死死阻挡了俄偌恩近三十日的领地。 第二日黄昏时分,传送通道下方,一个身着金丝边银灰长袍的人自俄偌恩来到了梅拉,代表着监察官象征的猫头鹰图腾令在场的每个人为之肃然。 梅列厄本想起身离场,但却被监察官伸手拦下。 “与对奥卡军团长的汇报核查无关,而是需要向你们传达一件不久前发生的大事。” 在监察官的诉说下,奥卡与梅列厄瞪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能? …… …… 自温蒂被关进藏品室这处禁魔房内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时钟,看不到太阳,日常起居都由被称为希露薇的女仆长照顾,也只有从她口中,温蒂才能知晓时日。 “吃饭时间到了,来吧,张嘴。” 从门外的女仆手中接过餐盘,诺埃尔掌权前就跟随她的希露薇面带微笑地将食物端到了温蒂的面前,得体优雅,挑不出一丝毛病。 至少在有外人时,是这样。 饭点并不能让温蒂估算出时间,希露薇似乎有意混淆了她对时间的概念,亦或者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不在她睡着时特意叫醒所导致的? 总之,温蒂失去了对时间的概念,生活也只剩下了吃饭与睡觉。 起初,她想过绝食,然而这样做会让希露薇捏着自己的嘴,生硬地灌饭,在有了一次不愉快的体验后,她改变了想法。 事已至此,随遇而安,温蒂是一个适应性很强的人,这样的变故不会让她消沉,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闲极无聊时,希露薇倒是不介意与她玩一下纸牌游戏,用她的话来说,作为诺埃尔未来的女人,她总是要稍微了解一下温蒂的爱好、习惯。 这让温蒂不由得冷笑,嘴上说着要让她生孩子,但诺埃尔却一次都没有出现在这处禁魔房。 作为皇帝,恐吓使臣显然就是极限了,他显然不可能做出更疯狂的举动,可笑自己居然会被吓住。 看走眼一次就已经是耻辱了,温蒂不会让自己再看走眼第二次! 房间内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动,希露薇收走了温蒂还在用的勺子,把饭倒在了木盘上。 虽然温蒂现在乖巧,但她需要随时提防这位军团长生起不该有的念头,在诺埃尔陛下来到前,她需要温蒂完好无损。 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看着出现在门口的人,温蒂一愣,她下意识检查自己单薄的衣服是否有裸露之处——即便知道诺埃尔不会动真格,她也不想让这个人占一点便宜。 大门关闭前,小寂静也挤了进来。 诺埃尔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跪坐在地上用手抓饭吃的温蒂,乐了:“吃了睡,睡了吃,很悠哉的生活啊,温蒂军团长这么忙碌,难得清闲,有什么体会?” “你很羡慕?”温蒂声音冰冷。 谁知,诺埃尔激动地一击掌:“羡慕,当然羡慕,你问问每一个寂静者,再问问我的好朋友,那个被你们围起来的路禹,假如让我选,吃喝玩乐还有女人可以是我生命的全部。” 真真正正的废物发言,出自一位算计了自己,骗过了梅拉无数人的皇帝之口,情真意切之至,竟然让习惯性质疑的温蒂都无语了。 “没有假如,你不是皇帝,根本无法维持这样的生活,我可不认为你想成为一个乘坐大船,远洋冒险,重启基业的流浪皇帝。” 诺埃尔哈哈大笑:“我知道你话里有话,但你说对了一点,就是为了享用这被所有人称之为昏庸的一切,我才会勤勤恳恳地当这个皇帝,巩固帝国的统治,为了放纵,我才会去捣鼓那些新奇的创意发明。” 诺埃尔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下去:“但是,谁说抵抗俄偌恩,就一定要逃离梅拉,重启基业?” 温蒂站了起来,在她迈步前,小寂静挡在了诺埃尔身前,用充满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她。 温蒂不以为意,绕过小寂静,淡定地坐在了诺埃尔旁的另一把椅子上,从容不迫地开口:“我失踪之后,俄偌恩的传送门想必已经开启,你们北面霜雪三岛的海妖已经被我说服,传送门开启,即刻南下进攻,再加上早就叛变的科德佐恩与东面而来的达斯米洛。” 拿起准备给诺埃尔的茶水,温蒂好整以暇地喝了一口,这姿态,仿佛她才是主人,其他人是阶下囚。 “你那些不成器的兄弟姐妹觊觎你已久,你不愿意合作,他们愿意,借由他们,斯莱戈的正统继承也可以名正言顺,民间的抵抗力度恐怕会骤然减小。” 诺埃尔托着腮,视线不离开温蒂的胸口:“腹背受敌,斯莱戈,危在旦夕,我现在该做的,是放走你,并与俄偌恩合作,对吗?可我很困惑,你不记恨我吗?” “我的心胸可没有那么狭隘。” “那可说不定,我觉得挺狭隘的。” 顺着诺埃尔的视线,温蒂低头注视着自己衣服凹出的那抹弧度,顿时握紧了拳头。 “温蒂军团长,你不会以为,我是前线接连失败,到你这里,来寻找一条退路吧?” 温蒂挑眉,紧张地注视着站起身的诺埃尔。 与上一秒还轻浮的他相比,此刻的他露出了自信且狡黠的笑。 俯视着温蒂,诺埃尔说出了让温蒂大脑宕机的话语。 “你们在斯莱戈海域开启的传送门,被击碎了。” “不可能!”温蒂登时站了起来,急忙反驳,“超距传送法阵生成时掀起的魔力云,造成的魔力波动足以撕碎周遭的所有生命,即便是你们口中的九阶都会被那一刹那的波动湮灭,即便侥幸躲过波动,迅速蔓延开的高浓度魔力从通道中逸散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与燃爆无异的场你又怎么抵抗?” “如果你们是在法阵生成后出动,源源不断地抑魔法师足以让你们一个魔法都无从施展,你们凭借什么摧毁通道!” 诺埃尔直视温蒂,再无往日的轻挑。 “勇气、人心、生命,就凭借这三样。” 说完,诺埃尔不假思索地转身,他似乎就是为了让温蒂陷入茫然与惶恐而来,不打算多做解释。 温蒂也看穿了诺埃尔打算做什么,她拳头紧握,喊出了声:“虚张声势,就和你说要征服我,让我为你诞下子嗣一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诺埃尔突然止步,他回身,望向温蒂。 温蒂怡然不惧,与之对视,同时说道:“无非是想看我动摇的模样,然后从我口中撬动一些俄偌恩的信息罢了……怎么,你那位朋友从多蕾卡口中得到的不够多,现在需要到我吗?” 看诺埃尔毫无反应,甚至身子有些颤抖,温蒂呵呵直笑,心中了然。 “看来节节败退才是真相,你的伎俩真是拙劣……” 诺埃尔冰冷地打断了她。 “我从不强迫女人,这会让我认为权利无所不能,愈发依赖它带来的快感……但现在,我觉得凡事都有例外,温蒂你应该能成为第一个。” “我要去参加很多人的葬礼,为英雄哀悼后,我会满足你的心愿的……我说过,你会为我诞下子嗣的。” “有人逝去,就该有人诞生……这样才符合循环,对吗,俄偌恩的军团长大人?” 喂?章说在吗? (本章完) 840.斯莱戈,又何惧死亡 冬日寒冽的风将缄默的银丝边黑袍吹得猎猎作响,站在霜雪三岛地势最高的山峰之上,眺望着辽阔的大海,她一言不发。 甩动着细长的鱼尾,霜雪三岛所有海妖的实际统治者绯尾在亲卫的保护下,置身于一圈水泡之中,翩然而至。 这位有着俏丽少女容貌的霜雪海妖之主实际已经走向生命的尽头,但由于海妖特殊身躯,仍能保持着年轻美丽的样貌。 注视着绯尾,缄默想起了晨曦领提供的一则趣闻。 俄偌恩的抑魔法师暴露于魔力环境下快速衰老,第一时间所想的也会是用为数不多的力量遏制容颜的老化,无论男女。 容貌容易修饰,绯尾那不再闪耀,逐渐黯淡的鳞片则是无情地将她点缀精致的一切揭穿。 绯尾注意到了缄默的视线,她倒也坦然,笑着自嘲:“即便生命悠久漫长如巨龙,将衰的那一刻,仍然会抱有无尽的眷恋,厌恶着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自我……生命尚且如此纠结着,挣扎着,王朝,也是如此。” “远不到挣扎这一步,充其量……不过是风大了,浪急了,颠簸了一些,不识水性的乘客误以为这是船将倾覆,于是叫着嚷着想要投身于茫茫大海,取得一线生机,在外人眼中……难免有些可笑。” 缄默摘下长年以来佩戴的面具,取下如幔帐般垂至胸口纱帽,露出了一头略带弯曲,由红渐黑的长角,以及飘逸如火的焰色长发。 走向生命尽头的绯尾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显露出赤裸裸的惊愕,但看到这一幕,她仍难掩心中惊讶,嘴巴微张。 那是泛着微光的,龙角。 龙裔与斯莱戈,是血仇。 谁又能想到,在有着悠久屠龙文化,数百年屠龙庆典举办地的斯莱戈,寂静者之首,竟然是一个半龙人。 突然,绯尾笑了起来,笑声引得不远处守护的海妖亲卫好奇不已。 “太讽刺了,真的太讽刺了……龙血后代,竟然是斯莱戈的帝国意志之首,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看着同伴血溅大地,心安理得地维护着这个腐朽帝国的统治?” “想知道?” “我将死,好奇心重。” “洛朗,他对我说,终有一日,斯莱戈会做出改变。”缄默平静地说,“如果他不行,他会让他的孩子尝试,他的孩子不行……孩子的孩子会尝试,斯莱戈,终究会出现一位能斩断仇恨锁链,断绝龙血诅咒的君王。” 洛朗,这个有些遥远的名字让绯尾一阵恍惚,记忆翻腾,她终于想起,这是近百年前的那位斯莱戈皇帝,也是……诺埃尔的爷爷。 缄默嘴角上扬,想到诺埃尔的叮嘱,她把“现在我等到了那个人”,改成了…… “现在,龙血族裔可以亲手斩断这份诅咒了。” 绯尾一愣:“斯莱戈确实已经是寂静者掌握的国度……但又能如何,你想要劝说我们放弃俄偌恩,是不可能的。” “你们所求的不过是生存,既然求存,就不要太快站队,海里的怪物对你们穷追不舍,如果这场战争最后的赢家是梅拉……霜雪三岛,你还站得稳吗?”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知会,霜雪本就是我们斯莱戈与科德佐恩的共同领土。” “斯莱戈想怎么把我们赶回大海?让异族为你们人族铺路送命,然后自己在后方好整以暇收割功绩吗?” “绯尾,你太老了,对于斯莱戈甚至对梅拉各大国度的认知都透着一股腐烂发臭的味道……放心吧,你会看到的,希望到时候,你不会再做错一次选择。” 说完这句让绯尾摸不着头脑的话,缄默萧洒地转身离去。 绯尾苦思四日,无法理解缄默的想要传达的意思,直到斯莱戈西北方海域风云震荡,粗壮的魔力光柱撕裂云层照射于大海之上。 如俄偌恩那位军团长所说,传送通道,来了。 只要通道稳固,俄偌恩的大军会源源不断地从中涌出,近在咫尺的斯莱戈也将危在旦夕。 温蒂的许诺十分诱人,霜雪三岛的彻底掌控权,这能让苟活于此的海妖免于海妖猎手的袭杀。 只要撑过魔力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看到传送通道这一刻,她几乎已经忘记了缄默当日的话语,只以为是故弄玄虚。 腐朽的斯莱戈,昏庸好色的诺埃尔,以及不复从前的寂静者以及斯莱戈魔法师,这个帝国就像是一幢破房,轻轻踹几下,就会像科德佐恩一般倒下。 科德佐恩都已经投降,斯莱戈又能维持这份四大国的雍容与傲慢多久? 绯尾没怎么犹豫,选择了与俄偌恩合作。 斯莱戈和不惜命的抑魔法师,怎么打? 直至此刻都混乱不已的梅拉,如何与一个早已高度统一,资源整合的大陆对抗? 一切与发生在晨曦领海域外的如出一辙,魔力云仍未散去,浓郁的魔力笼罩了海域,将所有的一切都蒙在了一层绚烂迷离的光影之中。 不同的是,数十艘战舰出现在了魔力激荡掀起惊涛骇浪的海面之上,他们像是看不到不远处缥缈的雾气,无法理解那层翻涌的雾气足以将一位八阶魔法师溺死,就这么加速……再加速! 看见这一幕的海妖都瞪大了眼睛,莽撞地冲入传送法阵点燃的魔力之中,这是赤裸裸的送死行为。 但他们又忽然疑惑,什么船只能靠近这等威势的魔力浓雾? 飘扬的斯莱戈旗帜已经被魔力雾燃为飞灰,数十艘由远洋货船改造而成的战舰却仍未受到影响,固执地,如同蛮牛般,不断拱进由刚形成的传送通道抛洒出的庞大魔力尘埃之中。 “禁魔粉尘,涂抹!” 所有船员交替在身体裸露位置涂抹碾磨好的禁魔粉尘,少部分人则是穿戴上了堪称奢侈,由大量禁魔水晶与石屑锻造而成的铠甲。 冲过雾气,船只已经开始分崩离析,显眼的裂纹从甲板蔓延至船身,水线告急。 但不要紧了,所有斯莱戈人都看到了远方那座被俄偌恩人选定为驻地的荒岛。 从仍有些许禁魔材料庇护的船内走出,穿着寂静者标志性银丝边黑袍的纳吉尔回头望向了故乡所在的方向,魔力尘埃搅动,隔绝了他的视线。 他掀开兜帽,扯下代表着寂静者身份的袍子,拿出了诺埃尔临行前托付给他的那份卷轴。 卷轴中,诺埃尔的声音随着魔力尘埃四处飘荡,响彻海域。 “五百年前,浸染之灵入侵,横扫梅拉。” “巨龙作为梅拉的顶点,以血肉之躯横亘于梅拉各族身前,灾厄因他们的勇烈止步。” 船只崩裂,魔法师们携武者一同飘行,魔力烧灼着禁魔粉尘释放出的力量,灼热在每个人的躯体上蔓延。 如同万千蚂蚁啃噬躯体。 无人停下步伐,仍旧目视前方。 “百年后……各族心生龃龉,因为恐惧,合谋,在安托索尔,围杀巨龙……斯莱戈自此之后,大举屠龙庆典。” 荒岛上从传送眩晕中的回过神的俄偌恩先锋震惊地看着皮肤烧灼、脆化,甚至腐烂的斯莱戈人直冲此处。 不少人还未坚持到荒岛便一头栽倒在沸腾冒烟的海水中,永远的沉眠。 更多的,则是互相扶持,肩并肩,继续前进。 “现在,人族是梅拉的霸主,灾厄再次降临,我们有两个选择……” “一,铭记巨龙的教训,永远不成为那个最勇敢的人。” “二……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如果一切都要有一个起点,就从斯莱戈而起!” “巨龙流过的血,我们要流。” “安托索尔的血债……今日,斯莱戈偿还!” “这一次,人族当先!” “这一次,斯莱戈当先!” 第一批登上荒岛的斯莱戈人是背靠背的方式摔落在地的,禁魔的强大力量透支了一个又一个的人,无数人为了运输它们,掉入了海水之中。 现在,石板像是接力棒传递到了下一个人手中。 手持着沉重的禁魔石板,他们高举,笔直地撞向那些释放魔法的抑魔法师,用身体与血肉为后续的同伴争取到了脚踏大地的时间。 俄偌恩释放出的抑魔之力引发了爆破的效果,将最前方的斯莱戈人震得口吐鲜血。 虽然石板化解了对方遏制魔力的攻势,但余威却重重地拍打在了他们的血肉之躯上。 足以致死的伤势却没有击倒斯莱戈人,他们口吐鲜血,咆哮着,举起石板,冲锋! “俄偌恩人寿短,为了求存,他们的年迈者不惧死亡……” 诺埃尔发出了最后的呐喊:“告诉他们,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 满头白发的斯莱戈魔武者、魔法师,以及在这个时代逐渐稀缺的武者们,踩过同伴的尸体,登上了荒岛。 寂静者纳吉尔最后一次回首,他依旧无法看到他效忠了一生的国度。 看着身旁其余白发苍苍的寂静者同伴,纳吉尔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诺埃尔的模样……这家伙在调戏女仆。 这家伙,真是没有什么让人严肃得起来的共同回忆啊。 但是…… “陛下……斯莱戈托付给你了。” “斯莱戈的诸君,我们身后即是养育我们的故土。” “此战,我们唯有前进,永不后退!” 武者捡起禁魔石板作为武器,用力挥舞。 他们的身躯已经被魔力侵蚀,肉皮外翻,结晶颗粒突起,然而无人感觉到疼痛。 每一次挥击都会有一位俄偌恩人倒在血泊之中,他们红着眼睛,用石板一下一下将其砸成肉块。 何其畅快! 自魔力浸润世间以来,纯粹的武者有多久不曾享受过这份豪迈与酣畅。 又有多久…… 一块禁魔石板飞向武者,那是一位老迈的魔法师,高高在上的魔法塔魔法师。 没有歧视、忌惮,眼睛里只有赞许。 相视一笑,两人共同迎向了数以倍计的敌人。 “为了斯莱戈!” 大声呐喊之后,卷轴燃烧,冲天的火光与震耳欲聋在俄偌恩人的阵营中绽放开。 倒下无法站立的人用尽全力拖住俄偌恩人的双腿,已经残废无力者扑上前用牙齿在坚硬的盔甲上啃咬,即便崩碎自己的牙齿也不觉疼痛。 滩头血腥冲天,俄偌恩与斯莱戈人都已经失去了阵型,魔法也不再有瞄准一说,随手释放。 早在登陆前,斯莱戈人便笑着说……即便倒在自己人的魔力下,也无悔。 纳吉尔与一众寂静者穿着最为精良,出自科德佐恩逃亡工匠之手的嵌套铠甲,禁魔水晶与禁魔石的碎屑令他们直至此时仍然保持着良好的站立。 白发,白须,一路向前。 代表着斯莱戈魔法巅峰,代表着梅拉知识结晶的一击又一击将俄偌恩的抑魔法师生生撕碎,他们与身后的跟随者不断推进。 即便倒下了一人又一人,他们的眼睛中也只有那道注入荒岛边缘的传送光柱。 俄偌恩人发疯般的涌向这群如同锥子般插入腹地的人,然而……每到危急时刻,都会有一位寂静者带着它毕生所学,燃烧所有,带着如蝗虫般袭来的俄偌恩人,一同化作烟尘。 纳吉尔送别了一位,又一位同伴,身后追随而来的斯莱戈人也越来越少。 “陛下,我反对过你……还试图推翻你,你仍旧相信我吗?” “即便我认为你们是我掌权的阻碍……依旧无法不尊敬你们。你们不相信我会给斯莱戈带来一个新的未来……但你们为斯莱戈卫戍的每一个无声的日与夜,都是我无法磨灭的功勋。” 纳吉尔突然释怀地笑了。 他的盔甲已经被不知名的魔法贯穿,剧痛已经蔓延全身,体力正在飞速流逝,可是……他们到了。 冲天的光柱,澎湃的魔力,闪耀的人影……以及几张未曾将面铠遮挡而下,此刻正流露出惊恐之意的俄偌恩人。 一切尽在他们的眼中。 “在每一个你们愿意为斯莱戈挺身而出的场合,你们仍然是,让敌人沉默噤声的寂静者……斯莱戈的帝国意志。” “陛下啊……这次,可没法做到‘寂静’啊。” 光,淹没了荒岛上的一切,将俄偌恩与斯莱戈的所有人纳入了它炽热的怀抱。 数秒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斯莱戈近海。(本章完) 841.虫群围城 将已经写好的悼词交给菲比,诺埃尔疲惫地躺回了椅子上,紧闭着眼睛,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寂静者已经亲自确认,自愿赴死的4121人无人幸存,来带着那座荒岛与传送通道,一并化作了尘埃。 知晓事情经过,民间自发的悼念活动已经开始,那些因为温蒂宣扬抑魔而产生的动摇与自我质疑,在4121位赴死者以命换来的阶段胜利面前沉默了下去,由另一种声音所取代——把俄偌恩,驱逐出去。 菲比浏览着诺埃尔书写的悼词,被那激昂慷慨的文字所触动。 “陛下,您如果亲自诵读,也许效果会更好。” 斩断这段绵延数百年诅咒的应该是斯莱戈王室。 诺埃尔一愣,他惯性地将自己隐匿于寂静者之后,却忘记了,这是一件不能假借人手的事情。 “那就去安排一下,要让大家认为,这是忠诚的寂静者劝谏,贪图享乐的诺埃尔陛下动容,深以为然,最终从谏。” 菲比嘴巴微张,迟疑了一会,拿出了最开始时与诺埃尔对抗的气势。 “您真的不觉得,让下面的人知道您是一位合格的君主,是有必要的吗?” “你觉得温蒂这样出色的军团长,为什么看不透斯莱戈的政治格局?” 菲比哑然。 诺埃尔不作解释,起身伸了个懒腰,恰好寂静者进来汇报。 “陛下,罗耶公国同意了您的提议,他们将会在不久之后协助我们,一同进攻科德佐恩。” 诺埃尔点了点头,路禹这位看上去没什么政治头脑的朋友至少不会像拉文尼斯拖自己后腿,而且也如他所说,大义上,他总是能站对立场的。 “那群海妖有回答吗? “缄默大人似乎还没等到他们的回应。” 切了一块冰镇西瓜吃了一口,想起信使所说的虫群围城晨曦领,他的声音冷了下去。 “不回应也是一种回应,让我们的军团长们拟定预案,准备灭了吧。” 刚好回来的缄默听到了这番对话,没有多做干涉。 待到众人离去,诺埃尔这才对她说:“我父亲临终前说,我有能力终结龙血诅咒……其实我不清楚他是真的了解我,还是年老昏聩,在一堆不成器的孩子里挑了一个看上去还有救的。” “无论如何,你正在把这件事落实下去……你的爷爷,父亲,甚至无法迈出第一步,而你,机会很大。外敌当前,你在国内已无任何阻力。” “外敌啊……”诺埃尔喃喃着。 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位梅利亚斯遗留在这片大地上的亡灵。 不知道他看到受到俄偌恩冲击开始改变的梅拉,会有何感想? 看着诺埃尔走向寝宫方向,缄默提醒:“陛下,你可是说过,今晚要给温蒂军团长一些难忘的教训的。” …… …… 拉文尼斯端坐于王座之上,俯视着下方陆续进谏的臣属,干巴巴地说着那些早被暗影卫队提前知会好的对话。 偶有些许状况外的对话,贴身书记官也会贴心地提醒他该以何种方式应答。 作为科德佐恩的王,他现在与傀儡没有区别,虽然身为帝国意志的暗影卫队仍然以觐见王的礼仪维护着他的权威,但实际上,他已经管束不了完全凌越自己之上的帝国意志了。 科德佐恩的暗影卫队已经分裂成了诸多派系,每一派都认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能带领科德佐恩重新振作,走向辉煌,这种摩擦与分裂造就的动荡形成了其他王族成员的割据。 也导致了有些暗影卫队开始独断专行,比如……不久前对诺埃尔的暗杀就是如此。 拉文尼斯什么都管不了,甚至连目前仍旧尊他为王的暗影卫队选择投向俄偌恩也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科德佐恩与不久前还侵略他们的土地的异族站在同一阵线。 他咆哮着命令暗影卫队放弃这个选择,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句“暗影卫队身为帝国意志,有权利在帝国衰颓时挺身而出,为国家选择一条正确的道路。” 拉文尼斯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作用……成为诺埃尔一般的人物,变成国家的符号,由暗影卫队接替一切。 拉文尼斯几乎要把牙齿咬碎……诺埃尔是他最厌恶,看不起的人,而如今自己却要成为他。 愤懑与无力充斥全身,他想要反抗。 但反抗的意志在见到俄偌恩的黄昏军团长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 芙拉索蕾雅,俄偌恩黄昏军团长,魔狐种,初次抵达科德佐恩便向所有的暗影卫队展现了她足以镇压一切魔法的强大抑魔力量。 令人窒息的强大让拉文尼斯浑身发抖,他羞愧于自己在这一刻会想着逃跑,全无王的气度与胆魄,但又努力地说服着自己……俄偌恩人,似乎远比梅拉要强大许多。 就连暗影卫队都这么选了,他能怎么办呢? 内心的纠结在这番妥协的思绪之下突然不再拧巴,通达了起来,或许是自暴自弃,或许是顺应“大势”,他赞同了暗影卫队。 而拉文尼斯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达斯米洛不会索取科德佐恩的国土,而是会瓜分斯莱戈等国度的生存土地,俄偌恩也不会干预这片大陆原有的矛盾,他们要的仅仅只是,这里的人允许抑魔知识传播。 拉文尼斯突然轻松了起来,达斯米洛占据的土地他已经不抱希望夺回,俄偌恩的许诺如同天降横财,没有任何理由不去答应,科德佐恩局面已经不能更坏了,而且…… 即便科德佐恩挺过了这一波,国力也会大不如前,无论是斯莱戈,还是教国,都有可能趁虚而入。 他不想成为四大国中最薄弱的一环…… 大家都不好过,他才能舒心! 跨过了那条底线,笼罩在拉文尼斯心头长久以来的阴郁彻底散去。 恶兽伯爵领的失陷,恶兽伯爵的头颅被达斯米洛悬杆而示他也能淡然以对,至于恶兽伯爵对他的谩骂,他也当做耳旁风——没必要和死人计较。 斯莱戈击碎传送门的消息很快传导了科德佐恩,已经在科德佐恩境内集结的达斯米洛、俄偌恩军团本想着两线夹击,突然的变故令俄偌恩的军团长暂时停下了侵攻的步伐。 这是一场在科德佐恩皇宫中举办的战前会议,除了早已露面的【黄昏】军团长芙拉索蕾雅,还有【焦土】军团长古拉帕尔,【裁决】军团长欧菲妮亚。 开设在达斯米洛境内的传送通道源源不断向梅拉输送着俄偌恩的军团主力,他们甚至不要达斯米洛提供的粮食,完全通过传送自给自足,这让不少站队俄偌恩的人都直呼选对了路线。 能支撑如此庞大的军团外出征战,不以战养战,而是纯粹的自我给养,俄偌恩大陆的行政整合力度,富饶程度,令人咂舌。 进攻斯莱戈已被元老院提升了优先级,他们无法容忍代表着俄偌恩脸面的军团长被扣押软禁,这是耻辱! 战前会议的总体内容也围绕着侵攻斯莱戈部署,只不过…… “银枫圣教国,迄今为止,没有动静呢。” 说话的是黄昏军团长芙拉索蕾雅,她将沙盘上的小人落位在了教国的边境线上,若有所思地凝视着这片辽阔的梅拉南部区域。 掌管裁决军团的欧菲妮亚问:“拉文尼斯陛下,你觉得,教国会同意吗?” 拉文尼斯愣了许久:“如果是劳伦德掌权的时候,我会坚定不移地说不可能同意,但现在是安东尼奥,这个人十分保守,只关心教国的土地与人民,对外界活动并不感冒……或许存在着说服的可能,只要你们能许诺,让他们四处传教。” 五叶草早就提醒俄偌恩,教国狂信徒们的恐怖,因此一直以来,军团对待教国都十分慎重。 如今,梅拉大半已入俄偌恩之手,似乎,是时候探一探教国的底子了。 “进攻教国,永远是最后的选项。”欧菲妮亚强调,“一个小小的晨曦领都让俄偌恩前所未有的折损了三位军团长,两个军团的战力,让奥卡那个家伙采用最保守的方式进军……还是不要小看这片大陆为好。” 焦土军团长古拉帕尔不屑地轻哼一声。 “多蕾卡、尼昂、塔雷,他们的事我都听说了,说到底,还不是自己冒进导致自陷险地?至于奥卡,只是单纯地胆小罢了。” 欧菲妮亚和芙拉索蕾雅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话。 备选军团长确实对奥卡的行为有巨大的非议,指责他坐视同伴伤亡殆尽而不愿意伸手救援,这种做派,谁敢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军团照看,谁又能保证奥卡作为指挥,不会让他们身陷险地? 要求让奥卡返回俄偌恩接受详细质询的声音愈发强烈,但仅从欧菲妮亚与芙拉索蕾雅的视角来看,这本就是一个可救可不救的微妙话题,谁站在奥卡的立场上都是两难。 或许,他们该庆幸,晨曦领内的凶徒没有大肆俘虏俄偌恩魔法师,将其当做炮灰,顶在阵线前方? 两日之后,教国方面终于有了消息。 俄偌恩的信使将安东尼奥教皇的信亲自带到。 欧菲妮亚启封,只是扫了一眼,便笑着摇了摇头。 上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银枫树是由梅拉人浇灌而起的神树,它所萦绕的魔力,是万千教徒的灵魂之地,异教徒,不受欢迎。” 教国,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今剩下的,只有绿荫领与罗耶公国了。 …… …… 艰难突破俄偌恩围城的斯莱戈信使将传送通道破碎的好消息告知了路禹,晨曦领上下面面相觑,随后欣喜若狂。 他们的付出没有白费,至少斯莱戈已经做出了表率,并且,斩获超出他们的想象。 在询问到斯莱戈人具体是怎么做到此等壮举时,路禹笑着说:“我们复刻不了的。” 禁魔水晶与禁魔石晨曦领不缺,4121条人命……别开玩笑了,哪怕晨曦领真的有这么多人,路禹也不会往里填! 连尸体都找不回来,让塞拉尝试一下换个身躯都做不到…… 待在晨曦领的这段时间,多蕾卡逐渐发觉了路禹身上的撕裂感。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么看重领地子民的领主,这种情感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尤其是在逼迫自己站队的那一晚,尤其明显……仿佛有什么幽邃黑暗的物体,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路禹的体内漏出。 “多蕾卡?” 突然被点名,多蕾卡浑身一颤。 “你们俄偌恩,像梅列厄这样的人,很多吗?” 多蕾卡点头:“数量确实不少,主要原因也是那场改变了俄偌恩的变故,环境剧烈变化之后,率先适应的不是智慧生灵,而是俄偌恩大陆上的虫子们。” “它们在数十年间数量急速膨胀,形成了骇人听闻的虫灾,最终在刚刚建立的元老院的领导下,集合全俄偌恩的战略力量,方才将它们压制下去。在那场战斗之后,大量摸索出与虫群打交道的人,以抑魔力量,成为了虫师。” 至今,俄偌恩大陆仍有一大片区域是虫群高度活跃的禁区,只有强大的虫师才能安然无恙地行走其中,并随心所欲的奴役,或是收服它们 梅列厄是俄偌恩虫师中佼佼者,他所掌握的虫王基本不是通过奴役手段获得,而是以传播智慧,互相沟通的形式取得信任,令虫王心甘情愿为其驱使。 梅列厄操控虫王,虫王操纵虫群,如果无法斩断这个链条,迎接晨曦领的就是源源不断从通道中降临的俄偌恩异虫。 它们有着强大的适应力,并不挑食,富魔抑魔都能下嘴,正值冬日将终,春日将至,一旦在梅拉大陆开始繁殖……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好消息能告诉我吗?”路禹搓了搓额头。 “有一条,梅列厄的虫群没法做到您虫巢里的虫子那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迭代进化,因此,它们唯一有的,是数量优势。” 晨曦领满打满算不过两千人口,算上水母、史莱姆或许能突破四千。 现在包围晨曦领的,可能是数以十万,甚至数十万的虫子。 路禹忽然想起了璐璐在树洞里就教过他的那个知识。 “只要低阶法师数量足够,高阶法师也会不堪一击。” 他一直觉得这句话是给低阶魔法师的心理安慰,毕竟历史上低阶抱团干掉高阶魔法师的事例真的太少了,真正常见的是高阶轻松玩弄低阶的事迹。 智慧生灵也许是不行,但是虫子……高阶法师看了,应该会认可这句话的含金量。 哇,抱歉抱歉,今天出去吃饭,回来晚了,没法及时更新……放心,今天会加更的,海豹骗过你们吗? 842.谁是梅拉战力顶点? “晨曦领的人主动打开了北面的结界,出来与虫群交战了好一会,又缩回去了?” “结界至今还是打开状态?” 奥卡与梅列厄面面相觑,一时有些没能理解状况。 不过在听到信使说有许多人脱离包围圈离开晨曦领,他们随即恍然大悟——晨曦领仍在努力向外界求援。 梅列厄让军团的虫师们继续节制虫王,让虫群啃噬消耗结界,不得妄自越界行事。 打开的结界入口? 诱敌深入的把戏罢了。 多蕾卡、尼昂、塔雷三位军团长的前车之鉴,让奥卡与梅列厄坚定了将围而不打,缓慢推进执行到底的决策,无论晨曦领作何动作,他们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只要虫群占据绝对的数量优势,那晨曦领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晨曦领半数领地已入俄偌恩之手,晨曦山脉的改造进度也达到了四成,除开晨曦领最为棘手的德弥海妖也被赶到了大雪山深处,虽然在梅拉遭遇了迄今为止未有的两场失利,但整体战况仍是俄偌恩占优。 梅列厄将被俄偌恩人称之为“虫子培养罐”的大号盔甲卸下,换上了更为轻便舒适的抑魔盔甲——功能性与舒适性难以兼得,即便是他也不是太喜欢长期“泡”在其中。 将战场完全交给虫群后,两位军团长的压力骤减。 梅列厄来到梅拉已经近十日,他和奥卡的日常基本逗逗带来的虫王,喝茶闲逛,欣赏这处即将成为第八个被征服大陆的梅拉,顺带着听已经投降的梅拉本地种讲述这片大陆有趣的历史。 在大雪山附近的一处雪峰之上,奥卡俯瞰着远方乌压压一片,将晨曦领罩在黑暗之中的虫群,健硕的身躯微微一颤。 他仿佛能听到群虫压境时的声音,那微弱的虫鸣汇聚为洪流,如同雷鸣般在耳畔边嗡嗡作响,又如潮水般轰然而至,紧接着你的身躯便会被那密不透风的虫蚁覆盖,不留一丝缝隙。 即便身着盔甲,在那源源不断的“潮水”洗礼下,不需要片刻,也会破损朽烂,最终……数不清的虫蚁沿着缝隙渗透而下,狂喜地淹没你的脸,沿着所有有孔洞的地方钻入,撕扯每一块沿途所见的血肉。 “大多数的虫子会优先采撷柔嫩的眼皮,它们微弱的智慧或是传承的知识告诉了它们,眼皮下方是多汁的眼球,再深处,是如豆腐般柔软的大脑。它就像一扇大门,吸引着虫群们率先撕咬。” “鼻子与耳朵则是第二目标,天然的入口像是伸手邀请虫群入内一游,无法与强大虫群竞争眼球的小虫子会迫不及待地涌入其中,像是精锐的冒险者,忍不住探索黑暗、蜿蜒的洞穴深处。” 回忆到这,勇敢强大如奥卡,也觉得眼睛、耳朵,鼻子有些痒痒的,想到后续描述嘴巴以及皮肤的内容,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驱散了涌上心头的,不太美好的读书回忆。 内容出自《虫灾与虫师的诞生》,讲述的正是俄偌恩抑魔异变后,虫群率先适应环境,繁殖速度、适应速度,实力强度均得到提升后席卷数个国度,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纪实故事。 奥卡愿意称之为,俄偌恩式恐怖故事,在元老院没有将全大陆的行政力量与战力整合到一起时,它们几乎对这疯狂蔓延的虫灾毫无办法。 随着数百年的发展与完善,与这场天灾一同成长的虫师们已经成为了俄偌恩对外征战的重要利器,他们所踏足的每一片大陆都未曾有人将这一流派发展到俄偌恩的规模。 同时,他们也发现,即便是梅拉这样的大陆,知识的发展与流派拓展都远不如俄偌恩,最明显的例子便是工匠。 “危机会带来毁灭,但也会推动发展。”梅列厄说,“如果没有虫灾,虫师又怎么能够突然崛起呢?” “一个没有危机感的大陆,自然不会有开拓创新的动力,听听五叶草说的吧,这里的学派联合起来封锁了知识,并且严禁工匠继续进步……也难怪这片大陆的知识与他们所掌握的工具并不能完美契合。” 不止梅拉,几乎所有的大陆都选择了这条封锁的道路。 “这么形容,我们倒像是虫灾了,你觉得梅拉能诞生出虫师,反制我们吗?” “不能。”梅列厄冰冷地下达了判词,“不是每一个大陆,都是俄偌恩,苦难逼迫我们必须以各种方式成长,寻找出路,梅拉的人不具有这种动力。” “如果再给伱一次机会选择,你会想要这种动力吗?”奥卡问。 梅列厄怵然,缓缓侧过脸。 两人摘下面甲,沉默对视。 在俄偌恩,这是个不能谈的话题,因为涉及到一个更深层次的疑问——抑魔这条道路,是否本就是错误的? 自凯塔斯·特菲斯寻找到这条特殊的道路,俄偌恩人一股脑钻入其中不断向前,却像是被困在了死胡同里。 不能想,一旦想,所有人都会动摇,因此元老院所有的行动都是建立在“抑魔道路出错,只要找到解就能解除诅咒”的基础上。 可万一……没有解呢? “没有解,就只能找到最强大的人偶师,最强大的死灵术士,亦或者……如那群我不喜欢的教徒们所说,寄希望于‘意志’的出现。”梅列厄知道奥卡不是套路自己,于是很坦然继续了这个话题,“生命总会有出路的,想当年召唤衰落,结果我们遭遇了【血肉泉眼】才发现,如今召唤以全新的姿态复苏了,俄偌恩也能如此才对。” 奥卡欲言又止,其实他还想探讨一下,如果俄偌恩是一头钻进了死胡同,那…… 原路折返,会不会也是一个解? 虽然可能会花很长很长的时间。 “奥卡大人,梅列厄大人,监察官的急讯!” 两人从战争中觅得的片刻清静被信使打断,奥卡接过监察官的卷轴,只是扫了一眼,突然瞪大了眼睛。 梅拉给予俄偌恩的惊喜实在太多,以至于梅列厄以为何处又传来噩耗,急忙凑上前。 “这……”他回头,问,“信息属实?” “属实,传送通道另一头已经实名登记,不可能有错。” 奥卡满脸疑惑……他来做什么? 此前他从未参与过任何异常俄偌恩的对外战争,并且强烈反对元老院继续这场寻找解的远征,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传送来到梅拉呢? 不久之后,返回传送通道的两位军团长从监察官口中得知了更确切的信息。 “他向元老院申请穿越通道的理由是,挑战梅拉的强者。”监察官说,“元老院认为他本就游离于俄偌恩体系之外,如果他的行动能够摧毁梅拉人的抵抗心,也是一件好事。即便最终失败,实际上也不会影响各大军团的战略部署,于是准许了他的请求。” “梅拉的强者吗……他从通道过来之后好像没在这里停留,是看不上晨曦领里的敌人?”奥卡纳闷地挠了挠头,他震惊得头盔都忘记戴好了。 梅列厄找来了已经投降的枫血之主纽曼。 “梅拉历史上,最强大的魔法师是哪一位?” 纽曼不假思索:“那自然是萨耶尔·卢卡米亚,九阶魔法师,而且是六百年前的九阶,超越了一个时代的强者!” “这个我也从五叶草那有所耳闻,似乎自那之后,梅拉还未诞生过新的九阶魔法师,那……在八阶这个范围,你认为,谁是梅拉最强?” 这就让纽曼有些迟疑了,高阶魔法师的对抗影响最终胜负的因素太多了。 梅拉战力顶点,问一百个人,可能会有一百个不同的答案,那些热衷于战力比对的人总能拿出各种论据来证明自己推崇的魔法师,但他们之间都不曾死斗过,这该如何确立战力高低? 看出纽曼的迟疑,奥卡补充:“抛开已经加入俄偌恩阵营的,你觉得现在敌对的势力中,哪一些让人觉得十分有威胁……晨曦领的也暂时不计入其中吧。” 纽曼皱眉:“如果是这样……雪怪?” “雪怪?”陌生的名字让房间内的所有人一愣,他们还不曾从收集到的信息渠道中听到过这个人。 “对,雪怪,真实名字不可考,是梅拉上一代霸主梅利亚斯的帝国意志,据说……他一手策划了多年之前泛滥梅拉的浸染灾厄,并且在那之后,仍然存活,并隐匿着。” 除了雪怪,各国的帝国意志之首,以及魔法师顶点也大多是八阶,至于水平高低,纽曼常年居于晨曦山脉,了解实在不多。 哪一个会是他想要挑战的对象呢? 正思索着,一名信使急匆匆的闯入,他不顾军团长正在议论,满头大汗地打断:“梅列厄大人……虫群,晨曦领北面活动的虫群正在大片地死去!” “晨曦人打出来了?” “没有……没有任何人攻击虫群,它们是突然间……倒地死去的,而且死亡数字仍在上升,虫师们说,已经出现了虫王级别的损失。” 等下还有,章说摩多摩多! (本章完) 843.她们喜欢的,正是这样的我 连一刻都没有为几位军团长的失踪而感到悲伤,立刻带领虫群赶到梅拉的梅列厄,对俄偌恩的虫群有着充足的自信。 富魔至抑魔的环境剧变,俄偌恩的虫族选手轻而易举就挺了过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完成适应性进化,如今重新返回富魔环境,它们同样是身体背倍棒,吃啥啥香。 富魔植物? 照啃不误。 只要吃不死,就往死里吃,实在不行就同类相残,优胜劣汰。 它们的存在对富魔环境就是毁灭性的打击,晨曦山脉的腐蚀进度有一半是它们提供的,只要不是梅拉这种过分浓郁的魔力环境,梅列厄认为绝大多数的虫群都能轻易挺过去。 然而,这群仿佛没有水土不服一说的虫子却在大面积死去。 起初,它们无头苍蝇般乱撞,像是感受不到来自上位虫族的压迫感,无视虫王发出的指令,原本整齐的虫潮因为它们的出现变得纷乱无序。 过了不久,它们突然凶性大发,或是撕咬,或是拉拽,用自身种族特有的手段攻击着周围的同伴,无论虫王对其发出多少次警示,它都置若罔闻。 如果到了这个阶段仍未被周围的虫群蜂拥而上撕咬干净,会看到所有的虫子突然静默,再过不了多久,像是无法辨认方位,它们会发了疯在地面上转圈,最后一阵晃荡,四仰八叉地倒地死去。 这不是个别现象,成片成片的虫群都在上演着同样的一幕,虫王和虫师节制下有序的虫群乱作一团,无论动用何种手段,都没法将信息传递进它们的意识之中。 梅列厄到底经验丰富,他立刻下令用一批虫子充当防火墙,将已经疯狂的虫群阻隔在外,然后远离区域,直至所有躁动发疯的虫群死亡殆尽,这才让医师取回部分虫群的尸体进行检查。 结果,和他的猜测一样。 俄偌恩医师以抑魔自我消毒后,疲惫地走出房间:“是一种极具传染性的疫病,如果我的检查结果没错,它是由魔药引起的。” 梅列厄真切地感受到了晨曦领的棘手,它们居然能人造瘟疫? 虫师们不可思议地惊呼:“晨曦人疯了吗,瘟疫对它们同样是致命的。” “能把这种东西抛出来,足以证明晨曦人已经走投无路了吧?”有副官说。 梅列厄觉得没这么简单,他不会犯低估敌人的愚蠢错误,如果他的猜测依旧没错,这种瘟疫,在晨曦人手中,大概率是可控的。 “不过,梅列厄大人,倒还有一个称得上是好消息。”医师说,“经过我们观察,较大的个体,基本不会被这种瘟疫侵蚀,它们大多死于虫群的混乱。” “较大的个体吗……”梅列厄摸起了下巴,不一会,他嘴角上扬,“既然如此,就更换一下主力虫群吧。” …… …… 应对数量庞大的对手应该采用什么样的手段,璐璐给出了“瘟疫”这个答案,但这是她从未涉足的特殊魔药领域,不过好在,晨曦领有这份知识。 加斯洛,这位制造了伪神的魔药师为了能够利用恐惧吸纳,并奴役教徒,创造了多种可控瘟疫魔药,并且将相关的制作知识都保存在了手札中,而这些手札全都被璐璐封存在了晨曦城堡的地下。(676章提及) 对其构思进行改善复刻的璐璐成功得到了对虫子特化的瘟疫药剂,只需要播撒在虫子的活动区域,虫群就会成为移动病原体,由于虫群密集活动,因此每次爆发,都会令数以万计的虫子死去。 虫群的异动瞒不过晨曦领,注视着成片成片倒毙的异虫,晨曦人一片欢腾,万万没想到加斯洛这位臭名昭著的魔药师,其恶毒的创作与构思竟能在此时起到奇效。 “现在庆祝有些太早了。”塞拉提醒,“这些瘟疫药剂效力有限,体型较大,实力较强的个体能够免疫药力。” 她看了一眼多蕾卡,多蕾卡也向众人解释:“如今投入战场的虫群只是俄偌恩的冰山一角,梅列厄完全能够调整虫群结构,再度猛攻。” 赫萝菈不解地举手:“提升药效,连大虫子一起干掉不就好了吗?” 璐璐晃荡着手中的惨绿色的【渴水】瘟疫药剂,无奈地解释:“在魔药调整中,向下调整效力很简单,向上调整则难,一旦超过某个特殊的临界点,你无法知晓魔药会发生何种质变……要知道,这些药剂,加斯洛原本想用来对付的是智慧生灵,考虑到瘟疫药剂的潜伏期,一旦梅列厄操纵虫群转向,将这批瘟疫虫群投放到教国……你们猜猜,会发生什么?” 赫萝菈咽了口唾沫,嘴唇发干。 “解药,不行吗?” “大批量制作的解药怎么及时投放到需要的人手中?”璐璐又是一声叹息。 将加斯洛的杰作以这种形式保卫晨曦领,已经花了她不少心思,想要进一步改良,时间已不允许。 而且,如果俄偌恩强行以军团的形式进行抑魔杀毒,瘟疫的效力还会有所折损。 不过,晨曦领这片富饶的土地还孕育出了一些并非魔法层面生效的生化攻击手段。 晨曦领可爱的蘑菇们培养出了一种极其特殊的寄生孢子,这种孢子能够吞噬被其传播并寄生的低级宿主,最终导致其发狂而死。 能滋养出【傀儡孢子】的菌丝与蘑菇因为煮熟后口感不佳,作用鸡肋,而被蘑菇们简单地找块烂地放置着,如今得知能够派上用场,连忙申请了一堆俄偌恩人的尸体用作肥料,加速培育。 加斯洛的瘟疫药剂,让多蕾卡终于意识到,路禹、塞拉、璐璐三人忧一阵,喜一阵的撕裂感从何而来了——他们有着非同寻常的道德感。 提升剂量,加大力度,加斯洛药剂的危害能成倍的提升,围城数十,甚至上百万的虫子大概率损失过半,那之后,即便是梅列厄也会在部署虫群时小心翼翼。 但他们思考的却偏偏是,我这么做之后,是否会导致事态失控,是否后患无穷? 不可思议,晨曦领才是形势最危急的一方,可他们却仍在为外界的人思考,不是魔法师……而是那些可能在许多人眼中根本不会在意,最渺小无力的普通人。 不可控的选项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反复商讨,然后剔除,他们宁可用更艰难的方式,拧巴地与逐渐疯狂的对手对抗,也不愿意放下内心的坚守——多蕾卡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与她所了解的人,格格不入。 过于仁慈的人是基本无法获得战争最后胜利的,无论是俄偌恩,还是被俄偌恩征服的大陆,其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 战争,就是抛弃理性,拥抱兽性,释放野性的斗兽场,越善良的人死得越早! 身为军团长,多蕾卡动容了,不为那份脱离诅咒的灵体换躯许诺,而是为这三位有些固执的“蠢货”,她必须做点什么。 “战争,总会有牺牲,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我们要做取舍。” 主厅内所有人都前去餐厅觅食之际,多蕾卡找到了三位领主,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谏言,就像其他晨曦人一般。 吃着火锅的路禹看了看多蕾卡手中的卷饼,让史莱姆娘为她添了一份椅子,摆上了碗筷。 看着诚惶诚恐,不敢坐下的多蕾卡,路禹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在晨曦,没什么能比吃上一顿饱饭,更重要的。” 等到多蕾卡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牛肉,路禹这才开口。 “我理解你的意思,慈不掌兵的道理,我小时候看书就懂,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次冲突,一次次战争也都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啊……多蕾卡,伱也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以前军团长的身份。” 路禹给多蕾卡勺了一块滚烫豆腐放置于骨碟之中。 “‘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我们要做取舍’,那下一次呢?” 多蕾卡一愣。 “你看,这就是取舍,你已经选择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路禹用勺子把豆腐擓开,一边大,一边小,“现在,我们要继续做选择了,继续吗?” 多蕾卡注视着豆腐,没有回答,路禹的勺子再次划开了豆腐。 依旧是一边大,一边小。 豆腐冒着袅袅热气,仿佛滚烫的血,泼洒在冰冷的地面,释放着最后的温度。 一次又一次切割,豆腐已经分无可分。 “不……不一样的,凡事总是需要审视时局,因地制宜。”多蕾卡咽了口唾沫。 璐璐给她夹了块猪血:“有些事是不能开先例的,一旦开了,每次你做抉择时,都会想到曾经犹豫的自己。” 塞拉斜了一眼那块猪血,看到路禹给自己夹了一块,嫌弃地拨到骨碟一边……但想了想,还是吃了。 “这种念头容易滑坡,既然已经定义了可以为守护更多的人,而牺牲少部分人的基调,那同样可以定义‘为了更有价值的人,能牺牲掉无价值者’。”塞拉平静地接话,“慢慢的,你会发现自己超乎寻常的冷血,因为你衡量事物所考虑的已经不是实际的人,而是数字,所有一切都能比大小,无非是保大去小,去弱留强,有什么可犹豫的?” “相信我,这种思想层面的堕落是很快的,毕竟当你迈出第一步,做出了第一次选择,就会持续地执行下去,并贯彻为信条……若干年后,你会轻易否认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吗?” 多蕾卡无言地吃着火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和你说个人吧……哦,应该说,是一位海妖。”路禹忽然停下了筷子,“他叫做雪怪。” 为了让梅拉摆脱一潭死水的现状,重新拥抱辉煌时代,不再闭塞下去,雪怪选择了释放浸染这个终极噩梦,逼迫全梅拉团结起来。 他成功了,梅拉确实挣脱了长久以来由学派主导的秩序,然而…… “为了更多的人能生活在美好的新时代,阵痛,是必须的。”路禹苦涩地笑着,他给璐璐喂了一颗鱼丸,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这就是他的理念,听上去,不也挺有道理吗,就像你说的那句话一样,总是有让人觉得可取之处……但他说话时,已经轻描淡写地抹去了无数梅拉人活着的希望。” “直至此刻,俄偌恩在梅拉制造的苦痛,仍不如浸染的皮毛啊。”路禹低声说,“你知道吗,璐璐和塞拉,其实可以还原出低配版的浸染……” 多蕾卡寒毛直竖。 “这个话题上,人人都能说出对与错,但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的父母,姐妹在这里,他们就是雪怪口中能被舍弃的部分。” “我受过的教育让我做不出你口中的事情……即便我知道你有些决策是对的,但我可以坦言……我很害怕,害怕做出某个选择之后,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惯性。”路禹凝视着沸腾的火锅,那沸腾的红汤好似他不平静的心,“是我塑造了召唤物,并约束了他们,不是他们塑造我;是我以自己的意志约束了附属的信仰,而非它们的信仰塑造了我……如果我有所松动,谁知道未来的我,还会不会是我?” 顺势说出了一直以来内心的深层恐惧,路禹如释重负,于是他决定再坦白一些。 “我很爱璐璐,还有塞拉……” 璐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鼓鼓囊囊的嘴不再咀嚼,呆傻地望着路禹。 塞拉则是呛到了,满脸通红地剧烈咳嗽起来,以至于打断了路禹的话。 路禹不以为意,认真地强调:“我知道,她们喜欢的是这样的我,很幸运,她们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坚持……” “除了她们,还有晨曦领,这里的大家同样喜爱着你口中这个充满撕裂感,既希望他们成长,又害怕他们受伤的领主,拥戴着做出了决策,却又会因为他们的死伤而愤懑暴躁、自责的领主……虽然我觉得这是一种无能的体现。” “但,我不打算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给点给点,喂,在吗? (本章完) 844.亡灵军团 多蕾卡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拧巴就拧巴吧,撕裂就撕裂吧,至少自己背叛俄偌恩为自己找的新起点很有人情味,身为领主的他们所表现出来的“愚蠢”让她感到安心,也忍不住……跟着愚蠢一把。 只不过……好痛啊! 从富含魔力的土地种植出的作物带来的强腐蚀效果? 口腔这种火辣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简直要烧起来了! 多蕾卡不想失态,但生理反应难以抑制,脸涨得通红的她片刻之后剧烈咳嗽。 反应过来的路禹只得让浊魇带对方去处理一下,顺便换一些清淡的饮食。 塞拉捋了捋垂在肩头上的头发,随意地往后拨去:“刚才的话很有效果,看眼神就知道,她被折服了。” “说说真心话罢了。”路禹说。 “还在忧虑?” 路禹停下了筷子,一直在暗中看戏的须臾坦然现身,直言:“我没有往那边传任何一点信息。” 路禹点了点头,转头回答塞拉:“对。” 看见璐璐扒拉着锅翻找鱼丸,塞拉和路禹不约而同把碗里的夹了过去。 知道路禹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她撇撇嘴,故作鄙夷地轻骂:“你自制力不是一向很强吗,给我好好意识到这点啊,臭水产!” “毕竟我也是人啊……”路禹毫无顾忌地在两人面前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也希望有人能包容自己软弱的一面。 塞拉没好气地睨了路禹一眼:“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们会把你拉回来的。” 璐璐眨巴着眼睛,感觉自己不需要补充什么,干脆举了个手表态,然后往路禹碗里倒不喜欢吃的青菜。 路禹感觉自己刚才的行为像是在撒娇,但塞拉依旧回应了他……瞬间神清气爽! 他本想获得更多,但塞拉却用另一个话题进行了打断。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我和璐璐还是会先把浸染的手段准备好,就按照你说的,用最低烈度的版本。” “沿用水晶巨人和蝴蝶吗?” “对,它的结构强度已经不足以支撑浸染大范围传播,是最合适的媒介,也便于掌控。”塞拉说,“不过也都是后手,希望晨曦不会走到那一步。” “出去的人还没回应吗?” “暂时没有,晨曦山脉的环境改造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迅速,想要找到足够多的对象需要时间。”塞拉说,“好在,奥卡和梅列厄求稳。” 奥卡与梅列厄确实很稳,在察觉到晨曦领掌握瘟疫魔药之后,梅列厄就对虫群进行了替换,两天时间,大型虫族占据了围城大军的半数,而余下的三成,则是一群极其不安分,背负瘤状物的蚊蝇与蚂蚁。 俄偌恩,也孕育出了以自毁为目的的无智慧虫群个体,它们在虫灾中一度是俄偌恩各大国度节节败退的主因。 为了能够控制好这群高度危险的自爆类虫族,元老院准许了梅列厄的请求,派出了更多的虫师,同时将本应调度给侵攻斯莱戈方面的虫王,也投向了晨曦。 俄偌恩为了这一片领地已经投入了太多,从一开始一击不中就走,到现在逐渐削减,看到有攻克希望后却接连折损,元老院已经觉得此处与泥潭无异,但那摇摇欲坠的姿态……实在无法无视。 大军压境,力求毕其功于一役! 也在此时,奥卡听到了令他有些不悦的消息。 “其他大陆的抵抗力能被迅速衰减,最大原因是他们的老牌势力本就腐朽,加之我们一路节制,信守承诺,不对投降者清算。梅拉如今抵抗势头已起,我们假借禁魔教派留下的壳子宣传,也颇为无力的情况下,更应该克制,梅拉不比那些孱弱的大陆,是大敌!” 信使试图说明【血肉泉眼】的特殊性,但奥卡却依旧忿怒地锤碎了桌子。 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血肉泉眼与俄偌恩的合作关系,为了开启传送通道,它们需要血肉泉眼的召唤物填充魔力;为了征服沿途的大陆,他们也需要适应富魔环境的先行者;如果遇到极其险恶的富魔环境,血肉召唤物带来的助力不言而喻。 为此,元老院允许他们在区域范围内的征战结束前,自行活动,通过制造恐慌削弱抵抗意志。 但碎金城不同。 碎金城的魔法师弃城而走,城内的人已经投降,【血肉泉眼】的人却诱骗城内逐渐接受俄偌恩统治的人离开城池,然后安上“晨曦领”信使的罪名大肆屠杀,以作血肉补给。 “告知血肉泉眼,让他们立刻停止。” 不久之后回应奥卡的却是这群血肉召唤师的牢骚。 由于奥卡在晨曦领结界外进行的是缓慢推进的战略部署,因此跟随而来的血肉召唤师全都进入了无所事事阶段——可征战范围内的对手要么逃,要么死绝。 相较于在正在与斯莱戈激烈碰撞的北面,奥卡手下的他们十分憋屈,为了不“手生”,他们只能自给自足。 并且,有部分血肉召唤师还提出了对教国下手。 晨曦领与教国的德莫里斯港隔海相望,距离传送通道落点也并不远,比起去收拾那些散碎的缓冲带效果,人口密集的教国实在是很有吸引力。 暧昧的合作关系让奥卡无法直接了断的驳斥血肉泉眼,更不能动用俄偌恩律法处刑,只能谨慎地汇报元老院,让他们决断。 梅列厄主张把血肉召唤师暂时都喊回来,礼貌的约束行动,奥卡也担心在此期间又生变故,决定采纳。 入夜,来自俄偌恩大陆的虫族仍在以愚公移山的勤勉劲消耗着晨曦结界,将所经过的土地腐蚀为抑魔的色彩。 改换为大型虫族之后,晨曦领不再利用瘟疫魔药投毒,体型上的优势使得推进进度得以提升,晨曦领的土地继续缩水。 负责改变晨曦山脉生态的播种队伍与虫群行走在晚冬寂寥的大地,将大地中每一份魔力压榨、消耗殆尽。 自俄偌恩占据这片区域后,已无威胁可言,唯一的敌人,德弥海妖也被赶进了大雪山深处不敢露面。 日复一日的机械化工作让每个人都有些懈怠,毕竟这份工作十分无聊。 他们百无聊赖地随意播种,让不知疲倦的虫群为他们承担更多的劳作,然后自己则是找了角落,或是三五成群闲聊,或是独自一人打盹,消磨起了夜晚漫长的时间。 似是即将迎春的缘故,这几日梅拉的天气有些回暖,释放着漫长的冬日即将离去的信号。 可今夜却格外寒冷,呼啸的风卷起沉积的雪,让打盹或是闲聊的俄偌恩人都难以偷闲,直至找到背风处,这才骂骂咧咧地触发抑魔水晶,继续偷闲摸鱼。 “呜呜呜呜~~~” 风声愈发急躁,似是低沉的哭声汇聚,轰鸣,飘过每个俄偌恩人的耳畔。 树洞旁,俄偌恩人纷纷抱怨。 “真邪门,昨天分明还挺暖和,又要浪费水晶御寒了。” “没听说吗,梅拉才遭遇了百年难遇的大旱,今年冬日也是堪比数十年前的大寒潮,回暖怕只是假象。” “听说往前还有什么浸染灾厄、死灵天灾、海妖登陆,这么多灾多难,梅拉的人怎么抵抗意志这么强烈,这些国家很值得他们追随吗?” “反正绿荫领那个叫做塔妮娅的女人也拒绝了合作,看来拿下晨曦之后,我们就能踏足绿荫的土地了。” “绿荫之主,不知道会不会是个美人……” “没准之后你能在某些意外的场合见到她哦。” “那我还是更期待晨曦领一些,听说奥卡大人对那位叫做新绿的组长很感兴趣呢……” “哈哈哈哈!” 一阵会心的大笑后,风愈发大了,“呜呜呜呜”的声音吹得所有人直头疼。 “到底怎么了,这是要有暴风雪吗?” 有人走至空旷处,摘下面甲,感受着刀割般的风势,忽然,他的视野中一阵恍惚,定睛仔细打量,远处的风雪中,似有人影窜动。 如果他没记错,这个方向有俄偌恩人的哨所据点。 以为是同伴的他没有太往心里去,而是好奇地迎了上去,想知道如此寒冷的夜,他们离开温暖的哨所来这里做什么。 “呜呜呜呜呜~~~” 风声像是低频的啜泣声,让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捂着耳朵,注视前方,忽然觉得有些怪异。 来人前所未有的高大,若以目测来看,至少达到两人的高度,它像是在凋零的林木间晃荡闪烁,每一次都只能让他捕捉到片缕的影子。 参照物有问题? 向前两步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的他突然驻足,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 远方那影影绰绰的身影正在迅速变多,而他最早看到的人影,竟然漂浮在半空中——难怪会让他产生格外不对称、不协调的错觉。 “什么人,停下!” 他大声呼喝,声音惊动了摸鱼中的其他俄偌恩人。 “发生了什么?” 只是片刻,远方闪烁着惨白色、淡蓝色微光的轮廓便如同一层幕布,自林地深处,铺天盖地而来。 他们的身体残缺不全,破破烂烂,形如损坏的布玩偶,目之所及,完好者十不足一。 浑身血污的他们一边发出低沉的呜咽,一边漂浮前行。 “这是……亡灵?” 风雪中,俄偌恩人的身体温度,仿佛要降至冰点。 聚集在一起的抑魔气息触碰到了灵体,倏然间,所有的灵体或是用空洞的眼眶,或是用碎裂的眼球,齐刷刷望向了这群有些远离虫群的俄偌恩人。 尖利、凄惨的叫喊声自他们的口中发出,高频的声调令俄偌恩人的耳朵流血。 “抑魔,抑魔,我听过梅拉投降的人说过,灵体也是一种魔力之躯!” 闻言,在一位队长的指挥下,抑魔力量以众人为圆心爆发而出,将范围内的灵体都笼罩其中。 果不其然,灵体进入抑魔区域后发出了更为痛苦的尖啸,它们的躯体,点点光粒飘散,肉眼可见的朦胧了下去,似是掉了色的人像。 但是,它们没有消失。 “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笼罩的灵体突然扭曲,它的面容如老旧的墙体斑驳地碎裂开,空洞着,然而那无神的双眼却逐渐涌现出了疯狂与……怨毒。 下半身还在原地,上半身却如被拉拽变长的黏土,倏地,来到了俄偌恩众人的面前,而后,用那锋利的牙齿,狠狠啃噬在了盔甲之上。 简直不知所谓,抑魔盔甲又怎么可能会被魔力之躯……怎么出现裂纹了! 数以百计、千计……已经算不过来了,亡灵们,如乌云压顶,它们啸叫着,顶着抑魔破坏着俄偌恩人引以为傲的盔甲。 “为什么,抑魔没起效果吗!” “他们为什么不怕?” 一人的盔甲破碎,顷刻间,亡灵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他们顺着缝隙钻进了内部,聚拢着,侵蚀那人的心智。 数秒后,他满眼通红,举起了手中的佩刀,转向了同伴。 “快跑,我……控制不住!” 话音未落,身旁辛苦抵御灵体的同伴便被他砍断了手臂。 灵体们如法炮制,沿着缝隙钻入。 “队长,那边,快看那边!” 现场已经乱作一团,远处的虫群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在虫王的带领下折返,也就在这时,俄偌恩人看到了心肺骤停的一幕。 无数高度腐烂,白骨化的躯体,跟随者满天灵体,如同追光的蛾,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们身上碎裂的衣物揭示了身份——晨曦山脉周遭的原住民。 “快通报军团长大人……咕啊!” 下一秒,亡灵大军,淹没了这群俄偌恩人,在它们的尸体上来回蹂躏。 奥卡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为了提防晨曦领可能的狗急跳桥,他与梅列厄死守传送通道之下,在得知亡灵肆虐的消息时,脑袋一阵昏沉,甚至以为自己还未睡醒。 可等他急急忙忙赶赴信使报告区域附近时,这才浑身发麻。 成千上万的亡灵,如洪流,从四面八方,向着晨曦领赶来。 俄偌恩人的抑魔方阵已经被吞噬了数个,如今,是虫王与虫群与之对抗。(本章完) 845.虫与亡者的激斗 铺天盖地袭来的灵体身躯残破,边缘轮廓如雾气般翻腾,又凝聚,介乎虚实之间,维持自身存在的能量令它们释放着幽冷的光,这是这片黑夜战场中最明亮,也最骇人的微光。 那光像是引导亡者的灯火,也像是错位衔接死神国度的桥梁,腐烂的血肉、裸露的白骨,释放着熏天恶臭,泼洒着漆黑的黏液,裹挟着大量披挂战损俄偌恩盔甲的死者,从死亡中获取了新的姿态,跨过了永眠,踏上了新的战场。 层层叠叠的虫族彼此踩踏在对方的身躯之上,汇聚成五颜六色的“水流”奔涌向前,天空、大地都被它们的身影所挤占。 大型虫族如同洪流中的坚石,不急不缓地移动,对于那些细小的同伴漫过自身毫不在意。 自毁系虫族在虫王的操纵下开始编队,甲壳类的大型虫族即将成为它们完成使命前最强而有力的护盾。 拟态类虫族开始钻入地面之下,在这已经被抑魔植物改造的浅层土壤中,它们如鱼得水,此刻正在缓慢以伏击者的姿态向前移动,并留下一个又一个足以为虫王提供信息的信息素据点。 奥卡在高处看得真切,两股洪流的碰撞,刹那间,虫群与灵体尸骸撞在了一块,界限分明的两派在数秒后混杂在了一起,而后响起了它此生难忘的怪异尖啸。 虫群尖锐的鸣叫,灵体凄惨渗人的厉啸,当两种声音碰撞,激荡,奥卡仿佛置身于吟游诗人描述中受到神明诅咒的大地,在这里灾劫永不停歇,世间所有的苦难与折磨交替上演,最让人胆寒的事与物在晨昏分界时与黎明将至前蔓延大地,将死亡与不详持久地播撒。 在这里,活着,就是最大的诅咒。 书里的文字跳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拼凑出了此刻大地上正在发生的事。 不是吟游诗人充满幻想的文字……它在记录一段事实。 灵体们尖啸着扑进虫堆,它们虚幻的身躯穿过每一片虫潮就连带来连锁的疯狂,这群几乎没有智慧可言的低等虫族顷刻间成为了灵体的玩具,混乱自残,躁动让潮水阻滞,形成了逐渐隆起的山丘,好似大地的浓疮。 啃咬行尸血肉,在它们破烂的躯壳中转来转去的虫子迅速倒毙,致死的死气腐蚀了它们的体表,随着行尸走动,虫群的尸骸散落一地。 过了一会,腐烂的虫骸蠕动,已经失去生命力的它们晃荡着翻身,完成了由生到死的转化,追随着不远处的灵体军团,投入到了对抗“生”的队列之中。 虫王的智慧已经足以理解现状,在虫师的协助下,迅速改变了打法。 浑身沁出抑魔之力的虫潮衔接上了攻势,再一次与灵体尸骸们激烈碰撞,抱团成群的虫群撕裂了大量的灵体,而在它们之后,大型虫族加入战场,拥有更为结实身躯的它们无惧行尸的腐蚀与撕咬,对它们中强大个体所意识释放的魔法,同样有所免疫。 崩溃的俄偌恩防线稳定了下来。 自毁系虫族在此时加入了战场,在大型甲壳类虫族的掩护下,它们轻而易举地到达了虫族与灵体交战得罪激烈的中心地带,在这里,每分每秒都有数不清的虫族与灵体一齐消散。 自爆的响动如鞭炮齐鸣,混乱的战场上蔓延起一股刺鼻的黄绿色烟气。 声音虽小,威力却不容小觑,以自爆虫为中心,大量的死灵虫族重归尘土,行尸四分五裂,然而包含着抑魔之力的烟气却未曾让灵体们有片刻动摇,只是让那始终笼罩于亡者军团上方的光,摇曳了几分。 赶来的梅列厄目瞪口呆。 亡灵虫骸与俄偌恩虫族激烈碰撞。 灵体遍布战场各个角落,无孔不入。 行尸以身躯孵化并滋养死灵虫族,源源不断赶赴战场。 他看到了什么? 数年前,死灵灾厄肆虐梅拉大地,但随着黑尸会两位领袖相继莫名其妙地失去联系,死灵灾厄也无以为继,只剩下它们在此期间留下的知识继续传承着,形成了一个又一个自诩黑尸会正统继承的死灵学派彼此争斗,并饱受梅拉各大势力针对。 按理来说,梅拉的死灵灾厄早已结束,可眼前这一幕分明就是灾厄再现。 一阵眩晕之后,梅列厄摘下面甲,擦了擦眼睛,问:“这是,晨曦领的手段?” 奥卡茫然了:“我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 即便是他,短时间也难以消化掉眼前这一幕所带来的震撼。 强度惊人,结构精密,笼罩了整个晨曦领的魔法阵。 魔力高度富集,仿佛无穷无尽的内部环境。 梅拉大陆已经绝迹的巨龙。 团结一心,掌握言灵的海妖。 能与抑魔植物分庭抗礼,并阻断抑魔侵蚀进程的蘑菇树。 超乎寻常的巨型人偶,以及堪称灵活的人偶操控手段。 威力巨大,以元素为基础凝聚而成的仪式魔法。 轻而易举打败血肉召唤物,并予以摧残的上位血肉召唤手段。 能特化针对虫群的瘟疫魔药。 如果连眼前这群死灵也是晨曦领的手段……那晨曦领,究竟还有多少手段未曾展示? 这真的是一个地处大陆边缘,偏居一隅,自我封闭,把避世写在明面上的领地能具备的知识水平吗? 他们的力量足以开辟出一个国度啊! 奥卡强迫自己冷静,身为一位军团长,不能因为惊愕而陷入长久的慌乱之中。 有几个问题亟需了解。 其一:灵体也是一种特殊的魔力之躯,这是五叶草早就和他们说过的,这个概念由黑尸会中的幸存者阐述,据信出自莎拉与卡尔登这两位死灵先驱之口。 但是目前所见的灵体,有些遭受了抑魔攻击会迅速消散,而有些则是彻底狂化,能持续相当长的时间,才会彻底灰飞烟灭。 这些狂化个体带来的死伤极大,虫群几乎无法阻止烟雾般吹拂过战场的它们,俄偌恩的魔法师遭遇它们的侵蚀,大多会丧失理智,变成袭杀队友的疯子,因此引发的混乱不计其数。 是什么导致了这种差异性? 其二:并非所有亡者死后都会形成灵体,而灵体也大多会徘徊于尸体附近,波动范围很大,且行动漫无目的,眼前这种数量与规模极不寻常,显然有人暗中操控,可……俄偌恩的信使仍未找到死灵法师的踪迹。 他们是怎么控制这群疯狂的灵体的? “天亮之后,情况是否会好转一些?” 奥卡火速找到纽曼咨询情况,之所以不找五叶草,是因为他对那五个蠢货已经彻底失望。 “应该……但梅拉各地报告的灵体日间活动记录也不少。” “也就是说,大部分死灵畏惧白日,也确实存在着完全不在乎的个体?” 纽曼点头:“只有死灵学派对它们有所研究,梅拉各大老势力自死灵灾厄之后都不屑于与他们接触,唯一接触的旧学派体系此刻已经土崩瓦解,所以,它们的知识,无人可知。” 奥卡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一个问题。 “死灵学派,有帮助晨曦领的可能吗?” 纽曼目瞪口呆,这问题就像是问诺埃尔有没有可能不对女人起兴趣一样多余。 死灵灾厄发迹于大雪山周遭的四大国缓冲地带,侵蚀过教国的领土,而教国前神选塞拉就在晨曦领,以她的性格,晨曦领怎么可能与死灵合作……除非她完全忘记了劳伦德教诲,在与暴食者的相处过程中全然舍弃了道德底线,投身于黑暗。 这好像正是民间传说的塞拉神选堕落版本的故事? 鏖战仍在继续,俄偌恩虫族与死灵激战得难分难解,一方在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屡屡能将死灵军团打碎,击退。 而另一方,则是有着更有侵蚀性的灵体扰乱虫群,并能够不断将已死的虫群部分复苏,补充兵源再作战。 总体而言,俄偌恩更占优势。 为了筹备这次战争,俄偌恩的虫族已经连续“暴兵”数轮,总体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恐怖的临界点,无论是对于虫王还是对于俄偌恩人,这些逐渐超出俄偌恩承受极限的个体是不折不扣的炮灰,急需一个场合挥霍。 奥卡也注意到,天色渐亮之际,灵体们出现了明显的衰弱迹象,它们会以更快的速度破碎消散,侵蚀的力度也远不如最初交锋时。 并非单独的现象,而是出现在整条战线上的普遍情形。 果然,在晨曦即将跃出地平线之际,灵体们仿佛听到了一个确切的信号,停下了所有行动,向着俄偌恩人无法追击的方向退去,只留下数不清的尸骸继续冲锋向前,消耗着又一批补充进战场的虫群。 信使们想要追踪,但灵体的动作是那么地迅速,它们穿透障碍物急速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不给俄偌恩人寻觅源头的机会。 晨曦将光洒向喧闹了整晚的大地,露出了如山般堆积的虫骸。 俄偌恩历史上,虫群从未遭遇过如此损失。 又一个记录,在梅拉被打破了。 今晚还有 (本章完) 846.灭魔者凯塔斯 为了晨曦领再度舍弃身躯化作摄像头的雾妖,为晨曦人全程转播了这场死灵与虫族的旷世大战。 晨曦人一个个头皮发麻,不少人已经能想象双方的数量级翻倍后,那足以毁天灭地的威势。 这就是领主口中的,以天灾应对天灾吗? 不少知晓细节的组长则是好奇,塞拉和璐璐手中的浸染是不是也能抛出来用用? 不过,眼下他们还有一个疑惑未得到解决。 灵体必然不可能是自发汇聚而起,塞拉大人此刻依旧稳坐晨曦领,证明也不是她的手笔。 那这些死灵,哪来的,以及,谁控制的? “【回归理性】?他们为什么会愿意帮助我们?” 听到这这个熟悉的名字,不少晨曦人都懵了。 作为不久之前还和禁魔教派在一起折腾的梅拉新兴势力,回归理性的主张是,直面死亡,感受亡者的召唤意味着能以超乎常人的理性直面生者世界的龌龊,意识境界超然于生与死两者,实现精神层面的轮回。 作为一个正常人,无需深入理解这番胡言乱语背后想要传递的真正含义,需要了解的只有一点,这群人是黑尸会高层被趁乱斩杀殆尽后的流毒。 莎拉当初慷慨的知识大分享令死灵学派崛起迅速,虽然受到梅拉各大势力打压,依旧顽强地在这混乱的时代发展着,而回归理性正是莎拉的狂热崇拜者。 他们坚定不移地认为莎拉并没有死去,所谓的被异大陆召唤师击杀也不过是无稽之谈,真相是莎拉遭到了围追堵截,难以露面,无法像之前那般轻松地把知识传递给众人,一旦机会合适,她将会重返梅拉。 而塞拉则是找到了回归理性的高层,告诉他们…… 我,莎拉,重返梅拉了。 不仅如此,还给你们带来了全新的知识,想要吗? 那就和我一起踏足那片战场,寻找被我隐藏在死亡之后的秘密吧。 这种类似,我,秦始皇,打钱的骗局简直让人兴不起吐槽的欲望,回归理性的高层也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轻信,因此塞拉派出的人偶组成员不出意外地被当做戏弄死灵法师的恶徒,要被处以极刑。 直到她说出了一段灵体操控术的细节。 黑尸会时期,这种知识流通也极为有限,仅仅掌握在部分成员手中,当他们发现一切能对上号后,立刻将人偶组的人奉为上宾,堪称谄媚的询问着莎拉的下落。 “所以,也就是说……现在隐匿在晨曦山脉附近的回归理性,掌握了这片土地近期已经死去人的尸骸与灵体,并以此作为基础,对我们进行援护?”黄昏瞪大了眼睛,小翅膀一颤一颤。 身为姐姐的薄暮喝了口羊血润了润喉咙,纠正:“是援护莎拉,可别觉得他们是我们的援军,他们只是在寻找死灵先驱许诺的知识……哦,他们的教义似乎是要探讨直面死亡的话题,塞拉大人让他们去送死,似乎很对他们的心意呢。” “可他们肯定会发现不对劲的,哪有什么知识在生与死之间的境界等待着他们?” 黄昏脑袋还是没转过弯,这让主厅里不少人都微笑着看向了他。 塞拉慢悠悠地品了口茶:“知识不重要,莎拉活着对他们而言才重要,我所展现出的每一份知识都完美契合,他们不由得不信……而且,我也确实准备了一份死灵知识给他们,不过,他们可能用不了。” 说着,塞拉看向了路禹,两人哈哈直笑。 如果他们能够理解并领悟死灵召唤的知识,那么就会发现,光有死灵魔法还不够,他们还需要一位同等实力,对召唤有着极高理解的召唤师。 成长于银枫树下,信仰着光辉之神的前神选掌握着死灵术的核心力量,这种太过荒诞的事情无人敢想,回归理性如此,在第二天晚上再次遭受到灵体袭击的俄偌恩人也是如此。 虫群与死灵的大战,再度展开。 这一次,在失踪了大量的信使之后,奥卡终于知晓了这些灵体的隐匿之地,但在地图上做标记的那一刻,他愁眉紧锁。 那里,赫然是教国的势力范畴! 是教国怂恿死灵法师与俄偌恩对抗? 这个猜测被纽曼立刻驳回,虽然劳伦德已死,但光辉院的一众元老都是他培养而出,他们还不至于堕落到要与死灵法师合作的地步,教义也不允许他们这么做。 可如果不是这样,死灵法师为何对俄偌恩突然出手又成了问题,难道是认为俄偌恩的出现会毁掉他们在这片大陆的根基? 头疼,实在太头疼了。 奥卡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这个晨曦领,就这么难打下来吗! …… …… 举目皆是逃难之人,他们携带着仅有的财物,或是一堆破破烂烂的衣服,或是一口发干发硬的饼子,或是亲人的骨灰,满脸写着凄惶,双目无神地行走在即将化冻的大地上。 腿已经被刺骨的寒冷冻成了暗紫色,麻木而无知觉,像是感受不到脚底传来的痛楚,魂已经离开身体飘向远处的,只留下一具具皮囊就这么拖曳着残躯,茫然地走着。 去往何处? 不知道。 哪里能有一个遮风挡雨,安心入眠的角落给自己吗? 也不知道。 平原上每个逃难者头顶都笼罩着名为绝望的乌云,高处看去那一个个攒动的人口好似……句号,以及,省略号。 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接受俄偌恩的统治,在这方面,俄偌恩没有强求,慷慨地允许他们自行寻找出路。 科德佐恩、达斯米洛,都出现了浩浩荡荡的人潮,向着仍然属于梅拉的城邦走去。 夜晚,逃难者聚集在一起,生起营火,以应对那些同样在寒潮中饿急眼的魔物与野兽,但收效甚微。 醒来时,总能看到附近的营地、洞穴,或者土坑中,飘散出浓郁的血腥味。 人们总会晃荡着靠近,从那混乱不堪的地方寻觅魔物不需要的杂物,或是从角落里翻出一两粒粮食以及……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肉块。 这场属于智慧生灵的冬末大迁徙,倒下的人很快就会消失不见,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问他们去哪了……因为,那一道道阴恻恻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们。 一群身着红白相间长袍的召唤师红光满面,笑呵呵对行进的人群,指指点点。 “你猜猜哪个人会先倒下?” “我还是猜那个小女孩吧……脚步虚浮,满脸煞白,而且骨瘦如柴……嗨,吃了也没多少肉,喂不饱召唤物们啊。” “我倒是觉得是她的父亲,你看,他把最后一口吃的喂给了孩子,还需要背着她赶路,我赌他活不过这个夜晚。” “你们说,实在饿极了,把我们带来的肉喂给他吃,他吃不吃呢?” “有趣,这可比打赌谁会成为血肉饲料好玩多了!” 血肉召唤师们眼睛闪闪发亮,像是找到了新的玩具,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了起来。 节制着侵攻梅拉第二路军团的芙拉索蕾雅是个道德准则较高的军团长,在初步稳固了已占领区域的秩序后,她就严格禁止血肉泉眼私自行动。 一位违反了规矩的血肉召唤师已经成为了他们口中的“饲料”,而芙拉索蕾雅则只是得到了元老院的警告,这让血肉泉眼不得不收敛自己的欲望,转而用其他方式获取血肉。 跟随难民潮就是他们找到的新方式。 只要不是他们亲手导致的死亡,芙拉索蕾雅也无话可说。 秉承着这样的心态,他们愉悦地享受着梅拉人身上遭受的苦难,并将这场漫长的逃难当做了自己的游乐场,而现在,他们即将尝试全新的玩法。 从血肉召唤物口中拿走一块黏糊糊的肉块,血肉召唤师们二话不说围住了被他们打趣议论的那名父亲。 只是一名猎户的男人浑身发抖,他把女孩护在了身后,不住地求饶。 “别急着哭,放心,我们不是恶魔,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我们刚刚拿你打了个赌,就赌你吃不吃这块兽肉……你看,我们很多人都赌了自己小心收集而来的兽肉,就等你来开奖了……你是吃,还是不吃呢?” “我……我……” 身为猎户,男人一眼认出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兽肉,剧烈的恶心令他满脸通红,但想到这群人穷凶极恶的手段,他不敢咳嗽出声,只是抓紧了女儿的手。 “如果你真的不选……我只能让你的孩子,做选择了。” 已经没什么耐心的血肉召唤师拿起肉,站了起来,微笑着看向了像是雏鸟一般瑟缩在父亲身后的女孩。 一个不掌握魔力的猎户如何与魔法师们对抗,他想要反抗,却被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雪地之上。 “芙拉索蕾雅不是下令,让你们不要妄动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已经将肉贴在女孩脸上的血肉召唤师回过了头。 没有抑魔盔甲,来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灰色袍子,脸有些清瘦,一头银白的发丝裁剪得平平整整,双眼炯炯有神,或者说……异常锋利,血肉召唤师觉得自己是在与一只鹰对视。 他高耸的鼻梁下,鼻孔正喷吐着白色的烟气,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而呼吸急促,还是因为打算见义勇为而忐忑不已。 造访梅拉的俄偌恩人都穿着盔甲,几乎没有例外,眼前之人的造型令错愕的血肉召唤师齐刷刷换上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知道芙拉索蕾雅,那你就是为俄偌恩服务的梅拉人对吧……”血肉召唤师突然厉声骂道,“芙拉索蕾雅也就罢了,你又算什么东西!” 说罢,他继续拿着肉块逼迫女孩做出选择。 看见这位不速之客突然向前一步,所有的血肉召唤师都将在远处的召唤物呼唤到了跟前,原本还事不关己的难民们不顾入夜,集体逃窜。 灰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熟悉的抑魔之力流淌开的刹那,血肉召唤师察觉到了异样。 “抑魔,你是……” “凯塔斯·特菲斯,记住我的名字……我就是你们口中的,‘东西’。” 说着,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女孩身边,捂住她的眼睛 噗通、噗通。 眼前的数位血肉召唤师,从腰部,被一分为二。 直至死,他们都想不明白……抑魔之力调动,为什么能这么快。 吹起一阵雪花,掩盖了尸体,凯塔斯这才松开了手。 男人感激地向凯塔斯磕头,却被他制止了,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言说的微妙情绪。 几枚金子从凯塔斯的袍子下翻出,落在了男人的手心。 “趁早离开这里吧……战争,很快就会蔓延开了。” 男人难以置信地望着凯塔斯,哽咽地说:“凯塔斯大人,未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的!” 凯塔斯惆怅地抬起头,不让男人看见自己的脸,声音有些颤抖:“不用了……走吧,赶紧走。” 说着,凯塔斯为男人施展了一个能够加速移动的风魔法,身为猎户,常年与野兽打交道的男人从未觉得身体如此轻盈。 “大人……” 女孩稚嫩的声音后来居上。 “凯塔斯先生,您能给我们一些银币吗?” 凯塔斯愣了片刻:“金币,不是更有价值吗?” “现在是战时……金币,熔铸要折价。” 凯塔斯错愕地盯着女孩,好一会,他哈哈大笑,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擦拭着眼泪,他说:“不好意思,我没有考虑到这一层,抱歉……喏,这里还有一些银币,都给你了,” “真是聪明的孩子。”说着,凯塔斯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好好听爸爸的话,你一定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虽然不合时宜,有什么梦想吗?” “有!” “说来听听?”凯塔斯已经准备离去,但听到女孩稚气而又洪亮的回应,忍不住驻足聆听。 “到斯莱戈,学习魔法知识,然后……赶跑俄偌恩的入侵者!” 凯塔斯赞许地竖了个大拇指。 “我给你一个机会。”说着,他从袍子下拿出一本书,“把这本书,交给斯莱戈的那位皇帝陛下,我想,他会给你一个学习魔法的机会……如果他问你是什么人交给他的,就说……问问温蒂军团长,记不记得,灭魔者凯塔斯。” (本章完) 847.挑战梅拉所有高阶魔法师 凯塔斯的突然出现让在科德佐恩王都内俄偌恩军团长们错愕不已,虽然早知道这位活化石级别的人物抵达了梅拉,可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哪。 自第三魔力潮后长期深居简出的他,直至俄偌恩开启对外征战路线后才再度出现在抑魔法师的视野之中。 年轻的军团长们皆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奇人物,芙拉索蕾雅在见到凯塔斯的一瞬间拘束地像个孩子,同时她忐忑地希望凯塔斯不要在军务上发表意见,让所有人都难堪,毕竟……他的态度,一直很微妙。 凯塔斯没有让年轻人们难做,他道明了来意,与给元老院的说辞一样——挑战梅拉的高阶魔法师。 在场的所有军团长都想起了凯塔斯成名,并引领俄偌恩走进抑魔的开端,那时的凯塔斯,正是以这样的姿态,征服了所有对抑魔抱有偏见与不屑的魔法师。 芙拉索蕾雅解释了科德佐恩是俄偌恩盟友的事实,然而这无法动摇凯塔斯的想法,他向暗影卫队长发出了挑战。 “最强大的暗影卫队成员不在这里,他形如叛逆,裹挟着我的弟弟谎称科德佐恩正统负隅顽抗,如今正在军团征伐的路线之上。”拉文尼斯解释。 凯塔斯表现得很随和,礼貌地向拉文尼斯施了一礼——以他的资历、地位本可以不这么做。 “之后,我会去找他的,现在,请允许我从这里开始。除此之外,我想知道,科德佐恩还有哪些强大的魔法师。” 军团长们欣喜若狂,他们只在文献中看到了凯塔斯横扫一个时代魔法师的记载,这一次却能够亲眼见证。 然而凯塔斯的要求却让他们失望了。 一处相对空旷的可对战区域,不希望有旁人围观。 不过,他不阻止军团长们从他的对手口中了解他所使用的力量。 军团长们虽然感到遗憾,但想到他对抑魔那极度微妙的态度,也都是释然。 为了防止双方战斗的余波引起骚乱,战斗地点定在了科德佐恩的皇家园林中,并事先对区域内的仆人进行了驱散。 “芙拉,你觉得谁能赢?”裁决军团长欧菲妮亚听闻对抗的钟声敲响,便迫不及待地问,“暗影卫队的人也很擅长体术与武技的,抑魔后贴身近战没准不会吃亏?” 芙拉索蕾雅认为这个问题没什么好讨论的,凯塔斯会输的可能性基本为零,即便他不复当年,俄偌恩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强大……哦,前不久确实有人质疑过。 【瘟疫】军团长艾瑞根,这位当年坚定站在魔法师一侧,希望代表魔法师击溃凯塔斯的人,在接连失败后逐渐魔怔,最终选择了投身抑魔一侧,只求一胜。 可在第三次魔力潮后,凯塔斯出言声称抑魔拥有诅咒却无人相信,四处奔走无用的他心灰意冷,逐渐在大众视野中隐退,他与艾瑞根的对抗也以一场惨败画下了句号。 芙拉索蕾雅愿意相信,当年的凯塔斯是真的厌烦了,因此才会自暴自弃地把叠加在自身的光环全都卸下,再用一场失败毁掉自身积累数十年的一切。 但艾瑞根不这么认为,在凯塔斯再度活跃并与之接触后,他始终以胜利者自居……直到私下里,两人度过漫长岁月的又一次交锋结束。 同样没人能亲眼见证交锋过程,但原本应该出现在梅拉前线的艾瑞根需要其他军团长补位,就连派发给他的军团也被分配给了同样是先锋的奥卡与塔雷,且元老院并未明文斥责艾瑞根…… 种种迹象说明……艾瑞根恐怕输得很惨很惨,以至于心态崩溃,无法作为先锋现身。 军团长之间的风吹草动都难以掩饰,艾瑞根的遭遇让不少人都浮想联翩 相隔三个魔力潮,堪称抑魔先驱级人物的他,如今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会不会,寻觅到“解”? 就像他当年为俄偌恩带来了抑魔一般,“解”也将是由他亲手挖掘而出,这一次到达梅拉,所为的,就是求证。 计时的沙漏被反转,众人皆是翘首以盼。 场地内,爆炸的响动已经出现,魔力与抑魔碰撞荡漾开的涟漪可以被清晰感知。 但不多时,这种剧烈交锋的魔力碰撞便不再上演,取而代之的是长久的沉默,以及时不时打碎静谧的金属交击声,由缓渐急。 终究是科德佐恩的王,暗影卫队不曾像这群军团长说的那般轻易落败,让他脸上浮起了几丝自得。 这份满足与优越没有持续太久,两个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众人反应过来时,暗影卫队长与凯塔斯已经走了出来。 暗影卫队长握剑的手仍在颤抖,这个动作瞒不过在场的人,结果,不言而喻了。 “可以请下一位魔法师了。” 凯塔斯像是面试官,刚刚无情地筛掉了一位不合格的面试者,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审阅下一位。 “凯塔斯大人,您不打算休息一下吗?” 欧菲妮亚善意的劝说让凯塔斯愣了一下,他看了看仍在剧烈喘息的暗影卫队长,又看了看神情微妙的拉文尼斯,改了口。 “也是……先休息一下吧,毕竟,是一场激烈的对决。” 暗影卫队长敬佩地向凯塔斯离去的背影施了一礼,他很清楚对方是在维护科德佐恩的颜面。 “什么感觉?”眼前凯塔斯已经彻底走远,芙拉索蕾雅忍耐不住,问。 暗影卫队长看着还在微微发颤的手,回忆着刚才对战时的场面,有些恍惚。 “一开始,我还能从魔力抑制中找到机会挣脱抑魔的纠缠释放魔法,但随着时间推移,我像是掉进了泥潭之中,脚下的大地如同泥浆包裹着我的双腿,不仅魔力难以调动,就连我的步伐都被迫紊乱。” “我用体术、物技予以还击,试图撬开抑魔施法的间隙,以缓解压力,释放魔法……但,凯塔斯阁下这方面的手段不亚于我,他还能在攻击间隙穿插抑魔法术……” “窒息,越打,就能感受到那股无力反抗的窒息感,像是每一种选择,都被他洞悉,并被提前预防……”暗影卫队长坦言,“即便不是抑魔,他掌握的是魔法,我也不认为自己能占到便宜……因为,我感觉,他直至最后,都未曾展现出全部实力。” 语言苍白无力,暗影卫队长认为只有真正站在凯塔斯的面前,与之对抗,才能理解那股让人绝望的气势。 他始终温和地笑着,礼貌得体,可越是这样,注视着那张脸的暗影卫队长,越能感觉到如同山岳压顶般的压迫感,仿佛他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山峰,无论从哪个角度仰望,他都是如此险峻、陡峭,让人未曾尝试,就心生胆怯。 而他未曾明说的还有一点……令自己难以还手的抑魔之力中,它似乎感觉到了,与之截然不同的东西,然而战斗时无法详细分辨,这让他最终只能归类为自己的错觉。 军团长们的猜测没错,凯塔斯在科德佐恩未逢敌手,几乎每一个与之交战的高阶魔法师都能感觉到他仍有余力未发,这让一些人心中所想的“高阶魔法师如果以生死相博,胜负未知”成了一句底气不足,自欺欺人的话。 反倒是凯塔斯笑着说了一句:“没事,这只是摆在明面的高阶魔法师,这世界上总有不愿意抛头露面的强者,我在俄偌恩时就感受过了这一点。” 即便是桀骜阴沉的拉文尼斯,都不得不承认,凯塔斯给足了科德佐恩尊重。 没有事先通知,前一日说着要去寻找其他高阶魔法师切磋的凯塔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王都,一切就像是他来时那般突然。 而他也确实如同之前所说的那般,拜访了那位公认的,最强的暗影卫队长,过程虽然有些曲折,但最终仍旧是凯塔斯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也是在这时起,凯塔斯这个名字,与之对应的那段历史,开始在梅拉大陆上流传,只不过,传播这段故事的人,有意无意地略过了他第三次魔力潮后做过的事,说过的话。 梅拉人知道的只有,一位强大的抑魔法师,正在挑战全梅拉最顶尖的魔法师。 发生在俄偌恩大陆上,让全大陆魔法师最终走向抑魔的历史,似乎正在重演。 无论是与俄偌恩合作的国度与种族,还是已经将俄偌恩视作入侵者,发誓要将其彻底赶回俄偌恩本土的梅拉人都在激烈议论着他。 谁能率先让凯塔斯在梅拉大陆吃亏,取代了梅拉人以往茶余饭后最大几个谈资,其中赫然就有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诺埃尔的私生活、塞拉的晨曦领日常、暴食者的餐桌。 科德佐恩的高阶战力圈已经无人,那么接下来,凯塔斯大概率会在与之接壤的教国或者斯莱戈中选一个……至于四大国缓冲地带中那些可能存在的隐藏高手,大概只有喝醉酒的懵子才会真的相信这里面存在着不显山不露水的惊世之人。 民间的议论纷纷通过寂静者飘到了诺埃尔的耳中。 “哎,说说看吧,凯塔斯·特菲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被迫吃着手抓饭的温蒂头也不抬,一言不发,但听到这个名字时,她突然愣住了,缓慢地抬起头。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个人造访了梅拉,四处找梅拉的高阶魔法师切磋,现在人们都说他在横扫了科德佐恩之后会来斯莱戈转转。”诺埃尔把装着饭和菜的托盘挪开,托着腮,懒洋洋地瞟着她,“前军团长,有什么能告诉我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温蒂冷笑。 诺埃尔笑眯眯地注视着她:“伱会告诉我的。” “……” “……” “他,是一个争议很大的人。” “大到什么地步?” “有人认为他为俄偌恩带来了迥然于魔力的体系,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有人认为他的抑魔之力后患无穷,令诅咒绵延。”温蒂说,“俄偌恩成立元老院之后,他就成了一个很敏感的话题,一旦谈及,难免触碰到我所说的这两点,因此……很微妙。” 元老院作为全俄偌恩的最高行政中枢,它的建立根基正是为了全俄偌恩寻找抑魔的“解”,因此凯塔斯只能是先驱,也必然是抑魔的先驱。 但偏偏,凯塔斯的立场微妙至极,在第三次魔力潮后不久,他就发现了抑魔带来的诅咒,并且发出了警示,也就是说,他是厌恶自己抑魔先驱这个身份以及事实的。 诺埃尔也不嫌弃温蒂刚刚抓过,拿过勺子吃了一大口——这几日为了接收难民的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不仅饭没吃好,就连那一晚缄默提议让温蒂享受一些特殊的教训,也被他暂时搁置了。 他讨厌这么忙碌……但又不得不全身心投入进去。 “你呢,你怎么看他?” 看诺埃尔吃得那么香,温蒂咽了口唾沫……尊严让她不愿意为一口饭开口,她只得赶紧说下去,力求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 “在我出发前,他把【瘟疫】军团长艾瑞根打得无法出征,艾瑞根在军团长中实力排名前列,能让他心态崩溃……我觉得,他的功与过,我都没什么资格去评价。” 温蒂说得快,诺埃尔吃得更快,在书记官菲比惊讶的目光中,饭菜已经少了三分之二。 “想吃?张嘴。” 看着诺埃尔递过来的饭菜,温蒂身子后倾,一脸嫌恶。 “哦,不想吃啊,看来你不饿。” 说着,在温蒂的注视下,诺埃尔完成了光盘,顺带着喝光了桌上的茶水…… “希露薇,她还不饿,懂了吗?” 吩咐着,诺埃尔起身离开,只留下一桌汤汤水水,和被啃剩下的骨头。 温蒂傻眼了。 缄默出现在了诺埃尔回寝宫的路上。 “有一对父女,说是受凯塔斯的恩惠,来到了克莱斯托,把这本书交给了你。” 诺埃尔昏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他蹙着眉翻开看了几页,只觉得一阵头晕……天书不过如此啊,俄偌恩的文字谁能看懂啊! 缄默明亮的眼睛让困傻的诺埃尔一瞬明悟。 (本章完) 848.他们都叫我……雪怪 “我觉得温蒂可不会轻易告诉我里面写了什么。”诺埃尔面露难色,又打了个哈欠。 “陛下又忘了。”缄默提醒,“凯塔斯只知道陛下扣押了温蒂,不知道晨曦领也有人质在手。” “对哦,让她们分别翻译,然后对照,这样就不怕她们从中作梗了。”诺埃尔吩咐,“一字不落地拓印,给路禹送过去。” 说罢,他再一次狠狠地打了个哈欠,顾不上打招呼,回到寝宫,沾上床就呼呼大睡。 看见四仰八叉的诺埃尔,缄默嘴角上扬。 他这个皇帝,更像是角色扮演,但每到紧要关头,他都能演得很像,而且也足够优秀。 瞥了一眼角落里眨巴眼的小寂静,缄默知道自己在这里已是不知趣,便笑眯眯地把打了个响指,为这处寝宫带来黑暗与静谧。 “缄默大人,这是拟定好的名单,请您核对。”路上,菲比抽出一份卷轴,展开。 缄默扫了一眼卷轴上的人名,微微点头:“就按照这个名单通知吧。” 菲比欲言又止。 “怎么了?” “缄默大人,有几分胜算?” 看菲比忧心忡忡的模样,缄默咯咯直笑。 “小菲比啊,你这是在想象失败后的场景吗?” 菲比连连摇头,赶紧否定,但随即,就诚实地低头,微微颔首。 “放心吧……帝国意志,亦有差距。”缄默云淡风轻,“我和暗影卫队,是不同的。” “凯塔斯呢,凯塔斯!” 此时的科德佐恩王都内,声音的源头却不像是缄默这样云淡风轻,他咆哮着闯进了皇宫,全然不把沿途的科德佐恩内卫与暗影卫队成员放在眼中,有人出言提醒,得到的也是他红着眼的一声“滚”。 那狰狞暴躁的模样,像是赌桌上输急眼的赌徒。 科德佐恩不久前从凯塔斯的随和中获得的认可与尊严在他深夜的怒吼声中支离破碎,被惊醒的拉文尼斯又惊又怒,看着那冒着滚滚绿烟的盔甲,却又是不知所措,只能任由它在象征着科德佐恩皇权的大殿内叫嚷。 “艾瑞根,你发什么疯!”睡眼惺忪的芙拉索蕾雅得到汇报立时赶了过来,听到艾瑞根这一幅择人而噬的姿态秀眉紧锁,她摘下面甲,提醒,“这里是科德佐恩的宫殿,不是俄偌恩的议事厅!” 艾瑞根眼神未有一刻停留在科德佐恩的人身上,他踏步上前,厉声问道:“凯塔斯在哪?” “已经离开科德佐恩了。” 为了让急眼的艾瑞根冷静一些,芙拉索蕾雅连忙说明了事情原委。 在得知这一切之后,艾瑞根第一次看向了与凯塔斯交战过的暗影卫队长。 “就你,也能得到他‘还不错’的赞许?” 不好! 芙拉索蕾雅心念一动,宫殿中立时闪烁起黄昏的橘红色,漂浮于半空的火烧云投射下介乎于明与暗的分界线,将暗影卫队长与拉文尼斯罩向了暗的一侧,而明亮地那一侧,漂浮于半空中的朵朵虚幻的红云光芒大盛。 只是延缓了片刻,她已经阻挡在了艾瑞根与暗影卫队长之间。 “芙拉!” “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会告知元老院,艾瑞根,自重!” 芙拉索蕾雅就差把面斥不雅直接说出口了。 艾瑞根愤怒地甩动抑魔之力,在大殿的地面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沟壑的尽头,正是象征着王权,置放着冠冕的王座。 王座破碎,冠冕化作飞灰。 这一击,似乎也击碎了拉文尼斯心中的什么东西。 “他,往哪里去了?” “可能是斯莱戈,可能是教国,总之,他会挑战梅拉的高阶魔法师,伱总有办法知晓的。” 芙拉的话还没说完,艾瑞根就已经离开了。 她瞥了一眼身后的拉文尼斯,看着他那副交织着惊愕、不甘,以及愤怒的脸,虽然不屑,但也立刻调整好情绪,进行安抚。 芙拉索蕾雅从心底里看不起拉文尼斯,她的尊重从始至终都是给暗影卫队的,顺带着,礼貌地施舍给他一份。 恶兽伯爵,领一城之人,死守领地长达一年,子嗣断绝,死战不降。 拉文尼斯那些被他鄙夷的,裂土割据的兄弟们,虽然并非正统,野心勃勃,但至今仍在与俄偌恩对抗。 坐拥四大国之名的无上荣光,底蕴十足,可身为正统的他却无力掌握庞大的国度,最终被帝国意志架空,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君主,这样的人……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但恰如温蒂所说,既然俄偌恩不打算直接统治其他大陆,那就需要一些追随俄偌恩的既得利益者为他们宣传抑魔,重建大陆秩序,拉文尼斯这样内残外忍的人正是他们所需要的。 “艾瑞根人呢?”姗姗来迟的另外两位军团长看着大殿中的沟壑,皆是一怔。 “叫嚷着要找凯塔斯,跑了。”芙拉咬牙道。 “到底是谁把他放过通道的,这是被凯塔斯打崩溃了吗,居然这么失态。” “这不是重点,必须赶紧通知元老院这里发生的事情!” 艾瑞根速度极快,不惜力地施法令他如同闪电般离开了科德佐恩的掌控区域,无数人都看到了一道朦胧的绿色雾气团自天空中一闪而过。 他口中反复念叨着凯塔斯的名字,拳头越攥越紧,尊严被踩碎,从那破碎之物上升腾起的怒火在内心深处熊熊燃烧,令他躁戾! 艾瑞根突然急停,笼罩周身的浅绿色雾气泛起不祥的黑,置身于针叶林上方的他迎着天空中那轮冷月大声怒啸,用力地发泄着几乎要将他身体撑破的滔天怒火。 “当年,我只是借你的手离开俄偌恩人的视线。” “输赢真的重要吗,为何过去那么多年,你仍然执着这些?” 艾瑞根忘不了凯塔斯说这些话时云淡风轻的口吻,也忘不了自己一次次向他发动进攻却总是在抑魔调度时诡异出错,导致节节败退的场景。 关键是……这场对决并非没有见证人,他的孩子们,恰巧看到了一切。 看到了巍峨如山的他轰然倒下,而凯塔斯却屹立不倒的姿态。 他不认为自己实力不济……他赢过凯塔斯一次,那就能一直赢下去。 这一次,他要和凯塔斯以命相搏! 就在富魔的梅拉。 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只能有一个人回到俄偌恩。 寒冷令他炽热的大脑冷静了一会,艾瑞根环视四周,想起了芙拉索蕾雅说起的斯莱戈和教国。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横扫梅拉的高阶魔法师,那应该是我!” 知道凯塔斯大概率不会再和自己纠缠,甚至会避着自己行动,艾瑞根忽然冷笑不止。 “凯塔斯,你会来找我的……一定会的!” 返回俄偌恩管控区域的他抓住了一位俄偌恩百夫长,获得了周围的地图。 “你是说,这个地方,在教国、斯莱戈的交界地带,而且还是两个国度都不曾管控的缓冲区域?” 听到军团长的回答,艾瑞根笑了。 既然不属于大国疆域范畴,自然也不在元老院约束行动的名单上。 通过地图比照,顺着逃难人群而行,艾瑞根来到了这片缓冲带中体量中等的一个国度。 轻而易举地杀死了这里为数不多的皇宫卫队,随手地打败这里一个又一个的魔法师,将他们奴役,最后……命令他们覆灭名为阿芙拉的王室。 他讨厌这群王族的名字,让他想到了芙拉索蕾雅,这也是他特地选择此处的原因,一通发泄之后,被芙拉驳斥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这一夜,血流成河,天微微发亮,艾瑞根踩在王族尸体上让魔法师们为他封锁了王都大门。 “我看得出你眼中的愤怒,我不杀魔法师,你们都走吧,帮我把消息传递出去,就说……凯塔斯,有个叫做艾瑞根的人,在这里等着他,如果他不来……” 艾瑞根随手将脚下的一具尸体腐蚀为腥臭的液体,引得这些人干呕不止。 “这座都城里有……数万连魔力都不曾掌握的人,啧啧。” 魔法师尽数离开,只留下战战兢兢行走在尸堆上侍奉这位“新王”的仆人们,强忍着恐惧打扫着被血污浊的大殿。 阿芙拉国发生的事如风般传开,率先得知消息的是缓冲地带的城邦和小国,本就在梅拉与俄偌恩之间摇摆不定的他们一时间惶恐不已,连夜讨论起站队的问题。 而此时,前往阿芙拉的一条条道路上,随处可见来自各个方向的零星的身影,在野外本该彼此警惕的他们在询问了目的地后却都相视一笑,结伴而行。 他们默契地将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件,早已准备好的遗书存入收纳瓶,埋藏在阿芙拉都城之外。 一个八人小队即将入城之际,看到了不远处一个过分高大的身影,寒冷的天气他只穿着单薄的衣物,黑色的长衫在风雪中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迎着风雪前行,每一次落脚都是那么地踏实有力,如同一面移动的城墙,而背影则像是吟游诗人口中能掀起风雪,制造雪崩的魔物……雪怪。 队长主动出声喊住了他。 “你也是为了那个叫做艾瑞根的俄偌恩人而来吗?” 不知为何,今日的风雪格外的大,本应开始转暖的天突然变了脸色,分明是早上,却阴暗地如同傍晚。 队长的声音被风声拉拽变长,然后被撕扯得粉碎,但那面移动的“城墙”转过了身。 他有着一张格外阴郁的脸,云雾般浮于表面。 紧锁的眉头、如丘壑般遍布的褶皱,好似干涸的河道,仿佛与生俱来的阴郁与沉闷在其中流淌,饱经风霜不太贴切……那像是背负了时间与苦难的神态让任何观察他神情的人深感压抑。 他的眼睛也是如此,锐利如刀,无尽的风与雪藏于其中,在注视到他们一行人的刹那,先是流露出了类似于欣慰的情绪,但忽地,满是悲楚,彻底与让人压抑的神态融为一体。 他呼吸长而缓,却又饱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如雪崩前夕那轻微却又致命的响动。 “你也是为了那个叫做艾瑞根的俄偌恩人而来吗?”看呆的队长连忙邀请,“我们一起,如何?” “你知道里面那个人有多强吗?” “知道,阿芙拉的五阶法师不是对手,唯一的六阶法师死了。” “知道还去?” “很多人都来了,再强大的抑魔法师也是人,杀不死他,累死他,拖死他……即便魔法无效,总有人能挥出那致命的一刀的。” “你们会死。” “至少死在故乡。” 不知为何,队长感觉,笼罩在这面寒冷的“墙体”上的压抑与阴郁消散了一些,他的眉角也舒缓了几分。 “活下去吧,愚蠢的人。” “您是在羞辱我们,让我们做胆小鬼吗!” 那人转过身,队长忽然发现,他们的身躯难以动弹,脚下的积雪似乎有生命,将其牢牢定在原地……奇怪,为什么感觉不到寒冷? 阴沉的男人将手放在厚重的城门上,聆听着城内哀求卫兵方形的哭嚷声,轻轻一推。 寒意蔓延,城门如冰晶般撕裂一地。 卫兵们本能地以暴力制止城内的人逃跑,迎接他们的是满天雪花,瞬间,城墙、道路两旁,冰雕林立。 觉察到城内异样的艾瑞根从王族的寝宫中走出,随手杀掉发出响动的仆人后,穿戴上盔甲的他再度喷涌出刺鼻的墨绿色烟气。 一条冰晶之路自远处延伸至宫殿前,一张阴郁寒冷的脸出现在艾瑞根的视线之中。 寒风呼啸而过,艾瑞根摘下面甲,与之对视。 “凯塔斯没来,似乎来了个想要多管闲事的……”艾瑞根冷笑,“这么想当英雄吗?” “英雄?不,我从来不是那种人。” “名字,既然有勇气来到这里,我允许你报上名字再死去。”艾瑞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名字吗……太过久远,我已经忘却。”他说,“梅拉的人,一般都会称呼我……” “雪怪。” 他的声音,似乎能将万物冻结。 早点,可以有,但是需要给点给点 (本章完) 849.他,因强大而古老 艾瑞根戏谑地将自己瘟疫军团长的身份说了出口,希望从雪怪脸上看到恐惧或是错愕。 雪怪确实有了反应,不过并非艾瑞根预想的那般。 他那阴沉沉的脸上,忽然洋溢起难以捉摸的笑意,像是……讥嘲。 “知道,我才来的。” 艾瑞根透过面甲传递出的声音略有些惊讶:“为我而来?” 随即,他哈哈大笑,嘲笑着雪怪的自不量力,也嘲笑着梅拉大陆的人盲目的自信。 雪怪没有理会那刺耳的笑声,淡淡地说:“想要找到一个落单的军团长,不太容易。” 雪怪的话让艾瑞根笑得更厉害了,他和凯塔斯生死相搏能达到五五开,对付传统的魔法师……任何人,不必生死相搏,都会是十零开! 在抑魔面前,所有魔法师都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艾瑞根张开双臂,自盔甲透出的墨绿色烟气翻腾,令他像是置身于幻境之中。 他朗声大笑:“这是抑魔给你们魔法师的怜悯,在这股力量笼罩你之前,你有一次使用魔法的机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取悦我!” 如同有型的瘟疫,翻滚的墨绿色烟尘所及之处,侵蚀的“呲呲”声不绝于耳,厚实的地砖顷刻间遍布颗粒状的气孔,已经招苍蝇的王族尸体腐烂为血水,白骨转眼脆化断裂。 庭院中摆放的冬日观赏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脱水后干脆暗沉的叶片随着呼啸的寒风,碎裂一地。 骇人的雾气还未蔓延至雪怪身边,他便感受到了魔力层面的阻滞感,海潮般的抑魔之力拍打着他的躯壳,荡漾开一阵又一阵的涟漪,打乱了魔力的流向。 像是从湿了水的海绵中用力挤出水分,雪怪身体中的魔力不由自主地随着混乱的魔力流淌出去。 这就是被抑魔笼罩的魔法师会体验的魔力流失。 伴随着区域范围内的魔力流失,魔力真空逐渐形成,以抑魔为基础构建而出的区域范围内充满了对魔法师高度不适的力量,随着时间推移,他们用干体内的魔力那一刹那,就会变回最原始的自己。 寻常魔法师无法清楚地观察到抑魔作用于自身的每一个细节,但雪怪可以。 “伱的反应速度让我失望。” 艾瑞根向不远处的雪怪伸出手,虚握,残存魔力与抑魔碰撞,抵消,最终化作虚无。 下一秒,无从施展任何魔法的雪怪被满天绿色的尘烟卷入其中,不断起伏的“滋滋”声中,似乎有血肉腐烂,沸腾冒泡的闷响。 “无趣。”艾瑞根不屑地冷哼,“魔法师,孱弱不堪。” 从没把雪怪放在眼里的他正打算收敛抑魔水晶的输出,驱散毒雾,一阵怪异的风却将沉重的雾气吹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缝隙,艾瑞根看到了置身于雾气中安然无恙的雪怪。 “你……” 只是错愕了一秒,艾瑞根丰富的战斗经验便促使他操纵着如有形体的雾气化作一双利爪,狠狠地撕扯向雪怪。 利爪没入愈发寒冷的风雪中,顷刻化为乌有。 “以我目前所见,抑魔破坏魔力的手段有两种,第一种我称之为覆盖式。”雪怪轻轻掸去肩头的雪点子,深沉幽邃的眸子中倒映着艾瑞根凝重的脸,“依靠单纯的抑魔释放,驱逐范围内的魔力,形成魔力真空。优点是无需高端技巧,只要任何一位掌握抑魔之力的人都能熟练运用,以量取胜,迄今为止俄偌恩在正面战场所展现出的摧枯拉朽正是源于数量层面的胜利。” 雪怪身边笼罩的雾气像是遭遇了无形的兽袭击,墨绿色的“幕布”瞬息间出现道道裂纹,随着漫天风雪一卷,已经被抑魔与毒雾封锁的狭窄区域再度开阔了起来。 “第二种,我个人称之为嵌入式。在魔法师调动魔力、吟唱魔法的过程中,巧妙地与抑魔之力引动魔力层面的连锁反应,使之崩溃,若是在合适的时机插入,应该能做到令魔法附带诅咒,反噬施法者。优点是精密、精准,破坏力强大……缺点是,它听上去,就不容易掌握。” 由艾瑞根布置地抑魔大网不复存在,被驱逐离开的魔力再次流淌于雪怪四周。 雪怪对艾瑞根背在身后的手所做的小动作不以为意,继续说:“或许还存在着第三种,但可惜,我还没能观察到。在到来这里之前,我曾对你抱有期待,想象着你至少掌握着嵌入式的手段,或许是更高明的,我还未知晓的第三类抑魔手段……但看上去,我有些高估了你的实力,你所采用的,依旧是最基础的‘堆量’。” “你对抑魔的了解,从哪来的?” “自你们踏上梅拉,我就在观察。”雪怪平静地说着,风雪知趣地变缓了几分,让他的声音能更有效地传达出去,“晨曦领的激战,斯莱戈荒岛的传送通道,恶兽伯爵领的遍地焦土,科德佐恩的望风而降,除了达斯米洛的突然倒戈我没能亲眼见证,大的战场,我都赶上了。” “观察,就能了解到这种程度?” 艾瑞根盔甲内的水晶悄无声息地被触发,源源不断的抑魔滋润着他的躯体,凭借着魔力无法感知抑魔的波动,它完成了蓄力。 “这对我不难。这个过程中,我对你们的难缠,印象颇深,一个十五人的队伍就能削弱我的力量,令我感到不适,这种体验,新鲜且微妙。” 雪怪不似在形容让自己头疼的事物,反倒像是个孩童,介绍着那让自己兴趣颇丰的物件,同时,间接地夸耀着自己——面对十五个俄偌恩法师,他依旧能全身而退。 “你的抑魔力量积蓄好了吗?” 只是简短的问句,艾瑞根那已经被凯塔斯践踏过的尊严再度淌出鲜血,刺痛不已。 平淡至极的口吻,从容不迫的意味,透露着的,是从未将他放在眼中的轻蔑。 就像是街边的一块石子,路过的人不屑于将它踢开,就这么抬抬腿,就能轻松将他跨过。 要将他千年的荣耀撕碎的刺痛席卷内心深处,艾瑞根双目通红,雪怪与凯塔斯的模样隐隐在风雪中重叠了。 当年,他是凯塔斯崛起的陪衬,坚守着魔法道路,力求扭转劣势,一次次发起挑战,却一次次失败,成为俄偌恩无数人茶余饭后调侃的谈资。 每一个谈及凯塔斯的话题中都有他,一个丑陋,被讥嘲的他。 为了赢,他加入了抑魔,千百倍地努力,在这条新道路上追赶着凯塔斯,终于……他超过了这个让俄偌恩一整个时代的人都为之胆寒的怪物,在抑魔这条由凯塔斯一手挖掘并传扬的道路上,取而代之。 艾瑞根追逐着凯塔斯的踪迹,奚落他,嘲笑他,就像是当年自己曾承受过的那般,宣泄出了所有的不满,他试图逼迫着凯塔斯愤怒,与他再战,这样就能更好地羞辱他。 然而凯塔斯只是一退再退,最终放弃家族,彻底隐匿。 将凯塔斯引以为傲之物握于手中的感觉,他毕生难忘。 荣光属于他,赞誉属于他,那让无数人艳羡的未来,也属于他了! 艾瑞根赢得是那么地彻底,他认为这一生,不会再有晦暗之时,重温那刺耳的讥笑,感受那将自己视若尘埃的怜悯目光。 可……还是凯塔斯。 “什么当年只是你厌倦了,这才放弃……” “什么满足我的愿望……” 艾瑞根体内,戾气爆发,抑魔水晶应声粉碎,海量的毒雾冲破盔甲,遮天蔽日。 “你的语气和凯塔斯一样……让我恶心!” 千年光阴并未让艾瑞根的心坚强如铁如钢,藏在脑海深处的不甘肆意生长。 唯有血,才能让这株名为尊严的植物满足! “给我,去死!” 倾尽三分之一水晶转化而出的致命抑魔又一次吞没了雪怪,剧毒的雨泼洒在雪怪所在的区域,势要让他灰飞烟灭。 然而这一次,雪怪周遭的魔力,纹丝不动,覆盖式的抑魔,无法将魔力驱散分毫。 艾瑞根眼瞳充血:“你到底做了什么!” 雪怪身后雪花飘荡,雪雾弥漫,以他为半径,寒意如有实体,将咆哮的毒雾封锁在外,毒雾中啸叫的拟态魔物还未来得及发动攻势,便被扼住咽喉,消散。 “这是属于我的魔力场,由风雪构成的【域】高阶魔法师才能够掌握的力量。”雪怪说,“你的覆盖,量太小了,不足以驱散我掌握的魔力。” 艾瑞根不信,他狂怒着令雾气化形,冲进那呼啸的风雪中,却如泥牛入海。抑魔的封锁只能做到令那风与雪变缓,却无法让它停止。 此刻,破碎的自尊所带来的愤恨消散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于艾瑞根心头。 这一次,他尽碎抑魔水晶。 雪怪依旧幽幽地注视着他完成准备,就像前两次那般从容。 “第一次,我以自身的魔力化解抑魔。” “第二次,我以【场】化解抑魔。” “现在是第三次……我将抛弃魔力、场,瓦解你的力量。” 激昂铿锵的话语,不容置疑的厚重。 庇护着雪怪的魔力内敛,风雪停歇,极北冰原般的刺骨寒意不复存在。 他像是一尊雕像,屹立着。 艾瑞根的毒雾腐蚀了大地,污浊了空气,它们无孔不入,令雪怪的身躯冒出漆黑的烟气。 “感谢你傲慢愚蠢的自大,没有魔力,你用什么战胜我!” 抑魔笼罩,将雪怪的魔力压制于体内。 雪怪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眼睛里只有艾瑞根。 “一千年前,梅利亚斯崛起,帝国意志诞生。” 雪怪向前迈出步伐,坚定,有力。 “巨龙、优势种、精灵,群敌环伺。” “战争与巨鸮展翅,随行。” “移动群森,涌动的大地,支离破碎,高傲的森精,亦需向我低头。” “月夜狼嚎,黑夜的庇佑,血肉穿刺,野蛮的狼人,我亲自征服。” “渴血之灾蔓延,腥臭的血池,由我焚尽,优势种,折翼!” “群山之巅,龙炎滔天,我无数次挥枪,贯穿鳞甲。” 一个又一个种族从雪怪之口抛出,像是从史书中走出,恢弘古老。 “一个又一个种族,我目睹,我接触,我战胜!” 雪怪的身躯巍峨如山,他拨动毒雾前进,仿佛这世上,无一物可以阻挡他的步伐。 “俄偌恩,也不例外。” 它曾为梅拉带来灾厄,此刻,也以身化灾厄。 别人因古老而强大…… 他因强大而古老! “没有魔力,这不可能!”艾瑞根恐惧到发狂,“无法使用魔力的你,凭什么不死!” 这是移动的山岳,行走的历史,它正在向艾瑞根倾塌。 他奔跑了起来,蹬地如雷鸣作响,猛虎雄狮也将为这一刻的威势悚然,臣服。 刺破雾气,雪怪的身影在艾瑞根的视野中不断放大。 抑魔魔法在空中接连闪烁,雪怪的身躯绽放点点血花,他的动作不曾迟滞片刻。 艾瑞根想逃,雪山,却已在眼前。 铁钳般的大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一点点发力。 俄偌恩工匠自得的盔甲工艺无法保护艾瑞根分毫,自勃颈处寸寸碎裂,锋利的金属碎片随着雪怪的力度,没入血肉。 血水喷涌,将雪怪的脸染成鲜红,令他形如魔神。 面甲破碎,艾瑞根绝望而愤懑的眼睛直视着雪怪,似在无声地发出诅咒。 迎接这份诅咒的,是雪怪眼神中万古不化的坚冰。 咔嚓。 艾瑞根的头颅歪斜,鲜血从嘴角涌出。 临死前,他又一次想起了代表魔法师挑战凯塔斯的那一日。 如果能早一些赢他。 如果能早一些赢! 灵魂层面的咆哮令从不响应俄偌恩人的魔力颤动。 雪怪感知到了,无悲无喜,将艾瑞根的头颅,如同拧瓶盖般,卸了下来,尸首和头颅分别冻为冰雕。 感受到向这里聚集而来的脚步,他晃动身躯,拍打掉被毒雾侵蚀的鳞片,转身没入了风与雪之中。 梅拉大陆,正在进步。 即便凡妮莎贤者不认可,她优秀的徒弟深恶痛绝,但,俄偌恩的到来,确实促进了工匠地位的提升。 历史,又一次证明了他的正确。 雪怪却不知道,该悲,该喜。 (本章完) 850.什么温蒂,谁是温蒂? “把尸体还给他们。” 落款,雪怪。 试图阻止艾瑞根发疯的俄偌恩军团长们到场时看到的这么一行字,以及艾瑞根身首分离的冰雕。 有赖于雪怪的提醒,怀揣着热血而来的梅拉冒险者早已离开,只留下一座寂静的孤城。 凯塔斯端详着艾瑞根被定格的,充满愤怒与扭曲的脸,回想起了当年……如出一辙,摆出这样的表情,他一次又一次向自己发起挑战。 即便死,也是这样的表情,像是时间不曾流逝,彼此仍旧年轻。 “我们都如此古老,为什么,还被困于过去?”凯塔斯喃喃,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 没资格说艾瑞根啊…… 他的内心,也住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孩子,伤口渗血,唯有不断舔舐,方能让自己心安。 已经到了斯莱戈边境的凯塔斯为了那些无辜的民众,被迫返回此处,原以为将是一场泥泞、别扭的战斗,不曾想,他又一次目送了故人离去。 寒风吹拂过,他紧了紧身上的袍子。 真冷啊。 凯塔斯问随行而来的暗影卫队长:“雪怪,是什么人?” 暗影卫队长咽了口唾沫,这位得到凯塔斯赞誉的高阶魔法师神情中满是敬畏。 “活着的历史。” 这句话,引起了凯塔斯更浓厚的兴趣,就连芙拉军团长也不由得侧耳聆听——他们面前站着的,也是俄偌恩大陆活着的历史。 降生于第二次魔力潮晚期,扬名于第三魔力潮,横跨时间近两千年。 凯塔斯同时代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而他却称得上是长寿,不仅突破了精灵的寿命上限,并且仍旧行走于世间。 “没人知道雪怪的名字,他太古老了,或许在梅利亚斯建立前就存在,究竟为了什么加入这个人类为主导的帝国成为帝国意志也无从得知。”暗影卫队长说,“四大国建立,各自继承了梅利亚斯的知识、卷轴,从那其中,我们模糊知晓……他大概率参与了梅利亚斯所有对异族的战争。” “所有?”芙拉讶异。 “是的,所有。”暗影卫队长肯定,“森精、暗精,月影狼人、优势种血族、元素生命、叛乱的混血种、石巨人、蛇人、半龙人、飞龙……” 听着暗影卫队长将一个个种族的名字念出,在场的俄偌恩人无不震撼。 “巨龙呢?”凯塔斯敏锐捕捉到了缺漏,他造访梅拉前就了解过,这里是有巨龙的。 “雪怪们,没能战胜巨龙,不过自那之后,巨龙始终与梅利亚斯和平共处……四大国成立时各自继承了梅利亚斯的部分文献书籍,其中有说,与巨龙的一战……似乎只有一位雪怪活着回来,巨龙只有重伤,并无损失。” 凯塔斯闭上了眼睛,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山岳、群森。 云雾缥缈的山峰之上,巨龙盘踞,他们俯身注视着渺小如蚁的生命闯入龙巢。 与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他们愤怒、咆哮,向大地投下足以寂灭万物的龙炎,誓要让踏足领地者灰飞烟灭。 他们会展翅,如犁地一般播撒灾厄与炽焰,将城邦焚为灰烬,将废墟踏于脚下。 他们有这样的资本,魔力浸润时代的第一个觉醒族群,他们古老、强大、博学、寿命悠长,如天选的宠儿。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他们投下的火焰,迎上了满天风雪。 这是足以让任何一位吟游诗人疯狂的故事,然而历史已经积灰,文献也如此潦草。 四大国的统治者普遍认为梅利亚斯与巨龙这场战斗中幸存的雪怪,正是如今游走于梅拉的这位怪物,但……除了他,恐怕已无法找到人证实这个猜测。 “这么强大的魔法师,为什么,讨论者寥寥?”芙拉不解。 “梅拉人宁愿不讨论他。”暗影卫队长咬牙,“他一手导致了浸染灾厄再度现世,可统计的,梅拉数百万人因此死去,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魔鬼!” 俄偌恩入侵至今造成的苦难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四大国的帝国意志在那之后始终将追寻雪怪的踪迹,合力击杀作为首要目标,若非魔力潮来临,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寂静者与三位光辉化身成功追索到了他。 雪怪以一敌四,已经处于下风,可魔力潮的突然爆发扰乱了魔力,令他又一次从包围中逃脱,彻底消失在了大众视野之中,此后各方帝国意志都陷于梅拉的动荡中,再无力抽身顾及雪怪。 如今,再度重返大众视野,雪怪似乎变得更强了。 “他做事的动机,会是什么呢?”凯塔斯喃喃。 寿命悠久的个体更能体会衰朽带来的压抑,像是四面八方的黑暗缓慢包裹而来,令你窒息,烦躁。 为了抵抗衰朽,巨龙中的不少个体都变得暴躁,通过屠杀、虐杀的手段不断地寻找乐趣,拓宽阈值边界,这也是不少大陆屠龙的一大原因。 雪怪也是如此吗? 这样的人能不以为意地引发灾厄,埋葬成百上千万的人,那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杀死艾瑞根,拯救这一城的普通人? 矛盾,太矛盾了,如此撕裂,就像是,他的身体里,藏着两个迥然不同的灵魂。 就像是……另一个自己。 “想见一见他啊。” “嗯,凯塔斯大人,您是在说我吗?”被风呼了耳朵的芙拉没能听清,忙问。 凯塔斯笑着摆了摆手,又瞥了一眼已经成为冰雕,与自己斗了一生,始终没法从过去走出来的故人。 “芙拉,俄偌恩人,不能变成野兽,懂吗?” 凯塔斯拍了拍芙拉的肩膀,转身离去,他要继续自己的征程了,下一站……斯莱戈。 雪怪现世的消息如风般传遍了梅拉,同时也惊动了诺埃尔。 与暗影卫队长一般,他也想不明白雪怪的做事动机,在浸染灾厄中,他表现出的疯狂令人不寒而栗,诺埃尔觉得人命在雪怪眼中充其量不过是数字,从未真正在意过……为什么要出手,真的是为了救人? 不得不谨慎思考,如今对抗俄偌恩就已经吃力,再加上一个在阵营九宫格中都不知道该如何归类的狠人,而这个狠人很有可能在谋划与浸染类似的阴谋,想想就让诺埃尔不寒而栗。 喝了一口茶水,发现已经凉透,诺埃尔用眼神示意女仆帮忙更换,眼角余光一斜,扫过周围的寂静者,忽然想到了什么。 “最近,缄默很少见到呢。” 刚刚加入寂静者行列的新人恭敬地回应:“缄默大人,最近都在与其它寂静者切磋。” 闻言,诺埃尔恍然大悟。 恐怕不止斯莱戈如此,风暴领和绿荫领的黑鸮翎羽,教国的光辉化身之首恐怕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这是必须迎接的挑战,事关整个梅拉大陆高阶魔法师的尊严与脸面。 “陛下,您该决定一下今日的菜谱了。”女仆长希露薇贴心地提醒。 “菜谱?可我已经决定了,今晚吃海虾,蘸料生吃……得知那家伙还活着,用这种方式庆祝下很不错。” 诺埃尔口中的那家伙自然是路禹,信使小队在损失一人的情况下再度进入晨曦领完成了信息交换,并且还得知,晨曦领此时更是群魔乱舞。 信使亲眼目睹死灵大军与虫族激战的画面,回来后嘴都哆嗦了,直言战争烈度难以想象,历史上最血腥的绞肉战场也不足其十分之一。 希露薇再度提醒:“不是陛下,是温蒂……我按照你的提示已经三天没让她吃饭,茶水供应也降到了最低。” “啊?” 察言观色,希露薇愕然:“陛下,不是这么想的吗?” “我只是让你饿她一顿,磨一磨她的叛逆,好帮我看看那本书里写了什么,没打算饿死她啊。” 禁魔房内,温蒂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去,因为食物和水不足,她走路开始轻飘飘的,身体逐渐没了力气。 长期禁魔,剥离了抑魔,她的身体本就难受,加上突然的断食,让症状开始雪上加霜。 希露薇在的时候,她一言不发,此刻房间内无人,嘴角直流口水的她看着周围的木质家具,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冲动…… 希露薇只给了自己保持不死,却难以剧烈活动的饭量,这种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痛苦折磨着她的精神。 浓郁的菜香飘过温蒂的鼻尖,她努力嗅了嗅,总感觉是幻觉。 禁魔石大门推开,端着盘子的诺埃尔出现在了视野之中,温蒂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托盘里精致的菜肴。 诺埃尔每一道菜上都吃了一口,就连饭也刨了好几口,又给杯中倒满汽水,惬意地漱了漱口。 “上次,我问了你一个问题,你用厌恶的表情予以回答,那现在……”诺埃尔瞥了一眼温蒂,拿出勺子装满一大块肥美鲜嫩的鱼肉,再码上刚剥好的鲜虾一枚,伸了过去,“吃不吃?” 温蒂看得出诺埃尔这么做是想践踏她的尊严,让她乖乖听话,但知道不代表能反制……她的选择不多。 委曲求全似乎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温蒂像是下定了决心,缓慢地挪到了桌子旁,颤抖地从诺埃尔伸过来的勺子里吮了一大口。 鲜美的虾肉与鱼肉入口的刹那,已经荒芜的味蕾再度活跃了起来,高声尖叫,欢呼,让温蒂不由自主地把头又伸过去一些,好加速诺埃尔投喂的进度……既能更快吃饱,也能更快的结束这场折磨。 看着诺埃尔在给自己的饭食里划拉走几块,还用喂自己的勺子进食,她既嫌弃又恶心,但这种不快在饱腹感带来的满足前却又不算什么了……她选择了无视。 逐渐融化坚冰的诺埃尔正思考着该以什么话题,什么时机抛出凯塔斯的话题,小寂静快步走来,她先是瞄了一眼仍在投喂的诺埃尔,又看了看对面的温蒂,这才略作淡定的开口。 “凯塔斯,已经抵达克莱斯托。” 温蒂愣了几秒,猛地抬起头。 诺埃尔同样惊讶:“这么快?” “是的,如今他正在寂静者的陪同下参观您在商务区的一些店铺。” 接受诺埃尔式创新的震撼,这似乎是任何一个初次抵达斯莱戈的异大陆人都要走的流程。 驯化温蒂的进度又一次停滞,诺埃尔立刻起身离开……顺带着把勺子带走。 趁着短暂的无人空挡,温蒂赶紧把所有的饭菜拌在一块快速用手塞进嘴里,什么优雅、什么教养都是浮云,现在她必须保存体力,尽量有一个完好的精神面貌。 凯塔斯大人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可能忽视自己被软禁的事实,除了切磋,提议释放自己一定是重要的一环。 自由,在向她招手! 重返俄偌恩,她一定要带领军团,把诺埃尔踩在脚下,也让他尝尝被当做宠物,忍饥挨饿的滋味! 被接入皇宫的凯塔斯桌面上摆着一条白色的连裤袜,而诺埃尔,则是在一旁滔滔不绝地介绍着这种服装的“优点”。 一切,只因凯塔斯在欣赏店铺商品时稍微驻足,多看了一会…… 凯塔斯和诺埃尔的距离很近,近到凯塔斯只需要一伸手就能让诺埃尔当场毙命。 最近的寂静者都在十几步之外,随身而行的小寂静不具备单人制止凯塔斯的能力。 然而诺埃尔毫不在意,话题已经开始跑到让女仆们穿上让凯塔斯欣赏之上。 即便凯塔斯是俄偌恩的活历史,此时也难掩尴尬……他听说过诺埃尔的“神奇”但不曾想,这份震撼远比描述的要大。 他依稀记得,自己只是做了自我介绍,话题就开始跑偏…… “自己把书给他,是不是做错了选择?”他不禁想。 缄默的现身,为诺埃尔的商品介绍与展示画上了句号。 两人短暂的对视过后,缄默率先开口:“远来是客,您定时间吧。” “那就……两天后?” “可以,斯莱戈作为主人,会提供符合您需求的对战场所。” 说罢,缄默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话题掌握权重回落到了诺埃尔手中,这一次,他没有谈丝袜,而是若无其事地聊起了温蒂。 “温蒂吗……可我不代表俄偌恩的军团而来,只是在践行我个人的意志。”凯塔斯嘴角上扬,“温蒂的事情,与我无关啊。” 最近都在猛猛更新,就不能给点给点吗? (本章完) 851.抑魔领域对阵万籁俱寂 通过禁魔房高处的暗窗,凯塔斯看到了正在与两位女仆打牌打发时间的温蒂。 温蒂忽然心有所感,举目四望。 “喂,到你了,看什么呢?”希露薇提醒。 “……好像有很熟悉的气息。”温蒂茫然了,“错觉么?” 在对面两人的催促下,她摇了摇头,继续专注于牌局。 房间外,凯塔斯对诺埃尔说:“精神看上去还不错,我原以为她已经被你折腾得很惨了。” “哪方面的折腾?” “呃……”凯塔斯试图习惯诺埃尔这离谱的对话节奏,“都有吧。” “既然凯塔斯阁下把书给了我,为了翻译,她自然会好好的。” “我不记得有把任何东西交给过你。”凯塔斯审视着大厅中的藏品,若无其事地回应,“诺埃尔陛下,是不是误会了?” 愣了一秒,诺埃尔立刻纠正:“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名字。” 凯塔斯环视四周,发现陪同诺埃尔的依然只有那位叫做小寂静的寂静者,其他人都在很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伱不觉得危险吗?”凯塔斯说,“那位叫做缄默的女士并不在这里啊。” 闻言,小寂静警惕地要上前挡在诺埃尔身前,却被诺埃尔伸手阻止。 “危险吗?” “我想杀你,这里的人,阻挡不了,作为梅拉坚定的主战派,抵抗科德佐恩、达斯米洛、俄偌恩三方势力的中流砥柱,你死,俄偌恩占据这片大陆的阻力会减小很多。” “是吗,那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小寂静强行把诺埃尔护在了身后,诺埃尔刚想有动作就被她用肘戳中了心窝,疼得他哈气,其他方向的寂静者也开始有所动作。 注视着小寂静的后颈,看着她沁出的汗珠把那头柔顺的黑发粘连在脖颈上,不禁莞尔。 “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死了,只会让战争烈度推向高潮,梅拉大陆将会高举我的旗帜,坚定不移地死磕俄偌恩。若干年后,如果战争胜利,我的名字将会记录在梅拉历史最光辉的一页上,我所有的荒唐都会成为美谈。” “你愿意为了唤醒全梅拉的抵抗意志去死?” “不愿意。” 诺埃尔斩钉截铁,这番表态反倒是让凯塔斯愣神了。 “但如果需要,我可以考虑,一般情况下,我不会把希望寄托于寻常人的意志,我很清楚他们是多么容易被愚弄,而我坚信自己比较聪明。” 凯塔斯哈哈大笑。 “你的心里,也住着两个不同的自己,又别扭,又撕裂……有意思。” “你似乎也是如此。”诺埃尔嘴角上扬,“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寻找什么,又渴望改变什么,但……在你没有对梅拉这片土地生起敌意前,斯莱戈愿意以礼相待。” “像你这样别扭且撕裂的人,总是会让我看到以前的自己。” 隐约感觉到什么的诺埃尔提议:“在这方面有人比我还要‘优秀’,你不妨去晨曦领看看,而且……你给我的书,我也拓印了一份给他们,估计翻译很快就会完成。” …… …… 翻动多蕾卡翻译好的书籍,路禹等人难掩震惊之色。 这本书深入浅出地描述了凯塔斯目前发现的,抑魔作用于魔法的三种手段。 覆盖式与嵌入式自不必说,真正重要的是第三种,凯塔斯将之称为转换式。 以自身为点,在空间层面上向四周辐射出抑魔力量,将魔力扭转为抑魔,实现正负的转换,最终形成抑魔场,封锁并遏制所有进入其中的对手,就像是凡妮莎提及过的……领域。 翻译过程中,多蕾卡便惊愕得无以复加。 俄偌恩抑魔千余年历史,前两种早已被探索而出,然而第三种一直都是模糊的概念,只存在于学者的假设中,凯塔斯描述的内容远比学者的假设要详实,大概率……他已经掌握了这种手段。 “这岂不是说明,抑魔掌握了离开俄偌恩,在外界生活的能力?”璐璐愕然,“将魔力转化为抑魔,已经挣脱枷锁了啊。” 塞拉浏览着这段转换式的文字描述,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作为第一个发现了抑魔诅咒,并试图阻止诅咒蔓延的人,凯塔斯显然对于当年的事有所愧疚,如果他掌握了一种能让俄偌恩人脱离苦海的办法,又怎么可能不将之公布呢? 这本送给诺埃尔的书并非武力炫耀,更像是一种考核,其一考验的是他能否解决翻译问题,其二就该是考验他能否找到某个被藏于书中的提示了。 路禹找到了这个提示。 萸草匆匆赶来,浏览着那段记载了俄偌恩工匠如何锻造制式盔甲,并让抑魔水晶完全为之所用的内容,砸吧着嘴,一脸地不感兴趣。 结合完好无损送到晨曦领的温蒂盔甲,她已经知道该如何应对覆盖式抑魔了——造出与俄偌恩相同款式,相同纹路,只有驱动水晶不相同的盔甲即可。 俄偌恩在战场上所依仗的正是复数人数通过抑魔水晶营造出的魔力真空,只要魔法师本身的魔力不会因为抑魔的原因加速流失,就能形成有效的战力予以反击,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种全身盔甲的打造成本不需要很高,一层有着护体功能的金属即可,唯一麻烦的是内部法阵的刻画,但在战时,抽调魔法师倾力合作,应该也不成问题。 说到底,俄偌恩的工匠构思与当初路禹跟萸草讨论的魔力电池,概念极其相似,只不过活用在了盔甲上罢了。 因此在理解了工艺后,晨曦工匠组,已经进入了锻造生产阶段,第一批盔甲其实快要实装了,也是这样,萸草看到书上的描述毫无反应。 “快要实装了?” 面对其他人讶异的反应,萸草点了点头:“是啊,轮回塔的人偶基本都在工坊里忙碌。” 凯塔斯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赠予梅拉的小提示,在萸草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反而会被她嫌弃……就这? 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路禹知道了凯塔斯似乎隐隐地站在梅拉这一侧,并不同意俄偌恩的对外征伐。 但现在还无法确定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毕竟,如果他真的想救人,完全可以更坦诚一些,把答案写明,而不是借由考验的形式用一本需要翻译的书籍来传达内心的想法。 很别扭啊,他究竟是想帮,还是不想帮呢? …… …… 凯塔斯与缄默相视而立,各自沉默不言。 寂静者完成清场的信号显现于半空中,环视这片空旷之地四周的密林,认真感受远方迅速离场的一道道气息,缄默微微向着凯塔斯点了点头,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缄默随手将常年佩戴于头顶的纱幔扯下,露出真容,紧接着又将代表寂静者身份的银丝边黑袍抛开,露出更轻便的短衫。 她轻装上阵。 “从你的身上,我感受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你的内敛,让人惊叹。”还未开始,凯塔斯便忍不住赞叹,“不过,我听说斯莱戈对龙裔不友好,为什么你身为龙血混种能成为寂静者之首?” “也许是因为……我活得久吧?”缄默笑着回应。 “活得久就一定强大吗?”凯塔斯也笑了,“有人与我一般古老,却始终活在千余年前的失败中,从未走出来,毕竟活得久的不一定是巨龙,也可能是乌龟……我确信,你不是后者,可曾有人领教过你真正的力量?” “有。” “谁?” “雪怪。”缄默自豪地扬起下巴,“魔力潮前,他没受伤时,正是我挡住了全盛的他。” “你们梅拉,帝国意志,似乎都是怪物。” “不全是,科德佐恩的那些人,你不也领教过了吗……帝国意志,亦有差距!” 话音落地,全场静谧。 世间万物仿佛在这一瞬远去,凯塔斯置身于一片无声的牢笼中,即便用脚使劲搓捻地面,发出的声音也被某种无形、黏稠的力量捕捉,吞噬。 这股力量以缄默为自身释放而出,伴随着一同出笼的,是如同魔物般逡巡在区域范围内的“寂静”。 不止吞噬声音,也吞噬魔力! 与俄偌恩的抑魔颇为相似,在寂静之下,流淌的魔力也变得缓慢无比,唯有缄默身边,这股魔力洪流以正常的流速运转着。 这才是寂静者名字真实的含义,而如今,凯塔斯的面前,站立的,正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将这份力量以魔力场形式展现而出的寂静者。 凯塔斯赞许地向缄默微微点头,也正是这个轻微的动作,如光刺破黎明前的黑暗,密不透风的寂静幕布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从中撕开,呼呼风声中,凯塔斯的声音响起。 “你说得对,梅拉的帝国意志,果然存在差距。” 缄默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在她的感知中,流淌在凯塔斯四周的魔力突然变成了她无法感知、无法掌握的抑魔,强大的排斥力从中心突破,将“寂静”粉碎,令她的魔力场只能环绕着凯塔斯逡巡。 “你把魔力,变成了抑魔?”注意到凯塔斯微微颤动的肌肉,缄默恍然大悟,“你用自身作为滤器,转换了它们?” 被一眼看穿了做法,凯塔斯却哈哈大笑:“年轻有为,年轻有为,这一次造访梅拉,果然并不枯燥……预感越来越强烈了,俄偌恩是无法征服这片大陆的,元老院的人看不到这片大陆孕育出的生命有多么强韧,他们只是驾驶着失控的马车的车夫,继续挥动着鞭子的蠢货罢了。” “你的身体,能承受吗?” 缄默忍不住关心起了眼前这位老人,作为精灵,他们有能力让青春靓丽的容貌维持到生命最后一刻,然而凯塔斯的皮肤上已经显露出了细微的皱纹,这是无力再用魔力维持“体面”的证明,也是他寿命将终的信息。 “龙裔啊,不要为你的对手担心,我深知自己的身体……现在的我,还不会倒下,在我找到想要的答案前……我会一直战斗下去。” 抑魔撕开的缺口越来越大,与缄默的“万籁俱寂”分庭抗礼。 “来吧……让我们,酣畅地打一场,被身后庇护的国度束缚的你,被出身大陆与抑魔束缚的我……这一次可以毫无顾忌地,切磋!” 风,狂啸不止。 魔力与抑魔,剧烈地碰撞到了一块。 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密林,以缄默和凯塔斯对战区域为圆心,海量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抛射向极远的地方,冲击波齐齐整整地削断了海量的林木,令它们倒伏。 诺埃尔曾想过现场观战,然而这个请求却被缄默毫不犹豫地驳回了,无论他怎么纠缠,都不被允许。 此刻被寂静者庇护着在远处眺望的他,看着风暴中如闪电般交错、碰撞的光影,浑身颤栗。 他知道缄默很强,但却不知道她从来没有展现过完全体的力量。 在熟知缄默的老人口中,诺埃尔此时才得知,缄默对抗凯塔斯运用上了半龙人的种族天赋【龙血沸腾】,半龙化的她此刻已经掌握了巨龙对魔力的亲和度,也掌握了巨龙对魔力那恐怖的掌控力。 这是只有缄默培养寂静者核心才会在压力测试时祭出的力量,而且也只是压力测试……迄今为止,斯莱戈还没有人在这个状态下和她战斗过。 能和这么怪物的缄默打得有来有回……凯塔斯也…… 诺埃尔忍不住打了个颤。 这就是魔法师攀登到高处后,交战能产生的威势吗? 总有一天,这份力量会继续突破,登峰造极,到了那时,人世间的秩序、规则,还能束缚魔法师吗? 诺埃尔看得恍惚,脑子也一阵纷乱。 在呼啸的狂风中,诺埃尔突然扯开嗓子喊:“小寂静。” “怎么了?” “我们,趁早要个孩子吧……不,得多要几个?” 小寂静红着脸,呆若木鸡。 “生了孩子,送给路禹那个家伙,让他好好教教……家里得有一个高阶魔法师,这才放心啊。” (本章完) 852.一日 缄默与凯塔斯的战斗让诺埃尔真切地感受到了深层次的压迫感,帝国的掌权者应当掌握足够的力量是他第一时间所能想到的解决方案。 晨曦领流派众多,不受世俗掣肘,容易出现领先于梅拉的知识与理念,让一个孩子过去感受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该怎么在孩子中做筛选,挑出一个前往晨曦领呢,这么做会不会对其他孩子,或是被选中的孩子不公平? 等等……送男孩子过去好还是女孩子好一些? 感觉男孩子更好,没准能把晨曦领的女孩子拐跑呢! 诺埃尔恨自己的发散思维,怎么一下子就想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真是的,想象力这么好做什么! 寂静者们环绕对战区域使用留影卷轴与留声卷轴记录着这一历史性的时刻,未来这些卷轴或许还能成为宝贵的教学素材。 战斗自午间直至入夜,仍未停歇,中心区域时而一片寂静,时而声若雷霆,由魔力激荡所引发的异象迸发出异常刺眼的光,令目不转睛留心每一个细节的诺埃尔开始流泪。 终于,一切动荡在某一个瞬间彻底平静了下来。 怒吼的风停歇,让每个人耳鸣的爆鸣归于静谧,不断闪烁的魔力闪光于明亮的群星下消散,将夜空交还给了横跨天际,那一抹璀璨的星河。 现场每一个人无暇欣赏今夜格外明亮的星辰,全都忐忑地注视着前方,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看见升向半空的火花,走神的寂静者连忙将准备好的衣物通过魔法信使投放入场——这种烈度的对战,衣服不可能完好。 缄默与凯塔斯都很从容,仅从神情上,众人无从判断赢家。 “不虚此行。” 凯塔斯的赞叹让视线又投向了缄默,可缄默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没赢。 “不生死相搏,无法分出胜负。” 凯塔斯知道众人想听的是什么,大方地为这场对决画上了句号。 不知道是谁很不懂气氛地嘀咕了一句:“那生死相搏呢?” 凯塔斯和缄默都听到了,可两人脸上的神情分明都认为自己会是最后的赢家。 “除了你,斯莱戈还有其他值得我切磋学习的魔法师吗?” 缄默让寂静者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名单。 “在你造访前,我已经与这些人有所交流,他们都对您这位异大陆而来的强者感兴趣,也想借此机会,知晓自己在梅拉,究竟属于何种层次。” 凯塔斯一怔,爽朗地笑了起来:“看来,我会成为梅拉大陆的实力计量标准?” 缄默嘴角微微上扬:“我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标准,都会很好用。” 其实缄默准备的名单远比现今拿出来的要长,但许多人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了,对此缄默心知肚明,也不揭穿。 那些以为掌握了知识就等同于完全掌握那份力量的人,是十足的蠢货,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知识水份十足。 与凯塔斯这样的人对战,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有,缄默没有义务教导这群贪恋地位与名誉的魔法师学聪明,一个帝国总是需要有腐朽保守且落后的人衬托出锐意进取者的上进,而前者,往往都是时代滚滚向前时,率先掉队的。 一名寂静者突然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本已张开嘴的他在看到凯塔斯后显露出了犹豫。 诺埃尔问:“哪方面的事情?” 寂静者低头回答:“有关晨曦领。” 诺埃尔心中一紧,连忙问:“发生了什么?” “那群通过灵体作为中枢节点操控着大量晨曦山脉尸骸的死灵术士,被俄偌恩军团发现,并切断了其协助晨曦领的进军路线,信使返回时,俄偌恩军团似乎……已经踏过教国边境线,实行全面围剿。” “由于死灵术士的干扰消失,晨曦领沦陷速度加快,暴食者阁下向信使展示,仍在掌控的区域,只有原面积的三分之一,晨曦领只剩下中枢与部分矿区。” 这些消息让寂静者们议论纷纷,尤其是俄偌恩踏入教国国境这一条。 自俄偌恩全面侵攻梅拉,科德佐恩投降之后,位于前线的教国始终没有被卷入到战火之中,像是一种默契,俄偌恩不进攻教国,教国也不对他们的攻势进行反应,彼此相安无事。 考虑到昔日劳伦德与梅拉各方势力达成的不主动传教协议在他逝去后效力逐渐降低,不少梅拉人都隐约觉得,教国是借此摆脱劳伦德留下的枷锁。 一个宗教国度,信仰才是他们所在意的。 如今,俄偌恩已经越过了那条长期遵守的“线”,如果教国对此视若无睹……梅拉的局势就真的糟透了。 对此,诺埃尔和缄默等人反应倒是平静,他们更在意晨曦领即将无战略缓冲区这件事,依靠着庞大的,闲置的土地,晨曦领足足拖延了在七个地区战无不胜的俄偌恩大军近五十日。 两万主力军团覆灭于晨曦领内,三位军团长先后失联,虫群虫王损失不计其数,素有威名的撕裂军团长奥卡与新生军团长梅列厄联手,依旧只能采用最最保守的慢推进战略。 军团在晨曦山脉推进的每一片区域都付出了成千上万的俄偌恩生灵,它们已经将山脉八成转化为抑魔环境,然而即便是这样,晨曦领依旧矗立坚守。 别说不了解晨曦领的人觉得不可思议,就连诺埃尔和缄默等人也难掩震惊之色。 斯莱戈任意一位掌握着晨曦领同等面积领地的执政官,在审视了晨曦山脉的结构图后,即便是最自信的人,都只能叹服。 没有执政官能复盘这场史诗般的防御战,晨曦领能做到这种地步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掌握着远超外界想象的知识。 凯塔斯动容了,他造访梅拉之际,梅列厄那源源不断的虫群已经踏上了晨曦领的土地,将那里围得密不透风,他对梅列厄这些虫师的手段有所了解,认为晨曦领已是强弩之末,径直离开了。 元老院认为它摇摇欲坠,俄偌恩军团长也认为它摇摇欲坠,即便是凯塔斯,也是这么认为……可晨曦领仍在坚持,他就像是堵塞了河流的巨石,死死地将俄偌恩精锐的虫群大军按在了晨曦山脉,再也动弹不了一步。 “晨曦的领主,很强么?”凯塔斯问起了这个曾经距离他最近,本应第一个探访的梅拉势力。 “强,但是具体多强,没人知道。”诺埃尔摊了摊手,“路禹也好,塞拉也好,那个叫做噗露还是咕噜的领主也好,都不怎么在外人面前展现自身的力量。” 凯塔斯摸了摸下巴,他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 …… 回归理性的死灵术士被俄偌恩的虫群团团包围,黑褐色的“浪潮”密不透风地从各个方向拥挤而来,活动区域被限制的它们手中所掌握的尸骸与灵体越来越少。 这种远程操纵灵体的手段没法瞒天过海,有着充足信使与虫群的俄偌恩人轻松发现了他们,而教国的威慑并没有能持续多久,随着俄偌恩人越线,回归理性全员都成了瓮中之鳖。 一场合格的大包围,困扰俄偌恩已久的迷你版死灵灾厄即将画上句号,但督战的虫师与一众法师则是心惊肉跳。 回归理性? 没有理性! 这群死灵术士对生命淡漠到了极点,不恐惧死亡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胆怯的修饰,符合实际的说法应该是……他们狂热地追逐着死亡。 时不时就能看到有死灵术士大笑着让同伴处死自己的画面,原本俄偌恩人认为是压力过大,死灵术士开始内讧,但很快,他们就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自愿死去的死灵术士始终高呼着一个名字——死灵先驱的莎拉。 这些狂信徒狂热地现身后,存活的死灵术士利用它们中完好的灵体揉搓出了一个极度畸形的球体,上方密集遍布人脸,五官却扭曲错位。 像是气球,它就这么幽幽地悬浮于半空中,虫王操纵的虫群因它的出现齐刷刷显露出了灵魂层面的恐惧,违背了命令,觉醒求生本能四处逃窜。 虫王们也好不到哪去,它们像是遭遇了天敌般感到颤栗,不由自主地激发了身体的防御机制。 表现最难堪的是各个种族的俄偌恩法师,他们几乎第一时间摘开了面甲,剧烈的呕吐。 瞬间的心率过速令他们呼吸困难,冰冷、黑暗的感觉侵入了他们的意识,复数的杂音轰鸣,他们头晕目眩。 有人突然暴躁,野兽般扑向身旁的同伴,用牙齿撕咬着坚硬的盔甲,即便牙齿被崩碎,口腔被利器划破,血肉模糊,依旧不停下。 有人则是哀声叹气,像是意识不到此处是生死一线的战场,颓然无力地坐到了地上,觉得生无可恋。 还有人则是泪流满面,开始对着同伴的尸体嚎哭,忏悔自己的罪过,最后将利刃,径直没入了喉管,在血水如泉般喷涌出的瞬间,他的眼睛恢复了清明,但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已无人可救他。 隐匿在教国境内的信使目睹了这一切。 “卡尔登的知识,还是在死灵术士的探索与完善中被寻找到了一角。”塞拉瞥了一眼路禹,“那是生灵的情感所带来的力量。” 路禹在卡尔登手中吃过一次亏,知道这种力量的强大,在场的俄偌恩人显然遭受了一场剧烈的精神冲击,亡者的情绪残留此时正在影响着他们的感知,摧毁他们的意识。 “即便我们把这两人都杀了,他们留下的道路,依旧还是拓展了下去。” 路禹不以为意:“那就让他们慢点发展,其他流派越强大,他们能掀起的浪花也就越小,带来的危害也能在这个时代逐渐稀释掉。只要死灵术士仍然将灵体操纵的手段视作可以随意奴役死者,威胁生者的权柄……我就会杀掉他们。” “一切,为了莎拉大人!” 刺耳的怪笑声后,有人自杀,凭借着超强的执念化为灵体,他尖啸着扑向远方的俄偌恩人。 别说在现场的俄偌恩人不寒而栗,通过信使注视战场的晨曦人也是寒毛直竖。 真的,都是一群疯子。 在他们眼中死亡根本无足轻重,一切都是死灵先驱莎拉的意志,而莎拉早已成为了幽邃与腐败之神,他们的灵体将重返这位最伟大的死灵术士身边,等待下一次征召。 死亡,不过是新生之始! 只不过……根本没人接引他们的灵体,塞拉一脸淡漠地欣赏着他们飞蛾扑火般与俄偌恩人同归于尽,看着他们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将虫王与抑魔法师拖入死亡漩涡……她忽然笑了。 恰巧瞥到这一幕的多蕾卡和浊魇均是忍不住打了个颤,他们觉得此情此景就像是死灵术士拼尽一切,以取悦高高在上的塞拉…… 虽然臣服已久,但浊魇仍是对塞拉堕落这一点深信不疑。 无论路禹怎么解释,她都听不进去。 自己的主人绝对是有某种奇特的力量才能让一位光辉神选变得这么渗人…… 多蕾卡则是想象到了路禹威胁过的,生不如死的惩罚……如果那晚做错选择,自己现在会不会已经体验到了死灵术士的手段? “中枢魔法塔汇报。”赫萝菈急忙而来,“这一层晨曦结界也即将破碎,我们即将与薇拉的海妖们失去联系,薇拉提问,是否仍旧死守?” 塞拉和路禹对视了一眼,淡淡地说:“海岸让给他们,都回来。” 至此,晨曦领最后一处占据主动权的地方,也将失陷。 但三位领主却显得十分平静。 “工匠组,土木组,禁魔实验室,应该完工了吧?” “已经进入安全测试阶段,估计明天早上,就能投入使用。” 路禹接通萸草,问:“我要一个具体的进度。” “试验机能用,水晶已经进入打磨嵌入阶段,明日可以完工。” 路禹又接通废弃矿坑不远处的雾妖:“法阵布置如何?” “法古塔尔说还需要一天时间。” 都是一天吗? 晨曦人从不认为晨曦领到了真正危急的时刻,因为他们直至此刻,仍有余力。(本章完) 853.此刻正是,审判之时 舍弃最后一块对传送通道有威胁的海边领地。 完全无视俄偌恩的虫群侵蚀结界,将晨曦山脉彻底掌握在手中,在此期间,就连一次反击尝试也不曾有过。 这幅坐以待毙的姿态令奥卡不解,同时心生警惕。 他将新到位的贯穿军团长与新生军团长分别部署在传送通道,以及靠近教国一侧后,找来了梅列厄。 “主动出击?” 梅列厄没想到奥卡会如此提议,吸取了前三位军团长的教训,缓慢蚕食晨曦领的战术成效斐然,只需要继续坚持,晨曦领势必山穷水尽,无需冒险啊。 知道梅列厄困惑,奥卡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认为一座抵挡了俄偌恩军团六十余日,在抑魔转化,虫群围攻下依旧屹立不倒的领地会坐以待毙?”奥卡沉声,“太安静了……即便我们的战术令晨曦人无从反击,他们也应该进行尝试,而不是坐视自己一块一块的失去领地。野兽尚且爱惜自己的爪牙,晨曦领却像是不在乎一地得失,干脆地一退再退……反常。” 奥卡可不会觉得晨曦人被俄偌恩吓破了胆,只愿意龟缩,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在酝酿一次惊天反击。 “可出击的风险……” “风险很低。”奥卡说,“我们长久以来的姿态必然会让晨曦领产生误判,认定我们只会维持现有的攻势,而不会贸然进攻,由静转动,骤然出击,晨曦领必然猝不及防。” 梅列厄思索了一番,赞同了奥卡的判断,连夜将大量的自爆类虫族从通道下方调换到晨曦领附近。 由静转动,以奇胜正,奥卡发动了来到梅拉后第一次主动的攻势,他们将在黎明前,在晨曦布满大地前出击! “奥卡大人,晨曦结界边缘出现了塔雷大人的身影!” 已经开始披盔戴甲的奥卡梅列厄具是愕然,几乎是同一时间来到了能观察到晨曦结界的位置。 在虫师的节制下,虫群们停下了对结界的侵攻。 一个奥卡格外熟悉的人带着面甲被摘下的塔雷,以及众多俄偌恩法师站在结界边缘。 新绿依旧是那副没睡醒,懒洋洋的姿态,她打着哈欠,不耐烦地喊了起来:“奥卡军团长,我知道你一定在哪个地方注视着,这样的俘虏晨曦领还有四百二十一人” “放心,我们可没有虐待过他们,只不过,一直在晨曦领浪费粮食让西格莉德大人颇为恼火,因此我来问问……你们,还要不要他们,尤其是,这位【贯穿】军团长,塔雷大人。” 说着新绿坦然地从结界内走出,面对满天虫群怡然不惧,微笑着在塔雷肩膀上使劲,令他抗拒的双腿弯曲,重重地跪了下去。 虫师们面面相觑,他们只需要轻唤一声就能让虫群淹没新绿,令她无法逃回结界……但塔雷怎么办? 俄偌恩历史上还没有被俘获军团长的先例,但这难道就不救了吗? 奥卡神情凝重,梅列厄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想着该如何应对。 但新绿确实不太耐烦,身为医疗组组长的她只会把仁慈留给晨曦人,因此在她的示意下,几个战斗组的成员押着几位通体伤痕累累,通体血痂,几乎不成人形的优势种血族走了出来。 枫血的人立刻认出了这就是他们的血族六翼纳灵。 居然没死……但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象征着血族身份的双翅破破烂烂,腐烂腥臭的液体在上方流淌,而他的身体已经不能称之为伤痕累累……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纳灵的皮肤才会如蜂窝般坑坑洼洼,不少地方已经深可见骨,而他的胸腔更是微微凹陷。 发现纳灵腹部明显的数道贯穿伤留下的疤痕,枫血的人立刻意识到在纳灵身上发生了什么。 晨曦领一次又一次在他的身上施展了酷刑,但又运用强大的治愈法术将其救回,循环往复……光辉之神的治愈术法竟然用在了如此邪恶的途径! “奥卡,伱真的不打算做出一些回应吗?”新绿微微一笑,“可我很赶时间啊……” 一团约两米高,黑黢黢的史莱姆晃悠着从结界挤出,在新绿的示意下,在无数俄偌恩人的注视中,它的身躯如捕蝇草般从中裂开,一口将纳灵吞进了腹中。 半透明的身躯中,史莱姆蕴含的魔力以及自身携带的溶解液令纳灵的躯体腐蚀融化,化作一滩滩血水。 作为晨曦领日常生活垃圾的处理者,它有着难以比拟的消化能力,已经没有了人型的纳灵无法挣扎,更无法呼救,只能瞪着惊恐的双眼,注视着外界,可数秒后,他的眼球也被溶解殆尽。 路禹说过要让史莱姆们好好和这位杀死了他们同伴的带路狗玩玩,这就是它们得意的玩法,只不过需要配备医疗组成员,才能玩得尽兴。 瞥了一眼成为血水的那摊纳灵,新绿悠哉悠哉地走到塔雷身边。 奥卡知道新绿的意思,如果他再不发声,晨曦领将当众处刑塔雷。 无论晨曦领最终是否覆灭,一位军团长大庭广众下被折磨致死,都会是洗不干净的污点,是俄偌恩的耻辱。 “你们,想要什么?”奥卡飘然而出,厉声问。 “领主想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谈?” “谈?”奥卡怔住了,“你是说,和谈?” “正是。”新绿说,“这段时间晨曦领损失惨重,晨曦人也有不少伤亡,领主大人不愿意再看到晨曦人流血,所以愿意谈谈。” 兵临城下才选择谈判,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晨曦领给俄偌恩带来这么多耻辱,如果不以覆灭领地作为结局,那股郁气会始终压抑在参与这场战斗的人心头。 “作为谈判的诚意,我们愿意释放三百位俘虏,当然不包括枫血的优势种,他们必须死。” 说着,晨曦领当真将三百位虚弱的法师俘虏归还,经过身份验证,确信正是当初奇袭作战失陷的同伴。 奥卡沉默了一会,朗声回应:“既然如此,就请晨曦领主现身,详谈吧。” “领主大人没有早起的习惯,不如等到中午?” 奥卡嘴角微微颤动,但还是压制了下去,他笑着回答:“也好,中午,就在这里。” 目送新绿带着塔雷消失在结界之后,奥卡也回到了据点内。 梅列厄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出了口:“你觉得晨曦领是真的乞降?” “假的。”奥卡斩钉截铁,“他们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所以……” 奥卡唤来副官,让军团调度照旧,进攻计划,不变! “他们选择的时机如此微妙,会不会已经看穿了我们由静转动的部署,因此故意作态,引诱我们冒进?” 已经开始做战略部署的奥卡身子一僵,直勾勾地凝视梅列厄。 他的脊背忽然一凉。 梅列厄说的不是没有可能,塔雷与尼昂两位军团长的奇袭事后证明就是晨曦领一次有计划的诱敌深入。 这一次呢? 这么明显的缓兵之计,那位晨曦之主会觉差别不出其中的拙劣? 奥卡喊住副官,开始犹疑。 …… …… “路禹大人,这样,会不会太明显了?”回来汇报的新绿都觉得自己演技拙劣。 “明显才好。”路禹淡定地解释,“这是最后的冲刺阶段,要防止奥卡突然由静转动,利用我们的思维惯性,打一个出其不意。他这么谨慎的人,面对这种拙劣的把戏一定会反复思虑诱敌深入的可能性。” 同样在场的塔雷知道自己成为了晨曦领计划的一部分,当即破口大骂,当然,脏话输出最多的还是多蕾卡。 此时的他已经知道了多蕾卡投降的原因,他肆意地嘲笑着多蕾卡宁愿变成需要重新学习魔法的学徒,也不愿意展望抑魔那条更正确,更强大的道路。 “软弱的女人,你这个软弱的女人!” 多蕾卡面不改色心不跳,见识到了塞拉的强大,她愈发坚信自己选择的正确,塔雷的侮辱在她眼里就是穿堂风,留不下一丝波澜。 土木与工匠组率先在晨曦洒满大地之际完成了燃爆实验室的禁魔布置,测试结果完好,可以随时投入使用。 在外忙碌的璐璐也把几瓶弥漫着“不详”气息的药水炼制出来,妖精小蓝只是闻了闻就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用她的话说,这是药效强而有力的证明,但路禹和塞拉却是忍不住打了个颤。 在废弃矿坑至工匠组这条直线上忙碌的土木组成员也传来捷报,他们的管道铺设已经完成,并且进行了三轮预开启,确认管道输送状况良好,一切正常。 轮回塔顶层,人偶组成员通过晨曦之书对塞拉的杰作完成了最后调试,这批克洛伦斯制作而出,堪称邪祟黑暗的造物,经由塞拉的手迸发出了凶威。 长期以来,它们都单独被关押在轮回塔最顶层,享受单人大包间待遇,这一次塞拉决定全员出来放风,被打碎打坏也不心疼,因为她已经吃透了制作方法。 “工匠组呢,萸草在干嘛?” 说好了一天时间足够,怎么到现在还没信? 总不能像是某些鸽子作者,说着要定时加更,却突然拖延症发作,表示需要更多工期吧? “法古塔尔和霍古的法阵也没弄好?”路禹忍不住捂额,“怎么回事?” 雾妖回答:“一些意外,有一块巨大的浮空石破土而出了。” “浮空石不是早就被霍古封锁了吗,它的法阵失效了?” “确实失效了,不过不是他不行……貌似是有一股异常强劲的魔力激发了浮空石的力量,现在废弃矿区天空全是漂浮的石头,而霍古和法古塔尔都在手忙脚乱修补法阵,可好玩啦。” 啊……这句可好玩啦,让路禹想吐槽的话都憋了回去。 中枢魔法塔紧急通讯响起。 “领主大人,俄偌恩军团突然集结,正在猛攻东侧结界,结界,快要失守了!” 路禹知道这个伎俩拖延不了太久,但没想到奥卡反应如此迅速,他绝对是嗅出了出什么,否则不会倾尽全力,发动总攻。 望向被堵了嘴,此时正用戏谑的眼神注视自己的塔雷,路禹笑了。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奥卡厉害和你有关系吗?真希望当初是奥卡被我抓住,而不是你这个废物啊。” 被刺激得满脸通红的塔雷“呜呜”直叫,多蕾卡听得心烦,一脚把他踹晕过去。 “中枢魔法塔,传令晨曦全员,向着晨曦城堡集中,不必据守任何一处设施……我要你们都活着。” 晨曦领主的最高指令让已经做好备战准备的晨曦人恋恋不舍地望向了辛苦耕耘的土地,最后坚决地转过身去。 奥卡所带的精锐以极快的速度冲过无人据守的每一处设施,自爆虫族以自身的死亡快速稀释浓郁的魔力,制造出俄偌恩人更容易反击的环境。 在枫血的带领下,虫群、抑魔法师直扑晨曦城堡。 浩浩荡荡,摧枯拉朽。 这一次,没有误差。 “西格莉德,晨曦之书、法阵你全权调度,我们不在,你就是领主。” 路禹彻底给她定死了身份,不再是调侃的戏言,此刻之后,西格莉德成为晨曦领正式领主。 西格莉德没有矫情,立刻接受,开始激活晨曦领所有的防御以及攻击权限,这座源于克洛伦斯,辉煌于塞拉之手的中枢法阵,将会第一次,展现出它的全部力量! 即将进入燃爆实验室的鲈鱼终于等来了萸草的通话,然而听到的却是…… “还需要一些时间,中午应该能好。” “有多少台试验机?” “两台。” “能连续使用?” “材料限制了使用上限,最多三发。” 知道工匠组已经轮轴转好几天,路禹不打算苛责与埋怨,想要所有事情都顺心顺意地发展,他又不是神明,怎么可能? 此时中枢魔法塔再次传来信息。 “路禹大人,路禹大人,有人来了,有人来到城堡了。” 众人愕然。 “怎么可能,西格莉德操纵着法阵的!” “不是敌人,是信使。” “谁的信使?” “风暴亲王,泽尼尔,还有……绿荫领塔妮娅、银枫圣教国、罗耶公国!” 晨曦领西侧海面,浩浩荡荡的远洋商船上,魔法师漂浮而起。 泽尼尔位于最前方,注视着已经空无一人海岸,那些已经被侵蚀,弥漫着不详气息的抑魔土地,振臂一挥。 成千上万的魔法师追随着他的背影,疾驰而起。 泽尼尔带来的是风暴领四分之三的高阶魔法师。 这是他统治的基石。 “风暴领的诸君,今日,我们为孕育我们的这片大陆而战。” “为死战不退的晨曦领而战。” “告诉俄偌恩人,你们来自何处!” “风暴!” 风暴一词汇聚为雷鸣,响彻天穹。 绕开已经进入晨曦领的主力,泽尼尔直击俄偌恩西侧防线的中军。 他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与此同时,绿荫领,罗耶公国,仿佛与泽尼尔心有灵犀一般,带着本国的精锐,倾巢出动。 绿荫领与罗耶公国自北而击,摧枯拉朽地灭杀了盘踞在碎金城的俄偌恩法师,以此为据点,源源不断地向晨曦领增兵。 吸取了塔雷教训的奥卡始终保持着通讯畅通,在听到突然出现的两处援军后,他惊讶了。 为什么俄偌恩的信使一点消息都没探测到? 他们什么时候完成的集结? “奥卡大人,不好了!” “又发生了什么?” “贯穿军团长普雷斯,失联,所有布置在西侧,监控教国动向的俄偌恩魔法师都失联了。” 奥卡浑身战栗。 此时,一位教国的魔法师,正提溜着刚刚就任【贯穿】军团长没多久的普雷斯。 在仍旧奋战的俄偌恩魔法师面前,他像是个孩童般弱小无助,一点点地,被魔法师体内蔓延而出的光辉,切割成了碎块。 “光辉,将沐浴在晨曦领的土地上。” 他的身前,是一道道奔腾的洪流。 教国的狂信者们,加入了战场。 “以光辉的意志,此刻正是,审判之时。” 猫荆缓步而出,她的身后,是足以让梅拉任意一方畏惧的光辉化身们。 这一次,并不是胡言,猫荆确实聆听到了银枫树的意志。 差不多是5k字,就算做是两更吧(心虚) (本章完) 854.被银枫赐福的血肉、死灵、瘟疫三煤球 若单纯的将梅拉分为东西两片区域,那么除开倒戈的科德佐恩,正在北方与俄偌恩激战的斯莱戈,梅拉东侧的大势力都加入了驰援晨曦领的行列。 即便是一直觊觎梭伦领土,如今不断与罗耶公国发生摩擦的瞭望森精,还有那些对四大国素有怨望的种族也没有站在达斯米洛一侧,而是向晨曦领伸出了援手。 几乎倾巢而出的他们将自身赖以生存的土地,寄托于其他势力的守信。 路禹有些恍惚了,记忆中,上一次梅拉如此团结,还是在浸染灾厄来临后……可惜,那场和平庆典是如此短暂,弥漫的辉光只片刻便被无情的魔力潮打散。 辉煌时代的光影再现,他温暖而感动……但,为什么没人告知他这位被救援对象呢? 转瞬,路禹就猜到了答案——那些信使可能拼尽全力,也未能闯过虫群遍布的区域。 如果是这样……问题大了啊! “工匠组,工匠组!”路禹对着通讯雕像大喊,“萸草,听到立刻回答,重复,听到立刻回答!” 没有应答。 “派人去通知萸草,必须立刻停下魔力输送,结界破碎,我们无法获知外界信息,外面有友军,快停下!” 得到命令的信使恨不得贴地飞行,急速离去。 璐璐举着魔药,尴尬地左顾右盼:“我们……还变吗?” “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力求把这批俄偌恩军团一口吞下,然后剑指传送通道。”路禹坚定地说,“迟疑,只会死更多的人!” 不能让这些千里迢迢赶来的人流更多的血。 怀揣着这样的意志,也不在乎是否会暴露煤球的邪恶姿态,三人进入了切叶监制的燃爆实验室。 有了第一次的教训,由抑魔、禁魔两种素材构筑成的密闭空间布置了整整四个泄压阀,分列四个方位。 三人进入其中后,工匠组立刻通过碎裂大量魔力水晶,令这处密闭空间溢满魔力。 璐璐晃荡着魔药,嘿嘿直笑,这幅姿态,如果搞不清楚,还以为她在庆祝什么。 “干杯?” 大战在即,路禹却忍不住幽默了一把,他屏着呼吸,将那让鼻子深感抗拒的魔药向着璐璐与塞拉举起。 同样屏气的璐璐和塞拉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 璐璐将随身携带的卷轴抛入混乱的魔力流中,聆听着魔力狂躁的呼喝,提醒:“要触发了,做好准备……” “三……” “二……” 卷轴开始闪耀。 “一……抱住我!” 路禹和塞拉一人抓到了璐璐的一只手臂,贴了上去。 漆黑的烟气于三人中心怦然绽放,如同液体般“噗通噗通”地淌向燃爆实验室的各个角落。 被挑动的魔力达到了临界点,强力的魔力波动令实验室外的工匠组成员迅速关闭了通道,然后根据璐璐给予的魔药反应时间默念,倒数。 “开门,泄压。” “所有人注意,远离泄压门!” 暴躁的魔力从逐渐开启的门缝中迫不及待地倾泻而出,地面上肉眼可见地留下了一条灼烧路径。 燃爆实验室内危险的墨绿色光辉于烟尘中闪烁,那能与心跳共鸣的闪烁频率持续了好一会,才一点点平息下去。 “别抢啊……别抢身体控制权。” “啊,变回来太久,有些不太适应。” 在众目睽睽之下,三煤球如同离了水的章鱼,扒拉着地面滑出雾气,直至统一了意识,这才稳稳当当地漂浮起来。 恢复三煤球姿态,三人都有种说不出地舒爽,曾经最别扭这个形态的塞拉也变得兴奋了起来,只不过…… 她忍不住问:“为什么,颜色偏墨绿色,和以前不太一样啊。” 璐璐回答:“因为可能会面对大量的虫子,因此我稍微改良了一下药剂,加了些它们不会太喜欢的成份。” 闻言,路禹十分庆幸自己能完好地变身完毕。 塞拉最先调试完毕:“与人偶的联系重新建立,灵体操纵术完好。” 璐璐搓了枚冒着绿色烟气的火球,用作测试。 “为什么你的火球是这种颜色?” 看着那闪烁着绿光的火球,路禹懵了,他从未见过璐璐运用过这种魔法。 璐璐捧着手中的绿火,也有些诧异,周围的晨曦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除了热以外的其他不适感,这让她也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总不能是改良加料过程中有哪出了变化吧? 感觉挺有可能的……璐璐没来由地心虚了起来,但随手引燃地面带来的效果明显与寻常火球术无异,这又让她放心了下来。 不过是染个色而已,问题不大。 就在三人适应煤球姿态时,赫萝菈急急忙忙地带着一位穿着金边银衫,胸前绣有银枫树图案的人来到了三人身边。 塞拉一眼认出了这是教国的光辉化身,不禁有些局促——事发突然,她无法遮掩此时此刻的姿态。 果然,就连光辉化身也对三煤球惊愕不已,反复确认这才恭敬地躬身,将手中的盒子,双手高举过头顶,呈给煤球。 塞拉已经不是神选,光辉化身为何如此谦卑? “猫荆大人说,您只要看到盒子中的东西,就会明白。” 怀着好奇心,塞拉甩动触手,翻开盒子。 在柔软的银丝绒上,一枚晶莹闪亮的银枫树叶,其脉络如有生命般闪烁着。 璐璐的聊天室内,回荡着像是从遥远之地缥缈而来的轻语声。 “什么……声音?” 那个声音呼唤着塞拉,让她的触手不由自主地搭在银枫树叶上。 刹那间,煤球的身躯光芒大盛,耀眼的银白色光辉刺得周围的每个人睁不开眼。 注视着从煤球身后逐渐展开的银枫树虚影,光辉化身颤抖着双膝跪地,把头紧紧地贴在地面。 回荡在三人脑海的声音清晰了起来。 “和猫荆,一起,让脚下,的大地,复苏吧。” 奇怪的断句,有些生硬的说话方式……但祂的声音和蔼而温暖。 塞拉记得这种感觉,击溃伪神造物,杀死加斯洛的那个夜晚,降临在她躯体上的,正是这份足以令伪神崩溃的温暖。 他们的触手交织,将银枫树叶高举。 猫荆将系于胸前的银枫树叶摘下,聆听到了那个声音,她心有所感,在同一时间将其捧于手心,顷刻间,温柔的光晕将其揽入其中。 猫荆的身体像是生了根,与身后的银枫虚影一齐扎根在已被抑魔转化,毫无生机的大地之上。 涌动的抑魔之力翻涌上前,想要阻挡,吞噬掉这股力量,却在瞬息间被撕扯得粉碎。 一缕缕抑魔之力从大地中被驱逐而出,已经茁壮生长的抑魔植物瞬间枯萎凋零,随风化为粉末消逝。 对环境最为敏感的俄偌恩虫群开始躁动,它们感受到了……来自地底深处的咆哮! 被封印压制于地底深处的魔力再度活跃,它们顺从光辉的指引,沿着每一个缝隙,浸润、滋养着伤痕累累的晨曦山脉,在破败上,重现生机。 晚冬的寒风被无形的力量拍散,令它们变得轻柔、温和,轻轻地拂过晨曦山脉的每个角落,像是蕴含治愈的力量,风所及之处,光照耀之地,属于梅拉,属于魔力世界的那抹翠绿顽强地破土而出,在微风中欢笑着摇曳。 猫荆的感知随着光辉的蔓延,目睹了这片土地正在发生的一切,她浑身颤抖,激动地难以自己——劳伦德,你信仰的神明,如你所想,正在回馈着孕育祂诞生的大陆! 伱穷极一生追逐之物努力塑造,努力信奉之物……真的实现了。 徘徊于此地的亡灵不经意间踏入了温暖的光辉中,戾气尽散,癫狂扭曲的意志迎来了清明。 于癫狂中被忘却的记忆回归,它们意识到了死亡的事实,同时也听到了某个模糊、虚弱声音的号召。 祂让它们,迎着光辉而行。 光辉的彼端,正是将他们送入死亡怀抱的俄偌恩人。 没有死灵术士操纵,它们凭借着残存的意志,飘向了同一个方向。 路禹、塞拉、璐璐,三人也通过意识,触及了发生在晨曦这片土地上的一切。 满目疮痍的大地复苏了,阻塞的地脉奔腾着冲出地面,疯狂地为属于魔力世界的子民送来属于他们的力量。 “剩下的……交给你,们。” 银枫树叶光芒散尽,开始枯萎。 煤球身后的银枫虚影也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下去。 但是,萦绕在煤球周身的奇妙力量,未曾消散。 “光,与你们,同在。” 这是银枫树传来的最后一句话,回荡在三人脑海的声音,彻底平息。 塞拉熟练地运用起了银枫树的神力,这种与魔力有着显著不同,应当是以信仰积累而成的力量完全不受抑魔阻滞。 此时它们显得有些奇特。 身体不断逸散出墨绿色的暗沉烟气,如同一滩移动的剧毒泥沼,泥沼中还隐约可见隐匿的密集触手,然而,他们的身体绽放着温暖的银枫树光辉。 看着像是……黑洞与它的吸积盘。 (本章完) 855.浮空岛之上,红色闪光降临 魔力复苏让因结界破碎陷入混乱的晨曦通讯体系再度恢复,呼叫不回的萸草重新上线,然而她的第一句话就让三煤球没绷住。 “停不下来,为什么?”路禹几乎喊了出来。 集合全晨曦之力,在半个月时间内赶修而成,总体呈七芒星形状的两座工坊形如要塞,这座通体以灰白色建材筑造的建筑外,萸草同样急得跳脚。 “魔力输送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魔力正在注入容器,汇聚进入法阵,七芒星已经点亮了两角,如果停下,这些无处发散的魔力引爆的威力能波及到晨曦城堡,把我们的矿脉都炸碎,这可是我们的矿啊,以后晨曦还要自己挖的!” “你搞这么厉害做什么!” 路禹和塞拉想到了一块,但肯定不会说出口。 萸草最强大的就是天马行空的构思,以及敏锐捕捉到完成构思的那份灵感,给她砸资源,她是真的能给整个晨曦领惊喜的,西格莉德至今怀疑萸草藏了不少创新存货,只不过受限于试验阶段损耗率严重,一直不公布,因此后勤组的清单总和萸草的工坊用度出现难以对账的部分。 如今外界战场混乱不堪,救援晨曦领的梅拉各大势力与俄偌恩拼成了一团,随意发射误伤友军概率太大。 但如果不发射,先误伤的就是晨曦领了。 “还好,我有备用方案。”萸草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知为何,路禹内心咯噔了一下,萸草的点子往往有些过分神奇,或者说……离谱。 “解开霍古的封印。” “封印,什么封印?”煤球愣了。 “废弃矿区,浮空石区域的封印,这也是我要求把两座工坊修建在这里的原因,浮空石在魔力的影响下彻底解放,位于这股力量的正上方,工坊会随着浮空石离开地面,这样我们就能准确地把握战局,射界也能最大限度解放!” 法古塔尔就在萸草身边,闻言,他急忙阻止。 “疯了吗,你知道这片区域下方有多少浮空石吗,它们全部被魔力激活,不均匀的力会把这片区域的地层撕碎!” “引导,所以需要引导,霍古能做到约束这份力量,他早就尝试过,还记得我邀请你参与浮空石测试吗,就在这里。”萸草反驳,“即便是不均匀的力,也请相信土木组的工艺,两座工坊完全能够承受浮空初期爆发的升力,唯一需要解决的是稳定性。” 霍古加入了对话。 “我能协助工坊稳定下来。” “现在稳定性也解决了,法古塔尔,我们时间不多的,看看那边的沙漏,这一发,是打在俄偌恩头上,还是在家里炸矿,浪费我们的资源,你选!” “最后一个问题,浮空后,魔力输送管道断裂,怎么办?” “除了浮空石,我选择在这里的原因还有一个,看看那边。” 顺着萸草手指的方向望去,法古塔尔一怔,随即不再犹豫:“我同意,同意!” 三位当事人都做出了选择,煤球自然选择相信,并在同一时间向西格莉德下达了城堡最高级别防御的预警。 法古塔尔骂骂咧咧地协助霍古解除封印法阵,直至此刻他仍在犹豫是不是该赞同萸草,但是形势所迫,他实在没法再争辩了。 “你不是自诩稳重冷静吗,怎么嘴上絮叨个没完?”霍古终于逮住机会嘴回法古塔尔了。 如果还在山峰上沉睡,法古塔尔可以永远保持理智,可惜他现在是晨曦领的一员,除了骂骂咧咧,他还能怎么办呢? 晨曦领的采矿小队曾经在法古塔尔的庇护下进入不断喷涌魔力的废弃矿坑,并在这里记录了矿产结构,最终得出了这片区域是浮空石富矿的结论,而至于其它的矿物,因为浮空石过于耀眼的属性,魔力已经无从勘察,唯一的方式就是等到解封的那日,再做筛选。 现在,被封印了近三年的浮空富矿被撕开了一个角。 仅仅是一个角,强劲的升力就如泉水般喷涌而出,冲得位于缝隙上方的法古塔尔头晕眼花,巨龙之躯的霍古也是两眼迷糊,身体眼见就要离地而起,这才反应过来,裹着法古塔尔就往外跑。 不需要再做什么了,没了封印,这些早就被地层深处魔力浸润、滋养得异常强大的浮空石瞬间爆发了。 地面龟裂,海量的尘土、砂石被推向高空,一枚枚浮空石释放出的“场”携带着它们不断上升。 较大的浮空石释放出的力量将一大块地面托举而起,而更多的却是七零八落的巨石,不均匀的升力果然撕碎了大地。 火速来到工坊旁,选址时萸草显然勘测过地下,这片区域有着一块异常巨大的浮空石,由于它的存在,那些细小,不均匀的力可以忽略不计,最终随着牵引,融汇在了一块,直接作用于地层。 工匠组竟然早就针对这些浮空石布置了法阵,而晨曦的其他人一无所知! 在萸草的指挥下,工坊的人已经用各种方法在边缘处进行轰炸,制造出了一道道裂纹,因此,在浮空石激活后,强大的力量破土而出的瞬间,便沿着这些纹路撕扯而出,割裂了大地。 当路禹提出天空城与浮空岛构思时,霍古曾表示过质疑,当萸草认为自己能完成这一历史性时刻时,法古塔尔认为难度惊人。 然而……此刻,工坊如同浮岛般缓缓上升,雾妖、霍古、法古塔尔成为了浮岛成型的第一见证者。 它有诸多的不完美,但当这一步迈出去,便意味着这条大路已经向晨曦领敞开了怀抱。 发觉形势有变,奥卡与梅列厄第一时间退出了晨曦领,回到外界组织军团截杀援军,在信使的提醒下,他们抬起了头,晨曦领方向,无数的巨石漂浮上升,在到达一定高度后悬浮,随着魔力流动的轨迹打着旋,摩擦碰撞,激荡起满天沙尘。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中一块极为显眼的浮岛上方,有着显眼的灰白色建筑,而建筑后方,是数道刺破天穹的光柱,其中蕴含的魔力,令梅拉的人都为之咂舌——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魔力!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那座浮岛投下的阴影,笼罩在了奥卡心头。 战场各地,除了虫族,以及与虫族交战的人,都忍不住望向了天空,这一刻,晨曦工坊,成为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这是……要塞?” “怎么飞上去的,魔法吗?” “什么魔法能让这么巨大的物体悬浮在空中,而且是持续的力量。” “你们有没有感受到,很强烈的魔力波动?” “难道不是魔力复苏的痕迹吗?” “不是……” 说话的魔法师下意识地发颤,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有十分危险的东西,正在酝酿。 背靠从魔力潮开始就未曾停止喷吐魔力的光柱,七芒星工坊点亮了第五个角,配置于工坊内部各个角落的报警装置发出刺耳的蜂鸣。 工匠们在把人偶们全都关闭,塞入禁魔房后,全都跑到了室外,远离工坊本身。 居高临下,浮于云端,萸草获得了良好的视野,也让射界得到了完美的拓展。 俯瞰下方,萸草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各方势力。 正在西侧与俄偌恩抑魔法师激战的是风暴亲王泽尼尔的高阶法师,东侧抱团袭杀虫师的是教国的信徒与光辉化身们。 而战况最惨烈的,当属北侧的绿荫与罗耶公国联军,它们面对的是正好从晨曦领退出的军团,军团中海量的虫群让他们第一时间节节败退——虫群的数量,让每一个人胆寒。 机会有限,萸草要把惊喜送给俄偌恩最有价值的单位,一番审视,她已经找到了答案。 接下来就是,找到虫师最密集的区域。 七芒星第六个角点亮,沙漏即将见底,萸草不断地扫视,确认,心急如焚。 “萸草,看我释放的光球!” 路禹的声音让萸草一愣,她举目四望,看到了悬浮于半空中,如信号弹般的一环光晕,它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缓缓变成了一个箭头,给予了萸草一个明确清晰的方向。 “这里有大量俄偌恩的虫师和虫王,这是那些惨死在虫群之下的灵魂,告诉璐璐和塞拉的。” 顺着箭头所指处望去,无数泛着光的灵体从四面八方汇聚,盘旋。 像是接引人前往神国的仙灵。 受到银枫树净化,不再躁戾的灵体们随着下方的虫师一并移动,抑魔穿透了它们的身躯,驱散对它们无效。 它们沉默地注视着感觉不妙,四处奔逃的虫师们,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第七个角亮起瞬间,工坊上方浮现出同等大小的七芒星法阵,汇聚于工坊各个角的魔力注入虚空之中,令法阵黯淡的线条亮起了危险的红光。 法阵缓缓转正,复杂的符号与信条穿插、交织,或漂浮,或闪烁,奏响了危险而又神秘的共鸣曲。 “霍古,托住!” “不就是一座浮岛吗,看我顶住他!” 霍古的鳞片释放出耀眼的光亮,全身上下的魔力汇聚于脊背上的那株小树,令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茁壮生长,粗壮的枝条中延伸出海量土黄与深绿的藤蔓,似是触手般,牢牢将浮空岛抓住。 随着这些藤蔓扎入土层,扣紧,浮空石、霍古共同组成了浮空岛的稳定器。 光在汇聚,是曾将这片大地浸染的红色。 法阵纹路彻底凝实,那些漂浮闪烁的符号由虚转实,暗沉的光与红色交相辉映。 浮空岛剧烈颤抖,吸收着魔力喷泉的法阵用这份颤动提醒着所有人,临界点已经抵达。 “【红色闪光】三号试验机……” “发射!” 天空似乎在这一瞬间暗了下去,又或者是【红色闪光】喷吐出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人们恍惚了。 暗红色的光束携着贯穿星辰的威势,顷刻间抵达了万千灵体汇聚之地,身为魔力之躯的它们最后时刻,戏谑地笑着。 它们的前方,是无数惊恐得瞪大了双眼的俄偌恩虫师,以及再也无法压制内心恐惧,四处奔逃的虫王。 超高浓度的魔力在一瞬间制造出了燃爆般的效果,超高温则是令区域范围内所有生灵顷刻气化,不留一丝尘埃。 震耳欲聋,远在晨曦山脉的人都在地动山摇中踉跄着倒地。 如同巨人挥舞着手中的巨剑,浮空岛喷吐出的光束,犁过大地,翻起满天砂石,所到之处,熔岩翻滚流淌,活物尽灭。 数以十万计的虫群,海量的虫师与虫王烟消云散。 亲赴战场督战的塔妮娅看傻了,光辉化身呆若木鸡,就连泽尼尔也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与淡定,持剑而立,注视着那座正在逸散着魔力残片的空岛,身体不住地发颤。 魔法历史上,从未出现过这种威势的武器,即便是仪式魔法,其杀伤也绝不会超过眼前的巨物。 如果说过往的仪式魔法是灭城级,那这座浮空城所展现的力量,足以毁灭一个中等的国度。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们到底在偷偷折腾出了什么怪物?”猫荆咽了口唾沫。 “晨曦领到底藏着什么样的怪物!” 奥卡也喊了出来。 此时,他惊骇莫名,理智告诉他,这样的庞然大物运用起来必然有极大的局限性,要凑齐其发挥的条件很苛刻,再次使用的代价高昂……但能想清楚是一回事,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又是另一回事。 人,对于庞大的物体有着天然的恐惧,那悬浮于半空的岛屿,像是播撒死亡的死神,而这位死神,似乎不打算停下来。 “魔力吸取,法阵运转,再来一炮!” 萸草高声宣布。 法古塔尔再度提醒:“过载,过载,我们所有的魔力缓冲材料已经达到临界点,这一炮打出去,这座工坊很可能不复存在!” “还有另一座,另一座,应该也能打两炮。”萸草不以为意,“毁了也无所谓,晨曦工匠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件作品,也只有毁了,西格莉德才会同意下一轮资源申请。” “蓄能,准备开炮,不把工坊打炸,谁都别想走!” 今天又是加更的一天呢,不给点给点吗? 856.绿色的太阳 废弃矿坑,工匠组最大的底气。 从魔力潮伊始喷发了整整五年,将矿区附近变成了结晶丛林,弥漫整个晨曦领,被法阵封锁,令这里拥有了月刻结界般远超外界的魔力丰度。 坐落在其正上方,工匠组能够毫无顾虑地汲取每一发【红色闪光】所需要的能量,不必担心发射完毕后区域范围内魔力稀薄,无以为继。 奥卡对梅列厄下令:“让你军团里的虫师还有虫王接近主战场,和梅拉人混在一起,即便它还能继续发射,也不可能连自己人一起扫射。” 梅列厄无比忧心:“它会不会攻击传送通道?” “如果它能这么做,第一炮就该瞄准传送通道了。”即便是这种情形下,奥卡依旧保持着冷静的头脑,“瞄准虫师和虫王,说明他们对你的虫群十分忌惮,认为正面对抗的队伍无力抵挡,必须帮助他们缓解压力。” “我还要做什么?” “让你的虫师把这座浮空岛打下来,不能给它继续发射的机会,这种面积的巨物坠地,对于晨曦而言是毁灭性的,士气也将降到谷底。” 奥卡的撕裂军团已经把大量的攻城器械推到了阵线中段,他们瞄准的并不是空岛本身,而是霍古。 红色闪光发射时,整座空岛剧烈颤动,奥卡看得清楚,是霍古强行稳定了弹道。 工坊能拥有绝佳的视野,完美的射界,随意挑选对手开火的权利,但同时,它也将自己暴露在了整个战场所有人的眼中。 法古塔尔正在阻止蜂拥而至的飞行虫群,这些虫子的适应力强大得吓人,晨曦山脉已经被银枫神树修复为富魔,重获生机,可这些虫子却像是感受不到变化,迎着法古塔尔丢下去的陨石直扑而上。 随着无数的飞虫化作飞灰,他们体内蕴含的抑魔力量开始扩散,在半空中编织出一片适合抑魔生灵活跃的空域,位于这个阶段作战的法古塔尔真切感受到了依靠数量级堆上来的虫子有多么难缠,难怪路禹说如果他的魔力无限,理论成长速度最快的会是虫巢。 被海量的“黑点”覆盖全身的法古塔尔无比想念自己山岳般的巨龙之躯,如果他还是完全体,只需要横于战场中间,就能分割空岛与地面战场,这些虫子需要翻数倍才能让他焦头烂额…… “真的,好烦啊!” 法古塔尔浑身爆发出强大的魔力,他掏出自己的抑魔心脏,试图令缠绕己身,啃噬人偶之躯的虫子退却。 然而虫群们依旧不怕,反而像是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股脑涌到了心脏上方。 “蠢货,收起来!” 霍古忍不住破口大骂,因为他已经看到远方数只人型的虫王如同被灯火吸引的飞蛾,直扑而来。 毫无疑问,这枚枯萎之心在虫群眼中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法古塔尔闪躲,摆脱虫群的空挡,从各个方向向着空岛进发的虫群如乌云般汇聚,它们得到了明确的指示——解决掉操作者,摧毁建筑。 塔妮娅、泽尼尔、罗耶以及猫荆都派人援助工匠组,然而它们的人根本无法突破海量的虫群抵达到天空,只能被迫与俄偌恩人的地面军团鏖战。 被打掉了一大批虫师与虫王,可虫群战斗力依旧不减,俄偌恩解决虫灾究竟付出了多少? 这也让众人坚定了一战推平传送通道的念头,持续作战,梅拉究竟要付出多少资源才能把这些虫子尽数消灭? 萸草虽然早对升空后可能遭遇的棘手状况有心理预期,但是在看到射界范围内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点后,她还是忍不住颤抖了——看不到地面,虫群组成的乌云遮蔽了一切。 “做好自爆准备。”萸草提醒另一个并非自己直接操作的工坊,“情形不对,立刻自爆,能杀多少就是多少!” 霍古此时十分庆幸自己掌握的是光与火,凭借着巨龙之躯燃烧魔力生成的光与热,抑魔虫群近身即被焚灭,反观倒霉蛋法古塔尔,掌握土与草,被追得焦头烂额。 “萸草,做好撤离准备,这些飞虫中有自爆的个体,它们在用血肉营造出抑魔区,影响浮空石,这样下去空岛会有被撕裂的风险。” “打一炮再撤,已经点亮两个角了,一个工坊都没打炸这不是浪费吗!” 随即萸草又命令:“工匠组全员,准备撤离,我留下。” 霍古的身体热得能融化岩层,这句话带来的升温效果不亚于被雾妖问“伱是不是比其他巨龙弱”。 这么说,怎么可能会有工匠愿意撤退啊! 眼看虫群就要攀上空岛,冲进工坊肆虐,一颗带着吸积盘的大煤球几个闪烁,突破了密集的虫海,来到了空岛所在的高度。 法古塔尔瞥见了这诡异的煤球,下意识想用身体拦截下来,霍古也打算对这一看就不是善茬的诡异球体喷火,然而它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路禹三人那经典的形态。 可,为什么会发光啊? “璐璐,看你的了。” 路禹与塞拉交出控制权的刹那,强劲的吸力瞬间抽空了两人的魔力。 提前吃好魔药、蘑菇汤、土豆泥的路禹提供了难以想象的魔力吸收速度,他的身体成为了管道,每一秒都有洪峰过境。 如此吸收速度,常人的身躯早已沁血,结束后定然命不久矣,可路禹有着最有用,却在大多数实战中又最鸡肋的回复天赋。 背朝废弃矿坑魔力光柱,借由煤球的躯壳,他得以将这项能力最大化! 璐璐的身前,火球开始凝聚。 这是火球术的标准起手,然而在魔力积蓄过程中,璐璐却始终没有选择释放,而是任由那枚攥于触手之上的火球如吹气的气球,迅速膨胀。 这枚绿色太阳的日珥将之“卷入”内部,三煤球化身太阳黑子。 魔力吸纳的过程并未停止,然而璐璐的控制极限却已经到达,一枚半个浮空岛体积的绿炎太阳透过虫群缝隙,向大地投射下不详的绿色光辉。 正下方的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位于远处的奥卡早已经目瞪口呆。 绿色太阳抛射出的絮状焰气波及之处,虫群退避。 梅列厄令虫师绕开太阳行动,可突然…… “军团长大人,虫王们,无法沟通了。” “我的也是……虫群们,好像变得混乱起来了。” “它们在躁动……神明在上,它们开始自相残杀!” 梅列厄难以置信,可当他发现自己直接操纵的一只虫王也在半空中变得癫狂后,立时把目光投向了空中。 虫群编织出的乌云出现了缝隙,像是天破了个大洞,海量的虫子如雨点般哗啦啦摔落地面,仍未死透的他们四仰八叉地挣扎着,努力地想要翻身而起。 不顾头顶簌簌而下,噼噼啪啪落下的黑色“雨点”,梅列厄捡起了一枚死透的虫子,轻轻碾碎,认真观察了一番,脸色突变。 “瘟疫……” “是瘟疫!”他难以置信地重复。 死死盯着绿色太阳的他意识到了什么:“那层朦胧的雾气根本不是什么光热,而是瘟疫的粉尘?和那天晨曦领用的手段一样!” “让虫群们离开那颗太阳!” 尽管梅列厄已经察觉到了异样,但是他的信息已经无法通过虫师与虫王传递出去,围攻空岛的虫群已经彻底疯狂,它们像是临死前拼命挣扎的蟑螂,胡乱地冲撞、飞行,混乱的它们已经没有了敌我的概念,任何碰撞到的个体都会迅速互相撕咬,直至损耗掉最后一丝气力,从空中跌落,成为梅拉大地的养分。 晨曦领与俄偌恩的对战像是出题与解题者的对决,俄偌恩在一场场战斗中出题,他们眼中,这些题目得到了诸多大陆的验证,难度惊人,难以破解,可在晨曦领面前……他们似乎总有特殊的解题手段,每一个,都超出俄偌恩人的预期。 梅列厄以为大体型虫群会让瘟疫无从下口,可此刻,地面上也出现了大量大体积虫族,以及人型虫王的损伤。 封闭视野的虫云散去,萸草认真审视战场,仔细寻找。 “领主大人!”俯身观察绿色太阳的萸草险些被喷发的热浪掀飞,“虫师和援军们混在一块了,没太好的目标可取啊!” “那就除外一些你觉得棘手的对象。”路禹说。 被银枫树净化的灵体分布在战场各地,似乎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标记的打击目标更重要一些,看得萸草直犯难。 一直不开口的塞拉突然大喊:“迎着我抛射出日珥的方向发射,奥卡在这个位置!” 萸草一愣,顺着指引望去,那里分明只有一批破烂的攻城器械,以及少数正在移动中的抑魔法师,根本算不得高价值打击对象。 “我能看见。” 路禹也愣了:“看见?” “我能通过灵体的存在感知到战场……被银枫树净化的灵体都是我的眼睛,你觉得我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信息太多了,我在筛选!”塞拉催促,“发射啊!” 萸草不再犹豫:“工匠组全员注意躲避冲击,红色闪光实验三号机,第二发……” “发射!” 用魔力抵御虫群有些虚脱的霍古连忙提起气力,回归稳定器身份,将颤动的空岛稳稳地固定。 意识到与军团大队行动很有可能成为空岛观测打击的对象,奥卡选择了远离人群,借由信使与副官完成四处调度,自己则是隐匿在了完全不可能被选择为打击对象的战场边缘。 向长老院发出加急战报,申请援救之后,得到了虫群攻破绿荫领防线消息的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突然浑身颤栗。 从灵魂层面升起的不安感笼罩着他,有着丰富战斗经验的他能感觉到腐烂腥臭的气味,就像是在密林深处踩到了一地白骨,不远处则是一片未被啃噬干净的尸体。 那种被凶残的魔物注视的感觉无比强烈。 这是许久不曾嗅到的死亡气息,某种冥冥中的直觉在提醒他……快跑! 一群亲卫正从战场赶下来,将前线的信息告知,然而奥卡却不管不顾,随手提溜起两位副官,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燃烧抑魔水晶,冲出隐匿的据点。 下一秒,暗红色的光闪烁,粗大的光柱掠过密林,照射在地面,爆炸释放的光与热将岩层融化,岩浆翻滚流淌。 背朝光柱的奥卡清楚地感受到了脊背后的滚烫,那喷涌的热浪令盔甲急速升温,他宽阔的背肌此时火辣辣一片。 他强忍着剧痛,提力,在光柱扫射移动前的最后一秒,冲出了扫射轨迹。 奥卡手中的两名副官,一位双腿尽失,一位盔甲熔穿。 而那些携带着珍贵的前线战报,他一手训练而起的亲卫,都留在雾蒙蒙的热气中。 至少他们死得没有什么痛苦,奥卡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为什么能找到我……这里不可能被观测到的!”奥卡亡魂大冒,四处扫视,他觉得自己暴露在晨曦人的视野之中,可四下分明无人。 那股窥伺的感觉如影随形! 到底是谁,又是在通过什么手段在追踪? 历战的奥卡从未如此落魄过,他觉得自己自从来到梅拉就没有在战术与战略上做错过一次选择,然而战局仍旧向着他无法掌握的一侧不断滑落,以至于失败连连。 战场上,俄偌恩人所展现出的力量足以撕碎梅拉的反击,可为什么每一次总是在有起色时遭遇重创。 晨曦领,这处被元老院认为只需要再踹一脚就会倒塌的领地,如今依旧矗立,而俄偌恩却付出了远超战前估计的代价……这是彻头彻尾的泥潭,无论往这里填入多少俄偌恩人,都难以淌过去的烂泥潭。 它每一次都能抛出让俄偌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手段,令俄偌恩损失惨重……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不能调整部署,梅拉的这场战斗必然会以俄偌恩的失败告终。 只能寄希望于斯莱戈战场能取得战果了,只要这样,一切都还有希望。 (本章完) 857.血肉灾厄、灵体掌控 即便战局主动权依旧掌握在背靠传送通道,有着海量虫群支援的俄偌恩一侧,但奥卡却动摇了。 他为自己的动摇感到羞耻,但理性又必须让他筹谋好失败的预案——如果晨曦战场失利,固守传送通道,等待元老院指示才是正解。 奥卡的胆怯只持续了数秒,他再度恢复理智后,迅速联系上梅列厄,发出了指示。 “不再以击破任意一方势力为主要目标,最大程度制造伤亡。” 即便这处战场最终因为晨曦领不知名的手段陷入劣势,最终败退,梅拉中高阶战力的大规模损失都会导致他们无力驰援斯莱戈。 穿越传送通道的俄偌恩人大多命不久矣,有限的生命最后灿烂的燃烧着。 抑魔虫群再次铺展开抑魔区域恢复通讯的这段时间,各个区域的俄偌恩人并未因为浮空岛惊天的两炮而退却,反而越战越勇。 红色闪光两炮造成的大规模损伤依旧没能阻止俄偌恩人奋勇征战,三煤球漂浮于半空,目睹悍不畏死的俄偌恩军团冲锋,同样胆寒。 战损达到百分之二十与三十就足以导致军团崩溃,然而几乎每一个俄偌恩人都在向前,无人后退。 这才是俄偌恩人战无不胜的原因,比起郁郁而终,踏上战场更像是挣脱束缚,释放自我。 这是生活在压抑的抑魔天穹下,难以寻觅的刺激,血脉偾张的冲动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的确活着,而不是正在走向坟墓的尸体。 接到指示的梅列厄利用刚刚从通道补充的自爆虫族优先对绿荫与罗耶联军发起了自爆冲锋,注意到虫群主力更换的绿荫人来不及变换攻击手段,贸然的攻击下,引发的连环爆炸,致使刚刚布置严密的阵线再度被冲破。 铺天盖地的虫群顺着破碎的屏障蜂拥而至,阵地一片混乱,秩序荡然无存,各自为战的这支绿荫联军距离崩溃已然不远。 煤球缓缓飘落,利用太阳空爆消灭了盘旋在浮空岛附近顽强抵抗瘟疫的虫群后,它的身躯喷吐着愈发幽邃、邪恶的墨绿色雾气,那是温暖明亮的圣光吸积盘都无法遮掩的不详。 墨绿色的火焰路径切割了战场,从煤球身体中弥漫而出的雾气笼罩在侵入绿荫联军防线的虫群之上,片刻之后,这里的虫群也陷入了混乱。 绿荫联军恐慌不已,他们拼命屏息,注视着自相残杀后倒毙的虫群,颤栗着,生平如走马灯般闪烁而过,手也已经放在了随身携带的遗书上。 他们无法用言语形容出现在面前之物的诡异,它有着圣洁、温暖的光环,内在却如深渊般幽邃黑暗,透着难以言喻的疯狂与躁戾,多看一眼,都是在对他们精神层面的惩戒。 世界上,为何能有如此矛盾,扭曲的造物? 俄偌恩虫师也看到了降临的煤球,深知其携带特化虫族瘟疫的它们同样浑身战栗,拼命催促虫王与虫群离开这处必然会成为虫族埋葬地的战线。 晚了。 璐璐利用触手不断地喷洒着墨绿色的火焰,点燃了周遭的战场,弥漫的呛人烟气随风播撒在每一只踏入这片战场的虫族身上。 虽然以这种方式只能让虫族陷入混乱,而不会致死,但璐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杀不死虫师,解决不掉指挥它们的军团长,只有弄出无差别瘟疫才能对各种形态的虫族一并消杀,但同时,这种程度的瘟疫,人也是消杀目标。 剂量决定毒性。 削弱虫族,延缓它们侵攻节奏,减少伤亡,在这个间隙,他们必须破坏俄偌恩军团的大脑! “找到了吗?”路禹接过身体控制权,问了一嘴。 在意识角落里与璐璐一起处理战场各地灵体信息的塞拉只回了一句:“别吵!” 残破的信息碎片汇聚成汪洋大海扑向塞拉的意识,这份银枫树给予的感知强大,但也难以掌握,那些纷杂的图像画面在她的眼前以超高速闪烁,必须以超人的精神力才能将其定格,捕捉,并快速地梳理。 掌握灵体操纵术的塞拉这方面不差,但依旧不够。 璐璐的加入扭转了局面。 虽然很少动用精法,但一直有在精进的她分担了信息碎片后,塞拉压力骤减,高速流逝的画面迟缓了下来。 “不行,这些信息都不对……” 塞拉借由灵体操纵术对战场上所有被净化的灵体发出了命令。 “我要的是俄偌恩的军团长,找到他,告诉我!” 这份通告全战场灵体的指令让控制身体的鲈鱼一阵眩晕,漂浮的身躯险些坠地——他的意识恍惚了,若非塞拉对抽取他的精神力有所克制,估计现在他也是口不能言的大脑过载俱乐部一员。 “既然如此……” 考虑到自己只剩下魔力可用,不能再动脑,路禹选择了简单直接的应对方式。 “钢琴!” 从黑白盒子中探出泥鳅一样小脑袋的钢琴欣喜若狂,它立刻扑向了最靠近自己,看上去肥美多汁的人型虫王尸体,但突然顿了顿,战战兢兢地面向煤球。 愣了几秒,路禹反应过来了。 “吃吧,尽量多吃一些,帮我们的同伴,吸引火力!” 得到许可,钢琴这才凶猛地扑在那具尸体上撕咬起来。 看着一具庞大的尸体迅速干瘪,血肉无存,身后的绿荫联军全都心神俱颤,煤球漂浮在半空中的这段时间,他们不敢挪动身子分毫,生怕发出响动惊扰了这位突然降临战场,邪神般的诡物。 好在,邪神似乎对他们不怎么感兴趣…… 这种庆幸没有持续多久,看到钢琴把穿着绿荫联军制服的尸体大快朵颐啃光,且身躯突然庞大起来,它们的恐惧更甚了。 “这种制服的就别吃了……至少还有收回尸体的希望。” 路禹的命令让就近用餐的钢琴选择了另一个对象,在确认俄偌恩盔甲下的皮囊还有虫子可以无脑自助后,它加快了进食进度。 一开始还需要拍碎盔甲进食,随着时间推移,钢琴的嘴里已经吐不出任何碎块,它的吞咽速度与成长速度飞速提升。 钢琴被限制了唱歌吸引食物,这个能被称之为高效的进食手段因为联军众多而被舍弃,这让它不太智慧的意识忍不住腹诽……为什么联军要出现在自己的餐桌上? 海百合状巨物现身于大地之上的刹那,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心肺骤停。 特别是【血肉泉眼】的召唤师们。 来到梅拉后的他们延续了在其他大陆时的无往不利,只在一个地方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失败。 梅拉的暴食者召唤出的血肉巨物似乎能够克制他们的召唤物,令血肉泉眼的召唤物化身为血食,以供它享用。 此刻,再度看到这个怪异造型的血肉召唤物现身,血肉召唤物们再度陷入了颤栗状态,召唤师与之沟通纷纷出现了障碍,像是有某种意志模糊了它们与召唤物的连接。 煤球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了一位血肉召唤师的身前,钢琴对于同类的感知十分精准,即便在混乱到极致的战场,它依旧能探测到“血肉”的气味。 看见眼前的血肉召唤师正在让召唤物变成自己的外殖装甲,路禹特意等了几秒,让他从容地化身完全体,然后…… 影替从阴影中现身,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他的喉管。 煤球身躯的威慑力让每一个与之接触的人都必须把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只要没有防护魔法,一个高阶魔法师与寻常人一般脆弱。 被割喉的血肉魔法师好像在【血肉泉眼】中是个大人物,不远处的其他血肉召唤物急忙赶来救援,但路禹只是想笑。 掌握了他们所拥有的血肉召唤知识,路禹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好! 以满地血肉铸为长剑,触手轻卷剑柄,紧握,他下意识地做出了旋转的动作,掀起猩红的风暴将所有血肉召唤物纳入风暴中心,将它们撕扯为脓腥的血水,散落的血肉。 没有允许它们的魔力回归召唤仪式,路禹的长剑尽数吸取。 没有走驱散流程的召唤师们齐刷刷瘫倒在地,颤抖地注视着头顶血红色云雾的煤球将血肉长剑贯穿他们的躯体,然后轻而易举地把他们吸成了皮囊。 此时的长剑已经与煤球的触手融为一体,作为连接点的魔力令他有了那就是触手一部分的错觉。 “真是不错的运用手段啊……在我手里比在你们手里,好多了。” 路禹轻笑着杀死了这里最后一位血肉召唤师,聆听着他嘴里喃喃的“邪神”,放缓了速度,让抽血的过程变得缓慢。 邪神,就要做一些邪神该做的事情,就像现在这样。 大脑过载的塞拉突然在聊天室里轻拍了一下路禹的脑袋,精神层面那软绵绵的力道让路禹一愣,然后不禁莞尔。 “放心,满足他对我的期待罢了,我没事。” 永远会有人站在自己身后,提醒自己,拉自己一把……感觉真好。 谦卑的提议自己能为“主”做得更好的深渊审判官得以一同加入这场狩猎,路禹总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让须臾询问,还有谁想要出来透透气。 结果除了车车,其它人似乎都表达了不想和钢琴一起活动的念头……即便有须臾调节,钢琴依旧以其光辉事迹被嫌弃。 就在路禹打算再问一句进度时,塞拉虚弱地开口了。 “这个方向。” “哪个军团长?” “有一身很恶心的盔甲,浑身爬满虫子,应该是多蕾卡口中的【新生】军团长梅列厄,它就是俄偌恩最顶尖的虫师,传送通道而来的虫师,虫王都服从它的指示。” 路禹乐了:“虽然不是奥卡,但也不错。” 从奥卡口中得知战场可能存在极为隐秘的信使,始终收集信息后,梅列厄便将与一群身形与它一般庞大的虫王一同行动,并用大量的虫师作为迷惑,环绕。 虽然【红色闪光】给予了虫师群体巨大的损失,但好在虫王体系有着冗余,整个虫群网络依旧稳定。 直面教国光辉化身的它们已经将原本的劣势扭转,并成功让一位光辉化身散尽辉光,化为凡人。 很强大的力量,据说这就是光辉化身最强大的魔法,以毕生所学,魔力基础尽毁换来的至高一击。 它这么做,只为救一群失陷于战场中,近百人的光晕战士。 从价值层面,一位光辉化身远比一百人要高得多,无论让哪一位军团长做出选择,这种情形下,他们都愿意选择保存前者的实力。 然而他就是这么做了,毫无迟疑。 虫群的侵蚀被从他体内释放而出的光辉吹散,那一刻,他以自身的光照亮了虫海,留下一条除了梅拉,其余人无法踏足的生路。 “如果可以,不要主动去招惹教国。”达斯米洛的人曾经如此建议。 此时,梅列厄深切地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俄偌恩人有着自己必须要追寻的解,教国的人有着坚定不移的信仰。 这片战场比拼的不是生死,而是谁对自己所坚持的事物,更为坚定。 光辉化身用自己所有的魔力给出了一个答案。 俄偌恩也正在用无数舍生忘死向前的虫师、抑魔法师给出自己的回应。 他们都不想输。 意识到这一点,梅列厄却突然感到有些悲凉…… 他曾问过自己,元老院的战略,究竟要走多久,征服多少大陆,才能寻找到那个解? 他觉得自己不是很聪明,想不透,也正是因为不太聪明,他才没有陷入奥卡那般睿智的人会经历的折磨之中。 但此刻,看到光辉化身,他又一次想到了先前的疑惑。 黑暗忽然降临,血腥的味道蔓延。 梅列厄目光迅速锁定了不远处漂浮着的煤球,它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棘手的家伙……就是你覆灭了我的虫群吗?” “现在该是来覆灭你了。”路禹说,“梅列厄军团长。” 梅列厄深呼吸:“我们,看上去都有不得不赢的理由……那就,来吧!” 858.召唤物大集结! 俄偌恩的虫师是在特定环境下诞生的特殊流派,他们凭借着沟通、操纵虫族的能力一举成为了俄偌恩对外征战最锐利的那根触手。 不过,几乎所有的虫师自身的作战能力都不强,与召唤师一样,虫师同样十分依仗随从质量。 梅列厄也是如此,他没有特别突出的战力,依靠的正是此时散落在战场各地指挥虫巢的的虫王们。 身边无得力虫王,煤球来势汹汹,梅列厄却并不慌张,他还有两份最重要的依仗。 虽然俄偌恩耕耘六十余日的抑魔环境不知为何突然失效,但由于虫群肆虐,这里抑魔气息翻滚,仍是属于他们的主场,而煤球是孤军深入。 还有……他的盔甲中隐藏着一群能够杀死军团长级别人物的毒蜂,战场一片嘈杂,此时它们早已离开盔甲,趁乱来到了这团不详煤球的后方。 只要拥有血肉之躯,蜂群足以湮灭意识的猛毒就必然会生效,从无例外。 弱小的虫群感受到了远方虫王的急切,拼命地舍身护在梅列厄身前,其余抑魔法师与虫师也是一同发力,力求让抑魔完全覆盖煤球,令其深陷泥潭之中,难以调用魔力。 煤球缓缓伸出了触手,一道墨绿色的光环向着身后荡漾开,锋锐的气息切割而过,沿途的俄偌恩人如热刀切黄油般被融化、断裂。 梅列厄隐匿在尸堆中的毒蜂,一击之下,全灭。 “能让我毛骨悚然,那些小蜜蜂,是很可怕的东西,对吧?”路禹颇为欣赏。 “你……为什么还能施展魔法?”梅列厄难以置信,光辉化身在这样的环境下都只能束手就擒,“你……到底是什么?” “魔法?也是,在俄偌恩人眼中,这也只能是魔法了,毕竟你们的土地,能否孕育出这份力量都是未知数。”路禹说,“这是信仰带来的神秘魔力,这种水准的抑魔,又怎么能束缚祂的光辉呢?” “信仰……”梅列厄像是明悟了什么,随即浑身巨颤,背甲上的虫子如同受到了惊扰,疯狂逃窜,“梅拉……存在神明?” 触手随意挥动,燃烧的绿炎路径笼罩了煤球与梅列厄,将这里隔绝成了一块单独的天地。 “存在,正是祂净化了你们的抑魔土地,复苏了晨曦山脉。”路禹说,“为了做到这一切,它用尽了信仰之力,再度进入了沉眠。” 梅列厄咽了口唾沫,随即,苦笑连连。 天呐……俄偌恩到底踏上了一片什么样的大陆,这里,竟然觉醒了初始的神明? 那被其他大陆不断诉说,认为即将诞生的神,那虚弱的胚胎,就在教国的土地孕育着,而他们却一无所知地带着兵戈侵入了祂所注视的土地? 梅列厄的苦涩无以复加,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注定泥泞,甚至……毫无胜算。 晨曦领诱敌深入,让俄偌恩深陷泥潭,从此刻打响的反击战必将以俄偌恩的节节败退告终。 无视抑魔自由通过信仰的神秘赐福施法,这份震撼彻底打碎了梅列厄的坚持,他索性摘下头盔,露出颓靡的脸——俄偌恩最伟大的虫师也在迈向生命的终点,他决定体面地迎接死亡。 “梅列厄,我给你一个选择。”煤球飘至放弃抵抗的梅列厄面前,静静地注视着这位狼人,“臣服我,我给予你新的生命,亦或者……就这样死去。” 梅列厄呆滞地抬起头,却只看到了吸积盘释放出的,迷幻的光晕。 “新的生命?” “多蕾卡从我这里获得了新的躯体,她即将重新走向魔法师的道路。” “灵……灵体换躯?”梅列厄想到这个可能的刹那,浑身颤抖,“你……究竟?” “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是否要臣服我,把你沟通、操纵虫族的知识以魔法的形式再现。” 梅列厄艰难地从光晕下看到了仍在不断喷吐着绿色烟气的煤球核心,他咽了口唾沫,重重地跪了下去。 “我……我有唯一的一个请求。”梅列厄说话已经颤抖,“不知名的黑雾……您能否让追随我的四只人型虫王,一起……获得新的躯体。” “不太容易,但能做到……但,我要先看到你的诚意。” 梅列厄迅速明白了过来,他解释:“我个人能操纵的虫群很有限,无法影响这么庞大的战场。” “把属于你的虫王喊回来,给予其它虫师错误信息,扰乱战场,其余的,不需要你管。” 梅列厄深呼吸,在煤球的注视下,通过俄偌恩的通讯渠道,朝着所有的虫师,虫王发布了与奥卡交代的战略部署截然不同的命令,这些混乱的指令迅速让原本攻势如潮的俄偌恩军团出现了混乱。 利用灵体注视战场四处的塞拉确定了梅列厄臣服的诚意。 梅列厄与它的虫王始终半跪,他很清楚臣服就要摆足姿态。 “主啊……即便您这样做,只要传送通道还存在,虫群就会源源不断地赶到。如果主想单纯地解救援军,遏制俄偌恩攻势,最好还是……还是……”梅列厄一咬牙,“把奥卡军团长解决掉,他才是这处战场上最危险的人物。” 路禹笑了起来:“你口中的奥卡军团长,躲藏能力是真的很出色,我的灵体遍布却依旧让他逃开了追踪……至于虫群,这不是问题,我有一个新的解决办法。” 钢琴已经发出了悲鸣,他突然意识到路禹召唤时说的吸引火力是什么意思了。 吞噬变大的它理所当然成为了全场抑魔法师的攻击焦点,在血肉召唤师的介绍下,他们不断用抑魔之力灌注在钢琴的身躯之上,令他的恢复速度减缓,吞噬进度变慢。 抑魔的遏制效果让钢琴暴怒,它吃下去,融合在身躯之上的血肉竟然化为碎肉,腐烂、掉落。 “这群烦人的虫子,竟然浪费食物!” 字正腔圆,须臾发誓,这是钢琴许久以来说过最连贯的一段话,而且精准地表达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吃了你!” 被不断刺激的钢琴快速摆动触手,在战场上横冲直撞,直到看到一群穿着绿荫领服饰的人出现在触手的视野之中,它才悚然一惊,疯狂扒拉地面,避免惯性之下碾过这群小虫子。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急刹车造成的后果便是它一咕噜翻倒在地面上,又抛洒出了一大堆“可口的食物”。 横亘在战场中央的钢琴理所当然地被双方视作对方的召唤物,一时间,密集的攻击全都降落在了它二十多米高的臃肿身体之上。 “好想,吃……” 钢琴触手上的眼睛死死盯在那群攻击自己的绿荫、罗耶阵营魔法师身上。 他们距离自己真的好近……真想亲亲他们! 路禹的脸忽然浮现,随即是一片寂静的幽暗。 它不想被关进去了,永远都不要! 缓慢起身的钢琴忽然发现,来自俄偌恩一侧的敌方攻势逐渐弱了下去。 专注于吃吃吃的它这才察觉,不知何时起,战场上,出现了第二股虫群,它们身上有着主的气息。 正在质询虫师们为何随意调动,以至攻势崩溃的奥卡此时收到了更令他惊诧的消息。 “战场上出现了并不属于俄偌恩的虫群势力,数量很多,虫王个体实力强大。” “这里是西侧新生军团,正在和不明势力虫群接战,我们的虫王节节败退,它们数量太多了!” “北侧绿荫阵线无法维持攻势,我们遭遇了奇异的虫群……它轻而易举地撕碎了我们的副官,是一只直立行走,释放抑魔力量的人型甲虫……神明在上,我们的刀都无法在它的甲壳上留下划痕!” “奥卡大人,我们正在被一群蜘蛛追杀,请迅速询问虫师,虫王是否叛变……噗啊!” 贯穿血肉的声音之后,是长久的沉寂。 乱了,全乱了! 继虫师和虫王莫名其妙行动后,战场上又来了不明势力的虫群,到底发生了什么? 奥卡忍不住捂住了头。 为什么,总有意外! 梅列厄与他的虫王此时已经跪拜在了煤球身下,名为【虫巢】的召唤物此刻正在不断地孕育出适应战场的各式虫族,它们组成军团,横扫所有与之接触的虫族。 俄偌恩人适应进化而来的虫族在它们面前是如此羸弱,人型虫王被生吞活剥的消息一条条传到梅列厄耳边,他竟是一条俄偌恩虫王取胜的信息都没听到。 这种数量的召唤物与衍生物……真的是召唤师能够做到的吗? 想到这,梅列厄的头更低了……除了敬畏、膜拜,此时,他生不起第二个念头。 世间,应无第二人能做到此等神迹。 只是不知道,它是晨曦领的哪位领主化身…… 畅快,真是太畅快了。 自从成为召唤师以来,路禹一直都被魔力上限所困扰。 他寄希望于位阶提升提高魔力,收效甚微。 接受塞拉的日常训练提升,进展缓慢。 工匠组的奇思妙想是最接近他与诸多召唤师需求的一环,他也把那份期待全都给予了萸草。 然而,现在他还是体验到了。 银枫神树加持之下,三位一体的魔力共鸣,煤球之躯仿佛洞悉了魔力运转的奥秘,世间魔力的流转仅在它们的感知中,只需要轻微地动一动触手,它们便山呼海啸般涌来。 挣脱枷锁,拥抱这片世界,自由、顺畅地操纵每一份力量……太美妙了! 这一刻,路禹觉得,他的魔力无穷无尽! 这种幅度的魔力调用同样让塞拉与璐璐迷醉,就像通过灵体窥探战场每个角落一般,她们仿佛抓取到了不可明说的奥妙……那一直隐藏在帷幕之后,未曾有触碰过的九阶之后的秘密。 魔力的更深层运用方式。 梅列厄感到窒息了,魔力海潮汇聚于煤球的头顶,漩涡般钻入它的体内,又从它的体内以魔法的形式转化成虫巢爆兵的速度、总量。 源源不断。 难道,他就没有极限吗? “出来,都出来!” 路禹口中喃喃。 率先现身的是血肉战车,无需多言,它听到了战场的征召,血肉的气息,火速奔赴前方,化身扫地机器人,开始打扫。 紧随其后的是鱼丸,圆润晶莹的水银丸子咕噜噜滚过大地,留下一道道半结晶的道路,凝聚为人型的她微笑着将一个又一个抑魔法师脸上的惊愕凝固,做出美丽的结晶像,随着她的推进,结晶丛林扩张。 噬魔树在俄偌恩法师密集处轰然降临,深渊般的树洞肆意吸纳着惊慌失措的俄偌恩人释放出的抑魔,只要是魔力,它一视同仁。在俄偌恩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枚枚微眯着,带笑的眼珠子落地,欢天喜地地扑入人群,爆炸连连。 被路禹释放回俄偌恩阵营中的俘虏忽然尖声厉啸,同伴还未反应过来,一只面目可憎,血肉聚合而起的魔物便直扑他们,只留下一滩滩血肉,而那虚幻的身影,此时仍在俘虏面前不断变幻着。 静谧花园冲入人堆,黑泥一卷,便让数十人失去了声音,在那无光的世界中,喇叭花动情地鸣奏着,直至藤蔓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俄偌恩身体上,喇叭花喷吐出的浆液一点点把它们腐蚀殆尽。 孵化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四处喊着“妈妈”,为了来到路禹身边,它不断地吞食着沿途烦人的抑魔法师。 小灾厄同样迷迷糊糊,像是没睡醒的她醒过来立刻用翅膀包裹着她不着片缕的身体,像是个受惊的孩子。被俄偌恩魔法师注意到的她惊声尖叫,转瞬间,无数刚死去,满怀怨气的俄偌恩人灵体聚集在她的身边,随着她的轻声呢喃,涌向曾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战友。 塑形元素们开始聚集,无需路禹指挥,他们自动组成了元素巨人,根据路禹留下的记忆,以暴躁的元素光束切割战场。 深渊审判官解禁,战场自然无所顾忌,化身棺材的他将一个个俄偌恩人带往属于自己的意识世界共舞。 知识之书幽幽浮现,如同公开处刑,它公然翻开了记录着塞拉哼唱某个小曲的一页,战场公放,然后不紧不慢地继续翻页……随着魔力涌动,法古塔尔的巨龙魔法,一枚巨大的陨石,正在天空中浮现。 (本章完) 859.阿克西斯 萸草得到了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负载一击的红色闪光让工坊内部构造彻底坍塌,牵引法仪式法阵的储能节点无法使用。 与之对应的好消息是,他们还有另一个工坊能浪费! 不过,在审视战场后,萸草觉得还是不发射比较好……一眨眼功夫,下面怎么变样了? 虫群肆虐。 血肉召唤物横行。 死灵造物…… 啊? 死灵造物? 萸草擦了擦眼睛,确定了自己没看错,地面上那些复苏的俄偌恩法师尸体正在扑向他们的战友。 她怎么记得领主大人说过,自己被银枫树赐福了……被赐福还运用死灵术法,是不是有点“灯下黑”? “虽然说不愧是领主大人,但也有点太夸张了,三煤球模式魔力充裕,但也不至于能做到这么多事情吧……发生了什么?” 还能更夸张一点吗? 似乎……可以。 一支特殊的军团加入了反攻行列,它们从影子中悄然升起,穿梭游走于一片又一片阴影之中。 无头骑士列队冲锋,影替截杀抑魔法师,影法师施展增益魔法,飞龙、石巨人掠阵,而暗影国度的王,那与路禹几乎同一副面孔的暗影化身,此时也变成了煤球的模样,协助操纵着欢腾的暗影子民。 三煤球以一己之力,在战场中拉起了一整个军团,将俄偌恩的侵攻浪潮从中撕碎。 英灵召唤在这种场面不太适用,音律实体……想要召唤必须播放特定的曲目形成共鸣,鉴于正在公开处刑的知识之书毫无危机感地,并不打算停下塞拉哼唱的小曲,自然也无法登场。 元素…… 一念及此,对于这份运用魔力的畅快狂喜不已的鲈鱼犹嫌不足,决定让元素之主也响应号召,参与进这场盛大的狂欢之中。 “嗯?” “嗯?” 塞拉和璐璐先后愣住了,她们讶异地注视着路禹连续两次沟通召唤仪式失败,这在他成为召唤先驱后,貌似还是第一次? “还是不行吗?”路禹有些无奈。 水火两位元素之主消失的时间已经一年有余,无论是欧尔库斯,还是浮萍都反复尝试将之召唤,并试图补全剩下的元素之主,然而怪异的是,从某一个时间节点开始,元素之主们再也无法回应先驱了。 先驱知道它们存在,那股冥冥中的维系能被感知,却无法通过正常召唤途径令其现身。 如果连被赐福的三煤球姿态都无法做到,那么,在元素之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呢? 虽然被塞拉不断抽走精神力,但路禹此刻仍有余力去思考细枝末节之物,反观奥卡,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贯穿军团多线溃退。 沉默军团全线溃退。 除了与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虫群大军对抗的新生军团,至今仍然维持着一定程度的均势,就连奥卡亲自掌握的撕裂军团也出现了被梅拉攻势冲破的迹象。 几乎是一瞬间,战场上出现的“意外”就一齐撕碎了俄偌恩仍然占据优势的局面,让仍然满怀信心相信捅穿援军防线即可大获全胜的俄偌恩人亲眼目睹了绝望。 它们的血肉会被巨兽吞噬,用以成长。 未被吞噬的完整尸骸与那心怀执念复苏的灵体则是如提线木偶般被牵引,满脸血污,狰狞地杀向同伴。 层出不穷的虫子杀之不尽,所到之处白骨遍地。 暗影中,阴风阵阵,持匕之人蓄势待发,战马嘶鸣阵阵,鬼魅般现身,又犹如鬼魅,眨眼消失。 他们面对不是一个种类的敌人,而是以上全部! 再悍不畏死的人也会陷入恐慌之中,而恐慌是会蔓延的,各种难以言说的怪诞景色在血腥的战场上交替上演,这份光怪陆离,最棒的吟游诗人也无法编造,可它就这么真实地出现在了脚下的这片土地,将无尽的噩梦带给了俄偌恩人。 “奥卡……大人。” 撕裂军团的副官们十分忐忑,此刻的奥卡已经站在了他们登陆梅拉时的那片海岸,就连抑魔对土地留下的影响都清晰可见,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是要退避回通道下方被扩张的荒岛据守,等待元老院的最终决议。 奥卡缓缓闭上眼睛,内心的挣扎化作令身体无力的酸楚,他挥了挥手。 “撤军,回守通道!” 从牙缝挤出的这番话,通过破碎的信息传输渠道传了出去。 奥卡愤懑地一拳砸在脚下的沙滩上,咬牙切齿:“梅列厄,你也……” 六十余日的攻防战,俄偌恩是那么接近将梅拉的这一角染成自己的颜色。 可现在呢?前后多位军团长殒没,或是不知所踪,数以万计的俄偌恩人葬身,最终功败垂成,被迫舍弃所有的基础,回归原点……奥卡只觉得胸口有一团气,灼烧着。 俄偌恩人想要有序撤出已成奢望,灵体编织成的感知网络令塞拉在俄偌恩有异动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 晨曦领信使迅速知会绿荫、风暴、罗耶、教国四方势力。 四方势力都被战场上突然现身,堪称天灾的景象所震慑,他们先前就忍不住扣押了第一批通报死灵、虫群等造物皆是友军的信使,认为他们是俄偌恩诱敌的幌子,此刻见到了晨曦领一些熟面孔,这才彻底放心。 只不过追击过程中,无论是哪一方,都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怪物身上。 这到底是晨曦领请来的援军,还是他们闭门研究出的知识,除了浮空岛怎么感觉……都阴森森的。 由于都是造物,无需在意俄偌恩人垂死反扑,因此路禹并没有下令追击停止的命令,而是挟胜势一路追击,将无数抑魔已经难以为继的俄偌恩人全都赶进海里才收手 远望俄偌恩填海造陆的产物,凝视那份属于世界本身的奇迹……亢奋的煤球很有立刻推平传送通道的欲望,但理智告诉他们,仓促强攻这座聚集了海量抑魔法师的岛屿,即便得手,也必然要付出惨重的伤亡,而且他也必须在意多蕾卡早就提醒过的一点。 传送通道破灭时,魔力坍缩形成的乱流与涡旋极度危险,没人能说得清一个巨大的仪式魔法崩坏时魔力流向如何,又会诱发怎样的魔力现象。 采用斯莱戈人肉爆破的方式在路禹这里是绝对的下下策,他要先找到一个解法。 晨曦山脉至海岸,一路上血流漂杵,密密麻麻的虫骸与尸体码满了地面,最密集处,已经无从下脚,只得踩过细小的虫骸,聆听着血肉爆浆的“啪叽”声,哆嗦着向前。 这一场仓促的里外配合,以梅拉与晨曦领的大获全胜告终,困扰了晨曦领六十日的围城,正式告破。 为此晨曦领付出了三分之二的土地,其中三分之一已经被完美开垦,在俄偌恩人造访后,这些地重归荒土,植株也需要重新栽培。 农务组的唉声叹气比伤员的哀嚎还要刺耳,他们的心在滴血……植株重栽培,又是以年为单位。 但是,一想到正式向领主证明了自身并非雏鸟,也值得他庇护的晨曦人,以及因为晨曦领而免受战火波及的城邦,小国……农务组觉得,这笔交易值了。 在奥卡下定决心撤出晨曦领,优先应对援军前,他对这里发动了一次规模空前的打击,大量攻城魔具轰炸留下的凹坑仍然冒着漆黑的烟气,浓郁到散不开的魔力尘埃还在弥漫。 西格莉德对法阵的熟练掌握终结了奥卡破坏中枢的念头,也让联军首脑的会议地点能够定在了屹立不倒的晨曦城堡内举行。 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踏足至这处晨曦中枢,无论是风暴领,还是绿茵领,乃至于光辉化身,都在感受到那处逐渐修复损坏结界的中枢法阵时感到诧异。 “节点式布置,覆盖晨曦领全域。”塔妮娅身边的赤红赞叹不已。 “不止如此,法阵所蕴含的信息十分丰富……它的功能应该足以让研究结界的学者垂涎三尺。”光辉化身也开口了。 泽尼尔依旧沉默,只不过初次造访,他有些兴趣盎然,一路上东瞅瞅,西看看,平素沉稳的他难得放下了一张冷脸,让好奇心主导自我——晨曦领,确实有很多新鲜的东西。 浊魇作为领主的私人女仆,与薄暮和黄昏一同迎接了这批贵客——史莱姆们刚刚消化了一些奇怪的玩意,暂时不便出来晃荡,他们只希望后勤组的家伙没有让果汁史莱姆也跑出去。 西格莉德打开了仓库大门,取出了冰镇西瓜、品级最高的茶叶、史莱姆果酱制作的糖果作为待客茶点。 在场的每个人其实都一个共识,晨曦领拿出来招待客人的东西一向不俗,而亲自吃过之后也确实证明了,晨曦领过往贸易中出售的都是中等至劣等品相的货物,真正的好货,只能亲自造访享用。 两杯茶的时间,伴随着门扉洞开,一枚被乳白色吸积盘环绕的煤球飘然而至。 最靠近的泽尼尔不以为意地挪了挪位置,好让这位“不速之客”也能有一个相对合适落座的区域。 看上去是邪恶了些,但他确实站在晨曦领与梅拉一侧,不该以貌取人。 托着腮的泽尼尔正在思考稍后该用到的称呼,一些匹配当前场合的敬辞,从煤球口中传出的声音令他失去了脸上的从容。 不只是他,所有人皆是如此。 像是有一位九阶至高魔法师给在场所有人施展了石化术。 “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暴食者?”泽尼尔眉头紧锁。 “也是……璐璐?”塔妮娅目瞪口呆。 “还是……塞拉?”后造访的光辉化身傻眼。 因为不远处的夏蕾姆出神的罗耶也在下意识抿了一口茶水后,立即喷了出来。 除了猫荆表现淡定,在三煤球分别自我介绍后,在场的梅拉高层都炸了锅,随行的高阶魔法师没有一个人能忍住不窃窃私语,他们的眼睛也无法从煤球身上挪开分毫。 三煤球都猜到了这样亮相会带来的震动,但考虑到接下来作战还会需要到这个姿态,为了不浪费银枫强效的赐福,驱散恢复是不可能的。 “如何变成这个模样,又是如何召唤出数量庞大的召唤物,过程太过曲折复杂,我相信把这处通道毁灭后,会有时间聊的。”路禹决心趁现在敲定最关键的事,“把俄偌恩人从山脉赶回通道下方只是权宜,既然已经形成联军的格局,那就想办法,一战定胜负。” 两位确认投诚的军团长,多蕾卡与梅列厄先后讲述了传送通道的详细讯息,在意识到破坏瞬间会造成难以估量的魔力湮灭风暴,坍缩还有可能把周遭的人随机传送到异常之地,亦或是干脆被乱流撕碎。 堪称梅拉最聪睿的一群人都陷入了深思。 即便是状态神勇的三煤球,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独自通关一整个抑魔军团,毕竟越靠近传送通道,阻力越大,魔力干扰越强,而斯莱戈的正面案例在这里并不适用。 俄偌恩人填海造陆进展疯狂,荒岛已经拓张十余倍,岛上驻扎的俄偌恩人、虫族数量必然庞大,如果以人命填,代价太高昂了。工匠组制作中的抑魔炸弹仍未完工,仅有配套的盔甲可用。 商讨了好一会,各种方案不是因为可行性过低,就是因为付出代价过高而宣告破产,惹得赫萝菈边记录会议内容,边无奈地嘟囔:“如果有颗陨石把它们造出来的岛砸回海里就好了,老师也不会继续苦恼。” “等等……”路禹忽然伸出触手,指向赫萝菈,“你刚才说什么?” 赫萝菈复述了一遍,路禹眼睛忽然明亮,泽尼尔也若有所思地扬起了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城堡,直抵天穹之上。 “确实有东西能把岛砸进海里。”聊天室里,三煤球笑得很灿烂。 既然俄偌恩人不愿意离开梅拉,重返俄偌恩,那就只能丢颗陨石,逼他们做选择了。 路禹当场联系上了萸草。 “浮空岛能实现前后左右的移动吗?” “虽然不知道领主大人想要做什么,但应该是不难的。”萸草回答,“加装一个魔力驱动的微型推进,内置魔力网络即可实现最基础的移动,当然……水平平衡性会不太可靠。” “我现在说一个方案,你来听,然后告诉我,是否可行,方案名字是……”路禹有些兴奋地说,“阿克西斯。” 明后加更,敬请期待 860.阿克西斯坠落 萸草有条不紊地调度着工匠们对浮空岛进行改造,援军的飞马与飞龙此时都化身为驮兽,将大量的物资协助运往空岛。 这是第一次有外人踏足晨曦工坊,尽管只是一个建造就注定会被废弃的工坊,但依旧深深吸引了在场的所有高阶法师。 虽然是个简易工坊,但这里却遍布魔力驱动的物件,并且其驱动的扳机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限制,并非任何人都能触发。 他们像是第一次接触魔法的见习者,在不打扰工匠们工作进度的前提下,好奇地询问着出现在这里的各种新奇物件,不停地做着笔记。 对此,萸草不以为意,她不认为只是观察就能知晓晨曦领目前所掌握的知识,不过若是真如领主所说,因为感受到危机感,忍不住在这条赛道上布局,那对梅拉的工匠确实大有裨益,因此她也就容忍了这些好奇宝宝穿行其中。 “这些水晶的量,还不够吗?” 在又一批绿荫领出产的高纯度魔力水晶抵达空岛后,塔妮娅派赤红前来询问。 塔妮娅并非吝啬,只是单纯地诧异,因为她已经看到晨曦工匠掏空了空岛部分区域,将打磨切割好的水晶整齐码放、堆叠,如此态势分明是要最大限度地增加魔力水晶的摆放面积。 “路禹大人说,在它的家乡,阿克西斯计划失败过一次,坠落过程中受外力破坏最终只有一半落下成功,威力不足以达到最初目标。”萸草说,“而我必须杜绝失败的可能性,以确保即便是部分落下,依旧能产生摧毁荒岛的能量。” 赤红将原话复述给塔妮娅后,她摆了摆手,示意要多少给多少,就当……看烟火了! 不过,塔妮娅好奇……路禹的故乡,这个计划的使用者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 …… 在经历了一场惨痛的失败后,奥卡认清了晨曦领泥潭的本质,与其继续深陷其中,不如趁仍有余力,转进梅拉北方战场,直击斯莱戈,在梅拉大陆撕开一道更深的伤口,彻底混乱局势。 元老院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奥卡的计划。 据信使说,敲定最终议案当日,元老院气氛阴沉。 超出防御需求的俄偌恩人被抽调向了北方战场,奥卡这位名义上的军团长之首,则是被赋予了留守传送通道,牵制梅拉主力的暧昧任务。 奥卡知道,元老院对自己颇有意见。 就像是打游戏,顺风时,欢声笑语,人人抢着分锅,一点失误就是“我的我的”,逆风时则要么沉默,要么互相拉扯。 分锅,总要分个清楚,作为仅存的南线军团长,奥卡理所应当地要为一系列的失败负责。 他沉默的接受了一切指责与批评,尽管在俄偌恩人有人知晓事情经过后为他打抱不平,他也没有再向元老院申诉。 奥卡有些疲惫,对抗晨曦领的这数十日,他前所未有地厌倦战争。 或许是对外征战未尝败绩,俄偌恩人普遍有着天然的优越感,认定抑魔足以战胜一切魔法师,寻找解的道路也将顺风顺水,毫无波澜。 “最好,一直赢下去,永远不要输。” 这句话是凯塔斯在出发前对他说过的,竟然一语成谶。 元老院的监察官正在浏览北线的战报,看到这些日子奥卡始终心事重重,即便听到北线捷报依旧绷着脸,忍不住安慰道:“元老院并非真的责怪你,他们知道你已经做到了最好,但战败总需要责罚,这是规矩,身为军团长,你该理解的。” “我对元老院并无怨愤,他们的处理合理公平,派出您来亲自向我解释,也让我颇为感动……监察官大人,我所忧心的,其实是梅拉的联军。”奥卡叹气,“元老院的想法很好,留有足够袭扰的力量,牵制对方联军主力,令其无力驰援斯莱戈,可……如果他们不打算僵持,最终选择猛攻此处呢?” “他们有多少有生力量能填进这个大坑?”监察官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斯莱戈依靠着传送通道不稳定时才堪堪成功,如今严阵以待……我倒是很期待他们强攻,高阶战力陨落一个,北方战线的军团长就会轻松几分。” 话虽如此,奥卡却仍是惴惴不安,在晨曦领上发生的变数实在太多了,多到任何合理的,基于实际情况的理性判断都会在他们奇异的解题方式面前变成笑话。 奥卡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 离开据点透气,奥卡瞥向远方那显眼的浮空岛,顿时一愣。 半天时间,空岛膨胀了一大圈。 “通知元老院,晨曦人,可能真要强攻了。” …… …… 推进到海岸边的联军向着荒岛发动了攻击,来势汹汹的他们令俄偌恩人只得暂时无视遮天蔽日而来的浮空巨岛。 在空岛边缘俯视下方战场的鲈鱼清楚地看到有大批俄偌恩人没有加入战局,而是游离于战场之外,蠢蠢欲动。 这些人正是奥卡安排来专门针对空岛魔力洪流扫射的队伍,他们随着空岛前进路线移动,观察,大量的攻城魔具已经铺设完毕,显然是在等待合适的发射时机。 空岛上只剩下人偶、煤球以及萸草。 这是一项存在着巨大风险的任务,若非萸草不可或缺,煤球会把她也丢下岛。 “推进装置喷吐出的风元素魔法正好能与浮空石提供的升力形成均衡,平稳推进中。” 萸草查看了水平仪,说,“不过只是暂时的,因为……” “轰隆!” 俄偌恩的远距攻城魔具齐射,密集的轰炸令空岛巨颤,萸草觉得脚下厚实的土地变成了起伏的浪涛,晃荡不止。 水平仪不再安详,随着涟漪般荡漾开的颤动,不断地晃动着。 尽管有着联军的牵扯,仍旧有着不少俄偌恩人突破,抵达空岛,经历了前次失败,所有人都清楚让这个庞然大物肆意发射会是什么样的光景,因此无需命令,便有勇士结伴阻击。 只不过,他们抵达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携光晕而来的巨大煤球。 登岛的俄偌恩人无一例外成为了煤球召唤物的点心。 此时,空岛已经贸贸然进入了能被攻城魔具轻易轰炸的区域,密集的攻势下,石块分渐,大块大块地坠落海中,激起滔天浪花。 奥卡心越来越闷,强烈的不安弥漫全身。 晨曦领想做什么? 奥卡坚决不信制作空岛的人不清楚射距,踏入危险区域,难道是为了直接攻击传送通道? 那种程度的魔力流对付生灵很好用,但对于一个正在运转的仪式,作用微乎其微。 被奥卡特意安排的人手已经将抑魔大网展开,被笼罩范围内,魔力被驱散,逐渐稀薄,空岛引以为傲的推进装置逐渐熄火,可……它仍以缓慢的速度继续前进,那遮蔽大地的阴影将要碾过俄偌恩人的头顶。 此时奥卡脑海闪现出一个令他手脚冰凉的可能性,他连忙高声嚷了起来:“不要管那群魔法师了,集中力量,击碎空岛!” 根本不是为了射距,该死的晨曦领,他们竟然打算把空岛当做武器砸下来! 听到命令的俄偌恩人一个个升空,它们试图为抑魔添砖加瓦,令空岛自然坠落,可岛屿仍在向前。 每个人都意识到了空岛的用途,俄偌恩人拼了命地以各种手段轰炸,可被法古塔尔等人缝合的它真的太庞大,也太结实了,轰炸只对表层岩层产生了影响,砂石簌簌而落,空岛的整体结构却稳定如初。 奥卡也放弃了那群显然是来吸引注意力的联军,直抵空岛下方。 此时,抵达预定位置的空岛已经开始倾侧,缓慢坠落。 “给我,撕裂!” 以撕裂军团长之名,奥卡健硕的身躯迸发出了生平未有的凶悍战力,他强而有力的双手直插入空岛的土地,手臂青筋暴起。 此情此景,他就像是接受惩罚的西西弗斯,奋力地想要支撑起头顶的巨石。 奥卡双眼通红,手臂皮肤崩裂,血线迸射,这头蛮牛竟然硬生生在下落的空岛上撕出了一条裂谷般大小的缝隙,令其中的岩层剥落。 “奥卡军团长,请闪开!” 地面上的攻城魔具军团将火力集中,沿着奥卡艰难撕扯开的缝隙,集中于一点,轰击。 一道道裂纹以此为始,向着空岛上方蔓延,下坠的动能释放出并不均匀的力将沿着缝隙游走,很快,它就会自行解体。 只要不是以完整状态下坠,他们就能拦截部分…… 奥卡的视野中,空岛的平台边缘,一枚闪烁着圣光的煤球,一张戏谑的脸同时出现。 “奥卡军团长,阿克西斯即将解体坠落,在这里,我向你表示由衷的敬佩之意,但是……” 雷鸣般的闷响轰入数百名合力碎石的俄偌恩法师耳中,漂浮在半空,与空岛保持同等下落速度的他们齐刷刷抬头。 所有人都看到了心肺骤停的一幕。 在崩碎的岩层后,不是厚实的土,而是混合着禁魔水晶的……魔力水晶海。 这他妈是一座富矿山! 最下方的禁魔水晶受到空岛解体的影响率先坠落,所到之处,魔力真空,掌握抑魔的俄偌恩人也难以逃脱它的制裁,在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下失去身体控制力,如断了线的风筝,坠落。 奥卡大叫着,粉碎了盔甲内所有的抑魔水晶,以自身力量引导着身旁的所有亲卫逆流而上,擦着禁魔水晶留下的魔力真空冲到了坠落的魔力水晶旁。 他们试图在有限的视线里切碎,分散这些即将落下的水晶,即便是盔甲被高纯度魔力蚀穿,身体急速老化,也不在乎。 预计矿山与荒岛直接接触还有不到三十秒,路禹将萸草卷在怀里,来到头盔已经被撕裂的奥卡身旁。 奥卡手臂、肩膀的每块肌肉都在飙血线,再强大的人也不可能面对倾天之势,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螳臂当车。 “我很欣赏你,加入我们,我会用灵体换躯,给予你新的开始。” 奥卡的双臂力竭,沉重的下坠之势挤压之下,他的腕骨已经变形。 听到路禹的话,他转过了头,眼神中分明带着渴望,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 “原来如此……梅列厄就是因为这样,臣服你了,对吗?” 危局之中,奥卡竟一瞬猜到了当日溃败发生的事。 “无论你是晨曦领的谁……我只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奥卡舍弃了保命的抑魔水晶,硬生生撕碎了面前的一大块魔力水晶墙。 “军团长是为了俄偌恩所有生灵寻找出路……” “我不想做梦都是那些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说着,奥卡一头钻入了蜿蜒的水晶缝隙之中。 他的亲卫没有攻击路禹,而是一路追随。 “只是一个通道,何必呢?”萸草喃喃,“活着不好吗?” 路禹叹了口气,飘然离开坠落区域,注视着这个世界的阿克西斯一点点坠向目露惊恐之色的俄偌恩军团中央,看着耀眼的光从荒岛土地上升起。 数秒后,光晕荡漾向四周。 静谧被刺破,震耳欲聋的响声传遍梅拉西南角。 没有奇迹,携带着一座矿山规模的魔力水晶,阿克西斯与传送通道澎湃的魔力接触的瞬间就被点燃,史无前例的燃爆席卷海面。 传送通道的光柱像是蜡烛将熄的火焰,疯狂摇曳,轰然破碎。 于通道中心点,一枚耀眼的光球疯狂吸收周围所有的事物,强大的吸力令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俄偌恩人难以抵挡,纷纷被卷入其中。 煤球看到,不少人还未抵达光球中心,便被撕成了血色的布条。 他们被传送离开了梅拉,只不过,不是以完整的姿态被传送走的。 而那些完整进入光球中的幸运儿,将会体验到一次不稳定传送门,但愿他们能抵达一个抑魔区。 随着逃入大海的俄偌恩人被联军斩杀,或是俘虏,梅拉西南的传送通道与留守在这里的俄偌恩军团,一并成为了历史。 “有些不舍得?”路禹看萸草久久无言,以为她伤感了。 萸草摇头:“我只是在想……这次向西格莉德要多少资源合适,她现在是领主,权利更大了,不会不给我批准吧?” 抱歉,今天回来晚了,没法加更,明天一定! 861.不再隐藏的秘密 西格莉德并不知道萸草在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后还惦记着她,知晓空岛坠落,俄偌恩军团与传送通道全灭后,她长舒一口气——晨曦领为了这一战,付出了太多太多,这个结果,让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得知奥卡在这场爆炸中逆流而上,生死不知,多蕾卡与梅列厄两位前军团长也只是稍微愧疚了数秒,便混身轻松,只不过他们还是没法立刻转换角色,加入欢呼的晨曦人行列。 “领主大人一定会招待前来救援的各方首脑,让厨房打起精神,不能在吃这件事上丢了晨曦领的面子。” “提供给魔法师们的食物以自助的形式摆设,这样就无需精致,只用在意味道与量,务必让菜色丰富多样,力求在口味上做到包容覆盖。” “询问后勤组的人,史莱姆娘们消化完毕了吗,让消化完毕以及没有吞食过程的开始工作,今晚她们将走进梅拉的历史,晨曦领的史莱姆,这样的记载数百年后都仍将存于文献之上。” “用餐环境?领主们进餐的高层露台、观景台做必要的摆设与点缀,不需要花里胡哨,如今仍是战时,仍需留有些许肃穆,今夜也是以感激各方援助的名义设立晚宴,牢记。” 西格莉德不断发布着命令,堪称面面俱到,作为军团长的梅列厄认为这种程度的细致,她完全有能力负责一支庞大军团的后勤事宜。 说得口干舌燥,西格莉德喝了一口茶,看到赫萝菈在和薄暮用怪异的目光注视着她。 “怎么了?”她下意识审视自己,却没找到有违和之处。 “你现在也是领主了,不需要称呼老师他们‘大人’……”赫萝菈提醒。 西格莉德愕然,这是长久以来的习惯了,从亚斯被救之后一直如此,想改变似乎有些…… “慢慢来吧。”她摆手,“顺其自然。” 后勤组的人走到西格莉德身边,小声嘀咕了一番,将一份卷轴递给了她。 西格莉德展开卷轴扫了一眼,脸上胜利的喜悦之色变淡了许多,她迟疑了一会,缓缓将之合拢,交还给组员。 “先庆祝……今晚,不谈沉重的话题。” 三煤球返回城堡时,西格莉德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当着泽尼尔等人的面,涌入了数十人,仍旧忙得晕头转向的厨房,正在以高速向外产出带有经典晨曦特色的可口食物。 “你们的物资,还充裕吗?”塔妮娅问。 璐璐笑着替西格莉德回答:“即便俄偌恩再围五年,依旧安然无恙。” 从观景台上眺望远处,看到风暴领的魔法师已经开始享用美味的晚餐,泽尼尔瞥了一眼西格莉德,欣然落座。 猫荆自嘲了起来:“那天,似乎是我们拖累了你们?” 路禹连忙解释:“不,你们的援军确实为我们解决了很多麻烦,奥卡不得不把注意力都放在你们身上,让晨曦领发力也变得简单了许多。” “很谦虚,但没必要。”泽尼尔言简意赅,“即便是空岛坠落,我们的魔法师也只是起到了牵制作用,实际上,问题都是由你们晨曦人解决的。” 实际上阿克西斯落下萸草足足有三套预案,分别对应不同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过程出奇的顺利,俄偌恩的攻城魔具无法做到贯穿内含海量水晶的人造矿山,最终一击得手。 也该顺利一回了。 “牵制很重要,即便是我们这个形态,也没法应对成千上万的抑魔法师。” 路禹没说的是,牵制的风险巨大,极容易产生牺牲,他并不愿意让晨曦人为自己的发力付出这份代价,联军的出现客观上解放了他的束缚。 塔妮娅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趁着餐前甜点还未端上来,她迫切地想知道煤球姿态的始末——她已经忍了两天多了,一想到璐璐现在和另外两个人共享一具诡异的躯壳,意识层面互相交汇、融合……她的心就忍不住泛起一阵阵酸水。 此时这些细枝末节之物反倒没有了隐藏必要,璐璐十分从容地编了个故事,将自己璐璐缇斯的过往抹去,换上了精心设计好的内容,至于药剂部分,则无修饰,听得泽尼尔,以及陪同而来,落座在另一桌的高阶魔法师们面面相觑。 一份误打误撞,因为实验失败而得的塑形药剂,在又一次错误失败后,成为了三人共体的关键契机,实现了1+1+1>3的效果。 魔力、肉体、精神,全面提升,这样的药剂在魔药历史上从未出现过,它的效果能被载入史册,并且,足以单独开辟一条单独的魔药流派以作研究。 “我知道你们有的人会想,让这份药剂量产,但经过我们的一些实验,使用它的风险很高,我们至今也只敢用魔物与野兽进行魔药尝试,而这些个体无一例外在魔药生效过程中死去。”璐璐说,“我只能保证它对我们三人是完全有效且无害的,具体原因还需要探索。” 璐璐必须明确说清这一点,即便她知道不久之后就会有大量的魔药师试图探索,根本无法阻挡,但强硬的警告也好过放任他们毫无敬畏之心地胡乱尝试。 餐前甜点是一份份由史莱姆糖浆浇灌而成的蜂蜜小蛋糕,魔狐史莱姆娘推着小餐车亮相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是……有智慧的史莱姆?”来自风暴领的高阶魔法师讶异地站起身。 听到他说话,魔狐史莱姆脸上浮现出了甜美的笑容,对于被夸赞智慧,她十分开心,竟然将随身携带的史莱姆糖浆软糖赠送给了他一份。 “你们是怎么办到的?”这回连随猫荆来赴宴的光辉化身们也忍不住了,“它们可是低智魔物,从魔力起源至今未曾有过改变……它也不像是史莱姆王,即便是,元素湖又在哪?” “谁说只有史莱姆王才能拥有智慧?”塞拉对待教国的人总是习惯性以神选时期的惫懒的语气开口,“那是野外的才会发生的状况,在晨曦领,它们与智慧生灵长期生活,自然会出现截然不同的变化。” 光辉化身们下意识以对待神选的方式微微欠身,在想到塞拉早就不是自家神选后,随即抬起头,可又一瞬想到了银枫树神在这次事件中对她极其特殊的优待,以及那份仍然萦绕在煤球之躯外层的光晕…… 还是微微低头吧。 “虽然很可爱,可惜,还不会说话。” “你好……” 塔妮娅浑身一颤,侍立一旁的赤红也目瞪口呆。 从不起眼角落推着第二辆餐车入场的龙娘史莱姆原本在摆盘,听到塔妮娅的话竟然开口了……虽然有些不太自信,但字正腔圆。 “这……”塔妮娅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再说一次?” “你……好?”龙娘史莱姆歪头。 听懂智慧生灵之间的常用语言不少魔物都能做到,但实际运用则是一道坎,将它们排除出了智慧生灵行列。 一整个史莱姆族群有一位能与其他生命沟通的就能称王,而这里……看着观景台周围侍立的史莱姆娘们像是听懂了对话,纷纷偷瞄,塔妮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们养了多少史莱姆?”泽尼尔撕了一块面包,嚼了嚼,微微点头以示认可。 “最初时候外来种三十只左右,本地种也不过百,现在保守估计一千……嗯,确实该对史莱姆进行数量普查了。” 塞拉只是随口一说,西格莉德立刻应声:“我会让后勤组安排的,顺便为史莱姆娘起名,登记。” 莱蒂西亚与泽尼尔耳语了一番,泽尼尔微微点头。 此时,史莱姆娘们正在掀开餐盖,为所有客人显露出了那块肥美多汁的肉排,蜜汁炭烤,香气四溢,只是嗅一嗅,便满口生津。 轻轻一咬,肉汁在口腔中爆裂,肥腴却不显甜腻,恰到好处的酸中和了即将到达味蕾阈值的甜,让人如浮碧涛之上,随着甜蜜的滋味起起伏伏。 沉浸在这美妙的滋味中好一会,泽尼尔扫视在场众人,发现他们都享受过第一口,这才以一个不会打乱进餐节奏,又能让对话协调推进的时机缓缓开口。 “暴食者阁下,根据你这几日应对俄偌恩时所展现的召唤物,我是否可以认为,梅拉坊间流传的,来自异大陆的不知名召唤师,其实就是你本人杜撰的身份。” 一时间,打算再品味第二口蜜汁肉排的众人纷纷停下刀叉,将目光投向了煤球所在的方向,倒是罗耶公国而来的人仍在抱着狂啃。 见路禹并未并未立刻回答,泽尼尔接着说道。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们所目击到、猜测解决了死灵灾厄的召唤师,也该是你,对吧?” 路禹不紧不慢地卷起切好的肉排送入嘴中,与塞拉和璐璐共同分享了这份甜蜜。 “是我。” 他承认了。 事到如今,确实也不需要这种伪装了。 “不打算让梅拉众人感激你吗?”泽尼尔托腮,“解决死灵灾厄,足以解开暴食者的恶名。” “事到如今,还解得开吗?”路禹笑了。(本章完) 862.切割名为梅拉的蛋糕 暴食者这个称号在梅拉已经深入人心,即便知晓了又能如何? 至于让人们对自己顶礼膜拜,路禹倒不是特别在乎,在他眼中永远是晨曦人的感受摆在第一位。 “那个传言,也是暴食者阁下?”有人想起了什么,咽了唾沫。 他的反应令身旁的同伴也脸色突变。 塔妮娅疑惑地侧身,赤红恰到好处地俯身嘀咕:“那天打扫战场时,那尊魔神般遍布触手、眼球,吞噬血肉的巨物,与数年前,水手口中摩斯塔纳大陆,横扫十万士卒的召唤物,如出一辙。” 塔妮娅悚然一惊,她记起来了,当时她还探查过消息的来源,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对那场战斗中实际的死亡数字抱有质疑态度,能屠戮十万人的召唤物前所未有,估计只是战争中鼓舞士气所编造出来的谎言,就连战后力竭而亡,也是一个掩盖谎言的手段罢了。 可现在,凝视着煤球的塔妮娅,突然有些喉咙发干。 总不能……连这也是真的吧? “是,那也是我。” 周围一片躁动,在泽尼尔等人的眼神示意下,这才全都闭了嘴,安静享用刚端上来的烤全羊——他有些讨厌塔妮娅提议的一起用餐了,他的妹妹何时能清醒一些。 不过看路禹不做掩饰,大大方方的承认,他似乎并不在意这层隐藏许久的往事再度被挖掘而出,对应到他的身上? 路禹确实有意如此。 梅拉之外,血肉召唤师开始崭露头角,而他们崭露头角的方式与死灵法师并无不同,依靠着血腥残暴,毫无底线的做派,将恐惧根植入每一个遭遇他们的人脑海中。 【血肉泉眼】是路禹遭遇的第一个以血肉召唤师为主导的组织,它也不外如是,多蕾卡描述,在俄偌恩初次与之遭遇时,他们中的一些人正在一片群岛上进行着血腥至极可持续性竭泽而渔,人命不过是他们练手的工具。 名为贪食者的血肉泉眼之主罗塔里在与俄偌恩元老的交流中明确表示过,他不相信什么血肉之主与血肉神明,他认为自己就是世界上第一位洞悉了血肉召唤物力量的人,是最接近组织众人口中“神明”地位的存在。 混乱的时代,有实力,就会有人追随,罗塔里凭借着这一点迅速收拢了庞大的受众,也逐渐成为了名副其实的【血肉主宰】,他的言行都被下方的教徒奉为圭臬。 而他,就将随着船员吹遍各个大陆的钢琴事迹,纳为己有,声称在遥远的摩斯塔纳行走的是他其中的一位学徒。 与多蕾卡与梅列厄沟通对照,路禹才惊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有了一位“老师”。 当年的路禹仍不够强大,不愿意树大招风。 时过境迁,确信自己有足够能力庇护身边人的他,觉得晨曦领被迫显露实力的这个契机十分合适……不该籍籍无名了,暴食者这个名字,要与召唤,要与血肉挂钩。 既然是他释放出来的诅咒,就要由他来约束。 “什么时候建国?” 泽尼尔抛出的话题一个比一个劲爆,看似毫无关联,转折生硬,但能在这一桌的没有蠢货,即便是罗耶,也在被手下人蒙蔽后逐渐学会了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领袖,尽管他的层次能上这一桌仍旧费劲。 这是一句潜台词,潜台词的核心可以被归纳为……默许。 默许也许还不够准确,应该说……没人再能忽视,拒绝承认晨曦领的存在。 足够强大,能够支撑起晨曦内核的领袖。 晨曦工匠掌握的特殊技艺。 大量服从于晨曦领的史莱姆。 一批心悦诚服加入的海妖。 即将蜕变为智慧生灵的水母群。 一群能力出众,足以支撑起晨曦组织架构的管理者。 仅以泽尼尔看到的点,晨曦领建国所欠缺的无非是人口与土地。 晨曦领智慧生灵数量实在太少了,参战期间他让手下的书记官暗中统计过,黑鸮们最保守的估计也是四千到五千,而实际上,晨曦才不到两千。 与他们目前所占据的庞大领地对比,这点人数相当于在梅拉地图上撒把米。 人口是统治根基,没人愿意让晨曦领虹吸,最大的可能便是缓冲带的小国受到冲击,最终成为空壳。 至于土地,这个泽尼尔觉得没什么好纠结的,梅拉西南晨曦领愿意划走的,都归他。 如果晨曦领有更大的需求,科德佐恩的切割也可以提上日程,反正这一战胜利之后,它也将从四大国的历史舞台上跌落,再起一个晨曦国,维持四大国之名完全可以——前提是他们梭伦内部的私事能解决。 诺埃尔与路禹的关系匪浅,斯莱戈方面不会有异议,因此在默认这场战争会胜利的前提下,泽尼尔相当于让晨曦领来举刀,率先划分这块蛋糕。 名为梅拉新秩序的……大蛋糕! 轻松的晚宴忽然变成了雅尔塔会议,并非什么提前开香槟,而是每个人都清楚,这场战争结束瞬间,梅拉将会无缝切换入一个全新的时代,一份不那么手忙脚乱的预案对各方都很重要。 “是否有些仓促,今日,应该轻松一些。” “我觉得这对晨曦而言是一件最轻松的事情,而且我想不会有人反对你来起手。”泽尼尔平静地说着,话锋一转,“塔妮娅,你说是吗?” 塔妮娅其实仍在纠结,她纠结的不是晨曦领这片为梅拉支撑了六十余日,付出了三分之二领地为代价的功勋领地来率先切蛋糕,而是……晨曦领超出预期的强大、优秀。 她幻想过的,璐璐最终回到绿荫的梦,需要一个虚弱的晨曦作为始发点,而现实是,晨曦所展现的实力,其所拥有的核心战力,隐隐有超过绿荫的味道…… 承认了,璐璐绝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了吧! 可不承认……璐璐又怎么看待自己? 在万分纠结中,塔妮娅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握:“我……我没意见。” 罗耶无所谓地表态:“谁付出最大,谁先提要求,我也没意见。” 猫荆早对这一幕有所准备,她说:“战斗结束之后我就知会了光辉院的人,他们已经派出了现神选与一位大主教正在赶来,不过他们也给了我一个保底的回复……认可梅拉局势重塑,切割科德佐恩,以及成为梅拉叛徒的达斯米洛。” “如果我说,晨曦领并不打算在梅拉建立国度,以目前的领地大小重建是我们的计划呢?” 泽尼尔没有表现出诧异:“如果是这样……我请各位移步前方观景台。” 随即,他对莱蒂西亚说:“隔音法阵,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在布置好一切,绿荫、暴风、罗耶、教国,加上晨曦一共五方重新落座。 “请允许我开门见山。”泽尼尔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眼直视三煤球,“我们需要知道,你到底需要什么……晨曦领总得需要什么,才能让梅拉安心。” 泽尼尔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嘴:“当初,你引导着我走向你的布局……” 他没有往下继续说。 三煤球诧异之余,也忍不住感叹泽尼尔的敏锐,看上去,他早就意识到塔妮娅高举觉醒者旗帜其实就是晨曦领在暗地里推波助澜,最终摧毁了旧学派体系,令各式各样的新流派展现,重新争夺魔法知识的释义权。 这份权利,其实也有部分该掌握在掌权者手中,学派也是他们权利框架内的一部分。 路禹免费发放召唤入门手册,璐璐免费派送魔药入门手册以及低配药剂制作清单,也是当初那场余波的延续。 他们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动摇了梅拉各方的权利根基。 一定程度的变革能带来便利,是进步的象征,但过于激进,想要趁着魔力潮一步到位,这份野心勃勃是会带来另一份灾厄的。 旧学派衰退,新学派未立,人人都对新时代有着自己的构思,这份构思最好……相安无事。 辉煌时代便是如此,纵有决策层面的不同,但归根结底,都是为了这片土地饱受灾厄折磨的人。 “我要在晨曦领外,设立大图书馆。”时机已然合适,三煤球抛出了早就构思过的计划,“大图书馆内含晨曦领收集、总结的各类藏书,为了不冲击到各位利益,大图书馆进入的名额,将会由竞赛、比试的形式,向全梅拉开放,获胜者,有权进入其中阅读浏览,甚至是誊抄。” “晨曦领不会拉拢、接纳他们中的任何一位,他们最终去向,我们也不过问。”塞拉说,“我们要的是,这些大图书馆,一直存在……这不只是我们晨曦的愿望,也是已故教皇,劳伦德的愿望。” “知识,要有一个能够流通的地方。”璐璐接话,“既然世间阻力颇多,就从晨曦这处艰难破土的嫩芽处开始吧。” “我们终将离开梅拉这片大陆,以我们的立场来做这件理想化的事,并将之定为规矩与传统延续下去……对梅拉,对你们的子嗣,都会是好事。”路禹说。 三人心念合一。 “这就是我们要的那份蛋糕。” (本章完) 863.偷吃贡品 “我能问问具体的比试或者竞赛的细节吗?”塔妮娅忽然开口。 “细节仍需构思完善,但我认为,这方面并非你们最该去关心的,重要的该是,晨曦领不会吸纳那些通过了测试的魔法师,这些获得知识的魔法新星都有希望成为你们国内的中流砥柱,相当于四大国原有的新星大比。”塞拉强调,“该如何拉拢这些明日之星,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 “我没有异议。”泽尼尔依旧第一时间表态。 以晨曦展现出的力量,它本可以拿走更多,但与泽尼尔推测的类似,晨曦对于割据立国兴趣缺缺,而是怀揣着更宏大的愿景渴望实现……终有一日会离开梅拉,指的是领主还是晨曦人,实在耐人寻味。 猫荆在这件事上无法做主,但以个人表达了支持的态度。 劳伦德未竟之事在他选中的人手上开花结果……猫荆难以言喻地满足。 塔妮娅这次倒是显得果断,立刻表示了赞成。 紧随其后的就是罗耶。 如此一来,除了正在与北线俄偌恩激战的斯莱戈,正在赶来晨曦领途中的光辉院主教,已经有三方正式表态,最终结果估计也不会有所改变了。 西格莉德站起身,主动为大家分割烤全羊,好似那就是刚刚议定的梅拉新秩序一环。 晨曦领对领土扩张没有任何意愿,让事情变得简单而轻松,接下来就该是他们四大国内部互相磋商了,当然,前提是协助斯莱戈,将俄偌恩推回他们的大陆。 作为俄偌恩前军团长,多蕾卡得以来到观景台的餐桌前,她向着三煤球单膝跪下,谦卑地低头。 “梅拉东侧,俄偌恩开放了几个传送通道?” “两个,一个位于海面之上,另一个则是在一片山脉之中。”多蕾卡如实回答,“海面上的传送通道正在不断拓张,山脉中的传送通道被俄偌恩以及达斯米洛人保护着。” 泽尼尔斜视多蕾卡:“俄偌恩北线一共出现了三位军团长,作为首脑的叫做芙拉索蕾雅,你对她,有什么评价?” “除了战力,各方面都不逊色于奥卡。” 在布局援救晨曦期间,斯莱戈与俄偌恩已经发生了大小数十次碰撞,双方的战损基本持平。 虽然北线没有多蕾卡这位新生军团长,但是掌握着环境改造的俄偌恩人仍将不少土地变化为合适他们生活休整的抑魔领地。 “北线也有虫群?” “梅列厄失踪,元老院自然会指派新的【新生】军团长,而且北线因为不存在晨曦领这样强大的阻碍,地形也相对开阔,更容易集结数量庞大的军团实现大集团侵攻。”多蕾卡犹豫了一会,强调,“在这里,只需要一座空岛即可扭转战局,但在相对平坦的北线,梅拉需要至少打赢两三场大型集团战役,才能顺势攻入达斯米洛境内,思考传送通道毁灭的事项……但是,那边的虫群数量可能会有些恐怖。” 以一个投诚者的身份当着诸多梅拉领袖的面强调这些需要一些勇气,好在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因为一场大胜而轻视俄偌恩。 罗耶有些苦恼:“的确,即便我们连战连捷,也需要一个解决通道的方法,否则源源不断的虫群还是能填补空缺。” “能让在斯莱戈境内制造出空岛吗?”塔妮娅打算故技重施。 “很困难,即便能在斯莱戈境内找到浮空石矿产,要面临的问题也不会是能否升起,而是该怎么完好无损地跨越阵线投放至达斯米洛的领土内。”猫荆说。 “关于这一点,晨曦工匠其实有另一个解法。” 萸草应邀而来,她不羁地随手接过西格莉德端来的羊肉,粗犷地吃了起来。 “根据俄偌恩盔甲的工艺,我们摸清了抑魔的一些脉络,比起用足量的魔力引发连锁反应摧毁通道,抑魔对魔力的反应会更剧烈一些。”她自豪地说,“将抑魔盔甲内置的自毁法阵增幅,它就会是一瓶完美的炸药,剧烈地破坏魔力构成的传送通道。” “顺带一说,本项构思由炼金组的切叶提供,只不过她实在没勇气出现在大家面前,因此由我代为邀功……嗯,西格莉德大人,她需要……” “让切叶亲自来和我说。”西格莉德笑眯眯地把萸草的话堵了回去。 “进度如何?”泽尼尔问。 “梅列厄军团长与多蕾卡军团长都在进行协助,估计很快,这项能摧毁俄偌恩野心的利器就能诞生,届时只需要带着对应的魔具,进入达斯米洛境内,在传送通道附近获得足量的盔甲,然后集中触发……”萸草咧开了嘴,难以抑制地笑了起来,“魔力与抑魔的碰撞就会贡献出远比空岛坠落还要震撼的爆炸演出!” 不管别人如何去想,罗耶总觉得,路禹手下这群人,多少带点疯癫的气质,说起爆炸要么兴奋,要么狂喜。 罗耶公国与一群晨曦人共同抵御虫群期间,就目睹了这些家伙大笑着抛投稀奇古怪的瓶瓶罐罐,一时间竟不知被炸得人仰马翻的俄偌恩是反派,还是这群狞笑的家伙是反派。 看着萸草离去,泽尼尔若有所思。 “晨曦领,工匠地位很高啊。” “高吗?”路禹反问泽尼尔,“我只是没有抑制他们的奇思妙想,允许他们自由发挥,就得到了巨大的反馈。” 他很好奇,泽尼尔敢不敢,或者……愿不愿意讨论这个禁忌的话题。 不只是梅拉,各个大陆都在各种程度的压制着工匠的地位,抑制他们的工艺发展,一切都是为了魔法师这一群体能够高枕无忧。 俄偌恩的到来揭示了工匠与魔法师合作所能诞生的奇迹,而这项奇迹其实也在晨曦领显现。 泽尼尔没有接话,反倒是塔妮娅有些意动,她瞥了一眼身旁的赤红,以及……又一次回家的米莱。 如今的她已经是塔妮娅倚重的心腹之一了。 “如果胜利了,新时代,新气象?”猫荆嘴角上扬。 老古董全被踢下了历史舞台,如今在场的都是新人,或许束缚梅拉工匠许久的锁链,将在不久之后松动。 “那么工匠就要在这场战争里努力证明自身的价值。”泽尼尔不便说的话,莱蒂西亚替他说了出来,“晨曦工匠的成果,至关重要。” “敬请放心。”璐璐哈哈大笑,“萸草他们,是最棒的。” 严肃紧张的事项讨论完毕,气氛逐渐轻松,矛盾最深的梭伦三方势力没有剑拔弩张的迹象,他们所带来的心腹已经开始举杯共饮,欢声笑语。 晨曦领这块远离了梅拉中心的土地,暂时褪去了他们身上的标签与立场,究竟谁是正统,谁是逆臣,不重要了,只想尽情地享受这一刻的宁静与平和。 罗耶公国的人仍在胡吃海塞,建国不久的他们还未实现完全的温饱,恰逢大旱大寒,若是没有诺埃尔的援助,忍饥挨饿才是常态,晨曦领美味的食物才是他们眼中的全部,没有什么比吃饱更让他们觉得幸福了。 身份高贵的魔法师吃相如此凶残,罗耶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好在晨曦领并不嫌弃这群饿急眼的客人,推着餐车的史莱姆开始重点关照罗耶公国的家伙。 光辉化身将果汁、食物都珍而重之地码在一张小桌上,摆上银枫树叶,虔诚地祈祷。 银枫树显现神迹之后,化身们已经名副其实,为了能够进一步感受到银枫树的温暖,他们愈发虔诚。 “你不会是……想吃吧?” 主导身躯的鲈鱼感受到了源自塞拉意识的冲动。 “没……没有啊。” “喂喂喂,你说话都心虚了。”璐璐也察觉到了异样,“不会真像路禹说的那样,偷吃会让你感到兴奋吧?” “都说,不是那样的!”塞拉用更大的声音盖过了两人,意识空间中,她的迷你小人满脸通红,在路禹和璐璐的小人面前无处遁形。 路禹和璐璐对视了一眼,齐刷刷凝视她,一副看你如何诡辩的态度。 “不是我……你们就没有感觉到,化身这么做时,好像有什么被牵引到我们身上吗?” “哇,你说话好难懂。”路禹调侃。 “我是说,这不是什么冲动,而是化身们的信仰强化了我们身上的银枫树的赐福!”塞拉解释,“因此我才会觉得……那是可以吃的。”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吃了它,赐福能持续更久,效果更强吧?” “贡品即是信仰,凡妮莎老师的理论基本都成为了现实,那么只要将这部分信仰吸纳……理论上,现在的我们就是银枫树的代行者,代行者有权获取它所获得的信仰,加以运用,这很合理……吧?” 塞拉说得很有道理,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路禹和璐璐还是觉得有哪怪怪的。 路禹迟疑了一会,说:“确实应该维持到俄偌恩人败退梅拉大陆。” 为了复苏晨曦山脉,银枫树用光了信仰力量重新沉眠,身上的赐福迟早会消散……这也是为了梅拉的生灵啊。 路禹的意识小人戳了戳塞拉的额头:“喂,接一下身体控制权。” “为什么啊?” “你是神选,做这件事轻车熟路啊。” “……” 扭捏着,塞拉主宰煤球身躯,她沉吟片刻,来到光辉化身身边。 “虔诚虽好,但也不应格格不入,忘记劳伦德教皇的教诲了吗?”塞拉一本正经,“贡品处理好了吗,那就暂时搬下去吧,现在你们该做的,是融入他们……无论是银枫,还是你们,都是梅拉的孕育的生灵。” 史莱姆娘顺理成章地把贡品小桌运走,化身们则是感佩地向塞拉见礼。 能让身为光辉之神的银枫树特地赐福,即便不是神选,也胜似神选……不愧是历史以来,最有魅力的神选大人,一定是她教国时期的虔诚打动了沉睡中的光辉之神,才会让那份光辉,在梅拉晦暗之时刺破黑夜,降临于她的身躯之上。 只要学习、模仿塞拉大人的思想、格局,虽不能得到光辉之神的垂青,也一定能让内心,前所未有的安详吧?化身们如是想着。 “能和你聊聊吗,暴食者阁下。” 煤球转身离开化身之际,如同审判庭外雕像般神武的泽尼尔走到了他的面前。 “急事?” 听到是塞拉出声,泽尼尔一愣,但随即坦言:“不急,但看上去,你们有些需要操切的事宜,无妨,我可以等。” 说着,他绅士地比了个请的手势。 “失礼,请稍等片刻。” 塞拉飘然离开了观景台,在询问了魔狐史莱姆位置后,来到了一个明亮的小房间内。 那摆满了贡品的小餐桌就在水晶吊灯的正下方,暖光的照耀令它似乎蒙上了一层迷离的光雾。 “真的合适吗?”璐璐问路禹。 “按照塞拉的说法……值得一试。” 塞拉没有立刻动手,而是久违地祷告了一番。 路禹总觉得这个场合需要的不是祷告,而是忏悔……但无所谓了,因为执行完流程的塞拉已经将触手卷在了被光辉化身们祷告过的贡品之上,一块肥瘦相见,考得金黄的羊腿就这么没入了煤球的烟气之中,三人同一时间感受到了那美味的滋味。 负罪感被美食带来的满足感冲淡了许多。 “好像……光环真的凝实了起来。”璐璐始终在留意身体的变化,发现之后立刻欣喜地喊了出来,“真的有用!” 塞拉也长舒一口气,心虚地自夸:“你看,我就说,这是行得通的……我们得多吃点。” “吃完这顿怎么办?”路禹疑惑,“总不能一直让光辉化身给我们做贡品大餐,然后找个借口把桌子挪走吧……” “不急不急,总有办法解决的,先解决这一顿再说。”塞拉说,“在这方面,我可有经验了,相信我。” 呃……这倒是句大实话,路禹觉得全梅拉偷吃贡品有心得的人也仅塞拉一位。 864.泽尼尔的惊人决定 满满一桌贡品一扫而空,煤球身躯充盈,经历数日大战变得黯淡的“吸积盘”再现光彩。 “呼,遵循冲动的指引果然没错。”塞拉得意于自己的判断。 第一次偷吃贡品的路禹和璐璐则没那么放得开,进食过程中总是忍不住给银枫树道歉…… “如果真有愧疚感,可以这么去想,反正摆着,银枫树也吃不到,而浪费粮食却是可耻的。” 塞拉冥思片刻,深呼吸,始终萦绕在身躯周围的光环缓慢地向着雾气中收缩,最终没于潮水般翻滚的墨绿色雾气之下。 “这是怎么做到的?” “同样是源于冲动的指引。”聊天室内,塞拉耸肩,“也许是银枫树留下的启示,至少现在我们不会像是黑暗中的萤火虫般显眼了。” 回到观景台,发现煤球光环不在的化身们忐忑地上前,好奇地询问发生了什么。 在现场表演了光环隐藏的小技巧后,光辉化身们对塞拉这位前神选钦佩不已,现神选刻勒娅也只是入梦时聆听到了银枫的呢喃,塞拉像是已经能与银枫沟通了? 如此说来……教国现在是有两个神选? 塞拉飘到了位于观景台最前端的位置,在这里,泽尼尔已经等候多时,夜风中,他宽大的袍子猎猎作响,一如雕像般矗立,静静地俯视着空旷地上正在载歌载舞的众人,嘴角不自觉地勾勒起一丝弧度,冷硬的脸庞也被远处的灯火染上了柔和。 莱蒂西亚适时地布置好了隔音法阵,躬身退出。 塞拉来到泽尼尔身边,顺着他的视线向下望去。 猛灌酒水的魔法师因为受不了晨曦的烈酒而满脸通红,咳嗽连连。 铺满了辣椒,又被油滋过的水煮鱼让一群魔武者满头大汗——这可比体魄锻炼要恐怖多了。 不断有人轻抚史莱姆的脑袋,以希望它们喷吐出那种口味各异,甜丝丝的果汁,然而回应它们的大多是“噗噗”地响动,以及史莱姆无奈地颤动——它们真的一滴都不剩了。 好奇于巨龙的人战战兢兢地靠近了休息中的霍古,又被它微微睁开的眼睛吓成木头人。 想要查看人偶是否真的是“人偶”,有人告罪一声,撩开了人偶的衣服,试图寻找嵌刻法阵的位置,却被同伴们携手制服。 远处的湖泊边上,视诸多美食如无物,成群结队的魔法师使用着晨曦领提供的钓竿一字排开,似乎在进行着某种比赛,而他们的身边,正是数位晨曦领的兼职厨师,此时正点燃着炭火,炙烤着鱼肉——看起来,没有渔获的人注定要挨饿。 魔力潮以来,这样宁静祥和的景色,已经越来越少了。 如果远处不断逡巡工作,收集尸体,淌着口水的血肉巨物不在,这幅景色能更让人心旷神怡一些。 “我突然有些理解你们了。”泽尼尔忽然说。 “理解什么?” 泽尼尔笑了笑,没有做解释,他开门见山:“关于刚才你们所说的事情,有一点让我很在意……终有一天会离开梅拉,这个离开,指的应该不是作为领主的你们,而是整个晨曦领,对吗?” 面对泽尼尔,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塞拉爽快地承认了。 “能让暴食者阁下和我谈谈吗?” 塞拉交出了身体控制权,路禹好奇地上线:“不必那么客气,阁下这个称呼,可以舍弃。” “既然如此,那就路禹吧。”泽尼尔不是扭捏的人,他说,“与你,严格意义上,只有一次会面,也就是在当年那场生日宴上。” 路禹苦笑,提及来到梅拉后参与的第一场社交宴席,他仍是印象深刻。 没法不深刻,正是这场泽尼尔的生日宴,造就了他在梅拉永远的称号【暴食者】,与之流传的轶闻层出不穷,至今仍是梅拉茶余饭后闲聊的热榜一员。 “感谢你提供了一个让全梅拉认识我的场合。”路禹打趣。 “知道初次见面,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难道不也是野蛮人,暴饮暴食?” “并非如此。”泽尼尔摇头,认真地凝视煤球,“从始至终,我对你的印象都是,情敌。” 聊天室里塞拉剧烈咳嗽了起来。 璐璐瞪大了眼睛:“哇……不愧是当年直言不讳说要征服你的家伙,他真是……够直白的。” 她清楚地记得,当初泽尼尔表示对塞拉感兴趣就是当众宣布的,那口吻,那语气,就像是在下战书,欢迎所有潜在的竞争者与之较量。 “现在也是?”路禹倒没有因为泽尼尔的话而有特殊的情绪波动。 “早已过去了。” “你的坦诚真是让我意外。” “是吗?” 顶着一张扑克脸说这种带着意外语气的话,路禹还真是不知从何吐槽泽尼尔。 “当初你居然没有为难我这位情敌?” “低劣的人,才会这么做。”泽尼尔平静地说,“我只是好奇,好奇塞拉为何看中你……” “有答案了吗?” “苦思很久,没有找到解,但时间推移,梅拉大陆发生的一件件事,让我隐约找到了答案。”泽尼尔仰望星空,似乎在找寻着什么,“教唆我的好妹妹站队魔法觉醒者,撼动旧学派体系,逼迫我下场与之竞赛,形成良性竞争,间接加速魔法觉醒进度。主动撰写入门手册,以低廉的价格发放,以及这一次的大图书馆……” 泽尼尔的视线从星空,移到了煤球上,倒映出一片幽邃,而他的眼睛仍旧锐利明亮,似乎能穿透黑雾,直抵三人内心。 “你们都是劳伦德理想的继承者。” 路禹笑了起来,回想起老教皇的最后时光,他惭愧地摇了摇头:“我做不成他那样的人,只是希望尽量像他一些,拙劣的模仿者罢了。” “但,你有在模仿。”泽尼尔予以肯定。 “你不也是吗?”路禹反问。 “我比你还拙劣,也不如诺埃尔。” 强势霸道的泽尼尔竟然说出了自己不如他人,这在塞拉印象中当属第一次。 “比你父亲好多了。” “你确定要在这样的场合谈论一个没资格出现在对话中的人?” 泽尼尔语气中的鄙夷,那上挑的眉头,歪斜的嘴角,都表露出了极大的不耐。 如果有什么还能让泽尼尔坚韧的内心出现裂纹,那必然是反复提及,他是狄维克的子嗣。 那位发疯的赌徒,让梭伦分裂,混乱到不可收拾地步的罪魁祸首。 “允许我道歉,不是比你父亲好多了,而是,你们从来不在一个比较层面。” 泽尼尔脸色稍霁,他真的很在意这一点。 “是你在自我约束,还是塞拉在为你进行约束?” 路禹一愣。 泽尼尔继续说:“仅从之前的战斗我就能看出来,你所使用的知识大多与常人认知的‘正派’相悖,就目前所知的,你应该有摧毁一个中等国度的力量。拥有这样的力量,心甘情愿沉寂……赐予任何一个人这份伟力,即便他起初心存善意,也会在时间推移中随着衰朽堕落,变得自我。” “可你,没有。”泽尼尔眺望远方,“你在克制,我从你的表现看到了束缚的枷锁……她是你的抑制力,对吗?” “塔妮娅和你比真的……”路禹叹气,“纠正一点,不只是她,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都是那份抑制力。” “你值得敬佩。”泽尼尔说,“既然如此,也请你为我们见证一件事吧。” “见证?” 泽尼尔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塔妮娅与罗耶:“这场战争尘埃落定之后,划分科德佐恩已成定局,四大国与异族的疆域界线也会有所改变,我们无疑会创建新的秩序,既然如此,又何必仍停留在过去的框架中呢?” 一瞬间明白泽尼尔话语含义的塞拉错愕了。 路禹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番话代表着什么。 “你打算……” “和解。”泽尼尔说,“我可以率先退让。” 路禹震惊得无以复加,旧梭伦一分为三之后,凭借着塔妮娅的好名声绿荫领迅速壮大,明面上是最强大的一方。 可实际上呢? 根据米莱的描述,在她到来之前,绿荫领的情报体系已经成了筛子,绿荫领对风暴领单向透明绝不是一句玩笑话。 绿荫领数次往风暴领内撒钉子,都被风暴领拆穿,且风暴领也不对这些钉子处刑,而是友好地遣返,这更是显得绿荫领的无能。 无论具体战力,战争资源储备,外界对风暴领知之甚少,可以说,这里就是梅拉的晨曦领,一片信息黑洞。 风暴领整体有多强,根本无人知晓。 可现在,在三国鼎立中占据了上风的泽尼尔却要带头退让…… “魔力潮数年,死的人足够多了。”泽尼尔说,“浸染、亡灵、海妖各式各样的大战轮流蹂躏,早已千疮百孔……俄偌恩如今仍在肆虐,若是战争结束后还要再起兵戈,血还要流多久?”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正统与否,我不在乎了,与其背负着梭伦之名,不如重新开始。”泽尼尔负手而立,“塔妮娅喜欢赢,那就让她赢,从小到大,她总是因小失大,这一次……如果她开心,就让她赢一次大的吧。” “罗耶的石板,虽然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他杜撰出的执政根基,还是真实存在……不过既然黑鸮试图对我掩饰,那应该就是真的。数百年前的对与错,我无法评议,我敬佩挺身而出,终结这片苦难的英雄,对于他们理想中的国度心向往之。” “如果那才是真正应该在这片大陆上推进下去,正确的历史,那就让他也得到应得的一份吧……毕竟,狄维克,确实辜负了北境万千民众,他们以血守土,等待的却是一句轻飘飘的抛弃……北境民众无错,错的是旧梭伦。” 泽尼尔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除了我,无人可‘赦免’北境的反叛,既然我占据了旧梭伦的王都,拥有了它曾经辉煌的一切,那么这件事只能由我来做。” “你的贵族们,会同意吗?” “他们不能拒绝。”泽尼尔不以为意,“黑鸮会让他们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不明智也没办法吧……诺埃尔动用寂静者平息异议的场面,路禹可是见识过了,真正到了这种场合,帝国意志可不是能讨价还价的骑士团。 “所以,你是打算以现在为基础,定下和平共处的基调?”路禹又问,“这也要问问北境与绿荫是否同意吧?” “如果没有意外,风暴领将会离开梭伦这片土地,将已经占据的一切拱手相让。” “啊?” 路禹再次震惊了。 泽尼尔这是打算放弃自己辛苦耕耘了数年,已经稳固无比的根基……等等,刚才提及过的科德佐恩,所以他的真正目的难道是…… “看来你猜到了,我会让风暴领迁徙至科德佐恩的土地,在那片破败的国度,重新建造属于我的国度,恢复秩序。”泽尼尔说,“这是一个更好的选择,经此一战,科德佐恩百废待兴,民乱爆发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坐视,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死去,需要有一位合格的王,统治、并带领他们走出灾厄。” “我,就是那位合格的王。” 你们这些王的抉择都是这么惊人……或许该说有魄力? 诺埃尔面对魔力潮下难以管束的疆土,大胆地进行了切割,整合核心资源,这在路禹看来已经不可思议,泽尼尔居然全然舍弃原有基础,冒着巨大风险迁徙疆域…… 既然泽尼尔已经说出了口,就代表这份决案很可能已经在风暴领高层公布过,且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路禹深呼吸:“我无法评论你的决定,但仅从你的话分析……你的出现,的确会让科德佐恩的土地,免受战乱波及……于情于理,我支持你。” “非常感谢。” “希望你能明白自己选择了一条多么艰辛的道路。” “我从未畏惧过挑战。”泽尼尔自信地昂首。 重复了一段,重新粘贴好了,刷新就好 865.飘入晨曦的抑魔 在得到路禹愿意为之见证的许诺后,泽尼尔也不犹豫,向塔妮娅与罗耶宣布了自己的计划。 猫荆惬意地感受着逐渐回暖的夜风,吃着小蛋糕,泽尼尔的发言让她噎住了。 塔妮娅和罗耶这两位当事人更是大脑宕机,他们直愣愣地注视泽尼尔许久,意识到这具“雕像”并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幽默感,一时间恍惚了。 作为受邀的见证者,三煤球商定后觉得有必要再强调一遍。 “泽尼尔,今日,并非彻底敲定一切细节,只是暂时知会,你仍有反悔余地。” “感谢晨曦领能给予我们这样的场合,旧梭伦的宿怨使得我们难以轻松地在公开场合开诚布公,机会难得,因此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 紧赶慢赶而来的光辉院主教赫然是老熟人戴维德,与现神选刻勒娅一同到来的自然也是身为她教导者的玛丽安。 堪堪来到的他们还未落座,就听到了爆炸性的议题……头很晕,信息量太大,需要缓缓。 同时他们也将目光投向了一直在场的猫荆,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如果泽尼尔不改心意,那么俄偌恩之战后,梅拉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刻勒娅注意到了泽尼尔口中的“见证者”一词,她已经习惯了这些看上去简单寡淡的词汇有着更深层的含义,于是谦虚地询问玛丽安具体含义。 “确实不只是见证这么简单,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泽尼尔寻找了一位调停者,这也是劳伦德教皇曾经在梅拉大陆扮演的角色……协调四大国、各大种族、城邦之间的矛盾,努力保证各方保持一定程度的克制,并在一些重要事件上以亲历者的身份为双方保留当时所阐述的观点与立场,保证不会有人事后否认决议的有效性。” “呃……那为什么泽尼尔不找光辉院呢?”作为新神选,刻勒娅段位还低,她思考了一会,忍不住挠了挠头。 猫荆略有些落寞地叹息:“因为劳伦德不在了……在他之前,梅拉大陆并不存在一处真正能让各方信服的调停所在,也只有他,能让梅拉众人忘却他四大国领袖的身份,坚信他始终秉承正直之心,不过度介入,过度干预任何一方。” 进入调停者身份的劳伦德会自动剥离教国教皇的立场,而这份态度所带来的安心感是无可比拟的,也是他掌权八十年,梅拉各族、四大国均无异动的原因。 梅拉相信的从来不是教国,而是劳伦德与他留下的一切。 如今,时代变迁,大事决断,需要一位新的调停者,而泽尼尔的选择无疑释放一个强烈的信号——不介入梅拉秩序变迁的晨曦,是他认为,最值得信任,也最合适成为调停者身份的第三方势力。 毕竟,这颗漂浮的煤球中,至少有两个灵魂,是继承了劳伦德意志与理想的。 西格莉德连忙让史莱姆娘们检查隔音法阵,如今的讨论内容必须严肃以待。 晨曦领登上历史舞台的重大场合来得异常突然,让刚成为晨曦领主的她不免觉得当下的场合略显随意,不够庄重。 为显重视,她接替赫萝菈与薄暮成为了书记官,认真地记录席间众人的一言一行。 作为当事人的泽尼尔显得格外轻松,他说完之后便把手伸向莱蒂西亚,接过了一杯果酒,喝了起来。 他已经表达了诚意,接下来,该别人了。 塔妮娅知道规矩,对煤球微微颔首,认可了晨曦领作为调停者的身份后,这才开口。 “舍弃现有的基础……你打算去哪重整旗鼓?” “科德佐恩。”泽尼尔不打算隐瞒意图。 “还真是,一手好算计啊。”罗耶蹙眉,“科德佐恩面积数倍风暴领,离开风暴领,现有的贵族体系对伱而言不复存在,你可以大刀阔斧地,不受约束与节制地建立新的国度……可你这已经是默认了科德佐恩的切割,自己拿最大的一份了?” “你觉得是好算计,为什么不也这么做呢?”泽尼尔面无表情反问,“是觉得科德佐恩的国土不富饶,还是没能力?” 措辞尖锐,让罗耶吃了个瘪。 塔妮娅说:“诺埃尔可未必会认可你的决定,斯莱戈抵抗俄偌恩出力颇多,他们对于科德佐恩的处置态度至关重要。” “在这件事上,诺埃尔不会拒绝我。事实上,在全力协助晨曦前,我们就谈过了,他对和我换个位置再做邻居并不反感。” 塔妮娅与赤红和米莱一阵耳语,罗耶陷入了沉思。 塔妮娅转头,问:“风暴领原有的人口,你打算怎么处理?” “愿意和我走的,我会补偿。故土难离的……他们是否过得好,将取决于你们的统治是否合格。” 故土难离的基数会很大,不是每个人都有泽尼尔的胆魄,愿意远离故土前往可能是一穷二白的地方重建国度……没人能拒绝这份诱惑。 已经意动的塔妮娅没有着急表态,而是先确认了一切正在被晨曦领记录,这才深呼吸。 见时机合适,路禹再度强调了在正式签订协议前,三方都有表示异议的时间,而三煤球商定后,将这个时间定为俄偌恩驱离后。 对于三方,时间都相当充裕。 谈话松紧有度,在三方有了基本的共识后,席间再度回归了晚宴的松弛与愉悦之中。 作为神选第一次参与进这种级别会晤中的刻勒娅不是很能适应这种变换的节奏,直至史莱姆娘向她送上果汁,身体也仍然处于先前磋商谈判的紧绷状态中。 不过有玛丽安与猫荆在一旁教导,她逐渐适应了起来。 瞥见泽尼尔与塔妮娅这对兄妹久违地走到一块面带微笑地闲聊起来,刻勒娅十分好奇,这两人会是在谈论什么呢……延续刚才的对话吗? “多年不见,你似乎没怎么变,还跟雕像一样,干硬。” “你也没变,愚蠢又可爱,多么贴切的形容,或许我若干年后依旧能以此来描述你。” 与刻勒娅的想象不太一样,两人的对话多少有些“兄友弟恭”的味道。 “从那之后,多少年过去了?” “浸染吗?”塔妮娅回忆,“过完这个春天,五年了……时间还真快啊。” “我倒还能清楚记起,你在父亲猛攻我时‘不小心’断粮的事情。” “哥哥这么记仇吗?” “只是稍微帮妹妹记一些愚蠢的举动,便于她反思。”泽尼尔直言不讳,“毕竟我的妹妹,总喜欢因小失大,小时候如此,长大后面对沙曼毒雾事件抛弃璐璐缇斯也是如此,记一时得失,不计长远。” 塔妮娅内心一抽,拳头紧握,又故作不在意地松开。 “被你看不起的妹妹如今却是能与你分庭抗礼的领地之主。” “风暴领沉寂数年,不代表你真的与我势均力敌。”泽尼尔双手按在护栏上,俯瞰着大地,“你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虽然我们并无血缘,但……从小到大,你总是惹人喜爱的,总得留有几分亲情。” 自尊心像是被踩了一脚,塔妮娅声音拔高了几分。 “你是想告诉我,绿荫领永远赢不了风暴领?先前绿荫领所拥有的优势,不过是你的忍让?” “以后未知,现在,你确实不行。”泽尼尔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你有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你,和当初的璐璐缇斯无异?” 塔妮娅一怔。 泽尼尔轻笑一声:“虽然你特意隐瞒,但我大概还是能猜到,晨曦领那未知身份的第三位领主,就是早已失踪的深红魔女璐璐缇斯。” “你……” “塔妮娅,当初你用在璐璐缇斯身上的手段,正在你的身上上演,而你却无自知,身为一地之主,未来将立国之人,不觉得有些丢人吗?”泽尼尔摇了摇头,“你对待晨曦领那份暧昧,对待璐璐缇斯的患得患失,都是为了弥补过去的缺憾……你想掩盖自己曾经的失败,努力地消弭掉错误的过去,不愿意承认犯下的错误,因为这会让你感觉到屈辱。” “可……”泽尼尔语重心长地按住了塔妮娅的肩膀,那如雕像般冷硬的脸上浮现出了身为兄长的亲切与柔和,“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注定找不回来,强求挽回,只会让你的行为可以预测,一身弱点。” “我的妹妹……醒醒。” 塔妮娅直愣愣地迎上泽尼尔的目光,那是充满了复杂情绪的眼神。 许久,她低下头,紧握的拳头逐渐松开。 “这么多年了……你第一次像是我的哥哥。” “我一直是。” “可我小时候被欺负……” “父亲是个混账东西,这是我们无法选择的命运。” “长大之后呢?” “大人要为自己负责。” 塔妮娅听笑了:“你真的……” 和泽尼尔对话就是容易这样一口气被呛得喘不上来。 他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但其他身份总是扮演得比较失败。 “但,我确实有帮过你。” “风暴领不攻击绿荫领吗?” “帮你杀光了当年用沙曼毒雾坑害璐璐缇斯和你的贵族、魔法师,还有弟弟妹妹。” 塔妮娅愕然,满脸难以置信。 “虽然是顺带的。”泽尼尔补充,“他们想颠覆我,取代我,所以……我让黑鸮和他们叙旧了。” 塔妮娅仰天长叹,听着泽尼尔一个个报出那些人的名字,那股始终压抑在心头,无法散去的郁气畅快地吐了出来。 沙曼毒雾,这是她和璐璐永远无法忘怀的执念。 在这件事中,她做错了选择,永远的失去了本该属于她的左膀右臂,这份遗憾直至今日都无从弥补。 她知道当初的自己有多么愚蠢,想要杀死那个愚蠢到了极点的自己……可她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就连知晓到底都有谁参与其中都做不到。 而这些信息,泽尼尔却以自己的方式搜集到手……塔妮娅在这一刹那,第一次承认了她和哥哥之间的差距。 “和过去的自己道别吧……也把这个消息告诉璐璐缇斯,属于你们的过去,我已经杀死了。” 塔妮娅又叹了口气,这次她没有再和泽尼尔呛嘴,而是由衷地表示了感谢。 “不必,作为哥哥,我还有一件事要提醒你。”泽尼尔郑重道,“你把父亲养得太久了……不要让人有机会质疑你权利的合法性,即便你确实是无可置疑的绿荫之主……如果你觉得自己做不干净……俄偌恩人,似乎是把不错的刀。” 迟疑片刻,兄妹二人展颜一笑。 身为泽尼尔的枕边人,莱蒂西亚松了口气。 泽尼尔很少表现得这么轻松,或许这就是晨曦领的魔力? 这片大陆,确实需要一位调停人,在这里……至少能放下身上的枷锁,心平气和地以领袖之外的身份说说埋藏于内心的话语。 祥和的气氛被急匆匆出现的信使所打断。 “领主大人,晨曦领外有一个人,自称是俄偌恩大陆的凯塔斯,他想知道,晨曦领是否愿意接纳他这位客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凯塔斯·特菲斯之名,通过斯莱戈已经传遍了梅拉,从科德佐恩起,他一路挑战梅拉大陆的高阶魔法师,目前仍无败绩,唯一的均势对局出自斯莱戈的缄默。 思忖片刻,路禹挥动触手:“请进来吧。” 远来是客,众人没有特意避讳凯塔斯,而是将其邀请到了观景台上,只不过气氛不复先前的轻松,在场的高阶战力都暗暗将重要人物护在身旁——没人敢低估一位近乎于横扫了梅拉的俄偌恩史诗级人物。 这位引领了抑魔时代的强者,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久远到,他就是俄偌恩的历史本身。 如今,这份历史踏进了晨曦领。 面对这份厚重感,路禹以后辈的身份,恭敬地问好。 而回应他的,是一张谦逊温和的脸,就像是邻家慈祥的爷爷。 凯塔斯与雪怪,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如果说雪怪是生人勿近的彻骨冰寒,那么凯塔斯就像是令人忍不住亲近的和煦春风。 (本章完) 866.俄偌恩的“奇迹”?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猫荆问。 “昨天。” 塔妮娅疑惑:“浮空岛坠落,您,没有出手?” “看来我需要为梅拉尊敬的各位领袖重申一遍我的目的……我为挑战而来。” “如果真的那么纯粹,为什么要……”触手卷起西格莉德递来的手札,路禹问,“要送给我们这份礼物。” “可你们看上去并不需要这份礼物。”嗅了嗅正在靠近的餐车中飘来的香气,凯塔斯细长的精灵耳颤了颤,他礼貌地询问,“我是否有资格品尝一番晨曦的美食?” “十分荣幸。”西格莉德回答,并亲自揭开了餐盖,起出一份酸汤牛肉,为在场的众人分了起来。 只品了一口,凯塔斯便眼睛发亮,嘴角上扬:“漫长的人生,令人期待的总是这些不经意到来的新鲜感……让人印象深刻的美味。” “您在纠结什么?”塞拉继续着被上餐而打断的话题,直指凯塔斯的内心。 “是啊,我在纠结什么呢?”凯塔斯似笑非笑。 梅列厄与多蕾卡两位投诚的军团长被西格莉德请了上来,从未亲眼见过凯塔斯的两人经过介绍,霎时冷汗直流。 俄偌恩行走的历史,此刻正在与梅拉的一众领袖共进美食,和谐平静,此情此景,实在不似现实。 “凯……凯塔斯……大人。” “做出了选择?”凯塔斯平静地注视着两人,脸上毫无涟漪,“很好的选择,晨曦是个不错的效忠对象,另外,不必对我使用尊称,过去式了。” 梅列厄咽了口唾沫,他无法解读出这段话中所蕴含的意义,额头与颈部浓密的毛发变得湿漉漉的。 凯塔斯谢过史莱姆娘为他片下一份烤羊肉,咔滋咔滋地吃着酥脆的羊皮,满脸的享受。 “要挑战我吗,晨曦之主?”他问。 预料之中的问题,而三煤球也早已酝酿好了回答。 “求之不得。” 这对他们三人,是一份无法拒绝的邀请。 凯塔斯笑了起来,他举起杯子向着泽尼尔等人邀饮:“你们同样如此,随时可以向我挑战。” “能,单独聊聊?”路禹问。 “当然。” 漫步在远离城堡的湖泊边,注视着远处垂钓烧烤的晨曦人,凯塔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也许我该对打破了你们的庆功宴而致歉。” “未来还会有更大的庆功宴。” “伱指把俄偌恩人赶回去?”凯塔斯笑了起来,“很有自信啊,可另一侧,你们没有空岛可用,而且虫群已经涌入了四大国境内,斯莱戈虽强,能抵挡多久存疑。” “有人称呼过你是抑魔的先驱吗?” “他们更喜欢称呼我为灭魔者,这个称号起初并非褒义,而是魔法师们在发泄内心的不甘,他们声称我毁灭了一个时代。”凯塔斯收敛起了笑容。 “你确实做到了,俄偌恩从那之后,走上了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道路。” 凯塔斯止步。 “你们三个,学习魔法、精进魔法的源动力是什么?” 三煤球一愣。 仔细回忆,路禹认为一切都可以追溯到树洞里的约定,他学习魔法只是为了开高价码,依靠璐璐混吃等死。 精进魔法的渴望是成为先驱后则是受责任感驱使,现在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决定更进一步。 塞拉渴望魔法的源头是那场席卷梅拉的大寒潮,父母兄弟姐妹的死,行走在茫茫雪地中,仅凭求生的意志麻木的向前是无法支撑下去的,因此她鼓励自己的方式便是……活下去,学习魔法,就永远不会挨饿,受冻,受苦。 精进的动力源于劳伦德的教诲……她从小到大都想为劳伦德做些什么,然而劳伦德总是溺爱地注视着她,并微笑着表示自己并不需要。 因此,她转而为教国工作。 璐璐说:“为了父母。” “父母?” “小时候,家里很穷,比如今晨曦领随手建造,用于存储工具的小房还要简陋、潮湿,狭窄。”璐璐回忆,“饥饿伴随着我的童年,印象里,我从未吃饱过……有一天,父亲地拿着一只野兔回来,他笑着和母亲挤在篝火边,讨论着该如何用一只兔子,做出不同口味,让我饱餐一顿……” “我真的很饿,吃了很多,当我发现自己把他们那一份也吃了之后,那种煎熬、愧疚的感觉……”璐璐的呼吸变得粗重,“晚上,我辗转难眠,屋子不严实,因此我能听到父亲和母亲在屋外窃窃私语。” “父亲原本打到了好几只兔子,他原本打算换些米回来,但交易时,贵族的仆从只给他留下了一只,米也变成了一些难以下咽的野菜。” “我永远记得那晚……永远……成为魔法师就不会被欺负,他们就不会挨饿,所以,我想成为魔法师,最弱小的魔法师也好。” 空气凝固,沉重的话题令晚风都为之沉默。 塞拉认为,璐璐在爆炸、火焰上能够走得这么远,一切都源于初次觉醒在内心深处留下的印痕。 无需他人协助,自我觉醒,肆意纵火,得知自己能改变自己与父母的命运的喜悦烙印在了璐璐的脑海。 “你做到了,他们为你骄傲,你改变了命运。” 塞拉想要打断这个话题,但璐璐却制止了担心她的两人。 “我没能让他们看到。” 凯塔斯身子一颤,嘴角微颤,感同身受的失落与悲伤出现在了他的脸上:“是嘛……我很抱歉让你回忆起这些……并非想刺激你,只是,我也没能做到。” 突如其来的感同身受,让凯塔斯说起了自己。 凯塔斯母亲的怀孕是一次意外,很难说自己的父亲当时究竟是醉酒还是假装醉酒,总而言之,身为女仆的母亲拥有了家族的子嗣……他被起名为凯塔斯·特菲斯,家族中有人称他为“意外之喜”,用以嘲笑父亲的荒唐。 父亲是个不靠谱,但在炼金术上颇有成就的人,因为长得帅,他的女人缘很好,因此凯塔斯有好几位兄弟姐妹。 他是不起眼的一位。 精灵奴隶女仆诞下的混血子嗣,按理说应当继承魔力亲和的优秀天赋,但这份天赋在凯塔斯身上却显得格外笨拙,一直到他十九岁那年,才第一次展现出亲和力。 这一年,他的兄弟姐妹们有的在武者道路崭露头角,角斗场中连战连胜;有的钻研炼金术,颇有天赋,深得父亲与家族长辈的喜爱;有的研制魔药,成功改良,扬名魔药师群体,为家族争光;有的身为魔法师,切磋同龄人未尝败绩。 放眼整个特菲斯家族,父亲诞下的血脉质量也极高,家族肉眼可见在各个领域全面开花后继有人。 欣欣向荣中,凯塔斯默默无闻。 他很平庸,特菲斯家族中同龄人都比他优秀,后辈们超越他只是时间问题,他所能引以为傲的不过是肉眼可见更长的寿命。 父亲夸奖时,他获得的总是一句轻飘飘的“需要更努力一些”。 家族长辈们见到他要么恨其不争地勉励,要么背地调侃与嘲笑“对一个奴隶的孩子抱有期待,还是太过荒唐了。” 凯塔斯知道父亲同样爱着他,但父亲也确实找不到夸赞他的角度,寻找出来的词也不过是“温柔”、“文静”,安慰他所用的话一般是“过好自己的生活即可,无需有压力”。 可凯塔斯想要的不是这些……他也想被夸赞能力。 他足够努力,几乎没有浪费过分秒,终日行走在魔法的道路上,渴望攀登上高峰,然而他的进步与其他人比仍是那么的可笑。 他要证明自己,从父亲口中听到属于别的孩子的那份赞许,然后骄傲地告诉母亲……他做到了,未来她在这个家会得到更多的尊重。 可,父亲死了 毫无征兆,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短暂的四十岁人生,没有等到凯塔斯的蜕变。 在凯塔斯寻觅到抑魔途径前,一直坚信他是世界上最出色孩子的母亲,也离开了他。 凯塔斯抬起头,脸依旧平静,只不过眼睛中倒映的星空却有些朦胧。 “我成功了……抑魔的道路打通,我成为了第一个掌握这份力量的人。” “我用这份力量横扫了俄偌恩……向所有人证明,我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他们屡败屡战,最终信服,认可我开启了一个全新的时代,全都跟随着我开辟的道路前行……但……他们没看到。”凯塔斯喃喃。 遗憾始终贯穿凯塔斯的前半生,追逐到了梦寐以求的力量,能够诉说的人却已不在,漫长的寿命令当初与之对比的人早已亡故,仅剩下他还活着。 看起来,他像是赢在了时间上。 空虚感吞噬了他,他不敢让自己闲下来,只要有片刻停歇,他就会看到一个毫无灵魂的麻木自我。 也正是这样,他在狂热的俄偌恩人前,发现了抑魔与生俱来的诅咒。 “就像我没有能让父母看到我成功那刻一样……我也没能阻止俄偌恩走上错误的道路。”凯塔斯一声长叹。 “俄偌恩不能继续错下去了,抑魔道路或许本就无解,其对魔力的强大扼杀力量注定了与世界本身背道而驰,越强大的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越强大。”路禹说。 凯塔斯闭上眼:“我想过你所说的,但……你要如何让俄偌恩人承认,他们走上了无解之路?” 路禹顿住了。 “俄偌恩早已被抑魔浸润的万千生灵,愿意去听你所说的‘无解’,还是愿意相信‘解’,就在未来,就在下一个大陆?”凯塔斯轻声念叨,“希望,是剧毒,你无法阻止人们相信希望,即便那会带来巨大的痛苦……” “以你的强大都未曾探索出改变抑魔的道路,后续俄偌恩还要将这个错误延续多少年才能回归从前?”路禹深呼吸,抛出了一个假设,“你不觉得,俄偌恩周围出现的超距传送法阵质量太高,数量太多了吗?” 凯塔斯眉头微蹙。 “迄今为止,梅拉大陆所出现的超距传送法阵仅有一个,横跨多个大陆,我们所见到的也仅有一个,可俄偌恩呢?” “保守估计……七个?”凯塔斯喃喃。 “这是数量,质量上,你们的传送法阵完好程度令人啧啧称奇,无需修复,只需要进行改动即可投入使用,并且能承受长久的传送负荷……一个是奇迹,两个是奇迹,三个四个我也认为是奇迹,可整整七个……” “你想说什么?” “有没有可能。”路禹再次深呼吸,伸出触手指向天空,“冥冥中,祂已经赐予你们希望。” “什么希望……” “放弃抑魔,离开俄偌恩,在魔力下,重新浸润,成为普通人。” “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付出一代人到两代人,让后代重新沐浴在魔力之下,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解吗?” 凯塔斯沉默了下去。 “你在寻找一个答案,通过战斗的方式……可那是自欺欺人,你的内心也许早就有了答案,不是吗?”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凯塔斯突然释然地笑了。 “确实……但,做出选择,需要的不只是勇气,你口中的放弃,便是无数将要直面绝望的俄偌恩人,他们的不甘……谁去平息?你,还是我?谁有资格平息?” “你是抑魔先驱,这是你的职责。”路禹直言,“就如同我身为召唤先驱,必须复苏召唤一般。” 凯塔斯不再回答,只是注视着满天星穹。 “回去休息吧,明天,我们会有一场精彩的对决的。” 知道凯塔斯仍将一切押在对战之上,三煤球不再犹豫。 如果必须要用一场战斗,将这位沉陷在过去时光中的俄偌恩历史唤醒……他义不容辞,这是作为召唤先驱的他,以及梅拉调停人的他,最沉重的责任。 这不仅是为了梅拉,也是为了俄偌恩漫长诅咒困扰的众生。 需要有一个清醒的人,引导他们,走出困局。 没有捷径,只有选择。 10月最后一天,该加了,所以,该摩多摩多了 (本章完) 867.捍卫召唤物荣光 俄偌恩抑魔第一人,开创了新的流派,但凯塔斯并不认为自己是成功的。 遗憾与失败,贯穿始终他的人生始终。 究竟要怎样才能拯救正在坠落深渊的俄偌恩? 前半生无法回应父母的期待,无力阻挡的抑魔大势,后半生坐看俄偌恩衰颓,于自己带来的奇迹中拼命挣扎。 想要回应俄偌恩人的期待,就像当年父母仍在时,拼尽全力。 但这次的期待真的太沉重了……凯塔斯,喘不过气。 每当这时,凯塔斯都会去回想年幼时父母陪伴在身边的场景,脑海中的杂念收拢,纷繁的思绪在这一刹那的归于平静。 “准备好了?”他问。 回应他的,是三煤球延伸而出的触手。 晨曦领已经做好了人员疏散,开阔的对战区域内留下的都是梅拉顶尖的魔法师。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凯塔斯允许观战。 这是梅拉历史上少有的高阶魔法师正面对决,交战双方中的一位很大概率已经达到了只有萨耶尔抵达过的层次。 “既然如此,你们先请吧。”凯塔斯从容地十指交叉。 经过商量,三煤球最终还是选择了让路禹主导身体,璐璐和塞拉负责充当电池。 应对凯塔斯,惟有突破自身上限才有希望,而路禹的召唤物,从来不缺少奇迹。 “知识之书!” 也许是知道对手的强大,知识之书没有跳脱地开场公放音乐,而是立刻展开了魔法覆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绝于耳,那是书页触发魔法又翻页的声音。 一个又一个魔法阵瞬间展开,海量的魔力于空中凝聚成型,投下毁天灭地的魔法。 霍古嘀咕:“这是我的涤魂之光……路禹分明学不会的。” 法古塔尔也找到了自己的陨星术:“三位一体真恐怖,塞拉和璐璐学会的也能通过路禹的召唤物呈现。” 浊魇也找到了她的暗魔法【黑雾利刃】,只不过具体呈现方式从亲自手持变成了浮现后立刻劈斩向下,在空中留下一道墨色的虚影。 璐璐的招牌火焰独眼巨人自书页中踏步走出,无需蓄力,一道绯红的热光便从独眼中喷射而出,后发先至,与其他已经触发的魔法一同覆盖了凯塔斯。 霎那间,地动山摇,毁灭性的力量与大地碰撞,令所有人站立不稳,庞大的魔力逸散掀起狂风阵阵,飞沙走石,每个人的魔法屏障上涟漪阵阵。 “仅以这份威力,俄偌恩能与较量的人就不多。” 狂轰滥炸的中心,迷离地紫光闪烁,咆哮而下的魔法在半空中剧烈爆炸。 在三煤球来得及做出准备前,一杆闪烁着紫光的长枪冲破魔法洪流,撕裂满天尘雾,贯穿知识之书,抑魔腐蚀性的力量令其从破洞处坍塌,且无法被三煤球源源不断输入的魔力所修补。 “主!” 知识之书投影而出的小人慌张地想要以自身填补书本破口,却惊恐地发现自身逐渐虚幻。 “他们所掌握的抑魔,与我所掌握的,是两种力量。”凯塔斯嘴角上扬。 知识之书不甘心地被抑魔的紫色火焰彻底燃尽,化为光粒。 “如果你打算用召唤物对付我,恐怕会有一些困难。”凯塔斯又说。 让须臾对知识之书进行安抚后,路禹不以为然地说“不试试看,又怎么能知道呢。” “很不错的回答,这份自信正是战胜我的必需品。” “你为什么不攻过来呢,对付召唤师,近战不更有利吗?” “现在你所展现出的力量,并不足以让我发动攻势,我仍在评估。” 如若是旁人说出这样的话,路禹只会认为他傲慢无礼,目中无人,但凯塔斯……他有资格这么说。 而且,他的语气相当平静,并不为炫耀什么,只是单纯地在描述一个客观事实。 历史赐予了他厚重,经验赐予了他从容,实力则赐予他无上的自信。 凯塔斯,已经很久没有遇到需要全力以赴的对手了,或许缄默算一个,但还不够。 “召唤物,全员解放!” 以须臾为首,栖息于另一个空间的召唤物们,再一次聚集在了三煤球投下的阴影之中。 所有高阶魔法师无不惊骇,只是瞬息,三煤球身边就聚拢了匹配一整个军团战力的召唤物。 有人在数数,他们试图搞清楚这一瞬间,路禹完成了多少次召唤,然而在看到塑形召唤物们合体为巨人,看到虫巢孵化出海量的异化个体,看到影子军团前仆后继冲阵……高阶魔法师们大脑宕机了。 他们不曾直接看到召唤物撕裂俄偌恩军团的场景,只是单纯地以为那是晨曦领模样怪异的援军,直至此时,方才如梦初醒。 头也不回,凯塔斯铁钳般的手臂抓住了一位影替的咽喉,轻轻发力,便让它再读归于阴影。 他脚下的地面正在咕嘟咕嘟冒泡,那并非真实之景,而是来自暗影国度的投影。 暗影国度的魔法师正准备发动合力一击,凯塔斯的目光却像是穿透了黑暗,直抵它们虚幻的身躯。 凯塔斯轻踩地面,暗影中,抑魔力量翻涌,转瞬间又变化为富魔,在暗影魔法师的惊愕中,一束光轰然闪耀,令准备冲锋的无头骑士与暗影法师如飞蛾扑火,顷刻间化为飞灰。 鱼丸正在令地面晶体化,这异常熟悉的一幕唤醒了不少人的记忆——消灭黑尸会时,就曾出现过绵延的水晶森林。 “很不错的魔力凝聚手段。”凯塔斯对着鱼丸伸手虚抓,“这么危险的力量可不能让你继续发挥下去。” 鱼丸晶莹圆润的身姿肉眼可见地塌陷,路禹的脑海里也传来了它的哀鸣。 “不只是抑魔……他攻击鱼丸用的手段,夹杂着魔力。”塞拉头皮发麻,“比缄默描述的,还要恐怖。” “这就是,抑魔先驱。”璐璐兴奋了起来,为一个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对手。 一个人,如果能将抑魔与富魔两种力量熟练运用,互相转换究竟有多恐怖,凯塔斯以自身行动告诉了每个人。 虫巢孵化的产物,不惧抑魔的甲虫武士与蟑螂大军被凯塔斯凝聚出的土元素巨剑劈斩倒地,泥土翻涌,地刺于虫巢下方浮现,轻而易举将其贯穿——出色的观察力令他一瞬间便找到了弱点。 “你是第二麻烦的家伙,只能请你也睡一会了。” 虫巢的防御力与生命力出乎意料地强大,在被击中瞬间,它回收了孵化出的蟑螂与甲虫,强行续命,但凯塔斯只是对它微微一笑,便任由它恢复,转身迎向了化身背棺人,打算将其束进其中的深渊审判官。 几乎是审判官身体一部分,由它变化而出的棺材被奇异的力量切割,暂时脱离了它的控制,下一秒,凯塔斯将它关进了自己的刑具之中。 趁着审判官被关,血肉战车和静谧花园轻松杀到了凯塔斯身边,触手与黑泥分别束缚住了凯塔斯的手与脚。 “血肉战车?强而有力的触手,可你拽不动我。” “黑泥中的喇叭花才是你的本体吧,你的黑暗也对我无效。” 说罢,凯塔斯的身体泛起一阵朦胧的淡紫色辉光,血肉战车与静谧花园触电般颤抖了起来,它们哀嚎着后退,迎接它们的是袭击虫巢同款的土黄色地刺。 血肉系召唤物生命力强大,这份攻势并不能令他们倒下,这让凯塔斯略微讶异了一秒,随即便猛地甩手,在侧面生成一堵半透明的墙体。 塑形召唤物化身的元素高达正在发射红与紫双色的光束,足以在地面上犁出巨大沟壑的元素力量被一寸小小的屏障尽数遮挡。 “合体召唤物,令人安心的造型……但对付抑魔,还是不够。” 仿佛言出法随,一股力量跨越了空间,顷刻降临元素巨人,令它们被召唤仪式嵌合的身躯出现裂纹,密不可分的躯体轰然解体。 小灾厄操纵的灵体终于到场,但灵体在凯塔斯面前何其弱小,一个呼吸便归于无形。 凯塔斯没有对把自己挡在翅膀下的小灾厄下重手,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脑袋,便让她晕乎乎地倒地不起,不再能接受路禹发出的指示。 寒风凛冽,一股寒意从凯塔斯脊背蔓延开。 “噌!” 一个呼吸都不到的瞬间,凯塔斯体内的抑魔之力轰然爆发,如喷泉般冲刷在鬼魅般现身与身后的那人身上。 这是一个口衔匕首,穿戴严实的青年,源自于英灵召唤,也是被所在国度称之为弑君者的人。 强化了暗杀、潜行的力量,即便抑魔与魔力切换也无从感应到他的降临,可有所动作的瞬间,凯塔斯还是做出了反应。 抑魔洪流迟滞的时间足够凯塔斯反击了,弑君者如被炮弹命中,身体半弓,窜飞而出,又重重地摔落地面。 “嗯……魔力的流向?” “嘭!” 凯塔斯整个人被打得双脚离地,倒飞出去。 他不理解,这个女人是怎么突然出现在贴脸距离,感知中,她完全就是凭空出现的。 “总得有人捍卫一下召唤物的荣光。”须臾揉搓着双手,“你打了我的小弟们,凯塔斯老先生,我得礼尚往来啊。” 不远处,扎根大地的噬魔树,已经开始了魔力吞噬的进程。(本章完) 868.晋升九阶 煤球三人组可不会认为须臾结结实实的一拳头能解决问题,凯塔斯虽然不是魔武者,但也锤炼了躯体。 擦了擦嘴角,凯塔斯冷静环视周围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以及还在挣扎着准备发动二次攻势的召唤物,至于比较显眼的噬魔树,由于显得笨重,他暂时进行了忽略,转而盯着须臾。 “抑魔之力并不能完全影响你的行动,除此之外,你刚才也并非正常移动到我面前……没有召唤仪式,没有明显的魔力波动,你很特别。” 作为抑魔先驱,凯塔斯一眼就看出了须臾的异常。 须臾展开双翼,藏于羽翼之下的密集眼球,以及那从翅膀后方延伸而出的血肉触手令她甜美的容貌蒙上一层邪戾,刚才还赞叹须臾美貌的梅拉法师立刻捂住了脸,很希望把刚才的点评收回去。 此时,须臾已经在幻觉空间中与凯塔斯对峙。 凯塔斯审视着四周猩红,黏腻的墙体——它们像是某种组织器官,轻微地颤动,肉眼可见下方流淌而过的血液。 脚下也是如此,黏滑潮湿的“吧嗒”声发出自凯塔斯抬起的脚,血肉如有黏性,差点粘下了他的靴子。 “很不错的幻觉,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凯塔斯伸出手指点了点地上的血浆,放进嘴里,“就连味觉,也被欺骗了,你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更好地与我贴身肉搏,而是为了掩护其他召唤物?” “已经失败了。”须臾叹气,“你能清楚地意识到进入幻觉,这里就对你无效。” “无需气馁,至少你打了我一拳。”凯塔斯用力跺脚,幻觉应声碎裂,“艾瑞根,甚至没碰到我一下。” 面对须臾的近身,凯塔斯从容不迫地闪转腾挪,抑魔转换之间,地面如黏土般柔软,掀起阵阵波浪,然后延伸出一双大手拍下。 其余召唤物也一同压了上来,力求以数量优势,让凯塔斯无暇应对。 魔力吞噬进程骤然加快,噬魔树的发力令区域范围内魔力平衡被打破,富裕的魔力成为肥料,结出果实,这里也在数秒内形成了魔力真空。 抢先一步驱散了所有召唤物的路禹独独留下仍在与凯塔斯纠缠的须臾。 作为刻印召唤物,须臾是特别的,随着自身的强大,只要身为召唤先驱的他仍有魔力,须臾就能存在——即便是禁魔。 召唤师,即是刻印召唤物存在的根源。 凯塔斯毕竟只是锤炼身体,而非专精体术,因此做不到与会“闪现”的须臾对抗不落下风,随着噬魔树的吞噬完成,魔力真空中,凯塔斯无法再用魔力与抑魔为自己的躲避提供帮助。 连续数拳轰击在凯塔斯的血肉之躯上,让他龇牙咧嘴,与此同时,远处的噬魔树也拔地而起,用根系作为足,缓慢地靠近战场。 树杈上,枝条上,那丰硕的果实,一颗颗灵动,微眯的大眼珠子正在注视战局,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束缚,拥抱凯塔斯。 一声令下,大眼珠子呱呱坠地,欢天喜地地,或是蹦跶,或是滚动,直扑向前。 轰然巨响,大地为之震颤。 看着仍在源源不断落地的眼珠子扑入烟尘,共襄盛举,爆炸声此起彼伏,围观的梅拉法师们纷纷咽了口唾沫。 切磋讲究点到为止,晨曦之主这样做会不会…… 飘出爆炸区域的须臾也忍不住回头望向三煤球,她觉得这种程度可能有些过了。 但煤球三人组仍在下令轰炸。 被赤红与米莱护在身后的塔妮娅搓了搓手臂,忍不住哈气:“你们有没有感觉……突然间,好冷。” 泽尼尔也感觉到了寒意,与这股寒意一同袭来的是强烈的心悸,像是心脏被一双大手抓住,剧烈的不适感令他们反胃、恶心。 大地存存碎裂,树状裂纹一路延伸,直至扩张到三煤球脚下。 直面前方的三煤球清楚地感觉到了……压倒性力量喷涌而出掀起的压迫感。 这一刹那,他们如同直面海啸的蚁虫。 漂浮与半空中的三煤球身形摇晃,几乎坠地。 宛若山岳压顶,沉重到无法呼吸的力量由点化线,由线化面,在他们头顶编织成一张巨网,覆盖而下。 魔力无法调动,身体无法动弹,意识虽然清晰,却像是踩在泥泞之中,难以运动。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召唤师崛起的未来,一个由你开辟,引领,壮大,令召唤师再度归于主流,繁荣发展的未来。” 尘雾中,衣衫碎裂为条状的凯塔斯缓步走出。 他轻轻挥手,噬魔树从中段折断、碎裂,一枚紫色的光球突兀地出现在断裂位置,不断释放出令高阶法师心悸的光晕,每荡漾一次,噬魔树就虚幻一分。 须臾谨慎地回到了路禹身边,警惕地注视着凯塔斯。 “我感受到身为先驱的你所肩负的责任,与那份敦促你成为强者的使命感,现在……该感受一下我的了。”凯塔斯向着眼前这方天地张开了怀抱,“作为抑魔先驱……我的使命,你可能体会?” “此刻施加在你身上的每一份力,便是俄偌恩漫长的历史,是这条不知路在何方的流派,奋力开辟的泣血之声!” 噬魔树制造的魔力真空没有恢复,抑魔或是富魔都无力施展,然而……此时的力量源自凯塔斯体内,以他为圆心,魔力抑制! “你输了,路禹。”压制着三煤球,凯塔斯平静地劝说,“结束吧,这是你无法挣脱的束缚,作为召唤先驱,你做到了当前阶段能做的一切……你的未来远比我辉煌,灿烂,会有无数人见证你的崛起,以及你带来的奇迹。” “他们会歌颂你,赞美你,将你视为领袖,记载入每一本召唤书籍,谈及召唤历史,你带来的变化,必将成为他们无法绕过的丰功伟绩。” 这也是凯塔斯曾经想要让父母见证,由自己获得的一切。 人终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束缚一生。 嘲笑艾瑞根永远被困在当年,他又何尝不是那个无法从过去逃走的孩子呢。 欣赏,赞叹,羡慕……三煤球互为一体,彼此信任,这幅姿态令他们余生不再寂寞,永远将有至亲之人见证彼此之间最辉煌的瞬间。 回到家,他们永远能开心地摆下餐具,相视一笑,享用美食。 凯塔斯什么都没有……他,只剩下了需要肩负的责任,与宛如诅咒般的使命。 做的够好了,认输吧。 他这么想着,略微减缓了施加在三煤球身上的力道。 “如果只有……战胜你……”煤球身躯喷吐的墨绿色烟气溢满了大地,它顽强地扛着沉重的抑魔之力,不坠向地面。 “才能让你正视内心……认清……俄偌恩的……未来……” “为了这场战争……不再死更多的人……” 银枫树赐福的光晕于雾气中绽放而出,略微缓解了山岳崩塌般的压力。 “我要赢你,必须赢你!” “可你做不到。”凯塔斯冰冷而又一针见血地指出,“你破解不了我正在展开的力量,魔力相较抑魔本就弱势,此时的你,依靠什么挣脱【场】?” 路禹不想输,早一日直击凯塔斯的内心,就能早一日终结诅咒。 此刻他的身后是梅拉正在生死线上煎熬的众生,也是在错误道路上无法停下的俄偌恩民众。 无数的错误汇聚成了今日的灾厄与诅咒。 必须有人阻止。 他有这份力量! 需要力量,更多的力量,一份能够掀翻抑魔领域,撕碎魔力封锁的力量! “嗡~~~~~” 已经对着三煤球抬起手,决定将其拍倒的凯塔斯动作一滞。 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三煤球身躯中绽放,如涟漪般荡向四面八方,似乎能与他的心跳共鸣。 火焰从黑雾躯体内泛起,熊熊燃烧,炽热笼罩四周。 魔力已被封锁,三煤球的魔力之躯已经虚弱,这股生生不息,炽热无比的怒涛之焰从何升起? 抑魔封锁短暂地被撕裂,魔力顺着缝隙被那股力量牵引,疯狂灌注进入三煤球的体内,令那火焰愈发炽热,超高温蒸发了大地中的水分,雾气升腾,一片朦胧。 观战的光辉化身咽了口唾沫。 猫荆同样呼吸急促。 泽尼尔随身的黑鸮之首浑身颤抖。 身为海妖的薇拉鳞片不自主地颤动。 浊雾的心脏几乎停跳。 新绿插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抽了出来。 夏蕾姆似醒非醒,迷离的双眼猛地瞪大。 霍古与法古塔尔鼻息粗重,他们对视了一眼,均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震惊。 抵达过这个层次的法古塔尔清楚地意识到煤球身上正在发生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但又顺理成章! 魔力漩涡成型,由内搅动凯塔斯的抑魔领域,虽然凯塔斯的力量不曾断绝,修复着领域,然而三煤球体内的魔力就像是砖缝中破土的嫩芽,坚韧、顽强…… 倔强! “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凯塔斯捂住了额,笑得不能自己,“竟然会这样,居然会这样……恭喜你们,这片大陆,迎来了新的九阶。” 璐璐短暂地接管过身体控制权,欣然接受了这份道贺,并感谢他对这具身躯的压迫,这让她又一次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位年幼时渴望成为魔法师,让父母过上温饱生活的女孩,从见习起步,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兑现自己的天赋。 “想成为魔法师,只要是魔法师就好,这样父母和我就不会挨饿……” 年少的愿望,得以实现,她率先走到了理论阶段魔法师的顶点,回应了那个被称之为深红魔女,梅拉天才的自己。 也是她的老师,曾经触碰过,并开始仰望更高处的起点。 看到这里,真的不能摩多,摩多一点章说吗? (本章完) 869.凡妮莎降临 往事浮现眼前,有关路禹、璐璐、塞拉三人的回忆令猫荆眼眶里溢满了泪水,她欣慰地咧嘴笑了起来。 时光冉冉……继承劳伦德意志的孩子们已经走到了传奇魔法师萨耶尔抵达过的高度。 “这是……九阶。”泽尼尔喃喃。 “服用了药剂是三位一体,所以是三人都……” “不,回应这份力量的是火属性的魔力,看吧,那些摇曳的火苗像是在为之庆贺……” 塔妮娅紧咬牙关,拳头紧握,苦涩的滋味从口腔蔓延开,化作难以摆脱的无力感笼罩全身,她愤懑,她嫉妒…… 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沙曼毒雾后,做出决定的自己,不会想到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她真想回到过去,掐死那个愚蠢透顶的自己! 法古塔尔欣慰地倚在霍古身上:“时隔六百年,萨耶尔,你埋下那些知识时说自己不信人心,所以将一切交由命运……这份命运,你可得见?” 霍古瞥了瞥看呆的雾妖,笑着把脑袋枕在爪子上。 真是,奇妙的缘分……当年分明还只是一颗只能被自己磨爪子的煤球。 凯塔斯停下了攻势,静静地等待着被璐璐晋升撕裂的“场”复原。 魔力再度充盈了三煤球的躯体,与之一同而来的,是对魔力超乎寻常的感知与掌控力,璐璐觉得,只要自己想,她也能轻松做到凯塔斯展现过的隔空施法。 “还不够。”凯塔斯仍旧平静如水,他的话总是带着无可置辩的压迫感,“作为容器的身体能够容纳更浩瀚的魔力,仅此而已,【场】是需要构建,完善的,现阶段,你还做不到。” “或许【场】并非破解的惟一方式,但应该是最简单的一类,没有人会想在别人的主场作战。” 凯塔斯轻打响指,空气中一连串爆鸣,抑魔被这一小小的动作泛起无数涟漪,碰撞回荡,持续冲刷着三煤球的身体。 望着毫无动作的煤球,西格莉德眉头微蹙,她在其它晨曦组长脸上也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之色。 火球呢? 以璐璐大人对火球的痴迷,晋升九阶她应当毫不犹豫地试试威力,这是她的拿手好戏,招牌。 可,璐璐大人没有任何表示,她在为煤球之躯附加了一层燃烧的魔法盾后就沉寂了下去,如果他们没有猜错,此刻接管身体的仍是路禹大人。 凯塔斯也察觉到了煤球主控权的变动,他困惑地问:“成为九阶,不打算试一把吗?” 璐璐笑道:“想要战胜您,魔力无比宝贵……我们是三位一体的存在,我的强大,即是路禹的强大。” “你的召唤物已经全部失败,除了这只带翅膀的血族,你还有能抵抗抑魔场的召唤物?” “有。”路禹斩钉截铁。 聊天室内,璐璐和塞拉也都笑了起来。 那正是受限于自身实力,无法发挥全部力量的遗憾之物啊! 雾妖手中之物光芒大盛,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一枚造型奇异的心脏,经由魔力浸润、触发,通体幽蓝。 原本仅有召唤师可见的召唤仪式漩涡轮廓幽幽浮现于抑魔场上方,魔力不急不缓地向着其中汇聚,如涓涓细流。 “这枚心脏……”负责保管珍贵藏品的西格莉德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好像是从赛尔卡洛带回来的……” “英灵召唤!” “为了梅拉,也为了走进绝路的俄偌恩,老师啊,请原谅我的搅扰……回应这份期待吧!” 狂风骤起,以煤球为中心,浅绿色的光晕不断向外荡漾,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消解了抑魔场的压迫,强硬地在魔力真空中造出了一处活泉——喷吐着魔力,滋润着煤球干涸身体的,魔力泉眼。 凯塔斯嘴巴微张,看着那仿佛从画像中走出的精灵少女,注视着她无神的双眼,不禁哑然。 法古塔尔浑身颤抖,在少女瞥向自己时,故作淡定地微微点头。 “老师……”路禹哽咽地喃喃。 凡妮莎伸手摊入黑雾中,轻轻地按住了黑雾核心,柔柔地摸了摸。 “你……”凯塔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如果单纯以魔力波动的痕迹判断,这个英灵召唤物所展现出的魔力不过八阶,可为什么…… “凡妮莎。”年轻时的凡妮莎甜甜地笑着,即便目不能视,但魔力却依旧为她映照出了万物的轮廓,“或许另一个名字,你们可能会更了解一些……萨耶尔·卢卡米亚的……妻子。” 凡妮莎坦然地说出了一生未曾确认下的那个身份。 梅拉所有法师脑袋嗡嗡作响。 这场对战引出的震撼实在太多,一个接一个,以至于,他们的大脑开始麻木了。 “召唤之力,令人心向往之。” 这是凯塔斯所能想到,对此情此景,最高的赞誉。 他又说:“与一位传奇对战,足以让我心潮澎湃……我,将全力以赴。” “这是对身为投影的我,最大的尊重,我同样向你表示敬意。” 凡妮莎优雅地欠身,站直后,脸上的笑容缓慢消退。 “徒弟们啊,魔力,可还充足?” 感受到璐璐传递给路禹的那份魔力,凡妮莎莞尔一笑。 “为什么不召唤萨耶尔,萨耶尔的精神领域应该更强大吧?”霍古不解,“这个时期的凡妮莎并未触及九阶。” 法古塔尔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有关领域的书籍,是凡妮莎最开始写的……还记得笔记的日期吗,那时,她甚至没和萨耶尔相遇!” 魔力扭曲为抑魔,抑魔化作无形之手,无情地遏制魔力的流动,似是大军推进,凯塔斯的领域寸寸压缩向三煤球。 这就是他对【场】的理解,将其不断延展,筑成舞台,所有被笼罩的对手,都将成为舞台上为其鱼肉的演员。 推进受阻,无形的力量牵制住了抑魔的大手,那是宛若藤蔓般肆意蔓延的根系,在密不透风地将三煤球笼罩,任由抑魔施压,分毫不动。 凡妮莎云淡风轻地笑着,接受着三煤球源源不断提供魔力的她缓步向前,径直走进了抑魔场之中。 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的压力,她视若不见。 大地开裂,喷吐出的尖刺,她随手抚平。 抑魔咆哮,魔力巨颤,两种不同的力量反复转换,连绵不断地冲击着凡妮莎,犹如惊涛骇浪。 凡妮莎岿然不动,嘴角依旧带笑。 场失效了,三煤球完全感受不到施加在身上的压迫感,魔力的运用再次顺畅! “须臾!” “不用叫这么大声,我在听!” 血红色的闪光一闪而逝,化作一团血雾在凯塔斯身前绽放。 大范围的魔力场失效也意味着凯塔斯的防护彻底无效化,须臾翅膀延伸出的触手轻而易举地抽打中了他的身体,而那势大力沉的拳头,则又一次找上了他的脸。 凯塔斯收缩【场】的力量,护于胸前,却被一道碧绿色的藤蔓一下抽散。 “越大的场,破绽越多。” 这是凯塔斯被须臾打飞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擦拭着嘴角的鲜血,凯塔斯晃悠着站起身,大喘着气。 他想用体术予以回击,但路禹控制着须臾瞬间消失又再度现身,循环往复,无法追踪须臾现身痕迹的凯塔斯很快遍体鳞伤。 它的力量并非被全面压制,而是被凡妮莎扭曲向了其它方向,无法直接作用于三煤球。 凡妮莎庇护着三煤球向前,她的手中,一株嫩芽正在快速抽枝发芽:“转化、扭曲,你掌握的力量不可思议地强大,是什么让你对它的控制减弱,你本可以做得更好?” “如此出色的你,应当意识到将场无限扩大所带来的坏处……你有能力改善,可却没有,是为了对魔法特化?” “不。”凯塔斯仰天长叹,“单纯只是,时日不多的妥协。” 凡妮莎止步,从凯塔斯脸上看出悲怆与落寞的她同样神情悲切。 “是吗……抱歉。” “您是一位传奇……无需客气。” “认输吧,有我在,你的场无法再构筑起来的。” “俄偌恩又该怎么办。” “你的内心,当有答案。”凡妮莎说,“你渴望的,真的是战斗,是胜利吗?” “如果是,你为何犹豫,始终留手?” 凯塔斯低头不语。 “直至此刻,你仍不是最强大的自我,内心被无尽的迷惘所束缚,没有归处,也无前路,你……迷失了。” “如果是前辈,您又会怎么做?” “我只是她的投影,没办法回答如此沉重的问题。” 凯塔斯怅然。 “但,我可以说一个故事,我旅行中目睹的故事。” 晋升七阶时,凡妮莎偶然路过一个城邦,看到了一位野法师长吁短叹,不禁驻足。 那位野法师指着一个中年人不断地叹息,认为他荒废了半生,拥有着超强魔力恢复能力的他整整在木工上蹉跎了三十余年。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悲伤,仿佛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最后同情地给了木工一些金币,让他试着觉醒,至少成为最基础的魔法师。 而木工也确实拥有这份天赋,轻松地感受到了魔力的悸动。 骤然间被人点明自身的天赋,木工激动万分,但又忐忑不已,他询问那位野法师,自己是否还有希望成为魔法塔的一员,或是抵达五阶。 野法师只是叹气,说一切都太晚了,说完便摇着头离去,只留下有些失望的木工看着地面深思。 凡妮莎说:“我走上前,问他,想成为一位什么样的魔法师。虽然因为野法师的话消沉,他却没有气馁,而是认真地告诉我,他想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魔法塔之上……于是,我给他提供了一些入门的知识。” 虽是个平平无奇的故事,但凯塔斯仍是静静地聆听着。 “若干年之后,我因为旅行的原因再度来到这座城邦,造访了工匠铺,试图寻找他的痕迹。那里的工匠学徒却笑着告诉我们,他们的偶像早已不做木工,而是在法师塔进修。” “我找到了他,这时的他已经白发苍苍,但已经来到了四阶。木工十分感激我当初给予他的勇气,正是那些知识,让他确信自己有机会成为一名优秀的魔法师。” “我又问,他相信自己能抵达五阶吗?”凡妮莎笑了,“这一次,他斩钉截铁,告诉我……一定可以!” 凡妮莎再次离开,再次返回,已经是和萨耶尔一起。 这一次,她看到了一座坟墓,而墓碑上赫然写着五阶魔法师字样。 木工的儿子,孙子见证了他疯狂的晚年,不眠不休,只为了追逐魔法的至高之秘。 每当有人问木工,他中年才正式开始学习魔法,为什么会自信还有机会登顶魔法之巅,木工总是会告诉提问的人……不晚,一切都不晚。 “凯塔斯,告诉我,你想成为木工,还是那位野法师?” 积重难返只是借口,凯塔斯从始至终都知道。 无数虚假的希望为俄偌恩众人编织出了虚幻的画卷,让他们认为这条道路可以不付出任何代价,永远强大。 为了这份希望,俄偌恩已经疯狂。 现在也许还不晚……趁着俄偌恩还没有彻底失控,陷入泥沼中,难以回头…… 偌大的俄偌恩,也只有他能成为木工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洪流从凯塔斯体内迸射而出,凡妮莎压制的【场】再度复苏。 围观的梅拉法师浑身战栗。 正如凡妮莎所说,凯塔斯仍未用出全力。 他有着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实力,令人咂舌的知识,超越时代的技艺,他清醒、睿智,强大,可……他身后的大陆,千疮百孔,泥泞不堪。 这一刻,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令他难以呼吸的沉重使命……那是一位九阶都难以背负的重物。 沉重到,他无力挣脱。 可他又始终未曾放弃。 “我的精神将要衰朽。” “你足够强大,堪比萨耶尔,我相信你。”凡妮莎轻轻摸了摸凯塔斯的满头白发。 这同样是凡妮莎所能想到,最高的赞誉。 凯塔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泪流满面。 “谢谢……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凯塔斯闭上了眼,感受着头上的触感,“如果可以……我想用我的强大,换她和父亲一直陪伴着我……因为,真的很累啊。” 凡妮莎抱住了这个被困在年幼时的“孩子”,低声喃喃:“去做你认为还不晚的事情吧……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见到的是父母……这一次,我想告诉他们……你们的孩子这一生,成功回应过他人的期待。”(本章完) 870.梅拉调停人的权柄 路禹深深地凝视着凡妮莎的侧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转过头。 视线相对,凡妮莎把手指比在唇前:“嘘~~~” 路禹浑身颤抖,聊天室内,他喉咙已经发干,呼吸频率也因此紊乱。 “路禹……?”璐璐满脸不解。 正欲解释,凡妮莎已经松开逐渐恢复坚强一面的凯塔斯,转而走到了煤球身边。 她二话不说把三煤球搂在怀里,像是他们对待史莱姆般揉搓了起来。 “老师……你不是投影……” “不愧是召唤先驱呢,便宜徒弟越来越亮眼了。”用只有三煤球能听到的声音说着,凡妮莎已经“呵呵”地笑了起来,“璐璐也很棒啊,已经是九阶了……作为爱着他们两人的小塞拉,想成为我的徒弟吗,机会难得哦。” 被称呼为“小”塞拉,兔子没有一点脾气,至于这份难以拒绝的邀请,她则是因为呆滞没能做出反应。 璐璐茫然了:“不是投影,可英灵召唤只能是投影啊!” 凡妮莎笑而不语。 “您要……苏醒了?” “快了。”凡妮莎说,“既然你们志不在梅拉一地,那么,有空来蓝水看看我。” 这下,即便是璐璐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凡妮莎本就有着深厚的信徒基础,这也是她说他们终会再度相遇的底气。 煤球被把玩,凯塔斯在审视内心,而旁观了战斗全程的高阶法师们,仿佛被石化了。 比起凯塔斯超乎寻常的力量,梅拉人更惊骇于煤球的战力。 在路禹一人成军的召唤攻势显现时,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这是三位一体的成果,药剂可能存在副作用,难以长期生效。 见到凯塔斯游刃有余地压制煤球的攻势,一个又一个击溃召唤物,他们不少人甚至暗暗松了口气,认为这是符合他们认知的召唤师。 事情从九阶晋升开始走向了无法预知的方向,而凡妮莎的现身更是让这一切推向了最高潮。 梅拉人对英灵召唤物毫无了解,路禹也从未在梅拉展现过这份力量,名为晨曦的法阵笼罩了梅拉西南角所有的秘密,流传在外的,永远只有塞拉与暴食者的“轶闻”。 俄偌恩的造访揭开了晨曦领神秘的面纱,显露出的,是一个足以影响梅拉秩序运转,无人可以忽视的庞然大物。 惊诧之后,是浓浓的不解。 拥有如此耀眼的知识,掌握了无数梅拉法师难以企及的力量,为何晨曦人心甘情愿籍籍无名? 浸染、海妖登陆、黑尸会,俄偌恩,几乎每一次,都有他们的身影参与其中,可作为领主的三人似乎对于名利毫无兴趣,即便被他人冒领,也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再度隐匿,仿佛那并非值得在乎的事。 对于被冒犯,他们也克制到了极点——至今仍然允许德弥的海妖王国与深深得罪过他们的枫血存续于梅拉心西南,足以说明他们的克制与仁慈。 有人忍不住扪心自问,拥有三煤球般的力量,他们会做些什么? 清楚意识到自己难以坚持,便愈发明白路禹等人的高尚——或许这份高尚并不纯粹,并非出于本意,只是无数因素最终导向的结果,但,他们确实做到了。 泽尼尔让晨曦领作为调停人让一些人腹诽,此刻他们心悦诚服。 一股寒意忽然飘过,高阶法师们纷纷戒备地转向,目视远方。 迷离的雪雾中,推着风雪而行的身影显现。 几乎是同一时间,高阶法师将自家的领袖护在身后。 雪怪,来了。 他远远站定,注视着手捧煤球的凡妮莎,微微欠身,恭敬地施礼。 凡妮莎嘴唇轻启:“看来你有履行与我的约定。” “我,一向守信。” “依旧坚持着曾经的观点?” “俄偌恩入侵,松动了梅拉束缚在工匠身上的枷锁,目睹了抑魔盔甲的高明运用,知晓了魔法与工艺结合能诞生出更璀璨的瑰宝,无论是迫于形势的妥协,还是恍然大悟的后知后觉,梅拉都会迎来新的变化。”雪怪遗憾地摇了摇头,“我很想承认您是正确的,但我所目睹的现实,仍旧在验证我的正确。”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死艾瑞根?”一路走来,凯塔斯已经知晓了雪怪的故事,他对同样被称为活历史的雪怪实在好奇,“你救了很多人,同样热爱着脚下的土地,不是吗?” “确实如此,但也正是这样,我才需要做出一次次抉择。”顿了顿,雪怪说出了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话“如果斯莱戈没有展现出推动工匠地位提升的迹象,我会坐视俄偌恩这份危险继续扩张,逼迫更多梅拉人醒悟。” 光辉化身们拳头紧握,猫荆同样目光冰冷。 雪怪一点没变。 凯塔斯热爱着俄偌恩的一切,沉重地将之背负,渴望回应每一个人期待,他完全无法接受雪怪的思维……他能理解,但绝无法像雪怪那般冷酷。 凡妮莎睨着雪怪,柔声说道:“这个世界足够大,容得下不同的观点,你是对的,我也是对的,只不过,人们永远不会站在你那一侧。” “我已习惯孤独。” “确实如此,衰朽早该让你的灵魂千疮百孔,可你仍旧矗立于我面前,你的坚韧,不输凯塔斯……可,也到此为止了。” “您打算杀死我?” 雪怪错误理解了凡妮莎的意思,他扫了一眼四周冰冷的目光,冷笑:“当年,我一心求死,造访晨曦,是您劝阻了我,让我以观察者的身份,继续旁观梅拉的变化。也是您告诉我,晨曦领能为梅拉带来变化之风,让我静静注视。”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无妨,即便你理解,你走的,也是一条无法折返的路。”凡妮莎用轻柔,却又蕴含着威严的声音向雪怪下达了判词,“你将止步于九阶。” 时代之风吹拂,九阶不再是魔法师之巅,如何定义、探索曾经遥不可及的位阶之上,将成为新时代魔法师最重要的议题。 凡妮莎的话语如剑,斩断了满天风雪,将剑光漫进了雪怪的心,在那掀起轩然大波。 凡妮莎不再理会雪怪,揉着煤球,像是照顾孩子般举高高,呵呵笑着走过人群——堂堂晨曦领主在她手中像是个婴儿。 “她,真的是召唤物吗?” 不少人脑海不禁浮出这样的疑问,还是说,英灵召唤便是如此强大的知识? 心头迷雾散尽,豁然开朗的凯塔斯前所未有地轻松。 他微笑着表示在场的高阶法师都能向他提出切磋申请,在晨曦领停留的时间,他都会应战。 虽然难以弥补俄偌恩对梅拉的伤害,但他也希望能够尽量偿还一些。 “也包括我?”雪怪幽幽地凝视凯塔斯。 “你还有多久寿命?” “这并不需要你关心。” “你所求的不是精进,而是自我证明……我对你,没兴趣。”凯塔斯笑了,“因为这会让我想起和艾瑞根纠葛的上千年。” 雪怪没有离去,而是十分坦然地让晨曦人为自己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休息——他竟然一时半会不打算走了。 这让已经蓄势待发的梅拉魔法师们暂时按捺下了内心的冲动,这里到底是晨曦领的领地,而他们,已经认可了晨曦领主的调停人身份。 看魔法师们与凯塔斯接洽完毕,西格莉德这才走上前,礼貌地向每个人见礼。 在道明了自己的晨曦领主身份后,西格莉德说:“在不久前结束的对俄偌恩作战中,枫血优势种投靠俄偌恩,为其提供晨曦信息,也为其征战。经过多蕾卡与梅列厄两位军团长的确认,这不仅是枫血元老院的商议结果,也是枫血一族的祈求结果。” “考虑到达斯米洛与枫血一族有渊源的血族同样走上了这条道路,因此……”西格莉德微微一笑,“我认为,枫血,没有必要存在于晨曦山脉了,毕竟晨曦领给予的仁慈已经足够多了。” 晨曦建立时的袭扰,魔力潮后的蠢蠢欲动,海妖登陆时小动作不断,再到如今的直接给予入侵者支持,极端仇视晨曦。 西格莉德说出了早就和路禹议定的结果。 “鉴于枫血在此次战争中严重危害梅拉各方,各族利益的行为,以及其犯下的累累罪行……除名,让更合适的种族拥有他们那肥沃的土地,应该十分合理。” 昔日害怕晨曦人有所损失,也怕引发梅拉各方的注意,如今却无需在意那么多了,西格莉德相信,这里的人会愿意为晨曦领动手的。 有决定权的大主教戴维德只是思索片刻,便代表教国点头了。 光辉化身站了出来。 塔妮娅瞥了一眼米莱,看到她对自己微微颔首,也投了赞成票。 黑鸮出列。 泽尼尔无所谓地鼓了鼓掌,代表他意志的亲卫便响应了号召。 罗耶自然不会做错选择,他的贴身死士们挺身而出。 “晨曦领也会派出战斗组配合,同时打扫战场时,我们会适当地取走一些战利品,作为这场战争的补偿,具体尺度我已经告知组长紫星与阿尔文,余下的,请各位……自便。” 说罢,西格莉德优雅地躬身离去。 塔妮娅端详西格莉德,心里犯嘀咕,璐璐到底从哪捡的,这么有魅力的奴隶,她怎么就捡不到呢? 路禹一觉醒来,凡妮莎已不在身边。 刚晋升九阶就与凯塔斯大战,身体完全透支的三煤球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被魔狐史莱姆娘推动餐车的“咕噜”声吵醒。 依稀记得昨晚被凡妮莎老师当做玩具把玩的羞耻回忆……她似乎很喜欢三煤球姿态,直呼有趣,并且一本正经地询问起了药剂,似乎很有以神明身份回归后亲自折腾的冲动。 考虑她的缓慢复苏势必会伴随着萨耶尔的苏醒……真想知道萨耶尔被凡妮莎唤醒,困在煤球里是个什么反应啊。 吃着午饭,施施然走入房间的西格莉德汇报了枫血一族被彻底扫除的消息。 得以留存的只有年幼的血族,以及一些被关进血族监牢中的囚犯。 强烈反对血族之主纽曼与元老院投敌的他们没有想到,反对,成为了他们仍有作为梅拉生灵良知的免死金牌,而这其中赫然就有当初在晨曦领吃过牢饭的血族六翼布金。 布金反对纽曼的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与晨曦领接触频频,隐约能感觉到晨曦领的不简单。 但在枫血,鼓吹晨曦实力强大是不被允许的,作为两度挑战过梅拉霸主的优势种,他们有着强烈的自信,认为优势种终将问鼎梅拉之巅。 对于这批幸存者,西格莉德态度很坚决,想居住在梅拉西南,那就必须做到远离晨曦山脉,这片区域内,从今往后,将彻底纳入晨曦领范畴,不容他人染指。 被推举为新的枫血之主,布金感激涕零,竟然当场跪下,亲吻了西格莉德的脚面——他不觉得这耻辱,看到剿灭枫血的势力组成,他就明白枫血能有血脉留存已经是晨曦仁慈,如果晨曦真的心狠,教国也保不住年幼的血族们。 “纽曼和元老院的那群老东西处死了?” “还没,绿荫、风暴、罗耶公国还有教国都带走了一些。” 带回国内处死,杀鸡儆猴,一举多得。 “纽曼一直叫嚷着想要见你一面,似乎十分不甘心。” “不甘心?”路禹卷食物的触手顿住了,他情绪突然激动,“他凭什么不甘心,我晨曦领死了的子民,他们难道就甘心吗!” “把他给我留下。”路禹恶狠狠地点名,同时通知须臾,“让审判官给我想好怎么用刑,这一次,他允许他凶残!” 璐璐和塞拉的安慰让路禹的气稍微顺了一些。 “还有别的吗?” “关于德弥的海妖王国,他们也得知了晨曦领成为调停人的信息,因此想知道,能否按照过往的协议,继续暂住晨曦山脉。”西格莉德补充,“他们现在还蹲在大雪山上不敢下来……和俄偌恩的战斗,他们损失很大。” 晨曦领被围期间,德弥的海妖王国也被围攻。 没有晨曦领层出不穷的手段进行反制,海妖们依靠的只有纯粹的个体强大,可偏偏抑魔完美克制了他们的魔力亲和,以至于抑魔植物成型后,他们节节败退。 “怕被我们算账吗?” 经过了枫血,德弥的海妖们越看越顺眼,越看越有骨气,就连薇拉都撇开仇恨,认可了他们死战不退,力战数倍于海妖的俄偌恩联军的功绩。 “让他们回来吧,但以后不允许再随意屠杀新生海族,不然,他们还是回大雪山待着吧。” (本章完) 871.剑指达斯米洛 通讯再度通畅,路禹第一时间联络了诺埃尔。 得知晨曦之围已解,空岛坠落毁掉了通道,诺埃尔松了口气。 “现在我知道俄偌恩这几日沉寂的原因了,那个叫做芙拉索蕾雅的军团长很难缠,军团布置滴水不漏,好不容易撬开温蒂的嘴,结果她却笃定我绝对无力应对芙拉的全线攻势。” 多蕾卡与梅列厄的描述中,芙拉索蕾雅甚至比奥卡要棘手一些,不过她的立场十分微妙。 作为元老院后裔,却出言反对过对外侵攻,只不过因为她的背景,因此元老院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这些言论视而不见,仍旧将她视作好用的利刃——俄偌恩人背叛自己的大陆难以存活,令他们无需在这方面做更多的提防。 在一众需要功绩妆点的自身的军团长中,芙拉显得无欲无求,执掌的黄昏军团侧重于扰敌、疲敌,而非直接击溃对手,因此她打得很有耐心。 “好好休整再来驰援,我们暂时还能维持阵线,不被俄偌恩和它那些难缠的虫群突破,另外……”诺埃尔笑了起来,“之前萸草提供的思路很好,我们的工匠已经造出了能抵御抑魔的魔具,已经经过实战检验,好用。” 如雪怪所说,这场战争,改变了梅拉大陆对工匠们的看法,品尝过工匠技艺与魔法结合带来的美妙滋味,许多束缚都将松动,数百年未曾革新的工匠流派将会迎来一次大绽放。 路禹对雪怪实在谈不上喜欢,梅拉的各方势力也将其视作安全隐患,蠢蠢欲动。 看得出,只要晨曦领默许,对雪怪的围杀必将在晨曦领内发生。 “在哪开战都可以,唯独不能是晨曦领。” 这是他给泽尼尔和罗耶信使的回复。 离开了晨曦领,他们愿意如何清算,随意。 雪怪其人有着明确的行事准则,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所做之事是对被抛弃群体生命的亵渎,那一位位被自己放在天平上衡量价值的人有权利憎恨,也有权利追杀自己,他认可这种行为,并将此形容为“公平”。 是践行必要之恶,冷漠审视一切的他必须要迎接的“灾厄”。 他不会为合理的追杀,而报复任何一方势力,任何一个人。 只有承认灾厄的必要性,才能令自我的完整,令他的人生自洽。 正是这种行事准则令他在漫长时间中不被衰朽侵蚀。 凡妮莎认为,如果雪怪能坚持到生命尽头,那么,他的一生当得起知行合一的评价,且无论后来者如何点评他的一生,都难以否定这一点。 这样的人就静静地漫步于开始重建的晨曦领,好奇地四处张望,宛若学徒般倾听着晨曦人的介绍,如同海绵,汲取着还未知晓的知识——活着,就要不断学习,唯有这样才不会被时代抛弃。 “你想在晨曦领呆多久?”三煤球问。 刚刚尝试了史莱姆果汁的雪怪又续了一杯:“把这里新奇的事物都体验一遍。” 路禹、塞拉、璐璐和雪怪都不太能有话题,其中,璐璐的反感情绪极重,一秒都不想和雪怪产生交集。 “凡妮莎,当初和我说,未来的你们,会改变梅拉。”雪怪的嗓音很干涩,不似曾经那么雄浑,“当时的我并不相信。” “现在呢,改观了吗?” 难得一见,雪怪始终被愁闷与苦恼所笼罩的脸庞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如天光破云。 “我见证了梅拉的历史,也曾聆听异大陆辉煌的过往,那能改变大陆走向混乱、绝望漩涡的光辉总是不经意地现身,令浏览品味这段历史的人觉得一切都不晚,直至此刻都仍有救,好似一切都改变了……但之所以能产生如此共鸣,也足以证明,他们清楚知晓,光辉不常有,黑暗与混乱,才是常态。” “你们、劳伦德,只是比过往梅拉历史更耀眼的光辉。”雪怪一声叹息,五味杂陈蕴含其中,似乎道尽他之一生,“往前往后,长夜漫漫……我总是身披夜色走过,目送伱们这样的光,消逝。” “你觉得自己是守夜人?” “我还活着,就会继续坚持下去。” “还能活多久?” “衰朽还未追上我。” “老师说,你在以另一种方式爱着这片大陆,爱着这里的每个人,只不过注定不会有人认可你,即便有,也都是一群自认为了解你的蠢货。” “正确的。”雪怪自我批评,“认可我的,又有几人能将自己放置于天平上度量,他们只是自诩为进步者,牺牲他人,惜命的冷血者。” “从你口中听到冷血,很幽默。” 时间已到,路禹要和其他人商议俄偌恩的事宜,他转身飘走时,雪怪喊住了他。 “活久一些。” 三煤球诧异地注视雪怪。 “沐浴过的光辉,会成为我抵御衰朽的重要疗剂。”雪怪说,“即便是我,也渴望光辉,常悬。” “希望梅拉,再也不需要你这位守夜人。”路禹送上了,可能是雪怪最渴望得到的评价。 雪怪确实笑了,欣慰而释然,随后捧着史莱姆果汁,继续汲取能为他抵御衰朽的能量。 在正式议事前,凯塔斯擦着汗,把一份卷轴递给了三煤球,上面详细罗列了挑战他的晨曦人,以及他对此的个人评价。 这份相当于九阶魔法师出题的测验,成绩惹眼的不少。 夏蕾姆凭借言灵与高魔力基础得到了极佳评价,凯塔斯毫不吝啬对她的溢美之词,认为夏蕾姆如果不打瞌睡,其成就难以估量。 新绿同样也是极佳,不具备夏蕾姆先天天赋的她依靠的是韧性——唯一一位两度挣脱抑魔压迫的高含金量实在太过亮眼。 浊魇和薇拉都是次一等的优秀评价,不能得到最高评价的原因也简单,她们天生高度亲和魔力,薇拉身为海妖还拥有着言灵,有着良好基础的他们理应受到更严苛的标准审视。 注视着一个个人的评价,璐璐来了兴趣。 “既然在尘埃落定前,您都在晨曦领,能否帮他们找出各自的短板,予以纠正?” “理当如此,这是我当为俄偌恩完成的赎罪。”凯塔斯欣然接受,“不限于晨曦领,其他人,也可以。” 所以人到齐,落座后,路禹正式公布了自己的计划。 他将与浊魇,深入达斯米洛,摧毁位于梅拉本土的两个传送通道。 即便见识过三煤球一人成军的实力,可那毕竟是在晨曦主场,并且得到了银枫树的赐福,如今银枫树力量再度耗尽,开始沉眠,这份赐福还能有多大的威力令所有人担心。 其次,深入达斯米洛敌占区,意味着三煤球面对的就不是三两成群的抑魔法师,而是数十万,虫群数量更为庞大。 他们相信三煤球足够强大,但再强大,要应对数量级的敌人,同时还要摧毁法阵…… 泽尼尔欲言又止,猫荆忧心忡忡,塔妮娅嘴巴微张,想要劝说,罗耶则还在迷糊。 作为诺埃尔的使者,连夜赶到的菲比边记录,边问:“这是否有些冒险?” “比起正面一寸一寸推进,逐步收服失地,我的方案,损耗更少,并且这是两套并不冲突的计划。”路禹说,“有希望减少伤亡,更早地解决这一切,为什么不尝试呢?” “所付出的,不过是把我的性命,放上赌桌罢了。” 凯塔斯感激地向三煤球颔首。 想要让俄偌恩改变路线,凯塔斯需要一场史无前例的危机,并且是急迫,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危机,而这场危机的最终导向则是俄偌恩全面侵攻梅拉的彻底失败。 损兵折将,空耗大陆资源,势必能引起俄偌恩元老院内的争论。 成功侵攻七个地区而无“解”,将一切都压在下一个地区,是否合适? 只要引起了这样的思虑,意识到俄偌恩这辆马车在执行的是蒙上眼挥马鞭的疯狂举动,刹车才会逐渐成为共识。 元老院需要的是解,而不是粉身碎骨。 按照计划,路禹摧毁达斯米洛境内的传送通道后,凯塔斯就会知会芙拉索蕾雅,让她意识到海上通道断绝意味着抵达梅拉的俄偌恩人深陷绝地。 “据多蕾卡军团长所说,俄偌恩可动用的超距传送法阵足足有七个,如今开启的不过五个,如果俄偌恩决心投入剩下两个传送通道死战到底呢?”罗耶问。 “如果是别人,恐怕会有这样的判断,但如果是芙拉索蕾雅,只要达斯米洛的两个通道毁灭,她必然会提议元老院撤退。”凯塔斯断言,“剩下的传送通道,是整个俄偌恩脱离诅咒的希望,没有了它,我们需要穿越天灾遍布的大海,找寻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完整、无人大陆,并完成俄偌恩的大迁徙……芙拉不敢赌,元老院的人也会在这个现实问题前冷静发热的大脑。” 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向了三煤球。 在无数抑魔法师的关照下摧毁传送通道,是这个计划能以执行的关键。 “你们承认我为调停人,我就会负责到底。”路禹说,“为了梅拉,义不容辞。” 泽尼尔突然开口:“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你没有子嗣对吧?”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 “谁能继承你的意志,请事先告知,无论如何,我都将承认晨曦领的功绩。”泽尼尔继续说。 “西格莉德……她可以。” 西格莉德叹气。 “你们啊……真的是,不要总是让我背负这么沉重的东西啊。” “要对我们有信心。”三煤球自信地说,“既然我敢去,就一定为俄偌恩准备了足够的惊喜。” 今天会加更的,请期待 (本章完) 872.无内鬼,来点达斯米洛笑话 芙拉索蕾雅揉了揉疲惫的眉角,重重地打了个哈欠,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将卷轴封存好后,交给了信使。 裁决军团长欧菲妮亚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这份卷轴递交回俄偌恩,只会让元老院想起你曾经的主张。” “这是我基于俄偌恩军团长所作出的判断,合情合理,如果这些文字会让元老院的某些人刺痛,那么只能说明,有人忘却了元老院建立的初衷。”芙拉索蕾雅说,“为俄偌恩众生求‘解’,而军团长的剑刃要为俄偌恩在诅咒中延续的生灵开辟出生路。” 目送信使离去,芙拉索蕾雅接着说:“我们履行了自己的责任,现在该他们了。” “也只有你,能说出这些话。” “我理解,不是没有人反对侵攻战略,而是以他们的身份,反对的代价太大。”芙拉索蕾雅平静地抿了口茶,“所以作为元老院奠基者后代的我才要多发出一些声音,以防他们在一场场胜利中迷失,将征服视作荣耀,沉湎其中,认为所有对手都不堪一击。” 梅拉西南传送通道的覆灭震惊了俄偌恩,据幸存者带回的信息,出现在晨曦领战场上的有死灵、血肉、虫群、瘟疫四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而突然悬浮于天穹之上,向着通道坠落的浮空岛则完成了最后一击。 通道下方驻守着三个军团,在爆炸发生前返回俄偌恩的,十不存一。 大军团长奥卡生死不知。 新生军团长梅列厄,失踪。 这场为期六十日的晨曦领攻防战,俄偌恩投入虫群无算,抑魔法师以十万计,前后损失了包括沉默军团长多蕾卡在内,一共七位军团长,无法回收的魔具,难以计数。 而他们得到的结果是,彻头彻尾的失败。 芙拉索蕾雅知道不少人此刻仍抱着“俄偌恩已经占据了梅拉一半”的念头沾沾自喜,认为只要将达斯米洛提供的大部分土地转化为抑魔就可以转变部署,改为缓慢侵蚀。 简直是愚不可及! 魔力潮已经持续了五年有余,未来还会持续多久,犹未可知,根据记载,在魔力潮高潮阶段的末尾,都出现过空前规模的魔力大爆发事件,每一次魔力潮都不例外。 那些费拉不堪的大陆,俄偌恩自然可以坦然以对,可以梅拉目前展现出的力量,这场魔力大爆发,将有可能成为梅拉人清算俄偌恩的关键时间节点。 留给俄偌恩占领并改造梅拉的时间窗口已经不多了,他们是在与不知何时开始的大爆发事件赛跑。 欧菲妮亚郁闷地捶桌。 “晨曦领……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奥卡这样的人都输得那么彻底……一个领地,阻挡了虫群,阻挡了抑魔,而且屹立不倒……难不成,有神明庇佑吗!” 如果真的存在神明,又为什么不愿将那份怜悯,赐与俄偌恩一些呢? 俄偌恩的所有不顺似乎都与晨曦领有关,这个地方已成元老院的梦魇,可偏偏,穷尽梅拉的消息渠道,他们也无从得知晨曦内部的信息。 “军团长大人,斯莱戈各条战线都有异动,他们主动出击,并攻占了数个前线据点。” 信使的报告让芙拉索蕾雅挑眉,她走到战略部署图前,对照着沙盘审视。 虫群的存在,导致斯莱戈始终处于守势,从不冒险,这次竟如此反常…… …… …… “听说了吗,斯莱戈全线反攻了。” “不可能吧,俄偌恩的虫群不是一直势如破竹,让四大国节节败退吗?” “前线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我们谁都没法看到,不是吗?” “如果四大国赢了……我们可能再无立足之地啊。” “早就说了,不该这么与四大国撕破脸的,相安无事其实挺好。” “嘘,快闭上嘴,你说这些话是会被巡查官抓走的!” 俄偌恩的合作姿态很足,它并不对达斯米洛各个种族进行管控,这种提及敏感言论噤若寒蝉的气氛,源自于入侵科德佐恩起就建立的巡查裁判所。 经由教国沿海潜入达斯米洛地区的三煤球与浊魇见到了这群身着灰色长袍,如同鬼魅巡街而过的巡查官,所到之处人群辟易,沉默无声。 一位巡查官在距离路禹不远的猫耳族少女摊位前停下脚步,他拿起某种果冻状的甜点品尝了一口,随手丢下几枚铜币,却被猫耳族的少女战战兢兢地捡拾起来,送还。 “你们达斯米洛……民风淳朴啊。”塞拉啧啧道,“知晓巡查官辛劳,特意供奉,不收分毫。” 浊魇对于巡查裁判所有所了解,听到这番话,像是沾染上了脏东西,连忙低声回应:“塞拉大人,我现在可是晨曦人。” 这番切割之举让路禹险些笑出声。 “你到晨曦领也就半年,半年前,这里就是这幅光景吗?” “当初,似乎没有那么严重,巡查裁判所权利也还不大。” 借助浊魇本地人的身份,路禹轻松了解到了俄偌恩来到俄偌恩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其实在对待侵攻四大国这个问题上,达斯米洛的各大种族都有着不同的意见,彼此并非铁板一块。 赞同梅拉东西两侧相安无事的派别不少,他们无所谓霸主,认为应该继续延续和谐共处的氛围。 这一派深得各族日子人的心,自梅利亚斯轰然倒塌,四大国建立以来,秩序已经数百年未曾动摇,当年的蛮荒之地也被达斯米洛各族经营为富饶之地。 与四大国的摩擦基本仅限于接壤处,劳伦德时代以来,彼此关系无限缓和,早无往年的针锋相对。 为什么而战,成为了不少达斯米洛种族的疑问。 梅拉足够大,容得下双方,真的一定要战争,要流血吗? 迎接俄偌恩,接纳抑魔之力完成转变这件事更是争吵激烈,导致了达斯米洛不少种族中都出现了极为尖锐的矛盾,认为掌握权利的人轻而易举地将灵魂出卖给了异大陆人,对他们的行为嗤之以鼻。 种种事情导致了居住于梅拉东侧的各个种族躁动不已,巡查裁判所被赋予的权利也越来越大。 起初,他们只有监察、记录的权利,记录报告的内容也需要更高层次的人进行审核才能定罪。 如今,巡查裁判所已经可以一言定罪,并且定罪理由五花八门。 一名魔狐族青年被定罪的理由是“在听闻达斯米洛联军连战连胜后没有鼓掌,疑似歧视俄偌恩”。 一名做糕点的师父被抓,巡查裁判所认为他在糕点上点缀出的图案暗指达斯米洛,而糕点最终被分食则暗喻了达斯米洛的下场,其心可诛。 一位狼人被认定为支持斯莱戈,原因仅仅是,他说了许多诺埃尔的许多床上笑话与绯闻,却没有在公开场合谴责过斯莱戈,并赞同达斯米洛接管了斯莱戈能管理得比他更好的观点,因此审判所断言,他大概率是个诺埃尔的潜在支持者。 路禹听到这里时,人是晕的,因为按照这个逻辑,那全梅拉,诺埃尔的支持者数量可能庞大得巡查裁判所抓不完,毕竟就连晨曦人都喜欢放着自家的领主不吐槽,转而在茶余饭后八卦一下诺埃尔…… 直至这里,仍不是最离谱的,因为有人获罪的原因竟然是……叹气。 裁判所公布的理由中赫然写着:“对达斯米洛议事会,心怀不忿。” 这算什么? 请说出梅拉大陆最烂执政群体,并指出为什么是达斯米洛议事会? 还是,无内鬼,来点达斯米洛笑话? 魔幻程度让路禹怀疑自己离开教国后踏进的不是梅拉东侧的土地,而是一脚踏进了吟游诗人撰写的黑色幽默书文的世界之中。 巡查裁判所最近向达斯米洛的各族领袖提交了一份,鼓励检举揭发心怀异心者的议案,一旦彻底落实,达斯米洛街头大概率会出现收纳匿名举报信的容器。 这下,就连浊魇也震惊了,只是半年时间,达斯米洛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路禹在聊天室内忍不住捂额。 真是有“盛唐气象”的操作啊。 璐璐也为这没有下限的议案目瞪口呆:“达斯米洛的高层在做什么,这么做,必然冤罪成风啊!” 塞拉冷静地解释:“他们在挑动达斯米洛人自己斗自己,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没发现吗,在投向俄偌恩,抛弃魔法,学习抑魔这件事上,达斯米洛高层与底层有着截然不同的立场,这导致了达斯米洛的人民积怨颇深,已经对他们相当不满,这其中恐怕还有不少态度原本坚定的中层。” 路禹接着塞拉的话继续说:“让下面的人互害,彼此争斗,空耗掉力量,永远无法拧成一股绳,他们就能高枕无忧。” 很肮脏,但很有效的做法。 “看来他们很清楚知道自己不得人心呢。”塞拉讥讽,“浊魇,你的那位‘好朋友’,也是其中一员,对吗?” 浊魇点头:“菲茨诺德是垂光暗精灵一族中颇有名望的天才魔法师。” “天才?可是完全没听说过啊,梅拉有这号人物吗?”璐璐纳闷,“比我如何?” 浊魇嘴角抽搐,梅拉真的有谁能和年纪轻轻的九阶魔法师比拼天赋吗…… 璐璐呵呵直笑,对于这份无声的赞誉喜不自胜——九阶魔法师,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知道他在哪吗?” 浊魇点头。 “带我去,我很想见识这位翻版的塔妮娅。”璐璐语气中透着寒意,“既然需要一张前往传送通道的通行证,为什么不能是他呢?”(本章完) 872.塔妮娅,直呼不可战胜 掩映于丛林中的古堡,马车车轮与青石板路接触发出的咕噜咕噜声穿过幽寂的小径,惊起一片飞鸟。 早已在古堡石制拱门前等候多时的仆从立时迎上前,跪伏于地,迎接着一位又一位达斯米洛权贵。 通向古堡的道路灯火辉煌,空气中弥漫着酒迷人的芬芳,与炙烤类食物那难以抵挡的油脂香气。 古堡内声乐齐鸣,达斯米洛最好的乐师团体奏响着悠扬的舞曲,身着长裙,身姿曼妙的少女在舞池中心如花般绽放,令品茗着香茶的菲茨诺德笑意连连。 他的身旁,一众达斯米洛议事会成员同样面带笑意。 就着这道美艳的风景线,一些难以在正式会议中启齿的内容轻松地说出了口。 “菲茨诺德,俄偌恩那位黄昏军团长,建议我们撤回设置举报箱的议案,并且,令巡查裁判所收敛。” 菲茨诺德穿着一身酒红色的礼服,吊灯投下的暖黄色光线令他如同杯中泛着微光的美酒一般动人。 他有着一张完美符合四大国人族审美的脸蛋,偏中性的容貌,标志性的浅金色长发,以及略带些许忧郁的小眼睛这些属性让他深得达斯米洛女性的心。 当他向着舞池下方挥手时,自然激起了一片欢呼声。 他一边向着那些因为仰慕他而来的少女们眨眼,一边嘴唇翕动,用冰冷的口吻开口。 “芙拉索蕾雅那个女人,真是爱多管闲事。” 俄偌恩造访达斯米洛的先遣者正是芙拉索蕾雅,她和俄偌恩都兑现了不干涉达斯米洛秩序的诺言,但这种相安无事的氛围在近期被打破了。 芙拉索蕾雅在听闻达斯米洛议事会的“举报箱”议案后竟然亲派信使,两次谏言,并痛陈利害。 “你的魅力对俄偌恩大陆的精灵不起效果?”有议事代表调侃,“看来不同大陆,审美也不同。” 菲茨诺德微微蹙眉。 对于芙拉索蕾雅,他是有些渴望的,一位俄偌恩元老院奠基者的后代,年纪轻轻的军团长,个人能力,性格都无可挑剔,无疑是理想的伴侣对象。 只要俘获她的芳心,无论达斯米洛的未来走向何方,垂光精灵一族都能始终受益。 为此,菲茨诺德也做出了尝试,他精心打扮,将体贴优雅的一面不经意地在私人场合展示,同时也显露出了他未来可期的七阶魔法师天赋。 他自信谈吐不凡,温文尔雅,这幅姿态足以让达斯米洛,乃至于四大国的女性痴迷与疯狂。 然而芙拉索蕾雅全程只是静静地端着茶杯,品茶、续水,继续品茶,期间穿插着略带些尴尬的赞美与附和,那张精致俏丽的脸蛋上全无半分被吸引的模样,隐藏在浅笑下的是赤裸裸的敷衍。 她不拒绝菲茨诺德的邀约,总是礼貌的赴约,但表现大抵如此,从无改变。 这个话题让菲茨诺德尴尬且不甘,他故作镇定,慢悠悠地说:“高岭之花,总需慢慢采撷。” “你想要采摘的高岭之花可是第二次建议你不要设置‘举报箱’了,打算给她一个面子?” “她还不够了解达斯米洛。”菲茨诺德说,“举报箱不是我一个人的提议,已经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成,势在必行……想要和俄偌恩合作的是我们,她难道想看到其他人替代我们吗?” “对了,有人说,在梅拉西南见到了你养的那只小宠物的身影。” 菲茨诺德眉头紧皱:“梅拉西南?” “对,就在晨曦领与俄偌恩激战的战场附近,是我们潜伏在附近收集教国信息的信使发现的,具体是真是假,就需要你自己甄别了。” 浊魇失踪已经半年,执行潜入斯莱戈,挑动斯莱戈内部纷争任务的她遭遇了一位空前强大的死灵术士,至此失联。 达斯米洛事后质问过与之有合作的【回归理性】,也寻找了一些区域范围内活动的死灵术士,但所有人都对此一无所知。 关于那位死灵术士所展现出来的灵体调动能力,不少死灵术士连连摇头,直呼难以置信。 “除非,那是曾经的死灵先驱莎拉,否则,我难以相信有任何一位死灵术士掌握这等威能。” 八阶的魔法师一战蒸发,菲茨诺德为此暴怒不已。 浊魇是她从小到大培养起来的“宠物”,是只会听从他的命令,依靠他的玩具。 经由他灌输的理念,浊魇成功地与达斯米洛各族交恶,人厌狗嫌也不足以形容她的尴尬地位,一位八阶魔法师能被低阶的魔法师嘲笑,仅此一家。 菲茨诺德塑造的孤立极其成功,这个世界仅有他理解浊魇的观念根植于浊魇的脑海,陪伴着她一路成长。 浊魇已经八阶,再向上,就是自萨耶尔之后再无人触碰到的理论魔法师至高点。 一旦浊魇迈出那一步,凭借着紧紧拴在她脖颈上的锁链,他也将成为能够左右梅拉局势,话语权远超劳伦德的伟人。 然而……锁链断了。 一念至此,菲茨诺德拳头紧握,难以忘怀的他呼吸炽热。 该死的死灵术士,毁掉了他数十年深耕的一切。 浊魇可是他养得最高的一只宠物啊! 看出菲茨诺德心情随着话题变得不太美妙,一位议事代表打趣:“现在你有希望获得另一个小宠物,前提是,你做得够好。” “不久后,芙拉索蕾雅将会返回俄偌恩,途径达斯米洛会顺带着受邀参加一场婚宴,也许你该想想如何为达斯米洛争光?” 在心照不宣的轰堂大笑后,众人满意饮杯中酒,趁着夜色未浓,各自离去。 离去时,他们也带走了举报箱落实的文书。 略带醉意的菲茨诺德用迷离的双眼注视着下方仍在欢歌笑语的女人们,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了芙拉索蕾雅的模样。 今夜应该有些美妙的回忆。 回到卧室,准备洗漱一番再享乐的他连挥手两下,拂动而出的魔力却没能让照明水晶亮起。 菲茨诺德嘀咕:“这群该死的奴隶,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好吗!” 他凭感知点燃了不远处烛台上的蜡烛,烛光亮起,摇曳的火光照亮了房间,也将某团幽邃、阻挡了光的球体投下的影子拉拽得很长。 从门外漫进房间的光骤然熄灭,房间的门被无形的力轻轻关上。 瞬息间,房间内亮起了隔音法阵的图腾,一层无形的屏障笼罩了此处。 打扫房间卫生的女仆长静静地倒在地上,如婴儿般酣睡。 她的正上方,不断翻滚的暗绿色雾气溢向四周,四根触手没入地面的四角,固定,此情此景,令其如同神话传说中正在进行献祭仪式的魔神般可怖。 菲茨诺德心脏几乎停跳,但目光触及煤球旁的浊魇后,慌乱的脸上却露出了显而易见的笑意。 “浊魇……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位死灵术士。” 菲茨诺德嘴角上扬,也不呼救,而是坦然地走向酒柜,筛选珍藏,又拿出了两个杯子。 为自己斟满一杯后,他挑了挑眉,问:“尸体会有味觉吗?需要我为你的小宠物也倒一杯?” 菲茨诺德遇到煤球的反应算是有史以来最淡定的一位,路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的表演。 “你似乎不太怕我。” 菲茨诺德坐到了躺椅上,悠哉地开口,“你已经拿走了我一只宠物,恐怕从她的口中得知了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说说看,打算和我聊点什么?” “宠物?”路禹咀嚼着这个词,“可她对我说的是朋友。” “真正的朋友,会坐视她绯闻缠身,而不加以阻止,反倒推波助澜吗?” 菲茨诺德抿了一口酒水,示意路禹也该来一点,他亲切地用魔力把酒杯推向路禹,然后接着说:“我塑造她,孤立她,让她成为除了我谁也无法相信,谁也无法依赖的宠物,项圈是如此牢固,或许再过数十年,就能采摘名为九阶的果实……可你毁了一切,让她成为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菲茨诺德摇头,不住叹息:“你能战胜浊魇,证明实力不俗,但你对人才这一资源的运用却太狭隘……优秀的灵魂,应当束缚在生者的躯壳里,加以奴役,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能取悦你的节目。” “试想一番,一个无条件,无论你命令她做什么,都会照做不误的八阶魔法师……是不是比你捏成一个尸偶,要美妙得多?” “你很有经验?”路禹问。 “宠物养多了,自然而然罢了。” 菲茨诺德看到浊魇似乎在颤抖,烛光摇曳,令他以为那只是光影带来的错觉。 “我们可以合作。” “怎么合作?” “我失败的宠物赠与你,你只需要为我制造一些小小的苦难,让我更好的寻找宠物的胚子就好。” “制造苦难?” 菲茨诺德嘴角上扬,露出了一切如我所料的得意神情。 自信摸透了一位潜入宅邸,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的死灵术士的心理,他拿出了一份“诚意”。 一份卷轴被菲茨诺德随手摊开在桌面,随着他的魔力触动,一男一女,两个面相与人类六至十岁孩童相同的猫耳族投影浮现。 另一份卷轴被他抛给路禹。 路禹展开一看,赫然是这对猫耳族的个人信息,精确程度极高。 “什么意思?”路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帮我给他们的家里人,制造一些意外。”菲茨诺德冰冷地开口,“他们的牵挂,只能是我。” 浊魇的吞咽声是如此清晰,可惜菲茨诺德错误认为声音来自死灵术士异常怪异的姿态。 “我听浊魇临死前抱怨,她的家人死于一场意外。” “我策划的意外。”菲茨诺德立即回应,“需要留下特定的心理阴影,才更容易掌握。” “你想让我做这位意外策划人?” “你可以做得更好,死灵术士的身份是最完美的。” 路禹冷笑:“就不怕我把你的这份‘诚意’告知所有人?” “人们是愿意相信一位优秀的七阶魔法师,垂光暗精灵一族温文尔雅的明日之星,还是一位劣迹斑斑,与死亡为伍的死灵术士?”菲茨诺德双手撑着桌面,略带醉意的眸子里满是狡黠,“走出这个房间,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是污蔑。” “我能杀死浊魇,就能杀死你。” “你如何击败浊魇,我不得而知,但这里可是菲茨诺德宅邸……想不想知道,这里的法阵运转起来,能杀死什么位阶的对手?”菲茨诺德得意地撇嘴,“如今是夜晚,暗精灵想跑,没人能拦下来!” “确实,暗精灵的种族天赋很棘手,不过如果有另一位暗精灵配合呢?” 路禹微微飘离,让出了被自己投下的黑雾遮挡身躯的浊魇。 看着浊魇那血红一片的双眸,以及剧烈起伏的胸膛,菲茨诺德酒醒了。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他浑身一颤。 “浊……浊……你……不是尸偶?”他诧异地又重复了一遍,抬头望向半空中的煤球,“你没有把她做成尸偶!” “刚才你不是说,‘优秀的灵魂,应当束缚在生者的躯壳里,加以奴役,她的喜怒哀乐都是能取悦你的节目’吗?”路禹反问,“这份所见略同,似乎没能为你带来惊喜?” “主……我恳请你……让我……发泄一下,我快要,受不了了!”浊魇竭力克制内心的愤怒,但愤怒却如火山爆发,冲破了理智设下的重重关卡,直抵脑门。 在塞拉和璐璐的描述中,她逐渐意识到了菲茨诺德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过是另一个“璐璐缇斯”,被掌握在一个更恶劣的塔妮娅手中。 她有心理准备。 唯独没想到的是……父母的死从来不是什么意外! 知晓大事不妙,菲茨诺德一瞬隐匿入阴影,逃脱了魔力的锁定。 “给我,滚出来!” 浊魇同样匿入阴影,悲愤难耐的她穷尽全身气力,以身体的力量,就将准备遁逃的菲茨诺德从阴影庇护中踹出。 然而此时,菲茨诺德手中的挂坠却已经穿透了法阵,向着阳台外坠落。 “哈哈哈哈啊,法阵将要启动,浊魇……你应该很清楚,它的威力吧?” 浊魇惊慌地回首,却发现煤球无动于衷。 等待了数秒,菲茨诺德宅邸并无魔力聚拢的迹象,法阵更无开启的痕迹,惊恐转移到了菲茨诺德的脸上。 “这种程度的法阵居然能被你拿来夸耀……达斯米洛都是什么臭鱼烂虾。”塞拉将没在地面的触手抽出。 “浊魇,动手吧。”璐璐感同身受地大口呼气,“在你发泄完前,我们哪也不去。” 想起自己被塔妮娅摧残的过往…… 塔妮娅与眼前的拟人生物相比,竟然像是圣人!(本章完) 873.兄弟,你什么神? 浊魇一拳又一拳地击打在菲茨诺德的身体上,惨嚎声一声高过一声,其中穿插着菲茨诺德的咒骂与威胁。 已经彻底红了眼的浊魇对这些声音置若罔闻,过于激愤的她恨恨地用额头猛击菲茨诺德的脸,对方坚硬的牙齿磕得她额头血淋淋一片,她却浑然不觉。 鉴于深渊审判官毛遂自荐,路禹将之唤出。 “也许你需要一些更专业的协助……” “滚!” 浊魇回头怒吼,刚刚凝实形体的审判官被她骇人的气势吼去了伪装,直接显露出了白骨身躯,直愣愣的杵在原地。 “发泄……够了吧?”菲茨诺德满嘴是血,说话漏风,他直勾勾地注视着路禹,“杀死一位达斯米洛议事会成员,代价是你无法承受的……看上去,你也不打算杀死我,说吧,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眼见菲茨诺德此情此景仍能保持冷静,若无其事的无视自己的存在,浊魇涌现出强烈的嗜血冲动……血腥气让她想起了父母惨死的模样,梦魇般的场景再度浮现。 此刻,她只想化身野兽,咬断菲茨诺德的脖子! 路禹的声音制止了她的疯狂,无处发泄的暴躁化作锤向书桌的怒拳。 注视着书桌四分五裂,又瞥了一眼愤懑却必须强行克制的浊魇,菲茨诺德染血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为了浊魇报仇?笑话! 死灵术士出现在这,必然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 坚信自己有着更高价值的菲茨诺德爬了起来,踉跄着坐回了椅子上,用酒水为伤口做麻醉处理。 “伱的威胁我已经感受到了,现在,该说你的目的了,只有威胁,而无价码,是没法构成交易的。” “我该称赞你临危不乱,头脑清晰?”路禹讥讽。 菲茨诺德笑而不语,这幅姿态让浊魇险些爆发。 路禹开门见山:“除去梅拉东侧海面上的光柱,俄偌恩在达斯米洛还开启了两个传送通道,其中一个位于蓝渊山脉中,另一个,在哪里?” 闻言,菲茨诺德脸上的淡定不再。 俄偌恩的超距传送法阵由于是天然形成,对魔力的约束效力也有强有弱,稳定性也有着巨大的差异性,实际使用中,具体呈现的形态也略有不同。 除了光柱这一类型,还有另一种便是如同透明幕布般的“门”。 根据多蕾卡与梅列厄的介绍,位于达斯米洛境内的恰好是两种不同的传送法阵进行组合,光柱形式存在的传送通道十分显眼,因此被规划为大规模传送虫群与普通士卒使用。 而较为隐秘的“门”,由于其优秀的稳定性,不易受到魔力干扰而坍塌损坏的特性,则专属于俄偌恩精锐使用,他们中的最低战力对标梅拉位阶体系中的六阶,芙拉索蕾雅等军团长往返俄偌恩便是穿越这扇门,以降低那微弱的传送失败风险。 “你到底是什么人?” 菲茨诺德感受到了危机。 知晓俄偌恩有第二传送门存在的人,仅限于达斯米洛议事会的部分人,力主投入抑魔怀抱的他们绝不可能把这条信息外泄他人。 “你的问题有些太多了。” 早就难以抑制的浊魇捏碎菲茨诺德手中的酒杯,用锋利的碎玻璃划开了他的皮肤,任由酒水淌进伤口。 剧痛令他满脸狰狞,大汗淋漓。 “现在,回答我。” “我……我不清楚。” 浊魇再次出手,这一次则是在划破了他的脸。 惨叫声再次回荡在房间内。 “浊魇的手段很粗糙,我这里有更专业的人已经蠢蠢欲动,我希望你能在我失去耐心前老实开口。” “你以为我是任人拿捏的孩子吗?”菲茨诺德两眼通红,疼得咬牙切齿地他压低声音吼道,“说出来,我必死无疑。” “你不怕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至少还活着,依我看,你的时间恐怕不会很多,直接闯入我的宅邸,就是为了一步到位……只要我拖延一息,你的处境就堪忧一分!” “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不太了解,依靠酷刑拷打获得信息只是为了省事,我们其实可以用精法在你灵体的碎片中寻找答案……很麻烦,但如果你确实不愿意张口,他就会成为最优解。” “你的威胁让我想笑,灵体碎片,精法,你以为自己是精法流派的巨擎吗?即便是,他也做不到。”菲茨诺德冷笑,“除非,你们让萨耶尔复活。” 菲茨诺德选择了赌,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谁的精法能做到这等伟绩。 若有这样的力量,不去创造新的精法学派扬名立万,选择窝在死灵术士这无法见光的团体里发臭发烂? 可能吗? 蠢蠢欲动的审判官飘着鬼火的双眸一下黯淡了下去,他似乎有些遗憾,连连摇头,随即化为满天蓝色的光点消散。 漆黑的触手缠绕上了菲茨诺德,那黏腻的触感令他浑身一机灵,随即,恐惧如不断扩大的阴影,遮蔽了他的感知。 九阶魔法师蕴含的庞大魔力悄然爆发,在室内掀起了一阵魔力风暴。 菲茨诺德瞳孔颤栗,作为七阶魔法师,他深切感受到了魔力层面难以逾越的鸿沟。 仅仅只是八阶绝不可能做到…… 他本能的拒绝相信那个荒诞的猜想,但作为魔法师的敬畏却让他不得不艰难地吐出了猜测。 “……九,九,阶?” 璐璐已经掌握身体控制权,她冷冰冰地说:“我继承了萨耶尔的精法,作为第一次施展这份力量的试验品,你,很不错。” 萨耶尔曾说过,直面任何一种高阶精法,都将体会到超越死亡的恐惧。 这句话,也被如今梅拉的精法流派奉为宝典,并因此为梅拉所有魔法师所熟知。 什么是超越死亡的恐惧……菲茨诺德无法想象,他的灵魂却已经在颤栗。 被魔力威压冲垮了心房的菲茨诺德尖叫了起来。 璐璐没有留情,精法爆发,集合三人之力,轻而易举地撕碎了菲茨诺德的意识防线。 现实中,菲茨诺德目光呆滞,不再动弹。 菲茨诺德的意识世界中,三人解除了煤球形态,好奇地展望着这里飞速穿梭流逝的一枚枚携带着光影的泡泡。 凭借着银枫树赐福,三人凝聚的精神力,外加九阶的魔力基础,璐璐实现了萨耶尔精法典籍中介绍的“拜访”。 此刻,他们就是菲茨诺德意识世界的客人——撬锁进来的客人。 被加斯洛闯入过意识的路禹提醒:“现在我们是在它的主场,远比在外界要脆弱得多。” 看着堆叠如山的泡泡,如同大图书馆般陈列的记忆书页,第一次这么做的璐璐茫然无措——萨耶尔没教过怎么筛选。 这是蕴含了加斯洛一生的庞大记忆库,而他们就像是翻阅书籍却不知道页码,也无法调用关键词查询的人。 凝聚着菲茨诺德人格的意识体开始在意识世界中苏醒,它呈现出与外界的菲茨诺德完全一致的模样,如同神明般漂浮于三人头顶,冷冷的审视着下方的一切。 这幅表情只维持了不到一秒,恐惧便攀上了他的脸。 “你……你们,真的能做到!”菲茨诺德的恐惧令堆积于三人面前的书页、记忆泡泡蒙上了一层阴翳。 萨耶尔描述中的意识主精神防御机制已经触发。 不仅拒绝被入侵者审视,随着时间推移,这处意识也会生成出越来越强大的意识体,直至将他们彻底抹杀、驱逐出去。 已经从加斯洛那里体验过一次的路禹有了一些经验,他抬起头:“把和传送门的记忆交出来吧。” “哼,别以为我对精法一窍不通,这里,我才是主宰。” 坚信自身远比三人更强大的信念,立时强化了菲茨诺德的精神壁垒,远处黑雾弥漫,那是复数的三煤球在窜动——这也是菲茨诺德当前最恐惧事物的具现,然而此刻却成为了他可以掌握的力量。 还在摸索这份精法的璐璐没想到看似废物的菲茨诺德意识这么难缠,以防万一,她打算先退出,采用第二个计划。 杀死菲茨诺德,直接通过灵体的残片提取信息,正好结合她的精法与塞拉的灵体操纵之术。 精法解除失败。 感受到那份波动,菲茨诺德笑了起来。 “感谢你们的傲慢,现在,你们已经无路可逃!” 煤球已经从远处的迷雾中飘出,四面八方,乌云压顶般压迫而来。 “让你们的投影,杀死你们,是不是很有趣?” 璐璐仍在思索着解决之策,塞拉却斜了一眼路禹,用肘子捅了捅。 “善后。” “这么做,记忆可能就彻底碎了。” “大不了再杀一个达斯米洛议事会的人,很难吗?” 也难怪浊魇觉得塞拉堕落,她的口吻确实不像一位亲和光明的神选,倒像是穷凶极恶的邪神信徒。 被璐璐强行激活深层意识,菲茨诺德第一次感受到掌控一切的快感——这是属于他的世界,万物皆由他一念生成,又在一念中凋谢。 这种掌握生死,予取予夺的美妙感受令他着迷。 眼看着煤球三人组在自己的威压下浑身战栗,逐渐难以直起腰,这份征服感达到了顶峰。 他要获得更多! “窥探记忆?现在你们在我的意识中,我也能做到!” 说吧,他的身形如雾气般消散,转瞬间,没入了最靠近他的路禹体内。 正在顶着精神威压沟通的塞拉瞥见了这一幕,她愣住了。 准备撕碎菲茨诺德意识的路禹眼前一黑,再次恢复清明时,塞拉与璐璐已经消失,只剩下了负手而立,欣赏着四周风景的菲茨诺德。 “这就是你的记忆吗?”菲茨诺德脸上满是大仇得报的畅快感,“被窥伺的感觉,如何?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吧?” 路禹嘴角抽搐。 这个反应让菲茨诺德哈哈大笑。 “放心,你们一个都逃不了,三只弄巧成拙的老鼠,我会好好地欣赏你们的记忆,夺取你们的知识,回到现实,我也会好好炮制你们的。” “哎。” “怎么,要求饶吗?”菲茨诺德自信非凡地睨着路禹。 “不,只是想问你一句,知道上一个造访这里的,是什么人吗?” 菲茨诺德不以为意:“什么人?” “以一己之力布局,险些将一整个大陆筑为自己信仰巢穴的伪神,他的能力,足以捏死一百个你。” 不安、心悸、恐惧,种种情绪在菲茨诺德的脸上闪现而过,并非被路禹的话吓到,而是此时的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这处无声的世界,突然响起了异样的响动,似乎从极其遥远处传来的杂音中,蕴含着足以令人疯狂的力量! “上一个说要查看我记忆的人已经死了,还是一位伪神。”路禹好奇,“菲茨诺德,你是什么神?” 天穹撕裂,锈红色的裂隙缓缓“睁开”,巨大的眼球直勾勾地凝视着下方的渺小如虫的菲茨诺德。 凶猛的意识洪流一秒钟便撕碎了他构筑起的意识体,化作无尽的光粒消散。 路禹第一次转过身,与这位数次帮助了自己的“伙伴”对视。 一号施加在这片空间的巨大压迫感荡然无存,柔和的力量轻轻地包裹在路禹的身体四周。 一号眼睛微眯,似乎在笑。 难以想象,这摧毁过克洛伦斯、加斯洛等一众豪杰,被世界意识放上了枷锁的怪物,在路禹面前有着如此温顺的一面。 “谢谢……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一号眨眼回应。 “能帮我把菲茨诺德的记忆筛一遍吗,如果是你,应该能帮我把想要的信息找出来。” 一号的身躯轰然溃散,化作复数的小眼珠子,散落在意识空间中。 随着菲茨诺德的崩溃,路禹再度出现在了他的意识空间中,而一号,如同蚂蚁,冲向了逐渐开始碎裂的每一份记忆,矜矜业业地查找了起来。 目睹这一幕,塞拉浑身一颤。 “你……又做了什么?” 路禹轻松的回应:“没什么,只是第一次回应了他……” 从让它现身,再到正式回应它,真的过去了好久。 (本章完) 874.给我炸! 蝌蚪般在记忆中游弋的小眼珠子很快有了收获,它们聚合成拳头大小,微微眨动的眼睛中投射出光幕。 光幕中是菲茨诺德的第一人称视角,他正对面坐着一位表情寡淡的女人,对话的声音飘渺而来。 “芙拉索蕾雅军团长,俄偌恩位于澜光药园的传送通道是否可以稍微再挪动一些,澜光精灵辛苦栽培的魔药在传送通道逸散的魔力残片影响下,近半已经枯萎。” “俄偌恩会进行赔偿,让澜光精灵的族长罗列清单吧。” 关键信息提取,塞拉不可思议地惊叹:“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 在意识的主人不配合的情况下,试图从他驳杂的记忆中寻找到关键信息,即便是萨耶尔也无法短时间做到,何况是意识主精神崩溃,记忆支离破碎的现在。 “运气还不错,正在破碎的记忆正好被一号翻阅到。”路禹也庆幸不需要做一次全盘搜索,以菲茨诺德的人生长度,难度不小。 璐璐叹了口气,带着两人退出了菲茨诺德的精神世界。 萨耶尔典籍没有介绍此类精法的运用细节与经验,一切都戛然而止。 晚年的萨耶尔始终铭记与凡妮莎的约定,没有将威力更大,风险性更高的精法继续拓展下去——凡妮莎深知自己是萨耶尔的枷锁,只有她还活着,萨耶尔那恐怖的天赋才能被正确引导。 一旦离开了她……悲观的萨耶尔,大概率会堕落为令生灵震怖的怪物。 璐璐的自行探索迎来了一些小磕碰,不过总体仍在她的预期范围内。 只不过…… 萨耶尔在典籍最后强调,拜访他人意识会激起自身最黑暗、幽邃的冲动——窥探他人隐私的恶趣味一旦被满足,就会无法收拾,一旦成瘾,精法会在意识层面留下巨大的破绽。 “精法是充满对人性诅咒的流派,意志不坚定者,只会成为它的奴隶。” 实践才能深刻理解这番话的含义。 作为直接施法者,璐璐此时仍然沉浸在畅游他人思绪,翻阅他人人生的快感当中无法自拔,抽离之后浑身酥麻,强烈的刺激感令她呼吸急促不已。 她的脑海中,已经浮现出看看塞拉和路禹意识的诡异念头。 也是念头触及两人的瞬间,她的眼神变得清澈。 对最爱自己的人产生这种可怕念头……愧疚令她满头大汗,心虚的她听着路禹和塞拉检查菲茨诺德的身体窸窸窣窣交流个没完,都下意识幻听为讨论自己,浑身不自在。 “璐璐?” “璐璐?” 聊天室的迷你璐璐,两侧肩膀各自搭上一只手。 回过神的璐璐看到两人都疑惑地打量着自己,顿时一激灵。 “怎,怎么了?” 路禹指了指已经成植物人的菲茨诺德:“塞拉觉得,你和她合作,能让他‘活’起来。” “你是想……当做人偶操纵,带着我们靠近传送通道?” “一个有着生命气息的人偶。”塞拉说,“我还没尝试过。” 被一号摧毁的意识残片在璐璐和塞拉的协力下,如拼图般开始拼凑,只不过这一次,无需在乎是否完整。 塞拉的治愈魔法消除了大部分浊魇留下的伤痕,然后,她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满脸安详的女仆长。 在塞拉的操作下,菲茨诺德昏迷的女仆长悠悠醒转,注视着漂浮的黑球,杂乱不堪的室内,登时想要尖叫出声。 “闭……嘴!” 菲茨诺德低沉的声音令女仆长连忙捂住了嘴。 “主人?”她战战兢兢地用眼角余光瞥了瞥喷吐雾气的煤球。 “不需要你懂的,不要问。” “闭紧你的,嘴。” 虽然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说话有些卡壳,但出于敬畏,她不敢多言,把头深深低了下去。 “你在这里,什么人,都没有看到,懂了吗?” 女仆长连连点头,然后在菲茨诺德冰冷的目光注视下,离开了寒意森森的房间。 “浊魇,你觉得如何?” 浊魇犹豫道:“声音确实有些生硬,面容也很呆滞……” “既然如此,就对外宣称菲茨诺德生病。”路禹说,“这样能够解释声音与说话节奏的变化。” 解决传送门宜早不宜迟,三煤球没有拖沓,将自身笼罩于长袍之中,乘坐上菲茨诺德家的马车,连夜来到了隐秘传送门所在的澜光精灵栖息地。 由于是战时,一路上巡查严密,达斯米洛各族的守卫数次拦停了马车,但在看到菲茨诺德提供的议事会标识牌,以及菲茨诺德那张脸后,纷纷惶恐地挥手放行,即便是民间闻之色变的巡查裁判所,也是如此。 澜光一族居住于紧邻湖泊的一片密林中,畅通无阻的行程在密林范围外结束了,接替达斯米洛布防的是身着暗紫色抑魔盔甲的俄偌恩人。 “菲茨诺德议事长?”检查马车的俄偌恩守卫声音有些困惑,检查标识牌无误后,他问,“您为何深夜造访?” 菲茨诺德咳嗽了两声,这才缓慢开口:“当然是有事,要见,澜光精灵。” 注视着装饰奢华的马车内还坐着另外两个人,俄偌恩守卫问:“他们呢,又是什么人?” “我的随从。” 审视了一会,马车的帘布被再度合拢,马车再度缓慢移动起来。 这样的检查持续了四轮,远方澜光精灵释放着迷离绿光的树屋映入眼帘。 “您要见澜光族长?” 菲茨诺德机械地回答之后,守卫没有立刻放行,而是压低声音与身旁的同伴窸窸窣窣地说了些什么。 声音很轻,动用了抑魔之力,因此三煤球无法听清。 “请在这里下车,并随我而来。” 路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让璐璐和塞拉不要妄动,而是跟随着对方的指示行动。 穿越了一片高耸的树屋,守卫将菲茨诺德带入了一处灯火辉煌的大厅,一位满头白发的森精,与一位正在举杯品茗的女人齐刷刷看向了菲茨诺德。 喝茶女人穿着的盔甲制式,明显有别于普通俄偌恩法师。 这是一位军团长! “菲茨诺德,什么事,让你必须这个时候造访我们澜光?”澜光一族的族长注视着一脸呆滞的菲茨诺德,满脸疑惑。 三煤球的视线与感知没有离开那位军团长,她已经放下了茶杯,用清冷、高傲的眼神审视着菲茨诺德,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眼神中明显多了几分疑惑。 刹那间,军团长眉头一翘,神情凝重。 捕捉到这一信号的路禹不再犹豫:“浊魇,跟紧我!” 璐璐九阶未曾过瘾的火球术在这里得到了满足,瞬间汇聚的魔力令大厅“蓬荜生辉”,九阶大火球做客澜光族长会客主厅! 灼热的气浪掀翻了树屋,令树根熊熊燃烧。 沉重地火球没有剧烈爆炸,而是内敛着,坠向地面,一点一点熔穿参天大树。 地面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熊熊大火,以及剧烈燃烧后折断的古树枝条与藤蔓簌簌坠落,风助火势,霎时间,通过藤蔓般的桥梁相互连接的几个高空树屋也相继被点燃,然后……他们的视野中,太阳坠落了。 浓烟滚滚,三煤球依靠着天然的迷彩,轻松地甩开了那位军团长的视线与感知,破雾而出。 “浊魇,你去过药园?” 浊魇当即辨认方向,大喊:“这个方向。” 路禹前脚离开,火海的浓烟中,军团长芙拉索蕾雅与她的亲卫一同现身。 “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副官此时仍是晕乎乎的,“菲茨诺德不是你的追求者吗,为什么突然间叛变了?” “不清楚,但直觉告诉我……那不是菲茨诺德。” 芙拉索蕾雅其实只是纳闷菲茨诺德见到自己后不似往日那般流露出虚伪的笑容,也不殷勤,但路禹丝毫不敢低估一位与奥卡齐名的军团长,因此率先自爆。 “这个方向……他的目标是传送通道。”芙拉索蕾雅刚从震惊中缓过来,立刻又大惊失色,“发出讯号,抑魔法师集结!” 路禹的出现惊醒了所有的抑魔法师,他们看到突然闯入视野中的煤球,激活了所有布置于通道四周的法阵。 这片已经被抑魔植物改造的土地即将喷涌出足以湮灭高阶魔法师的强悍抑魔之力。 “启动啊,为什么不能启动,法阵,启动!” 操纵法阵的抑魔法师高声呐喊,然而抑魔法阵毫无动静。 三煤球飘过这位气急败坏的抑魔法师身边时,塞拉不忘调侃一句:“很一般,建议重修法阵构筑。” 成百上千的俄偌恩精锐锁定了三煤球与浊魇,抑魔如凿石的尖锥戳下。 三煤球用触手缠绕浊魇,成为其外殖装甲,这种奇异的姿态让俄偌恩人目瞪口呆——他们需要理解现状……这是发生了什么? 遍地枯萎的魔药与菲茨诺德记忆中的画面重合,正在修建中的高塔与堡垒直接向路禹揭示了通道所在之处。 黄昏迷人的暖黄色辉光照耀大地,路禹下意识向后方感知,一柄橘黄色的巨锤正在轰然落下,笔直地砸向浊魇。 三煤球松开浊魇,用身体撞上巨锤。 抑魔与魔力剧烈冲突,引发阵阵爆鸣,无形的涟漪向着四面八方荡漾而去,碰撞造成的冲击波掀翻了靠近三煤球的所有俄偌恩法师,令他们盔甲寸寸碎裂。 “原来如此……”芙拉索蕾雅注视着被抛弃的菲茨诺德,感受着那逐渐失去的生命气息,恍然大悟,“死灵术士吗……竟然操纵一具将死的躯壳试图愚弄我!” “你们为谁服务,为何要破坏俄偌恩的传送通道!” 俄偌恩几乎争取到了梅拉所有新兴势力的支持,这些在四大国体系下郁郁不得志,难以推翻旧秩序的派别将赌注压在了俄偌恩身上,这也是科德佐恩与斯莱戈部分地区沦陷的主要原因——本地势力,实在太渴望一次洗牌了。 死灵术士也是俄偌恩争取的重点对象,除开始终相信莎拉终将回归的【回归理性】,其余零零散散的死灵术士流派都站在了俄偌恩一侧,被梅拉主流排挤的他们怎么可能为四大国服务。 芙拉索蕾雅不理解,她对这团迷雾充满了忌惮——操纵尸体不足为奇,操纵仍有生命气息的将死者,可不容易。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灵体操纵之术? 或者,这就是? 一念至此,芙拉索蕾雅心头火热。 灵体换躯,不就是俄偌恩苦求的“解”之一吗? 从入侵者必死,到抓活口,心态转变只在一念间。 然而路禹并不打算废话,发动触手卷起地面上一具具俄偌恩士卒的尸体,他不管不顾地加速,与浊魇一同穿越抑魔之力的封锁,向着传送通道所在进发。 “抑魔之力,封锁他啊!” 芙拉索蕾雅看到三煤球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下意识以为抑魔覆盖没有到位,然而亲自施压后,她惊愕地发现,三煤球身体似乎被一层难以描述的力量包裹,将万千抑魔阻隔在外。 “这是加固过的传送通道,你不可能摧毁的,除非你想着进入其中,点燃自身所有魔力,自毁!”芙拉索蕾雅疾驰追上三煤球,喊话,“死灵术士,我们可以谈谈……比起梅拉,俄偌恩能给你更多!“ 芙拉索蕾雅不愿放弃已经窥见的那丝希望。 那可能是俄偌恩上千年苦难终结的曙光,也是让俄偌恩这架失控马车停下的希望! “谁告诉你摧毁通道一定要进入其中?” “以个体的力量试图撬动仪式魔法级别,浩瀚如海的魔力,痴人说梦!”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要用魔力摧毁通道?” 芙拉索蕾雅下意识看向被三煤球以不可思议的力量串连在一块的俄偌恩法师尸体,他们身体上的盔甲仍在微微发亮。 “你……”芙拉索蕾雅意识到了什么,不顾一切冲上前。 然而三煤球却齐声大笑,将数十具尸体浮空,投掷向不远处完全透明,难以觉察的“幕布”。 阵阵涟漪泛起。 抑魔之力在纯粹魔力构成的通道内轰然绽放。 空间肉眼可见地扭曲了,所有人视界中,通道周围的光景支离破碎。 璐璐哈哈大笑:“炸,炸,炸!”(本章完) 875.即将结束的战争 “你在运用抑魔坍塌传送通道!”芙拉索蕾雅施法的手都顿住了。 “意识到还不跑吗?”路禹提醒,“空间裂隙已经生成,坍缩开始,你猜猜它会吞噬掉多少‘食物’才重归平静?” 紊乱的能量场令这里电光闪烁,魔力激荡,无名的魔法噼里啪啦响成一团,举目四眺,流光溢彩,可若是回首…… 魔力被撕扯如丝线,坠入逐渐凝聚为一个黑黢黢洞口的传送通道,像是一张吞噬万物的深渊巨口,随着通道坍缩,越裂越大。 药园与画布无异,名为现实的油画正在被难以形容的毁灭性力量由内至外撕裂。 “逃!” 芙拉索蕾雅只来得及疾呼一声,空前强大的吸力便已经作用至她的身躯之上,这令她无暇顾及身边的俄偌恩人,亡命疾驰。 这是俄偌恩学者研究超距传送法阵时便提出过的猜想,稳定的通道遭遇不稳定魔力乱流,如同桥梁般连接两地的结构便会迅速垮塌,而最严重的垮塌便是……坍缩。 “军团长大人,救救我们!” 芙拉索蕾雅驻足,转头,她想用抑魔牵引着无力挣脱吸力的副官回到自己身边,然而魔力通道本身蕴含的魔力实在太过庞大,这样级别的仪式魔法进入毁灭程序,爆发出的力量超越了九阶魔法师所能企及的极限! 她做出了尝试,抑魔之力却被无处不在的魔力乱流冲得粉碎,与此同时,通道四周,大范围的晶体化已经开始。 颗粒状的晶簇如雨后春笋冒头,与之接触的俄偌恩人迅速半结晶化,被固定在原地。 身后是无底深渊般的魔力黑洞,脚下是束缚血肉,将之结晶化的晶簇,来不及逃脱的俄偌恩人顷刻间被两股力量撕成了一摊碎肉,独独留下还未彻底碎裂,被结晶化的下半身在呼啸的魔力海潮中剧烈发颤。 得知有人入侵传送通道,驻守于四周的俄偌恩法师几乎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而此刻,芙拉索蕾雅正确的指令,却让他们殒命当场。 芙拉索蕾雅难以移动半分,逃离魔力黑洞的短暂窗口期因为回身救援被浪费,那一刻碎裂水晶绽放的抑魔毫无成果也让她后继无力。 背朝魔力黑洞的背甲已经寸寸碎裂,盔甲内循环的抑魔瞬间被抽空,像是脱去宇航服在太空行走,强烈的窒息感令她头晕目眩,大脑瞬间充血,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鲜红。 能感受到魔力黑洞仍在扩张,芙拉索蕾雅绝望地,艰难地呼吸。 就在她决定转身欣赏这由抑魔与魔力共同导致,堪称奇景的现象时,湿滑的触感从两侧腋下缠绕而上,随即是腰,还有腿。 强烈的红视让芙拉索蕾雅无法观察四周,也无法思考,不过她知道,有人在救她。 让她能够直视着万物尽没其中,泛着一层诡异蓝光的魔力黑洞,一点点向着安全区域靠拢。 良好的心理素质以及强大的体魄使得芙拉索蕾雅在呼吸到新鲜空气后迅速醒转,远方的魔力黑洞仍未完成最后的“绽放”,因此拖行自己的那股力量仍在加速。 “为什么要救我?”她不可思议地瞥了一眼手腕上的黑色触手。 三煤球沉默不言,其“附生”的浊魇问:“你很想死?” 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席卷四周,冲击波掀翻了澜光一族辛苦栽培成百上千年的参天古树,令它们或是拦腰折断,或是被连根拔起,抛向半空,如雨点般坠落大地,发出连续不断地沉闷响声。 爆炸打断了芙拉索蕾雅的思绪,她注视着后方瞬间拔地而起的结晶丛林,心有余悸。 稍微离得近一些,即便没有被吸入魔力黑洞,也必然被晶簇贯穿身躯,与之融为一体。 赶来传送通道的俄偌恩精锐保守估计约有六百人…… 缠绕的触手松动,芙拉索蕾雅身子一轻,瘫在了地上。 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漂浮的雾气,她知道,对方也在审视着自己……居高临下的,如同王对臣属那般。 打算对自己做什么? 像菲茨诺德那般怀揣着龌龊肮脏的念头? 劝降自己? 还是,希望从自己口中挖掘出更多俄偌恩有用的信息?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一位破坏了俄偌恩传送通道的敌人拯救身为军团长自己的理由。 一时半会不会有人出现在远离爆炸现场的此处,他有充足的时间拷打自己…… 盔甲破碎,水晶耗尽,暴露在高度富魔的环境下,她浑身针扎般难受,但芙拉索蕾雅不打算坐以待毙……自尊不允许她低头,以及背叛生养自己的大陆。 三煤球的触手滑入浊魇的背包,然后,掏出了数枚精心包裹好的……糕点? 芙拉索蕾雅目瞪口呆,她本以为那会是刑具,某种用于折磨的药剂,但……这黑黢黢的煤球就这么吃了起来? 触手一个接一个把糕点没入滚滚烟气中,芙拉索蕾雅能清楚听见三煤球吞咽的响动,虽然她不清楚嘴到底在哪。 等等,好像,这些糕点上刻画着某种异常熟悉的纹路。 芙拉索蕾雅皱眉思索,很快,她满脸错愕。 银枫纹! 这是教国服饰中最常见的元素,以银枫树的图案与藤蔓纹路相结合,如果她记得没错,这种纹路的食物一般出现的场合是……祈祷与祭祀? 所以,三煤球吃的是……贡品! 她的大脑彻底错乱了,难道这团煤球还袭击了教国,把它们祭祀神明的食物洗劫一空,然后发了疯顺带着把通道毁了? 路禹等人可不知道芙拉索蕾雅大脑接近宕机的疯狂脑补,贡品是出发前通过猫荆得到的。 依靠银枫树信仰庇护,抑魔的力量被极大的削减,这也是他能在传送通道附近一路游龙,无视控制的原因。 经历了一场恶战,消耗过大,这层随着银枫树沉睡越发微弱的庇护已经到了必须再补充一点的程度。 “吃吗?” 芙拉索蕾雅看着被触手递到手上的贡品,再看看同样开吃的浊魇,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他们本该是敌人,现在却在分享食物,像是露营。 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她接受了这份好意,下嘴前,试探着问:“亵渎银枫神会发生什么?” “你们踏上梅拉土地不就是亵渎吗?” “也是。” 说着,芙拉索蕾雅咬了一大口软糕,糯叽叽的口感,香甜的味道……劫后余生吃到的食物,很美味啊。 “你是晨曦领的人,对吗?” “怎么猜到的?” 三煤球虽然错愕,但想到临行前凯塔斯对芙拉索蕾雅那番极高的评价,隐隐有将她作为自己意志继承者的态度,他们也就释然了。 “破解了抑魔工艺,利用了俄偌恩工匠设置好的自毁法阵,将死者的盔甲抑制在自毁爆发前,将之串连,投入通道,一气呵成。”芙拉索蕾雅又拿走了一个供品,咬了一口,“这其中的环节,有着俄偌恩学者的痕迹。” “最近的战场上,高级别俄偌恩法师失踪记录最多的就是晨曦领……是谁投靠了你们?” “打算清算他们的家族吗?” “我没那种兴趣,只是单纯想知道……他们是不是为了灵体换躯,才倒向了你们。”芙拉索蕾雅猜测,“多蕾卡,对吗?” 三煤球无言,但却也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果然就是‘解’。” “俄偌恩大陆亿万生灵,一个灵体换躯,就能成为‘解’?”路禹反问,“即便不间断地换躯,什么时候才能让已经抑魔化的大陆恢复原状?” 芙拉索蕾雅欲言又止,最终只剩下一声叹息。 “以抑魔的方式学习灵体换躯能否成功无人知晓,即便这份知识赠予你们也无法开花结果,恐怕还会成为俄偌恩又一份诅咒。”路禹继续说,“试想一下,得知有解之后,谁最先脱离诅咒?” 芙拉索蕾雅喃喃:“元老院。” “如果把这份力量给予你们,元老院完全可以先行离开俄偌恩,再远程遥控,通过灵体换躯控制、奴役全俄偌恩,届时,这份‘解’就是唯一正确的解,俄偌恩的生灵将不会再去思考其他途径,而被元老院关入牢笼,予取予夺。” 芙拉索蕾雅再次陷入了沉默:“你到底,为什么要救我,是谁在你背后起了作用?” 这次,轮到三煤球沉默了。 “罢了,你不说,我也猜到了……”芙拉索蕾雅疲惫地躺到了地上。 猜测的证实击溃了她内心的坚持,坚定不移守护通道的意志千疮百孔,只剩下渗透进心房的迷茫。 “喝下去。”路禹拿出一份魔药,递给了她。 芙拉索蕾雅手在颤抖,最后释然地笑了起来,饱含着难以言说的纠结情绪,她没有多问一句“是什么药剂”,而是一饮而尽。 药剂生效很快,她的眼皮变得沉重,眼角也有泪水淌下。 “但愿他的选择,是对的……” 不愿惊扰即将入眠的芙拉索蕾雅,路禹轻声回应:“未来,他的路,会由你继续走下去。” “我……” “没有……这…” “个,能力。” 将芙拉索蕾雅移动到了显眼的位置,三煤球这才转身离去。 凯塔斯听见她的回答,也许会感到由衷地欣慰吧。 认为自己没有能力背负凯塔斯所背负的一切,其实也证明……她思考过背负。 异类总是难以存活在世界上,芙拉索蕾雅厌恶元老院的决议,但作为奠基者的后代,她又能做什么呢? 俄偌恩需要希望,也需要解,这是最迫切的生存需求。 让无数命不久矣的人思考一代两代人后的事情,让他们以自己的生命为下一代重新站在魔力浸润的蓝天之下,是多么奢侈的高尚。 比起这个选项,征战,是最容易满足希望的选择。 梦中,芙拉索蕾雅再一次见到了出战前与凯塔斯对话的场景。 “你该与我一起。” “太难了……我,不如你。” “总得有人站出来,做出引导……我会尽力活着,如果我死了,你不应逃避。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安详的梦易碎,这份幸福,无需忧虑的梦境在苦涩的药剂漫过口腔,滑入喉咙的瞬间被惊醒,伴随着梦中朦胧的记忆支离破碎,恍惚的芙拉索蕾雅已经在一片嘈杂中醒转。 被魔力黑洞犁过的大地附近,随处可见清理魔力晶簇的人群。 那些遥远的声音逐渐飘进耳朵,焦急的俄偌恩法师不断呼唤自己的名字,而她也艰难地张开了嘴巴,给出回应。 “大人,您与他的激战是否有结果?” “袭击者下一步会去哪?” 芙拉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咽了下去。 想起梦境中凯塔斯和蔼的面容,以及他那布满艰辛与荆棘的道路,芙拉索蕾雅深呼吸。 “我重伤了他……应该,会躲起来,进行疗愈。” 闻言,周围一阵喧哗,恭维与赞美不约而同响起。 尽管通道被毁,但芙拉索蕾雅的战绩却让这抹灰色,淡去了些许。 赞美让芙拉索蕾雅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好在她能以身体不适作为借口,军团长的身份也注定了无人能对她进行质询。 就这么沉默地穿过人群,回到休息处,注视着黑暗消退,远处的晨曦漫过大地,直至太阳高悬。 俄偌恩人再次躁动,他们慌乱的奔跑,高声传递着远方而来的消息。 听着他们口中出现的煤球,芙拉索蕾雅深呼吸,躺回了床上。 战争很快就要结束了,即便元老院的人不想,他们也没有选择。 第二个传送通道的毁灭,注定了所有停留在梅拉的俄偌恩士卒都将成为孤军,任何的意外都将导致全军覆没,这是没有人能承担的后果。 接下来,只是该如何体面地撤退的问题了。 也许,为了能让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一些,俄偌恩仍需要一些临死的反扑,以彰显其底蕴犹存? “属于我们的漫漫长路……要开始了吗?” (本章完) 876.血肉泉眼,一个不留 芙拉索蕾雅很快得到了更确切的战报。 破晓时分,三煤球如入无人之境,无视沿途近千位布防的抑魔法师,横穿山脉,直抵传送通道。 抑魔无效,法阵失效。 集合了近百位抑魔精锐的仪式魔法分明已经将煤球与承载它的肉体束缚于原地,可圣洁的辉光闪烁过后,仪式魔法支离破碎。 这是这场对抗中,俄偌恩惟一占据上风的记载,他们成功将煤球载体打伤,迟滞了他的行动,可也仅此而已了。 就如同芙拉索蕾雅的亲卫无力阻止煤球暴走一般,另一侧的通道同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煤球用触手串连尸体,铸成抑魔回路,掷入通道深处。 相较于此处结构更不稳定的传送通道发生了更为剧烈的爆炸,魔力黑洞扫空了山脉周遭的生灵,高耸的结晶丛林一直蔓延至山脉外沿,将闻讯而来的援军集体晶体化。 虫群的损失难以估算,人员损伤,最保守也在一万——驻扎在传送通道附近的新生军团,其核心虫师群体仍未来得及赶赴与斯莱戈对抗的第一线,便在抵达梅拉后不久,化为飞灰。 一同被摧毁的,还有俄偌恩人的士气。 七个地区摧枯拉朽的胜利让无数人坚信俄偌恩的抑魔道路强大且正确,对于“解”的存在,与俄偌恩必将能通过征战寻找到这一点,深信不疑。 建立于无数胜利之上的信心在进入梅拉后接连受创。 晨曦领下的六十日战争,前后数个军团的投入无法攻克,反被其反推。 斯莱戈通道建立不到半日便被摧毁。 如果前两者只是进攻受阻,只需要重新调整部署便可,那么两个位于占领区内的传送通道覆灭,便是实打实的噩耗了。 那些亲眼目睹煤球如入无人之境,仅凭一己之力穿透俄偌恩防线的人,因其可怖神秘的姿态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恐惧让他们不断地复述着晨曦时分发生的一切。 煤球姿态的怪物来自晨曦领的传闻不到中午,便在整个达斯米洛流传开了。 更确切的传闻则随着一些伤员的醒转,开始二次流传。 整个过程,煤球魔物都未曾施展高深的魔法,依靠的仅仅是抑魔难以侵蚀的身躯,足以穿透抑魔防线的火球,以及……不断复苏的死者。 爆炸的幸存者声称自己看到了因火球而死的俄偌恩人重新站起,摇摇晃晃地跟随煤球指引,投身通道的场景。 一位信使的话,将俄偌恩人的恐惧推到了顶峰。 作为幸存者的他亲自参与了晨曦领攻防战,浮空岛坠落当日,他目睹了通道覆灭,俄偌恩惨败。 而那位主导了一切,为俄偌恩带来梦魇的煤球还是一位召唤师,可通道摧毁过程中,他甚至没有进行召唤。 从容,自信……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的剧变让元老院亲派数位监察官赶赴梅拉,了解了事情经过后,这群如同食腐生物审视芙拉索蕾雅的人纷纷沉默了。 无言的沉默持续了许久,芙拉索蕾雅用一声长长的叹息撕开了窒息。 “我们需要思考继续在梅拉作战的必要性。” 委婉的说辞却触碰到了监察官们敏感、脆弱的神经,一位监察官沉声提醒:“身为军团长,我可以认定你的态度为怯战!” “芙拉索蕾雅,注意你现在的身份,身为军团长,你的话,会影响无数人。” 芙拉索蕾雅捂额,她知道这些话令坚信抑魔至上,俄偌恩所向披靡的人难以接受,抑魔自诞生之初就被认定为是魔法的终结者,毕竟凯塔斯就是以实际行动做到了这一点,被赋予灭魔者称号。 俄偌恩的历史证明了抑魔>魔力,现成的经验与公式即是绕不开的圭臬。 有监察官向芙拉索蕾雅提出了强烈的质疑,认为煤球在澜光传送通道被数百位抑魔法师攻击,仍能活动,充满了荒诞色彩。 数百抑魔法师足以构筑出抑魔场,九阶魔法师也将窒息! “你认为我撒谎?”芙拉索蕾雅睨着说话的监察官。 “一个人,就将俄偌恩的布局搅得天翻地覆,通道尽毁……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你也会质疑。” 芙拉索蕾雅决定换个角度:“所以,你是认为,俄偌恩存在叛徒,又或者说……我就是那位叛徒。” 话说开的瞬间,监察官略显尴尬,但随即也都镇定了下来。 “鉴于你征战开始前的态度与曾经的措辞,元老院对你保持了克制的,合理性的怀疑。” “虽然你使用了定语,但我听出来了……你们认为,是我引狼入室。”芙拉索蕾雅嘴角上扬,她突然释怀的笑。 她承认自己最后时刻放弃了思考,默许了路禹的行动,但元老院的怀疑却让她满嘴苦涩。 她,元老院奠基者的后代,一位真正渴望俄偌恩逃脱诅咒,走向新世界的先祖意志继承者,在他们眼中竟然如此不堪? 难道元老院对俄偌恩的热爱就是热爱,她的什么都不是? 芙拉索蕾雅出离愤怒了,她突然理解了凯塔斯的无奈与悲愤。 芙拉索蕾雅将象征着军团长身份的令牌抛到了桌面上,坦然地卸甲,暴露于魔力之下。 “现在我不是军团长了,仅以一个俄偌恩子民的身份发表观点,监察官们,愿意记录便记录吧。” “俄偌恩的历史是所有身怀抑魔之力者傲慢的根源,他们将抑魔战胜魔力这一观念视为圭臬,殊不知,这种用自身历史度量其他文明的方式本就愚蠢万分!” “与你们这帮只需要翻阅卷轴,充当传话肉喇叭的无能者不同,我始终奋战在俄偌恩的第一线,无论我是否认同元老院的观点,我始终都在。”芙拉索蕾雅傲然昂首,如同女王,冷视众人,“我直面过那煤球般的怪物时,你们呢?你们在哪?” “注意你的措辞!” “注意你妈!” 高傲的芙拉索蕾雅一向不屑于如同市井无赖般动用粗鄙之语,但此刻也只有最低劣的辱骂才能宣泄她对这群人的怒火。 监察官目瞪口呆,他们同样没有见过端庄典雅的芙拉索蕾雅这幅姿态,以至于记录对话的书记官都停了下来,犹豫着,刚才是否幻听? “自恃身份亵渎监察官吗!” “记下来,都记下来。”她走到书记官桌边,敲着桌子敦促,然后,众人眼前一花,芙拉索蕾雅便闪到了说话的监察官身边,势大力沉的一脚令监察官炮弹般撞向不远处的书架,“把这个,也记上。” “来到这里,看到的,听到的,都不足以让你们产生俄偌恩危若累卵,形势危急的念头,所思所想仍然局限于争斗,算计,全然不顾那随时可能在前线覆灭,无路可逃的俄偌恩战士。”芙拉索蕾雅怒视余下的监察官,“职责?你们也配谈职责!” “在你们针对我发难,而绝口不提战事时,你们就是一群冷血的屠夫了!” 芙拉索蕾雅抢过书记官的笔,在下方写下了一长串文字。 “拿回去,告诉元老院,梅拉的战事已经失败,这里诞生了疑似神明的存在、足以改变战局走向的九阶,如果我是他们……承认失败,离开这里,才是现在最该筹划的。” 再强大的魔力也不可能阻挡成百上千的抑魔覆盖,芙拉索蕾雅已经想到了最大的可能性——他们所吃的贡品,可能蕴含着魔力之外的神秘力量。 监察官愤愤离去,芙拉索蕾雅却全身轻松,她终于说出了一直以来想要表达的东西。 看着吃剩下的那半块贡品,她愣了神。 她轻轻咬了一角,用心去品味,试图寻找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轨迹,可只是徒劳。 “神明……苏醒吗?”芙拉索蕾雅喃喃,“属于俄偌恩的神明,又在何处?” 入夜时分,黄昏军团的信使急匆匆到来,那急迫的模样让芙拉索蕾雅不禁一颤,如今已经是维持均势即可的关键节点,难道前线又出事了? “艾斯兰堡附近的法师收到通讯,试图围剿那颗诡异的煤球。” “对方释放出了数量庞大的召唤物军团,抑魔构筑没能阻止……艾斯兰堡通讯已经中断。” 芙拉索蕾雅捂额:“那里一共有多少人?” “大约,一千守军。” 如果对方真的有着神明的赐福,那么这些守军应该已经是尸体了。 查看地图之后,芙拉索蕾雅蹙眉。 两个传送通道毁灭,可煤球却没有离开达斯米洛的意思,他的行进路线有着明确的目的性,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她的手指在地图上缓慢滑动,通过比对沙盘,立时哑然。 副官望去,那里赫然放置着【血肉泉眼】的字牌。 血肉泉眼之主罗塔里,就在与教国接壤的缓冲带附近活动。 副官愕然,她忙问:“是否要提醒罗塔里?” 作为俄偌恩的关键盟友,血肉泉眼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开启超距传送法阵的魔力便是由他们的血肉召唤物提供。 “罗塔里现在在做什么?”芙拉索蕾雅问。 副官面露难色,她变得犹犹豫豫,在逼视下,这才开口:“补充召唤物的食物……按照元老院与他们的协议,控制区域外,他们可以一定程度的……” 芙拉索蕾雅闭上了眼睛:“俄偌恩军团长只有节制俄偌恩人的权利,血肉泉眼……不是俄偌恩人吧?” 副官心领神会:“属下,什么都没有看见,也没有听见。” …… …… 道路两旁随处可见抛洒在地的不知名生物的血肉,被撕裂的组织残片干黑发臭,浓郁刺鼻的恶臭味随风飘散。 浊魇在很努力的屏气,但这是徒劳的尝试,强烈的生理不适在见到一具被掏空的人类残骸后袭来——童年的心理阴影再度攻击了她的心壁。 触手捂住了浊魇的眼睛,路禹也认为让她继续观看尸山血海般的场景是酷刑般的折磨,即便是掌握了血肉召唤物的他,长期相处有了极高阈值的璐璐与塞拉,看到那些被生灵组织结构点缀的住宅,挂着各类器官,宛如逢年过节腌制腊肉的场景……除了不适,他们也没有第二种反应。 血肉泉眼杀光了区域范围内所有的生灵。 是所有。 路禹在尸骸中看到了许多动物,他们被区分开,单独堆放,附近还出现了类似祭坛的新建结构,祭祀的痕迹明显。 “他们在干什么?”璐璐问。 “也许,是在祭祀那位不知道存在于何处的血肉主宰?”塞拉猜测,同时瞥了瞥路禹,“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得到回应。” “有,我会回应的。”路禹说,“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世界是参差的,同一份力量,掌握在路禹手中与掌握在他人手中截然不同……人,或许不太准确,路禹现在不确定血肉泉眼还能不能称之为生灵,从他们身上,他已经感觉不到人性存在。 如果说晨曦领四周,血肉泉眼的召唤师杀戮可以解释为“练手”,那么在这里的杀戮就纯粹是玩乐与取悦。 他们通过杀戮,获取生灵的身体组织,作为战利品,堆积起了炫耀用的高塔,高耸的骨塔,一双双已经消失无踪,空洞下去的眸子静悄悄地注视着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路禹,诉说着自己无声的痛楚。 这是一群疯子,人性泯灭的畜生! 他们从血肉召唤物中获取了无上的力量,沉浸其中,并以这份力量为荣,认为这份力量诞生便是为了屠杀、暴虐。 从他们行为艺术般的行为,路禹看到的就是这些。 感受到路禹愈发炽热的怒火,璐璐和塞拉有些窒息。 远处的窸窣令路禹立刻瞥了过去,那是一个不知为何折返至此的血肉召唤师。 在看到路禹之后,对方也有些错愕,但随即露出了喜色,那是看到了猎物般的笑容。 路禹也开心的笑了。 在他心目中,所有血肉泉眼都被打上了死刑标签……这些人,一个不留。 必须死!(本章完) 877.来自主宰的审判 罗塔里浑身发寒,微妙的,若有若无的心悸在这数日间连续不断地袭来。 梦中,他隐约窥见了被血肉覆盖的大地,隆起的经脉如藤蔓般肆意蔓延,腥臭的血浆流淌在平原之上,高耸如云的山峰铺满了被掏空的躯体。 起初,他认为这是现实映照入梦境,但梦中这能让自己感受到欢愉的场景,在醒来后却只剩下了颤栗。 汗流浃背的苏醒令他忽然发觉了最诡异的一件事……梦境的视角,十分奇怪,他似乎并非以自身为出发点注视着那片血腥的大地,而是位于更高处的某个视点,在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如留影卷轴般进行播放。 建立血肉泉眼以来,这种心悸的滋味他已经许久不曾品尝到,执掌生杀大权,将他人的痛苦视作娱乐手段的罗塔里,都是从别人身上品味到这些弱者才会涌现出的情绪与反应。 杀戮的欲望愈发强烈,再次被那奇异的梦境袭扰,罗塔里变得愤怒、急躁——他无法忍受此刻在自己身上表现出的怯懦,唯有再度成为支配他人生命的至高者,才能令他内心的波澜平复。 他毫不犹豫地命令血肉泉眼的祭司为自己挑选今日的祭品。 血肉泉眼的祭祀对象已经被罗塔里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从起初的祭祀血肉主宰,变成了……祭祀他。 罗塔里对此曾有忧虑,他撒下的诸多谎言中,最著名的一个便是“蓝水城的召唤师是我的学徒”。 若是蓝水的召唤师并未死去呢? 作为最早召唤出血肉召唤物的他,是否会找到自己? 随着时间推移,血肉泉眼的壮大,罗塔里逐渐释怀了——那位召唤师,绝对死透了。 曾为贵族的罗塔里亲手用手下的奴隶进行训练,他的奇思妙想,召唤上罕见的天赋都令他收获颇丰。 魔法资质平庸的他从未想过自己苦寻不得的天赋应验在召唤一途,而他也很快将之发扬光大——大肆购进奴隶,利用他们的血肉堆砌自己的经验。 当奴隶购买与消耗的平衡无法维持,罗塔里做出了人生中第一次艰难的抉择,是稍微克制这股疯狂的欲望,还是顺从它,继续肆虐? 他的犹豫没有持续太久,在亲手杀死自己的兄弟姐妹后,令他不适的躁动立刻平息——他找到了真正的快乐。 注视着那些不断哀求自己恢复理智的亲人,欣赏他们绝望的哀嚎,然后一点点把他们的血肉从身躯上剥离,转移到召唤物,亦或是将之变成自身外殖的武器与装甲……太美妙了。 这世界上,没有比血肉召唤,更完美的召唤术,这是能最大限度主宰,并利用生命的力量! 是世界赐予智慧生灵最为瑰丽的杰作。 而走在这条道路最前列的他,毫无疑问,将会成为开辟一个时代的先驱。 与俄偌恩的合作顺理成章,他们需要魔力开启通道,而血肉泉眼需要他们的征战获取练手的材料,至于罗塔里本人……战争、死亡,就是他扩张血肉泉眼影响力的最好契机。 可惜,俄偌恩的军团长中有些人似乎对他极其不满,若非元老院弹压,军团长或许会拒绝承认双方的协议内容。 罗塔里不在乎这些歧视,血肉泉眼足够强大后……俄偌恩,不过是他们的储备粮。 “罗塔里大人……我们已无祭祀道具。” 祭司的话令罗塔里不悦,他还未开口,便得到了解释。 由于他们的屠戮,大量的人都已经逃亡斯莱戈与教国,而这两个区域,都属于俄偌恩的前线战区。 欲望没有得到满足,罗塔里有些急躁,但在下属前,他保持了冷静。 “周围一点都没有了?” “没有新鲜的。”祭司回答,“无法离乡的大多是年迈的老人。” 腐朽的血肉,血肉泉眼不屑于触碰,这也使得此刻被血肉点缀覆盖的占领区内仍有不少躲藏在家中瑟瑟发抖,或是认命等死的老人存在。 即将走向坟墓,对生死看淡的灵魂蹂躏毫无快感,罗塔里不屑冷哼:“最靠近我们的教国的那个小镇,对吗?” “俄偌恩人并未允许我们对主要战略目标动手。” “可教国已经对俄偌恩宣战了,不是吗?”罗塔里冷笑,“别犹豫,动手吧。” 俄偌恩还需要他们的魔力开启通道,这份需求必然会让元老院无视一些细枝末节。 教国,信仰令信徒们的意志坚韧,正因如此,摧毁起来,定然畅快得让人无法呼吸。 将生命最艳丽的光彩一点点熄灭,看着那些灵魂一点点坠入绝望深渊,再将他们的血肉铸成武器,用以蹂躏他们同伴……罗塔里已经控制不住这股破坏欲,他很想现在就摧毁些什么! 寒意不经意间如蛇沿着他的脊柱蜿蜒向上,灵魂层面的颤栗驱散了嗜血冲动,那股疯狂也因此暂时消弭无踪。 罗塔里的心率猛然拔高,他能清楚感受到胸腔的起伏,大脑也在嗡鸣作响,宛若战鼓擂动,他的身躯中的血肉,随之共鸣。 “什么……东西?”不只是罗塔里,血肉泉眼掌握了高阶血肉召唤物知识的人也都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从远方而来的悸动。 像是有某个缥缈的声音,呼唤着他们的名字,驱使着他们望向同一个方向。 重物拖行发出的“簌簌”声摩擦着每个人的耳膜。 伫立在悬挂着万千尸首,堆积着恶臭脏器,宛若屠宰场的小镇房屋上,他们极目远眺,视线试图穿透远方的朦胧的白雾,然而所有的魔力都被无形的力量阻隔在外。 像是撞在了一堵缓慢推进,高耸入云的墙体上。 暗精灵踏破迷雾走出,苗条有致的身材吸引了不少对血肉有着高要求的召唤师的视线。 罗塔里的视线却被暗精灵身上附着,并遮掩着其双眼的黑雾所吸引。 他的心跳速率在目睹的瞬间达到了顶峰,早已随着苏醒而支离破碎的梦境场景浮现于脑海。 那从高处俯瞰而下,宛若漂浮的视点……似乎逸散着幽邃的黑暗气息。 暗精灵身后,成百上千血肉泉眼的召唤师显现。 他们已经奄奄一息,但仍未彻底死去,身体被那与梦境中如出一辙的幽邃黑雾束缚,串连,衔接。 等到真正看清之后,即便是与死亡打交道的血肉召唤师,也为之胆寒。 被束缚于锁链上的召唤师,腹部被划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器官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于空气中,遭受尾随而来的蚊虫叮咬。 那些追逐着腥臭而来的食腐飞鸟迫不及待地落地,趁着停歇的空隙轻啄,令他们痛不欲生。 每每开始流血,他们的身体便会荡漾起一阵迷离的,柔和了草木气息与光辉之力的魔力,将之暂时治愈。 然而他们的口中却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虚张的嘴巴里,舌头不翼而飞。 随着一根触手挥动,成百上千根被糅合在一块的舌头,宛若巨型花瓣的“艺术品”重重落在小镇前方。 “他们,太吵了。” 罗塔里听到了不少人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位祭司问:“你是谁?” “你们这份知识的开辟者。” 罗塔里先是悚然一惊,而后哈哈大笑。 “什么人,都敢自称为血肉召唤物的开辟者?自诩先驱?” “不然呢?” 面对这份反问,罗塔里愈发淡定。 以梅拉对死灵术士深恶痛绝的态度,血肉召唤师必然也该是人人喊打,可仔细了解后才发现毫无讨论度。 血肉召唤物从未在梅拉现世,除非眼前的怪物,不是梅拉的生灵。 “你杀了我的人,但如果伱能展现出替代他们,超越他们的品质……接纳,是可以考虑的。” “接纳?哈哈哈哈哈。”路禹笑了起来,这份笑声愈发森冷,愤怒,“血肉的主宰是需要被接纳的?你们使用着我带来的知识,我撬开的道路,迈出的每一步,皆有我筚路蓝缕留下的恩惠,而今却大言不惭……” “接纳……考虑?”路禹声音沉了下去,“你怎敢僭越我的权柄,这是属于我的知识,我的力量!” 三煤球体内,夹杂着银枫神力的魔力大爆发如同海啸,咆哮着拍打向各个方向,灵魂层面的颤栗愈盛,大量血肉召唤师两股战战,几欲跪倒。 “你的成就,你的存在,你的力量,都是我存在所赋予的!” 偷偷调动召唤仪式的罗塔里强忍着意识层面的不适,完成了召唤,但召唤过程的晦涩感令他内心的不安陡然加剧——他似乎从召唤物微弱的意识中感受到了……抗拒。 “很高明的召唤,皆由脚下那些枉死者的血肉,隐秘无声地完成。”路禹像是注视着瞎胡闹的熊孩子的大人,又像是看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旁观者,不屑与轻蔑贯穿始终,“打算用这份黏土般的血肉召唤物做什么?外殖、吞噬、亦或是,让它自爆?” “真是傲慢啊。” “对待他人,我向来谦逊有礼,但对于你……一个灭绝人性的拟人态生命,我认为保持情绪的克制即是对良知的亵渎。” “运用血肉召唤的人竟然能大言不惭地说出这些话?”罗塔里被逗笑了。 “我和你不同。” “不同?”罗塔里又笑了,他是那么地爱笑,且居高临下,就像是对待每一个被他蹂躏致死的灵魂,“自称血肉召唤的开辟者,如果你真是先驱,那么你手上的血,只会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多,这是一条必须要以鲜血劈斩开的荆棘之路是,是世俗无法容忍的罪恶……既想占有这份荣耀,又拒绝承认自己一样是堕落者,虚伪至极。” 路禹随手一挥,钢琴应声出现于浊魇虚捧着什么的手心,它的现身令窥伺此地的血肉召唤物震怖,几乎每一个血肉召唤师都感受到了召唤物的剧烈魔力波动。 仅仅这一瞬,血肉召唤物吞噬的血肉便化作魔力大量逸散。 看着罗塔里手中的“黏土”变成触手蔓延全身,将之武装成血肉武士,路禹这才轻声对钢琴以及悄然现身的须臾下令。 瞬间,罗塔里膝盖一股巨力袭来,他重重地跪倒在地,狼狈地高举双手,准备着支撑躯体,宛若投降的姿态让他那绷紧的神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被尴尬与羞愤所占据。 “你在做什么!”罗塔里怒斥外殖的血肉召唤物,努力地尝试站直。 然而血肉召唤物却纹丝不动,他像是被盔甲锁死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浊魇带着路禹越走越近。 小镇内数千血肉召唤师像是被施展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终于反应过来的罗塔里咽了口唾沫,显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听说你以血肉主宰自居,所以我就以借助了一位神明的力量,让你意识到,主宰的权柄能达到何种程度。” “不可能的,你怎么可能是主宰,这条道路,毫无疑问是我走在最前方!” “听说你还把我称之为你的学徒?” 话音刚落,罗塔里脸色煞白,他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的只有一片幽邃。 “你……你没死?” “真庆幸我没死,不然……就要让你这样的人,成为血肉知识的代名词了。”路禹说,“真是令人作呕的可能性啊。”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罗塔里尖叫了起来,“我分明在这条道路上拓展了这么多,凭什么你才是先驱,召唤仪式被你蛊惑了吗!” “你凭什么有资格审判我,你和我一样肮脏,凭什么你能掌握这份力量与权柄,我不服!” 罗塔里愤然咒骂。 就像是罗塔里审视那些被他折磨致死的灵魂,路禹也在欣赏此刻罗塔里的气急败坏。 “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你想说你所带来的力量未曾造成过杀戮?别骗人了!” 路禹说:“因为,我知晓它的强大,因此打算以自身完成限制与封印,并且我恪守了承诺,为自己送上了枷锁。” “未来,我也将为这份力量书写上属于他们的弱点,赠予每一个试图击败血肉召唤物的勇敢者。” “罗塔里,我和你,是不同的人。”路禹再次强调。 (本章完) 878.主宰,岂会被虫蚁所拘束 “自我克制……枷锁?”罗塔里仍在尝试反抗,激动的他脖颈处青筋暴起,神情狰狞,“虚伪……你的虚伪与伪善令人作呕!” 睁大猩红的双眸,他戏谑:“你甚至不如拥抱欲望的我,用这些义正辞严,冠冕堂皇的话自我感动,彰显你更高尚罢了。伱和我是一类人,区别只在于,你善于伪装,善于欺诈,将自己包装成更容易被世俗相信的虚伪者。” “你很喜欢将虚伪挂在嘴边,看得出,你认为纵情宣泄欲望不加保留的自己是表里如一,是直率,是不惧世俗目光超脱,卓然不群的个体。”路禹轻蔑地轻笑着,“与你辩论毫无意义,但我需要澄清一件事。” “挣脱束缚的我拥有灭国的力量,你呢?” 罗塔里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噎住了。 “你,还有你这些食腐魔物般的属下,充其量,不过是梅拉四大国中任意一方的玩具。跟随在俄偌恩身旁打打优势团便觉得自己有了与一个国家,一个大陆较量的力量?是谁给予你们这种错觉,那些落后腐朽的大陆吗?” “意识不到吗,即便你们不愿意配合俄偌恩,也会被架着继续配合……你们,甚至没有与他们讨价还价的权利,之所以他们愿意忍让,仅仅是因为,他们保持着最基础的文明——作为强者的自傲令他们遵守了最初的契约,否则以部分军团长对你们的厌恶,你们早该死在某场乱战中了。” 不止罗塔里,闻言的所有血肉泉眼成员都忍不住呼吸急促。 路禹触手延伸向大地与天空,源源不断的黑暗从它的体内溢出,浸染周遭。 他仿佛要将眼前这方天地纳入自己的怀抱。 “你们面对的是自魔力诞生起便存续至今的文明,这场战争是文明求存的碰撞,而你们,不过是下水道中的蛆虫,可以冒头恶心人无数次,但他们踩死你,只需要一次。”路禹继续讥嘲,“可笑蛆虫竟认为自己横行于两个巨人之间是自身强大,殊不知……他们根本未曾把你们视作对手,巨人只会挑战巨人,何时听闻,巨人向蛆虫挥拳?” 罗塔里牙关紧咬,被贬低如蛆虫令他激愤,梗着脖子争辩,路禹却用已经说过的话,摧毁了他的诡辩。 “我有灭国级别的力量,并加以束缚,你说我虚伪。那么你呢,罗塔里。”路禹问,“你什么层次?” “不过食腐蛆虫,拾人牙慧的庸碌之徒,凭借暴戾陡然成名便目空一切……你,也配与我并论?” 罗塔里的尊严被踩入泥土,从高高在上坠入尘埃,巨大的落差让他失去理智,试图搏命,然而就连这份能彰显个体尊严的一击也被牢牢束缚于血肉装甲之中,任由路禹轻蔑地用触手轻拍着他的脸庞。 那轻柔的动作,每一下都如重锤,击打在他自命不凡的内心深处,令那里千疮百孔。 “顺带一提,我曾听闻俄偌恩的人说,你对与你贪食者的绰号相近的暴食者很感兴趣,并发出过蹂躏他的豪言。” 罗塔里猛然一颤,他突然恐惧了起来,那是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尊心在哀嚎。 “我就是你要找的暴食者,为什么你只派了手下来呢,这让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杀了我!” 罗塔里怒吼着,拒绝接受愈发残酷的现实,路禹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他精神的拷打。 这曾是他戏弄那些将死者的手段,赐予他们希望,然后用更深的绝望,一点点碾碎他们的尊严,放弃那份求生的意志。 每每看到一个人的眼中光芒尽散,麻木如人偶,支配他人的快感便会如洪水般将其淹没,这是世界上任何娱乐都无法为他提供的快乐。 此刻,路禹用在了他身上,而他……无能为力。 自诩强大的内心在全方位碾压自身的路禹面前碎成了粉末。 “死?”路禹笑了,“为什么直至此刻你仍在祈求着最温柔的下场?” “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的。”路禹接着说,“鉴于血肉召唤知识已经流传,且无法挽回,为了能让那些如你一般自命不凡,嗜杀成性的人渣敬畏这份力量……” “部分人偶师素来有将敌人制作成藏品的习惯,以此彰显武力,威慑潜在的敌人,这很有借鉴意义。” 触手滑过罗塔里的身躯,似乎在欣赏已经被挑选为藏品的他。 “我也需要一些收藏。”路禹笑声森冷,用只有罗塔里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一些能让不安分的血肉召唤师恐惧的藏品,知识传播即是信息流通,我要为血肉召唤赋予‘诅咒’,这份诅咒会随着商船飘向各个大陆。” “任何滥用血肉召唤者,必将迎接扭曲与疯狂的反噬。” 知道路禹打算做什么,罗塔里面如死灰。 这个疯子打算以恐惧作为抑制器,进一步约束血肉力量的使用者们。 所谓展品,便是无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违逆他制定下规矩的血肉召唤师。 “不……你不能…咕唔!” 罗塔里被触手扼住咽喉高高举起,随着璐璐的精神力量蔓延其全身,他彻底昏迷了过去。 而本该听从罗塔里命令的血肉召唤物则是在路禹的抚摸下,在没有断绝魔力的情况下自行消散。 “能与召唤仪式更深层次的沟通……是我,还是银枫树的赐福在起作用呢?” 路禹暂时无法捋清,但现在已经无关紧要。 在他面前,是数百位血肉泉眼的召唤师,而此刻,他们已经在其中一位大祭司的带领下跪地高呼“主”。 改旗易帜速度之快,令三煤球都有些始料未及。 “果然,这群追逐力量的人,不存在忠诚。”塞拉不屑地哼了一声。 带头的跪拜的大祭司路禹认识,在晨曦领战场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索菲娅,没想到当时没直接杀死她,竟让她因为养伤,而躲过了俄偌恩南方联军的覆灭。 如果他的观察没错,在罗塔里与路禹争辩血肉主宰话题时,也是她低声向同伴示意了什么,导致了不少高阶血肉召唤师没有立即上前,把舞台留给了他和罗塔里。 额头紧贴地面的索菲娅浑身发颤,在晨曦战场上被三煤球摧枯拉朽击败后,她就陷入了迷茫。 若是别人自称血肉知识出自他手,索菲娅只会冷笑,然后把他的喉管割开,将他做成盆栽。 可说话的人不仅轻而易举破解了他们所有的血肉召唤,还现学了他们的知识,压制了每一位召唤师……那份强大深深印刻在了脑海之中。 对罗塔里的说辞坚信不疑的她选择了观望,她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先驱,那位无可置辩的“主”。 如今,答案揭晓,她已生不起一丝一毫反抗的念头,只剩下了……臣服。 黑雾弥漫至眼前,索菲娅下意识抬起头。 “主……主……请让我追随你,我只是被罗塔里蒙蔽才……”索菲娅满头大汗,俏丽的容颜没有一点点血色。 “追随我?” 路禹那疑问的语气让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好啊。” 远比自己想象中要轻松的回答,这让索菲娅满脸震惊,她是个懂得抓住机会的人,立刻感恩戴德地把头埋进了泥土中,诚惶诚恐地叩首。 “既然你愿意追随,那现在开始,血肉泉眼归你管理。” 这是根本看不起血肉泉眼这份力量,弃之敝履的态度,与刚才主贬损罗塔里为蛆虫,如出一辙。 但,这也让她成为了血肉泉眼与主宰之间的维系者。 大量的血肉泉眼召唤师随即重新梳理关系,伏地。 “现在,我要重新审核血肉泉眼的所有人,要将你们纳入麾下,需要对这片大陆的国度一个交代……给我召集这附近还在活动的血肉泉眼全员,我的时间有限,黄昏前,我要看到他们出现在这里。” 索菲娅等一批祭司被路禹延续了原有的身份与地位,他们很快转变了思维,遵从至高主宰的一切命令。 黄昏时分,按照路禹的命令,抵达了梅拉大陆且在附近活动的血肉泉眼召唤师齐聚小镇。 小镇最高处的教堂塔尖上,煤球如乌云般漂浮着。 他们俯瞰着密密麻麻,总计约六百人的召唤师,又向索菲娅确认了俄偌恩一侧仍存在的召唤师数量,微微颔首。 这是血肉教派正式与自己至高无上的主产生联系,这一次,将不再是由一个虚伪,满嘴谎言的废物进行角色扮演。 血肉泉眼全员眼神中涌现着无法抑制的狂热,期待着来自至高的训话,以及可能被赐下的知识。 索菲娅如同侍卫,得以陪伴于路禹身旁,这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让人迷醉。 她痴迷地欣赏着煤球的身姿,看着他有力地举起触手,似是在向下方的召唤师示意着什么。 “血肉泉眼的诸位……” 洪亮有力地声音让每个人敬畏、激动,他们微微抬起低伏的头,谨慎地用余光确认着主的位置,以免亵渎。 “今日请诸位齐聚此处,只为了一件事……” 召唤仪式开始凝聚,夕阳的辉光瞬间黯淡,天穹之上幽邃、黑暗的通道成型。 索菲娅看呆了,寻常召唤师召唤根本无法形成这样的威势,更别提让无数人清晰地看到仪式本身的纹路。 这就是,主的力量? 颤抖的索菲娅正想赞美,阴冷,湿黏的气息漫进脑海,与之而来的,是杂乱无章,毫无逻辑的画面片段,冗杂、嘈杂的声音接连响起,如雷鸣响动,大脑嗡嗡作响。 索菲娅头疼欲裂。 “这难道也是召唤物带来的影响……到底什么样的召唤物,才配得上这份战栗?”她仍在激动地高颂路禹的名讳。 黑光笼罩天穹,仪式隐没其中,那黑暗如浪潮般翻滚,数息后,红光破云而出。 路禹平静地开口:“请你们……” 巨大的眼球上锈红色的斑驳痕迹遍布,仿佛熔岩在其中翻滚流淌。 镶嵌于漆黑的幕布之上,它注视着地面上形如蝼蚁的血肉召唤师。 “都去死吧。” 每一个仰头注视一号的召唤师高声尖叫,刺耳渗人的叫声交汇,编织成足以让最冷血的刽子手都颤栗的交响曲。 他们双眸淌血,抓挠自己的脸颊,抠下血肉。 他们癫狂地起舞,暴躁如野兽,咬断同伴的咽喉。 他们如蜥蜴般四爪着地,扭曲阴暗地爬行。 笑声、哭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数百人的大狂欢取悦了从未出来透气过的一号,它展现出了人性化的一面,微眯着眼,笑意连连。 “主……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似乎是受到了路禹的庇护,索菲娅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她甚至得以完整、仔细地欣赏一号的姿态。 “为什么?”三煤球声音重叠,“我来的时候不就说过吗?” “血肉泉眼,一个不留。” 说杀光,就杀光。 “我们是你的信徒,最崇拜你的信徒!”索菲娅浑身战栗,她感受到了彻骨的寒意。 “我何时说过,需要你们这样的信徒?”路禹反问,“别太一厢情愿了,主宰,不会被蝼蚁的信仰所束缚,你们的崇拜与自我感动,在我眼里,十分可笑……如果你真的想展现自己的崇敬之心,那就……自杀吧,这是我给予你这位狂信者,最宽容,温柔的死法。” “不……不,我愿意为你做一切!” “那就自杀。”路禹再次强调。 看到索菲娅惊恐地呆滞在原地,路禹叹了口气:“看来需要我帮帮你……” “我愿意将自己献给你。” “是的,你在献给我。”路禹的魔力已经强大到索菲娅无法抗拒的程度,他操纵着索菲娅的手摸向自己的腹部,用力撕扯,“我给过你机会了,可你选择了另一条道路,真可惜。” 用力地抓挠下,索菲娅嚎叫了起来,她清楚地听到了肠肉涌动的声响。 “很痛对吗?”路禹又说,“痛就对了,那些死在你们手上,手无寸铁的可怜人,也是这种感受。” “你不会觉得,我忘了吧。” (本章完) 879.议和 跨越通道而来的元老院特使,静静注视着芙拉索蕾雅沙盘上那道无法被忽视的黑色路径,一言不发。 “通过各种消息渠道收集而来的消息,我们已经基本确定这个煤球,就是晨曦领主。” “两日前,他出现在血肉泉眼活跃的城镇,将七百五十二名血肉泉眼召唤师尽数抹去——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有着完整尸体的数字,根据现场附近散落的各式部件看,他应当召唤了晨曦战场上臭名昭著的血肉召唤物,并吞食了其中一部分。” “血肉泉眼之主罗塔里不知所踪,初步断定为阵亡。” “一日后,他穿越呼风者山脉,与运送补给的审判军团遭遇,两百七十人亡于他释放的巨型火球。” “摆脱纠缠后,晨曦领主继续翻越山脉,向着西北继续活动,并在这里再次与沉默军团长卡纳图斯遭遇,卡纳图斯军团长被从天而落的光剑贯穿而死。” 元老院特使不禁蹙眉,自多蕾卡开始,沉默军团长像是被梅拉这片土地诅咒了,先后四位,均已阵亡。 “救援卡纳图斯军团长的审判军团长欧菲妮亚负伤,她声称自己看到了一本漂浮于半空中的书,每当书本翻页,便会投下威力巨大的魔法。” “目前我们已经再次丢失了晨曦领主的踪迹。” “位于前线的焦土军团长已与斯莱戈形成僵持态势,斯莱戈的防线严密,高阶法师众多,且出现了穿戴与俄偌恩同款制式盔甲的精锐队伍,他们的盔甲能有效免疫抑魔覆盖制造的场。” “两个通道被摧毁后,单通道传送物资、兵力频率已经达到极限,阵线无限拉长的后果无法承受,即便要继续发动攻势,也需要先稳固已有区域。” 芙拉索蕾雅的副官一口气将汇总而来的消息介绍给了元老院特使,不出意外,没有一条好消息。 从三大军团久攻晨曦领不下开始,事情便产生了变化,晨曦领那副摇摇欲坠的假象令元老院乃至于军团长们都产生了错误的判断,以至于将原本一击不中,迅速抽身转进的部署抛之脑后。 六十天的鏖战,空费俄偌恩大量宝贵的窗口期,如今那些错误决断所带来的恶果正在一一呈现。 当然……最主要的问题,仍是晨曦之主,暴食者路禹。 元老院特使不甘心地问:“我们的抑魔,真的对他不起作用吗?”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起初是疑惑,如今语气中只剩下郁闷与沮丧,芙拉索蕾雅静观无言,这与无数直面过路禹,且全身而退的俄偌恩法师反应一致。 拒绝相信,然后认清现实,理解现实,最后……接受现实。 路禹的恐怖是客观存在的,不会以元老院的意志转移,在知晓他通过何种力量抵御抑魔侵袭前,能取胜的方式,其一是以绝对庞大的数量,围剿,淹没他。 其二…… 特使问:“凯塔斯在哪?” 芙拉索蕾雅有所猜测,但依旧不发一言,直到被特使直视,这才缓缓吐出一句“不知道”。 “如果凯塔斯能战胜他,一切就会迎刃而解的。” 这份幻想被芙拉索蕾雅无情击破:“梅拉大陆还有一位名叫雪怪的九阶……至于隐秘的角落中是否还有更多,无从得知……我们能有几位凯塔斯呢?” “允许我再提醒你一点,特使大人,如果您想通过虫群淹死梅拉的有生抵抗力量,那么就需要将剩下两个传送通道全都压上赌桌,这才能最大限度的暴兵,完成全线总攻……有弊有利,这么做,俄偌恩恐怕难以在勘探船寻觅到无人大陆后集体迁徙。” “您现在总揽着决断大权,手上握着的,是全俄偌恩人的命运,希望你慎言,慎思,慎行。” 特使此刻知晓为何元老院在监察官返回后吵成一团了。 继续攻打梅拉无异于放弃一切后路,狂赌。 这种像是输急眼的赌徒才能做出的决断已经被大量的元老反对,即便最激进的主战派都只能委宛地表达了“应该试一试”,而不是直言不讳“放手一搏”。 “全俄偌恩生灵未来”的责任之重,足以令人每个人喘不过气。 信使不顾亲卫阻拦闯入了房间,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凯尔莫斯群森附近发现煤球魔物,巡逻卫队全灭!” 芙拉索蕾雅瞥了一眼沙盘:“它距离最后一个传送通道,越来越近了。” “通道四周已经建立起了绝对严密的防御。”特使忐忑地说,“他们是万中挑一的绝对强者。” 芙拉索蕾雅平静地赞美:“他可能是梅拉这片广袤富饶大陆千万人中难出一位的天才,万里挑一,对他,还不够。” “特使大人,您可以犹豫,元老院也可以犹豫,只不过,时间这一次不在俄偌恩一侧,最后的通道一旦出现意外,数十万俄偌恩法师就将永远被困在梅拉,魔力潮会将我们一点点侵蚀,最终化为行尸般腐朽的丑陋之物。” 已经喘不过气的特使咬紧牙关,向元老院发出了通讯。 …… …… 路禹并没有继续深入威胁最后一个传送通道,他与凯塔斯的计划始终是施压,在元老院能接受的范围内,主动撤退,而不是最终气急败坏破釜沉舟,通道全开,将虫群散至梅拉全境,令战局糜烂。 届时,即便路禹等人再强大,面对四处着火的局势,也只能坐视着两败俱伤的结局到来。 另一个原因则是……贡品吃完了。 来自银枫的赐福很快就将减弱,而璐璐仍未彻底掌握领域的技巧,应对复数级的抑魔力量,想要继续写意地游龙有些难度。 已经被训练成煤球架子,三人坐骑的浊魇习惯了煤球趴窝,触手缠绕的日常,突然的分离令她居然有些不适应。 “会结束吗?”浊魇问。 虽然对于达斯米洛她没有多少好感,但意识到自己的人生是被菲茨诺德操控,她也释怀了不少。 达斯米洛虽然未曾受到战争的袭扰,然而议事会对这片土地的极度压榨真是让拉文尼斯都自愧不如,狄维克都黯然落泪。 一个能让俄偌恩军团长写信提醒不要“煎迫过急”的地方,一个能让军团长们敬而远之的执政群体…… “应该快了,芙拉索蕾雅应该认可了凯塔斯的做法,你没发现这些天坐镇后方的黄昏军团始终不曾配合其他军团行动,围剿我们吗?”路禹回想起那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凯塔斯意志的继承者……会引导着其他人走向撤兵这一选择的。” 看浊魇有些沉默,路禹打趣:“刚才你看上去很同情达斯米洛的人,既然菲茨诺德已死,你也已经释怀,不如战争结束之后,我帮助你重建议事会,你去当大议事长?” 浊魇愕然,随即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请让我继续留在三位主人的身边吧……比起那些,我更想亲眼见证晨曦领飞向天穹的那一日。” “那可是大议事长,很大的权利哦。” 浊魇坚定地摇头。 “自由身都不要,这么喜欢当女仆吗?”璐璐哈哈大笑,“诺埃尔听了大概会一瞬坏笑起来吧?” “你现在的反应就很像诺埃尔。”塞拉忍不住吐槽。 “说起来……”路禹想起了一件事,“诺埃尔把那位被多蕾卡的死对头扣下来很久了吧,恢复通讯之后,他好像没有和我炫耀过这件事……” 塞拉立时会意:“居然,还没得手?” “我估计是,不然他早就兴高采烈,绘声绘色地显摆起来了,这种事情他向来不会藏着掖着。” “有这么忠诚吗?”璐璐不禁纳闷,“还是诺埃尔遇上对手了?” 诺埃尔此时正打着哈欠走进禁魔房,已经随遇而安到,能和女仆长希露薇攀谈梅拉各种趣闻逸事的温蒂瞥了一眼,随即闭上了嘴。 长时间被关在禁魔房内,温蒂看上去有些病弱,她心安理得地吃着端进来的饭菜,狼吞虎咽——有了几次被诺埃尔抢食的经历,她已经做不到太矜持。 尽管她知道诺埃尔就是希望看到她这样,一点点放下内心的坚持。 希露薇毫无保留地告知了她梅拉与俄偌恩激战的各种细节,包括晨曦战场俄偌恩的节节败退,如今北方战线斯莱戈与俄偌恩的僵持,等等。 温蒂对这些信息都保持“你随便说,信一个字算我输”的态度。 六十天攻打不下晨曦领? 荒诞。 空岛坠落,摧毁传送通道? 哪来的蹩脚吟游诗人,能编造出这样的情节,他真的不考虑一下逻辑吗? “今天胃口也很好啊。” 不知为何,诺埃尔今天的笑意很浓,眉眼都透着让温蒂嫌弃的亢奋与欢喜。 “毕竟总是有没教养的人直接上手,抓走我盘里的饭菜。” “你是说这样?” 诺埃尔夺走了温蒂盘子里的酱肘子——晨曦领独家配方,一箱衣服换来的,血赚! “哇,吃肘子就得先吃皮……肥肥糯糯,一点也不腻。” 太没教养了,诺埃尔吃得满嘴是油还吧唧嘴! 到底有没有教过他餐桌礼仪啊! 但是温蒂却下意识咽了口水……即便知道这些菜式做法都出自晨曦领,她仍旧不可避免迷恋上了这种滋味。 “别吃这么快,哎,注意餐桌礼仪。” 温蒂呛住了,剧烈咳嗽了起来,满脸通红。 “哎,这里只有一杯水,可我已经喝了两口,你真的要喝吗?” 温蒂顾不了这么多了,直接抢过来,吨吨吨。 “对了,我有个好消息要和你分享。”诺埃尔双手交叉,托着下巴,欣赏着温蒂的吃播。 “是你脑内的战线又推进,从一场胜利走向另一场胜利了吗?”温蒂戏谑地撇嘴。 “确实胜利了。” 温蒂不以为意,她习惯了听到各种俄偌恩坏消息,说得像是梅拉已经顺着通道攻入俄偌恩似的。 “俄偌恩元老院派遣特使与我们接洽,提议彻底结束这场战争。” 又一次呛住的温蒂这次不是剧烈咳嗽,而是直接把米饭喷到了诺埃尔脸上。 “不准浪费粮食,你最好舔干净。” “滚!”温蒂暴怒,“你真的把我当做白痴了吗,那些荒诞不经的战报你当做睡前童话说给我听,我可以视而不见,陪着你们起舞,毕竟我是阶下囚,但你说俄偌恩议和,难道不觉得是在侮辱人的智商吗!” 在希露薇的帮助下擦干净脸的诺埃尔无奈地耸肩:“你不相信也是正常,我们很多人也感到诧异,不过鉴于他们提出的议案,以及愿意为这份议案支付的赔偿,毫无疑问,他们是认真的。” “而且,元老院特使已经抵达了斯莱戈,如今就在待客宫殿。”诺埃尔说。 “你的话术真够无耻的。” “看来只有让你亲眼见到特使才能死心了。” 诺埃尔嘴角带笑,这让温蒂突然恐慌了起来。 建立起的心理防线正在剧烈动摇,她隐隐觉得……自己刚才的抗拒与愤怒姿态,正是诺埃尔所想看到的。 第一次离开禁魔房的温蒂步伐沉重,在看到俄偌恩庞大的特使团,以及其中赫然出现的元老院成员后,温蒂几乎跪到了地上。 嘴唇哆嗦半天,她才喘着粗气问:“到底……这六十多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希露薇每天告诉你的都是真的,除了没说我们也吃了不少亏,正面抵抗虫群损失惨重这些。”诺埃尔说,“另外就是一条最新消息,晨曦之主,我亲密的挚友路禹,摧毁了俄偌恩的两个传送通道。” 温蒂的瞳孔剧烈颤动,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你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代价?”诺埃尔愣了,“没有什么代价啊,就路禹一个人破坏的,据说你们俄偌恩的军团长因此又死了一位,又是沉默军团长,哈哈哈哈,怎么总是这群负责播种的家伙,不会真是民间传闻的那样,被梅拉这片大陆的意志诅咒了吧?” 诺埃尔的笑声越来越远,温蒂眼前发黑……(本章完) 880.温蒂不是战俘,而是我的妻子 游荡于达斯米洛境内的路禹如同游魂徘徊着,他的存在即是最大的威胁,所到之处,俄偌恩信使退避。 双方就这么保持,我知道你存在,但不互相打扰的姿态对峙。 抓了一只野猪掏心掏肺,烹制菜肴的路禹吐出了刚刚做好的食物——味大,无需多言。 野外环境没有调味料,被路禹养刁了嘴的璐璐和塞拉难得地回忆起了旧时光,只有浊魇吃得津津有味。 “如果还有贡品就好了。”塞拉叹气。 “尊敬的晨曦之主,俄偌恩与梅拉的议和程序已经展开,俄偌恩与梅拉都恳请您返回斯莱戈。” 远方的信使突然高声大喊,引得路禹抬头。 达斯米洛境内受到了部分抑魔影响,导致通讯法阵传送信息不畅,煤球根本无法获得外界的消息,因此本能对信使的话持否定态度。 议和一词让他颇为不解,俄偌恩还能议什么,它根本没有筹码可以讨价还价。 “主人,不理会一下吗?”浊魇吮了吮手指上的油脂,疑惑地问。 “银枫的赐福很微弱了,需要考虑陷阱的可能性。” 信使见喊话无效便转身离去,直至傍晚这才回返。 这一次,他们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凯塔斯?” 准备对野兔子掏心掏肺的路禹揪着兔耳朵站了起来。 达斯米洛的黄昏军团驻地内,路禹布置好了隔音结界,急忙好奇地问:“您怎么离开晨曦领了?” 这并非原定计划内容。 “计划有变,俄偌恩并没有直接撤退,而是选择了议和,内容不详,并且由于你的威慑力太强,他们四处寻找我,希望我能对你进行一定程度的限制。”凯塔斯说,“所以我来了。” “议和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只有元老院特使团知晓,我们需要去斯莱戈一趟。” 说着,凯塔斯把一个包裹丢到了路禹面前。 塞拉被吸引着拆开包裹,赫然看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银枫贡品。 “补充点,我们现在就出发吧,伱在这里,俄偌恩的军团长们都难以心安。尤其是沉默军团,军团长已经成了死亡代名词了,四个踏入梅拉,一个失踪,三个阵亡,新上任的那位听闻议和甚至松了口气。” “我也许该荣幸。” “是该,我了解过梅拉的历史,以一己之力负担起了战争半数以上贡献的人,你应该是第一位,九阶魔法师正面参战所带来的巨大影响也算是第一次彰显在世人面前,无论未来走向何方,各方势力都会开始思考如何应对魔力进阶带来的剧烈动荡,以及……魔法师是否还有被规则约束的可能。” 离开时,凯塔斯带上了芙拉索蕾雅,现在的她已经正式承认了凯塔斯继承者的身份,在见到三煤球时,微微欠身,以示尊重。 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俄偌恩与梅拉的代表齐聚,翘首期盼着这场议和必不可缺的两人。 俄偌恩需要凯塔斯坐镇,以增加议事进程的说服力。 而梅拉方面,这场持续了近九十日的战争该以何种方式落幕,则需要知晓晨曦领的态度,毕竟,它们才是这场战争中贡献最大的一方,观点举足轻重。 看到凯塔斯与路禹一齐现身,温蒂再度眼前发黑。 她很想催眠一切都是幻象,也想告诉自己,凯塔斯仍在四处挑战,他的强大足以改变俄偌恩,乃至梅拉的想法。 梦,该醒了。 温蒂是以战俘的身份一同参与议事,作为昔日的军团长,她得到了一把边缘位置的椅子,并被梅拉与俄偌恩两方的八阶魔法师一起看管。 由于煤球的姿态实在没法好好落座,因此他只得继续趴在浊魇的身上,而在那之前,诺埃尔则是很热情地拥抱了他——温蒂这才相信,这家伙,确实和晨曦之主关系匪浅。 作为东道主的诺埃尔严格封锁了消息,如今全梅拉都不曾知晓,一场会改变战争走向的谈判正在举行,直至这一刻,俄偌恩与梅拉的前线,双方士卒都在紧张对峙,只不过双方都默契地发布了暂停攻势,原地固守的指令。 代表俄偌恩元老院而来的是一位两鬓斑白的森精,克拉维尔。 在凯塔斯的介绍下,路禹知道他在元老院中威望极高,由于其始终在各大阵营中摇摆,不对重大事宜进行过多表态的政治立场,因此一些重大事件往往会由他进行裁断或是见证。 他的出现,意味着俄偌恩元老院坚持在梅拉开花结果的激进派偃旗息鼓。 诺埃尔清了清嗓子,没有冗杂的铺垫,注重实际利益的他直点主题:“克拉维尔阁下,在一切议事开始前,我们仍需要向您确认至关重要的一点——您,作为俄偌恩元老院代表,是否被赋予了完全决断权?” 克拉维尔即答:“只是部分,重大的协议细节,仍需通过元老院决议。” 敲定这一点,诺埃尔便微笑着坐下,将主动权交给俄偌恩。 所有人都好奇,俄偌恩“议和”,打算怎么议。 直观感受到诺埃尔的务实,克拉维尔同样直入主题:“俄偌恩,打算保留最后一条传送通道的存在。” 罗耶身边的人显然还不太适应这种严肃场合,突兀地打断了克拉维尔的话:“做梦,留着通道让你们自由来往,时刻侵入梅拉吗!” 泽尼尔微微斜眼,嘴角微撇。 塔妮娅不动声色地嘴角上扬。 虽然失礼,但确实把众人不好直接说出来的话,摆到了台面上。 克拉维尔久经战阵,这样的变故没有让他慌乱,而是坦然地继续说了下去:“俄偌恩对梅拉带来的伤害,作为俄偌恩元老院的一员,我深感罪恶深重,我方不会以解救俄偌恩亿万生灵为借口诡辩,自发动战争那一刻,大多数元老院成员明确知悉这是一条危险的道路,对此已有觉悟。” 不少人的脸色稍有缓和。 如若能抛去梅拉人这层身份,站在旁观者视角,每个人都可以很轻松地说出,这是为了生存而战,没有对错。 可他们不是旁观者,他们的脚下便是养育了自己的土地。 教皇安东尼奥问:“所以,为什么要留下通道,直接离开,你们甚至不需要支付更多的‘代价’。” 事先得知俄偌恩准备了战争赔偿事宜,他就觉得不可思议。 “反复开启又关闭通道,会对通道本身造成损伤,比起长期开启,使之稳定运转付出的基础维护成本,这份代价未免太过高昂。”克拉维尔说,“这是其一,其二,对于俄偌恩而言,每多一条传送通道,就能多一条出路……” “为了通道的延续……俄偌恩愿意让凯塔斯·特菲斯,抑魔时代的开启者作为见证者。” “让我作为见证者无妨,可元老院是否做好了被我审判的准备?”凯塔斯面无表情地品着茶水,随着那股甘冽入腹,“作为俄偌恩人,我尊敬为了他们的未来寻找解的诸位,你们的决定我虽反对,却无权否定你们这么做的初心。但……请我见证者,便不同了。” 茶杯被轻放于桌面上。 “我这一生,总是无法回应他人的期待,曾经是父母,后来是无数俄偌恩人。”凯塔斯环视特使团成员,“如今,你们请我见证,若是协议敲定,对我报以期待的,将不只是俄偌恩人,还有那些给予你们这些犯错之人又一次机会的梅拉人……为了回应他们的期待,逾越者,都会死。” 凯塔斯顿住了,给予特使团足够思考的时间。 克拉维尔深呼吸:“是的,这一次,元老院希望能够相信您……也相信您那份已经超脱诅咒的力量。” 凯塔斯不着痕迹地对着路禹微微颔首。 见识过凯塔斯强大,也知晓他品行的泽尼尔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有了决议。 凯塔斯是清醒的,曾经元老院也是将他捧上神坛,如今再次需要他这尊抑魔先驱的神像,一定还有别的原因,但这些,或许只有返回俄偌恩才能知晓了。 无论是何种理由,他都会责无旁贷地背负。 凯塔斯不希望,一生都无法好好地回应一次。 如果明日就将死去,回首一生……他的人生,就只剩下遗憾了。 塞拉问:“你们,能给出什么样的赔偿?” “知识。” 与在场所有人猜测的大差不差,也只有这份赔偿才足以让遭受了侵袭的梅拉子民认可他们的议和行为。 也只有这种赔偿,能够证明俄偌恩的诚意。 克拉维尔说:“首先是传送通道,鉴于如今管理通道,注入魔力的‘血肉泉眼’被大量军团长厌恶,也让元老院内部分歧严重……” “插嘴一句,我也不喜欢他们,想谈下去,所有血肉泉眼成员,都要死。” “另外,你们要支付足额赔偿,这项赔偿是针对因战争而死的梅拉人。货币形式……需要是两个大陆都能接受的流通性物品,由梅拉转化为民间能够接受的传统货币。” 路禹的话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克拉维尔与身边的书记官交换了眼神,立刻点头。 “可以。”定下了血肉泉眼全员的结局,也奠定了赔偿基础,克拉维尔正式发出了邀请,“由于俄偌恩除凯塔斯阁下外无人能掌握魔力,因此我们需要有人协助维护,维持通道运转,这同时也是研究传送通道,空间转移类魔法的机会,这种力量无论是对于俄偌恩,还是梅拉,都无比神秘,天然形成的通道具备极高的学术研究价值。” 在座无人不心动,就连泽尼尔那雕像般的脸都浮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晨曦领所掌握的也只是短距传送,而天然形成的通道无一例外,都是超距,研究成果将有助于跨大陆活动。 “除此之外?” “我们能看出梅拉大陆工匠技艺似乎出现了停滞,也许你们会对我们工艺与抑魔的结合很感兴趣?” 诺埃尔对此兴致缺缺,晨曦领早已分享给斯莱戈,斯莱戈的应用还在战场上得到了检验,但显然其他人对此同样深感兴趣——斯莱戈有的,他们也必须有。 连续两份知识抛到了梅拉众人的好球区,谈判的气氛也缓和了下来了。 接下来的魔药、虫师、炼金几方面的知识赔偿更像是一种互相学习的引子,促进两个大陆的学者进行交流。 所有人对此心知肚明,不过也都心照不宣延续了会议气氛——大陆层面的密切交流对双方都大有裨益。 不知为何,璐璐看着眼前和谐的一幕,突然十分疲惫。 为什么促成这样和谐的画面,要先流这么多的血呢? “霍古说过,互相认可的巨龙,方才能够和谐共处,而这份认可,是基于战斗诞生的。”塞拉说。 “那他和法古塔尔怎么说?” “路禹,你不说话当哑巴不好吗!”塞拉气急,开导璐璐的好时机全被搅和了。 “我的咯?”路禹很无辜。 “你就是故意的。” 三煤球还能嬉笑打闹,温蒂坐在边缘的角落里注视着会议气氛逐渐融洽,已是头晕目眩。 元老院审议后选择了对俄偌恩生灵最好的一条道路,可如果这样,她岂不是…… 她忐忑地瞥向诺埃尔,发现他正好在笑眯眯地注视着自己。 温蒂浑身颤抖,她想要站起来,结果却被身旁的寂静者一把按住一侧肩膀。 本该帮她的抑魔法师,竟然默契按住了另一侧肩膀。 在没什么人注意到的角落,梅拉与俄偌恩,微妙地完成了第一次合作。 “克拉维尔阁下,关于战俘的问题……”诺埃尔主动挑起了一个新话题。 “我们自然是希望梅拉能释放此前战斗中抓获的战俘,为彰显诚意,俄偌恩会先行释放。” “可有一位战俘,比较特殊,那就是俄偌恩军团长,温蒂女士。” 克拉维尔愣住了:“您,是打算继续扣押她?” “不,我说的情况特殊,是指……她是我的妻子之一,所以不太好归还俄偌恩。” 全场寂静。 看管温蒂的寂静者挪开了自己的手,以示对这位准王妃的尊重。 (本章完) 881.璐璐,俄偌恩的曙光 首日谈判以诺埃尔的震撼发言,温蒂的气急败坏暂时落下帷幕。 奇怪的是,诺埃尔并未再限制温蒂的行动,而是在谈判结束后默许了她跟随俄偌恩的特使团离开。 这套流程让所有人云里雾里,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趁着小寂静给自己泡茶,路禹问:“你认真的?” “哪件事?” “温蒂。” “我还没在女人的事情上开过玩笑吧。”诺埃尔从小寂静手中接过茶水,递给煤球。 “可温蒂看起来不怎么情愿啊,你打算破例?” 诺埃尔嘴角上扬:“如果真要破例,在战争进行期间,我有很多次机会。”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温蒂也是俄偌恩的军团长,伱高调的宣言会让下面的人误以为你忘却了刚刚这片大陆流过的血,即便他们本就认为你很荒唐,但我希望你慎重。” 诺埃尔已经憋不住笑,他端详着煤球姿态的路禹,感激地说:“听得出,有些关心则乱的味道了,你为什么不想想,发出那样的宣言后,我为什么放她回去呢?” 路禹沉默了一会:“开始前你就知道了俄偌恩的谈判价码,对吗?” “果然,是你,就能理解我。” “塞拉也猜到了。”路禹替塞拉也提了一嘴。 诺埃尔莞尔,随即正色:“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俄偌恩完成了巨大的转向,由战转为求和,这都说明了对方是一个强大、辉煌的文明,执政体系虽然臃肿,但高效,纠错机制完善运转。” “他们沉淀成百上千年,于危机中寻求‘解’而不断开辟探索道路,积累下庞大的知识与错误经验,这对外界而言大有裨益,交流,有利无害。传送通道的知识。” “任何魔法师都难以拒绝,这是从魔力诞生起,就被无数人探索的空间类术法,揭示其奥秘,有助于储物、空间跨越等魔法的诞生,一座正在稳定运行的通道,研究价值无可估量,也是我们所需要的。” “将通道研究与掌握的权利交付于我们,等同于,我们能随时摧毁通道,这是巨大让步,梅拉的胜负应该不足以让他们让利至此,只有一个可能……” 路禹接话:“他们可能找到了除凯塔斯转换技巧之外的其他‘解’,那份希望,令他们迫切地需要尽可能多的保留对外移动的通道。” 诺埃尔打了个响指:“正是。” 没事了,这下路禹确信,温蒂已经无处可去。 “你就不怕温蒂不是真心的?” “她会是的,作为一个被我软磨硬泡了这么长时间仍旧没能彻底软化的家伙,你觉得她面对那些强行灌输在她身上,要求她完成联姻,稳定两个大陆关系的意志,会不会对那些人愈发厌恶?”诺埃尔躺回了椅子上,惬意地松了口气,“我不需要做任何事,无处可去时,她自然会回到斯莱戈,带着报复心回来,那时她憎恨的,就会是她宁死不屈想要拯救的大陆,而不是我了。” “如果她一走了之呢?” “那就算我输了,不过也没有损失什么,至少摧毁了一位军团长对俄偌恩的信任,而且……我的耐心有限,给予她的,不能比小寂静更多了。” 小寂静霎时间脸红透了。 接连数个谈判日,俄偌恩的特使团成员不断增加,来自俄偌恩的元老也增加了数位,这一定程度上加快了各项谈判事宜的敲定进程。 温蒂果然一去不复返,诺埃尔不提,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当日的发言,仿佛从未存在过温蒂这个人。 随着凯塔斯在最后一份议事卷轴上签名,以俄偌恩元老院名义盖章,诺埃尔的商船也载着梅拉胜利的消息,以及拓印好的停战协议驶向周边的群岛、大陆。 对此,诺埃尔给出的解释是“恢复被入侵以来梅拉失去的声望”。 俄偌恩心知肚明,这是彻底在舆论层面按死他们,如果未来俄偌恩反复,所有大陆都会默认俄偌恩的承诺如同废纸。 以其他大陆做这个举动,可能效果甚微,但这是梅拉,一个创造出了泛梅拉文化圈的古老大陆,影响力非凡。 匆匆赶来的西格莉德也与特使们敲定了对晨曦领的赔偿事宜,看她满面春风的模样,再看看俄偌恩特使的苦瓜脸,不难猜到,她一定狠狠宰了对方一大笔。 “俄偌恩真是太豪爽了,我上来喊价三个抑魔矿山,他们一脸苦涩,居然没拒绝。”西格莉德兴奋地邀功,而且是当着俄偌恩特使的面,“除此之外,林林总总……” 西格莉德拿出一张能垂到地上的清单,看得浊魇目瞪口呆。 “他们都答应了哎……这下我舒服多了。” 三煤球一阵骚动,这诚意是不是有些,太猛了? 凯塔斯走来环视四周,确认无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问:“跟我来。” 疑惑地跟随着走到大殿的角落,布置好隔音法阵后,凯塔斯说:“知道主战派为何偃旗息鼓吗?” 来了吗,那个让俄偌恩反战派扭转局面,重掌大局的理由。 “你们,或许真的是命运赐予俄偌恩的礼物也说不定……”凯塔斯喃喃,“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到底怎么回事?”路禹打断了凯塔斯的感慨,急忙问。 凯塔斯说:“你们三位一体的消息已经流传开了,在得知这幅姿态是服用魔药获得后,不仅梅拉人震惊,战场上摧枯拉朽摧毁俄偌恩军团的表现也震撼了元老院……” “俄偌恩的魔药体系因为抑魔发生了不少变化,因此不少魔药师一直认为是环境剧变,体系改变导致解药只能以魔力方式练就,俄偌恩人无法以自身的力量破解。” “四处征战途中,俄偌恩也接触过大量当地的魔药师,让他们试图化解抑魔短寿的诅咒,亦或是彻底改变他们的躯体,能重新接纳魔力,但全以失败告终。” 听到这,璐璐恍然大悟。 “你们想要,塑形药剂的变种?”璐璐解释,“煤球药剂可不是谁都能服用的,除了我们,其他实验的魔物与野兽都产生了剧烈副作用。” “他们没那么急迫,战争刚刚停歇,此时索要会显得他们目的明显,徒增厌恶,因此都很克制。并且,他们也认为,以梅拉在战争中表现出的强大,孕育出制造‘解’的魔药师,希望很大。而你就是魔药师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位……你没发现,你的管家提出多么无理的要求,元老院都答应了吗?” 谈判以来,俄偌恩特使对梅拉的低姿态,对晨曦的逢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知道元老院私底下怎么看待晨曦领和你们吗?” 璐璐用触手挠头,以示好奇。 “俄偌恩解厄的曙光。”凯塔斯叹了口气,“你的表现让元老院的很多大人物都渴望着从你手中得到延长寿命,解除诅咒的希望……比起继续征战,寻求更遥远,不知是否存在的解,他们在了解到璐璐达成九阶的年龄后,认为有生之年,你们能触摸到更高的位阶。即便现在仍无法完全解除诅咒,未来,也还有机会。” 俄偌恩元老院中存在着大量长生种,即便在抑魔环境下,寿命普遍缩短,但也比人类的一生要长,这部分人等得起。 凯塔斯转化魔力与抑魔的技巧也让俄偌恩最高端的战力们看到了一丝希望——即便这条道路极难,但也比绝望好。 与梅拉的接洽,新鲜知识、物资的流入也能有效缓解俄偌恩普通人的焦虑。 如果元老院知道晨曦领还掌握了灵体换躯的手段,恐怕姿态只会更低,那些寿命将终的元老会不留余力地示好,以求一线生机。 路禹和塞拉都不做声了,涉及魔药,只有璐璐有发言权。 璐璐沉吟许久,犹豫着开口:“我不敢夸下海口,但……愿意试试,不过让他们做好等待的准备,魔药的研发和尝试从不是一日之功。” 末了,她补充了一句:“我争取在晨曦领离开梅拉前,给你们寻找到解厄的‘线头’。” “如果你能做到,我保证,你们的雕像将会矗立于俄偌恩大陆之上。” “矗立在那有什么用,我可没把握解决抑魔异变的环境,真要有那么一天……铭记晨曦领的付出即可。” 凯塔斯笑了起来:“突然觉得,衰朽正在离我远去,苟延残喘下去的信念在燃烧……我相信你们,有生之年,我一定能亲眼看到俄偌恩人摆脱诅咒。” “要是觉得大限将至,来晨曦领。” 凯塔斯接受了这份好意,为了身后的大陆,他必须活着。 “哦,有件事想要问一下,温蒂,现在怎么样了?”路禹很好奇诺埃尔的剧本是否有在如他预期那般运转。 凯塔斯嘴角上扬:“自从那天之后,元老院,乃至她家族的人都在做她的思想工作,现在已经进展到了元老院打算施压的程度,不过以温蒂的性格,估计元老院的做法,只会适得其反。” 路禹失望地叹了口气。 难道,是看不到诺埃尔那个自信过剩的家伙翻车了? 是的,今天是加更日,可以摩多摩多了 (本章完) 882.暴食者饿了 “我要见你们的军团长,现在,马上!” 拉文尼斯对着穿梭于宫殿外的俄偌恩法师们厉声大喊,早春冷峭潮湿的风令他的冠冕、袍服湿漉漉,寒冷一点点沁进衣物,染在肌肤之上。 神情冷峻的抑魔法师们有条不紊地执行着任务,一名又一名暗影卫队成员因为反抗而被抑魔覆盖压制倒地,反抗剧烈的人则是在接近战中被复数的敌人重创。 暗影卫队长仍在高声强调科德佐恩与俄偌恩的合作条约,但拉文尼斯的内心早已随着这一突发事件,逐渐沉进了谷底。 近三十日,俄偌恩全线静默,由原本的进攻态势转为固守。 很难说清楚听到消息的那一刹那脑海中泛起的不安有何缘由,然而此刻,此情此景,却回应了那一日的心悸。 拉文尼斯不顾仪态揪住一名看似副官级别的抑魔法师一顿呵斥,芙拉索蕾雅应声现身。 “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拉文尼斯径直走到她的面前,逼问,“攻势停止快三十天,如今又突然控制了我的卫队成员,俄偌恩打算向梅拉展现你们言而无信的一面?” “正相反,这么做,是俄偌恩履行承诺的体现。”芙拉索蕾雅满脸怜悯,将一份卷轴抛过去。 拉文尼斯展开只看了一眼,脸色煞白,身子不住颤抖,翕动的嘴唇吐出一连串的颤音。 “暂时休战期间,俄偌恩特使团抵达斯莱戈王都克莱斯托,与晨曦领、绿荫领、风暴领、罗耶公国、银枫圣教国的领袖会晤,进行议和谈判。根据谈判协议,俄偌恩将全面撤出梅拉大陆,等待梅拉秩序平复,正式建立大陆级的使馆。” “根据这份由双方共同起草拟定的协议中的附加项,俄偌恩需在撤退期间协助控制科德佐恩境内秩序,约束所有暗影卫队成员,等待接收。” 芙拉索蕾雅记忆很好,背诵完协议内容后便站定,冷眼旁观着拉文尼斯的神色。 煞白,泛青,涨红,难以想象一个人的脸色能在短短数秒内经历如此复杂的变化,他的脸部肌肉颤动不停,嘴角更是不住哆嗦,满头细汗已经沁出,汇聚成小溪,垂落睫毛,淌下脸颊。 “开什么玩笑……”拉文尼斯紧咬着牙关,压抑的声音在下一秒如火山爆发炸裂开,“你们俄偌恩人把战争当做什么了,游戏吗!” 他猛地甩手,唾沫横飞,满脸狰狞:“入侵时夸下豪言壮语,那股攻城掠地势如破竹的威势呢,去哪了,就因为一场惨败全都变成胆小鬼?” “不过百日,你们竟然选择退缩,这就是你们口中延续了古老文明的大陆吗!” 芙拉索蕾雅抿了抿被风吹得有些干涩的嘴唇,对拉文尼斯一直保持的那份形式尊重随着轻蔑的一笑,荡然无存。 “或许是俄偌恩征服七个地区的故事让你有了错误的理解,我们需要的是解,而非战争。”芙拉索蕾雅提醒,“俄偌恩人不是战争疯子,万千生灵赶赴战场只是为了苟延残喘或者……后代挣脱灾厄。” “难道那群人就有解吗!”拉文尼斯不服。 “恕我直言,拉文尼斯陛下,您应该不是在为俄偌恩人着想,而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恐惧吧?” 拉文尼斯拳头紧握,血灌瞳仁。 异族与俄偌恩相继来袭,处处起火,在军团长温蒂的游说下,暗影卫队们替他做出了选择。 俄偌恩始终恭敬的态度令拉文尼斯一度认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沉浸于重新划分梅拉秩序的美梦之中,可倏忽间……一切都变了。 一旦俄偌恩离去,背叛了梅拉的科德佐恩还能继续存在吗? 想到这里,拉文尼斯脚下踉跄,瘫倒在座位上,双眼再没有一个焦点。 拉文尼斯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斯莱戈与科德佐恩边境接壤的一处城邦内,不知道俄偌恩为何突然退军的众人于困惑中迎来了尊贵的客人——刚刚和谈完毕的诺埃尔一行人。 拉文尼斯的亲弟弟杰利科于自己奢华的城堡中款待众人,而他那位敬业称职的老管家则如乐队指挥,从众人进入城堡的那一刻起不曾停歇,挥舞着手,对着所见到的每个仆人发布任务,堪称唠叨地重复个不停,生怕怠慢了这群尊贵的客人。 “把酒窖里的陈酿都拿出来。” “是老爷您珍藏自饮的那些?” 杰利科瞪眼:“当然,今天的所有,都要是最好的!” 吩咐完,他走到衣物间,对着镜面整理好着装,这才换上一副轻松写意的笑容,优雅地推开待客厅的大门。 这里,诺埃尔、泽尼尔、罗耶、塔妮娅,以及教国神选刻勒娅与大主教戴维德均已落座。 或许是有戴维德这个老好人在场,谈话气氛很不错,即便是有矛盾的旧梭伦三方也微笑着谈论着什么,这幅融洽的画面仿佛三个国家间那混乱、泥泞的关系与历史矛盾均已解开。 四大国领袖,唯缺科德佐恩。 杰利科整了整衣领,坦然地来到圆桌旁落座——兄长拉文尼斯四世投向俄偌恩阵营,而抵抗俄偌恩的中坚力量均造访自己的城堡,为他击退恶敌……杰利科忍不住嘴角上扬。 这或是一种默许! 一念及此,杰利科心头火热。 泽尼尔瞥了一眼径直落在于自己身旁的杰利科,眼睛微眯。 莱蒂西亚正欲开口,却被泽尼尔递来的茶点塞住了嘴。 其他人的反应大致相同,没有人对杰利科多发一言。 随着装酒的木桶运入待客厅,醇美的酒香四下蔓延,玫瑰色的酒浆倒入杯中,在杯壁沿晃荡,翻起一阵惹人迷醉的“浪花”。 然而无人举杯,即便作为宅邸主人的杰利科起身邀饮。 泽尼尔提醒:“还有人没到。” 正纳闷之际,杰利科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房门洞开的刹那,数道眼神在空中交织、碰撞。 “怎么是你们?” 一句尽是不耐烦的话语,擦出了浓重的火药味。 造访者不是别人,同样也是拉文尼斯一系的直系血脉,若加上杰利科,则一共是六位。 在亲卫的陪同下,六位科德佐恩王室血脉落座,只不过,这一回泽尼尔等人调换了位置,将他们都拢在了一块。 “谁能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里?”有人脸色阴沉,睨着自己的亲兄弟们。 “好问题,我也想知道。” “不会是俄偌恩大败,战线后退之际,恬不知耻邀功吧?” “我怎么听说有人节节败退呢,这样的战绩,居然有脸自称科德佐恩正统? 六个人像是斗鸡,碰面就开始了激烈的嘴仗,彼此之间的暗影卫队同样剑拔弩张。 每个人都清楚,恢复科德佐恩的秩序,来自四大国的认可必不可少,在场几位领袖的意见至关重要。 眼看人已到齐,诺埃尔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我需要告知诸位一个消息……我们与俄偌恩的战争,已经结束。” 唇枪舌剑的六人立时呆住了。 在诺埃尔解释清楚事情经过后,有着科德佐恩王室血脉的他们纷纷激动了起来。 俄偌恩的离开,意味着拉文尼斯四世的王位被剥夺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在场的每个人,都有机会! 杰利科当即起身,礼貌地向诺埃尔施礼:“作为科德佐恩的王室血脉,我对于兄长所导致的科德佐恩全境沦陷,俄偌恩与异族的肆虐,深感耻辱……俄偌恩离去后,我必将带领科德佐恩休养生息。” “杰利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一个与俄偌恩交战怯懦无比,连战连败的人,不配掷下豪言。” “你觊觎错了位置。” 诺埃尔倒是很有兴趣欣赏这出兄弟阋墙的戏码,毕竟他也有一群差不多的兄弟姐妹,眼前这一幕,对他而言是纯粹的爽剧。 看不下去的老好人戴维德却是起身打断了爽剧的展开,这让追剧的诺埃尔不禁叹气。 “不必争论,关于科德佐恩的新王,以及秩序恢复的问题,其实已有决断。” 戴维德拿出一张地图,地图上的科德佐恩被一条显眼的红线进行了切割,靠近斯莱戈与教国的东与东南不少土地囊括其中。 杰利科等人仍有些迷糊,他们身后的暗影卫队长们却意识到了不对。 “切割科德佐恩……教国是什么意思?”有人冷声问。 房间内的温度霎时间冷了下去,那是从人心泛出的阴寒。 “严格来说,这不只是教国的意思,而是由绿荫、风暴、罗耶公国、教国、斯莱戈共计五方议定的结果,其结果得到了调停人的认证。”戴维德不受任何人的影响,云淡风轻地解释。 他认为自己的表达足够准确,但这番有条不紊,调理清晰的描述,无法熄灭科德佐恩王室血脉熊熊燃烧的权利欲。 科德佐恩属于他们,只有科德佐恩的王才有资格对其进行裁切,修饰,这是若干年来,四大国维持的秩序基底,无数缓冲带小国与城邦的建立便是这一秩序规则的衍生物。 四大国间直接的冲突都该以代理人形式决出,彼此的直接对抗都会引起难以预测的结果。 直接冲突,无人受益。 而今,却有人赤裸裸地将科德佐恩端上桌面,如糕点般肆意下刀,切割,被羞辱的激愤涌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 “科德佐恩本该如尘土般逝去,归入历史典籍之中,作为调停人,我给予了你们公平与风暴亲王竞争的机会,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向科德佐恩这片国度的人证明,自己是更好的‘王’。” 从煤球姿态解体的路禹缓步走入客厅,迎着那一道道疑惑而又愤怒的目光走去。 “以你们在战争开始前,进行中的表现,我认为这份决议足够照顾你们,也足够尊重科德佐恩历史上历代贤帝。” “你是什么人?” “晨曦领,路禹,不过你们应该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暴食者。” 杰利科等人愣了片刻,随即有人用阴冷的口吻问:“你为什么能成为调停人,梅拉的上一位调停人是劳伦德教皇,你……有资格?” “这不由你们来定义。”路禹扫了一眼众人,眼神锐利如刀,似有光芒流淌,“以我对各位的了解,你们能获得这份与风暴领竞争的机会,已是我对科德佐恩民众极大的不负责。” “你们中有的人密谋了入冬时分对诺埃尔的暗杀行动,只为了栽赃嫁祸拉文尼斯。” “有的人则是在异族入侵,俄偌恩未曾出现前劫掠拉文尼斯的前线补给,导致恶兽伯爵领彻底无法救援。” “你们趁势割据起义,全然不顾仍然奋战于第一线的科德佐恩勇士,只为了加速拉文尼斯的垮塌,将偌大的科德佐恩浸入混乱漩涡之中。” “除此之外,俄偌恩战争期间,有人暗中媾和不成,有人消极抵抗,还有人首鼠两端,待价而沽。” 路禹玩味地摇晃着酒杯,注视着杯中的倒影,压抑着怒气,沉声说:“说到这,我都有些质疑,是否该附和塔妮娅和罗耶提出的议案了,你们似乎就不配同台竞技,而是该滚下舞台。” 一位暗影卫队长按捺不住,视线在诺埃尔等人身上游移。 “你们硬生生抬出一个调停人,就是为了冠冕堂皇地宰割科德佐恩对吧?不要太荒诞了,一个恶名远扬的人,就因为在战争期间的功绩就被捧上劳伦德高度,教国竟然还对此毫无异议,可笑!” “我反复询问,他究竟有何资格,你们缄默不言足以说明一切。” 顿了顿,暗影卫队长冷冰冰地再次开口:“暗影卫队擅长的不只是军阵袭杀,我们隐匿暗杀的手段不逊寂静者与黑鸮,身为帝国意志,我们会以自己的方式捍卫帝国的完整,任何亵渎、折辱帝国者,都将承受暗影卫队的怒火。” 被这一派系的暗影卫队长紧盯,路禹眼睛一点点眯了下去,那浅浅的缝隙中,流淌着难以捉摸的光彩。 “现在,我可否认为你这段话,是在威胁我?” 暗影卫队长冷笑:“你或许很强大,但你身边的人,领地的人呢?他们都那么强大吗?强大到能随时应对潜伏于阴影中的恶意。别忘了,四大国之间的秩序基底便是为了这一下限而制定,打破规矩的人,就要承担那份代价!” 泽尼尔扯了一把准备上前劝说以和为贵的刻勒娅,顺便按住了准备说话的塔妮娅。 他开始后退。 “你们呢?”路禹问,“你们也是帝国意志,赞同他吗?” 对视了一眼,又有三位暗影卫队长站出。 “科德佐恩仍未破灭,昔日的秩序,应当延续。” 路禹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另外两位,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猩红的双眸,如有血海翻腾。 “我喜欢你们所说‘恶名远扬’,但你们只是耳闻,而非亲眼目睹。” 大厅中,某种黏腻湿滑的声音开始回响。 不知何时起,光滑洁净的大理石砖面遍布人体经脉般的血色纹路。 暗影卫队长惊愕地望向路禹。 他说:“现在,暴食者饿了,需要吃掉一些……规矩!” 883.就馋这一口贡品 召唤仪式的虚影映入现实,倒影而出的血管脉络隆起,喷吐出血红色的雾气,一片氤氲。 直至此刻,暗影卫队长们仍不觉得自居调停人的路禹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无非是一次极限的施压罢了。 血肉战车破雾而出,汽笛鸣响的瞬间,无情地撞飞了一位恍惚的暗影卫队长——事发突然,没有人做好战斗准备。 “暴食者,你是要公然与整个梅拉为敌吗!” 路禹不发一言,鱼丸已经悄无声息地凝聚成人型,扑向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位暗影卫队长。 未被照顾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暴起,左右夹击而来。 喷吐魔力的剑光没入路禹的身躯,却没有得到一丝一毫反馈,他们试图拔剑,剑身却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难以转动。 注视着“路禹”逐渐溃散的阴影,两人急忙抬头。 不远处,鲈鱼身披鲜红粉嫩的臃肿肉块,如着甲的骑士,任由那些血肉缓缓蠕动,成型,与之融为一体。 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移动的,站立原地的他身形模糊,瞬息间消失无踪,半空中,如有蘸满墨汁的毛笔挥毫,幽邃而又危险的暗红色光芒撕裂了穹顶水晶吊灯投下的暖黄色光辉。 低沉的哭泣声响起,却不知来自何处。 置身事外的两位暗影卫队长试图寻觅到路禹的移动轨迹,然而他们的视觉中只有暗红色的雾气残留,那抹雾气拖曳着愈发凄厉的哭声降临。 高阶法师的素质令两位队长做出了应对,流淌的魔力于剑尖萦绕,剑芒交织如网。 两人脚下的地砖已被暗红色的气浪撕裂掀翻,致命的杀机凝聚为实体,化作劲风席卷四周,推翻桌椅,碾碎餐车,湮灭烛火。 暗影卫队长想过那些话语会激怒路禹,但他所做的不过是客观陈述梅拉四大国建立以来便存在的隐形规则,是要让路禹知道作为调停人不该逾越的界限以及逾越的后果。 劳伦德为调停人建立了一套标准的行事模板,路禹要做的是心怀敬畏地学习、摹仿。 这一刻,他们都看到了隐匿于红雾之下,路禹那阴冷的双眼,血红色的巨浪于其中翻滚,咆哮。 这不是什么施压,路禹真的想杀死他们! 抛弃观念与立场的紧急合作阻滞了路禹挥动的滴血长剑,剑锋与其蕴含的未知魔法被消解。 暗影卫队的合击技艺冠绝梅拉! 攻势受阻没有让他们从路禹的眼睛与脸上看到慌乱,相反,他不屑地笑了。 滴血的剑刃那被筋与肉覆盖的剑把处,一枚眼珠子,突兀地挤开肉膜,缓缓睁开。 这一刻,路禹手中剑如有灵魂,环绕剑身,由血肉战车供给而来的力量凝实为遍布荆棘的丑陋肉团向前延伸,穿透了暗影卫队长的剑芒,自其之上蔓延而出的细小根须如同触手般恶狠狠地扎入其中一人的手臂与脖颈。 吮吸吞咽的声音响起,泛白的触手顷刻间有了血色。 突然的一幕,未知的魔法,让另一位队长短暂的呆滞,等他试图挥剑斩断那些饥渴的触手时,昏暗的房间内响起了战马的嘶鸣。 他将长剑格挡于胸前,下一秒,咆哮的无头骑士踩踏着碎裂的地砖奔腾而过,在昏暗的室内留下一连串黑白色冒火的蹄印,一路延伸至厚实的墙体,消失无踪。 被吸食的卫队长已经说不出话,吸血的触手已经穿透了他的喉管,令其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咕哝,他的双眼惊恐地睁大,嘴唇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 路禹松手,任由血肉长剑飞向他。 在一道道视线的注视下,奄奄一息的暗影卫队长,科德佐恩的帝国意志,被长剑钻透了胸腹,挥动的血色剑芒将其腰斩,而后枭首。 长剑悬停,等到人头落地,重重穿刺而下。 高阶魔法师的对决,要么很快就有结果,要么僵持日久。 操纵长剑,路禹再度迎向下一位暗影卫队长,而这位久经战阵,意志坚定的帝国意志,此刻也因为路禹的手段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从阴影中再度冲出的无头骑士们长枪挥击,将与路禹激战的卫队长长剑打歪,值此片刻之间,须臾与路禹前后夹击,斩断了他的双手。 帝国意志的惨嚎响彻宅邸,令未曾应声的两位卫队长不寒而栗,视路禹如魔神。 房间的另一侧,血肉战车的触手正在争先恐后的吸食着美味畅饮的“果汁”,鱼丸则是在欣赏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水晶雕像。 应对掌握未知魔法的魔法师,在任何实战中都是高度危险的,路禹知道他们的能力,而暗影卫队长除却暴食者掌握召唤术这一点,对他,甚至晨曦领,都是一无所知。 “调停人可不会像你这样嗜杀,你这个沽名钓誉的邪术师!” 自知必死无疑,失去双臂的暗影卫队长含着血,狰狞地笑了起来。 “你们试图让我保持劳伦德的行事标准,仅仅是因为这套标准能让你们获得更多利益,我相信,如果有更符合你们利益的标准,劳伦德也能被你们质疑为沽名钓誉。” 路禹居高临下俯视这个手下败将:“我永远无法成为劳伦德那样的人,能做的也只是以他为榜样……但这同样不意味着我要沿用上个时代的调停人模板,新的时代,需要新的规矩。” “如此怀念旧时代……那就和那个时代,一起消逝吧。” 说罢,路禹一念起,血肉长剑听命而至,贯穿了他的心脏。 转瞬间,科德佐恩的六位帝国意志之首,只剩下了两位。 四位有资格竞争科德佐恩正统的王储两股战战,已经不敢直视路禹的,艰难地吞咽着唾沫。 路禹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没有停留,最后落在了未曾发言的那两派身上。 “关于塔妮娅与罗耶提议,诺埃尔、教国、泽尼尔无异议的科德佐恩分配议案,你们,还有没有补充。”路禹任由车车用触手舔干净自己身上溅到的血沫,舒了口气,“只要不威胁我身边的人,可以有异议的。” 一位暗影卫队长深呼吸,勇敢地开口:“现在,除了我们两派,他们,也还有权利吗?” “当然,虽然他们的帝国意志之首死了,但议案结果不变,不过自觉无力竞争者,可以向教国、斯莱戈,亦或是晨曦领提出退出竞争,届时,教国与斯莱戈会妥善安置你们——以前贵族的身份。” 听得出路禹不打算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借题发挥,四个倒霉的王储纷纷擦了一把冷汗,随即点头认可调停人的第一号议案决议。 血肉战车很快就将地面舔了个干净,甚至连碎裂的地砖都吃掉了不少,可惜现场已经乱七八糟,实在不适合继续宴请,于是躲过了一劫的东道主杰利科连忙邀请众人前往花园。 在花园中,科德佐恩的议案,正式被梅拉各派认可,所有人都在议案卷轴上签字。 随行而来的书记官赫萝菈严谨的为所有人提供了卷轴拓本。 泽尼尔主动向着科德佐恩的众人举杯邀饮:“这片土地的人民会拥戴最优秀的那位王者,期待这场竞争能让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迎来新生。” 作为科德佐恩的外人,泽尼尔的主动让六位王储感觉异常别扭,但回想起先前的惊魂一幕,他们忙不迭地予以回应。 路禹在宴席上再次宣布了自己的禁忌,“对调停人的矛盾牵扯到晨曦领,后果自负。” 死人与流血,强烈的感官刺激,即便是现存的两位帝国意志都不敢怠慢,知道路禹是在敲打他们,连忙朗声回应,并重复了自己的底线——不对弱者与无关者挥刀。 劳伦德身为调停人事行事风格风格是和风细雨,无声地滋润着万物。 而路禹的就……仅以今日所见,曾经能在劳伦德身上运用的施压话术很有可能迎来恐怖的反馈。 在晨曦领强调自己不打算干涉现有梅拉局势的情况下,没人想要招惹一群居于西南角荒僻之地的狠人。 路禹与诺埃尔有说有笑交流时,刻勒娅缓缓挪到了一旁。 鉴于有着塞拉的警告,诺埃尔十分规矩地询问了她的意图。 刻勒娅好奇地注视着路禹,疑惑道:“为什么,塞拉大人没有出现呢?” “哦,她们和缄默还有凯塔斯先去科德佐恩王庭了,俄偌恩人已经帮我们控制了拉文尼斯,那群不太安分,主张背弃梅拉的暗影卫队,需要进行一轮清洗。” 诺埃尔询问了小寂静时间,说:“没准现在清洗已经开始了。” 见刻勒娅有些犹豫,路禹好奇:“还有什么事?” “能……单独说吗?” 诺埃尔不禁调侃:“原来不让我出手,是这个意思……塞拉对你真好。” “我从没有这么希望温蒂狠狠地打你脸。” “嘿,我在女人身上可不会失手。” “我有预感,这次你会失手的。” “打赌吗?” “行啊,赌什么?” 虽然被暂时晾在一旁,但刻勒娅却对这两位梅拉大佬的赌注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眨巴着眼睛期待着。 路禹嘴角上扬:“你曾经说过,打算把自己的儿子送来晨曦领,拐走晨曦领的女孩子,如果输了……只能是女儿来。” 诺埃尔愣住了,他竟然犹豫了起来。 “你真这么想拐走晨曦女孩啊!”路禹瞪大了眼睛。 “尤其是你的女儿。” 诺埃尔的话让路禹很有给他一拳的欲望。 “那就这么定了?” “一言为定,我就不信温蒂没有报复心。” 约定结束,路禹和刻勒娅来到房间角落,看刻勒娅四处张望的小心姿态,他不禁纳闷到底要说些什么? “路禹大人……你们是不是……是不是……”满头大汗的刻勒娅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咬着牙问,“你们是不是通过吃贡品……和银枫树产生交流的?” 路禹怔住了,他们的贡品都是猫荆负责准备,按理说不会有人知道的,刻勒娅这是什么情况? 只见刻勒娅从随身的小背囊里鬼鬼祟祟的拿出一个绢布包着的,咬了一口的糕点。 她胆怯地说:“我吃了一口……银枫树的低吟好像更清晰了。” 不是,你们光辉的神选都什么情况啊,就馋这一口贡品吗?(本章完) 884.诺埃尔,你的女儿归晨曦领了! 路禹问:“你为什么要吃贡品?” 他很想知道新神选吃贡品的理由是什么。 刻勒娅满头大汗地小心打量着路禹的脸色——和塞拉第一次偷吃不太一样,她深感不安。 “我……呃……”刻勒娅擦了擦汗,“为了猫荆大人准备贡品途中,不小心弄掉了一枚,沾上了泥巴……直接丢掉太可惜了,但是用作供奉神明大人又是亵渎,所以我就揣在怀里……结果,饿的时候,下意识咬了一口……” 结结巴巴地说完,刻勒娅咽了口唾沫。 意识到做错事后,她本想找猫荆坦白,但突然听到银枫的低吟,看到银枫虚影后,她脑子乱成一团,最终选择了曾为神选的塞拉倾诉。 听到这,路禹哭笑不得,原来刻勒娅并不知道塞拉吃贡品已成习惯,而是单纯地“以己度人”。 这是只有前神选塞拉才能为其解惑的难题,路禹提议:“你直接问她,她一定能给你一个可靠的回答。” 刻勒娅急忙点头,在她心目中,塞拉就是教国迄今为止最完美的神选,她给出的一定是完美的,标准的解决方案! 众人抵达科德佐恩王庭时,这里一片祥和,只不过,侍立王庭四周的不再是科德佐恩内卫以及暗影卫队,而是斯莱戈的寂静者与俄偌恩的抑魔法师——缄默的到来彻底接管了这处科德佐恩权利象征之地。 权利旁落掀起的反扑潮没有出现,除了至今仍然不服,不断挣扎的暗影卫队成员们,就连科德佐恩内卫们都心态平和地接受了被圈禁的处理方式,王庭内外的仆从也迅速完成了身份转变,延续了他们在这里的日常。 王都大街小巷对于此事议论纷纷,却根本听不到对拉文尼斯的声援声,即便不少人都猜测到不久之后,科德佐恩名存实亡。 “就这么安静地走向灭亡吗……就连巨鸮陨落都剧烈地挣扎了许久呢。”塔妮娅不像是感慨,更多是在嘲笑。 “拉文尼斯背叛四大国,也背叛了整个梅拉,会有人支持,才奇怪吧。”罗耶冷哼。 路禹与拉文尼斯的接触并不多,印象最深还是在劳伦德葬礼上,再见面,那位高傲的,昂着头,仿佛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倨傲青年颓然地坐在王庭象征着至高权利的王座上,而旁边的小桌上摆放着酒水与甜食。 无论是缄默,还是俄偌恩的军团长都没有理会他,按步骤办地完成了王庭的肃清。 四大国之一,延续六百年的科德佐恩王,此时能指挥的,也仅限几位死心塌地追随他的仆人。 自斟自饮,酒气熏天的拉文尼斯瞥见了进入王庭的众人,干笑一声,满饮一杯葡萄酒。 闲杂人等在塔妮娅的示意下尽数退场,拉文尼斯的贴身仆从依旧侍立不动。 拉文尼斯忽然笑了起来:“说吧,打算怎么处置我?” “教国为你寻觅了一处清净的庄园,你可以在那安静地度过余生,开支用度,会从你的内帑中划出一部分归于你专用,其余地将用于支付阵亡抚恤、战争赔款。”大主教戴维德拿出了早已签订好的协议飘向拉文尼斯,“作为调停人的晨曦领,只要仍未离开梅拉,都会为这份协议背书,保证无人再对你进行追责。” “居然不是杀死我吗?” 拉文尼斯的欣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无尽的屈辱淹没。 如此宽容并不是出于对四大国互相之间的隐形优待,而是他在这场战争中犯下的最大错误便是无能。 从异族入侵到俄偌恩袭来,他的表现已经被后四大国时代的所有梅拉新秩序领袖认清。 一个被暗影卫队架空,无力掌控局面的傀儡,根本不值得他们再做针对。 “如果我的暗影卫队能像寂静者,黑鸮,光辉化身一样忠诚……” 拉文尼斯不甘地摔杯,此刻他无需再保持克制,咆哮了出来。 路禹默默提醒:“现在寂静者、黑鸮,还有光辉化身,现在都不是帝国意志了,你有没有想过,这都是他们在魔力潮开始后完成的变革……拉文尼斯,你魔力潮前后,都在做些什么?” 拉文尼斯沉默不语。 许久后,他说:“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从一个异邦人,蛮子,恶名远扬的怪物,成为调停人,看来他们都很支持你啊……为什么,我就不能有这样的机会,我也愿意认可你的身份。” 拉文尼斯为了权利进行着垂死挣扎。 “因为璐璐的原因,其实我很讨厌塔妮娅,但塔妮娅有一点好……她切切实实有在推进绿荫领的建设,去年整年的旱灾、寒潮,她做到了对绿荫子民的许诺——温饱,仅以这一点,我就没法违心地针对她。” “拉文尼斯,你呢?”路禹说,“把你的位置换成一条狗也无区别,那为什么还要你呢?” 拉文尼斯颓然地瘫在王座上,双眸无神地注视着穹顶。 “签吧,签了,还能体面一些,否则……被打出王庭,押去教国,你的脸面也无光啊。”路禹说,“这份尊重是给科德佐恩历史上出现过的数位贤帝,他们的功绩庇佑了你这位无能的子嗣。” 拉文尼斯已不愿反驳,仆从捧着卷轴的手已在颤抖。 他紧咬着牙关,流着泪,在卷轴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内帑的物品……我要自选。”这是他最后的倔强。 “抱歉,你没有优先选的资格,来到这里的每一方都在战争中为梅拉做出过贡献,他们才是需要优先得到补偿与慰藉。”路禹拿过卷轴,交给赫萝菈进行拓印,同时否决了拉文尼斯的请求。 得到路禹的许可,塔妮娅等人纷纷派出自己的财务官进入内帑宝库进行清点,由于晨曦领在这方面无欲无求,因此他们还请走了赫萝菈帮忙现场记录。 在王庭外,路禹见到了等候在此的芙拉索蕾雅一行人。 “科德佐恩的事情已经了结,俄偌恩余下的部队正在缓慢撤退,不久之后就会全面返回达斯米洛境内。” 路禹点了点头:“达斯米洛议事会的那群人,务必连带他们背后的家族一起控制起来。” “这点老师已经叮嘱过,相信其他军团长已经开始执行。” 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路禹必须一口气扫清梅拉明面上的各类残渣,让魔力潮迎来最后疯狂时,梅拉大陆不至于再起波澜。 芙拉索蕾雅紧盯着路禹,这让他颇为好奇:“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笑道:“不,只是之前一直好奇,让梅拉人闻风丧胆,在传闻中残忍血腥的暴食者是什么模样。看到你的煤球姿态,觉得十分符合传闻,可恢复人型之后……路禹阁下,还挺……呃……” 找了一会,芙拉索蕾雅才确定了那个形容词。 “人畜无害。” 路禹自己都笑了,不知道刚刚见证了自己杀死四位暗影卫队长的人会不会对这个评价存在异议。 “根据双方协议,达斯米洛平定后,我们会选择一片区域,让俄偌恩建立使馆,听你们那位长着鸟人翅膀的欧菲妮亚军团长说,是军团长轮流坐镇?” “充其量,我们只是武官罢了。”芙拉索蕾雅说,“不过,以后确实会一直打交道的,还请梅拉的调停人予以照拂……同时,魔药方面……” “你应该和璐璐亲自说。” “璐璐大人……看上去不如您好说话。”芙拉索蕾雅坦言。 路禹快忍不住了,虽然是恭维的话,但如果这句话让璐璐听到,俄偌恩的魔药研究绝对会停滞一段时间吧。 他刚想观察璐璐在干什么,俄偌恩的信使急匆匆地跑到芙拉索蕾雅身旁,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让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达斯米洛出事了?”路禹问。 “不……是,温蒂军团长。”芙拉索蕾雅说,“她和元老院产生了巨大的冲突,并且还和家族中的长辈们闹了起来,在元老院带她穿越传送通道前,她逃跑了,如今行踪不明。” 俄偌恩元老院深知突然停战无法完全打消梅拉的疑虑,因此当诺埃尔大庭广众下对温蒂宣誓主权后,一切的行为都顺理成章了起来。 只不过,温蒂的抵触远超元老院想象。 这位为俄偌恩鞠躬尽瘁的军团长做出了最叛逆的选项——逃跑,失踪。 “放心,元老院一定会及早寻觅到温蒂的踪迹的。” 路禹却嘴角上扬:“不,不急……不找也没关系的。” 嗨呀,诺埃尔啊,你的女儿,归晨曦领了! 想要加更吗? 885.沉冤昭雪 自认识诺埃尔以来,路禹还从未见过他在女人这件事上吃瘪,但凡他出手,无往不利才是常态——毕竟真正毫无希望的都被他提前放弃了,比如塞拉。 大庭广众下发表求爱宣言,等来的却是温蒂以实际行动告知的“做梦”,这一巴掌不轻。 当事人诺埃尔听到消息后确实愣了一会,但随即便也坦然地耸了耸肩。 “如果我有女儿,会送过去的。”他一向输得起,不会以两人约定时未曾严谨规定的时间作文章。 “现在什么心情?”路禹连忙采访。 诺埃尔沉默了一会:“虽然以输家的方式这样说可能有嘴硬的嫌疑,但我觉得……未来还能和她见面。” 俄偌恩元老院很快派人向诺埃尔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对方似乎想要找人填补温蒂的空缺,诺埃尔礼貌地予以回绝,并告知特使,温蒂的事情到此为止,无需费心特意寻找她的行踪。 “可您之前在许多人面前宣布了她是您的妻子……就这么随意地揭过,会让您威严受损吧?” “没事,梅拉大多数人都不认为我是个有威严的人,他们只会乐于嘲笑我难得一见的失败,取悦民众也是王的职责。”诺埃尔满不在乎地回应。 看得出,特使人是晕的,即便俄偌恩了解过诺埃尔的“神奇”,正式打交道也需要头疼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摸索出合适的应对方式。 与诺埃尔相比,因为自己入侵而展露峥嵘,被梅拉核心势力捧上主舞台的晨曦领主们就显得好相处多了。 四大国抵达梅拉东侧后掀起的大洗牌,让全部首倡背叛梅拉的族长及其亲属都被横扫一空,而新晋的各族首脑,对于四大国,尤其是凶名赫赫的路禹则更是敬畏有加,毕竟这可是让俄偌恩挑起的百日战争铩羽而归,最终低头,选择与梅拉合作的狠人。 只不过,接连一个月的各族矛盾调停,秩序重建,以及利益划分的过程中,头顶劳伦德之后又一位调停人光环的路禹,在任何场合都显得十分沉默。 不仅是他,另外两位晨曦之主,以及晨曦领而来的人皆是如此。 像是梅拉这张牌桌上出现了一位记录牌局细节,调控节奏的荷官,他静静地存在,慵懒地审视着牌桌上的玩家,存在感仅限于他们提笔时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自我介绍时提及的“晨曦”一词,绝不喧宾夺主,也无意加入牌局。 这让不少人都回忆起了劳伦德病倒前的岁月,那个和蔼,让人如沐春风的老人总是不辞辛劳,笑意盈盈地修补着破破烂烂的梅拉,让那些激烈的矛盾缓和,让摩擦消解于无形。 看到他,人们的第一印象不会是他背后那庞然大物般的教国,而是他的名字,他的身份,以及他出现在此地的使命。 他让梅拉仍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即便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暗流涌动。 路禹……或者说,晨曦领能做到吗? 敬畏中带着些许怀疑,他们将“沽名钓誉”的形容暂时从脑海中抹去,决定让时间这一不带有色眼镜的存在,检验一切。 俄偌恩的使馆选址,这是最后一个晨曦领需要在场见证的大项,当各族全票的同意将一片临海荒地交由其转化开垦后,也意味着晨曦领在此间使命正式结束。 负责记录的赫萝菈轻车熟路地拓印会议记录,分发各方保存——这本该是由薄暮这位大弟子来做的事情,而今她愈发熟练,曾经的生涩与社恐也随着历练褪去了不少。 “切叶也许该来试试。”烦心事一扫而空,她甚至有闲心胡思乱想了。 路禹环视来自各个部族,不同种族的生灵,清了清嗓子。 “首先,感谢诸位配合,能让繁琐的议案能在开春时分敲定落实。在座的诸位定然还有不少人能回忆起劳伦德教皇有关的调停往事,不知道他是否会在这种场合客套,如果有,那么你们可能需要适应我的节奏,因为……我会选择,开门见山。”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魔力潮进行至今已经是第六年,没有人能预测世界的这一次哺育还会持续多久,往后是否还有第一年般恐怖的天灾。”近一个月都相对沉默的路禹身上扬起让每个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的双眼中泛着难以描述的光彩,“天灾归天灾,人祸……应该避免了。” “这几年梅拉已经流了太多的血,达斯米洛各族也经历了太久的煎熬,这一次协议签订,诸位,请安心与民众一同修生养息,尽量不要再生动荡了。” “你们中肯定有不少人都想过,我与晨曦领有何资格接替劳伦德曾经的职责?”路禹说,“我知道说再多,不如实际感受,那就把一切交给时间吧,也许未来当我与晨曦领离开梅拉时,你们会怀念我的。” 合上会议记录,路禹再次扫视来自各个部族的领袖,接着,带着晨曦的人转身离去,留下一群需要开始适应晨曦领说话处事风格的众人面面相觑。 除却教国的戴维德需要留下与其他主教继续处理细节事项,离开四大国区域已久的泽尼尔等人也正式返程。 客观上来说,俄偌恩的入侵,也算是间接加快了梅拉各大势力的洗牌速度,也不知道百年之后,学者们会如何评价这场两个大陆之间的百日战争呢? 恶兽伯爵领,这座昔日分割了梅拉东西两侧的雄伟城邦已是满目疮痍,数场烈度极大的战斗,加之恶兽伯爵死战不降,导致了这里大多数的建筑都被雨点般的魔法犁了一遍,放眼望去,众人看不到区域范围内有一幢高过三层的建筑。 得知战争结束的消息,背井离乡的人正在源源不断地返回先前被俄偌恩占领的地区,只剩下残垣断壁的恶兽伯爵领土地上随处可见穿着破衣烂衫的蓬头垢面者,忙碌地清扫废墟上的残渣,远处的魔法师则是负责使用土元素魔法糅合尚可利用的土石,重建领地。 比起化为碎石场的恶兽伯爵领,沿途适宜居住之地很多,但仿佛有着一股信念,推动着路旁的人坚定不移地这处血迹未干的伤心地,沉默着埋头苦干。 拉文尼斯交出权利后,恶兽伯爵领又一次如战争时那般,成为了暂时无人理睬的边缘之地,未来的一段时间,无论是泽尼尔,还是与他竞争的科德佐恩王储们都无暇顾及此地。 “嗯?” 视线在人海中扫了一圈,眼尖的诺埃尔瞥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示意诺泽尼尔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 “你居然……没死?” 被诺埃尔喊住的瓦昂一怔,魔力操纵的碎石簌簌落下,将这个仍有些稚嫩的青年裸露的上身打成了泥灰色。 在战事最危急时突破重围送信,又在那之后返回恶兽伯爵领“寻死”之人,此刻与埋头于废墟间工作的寻常人无异。 作为恶兽伯爵唯一留存的血脉的他惭愧地笑了起来:“让各位大人笑话了……赶回领地途中与一群游荡的俄偌恩信使交战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是一群路过的猫耳族救了我。康复之后……战争已经结束了。” 忠勇之人仍有意志继承者,当初未能阻止瓦昂赴死的诺埃尔长舒一口气。 泽尼尔直言:“你们之前效忠的拉文尼斯四世已经去教国养老,接下来,科德佐恩的领土会暂时四分五裂,如果你想独立,这是最好的机会。” 瓦昂愣了一会,呵呵地笑了起来:“我啊,很清楚自己的能力,打理一处城镇尚且有心无力,何况恶兽伯爵领?父亲兄长们说我无一专精……真讽刺啊,为什么偏偏是我这样的人活着呢……” “妄自菲薄只会让我看轻你,好好重建恶兽伯爵领,让回到这里的子民休养生息,然后……等着我接管回来,你没能力管理,我找人协助你。”泽尼尔许诺,“我和拉文尼斯不一样。” 泽尼尔无可比拟的自信令瓦昂怔住了,他随即回答:“这里是我父亲兄长战斗至最后一刻的地方,我会的。” 瓦昂犹豫了一会,问:“战争,真的结束了吗?” “是的,彻底结束了。”泽尼尔说,“俄偌恩已经全面撤军。” “不……我其实想问的是,异族。”瓦昂双拳紧握。 相较于异族,俄偌恩就是彻头彻尾的文明之师,军团长欧菲妮亚感叹恶兽伯爵的骨气,宣布围而不打,力主劝降,并开放了平民离开的通道,约束军队不得袭扰。 然而在斯莱戈参战,欧菲妮亚离开后,达斯米洛的异族在旧议事会的虫豸指挥下,挟持了平民人质,诱逼恶兽伯爵必须出城迎战,战死后,他的首级被悬杆而示。 “科德佐恩的脊梁啊……”路禹忍不住感慨,同时安慰,“放心,议事会的人,死得并不安详,现在你去达斯米洛,也能看到他们的头颅高悬。” 瓦昂心中的郁结消去了些许,但未能亲手复仇仍让他内心堵得慌,告罪一声,便又一次投入到了重建之中,好似这样能让他忘却过去百日发生的剧变。 在四周游荡的塞拉回来对着路禹耳语了一番,他先是一愣,而后不着痕迹地瞄了瞄泽尼尔。 趁着四下无人,路禹与泽尼尔登上一段残破的城墙,眺望远方时,他忽然开口:“谢谢。” “顺便而为,无需致谢。”泽尼尔面无表情地回复,“一切都是为我那愚蠢的妹妹。” 四大国领袖在达斯米洛的一个月时间,一条消息不胫而走。 “沙曼毒雾事件的凶手另有其人,据说是一群嫉妒塔妮娅与璐璐缇斯的王室贵胄,学派法师的合谋。” 起初人们并不相信这番说辞,沙曼毒雾盖棺定论已久,当事人的塔妮娅火速切割,另一位当事人不做任何辩解,从云端跌落,不再是万众瞩目的天才,而是被唾弃的杀人魔。 随着璐璐缇斯的魔法事故,随着她的死去,一切事情应该都画上了句号。 然而当一个又一个装载着录音的留声球流入市场,魔法师亲口承认涉及其中并参与算计璐璐缇斯与塔妮娅后,民间舆论沸腾了。 有人坚信这是伪造的留声球,而有人则是默不作声,思考着为何此时沙曼毒雾事件会再起波澜。 很快,新的消息再次现身,这一次竟然是记录了密谋过程的留影卷轴,并且还附带了全部参与人员的名单。 “你怎么弄到手的?” “我的一位好姐姐将其作为值得纪念的时刻进行了留影,她认为这会是她这一辈子快乐的源泉,因为只是略施小计,稍微合谋,便让塔妮娅失去了最重要的依仗,让她陷入痛苦与挣扎之中。每当不开心时,她就会翻出浏览,这份变态的解压影像库有一百张卷轴之多。” “那她有没有感谢塔妮娅配合?”路禹话中带刺。 “她没什么机会发表感言,我的人割开了她的喉咙,把她惨死的样子也记录了下来。”泽尼尔平静地叙述着让人发寒的操作,“祸不及家人,但如果她的孩子长大后打算向我复仇,我想这份卷轴还能用上。” “你很疼爱塔妮娅。”路禹说。 “她可能早已忘记,小时候,抱着没什么人愿意靠近的我,瑟瑟发抖,念叨‘哥哥帮帮我’的事情。”泽尼尔闭上眼,“怯生生的,被哥哥姐姐欺负的她应该是慌乱中选中了最生人勿进的我……我和她并无血缘关系,但那一刻,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需要,而不是父亲口中需要不断打磨的枪刃……有时候,童年的回忆,会映照在成年后的自己身上。” 即便是塞拉,估计也不曾听到泽尼尔一口气说这么多,并且是谈论自己的过往。 这座随摆随用的冷面雕像,表情前所未有地柔和。 “我知道你不喜欢塔妮娅,因为璐璐的缘故,而以你和塞拉的能力,想要玩弄她难度不大。”泽尼尔说,“她确实需要一些教训,不过分,我会视而不见,这是成长所必须要经历的。” “但须知……”泽尼尔坚定地说,“她是我妹妹,我为数不多的……亲人。” “恶作剧的尺度,我会把握好的。”路禹说,“我也不希望绿荫领的子民重归灰暗,梅拉稳定才是我渴望看到的,这是劳伦德在手册中希望我能做到的事情。” 泽尼尔感激地微微点头。 “科德佐恩将是全梅拉未来一段时间最火爆的擂台,这片无主之地会吸引所有的野心家,做好准备了?”路禹问。 泽尼尔冷笑一声,抖动长袍上的春雪,昂扬而去。 路禹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了。 今晚无了,加班加到昏迷,还好我摸出来一份 886.干脆,我们结婚吧 偏居梅拉西南角,基本只靠塞拉与暴食者刷存在感的晨曦领,因为百日战争过于亮眼的战绩而成为了全梅拉的热门话题。 一夜之间,暴食者从用来吓不听话孩子的好用工具,成为了孩子们扮演游戏时都想争当的正派角色。 大人们也没有好到哪去,大多数人都没能改掉茶余饭后调侃暴食者的习惯,恶名远扬的人陡然间成为了全大陆的英雄之一……怪别扭的。 好在很快就有新的说法流入了梅拉民间,缓解了众人的别扭情绪。 “一定是塞拉神选教化得当,茹毛饮血的暴食者这才心向光辉,立下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 “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塞拉神选一定是看到了暴食者身上的潜力,才投身晨曦,进行感化……我就知道,呜呜呜呜~~~” 听闻这些离谱的讨论,路禹和璐璐难免会心一笑,他们可是清楚记得,在之前的版本中,塞拉已经是被暴食者腐蚀,正在堕落黑暗。 总之无论何时,梅拉的人们都会努力地尝试着对塞拉做无罪推定,而对路禹……往往是有罪推定。 “一切都是暴食者的错!” 这个句式,不知道是否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消失。 随着泽尼尔返回领地宣布风暴领大迁徙正式开始,塔妮娅与罗耶也按照协议,各自接收了路禹协商划分给两人的地盘,并重新制定了边界线。 泽尼尔的号召力超群,海量的民众都愿意舍弃开垦好的土地,跟随他重新开始,浩浩荡荡的人群通过四大国提供的各式交通工具,穿行于受各国魔法师庇护的主干道上——这将是四大国历史上最后一次合作。 百日战争直接导致了旧梭伦体系瓦解,科德佐恩王权旁落,四大国时代在泽尼尔抵达科德佐恩后,将会彻底结束。 取而代之的,是以绿荫领、罗耶公国、斯莱戈、银枫圣教国、风暴领为主导的五大国时代。 除此之外,便是战后彻底将晨曦山脉纳入掌控范围,却依旧不立国,不吸纳人口的晨曦领。 像是集邮,路禹三人花了一些时间行走了五大国周边的各个种族部落,根据劳伦德留下的手册,走过他当年曾走过的每一个部族。 他们中的有些已经随着魔力潮引发的动荡而背井离乡,有的则是不幸破灭,仍然存在的部族领袖,都以最高的礼节迎接了晨曦领的访客,并表示认可五大国与晨曦领主导的梅拉新秩序。 某种程度上,晨曦领正在做的,是为人族,或者说,是为了所有围绕四大国时代便已存在的规则,安稳生活的种族确认那份让所有人都感到安心的秩序。 自梅利亚斯首次提出各种族大融合,开创性地接纳不同种族一起生活以来,人族霸主的概念在梅拉这片土地已经逐渐稀释,不似初代霸主巨龙那般狭隘。 罗耶公国以北,怒火山谷更北方的瞭望森精领中,精灵女王向路禹一行人敬献上了高纯度的草木元素精粹,并将以草木元素滋养的一柄长剑一同赠上。 据信,这个名叫“鸣星”的法杖,能够一定程度让不通元素魔法的人控制区域范围内草木元素,是十分高等的魔具,属于需要长期滋养才能发挥效用的宝物。 其实到了路禹这种高度,寻常魔法道具都显得有些鸡肋,以梅拉现阶段的魔法知识进展,匹配实力的魔具诞生仍有一段路要走。 不过精灵女王却显得极其忐忑,当塞拉出言婉拒这份礼物后,她竟然紧张地站了起来。 “我们只是顺道而来,就当做是无所事事的周游梅拉即可,瞭望森精景色迷人,已经不虚此行。”路禹虽然疑惑,却没有直接说出口。 闻言,精灵女王,这个掌管着整个瞭望森精,十余万精灵的人微微低下头。 “请暴食者阁下原谅当年我们的无礼。” “当年?” 路禹迷糊了,他瞥了塞拉一眼,以为是她当神选期间留下的伏笔。 谁知塞拉迷惑不解地偷瞄着璐璐,璐璐则是左顾右盼,一脸茫然。 “我想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冒犯过我们?” 树屋外,两位高阶森精用藤蔓捆着一个精灵走了进来。 被扣押的森精还没见面就立即把头叩在了地上。 “我们,认识?” 端详那精灵的脸,路禹实在想不到和这位俊逸的精灵打过交道,说到底,他就没怎么来过旧梭伦的北边。 “暴食者阁下这样强大的魔法师自然难以回忆起小人物……”森精深呼吸,“那年,怒火山谷,是我奴役了飞龙,诱骗冒险者残杀……是您与罗耶、夏蕾姆一同阻止了我的计划。” 记忆缓慢苏醒,路禹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 当你足够强大,即便什么都不做,所有要与你打交道的人都会自行审视,寻找曾经交往过的细节,并进行自我审判。 如果不是瞭望森精主动提及,那场发生在怒火山谷的阴谋早已被他所忘却,也根本不会想到要惩戒、追责谁。 路禹饶有兴趣地问:“当时伱们就有入主梅拉中部,带领森精称霸的计划了,对吗?” 对方满头大汗地点头,与路禹初次见面时的从容与镇静荡然无存。 “后来呢,为什么不执行?” “浸染现世……瞭望森精不可能独善其身,损失惨重。在那之后,魔力潮,海妖上岸,虽然黑尸会的动荡躲过去了,但那份知识同样流通到了附近,出现了专门猎杀高阶精灵的死灵术士。” “种种变故,瞭望森精应接不暇,疲惫不堪……在听闻晨曦领抵抗俄偌恩的事迹,以及……以及……晨曦领出现九阶魔法师后,我们真的已经放弃了。” 璐璐终于找到机会炫耀了,她骄傲地叉腰:“嗯,我就是九阶。” 这让房间里的精灵长老们立刻向璐璐欠身——自萨耶尔消失后,梅拉大陆最高位阶仅到八阶,而今,璐璐成为了已知魔法师的最高点,森精们只剩下敬畏与叹服。 “与劳伦德一样,晨曦领的存在是为了尽量消弭各个种族之间的矛盾,你们过往与人类的冲突,对我的冒犯……进入新时代,可以暂且不论,不过我听说你们去年粮食大丰收?” 精灵女王立刻会意:“我们会捐献出足够的份额,帮助缓解罗耶公国以及斯莱戈附近城邦的饥荒。” 路禹赞许地点了点头:“那就尽快去实行。” 有森精长老见氛围融洽,小心提问:“暴食者阁下,斯莱戈民间有传闻,未来晨曦领会举办大陆性的考验,通过考验者,可以进入晨曦领建造的图书馆,随意翻阅藏书……这件事……” “是真的。”塞拉立刻回答,“我知道很多人都在关切,但具体的事项还不便透露,毕竟晨曦领经历战乱需要重建。” “我们只是想知道……真的,什么种族都能参与考验吗?”森精长老仍是有些不信,“而且,藏书的规模,真的是……所有?” “不仅限于梅拉,任何人参与晨曦试炼,符合标准,都能获得进入大藏书馆的资格。”塞拉和路禹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说,“可以翻阅的藏书不包含被我们认定为高度危险的知识,至于高度危险知识的定义,这是晨曦领的尺度与秘密,无可奉告。” 此时此刻,在诺埃尔等人的协助传播下,【晨曦试炼】的传播度越来越高,像是森精长老有着诸多疑问的人纳闷之余,内心一片火热。 即便晨曦领不存在九阶魔法师,生活了数位八阶魔法师,来自不同流派的精英,其耐心筛选的库藏都足以令人流连忘返。 历史上,有着丰富藏书的藏书馆基本不会对外人开放,即便是劳伦德主导的教国,有限开放的书馆内所能借阅的也大多是落后的知识,这涉及到魔法师的核心利益——知识壁垒。 旧学派时代终结后,这条隐形的规矩也被延续了下来。 不强制要求加入晨曦领,不接纳任何一位通过试炼者,晨曦领几乎是在免费为梅拉各势力提供人才! 如果没有暴食者,愿意为之讴歌者恐怕不计其数,可惜风评转向迟钝,此时的人们依旧别扭着,不愿敞开赞颂晨曦领的功绩。 不过,一时间,即便晨曦领仍未公布试炼开始时间,迫不及待的野法师们也蜂拥向了这片被扣上了荒僻,荒凉的土地。 为了不搅扰晨曦领,也是出于对晨曦领那位不知名的九阶的尊重,魔法师们不约而同选择了住进最近的碎金城。 碎金城想不到,这座建立于富矿时代的边缘城邦,在数百年后,又迎来了一波“迁徙狂潮”。 修建法阵,重建家园的晨曦人们时不时能在划线的领地边缘看到目光灼灼的魔法师出没,他们能有滋有味地盯着他们工作一整天。 “萸草,法阵还没好吗?”雾妖飘然而来,不耐烦地问。 “法阵破损严重,只能等塞拉回来。”跟着土木组一起忙碌的萸草头也不抬,“切叶呢,好几天没见到她人了。” “她正在研究抑魔水晶呢。”雾妖撇嘴,“璐璐的贴身小妖精都被她借走了。” 战争赔偿款正在陆陆续续运达晨曦领,梅拉稀有的抑魔材料在俄偌恩根本不值钱,被侵蚀腐化的环境造就了抑魔富矿的成型。 这种位于富魔与禁魔之间的素材运用前景宽广,无论是萸草还是切叶都在第一时间通过通讯,向西格莉德提出了“多要一些”。 “正好,我很想在炮台上增加一些抑魔元素。”萸草拍了拍满手尘土,跳出刚挖好的深坑,“只发射魔力光炮实在没劲,我们需要一些对魔法师特攻的强效抑制武器。” “可是……你不久之前刚把一座矿山,一个浮空岛,两个炮台烧光……最重要是两个炮台,你说过,状态完美,可以沿用的。” “哪有什么完美!”萸草瞪大了眼睛,比了个食指在雾妖面前摇了摇,语重心长,“工匠组最好的作品永远是下一件,趁早用坏了才能申请更多的经费,更多的素材,然后……嘿嘿嘿,西格莉德不会在意的,她可是见识过浮空岛……呃,雾妖你变成感叹号做什么?” 萸草清楚记得这是路禹家乡的特殊符号,代表着惊叹。 是被自己的言论震撼了? 身后轻微的响动让萸草一下子满头大汗。 她僵硬地转动脖子。 不知何时归来的路禹等人飘在半空,饶有兴趣地抱着胸,安静聆听。 跟随在一旁的西格莉德礼貌地比了个“请继续”的手势,脸上笑意盈盈。 萸草剧烈咳嗽了起来,紧接着一头扎进了刚刚挖好的大坑里,躲避那火辣辣的视线夹击。 “我会认真审视工匠组的预算申请报告的,萸草,我们一起共勉?”西格莉德没有放过她,走到大坑边缘,呵呵地笑着。 回应她的,是萸草铲土的声音——这位出色的魔法师此时正在用体力劳动发泄着被抓包的不安。 战火没有摧毁晨曦城堡,这让路禹回到家后还能慵懒地扑到软噗噗的床垫上,尽情地释放着长达数个月的疲惫,自从俄偌恩入侵以来,他们的心情从未放松过,如今战争结束,内心绷紧的弦彻底松懈了下来。 看着同一张床上的璐璐和塞拉做着同样的伸懒腰的动作,三人不禁相视一笑。 “终于又回归正常了……” “一百多天,像是过了十几年。”路禹感慨。 “这次,梅拉该消停了吧。” “也该消停了。”塞拉动手,用被子把璐璐卷成春卷,搁着被子一顿摩挲,“九阶的璐璐啊,已经让整个梅拉侧目了,你的声音,他们都会认真倾听。” “什么叫我的声音。”璐璐从“春卷”中探出头来,“是我们的声音。” “梅拉,是该适应晨曦领的存在了。”塞拉也说。 路禹一言不发,璐璐蛄蛹着到他的身边,好奇地问:“怎么了,突然间装深沉。” 路禹注视着璐璐粉嫩的脸颊,晶莹的大眼睛,放松舒缓的内心深处突然涌出一份冲动。 “璐璐,既然已经九阶……” “嗯嗯。”璐璐连连点头。 “我们……干脆结婚吧?” “嗯嗯……嗯?” “嗯????” (本章完) 887.尾巴耳朵二选一 没有一点点心理准备,璐璐睁着大眼睛,茫然地眨啊眨。 塞拉原本慵懒地把脑袋迈进枕头里,此时已是一咕噜坐起,慌张地来回扫视:“怎,怎么突然间说这些?” 在表白这件事上,经历了两次直球攻势大获成功,又与塞拉来回直球大战,路禹的大脑似乎已经构建起了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 路禹其实也没有应对说出这句话的准备,看到寿司卷一样蛄蛹到自己身边的璐璐,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浮现,自然地脱口而出,仿佛这就是此时此刻该说出口的话语。 若不是细长的睫毛还在微微颤动,会让人怀疑璐璐是不是被石化了。 意识到这番话中的厚重,璐璐混身热得发烫,皮肤唰地一下从头红到了脚。 “我……我……”璐璐结结巴巴,滚烫的大脑,翻腾的思绪,都让她没法迅速组织起语言,仰头只是瞥了路禹一眼,她就像是鸵鸟,撅着屁股,把脑袋埋进了毯子里。 路禹的领子已经被塞拉揪住,原本惫懒的两人因为这句顺其自然的“我们结婚吧”精神焕发。 塞拉的手在抖,路禹通过领口的晃动幅度清晰感受到。 她抿着嘴唇,脸上神情变幻,但总的是在愤怒、迷惑,以及茫然三者中进行着微妙的切换。 既然话是顺其自然说出口的,接下来的一切也该顺其自然。 “这么生气很没道理啊。”路禹握住塞拉的手腕,“早该意识到我们就是最正确的三个人了吧?” 动摇的塞拉被路禹顺势拉着倒了下去,抗拒的挣扎没有发生,塞拉只是侧过身,用被发丝漫过的双眸定定地注视路禹。 “还是说,你在等我也对你说这句话?”路禹笑着问,“既然如此,塞拉,和我们结婚吧。” 塞拉扭过头:“所以,为什么是今天突然说这些。” “不知道……”路禹下意识回答,又陷入了深思,“或许,是因为能够暂时安心了。” 塞拉斜了路禹一眼,嘴角突然上扬。 路禹始终缺乏安全感,他就像个倔强的孩子,固执地希望身边的事物能完好地跟随自己一同成长,不想失去。 让他说出“安心”,并不容易。 “好!” 延迟过高的璐璐终于重连,她欣喜有力地回复后便扑到了路禹的怀里。 揉着璐璐的脑袋,路禹突然回想起了树洞时的约定,比起成为六阶魔法师,他其实更期待的是跟着璐璐混吃等死。 如今,当初被璐璐认定为遥不可及的六阶早已被甩在身后,而混吃等死……似乎会以另一种形式实现。 “塞拉?” 面对路禹炽热的目光,以及紧抓着自己手臂的璐璐,还想要“负隅顽抗”,努力表现出矜持一面的大兔子叹气。 “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梅拉……”塞拉后悔,“就该把你甩在蓝水。” “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路禹摊手,“而且,不该是璐璐的错吗,她没有酿成魔药事故,也不会出现在我身边啊。” “啊?我的吗?”璐璐愣了,“可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啊……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魔药事故与萨耶尔的卷轴产生了奇妙的反应,我怎么会选择路禹,和他一起旅行……路禹一定是世界送给我的补偿!” 说着,璐璐像是小猫,用脸颊轻蹭路禹的脸颊。 塞拉五味杂陈:“我就这么被忽略了?” 璐璐连忙又去蹭塞拉:“抱歉当时没能察觉到你的用意……谢谢你,塞拉。” 无奈又欣喜地舒了一口气,塞拉的视线再次与路禹相交。 两个总能猜到对方心中所想的人无声地完成了交流,从见面伊始,他们又何尝不是孽缘…… 微妙。 婚礼的基调被璐璐确立——简单,朴素一些。 人员仅限于晨曦领内,最多再邀请诺埃尔、塔妮娅等人前来见证即可。 不需要繁琐的仪式,只在婚礼的装点布置上用心即可。 以晨曦领目前的地位,婚礼的消息一经公布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婚礼过程也将能被学者们记录进书籍之中,可璐璐对这种隆重盛大无感。 从小见证父母相濡以沫的日常,璐璐知道爱情真正令人艳羡的模样。 正是没有婚礼,简单地交换了随身物品便投入苦难生活,相依为伴十余年的他们为自己搭起了苦涩中带着甜蜜的童年。 路禹和塞拉对于提议没有意见,尤其是塞拉,她本就不打算郑重其事地公布结婚事宜,把自己再次抛至梅拉的舆论之中,任人浮想联翩。 暴食者腐蚀神选令其堕落的各个版本故事她已经听得太多了,与怀揣这些想法而来敬贺的人打交道,只会让她不耐烦——幸福的时光应该更纯粹,持久一些。 辛苦耕耘了半晚,打着哈欠的路禹向前来汇报重建进度的西格莉德平静地宣布了三人的基础构思。 西格莉德像是雕像般僵硬了好一会,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之后,这才愕然叫出了声,引得门外的史莱姆娘们好奇地探头探脑。 “如你听见的,婚礼的基调大致如此,具体的时间……塞拉说,要到法阵维修完毕,晨曦重建过半方才考虑。” 西格莉德顿生一股豪气,她认真地强调:“请允许我将这个好消息告知梅拉全员,他们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路禹抬手阻止:“没必要,大战方才结束,晨曦领紧绷的神经也才松懈……而且也有不少伤亡,至少要等那股还萦绕的伤感散去,再公布。” 他话锋一转,问:“当领主,感觉如何?” 西格莉德迟疑了一会,微笑回应:“和从前没什么区别。” 房间内回荡着两人爽朗的大笑声。 路禹说:“这说明,你早该是领主了。” “谢谢……没有你和璐璐,我离不开亚斯,也无法领略到这个世界的壮阔。” “看来我们都有回忆起从前。” “数年前,我还在笼子里奄奄一息地挣扎,现在却能在偌大的梅拉享受来自各个种族,各方势力的尊重……没法不回忆起过去啊。”西格莉德怅然,“像是……做梦。” “那就当做是一场梦,只要没醒,就一直梦下去。” 西格莉德查看记录着各式消息的册子,恍然:“多蕾卡与梅列厄,他们都曾找到我,隐晦地询问灵体换躯的事情。” “关于这一点,塞拉已经在筹备,让他们稍安勿躁。” “那么,接下来关于碎金城城主希望成为晨曦领附属的请求……和往常那样,驳回?”进入工作状态的西格莉德拿起了笔。 “晨曦领,现在以及可见的未来,都会维持现有的状态,我们的立场不允许,也不需要形式上的扩张,否则,大图书馆与晨曦试炼都会被怀疑别有用心……在离开梅拉前,我们必须留下些什么。” “可碎金领主诚惶诚恐。”西格莉德解释,“造访碎金城的高阶魔法师数量庞大,他根本无法管束,如果晨曦领不给予一些震慑,秩序层面,让人担忧。” 碎金城本就是一个梅拉偏远城邦,固有实力对付七阶魔法师都够呛。 路禹摸着下巴沉思片刻:“那就让以前情报组的人在碎金城开设一个类似于使馆的中立所在,出现在那即可,别的什么都不要做。” 璐璐的出现,导致晨曦领对梅拉全体高阶魔法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无论是怀揣着求学态度而来,还是心有龌龊,晨曦山脉周遭活跃魔法师人数上升是明显的事实。 法阵维修过程中,不断有战斗组成员找到“不经意”间深入晨曦领范围内的魔法师,并非心怀恶意,无一例外,都是求学心切的魔法师。 他们中大多白发苍苍,渴求着命尽前最后的突破,以感受更深层次的魔力。 须知,上一位九阶魔法师,萨耶尔只是留下些许遗产,就让精法学派咀嚼了数百年。 有一就有二,在无惩戒送走了数位自称“误入”,想要赖在领地内不走的魔法师后,紫星为这种行为找到了高效的解决方式——打晕,绑在晨曦领不远处的树上,公开处刑。 仅以紫星自然无法对付数量庞大的,不安分的魔法师,但有了新绿的协助,如婴儿般拥有安详睡眠的人指数级上升。 好在,这种困扰没有持续太久,趁着魔法师被威慑的空档,在塞拉与土木组的共同努力下,被破坏的法阵节点再次随着高塔的重建复苏。 无数晨曦人目睹了魔法荧光冲天,将晨曦山脉照耀如白昼的一幕,这也将那些心怀侥幸,打算通过软磨硬泡进入晨曦领的魔法师们叹气声连连。 塞拉约半个月都泡在主控室,休息也是沾到枕头即刻入眠,法阵的再启动,也意味着晨曦领又一次回归了“安全模式”,无需担忧被奇怪的人入侵。 她也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路禹搂着塞拉的腰,把下巴抵在她的肩头:“辛苦了。” “既然知道我辛苦,你应该做的是让我好好躺下休息,而不是揪着我的耳朵,咬……嘶嘶……说了你还咬!” “那……咬咬尾巴?”路禹眨巴着眼睛,提议。(本章完) 888.足以影响世界的魔药 晚春的雨水令土地泥泞,蜿蜒流淌的细流穿越林地间才露尖尖角的绿植,灌满狭窄的沟壑,汇入史莱姆元素湖中。 数量众多的史莱姆们浸泡其中,肆意地畅游,在这片能够让它们的生命回归初生的温暖之地,通过元素反应互相融合,孕育出新的生命姿态,变更个体存在的形态。 风雨愈急,这场盛大的狂欢便越放纵。 “史莱姆形态发生变化?”松动着因为剧烈运动而有些疲惫的关节,路禹在“咔咔”声中聆听着薄暮的汇报,“被塑形的史莱姆们原本就可以变化为初始姿态吧。” 回想着昨晚狠薅兔耳朵,路禹还有些心不在焉。 薄暮知道话语略显苍白,因此让弟弟黄昏把魔狐史莱姆带了过来,跟随在他们身边的,是一只约莫半人高,半透明的大号“可乐瓶”。 晨曦领此前还从未出现过接近于梨型的史莱姆,不规则,且有延展性的圆是他们最普遍的姿态。 具备基础智慧,在城堡内活动的塑形史莱姆也都是经由璐璐的魔药注入方才最终成型。 路禹确信,璐璐最近没时间为史莱姆一族扩编,她白天有限的时间都投入到了魔药研制,晚上有限的时间则被分配给了与自己学做料理,以及……被当做料理。 他的视线移到了魔狐史莱姆身上,跟随在众人身边长久的时间令学习能力本就不错的她已经具备了完整沟通的能力。 面对询问,谦卑的魔狐史莱姆微微抬起头,用清晰,但又较为缓慢的语速吐字:“这是……优秀……强大,个体,为了更好追随,主人们,而进行的,进化。” 听到这,路禹嗅到了关键:“元素湖,投入使用了?” “我和……龙,娘……在尝试,调动,运用。” 对俄偌恩战争期间,临时布置的元素湖以魔力电池的形式助力璐璐发出了湮灭万人的威势,也揭开了晨曦领反扑的序幕。 自那之后,由于战场移动,行动距离有限的史莱姆们没有再投入前线战场。 也是这段时间,与元素湖产生共鸣的两只史莱姆娘开始了自己的亲和之旅,如今,成果喜人。 一念至此,路禹忍不住在房间里踱步,打算张嘴说些什么时,才发现这么久以来,他们没有为两只晨曦领最强大的史莱姆个体取名。 “名字?”主控厅内调试法阵的塞拉抬起头,扫了魔狐史莱姆一眼。 由于部分法阵功能停转,主厅的光线黯淡,仅有的部分光源投下的光幕恰到好处地将魔狐史莱姆一分为二,一半投入阴影,一半沐浴暖光,令其晶莹透亮的身躯泛着迷人的微光,体内翻腾的小水泡清晰可见。 塞拉嘴角上扬:“影狐?” 说着,她绕着放在晨曦领外已经是标准史莱姆王的“影狐”打量了起来。 “披着魔狐一族影子的史莱姆……不知道你能不能模仿出魔狐一族的天赋。” 得到赐名的影狐激动地跪了下去,这是来自主人的认证。 “龙娘呢?”路禹问。 “蜕龙。”塞拉解释,“你可以问问西格莉德的龙角,经历了多少次蜕变才有现在的形状……脱去半龙人伪装回归史莱姆原始姿态,何尝不是一种蜕壳。” “你这不是很会起名吗,以前怎么不帮帮我?” “以前看伱别扭,不打算帮啊。”塞拉果断地回复。 路禹本想吐槽,可听到这句回复…… “原来现在看我不别扭了。” 薄暮和黄昏察言观色本事一流,蹑手蹑脚地已经溜出了主厅,只留下能理解对话内容,却看不懂气氛,听不懂两人弦外音的影狐呆滞地站在原地,享受两人的拌嘴日常。 法阵庇护下的晨曦领再一次恢复到了曾经的日常。 土木组大兴土木的愿望得到满足,百废待兴的晨曦领在璐璐与塞拉的规划下开启了大重建,早有把晨曦领打造成神也忍不住眷恋的理想乡的土木成员热火朝天地在晨曦的每个角落活跃着。 农务组同样热火朝天地工作着,重新开垦田亩、栽种选育种苗的他们这一次有了更多的发挥舞台——枫血的覆灭,晨曦山脉的臣服,使得晨曦领的领土扩张了近一倍。 这下,可真是撒把米在晨曦地图上,都未必能砸中一个晨曦人了。 根据霍古与法古塔尔的感应,晨曦山脉下方储存的浮空石矿藏总量相当惊人,如果说先前的浮空石核心能够让空岛升空,那么余下的矿藏运用得当,带着大半个晨曦领离开地面一定不成问题。 解决稳定性与能量循环的问题又一次抛给了工匠组。 工匠组从不因为问题棘手而感到烦恼,正相反……他们期望挑战,唯有这样,晨曦工匠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远超外界。 虽然不知道工匠组会以何种方式满足需求,但晨曦人对工匠组从不缺乏信心。 不过,晨曦人先等来的不是工匠组伟大的杰作,也不是科德佐恩吃鸡大赛再添新玩家的刺激消息,而是……璐璐的魔药出现了奇妙的进展。 战争结束三个月,地处西南的梅拉已经开始了湿热无比的夏日。 与欧尔库斯、浮萍两人还未完成召唤知识普及信息交换的路禹在剧烈的晃动中骤然从神殿回到了现实。 一头雾水的他看着璐璐手捧小蓝激动万分的模样,实在不解。 璐璐亲吻小蓝,然后颤抖着将放置在桌面上,那一小管碧蓝色的药液拿起。 “你不会……解开俄偌恩的诅咒了吧?”路禹悚然一惊。 就像他总是对工匠组有着充足信心一般,魔药方面,路禹坚信璐璐的天赋无人能及,她就是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魔药师。 璐璐赶紧摇头,激动过度的她呼吸速度极快,小脸通红,这也让她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险些跌倒。 “你知道……这是,这是什么样的魔药吗?” 璐璐咽了口唾沫,等到路禹捧哏地问了“什么魔药”,便再也抑制不住地嚷道:“这才是能被称之为‘魔药’的杰作……喝下它,你就能,理解另一种语言。” 路禹的眼睛一点点睁大。 璐璐的话不难理解,然而……他的大脑却在理清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后宕机了数秒。 从恍惚中醒转,路禹也和璐璐一样,目光灼灼。 “永久?” “不,有时限……大概是,一顿饭的药效,药效结束,语言就会再度晦涩难明。”璐璐强调,“仅限于语言,文字无效。” 迫切想要让自己所爱的人感受这份杰作,她揭开封盖,小心翼翼地抿了足够生效的剂量。 “呃……我的呢?”路禹呆了。 璐璐红着脸,挪到路禹身边,示意他低头。 路禹的视界中,璐璐的脸不断放大,温热的感觉在唇间泛开,清凉酸涩的液体顺着唇缝缓缓滑入路禹的口腔,在舌尖蔓延。 这份突然的主动让路禹在回过神后,选择了沉眠进温柔之中……即便他听到了塞拉的脚步声。 “见鬼,你们都不工作的是吗?” 塞拉的反应已不如从前那么大,似乎只是单纯不忿自己忙碌许久回房,就看到摸鱼二人组背着自己你侬我侬。 路禹高举双手:“璐璐说这是能消弭沟通障碍,理解不同语言的‘魔药’……味道酸酸涩涩,你要不要也试试?” 塞拉将信将疑:“理解不同语言……能做到?” 璐璐果断又用自己的方式度量了合适的剂量,然后……扑向塞拉。 在满脸通红的塞拉也用路禹同款方式服下魔药后,璐璐当即带着两人找到已经完成灵体换躯,重新掌握魔法的多蕾卡与梅列厄。 “现在,用俄偌恩的传统语系与我们沟通。” 璐璐的命令让多蕾卡满脸疑惑,但已经认可煤球三人组为主的她也没有犹豫,随口说了一句通用且简单好学的“你好”。 奇异的,路禹和塞拉真的听懂了俄偌恩语系,在他们的脑海中,仿佛多蕾卡所说的,正是他们所能理解的语言。 “这是你好的意思,这太简单了,来一段长难句,或是晦涩,难懂的内容。”璐璐强调。 多蕾卡思考了一会,念出了一句俄偌恩学者著于书中的雅句。 “光的尽头,即是群星终焉之地。” 塞拉低吟着完成了梅拉语系的翻译与复述。 多蕾卡呆若木鸡:“塞拉大人……从什么地方学会的俄偌恩语?” 俄偌恩侵攻每一片大陆,军团长都会事先学习当地的特色语系,做好了万全准备——俄偌恩封闭多年,外界必然不可能有人了解他们的语言与文字,这是他们必须跨越的难关。 此刻听到塞拉完整的翻译,她震惊不已。 “真的有效……”塞拉咽了口唾沫,吃惊地望向路禹,“怎……怎么做到的,这……这是药剂能够发挥出的力量?” 璐璐斩钉截铁:“我早就说过,药剂还能抵达更高的层次。” “可你到底怎么做到的……等等……” 路禹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作为妖精的小蓝,其天赋似乎是,无障碍与所有种族,拥有不同语言的个体沟通。 “小蓝提供的素材?”他问。 璐璐点头。 明日加更(苦涩的加班狂潮终于结束了),另,本章有780环节 (本章完) 889.我要十万瓶药剂,晨曦领能提供吗? 妖精血、唾液、魔力代谢尘埃,注视着清单上这不可或缺的三个素材,路禹不免惊讶。 坐在罐头上晃荡着小脚的小蓝托着腮,对于被众人围观,她深感疑惑,长久的相处令她没有怯场,而是自顾自转动身子,令屁股下的瓶盖转动,然后一头扎进去,咬出一枚软糖,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其他的暂且不论,小蓝的血……够用?” 这个小不点的血多少才够制作一份药剂? 听到塞拉这么问,璐璐顿时叹气:“当然不够,从小蓝来到晨曦领开始,我就在缓慢的收集她的血液,不过每次都是一小点……一开始量少时保存可真是费了不少脑筋。” 说着,璐璐从魔药实验室墙壁上的暗格中取出了一根指头粗细的玻璃管,管中的血液与常见生灵大不相同,微微泛着红的半透明液体中隐约可见如雾气般朦胧的碧蓝。 “蓝色的是什么?” “妖精和海妖一样,具有血肉与魔力两幅躯壳,从血肉之躯中提取出的血液往往会带着魔力代谢的尘埃。” “后者很难提取?” 璐璐摇头:“正相反,魔力代谢的尘埃只需要让小蓝进行魔力活动,然后浸泡在专门的药液中洗漱就能沉浸后析出,而妖精血即便小蓝配合,我每隔七天也只敢提取一小点。” 小蓝看上去全然不在乎众人讨论的是给自己抽血的事宜,而是旁若无人地又吃了一枚软糖,而后左顾右盼,思来想去,双手环抱着软糖飘到每个人的手边。 法古塔尔说过,小蓝的心理年龄与孩童无异,但却掌握着足以让各个种族觊觎的能力,如果让外界的人知晓妖精不仅是一个全新的种族,还是未知魔药世界的大门钥匙,由此引发的破坏难以想象。 “有了素材就能批量炼制?”路禹问到了关键点。 “大概没那么简单。”璐璐再次摇头,“同样的炼制步骤,我能够成型,而魔药组的学徒们却是无作用的废品,原因不明……未来一段时间,我需要更深入地寻找到这种差异性的根本原因。” 通用语言魔药虽无法量产,但晨曦领还是成功向外界输出了一批量产的药剂。 由璐璐的魔药组首席学徒的尤娜全权处理,面向全梅拉的【晨曦魔药工坊】正式与晨曦领结界外建立,这也是迄今为止晨曦领惟一一处位于领地外的设施。 晨曦离开结界的大兴土木让紧盯此处的每个魔法师好奇万分。 作为俄偌恩战后突然崛起的强大势力,以调停人自居的晨曦领一向不爱和梅拉各方产生过多交集,闭门自娱自乐才是常态,打开门展示自身犹如天坠陨星摧毁观星塔,属于极其稀罕的大事件。 事实上,除开各方势力的高层,晨曦领陡然崛起,成为梅拉不可忽视的一员这件事,梅拉人仍旧没能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想要知晓更多——晨曦到底有什么特别的? 尤娜一丝不苟地对工坊入库的药剂进行了清点与记录,在晨曦领,她除了学习璐璐的魔药知识,还接受了前后勤组长,现领主西格莉德的教导。 不让后勤组对账头疼是西格莉德千叮咛万嘱咐的事项。 炼制魔药本就需要耐心与细致,因此尤娜在这点上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就连塞拉都赞叹“行事风格和老师不大一样”。 晨曦魔药组是个异常奇葩的小组,前组员全部转投炸药,最有天赋的寒绿因为召唤上的天赋被路禹拐走。 这一系列的事情最终导致千里迢迢敲开晨曦领大门的尤娜反倒成为了璐璐的首席学徒,——全组也只有她一人。 尤娜总觉得……晨曦领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常理难以度量的梦幻之地。 晨曦魔药工坊没有进行花里胡哨的营业典礼,点账结束,尤娜透过窗户瞥了一眼远处驻足围观的魔法师,莞尔一笑,示意人打开那扇沉重的红木大门,正式向全梅拉提供服务。 负责接待的森精们将一块显眼的牌子摆放在工坊大厅大门前。 “【晨曦魔药工坊】仅提供魔药相关服务,拒不接受除此之外的问询、提供服务范围外的协助。” 不少魔法师瞥见这份友情提醒随即面露难色的止步,森精们也不理会,而是自顾自地返回工坊内。 好奇心依旧促使着不少人踏足工坊。 “晨曦领,都出售什么类型的魔药?” 被问及后,尤娜让开一个身位,大理石墙壁垂落宽而大的卷轴,卷轴上详细记录了工坊出售的每种药剂以及其效用,并按照核心功效标明售价。 仿佛担心购置的人混淆药剂,卷轴还贴心地描绘出了不同药剂常态保存下所呈现的图像。 与此同时,森精们也将早就准备好的价格表递给满脸茫然的询问者们。 在场的人都有过购置魔药的经历,可是……晨曦工坊给他们的感觉,突出一个怪异。 “你们不对药剂药效进行细分,再出售吗?” 尤娜回答:“凡晨曦工坊价格表上提供的药剂,药效波动值如明细所示,我们认为作为最低级药剂,草药的上位替代品,做细分只是浪费时间。当然,晨曦领承诺,如若售出的药剂存在药效剧烈波动,未达明细最低指数,以一赔二十。” 听到尤娜解释的人瞪大了眼睛。 将药剂按照品质高低细分出售是魔药师诞生以来便在做的事,这种行为合情合理,陡然间听闻晨曦领的做派……魔法师们感觉晨曦领不像是出售魔药,而是在批发某种烂大街的货物。 最低级的魔药也是魔药,草药的上位替代,是多少寻常人危急时求而不得之物。 而今,它们正在被晨曦领以难以想象的低廉价格抛售,每一位介绍药剂的森精都提到了“量大价格从优”,而这个量大的起始点,似乎是……一百瓶标准魔药剂量。 尤娜还表示,超过一千瓶的批发价格将会有更优惠的价码。 价值观与世界观受到冲击,它们头晕目眩。 一千瓶,就算是药效最劣等的疗愈药剂,一位魔药师也需要不吃不喝数日才能完工。 晨曦领拢共多少人口,能供应上这个离谱的数字? 认为晨曦领在开玩笑的人不在少数,然而尤娜却坚定不移地强调:“如果质疑晨曦领的制备速度,不妨下单,议论纷纷,不如亲自校验。” 一位似乎对魔药有些研究的老人突然开口:“除了这些不入流的劣等魔药,这里还能提供什么魔药服务?” 尤娜用无法挑剔的周全礼数微微欠身:“您口中这些不入流的劣等魔药,此前从未有人炼制,并惠及寻常人。这些药剂的配方都曾出现在我们的领主大人撰写的《药剂师入门手册》中,免费提供。” 她虽出身卑微,此刻身躯却如山岳般巍峨挺拔:“【晨曦魔药工坊】提供的,正是能让寻常人也能储备的药剂,劣等是对您而言,在您看不见的角落,无数人视其为珍宝。” “不要岔开话题,我只是想知道,自称魔药工坊,还能提供什么服务。” “如果您要追问……我们确实有一项隐藏服务,高阶魔药炼制,但只接受以物易物形式的交易,我的老师也只是出于有趣才提供。” “所以,等于没有?” “你能拿出我的老师感兴趣的物品,她自然愿意尝试。” 尤娜对答如流,说话的老者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这里的动静没有瞒过其他人,而尤娜也从窸窸窣窣的讨论声中隐约知晓了这个老人诘问的原因——对方是某个学派的魔药师。 璐璐近乎免费地发放《药剂师入门手册》时,魔药学派便暗中出手过一次,他们串连,并诋毁书籍,推动各自的学派向各派势力明里暗里地吹风,以求将之定义为“邪典”。 沉下心研究俄偌恩诅咒解药与通用语言两种药剂的璐璐听了尤娜第一日营业的遭遇,嘴角上扬。 与她预料的分毫不差,旧学派体系中最顽固的魔药学派不会坐视晨曦魔药工坊顺利发展,即便晨曦领触碰到的只是最低阶魔药师才会需求到的利益。 一个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异类,是值得警惕的。 “击退俄偌恩后,我们声名正盛,他们没有任何顾忌吗?” 赫萝菈不太理解这群人的脑回路,无论想做什么,都该避免舆论层面被打上反派标签吧? 璐璐冷笑,“我们甚至没有动到他们的核心利益,只是把廉价药剂下沉给普通人,他们就有所动作……都这么做了,你确定要用正常人思维揣度他们?” 赫萝菈觉得……还挺有道理。 “尤娜,看管工坊没有太影响你的学习吧?” “闲暇之余,我依旧能在工坊法阵内练习老师教授的知识,请老师放心。” “好,那你就多辛苦一段时间,等这些虫子都跳出来,我们的药剂获得梅拉人的认可后,工坊的使命就只剩下‘存在’这一项了。” 所有人离开后,一直不吱声的路禹开口:“还是你理解这群老东西的想法,我确实没想到,他们这么急不可耐的发难,甚至不愿意掩饰自己的恶意。” “如果你看到父母为了购置一份治愈伤口的药剂掏光积蓄仍只能获得半成品……你也会理解他们的龌龊与肮脏的。”璐璐声音异常平静。 晨曦魔药工坊的争论数日之间就在各个国家间流传开,与上次类似,魔药师们又开始了游说各路高层。 然而,这一次无论新兴势力,亦或者老牌势力的反应都极耐人寻味,游说数日,高层给予的反馈几乎为零。 斯莱戈等国,静悄悄。 “我的执政官最近已经收到了好几位高阶魔药师的邀约,谈论的内容都是你们的工坊。”通讯中诺埃尔戏谑不已,“他们也许真的待在高塔上太久,药剂量产,配方流通,惠及普通人,只会成为执政官以及我这的功绩,我到底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啊?” 诺埃尔所说,也是泽尼尔所想,在确认晨曦领确实有能力产出足量的低级药剂后,他派出的财务官悄然与晨曦领达成了协议,完成了总计一万瓶的初步订单。 而泽尼尔的用途,自然是收买民心。 已经与科德佐恩王储们开始了争霸大战的他十分清楚底层基础牢固意味着什么,他根本不进行穷兵黩武的战争准备,抵达后立时开始了重建与修生养息。 以实际行动支持了璐璐的泽尼尔再次得到了“塔妮娅和你比真的有些逊”的评价,只不过听到这句话,泽尼尔只能是苦笑。 “你得小心他们用一些恶心人的恶臭手段。”诺埃尔在通讯结束前提醒,“虽然高阶魔药师里也有许多德高望重的人压阵,但他们可影响不了那群疯批。” 璐璐自信道:“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用这种形式把药剂的影响扩大化?我等的就是他们针对我。” 无论这些人怎么污名化廉价药剂,只要付诸实际行动,并留下痕迹,那就要等着被晨曦领狠狠打脸。 携百日战争余威的晨曦领可不怵这群带着腐朽味道的棺材板。 一连数日,预想中的刁难与诘难都不曾在工坊中出现,来自梅拉各地的商人在验证了药效后都开始大批量地购入这些廉价药剂——虽然利润微薄,但胜在走量,这生意做得。 在工坊后院尝试魔药炼制的尤娜突然被惊慌的森精喊到了前台。 她注视着那位曾与自己发生过不愉快的老人,复述了他的要求:“十万瓶,你确定?” “怎么,晨曦领说任何数量的魔药,都能进行供给,十万瓶,难道做不到?”老人莞尔一笑,“如果做不到,不妨把你们的承诺改改,不要夸下海口,徒增笑谈。” “谁说不行?”尤娜乐了,“请您提供收货日期吧,老先生。” 老人一怔:“你可听清楚了,我要的是十万瓶初级疗愈药剂。” “一字不差,按照规矩,付定金,提供收货日期,我们就能进行供应。”尤娜昂首,“逾期,我们赔付二十倍。”(本章完) 890.难道是人偶在炼药? 反复观看尤娜拿出的交易协议,老者便不再迟疑,于晨曦领事先留白的区域下笔。 “一天。”老人竖起食指,“我只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早上,我要看到十万瓶符合魔药单位容量的治愈药剂出现在这里。” 其实他很想说现在,但考虑到这出戏必须得到更多人的附和,而选择今天会显得他们咄咄逼人,因此他最终改口。 尤娜瞥了一眼嘴角上扬的老人,没有多说什么,默默替晨曦领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恭敬将一式两份的文书交给对方。 离开晨曦魔药工坊,老人直奔碎金城,在城中一处民宅里,一群浸淫药剂多年的魔药师齐聚,望着推门而入的老人,以及他手持的交易协议,顿时面面相觑。 “休泽,晨曦领的人没有犹豫?” “主管魔药工坊的人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少女,全程落落大方,在我提出要求后也并未感到意外……如果不是十万这个数字太吓人,我都快要相信晨曦领真的有一日之间拿出来的能力了。” “一百瓶这样的魔药,我们粗制滥造地进行炼制,也需要一天时间,即便晨曦领有百余名魔药师,想要在一天之内炼制出十万瓶,物料、人力、精力都是巨大的问题……虚张声势罢了。” 这位魔药师的话赢得了房间内大多数人的认可。 这番以己度人的话并非自大,作为梅拉有名有姓的魔药师学派,【翠绿之镜】全员十分清楚一瓶魔药从选料到炼制,从炼制再到装灌出产的工序有多么费时费心费力。 “他们会不会有大量存货?”有人还是觉得这番行动莽撞了。 “即便有,数量也不会超过五万,有哪个不熟悉市场需求的商人会一口气制作出海量的商品?” “不,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器皿才是重中之重,还记得工坊中张贴的回收魔药容器的标识牌吗?” 闻言,【翠绿之镜】的魔药师们恍然大悟。 魔药作为一种从未向普通人下沉的品类商品,容器数量是相对稀缺的,即便是碎金,或者教国法古塔尔城这种人口众多的大型城邦,一口气让商人们拿出五万个魔药器皿也需要清仓周转。 此前从未涉足过魔药交易的晨曦领,要从什么地方筹措出足够的器皿? 不到傍晚,晨曦领完成了十万瓶魔药订单的消息不胫而走,梅拉西南诸多城邦的魔法师闻言错愕不已。 看热闹的心态人皆有之,因此还未天亮时,晨曦魔药工坊四周便出现了大量围观的魔法师。 然而直到晨曦跃出地平线,阳光普照大地,围观的人都未曾等到晨曦领运送魔药的车队。 等到尤娜施施然打开工坊大门,眺望远处仍不见十万瓶魔药踪影的魔法师们愣了——如果无法及时交割魔药,按照晨曦的赔偿标准,那就是二十倍。 名叫休泽的老人微笑着步入工坊内:“尤娜女士,按照协议规定,今天上午,就是药剂交易的截止日期,可我似乎没有见到十万瓶魔药的影子……需要我再给你们一些时间吗?” “不需要,晨曦领诚信经营,您要的十万瓶药剂,就在工坊的庭院之中,请随我来。” 尤娜那自信满满的笑容令休泽将信将疑地随着她穿过走廊,推开了位于尽头的那扇木门。 走入庭院,映入眼帘的是四口高高矗立的,泛着水晶光泽的玻璃瓮,瓮中,玫红色的液体正微微晃荡,色彩与光泽都无限接近窖藏的葡萄酿。 休泽懵了,只是迟疑了数秒,他便板着脸,不悦地指着卷轴的协议内容强调:“我要的是十万瓶魔药单位的治愈药剂。” “这就是十万瓶魔药单位的药剂。”尤娜嘴角止不住上扬,“这四口水晶瓮中存放的治愈药剂总数,足够装灌分配十万个魔药单位容量的瓶子,鉴于休泽老先生合作诚意十足,并且交付货币选择了魔力水晶,晨曦领十分慷慨地附赠了五百个魔药单位的药剂。” “晨曦领打算贻笑大方吗,我们的协议中可是原原本本地写下了交易内容,你们必须……” 尤娜将卷轴举起,抵在休泽的面前。 似乎知道休泽会有此一问,尤娜特地用红笔勾勒出了重点。 “晨曦领将为休泽·克莱福特提供十万魔药单位的药剂。” 休泽浑身一颤。 “看来休泽先生读懂了,我们提供的是药剂,从未说过要在这次交易中一并提供保存器皿。” “其他商人你们难道也不提供吗?” “其他商人有不同的协议。” “晨曦领是在区别对待!” “确实如此。”尤娜居然大方承认了,“除了休泽先生,晨曦领都未曾附赠五百个单位的魔药呢,我原以为这份区别对待能让您开心一些。” 休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蹲守了整整一夜,看不到晨曦领进行药剂运输,他才会洋洋自得地在第一时间进入工坊。 此时,不少好事的魔法师已经跟随进入了庭院,目睹此情此景,纷纷交头接耳——见鬼,晨曦领根本就是故意的,不然这群魔法师怎么可能轻松地穿越工坊来到此处! 这时候继续指责晨曦领玩文字游戏只会让自己变成小丑,毕竟协议是由双方共同签订,起草与签字都证实了己方认可协议条款。 已经打退堂鼓的休泽打算忍一时之气,就此打住,但隐匿在人群中的【翠绿之镜】成员却悄悄地提醒了他:“你还没有检查药剂总量,以及品质是否符合协议标准。” 见休泽拿出装灌魔药的容器,尤娜不做阻拦,任由他检查。 其他魔法师似乎也好奇晨曦领的炼药能力,因此主动申请为休泽提供协助。 在大量魔法师的见证下,尤娜那句“晨曦领附赠了五百个魔药单位”的话被证实为撒谎……晨曦领整整多匀了一千一百单位的量! 这种不管不顾,干他妈塞爆的风格不止震惊了旁人,作为当事人的休泽更是浑身颤抖。 至于药剂效力,同样无可挑剔,休泽随便品了几口,疑惑在内心深处不断放大——为什么这些药剂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十万瓶药剂,必然是由成百上千魔药师合力完成,不同的炼制风格,炼制步骤,都会使最终成品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气韵。 可这四瓮魔药,气韵贯通,并无魔药混杂的混乱气息……总不能全部出自一人之手吧? 注视着手中的魔药,聆听着周围的议论与压低的幸灾乐祸声,休泽手中的力度越来越大。 “下一步,我还要十万瓶。” 周围已经炸了锅,尤娜却神色如常,仿佛早知道休泽会这么说一般,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协议模板。 “我们依旧不提供器皿,交割日期必须是在七天之后。” 休泽顿时骑虎难下,他本是想极限拉扯,并借此试探晨曦领的魔药存量,但看到尤娜早有准备的姿态,犹疑了。 不只是休泽,偷偷旁观的魔药师们也无法确定晨曦领是不是在虚张声势。 “算了……我们以后再来。” 休泽选择了退却,他不敢赌。 如果晨曦领还能拿出十万瓶,那么今日发生在这里的事,就会成为永远抹不去的笑柄。 及时止损,犹未晚矣。 此时此刻,目睹了全过程的魔法师们如果还不知道休泽等人的意图,就多少有些稚嫩了。 一道道鄙夷的目光落在离去的魔药师身上,这也让魔药师们加快了步伐。 比起少部分养尊处优的学派魔法师,梅拉大陆活跃的,大多是无派系的野法师,常年行走于危险边缘的他们是魔药需求量最大的群体。 然而早已形成攻守同盟的各大魔药学派在价格与代炼制这一点上实现了垄断,魔药价格也在不断地哄抬与人为制造的魔药短缺潮中节节攀升,最终到了许多魔法师难以消费,但又不至于完全消费不起的微妙平衡点。 需求庞大,也导致了魔药师在旧学派高塔轰然倒塌的清算大潮中平平安安地存续了下来,不仅经历数次灾厄依旧屹立不倒,反而又壮大了几分——危机催生了更多的需求,他们的获利远胜和平年代。 人们已经习惯了魔药师的软刀子割肉,毕竟命和钱,显然前者更重要。 这种日常本该继续持续下去,可晨曦领如同落入滚滚洪流中的巨石,阻隔了奔腾的水流。 起初是《药剂师入门手册》,在这份手册中,作者反复建议阅读者动手尝试炼制这些入门级的药剂,随书附赠的炼制明细详实到了让理解能力无碍的孩童上手都能实操的地步。 而今借着晨曦魔药工坊建立突然刁难,妄想打击晨曦领刚刚建立起来的名声——这段时间不断有人宣称,晨曦领的改良魔药存在巨大的安全隐患,可能引发未知的副作用,需要时间积淀,获取足够多的数据样本方能贩售。 这番说辞确实唬住了不少人,但在场的魔法师大多内心明亮。 一分钱一分货,晨曦领贩售的药剂虽然效果差,但……它真的有用啊。 这是无数普通人能负担得起的第一款魔药。 穷,就不配被治疗吗? 休泽等魔药师离开之后,魔药工坊的库存被扫购一空,在场的人选择了用脚投票——既然它确实有用,而且也很便宜,这就足够了。 比起死亡来临时毫无挣扎,只能闭目等死,比起任由伤口糜烂,将非致命伤拖成致残伤,他们知道什么选择是正确的。 回到宅邸中的【翠绿之镜】魔药师们均是阴沉着脸,默不作声。 “明天派人去把药剂运走……转手加价,卖给普通人。” 做出止损的决策后,说话的魔药师望向了休泽。 “你在思考什么?” 休泽抬头:“你们就不觉得,这些魔药实在太奇怪了吗?” “具体一些。” “十万个魔药单位,魔药气息并不冲突,药性如出一辙,毫无波动……好吧,或许有,但我在品尝过程中确实没有明显察觉,这就足以说明炼制的人手段异常高明……太荒谬了,一个拥有如此实力的魔药师会把时间与精力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废品药剂上,我实在不愿意相信。” “晨曦领的目的毫无疑问是夺走所有低阶魔药师所掌控的低级市场,让这种药剂成为梅拉人优选的商品,这也就意味着,这位魔药师必须每时每刻都专注精力,保持着最高效的产出手段,唯有这样才能保证供应链不断。” “这真的可能吗?再强大的魔药师,也是血肉之躯,不是人偶!” 休泽未曾说出口的是,他品尝魔药时,感觉那简直不像是由一个血肉之躯炼制的产物。 但凡是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生物,执行操作就必然存在波动。 这种波动可能是外界引发,可能是情绪波动导致,连锁反应之下,势必会让出产药剂呈现出明显的差异性。 可这些药剂……冰冷地让人感受不到差异。 仿佛实际炼制者就是一个毫无感情,机械麻木的人偶。 晨曦领总不可能让一位人偶进行着魔药炼制吧,这也太荒谬了! 越思考脑袋也就越疼,休泽不知道该如何向同伴描述此刻脑海中飘过的纷杂思绪,只能无能狂怒地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我们必须做点什么,如果任由晨曦领继续下去,梅拉就将会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所有人都用上这些廉价的魔药……低阶魔药师的存在意义将不复存在。” “历史上从未有任何一个流派的低阶群体能被完全取代……这对魔药师而言是灾难性的。” “是不是有些夸大了,晨曦领不可能保持这种产出速度,人总是会累的,存货也会出空的。” “可他们不站在我们这一侧,那些受它惠及的人自然而然会选择偏向他们,他在动摇梅拉魔药师的根基,绝不可以容忍!” 听着下面人争论不休,作为【翠绿之镜】的领袖,休泽沉吟许久,吩咐。 “通知其他学派,把今日所见所闻告知。” “事关梅拉全体魔药师的利益,刻不容缓。” 自从羊之后从没有感冒这么严重,休息了一天还是很累……爬起来给你们敲好我就要继续睡了,但愿明天能好起来 (本章完) 891.晨曦领不止一个九阶 廉价治愈药剂在晨曦山谷范围内销售火热,购入者络绎不绝,成为了荒僻的梅拉西南所有魔法师交谈中炙手可热的宝贝。 然而,晨曦领却迟迟没能等来远方的消息——那些一口气购置成百上千瓶药剂的商人本该打开所在地区的市场,并继续签订下一阶段的供货协议。 米莱的通讯给了路禹一个答案。 “所有从晨曦领批发药剂的商人都被各大魔药学派私下约谈,明令禁止他们对外销售晨曦领的药剂。” “据我手下的黑鸮了解,不少魔药学派逼迫商人在晨曦领与他们之间进行二选一,一旦选择了晨曦领,那么所有魔药学派的量产药剂都将提供给他们的竞争对手。” “如今这些商人恐怕正在带着药剂原路返回晨曦领。” 攥紧拳头的璐璐闻言一愣:“送回来?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只有送回来,才能向外界宣传晨曦领提供的药剂劣质,不堪用。”路禹为其解释。 魔药师们的剧烈反弹在璐璐的预想之内,作为旧学派时代未曾受到冲击,安然无恙度过了魔力潮动荡数年的群体,他们的根深蒂固远超想象。 不过璐璐既然迈出这一步,自然早就和路禹与塞拉布置周全。 在他们离开梅拉之前,必须重建这里的魔药秩序,要让廉价的药剂,与魔力觉醒的素材,成为普通人负担得起的消费。 穿着女仆服的浊魇在门口观望了一会,这才敲门进入:“主人,晨曦领外来了一群人,说是只要提到‘魔药’,主人就会知道他们的来意。” 三人面面相觑。 路禹冷笑:“他们动作倒是很快啊。” “估计这段时间急得上火?”塞拉瞥了瞥璐璐,示意她拿主意。 璐璐指背轻点桌面,托着腮思忖片刻后,点了点头:“请进来吧,我很想看看他们打算说些什么。” 大会议室内,路禹三人见到了魔药师各个学派派出的代表共计十一人,从耄耋老者到正值青年的年轻新秀都有,年龄层次跨度极大,但无一例外,他们在魔药上造诣颇深——只要不跟璐璐做对比,都是现在,或者过去有名有姓的人物。 虽然泽尼尔帮助璐璐洗脱了沙曼毒雾事件的冤屈,但她依旧不以真面目示人,而是习惯性地做了一些修饰伪装,成为了外界人眼中名声不显的第三位晨曦领主。 只有奉茶,没有茶点,更不派专门的仆从随行,唯一的引路随从竟然毫无礼貌地站在了所有客人的正前方,趾高气昂地走着,使得所有魔药代表如同跟班,这令一直以来备受尊敬的他们感觉受到了侮辱。 会议室内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路禹三人的到来并没有将之驱散,反倒是让其中不少人脸上的倨傲更甚——路禹不知道这种变化的原因,自从璐璐说不要用常识去理解梅拉的魔药师后,他觉得这些人有任何怪异的举动都是合理的。 学魔药学的。 “各位都是魔药学派的翘楚,在座的,有我认识的,也有我未曾闻名的长辈,依照礼节,晨曦领应当更为隆重地接待诸位,但考虑到诸位造访晨曦领的原因……”璐璐落落大方地落于主座,目空一切的眼神迅速扫过魔药代表,而后不屑地嘴角上扬,“我认为现在这样就很好。” 璐璐托着腮,将最轻蔑的态度摆在脸上,斜视每一位坐在她对面的魔药师。 “看各位的表情,也不像是喜欢委婉说话,互相寒暄的样子,那我们就直接一些好了……现在,告诉我你们的来意。” 如果是从前,璐璐或许会对这种场合感到胆怯,对于向某个人,某个群体撕破脸感到惶恐。 但现在不会了。 背靠路禹和塞拉,背靠晨曦领,她有信心面对任何人,任何事! 被璐璐平静的优越感刺激到,一位中年魔药师嘴唇翕动,在他想要说什么前,与晨曦领打过交道的休泽站起身。 “晨曦领既然培养了不少魔药师,从他们口中,也该清楚魔药师之间的规矩。” 璐璐反问:“我不知道,烦请休泽阁下说清楚。” 面对这幅明知故问的态度,休泽压下了心中的不耐,介绍道:“流入市场的魔药,最低价格,是存在标准的。” “晨曦领想要涉足魔药,魔药学派深表欢迎,但鉴于你们投入市场的低阶魔药过于低廉,出于担心晨曦领利润受损的原因,我们特此提议……晨曦领售出的魔药,涨价。” 劝人降价常见,劝人涨价,确实少有。 看璐璐无动于衷,休泽继续说:“这是各个魔药学派为了迎接晨曦领而商定的结果,未来一段时间,我们会略微提升一个魔药单位下的出售价格。。” “听上去,你们在为晨曦领着想。”璐璐的声音沉了下去。 休泽平静地注视着璐璐冰冷的目光:“任何一个流派,都有规矩,我们已经为晨曦领做出了一些改动,这份诚意……还不够吗?” “你们是在为晨曦领着想,还是在为自己着想?” 休泽皱眉,对于璐璐的态度带着不解与不耐:“这是双赢,魔药学派与晨曦领各取所需,这种无人受损的交易,我想不到反对的理由。” 璐璐脑海中浮现出父母采摘草药自行研磨调配伤药的过往,年幼时,那间窄小的木屋里总是弥漫着各式药材的气味,时不时……还掺杂着血腥味。 当然是双赢,在魔药师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受损的一方! 看不到,自然就不存在。 “价格提升了,普通人买不起,怎么办?” 尖酸刺耳的讥笑声响起一片,魔药代表中除却两位年轻的后起之秀面露犹疑之色,其余人均是面带笑意,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 “这是我们需要在今日讨论的话题?”休泽眉头越皱越紧,他完全无法了解璐璐的用意。 “休泽。”璐璐不再带尊称,而是直呼其名,“晨曦领产出的低阶药剂根本威胁不到你们,作为强大的魔药师,你们为什么要参与进来?” 休泽顿时哑然,他迟疑了一会:“为了规矩,魔药的未来。” “放屁!” 璐璐勃然大怒,她重重地拍桌,“你们只是想用这份定价权,绑架整个梅拉,自从梅拉各大魔药学派建立同盟之后,你们垄断了魔药的议价权,令每个国家,每个势力都无法忽视你们的影响力。” “你们口口声声的规矩,魔药的未来,都不过是虚伪至极的幌子。”璐璐步步紧逼,“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休泽同样被璐璐的话激怒了,自忖带着巨大诚意而来的他不再忍让:“晨曦领是打算一意孤行?” “如果我回答‘是’,你们打算怎么样?” 一位满头白发的魔药代表冷哼:“诚然,百日战争中晨曦领贡献良多,但……想让全梅拉的人承认你们的魔药,用上你的魔药,呵呵。” “看来,你们是认定,离开了你们,晨曦领的魔药离不开梅拉西南?” 说话的老人站起身,随着他表态,其余人纷纷表明起身表明立场。 “晨曦领不妨试试看,看看梅拉的人,会选择我们,还是选择你。” 说罢,魔药代表们冷笑着离去。 路禹想不通魔药学派面对晨曦领趾高气昂的理由,出于对这个盘根错节于梅拉大陆吸血数百年的庞然大物的尊敬,他在这段时间详细询问了泽尼尔在内的人,试图了解魔药学派与晨曦领正面对抗的底气。 聪睿如泽尼尔不解,精明的诺埃尔沉默,教国的大主教戴维德,教皇安东尼奥,以及猫荆都感到困惑。 反倒是塔妮娅提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论点——魔药学派最大的依仗便是身为调停人的晨曦领不敢以势压人。 一旦晨曦领这么做,晨曦领在百日战争立下的形象便会轰然倒塌。 在魔药代表们离开后的第一时间,浊魇就拿着璐璐最爱吃的绿豆糕上前,劝说她消气。 和一群高高在上的拟人生物对话,让璐璐的胸腔剧烈起伏。 路禹与塞拉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塞拉摸向领口的兔子雕像:“小泥巴,他在你身边吗?” “哎嘿,在的,我在给他堆雪人呢……”小泥巴乐呵呵地问,“怎么了吗?” “雕像给他。” “喏,塞拉大人让你接着。” 塞拉还未开口,对方便用能让空气结霜的森寒语气问:“哪个方向?” “碎金城。” 离开晨曦领的魔药代表们在晨曦山脉中见到了在此等待的同伴。 面对那些迫不及待的询问,参与和晨曦领谈判的魔药代表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愠怒之色。 “晨曦领那个小不点,让人不爽。” “话里话外透露出的优越感,你们感受到了吧……就像是,从没把梅拉的魔药师放在眼里。” “这么说,谈判破裂?” “破裂了,晨曦领的领主们脑子有问题,放着让渡的利润不要。” “估计不是不要,而是想要更多。” “他们的胃口太大了,满足他们,未来只会得寸进尺。” “那么……意见终于能统一了?” “即日起,动用各个学派的人脉,全力遏制晨曦领魔药的流入,任何渠道,都要堵截,我要让梅拉除了这偏僻的西南,再无印刻有晨曦标记的药剂出现!” “他们可是有九阶魔法师……真的没问题吗?” “哼,晨曦领自行戴上了名为‘调停人’的冠冕,劳伦德在前,晨曦领若是想要维持他那克制、公正的外衣,就不可能动用暴力,否则……一切化为乌有。” 在魔药师的亲卫无法感知到的角落,隶属于塔妮娅的精锐黑鸮聆听着这群魔药代表的话。 自米莱的身份水涨船高后,塔妮娅将心腹的黑鸮也交由其调度,他们此次出动正是为了探明魔药代表未来一段时间的行动与意图。 专精隐匿,加之早年从晨曦领获取的拟态植物召唤模板提供的庇护,即便在场就有接近八阶的魔法师,黑鸮的存在依旧无人知晓。 “和塔妮娅大人所想完全一致……调停人,在这件事上反而成为了晨曦领的枷锁。” 晨曦领,不太妙啊。 这么冲动就招惹魔药学派,是否有些考虑欠妥? 晚春的风何时如此凛冽? 刺骨的寒意打断了黑鸮的思绪,隐匿于树上的他下意识瞥向树根,却发现早已解冻的大地再次寒霜遍布。 四周浓雾弥漫,灰蒙蒙的天空白雪飘落。 倒春寒? 魔力潮导致的气象异常? 还是…… 念头涌现瞬间,足以将思绪凝滞的冰寒沿着黑鸮的脊柱一路攀升,直冲头顶。 “不……不会……吧。”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稳定心率。 黑鸮听到了那群魔药代表还在抱怨突然的降雪,饶有兴致地仰天观望,埋怨着晨曦领带来的坏运气。 那些声音因为高度紧张而变得模糊,黑鸮已经耳鸣。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他绝对在这里的……放眼全梅拉,只有他能做到!” 积雪被搅动,轻微的响动从黑鸮后方传来。 他浑身战栗,身体僵直。 白色的雾气黏稠如实体,拍打在他的身躯之上,令他与这株参天大树一同挂上白霜。 银白色的山岳无视了显眼的冰雕,缓慢靠近魔药代表。 林间的亲卫已经察觉了异常,然而他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躯便被冰锥贯穿,钉死在一旁的大树上。 一位训练有素的六阶,在他眼中与虫蚁无异。 “你是什么人?”魔药代表终于意识到危险降临,然而满天雪雾已经笼罩了这片林区。 “雪怪。” 他撞破雪雾,踏入每一位魔药代表的视野,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每一个聆听到这个名字颤抖的灵魂。 “雪……雪怪?” “为什么,你……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们……与你没有仇怨才对的。” 恐惧写在每一个魔药代表脸上,声音也被逐渐降低的温度冻结。 “需要理由吗?” 惊恐定格于说话的魔药代表脸上,疾风暴雪吹拂而来,位于最前方的他只来得及向前伸出手,保持着嘴巴微张的神态,便成为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 只是耳闻,从未谋面,此刻亲眼目睹雪怪的恐怖,魔药代表们尖叫:“分散跑!” 抵抗? 开什么玩笑,四大国围杀不得的怪物,他们拿什么对抗! 雪怪没有追逐,只是虚抬双手。 黑鸮感受到了蜂拥而来的魔力,他们被一双以他的实力无法窥见的巨手揉捏,化作无形的实体灌注入这片风雪的每个角落。 雪雾激荡,白烟缥缈。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身旁的魔药代表都化作冰雕被雪怪徒手捏碎,唯一幸存的休泽满脸不甘地注视着从腿部向上蔓延的寒意。 他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知道为何会招惹来雪怪! 雪怪走近,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认可晨曦领的做法,这就是原因。” 说罢,在休泽惊骇的目光中,他的头颅在未被冻结时便被雪怪伸手捏碎。 简单地,就像是捏碎一块豆腐。 年轻的黑鸮只在前辈的口口相传中知晓雪怪的恐怖,此刻看到他无法以常理言之的力量,再也抑制不住心率,过呼吸开始让他头晕目眩。 “怎么会……人呢?” 只是视野变暗的瞬息间,雪怪已经消失。 黑鸮急切地寻找,寒冷的气息却从他的背后拍打而来。 他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仿佛无尽的风雪就是他的呼吸。 黑鸮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尽管他知道这反抗在雪怪眼中无比可笑,但身为塔妮娅陛下的内卫,他们必不能堕绿荫之名。 没有等来雪怪出手的动作,风雪声正在远去。 就像是巨兽逡巡时粗重的喘息声,逐渐微不可闻。 被魔力构筑出的迷雾遮挡的天再度投下明亮的光,融解了地上浅浅的积雪,化开黑鸮身上浸入骨髓的冰寒。 “科维尔托斯,有人汇报在你隐匿的区域出现强大的魔力波动,潜伏的信使正在向你靠拢,并搜查沿途……” “不要过来!”黑鸮握住传讯雕像疾呼,“不要追逐沿途发生的异象……是他。” 梅拉西南的绿荫信使全体陷入了沉默。 在梅拉,能对抗雪怪的人当然存在。 但绝不是他们。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能对付雪怪的其中一员,晨曦领主通过跟随雪怪一同行动的雾妖,已经全程围观魔药代表的覆灭。 【调停人】的身份确实束缚了他们的双手,但这不代表暴力是他们无法动用的选项。 说服雪怪出手并不费力,向其证明了这条道路能惠及更多的梅拉人后,风雪召之即来——他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试图令梅拉漫长的历史脱离矛盾闭塞的漩涡。 凡妮莎曾告知雪怪,从晨曦领吹起的变化之风能令梅拉有所改变。 百日战争,他看到了那份可能性。 璐璐的尝试,让他赞许。 新的时代已经到来,梅拉的新主角已经登上舞台。 笼罩在梅拉之上的漫长黑暗似乎已经消散,晨曦的微光隐约可见。 为了让辉煌时代完美“诞下”,他不介意……杀掉所有晦暗之物。 此刻,晨曦领不止一个九阶。 病了三天了,先是发烧,第二天以为好了,结果刚退烧又开始发热出汗,疲软无力,睡了一天才稍微缓解一下……目前咳嗽不停,难以集中精力,码字码了好久,中途睡着又起来都快1点了。没法正常更新,海豹这里抱歉了。 顺便,好久没求章说了,能摩多摩多么? 892.知识取于晨曦,用于梅拉 魔药学派错误估计了晨曦领的耐心与决心,百日战争积累的声望让他们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扫除魔药推行的障碍,这是前所未有的好时机。 代表们的尸体被发现那一刻,全梅拉陷入了沸腾,放眼历史,魔药师也不曾一口气陨落这么多人,横跨老中青三代,各个学派的翘楚全军覆没,现场只剩下冰雕碎裂后化开的残肢断臂。 魔药学派没有把矛头指向晨曦领,全梅拉的魔法师在听闻现场的痕迹后,脑海立刻浮现出了那沐浴于呼啸风雪中,古老伟岸的挺拔身姿。 晨曦领指挥不动雪怪,他从不是一个可以进行正常沟通的对象。 没人知道雪怪为何要杀死魔药代表,但梅拉的魔法师们都默认了一个不是原因的原因——他们倒霉。 雪怪杀人,不需要理由。 正常人也最好不要试图去理解雪怪的行为逻辑。 各个学派的魔药师们愤怒,但又感到无力,舆论与道德的谴责对晨曦领那位神秘的九阶有用,能将其束缚在名为【调停者】的王座上,但却束缚不住一头古老的凶兽。 他践踏秩序,蔑视规则,毁灭法理,只践行自己那扭曲畸形,偏激至极的意志,没有人能为这头凶兽套上枷锁——或许有,但请这些人追踪这头凶兽的代价,他们付不起。 魔药学派在失去领头人后选择了煽动人群,声讨各方势力的高阶法师坐视雪怪作恶,逼迫高阶法师追踪雪怪,紧接着……他们陷入了内乱之中。 正如璐璐所预料到的一样,魔药师群体本就派系林立,一个有名望的领袖逝去,由学派之首保管的配方就会点燃纷争的导火索。 外界的纷乱并没有影响晨曦领的魔药普及推动,斯莱戈、绿荫、风暴、教国、罗耶公国都派出了使臣秘密抵达晨曦领,使臣团包括各国的财政官。 各方与晨曦领都省略了商议过程,作为王的诺埃尔等人早已在出发前给予了他们最高权限的批示,大力推动项目落实。 “晨曦魔药官方专营店的利润可否再提高一些?” 说话的是罗耶公国的财政官,随行的使者团队虽然是为了身后的国家争取利益,却显得不那么自信——其他人似乎都默许了晨曦领给予他们的基础定价。 路禹抬手示意西格莉德让自己来说。 “我给予你们的定价权有一个活泛的浮动空间,这部分利润的调整幅度,建议你们几个国家之间进行商议,否则,可能会出现差价倒卖的问题。” 西格莉德看懂了路禹的眼神,连忙暗叹自己的不成熟。 在所有国家中,当属罗耶公国最穷,官方财政捉襟见肘,不久前才实现了各个城邦的基础温饱,而这份温饱还是在诺埃尔的粮食援助下完成的。 即便在泽尼尔离开后,获得了一些较为富庶的土地,底蕴也仍需积累。 得到许可的公国财政官还未来得及感激,便听路禹话锋一转。 “不过,你需要给晨曦领一个保证。”路禹直视他,“在完成最初一到两年的积累后,恢复定价……否则,我相信会有人向罗耶公国倾销晨曦的药剂。” 在每个国家建立专属直营店铺,利用各国家的官方渠道进行销售,并层级下沉,实现全面推广。 晨曦领能以最快速度完成魔药普及的愿景,各国执政集团也能借此事件积攒人望。 各个国家的财政官都心照不宣地不提及低阶魔药市场过度依赖晨曦领的问题,这是来时自家君王提前叮嘱的。 作为财政官,他们深知此次决议的弊端,他们也坚信君王慧眼如炬早以看穿,然而……却不能提,仿佛这并非值得在意的事。 为什么? 就这么信任晨曦领的“公正”吗? 财政官们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在主管晨曦后勤的领主西格莉德的见证下,共同拟定了官方指导价——六十枚梅拉通用铜币。 价格之低廉,让财政官们一度目瞪口呆,在魔力潮动荡的时局下,六十枚梅拉通用铜币在货币熔铸比正常的区域,只能购入一袋半的陈米,这个数字乘三十都未必能购买到以往魔药师手中的“劣品”。 除此之外,由于晨曦领直接公布了所有贩售药剂的配方,因此所有官方直营店铺都会协助晨曦领进行药物素材的回收,任何采集素材者都能以此方式从直营店铺手中以素材加货币的方式,用更低的价格获得药剂。 了解协议内容到这一步时,泽尼尔的财政官已经忍不住问晨曦领是否能从这笔交易中赚到钱了。 除非晨曦领拥有无限剥削也不会疲惫的奴隶全天候炼制魔药,否则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利润,人力亏损就足以让晨曦对各国的许诺破产。 谈及这一点,璐璐等人只是嘴角上扬,未曾给予财政官们正面回答,纵使他们再好奇,也无法窥测到晨曦不可思议魔药产出速度背后的真相。 带着震撼与疑惑,财政官们顺利完成了君王们的委托,只不过在将所见所闻告知君王后,每个人的反应又各不相同。 诺埃尔左手搂着小寂静,右手抱着希露薇,注视着房间角落那套铭刻满魔力纹路的盔甲,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而他的书桌上,赫然摆放着即将向各处大执政官发布的【工匠选拔】文书。 塔妮娅屏退左右,独独留下米莱与赤红两位心腹。 “你们怎么看财政官说的话?”她闭着眼睛,手微微指向半跪的财政官,“不眠不休在晨曦领炼制魔药的精怪,不知疲倦的人偶,被操纵的不朽亡灵……很多种猜测啊。” 赤红与米莱面面相觑,沉默无言。 揉了揉疲惫的眉角,望着离开晨曦领时璐璐反赠给自己的那尊通讯雕像,塔妮娅回想起了哥哥的叮嘱。 她嘴角上扬,内心忽然有了答案。 “告诉下面的人,努力把这件事办好,晨曦领内究竟居住着什么样的怪物在协助他们炼药我们不需要知晓……他们离开梅拉时,又或者,他们觉得时机合适时,那份知识自然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财政官困惑:“陛下……因何笃定?” “因为这件事背后,一定有璐璐在坚定不移的推动。”塔妮娅回想起了从前,“年幼的遗憾会缠绕一个人一生……璐璐童年有太多的遗憾,其中就包括让父母只能仰望,无法触及的高昂魔药费用。” “她平等地恨着梅拉所有的魔药师,全无身为魔法师时的谦卑……在魔药上,她自诩天才,蔑视一切,只因为她确信自己会站在那些人的对立面,也比那些人更优秀。” 说罢,塔妮娅怅然若失,虽然已将泽尼尔的话听进去,内心却像是破了个洞,一片虚无。 她用留恋的口吻轻声呢喃:“她痛苦过,所以不希望和她一样的孩子也品尝到那份痛苦……为了让自己身上的悲剧不会继续上演,她会把知识留给梅拉。” 同一时刻,泽尼尔的宅邸中,泽尼尔翘着腿,单拳抵腮,斜视半跪着的臣属,用略显严厉的口吻质问:“怎么,你胆怯了?” 被点名的臣属浑身一凛,知晓泽尼尔脾气与秉性,他登时站起,如松柏般挺直身躯。 “坚决执行陛下的旨意。” “这才是我的臣属。” 而这让泽尼尔近臣都感到犹疑的难题,也在此刻的罗耶公国中上演着。 “大公,全面推行,势必会面对巨大的阻力,您虽然与财政官们进行了商议,也拟定了协议……可反应过来的魔药学派仍会暗中阻挠,是否……先浅尝辄止地试探?” 罗耶合上书本,摘下单片眼镜,身子后倾,躺入了阴影中。 “你是想告诉我,你不敢做,还是没能力做?” “大公……” “也罢,那就换个敢做的,我看你的副手就跃跃欲试,从今往后,你的位置与他对调,现在,离开我的房间。” 威严的声音压得说话的臣属不敢多言一句,沉入黑暗中的罗耶脸色阴沉得可怕。 被突然拔擢的年轻人激动地半跪行礼,以感激这份突然的恩典。 “我看你完全不怕魔药学派的暗中阻挠,反而在刚才的对话中对上司的言行深感不屑……谈谈你的底气从何而来吧,说得好,这个位置才真正属于你。”罗耶凝视眼前名叫赫福特的年轻人。 “大公明睿,臣属不敢妄言……我的自信源于晨曦领本身。” “哦?”罗耶来了兴趣,嘴角微微勾勒起一抹弧度。 “晨曦领宣称要在不久之后开启面向全梅拉大陆的试炼,凡通过试炼者,都将从晨曦大书库中获得梦寐以求的知识。” 迎着罗耶的视线,赫福特不卑不亢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在想……产出大量魔药的晨曦领,会不会也把高阶魔药的知识,放入了大书库之中。” “一旦那么做,梅拉魔药学派垄断了数百年的知识壁垒,土崩瓦解只是时间问题……知识取于晨曦,用于梅拉,如晨曦始终保持着他坚持的中立……”赫福特有些兴奋,“新的时代,梅拉闭塞的泥潭,将会注入一股活水。” 房间静了下来,到底还是年轻,突然得到展现自我的机会,他不可避免地忐忑了起来。 在赫福特努力审视回答是否有纰漏时,罗耶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新的时代,就该让年轻人来开辟,来引导,你比出去那位浑身朽木味的家伙要更能理解梅拉的脉络。” 这正是晨曦领说服各个国家参与其中的重要一环。 不只是将高阶魔药知识放置于大书库,有能力的学徒还将得到璐璐亲自教导的机会。 他们都不会成为晨曦人,而最终会带着知识,返回梅拉。 璐璐要摧毁的是魔药学派的根基。 也许未来闭塞会再次降临,但现在……晨曦将亲手撕开笼罩梅拉成百上千年的泥潭! 感觉舒服了一些,至少出了很多汗之后没那么难受了,应该进入恢复阶段了,就是还有些虚弱……这是第四天了,我的免疫估计杀疯了。 893.人偶之神 在晨曦领重建基本完工,魔药流水线扩产完毕,即将爆产能全力供需时,一位特殊的客人抵达了晨曦领。 布拉索,人偶之国赛尔卡洛最顶级的密会黑衣一员,也是目前唯一知晓尼希尔人偶之神身份的信徒。 受到了薄暮与黄昏的热情接待,布拉索在途中忍不住询问起焕然一新的晨曦建筑,在得知了晨曦领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陆级的战争后,先是大惊,而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面见路禹时,他依旧谨记人偶之神的嘱咐——需将晨曦之主视与其对等的存在。 连续两次出行造访晨曦领,神给予的嘱咐相同,也令布拉索深切感受到赛尔卡洛与晨曦领非同一般的关系。 “抱歉,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久等了。”路禹一脸歉意地喝了口茶水。 路禹刚刚结束了召唤组的教学,璐璐是在研究通用语言药剂的过程中被喊了出来。 塞拉则是在持续改良着晨曦法阵——百日战争给予了她许多启示,知识与经验积累充足,她现在对法阵动刀的每一步,都是对克洛伦斯的超越。 布拉索受宠若惊,他虔诚地把手按在象征着赛尔卡洛的垂线人偶标志上,微微低头。 “突然造访,是尼希尔或者赛尔卡洛发生了什么吗?” 晨曦之主主动询问,布拉索才顺势接话。 “受吾主之意特来询问,冬春相交时分,晨曦领未派使者造访赛尔卡洛的原因。”布拉索随即说:“实际造访才从薄暮女士口中得知,晨曦领受困于战争无法成行。” 每每听到路禹等人直呼主的名字,布拉索总会一阵目眩。 路禹等人恍然大悟,不免苦笑了起来。 他们与尼希尔约定了每年当有一次互派使者的交流——实际相当于尼希尔邀请晨曦领欣赏他在游戏上的新杰作,以及双方合作实验的成果。 路禹询问了赛尔卡洛的近况,在得知第一批投入市场的黑煤球相关的卡牌因为其模糊的背景故事,强有力的对战属性而深得赛尔卡洛人的追捧后,路禹忍俊不禁。 说着,布拉索将名为【寂静晦日】的卡牌双手奉上,璐璐为三煤球姿态绘制的图画被尼希尔直接采用,并且赋予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效果。 【获得对手手牌中的一张卡牌,并立即使用】 背景描述则是:了解祂,追随祂,信仰祂,祂对发出邀请十分吝啬,你应该感到荣幸。 虽然不知道尼希尔发型的第一版卡牌都有什么,但这种直接牛对方手牌,破坏卡牌组件的手牌在卡池没什么深度的环境简直是阴间中的阴间。 能力万金油,即插即用,无负面效果,这不是什么卡组都能带一张? 布拉索的话验证了这一点。 现阶段赛尔卡洛主流卡牌圈子里,几乎是百分百携带【寂静晦日】,运气好的选手经常上演寂静晦日牛寂静晦日。 “一开始就发行这么阴间……嗯,我是指,过于强力的卡,好吗?”路禹把卡牌给塞拉和璐璐端详。 布拉索解释:“主认为,既然是以祂与晨曦存在的诸位为原型设计的初版卡,就应当简单暴力,直接在使用者心中留下深刻印象,这也是一种‘信仰’的建立。” “限制这些卡的方式有许多,比方说在未来建立规则表,限制某些特定卡牌的数量,亦或者比赛规则不准携带,再以此为概念设计新版元素的卡牌,如此就能长久不衰。” 路禹根本没有教过尼希尔这些招数,好家伙,他已经基本摸透了该如何以此经营一款卡牌游戏。 “这次前来,主也是托我告知各位领主,经过初版的摸索,获得足够多的反馈后,主决定下一版卡牌在今夏开始发售,并且将首次以一个明确的主题进行发售。” “第一个主题将与魔药炼制相关,因此,璐璐缇斯领主也会存在一张适配的强力卡牌,并以此延伸出一个体系的卡组。” 璐璐愣住了,她望向路禹。 路禹连忙摇头:“不是我,他已经学会了,而且举一反三,尼希尔越来越像人了。” 布拉索向璐璐欠身:“璐璐缇斯领主大人,主想请您为这个主题命名。” 璐璐茫然地瞪大了眼睛,事发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 西格莉德瞅准了时机,提议:“布拉索先生不如暂留晨曦领几日,等我们构思完毕?” “听从各位领主的安排。” 等布拉索离开,塞拉这才讶异地赞叹:“这才过去多久,尼希尔的思维方式就已经与寻常人无异了。” “别忘了,在那边,赛尔卡洛是整个大陆的霸主,他那些不眠不休的人偶足以令所有觊觎霸主地位的国度胆寒,没有生存压力,他能够轻松地审视自己的国度,感受人类的情感,并进行学习,拼凑组成属于自己的灵魂。” 路禹唯一不知道的是,尼希尔现在是模仿不同的灵魂,组成一个新的“自我”,还是通过学习,缓慢凝聚。 如果是前者……路禹总感觉,他仍没有摆脱人偶的桎梏。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忐忑,尼希尔才会在晨曦领没有联系,也不拜访之后,焦急地派人造访——虚无之物需要找到一个锚点,缓慢向锚点堆砌起完整的自我,尼希尔似乎是将最初遭遇的他们选做了一切堆砌的锚点与地基。 路禹眉头紧皱。 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和尼希尔见一面,他的灵魂与人格的塑造,不能依赖任何一个人,这会为他埋下巨大的隐患。 看路禹神情凝重,塞拉略一沉吟,就读懂了始末。 她在路禹面前晃了晃那张【寂静晦日】的卡牌:“会把所有接触过我们的人吸引到身边……尼希尔的构思,我很喜欢。” “其实也是他内心的映射……他觉得自己也被吸引了。” “会有机会亲自告诫的。” 两人对视了数秒,彼此都笑了起来。 布拉索再次得到召见已是数日之后,璐璐向他递上了写有主题关键词的信封。 在即将离开之际,路禹喊住了布拉索。 “帮我告知尼希尔,我打算在这片大陆也举办类似于【流光试炼】的项目,需要一些协助。” 布拉索闻言一愣,他随即追问:“路禹大人,您打算要哪些方面的协助?” “你只需要告知尼希尔,他会知道的。” 乘坐上飞龙人偶,布拉索一头雾水地返回了赛尔卡洛。 “主,这就是晨曦之主的原话……我也试图追问,但……” 尼希尔中性的脸上洋溢起舒缓的笑意,他惬意地抿了一口茶水,望着夕阳的余晖泼洒在城堡浅灰色的墙体上,追逐着疯涨的藤蔓,投下无数蛇形,蜿蜒的阴影。 无需注视纸张,手一刻不停地赶在这幅唯美的景象消失前,尼希尔将之勾勒到了纸张上。 他喊来一个女仆人偶,将画纸归档——这幅画作将会在未来成为卡牌的一部分。 尼希尔又当着布拉索的面喊来了另一位女仆,当着布拉索的面将她的头颅拆卸下来,然后轻车熟路地取出其中水晶般的内核。 尼希尔审视周围,他的房间散乱地堆着大量人偶的零部件,一些已经组装成型的人偶则是紧挨着,依偎着,瘫坐在摆放着大量画框的大理石墙壁边。 他选中其中一个最得意的杰作,将之内核填入其中,看着这个虚无的躯壳缓慢苏醒,无神的双眸茫然地审视这个世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路禹似乎喜欢兔耳族的女人,所以你还缺一对耳朵?” 尼希尔自顾自地喃喃,又随即反驳了自己。 “不不不……这会让璐璐不高兴吧?” “看来这样就挺好,无论如何生灵,靓丽的容颜,迷人的身材总是更受欢迎。” 布拉索习惯了自己的主自言自语,作为虔诚的信徒,他总会在离开宫殿后迅速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遗忘——反复回想主的举动在他看来是一种亵渎。 “布拉索。”尼希尔为刚刚继承了部分机械重复意识的人偶梳理着发丝,“把她带给晨曦领,路禹想要的东西,就在她的脑袋里,那只大兔子,会明白的。” 布拉索一凛,他猛然间猜测到了主即将送给晨曦领的是什么。 一直以来低伏的头颅缓缓抬起,注视着尼希尔温婉的模样,他咬了咬牙,忐忑地斟酌了一遍又一遍,终于鼓起勇气。 “主……主……” “这样,真的好吗?” 尼希尔抬起头,炯炯有神的双眼中倒映出了布拉索的模样。 布拉索浑身发颤,但仍是压抑住了内心的不安,把话说出了口。 “那是您的知识……也是您的力量啊。” “我知道。”尼希尔立即开口。 “我知道。”他坚定地重复了又一遍。 “可他们,对我是不可或缺的。” “我的灵魂……有他们的影子。” “他们对我不曾吝啬,我又怎么能吝啬知识?” 布拉索颤抖地叩首,深呼吸:“是我,僭越了。” “不,我该感激你愿意僭越,至少你不是附和我的人偶。”尼希尔说,“在这里,我可以随意制造出成千上万无魂之物,唯独你拥有真实的魂魄行走着……如果连唯一能往返此处与外界的你都选择附和,那你也不需要存在了。” 布拉索满头大汗,他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出的宫殿,又是如何回到了家中。 当妻子与孩子走上前与其相拥,并嫌弃地说他汗津津时,布拉索才猛然意识到……他很有可能,得到了神的认可。 一份敢于直言的赞赏。 “怎么了,亲爱的?”妻子看出了布拉索的颤抖,“你今天是怎么了,魂不守舍?” “不,不,什么都没有。” 他紧紧地抱着妻子,庆幸着那一刻冲动做出的抉择。 “我要再出一趟远门了。” “不是才出去回来吗,为什么又要离开?”妻子埋怨,“密会里难道就你一个能做事的黑衣吗?” 身为黑衣的丈夫总是为奇奇怪怪的事情操劳不停,在她看来,丈夫完全可以把事情交由下面的人去做。 布拉索不做解释,只是告诉妻子,这一次可能会离开久一些,因为他要协助一位异常尊贵,强大的存在完成一项巨大的工程。 “可爸爸……你答应了,带我去密会的人偶库里参观的……去年到现在,你都没有兑现诺言,骗子。” 孩子的话让布拉索忍不住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无法做太多解释的他只能无奈地哄着满脸失望的他。 布拉索再次离开了赛尔卡洛,这一次,与他一同远行的是数十只飞龙人偶,以及满满当当的一箱箱素材。 即便在人偶师密会中,这也是绝密事项,是来自流光之城中“至高”的意志。 “怎么又是布拉索……这家伙,貌似总能得到至高的眷顾?” “谁知道呢,自从上次试炼结束后就是如此了。” 密会黑衣们忍不住讨论着布拉索的好运时,来自流光之城的至高意志突然下达了命令。 命令简单,朴实,却让一众黑衣面面相觑。 “让一位黑衣带布拉索的孩子去参观人偶密库。” 尼希尔通过人偶注视着密会工坊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将他们眼神中的迷茫尽收眼底。 他嘴角上扬,继续埋首于一张张画作之中。 他梦中的游戏之国,正在缓慢地以他的意志变成现实。 而这个过程中,他需要更多理解自己心意,愿意展露出自己真实一面的信徒。 他们必须有血有肉,不能是对“神明”俯首听耳的“人偶”。 这是他从路禹、璐璐,以及塞拉身上学到的知识。 人偶的国度,不能只有人偶。 “璐璐缇斯……主题是……”尼希尔打开了璐璐给他的信封,看到了那一行字。 “天才?” 尼希尔爽朗地笑出了声,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三煤球的姿态。 确实是天才啊。 “可不能这么简单地作为主题……必须得润色一下。” 尼希尔拿出了凡妮莎的画作,“如果是天才……可以囊括更多人。” (本章完) 894.你的呢,你的呢! 梅拉的春夏交接之际十分热闹。 罗耶公国仍旧忙碌于开垦田亩,充盈粮库。 大量启用魔力潮中展露头角的新人,原先暮气沉沉,徒有武力而无智力的公国焕然一新。 塔妮娅从难民中吸纳了大量有天赋初学者后,于绿荫领全境开启了如火如荼的魔力觉醒运动。 她已决意将晨曦领展示的道路走到底。 收缩领土的斯莱戈在诺埃尔的带领下继续在海外贸易上耕耘,而最新的贸易线路中赫然有了俄偌恩的名字。 温蒂逃跑没有阻碍双方的交流建立,以战胜者自居的斯莱戈民众并不觉得双方关系转折太快,反倒认为这才是作为大国所具备的威慑力。 俄偌恩仍然执着于与诺埃尔沟通,可诺埃尔态度坚决,除了温蒂谁也不要,而且必须是她心甘情愿回来,任何俄偌恩以威逼形式完成的承诺都不被他所认可。 战后的教国静悄悄,银枫即是光辉神仍然仅限于少部分人知晓,得到银枫启示的猫荆、神选刻勒娅、主教戴维德正在逐步从教皇安东尼奥手中获得更多的权利——于梦中得到启示的安东尼奥泪流满面,也终于长舒一口气。 魔力潮数年,灾厄轮番袭来,梅拉这片大海狂风大作,剧烈的颠簸,船上客人们的抱怨令他心力憔悴。 但他没有辜负劳伦德的托付……他为教国的后继者守住了偌大的疆土,这片诞生了神明的土地,将会完完整整地进入新时代。 泽尼尔正在科德佐恩故土与各派势力角逐。 他的对手包括但不限于旧科德佐恩王储,腐朽的旧时代残党,学派余孽,于魔力潮动荡期间聚拢迷茫民众组织起的宗教团体。 虽然其他国度都认为他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但“四大国”这一称呼的变更,还需他彻底巩固势力方能确定。 百日战争后崛起的晨曦领也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各方都在这个新生之春忙碌时,他们也未曾沉寂。 晨曦山脉边缘开启了新一轮大基建,依照各国百日战争后的协议,这里并非晨曦领实际控制区。 依照晨曦领对于规则的恪守,不少人都猜测到了他们占领圈外地域大兴土木的原因——【晨曦试炼】进入场地建设阶段。 晨曦以西,霍古横卧于圈地区域外,震慑着所有妄图悄悄潜入,一窥施工现场的魔法师。 晨曦东侧,法古塔尔与白狼组织起的狼群封锁了山脉,终日巡视,令来自大雪山方向阴搓搓的视线退避。 晨曦领的正北方,克洛伦斯制造的,各式各样畸形人偶漫山遍野,在最密集的林地区域,路禹觉得有一种玩宝可梦不用杀虫剂进草丛,沿途还遍布捕虫小子的美。 即便是这样严密的封锁,也难挡魔法师们的好奇心,通过米莱,路禹得知,不少人将晨曦领布下的防线称为“试炼的一环”,以比拼谁能突破沿途封锁,更靠近试炼场地一些为荣。 工匠组的管道铺设完毕,土木组的高塔顺利耸立,携带着塞拉意志的法阵闪耀,令梅拉诸多魔法师跃跃欲试的“晨曦试炼先行版”在塞拉的叹息之墙前化为乌有。 并非所有人都被晨曦领拒之门外,协助俄偌恩元老院完成元老结构重组的凯塔斯此时就悠哉地品尝着史莱姆果汁,与他的意志继承人芙拉索蕾雅欣赏着人偶之国的至高之术。 近百个人偶随着布拉索的指令起舞,其中穿插着塞拉介入的指示,有条不紊地穿梭于这片开阔地,行走于连绵的山脉之中,建造起一个个试炼反馈机制。 这些栩栩如生,能响应人的互动表达出繁多情感的人偶震惊了凯塔斯,站在抑魔顶端,轻而易举反转魔力与抑魔,但俄偌恩的闭塞令他的知识存在着巨大的局限。 直至路禹向其说明了尼希尔这位特殊的“人偶意志”,他才怅然长笑。 与布拉索带来的人偶女仆交流了好一会,对方的对答如流让她呆若木鸡,这位俄偌恩军团长确信在不刻意点明的情况下,自己做不到迅速判断对方是不是人偶。 “俄偌恩的投降……恰到好处。”说出这句话,芙拉索蕾雅竟是浑身轻松。 即便倾尽全力战胜晨曦领,继续吹响那视死如归的高亢号角,令征战之门显现其他大陆又能如何? 他们找到解的速度,会有那些朦胧的“意志”苏醒得更快吗? 庆幸元老院的纠错机制仍能运转,在最后关头停下了这台将要失控的战车。 庆幸这一次,他们踏上的是梅拉,直面了晨曦……目睹了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剧变。 “你要将晨曦领掌握的知识都放入其中?”凯塔斯问。 “得有人为知识的流通做出改变,为什么不能是我们呢?”路禹说,“如果一个大陆最优秀,最聪明,最坚韧的一群人都无法获得知识的垂青,只能落寞地仰望高耸的高塔,叹息命运的不公……那么闭塞迟早会将我们困于螺旋之中。” 凯塔斯说:“我跟随俄偌恩征战的步伐走过数个地区,也许多蕾卡和梅列厄已经告诉过你,这些大陆的子民无需温蒂做出过多许诺,便欣然接受了俄偌恩的指引,一同摧毁了看似坚固永恒的座座‘高塔’。” “与所描述的无异,每一个大陆的知识均已腐朽不堪,知识体系僵化坏死,成百上千年未曾有过进步……所有的进步者都被掌握着无上知识之人迫害,残杀。”凯塔斯唏嘘,“军团长询问他们为什么自废武力,他们将之称为……权利永恒。” “易碎的永恒。”路禹感叹,“随便一个‘俄偌恩’都能将他们看似坚不可摧的秩序撕碎。” “是的,但分享是困难的。”凯塔斯望向路禹、璐璐,还有塞拉,“谁又愿意将辛苦所得的知识无私地赠予呢……即便是根本用不上的糟粕。” 芙拉索蕾雅看三人组的眼神中有了憧憬与仰慕。 晨曦领本可以什么都不做,但他们却主动成为了打破闭塞的第一人。 “原谅我的自私,有些知识我更希望留给俄偌恩人……但,这些关于俄偌恩的历史文献、我感悟魔力与抑魔的经验,相信能在你的书库中有一席之地。” 凯塔斯的话让路禹面带笑意:“我也有自私的一面……至少我们都在尝试着大方,不是吗?” 任何一位愿意与之携手改变闭塞的人都是值得尊敬的,凯塔斯的坦诚令他动容。 与凯塔斯漫步林间,两人的话题不经意地提及了诺埃尔。 “你们好像给诺埃尔送去过不少女人,都被拒绝了。” 凯塔斯苦笑着摇头:“元老院的人为了拉近两个大陆的关系做出的尝试罢了,投其所好,虽然觉得荒唐,但这种事,我不愿意插话。” “你们的人大概没想到,他除了温蒂谁都不要吧?” “这也是我所好奇之处,虽然我知道诺埃尔对于‘好色’有着独特的理解,但他真的与温蒂生过情愫吗?竟然如此执着。” “诺埃尔更喜欢追逐那些厌弃他的人。” “他有受虐倾向?” 凯塔斯大惑不解,他活得时间太长,情与爱已经离他很远很远,这个时代人的爱情观并不在他的了解与涉猎范围内。 “谁知道呢,或许只是单纯在欲望这方面涉猎方向颇多,面面俱到吧……不过他已经比以前收敛很多了,也许是确认了正宫的原因。”路禹说,“告诉元老院,找不到温蒂就不用寻找,他对于强迫别人比较抵触,他的告诫不是一种暗示,而是真实想法。” “可他公开宣言了,这不会有损威严吗?” “看来你们俄偌恩了解得还不够多,全梅拉都能说‘诺埃尔笑话’,斯莱戈人编排他的段子足以塞满半个书库,可你看见过有谁因言获罪吗?”路禹撇嘴,“他身边还有专门为其收集‘诺埃尔笑话’的寂静者呢,听自己的笑话,哈哈大笑,还拉着我一起分享,唉~~~~” “神奇的皇帝……”凯塔斯再次觉得跟不上时代,他无法将诺埃尔与俄偌恩历史上出现的任何一位领导者匹配。 其实无论是诺埃尔,塔妮娅,还是泽尼尔,都是俄偌恩不曾有过风格模板的领袖,这段时间交付赔偿款时,双方使者对接,已经闹出过不少笑话。 “你说诺埃尔有正宫后开始收敛,那么你呢?” 路禹正忙着从一个树洞里掏松子,但一想到百日战争导致这片地区动物绝灭,松鼠这群小可爱估计也一扫而空,便只得失望地收回了手。 恰好听见凯塔斯的调侃,路禹一愣,忙说:“我还需要收敛吗,一直以来我所喜欢的人都很明确啊。” “璐璐还是塞拉?” “两个都是。”说完,路禹沉吟片刻,严谨地补充,“当然,是璐璐先来的,塞拉……嗯,顺势而为。” 路禹觉得仍不严谨,继续补充:“这不代表我对塞拉的爱就……总之……呃,我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梦幻,是我从未敢设想过的美好。” 凯塔斯忍俊不禁,如跟班一般在两人身后行走的芙拉索蕾雅与赫萝菈同样在憋笑。 “梅拉似乎没有哪一个国度强制要求一夫一妻,我所见的所有大陆,强大的魔法师都拥有复数的伴侣,男女皆是如此,这合乎常理。”凯塔斯问,“是什么令你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有所纠结?” “可能是……我确实深爱着她们两人吧,抉择对我确实困难。” “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发现,你的道德基准异乎寻常……我与你一般年岁时仍在争名夺利,渴望证明自我,仿佛这样才能满足自己那颗躁动,虚无的内心。反观你,已经筹谋一个大陆的未来,你本可以有更多野心,却把所有的冲动都消融,留下最柔软的一面,给了最爱的人,将他们视作远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一部分……” 凯塔斯把手搭在了路禹肩头。 很轻,如凯塔斯余下的年岁般飘忽。 又很重,仿佛是他肩负的俄偌恩的未来。 “如果有一天,我被衰朽追上,魂归大地……帮帮芙拉索蕾雅。”凯塔斯眼神里再无嬉笑之意,脸上那舒缓的褶子也在这一刻凝结。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也许……因为是你吧。”凯塔斯说,“我看得出,你和你的晨曦领都是异类,像你这样的人……已经越来越少。” “对了,我死后,所有关于抑魔,以及抑魔转化的知识都会属于你,就当做,请你帮忙的……” 路禹打断:“那你可得好好活着,我可不想晨曦的藏书里又多一本必须严格保管,不能展出,毁了可惜,收着危险的‘宝物’。” “哈哈哈哈哈,听上去,这样的书,你有很多?” “是的。” “……” “……” 两人相视无言,凯塔斯的笑意逐渐消退。 赫萝菈挂着的雕像突然作响,她聆听了一会立刻小碎步挪到路禹身边。 眼见该聊的都聊了,凯塔斯摆了摆手,示意自己要跟芙拉索蕾雅在晨曦领内随意地逛逛。 得到传讯的路禹火急火燎地回到了城堡内,看到璐璐和塞拉大眼瞪小眼,他脑袋嗡嗡作响。 路禹的通讯雕像中,诺埃尔贱兮兮,但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声音正在回响。 “呃……出了一些意外状况……小寂静似乎……怀孕了。” 斯莱戈寝宫附近,寂静者戒严,穿梭的内卫代替了仆人的工作,所有人死一般沉默。 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氛围下,斯莱戈的医官颤抖地离开了小寂静,退后,向诺埃尔跪地行礼。 “复检无误……恭喜陛下。” 作为书记官的菲比飞速在记录本上写下了医官所说的话。 诺埃尔虚伸着手,挥了两下,抓住了记录板,看了看上面的话,耳朵间回荡的嗡鸣一点点散去。 小寂静同样茫然无措——她根本没做好准备啊! 缄默不再缄默,她抱胸,吹了个口哨。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 诺埃尔浑身颤抖……他对于此刻的心情无法进行较好的描述。 抓着雕像,他下意识问:“我的女儿或者儿子有了……你呢?” 说着,他突然叫嚷了起来:“你的呢,你的呢,你的呢!” 895.归来之物 斯莱戈的内卫与寂静者们欢聚一堂,不苟言笑的他们于晚宴上与一向高冷的缄默庆祝着帝国“未来”的延续——未来诞生于昔日的帝国意志【寂静者】群体之中,不禁让人认为充满了诗意。 缄默又添新的传奇经历,无论是小寂静,还是诺埃尔,都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从诺埃尔爷爷掌权时代至今,她已经平静注视着这个国度百年光阴,小诺埃尔的诞生,将会延长这个数字。 对于一位高纯度混血的半龙人而言,缄默还相当年轻,相较于凯塔斯与雪怪,作为九阶的她未必不能陪同这个国度走向终点——只要诺埃尔的血脉还能存续,以及他仍然对于延续有所眷恋。 事件的两位主角自然不会出席内部庆典,此时的诺埃尔蹲在寝宫中时而翻阅着医官们一遍遍查检的结果,时不时絮絮叨叨地给路禹发去断断续续的讯息。 而另一位主角小寂静则是在接受着书记官与女仆长的教导,很快她的身份就不是寂静者了,而是斯莱戈这个国度的王后。 虽然诺埃尔还处于接受现实与茫然无措试图挣扎这两者之间。 “小寂静怀孕你给我发那么多信息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好好陪她,你该试着体验父亲这个身份了。” “如果是女儿养到三四岁认齐人就给我送过来……儿子你就自己留着吧。” 路禹骂骂咧咧的声音让诺埃尔有些懵圈的脑袋清醒了不少,虽然还想吐槽一句“你也加快进度”,但想到路禹身边那只大兔子的脾气,他十分知趣地选择把话咽下去。 因为路禹的一句“你该体验父亲这个身份了”,诺埃尔显得有些别扭,他想用平常的方式对待小寂静,但又感觉突兀…… 该抱抱她,还是拉着她的手坐下聊聊…… 问题是聊什么呢? 平素健谈的他从未觉得如此煎熬,以至于额头沁出了一层细汗。 喜欢扮演不同身份戏耍罪囚取乐的他,遇到了人生中最难进入状态的角色。 临近深夜,教国知悉了斯莱戈王后将定的消息,早已睡下的教皇安东尼奥不得不起身,点名猫荆与刻勒娅代表教国送上祝贺。 刻勒娅急匆匆离开住所的身影被猫荆所捕捉,她连忙喊住了对方。 “教皇旨意,我们需要一起……”猫荆说话的语速慢了下来,视线也停留在了刻勒娅的胸前。 被刻勒娅当做书签的那枚干瘪的银枫树叶此时正在散发着微弱的亮光,随着时间推移,仅仅勾勒出银枫线条微光变得愈发闪耀。 “发生了什么?”猫荆急忙问。 “我……我不知道……”刻勒娅有些慌张,“梦中,我听到了祂的声音……可我听不清,真的听不清,于是……我看到了一幅画面,是一团奇怪的黑雾凝聚成的人型。” 刻勒娅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很冷……只是梦见它,我就觉得身体要冻僵了。” “所以你现在是……” “前往光辉之神给予启示之地。” 单独给予刻勒娅的启示,这也意味着对方认可了这位新神选。 猫荆知道自己无法予以协助,随即对她点了点头,任由其离开。 “不要跟去。”猫荆阻止了光辉化身们追踪。 “猫荆大人……刻勒娅神选的实力,不足以面对外界的危险。” “她得到了启示,此刻她就是神的代行者,你觉得……神会放弃自己的神选?” 光辉化身那因为关心操切而转不过弯的脑袋嗡嗡作响,满头大汗的他们连忙颂念着光辉教义,以表自己绝无亵渎之心。 一个连贡品被下面的人截胡,私自分享都不在乎的神,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句无心之言而责怪他最虔诚的信徒呢? 但猫荆也不愿过多解释,为了银枫向她展现过的奇迹,她有必要巩固神的威严。 刻勒娅骑乘着飞马,凭着心中所感一路急行,浮现于脑海的画面正在变得清晰。 “呼呼呼~~~” 飞马的喘息急促,它感受到了刻勒娅身上散发而出的阵阵寒意,以及涌现而出的恶念。 …… …… 百日战争让晨曦周边地区的生灵一扫而空,相较于俄偌恩军团的节制,作恶多端的血肉泉眼采取的屠杀态势制造出了大片的无人区。 惨死的灵魂,阴郁之气久久不散,于魔力潮下凝结为虚无的灵体,终日徘徊游荡于废墟周遭。 并非每一个怨灵都得到了银枫的洗涤,获得解脱,在那无法被光照耀之地,晦暗的灵体仍在漫无目的地寻找着“自我”。 一缕失去“自我”,认知为魔狼的怨灵正对着晨曦领人偶组的三名学徒龇牙咧嘴,浑身泛着危险红光的它,身躯上正冒着朦胧的气,飘散的气中则隐约可见一张张狰狞的人脸。 在塞拉的教本中,它被称之为“死亡回响”,是怨灵生前最痛苦回忆的残留,这些强烈的情绪残留会深刻地影响着灵体的行为模式。 “死亡回响现象确认。” 人偶三人组开始确认灵体状况。 “灵体状态……不稳定,认知错误,异化为魔狼。” “符合塞拉老师描述的‘自我认知异化’内容,收容,驱散吧。” 说着,人偶组的三位学徒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人偶躯壳。 龇牙咧嘴的“魔狼”陡然一怔,身体逸散的烟气迅速回笼,身躯也凝实了几分,那红通通的,虚幻的眸子中竟然透露出人性化的渴望。 虚无的灵体都会追逐合适的载体,人偶空洞的躯壳对它们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魔狼”咆哮着扑向前,这是虚无的灵体本能地寻找“新生”。 然而……等待它的是一座监牢。 “嗷,嚎!!!” 聆听着灵体在人偶体内左突右撞,试图掌控这具躯体,人偶组熟练地调动魔力,灵体操纵之术无情地渗透进入人偶内部,绞杀疯狂的灵体。 不多时,响彻旷野的渗人响动渐渐消散。 失去自我的灵体虽然会随着时间推移自行消散,但也存在着部分,追逐着其他灵体的气息,吞噬壮大自身,最终发展为难以控制的怪物。 百日战争结束之后不久,人偶组就开始了这项猎杀灵体的工作,工作范围涵盖了晨曦山脉、大雪山山脚,以及前往教国德莫里斯港的漫长商道。 塞拉不全放心他们自己行动,因此特地派出了两位战斗组的精锐跟随——其实塞拉本想自己行动,或是让教国协助,但路禹的话打动了她。 “总得让他们历练历练,不能让他们太过脱离世界。” 战斗组的两人长久以来见惯了这些能让梅拉人胆寒的事物,对此情此景开始无感,见到三人组收工,这才带着早已准备好的食物上前。 晨曦人要义,吃饭总是最重要的。 “今天的灵体好像比前几天的要暴躁一些。”战斗组的人提及。 “毕竟失去自我,和那些仍然保有部分记忆碎片的灵体不同,他们已经错乱,会将记忆中任何一部分视作真实的自己,刚才的灵体就认为自己是一只魔狼。” 说话的人偶组学徒叹了口气。 塞拉老师其实很推崇协助灵体恢复部分记忆,以生前的姿态逝去,但这也被她称之为理想化。 实际课程上,塞拉教授的内容都是强行用灵体操纵之术压制灵体,控制,而后驱散——不要赌灵体还能存在自我认知。 “最近领主大人貌似也出手粉碎了不少灵体啊。” “【晨曦试炼】的原因,人偶之国赛尔卡洛而来的那些人偶十分诱人,百日战争还未散去的游魂基本都是互相吞噬存续至今的怨灵,只剩下本能,所以都扎堆来了。” “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一些了,时间过去这么久,再强大的灵体也灰飞烟灭了。” 讨论着晨曦的近况,众人互相分享着自带的饭食,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工作原因导致人偶组人人都是夜猫子,这一顿夜宵对于他们而言其实是早餐。 “纳里,你还是吃不惯辣椒吗?”人偶组的三人对着名叫纳里的保镖打趣了起来。 纳里是被西格莉德购置回来维护草木精粹的森精一员,因为出色的战斗技艺加入了战斗组。 与绝大多数后加入晨曦领的人一样,辣椒都是他们眼中的“毒物”,适应需要漫长的过程。 纳里自顾自地吃着饭盒里的萝卜青菜,闻着飘至鼻尖的呛人气息,只能无奈地叹息。 晨曦领什么都好,就是对不喜欢吃辣的人用餐体验稍微有些不友好,毕竟厨师们总是习惯于照顾大多数人的饮食习惯。 不过听说路禹大人似乎也意识到了晨曦领越来越嗜辣这一点,特意提及厨师们多提供不辣、微辣的菜肴。 纳里几乎要流泪了,这是何等体恤子民的领主大人,他从路禹大人身上看到了神性的光辉! 分明路禹大人就是那个亲自奠定晨曦辣椒文化的人,可他却仍能关注到角落里的另一群人……赞美路禹大人! 用于束缚灵体的人偶突然倒下,原以为是自己磕碰,人偶组试图将之扶起时才惊觉,不知何时,人偶身躯上裂纹遍布。 纳里已经扔下饭盒,与同伴抢先一步冲到了三位人偶组学徒身前,用血肉之躯为他们挡住了破空而来,无法目视的“气”。 森精过人的魔力天赋令纳里只是口吐鲜血,倒飞而回,可他已经双眸通红。 不久前还和他互换饭菜的人族同伴身体已经被奇妙的魔力灌注进入,数秒内,他的皮肤变成了淤泥般的色彩,僵于原地,如雕像一般。 两道阴影幽幽浮现,一道无法被灵体操纵之术感知,另外一道,人偶组确信,他是活生生的人! “这里距离晨曦领很近,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们是调停者的一员。”人偶组试图与之沟通,令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可我想下手的,就是你们。”阴影中,那人抬起手,身旁的雾气不断变幻,最终凝实为一具披着兽皮的白骨骷髅,模样怪异可怖。 “我很想知道,你们的领主看到喝下魔药后,你们死去的模样,会思考些什么。” “魔药……你是魔药学派的人?” “你知道我是,他们会知道吗?”阴影中的人冷笑,“我也掌握着,灵体操纵之术,也许死灵教派才是你们领主追踪的方向。” “你在小看我的老师们!” “不,我已经高看了,以八阶的身份尝试愚弄你们的老师风险巨大,但一旦成功,可暂时解开魔药当今的危局……值得一赌。”魔药师沉声说道,“和你说清楚,是让你成为异化灵体后仍能有一个发泄的记忆碎片……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的老师,根本不打算给魔药师活路。” “他的做法在断绝魔药师的未来,我也只能尽可能地,摧毁他们调停者那华丽的外衣了。” 人偶组觉得眼前的魔药师疯了,一个八阶竟然会如此草率,他真的认为一切是可行的? “杀死他们。” 魔药师不再废话,表露自己的意图是他最大的仁慈,也是对自己内心的宽慰——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 身旁的灵体已经锁定了人偶组以及纳里,强大的魔力威压令他们无法喘气,已经被魔药师泼洒向周遭的魔药开始渗进它们的体内,意识正在模糊。 幽邃的暗红色光芒于半空中闪烁,突兀出现的光亮让魔药师诧异地回过头。 没有魔力气息,而是某种他无法言说的奇异力量缠绕在了被操纵的灵体身上。 魔药师愣神的片刻,被操纵的灵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返回到他的身边,枯槁的手穿透他的胸膛,抓出他的心脏,用力捏碎。 “你……你是我的造物,为什么?” 灵体扭曲,一张让魔药师惊恐的容貌缓慢浮现,只是片刻,他的抵抗意志便荡然无存。 “莎拉……” “你……你已经死了,为什么……” 逐渐消散的灵体留下了袅袅余音。 “你不该对他的人动手,这很愚蠢。” 896.被污染的“信仰” 飞马破空而至,银枫叶耀眼的光照耀在已经昏迷的人偶三人组,以及重伤的两位战斗组成员身上。 刻勒娅头疼欲裂,自从靠近这片区域,银枫的低吟便不断回响。 为了听清神的旨意,他颤抖着从衣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贡品。 “神啊……原谅我!” “嗷呜!” 大口吞咽,险些噎着的刻勒娅脑海中的声音终于清晰。 “叶片……照向那。” 遵从神启,银枫叶释放的光柱扫过空无一物的空旷地,那突然出现了一团不断喷吐出黏稠黑雾的球体,就像是……路禹、塞拉、璐璐的三煤球形态。 移开光线,一切恢复如常,再次照耀,煤球又一次显现。 刻勒娅头皮发麻。 怎么会呢,璐璐说过,三煤球药剂迄今为止惟一生效的记录便是他们三人。 思绪恍惚间,刻勒娅惊觉四周景色已经变幻。 滂沱大雨,木屋,酒吧,穿着女仆服饰的自己身后是巍峨高大的银枫虚影,与之相对的,则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沐浴于银枫投下的圣洁光辉下,劳伦德满脸严肃地走到刻勒娅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又需要暂时借用你的脑袋一下了。” “您……到底……”刻勒娅结巴了。 “都是,都是。”劳伦德随手变出一张桌子,摆满了各色糕点,“没事,这次放心吃。” 他和蔼地笑着:“可不要和塞拉一样,不做兔子做小老鼠,偷偷吃……你们敬献得太多,也总该让我哺育你们这些可爱的孩子们了。” 刻勒娅从头红到了脚,只得呆呆地坐上“孩子”这桌。 劳伦德直面幽邃的黑暗,面对刻勒娅时嘴角上扬的弧度一点点回落。 “你不是莎拉。” “你难道就是劳伦德?”黑雾仿佛陷入了沉思,许久方才回应。 这一刻,银枫虚影摇曳,黑雾翻腾。 “我会将其重新诞下。”劳伦德接住银枫树落下的叶片,“正如春去秋来,花开叶落。” 青年劳伦德嘴角爬上了讥嘲:“你呢?” 他重重地咬字:“莎拉女士。” “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幽邃与腐败之主?” 黑雾又一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份沉默令青年劳伦德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环绕黑雾之躯踱步:“你看上去并不聪明,我理解,有限的‘信仰’,不足以令你构建起完备的意识,朦胧的思绪混沌泥泞,借由信徒死亡执念而获实体,只是看上去足够强大,实则,与孩童无异。” “那位死去的八阶也许有异议。”又是许久,黑雾方才回答。 “梅拉魔力潮数年积累的死亡与扭曲的信仰令你艰难成型,若无信仰载体,你还能存续多久?”相较于对方,劳伦德的对话清晰且有条理。 “死亡永存,无需载体。” “是吗,那你为什么需要莎拉之名?以莎拉的记忆碎片维持存续?”青年劳伦德张扬地笑了起来,恰如他最意气风发时那般,“为什么,你的实体完全以路禹三人的黑雾身躯呈现?” 黑雾扭曲,化作莎拉的模样,但却并不稳定,这也坐实了劳伦德所说的“意识碎片”。 此刻这个扭曲的,借由大量死者执念触碰到信仰神门槛的混沌之物正因劳伦德的话语而变得激动。 它取出莎拉破碎,不幸的童年记忆,令其如同泡泡般漂浮于半空。 “这,是她的痛苦的幼年时光,她追逐死亡,操纵死亡的根源。” 劳伦德不留情面地呵斥:“那是莎拉的,我问的是你。” 黑雾用触手捧出了莎拉疯狂开启学派大屠杀的记忆碎片:“这是令死灵之名响彻梅拉的大潮始源。” “这也不是你的,还是她的。”劳伦德加重了语气,“你的呢,你的根源是什么?” “莎拉”的脸变得狰狞,她紧咬着牙关:“我有的,我有根源……他们信仰我……我即是死亡!” “没人能掌握死亡这么宽泛的概念。” 劳伦德继续无情地戳穿,这也让“莎拉”开始抓挠自己的脸庞,令脸上由黑雾构筑起的血肉不断蛄蛹。 听从银枫的安排默默吃贡品的刻勒娅大气不敢出。 “是她,是他们窃取了我的力量!” “莎拉”突然尖叫,语速不复之前缓慢。 “它令我衰弱,令我不完整!” “都是塞拉的错!” “名字……这易混淆的发音,同样掌握死灵的力量……她活着,会抢走我的一切!” 终于,劳伦德引导对方完成了自证。 “莎拉”在说出这番话后彻底癫狂,身后阴影膨胀、扭曲、形变,这一刻每一寸阴影如剑尖般锋利,每一缕雾气都能埋葬生灵。 幽邃中的阴影咆哮,腐败发臭的气味喷涌,死亡的“信息”急速在刻勒娅的意识中蔓延。 老老实实捧着贡品如松鼠般小口小口咬着的刻勒娅只嗅了一口就恶心得干呕,胃袋剧烈翻滚之下,她吐得涕泗横流。 劳伦德嫌恶地摘下一枚银枫树叶,插入地面。 银枫茁壮的根系隆起,分割了光暗,隔绝了生与死。 下一秒,刻勒娅周遭的景色消逝,不变的是,劳伦德仍然存在。 他如山岳,亦如参天大树,阻隔着她与那已经显现出丑陋姿态的怪物面前。 “莎拉”在滴血,翻滚的黑雾中尽是黏稠腐臭的黑血,似是高度腐败的尸体溶解产生的尸油。 “没关系……她夺取我的信仰,我的力量……我就拿走你的!” 劳伦德一声叹息,随手接住一枚银枫虚影飘落的叶片:“有理智,但不多,和那位被你杀死的魔药师很相似。” 咆哮的黑暗吞没了劳伦德,劳伦德牵起刻勒娅的手,让已经茫然,紧闭双目的她睁开眼。 刻勒娅听话地缓慢抬起眼皮,通过缝隙打量着四周。 万千狰狞的魂灵围绕在劳伦德投下的银枫虚影抓挠、拍打,双方仅仅一指之距,却是咫尺天涯。 “你是我的神选……最接近我的灵魂,应当与我一同感受这份力量。” 刻勒娅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呢喃。 是光辉化身虔诚的祷告。 是主教们疲惫一日休憩发出的呓语。 是修女照拂无家可归孩童,深夜踮脚行走于木地板上的“吱呀吱呀”。 是无论早晚,尽职尽责奔波梅拉各地带回消息的信使疲惫的哈欠。 是深夜将要休息的信徒紧握孩子的手颂唱的银枫歌谣。 是吹拂过偌大教国疆土轻吟的柔弱风声。 “这就是我的力量。” 劳伦德的体内,教国众生的声音交织,汇聚,属于众生的意志碰撞为慷慨激昂的乐章,轰然奏响。 顷刻间,邪祟崩碎,恶念无存。 劳伦德低头和蔼地凝视看傻的刻勒娅:“我的力量,源自你们……” 这个来自偏僻城邦修道院的土妹子聆听着纷杂的声音,眼眶湿润了。 “神明大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的嘶吼打断了刻勒娅,膨胀的三煤球舞动着不断摔落尸油的触手,播撒着腐臭与死亡的气息。 一张张人脸于雾气中浮现,又消失,它高声呼喊着塞拉的名字,支离破碎的语句充满了恶毒的诅咒。 “它,到底是什么……” 劳伦德冷冷地注视着不再能够利用莎拉意识维持理智的邪恶之物,解释:“用你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邪魔。” 银枫树虚影投下的光烧灼着邪魔的躯体,将之围困,令他发出的尖啸愈发锐利。 那声音穿透了耳膜,直指记忆深处,令刻勒娅脑海中回响起足以勾起苦痛过往的声音。 劳伦德温和的声音驱散了阴冷的回响,他揉着刻勒娅的脑袋,继续说:“本该消逝之物,依托于偏执的信仰再度回响,借由残存的信仰载体之名,试图完成蜕变。” “能……解释得更清楚一些吗?”刻勒娅脸红了。 劳伦德愣了片刻,随即怜爱地轻声解释:“干脆,你就简单理解为不甘消散之物,试图借用‘莎拉’的名字,攀登至更高的地方。未成功,我们可以称之为邪魔,如果成功……” 银枫知道不能如此简单的解释,但他必须回应自己可爱懵懂的神选。 “可这……和塞拉大人有什么关系?” 劳伦德叹息:“信仰会寻找载体,创造载体,它会流向信息的尽头,可若是信息被污染,又会如何?” “污染?” “莎拉,塞拉,被错误赞颂、恐惧、膜拜、祈祷的名字,即是污染。”劳伦德以光点燃了那副扭曲的躯壳,令其燃起黑色的火焰,“流向莎拉的一切,于她消逝后,导向了塞拉。” “还能这样?”刻勒娅震惊了。 “所以它才会呈现出三位一体的姿态,这正是被污染的体现,本该属于莎拉的信仰已经流向了塞拉,它无法维持原本姿态,思绪也变得混乱。” “想要以自身污秽浸染梅拉,却又因为被污染的自我而否定着这个举动……和那些失去自我,开始异化的灵体如出一辙。” 黑雾仍在咆哮,他呼喊塞拉名字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凄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分清“莎拉”与“塞拉”。 然而银枫的光辉已经彻底笼罩了他,教国万千生灵的气息将之点燃。 “哦?” 劳伦德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向着即将化为灰烬的黑雾伸出了手。 审视着手中的泡沫般的光影,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了晨曦领所在的方向。(本章完) 897.我们三个,谁对谁都是不可或缺的 劳伦德的出现震惊了鲈鱼,兔子,鹿三人,他口述的事情经过更是让这份眩晕效果延长。 西格莉德亲自把门,赫萝菈与薄暮两位大弟子守住了整一层,所有人都无法踏入晨曦城堡会议室分毫。 塞拉面色凝重,知晓劳伦德即是银枫后,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其手中漂浮的两枚银枫叶上。 绽放着银色光辉的枫叶之上,属于莎拉幼年至青年的记忆,与莎拉成年成为死灵先驱后的记忆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色彩。 前者被朦胧的白光环绕,隐约泛着青涩的绿。 后者被幽邃的黑暗浸染,不安的暗紫色闪烁。 两者水火不容。 须臾被路禹呼唤出来,她飘在半空,凝视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重重地叹了口气。 人的一生,不同时间段所呈现的自我各不相同,活成小时候自己最厌恶的大人屡见不鲜。 当这些不同时间的意志与记忆一并被切割,单独存在,又彼此相遇,会发生什么? 同样的事,克洛伦斯已经以数百年的螺旋,须臾的诞生进行了论证。 而今,莎拉也完成了自己的论证。 小时候的自己想要杀死长大后的自己。 直至青年,莎拉都坚定不移的认为自己所承受的苦难不该以暴力的形式返还,宣泄,终有一日自己能脱离苦厄,凭借所掌握的知识、增长的阅历,一点点治愈笼罩自身的不幸。 然而成年的莎拉同样厌恶孩时的自己,认为她幼稚,愚蠢,怀揣着天真希冀的她活该被这混乱的世界鞭笞至遍体鳞伤,被一双双名为现实的脚踩入污泥中难以翻身。 掌握暴力的人就该使用暴力,这是强者的权利。 怜悯,同情? 收起你那可怜的仁心吧,谁可怜过流浪、饥饿、寒冷的你? 规则如此,强者就该践踏弱者,羞辱弱者! 死灵灾厄带来了无数死亡? 那不过是弱者的哀嚎罢了,何须怜惜? 路禹不知道莎拉完成心理转变的契机是什么,但死灵先驱时期的她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屠夫,纵有屠杀学派,发放知识这些闪光点,也仅仅只是黑色幕布上无足轻重的几颗白点,是她为了将梅拉化为死灵国度的野心布局。 常规情况下,人无法割裂看待,但死亡后执念久久未散,灵体破碎导致的认知异化却形成了这幅“我杀了我”的奇景。 两份记忆在银枫叶中悬浮,随着劳伦德的推动,相互碰撞的记忆随即释放出耀眼的光亮,无数低声呢喃回响,宛若播放着莎拉生平两个时间段记忆之声。 面对银枫,塞拉起初有些拘谨——吃了诸多贡品的,正主以劳伦德的人格显现,心理素质强大如她也免不了尴尬。 这份尴尬在银枫表示以后贡品随便吃,他不介意时达到了巅峰,如果不是两个莎拉仍在互相绞杀,发出了剧烈的响动,塞拉估计会选择找块豆腐把头埋进去。 “我不太理解,仅仅是名字读音,同样掌握死灵之术,顺带着愚弄了莎拉的信徒,就能使信仰流向改变?” 刚刚睡醒的璐璐坐在路禹大腿上晃着脚,对于这块自己未知的魔法领域,抵达九阶的天才很快陷入了沉思。 劳伦德并未说话,而是慈祥地注视着塞拉,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幼年莎拉与成年莎拉的意识厮杀仍在继续,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完全无根的意识,缺乏载体很快便会消亡,此时的对抗是本能,也是两个时期自我意志的延续。 一个恨自己未曾坚守本心。 一个恨自己未能及早开悟。 凝视成年莎拉那虚幻的记忆碎片,塞拉若有所思。 “那不是给我的信仰……”塞拉拿起载有成年莎拉的银枫叶,端详着那已经变得模糊的癫狂样貌,似笑非笑:“是她的执念即将破损前所想出的诅咒。” 有关魔法,璐璐脑袋转的飞快,塞拉的话瞬时打通了她的思路。 “她想……用信仰,扭曲你?” 塞拉赞许地紧盯着记忆深处同样在仰望何处的莎拉:“用最偏执的信徒,最疯狂的信仰,最幽邃的事物,塑造而出‘幽邃与腐败之主’,借由这个虚无的躯壳,容纳我,异化我,令我成为你们的对立面。” 路禹喃喃:“信仰,塑造神明……她想让你,成为她期望的模样。” “所以本该属于她的信仰能够被轻易扭曲。这是她最后的赌博,赌你会在不知情情况下,接受这份力量,踏上这条道路,然后……成为死灵信徒所期望的模样,间接粉碎晨曦的三位一体。” 劳伦德欣慰地为塞拉进行了补充,作为祂意识觉醒后第一位感受到的神选,祂喜欢塞拉的聪明与灵动。 “一旦你接受,你与她就彻底在信仰层面实现了‘混淆’,莎拉就存在寄生的希望。” 璐璐突然有些不寒而栗,她下意识接话:“莎拉自觉无法打败三位一体的我们,所以……她选择加入,污染塞拉,分裂我们……” 她的手突然涌现出一股炽热的力量,彻底粉碎莎拉的冲动涌动。 璐璐无法想象塞拉在漫长的时间中逐渐异化为另一个人,被莎拉阴冷的人格所影响的模样。 他们三个,谁对谁都是不可或缺的。 “让我烧了她!” 想到这里,暴怒的璐璐手心已经燃起了炽热的火光。 劳伦德却将莎拉成年的意识引到了自己手中,璐璐愕然追问:“银枫树,你在做什么!” 她已经顾不上用敬语,满脑子都是先烧了再说。 劳伦德面带微笑地对璐璐说了声抱歉,这才望向塞拉:“选择权,在塞拉手中。” “这还有什么可选的,这家伙只剩下这点意识残片,摧毁她,一劳永逸,让她死透就是最好的选择。” 劳伦德解释:“虽然莎拉试图诱惑塞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污染她,寄生她,可你们也看破了她的豪赌,她将那些扭曲信仰聚拢成型,引导向你……你无需积累,即可获得起步的资本。” “有风险,也有机遇。”劳伦德将成年莎拉的意识悬浮于半空,“塞拉,她的目标是你,你来选择。” 闻言,璐璐不再躁动,她任由路禹抱了回去,静静地等待塞拉做出抉择。 塞拉回头,问两人:“你们怎么想?” 路禹:“我尊重你的选择,只要你是那个让我咬耳朵,摸尾巴的塞拉。” 塞拉剧烈咳嗽。 银枫化身的劳伦德则是借由躯壳自带的记忆评价了一句:“年轻真好。” 找到了发言模板,璐璐立即附和:“塞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还让我抱抱,摸摸,给我蹭蹭,那无论你最后发生什么,我觉得……我和路禹都能把你救回来,就像萨耶尔对凡妮莎那样。” 本该正经严肃的场景完全被路禹的发言带偏了,塞拉绷不住,笑了起来。 莎拉的记忆被她随手引向璐璐。 “毁掉她,做得干净一些,我可不希望她还能以奇怪的方式,重新出现。” 九阶魔力轰然爆发,隔绝法阵都抑制不住那澎湃的力量,骇得门外的西格莉德与看守楼层的赫萝菈与薄暮都急吼吼得冲了进来。 从璐璐手心喷吐出的源源不断的火焰冲刷着意识残片,莎拉的惨叫凄厉刺耳,只可惜破损的意识令她的词句支离破碎,没人愿意听她那无意义的嚎叫,一个隔音法阵的加固下,静音,高温灼烧继续。 璐璐做得很耐心,火属性魔力摧毁殆尽后,她又凝聚全身的魔力聚拢于一点,将逸散的魔力光点逐一碾压,确保成年莎拉癫狂的执念不留下一星半点,这才长舒一口气,扑到了塞拉怀里,一顿乱蹭——她很享受在塞拉和路禹面前扮演孩子的滋味,就像是找到了缺失的父爱与母爱。 虽然很奇怪,但这让她的心格外的充盈。 “比起成为什么神明……我更期待从晨曦领建立之初就设想的浮空城。”塞拉向劳伦德补充了自己抉择的原因。 “每一种选择都值得尊重,信仰、神力,不过是另一种形式,更强大的魔力,以特殊的渠道,特殊的载体展现。”劳伦德说,“道路,不止一条,至少我朦胧感觉到的,是这样。” 劳伦德抚摸刻勒娅脑袋的空挡,塞拉问出了一直以来的疑问。 “猫荆为什么愿意回到教国,留守教国?” 劳伦德面带笑意,反问:“你觉得呢?” 塞拉眼睛明亮,嘴唇翕动,但那略带激动的话语未曾说出口,而是心照不宣地与这位和蔼,亲切的银枫神一同笑了起来。 “请为刻勒娅准备一顿美味的食物,一张干净,柔软的床,一位能照料她的医官。” 很突然的请求,路禹等人摸不着头脑。 刻勒娅也茫然地抬头,疑惑地注视着自家神明大人。 “治愈晨曦山脉,赐福你们,让我疲惫。这次复苏,制服邪魔,我借用了信徒们的力量……而这份代价,需要一个载体来偿还。” 呆呆地刻勒娅嘴巴微张。 “抱歉了,刻勒娅,你是我的神选……” 话音刚落,刻勒娅已经眼冒金星,她的身躯,没来由沉重了起来,肚子更是咕咕作响。 即将晕倒前,她似乎听到,塞拉大人在为她张罗食物? 好像还特地说明……不要贡品? (本章完) 898.晨曦试炼 刻勒娅在整整七天的时间里始终处于虚弱无力的状态,就连进食也必须依赖于浊魇的投喂,强烈的疲惫使她处于半睡半醒之间。 刚恢复行动能力的头两天,刻勒娅必须依赖于史莱姆娘们的搀扶,走路也需时刻扶墙——她失去了平衡与部分感知能力。 银枫强行复苏的代价远比想象中的要严重一些。 “这些是什么?” 终于能下地走路的刻勒娅依偎着载着她游逛散心的白狼,困惑地询问不远处的西格莉德。 “来自赛尔卡洛的人偶,他们的制作者是一位诞生智慧的人偶,如今正在协助我们构建起试炼场地。” 刻勒娅目瞪口呆:“可我看见,他们在制造新的人偶?” “材料充足,现场制造人偶有什么特别的吗?” 西格莉德不解的反问反倒是让刻勒娅头晕了起来——她所了解的梅拉人偶师历史中,可不存在人偶直接参与同类制作的内容,可这一幕在晨曦试炼的工地上却随处可见。 “梅拉的人偶师看到会疯掉吧?”刻勒娅想。 她随即又好奇地询问:“还需要多久才能完工呢?” “哦,大概今年夏天中旬即可,经历运行测试,基础维护之后,晨曦领已经暂定于秋日来临时正式开启全梅拉第一届【晨曦试炼】。” 事实上【晨曦试炼】开启的时间远比西格莉德保守的说法要早许多,就在她引着病愈的刻勒娅了解晨曦试炼布置时,工匠组的萸草已经与布拉索出现在了会议室内。 “所有建筑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不日就可与魔力管道联通,实现能量传输。” 说着,萸草还滋溜了一口酸辣粉——熬夜之后喜欢吃吃吃是工匠组的通病,知道路禹等人不在乎,所以她索性带着食物出现。 不同于随性的萸草,布拉索始终坚持着半跪行礼。 “有赖于塞拉大人的博学,人偶相较原定计划更早地完成,部署于试炼场地内的总人偶数已达一千五百具。” “但鉴于这是一场面向全梅拉的盛事,一千五百个人偶,数量上是极度稀缺的……延期,并将人偶总数翻三倍,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路禹否决了布拉索的提议:“这里并不是赛尔卡洛,已经确立了试炼,并深入人心,晨曦领所需要的,是将【晨曦试炼】之名映入每一位晨曦人心中。鉴于百日战争结束时间不长,民众仍能铭记并感怀晨曦领所作出的贡献,及早奠定试炼基础格外重要。” “可人偶的缺口……”布拉索显得很犹疑,出发前,尼希尔大人曾反复叮嘱他务必尽善尽美地完成晨曦领的嘱托,他同样不希望看到一场不完美的试炼。 “前期的筛选机制不一定要采用人偶,也可以是晨曦人。” …… …… 得知晨曦试炼定档夏末初秋的消息时,诺埃尔正躺在小寂静的大腿上,侧耳聆听着什么。 “这才刚刚确认,怎么可能这么早能听到孩子的声音。” 小寂静被诺埃尔来回蹭的头发磨得大腿痒丝丝的,忍不住吐槽起了诺埃尔傻乎乎的举动。 “可我总感觉刚才就听到了……” “你听到的是我的心跳声!”小寂静红着脸,咬牙说,“你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吗,比方说,【晨曦试炼】。” 听到【晨曦试炼】,诺埃尔就一脸苦色。 “别提了,无论是执政官,还是那些大贵族,都在通过各种方式暗示我,希望我能为斯莱戈获得更多的名额。他们认为,无论【晨曦试炼】是晨曦领沽名钓誉的举动,亦或者发自内心的善意举动,第一届都会拿出货真价实的知识,作为最终晋级者的奖赏。” 晨曦试炼能举办几次,举办规模如何,都是未知数,持有同样想法的魔法师们跃跃欲试,已经在消息流出后聚集向梅拉西南。 “路禹,没给你一些特殊的……”小寂静试探着问。 诺埃尔摇头:“我了解他,在这种事情上,他不可能给予我通融,所以即便是斯莱戈的魔法师想要参与,也需要通过他们的前期试炼,如果问了,他只会看不起我……为了儿子或者女儿的好老师不会絮絮叨叨地说我糊涂,还是闭嘴为好。” 晨曦试炼将会依照位阶严格分组,尽管位阶无法直接反应魔法师的战力表现,但绝对比把四五阶魔法师丢到存在大量六,七阶的试炼场内要公平。 已知的报名条件为梅拉测试基准下的一阶魔法师,上限为七阶,种族不限,年龄不限,通过各大试炼审核官的考验即可进入正赛阶段。 “晨曦领有这么多人进行筛选吗?” 缄默在听闻了消息后也来到了寝宫,全然不顾诺埃尔仍在和小寂静互相依偎,打情骂俏。 诺埃尔回答:“他们掌握了很多人偶,同时……路禹给了我一个提醒,是告诫那些同位阶上实力尚且有所不足,才智不如他人的魔法师,最好小心踏上试炼之旅……他没把握做到及时在试炼之中救治重伤者,一旦参与,就必须自行承担风险。” “毫无意义的警告。”缄默吐槽。 梅拉大量的野法师始终困顿于知识壁垒高耸,此时听闻晨曦领愿意打开书库之门,任由胜者翻阅、浏览,并不限制他们离开后的传播,已经亢奋至极。 打开大门吸纳觉醒魔法师的绿荫领短时间内出现了一波魔法师离境潮。 位于穷苦酷寒之地的罗耶公国冒险者们不远千里,跋山涉水赶来,试图改变命运。 远在梅拉另一头,百废待兴的达斯米洛,各种族暂时摈弃了成见,以参与试炼为由组建起了临时同盟,试图以此在晨曦试炼期间免受各人类大国的迫害。 只不过,缄默尚未听到有任何一位七阶打算参加试炼。 “晨曦领可是存在九阶的,他们不感兴趣吗?”诺埃尔大惑不解。 缄默直言不讳:“因为他们都不认为九阶愿意分享她所掌握的至高之秘,同时笃定晨曦领所拿出的最高阶知识只有六阶魔法师方才受用。” 梅拉的高阶法师群体始终不认为晨曦领能做到分享藏书,【晨曦试炼】只是晨曦领巩固调停人地位搞出来的闹剧,是没有真材实料的噱头。 任何打着知识分享幌子的人,背后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想……正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诺埃尔眼睛亮得像是夜间游荡的猫猫双眸,熠熠生辉! 缄默嘴角上扬:“我已经安排了年轻有为的斯莱戈魔法师,仍有进步与展望空间的七阶法师参与本次试炼……无论是出于为晨曦领捧场的目的,还是为了那份被许诺的知识,斯莱戈,势在必行。” 与此同时,绿荫领,塔妮娅的宅邸内,米莱正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晨曦领近段时间的举动。 塔妮娅同样对晨曦书库中的知识感兴趣,与梅拉那些沽名钓誉,敝帚自珍的蠢货魔法师不同,她了解璐璐……知识一定是真的! “赤红,着重安排二、四、五,三个位阶的魔法师参与试炼,绿荫领要确保这三个位阶中,要有一个,获得浏览知识的权利。” 绿荫领的高端战力有限,基本集中于塔妮娅的近卫与黑鸮之中,然而这群人是不合适抛头露面,与人争斗的。 知识固然重要,一定程度的战力保密同样攸关未来。 综合审视,塔妮娅选择了退而求其次,不去争夺六与七阶的份额。 房间内的黑鸮之首迟疑片刻,还是开口了。 “六与七阶,我们同样能找到不少未来可期的魔法师,真的要,这么干脆地放弃吗?” 塔妮娅笑了,她踱步至床前,注视着远处的碧海蓝天,颇为感慨地解释:“伱们不理解璐璐,最低参赛位阶为一阶,这个觉醒后自然而然能获得的评级有什么特地分组的必要?” “但晨曦领仍旧进行了分组,为什么?” 黑鸮摇头,垂首,示意自己同样无法理解。 “因为晨曦领想做的,就是他当年推动我们去做,自己却并未下场的事情。”塔妮娅说,“加速魔力觉醒,重新赋予中低层魔法师知识流通,重新建立魔力知识的可交流渠道,让一潭死水的环境,重新恢复活力。” “如若不是遭遇我,获得了一份向上攀登的空间,璐璐的天赋,也有可能淹没于人海之中……耀眼夺目的玉石,也需要有人从沙粒尘埃中捡拾而出,否则,便是无人欣赏,常埋黄沙,无人问津的破石头。” “璐璐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成功充满了幸运,也明白这份幸运不可能每个人都有机会获得,所以……她一定会把最丰厚的知识财富,堆积给刚起步的低阶魔法师。” “我们要的,就是这部分,被她精挑细选的宝藏。” 一口气说到这里,塔妮娅再次回想起了过往的点点滴滴。 往事如风,她紧闭双眼,自嘲地开口:“我能理解……因为,她曾希望我协助她,完成这个梦想。” 可惜……现在有另外的人支持着她,而自己,也只能扮演下属面前洞悉世事人心的精明陛下这一角色。 “真想……有机会和你一起踏上这条道路啊。”塔妮娅满心酸楚。 新风暴领,身着睡衣,泽尼尔斜坐在椅子上,冷静地审视着各个渠道汇总而来的【晨曦试炼】信息。 直至此时,晨曦领都未曾公布最终试炼细节,这让他也在犹豫该选择哪一条赛道重点布局。 商议从中午直至傍晚,纵使是正在激战的当下,能让泽尼尔组织起心腹齐聚,共同商议半日的事务也极其少有。 晨曦领,这位从梅拉幕后走向台前的玩家每一次有所动作都将在这座大陆掀起巨浪,拨动整个大陆未来的走向,泽尼尔深知这一点。 “陛下,您放弃六阶七阶是否……” “为何只取三与五阶呢?” “晨曦领对外宣布的明细中已经说明了,越高阶的晋级者,能浏览的知识,等级越高,时间也更长,三与五是否有些……” “陛下,百日战争后,晨曦领的实力有目共睹,已经显露的四位领主各有不凡,是否要再提升一些重视程度?” 委婉的,急切的,慌忙的,声音汇聚成一片,交织在沉思的泽尼尔耳畔边。 随着泽尼尔轻敲桌面,喧嚣瞬间消失无踪。 “你们不理解路禹这个人,他在与我的交谈中明确提及不会将高度危险的知识置入书库之中。他对高阶知识的分享并不吝啬,而是出于力量滥用而高度谨慎,这样一个人……一定为获取知识置入了人品与道德层面的审核……” 泽尼尔起身,踱步。 “据我所知,晨曦领那位神秘的‘咕噜’领主,九阶魔法师,掌握着精法。” 房间内众人悚然一惊。 “你们确信,我们的人能通过九阶魔法师的审视?” 许久,泽尼尔听到有人嘟囔。 “晨曦领设置这么多的条件,无非是不舍得知识吧。” 泽尼尔不悦地板着脸。 “愚蠢!” 他不留情面地呵斥:“如果任何人都抱着你这样的想法,血肉召唤物这样恐怖的知识早已在梅拉各地蔓延,开花,灾厄横行。” “收起你那狭隘可笑的臆测,晨曦领这几位根本不曾打算介入梅拉事务的人处置着本就属于他们的知识,我们无人能置喙……除非,你们也能做到。” 风暴领不少人直至此时仍未从过往四大国的秩序中完成身份变化,仍将晨曦领的崛起视作一位九阶带来的速成“荣耀”,完全忽视了对方道德层面的自我克制有多么令人敬佩。 扪心自问,泽尼尔不认为自己掌握了璐璐缇斯那样强大的力量会按捺住征服整个梅拉的野心,他同样也做不到为低阶魔法师开启知识流通的渠道——这对他的统治存在着一定的威胁,身为掌权者,上升渠道的管理是敏感事项。 好好好,今年的最后一个月,要重启章说换加更环节了,所以,给点给点? (本章完) 899.晨曦试炼位阶之分 进入夏日,集合了全梅拉各路野心家的科德佐恩领土上,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 互相征战的边境线默契地挂起了休战标识,并且互派使者确定休战意向,一同宣布,确保协议能被认真遵守。 初夏时分,来自梅拉东侧各个种族的魔法师便通过对他们态度最为友好的教国,向着梅拉西南前进。 随着时间推移,晨曦领也终于公布了晨曦试炼的准确时间,以及七个试炼点的具体位置、代表的位阶。 此刻,塔妮娅等人也察觉到当日路禹选择扩张领地范围的真正用意——并非用于经营,而是留作试炼改造。 此刻,布拉索向着路禹等人进行着最后的汇报。 “人偶数量已经在赛尔卡洛的协助下达到了3000,遍及十二个试炼点的人偶均以有了更换的容错。” “塞拉大人能力令人赞叹,由她一手制作的人偶部件完全适配,人偶组的学徒培训已经完成,他们足以应对绝大多数的突发状况。” “特殊的【维修型人偶】与轮回之塔法阵高度契合,塞拉大人的改造令它们能通过传送法阵瞬间抵达【晨曦之环】上的任何位置,这远比赛尔卡洛更高效。” 查看着赫萝菈为自己整理的数据报表,路禹满意地微微颔首。 布拉索见状,接着说:“【晨曦试炼】的场地布置仍有巨大的改良空间,但鉴于各位领主的急迫,也只能到此为止,不过这方面,我相信晨曦领的各位远能做得比赛尔卡洛更好……短距传送法阵,令人艳羡的知识,有它在,晨曦试炼,必然能一鸣惊人。” “喜欢这份知识?那你可以带回去。”璐璐托着腮,轻飘飘地接话。 “……” “……” 布拉索满头大汗地跪地,不敢抬头与位于主座的四位领主对视。 “请原谅我的口不择言……请各位大人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单纯地感慨,并非……” 布拉索心脏狂跳,紧张地结巴了。 他绝不希望自己的话被认作是一句暗示,这很可能导致晨曦之主怀疑这番话可能源自尼希尔大人的授意。 “我们认真的。” 怎么会连塞拉大人也这么说,她可是尼希尔大人点名,仅次于他的人偶师啊! “你能不能先把头抬起来?” 路禹一声叹息,这让布拉索触电般抬头,又微微垂首,避免视线与主座的人直接接触。 “真的是认真的,短距传送法阵我们原本就打算赠送给尼希尔,他的游戏之国构思,需要这份知识。” “以我们和他的关系,这种程度的知识交流本就是正常的,他不也把宝贵的人偶制作,【维修型人偶】,以及各种人偶切割、组装的知识都送给了我们吗?”路禹说。 浊魇将一口抑魔石打造的宝箱抬到了布拉索面前。 “知识就在其中,以尼希尔对人偶刻印的能力,改造并完成它,十分简单。” 布拉索颤抖地接过箱子,大脑麻木的他一时间想不出该用什么样的话表达此刻的感激。 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让所有人忍俊不禁的话。 “请各位领主大人记得派出使者……尼希尔大人,已经久候。” 说完,布拉索才发现,这番话中催促的意味很浓,根本不该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说出口的…… 好在路禹也不在意,笑呵呵地让赫萝菈制作备忘录,提醒他这件事。 尼希尔能干的使者离开后,筹备完全的晨曦试炼也到了最后的考官选择阶段。 所有候选人齐聚会议室,紧张地注视着分发工匠组新制作出的身份标识牌的西格莉德。 身份标识牌以数字与颜色组合,数字符号则是晨曦领流通的,来自路禹家乡的那些特殊字符。 “紫星。” 被点名的紫星一激灵,连忙兴奋地走上前。 西格莉德将数字2交给她:“你去负责小孩那桌。” 她的俏皮话让紫星也乐了起来:“二阶吗……好多年没和这群人接触了,也不知道现在梅拉的二阶魔法师都是什么水平的家伙。” “刚起步的小家伙,才获得些许成就的小家伙们罢了,你可要耐心一些哦。”吃着卷饼,喝着汽水的萸草提醒。 “哇,在你们眼里,我是那种很暴力,很暴力的人吗?” “是,你就是。”房间里所有人异口同声。 赫萝菈小声补充了一句:“禁魔水晶矿的发现,似乎是某个人一拳砸出来的……那个人,是谁呢?” 平素生活中十分温柔的紫星深感自己被霸凌了。 “薄暮,黄昏。” “在在在”薄暮扯着黄昏的手快步上前。 “你们负责三阶。”数字3被西格莉德交付出去,“同样是刚起步小有成就的人,当然,也存在一些刚觉醒就凭借天赋抵达这一位阶的人,你们两个……掌握好尺度哦。” 薄暮拍拍胸脯:“我在大人身边这么久,可清楚该怎么做了。” 黄昏也急忙点头。 “薇拉。” 在跟萸草分享土豆饼的薇拉一愣,撕开土豆饼往嘴里一送,就鼓着嘴来到了西格莉德身边——幸好元素之躯涌动出水流能为她洗干净手上的油污。 “四阶,很微妙的位阶,与三阶一样,是梅拉上个时代,被称为魔法师中层水准的位阶,但不少人经历了魔力潮,却未曾更进一步,被困于此。” “他们有的是因为年老体衰,魔力感悟,知识吸收不似年轻。有的则是固执己见,不愿改变老旧的施法体系……如果你遇到的是我描述的这些……领主大人的建议是,严厉一些。” 看薇拉接过标识牌还未退下,西格莉德好奇:“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呃……其实我想负责更高位阶的,看看梅拉现在的高阶魔法师都是什么样的人。”薇拉耸肩,“算了……领主大人让我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四阶的小孩子们也挺有意思的。” 位阶五被分配给了夏蕾姆,对于这个分配,不少人有些困惑。 夏蕾姆的昏睡无法被彻底治愈,坐镇试炼大概率会在途中突然昏睡,虽然实力毋庸置疑……可这也…… “夏蕾姆只是负责坐镇。” 给召唤组的人上完课的鲈鱼推门而入,他面带微笑地把手中的教案放置于桌面上,接过了位阶五的数字标识牌。 “位阶五,上一个魔法时代,算是踏入梅拉顶尖,魔法师高阶门坎的一群人。在这里,他们可以俯瞰四阶以下的魔法师,嘲笑他们的弱小与无能,抬头,六阶、七阶尽收眼底,他们认为自己触手可及,未来可期。” “但是……换个角度思考。”路禹嘴角上扬,“他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三阶四阶的魔法师如果到了中年,认清自己实力极限的大多心态平和,接受自己的平庸,安心精进已有知识,并且明确自己就是享受魔力,以及魔法带来的便利与福利。” “但五阶不行,他们距离高阶的仅仅一步之遥,他们无法将自己归类为低阶,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高阶拒之门外的残次品,认为自己同样天赋卓绝,无法晋升只是时机未到,亦或是运气不好。” “五阶中,很多魔法师的心态是浮躁的,是急切的,他们会将晨曦领的知识视作实现位阶跨越的至高宝物,一旦不符合他们的心意,他们只会破口大骂……所以我需要一位真正的天才,压制他们。” 夏蕾姆打了个哈欠,睁着惺忪的睡眼问:“所以……我只要睡在试炼点就好了?” “对,看到你,他们就会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天赋卓绝的怪物。” 放眼梅拉,夏蕾姆的天赋都是独一档的。 凯塔斯、雪怪、还有法古塔尔与霍古都感慨过夏蕾姆不讲道理的能力。 人类之躯,同时具备巨龙的魔力亲和,魔力储量,又具备海妖的言灵之术,这已经不是世界把饭递到嘴边,这是世界把饭勺怼进夏蕾姆的嘴里,求着她吃。 只可惜,强大的天赋凑在一起开会的结果是,夏蕾姆必须与严重的后遗症相伴一生。 “如果是健康的你,我很难想象除了晨曦领的人,梅拉同位阶有谁会是你的对手。”这正是凯塔斯在与之对战后留下的评价。 “我会在之后安排两位帮手,协助你管理试炼点的秩序。” 夏蕾姆点了点头,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一次睡着了。 六阶的考官名额分配给了法古塔尔。 晋升六阶,并停留于此的大多也与五阶类似,区别仅在于他们成功迈进了高阶的门槛,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的目空一切比起五阶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希望窥见萨耶尔的境界。”是许多六阶的口头禅,尽管他们距离萨耶尔十万八千里,但就是有着莫名的自信,一视同仁地看不起其他位阶——也包括七阶八阶,年轻的六阶认为年龄是他们占据优势,老一辈只配成为自己的踏脚石。 璐璐获得深红魔女之名的四大国新星大比,她的竞争对手皆是如此,这也是璐璐第一次认识到小有成就的同龄人能有多么狂妄自大。 魔力潮带来的哺育效果让六阶魔法师数量激增,适应了环境,完成了晋升的年轻一代已经自诩天之骄子,诞生在一个最好的时代的他们,人人都可以是萨耶尔。 由于璐璐的出现,使得梅拉明面上再现九阶,因此最近话术有所改变。 “我未必不能是梅拉的调停人。” “过去和现在,魔法师群体里,这样的人总是不少呢。”法古塔尔用指尖捻起小小的标识牌,“什么样的人都自诩第二个萨耶尔……萨耶尔如果活着,听到这些人整天把他挂在嘴边,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所以,得让认识萨耶尔的你,亲自来为这群人上一课。” 法古塔尔撇嘴:“那我就用萨耶尔当年对待精法学派的态度?” “如果是这样,我很期待大浪淘沙,最后剩下的那些金子有多亮眼。”路禹说。 等法古塔尔退下去,路禹公布了试炼最高位阶七阶的考官。 “新绿。” 倒是不出意外的选择。 拿走七阶标识,新绿把手再一次插回了白大褂里:“有什么特殊的嘱咐吗?” “正常发挥即可,到了七阶的魔法师,估计已经能理解九阶之难,位阶之上的道路也不再是畅想的目标,而是他们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触及的秘密……比起张狂,也许他们更多的是,郁闷与无力吧。” 各位阶确立完毕,难得偷闲出来围观的萸草左顾右盼。 “呃,是不是漏了一个,一阶?” “哦,一阶会由璐璐亲自出手。”路禹说,“考虑到,一至三阶试炼人数众多,因此,我和塞拉,会在人手不足时优先负责二和三阶。” 可能是全梅拉最强大的八阶战力负责低阶,或许此刻传出消息,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闻言的紫星笑得更开心了。 如她所想的,领主大人最在意的仍是启迪低阶魔法师,而自己正是其中一员!” “萸草,试炼场地最后的整备,我希望你能以最快速度完成。”路禹点名,“务必做到,短距传送法阵全覆盖。” “绝对没有问题,其实大人如果早点和我说不需要提防布拉索那小子,我早就这么干了……” 路禹愣了片刻:“好吧……这是我们的失策。” 终于没有外部威胁之后,路禹、璐璐、塞拉三人都忙碌于自己专精的领域,除了晚上,白天几乎不再碰面。 被塞拉所诟病的“我上班时候你们疯狂偷吃”也不再发生。 秋风渐起,梅拉西南热闹非凡。 早已聚集,默默静待晨曦领公布试炼细则的各个位阶魔法师们终于等到了晨曦使者分发的【试炼手册】。 手册用最多的篇幅介绍了晨曦人偶的存在。 同时,手册也将赛尔卡洛流光试炼的诸多规则,改了个名字,化作试炼的一环,添加进入其中。(本章完) 900.我和路禹的孩子 各自大陆的召唤开始复苏后,无论是浮萍还是欧尔库斯都已经减少造访召唤神殿的次数,随着魔力潮高潮的袅袅余音远去,逐渐平稳的魔力不再高频的影响信息传递,跨大陆而来的消息开始完整——至少相对曾经完整。 正在给寒绿,赫萝菈等召唤学徒上课的路禹突然接收到,来自欧尔库斯的一条冗长重复的信息。 他先是困惑,聆听后紧张地宣布今日课程结束,便返回城堡踏入法阵。 小面包失踪,这就是欧尔库斯的讯息。 来到召唤神殿时,浮萍也刚刚上线,此时她正安慰着焦急不已的欧尔库斯。 “发生了什么?”没时间寒暄,路禹见面就问。 一向稳重的欧尔库斯也失去了分寸,察觉到自己说话磕磕巴巴,他赶紧深呼吸,整理好思绪,再次开口。 “也许是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路禹和浮萍都懵了。 “你做了什么,让她离家出走……打骂?”虽然想着不太可能,但路禹还是先把这个可能性说出口。 “怎么可能!”欧尔库斯急忙辩解。 说来也是,欧尔库斯失败的婚姻导致了亲生女儿对他很厌恶,彼此之间的心结直至塞列尔支离破碎,几近灭亡都未曾完全解开。 小面包是在欧尔库斯最需要内心抚慰的时间出现的,将小面包视作救赎的他对她的溺爱无以言表。 “那我就不能理解了,你什么都没做,小面包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路禹也陪着急了起来。 浮萍蹙眉:“你和她起过争执吧?” 已经急晕头的欧尔库斯面露愕然之色,这一击中的的发言让两人立时找到了问题所在。 “争了什么?” “呃……其实……”欧尔库斯紧张地攥着手,“她想要离开蓝水四处看看,但是我没有允许……这样的请求大概有两三次吧。” 说完,欧尔库斯赶紧补充:“但绝不是什么争执,她每次询问被否决都不会和我吵闹,只是会缠着我追问多一会……从来不会表现出抗拒的。” 浮萍捂额,路禹揉了揉眼窝。 原因已经找到了。 “你为什么阻止她?”路禹问。 “魔力潮下,无论哪个大陆的环境都极其复杂,蓝水有三族同盟经营,且有你的事先提醒,过得还算滋润,可蓝水之外……整个摩斯塔纳和平地区没有多少,我怎么能放心让小面包去增长阅历?” 站在欧尔库斯的角度,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浮萍好奇:“你的女儿什么位阶?” “六阶……不过她掌握了血肉战车、噬魔树、还有一系列的塑形元素召唤物,加上有月影狼人教她锻炼体术,随身携带大量蓝水蘑菇孢子……摩斯塔纳大多数人应该不是她的对手,行走其他大陆大概也能顺利躲过高阶魔法师……但还是很危险啊。” 最后一句话与前面的话完美割裂,欧尔库斯的矛盾可见一斑。 因为亲生女儿的缘故,欧尔库斯把所有曾经有过的愧疚,都尝试补偿在小面包身上,这也导致他一方面希望小面包继承召唤知识变得更强,但又不愿意她离开自己独自积累阅历与经验。 估计小面包也是感觉到了这种别扭,索性先上车后补票。 反正自己活蹦乱跳地回到欧尔库斯身边,再生气的他也会立刻消气。 别扭的老父亲欧尔库斯,与已经长大有自己主见的女儿产生了一次算不得意见碰撞的碰撞,表现形式很温和,但欧尔库斯的心脏已经受不了了,因为……小面包不止一次表达了对其他大陆的好奇心。 生长于蓝水的她在多次聆听凡妮莎与路禹的事迹后生起了浓浓的远行冲动,背起行囊今夜就出发不是一句戏言,她真的想付诸行动! 如今突然失踪,大概率是已经不在摩斯塔纳。 虽然路禹心里所想的是六阶的基础,加上血肉召唤物保驾护航,以及蓝水赋予的各种保牌,小面包小心一些大概率安全无虞,可是好友愁眉苦脸的模样让他没法以这种角度宽慰。 “我这边会让杜尔德兰的商船留心特殊血肉召唤物现身的信息。”浮萍说,“找到她后会立刻接到身边。” 路禹也立刻表示会动用梅拉的关系网,在泛梅拉文化圈的各大陆进行关注。 以三人之间的关系欧尔库斯本不用连连道谢,但他仍是忍不住抓着两人的手这么做了。 “放宽心一些,会没事的。”路禹找到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 欧尔库斯摇头,叹息:“你没当过父亲,不明白这种感觉的……不明白的。” “孩子远行……父母,寝食难安。”他说,“吃饭会想着她,害怕她没有照顾好自己,饿着自己。睡觉时会想着她,害怕她仍在为了躲避危险而奔波,疲惫不堪却不敢闭上眼。有时候睹物思情,更怕她遭逢意外受伤……唉……” 路禹虽然能体会,但确实如欧尔库斯所说,不是父亲,不能更进一步理解这种惴惴不安的关切。 “怎么,你还没有孩子吗?”浮萍诧异,“雷芙的孩子都降生了。” “啊?” 等等,按照时间算,伊莱和雷芙的孩子确实是时候来到这个世界了。 “哦,当时你们在和那个叫做俄偌恩的大陆激战,没接收到我们的消息。”浮萍接着说,“眨眼又是一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塞拉和璐璐你一个都没有搞定?虽然我们这些召唤先驱的复苏使命已经初步结束,但也是需要后继者的,你怎能这么荒废?” 路禹万万没想到刚刚还急得跳脚的欧尔库斯也加入了吐槽附和的行列,让他焦头烂额。 “浮萍你难道就……” “嗯,我和萨维已经做过了。” “咳咳咳咳咳~~”路禹被浮萍豪爽地直白呛得直咳嗽,脑子一片空白的他只好不断地道喜。 由于通缉犯的身份,浮萍和雷芙都没法正式举办婚礼,因此十分简洁明了地加速到了最终阶段……确实是好快的车速。 所以,因为自己的杜尔德兰之行,间接促成了前召唤先驱的子嗣与现召唤先驱结合,还顺带着撮合了另一对姻缘? 这算不算行善积德? 欧尔库斯气急:“所以浮萍更能体会我的感受……你还是不行。” 路禹觉得自己白给老友着急上火了,怎么就能用这个进行区分判断。 但他实在招架不住突然的转火,只得以给欧尔库斯找小面包为理由退出神殿。 在通讯塔妮娅等人并得到明确回复之后,路禹不禁坐在通讯雕像前陷入沉思。 如果自己有了孩子……大概率也会变成欧尔库斯那样整天担惊受怕的父亲吧? 现在这种闲逸的时光还剩下多少呢? 想到这段时间为了筹办晨曦试炼、给学徒补课,三人只有晚上碰面,还是沾床即睡,路禹久违地来到厨房,选择塞拉和璐璐最喜欢的食材,捣鼓起了晚餐。 日落的余晖漫过阳台的护栏,洒进书房,将房间的一切染上一层暖洋洋的橘红色,为已经筹备好的料理打上一层朦胧且柔和的滤镜,显得格外诱人。 路禹没有等多久,房门便被重重地推开。 是璐璐。 路禹等待着她如往常那般脱下衣服随性地乱甩,也做好了捡拾衣服丢进衣篓的准备。 两人四目相对,注视良久。 剧情没有按照路禹想象中的那般展开,璐璐的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被解读的急切与喜悦,脸上还挂着玫红色的晕,这股红色随着注视的时间推移逐渐遍及全身,令她犹如泡了一个热水澡,浑身冒着热气。 是不安吗?璐璐在揉搓着指尖。 “你已经知道了吗?”她看着丰盛的菜肴,脸愈发红了。 “呃……你指什么?” 璐璐扑到了路禹怀里,像是小猫一样蹭了蹭,嗅了嗅熟悉的味道,这才安心地轻声喃喃。 蚊呐般的声音,路禹一时没听清,可随着璐璐的再次重复,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失神的空挡,他隐约听到了固守记忆的一号在奏响华美的乐章为之庆贺。 世界上很多事件是没法好好进行准备的。 比如当初路禹与塞拉为了表白弄出的倒计时百日,事实证明那只是一厢情愿。 比如路禹对塞拉和璐璐的深情流露,一切都是随着气氛而舞。 又比如……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名父亲。 上午,他仍在为欧尔库斯这位父亲着急上火,晚上,他就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他第一时间蹲下身,贴近璐璐的腹部侧耳聆听。 “才刚刚怀孕,怎么可能能听见动静呢,你什么时候这么笨了?” 是的,这正是路禹嘲笑诺艾尔的原话,不曾想回旋镖如此之快便扎到了自己脸上。 似乎成为父亲的初始,就该是愚蠢的。 “咕噜噜~~~~” 璐璐尴尬地捂脸:“听不到的,别听了,吃……吃点,吃点?” 他不敢怠慢,领着璐璐坐下,在长舒一口气缓和激动的心情后,他颤抖把那盘糖醋鱼换到璐璐面前,并贴心地夹出肥美的鱼腹肉喂进嗷嗷待哺的璐璐嘴里。 “怎……怎么知道的?” 璐璐笑得很甜,她往后扭头,发现未曾彻底合拢的大门旁,小蓝正扒着门缝好奇张望,连忙招了招手。 小蓝飘到璐璐头顶,立刻趴下,活似一个头饰,如此熟练的动作,可见往日在魔药实验室中,她就是如此。 “她突然告诉我……能感受到我孕育了一个新的生命。” 小蓝被双手捧着托到了路禹面前,她保持着鸭子坐的姿势,茫然地眨巴着眼睛。 “我没反应过来……直到她贴到我的肚子上提醒,说‘就在这里’。” 路禹颤抖着用双手接过小蓝:“干得好啊,你干得好啊!” 终于读懂空气的小蓝也摆出了一副骄傲的神色,鸭子坐的她整个妖精挺直身板站立而起,化身邀功小子。 “我第一时间找到了新绿,让她为我检查……知道吗,新绿这样对自己医术自信的人整整复检了三次,激动得话都说不完整了……那副模样,真该用留影卷轴录下来啊。” “虽然我让新绿暂时不要对外宣布……不过,感觉很快大家就会都知道了。”璐璐幸福地又享受了一口路禹的投喂。 “璐璐……”路禹大脑再次宕机,他明明想好该说些什么,临出口,却又全忘了。 璐璐嘴角上扬:“和你第一次碰面时,可想不到会有今天啊……有人的梦想分明是我觉得很没志气的混吃等死,结果……” 路禹下意识说:“谢谢你能喜欢上我。” “我可不允许你这么卑微地说这样的话!”璐璐拔高了声音,却又瞬间软了下去,“分明是我该谢谢你……真的好喜欢你……无论多少次回忆……我都坚信,你是世界送给我的宝物!” 小蓝的暗示被甜蜜中的两人华丽地无视了,漂进房间的塞拉看着黏在一起的两人咳嗽了一声。 “吃饭都要这么肉麻吗?”塞拉撇撇嘴,“怎么又开始回忆过去了,小树洞里的故事还没说够吗?” 塞拉有些别扭,她其实并不讨厌这段回忆的内容,璐璐的甜蜜与幸福溢于言表,而她也十分享受回忆时璐璐发自内心溢出的喜悦与幸福。 可是……这段回忆里,没有她的戏份,于是这个阶段的话题塞拉总是只能被两人塞一嘴狗粮……分明自己也是三人的闭环,偏偏这一环她根本无法介入。 怎么大爆炸时候自己不在现场呢?她想。 “塞拉……晨曦领有继承人了。” “继承人?”给人偶加工到晕头转向的塞拉诧异了数秒今晚的丰盛就开始狼吞虎咽,听到这句话也是不留痕地复读了一遍就打着哈欠回应,“谁啊?” “我和路禹的孩子。” 把糖醋鲈鱼的脑袋划拉到自己碗里狂吸鱼脸肉的塞拉滋溜滋溜着,突然没了声。 明亮的红宝石双眸在腻歪在一起的两人身上来回扫。 数秒后,她突然爆发出一声能够撕碎隔音屏障的尖叫。 “啊????” 章说还加更活动重新在12月开启,所以,摩多摩多? 901.六阶魔法师的赚钱之路从抓老鼠开始 塞拉的兔耳朵也做了一会踢踏舞这才蔫蔫地垂下,她夹菜的手在抖,咀嚼的嘴一刻不停,唯有这样,才能稍微掩饰内心的不平静。 挣扎的意义不大,那声尖锐的爆鸣说明了一切,塞拉只是在做着无用的抵抗与伪装。 “那……恭喜……” 别别扭扭,吞吞吐吐地送出祝福,塞拉的表情已经在内心的左右互搏中彻底扭曲,上一秒还洋溢着喜悦,下一秒就是愁眉遍布,形态多变的小水滴都不如此刻的塞拉! 有些事情是早该被预料到的,但塞拉的反应却天真稚嫩得可爱。 “所以,塞拉,我们呢?”路禹突然问。 “什……什么,我们?” “你确定要我说得更清楚?” “……” “……” 这下塞拉夹菜的速度更快了,似乎想要赶紧吃饱逃离此处,但看到璐璐像只小猫黏着路禹…… “根据梅拉学者,以及凡妮莎老师的典籍可知,跨种族,诞下子嗣和同种族略有些差异性……”璐璐突然化身学者现场科普,“也许你们该更努力一些?” “……” “……” 今天沉默的时间格外长,以至于吃饭的半数时间只有筷子与盘子接触时发出的轻微划拉声,以及咀嚼的响动。 怀孕自然有怀孕的待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基础,洗澡时撒娇让人帮忙也成了让塞拉和路禹无可奈何却又认为合理的操作。 离开塔妮娅,璐璐确实成为了路禹和塞拉希望的天才魔法师,九阶的她自信骄傲,威风凛凛。 那是晨曦人看到的表象,在路禹和塞拉面前,她一向是能当小孩子就当小孩子。 兴奋过度的璐璐沉沉地睡去,留下侧躺着互相对视的鲈鱼和塞拉相视无言。 静谧无声中,塞拉挑了挑眉,路禹像是理解了什么,两人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阳台。 从第一次见面至今,两人从不缺乏默契。 “打算问罪?”路禹故意笑着问。 “你明知道不是的。”塞拉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沐浴着月光理了理凌乱的银白色发丝,又将吊带裙的细带扶正。 组织语言需要时间,耐心等待的时间里,路禹直勾勾地盯着塞拉的耳朵。 曾经塞拉会呵斥,现在……不知为何,感受到视线,很想耷拉着不给反馈的耳朵却会直挺挺地竖立。 “试炼结束之后吧。”塞拉像是下定了决心,而后又咬咬牙,“至少要和璐璐错开吧!” 路禹愕然。 “你这是什么表情。”塞拉同样咬牙,“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有……有点。”路禹十分诚实,“毕竟你总是喜欢扭捏一下……” 但转瞬,路禹又像是悟出了什么。 “你是害怕璐璐心血来潮,追着你问及这事,让你无从招架,所以事先……” “懂就不要说出来!”塞拉恼羞成怒低声叫嚷,全然没了往日的稳重,“这样就算是说好了。” 转身要走的塞拉被路禹牵住了手,顺势拉到了怀里。 “我们才……” “放心……”路禹打断了她,“只是耳朵。” 感受着耳朵传来的触感,塞拉嘟囔:“你的信徒,迟早和你一样,都是一群变态!” …… ……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新绿确实是个口风严实的人,但无奈即将成为母亲,且毫无经验的璐璐表现出了太多的异样。 于是当法古塔尔若有所思地询问起新绿璐璐是否生病时,新绿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口子,含蓄且隐晦地送出了“晨曦绵延”的暗示。 很快,璐璐炼制魔药的实验室旁就多出了一只霍古,他用闪闪发光的金色竖瞳逼近小小的璐璐,粗大的鼻子一阵乱嗅,活似一只小狗。 事已至此,璐璐也知道瞒不住了,索性红着脸宣布了一切。 霍古真的化身成了小狗,他趴伏在地面上,大气不敢出,等到璐璐第二次确认地向他点头,这才兴高采烈地吼了起来——运气够好,他还能在晨曦领再睡一两百年! 雾妖也能在这里无忧无虑地蹭吃蹭喝蹭身体。 所有人都觉得路禹他们需要一个孩子,无论晨曦领是否会传承至他的手中,他又是否想要继承这份责任,总归是要有的。 法古塔尔的心格外轻快。 他目睹了凡妮莎与萨耶尔这两个天才的崛起,也见证了他们相继因爱而陨落。 “你的孩子想学巨龙魔法,我可以教他。” 法古塔尔曾这么向凡妮莎说过。 那年,萨耶尔仍旧年轻,闻言,冷脸上闪过慌乱,他用愤怒掩盖自己的无措,指责自己的胡言乱语,眼睛却又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凡妮莎的神情。 凡妮莎笑靥如花,以手掩嘴。 “好啊,到了那一天,你可要把所有的巨龙魔法,都教会给他。” 明媚的阳光,漫山遍野绽放的鲜花,青翠碧绿的叶片……支离破碎的片段拼凑起了那一天的一切,与声音有关的回忆却已经淹没在了浸染留下的记忆空洞之中。 好友离去后,法古塔尔不止一次悲伤地回首,每每此刻,他总会遗憾万分……他们为什么没有孩子呢? 他们该有孩子的。 哪怕一个! 巨龙没有亲情,他们的心被鞭笞得鲜血淋漓,互相远离,可法古塔尔却从巨龙之外的种族补全了这份能够抵御衰朽的力量,知晓了血脉传承在魔法时代蕴含的深层意义。 路禹、璐璐、塞拉,宛若昨日重现,追逐着这两人的道路一步步崛起……终于,他们没有将那份遗憾延续。 晨曦领炸了锅,叽叽喳喳的询问等到了西格莉德的官方宣布,于是又是新的一轮叽叽喳喳。 当听闻动手能力最强的工匠组谋划着制作魔能驱动的甲胄,给小鲈鱼当玩具时,路禹不得不出面让大家冷静冷静……这才刚怀孕啊。 蠢呼呼的笨龙大概是此刻最冷静的,翻着肚皮接受璐璐爱抚的他还是那个吐着舌头,喷着鼻涕泡的大孩子——子嗣、怀孕的意义他无法理解,能感同身受的只是,璐璐最近真的很开心。 笨龙的变形药剂有了眉目其实才是璐璐与他相处时喜笑颜开的最大原因,但这样的好消息即便说明,笨龙有限的智商也难以全面理解,璐璐索性继续让他当个无忧无虑的笨小孩,静静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承诺过许多事情。 让路禹成为六阶魔法师。 而他现在已经八阶。 要一起建立一个属于他们的家。 晨曦领已经屹立梅拉。 追逐九阶,眺望位阶之上。 现在,她成为了梅拉万众瞩目的,萨耶尔之后的又一位天才。 过往的遥远的许诺,只剩下了笨龙。 璐璐从未想过变形药剂的诞生如此艰难……但正因此,才格外有意义。 透过窗外,路禹看到了这温馨的一幕,他没有去打扰,而是转过身,得意地回复诺埃尔:“你得做好把女儿送过来的准备了。” 才送出祝贺的诺埃尔耷拉着脸,他强撑着说:“别急……没准小寂静会为我诞下儿子。” “可你女人比我多啊。” 诺埃尔从未感觉到自己滥情也会有吃大亏的一天。 温蒂……你为什么和那些女人不一样,摆了我一道啊! 为数不多的失策……让他失去了拐走路禹女儿的好机会。 “我让你帮忙留意的事情,有什么消息吗?”路禹话锋一转。 诺埃尔叹气:“小面包,这样的名字太随意了,即便搭配起魔狐、召唤师这些关键词,想要通过远航商船搜寻信息也不容易,我能留意的泛梅拉区域内,暂且没有任何消息。” 路禹对车车、噬魔树进行了询问,虽然无法获得确切位置,但根据她是否进行过召唤,也能大概知晓,她是否遇到了危险。 召唤记录一次没有,这个好消息暂时让路禹和欧尔库斯都松了口气。 六阶,精通体术,擅长召唤,魔力天赋良好,各种魔法粗略精通,小面包的魔法素养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的六阶,即便面对更高位阶的魔法师,打不过也能跑,在这个没有良好追踪魔法的时代,应该很难陷入绝境……除非她头铁。 “放心吧。”诺埃尔安慰,“梅拉之外的大多数大陆知识传承无力,经历魔力潮最高也就出现了八阶,还是少数,想想梅拉也就你身边的女人成为了九阶就该意识到,她六阶真的很强了。” “表面的强大罢了,学术高塔里的精英放出野外和同位阶的冒险者比拼,你选一个下注,选谁?” 诺埃尔叹息,叹息也是一种回答。 位阶不代表战力,真到了生死搏杀的关头,经验与实战能力才是检验魔法师实力的唯一指标。 不死于正面交战,而死于阴谋算计的天才不知凡几,就连璐璐也险些被沙曼毒雾埋葬。 这才是欧尔库斯把小面包按住的原因,他需要大小可露儿这样玩脑子的高手给她再补补课。 “说的也是……真害怕以后我的孩子也会这样啊。”诺埃尔突然忧心忡忡,被寂静者视作荒唐又明睿之主的斯莱戈皇帝陛下突然对父亲这个身份产生了些许恐惧。 教育别人,人人都会说,可到了自己孩子身上……又该如何? 路禹与诺埃尔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忧心忡忡的联想根源,欧尔库斯为之焦急上火的女儿,正从斯莱戈的皇家商船上走下,踏上了她心心念念的梅拉大陆。 皇家商船并不只进行诺埃尔的“精妙商品”贸易,如若有合适的价格,也会顺带着化身顺风船,载客,这也是诺埃尔定下的一种营收手段,有寂静者与部分内卫伴行,安全感十足。 “嘿,摩斯塔纳的女孩。”一位斯莱戈内卫提醒即将走下船的她,“你所好奇的晨曦领最近正在举办【晨曦试炼】,不过它位于梅拉西南方,距离斯莱戈有不远的距离,我建议你最好去购置一匹飞马。” 毋庸置疑,为异大陆客人提供飞马也是诺埃尔营收的一环。 然而背着厚重行囊的小面包却拒绝了这份提议。 如果直接抵达终点,那岂不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 背着老爹偷跑出门,回去肯定要被骂,过程必须狠狠地享受! 操着一口有些蹩脚的梅拉语,满脸写着“我是外乡人,快宰我”的小面包很快就在斯莱戈王都中迷失了。 作为全梅拉最繁荣的贸易中枢,出产着诺埃尔各式奇思妙想产物的此处足以让任何一位异大陆访客呆滞。 小面包偷偷积攒下来的钱只够购置船票,余下的勉强能在货币熔铸后混个温饱,因此她十分鸡贼地选择了那些能够试用的店铺——无一例外,都是诺埃尔的皇家产业。 在美滋滋地享受了香水、沐浴露、洗面乳等一系列眼花缭乱的产品后,她瞥见了克莱斯托街头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妇人们——衣服可以试穿,却没有试用一说。 想要,却没钱,让小面包痛苦。 回想起凡妮莎与路禹的事迹,小面包眼睛一亮。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在缺乏启动资金时,只要去当冒险者…… 说干就干,她急冲冲地走进了被诺埃尔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冒险者招待区,搜寻着高额悬赏却又无人问津的委托,当她乐呵呵地指定了其中一个后,现实给予了她一记重锤。 “女士,请问您的标识牌在哪?” “标识牌?”小面包瞪大了眼睛,“什么标识牌?” “冒险者标识牌……委托,需要这个证明自身的实力。” “可我是六阶魔法师!” “我知道您很强大,可您没有标识牌。” “我是六阶啊……” “也需要……这是规矩。” “……” “……” 高贵的王都并不负责给低阶魔法师发放证明,小面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克莱斯托……她需要前往城邦,然后接收最低等的委托,以获得基础的证明,再一步步提升。 而她获得的第一份委托赫然是……击杀泛滥的老鼠。 六阶魔法师的赚钱之路从抓老鼠开始……如果路禹在场,一定会觉得,这是一个十分轻风的标题。 然而,也正是小面包正在做的事情。 (本章完) 902.小面包与雪怪 现实与小面包想象的相去甚远,第一次成为冒险者依靠自身的力量赚钱,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热血沸腾的激战,与她相伴的是夜幕降临后遍布田野的老鼠。 这一轮魔力潮的强度超过了许多魔法师的想象,大量事物得到浸润产生变化,一些原本只会在肮脏黑暗之地小心翼翼爬行的老鼠体型膨胀,与家猫持平,其中的特殊个体已经有了巨型犬的大小。 在小面包将一只巨鼠的脑袋砸得凹陷,恶臭的黏液与血浆附着在拳头之上后,她才真正对冒险者协会提供的这个“二阶”委托有了实感。 忙碌到后半夜,小面包身边已经堆积了大量的鼠尸,眼见鼠群渐退,她这才嫌弃地召唤出一把由水元素塑形而成的椅子,径直伸入其中清洗了起来。 与之一起接下委托的数位冒险者离她很远,即便当下危机解除,暂时休息,他们也不愿意靠近。 早在一开始,小面包就察觉到了这种微妙,具体表现为,听闻她也参与灭鼠委托后,许多本打算组队的冒险者纷纷退组,而进组的,也如这些人般,避而远之。 唯一愿意和小面包搭话的,是一个叫做枯纹的男人,他因脸上枯叶纹路般的胎纹而得名,明年就将五十岁的他满头白发,魔力潮持续许久位阶却仅有二,也预示着他此生大概率再无寸进。 然而枯纹是温和的,像是看出了小面包的尴尬与疑惑,他主动地和小面包攀谈着,同时也解答了众人对她避而远之的原因。 “因为我是更高阶的魔法师,所以躲着我?”小面包不理解,“围绕着更高位阶的魔法师执行委托,不该更安全吗?” “可你就是危险本身啊。”枯纹解释,“大多数冒险者活动都不会吸纳高于队伍平均位阶两阶以上的人……不同魔法师禁忌各不相同,言谈之间稍有不慎……” 小面包恍然大悟,旋即好奇:“那你呢,为什么不怕我?” “异大陆口音,初来乍到没有任何冒险基础……直觉告诉我,你更像是某些魔法家族中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小面包一阵恍惚,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吗? 这竟然是别人对自己的印象? 是了,好像,真的过去了很久。 蓝水大战,是七年还是八年前? 若非突然被这番话触及回忆,小面包已经许久不曾回首过往。 塞列尔的征战让从小就失去父母吃百家饭的小面包失去了照拂自己的同伴,原以为自己的命运会和其它变成奴隶被塞列尔贩卖至各大陆的同伴一样。 可老爹出现在她的面前,重新给了她名字,给了她食物……把她当做女儿。 在蓝水,她是月影狼人大只佬们宠爱的对象,狠“人”们争相为她的体术锻炼献上建议,亲自陪练。 也是蓝水蘑菇的长辈们不断照拂的后辈,以夜水为代表的蘑菇们总是让自己的口袋里充满了各种功能各异的孢子,蘑菇提取液。 鸢尾魔狐的大小可露儿则会细致入微地给她补充贫瘠的知识,她所学的各大陆语言均是她们数年间为其积累的硕果。 至于老爹……无数召唤知识、经验从始至终对她敞开大门,血肉召唤这新兴的力量也被如同兄长一般的路禹送至面前,两位召唤先驱总是殷切地希望她继承走一些…… 从未离开过那处温暖的家,终日踩着铺满青石板的大路,晃着尾巴,蹦蹦跳跳向蓝水城各处的自己,早已无需为了食物奔波……确实,是大小姐啊。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需要提防吗?”小面包红着脸自嘲。 “是我厚颜无耻,有求于您……”枯纹遍布皱纹的老脸上轻微抽动,“您……您可否分一些赏金给我?” 组队不足一日,彼此并不熟稔,这番请求确实够突兀与厚脸皮。 追问之下,小面包才知道,枯纹的儿子无法感受魔力,需要后期觉醒,而所需的素材价格高昂,因此他才厚着脸皮哀求。 “为什么这么着急?” “晨曦试炼。”枯纹说,“晨曦领的试炼即将开启……那是面向全梅拉大陆的机遇,人人都说,第一届试炼的奖励与含金量极高,一旦脱颖而出就能改变命运……我的人生已经注定,可他不同……他还很年轻,作为父亲,我至少要为他争取到一个机会……即便试一试,也好。” 小面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老爹的模样。 毅然决然离开塞列尔的他不仅是为了与路禹相见,追逐召唤的奥秘,同时也是为了自己不被塞列尔那个愚蠢的十万皇帝威胁。 看着枯纹翕动的嘴唇,小面包大概能猜到他的心中所想。 “你只是体验生活,而我是为了生活。” 小面包把自己买衣服攒的钱都让了出去,大小可露儿曾提醒过,在外,对任何人都要留有戒心,学会怀疑。 小面包也曾质疑过这是否会是一个骗局,但想到一个可能和当初自己一般的少年得以摆脱苦厄……她决定天真一把。 枯纹对此千恩万谢。 “这些就足够了吗?” “够了,够了,所有的材料我都已经筹备好,只需要魔药的炼制与觉醒的花费……那位魔药师答应给予我优惠。” 看来枯纹遇到的好人不止自己一个,闻言小面包心口一松。 “您的家族,一定气运绵长。”这是枯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感激之词。 绵长吗……可自己一直不曾接过老爹的知识啊。 若干年后,老爹老去,那些知识还能传承保留多久呢? 再度回到城邦中的小面包终于获得了接受四阶委托的权利——她真的很想吐槽斯莱戈这便秘的制度,她分明是个六阶,为何自证实力仍旧要走这无意义的流程,从低阶而起? 小面包分明从老爹的通讯中听路禹哥哥提及过斯莱戈,说它的君主是个看似荒诞,但却贤明的人,难道看不到这些边边角角的条条框框? 有再多的抱怨也无济于事,不只是为了心爱的小裙子、袜子、香水等新奇玩意,把所有钱都送出的她必须赶紧找到第二天的口粮。 和故事中的不一样啊,魔法师成为冒险者,为了委托前往密林,与魔物激战,与恶徒搏杀,血与火之中,刀与剑相击之间,会勾勒出足以让吟游诗人迷醉的史诗画卷,带来滚滚而来的财富与名望吗? 为什么身为六阶魔法师,她已经沦落到要思考解决温饱的地步? 路禹哥哥和凡妮莎前辈冒险者积累起步的事迹到底有多少水分啊? 还是说时代的变化让她已经没法走这条正常的道路赚到钱? 看着三四位阶的委托那微薄的悬赏金额,小面包无比茫然,可当她打算展望六阶那可能美好的前景时,赫然发现委托数量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少得多。 询问冒险者协会的前台方才得知,高阶的委托很少公布至前台,它们会被区域范围内的高阶冒险者群体消化,极少数被他们筛选,觉得无利可图且繁琐的委托才会进入大众视野。 “还能这样?”小面包再次看到了故事不曾提及的内容。 “一直如此。”前台面带微笑地提醒,“面包女士如果急切,我们可以在您完成四阶委托后代为引荐进入其中。” 天哪,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四阶委托,这条规定真是牢固啊。 世界和小面包想的大不相同,故事中太多的细枝末节遭到了省略。 早年懵懂流浪,而后得到大家温暖照拂的她无需思考过多,现在,小面包第一次触碰到了世界与社会的运行规则。 击杀了四阶委托的目标魔物,小面包忽然发现,这种单人任务,远比需要人际交往的多人任务要轻松舒心。 熟练砍下魔物的手掌,系在腰间,注视着高悬夜空的明月,忙碌一天的她饥肠辘辘,注视着新鲜的魔物肉……她咽了口唾沫。 感谢小可露儿,如何在条件简陋的环境下实现烹制,正是她所教授的知识。 “嗯哼,爱好一样,而且分明单相思着路禹哥哥呢,为什么不敢说出来呢?” 注视着竹签上滋滋冒油的兽肉,托着腮的小面包想起了拿着路禹菜谱给她下厨时喋喋不休的小可露儿。 “路禹哥哥结婚了吗?”她不禁又去想。 不知为何,浮想联翩的小面包遍体生寒,寒风骤起,卷过树林,让那翠绿的树叶顷刻间挂上了白霜。 警惕的小面包立刻延伸出魔力四处感受,却没有发现异样,寒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困惑不解的她凝神留心了一会,确定彻底安全,这才在咕噜作响的肚子引导下,坐回石头边上,抓起兽肉狼吞虎咽——不怎么好吃,但……没钱的家伙可没资格挑剔! “轰~~~” 远方的闷响震得小面包身上毛发直竖。 这一次,感知异常清晰……强大的魔力源,就在不远处。 这附近人迹罕至,地处深山,怎么会有这么显眼的魔力源在不断迸射出恐怖的魔力残片? 抱着好奇心起身走了几步,小面包回头,抓起半生不熟的烤肉往嘴里又塞了几口——好饿啊……好想吃小可露儿姐姐美味的饭菜。 黑暗中的火光格外显眼,然而一股凌厉的寒风却倏然间将蔓延向四周山林的火舌尽数扑灭。 这一瞬的指引已经足够,小面包依靠着翅膀模样的塑形元素风赶到了这处位于荒郊野外的庄园。 冷,好冷! 目之所及之物都被彻骨的寒意冰封,飞鸟与地面冻结为一体,喷射的泉水化作直指天穹的利刃。 从大门向院落,大量奔逃的人成为了栩栩如生的冰雕,永远定格。 “发生了什么?” 还处于震惊之中,小面包却又感受到了不远处的战斗余波,犹豫之间,她决心一探究竟。 花园中,一道魁梧到令人窒息的身影背对着小面包,他巨大的手掌轻轻用力,便捏碎了面前冰雕的头颅。 眼角余光触及不远处一个胸腹已经被掏空的冰雕,小面包浑身颤栗,随即是满腔怒火涌上心头。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刻,整座庄园静谧无声,所有蕴含生气的生灵都已被禁锢进入冰寒之中。 高大的城墙缓缓转向,他如山岳挺立,威严的双眸冰冷地扫过小面包,却不做任何停留,仿佛她的存在不值得他思考分毫。 冰魔法使不为所动,继续以武力摧毁冰雕,当他把手伸向枯纹,那位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可怜父亲时,小面包动了。 用体术进行初期接触,再判断是否动用魔力是她的一贯作风,但眼前根本感受不到魔力逸散的人令她从灵魂层面感到了畏惧……她必须全力以赴。 风与火两个塑形元素合二为一,化作火鸟扑向冰魔法师。 火鸟的啸鸣转瞬即逝,冰魔法师只是轻轻抬手,便将高速移动中的合体召唤物擒于手中。 徒手捏碎,不费吹灰之力。 他第一次开口:“你在意的,是他吧?” 指向的,正是已死的枯纹。 “为什么……他只是一个二阶的冒险者而已!” “你搞错了愤怒对象。”冰魔法师的声音比极北霜原还寒冷,“我来时,他已经被这些魔药师杀害。” “拙劣的谎言,这些魔药师杀掉一个毫无威胁的二阶魔法师图什么?” 冰魔法师第一次将目光停留在小面包身上。 “你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他说,“错误地认为二阶魔法师毫无价值,且认定魔药师会遵循逻辑行事……稚嫩,可爱。” 被夸奖可爱,小面包却一点也不高兴,她已经在暗暗酝酿下一次召唤。 然而冰魔法师却用操纵风旋破开冻结的土层,露出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你想要答案,答案就在下面。”冰魔法师自我介绍,“我名,雪怪……这个名字,应该能让你打算召唤的双手稍微冷静一些。” 小面包作为外乡人对雪怪的恐怖一无所知,但雪怪话语中的自信却如汪洋大海,冲刷掉了她的冲动。 她深呼吸,顺应雪怪之意走下通道。 幽暗的密室内,血腥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一口口透明的瓮中,保存着无数器官,且它们都被细心地分门别类,进行标注。 雪怪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人偶师,总会需要鲜活的躯体,完好的器官,追逐永生,他们已然癫狂。” “你在净化罪恶?”小面包回首。 “原来如此,你是异乡人。” “我的口音有这么糟糕?” “不,只有梅拉之外的人会给出你这般评价。” 雪怪不屑于解释,他已经解决了当日偷袭人偶组的魔药学派以及与之有关联的数个小组织。 时隔这么久才动手,也是为了避免人们产生联想。 晨曦试炼举办在即,要干净一些才好。 “等等,为什么我对你的魔力感知时断时续……” 冲出密室的小面包举目四望,却已经没有了雪怪的身影。 903.要加入寂静者吗? 雪怪返回晨曦领前,米莱的信息渠道就先一步为路禹传来了这一次的事件影响。 “除了那些魔药学派的渣滓,人偶师是怎么回事?” 两个魔药学派共计六十余人一夜之间化作冰雕,碎裂一地。 三十余位人偶师的尸体被冰锥贯穿钉于墙体之上,与他们的人偶杰作,以及满屋的“人偶素材”为伴。 这就是雪怪这次出行给梅拉带来的震撼。 人偶师并不在路禹的报复名单上,他虽然知晓雪怪的行事准则,但还是需要询问清楚…… 因为刻勒娅与猫荆就在身旁,是她们示意光辉化身暂时离开晨曦领附近,让雪怪得以轻松外出。 如今事态扩大,他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魔药师利用低廉的价格,吸引边缘魔法师前往,判定他们的消失不会引发波澜,将他们麻醉,任由人偶师活取“素材”。” “我撬开他们的嘴,撕开他们的胸膛,也取走了他们的‘素材’,塞进了人偶身躯里。”雪怪轻描淡写,“手法拙劣,但未来我会尝试精进。” 猫荆拿起雕像与谁知会了一声便带着刻勒娅去找璐璐做客——她相信雪怪,这只让梅拉魔法师恐惧的怪物不屑于撒谎。 浊魇为雪怪端上一杯汽水,这是雪怪来到晨曦领唯一留恋的口腹之欲,被形容为“能延缓衰朽的滋味”。 不过路禹觉得汽水得此评价只是因为雪怪从不吃梅拉厨房的料理,坚持索要食材自行烹煮。 路禹欣赏过雪怪的烹调过程,随即十分直观地理解了饮食文化与文明发展螺旋上升的描述。 高情商:保留了梅利亚斯时期民间淳朴的烹调方式。 低情商:落后时代六百年的生命体征维持餐,以及,对梅利亚斯宫廷菜拙劣至极的模仿。 按理说,执意推动梅拉大陆前进,以自身存在审视、鞭策整个大陆的雪怪应该乐于吸收、学习新鲜的知识,可唯独吃这一块……当你看着他用魔物身躯提炼出的油块伴着不放血,不调料的兽肉塞进嘴里,那一刻,除了头皮发麻,还是头皮发麻。 梅利亚斯宫廷菜里确实存在这种吃法,但人家却是以各种香料,调制酱汁处理干净兽油与兽肉。 梅利亚斯作为梅拉大陆第一个人族霸主时代缔造者,其文化深入骨髓的影响了全梅拉的所有种族,至今各大酒馆仍提供其存在时创造的热门菜系便是明证。 想到这里,路禹极度怀疑,雪怪在吃这一环上如此严苛地对待自己,是为了减缓衰朽对自身的影响,以便在每个时期都能选用不同的,新的感官刺激,维持新鲜感。 这也是劳伦德在交给自己的笔记中提及的一种衰朽抵御方法,但……太痛苦了,劳伦德给予的评价是——绝非常人所能踏足的道路。 对别人狠不算什么,对自己狠,才是真的令人生畏。 品着橘子汽水的雪怪躺在柔软的沙发中,脸上坚硬冷厉的线条竟然舒展开了。 “召唤,确实复苏了。” “啊?” 雪怪让路禹愣了片刻,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说起召唤? “我在打扫时,遇到了一只魔狐。”雪怪继续说,“异大陆的魔狐,用召唤物,试图阻止我。过往数百年,你们这一流派,远比八阶魔法师还稀少。” 雪怪又喝了一口,似在感慨:“而现在,你不活跃的异大陆,也有召唤师的知识在复苏、流通,” “自豪吗?”他问。 路禹嘴角上扬:“至少我没有愧对神殿中守望后来者的先驱意识们。” 他没有问那个勇敢的魔狐怎么样了,雪怪一向欣赏心怀朴素正义的勇敢者,尽管他总会描述这种人为“愚不可及”。 “我说雪怪……”路禹突然提议,“离开梅拉,转转?” 雪怪眸子微眯:“这个提议,不像是畏惧我而生起,但意图是什么?” “你或许离开过梅拉游历,但时过境迁,也需要重新审视一番已有的变化。”路禹说,“我的家乡有诗是这么说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寓意为,当局者,往往窥不见全貌。” 路禹强调:“为何不走出‘庐山’?” “你认为我正在变得狭隘,无法理解梅拉的变化?” 浊魇感受到了对话中的紧张气氛,赶紧给两人又蓄了一杯汽水,只不过这回雪怪没有去享受舌尖上的刺激,而是挺着身板,坐直,目不转睛地注视路禹。 路禹不接雪怪抛出的反问,转而丢出了自己的疑问。 “雪怪,你自诩为梅拉诸多文明的旁观者,并像是鞭策者,审判者般间歇性下场做出推动,为此你造成了浸染复苏,将全梅拉人的生命放置于天平之上,驱赶着他们完成‘蜕变’。” “或许你会认为,足够强大的实力,超乎寻常人的眼界,漫长人生带来的阅历让你凌越于众生之上,因此有权替代你眼中最愚昧的群体做出正确的决定,并且这决定是基于‘为梅拉变得更好’这一伟大的出发点。” “但,你真的爱着梅拉吗?” “你在质疑我的初心?” “不,审视你数百年的事迹,梅拉无人可以否定你的初心,就连我的老师,也因目睹,而震撼。”路禹说,“但她从始至终,都厌恶着你,并非出于她坚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而断定你是错的这种二元观念,而是因为……你爱着的,是一个虚幻的大陆。” 雪怪沉默,但仍在凝视。 “魔力浸润世间的初始时代,也就是第一巨龙纪年时,梅拉大陆便已出现文明,文明绵延至今,知识传承不断,是生活在此处亿万生灵令这文明辉煌,令其直至今日仍然不朽。” 路禹身体前倾,迎着雪怪仿佛代表着历史本身,那苍老而又明亮,明亮,却又锐利的眼神继续说道。 “你守护的,是梅拉,可你却对复苏梅拉辉煌时代的生灵弃之敝履,视他们为随时可以抹去的数字,必要时应该修剪的枝杈……若是枯枝败叶,我也可以说服自己,认同你的裁剪,但……你的怜悯太高太远,你的鞭策也太过沉重了,你举目即是未来,光阴于你眼中不过弹指,漫长岁月令你冷漠聪睿,洞悉世事,思索之物已经超出了这片大陆生灵思绪的极限。” “离开梅拉,不要穿戴着‘雪怪’的外壳,以一个生灵的身份,重新感受世界。”路禹说,“不要让自己,不像是个有血有肉的个体。” 雪怪闭上了眼睛。 “我不认同你的看法……但,我确实多年未曾离开梅拉,也许,外出,是有益的。” “只不过,我离开之后,你能处理那些躁动的反对者吗?”雪怪拿起已经没泡的橘子汽水看了一眼,浊魇想要为他更换,却被他摆手制止。 “晨曦试炼结束后,我们的声望,会便于我们动用必要的暴力。”路禹说,“得到了知识这一希望的魔法师,会坚定不移地支持我们。” 雪怪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临走前,他选择了青柠味的汽水,而这,是他从未尝试过的口味。 …… …… 由于魔药师的地库中藏有不少财富,为了能够满足枯纹的愿望,小面包留在了现场,并最终被斯莱戈信使与寂静者包围。 但好在,训练有素的寂静者分辨出了雪怪的施法痕迹,也根据小面包的描述还原了经过。 洗脱嫌疑之后,寂静者没有阻止她继续寻觅补偿的财物,也分享了一些搜查结果。 “我们调查了地库,发现了人偶师的笔记,他们选人的标准很杂,但其中有一条……杀死那些怀揣着炽热希望的人,令他们从云端坠落,陷入绝望深渊。原因是,他们认为这么做,这些心怀执念的灵魂会以更慢的速度散去,最大程度维持‘素材’的鲜活与完整。” 这群做事的寂静者显然不怎么会宽慰人,这些话让小面包不可避免地去想,如果当时没有大发善心将所有的悬赏赠予枯纹,延迟几日,结局是否会改变? 一位长角的寂静者的出现令所有人肃然,了解情况后,看到消沉的小面包,她读懂了一切。 “你的善良,不是罪过。” “命运无常,不要为他人之恶,惩罚自己。” 随即,她又下令:“雪怪替我们扫除……如果你们听着不觉得丢人,可以无动于衷。” 闻讯而来的执政官、信使、当地魔法学院的首席噤若寒蝉,纷纷垂首:“我们定然会倍加留意人偶师与魔药师的交易。” “在那之前,给这个冒险者的孩子,完成觉醒,顺带着,送去晨曦参加试炼。” “缄默大人的命令,我们已经记下,即刻执行。” 小面包目送着枯纹的孩子流着泪,参与了斯莱戈官方组织的晨曦领参赛团,这个由诺埃尔授意组织的临时团体将会有寂静者暗中庇护,以防止某些心思阴暗的兄弟姐妹在路上截杀,给他泼污水。 诺埃尔从不高估这群人的道德底线。 枯纹儿子的觉醒是小面包亲自见证的,他全程流泪,失魂落魄。 “为什么是我的父亲”是小枯纹问得最多的一句话。 小面包无法回答,自蓝水之战后,命运的无常已经离她远去,直至此刻,再度萦绕于身旁。 好在有缄默的开解,她得以自我宽慰,随即,她好奇起了一个问题。 这位长着龙角,格外漂亮的女士为何对自己如此热情? 这并非事后方才生起的敏感,早在第一次询问她的名字时,小面包便谨记大小可露儿的教导,以“蘑菇汤”这个名字震惊了缄默。 在缄默的安排下,她需要花钱才能购置的衣服、裤子、裙子,香水一股脑地堆到了面前,任由她随意取用。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小面包委婉地拒绝,并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商铺,决定在试炼开始前夕以自己的能力买下那些心爱之物。 然而,现实比她想象的要困难许多,兜兜转转接不到高阶委托的她又一次需要把眼光瞄向低阶的任务…… “以你的能力,又打算去灭鼠?” 缄默出现在了冒险者协会的大厅,一身常服的她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前台为贵为六阶魔法师的小面包登记委托明细。 小面包依旧警惕,不作理会。 “如果,我告诉你,有一个适合六阶的委托,需要你帮忙呢?” 小面包皱眉:“你到底想做什么?” 缄默面带微笑,领着小面包来到闹市之中,见她有所放松,这才说:“我需要知道,你是否出自某个魔法世家?” 想了想老爹,又想了想那些照拂自己的蓝水人,小面包犹豫着,点了点头。 缄默叹了口气:“不打算长期在梅拉活动?” “应该……不会。” “可惜了……” 亲自面谈,却得到了让她深感遗憾的回答。 早在到场时,缄默就感受到了不属于雪怪的冰寒魔力残片,小面包说出自己义无反顾地对雪怪出手,只是为一个有着一面之缘的老人讨回公道时,招揽之意就已经萌生。 可惜,条件好,背景却阻碍了缘分继续。 不过,无法成为寂静者,不意味着无法继续交流。 建立跨越大陆的友谊,实现斯莱戈影响力的蔓延,是诺埃尔敲定的国策,缄默身体力行的践行着。 缄默完成了自我介绍,并热情地欢迎小面包前往皇宫做客。 听到化名“蘑菇汤”的小面包仍然执着于委托,并设想着能寻找到一处接纳自己的所在,缄默嘴角抽动。 “不会有人愿意接纳你的。” “因为短期,而非长期?”小面包迟疑。 “这只是其中之一。”缄默解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一个外来的六阶魔法师,他们无法摸清你的底细、意图,只会谨慎对待,而你这样的人最终只会成为他们处理见不得光事情的‘手套’。” 比起六阶魔法师强大的属性,能够拥有六阶魔法师的势力更在意忠诚这一属性,想着打短期工赚钱,完全是痴人说梦。 即便有,也都是肮脏不堪的罪恶。 小面包哑然,许久,她才颓然地接受了缄默的邀请。 (本章完) 904.小面包的战斗形态 自从诺埃尔接连遭受暗杀后,寂静者深感脸上无光,将诺埃尔的安保等级提上了新的高度,容易混入宫殿的庄园也一改再改,最终落到了几乎算不得皇宫区域的偏僻角落中。 小面包对此一无所知,即便是斯莱戈的边边角角,比方说那在不少人眼中有些不够气派的庄园,不够豪奢的内设,女仆尚未更换,不够精致的制服……各式各样,都令长期居住于蘑菇房,树屋这类讲究简约与朴素的建筑,穿着打扮并不考究的她大为震撼。 迎宾庄园住客繁多,许多都与小面包一样,来自遥远的大陆,亦或是本就处于泛梅拉文化圈,慕名走上朝圣之旅。 商人、工匠、纯粹的魔法师,少见的武者,汇聚于这足以容纳数百人的特大庄园中,日常除了互相交流本地的风俗人情,魔法认知,余下的时间便是切磋为主了。 缄默引着小面包介绍时,一场于人工湖旁进行的魔法对决刚刚结束。 知晓招揽无望,缄默礼貌地将她引给了女仆,将一份证明自身外来宾客身份的玉璞塞到小面包手中后,与一旁等候,似乎有话要说的寂静者一同离去。 小面包长舒一口气——她原以为缄默就是老爹口中会对女人感兴趣的女人,看来是多虑了。 既然对方单纯只是为了展示国力,希望借由她的描述宣传斯莱戈,那不妨在正式前往晨曦领前,好好欣赏这个被路禹哥哥评价为梅拉目前最富有的国度。 随性地拿过女仆托盘手中的一杯饮料,瞥见饮料中细密的气泡,她眉头紧皱。 专属于小面包的女仆很懂察言观色,她笑眯眯地解释:“这叫‘汽水’,配方来源于晨曦领,调制工艺涉及炼金与魔药,十分繁琐。” 听闻是晨曦领的产物,小面包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感受着味蕾上刺激的跃动感,她红着脸打了个嗝。 “晨曦领的东西,很流行吗?”她好奇地问。 “在斯莱戈皇室,确实如此。”女仆解释,“我们的陛下,据信与暴食者大人相交甚笃,许多新奇的事物从晨曦领流出必然会先在斯莱戈开花结果。” 对哦,路禹哥哥跟那个荒唐皇帝关系很好的。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赛顿,你又要违反规矩吗?” 只顾着跟女仆享受晨曦食谱,小面包胡吃海塞的节奏被远处人工湖传来的呵斥声吓了一跳。 一位模样中性,看不出具体性别的森精,操纵着土与草木双属性拧出的藤蔓破土而出,紧紧地缠绕住了一位看上去长着两片圆乎乎小耳朵的混血鼠人。 呵斥者应当是裁判,因为此时混血鼠人的手臂已经被叫做赛顿的精灵弯曲到了一个诡异的角度,再稍微用力,恐怕整条手臂都会成为一团麻花。 而鼠人的腿也已经被尖锐的藤蔓穿刺,分明切磋被按下了暂停键,藤蔓却仍在鼠人皮肤下游走,撕扯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而做完这一切的赛顿却是高举双手后退,满脸无辜,口是心非地连连抱歉。 那婉转甜美的声音令小面包终于辨别出赛顿是女森精。 “怎么回事,两边有矛盾?”给海鲜剥壳,蘸料,一气呵成,享受着暴食者成名美食的小面包大惑不解。 女仆环视四周,压低声音提醒:“蘑菇汤女士,请您在此处停留期间,务必不要理会赛顿的挑衅,与她切磋。在她来到庄园的数十日内,已经有许多人因为与她对决而重伤。” “没有矛盾?” “即便是异大陆初次到访,与她毫无接触者都会被找上。”女仆再次环顾四周,解释,“有传闻,她是为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吸引到诺埃尔陛下的注意。也有人认为,这是她为了自己妹妹的潜在竞争者减少……目前为止,她攻击的对象,都是女性。” “你们不管?” “您觉得为何会有一位寂静者,一位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坐镇此处……来者是客,而且切磋双方均是自愿,我们能做的也只是提醒造访者,警告赛顿,而她也确实遵守了最基础的切磋规矩——从不进行可能致命的攻击,唯一能被指摘的点,只是她下手无分寸,而这在魔法切磋中,其实算是普遍存在的问题。” 赛顿优雅而礼貌地捻起礼服裙摆的一角,向着围观的人微微欠身,施礼。 这得体的礼仪,让人艳羡的漂亮脸蛋,迷人的微笑,如果不知道她的底细,小面包觉得……自己会忍不住对她产生一些亲切感。 大多数生灵,潜在意识中都是以貌取人的,第一印象根深蒂固。 处于不少大陆审美好球区的各种精灵一向是这种潜意识的获益者。 “你们的诺埃尔陛下,可真是魅力十足啊。”留意了一下庄园内各个使者团的性别比例,小面包顿时了然。 女仆也不避讳地掩嘴偷笑:“在梅拉,任何国家、种族,都会在对斯莱戈外交时派出女性,以便能获得更多的优势……教国也不例外,往往,异大陆访客第二次到来时,也会如此。” “诺埃尔陛下现在有多少个妻子?” “名义上,零,但很快就会有一位了。” 小面包决定换个问法:“他有多少女人呢?” “很难说清,不过进入魔力潮后,人们都说陛下收敛了许多,不似以往,终日混迹寝宫,最近一次收留于身边的,也是那位叫做碎光的刺杀者。” 小面包瞪大双眼:“他把刺杀他的人给……” “您是异大陆的人可能会觉得很震撼,我们倒是有些习惯了。”女仆始终保持着微笑,“斯莱戈的陛下,教国的神选,暴食者的胃口,雪怪在哪,绿荫之主的魔法师人才库,这五样,是近些年来梅拉人不断提及的热门话题。” “你们似乎都不避讳谈及这位陛下的绯闻……而且很健谈啊。” “不谈及的,都不是斯莱戈人。皇宫中工作的大家从来都是大谈特谈的,诺埃尔陛下甚至鼓励这么做。” 什么乱七八糟的国度。 就这样,居然是梅拉大陆首屈一指的势力? “怎么,你们这些魔狐不服气?” 和小女仆谈天说地,感受着梅拉震撼的“蘑菇汤”再次被那悦耳的声音打扰。 刚刚结束一场切磋,赛顿和她身旁的森精来到了摆放餐食的长桌前取用餐点,而她们选中的正是被诺埃尔亲笔题书“暴食者成名餐”的海鲜蘸料套餐。 原本在套餐前闲聊的一群魔狐被森精抢走了夹到盘子里的大虾。 女仆再次强调:“这就是她们挑事的手段……千万不要中招。” 小面包不解:“她们真的觉得这样做能有机会俘获诺埃尔的心?” “或许在她们看来,只要见到陛下,一切皆有可能。毕竟在外人眼中,陛下的形象只有下半身。”女仆补充,“后半句,其实是晨曦领的暴食者大人说的,陛下认可了这番话,示意我们多为之宣传……” 赛顿的强势让那群同样异大陆而来的魔狐胆怯,她们互相用身后的尾巴扫着同伴,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纷纷后退。 “赛顿很强?” “六阶,她们所在的群岛生存环境恶劣,因此实战经验丰富,许多使者都不如。” “哦……多大点事呢,原来只是六阶。” 把嘴里的食物咽下,不顾女仆的阻拦,小面包径直来到了专门摆放暴食者套餐的长桌前,若无其事地挤开这群森精,开始了自选模式。 “你的同伴都走了,你没看到?”有森精沉声威胁。 “这里是斯莱戈,又不是你们的群岛,我想吃暴食者同款菜式,还需要征求你们同意?” 她本想这么说,但小面包想起了小可露儿教她怼人的技巧——直球辱骂侮辱性远不如阴阳怪气更能让人血压爆炸。 一念及此,小面包环视包括赛顿在内的森精:“不好意思,你们是?” 有森精压着火气回应:“蓝珊瑚群岛,垂藤者。” “哦……”小面包一脸茫然,“没听过。” 随即,她又说:“原来你们不是斯莱戈人啊,吃个饭要清场,这么大的牌面,原来和我一样是异乡人,我以为斯莱戈王后呢。” 在场的寂静者和皇家魔法学院教授对视一眼,纷纷低下头,用帽檐遮挡脸。 作为主家,很多话他们是说不出口的。 这位突然出现的嘴替……多说几句啊! 学到小可露儿部分精髓的小面包精准地戳中了垂藤者一族的痛点——试图通过引起诺埃尔注意,进而上位,得到更多机会的他们如此长的时间也仅仅是在庄园内自我表演。 他们来的很不是时候,小寂静怀孕,诺埃尔将大量的时间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偶尔的花心也是对女仆长希露薇、碎光这些人,加之晨曦试炼引发的种种,他已经有数十日未曾亲自造访庄园亲切问候来自各方的使者。 然而在垂藤者眼中……花心的诺埃尔必然会在小寂静怀孕期间有更多的动作,此时正是最佳时机。 当意图被揭露,连带着那目的都被无情嘲笑,赛顿按下了愤怒的同伴们,瞥了一眼有些失落的妹妹后,再度挺身而出。 “你很会说话啊。” “不太会,我的老师们都觉得我嘴笨,骂人都需要教。” “你的老师们不会没教过你嘴无法成事的道理吧?” 赛顿正打算发出切磋邀约,不曾想…… “打一架?” 被小面包抢先说出,赛顿愣了片刻,她发现,眼前的人……似乎跃跃欲试,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无需挑衅,小面包已经跑到了作为裁判的寂静者边上询问起了规则,摩拳擦掌。 “她不弱。”寂静者悄悄提醒当了一把他们嘴替的小面包,“在六阶里,她算是不错的一档魔法师,这也是她挑选猎物的标准。” “同位阶的魔力,我也没怕过谁啊。”小面包搓着手。 眼见小面包信心十足,寂静者当即宣布规则,与另一位裁判分列两侧。 到了高阶,魔法师的对决容易陷入持久战,因此切磋的关键便在于开场后的第一击。 过往对战,赛顿都是通过土、草木双元素,外加强大的森精天赋完成开场控制,然后趁着对手摆脱束缚的空档,一击制胜。 这屡试不爽的套餐却在小面包身上失去了作用,因为裁判一声令下之际,小面包选择了……近身! 她的速度奇快,认真观察众人才发现她的背部延展出一对半透明的羽翼,在别人猜测是某种高速释放的风魔法时,寂静者已经意识到,这是召唤物。 召唤速度可以这么快? 人工湖畔湿润的土壤不断攒射出坚硬的藤蔓,试图阻止小面包的突进,可小面包却表现出了出奇良好的平衡感与空间感,翻转腾挪,踩踏着破土而出的粗壮根系,突破重重阻碍,瞬息扑至赛顿的面前。 没有什么魔法,也不需要魔法,这个距离,拳头是最好用的魔法! 小面包,一拳闷在赛顿脸上,将其打得失去重心,脚步晃荡。 下一个瞬间,趁着赛顿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小面包扑上前,按住森精双手,双膝曲起,以自身重量压制,令对方顺势倾倒,随即……张嘴咬住对方的脖颈,直至锋利的牙齿血红一片,这才被赛顿爆发的魔力怦然震开。 全场寂静。 寂静者与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都面面相觑,这种战斗方式…… 没受太重的伤,赛顿起身继续对峙,她摸了摸脖颈,触碰到了原本白皙滑嫩,现在却遍布牙印,流血不止的皮肤。 小面包则是砸吧着嘴……总感觉还是夜水姐姐更香一些,皮肤也更滑嫩。 怎么会有蘑菇人这么完美的种族……啊,想吃蘑菇炒饭! 想着想着,小面包嘴角淌下了口水,混合着赛顿的鲜血…… “你吃人?”赛顿不寒而栗。 “别乱污蔑人,这是狼人的对战技巧……在场就有狼人,你可以问问他们。”小面包嘴角上扬,“第一轮看起来不分胜负呢……赛顿姐姐,你可要让我开心一些哦。” 在摩斯塔纳没得打,在这里,终于可以尽兴了! 905.腼腆、安静、柔弱的小面包 “这个叫做蘑菇汤的女孩……” “她这是在……” “摹仿狼人?” 被小面包提及的狼人群体同样呆若木鸡,毛茸茸的大脸上那绿油油的双眸微缩,面面相觑。 小面包正在对赛顿穷追猛打,凌厉的攻势迫使这位能够操纵双元素的魔法师无暇调动魔力,只能受迫性地释放互动,提升移速,以求拉扯出安全施法距离。 撕扯、啃咬,如狼人般长嚎释放短效增速魔法,在被赛顿短暂用藤蔓拍打至地面后,她四肢着地,极速爬行,横穿了赛顿铺天盖地砸下的种种魔法,如正在捕食的独狼一跃而起,甩动着毛茸茸的魔狐大尾巴,电射而出。 这冒险的,无法转向的突进让小面包必须直面赛顿抛射而出的大量魔法。 她怡然不惧,任由五颜六色的魔法,在自己身上炸裂,撕扯开道道伤口,血流如注,痛楚蔓延却让她高度亢奋。 任由魔法牵扯她的身形,身后由风元素构成的双翼总能及时稳定空中姿态。 赛顿好不容易挣扎出的施法空间又一次被小面包拉近,而这一次,小面包径直用铁钳般的双臂搂住了她的腰,骤然发力。 吃痛的赛顿爆发魔力再一次震开小面包,她颤抖着又一次摸向了脖颈。 “你……你……” 小面包擦了擦嘴,看向了观战的那群狼人:“嘿,你们所在的大陆,狼人也是这么干的吧?我的姿势标准吗?” 狼人们已经懵了。 凭借着强韧的身体素质强吃魔法,再通过爆发力生吃敌人,是不少魔力亲和不高的种族的对战思路。 魔力潮浸润万物,同样也强化了他们对魔法的抗性,这意味着一些种族可以通过不讲道理的身体素质压制魔法师,达成不让施法的最终目的。 但……魔狐,她亲和魔力啊! 教这只魔狐的狼人在干什么,误人子弟吗! 能把体术练到这种程度,她的韧性、意志都令人惊叹,只要悟性不差,魔法层面的突破易如反掌。 “她是不是路走歪了?”寂静者询问皇家魔法学院的教授。 “有些……但是缄默大人亲自招揽无果,可惜了……” “走歪也无妨,可以教教,未来当她运用从斯莱戈学到的知识时,必然能念及这个伟大的国度,这不正符合诺埃尔陛下的初衷吗?” 两位裁判思忖之间,令他们更为震惊的一幕上演了。 被赛顿吐槽除了“牙齿和爪子”还剩下什么后,年轻气盛的小面包自废武功,不再模仿狼人,也是这转换攻击模式的空挡,她的双腿便被蠕动的泥土缠绕。 这是赛顿最擅长的节奏,中招者都躺进了医馆。 然而小面包只是一击掌,通体飘逸出一股朦胧的浅绿色辉光,将要刺入血肉的藤蔓便瞬间枯萎。 “森精的术法……你怎么会……”同种族技艺显现的这一刻,赛顿脑袋懵了。 转瞬间,赛顿就倒飞出去——趁着她施法,大地翻涌的时间点,小面包召唤出了泥土巨人,潜伏于她的脚下。 “要在别人的魔法中隐藏自己的魔力波动,这可是夜水姐姐从凡妮莎老师那继承而来的技巧。” 不比个子相对娇小的小面包,泥土巨人的重拳让赛顿凄惨地口吐鲜血,她打算挣扎着站起,强壮的泥土巨人却对着她佝偻的身子又补了一拳,将其再度砸得翻滚。 “不懂什么叫点到为止吗!”垂藤者一族大惊失色,叫嚷起来,“这是切磋的规矩!” 直至此时,寂静者才出手阻隔仍在抡胳膊的泥土巨人,以眼神示意小面包到此为止。 小面包叹了口气,驱散了塑形元素风与土,而后迫不及待地望向刚才说话的森精。 “下一个?” 身体的伤口仍未处理,还在淌血,可小面包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没事人般审视着与之对视的每个人,直至他们全都移开视线。 “没劲……还有英灵召唤和车车没用呢。”小面包嘀咕。 早有准备的医官急忙入场对赛顿进行疗愈。 没有贯穿伤,魔力生效的伤痕也不多,赛顿很快就凭借着天生亲和草木元素从精粹的力量中苏醒。 全身没一处不疼,如被巨石压顶,动一根手指都费劲。 “我以为真的很强呢,原来不如勒琳和夜水姐姐,也就能欺负银萨叔叔吧。” 虽然不知道小面包嘀咕的人都是谁,但那轻蔑与不屑的语气还是让赛顿气血上涌,急火攻心,这让她刚睁开的双眼又一次闭上了。 “医师,医师!” “无需担心,身体没有大碍,只是昏迷。” 垂藤者的森精们怒视小面包。 “我欢迎复仇战的,谁来,谁来?”小面包眼睛发亮,搓手手。 垂藤者悚然一惊,纷纷陪同赛顿离开人工湖区域。 分明为庄园内的所有人解决了长久以来的麻烦,但出乎意料的,没人敢上前对小面包示好,就连刚刚和她相谈甚欢的小女仆也迟疑了一会,才因为职业素养,走到她的面前,为独占“暴食者套餐”的她服务。 把自己的大尾巴抱在怀里,打理着因为战斗而凌乱的毛发,小面包眼角余光这才瞥见自己的衣服也因为战斗变得破破烂烂。 她面露难色,可女仆却立刻说道:“在这里,你的衣食住行,都会由陛下的内帑支出,房间内的衣物,看中了,可以预订尺寸,离开时带走。” 刚被女仆喂了一只大虾的小面包惊喜地“哦”了一声,她突然有些欣赏这个荒唐陛下了,真大方啊! “不吃了,带我去看看那些衣服。”小面包牵着女仆的手就往外走。 “唉……可我不是您的专属……” 小女仆望向了不远处的寂静者,却看到他对自己点了点头。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里发生的事情将会在晚些时候,以书面形式呈现于诺埃尔的书桌之上。 忙碌了一日的诺埃尔在浏览了迎宾庄园事件明细后,陷入了沉思。 “这就是你当时留意到的人?”他问缄默。 缄默直言:“远比我想象的要出色一些,展望八阶不成问题。” “没法留下?”诺埃尔又问。 “她说只会暂时停留梅拉,看上去是正在四处游历当中,根据她展现出的魔法类别,她成长的环境,十分友好。” 召唤、森精魔法、体术,这只是表面,还未显露的呢? “问过她来自哪吗?” “说是,贸易大陆科莱。” “名字就叫蘑菇汤?” “无法确认真实性。” 诺埃尔陷入了沉思。 他一直有在帮忙留意小面包,但魔狐、召唤师是一个极其宽泛的范围,如今蘑菇汤的出现让他不由得将两人进行联想。 只不过…… “腼腆、安静、柔弱……对不上啊。”诺埃尔摇了摇头。 这份描述来自小面包的父亲之口,又经过路禹认可,可信度极高,蘑菇汤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战斗狂,切磋时凶相毕露,没有一点能和这三个关键词匹配。 小寂静为诺埃尔倒了一杯汽水,在诺埃尔打算提醒可以让女仆们代劳前,她抢先开口:“又不是动不了,你怎么总是把现在的我当做易碎的危险品呢?” “没办法,第一次当父亲没经验……除了担忧,我还能怎么办呢?”诺埃尔坦言。 小寂静嘴角上扬,等到诺埃尔开始喝汽水这才慢悠悠地说:“对这只魔狐感兴趣了对吗?打算……拴住她的心,把她留下来?” “你反对吗?” “我的反对有效?”小寂静反问。 “有。” 诺埃尔犹豫着,给出了回答,这反而让小寂静愣住了。 缄默摸了摸自己的龙角,好似上面长出了奇花异草,值得她认真欣赏、把玩。 “哼,反正反对你也不会当回事……随你便吧。” 小寂静立时转身离开……再不走,静谧的房间里一定会回荡着她的心跳声吧? “分明给了她选择权的……唉~~~~” 诺埃尔无奈地叹气,缄默却卷起卷轴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请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把战斗的留影卷轴交给寂静者,诺埃尔捂着头嘱咐:“务必让路禹亲自浏览这份卷轴。” “你觉得,她有可能是小面包?” “预防万一……根据蘑菇汤的表现,她多少有些单纯,我可不想明天得手,后天就被两个召唤先驱杀到家里。” 事实证明,诺埃尔逃过了一劫,就在他第二天领着“蘑菇汤”浏览他那些奇异珍藏时,路禹的联系到了。 “你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她不会真是小面包吧?” 两人的内心都极不平静。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诺埃尔满头大汗:“你们搞什么,给的标签一个都对不上,腼腆、安静、柔弱,你看看哪条符合,她的父亲也太离谱了,根本不了解自己女儿吗!” 听诺埃尔这么说,路禹浑身发颤:“你已经下手了对吧,绝对是这样……诺埃尔……自己和欧尔库斯解释吧……我没法帮你,你最好让他觉得你是真心的。” “没有,没有……不过确实有打算推进下去。”诺埃尔心虚了,“还好你们都给她灌输了我好涩、荒唐的信息,所以还是有些戒心的……不过不多,挺好哄。总之,幸好我留了个心眼……” “你还说,把雕像给她。” 捧着冰镇大西瓜,边吃边浏览收藏的小面包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看见诺埃尔递过来的雕像,以为是什么更有意思的玩意,立刻把耳朵贴了过去。 “你知道欧尔库斯他们有多担心你吗?” 路禹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句话……这是他小时候在外贪玩,回家定然会听到的话语。 大多数的家长总是无法正确表达自己对孩子的爱,担惊受怕都以愤怒的形式发泄而出,这只会让孩子感到恐惧,而当孩子能理解个中情感时,却已是成年。 误会与隔阂,总是由小及大。 准备成为父亲的路禹不想成为那样的大人,他酝酿着,开口。 “别乱跑,在诺埃尔那好好做客,试炼开始时,他会送你回来。” 顿了顿,他又说:“玩得开心些。” 小面包瞪大了眼睛,认出这是路禹的声音后,她喜笑颜开。 “如果老爹像路禹哥哥这样,我也不需要偷偷跑出来了。”(本章完) 906.这些衣服,可是你路禹哥哥的点子 在希露薇的指挥下,女仆们第一时间行动起来,把陈设有“奇异珍藏”的展厅关闭、上锁。 瞥见女仆们慌乱地跑动,抱着西瓜的小面包一脸迷茫:“她们在做什么?” “哦……没什么。”诺埃尔嘴角抽搐,此刻他十分感激希露薇的敏锐。 小面包歪了歪头,狐疑只持续了一秒,就转头继续欣赏起那堆奇装异服了——全是在摩斯塔纳见不到的服装风格。 “梅拉人都穿得这么……这么……”小面包下意识想说‘奇怪’,但又觉得不太礼貌,随即改口,“个性?” “看来摩斯塔纳还没怎么被这股潮流洗礼。”看了一眼希露薇拿来的海图,诺埃尔意识到,这是斯莱戈商船还未触及到的区域,只能依靠科莱这个贸易大陆进行中转,“这些年,不少大陆都接纳了我的创意。” 诺埃尔介绍:“各式各样的礼服,嗯,这个通常都出现在宴会场合,但它往往还能应用于更私密的场所,全看裁切尺度;高跟鞋……我得承认,不少大陆的人都用错了地方,我本意是给女人穿的,这会让她们显得更高挑;香水、沐浴露、洗发液,这些从魔物、植物中提取而出加以混合的另类‘魔药’则是更为畅销的商品,在一些地区,它们成为了魔力潮秩序破坏,货币体系崩塌后以物易物的临时锚定物品。除此之外,还有……” 诺埃尔滔滔不绝,他的故事随着一艘艘斯莱戈商船延伸至所有受到梅拉文化熏陶的泛梅拉语言带,也延伸至更遥远,语系完全不通的大陆。 这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贸易网络,建立于诺埃尔登基,于浸染之后迸发出勃勃生机,凭借着魔力潮前期梅拉相对安定的环境急速发展,最终在数年内成功影响了商品触及到的每一个大陆、群岛。 这些印刻有斯莱戈与诺埃尔名字的商品,让每个使用者知晓了梅拉这个遥远而古老的大陆,也奠定了诺埃尔为斯莱戈转型的基础——文化影响。 “这个收藏室里所有的东西,都对外贩售吗?”小面包感觉斯莱戈的皇家商店似乎商品不全。 诺埃尔摇头:“并不,早期快速推广的货物已经得到了市场认可,反响极好,而且我确信,这些商品的概念是经典的,足以维持每个人对我这位设计师的信心。” “呃,你是打算,就这么坐吃山空?” 这个措辞让诺埃尔笑了起来:“那不可能,我总需要为还没出世的孩子考虑,也要为这斯莱戈的子民思考更遥远的未来……所以我保留了许多的产品创意,它们都堆积在了收藏室深处,未来将会以一年,或者两年为间隔对外放出。” “同时,在晨曦试炼结束后,我将会通过商路向各个大陆的画师发出邀请,举办第一届以我命名的绘画大赛。” “除了画师,我也将会在未来长达一年时间内相继举办诗歌、文章为载体的创作大赛。” “以服装设计为主题的竞赛。” “与晨曦、风暴、绿荫、教国联合举办的美食家盛宴。” “正好,一个季度一项大赛。”诺埃尔嘴角上扬。 小面包问:“为什么还有联合举办,你大可以独揽。” 诺埃尔凝视着不远处的展品,陷入了短暂的恍惚。 “梅拉历史上,梅利亚斯建立了第一个多种族混居的国度,虽然它以人类为主导,但在它最繁荣的时代,每个种族都能在梅利亚斯找到归属感,除却保守又或是极度极端的个体远离梅利亚斯继续以单一种族形成国度与部落,当时就连梅拉最强大的巨龙都承认了梅利亚斯敢于尝试的勇气。” “那是梅拉最辉煌的时代……虽然现在的梅拉人提及辉煌,往往会想到的是五百年前四大国开启的第二个人类霸主时期,而我们的先祖也为了巩固权利将梅利亚斯最繁荣的时代进行修饰……但生活在那个时代,且活到今天的个体,却大多叹惋它的陨落——即便晚期它已经腐朽不堪,千疮百孔。” “梅拉被打上了它的烙印,它以一己之力为整个大陆命名;它的文化传承至今,衣食住行浸染进各个种族的血脉,让我深刻知道了‘文化’这一无形之物的力量,那是手握纯粹暴力的人必须要掌握的软暴力。” “梅拉各个种族的隔阂在梅利亚斯末期愈演愈烈,即便是你所见的那只雪怪最怀念的辉煌时代,所目睹的各族大团结也不过是受迫于‘浸染’而再度融合……可历史上却真实存在过,一个无需外敌,也相互依偎前行的时代。他们,为了寻找更好的未来而探索前行,虽然最终腐朽,凋零……” “我所做的,只是希望,梅拉各族,能回忆起我们曾在这片大陆上共同创造的历史,如果有朝一日闭塞重新降临,争端再起,以种族为旗帜飘扬的暴力开始肆意征伐,当有人想起我们这一代人所创造的历史。” 小面包听痴了,她从未想过这个满脑子都是女人的家伙脑袋里有着如此宏大的愿景,即便这份愿景中包含着他的巨大私心,但却无人可以指摘。 “这也是你的路禹哥哥所设想的未来。” 短短一句话,小面包释然,随即骄傲地洋溢起了笑容。 “很像路禹哥哥做的事,他在摩斯塔纳,就把三个种族撮合到了一起……哦,还有一个花冠精灵,四个种族呢。” 由于路禹的牵线,与蓝水危机中紧密相连的种族共同度过了恐怖的魔力潮高潮阶段,于如今缓和的涓涓细流中,开始了对蓝水城外荒地的开发计划。 如今的摩斯塔纳由于物理意义上的翻天覆地,秩序混乱到了极致,除开少数的几个大族,早已不存在完整的势力,而蓝水,正是苟到最后的大赢家。 广积粮,筑高墙的蓝水魔力潮期间人口增长是正数,蘑菇人和狼人暴兵般的繁殖导致了蓝水城再次需要外扩。 而这次外扩,也理所应当地吸引来了参与蓝水战争,却不曾进入同盟的花冠精灵。 勒琳,如今已经成为了族群的执掌者,最年轻七阶,即将触碰到八阶的那份可能性令她威望如日中天。 小面包离开时,三族与花冠精灵会谈已经进入了尾声,而一旦最终落实,半死不活,割据分裂的塞列尔,将会立刻退出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将它从鼎盛,一日之间打入混乱分裂的蓝水。 听到小面包的描述,诺埃尔感慨:“这就是他留下的烙印吗……熟悉的味道啊。” “我很好奇……你这样的人,为什么能和路禹哥哥关系这么好?” 小面包眨巴着大眼睛,抱着自己的尾巴不断摩挲,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 “刚才那些话,看上去没有让我的形象有所改善啊。” “怎么看你都是一个下体思考的家伙,可别想骗我,你今天就是想……想……哄骗我对吧。”小面包摩挲尾巴的手加了速,“小可露儿姐姐说过,你这样的人最值得警惕了……而且,你设计这些衣服,路禹哥哥都和我说了,就是为了涩涩!” 诺埃尔被呛到了,随即他理直气壮:“对啊,初衷就是为了这个,有错吗?” 这回轮到小面包呛到了,她竟无法反驳。 “而且,小面包啊,你知道这些奇装异服中有多少的思路来自于你值得尊敬的好哥哥吗?” “你想污蔑路禹哥哥吗?”小面包声音都冷下去了。 诺埃尔耸肩:“看来是没法说明白了,我强烈建议你去晨曦领后问问他,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那些未展出的商品中,半数……不,四分之三,都有他提供的思路,我是负责后期改良改善的那一位。” 小面包呆若木鸡。 诺埃尔知道她想反驳什么,索性带着她进这不曾向外人公开,而且有寂静者专门守卫的隐秘仓库。 看着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那能引动人内心原始欲望的服装……小面包当场石化。 很不想戳穿孩子对偶像的幻想,但诺埃尔觉得为路禹主张一下“知识产权”格外有必要。 以后出品干脆给“暴食者”也专门做个标签,方便大家认领? 诺埃尔越想越觉得思路正确,没道理这份荣耀只归自己所有,好事应当与朋友一同分享! 907.诺埃尔的一天 对小面包而言,路禹确实是她憧憬的对象。 一己之力解决蓝水危机,魔法师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战损,这些事迹集合于一人,再联想他当时的位阶……如果吟游诗人敢编造这样的故事,定然会被所有摩斯塔纳人嘲笑。 怎么会有这么传奇的人物,编得毫无逻辑。 夜水不会告诉外面的人,那位“死去”,已经立碑的传奇仍在另一片大陆继续书写自己的故事。 所有教授小面包知识的人,谈及他时,话语中除了赞叹,余下的便是佩服。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加之老爹本就喜欢用路禹的故事诱导她走向召唤师的道路……路禹的一切,都深深吸引着她。 可眼前的这一幕……琳琅满目的衣物倒不至于让她的憧憬幻灭,只是觉得自己,似乎窥见了路禹哥哥隐藏极深的另一面? 可如果是这样,那么说…… “路禹哥哥和你一样有很多的伴侣吗?” “哦,那倒没有,他这个人有些死脑筋,又或者说身边有一个很麻烦的女人,所以没法做的很多……”诺埃尔思考着该怎么委婉,“总之,他认为如今身边的两个人和他一起,就是最正确的三个人,所以,估计不会再有变化了。” 随即他又咧嘴,笑着补充:“当然我也好奇,如果真的有数量变化的那一天,会发生什么,又或者……发生了什么。” 小面包斜了诺埃尔一眼,哼哼道:“路禹哥哥和你这样的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搞清楚,是你路禹哥哥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太一样。”诺埃尔纠正,“地位尊崇者为了延续自己的血脉都会尽可能地拥有更多伴侣,以确保知识、地位的传承。路禹作为召唤师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他与任何种族的结合都可能会带来新的可能性,为这个世界创造一位全新的,天赋优异,能够拓展知识边界的天才。” “如果我是他,我就会把身边那个对数字格外敏感的半龙人拿下,虽然这个半龙人貌似不会魔法,但她强健的体魄,巨龙血脉,都会与路禹结合,概率得到一个可以被深度培养的子嗣。” “还有,晨曦领海妖不少,挑选一个可爱的,能力优秀的,从魔法师道路开始就困扰他的魔力缺口问题,在子嗣身上想必会迎刃而解,如果继承了海妖的言灵天赋,出现一个夏蕾姆这样的怪胎,也不一定。” “森精也是如此,除此之外,还可以是猫耳族、你们魔狐、蝶族、狼人……” 诺埃尔滔滔不绝,小面包晕晕乎乎……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想要赞成诺埃尔的设想了。 “你是你,路禹哥哥是路禹哥哥。”小面包生气了,瞪着诺埃尔叫嚷。 “所以我说了,我提出的设想就是绝大多数强大魔法师正在做的,也是一直以来的现实。”诺埃尔摊手,“吟游诗人描绘的高阶法师与普通人相恋的戏码只是取悦你们的极少数事件,你们无法看见的角落,或者你习以为常的现实就是,高阶魔法师,只会寻找强大的魔女,而且大概率不会是唯一。” “我记得教授你体术的是狼人,回忆一下,他们的家庭组成?” 小面包愣住了……银萨叔叔确实有好几位可爱的妻子。 “现在理解了?”诺埃尔说,“他就是个奇怪的人……有着奇怪的执着,你可不能拿他作为标准衡量我。” 小面包听明白了,这是价值观与世界观的摩擦,不存在对错,而且……路禹哥哥在梅拉,似乎也被认定为异类,就连他最好的朋友也直言不讳。 沉思片刻,她忽然诞生了一个奇妙的想法。 正考虑着怎么好好招待小面包,诺埃尔忽然听到了一个请求。 “能让我看看你作为皇帝,一整天都在做什么吗?” “嗯?” 不只是诺埃尔,旁边的缄默与小寂静也都愣住了。 “路禹哥哥说你除了好涩,其他方面都十分优秀……可外面却说,你终日享乐。”小面包眨巴着眼睛,“让我眼见为实?” 诺埃尔摸了摸下巴:“倒是从没有人向我提出过这种请求呢……很有意思。” 小面包眼睛发亮。 “但是……” 小面包一愣。 “同样的,我希望你到晨曦领后,也能观察一下,路禹一整天都在做什么。”诺埃尔嘴角上扬,“我也很好奇,他的一天到底是怎么度过的……领地大,人却不多,烦心事应该也都甩给那位可靠的龙娘了,他却总跟我说‘很忙很忙’……小面包,你就不好奇,你的好哥哥,每天都在忙什么?” 根本不需要思考,小面包立即答应了这个同样让她感兴趣的提议。 …… …… 天还未亮,揽着史莱姆抱枕的小面包便被一阵温柔的声音唤醒。 睁开眼,她所熟睡的房间内,已有一位女仆为她的浴盆放好水,倒入还未正式贩售的新式沐浴露,而另一位,则是在为她整齐码放着餐具,将食物从餐车中取出。 “你们……” “面包女士,您说过今日要和陛下同行,现在陛下已经起床,还请您尽快洗漱进食。” 面包茫然地瞥向窗外,此时天仍灰蒙蒙一片,晨曦尚未驱散笼罩天穹那层薄薄的黑。 “这么早?” 她难以置信,按照传言所说,诺埃尔的夜间生活极其丰富,此时应当是劳累过度趴睡在床上,直至日上三竿这才懒洋洋地起床。 迅速按照女仆的引导洗漱、进食,做完这一切,小面包跟随着他们来到了位于诺埃尔寝宫后方的一处花园之中。 随处可见的内卫、寂静者分列花园四周,位于花园中心,诺埃尔正接受着缄默等人的指导进行体能训练。 作为书记官的菲比则是会在每一项训练结束后在本子上打勾,小面包探过头去,瞥了一眼,其中也包含了与魔力相关的调度练习。 “诺埃尔是几阶?” “陛下是五阶,不过……实战可能打不过三阶。”菲比直言不讳,“就连五阶都是这次魔力潮期间达成的。” 小面包尴尬地用手指轻挠脸颊,这可真是…… 三阶就有机会杀死五阶,诺埃尔的存在就是位阶不等于实战能力的铁证。 是害怕那些飞速达到高阶的高塔魔法师飘飘然,认不清自我,才特地这样吗?他真的好温柔。 才怪! 虽然作为一国之主,需要诺埃尔亲自动手便与灭国无异,但其自保水平之低还是超出了小面包的想象。 “你们不是锻炼了他的体能吗……向更深的体术层面发展,应当能增强自保能力。”小面包记得狼人们就是这么循序渐进地教导她的。 “你可能又误会了什么,陛下锻炼体能,可不是为了在体术层面有所突破,而是为了其他方面的需求。” 菲比意味深长地拉长了‘需求’一词。 小面包恨自己被大可露儿姐姐灌输的那堆奇怪知识……为什么能秒懂啊! “那魔力调度呢?” “哦,这个确实是为了自保,鉴于他被刺杀了两次,我们对他的要求是速发施展两个魔法屏障,目前进展良好。”菲比说,“可以证明他并非缺乏学习魔法的天赋与能力,只是单纯的懒。” “菲比,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那时候你还会因为冒犯我而道歉,会为我避讳,就连说话都会坚持加上‘陛下’。” “请你专心训练。” “你看,她连敬语都不用了。”诺埃尔失望地叹息。 奇怪的画面,诺埃尔在这些属下面前根本不像是皇帝,互相调侃时的轻松溢于言表,寂静者都能对他拙劣的魔力调用指指点点,亦或是掩嘴偷笑……这居然都不算是亵渎君王吗? 这再次坚定了小面包的看法,斯莱戈是个奇怪的国度。 询问得知,这并非诺埃尔作秀,自从二次遇袭后,这种锻炼便基本是清晨的日常,喜欢贪睡的诺埃尔偶尔想要“多睡一会”,也会被小寂静用各种方法闹醒。 晨练结束,小面包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以奢靡著称的他会给自己安排一顿什么样的餐点,以犒劳自己结束后再次空落落的肚子。 两枚鸡蛋。 一杯鲜榨橙汁。 四片烤得酥香,涂抹了少许果酱的面包,搭配些许生食蔬菜。 一对不做任何调味,巴掌大小的水煮虾。 这就是锻炼过后诺埃尔所享用的“奢靡”早餐。 传闻中,诺埃尔总是喜欢工序复杂的食材,不这样,不足以满足他那刁钻的嘴与挑剔的胃。 然而,鸡蛋是宫殿某处散养的鸡产出的,洗漱干净上面的秽物,便被以最快速度送到了厨房。 面包居然制作方式也与外面的面包坊无异。 唯一称得上昂贵的也就是虾,可考虑到斯莱戈坐拥数个天然港口,贸易遍及多个大陆,这也算不得稀有的食材。 “你不会觉得我和路禹一样,一顿能吃掉一桌子的海鲜吧?” “呃……” 迟疑代表了小面包确实想象过更奢靡的食材出现,由于菲比同样记录诺埃尔的部分起居明细,她得以确认,往常的早餐同样简单——诺埃尔吃得甚至算不得上多,她被狼人们轮流教导,精疲力尽时,一顿能吃掉小半只羊。 “其实菜单改过。”诺埃尔擦了擦嘴,完成了光盘,“去年梅拉大灾荒,旱灾、寒潮导致大绝收,所以我的开支节省了一些,如果你早一年来,应该能看到符合想象的场面。” 菲比查看了日程表,提醒:“您接下来该去医官那,见一见受伤的那位垂藤部族魔法师。” 小面包支起了耳朵,听到赛顿的名字,她傻了。 “见面,为什么?” “算是慰问吧,其实她打伤的那些人,我也会去见面的。”诺埃尔说,“只不过不会声张,而是单独会面。” “你该知道她在庄园的事迹,故意挑衅,下手狠辣,这样的人,赶走不好吗?” 诺埃尔举起手,示意小面包先停一停。 “我确实知道,但,切磋比斗,受伤在所难免,接受她挑衅的人也有不迎战的选项。”诺埃尔说,“既然选择了迎接挑战,就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我能做的也只是在事情发生之后聊表安慰。至于你说的,赶走……这可不是简单的人际关系,他们是作为客人来到了斯莱戈,即便我不喜欢他们的行为,厌恶他们,只要他们不曾违反斯莱戈制定的规则,驱逐,就不是能被轻易选择的选项。” 看小面包还是有些别扭,诺埃尔决定用另一个人解释。 “路禹,他的背后即是整个晨曦,作为整个梅拉的调停人,理当无人敢于冒犯他们,但不久前就有人这么做了。一个发疯的魔药师偷偷袭击了晨曦人,险些酿成血案,得知此事,路禹却按兵不动,足足忍耐了许久,才派出了那晚你遭遇的雪怪,趁着晨曦试炼即将开始的时间点,抹除了所有关联人。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而非光明正大。” “为什么,他都那么强了,想杀就杀啊!”秉承着狼人们灌输的战斗思想,小面包拳头紧握,直言道。 “规矩。”诺埃尔再次强调,“规矩很重要,斯莱戈,晨曦领,都能算是规矩的制定者,也是受益人,我们有什么理由破坏掉这些对我们有益的东西呢?” “何况,他所想的,是让某些东西,借由晨曦之名继续流传在梅拉这片土地之上,他不想让晨曦领成为民众口中刺眼的‘双重标准’势力方,所以必须在声望积累的前期学会忍耐……所以,那只怪物才会被他说服,与之合作。” “听着……好憋屈。”小面包无奈,“在路上,遇到坏人,我都是直接动手的!” “那我给你一个好消息吧。”诺埃尔想要摸摸小面包那看上去就毛茸茸,很好rua的脑袋,但又下意识冒着冷汗地缩了回来,“晨曦试炼结束之后,得到他知识的人,看到他慷慨分享的人,都会为他摇旗呐喊,有了这个基础,遇到同样的事情,他不会再需要雪怪了,而是会……亲自动手。” 晨曦试炼对晨曦领而言,意义重大。 908.雪怪将衰 聆听执政官的汇报,与寂静者一同梳理信使们的信息,制定私人工坊的研究侧重方案,将突然萌发的奇思妙想描绘于画板并将之一点点完善,审阅各执政官人员调度细节…… 从早上到傍晚,诺埃尔像是上了发条的人偶,连轴运作,唯一的停歇时间便是在一顿简单的午餐后,他会美滋滋地享受女仆长希露薇的膝枕与采耳,补足精力继续忙碌。 用诺埃尔的话说,小面包不幸地在他最忙碌的时间点参观了他的日常。 与俄偌恩的百日战争虽早已落下帷幕,但余波犹在,两个大陆因为最后的传送门紧密相连,又因为晨曦领与凯塔斯两人的维系而携手进入合作时代——突然的关系过度必然需要初期缓慢的磨合。 诺埃尔确实不曾作秀,因为即使是这种级别的会谈,他都是左拥右抱进行的,几乎每一个与之打交道的俄偌恩使者都会经历震撼,呆滞,麻木这三个阶段,而最后,他们必然会释然,主动提及俄偌恩也有可爱的美少女这个话题……投其所好之意,溢于言表。 这种赤裸裸也表现在了夜晚的诺埃尔身上,忙碌了一天的他十分抱歉地把她请走…… 老老实实坐在路禹面前的小面包如实地描述了在斯莱戈的所见所闻,被诺埃尔送到晨曦领的她再度变成了欧尔库斯眼中的乖宝宝。 “现在这么乖也没用啊,你在斯莱戈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到了。” 路禹忍不住揉了揉眉角,不太清楚小面包这个有些腼腆的孩子是怎么变成战斗狂人的……大概是憋坏的? 以欧尔库斯那种溺爱的态度,小面包反客为主训斥他都能毫无老父亲威严地说“女儿说得对”,自然是听到出门切磋直接往最坏的方向设想,以至于小面包学来的知识无用武之地。 小面包尴尬地用手指挠着红透的脸蛋,在须臾给她端上一份茶点后,她惊喜地叫嚷了起来。 “须臾姐,你也在!” 须臾其实也在打量眼前这只毛茸茸的大狐狸,就过去几年,怎么越长越高挑,尾巴越来越蓬松呢? 车车他们这些投影被召唤过的,没和她提过啊……回去得敲打敲打。 自打进了晨曦城堡,小面包就看什么都新鲜,直至此刻手上都揽着一个大号的史莱姆,此时手一使劲,o就变成了8。 璐璐叹气:“银萨那群狼人啊……” 塞拉倒是很赞赏这份体魄:“不是很好吗,看看她那和紫星一样肌肉感十足的小腿,看看她那与新绿看齐的体术,小家伙的安全不是问题,可以告诉欧尔库斯,以后可以放心一些了。” 放心不了一点好吧! 房间里坐着的雪怪已经认出了小面包就是他进行大扫除当晚敢对他施法的“勇敢者”,这句看似赞美的话让路禹满头大汗。 不会审时度势,逞一时英雄气说动手就动手……这世界那么大,精通实战的高阶魔法师随便撞上一两个,实战经验并不丰富的小面包就得付出惨痛代价。 “你不也是逞英雄气才在蓝水背水一战吗?”塞拉斜视路禹,“当时的你才几阶啊?” “我……我有钢琴啊。” “可钢琴失控了。” 路禹噎住了。 须臾识趣地没有参与这个话题……她觉得钢琴此时已经被路禹在心里用力问候了。 塞拉很享受把路禹逼进死胡同拷打的感觉,欣赏着他不知该如何反驳的窘迫模样,内心乐开了花。 “教育孩子总得统一战线吧。” “我只是担心小面包以此反驳你,提前帮你演练……不感激一下我?” 路禹直勾勾地盯着塞拉的长耳朵。 塞拉突然耳朵热得发烫:“不是这种感激!” “可我什么都没说啊。”路禹茫然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到了什么?” 这回轮到塞拉手足无措了。 璐璐在一旁憋笑憋得很辛苦,而作为女仆的浊魇……这种领主小剧场总是会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暂时离开一会? 被迫转移话题的塞拉咳嗽了一声,让带着小面包造访晨曦领的缄默进入房内。 加上自从莎拉事件后就在此养身体,堪堪恢复的刻勒娅,以及前来陪护的猫荆,两个追杀雪怪频率最高,力度最大的国家代表均已到场。 雪怪通过阳台俯瞰着再度焕发起勃勃生机的晨曦土地,沐浴着夏日烧灼感极强的阳光,直至众人到齐,这才在浊魇的提醒下悠然转身。 “你的意思是,他要暂时离开梅拉?”缄默托腮,狐疑地问。 雪怪再次强调:“暂时的。” “我要听的是晨曦领主们的回答。”缄默声音冰冷。 浸染灾厄期间,大量的寂静者奔赴战场,只为了迟缓浸染的速度,做到御敌于斯莱戈国门之外。 他们的最后一战是在彼时狄维克主导的梭伦,原以为据险而守能抵挡数日,结果…… 先后辗转数个主要战场的这批寂静者占据了总数的五分之二,而他们大多都没能再回到斯莱戈的怀抱。 这次事件间接导致了寂静者内部分裂,不少人开始反对诺埃尔当时的决策,认为不该向战场投入太多的寂静者,导致帝国最尖端的战力锐减。而这,也最终导致了,寂静者的逼宫……缄默不得不将这些她看着长大,亲自培养起的老人软禁。 狄维克得到了他的报应,他被泽尼尔取而代之,又在被塔妮娅的软禁数年后,于百日战争期间,突发奇想,带着一票亲卫,前往主战场,渴望自我救赎,最终“战死”。 现在,就差雪怪了。 路禹点了点头,缄默与猫荆随即冷眼注视雪怪。 “我再度回来时,也许会再次证明,这片大陆有我,无我,都会踏入同一条河流。” “为了不让你这幅傲慢的推断成真……”缄默自信地昂起头,“我会守护着斯莱戈和它的子民,督促诺埃尔和他的孩子,延续今日来之不易的和平。” “如果你们能做到,就不该在意我是否存在……呼……你像年轻的我,这种执念,但愿不会让你踏上我的道路。” 雪怪继续说:“我记得,你们多年前仍认定我是梅利亚斯亡灵,但实际上,我同样憎恶巨鸮落幕时的腐朽……糟透了。但我仍旧怀恋,只因为,它开启了多种族融合的时代。” “缄默,你与我,都是那个时代福泽的延伸,在那之前,人们仍以种族区分敌我对错,而今,海妖的我是梅拉人回忆那个幅员辽阔的人类帝国的旗帜……而你,是隐藏于斯莱戈之后的‘寂静’……很像,不是吗?” “路禹接过劳伦德的责任,却没有成为他,而是树立着自己的风格与标准……会猜测我走上你的旧路,也是你傲慢的明证。” “你我都无法说服对方,这样的嘴仗,该停止了。”雪怪起身离去,但又随即回头,“我让小泥巴和薄暮将我口述的魔法心得以卷轴形式记录,送入了晨曦大图书馆……那是我的这一生的,全部。” 他看着路禹,说:“劳伦德与你们晨曦领渴望开启的时代,或许不会立即到来,恰如梅利亚斯先贤那般……但它,必将流淌于历史之中,启迪后来者。” 旁观着一个又一个英雄于黑暗中降临,绽放出耀眼光芒又转瞬而逝。 目睹了太多太多无可奈何,循环往复…… 雪怪决定小小地愚蠢一次,在路禹举起的火把中,奉献出属于自己的那份火光。 无论他是否与过往时代的传奇们一样,湮灭于光阴深处……这一轮,他选择下注。 用自己的知识,站在晨曦一侧。 他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路禹所说的撕裂感……但未来回首,他应该不会后悔。 如果还有未来。 雪怪走过晨曦领漫长的海岸线,在陪伴着玩雪许久的小泥巴注视下,飘向了海的彼方。 修剪枝杈的园艺工离开了,抽打在梅拉这个巨人身上的鞭子消失了。 无人叹惋,无人追忆,恰如凡妮莎所说,他的道路尽头,只会剩下孤独的自我,且……永无窥探位阶之上的可能。 得到小泥巴等人的描述,缄默要了杯烈酒,猛灌了一口。 “你杀不死他,他也杀不死你们,这是最好的结果。”路禹说,“他被衰朽所困,这次外出若无所得,再次返回梅拉……你们该有信心击败他。” 众人愕然。 “很严重的衰朽?” “他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欲望,但这段时间,却频频品尝梅拉的各式饮料,又于数日前走进了食堂……以他对自己的严苛,以及过往那些非人能忍受的饮食习惯,我不认为晨曦的美食能让坚冰融化,他在摄取能维持理智的新鲜感,食物只是第一步。” “积累在他身上的衰朽应该十分严重……食物,微不足道吧?”刻勒娅挠头。 “微不足道的东西也能成为一个人为之振奋的契机,只不过,他应该是没能从食物中取得慰藉。”路禹说,“凡妮莎老师和凯塔斯都断言了他的衰朽将至,没想到会这么快。” 衰朽可以是温情脉脉流淌入水潭的涓涓细流,也可以是于某一刻突然爆发的……雪崩! 会有早点 (本章完) 909.塞拉姐姐还没有成为你的妻子吗? 旧时代的痕迹在魔力潮的浸润下愈发模糊,能够证明那些事确实发生过的人与物相继离去。 魔力潮仍未彻底结束,但以雪怪离开梅拉这一天作为新旧时代明确的分割线,路禹相信不会有太多学者反对——至少作为梅拉的书记,赫萝菈以此落笔,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无异议。 猫荆一声叹息,眼眸中却无怅惘。 缄默喝酒狂欢。 她真的喝了很多,这位斯莱戈最深处的“寂静”酒话连篇,扯着同族的西格莉德喋喋不休,甚至失态地揪着西格莉德的龙角一阵摩挲,这幅姿态实在难以让外人与“寂静者”这一形象产生联想。 赫萝菈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如实记下了缄默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寂静者缄默酒品不佳。 因为雪怪的突发事件,以为逃过一劫的小面包此刻又一次老老实实地端坐在路禹三人面前。 听到自己随手甩个魔法都能砸中一位怪物级别的九阶魔法师,即使室内有冰晶元素调温,她的后背仍不可避免地湿透了。 “知道后怕了?” 小面包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 差点真的变成“面包”的她可不敢用“概率性事件”来犟嘴。 “拿着吧。”璐璐把参赛的标识交给了她,“我已经让负责六阶的法古塔尔为你登记。” 手握标识牌,疑惑于璐璐时不时将手放在胸腹之上的动作,小面包愣了片刻,想起了自己想说什么。 “请不要让负责考核的考官对我有所照料……我想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 “看来没人告诉你,考核内容并不只是对战,包含种类众多,最终将会以转盘抽选形式决定。” 路禹说着,对小面包招了招手。 小面包一脸茫然。 “把英灵召唤的媒介拿出来。” “我……” 小面包从未说过自己携带着媒介,可却被一眼看穿,这让她变得慌张。 “我建议你应当先把标准召唤熟练运用,再尝试这些一口气会榨干你魔力的媒介召唤。”路禹说,“我如果没猜错,欧尔库斯并不准许你轻易动用英灵召唤的媒介,这是哪来的?” 小面包低头:“路过科莱时,恰逢附近出现了死灵祸乱,我去体验了一把清缴死灵术士。过程很顺利,科莱的魔法师们足够强大,我们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其中一位死灵法师求饶时告诉我,这是一件传奇英雄曾用过的骨刀。” “老爹从来不允许我拥有自己的英灵媒介……我就想着到了梅拉之后,找个机会试试。” 掂量着那把透着煞气的短刀,塞拉蹙眉。 路禹看懂了她的神情,抚摸着上方略带狰狞的骨纹,将之交还给小面包,命令:“召唤给我看。” “啊,真的可以吗?”小面包喜上眉梢,立即应声。 可一抬头,看到对待自己一向温柔的路禹脸上没了笑意,原本还在打趣自己的塞拉与璐璐也沉默不语,冷汗突然从她的额头淌了下来。 “路禹…哥哥…” “召唤。”路禹重复。 小面包颤抖着运用欧尔库斯教授,却不允许她运用的英灵召唤。 仪式响应了骨刀的震颤,两者共鸣,漆黑的雾气于房间中蔓延。 英灵半身赤裸,皮肤干裂褶皱如树皮,呈现暗黄色。 他瘦削,且佝偻,眼眶凹陷,双眸空洞无神,腰缠白骨甲片,指头利如刀,轻轻摸索,便在白骨腰环上留下道道划痕。 响应仪式而来的英灵与兽无异,四肢着地、并用,脑袋快速摇动,收集着四周的信息。 小面包受到了惊吓,她看到了英灵脊背遍布的抓痕,皮肉外翻,鲜血淋漓。 “这……这……” 如同野兽的英灵无光的瞳孔倒映出了手握骨刀的小面包,他手脚并用,极速爬行,直扑而去,尖锐的利爪在地面留下一道道可怖的抓痕。 须臾由虚转实,阻拦在小面包身前,同时一拳挥出,正中扑至半空的野兽英灵。 虚化,闪现,出现于倒飞途中的英灵身侧,旋身,飞踢,将其踹出阳台后,火速以触手束缚,带着他一同坠落向城堡下方的草地。 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让小面包呆滞了,直到被塞拉带着跳楼,她才想起来应当给自己召唤而来的英灵下令。 “我以契约主的身份命令你,停止一切攻击!” 命令毫无意义,这模样可怖的英灵仍在暴动。 “我以契约主的身份命令你,停止一切攻击!” 小面包再次尝试,可迎接她的却是更凶戾的厉啸,声音仿佛顺着仪式,冲进她的脑海深处。 魔力分明将两者连接,为什么? 此时,路禹阻止了小面包进行驱散。 在房间内时顾及到破坏璐璐精心装修的装饰,到了户外,须臾毫无顾忌,用触手揪着英灵一顿摔打。 看着他几乎毫发无伤地爬起,路禹也不由得惊叹。 虽然是由六阶的小面包召唤而来,但这个英灵的身体素质是一般继承生前同时期,居然可以这么瓷实? “咕嗷!!!!”愤怒的长啸还未结束,须臾就一拳把他的头砸进了泥土之中,用力地踩踏脊背,令其无法再通过脊椎发力,只得双手不断地扒拉两侧地面,尝试起身。 “正常人,被须臾踩这么一脚,差不多该瘫痪了,他仍能发力……那个死灵术士可真是给你送了份好礼物啊。” 小面包咽了口唾沫。 那个死灵术士根本就是知道骨刀的诡异,恐怕对方已经见过了一个自大的召唤师施展英灵召唤后殒命当场,才会送给同为召唤师的她。 “这是什么英灵?” 塞拉猜测:“估计是有人制造了他这个不怕死,没有理智的怪物,用他来做见不得光的事,梅利亚斯晚期就出现过这样的兽化死士。” “也许吧,看上去像是某个混血种,身上的伤痕是被囚禁洗脑期间留下,但既然能通过骨刀完成英灵的媒介召唤,那就证明历史上他确实留下了响亮的名声……大概率是以这幅姿态完成的。”路禹调侃,“恭喜你,获得了一个物超所值的狂战士,要不要试着问问他的名字?” 小面包的汗水已经在睫毛上垂成了水珠,闻言,她赶紧摇头,并迅速完成了驱散,将骨刀递给路禹。 谁知,路禹随手便调动召唤仪式,完成了召唤。 再度现身的兽化死士不出意外,对着召唤自己现身的路禹大声咆哮,但却始终不敢做出噬主的举动。 “去,打须臾一顿。” 看着兽化死士直扑而来,须臾眨巴着眼睛,指了指自己:“啊?” “停下。” 兽化死士四肢发力,狠狠没入地面,强制刹车,然后……被须臾再次把头打进土里。 路禹赞许地对须臾比了个大拇指,随即望向看呆的小面包。 “为什么……”小面包有些结巴。 “为什么听我的,不听你的?”路禹笑了,“这就是你我的差距,也是欧尔库斯不准你这么早碰英灵召唤的原因,他们是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生灵,即便只是投影,也携带着独属于他们的意识残片,如果你无法做到沟通与驾驭,他们中不安分的个体是会拒绝承认你的主导地位的。” 路禹驱散之后,把骨刀又塞回她的手中。 “我真的知道错了……”小面包嘴唇翕动,一脸委屈。 “他是个很好的标尺,通过他,你可以了解自己在召唤上是否有进步。”路禹拍了拍小面包肩膀,“掌握他,唤醒他为数不多的理智为你所用,我相信你可以。” 小面包只是欣喜了片刻,立刻就蔫了:“可老爹知道了,会……” “会没收?放心,他在来梅拉的路上,到时,我相信他会理解的。” 毛茸茸的大狐狸直接扑在了路禹的怀里:“路禹哥哥真是太好了!” 再度回到房间内,收拾好被兽化死士弄碎的阳台玻璃,小面包又一次看到了璐璐下意识抚摸肚子的动作。 终于,她忍不住问:“璐璐姐姐是……” 璐璐一愣,随即脸红了。 “是饿了吗?” “……” “……” “……” 璐璐无奈地走上前,点了点小面包的脑袋:“才不是什么饿了……只是……” 听到璐璐蚊呐般的声音,小面包眼睛先是微微一凝,而后愈发明亮,可爱的脸蛋每一个角落都跳跃着兴奋与喜悦。 她几乎是下意识望向了塞拉。 “塞拉姐姐也是吗?” “噗哈~~~咳咳咳咳咳~~~~” “嗯?难道塞拉姐姐还没有成为你的妻子吗?” 剧烈的咳嗽声仍在继续。 吃了半边橘子的塞拉被充盈的汁水呛到了。 “嗯,应该也快了。”璐璐不假思索。 “璐璐!” “哎,可是你的耳朵不是早就投降了……呜呜呜~~” 捂住璐璐的嘴,塞拉这才觉得躁动的心平静了一些。 可回过头看见路禹憋着笑吃掉剩下的半边橘子,她还是忍不住银牙紧咬。 小面包感觉这一瞬间的交流信息量很大,但……大可露儿姐姐没教自己解这种题型啊。 有瓜,但吃不到,好难受! 910.晨曦破云,试炼终开 小面包久违地睡了个懒觉,一觉醒来已是太阳高悬,如果不是咕咕作响的肚子督促她赶紧觅食,她还能再贪睡一会。 找不到路禹,他们的房间静悄悄。 晨曦领的空旷超出了她的想象,从阳台俯瞰,重建的新城无人走动,城堡中也仅有少量的史莱姆娘在进行扫除,宽敞的廊道下许久都碰不到一个人,走到了食堂附近,方才能顺着食物的香气看到几个正在打包午餐的晨曦人,他们都行色匆匆。 询问后才知道,数日后开启的晨曦试炼参与人数众多,虽然有教国派人协助管控秩序,但人手还是紧张,因此大多数晨曦人都前往试炼地区域进行引导工作。 珊瑚的水母族群佩戴上了象征晨曦的触手小太阳标识,一同参与其中。 白狼和它庇护的狼群成为了最好的坐骑,载着战斗组四处巡视。 至于杰弗里那群胖乎乎的走地鸡,也被训练成拖拽着横幅游荡的吉祥物——把自己养得胖乎乎的家伙们又到了减肥周期了。 小面包打算观察路禹日常的计划化作泡影,此刻工作就是他的全部。 路禹一整天已经处理了十余起意气用事的冲突,位阶普遍是五至六,完美符合晨曦领分配考官时所说的刻板印象。 动手前不顾后果,得知被取消资格后才追悔莫及的人往往会恳求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低下头,比方说小面包正在见证的这一位。 “取消我的资格?哈,哈哈!你知道我来自什么地方吗?”在推搡了分割开矛盾双方的杰弗里后,这个年轻人盛气凌人地问。 “你来自什么地方?” 说话的不是杰弗里,声音来自小面包身后。 “怒火山脊,沸腾者埃舍尔。” “怒火山脊我知道,那是第一次浸染战争时期巨龙抵御浸染浴血之地,但沸腾者埃舍尔……我没听说过。”路禹说,“我想,也不需要听说了……赫萝菈,记一下。” 赫萝菈拿出新的小册子侧耳聆听。 “从此以后,沸腾者埃舍尔家族,不允许踏足晨曦山脉,参与晨曦试炼。”路禹冷漠地发出逐客令,“现在,你可以走了。” “伱没有权利这么做,我要和你们的领主谈谈。” “我就是领主。”路禹沉声说,“在你推搡杰弗里的那一刻,我们就没什么好谈了。” 两个狼人人偶架起这个进退维谷的年轻人离开了登记报名点。 “抱歉,我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路禹不屑地轻哼,随即面朝围观的其他报名者。 “我不在乎你们来自何处,又有什么样优秀的出身,进入晨曦山脉,就要遵守晨曦领制定的规则。” “如果你们的长辈在出发前说过晨曦领是调停人,定然一切以和为贵,从而让你们生起了异样的念头,我建议趁早掐灭。”路禹轻笑,“我见过真正的天才,而你们中的大多数,与之对比,只是自命不凡者。” “放下你们的傲慢,否则,即便不被淘汰,知识也不会向你们敞开大门。” 与赛尔卡洛类似,这种全大陆级别的省事必然少不了民间与官方刊物的跟随记录与报导。 斯莱戈的《喧嚣者》手册第一时间记载了这起由晨曦领主出面制止的冲突,并在完整描述发生经过后如是点评道。 “思考事情的角度不该狭隘,在晨曦试炼中崭露头角留名历史并不容易,但小埃舍尔做到了——以冲撞晨曦领主,带领家族被试炼永久除名的方式。” “沸腾者埃舍尔家族,轻易做到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事,且,此刻试炼仍未开始。” “晨曦领获得了更有秩序的试炼,埃舍尔家族获得了名声,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点评十分辛辣,阴阳味溢出,路禹真佩服诺埃尔总能找到人才,并把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上,让其发光发热。 沸腾者埃舍尔的遭遇很快起到了警示作用,一时间,各个报名点的口角与肢体冲突都随之减少,面对晨曦人的指引,魔法师们都乖乖地照做,不敢有任何异议。 截止报名的日期很快到来,西格莉德带队的后勤组马不停蹄地进行统计。 从未造访过梅拉,路禹数次相邀无果的欧尔库斯,为了小面包终于是在这一日抵达了晨曦领。 被当做试炼报名者的他懵懂地被人引走,在表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直至他回过神,报出身份,才被愕然的晨曦人带进领地内。 “怎么了?” 屠龙者突然驻足,欧尔库斯也随之止步。 多年相处,屠龙者对欧尔库斯的单方面哑巴已经结束,他回答:“能感受到……巨龙。” 霍古从睡梦中惊醒,迷糊的双眼还未睁开,爪子就深深地没入泥土中。 懒洋洋的阳光晒得重获魔狐身躯的雾妖浑身舒服,睡得香甜却被吵醒,她别扭地踢了踢霍古厚实的甲片,表达自己的不满。 “路禹那家伙,把什么怪东西带回来了。”霍古埋怨着,又趴了下去。 和路禹猜测的一样,欧尔库斯没有训斥小面包的离家出走,只是在见面之后忍不住抱紧她。 即使塞列尔分崩离析,欧尔库斯的女儿卡兰妮依旧不愿意接受蓝水的邀请,而是执拗地隐没于摩斯塔纳,过起了无人打扰的生活。 她是否还恨着欧尔库斯的种种,小面包不得而知,只是……在听闻这件事时,她很可耻产生了自己只是替代品的念头。 即便知道失去了老爹,蓝水的大家一样疼爱着自己……可她仍忍不住地去想。 小面包把愧疚深藏,这些不为人知的小念头在见到欧尔库斯憔悴的模样后碎成了粉末。 “你长大了,以后想四处走走,提前说,我不会再阻拦了……不然……我睡不着啊。” 听到这,小面包突然很希望老爹生气,骂骂自己…… 眼前温馨的一幕让璐璐不由得望向了自己仍然平坦的腹部——若干年后,孩子和小面包一样大时,自己会不会也和欧尔库斯一样,忧心忡忡呢? 晚上,她缩在路禹怀里,若有所思:“有想过,以后让孩子选择哪条道路吗?” “他肯定会回答召唤啊。” 调动魔力攥出一股暖风,洗完澡的塞拉对着湿漉漉的耳朵一阵吹。 她很庆幸自己混血比例更接近人,毛茸茸虽然很受梅拉人的喜爱,但烦恼也不少,比方说,容易脏、怕热,以及疯狂掉毛。 “还是看他喜欢什么吧,我对让他继承召唤没什么执念。”路禹低头蹭了蹭璐璐软乎乎的脸颊,“召唤组的学生们很优秀,赫萝菈、薄暮、寒绿,他们一定能达到我现在的高度,召唤的兴盛,指日可待。” 瞥见这一幕,塞拉内心已经无感——反正她也可以。 召唤、人偶、死灵、元素魔法、魔药、精法,这是路禹三人能提供给孩子的选项。 除此之外,晨曦领的狠人们还能提供包括但不限于魔武者、虫师、疗愈师等众多选择,只要他想学,不愁没人教。 “那我倒是很希望他能喜欢灵体操纵以及人偶制作,多有安全感的知识,出门旅行也不会太孤单,毕竟能有很多‘朋友’陪着他的。” 正在让湿漉漉的兔尾巴变成蓬松绵软状态的她说了个地狱笑话,但路禹和璐璐不知是没听懂,还是专注于互相蹭蹭,没有搭话,这让她忍不住回头。 出乎意料的,路禹和璐璐目光灼灼,直勾勾地望着她。 “怎,怎么了?”塞拉很是疑惑,“尾巴没擦干净吗?” 说着,她晃了晃毛球一样的小尾巴。 璐璐坏笑起来:“我们只是在想,你完全可以亲自教啊……” 塞拉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在被路禹轻轻一拽倒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后,她猛然间醒悟过来。 …… …… 闷雷连连,淅淅沥沥的雨浸润了晨曦的土地,初始的温情脉脉只是假象,狂风暴雨紧随而来,垂挂雨帘的天幕肆意地泼洒着滋润万物的水元素,一连数日,晨曦山脉都被丰沛的雨水所宠幸。 晨曦试炼开幕日期已至,清晨的天却依旧阴沉,似乎短暂的停歇是为了酝酿更凶猛的雨势。 在不少人认为试炼将要推迟举办,或是沐雨而行时,厚重的云层间,微弱的光渗透而下,轻柔地撒向昏暗的地面,原本密不透风的铅灰色云层随风而散,缓慢地显露出明媚而又炽烈的光。 “晨曦……吗?”有人不自觉的喃喃着。 得到西格莉德通知的七阶魔法师均在指定时间抵达了试炼区域,完成了身份核实。 参加第一届晨曦试炼的七阶魔法师总人数为197人,来自梅拉东侧的参赛选手有51人。 这个数字有七阶较少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还是对晨曦领诚意的怀疑,以及隐隐的抵制之意。 前者认为晨曦领真正能惠及的只会是即将触碰到高阶的魔法师,自己参与只会像是被丢进斗兽场的魔物,供人取悦。 后者则厌恶晨曦领举办试炼,导致他们很可能无法垄断部分知识,这也是大多数势力、家族拉拢年轻魔法师的手段——诸如璐璐这样的天才也是凭借塔妮娅这个跳板才夯实了基础,实现飞跃。 晨曦领坐拥一位明面上最年轻的九阶魔法师,各大国暗自相助扶持,加之百日战争获得的声望令其在民间第一次有了广泛的支持声浪,如日中天之态,让他们收起了内心的阴暗的想法,不得不潜伏于阴影中——魔药学派两次遭受重创确实是雪怪所为,可真的不会太巧了吗? 路禹和塞拉只是看到七阶的参赛人数便看穿了一切,但他们不在乎。 即便雪怪不在,只要有人心存阻挠、干扰的念头,死灵术士会是张不错的牌的……或者,晨曦领亲自撕碎他们! 与此同时,手持晨曦领亲自裁切的卷轴,大贵族、魔法世家以及诸多刊物撰写者,纷纷进入了三分像露天歌剧院,七分像斗兽场的椭圆形露天会场。 会场四周,高塔林立,丰沛的魔力在虚空中被强大的法阵束缚,如丝线般相互连接,最终于会场中央交织。 就在他们思考如何在此处欣赏到晨曦领承诺的“试炼细节”时,高塔共鸣,空气中,无形的魔力泛起道道涟漪,激荡着,碰撞着,这是只有魔法师才能感受到的,由巨物奏响的宏大的乐章。 宏伟的“声浪”融汇于一点,刺耳的白噪音撕碎了寂静。 无数光点汇聚,漂浮于会场正中心的光幕缓慢成型。 投影的内容,正是等待告知试炼内容的七阶魔法师们。 “不会,还能听到声音吧?” 晨曦领慷慨地对这个疑问予以回应。 盘旋于半空中,长着翅膀的数个方块状金属盒子轰然作响。 “第一届晨曦试炼,七阶魔法师试炼主题,将以轮盘抽选的形式选出。” “抽选人,晨曦领主,塞拉·奥菲莉雅。” 这群自认为在魔法探索最前沿行走的魔法师们无不震惊……竟然真的可以做到声影同步? 分屏投影显然是有着不同的视点进行追踪,可……他们动用的媒介是什么? 一群人偶师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却浑身颤抖,不敢承认。 似乎是投影切换延迟,光幕中显现出塞拉的身影时,转盘已经停止转动,而指针赫然指向了“狩猎”。 塞拉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留声卷轴,展开。 “试炼主题【狩猎】” “考官新绿、考官浊魇、考官塞拉各自拥有一枚通关凭证,获得它,并前往场地内散布的晨曦人偶进行绑定,即可锁定进入晨曦大书库名额。” “规则二……”塞拉仍在进行叙述,“场地内仅剩下3名参赛选手时,试炼自动结束,无需任何凭证,即可晋级。” 七阶魔法师们悚然一惊,场外观赛的人目瞪口呆。 这个规则意味着……没有什么次轮筛选,晨曦领要一口气淘汰194人。 位于密林入口处聆听规则的七阶魔法师们已经开始审视身边的其他参赛者。 今天有事外出,只能提前更了 (本章完) 911.传送魔法带来的震撼 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是,塔妮娅、诺埃尔、泽尼尔、猫荆、罗耶早已抵达了晨曦领,他们正在欣赏的,是法阵主控大厅投影于晨曦城堡前方的巨幕。 听闻塞拉宣布试炼规则,正在吃西瓜消暑的泽尼尔眉头微蹙,随即嘴角就舒缓开了。 不曾布局参与七阶确实是明智的。 或许外人会认为七阶魔法师们抱团,就能通过正面对决的方式获得晋级的凭证,但得以伴随君王来到晨曦观景台上的每个魔法师,经历过百日战争的他们十分清楚,这三位八阶有多恐怖。 人的名,树的影,试炼开始后,面对直接现身于所有试炼者面前的塞拉,这群人选择了……绕道——即便塞拉已经将代表着通关的钥匙展示给所有人。 左拥右抱的诺埃尔躺在软椅上,啧啧道:“塞拉是故意的吧,在试炼入口位置现身,动手可不会有一呼百应的效果,即便有,她只需要把凭证一丢……这就会是一场乱战。” 七阶魔法师们显然洞悉了塞拉的意图,他们中的不少人愈发觉得外界评论正确——这根本就是供人取乐的斗兽场。 虽然一念及此,深感别扭,但对于知识的渴望,仍是驱使着他们继续前行。 场地内所有的引导人偶都会向参与试炼者通报考官的位置,于是,经历了早期互相忌惮之后,少部分经过艰难协商三人抱团的七阶开始向新绿与浊魇处靠拢。 他们显然选错了对手。 透过投影,所有观战的人都看到了新绿摧枯拉朽连挫三个三人小队的悍勇,这位穿着白大褂,看上去睡眠严重不足的医疗组组长依靠拳头就熄灭了暗中窥探者的蠢蠢欲动。 而真正让观战众人惊愕的是,被新绿暴揍的七阶魔法师,都得到了她的治疗。 这个行为也直接令那些希望痛打落水狗的试炼者偷偷隐匿,不敢显露身形。 被治疗的挑战者犹豫许久,最终选择了向新绿道谢,纷纷转身离去——只动用了简单的数个魔法,就用体术撕开了他们的防御,打得他们眼冒金星,实力差距一览无遗。 挑战浊魇的七阶魔法师同样“捷报频传”,试炼者依靠引导人偶找到了她的所在,原以为捡到了软柿子的他们喜滋滋地发动攻击。 然后就被浊魇关进了黑暗中玩起了捉迷藏。 “所以,他们为什么不挑战一下塞拉呢?”诺埃尔直言不讳,“试炼场地内应该没有灵体,她总不能埋了尸体在入口处吧?如果只是教国的秘法,其实应对难度并不大。” 陪同观战的路禹斜了诺埃尔一眼——他说出了试炼第一阶段正确的破解之法。 没有灵体、尸骸,也未曾携带人偶伴随,此时的塞拉引以为傲的两份力量无用,教国时期的光之秘法不足以支撑她以少打多。 但是梅拉的高阶魔法师听过太多塞拉的传闻,也对直接参与百日战争的她深感畏惧,故而第一时间选择了避让。 试炼观感很差,在初期的接触吃了亏的试炼者们很快远离了考官所处区域,各自隐匿,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苟——越晚被淘汰,越有希望跻身通关3人的行列,那么只需要保持耐心,总能耗死一些急迫的对手。 新绿靠在树荫下打起了盹,是的,她真的睡着了——作为医疗组长,她的心向来很大。 浊魇百无聊赖地让杰弗里的海鸟特快给自己投送了一份外卖,这个颇有镜头感的家伙甚至对着缓缓落下的飞行人偶,向所有人展示了自己现点,晨曦食堂现炒的食物,然后大快朵颐起来。 塞拉则是无奈地跟自己一手改造的晨曦人偶们互动了起来,她把钥匙交给人偶,让附近的几个人偶扮演成试炼者,以玩抢凳子的方式进行抢夺。 考官无所事事,试炼者们比拼耐性……第一场试炼开始不久就充满了乐子。 塔妮娅斜了路禹一眼:“我不认为你设计这个主题时没想过会发生这种情况。” 路禹笑了:“我一开始就猜到会演变成这样,毕竟同样的事情不仅在我家乡的游戏中常见,在另一个大陆的试炼中也频频上演。” 吃鸡游戏中,一旦苟就能获得收益,那么绝大多数的人都更愿意成为“劝架”的一方,最终游戏节奏就会变为苟住→听到打斗前去劝架→劝架结束,下一队人抵达对你进行劝架→无穷无尽的劝架…… 尼希尔就曾直言,每逢这种大逃杀类的主题被选定,百分之七十的试炼者都会选择藏匿,即便对手近在眼前,也能忍耐住内心的冲动,按兵不动。 无关实力高低,只是单纯不愿意陷入与无穷无尽的人为敌的局面。 所以,促使所有试炼者必须碰撞的特殊事件诞生了。 在吃鸡游戏里可以是空投箱。 在赛尔卡洛流光试炼可以是无数在试炼外折现的宝物。 在晨曦领,可以是…… 就在观战的人昏昏欲睡,诸如《喧嚣者》等刊物打算在观战笔记中写下“乏善可陈”字样时,光幕从漫山遍野都可能藏匿“越共”的树林变换到了晨曦主控厅内。 西格莉德面朝众人微微欠身。 在众人还一头雾水之际,她扯下了被红布遮盖的另一块大转盘,用力转动。 一时间,还有些迷糊的人们立时睡意全无,聚精会神地紧盯着光幕。 转盘缓缓停下,指针则是停在了“人偶灾祸”上。 西格莉德取出卷轴,展开,开始诵读。 “人偶灾祸——试炼场地内将会投放一批强大的人偶,击败人偶,获得其位于手臂上的玉石,将其投入任意一个晨曦人偶体内,即可获得积分。” “积分可以通过正常淘汰行为进行转移。” “人偶灾祸持续时间,一日,一日后,积分前三试炼者,可向考官兑换通关凭证。” “若人偶灾祸期间内,有试炼者直接获得通关凭证,则优于积分兑换形式率先晋级。” 目瞪口呆,这是……直接新增了晋级规则? 面对这种在线热修,有人试图嘲笑晨曦领举办试炼却考虑不周,可看到转盘上密密麻麻的各式试炼主题,不少人都意识到,这根本就是晨曦试炼的一部分。 赛尔卡洛的民众对此自然十分熟悉,至高人偶师的幸运大转盘嘛,不稀罕。 但在梅拉,这新鲜的晋级规则随机抽选的机制却让不少人大呼有趣。 只不过,反感晨曦领的人仍会在内心深处怒骂一句“恶心的斗兽场”,以彰显自己并未身处试炼场地内任人摆布的超然。 然而无人在乎这些人内心深处阴暗的念头,试炼者们侧耳聆听着遍布场地内的飞行人偶,竟然不由得……热血沸腾! 效果是立竿见影的,成群结队的“伏地魔”带着他们召唤而来的【拟态植物】上演越共探头的好戏,彼此相遇也不发动攻击,而是在对视一眼后各自离去,寻找到距离自己最近的晨曦引导人偶。 晨曦引导人偶实时通报了积分前五的数值。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只是这么一会,第一名就已经斩获了3点积分。 一时间,所有人的内心都活泛了起来……是老老实实寻找灾祸人偶砍分,还是更直接一些,直接解决有分的人呢? 看着投影光幕上活跃起的一个个试炼者,诺埃尔不住地鼓掌:“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这么多试炼主题的,这个规则确实有趣。” 路禹笑而不语。 一部分自然是曾经的游戏经验,另一部分离不开赛尔卡洛的协助。 尼希尔把自己举办流光试炼的经验,所有的规则细则都赠给了路禹,就连人偶也是他的信徒一手协助改造,说晨曦试炼是流光试炼的翻版毫不过分。 塔妮娅内心暗暗盘算了举办这样一个规模庞大的试炼所需的基础。 首先是数量充足的人偶。 还不能是一般的人偶,仅以晨曦引导人偶的表现,就足以令梅拉无数人偶师汗颜。 其次,强大的知识储备作为支撑。 无论是为了最终试炼奖赏的发放,还是应对试炼中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想要让试炼整体效果尽善尽美,就必须掌握充足的知识,活泛地运用于试炼之中。 最典型的例子便是不久前引起了外面观战会场所有人惊呼,令大量魔法师起立,忍不住想要离场闯入晨曦领的那一幕。 一位七阶魔法师发现了一头正在逡巡的巨型狼人,之前对灾祸人偶砍瓜切菜的他毫不犹豫地a了上去,然后……他被a回了原地。 灾祸人偶实力亦有差异,其中存在着部分积分点数更高,危险程度更高的灾祸首领。 而这位七阶魔法师遇到的便是堪比法古塔尔现有躯体的,另一个“枯萎者”。 魔力调度被迟滞,魔法被狼人体表泛起的阵阵涟漪抵消。 眼看着巨型狼人一步一个脚印,地动山摇地蹬地而来,狼狈抵抗数息后,这位魔法师满脸绝望。 会场内所有人都断定他非死即残,可也是这一刻他突然摘下了参赛时悬挂于胸前的标识,高呼投降。 巨型狼人立时停下了攻击,用空洞的双眸人性化地在标识牌上来回扫视了数秒,随即背身离去。 也是这时,这名倒在地上大喘着气,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试炼者,身体被朦胧的光包裹,身体下浮现出了法阵的纹路。 白光闪烁,试炼者消失无踪,宛若被某种威力巨大的魔法蒸发。 数秒的惊骇之后,投影切换,作为第一位被淘汰的试炼者,一脸蒙圈的七阶魔法师出现在了试炼入口处,两旁是负责记录的赫萝菈与薄暮,以及身负各式魔药的移动补给站白狼。 晨曦领的医师们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检查,为其简单处理伤口后,便宣布了他被淘汰的事实。 看着仍处于呆滞状态的试炼者,观战会场的魔法师们震惊地浑身颤抖。 “传送魔法,是传送魔法!” 一时间,会场沸腾,那些始终希望晨曦领在本次试炼中出乱子的人感到了呼吸困难。 传送魔法,自魔力浸润世间伊始,自有生灵掌握魔力那一日,便开始展望,期望获得的力量。 如果能掌握这份力量,便捷地快速移动,打破空间阻隔都将不是幻想。 古往今来,探索传送魔法的人不计其数,被誉为天才之人不知凡几,然而传送魔法却像是故意戏耍这些对自己穷追猛打之人,始终隐匿。 即便是发现了天然存在的超距传送法阵,并对其进行复刻、描绘,完完整整进行建造,得到的结果也是恐怖的魔法事故。 千年的求索,换来的却仍是一片空白。 掌握传送魔法,难度堪比登顶九阶……不,或许是超越登顶九阶,毕竟,这条道路,迄今为止已经先后有萨耶尔、雪怪、璐璐踏足,而传送的运用,仍然局限于约束天然法阵的力量,尽量令其为自己所用。 “不可能的,传送魔法,这是无数先贤可望不可求的至高之术之一,怎么可能已经投入运用!” “就是,就连俄偌恩的人,也只掌握了修改天然传送法阵的部分知识,连他们都无法刻画出全新的传送法阵……想想看啊,距离传送法阵最近,运用次数最多的俄偌恩都做不到,晨曦凭什么做到!” “投影是有延迟的……是了,这些高塔转送魔力是存在延迟的,我们所看到的画面偶尔会有卡顿与不连续,这只是刚才‘卡’了而已。” 梅拉的家族与学派魔法师们可以接受晨曦领成为调停人,但决不能接受这至高无上的知识握于他手,且……已经被熟练掌握。 这颗熠熠生辉的魔法明珠,无数人前仆后继渴望摘下的明珠……怎么可能早已坠入凡间! 这样的自我欺骗声逐渐连成一片,可自欺欺人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当一个个弃权的试炼者闪烁着离开试炼场地…… 当晨曦领宛若知晓会场喧嚣般特意给予了大写分屏进行对照后…… 会场内,寂静无声。 一些魔法师心中,有些东西,裂开了。 “为什么偏偏是晨曦领?”他们止不住地哀嚎。 912.我很抱歉 梅拉各方始终心存幻想。 “晨曦领开启晨曦试炼只是为了巩固百日战争中积累的声望。” “调停人的特殊身份令他们无法拉下面子,必须叫嚷着自己与众不同,做出改变。” “等晨曦试炼顺利举办,再过几年,晨曦领就会和所有人一样。” 这样的想法出现在许许多多凭借早期积累,成为世家大族的魔法师群体之中。 会变的,历史上没有人不踏入这条河流。 因此他们愿意等待,愿意无视晨曦领现阶段所有的冒犯,不介意它的格格不入。 但传送魔法的出现让所有人的心态产生了变化,以至于七阶魔法师们精彩的角逐变得索然无味,满脑子皆是传送形成瞬间那复杂的法阵纹路,是那传送成功后一张张茫然的脸…… 魔法师千年的求索就在眼前,那是足以改变,重新命名一个魔法时代的硕果! 等待的耐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魔法师们呼吸急促,满眼渴望。 有清醒的人猛然间意识到,晨曦试炼,不只是向梅拉所有人宣传他们的思想与观点,同时也是晨曦领在以最直观的方式展示自身的强大,所有未曾参与百日战争的人都将在这一刻,重新理解晨曦的底蕴。 梅拉变了。 浸染灾厄无缝转接魔力潮后,梅拉原有秩序被打碎,作为霸主的四大国分崩离析,除了科德佐恩仍未角逐出最终赢家,现有的四方中,塔妮娅、诺埃尔、罗耶、安东尼奥都暗中推动了旧学派时代的瓦解。 塔妮娅高举启发觉醒者旗帜,主张让更多的普通人接触到魔法。 诺埃尔建立了商业帝国的雏形,贸易远布海外,让斯莱戈成为梅拉最富饶,信息最发达的国家。 罗耶虽地处苦寒之地,却身体力行与寻常人躬耕,在公国领地,魔法师不在高高在上,而是会一同参与到日常工作、农业之中,以魔力提升生产效率。 安东尼奥作为教国的舵手平稳地完成了劳伦德赋予的历史使命,稳固了教国的地位,同时,在魔力潮最混乱时期,他悄悄重启了曾经受到国内抵制并废除的图书馆,并将劳伦德时代建立的福利院救济规模扩大。 纵观魔力潮后崛起的新一代领袖,他们的主张可以被浓缩为……变革。 厌倦了上一个时代的死气沉沉,痛恨闭塞的他们抓住了魔力潮给予的契机,削弱了所有的抵抗势力,轻而易举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 跟随他们前进的新一代无一例外不对旧时代的产物深恶痛绝。 最有希望赢得科德佐恩吃鸡大赛冠军的泽尼尔态度暧昧不清,在不少魔法师家族眼中,他是最值得,也最有希望争取到的对象。 然而……梅拉人并不知道,他此刻正与路禹相谈甚欢。 “新绿,愿意割爱吗?” “怎么,你打算挖走我们受人敬爱的医疗组长?”路禹好奇。 此时的新绿正在与一名七阶魔法师鏖战……嗯,也许不能说是鏖战,这名年轻的七阶魔女十分吃力地应对着新绿的近身攻势。 作为魔武者,新绿的敏锐感知令她能在对方施法瞬间判断出魔力流向,进而在视野中勾勒出还未完全释放的魔法痕迹,提前进行躲避。 这是战斗经验与个人天赋的完美结合,放眼梅拉,与她对战稳占上风的也不超过五个人——一个能揪着血肉战车的触手从车厢撕到肉瘤的人,和她切磋,路禹总是冷汗直流。 没人看好那位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魔女战胜新绿,只是单纯地为她敢于挑战考官的勇气鼓掌。 又看了一会,泽尼尔再度开口:“看来我提出了不切实际的要求。” “我总觉得你不是因为她强大才说出那番话?” “不全是。”泽尼尔异常坦诚地说出了让周围人呆若木鸡的话,“我对在情感上征服她抱有强烈的兴趣。” 诺埃尔正在给小寂静剥橘子皮,闻言,愣了几秒,这才大笑起来。 “路禹,这可是了不起的宣言哦,知道他上一次这么说是对谁吗?” 塔妮娅看热闹不嫌事大,转头和米莱、赤红对了个眼神,憋着笑提醒:“是对塞拉,这可是梅拉当年人人皆知的重磅事情。” 罗耶低头猛猛吃瓜,顺带着招呼他的属下们也多吃点,尽量少说话——他们大多数嘴都比较笨,这种敏感话题听个乐就挺好。 至于代表教国而来的猫荆、刻勒娅、玛丽安同样忍俊不禁,毕竟当年有关梭伦将要与教国联姻的传闻风头无两,一时间,人人都认为塞拉归属已定。 这也是当听到“暴食者”最终俘获塞拉芳心后,梅拉人浮想联翩的原因之一。 “你的书记官没意见吗?”路禹望向了总是伴随泽尼尔出现在各种场合的莱蒂西亚。 这位干练的美少女立即回应:“暴食者大人不该将我想得如此狭隘,陛下神武,本该拥有更多,更优秀的子嗣,而我也确信陛下并非薄情之人。” 一番话说得路禹反倒像是那个挑拨离间他人感情的小人了。 “谈感情就谈感情吧,我不介意。”路禹说,“只要你能让新绿心甘情愿地爱上你,愿意为你离开晨曦领,我不会阻拦……她不是我们的奴隶,是自由的人。” 位于中控区域的璐璐注意到了此处的喧闹,呵呵地笑着:“就像你得不到塞拉一样,我看你也不可能俘获新绿的芳心。” “尝试,总不是错。”泽尼尔轻描淡写,“就像路禹你,没有尝试之前,会有想过成为今日的自己吗?” 路禹一愣,笑了:“你说得对。” 投影中,那位年轻的魔女仍在挑战新绿,新绿的始终留手使得魔女总能在略微休息后再次发起攻势,锲而不舍。 在其他人都在为了晋级名额不断地抢夺灾祸人偶时,她却在发起一次又一次,堪称徒劳的挑战,这种相当于放弃晋级的行动让无数外界的人都觉得愚蠢至极。 但路禹等人却不这么认为。 晨曦试炼,晋级获得什么样的奖励是未知的,但战斗的经验,却是自己的。 放眼梅拉,没有一个地方能提供一位八阶魔法师与之陪练。 在试炼场地内全方位覆盖了传送魔法,她随时可以放弃,离开,无需担心受伤,这份安心感足以令她心无旁骛地挑战下去。 “她,洞悉了高阶试炼真正弥足珍贵之处。”作为举办方,路禹赞许道,“是你们的人吗?” 见无人应声,路禹笑了起来:“也是,你们的布局,大概是五阶以下吧,塔妮娅,我说得对不对?” “啊?我,呃……”唐突被点名,塔妮娅下意识地打算辩解,她叹了口气,“也就十几个人吧。” 泽尼尔斜了好妹妹一眼,无奈地撇撇嘴。 “真的只有十几个?”路禹不信,但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了泽尼尔。 泽尼尔坦率道:“三阶,五阶,我都送了三个人进去。” 这对兄妹真是高下立判啊…… “这个数量挺好,以后就按这来吧。”路禹说,“赢不了也怪不了谁,你们该留意地本就该是那些在各自位阶脱颖而出的人,而非知识本身……毕竟,很多东西,等晨曦领离开,我会送给你们的。” 吃瓜的罗耶终于抬起了头,离去的话题让他的眼睛中闪现出不舍。 现在的他有很多属下,却没有了朋友。 愿意在他做错事时大声斥骂的,除了再也回不到自己身边的夏蕾姆,就只剩下路禹了。 七阶魔法师的角逐已经进入了尾声,试炼场内所剩之人不足两位数。 挑战新绿的魔女仍在奋力逼出新绿的极限,双方的激战足以让人血脉偾张,然而此刻观景台上的所有人,心思都不在那了。 “什么时候走?”打破沉默的是猫荆。 “不清楚,一切都要看工匠组的进度,他们真是一群厉害的家伙,只是给予他们宽松的环境,足额的经费,就能不断为晨曦领带来奇迹……闭塞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枷锁,限制了时代的进步,或许你们也该缓慢地推进魔法与工艺结合,这对生产力提升是有巨大助益的。” “浮空城、那门叫做【红色闪光】的魔法巨炮、被你叫做【材料学】的新学派……确实是一群善于创造奇迹的人。”塔妮娅不吝赞美之词。 “不能留下吗?”说话的是泽尼尔,他如雕像般冷硬的脸上竟然出现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这个世界很大,梅拉只是其中一个较大的大陆,光是这片大陆就孕育出了璀璨的文明,令人咋舌的魔法知识,诞生过萨耶尔、璐璐这样强大的魔法师。”路禹深呼吸,“梅拉之外呢?” “你们可知,这次试炼塞拉所改良的人偶,来源于何处?”路禹说,“赛尔卡洛,一个遥远大陆上幅员辽阔,横压诸国的人偶国度。他们所掌握的人偶技艺远超梅拉人偶师所想,所思,它的精巧,梅拉无人能及。” “俄偌恩,虽然百日战争以他们认输落下帷幕,但他们始终握有与梅拉同归于尽,令战局糜烂的力量。他们的历史辉煌而灿烂,即便抑魔走向歧路,这份知识同样被其中最优秀的个体窥探到了一线生机……在遭遇他们前,谁能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人能以此为自身根基施法?” 路禹怅然地眺望着远处:“九阶不是魔法的终点,也许所谓的‘神明’也不是……这条路还很长,想要窥探更多,必须继续前进……我正是从一个闭塞、落后的大陆,一步步来到梅拉,成为了现在的‘我’。” “我的上一段旅程中没有让塞拉参与……这一次,我会补给她。” 路禹本想这么说,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说给当事人,没准能顺势啃两口耳朵。 “早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简单。”泽尼尔说。 “第一次见面……呃,是你的生日宴会吧,因为塞拉的缘故?” 路禹如是想到,因为当时泽尼尔正以征服塞拉为首要目标。 “不。”泽尼尔否认。 “那是因为什么?”路禹不解,总不能是宴会后那场召唤物比试吧,可当时自己并不强大啊。 “是因为你能面不改色的霸占一桌子海鲜,令人印象深刻的心理素质。” “……” “……” 短暂的沉默后,周围的人齐声大笑。 看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其他人,路禹惊愕了……泽尼尔竟然幽默了一把? 夭寿了,雕像会开玩笑了? 笑声渐息,泽尼尔收敛起了脸上泛起的笑意,正色道:“虽然知道你会拒绝,但我依旧希望,你能留下。” “即便是劳伦德,也只能做到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心平气和地坐下,可你做到了让我们彼此之间做到互补,借由你达成互相信任。” “这里的每个人都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都愿意相信你和晨曦领带来的稳定……这是梅拉许久不曾拥有之物,弥足珍贵。” “你影响了梅拉,让它拥有了一个相较过往更稳定的秩序模型,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你与晨曦领的暗中推动……留下吧,梅拉需要你,我们同样如此。” 历史上从未出现过晨曦领这样能够深刻影响梅拉,却又不插手秩序成型的势力。 晨曦领是特殊的。 泽尼尔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闷的,感情不丰富一直是他的标签之一,然而这一次,他格外真切。 诺埃尔目光灼灼。 塔妮娅释然地注视着。 罗耶拳头紧握,似乎有所期待。 猫荆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品了一口。 路禹沉默良久,璐璐于耳畔边那轻微的呼吸声令他喟然长叹。 “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你们也能建立起一个更和谐的梅拉……我的存在,能给予你们的,只是一份安全感。能决定梅拉未来的,是你们,而不是我们。” 路禹缓缓摇头:“我很抱歉……” 也此时,挑战新绿的那名魔女得到了新绿抛出的通关凭证。 看着新绿施施然转身离去,魔女久久无言。 (本章完) 913.是萨耶尔啊,那不奇怪了 黄昏已经将那名屡败屡战的魔女明细呈上,路禹打算借此把话题转移向即将决出胜负的七阶魔法师试炼,他认为所有人都会对这位没有归属的“野生”魔女抱有兴趣。 然而泽尼尔、罗耶,还有诺埃尔仍旧静静地注视着他,他们锐利的眼神中带着更深层的恳切之意。 环视四周,众人皆是如此。 何等,神奇…… 梅拉数千年历史,无数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阴谋诡计,勾心斗角无所不用其极,最终在巨龙霸主时代终结后迎来了第一次大范围的统一。 那只曾经遮天蔽日的巨鸮最终倒在了历史长河之中,那伟大的帝国所诞生出的迷幻的梦境,宏大的愿景,美好的祈愿迟早会随着亲历者雪怪,彻底埋葬于黄土之下。 四大国时代初期,他们携手合作,开创了仍被雪怪与无数学者怀念的辉煌时代。 中期他们却攻伐兼并,摩擦不断。 斯莱戈屠龙,梭伦建立种族层级,科德佐恩暗影卫队肆虐,教国宗教侵略。 直至劳伦德现身,这场持续了三百余年的混乱,才在付出了诸多先贤毕生精力,满腔热血之下得以平息。 而此时,已是四大国时代末期。 野心家慑于煌煌大日,被迫隐匿。 凶戾之徒畏于光辉教义,惶恐不安。 自西北瞭望森精领吹起的风,吹拂过泼洒了龙血的怒火山脊,扑进斯莱戈深水港咸腥的海风带起粼粼波光,海鸟婉转的鸣叫穿越霜雪三岛,遍及恶兽伯爵领,向着辽阔而又陌生的梅拉之东茫茫群森蔓延而去…… 劳伦德压制了梅拉八十年,这也是梅拉自辉煌时代结束后,最平稳,祥和的八十年。 然而身处这个时代的人们却不知道这是混乱大幕揭开前最后的安宁,直至血流成河,人们蓦然回首,方才惊觉平和的日常如同连续不断的奇迹。 经历了魔力潮的剧变,平稳,已经成为了梅拉每个人最奢侈,却又求而不得的易碎品。 一个时代结束的标志就是它开始被浪漫化。 曾经,人们怀念那遥不可及的辉煌时代。 现在,人们渴望再迎一位“劳伦德”。 民众的观点相对质朴,而泽尼尔等人却并非寻找劳伦德的影子,只是相较于父辈逐渐意识到……梅拉如此辽阔,足以容纳下他们所有人。 在传送魔法与通讯魔法无法更进一步缩小管理成本情况下,一个庞大而臃肿的国度,其下场大概率与梅利亚斯无异。 在诺埃尔最先缩减疆域,以应对愈发恶劣的魔力潮波动时,泽尼尔便立刻意识到了这番大胆、前所未有,能被称之为“只有诺埃尔才能做出的疯狂举动”的核心目的。 紧接着是教国光辉院、塔妮娅,以及后知后觉的罗耶。 俄偌恩规模巨大的元老院议事会源自于强烈的外部危机,危机促使他们必须团结一体,危机促使这一形式在资源调度、整合,力量集中层面显得高效、简洁。 然而梅拉没有外部危机,四大国互相的摩擦与潜藏的争霸念头都是试图跨越魔法、生产力限制,踏上梅利亚斯亡国之路的鲁莽尝试。 既然如此……那就不争吧。 梅拉以西,资源充裕,人口众多,土地富饶,均分五份尚且绰绰有余。 缓冲地带的城邦、小国家再度履行他们的历史使命,成为大国之间的防火墙。 狄维克“光荣战死”。 拉文尼斯被软禁。 达斯米洛高层血流成河。 上一代人的矛盾、野心都已随着魔力潮呼啸的风吹散,化为尘埃,随风而去。 这一代人的嫌隙则在泽尼尔的主动退让中,以罗耶公国与绿荫领彻底握手言和告终。 “你推动了,也见证了,至少,该负起责任。”塔妮娅直言不讳,“觉醒者的旗帜……你让我走上的这条道路,可不轻松啊。” 这是塔妮娅第一次谈及这场跨越了数年的阳谋,她想通了,但看上去也接受了这份使命。 许久的沉默过后,路禹轻叹。 “试炼将会每六年举办一次,假如在下一届前,工匠组提前完成了所有必要的准备,我会停留到试炼结束再离开。如果下一届不行……那就再六年。” 七阶魔法师试炼于谈话中落下帷幕,场外议论不断,只不过话题不仅仅集中在横空出世的魔法之上了。 “为什么晨曦领的考官给那个魔女发放了凭证?” “她分明没能击败考官,就连抵抗都抵抗得很狼狈。” “这算什么,赤裸裸的黑幕交易吗?” 作为唯一一位得到了考官手中凭证的试炼者,魔女香荆同样满脸困惑,直至拿着凭证出现在属于晋级者的区域,看着检验凭证的晨曦人,她仍深感一切不真实。 身为一名野法师,香荆的知识基本来源于野法师群体的交易,这种互通有无的私密聚会是他们打破群体性知识垄断的方式。 野路子出身的法师施法往往粗犷,讲究力大砖飞,技巧与细节方面较为粗糙,香荆也是如此。 试炼伊始她就明确了自己的目标——不求名次,尽量在晨曦领的保护下积累经验。 而这个目标最终将她导向了……新绿。 其实自知无力与其他人争夺晋级名额的她第一选项是塞拉,传闻中,这位前神选掌握了包括种类繁多的魔法,近距离欣赏施法也会对自身大有裨益,最重要的一点是……塞拉擅长疗愈魔法,如果出现意外,也能快速恢复。 枯萎狼人的出现打断了香荆寻找塞拉的进程,并最终将她追逐至新绿的面前,这场被梅拉最高意志们全程注视的挑战由此展开。 “为什么……”香荆看见了打着哈欠的新绿出现在不远处,急忙上前追问,“我根本不是您的对手啊,这样不会有失公允吗?” 灌了好几口果汁,勉强驱散了困意的新绿狠狠地伸了个懒腰:“看来你没有认真的理解晋级明细。” “三名考官各自拥有一枚通关凭证,任何人获得它后前往场地内散布的晨曦人偶进行绑定,即可锁定进入晨曦大书库名额……” 香荆记性不错,但复述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反应过来了?”新绿说,“规定里,可没有明确定下考官授予试炼者凭证的条件,这部分……是晨曦之主交由我们亲自裁定的。这条规矩,高于任何试炼中添加的‘主题’。” “可我打不过您……您真的太强了。” “可你敢直面我。”新绿捋了捋头发,强调,“浊魇迎接了四位挑战者,他们无一例外,在第一次挑战后立刻遁逃;塞拉大人只迎来了一位挑战者,他洞悉了规则中不限制手段获取凭证这一点,试图依靠偷袭、抢夺的方式实现晋级。” “只有你,你是唯一一位坚持挑战的试炼者。在所有人都追求最终结果,那诱人的晋级名额时,你却选择了“过程”,选择只有在此处方能安心获得的高阶对战经验。” 拍打着小翅膀的薄暮飘然而至,手中递来的是赫萝菈刚刚记录下的文字,看着看着,新绿嘴角上扬。 “花圃中娇嫩的鲜花方才惧怕疾风骤雨,坚韧的野草敢于直面漫天风雨。” 这是塔妮娅给予的评价。 “不被更大的利益诱惑,明确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坚定不移地追逐,已经超过了绝大多数魔法师。” 这是来自猫荆的评价。 “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这是泽尼尔惜字如金的赞美。 除此之外,罗耶和诺埃尔虽无点评,但也让随行的书记官记下了香荆的名字。 新绿鼓掌:“恭喜你,即便是路禹与璐璐大人也对你赞不绝口。” 香荆脑袋更晕了……一旁通过打灾祸人偶艰难凑齐晋级积分的人还被晾着,而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这群人是梅拉最高的领袖吧,怎么会都在晨曦领? 新绿继续说:“相信试炼结束后,他们就会派人与你接触,你的野法师生活,或许要结束了。” 理清一切的香荆急迫地问:“那,那……晨曦领呢?” “晨曦试炼中所有的试炼者都将归属于梅拉,晨曦领不会吸纳。” “就不能……破例吗?” “假如晨曦试炼疯狂吸纳试炼者,试炼就将变质。” 香荆一声叹息。 不远处的缄默、赤红等一票执掌帝国最高战力的人正在反复审阅第一场试炼结束出来的三人,同时,他们的目光也触及了那些在试炼期间被标记留意的野法师。 虽然几个国度默认了不再征伐,但魔法人才的储备与培养仍是重中之重,魔力潮已经开启了一个全新的魔法时代,知识的创新与探索都将成为各国的重中之重。 如果不是得到了塞拉“不能提前打扰晋级者”的提醒,拉拢已经进行。 场外部分魔法师仍执着地认为,作为考官的新绿给予凭证过于草率,然而没有人在乎他们的议论,关闭了观战会场投影的路禹又一次提起了众人派遣自己人参与试炼的事。 得知路禹早已准备在晨曦离开时将诸如短距传送魔法、魔药制作的魔能生产线等知识赠予他们,并且在离开后会每隔一段时间派使者返回梅拉更新大书库内的知识库存后,泽尼尔果断表示自己的人不会占据任何晋级名额,只通过试炼积累实战经验。 闻言,后知后觉的罗耶表现出了比塔妮娅更敏锐的嗅觉,抢先一步跟进。 通过第一场试炼,他们已经看出,晨曦试炼相当于梅拉层面的一场大考,任何能在大考中崭露头角的,均有可取之处。 抛却梅拉大书库内的知识不谈,这种给予了全梅拉野法师希望,令他们周期性拥有奋斗目标的试炼,对于社会的稳定作用巨大。 尝到这根崭新、粗壮的造血管道带来的益处,他们很乐于维护试炼的存续。 晨曦试炼在场任何一方举办都容易受到国度内或明或暗的阻力,可晨曦领不同,它的存在放眼历史,也是绝无仅有的,由晨曦领牵头,固定为传统延续,阻挠者根本无从对其下口——除非,他们想试试来自九阶的暴力。 此前所有的隐而不发都是为了试炼顺利展开,为这崭新的历史性事件开一个好头,任何会认为晨曦领沿用劳伦德调停人时代尺度的人都会为他们的傲慢与愚蠢付出代价。 得知雪怪离去,诺埃尔立即知晓了路禹的好脾气到此为止,主动劝说自己无懈可击的黑手套远行,这也就意味着,晨曦领不介意亲自下场,且动用的暴力,是毁灭级的。 真好奇谁会是那位自以为是,被晨曦领杀鸡儆猴的倒霉蛋呢。 六阶魔法师的试炼于第二日继续展开,然而暂居晨曦领,享受着已经普及化的魔能家居,品味着晨曦美食的众人在拿到试炼考官详细信息时,纷纷眉头紧蹙,紧接着是一脸讶然。 “这个法古塔尔……你不会想告诉我,是教国那座宏伟巨城的……”塔妮娅最先找到了路禹等人。 “嗷,年轻人还认识我,令人意外。” 房间角落,灵魂居住于枯萎龙人躯壳之中的法古塔尔起身,他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和蔼可亲,但在塔妮娅的视角里,则是一头浑身疤痕,一脸凶戾之色的龙人咧开了大嘴,随时准备吃人…… “它……它不是巨龙吗?” 灵体换躯这份知识远比传送魔法要惊世骇俗,如果说传送魔法是法师们千年求索不可得的明珠,那么灵体换躯便是法师探寻魔法奥秘必须的拼图。 一旦公布,路禹相信,晨曦领的“访客”将会络绎不绝。 这是一份不适合在此时此刻公布的重磅消息,因此路禹早已为法古塔尔再临梅拉编造好了一个谎言。 当年将浸染巨人撞下大海的瞬间,萨耶尔的精法与巨龙的术法共鸣,产生了难以想象的异变,使得它的意识、精神得以脱离被腐蚀的躯壳,进入新的载体。 十分敷衍、不可思议的理由。 但涉及到浸染、萨耶尔、精法,一切又都让人释然了。 原来是萨耶尔……那不奇怪了。 相较于魔力潮浸润方才抵达九阶的他们,那个超越时代的天才,所能做到的极限,无人敢于想象。 反正萨耶尔没意见。 914.我见过的天才,远比你多 “你就是法古塔尔?”青年晃了晃从晨曦引导人偶处获得的挑战凭证,“昨天七阶魔法师无需任何门槛就可以挑战,今天却需要积分兑换……你的身上也藏有直接晋级的凭证,对吧?” “说起来……你的名字貌似和历史上盘踞教国境内的巨龙一模一样,怎么,半龙人也想要成为真正的巨龙?” 盘坐于地上自斟自饮的法古塔尔抬了抬眼,漫长的生命中他见识过太多傲慢无礼的人,因此他对这位把头发打理地像是鸡窝的家伙容忍度很高 “我本来就是巨龙。”法古塔尔轻描淡写地回应。 “好好好,你是龙人也好,巨龙也罢……今天都要把凭证交出来!” 这时法古塔尔真切地理解了五阶六阶魔法师的倨傲并非刻板印象,而是真实如此。 不上不下的位阶,眼高于顶的做派,人厌狗嫌的性格,以及,不知天高地厚,坚信自己出类拔萃的自信。 “名字。”法古塔尔照例询问。 “菲茨尼克,菲茨尼克·维拉。”青年骄傲地宣布,好似这是一个注定值得铭记的名字。 再次符合刻板印象了……能有如此完整的姓名,说明其家族拥有完整的传承,绵延多年,与那些文化素养不高,起名根据所见之物拼凑而出的截然不同。 法古塔尔对此无感,他的眼中不存在魔法世家,作为昔日的巨龙,梅拉出现过的最强大三个生灵之一,魔法世家不过是他毁灭国度时随便吐下的火焰蔓延而过,留下的断壁残垣与一地焦尸……如果他们喜欢土葬,他不介意开个裂缝。 巨龙很少与世俗接触,法古塔尔对梅拉的魔法进展了解基本源于他们高举屠龙,亦或是“驱逐巨龙”旗帜时,敲打在自己身上的“雨点”。 虽然有新绿、浊魇协助自己了解晨曦之外魔法师的实力,但实战中,他还是决定让菲茨尼克,这位法师新贵先出手。 出乎意料的,对方运用的是与土有关的魔法,在他的操纵下,坚硬厚实的大地如同浪涛般涌动,法古塔尔犹如踩在了被波涛席卷的一叶扁舟上,抖动不止。 “还没结束呢,给我塑形!” 变得柔润的泥土被无形的巨手搓揉出一只蚁蛳模样的怪物,现身瞬间就没入土层之下,潜伏于法古塔尔的正下方,只等一声令下,就将法古塔尔拽入“汪洋大海”之下。 “只是,这样吗?”法古塔尔一声叹息,失望地甩动尾巴。 滑稽可笑的海妖尾敲击地面的瞬间,促使土层如同软泥般活动的魔力溃散,潜伏的蚁蛳刚刚得到了主人的命令突进,便被厚重的土层所挤压。 法古塔尔没有理会菲茨尼克的目瞪口呆,而是再甩了一次尾巴,这一次,地面裂隙丛生,菲茨尼克低头向下望去,他所操纵的塑形蚁蛳已经被嵌进墙体,动弹不得,簌簌而落的砂石正在变成一只只蚂蚁,沿着它的甲片缝隙,钻入体内,啃咬。 “塑形这种浪费魔力,对战力提升不大的技巧,为什么你们会这么痴迷……想当召唤师就去当,想当元素法师就优先提升元素亲和,不上不下,让人发笑。” 大地合拢,蚁蛳应声碎裂。 菲茨尼克心神恍惚,满头大汗,塑形魔物由魔力分裂而出,败亡后魔力理应被使用者轻易吸收用以恢复,但法古塔尔却轻而易举用他最熟悉的土属性魔法隔断了魔力,使之长眠于地下。 “你输了,离开吧。” “谁说的,我还没……” “轰!” 法古塔尔身后,魔力汇聚,厚重的泥黄色光晕闪耀,这一刻,菲茨尼克宛若看到了漫天黄沙,遮天蔽日般袭来…… 只是魔力,没有将之凝聚成任何一种魔法,它们的共鸣便已经显露出了施法后的景象。 换了一幅躯体,但不代表法古塔尔变弱了,他依旧是那个能让萨耶尔与之心平气和交谈的巨龙。 菲茨尼克紧咬牙关,虽然脑海中不断浮现被漫天黄沙掩埋的恐怖景象,但他仍是硬着头皮指斥:“昨天那个魔女可以连续挑战,为什么我不行!” “我分明是第一个攒够一百积分获得挑战机会的人,这难道不能证明什么吗?” “那个魔女能被给予晋级名额,无非是她的潜力、品质被看中……你难道就不能从我的身上看到什么吗!” “看到什么?”法古塔尔双手抱胸,反问。 “天赋。”菲茨尼克自信地笑了起来,“既然你也精通土属性魔法,就该发现,除了你点出的‘塑形魔法’浪费魔力,我的施法完美无缺,而且……这是我的自创魔法!” 法古塔尔沉默了。 好一会,他才用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说:“你知道,波利恩·梅利亚斯吗?” 菲茨尼克先是一愣,随即神情古怪地点头:“是……梅利亚斯二世。” 梅利亚斯二世开启了巨鸮历史上第一次大远征,击败了位于现今斯莱戈北部迷雾山谷的巨龙,将版图扩张至了北方,也奠定了梅利亚斯二代霸主之实。 作为梅利亚斯霸业的开辟者,他一生南征北战,先后十余次深陷敌阵,亲卫全灭,仅凭自身破敌、斩将。 巨龙、优势种血族、狼人、精灵、试图占据霜雪三岛的海妖、巨人……梅拉所有种族,在那巨鸮最疯狂的二十年时间,都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然而梅利亚斯有生之年,都未曾完全占领如今梭伦的最南方、教国的中南。 法古塔尔就在这里沉睡。 连绵的山脉阻隔了梅利亚斯征伐的战线,无法直接穿越加剧了物资损耗,迫使这位在萨耶尔名扬梅拉前最出色的帝王、魔法师,被迫放弃了自己的伟业。 波利恩只身一人唤醒过法古塔尔,他希望解释清自己并非过往阴谋算计巨龙的愚蠢之人,然而法古塔尔并不愿意相信。 “你比波利恩,如何?”法古塔尔问。 面对一位有过赫赫战功,彪炳史册的怪物帝王,菲茨尼克只迟疑了数秒,便自傲道:“我在那个时代,未必不能如他那样显赫。” 法古塔尔笑了,又问:“那你,比萨耶尔,又如何?” “既然这个时代都有人能抵达九阶,超越萨耶尔,真的很难吗?”菲茨尼克立即作答。 路禹他们还是想得太保守了,魔力潮再度浸润后,位阶得以提升的新一代不再将比肩萨耶尔作为目标,每一个都认为自己有着不下萨耶尔之才,命中注定将会越过九阶这一天堑,率先探索位阶之上的秘密。 一念及此,法古塔尔下了逐客令。 “你不相信我能超越萨耶尔?”菲茨尼克愠怒,“没想到,晨曦领竟然如此崇古,试问时至今日,萨耶尔时代的魔法,还有多少能发挥出作用,那些未被改良之物早已被甩进了垃圾桶!” “精法。” 菲茨尼克一怔。 法古塔尔冷笑:“时至今日,精法学派,仍躺在萨耶尔的余泽中沾沾自喜。” “除此之外呢!”菲茨尼克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这次六阶试炼的晋级条件为积分获取,晨曦领在试炼的山脉内投放了海量人偶,完成人偶的委托就可以获得积分,积分前三晋级。 自觉无力竞争的试炼者攒积分只为达到门槛换取高阶魔药——引导人偶明确指出所有高阶魔药均产出自晨曦九阶之手,这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菲茨尼克作为佼佼者,最快速度通过淘汰其他参赛者得到了一百积分,而今又在挑战法古塔尔期间花费了大量时间……如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到试炼场地内,他的晋级难度将会指数级上升! “除此之外……你也说了,考官对于是否给予晋级凭证还会审视挑战者的品格,我认为你的品格同样不行。” “你!” 法古塔尔打断了菲茨尼克。 “我的生命比你想象的要更悠长,我所见过的天才远超你的想象。” “强大如波利恩也曾以后辈身份向我自谦;伟大的萨耶尔从未趾高气昂;你所不曾知晓的传奇精灵凡妮莎温柔如水;即便是雪怪,他的傲慢与冷漠也只体现于最偏执的一面,日常从不屑于炫耀武力,而是会沉默地为渴望玩雪的孩子堆砌起一地白纱;梅拉最年轻的九阶虽然自称天才却始终谦卑地学习,从无傲气;只用了不到七年时光成为八阶的暴食者贵为召唤先驱,却甘愿平凡,收敛锋芒。” “年轻的魔法师,你的骄傲,锋芒毕露,真的很可笑……你自信于自己独一无二,在我眼中,却与我数千年光阴中目睹的自大狂无异,而这些人最终都一事无成。” 被贬低到了泥土里,菲茨尼克满脸通红。 “说什么数千年寿命……半龙人也配?” “我是龙。”法古塔尔强调,“巨龙。” “那你的身躯何在!” “为了救梅拉,不复存在。” 会场内嘈杂不已。 菲茨尼克挑战法古塔尔也被人偶所捕捉,投影,他们的对话同样也被收录。 起先人们听到法古塔尔强调自己“巨龙”的身份,哄笑不止,直到“拯救梅拉”出口,梅拉最古老的半龙人部族领袖突然浑身颤抖。 在部族口口相传中,浸染灾厄结束于法古塔尔的奋力一撞。 正是他奋不顾身的将巨人和蝴蝶先后沉海,才最终为梅拉换来了一次魔力潮的喘息之机,开启了辉煌时代。 自那之后,法古塔尔音讯全无,梅拉残存的巨龙与龙裔都认为他已死,随着斯莱戈屠龙庆典的举办,阴谋算计之下,知悉法古塔尔壮举的巨龙与龙裔相继死去,现如今,终结浸染的伟大故事已经成为了模糊而遥远的回忆。 龙裔们找到管理会场秩序的小泥巴,恳求着与法古塔尔见面……即便有可能是假的,但他们仍旧希冀着。 自法古塔尔离去,梅拉的龙裔举步维艰。 梅拉第一代霸主,在抵抗浸染逐渐式微后,已经称不上大族。 如果不是诺埃尔上位,斯莱戈于魔力潮开始后停止了屠龙庆典,并逐步放开限制,重新接纳龙人,他们的处境恐怕会更艰难。 如果法古塔尔重回梅拉……巨龙将会重新辉煌,成为霸主,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 请求被汇报到了路禹面前。 “我猜这群龙裔这么激动,应该是希望重新称霸梅拉。”塔妮娅直言不讳,同时斜视诺埃尔。 “喂喂喂,屠龙庆典虽然是我们举办的,但大家都有份哦,要不要我公布一下举办庆典的会议记录,留影卷轴我的先祖们还是留有一些的。”诺埃尔辩解,“而且我可是已经废除了庆典,修改了法典,现在该揪着这一点说……也难怪璐璐会嫌弃你。” “诺埃尔,你说什么!” “哇,和你一样陈述事实而已啊,这么激动?”诺埃尔缩头,他显然没想到这句话能让塔妮娅跳起来。 效果这么好? 以后可以多说说了。 “你们这样让我很不看好离开之后梅拉还能和和气气地维持现状啊。”路禹捂额。 “那你打算怎么办?”塔妮娅收敛了脾气,“法古塔尔已经自述就是那位传奇巨龙了。” “让他们见一面吧,在座的各位,有谁像狄维克那样把种族分三六九等吗?”路禹说,“其实,梅利亚斯那位波利恩皇帝如果还活着,恐怕会对现状感到欣慰吧……毕竟也是他率先提出的种族融合,和谐共处的概念,可惜那时他已经年迈,无法亲自执掌改革,以至于成为了导致梅利亚斯灭亡的巨大隐患。” “时代变了……未来,所谓的霸主时代,或许会一去不复返也说不定,他们寄希望于法古塔尔为他们站台,也不过是一厢情愿,曾经法古塔尔就是独处的。巨龙与巨龙,难以相处。” 场外发生的事情法古塔尔不得而知,面对菲茨尼克的犟嘴,他选择了最快速的解决方法。 一只泥土凝聚而成的巴掌猛地一扇,菲茨尼克瞬间化身陀螺,翻飞而出。 “你该感谢我失去了巨龙躯体,否则,你已经是死人了。” 915.萨耶尔只能我来骂 相较于菲茨尼克这种杰出型人才,参与六阶试炼的大多数魔法师都忙于与人偶较劲。 试炼区域内人偶遍布,除了数量庞大,见谁打谁的敌对人偶,探索途中试炼者们不时能够发现一些中立据点,而处于这片区域范围内的人偶则会发布委托,并为完成委托者提供对应难度的积分。 在刷委托的,刷敌对人偶的,刷试炼者的三类人之外,陪同璐璐一同调控发展的塞拉还发现了几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偶师……他们打翻了中立人偶,对着漂浮于半空中的留影人偶微微欠身,等待许久未见回应后,忐忑而又激动地开启了人偶拆解。 塞拉看乐了,在赛尔卡洛她也是这么干的,想必当时尼希尔以及那些密会黑衣通过投影视角看到的情形与此刻如出一辙。 最终的奖励或许诱人,但能否拿到手不仅要看运气,也要看实力,比起那不确定的知识,竭尽全力理解晨曦领正在运用的知识,并转化为自身的知识无疑更实在。 但……来自于尼希尔,融合了凡妮莎的思路,结合了塞拉本人经验与巧思的知识,又怎么可能轻易被理解。 很快,试图通过拆分获悉人偶制作、内嵌法阵刻画的人偶师们要么眉头紧蹙,大汗淋漓,要么骂骂咧咧,愤懑不已,还有的则是露出了怀疑人生的神情,在原地不停地踱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低阶魔法与高阶魔法都能以书面、留影的形式记录,但前者和后者的学习难度显然不在一个层面。 路禹在向召唤组的学徒们教授召唤时以自身学习数学时的一段经历作为比喻。 他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数学感到吃力,或许是因为迷糊瞌睡少听了一段细节,或许是因为生病请假少的那一堂课,又或者是某一道突然解不出来,却被自己暂且搁置的习题。 当他清晰意识到自己无法理解老师讲解的每一个公式,布置下的每一份作业,解不出考试中宛若天书的题目时,那种恍然感足以令每一个还有上进心的学生冷汗直流——找不到自己从何处开始落后,只能选择最为笨拙有效的题海战术进行弥补。 越高阶的魔法知识,信息密度越高,其往往是由无数个细小的知识点与之紧密相连,想要通过一窥高阶知识而迅速掌握所有,恐怕也只有萨耶尔、凡妮莎,亦或者是璐璐这样的天才才能做到。 这也是许多高阶魔法师空有匹配高阶魔法师这一身份的魔力,运用与掌握的魔法却死死卡在六阶七阶,被人调侃实战能力无法精进的重要原因。 雪怪、凯塔斯、缄默、璐璐,四位已知的九阶都具备常人难以企及的魔法知识储备,随时调用庞大的信息库,对所有战时状况进行分析,并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出解题思路是他们只有在同等级对战中才会启用的手段。 而对待低阶魔法师,他们的手段只剩下了……量大管饱。 此刻,只是高阶人偶师们制作的产物,就足以让梅拉年轻一代堪称佼佼者的人偶师们头皮发麻,汗流浃背,塞拉和路禹难以想象,他们真正见到尼希尔建造的游戏之国,会露出何等失态的神情。 内行汗流浃背,震惊麻木,外行同样目瞪口呆。 晨曦领调用的人偶数量实在太多了,被破坏的人偶会被迅速出现的引导人偶带离,有试炼者还在无意中看到了从结界外一口气投放进入试炼区域内的人偶群,总数超过一百。 考虑到试炼至今还未曾出现过人偶缺乏的情景,每个人都合理猜测,晨曦领所掌握的人偶数量恐怕足以编为一个军团。 如果只是梅拉人偶师制造出的,僵硬的,只是会服从基础命令行动的作品还好,可偏偏晨曦的人偶们无一不表现得更为灵动。 那些能够与试炼者进行基础对话的引导人偶,发布任务委托的中立人偶群,展现出了超出低智生灵的智慧——即便不少人觉得这只是一种模仿,亦或是法阵铭刻的产物,但……梅拉人偶师做不到啊。 “这么大费周章,慷慨地让我们观战,是这个意思吗……” 七阶试炼时展现的传送法阵,六阶试炼展现的人偶制作知识…… 晨曦领是在告诉全梅拉,他为何有勇气举办试炼,又凭借什么阻止了百日战争蔓延,令俄偌恩元老院心平气和接受了失败的苦果,主动对梅拉予以赔偿。 传送法阵涉及空间,可拓展方向不仅是可控超距传送门,还有魔法师一直在尝试却无法完善的“储物”魔法。 人偶制作事关魔法师最为敏感在意的“永生”,完美契合灵体转移的躯壳制作,是实现这一目标的前提,人偶师也被称之为最接近推开延寿永生之门的流派。 而今,这两项知识向前拓展的关键,均掌握在了晨曦领手中。 “为什么又是晨曦领……为什么总是它们!” 魔法师们嫉妒得发狂,满眼通红,却又无可奈何。 以晨曦领目前展现出的底蕴,它主动成为调停人,居然成为了一件能让梅拉各大魔法家族庆幸的事情。 总得有什么拴住这头凶兽,调停人这一身份挺好。 如今的晨曦领拒绝接受一直以来以势力、家族为群体抱团传承知识的潜规矩,不断地打破着这份心照不宣的共识,并展现出了毁灭性的姿态,但……不会一直如此的。 自以为打破闭塞的螺旋之人,数百年后再回首,秩序不也回到了魔力潮前的景象吗? 这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免俗,不过时间早晚。 愤懑中,忽然有人想到了什么。 “你们说……除了这些,晨曦领会不会还……” 话音刚落,周围的魔法师已经变了脸色。 如果传送法阵与人偶制作都是能够轻易展示的知识,那晨曦领究竟还藏着多少底牌? 无数人为之愣神,沉思之际,挑战法古塔尔的人在增加。 菲茨尼克没有离开,在快速攒够一百积分后,他又一次返回法古塔尔所在之处,并拦下了所有打算单挑的试炼者——既然规定中没有明确写明禁止群殴,那为何不能一起上,把凭证夺走,再各凭本事? 毕竟凭证离开考官之手,他就无法再行收回,因此重中之重就是先拿到手。 法古塔尔没有对这份狡黠有所表示,他沉默地静待着赞同菲茨尼克的试炼者人数变多,从一开始的两三人,最终壮大为二十三人。 “法古塔尔前辈,需要我靠近你所在的区域,为你牵扯一下吗?”副考官希瑟从主控处得知了情况,连忙联系。 “不需要,我怕误伤你。” 希瑟一凛,虽然来晨曦领的时间不算长,但她很清楚法古塔尔是个什么凶物。 再温和的巨龙也是巨龙。 法古塔尔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菲茨尼克以自身出身成为领导者,为所有人分配职责,并好奇于他们到底要攒够多少人才有勇气发起挑战。 “怎么,闹起来了?”抱胸看戏的他忽然蹙眉,认真聆听才发现,似乎有一位后来者拒绝了邀约,执意单独挑战。 “安赫尔,你确定不参与?” “我的父母不允许我如此行事。” “这是试炼,规则如此!” “不,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想说,我的父母,不希望我和你这样的人为伍。” 菲茨尼克勃然大怒:“你打算挑起泽特与维拉家族的争斗吗?” “你我都代表不了家族,我在外不会以家族自居,以免让父母蒙羞。” 张口闭口皆是父母,十七八岁的安赫尔一脸稚气,面对数倍于自己的人群却怡然不惧,不卑不亢地做出了回复,同时督促:“你们能快一些吗,我只想领教晨曦领教官的实力。” 法古塔尔乐了,看得出来,菲茨尼克与安赫尔都来自梅拉赫赫有名的魔法世家,彼此都奈何不了对方,针锋相对一番后,自觉脸面无光的菲茨尼克选择了直面自己。 “一共二十三人……这个数量足够了。” 法古塔尔甩了甩海妖尾,不悦地问:“你真的觉得,够了?” “我们见识过八阶魔法师的强大,也测试过他的极限。” 法古塔尔愕然,随即哈哈大笑,以手扶额。 真是……被看扁了啊! 被希瑟这个小女孩担忧也就罢了,现在都要沦落到要和寻常八阶魔法师对比了吗? 法古塔尔骤然变色,努力松弛,让脸上凶戾尽散的他突然狰狞,浑身肌肉隆起,宛如游蛇在皮下游走,遍布可怖的青筋——克洛伦斯在人偶上的造诣出色至此。 “你们真是让我感到不快……让人不快啊!” 法古塔尔双拳紧握,摩擦所发出的声响宛若山岳崩碎,群山倾覆,轰隆作响。 大地摇晃,裂隙蔓延。 所有人才低下头查看树状纹延伸至何处,再抬头,法古塔尔身后已经浮现出朦胧的土黄色光环。 “小子,你觉得萨耶尔为何会心平气和地和我交流?” 法古塔尔伸出强壮的手臂,对着菲茨尼克所在的方向虚抓。 “因为,那个时代,我和他,无敌于世!” “你竟然用一般的八阶与我相比?” “你竟敢如此!” 漫天黄沙席卷而至,飞沙走石间,人影绰绰。 “这些甲胄……它们的服饰……这是梅利亚斯时代的人?”菲茨尼克知识储备充足,迅速认出了这些“古董”。 “是巨鸮的军团?”有人惊慌失措,连忙询问,并试图通过魔力穿透漫天黄沙,逃出这片黄褐色的区域。 “你们想要看巨鸮的军团?”回答他的却是法古塔尔,“也有……对了,你知道那位伟大的波利恩皇帝为什么要唤醒我,与我谈谈吗?” “他愚蠢的远征军领袖闯入了我沉眠之地,袭扰了我庇护的生灵,所以它们都成为了泥塑。” “我虽然失去了部分记忆,但那些被我征服之人,我始终铭记……现在,你也该领教领教了。” 黄沙之中,千军万马冲锋而出。 不是幻觉,而是真正被黄沙凝聚而成的军团。 该死,法古塔尔分明说过他最看不起塑形魔法了,可此刻,他却动用了塑形之力! 黄沙中所发生的一切,外界不得而知,人们只看到了一阵黄褐色的沙尘席卷而起,菲茨尼克等人顿时销声匿迹。 “他们很弱小,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路禹知晓菲茨尼克愚蠢的话语激起了法古塔尔身为巨龙的傲气,所以才会启用对付更高层次对手才施展的手段,否则以他的能力,只要生造一颗陨石,菲茨尼克已经跪地乞饶了。 “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是不喜欢他们目空一切,认为谁都能比肩萨耶尔的态度。”法古塔尔说,“那个傻逼,只有我能蔑视……” 好优美的梅拉话,路禹决定当没听见……不过貌似凡妮莎老师也说过萨耶尔傻子一个? 风沙褪去,菲茨尼克所在的方向,只剩下了二十三个被泥土包裹的“蝉蛹”,他们只露出一个脑袋,艰难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脸上写满了惊骇与恐惧,看着法古塔尔步步紧逼,一个个肝胆俱裂。 无人知道他们在黄沙中见到了什么,竟然直接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我们……我们认输了!”菲茨尼克不在乎是否丢脸,吐掉口中的沙子,满脸凄惶地大喊。 法古塔尔视若不见,径直转身,面向了沙尘中唯一不被波及的那位“幸存者”。 “安赫尔,对吗?” 安赫尔亲眼目睹了万千沙兵围攻菲茨尼克的场景,那骇人的声势,令他此刻有些腿软,但面对法古塔尔,他还是强打起精神,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要挑战我?”法古塔尔问,“现在,仍旧这么想吗?” 安赫尔心脏狂跳不止,他仰起头,注视着比自己高许多的半龙人。 “请……不吝赐教。” 法古塔尔脸上有了笑意,虽然枯萎龙人笑起来异常凶戾,但不知为何,安赫尔安心了不少。 法古塔尔是个心胸开阔的人,物理上的心胸开阔。 他打开胸腔,摘出枯萎心脏,面朝安赫尔。 “那就……来吧?” 916.你们把人偶做成了蟑螂? 除了极少数人仍在关心安赫尔与“掏心掏肺”的法古塔尔一战,包括路禹等人已经将视线转移至了五阶试炼的赛场。 相较于六阶与七阶的试炼者,五阶群体人数庞大,足有两万三千余人,这就是梅拉如今魔法师位阶中位数的代表,也是大多数学者公认的“不上不下”尴尬位阶。 由于有了七阶与六阶的晋级规则打底,塔妮娅等人以为具体主题应该相差不大。 然而,早在试炼开始前,璐璐就下令将试炼场地均分为六个区域,每个区域之间都利用结界阻隔。 没有罗盘抽选,也不进行直接的竞争、筛选与淘汰,出现在五阶赛场的晋级规则十分特别,特别到所有进入试炼场的魔法师都有些晕。 “区域内将会提供攻击型魔法三种,所有试炼者必须从中进行选择,熟练运用。” “试炼开始后,试炼区域内将会投放海量人偶,所有人偶均被特化,只受本场试炼提供魔法造成的伤害。” “采用试炼提供魔法之外的魔法攻击将会视为违规,违规两次,失去晋级资格,但仍可停留于试炼场地内继续磨练。” “体术,不在限制范畴内。”宣布规则的塞拉微微一笑,“我们也很好奇,是否有人能不凭借提供的特化魔法,以武力完成晋级。” 与六阶试炼同步开启的五阶试炼不再提供投影,外界的人全然不知晓试炼规则出现了显著的变化。 塔妮娅愣了片刻,忙问:“这是……” 泽尼尔恍然大悟,却没有立刻说出口,等待着路禹解开谜底。 “无论六阶,还是七阶,都算是高阶范畴,而抵达了高位阶的魔法师最缺乏的往往是直接碰撞的经验,过往数百年,梅拉高阶魔法师直接对决的次数不少,却罕有直接分出胜负,直至近些年才陆续出现了个别例外。” “所以……你给他们提供了,赤裸裸的竞争,促使他们直接对决。” 路禹点头:“魔法,不是学术,不是卷轴上繁复冗长的词句,难以理解的图腾,而是必须进行实际运用的力量,位阶提升至高阶,空谈无益,他们该学着将自身的积累转化为能够影响现实的力量。” 跟随猫荆学习的刻勒娅同样明悟。 “这样说……晨曦领向低阶魔法师群体提供的不是试炼,而是教学?” “可以这么说,经过我们深思熟虑,晨曦领向五阶魔法师提供的是,精进魔力掌控的练习。”路禹挥了挥手,璐璐立刻将塞拉制作的人偶卷轴投影于众人面前,“请看,这些就是特化的训练人偶,他们无一例外均以俄偌恩百日战争期间阵亡虫族的尸骸作成。” 听闻素材,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他们此前就听闻晨曦领在百日战争之后拼命打扫战场,回收了海量的甲胄,至于那些消失的尸体,大多数人都觉得是被名叫“钢琴”的召唤物吞掉,不曾想……这只吃人巨兽竟然能吐葡萄皮? 看出了其他人的震惊,路禹解释:“以前是做不到的,现在,逼一逼,它是愿意把吃进嘴的肉甩出来一些的。” 钢琴的乖巧有目共睹,虽然其余召唤物们仍然不愿意接纳它,但好在作为大姐头的须臾对它印象有所改观,能为被霸凌的它拉拉架。 “吃瓜子”的钢琴吐出的素材被心理素质强大的战斗组先行分拣,经由医疗组消毒,魔药组清洗,最终到达了工匠组下属材料学小组之中,最后经由炼金小能手切叶提供的冶炼锻造方案,变成一块块泛着金属光泽的青灰色小甲片。 由于俄偌恩虫族均被禁魔浸润,因此这些锻造出的小甲片同样具备微弱的抑魔效力,良好的熔铸特性令材料组的人难以置信,更重要的是……这是迄今为止,他们研究过程中发现的,与富集魔力的素材一同锻造而不会产生强烈排斥效果的宝贝。 这个发现让工匠组的人恨不得再打一场百日战争,直呼当初就该多图图一些虫族。 “这个秘密,你该藏着一些。”泽尼尔手指轻点桌面,若有所思,“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魔力与抑魔均衡生效,运用前景太广阔了,这样的知识掌握在我一个人的手中,即便凭借工匠组不断推进,最终产出了了不起的成果,可我又该如何让这份成果惠及梅拉?” 塔妮娅不傻:“工匠改革?” “可以更直接一些。”猫荆接话,“解放,被魔法师群体以各种理由抑制了数千年的生产力,就像罗耶在公国正在做的那样。” 诺埃尔说:“魔力与工艺,本来可以相互调和,共同进步,然而从某一时刻起,魔法师因为担忧工匠群体制造出威胁自身地位的武备,便开始了漫长的压制。随着纯粹武者逐渐销声匿迹,魔法师成为主流,这份压制本该随之解除,可却因为惯性存续至今……” 路禹认真地欣赏着这些被塞拉誉为跨时代之作的人偶:“所以,我必须让你们看到它所呈现出的未来。” 他回过头,看向诺埃尔:“其实,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诺埃尔做的事值得我们参考。” 被点名的诺埃尔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 “在诺埃尔之前,梅拉的服饰变化并不大,梅利亚斯时代的风格延续已有数百年,一些相当反人类的服饰却被视作传统始终保留……塔妮娅,你是女生,扪心自问,你更喜欢诺埃尔制作的礼服,那些舒适的连衣裙,还是梅利亚斯时期就存在的,需要在裙摆里塑形固定的裙子?” “如今绿荫领宴席,礼服,以及所谓的诺埃尔服饰才是主流,自诩为传统,穿着那些不便活动的古板守旧者正在被嘲笑。” 塔妮娅没有直接回答,但她的描述已经说明,梅拉人做出了选择。 “虽然外面的人都认为诺埃尔荒唐,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自身过分旺盛的欲望,但……他们真的不喜欢更方便,更优秀的诺埃尔商品吗?” “提取自魔物、植物的沐浴露,洗发液;能够遮挡体味,让气氛变得旖旎暧昧的香水;林林总总的‘奇装异服’。”路禹说,“如今在梅拉,有多少人抗拒,又有多少人趋之若鹜?” “斯莱戈的财政不会骗人,他们的舰队在魔力潮期间扩张了五倍,遍及泛梅拉语言带,触及一个又一个商贸大陆,反响非凡……更好的,更便利的,更进步的,就是需求所在!” “魔法师们营造的闭塞压抑了这份需求太多年,让人们觉得似乎没有也挺好,甚至出现了普通人合理化这番举动…·可诺埃尔打破了这份谎言。” “魔法与工艺结合,能诞生出更璀璨的结晶。” 说到这里,路禹突然激动了起来。 “百日战争没有扩大化,因此那群愚蠢的,守旧的魔法师未曾见识到俄偌恩这个古老文明恐怖的一面,他们的甲胄早已是以此结合的产物。” “如果俄偌恩没有凯塔斯这样睿智的长者存在,没有那些与主战派虚以为蛇,积蓄力量的派系暗中搅扰,最终在凯塔斯的带领下转圜了政策,梅拉的魔法师真的觉得,仅凭我们晨曦领能停下百日战争的征伐,阻挡俄偌恩主战派鱼死网破的决心吗?” 百日战争结束后,路禹、塞拉、璐璐复盘了全局,最终认定,如果俄偌恩决意在梅拉淌出一条血路,完成自己既定战略部署,那么梅拉最乐观也要损失大半以上的适龄魔法师方能将他们鱼死网破开启在梅拉各地的传送门摧毁。 晨曦领很能打,必然能存续至最后,三煤球加银枫树庇护能够横行无忌,可俄偌恩绕开他们又该如何? 梅拉人用什么对抗被魔法工艺武装全身的俄偌恩军士? 斯莱戈的胜利也只是攻其不备,打碎传送门获得的,主力部队正面战场与虫族僵持时,斯莱戈的信使与俄偌恩信使接触输多胜少。 “无法击破对方盔甲”成为了诺埃尔案前出现最多的报告。 信使层面对决趋于均势始于属于斯莱戈的魔力盔甲开始制造。 这一刻,精锐的斯莱戈信使们才能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战场与俄偌恩信使掰一场五五开的手腕,而不是需要数量堆砌,方能克敌制胜。 很多话,路禹当时就如鲠在喉,但百日战争得胜,梅拉获得赔偿,凯塔斯得以掌控全局,令两个大陆都走向了期望的结局,因此他憋住了。 如今,机会难得,他要说。 为了梅拉这处他来到这个世界呆过最久的大陆,为了这片养育了晨曦领大多数人的土地,他要说。 魔法与工艺结合,将会极大幅度的提升生产力! 沉默了一会,泽尼尔开口:“我理解你的意思,诺埃尔让人们享受到了新式服装的便利,于是一切改变顺理成章,所以,工匠制度的改革,也可以如此,但……” 泽尼尔直视路禹:“衣服,不会让魔法师们感到危险,工匠会,想要做出改变,只能缓慢推进,当然,我对改变,持支持态度……我很讨厌我的父亲,同样讨厌他定下的一切规矩。” 发现泽尼尔望向自己,塔妮娅皱眉:“我当然也支持,谁会不喜欢那台不断喷吐出魔药的大锅炉呢?璐璐不也说了吗,也许某一天,这种锅炉能批量喷吐出衣服,或是别的新奇玩意。” “光辉之神从不阻止信徒追求更好的生活,祂也正是为此而存在的。”猫荆也说。 罗耶耸肩:“公国很穷,我得让子民们吃饱饭,好东西多多益善。” 秩序建立初期,作为领袖的权力最为集中,这个时期的改革也更容易成型。 借由泽尼尔的一个话题,路禹确认了所有人的态度。 虽然人每一个时期,都会根据其经历产生变化,但至少晨曦停留梅拉的这段时间,可以缓慢地见识到变化。 突然产生的话题得到了共识,诺埃尔忍不住打趣:“那么问题来了,以后我们要怎么获得这些宝贵的抑魔虫骸呢,总不能主动挑起一场百日战争吧?” “关于这一点……” 观景台的楼梯传来了脚步声,凯塔斯与他的徒弟芙拉索蕾雅出现在众人面前。 “原来如此,路禹你这是一鱼两吃。”罗耶脑子灵光了一会,措辞却错得离谱。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这是合作共赢。”新神选刻勒娅忍不住出言训斥这位长辈,她听不下去了。 路禹赞许地望了一眼刻勒娅,随即笑了起来。 “俄偌恩想要什么?”泽尼尔开门见山。 如果到现在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资格出现在晨曦的观景台上了。 “俄偌恩,也想要参与试炼。” 路禹未曾限制外大陆的人参与晨曦试炼,吸纳人才停留梅拉,对所有势力都有益处。 但俄偌恩较为特殊,不久之前双方才进行了一场百日战争,虽然战争损害仅限于部分区域,但恶劣的影响却不是轻易能被抹去的。 一个侵略过梅拉大陆的地方参与主要面向梅拉养育人才的试炼,必然得出“抢夺名额”的结论。 “你们的态度是?”塔妮娅疑惑。 路禹回答:“晨曦领迟早会离开梅拉,这些是你们该自己洽谈的事,我目前做的,只是给你们支一张桌子,给一个场地,能谈好,就敲定。不能,离开这里,就请当无事发生。” 凯塔斯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洽谈完毕的事情,于是主动开口:“不如,一切等试炼结束再商议?毕竟距离下次试炼,还有很长的时间,现在,让我们先欣赏梅拉精英们的试炼表现,如何?” 没有人有异议,史莱姆女仆立刻抬来了新的桌子,让凯塔斯落座。 “对了。”凯塔斯好奇地问,“你们把虫骸做成了什么样的人偶?” 因为此时晨曦领还未释放人偶海,因此就连塔妮娅等人也好奇地望向了路禹。 “哦……是你们俄偌恩特别大只的特色虫子。” “哪种?” “我管它们叫做,蟑螂。” 917.给梅拉人一点小小的蟑螂震撼 被庇护于安全结界范围内的试炼者们试用了晨曦领提供的三种魔法,随即大呼反人类。 以元素魔法呈现的三类魔法都会在引导魔力的过程中快速逸散,必须加快引导速度,方可满足施法基础标准。 其次,魔力存在明显的临界值,一旦引导魔力速度过快,魔力过量注入,魔法会顷刻崩碎。 就像是一个破了洞的气球,吹气太猛,速度太快会炸,吹气太慢毫无作用,尺度很重要。 观摩了七阶与六阶比试的五阶试炼者们虽然为“押题”失败而感到无奈,但踏进了考场的他们还是很快进入了状态,开始习惯这异常别扭的劣质魔法。 晨曦裁判们不厌其烦地反复强调特殊的晋级规则,但却始终未曾提及他们所需要面对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模样,又有着何种特点,这使得不少人在堪堪熟练后迫不及待地向裁判申请离开安全区。 “出现意外,只需要高呼晨曦之名就能让试炼人偶暂时停下攻势,传送法阵会将你安全地带回此地。” 笑意盈盈的裁判最后嘱咐了一句,便开启了结界的门扉。 只不过,不少被送走的魔法师都觉得……晨曦裁判们,似乎在窃笑? 五阶魔法师与六阶魔法师有着诸多相似之处,说好听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打敢闯,不惧失败,说不好听就是……不信邪。 打最开始,他们就对所谓的试炼人偶充满不屑,只要把晨曦领提供的劣质魔法糊在对方身上就能一往无前地抵达晋级区域,多简单的事啊。 带着这种强烈的自信,他们走出安全区,深入林地。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人高,站立的巨型蟑螂,以巨型蟑螂为圆心,大量密布的迷你小蟑螂涌动,它们的身躯汇聚为红褐色的河流,泛着油光的躯壳反射着烁亮的光。 梅拉大陆十分美好的一点便是没有这些该死的蟑螂,而他们的身影却在俄偌恩的居民区,以及部分环境极为恶劣的地带频频出现。 据凯塔斯所说,抑魔剧变后,最先适应环境变化的,也是被他们称之为“油壳”,被路禹称之为蟑螂的个体。 俄偌恩的第一场虫灾,也是由于蟑螂毫无天敌引发——比人还大的蟑螂,超强的生命力,极快的繁殖速度,快速适应环境剧变的身体构造……俄偌恩还未适应抑魔的虫群被摧枯拉朽地击溃。 蟑螂也最终成为了席卷俄偌恩西北的大天灾,如果不是俄偌恩关键时刻也有英雄现世,悟出了统御虫族的虫师魔法,加之大多数虫群为了生存投入虫师怀抱……恐怕俄偌恩半个大陆都将被这些怪物统治。 路禹曾经打趣,那你们俄偌恩人一定有骑乘蟑螂。 凯塔斯的点头让他大汗淋漓,在俄偌恩蟑螂被虫师魔法驯化后,可飞、可爬的它们迅速成为了骑乘工具。 虽然大多数俄偌恩人确实难以接受这群昔日的天灾成为自己的奴仆,但奈何它们真的很有用,因此在讲究实用的抑魔重度污染区,它们的身影随处可见。 看着这群五阶试炼者脸上浮现出的,初见蟑螂的惊愕、慌张、恐惧、不知所措,凯塔斯流露出了怀念之色。 虫灾爆发初始,俄偌恩人看到铺天盖地袭来的巨型蟑螂加迷你蟑螂组合,也是这幅表情……看来无论哪个大陆的人见到他们,第一反应都是如此。 试炼者们经过短暂的惊讶后再度恢复了胆气,还未真切意识到蟑螂人偶恐怖的他们仍持有着“不过是个虫族人偶,看我一个魔法碎掉”的豪迈。 选中了火元素劣质魔法的人笑呵呵地完成了第一次施法。 太简单了,不过是对魔法释放进行了一定程度的限制,想要成型,完成施法不还是手到擒来,想必这群怪模怪样的多足怪物被命中后会狼狈而逃吧。 会……吧? 蟑螂们确实逃跑了,只不过方向与试炼者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红褐色的瀑布从林地中蔓延而出,呼啦啦地碾来,好似浑浊的洪水呼啸而下。 “开什么玩笑,我明明命中了!” 不信邪的试炼者们再次进行施法,并亲眼注视着魔法的辉光于蟑螂人偶身躯之上炸裂,反馈显著,蟑螂人偶一个趔趄。 可它没有消失,先是“呼朋引伴”,然后如人一般踏步而来,或是与迷你蟑螂一般手脚并用,高速疾驰,剑指试炼者,要一头创死你的气势让每个试炼者亡魂大冒。 “体术,对了,还可以体术!” 万策尽之际,五阶的点子王们回想起裁判们反复提及的规则。 晨曦领提供的垃圾魔法虽然出现了问题,但体术不会骗人。 “不就是个虫族人偶吗,给你一拳!” “嘭。” 投影中这位勇敢,自信的试炼者如愿以偿地被蟑螂撞飞。 至于其他成功与蟑螂角力的猛士,他们很快就感受到了从那副扁平躯壳内爆发出的恐怖力量,几乎是被对方强硬地推着向后狂退。 观看投影的塔妮娅捂住了脸,刻勒娅满头大汗。 即便是罗耶和泽尼尔这种猛男,也是嘴角抽搐。 芙拉索蕾雅感慨:“真还原啊……父母曾告诉我,虫灾最初时,强大的狼人与蟑螂角力都会失败,他们强而有力的爪子只能撕碎蟑螂薄薄的翅,却难以没入更深的血肉,一些以咬合力著称的鳄鱼人甚至会被咬碎脑袋的蟑螂用利爪撕碎大嘴,重点是,撕碎之后,他们被咬断的肢体还会活蹦乱跳地抽搐。” “哇……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生动。”塔妮娅小脸煞白。 “那就,感谢晨曦领让我看到了虫灾蟑螂的劣化版战斗画面。”芙拉索蕾雅照顾所有人的感受,点到为止。 魔法无效,体术被碾,豪情壮志要博一个首通的试炼者们很快被蟑螂泥头车们创回了安全区。 不少人回来之后慌乱地拍打着衣衫,意识到小蟑螂们没有跟随而来,这才敢擦拭身上的汗水。 “晨曦领,你们提供的是什么垃圾魔法,根本无效!” “就是就是,说好的魔法对人偶攻击特化呢,打上去只有反馈,却看不到人偶失去行动能力,它依旧能活蹦乱跳地追着我们跑!” “你们那是什么奇葩人偶,感知能力这么强,想要绕开,偷袭都做不到。” “你们都给我停下,先让他解释魔法无效这一点,我怀疑你们的制作有问题,魔法出现了错漏之处。” 诺埃尔正抱着希露薇,摸着她柔嫩的小手看戏,此时不禁望向了路禹。 “他们释放的魔法确实没产生效果,不会有问题吧?” 路禹示意他继续看下去。 果然,塞拉亲自现身有异议的魔法师面前,她唤来一只完好运转的蟑螂人偶,当着众人的面,以特化魔法轻松击倒。 “能释放,不代表是完美释放,也不代表命中了蟑螂人偶的特化弱点。”塞拉说,“你们所遭遇的每一只蟑螂人偶都有着不同的特化弱点区域,留意人偶的魔力波动,即可轻松找到。” 安全区内的所有人魔法师面面相觑。 “魔法确认有效,特化人偶同样完好,接下来,就请诸位继续参与试炼吧,别忘了,还有一天时间,安全区就会失效,而且……无法从蟑螂人偶身上获得足够的通关凭证,你们同样无法参与到下一阶段的试炼。” 大多数魔法师很少会去细心钻研所谓的施法时机、魔力损耗,强化自身的魔力掌控力,无他,施法付出的代价太少了,远不需要去计较细节。 这些年位阶评定魔力掌控力,精细度考核比重也几乎不存在,变成了只看魔力总量。 难怪萨耶尔会特地做出一个嘲笑位阶评定的魔法,以愚弄梅拉人。 即便是魔法熟练度较低,八阶未曾掌握一个高阶魔法的路禹,问题也只在于没学,而不是学不会,用不好。 路禹的防御、辅助魔法运用极其精妙,几乎做到了不浪费一点魔力,不留下一丝破绽,就连璐璐都愕然于他浑然天成的魔法释放,直呼“逃跑保命给你混出经验了”。 老师如此,晨曦召唤组更不用说,人均苟命小能手。 值得一说的是寒绿,特殊的吸光天赋被路禹别出心裁地,针对性配置了一套暗魔法,专门诱骗属性克制选手对她丢光魔法,为其充能,而这套暗盾魔法源自于路禹的自我摸索,拼凑融合。 霍古和法古塔尔见了都说“脏”,他们都能想象偷袭寒绿的人光魔法得手,发现寒绿不仅不受伤,还熠熠生辉时,戴着一副怎样的痛苦面具了。 试炼者们骂骂咧咧,一边吐槽晨曦领把蟑螂人偶做得这么逼真、还原做什么,一边憋不住,互相交流起了掌控心得……为了更快的把这一魔法融会贯通,试炼者不得不放下倨傲的态度。 不然一天之后……安全区消失,蟑螂就会热情地拥抱他们,送他们出局。 该死……晨曦领居然不给他们主动弃权的资格,这简直就是折磨! 简直是难得一见的奇景,心高气傲的五阶魔法师们被迫乖巧地,如同初学者一般研究起一个二阶魔法师都嫌弃的垃圾魔法,且追求的不再是能用出去就好,而是……到底怎么用,才最快,最合理。 “我在梭伦皇家魔法学院进修时都没他们这么认真。”塔妮娅调侃,“现在让我静下心审视低阶魔法,还真的做不到。” 泽尼尔随手捏了个火球,看着火球若有所思,但慢慢的,他的嘴角勾勒起了一抹笑意。 真是良苦用心啊。 这就是低阶试炼有别于六阶七阶的地方。 不止是比试,也是学习与精进。 晨曦领把更深层次的知识,以试炼的形式展现而出,逼迫着每个人必须达到他们所规定的最低要求。 即便只是一个低阶的劣质魔法,但一次次运用,总结出的经验,总有能活用于高阶魔法释放的部分。 认真参与,必然有所得,知识并非赢家独有,而是在潜移默化间赠予每个有心之人。 五阶试炼尚且如此,晨曦领始终关心的魔法师初始,一阶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泽尼尔期待起来了,晨曦领正在做的,毫无疑问正是当年劳伦德无能为力之事! “哦,路禹快看快看,有狼人啊!” 璐璐的话让塔妮娅大惑不解,狼人而已,有什么好惊讶的。 转头看向投影,她眉间拧出了一个“川”字,无他,那根本不是什么狼人,而是一只有着显眼猫耳朵,细长猫尾巴的猫耳族猛男。 璐璐,梅拉新晋九阶魔法师,不可能看错……难道是他们看错了,这只“狼人”用了精巧的伪装,瞒天过海,令所有人只看到猫耳族的皮囊,而非其内在? 路禹起初也纳闷,但看到这位猫耳族不用跟任何魔法,硬生生以投技摔倒一只蟑螂,并用力践踏其胸腹部,让蟑螂人偶短暂失去行动力后,他恍然大悟,难以遏制地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是这样啊。” 浸入梅拉文化,当有人说起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梗,路禹难免愣神。 所谓狼人,不过是比狠人更“狠”一点。 璐璐和他学习时,他就这么戏弄过璐璐,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得。 望着周围仍在努力寻找猫耳族“狼人”真身的梅拉人,路禹突然与璐璐产生了奇妙的共鸣,仿佛这一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过,这个猫耳族确实有点“狼人”啊……他居然真的生生拆掉了一个蟑螂人偶。 不过很快,路禹就发现,他貌似不是他主观上想这么做的,而是因为……他真的没找到所谓的通关凭证在何处。 猫耳族急得满头大汗,翻来覆去,找了又找,这才发现是刚才用力过猛,把蟑螂人偶打翻时,已经甩飞出去的一角碎片。 看到这一幕,不用说,梅拉的诸位大佬们已经是眼睛一亮。 不一定需要显赫的成绩,足够亮眼,同样能得到青睐。 918.大蠊骑脸 取巧,绕开蟑螂人偶再进行奇袭的做法并不奏效,遍及试炼场地,隐匿于暗处的小蟑螂们能够通过轻微的魔力流动传送信息,这张巨大的人偶交流网络高效便利,试炼者所有的小动作都是单向透明的莽撞。 这场并非以单纯战斗,而是以学习为始的试炼也筛选出了第一批不只有魔力,同时深耕了掌控能力的精英。 诸如猫耳族体术高手等率先突破重围的猛人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守候在第二个试炼区域的晨曦裁判们。 “规则与上一关类似,可选元素魔法的种类也变多了,只不过这一次,考验的是你们的防御型魔法水准。” 发现晨曦领提供了不同属性的元素护盾后,不少人都是眼睛一亮。 相较于上一关要和蟑螂人偶勾心斗角,费尽心思地考虑命中,计算蟑螂移动的提前量以做到一击必杀,护盾魔法的出现,无疑是要求他们能平安无事地抵御沿途的袭击,抵达下一个试炼场。 “简单啊!”很多人心中暗想。 但也有人眉头紧蹙。 晨曦领的试炼与常规的魔法师考核截然不同……看上去轻轻松松的规则,恐怕会有更糟心的东西在等着他们。 果不其然,晨曦裁判身后出现了一群蹦蹦跶跶的史莱姆。 “这里是晨曦领培育的史莱姆,它们都具备远超于外界史莱姆的智慧,能理解你们的语言,当然,仅限梅拉的通用语系。” 晨曦裁判抱起一只史莱姆揉了揉:“所有试炼者必须挑选其中一只史莱姆,并保护它通过危机重重的试炼场,史莱姆与试炼者任意一方受创,无法行动,即会被传送回安全区域。” “你们学习的魔法,同样拥有特化防御试炼人偶攻击的力量,但庇护区域有限,无法覆盖全身,所以……如何藏匿、改变护盾薄弱区域,是伱们需要思考的事情。” 理解了规则,不少魔法师顿时满头大汗。 如果仅仅只是对自己施法,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有自信,但现在可是两个单位。 庇护一个人所需的魔力与庇护两个是两码事,肉眼可见的,史莱姆是纯粹的小累赘,不会在试炼中提供任何的帮助,而且那些攻击性强的人偶大概率也会优先攻击这群可爱的小沙包…… 依靠体术通关的猫耳族青年齿纹真的是汗流浃背,他以无可阻挡的姿态横冲直撞冲过了第一层考验,本以为体术还能再带他更进一步,结果考题却是这…… “也许,可以凭借爆发力,强行冲卡?” 这一次的规则并不需要获取人偶身上的凭证,只需要带着史莱姆抵达安全区……好像,有戏! 上一关可以一个魔法不用硬闯,这一关,为了保护史莱姆,齿纹必须选择一个元素护盾。 思来想去,他选择了与泥浆史莱姆属性相近的土属性护盾。 上手不难,但和第一关的劣质魔法类似,魔法被晨曦领改造成了无法形成完美正面庇护效果的类型,而那显眼的魔法盾缺口则需要通过魔力调动进行转移,相当考验试炼者临场反应能力。 学着部落长老安抚野兽的手法,齿纹抱起泥浆史莱姆揉了揉。 无法理解史莱姆的感受,他只能把泥浆史莱姆又放在一个石头上,讨好地双手合十道:“等下可能会比较粗鲁……请你配合,拜托拜托!” 齿纹虽然专精体术,但不是肌肉进脑子的憨憨,他已经听出了晨曦裁判的弦外之音——这些史莱姆不是低智,也就意味着,他们是有情绪的生灵。 会配合,但不一定完全配合。 晨曦领一定也给予了这些史莱姆某个尺度,一旦试炼者不满足,就予以捣乱。 到底会是什么尺度,齿纹想不通,但提前尊重一下这些能决定自己试炼命运的小可爱绝对没错。 泥浆史莱姆在石头上颠了颠,这番动作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同意了又或者没同意。 齿纹撕碎衣服,将泥浆史莱姆兜起,背在身后,心脏砰砰直跳——他真的很害怕下一秒,史莱姆就一咕噜跳出来乱蹦跶。 好在泥浆史莱姆没这么做,它异常乖巧地允许了齿纹把自己包裹成一个木乃伊。 他四下张望,发现不少人同样悟到了这一层,纷纷对史莱姆进行了情绪上的安抚,至于另一群人,他们早已急不可耐地抱着史莱姆冲锋。 齿纹犹豫了一会,对自己也对身后的泥浆史莱姆说:“要上了。”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偶在等着自己。 同一时间,刻勒娅也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路禹瞥了一眼逐渐西沉的太阳,嘴角上扬。 “和我们估算的差不多,时间刚刚好呢。” 猫荆若有所思:“强调防御型,要么你投放的人偶常态攻击欲望强烈,要么高度敏捷,你还打算利用夜晚进行加成……这难度会不会有些……” “只要他们能合理运用护盾,这一关白送,真正困难的是最后一层。”路禹说,“所有试炼,晨曦人都曾挑战过,我们确信,它并非无解。” 诺埃尔等人已经拿到了第一时间抵达第二试炼场地的人员名单,作为唯一一位凭借体术蛮力破关的人,齿纹得到了最高的关注。 出发前他所做的准备都被路禹给予了“合理”的评价,看得出,他已经窥探出了规则的小猫腻。 但,他已经陷入了苦战。 袭击齿纹的阵容相当华丽,月影狼人、暗精灵、磷光蝴蝶。 月影狼人强爆发、暗精灵高度灵活、磷光蝴蝶扭曲光线后能实现半隐身。 倒也不是晨曦领特意针对这位备受关注的体术猛男,只是他上演了一出火车王的好戏。 从安全区出来后,他迅速接触到了潜伏于阴影中的磷光蝴蝶,在意识到对方的鳞粉有着强效麻痹效果后,齿纹不敢恋战,决心将自身的体能、爆发力发挥到极限,于是他一路狂奔,风驰电掣。 齿纹以为的晨曦人偶——被高速甩开,因为失去目标将会原地徘徊,等待下一个敌人。 实际上的晨曦人偶——漏防区域会被投放新的造物,原有人偶与其他人偶实现基础信息交换后,穷追不舍。 于是,齿纹成功拉到了三体不同种族的人偶,并迷了路。 狼人正面强攻,暗精灵潜影偷袭,磷光蝴蝶喷洒磷粉,即便齿纹动用了元素护盾,也无力招架。 值得称道的是,直至传送法阵将他传送走前,泥浆史莱姆都被他保护得很好,为此,他不惜硬吃了一嘴磷粉,变成了面瘫,嘴都合不拢了。 无独有偶,捷报频传,离开安全区的试炼者们纷纷狼狈地被传送回原地。 夜晚,魔法师必须全程以魔力进行感知,视觉、听觉在高速移动过程中收效甚微。 可偏偏,晨曦领派出的人偶夜晚特攻。 “看样子,是要大浪淘沙了。”猫荆不太看好这一关的晋级率。 “还是那句话,晋级不是重点,在野外,可不会有这么温柔的狼人、暗精灵、磷光蝴蝶给他们陪练,他们能从一次次失败中积累到足够质变的,高效运用护盾魔法的经验,足够他们受用了。” “太难了,无人晋级,恐怕会有人说你晨曦领故意为之,吝啬于知识。”塔妮娅调侃。 “如果到这里还会质疑晨曦领吝啬知识……那这个人应该是希望晨曦领无条件将大书库所有藏书赠予他。” “为什么不是分享给整个梅拉?” “因为想要这么指责我们的人一定不会分享知识,他们想要的只是我有,他人无。”路禹说,“他抱怨的也不是没有人能晋级,而是自己无法晋级。” 路禹当然可以把晨曦领积攒下的藏书全部公之于世,让那些熠熠生辉的高阶魔法为所有人取用。 但,谁来保证这慷慨的分享不会让梅拉变成炼狱? 光一个血肉召唤就流了那么多的血,迄今为止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中,有多少是容易导向“歧路”的?即便筛了又筛,路禹仍然心有余悸,午夜梦回,满脑子都是血肉召唤物制造出的惨案。 路禹、璐璐、塞拉都做好了被某些人非议假慷慨的准备,他们不在乎。 天微微亮之际,刚刚补充了些许食物的一阶段试炼者聆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晨曦裁判们微笑着飘离地面,带着同伴们俯瞰大地。 而试炼者的视野之中,红褐色的河流,排山倒海而来。 数不清的小蟑螂围绕着急速奔驰的人形蟑螂席卷而来,举目望去,填川塞河。 安全区的结界开始模糊,所有还停留在区域范围内的试炼者满头大汗。 “怎么会这么快,不应该还有一些时间吗?” “我的魔法还没酝酿好,再等等,等等啊!” “我要弃权,晨曦领,裁判人呢,听到没有,我要弃权!” 晨曦裁判无奈地重申,本关卡没有弃权选项,他们只有两个选择,前进、突围,利用有限的时间抵达下一关。 要么……被蟑螂骑脸。 安全区彻底消失,蟑螂给予了残余试炼者最后几秒的体面,这才一股脑发动了总冲锋。 “和你们这些虫子拼了!” “妈的,和你爆了!” 五阶魔法师们从未如此绝望过,此前他们已经数次尝试,如果不是接连失败,谁又还会在这安全区内迎接虫群亲切地造访呢? 看着这群没能在时间截止前通关的倒霉蛋被虫群扑倒,才被最终传送离场,凯塔斯和芙拉索蕾雅满脸笑意。 没想到在梅拉也能看到虫群天灾小小复刻。 塔妮娅和刻勒娅的脸色依旧难看……路禹到底有什么毛病,这么多漂亮好看的虫族不复刻,偏偏选择一个奇形怪状,让人生理不适的红褐色扁平大虫子。 海量的五阶魔法师被淘汰,他们骂骂咧咧地要找晨曦的指引者与裁判们讨要一个说法,有的人认为时间太紧,有的则还有羞耻心,只强调晨曦领不该连弃权的体面都不给他们,非要他们留下被巨虫冲撞的噩梦体验。 对此,晨曦裁判给出的说法是,“路禹领主强调,这是为了能让诸位直至最后一秒都专注于魔法掌握之上,以寻求那一线晋级机会,毕竟不到结束,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诞生奇迹。” “如果在那之前,你们已经心气全无,选择了放弃,那体面与否,真的有必要吗?” “愿你们铭记今日那红褐色的河流,意识到现实中,可不会有它们这么温柔的怪物,只是冲撞你们,让你们腰酸背疼,就得以逃过一劫。” 温柔……你是说那些直立起来比人还要高大,肢体爆发力比狼人、虎人这些兽人种还要恐怖,移动速度堪比有翼种,关节坚硬度堪比部分巨人种的怪物大虫子? 它叫什么来着? 蟑螂? 据说还是俄偌恩的特色虫群……这算什么,让梅拉众人铭记百日战争来之不易,特让试炼者都品尝一番虫群大军压顶的美妙滋味? 不少人被晨曦裁判的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细思之下,也都觉得自己未能坚持到最后一刻,便早早放弃实在是毫无进取之心的懦弱举动。 他们不由得认为,暴食者不允许弃权,必须接受这份羞辱,也是对他们心性的磨练。 “不想耻辱,那就别放弃。” 是了,暴食者一定是想明确地传递这个想法……和这个试炼一样,用心良苦啊。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一切也只不过是你们领主的恶趣味罢了!”有人叫嚷。 对此,塔妮娅深以为然,只不过路禹坦然自若,还悠然地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笑看试炼者们因为蟑螂骑脸而破大防。 嗨呀,原来看别人因为自己家乡特产破防是这么愉悦的一件事啊。 这下,梦回故土了呢。 不过……因为蟑螂有故土的感觉,是不是有哪怪怪的? “你这么喜欢蟑螂,干脆在晨曦领也养一些算了。”塔妮娅阴阳怪气。 路禹撇嘴,“如果它们出现在晨曦领,我只会系统性的对它进行种族灭绝。” 在这一点上,路禹愿意承认自己很极端。 (本章完) 919.火车王 或许是看出了夜战型人偶的凶猛,五阶试炼者们纷纷带着自选的史莱姆养精蓄锐,比赛时间仍然富裕,没必要傻乎乎地挑战这群疯狂的夜间凶神。 除了少数,如齿纹这样不停安抚史莱姆,仍然尝试出击的人,寂静的夜幕下,奋战了一日的试炼者大多进入了梦乡。 齿纹的执着源自于对晨曦领的敬畏,观看七阶六阶试炼,亲自体验五阶润物细无声的魔法经验教导后,他深切地明白了百日战争为何能够迅速结束。 夜间人偶勇猛绝人,难道晨曦领白天投放的人偶就能轻易让人通过? 假如夜间和白天的人偶是两个行动模式,那么夜间磨练积攒下的经验将需要重新积累,方可熟练运用,而比赛时间只有两天……所有试炼者拥有的时间窗口就是两次。 一次尝试,一次通关。 要么晋级,要么离开。 齿纹的无情冲锋持续到后半夜,实在疲惫不堪的他用麻木的大脑总结了失败经验后就准备启动晨曦的短距传送返回安全区——他可以再坚持一会,但泥浆史莱姆却在不耐地颤动。 他亲眼见证了许多挑战者因为史莱姆的不配合而闹出大量笑话,比方说用魔法盾抵消攻击前,史莱姆一跃而起,躲开了庇护,一顿乱窜,最终一人一“球”双双回家。 这种抗拒反应频频出现在那些全然不在意史莱姆情绪,不将它视作智慧生灵的试炼者身上。 有了经验的齿纹让泥浆史莱姆落地,等它美滋滋地汲取了一些土元素后,这才再度小心翼翼地裹起脏兮兮的它,缠在胸腹处。 看着泥浆史莱姆体内黄褐色的泥浆一阵咕嘟,有了一些相处经验的齿纹感觉,这小家伙应该挺开心的? 正如齿纹之前所猜想的,在这片试炼区域所有人都进入梦乡后,轮回塔传送门开启,夜战人偶们纷纷返回,取而代之的,是即将在太阳普照大地时,为试炼者带去新震撼的特化型人偶。 发现夜间积累的经验无法应对白天出现的人偶后,终于有人绷不住了。 “这根本不是人能通过的试炼!” “两天时间,还要带着一个累赘,累赘还不听话,面对人偶攻击无法生效,全看防御反制效果,这谁能做到!” “晨曦领果然就没打算好好经营试炼,只是耍猴罢了!” 安全区内的怨气冲冲的抱怨肉眼可见地增多。 “我就不信有人能在这么苛刻的时间限制、条件限制下晋级。” “个人实力再强也没用,这些史莱姆根本就是故意阻挠我们通关而配发的。” 路禹没有理会这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因为此时,位于梅拉西南靠海一侧的三阶与四阶试炼已经同时开启,由于这两个位阶人数众多,因此大量的晨曦人都前往维持秩序。 赫萝菈一路小跑到路禹身边,在泽尼尔等人的注视下,浏览着一份卷轴。 “五阶第一位抵达最终试炼阶段的人已经出现了。” “谁?” 注意力也放在了较低位阶开启的试炼上,导致所有人都没留意五阶的进展,只知道有一群人不行怪路不平的人在闹腾。 “你们之前就留意过的,那个叫做齿纹的猫耳族。”路禹看着他通关的相关描述,嘴角止不住上扬。 猫荆忍不住歪头,托腮:“他貌似只有爆发力出众,二阶段的防御型魔法释放地很拙劣,根本无法及时给自己和史莱姆同时释放护盾。” 路禹播放起了留影卷轴。 画面中,腰缠泥浆史莱姆的齿纹在平地上夺命狂奔,他的身后是一长串被吸引而来的日渐特化型人偶。 人偶们竭尽全力地追赶,连番地围追堵截却是让敏捷如豹子的齿纹在闪转腾挪间拉扯出了逃跑空间,最终逃出生天。 无法完美掌握护盾魔法的他深知自己在这一关的劣势,同样深知自己的学习能力无法在短时间内有所进展,因此他想到了一个相对完美的解决方法。 四肢着地奔跑。 他返祖啦! 此刻的齿纹,就是一只人型大猫! 只要将泥浆史莱姆缠在胸口,那么无论护盾魔法在持续过程中出现何种异变,对它有威胁的攻击也只能来自后方极其狭小的位置穿透而入,至于破土而出的攻势……就靠反应速度来解决! 护盾偏移,正好裸露出背部,任由对方攻击怎么办? 无妨,硬吃,然后再跑要快一些,让人只能看到自己的屁股! 目瞪口呆。 这种解题思路让观景台上梅拉最顶尖的一群人不知道该直呼天才,还是该说混血兽人就是有些邪门的思路…… 哪怕是泽尼尔这样不苟言笑的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最先破解晨曦领日夜两班特化人偶,护盾魔法试炼双重要素的,是一个堪堪把护盾魔法熟练,无法做到全覆盖的莽夫? 只要我足够快,晨曦领的人偶就追不上我。 只要我返祖,就能一定程度无视护盾破绽。 秉持着我只有一个强项,就把这一个强项发挥到极致的做法,齿纹强行以爆发力与速度两项撞破了晨曦领设下的门槛,而晨曦领尝试教导他的护盾魔法运用技巧……倒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奔跑过程中也为他挡下了两发魔法。 也只有两发了,多一发都要重头再来,刚刚晋级他就疼得龇牙咧嘴地找晨曦医师治疗脊背与屁股…… 璐璐看齿纹也是心情复杂,晨曦高层数次会议商讨出的试炼内容,在他身上根本没起效果。 第一阶段,他是依靠蛮力暴力拆解人偶晋级。 第二阶段,他用爆发力和极致的速度当了一个风一般的跑男晋级。 现在的齿纹,有一种过关了,但全然没被魔法经验浸润的美…… 到底庆祝他晋级最终阶段,还是该一声叹息,就连天才璐璐都茫然了。 这就是赛尔卡洛的人偶师以及尼希尔,看他们在流光试炼中到处钻空子时的感受吗? 心情真是微妙啊…… 此刻心情最复杂的应该是在安全区内抱怨难度,抱怨无法晋级,始终吵吵嚷嚷的五阶魔法师们,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赌气地没有参与白日的试炼,而是坚持要让晨曦领重新评估难度。 晨曦领没有公布晋级者名字,当然公布了,大概所有人也都会好奇……谁是齿纹? 有人通关,就证明难度并非他们所说的“完全不可能”,然而早已被扇红脸的他们又怎么能没有台阶便承认自己的愚蠢,有的人只能安慰自己,暗暗地想着是晨曦领暗中作祟。 “我申请挑战考官!” 议论纷纷中,安全区内有人突然举手大喊。 突然间,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无论七阶还是六阶,挑战考官,获得考官认可都可以获得直接晋级的机会。 但是……七阶考官新绿,六阶考官法古塔尔都展现出了超越他们理解层面的力量,想要获得这种级别的魔法师认可,难度恐怕远大于试炼晋级。 现场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侧目,望向那位提出申请的人族青年。 晨曦裁判对视了一眼,询问道:“你们尚有充裕的时间挑战试炼,确定要在这时候开始考官挑战吗?如果受伤,即便是疗愈魔法,也并非那么万能的。” “我确定。”黄头发的青年自信地昂首。 裁判不再阻拦,而是拿出雕像轻声呼唤了一番。 没一会,小泥巴抱着还在昏睡中的夏蕾姆来到现场——连人带着软椅。 安全区内,试炼者们议论纷纷。 难道他们的考官试炼还是个双人战?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泥巴用大尾巴在夏蕾姆脸上搔了好一会,夏蕾姆这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睡眼惺忪地猛打哈欠。 “抱歉啊……又忍不住,睡过去了。” 慵懒的声音,倦惫的神态,病弱的模样,引得在场的每个人面面相觑。 这就是……五阶试炼的考官? 看上去,有点弱吧? 观景台上,若有若无的视线瞟向了罗耶。 罗耶此时双拳紧握,在见到夏蕾姆的时候已经起身,此刻感觉到四周的视线,却又故作不在乎地慢慢整理衣角,施施然地坐回去。 只不过他不断搓捻指尖的小动作,微微颤动的肩膀出卖了他。 人生即是如此,选择了一条道路,自然会出现新的同伴,而到了那个必须做出选择的分岔路口…… 你做出了选择,她就会离伱而去。 罗耶做出了选择,所以夏蕾姆不再是那个牵着他手,跟随着她行走在梅拉大地上的酣眠人偶。 夏蕾姆一直在尽量避免与罗耶再相遇,不是她放不下,而是她知道,罗耶放不下。 他想当什么都要的“成年人”,但夏蕾姆仍是个小孩子,她从未想过要成长为残酷的大人。 即便熟睡,她依旧能认清人心。 矛盾不可调和。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何必纠结呢?”塔妮娅的话语充满了调侃意味。 诺埃尔瞥了一眼罗耶不太好看的脸色,搭话:“那,你为什么对璐璐念念不忘呢?医者不能自医?” 泽尼尔和路禹嘴角微微上扬——诺埃尔对梅拉是必须的,最好长命百岁。 矛盾转移,塔妮娅神情复杂,恶狠狠地睨了诺埃尔一眼后,便在对方无所谓的眼神目视下,转回了头。 魔力潮数年,许多名字随着动荡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提及酣眠人偶夏蕾姆,在场的五阶魔法师们大多茫然。 她是谁? 很厉害吗? 记忆复苏需要一些时间,而夏蕾姆的施法加快了众人的翻找记忆的速度。 歪歪斜斜坐在软椅上,仍是一副没睡醒模样的她只是微微张嘴,挑战自己的青年面前杂草丛生,恣意生长的藤蔓轻而易举地把他捆成了粽子。 如何得到考官的认可,裁定权分为考官与晨曦领主两份。 毫无疑问,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族青年失败了。 轻声吟唱,无需调动魔力即可施法,人类……半睡半醒,所有的关键词凑齐,现场开始有人轻声念出了她的名字。 “是那个……异变的怪物?” “天赋异禀!”有人赶紧纠正。 “没和罗耶在一起,坊间都传闻她已经死在浸染灾厄中了。” “她居然在晨曦领?” 窸窸窣窣的议论间,夏蕾姆又快睡着了。 罗耶长叹一声,虽然被塔妮娅所调侃,但他心头仍然萌生一股冲动……想要一如过去那样亲自唤醒她。 路禹轻飘飘地开口:“她现在过得,真的很开心。” 罗耶愕然良久,捂着脸苦笑了起来。 如今的他们,谁都回不到数年前了。 已经上岸的齿纹看着一个又一个挑战夏蕾姆的试炼者,难免有些庆幸……如果自己最终没办法突围,估计也只能硬着头皮选择对上这位昔日的天才吧。 “倏!” 突然的传送响动让齿纹愣着转过身。 一个脏兮兮的暗精灵少女喘着粗气出现在不远处。 对方一出现就和他的视线对上了,只不过,不是带着斗争性质的敌意,而是不解,似乎是在好奇……为什么能有人比自己还要快。 “你是怎么晋级的?” 齿纹坦诚地告知了自己的晋级经过,闻言,暗精灵少女两眼一黑,嘴唇哆嗦。 “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啊……我怎么了?”齿纹彻底懵了,他确信自己不认识眼前的暗精灵,可对方一副与自己深仇大恨的姿态,上来就揪住了自己的衣服,恶狠狠地注视着他。 对方紧咬牙关的力度之大,似要把牙齿崩碎了。 “这之中也许有一些误会。”齿纹慌忙解释。 “什么误会,就是你干的好事。”暗精灵少女破口大骂,“如果不是你引了那么多的怪物,我根本不会现在才晋级!” 啊? 得知事情经过,齿纹顿时想起,自己四肢着地一路狂奔的过程中,好像是路过了一滩不自然蠕动的阴影……现在想来,那就是这位暗精灵小天才在隐藏自己的身形。 结果齿纹一路火车王引怪,直接把怪物撞到了对方身上。 齿纹说怎么人偶不追自己了……原来仇恨转移了。 刷新一下,改了重复粘贴的部分 (本章完) 920.会说话就多说一些 等等……阴影? 齿纹一愣:“你用了种族天赋?这不该是被禁止的吗,你为什么还能晋级?” “谁用种族天赋了,谁用了!”暗精灵本就被齿纹的火车王行为气得够戗,此时被怀疑破坏规则,顿时跳了起来。 齿纹瑟缩着脑袋:“你说的……” 一只灰扑扑中带着点紫色的史莱姆被暗精灵从身后捧出,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它刚一透气就迫不及待地喷吐出些许幽邃的黑雾。 齿纹惊讶地发现,黑雾飘散之处,周围的景色一片朦胧。 他咽了口唾沫,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只暗元素史莱姆……帮助了你……它们会提供协助?” 暗精灵嫌弃地瞥着齿纹,但手却是不停,一直在轻轻揉搓怀中的史莱姆:“观看了七阶六阶的比试,再亲自参与五阶试炼,居然还能对晨曦领主的用意这么不敏感吗?” “七阶与六阶都属于高阶,位阶越高,对于实战的态度越谨慎,更倾向于盘外决胜负,所以晨曦领给了他们实战碰撞而无需担忧失败身死的场景。” “五阶以下,严格来说都是向现阶段高阶标准攀登的低阶,因此晨曦领主们制定的试炼主题是‘劝学’与‘自省’。” “魔力潮带来的浸润迅速而猛烈,大多数人的晋阶只是随时代顺应而上,并非自身有所精进。晨曦领逼迫着,让我们重新审视那些在快速上升途中被忽略掉的细节,并潜移默化地提点着实战、施法中应该被注意的内容,无知者才会抱怨,有识之人只会心怀感激。这些细节,有些人藏着不说,低阶魔法师仅凭自己,大概率难以悟透。” 齿纹摸了摸头:“这些我猜到了……这和史莱姆会帮助你有什么关系?” 暗精灵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属性契合,彼此配合!你不会以为史莱姆选择没有讲究吧。” 齿纹愣住了,仔细回想,在他进行选择时,确实没有见到光暗这两个属性的史莱姆。 那眼前的暗史莱姆从何而来? “我申请的。”暗精灵骄傲地昂首,“从试炼第一天我就发现,试炼裁判,包括那一些晨曦引导人偶会耐心地解答试炼者的疑问——只要你不把他们视作单纯的,管理试炼的工具人。” “所以在我那片区域的暗史莱姆被选走后,我主动申请了一只。晨曦领迅速配给后,我就隐约意识到这些史莱姆对试炼有着更显著的作用,否则裁判大可以回答‘随便取用剩下的即可’。” 齿纹头都晕了:“只是这样一个细节,你就猜到了史莱姆能助战……” “当然还需要实践结合,但总之,我做对了,它确实和我的属性契合,会被我的魔力气息所吸引,最终主动为我释放扭曲的暗元素……”说着说着,暗精灵拳头紧握,“虽然持续时间不长,但每次释放,都能让我从人偶追击中暂缓一口气,配合上我对护盾魔法的精妙掌控……” 暗精灵拳头咔咔作响,齿纹闻之立刻缩头。 没错,是他,就是他。 在关键时刻四肢着地,阴暗大冲锋,拉了十余支人偶仇恨送了暗精灵一份大礼物的他。 任凭暗精灵脑子多么灵光,多么能洞悉晨曦领主的思虑,天赋多么高,只半天就熟练控制破破烂烂的护盾魔法,利用它碎裂后的余波反射人偶,进行群体溅射,瞬间瓦解人偶的行动力…… 很出色,但在齿纹带来的数量级面前毫无意义。 距离成功不远的她在被人偶围着暴打一顿后,只能疼得龇牙咧嘴地叫嚷着让传送门救救自己。 狼狈地回到营地,她竟然下意识学着齿纹的模样阴暗爬行——一个气疯的人是可以完全舍弃形象的。 “路禹大人,这是她的申请时提交的信息。” 路禹拿过赫萝菈手中的卷轴快速浏览。 羚蔷,来自梅拉东侧一个名为“霜风”的不起眼暗精灵部族。 有关这个部族,浊魇通讯告知,早在魔力潮初期就已经因为天灾爆发毁于一旦。 梅拉东侧的种族大多以部族形式抱团,因此霜风毁灭后,他们自然而然地会加入其他暗精灵部族,至于是否被排斥,就不得而知了。 可以确认的是,羚蔷没有加入任何部族,毕竟这么出挑的能力,浊魇还在时,必然有所印象。 齿纹脾气很好,作为猫耳族,他很少炸毛,也没有把暗精灵羚蔷当做纯粹的竞争者看待,所以即便对方揪着自己的领子喋喋不休地发泄,他的反应都很平淡。 不过,在观察现场的浊魇眼中看来,这是需要进行阻止的事态,口角引发矛盾,进而升级成直接冲突可不太美妙。 “没事的,不需要阻止。”塞拉也出现在了现场附近,阻止了浊魇的行动,“也许,大家都在看呢……尤其是璐璐。” 浊魇有些不解地望向开始还嘴的齿纹,以及仍在喋喋不休的羚蔷……这有什么好看的? “看自己……过去的自己。”塞拉感慨。 随着两人吵吵闹闹的声音回首往昔,塞拉不禁有些恍惚。 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到了第八个年头,过了这个冬天,也该是第九年了。 魔力潮已经爆发了整整七年。 不知不觉……过去了很长时间呢。 大约是十五年前,她第一次与还在塔妮娅身边的璐璐相遇,当时的她已经展露出了作为魔法师的天赋,而真正让一切得以兑现,闻名梅拉,却要追溯到梭伦四大国新星大比。 那一天,也是如此盛大的舞台,万众瞩目之下,璐璐以无可置疑的实力轻松横扫对手。 即便倨傲如梅拉的旧贵族,腐朽如梅拉的学派领袖们,也情不自禁地为她的表现起立欢呼。 最年轻的七阶(虽然动用了萨耶尔的小把戏),史上进阶速度最快的魔法师,新星大比最无争议的第一……那一刻,她拥有了全梅拉的瞩目,为自己获得了【深红魔女】之名。 而这,已经是快十年前的事了。 塔妮娅的抛弃、心灰意冷的独居、爆炸远离梅拉、漫长回归梅拉的旅程一切不过发生在两年之间。 让梅拉风起云涌,动荡不歇的七年紧随而至。 劳伦德的离去,浸染灾厄的复现,雪怪的出现加速了老一辈执政者陨落,魔力潮的接连冲刷下,梅拉出现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批执政者。 十年前的塞拉思考的是去璐璐家串门,找个机会再蹭蹭她的脸颊。 诺埃尔坚持不缀地于床上奋战。 泽尼尔自我积蓄的同时向塞拉发出了“征服”邀约。 塔妮娅仍在畅想着璐璐将会给自己带来的美好未来。 罗耶仍然和夏蕾姆在梅拉遨游,罗耶在前牵着酣眠人偶的手静静地留下足迹。 刻勒娅还在小教堂里祷告,猫荆忧虑着劳伦德反复的病。 十年后,他们坐在观景台上,看到的是如当年那般出色的魔法师挥汗如雨,为了为数不多的机会,拼尽全力。 如当年仍然洒脱,无拘无束的自己那样,嬉笑怒骂——除了一直都是雕像的泽尼尔。 曾经有资格踏入新星大比的天才们已经长大,璀璨的新星又将升起,时光匆匆,一切宛若昨日。 有感慨的不只是塞拉,观景台上,少见地沉默了起来,众人对羚蔷的讯息显得不那么感兴趣,反倒是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两人的争吵……好像回到了从前。 “你说……我们算不算老人了?”诺埃尔忽然开口。 “怎么,你还没有准备成为中年人的自知?”路禹反问,“我可是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个中年人了。” “我想可以重新定义一下‘中年’的年龄范畴。”诺埃尔迟疑。 路禹觉得诺埃尔的这种扭捏心态就好像是临近中年发觉自己一事无成,畏畏缩缩,不愿承认的人看着将近的生日,抵触地、自我麻痹地给自己的年龄削去一年,假装自己仍然年轻。 不该出现在诺埃尔身上的情绪啊,但又合乎常理。 这幅姿态让泽尼尔一愣,随即,这具雕像开怀大笑。 包括塔妮娅在内,即便是枕边人莱蒂西亚也从未见过泽尼尔如此爽朗地笑出声。 “诺埃尔,原来,你也有这么软弱的一面,这样好吗,我们可是都看到了。” 诺埃尔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怕老不是很正常吗,如果体能下降,我还怎么愉快地欣赏美少女……其实光是想想自己年老体衰的模样,正常人都会畏惧吧。” “不不不,我们畏惧的,可能和你不是一回事。”罗耶插话。 “无论怎么说……我们在他们面前,都算是老一辈了,没错吧。”诺埃尔指着因为输出到累,已经瘫坐在地上的羚蔷,以及委委屈屈的大猫齿纹,“我仍记得,每次举办新星大比,魔法师群体中传出最多的声音便是否定。” “否定新一代的强大,否定他们的天赋……仿佛否定了他们,就能显得自己更出色,更优越。” 路禹说:“毕竟比起提升自己,贬低他人要容易一些。” “你觉得,他们比当初的我们,如何?”猫荆饶有兴趣地问。 一个有着悠久年岁的生灵骤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刚刚结束了试炼返回的法古塔尔同样好奇于路禹、璐璐等人的回答。 璐璐率先开口:“我始终认为,未来,总是会充满希望的……梅拉的起起伏伏中,不也孕育出了缄默以及我吗?” “如果我之后,无人可以超越九阶的桎梏……那未免也太残酷了一些。” 凡妮莎曾经也是这么想的。 如果她与萨耶尔之后,世间再无九阶,也无人能窥探位阶之上的秘密……这样的世界,她不想看到啊。 诺埃尔叹气:“当然是希望年轻一代比我们更强,螺旋上升……就算最后我也必须面对被淘汰的结局,也总比回到闭塞中好。我希望年老体衰的那一天,能注视着这群更有活力的人,引导着帝国前进,让失去了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我多看看力所未及之处还存在着何等瑰丽的知识……否则,我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啊。” “虽然不情愿,但是这次我愿意赞成你。”塔妮娅说,“我可不希望后来者都是父亲那样的人……” 泽尼尔只是笑,没有作答。 这也许是他笑容最多的一天。 齿纹与羚蔷还不知道,两人的吵吵闹闹让观景台上的人诞生了一番怎样的迷思与感慨,他们虽已累得倒下,余波却在那群人心中不断荡漾着。 “塞拉大人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与路禹大人的影子?”浊魇忽然开口。 塞拉猛地一颤,斜了浊魇一眼。 浊魇立刻低头,做鸵鸟状。 “为什么不能是我和璐璐呢?” “您和璐璐大人可不会吵架。” “……” 好一会,塞拉才“夸奖”道:“浊魇,我发现你的适应能力是越来越好了,才到晨曦领时战战兢兢生怕被路禹吃掉,成为女仆后兢兢业业,现在呢……还挖掘了吐槽这一技能,屈才了,不该当女仆啊。” 浊魇冷汗直流。 晨曦领友善的氛围天然容易接纳人,也容易让人嘴一下毫无架子的三位领主……梅拉能调侃,晨曦人难道不能? 晨曦领内部对路禹、璐璐、塞拉三人的关系大讨论私底下就没停过,如果不是建立晨曦领的基础架构中有大量的教国人员,而教国血脉中的保守与禁欲还在发挥作用……应该会有西格莉德大人,亦或是薄暮、赫萝菈之外的戳破这一点。 如今璐璐大人怀有身孕,大家想入非非也是正常,毕竟塞拉大人的姿态早就不同以往……与路禹大人拌嘴,似乎也是很久远的回忆了呢。 眼看塞拉沉默不语,浊魇大脑突然给予了一个奇妙的信号,促使着她再度开口。 “反正塞拉大人本来就很喜欢两位大人,不是吗?” “……” 塞拉缓缓开口:“我今天才发现……你真的很会说话。”(本章完) 921.下一个“璐璐” 晨曦领提供给三、四、五这三个位阶的试炼内容核心主题相差不多,仅在人偶的实力与种类上进行了变动。 可结果仍然让梅拉的高层们吃惊,大多数魔法师处理魔力的精细度实在太差了。 五阶抵达最终试炼关卡人数总计11人,晋级人数7人。 四阶最终关卡人数12人,晋级人数5人。 三阶数据最为惨淡,最终试炼关卡9人,最终晋级2人。 这其中最值得称道的大概是,三阶的魔法师中出现了一位挑战血族双子,成功触碰到黄昏衣角,长着兔耳朵的魔狐。 低位阶挑战考官的人并不多,通关者目前也仅此一位。 不过即便有这样亮眼表现的魔法师出现,晋级者稀少仍是事实。 试炼难度高吗? 或许吧,但设计试炼思路之初,璐璐就参详了昔日梅拉四国大比的标准,并以自身能力为界限划分出了魔法师潜力的天梯。 短时间内快速理解晨曦试炼考点,迅速解析试炼魔法并熟练掌握,同时还具备良好基础的魔力控制力,最终晋级者无疑符合璐璐以及缄默的预期,这也是想要成为梅拉未来巅峰魔法师的必须掌握的技巧——越强大的魔法师,越在意细节。 抵达最终试炼关卡却被刷掉的魔法师,他们并非没有能力晋级,或许是心态出现了波动,无法有效处理结合了试炼前两关内容的项目,或是难以适应高强度的连战,在体能上落于下风,原因众多。 这也是晨曦试炼的目的之一,高强度的施压下,逼迫着每个魔法师挑战现阶段自身的极限,并暴露出自身的弱点。 足够清醒的会在离开后迅速弥补短板,完成这一步,他们大概率也能稳步向着更高位阶前进。 至于数量十分庞大,基本在初始阶段,亦或者第二阶段就出局的魔法师,虽然很抱歉,但璐璐认为这些人除非后期开悟,因缘际会下有所进步,不然大概率难以拥有匹敌第一梯队魔法师的力量。 数万人的试炼,最终晋级者不过个位数,经历一场试炼毫无所得,也感受不到晨曦领早已将知识赠予他们的人,放眼梅拉,将会是高阶魔法师眼中平凡而渺小的大多数。 路禹正在和塞拉讨论以后是否该把三四阶的试炼合并,赫萝菈突然靠近他一番耳语。 打算把鲜榨橘子汁递给塞拉的路禹手一抖,橘子汁十分不幸地洒在了她的大腿上。 “呃……意外。” “你最好是。”塞拉没好气地问,“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激动?” 晨曦领二阶与一阶的试炼内容十分奇妙。 所有试炼者会从晨曦领处领到一份释放混乱魔力的卷轴,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每一次施法的瞬间将之触发,在不和谐的魔力共鸣下,克服沿途的人偶阻碍,通过共计三层阻碍最终晋级。 越低位阶的魔法师越容易受外在魔力干扰,由于个体魔力总量处于弱势,外在魔力剧烈波动,难以控制魔力释放者比比皆是,这一点,就连刚刚觉醒的璐璐也无法避免。 低阶魔法师首先要掌握的,就是如何顺利将魔力转化为魔法,再释放出去。 梅拉绝大多数面向低阶魔法师的藏书或是卷轴中极少提到这些,编撰书籍的魔法师基本是高阶,他们的子嗣,他们认识的人起点全都远胜常人,因此从不需要思考低位阶起步者步履蹒跚时所遭遇的磕磕绊绊,自然意识不到这份需求。 他们眼中的理所当然,是刚觉醒的魔法师眼中不可逾越的山岳。 极富针对性的试炼方式让塔妮娅若有所思——各方势力中,她拥有着数量最为庞大的觉醒者群体,而这些群体的实力增长直接关系着绿荫领未来的发展。 临时客串书记官的米莱记得很认真……当然是装模作样罢了,离开时顺手问赫萝菈要一份试炼细则远比速写要方便多了。 即便人偶强度远逊于其他试炼,但大多数试炼者在卷轴释放的不和谐魔力影响下,仍是被以野兽姿态出现的人偶追得抱头鼠窜,辽阔的晨曦山脉内处处都是尖叫声。 紫星是无聊的,她本以为自己能遇到几个勇敢的试炼者,坚持不懈地对她发起挑战,让她也有亲自评鉴、挑选坚韧不拔者的机会,然而漂浮在半空中的她在审视了一遍山脉中的乱象后,只得一声叹息。 结束了其他位阶工作的晨曦人很快开始援助一阶二阶试炼场,晨曦医疗组前所未有地忙碌,连新绿都要亲自出手。 路禹必须承认有些事情是举办试炼后才能预料到的,比方说三阶四阶差距不大可以合并,五与六同理,真正需要详细区分的应该是一、二、七。 又比方说,低阶的自我保护能力,对自身能力的估算能力严重不足。 就像是绝大多数高阶魔法师编撰知识时意识不到低阶群体的需求,路禹等人对于低阶的印象大多是冒险者时期所见所闻。 奥尔加、茱蒂丝、沃勒、瓦伦都是冒险者出身,从最低阶摸爬滚打,他们口述的经验与见闻无疑很有参考性,然而以他们描述制定的试炼难度刚开始就完成了大筛选,速度之快远超其他位阶。 奥尔加很晕,协助新绿给受伤试炼者进行基础疗愈的她不时地摇头。 “不该这么脆弱的……怎么会这么脆弱呢,我二阶时候可是能反杀一整个狼群的,怎么能被追得这么狼狈。” 茱蒂丝倒是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我们是循序渐进的,他们中的不少可不是天然就从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除此之外也许还有对魔法的理解不足等相关原因,但归根结底,一二阶试炼相较其他位阶更显泾渭分明,毕竟这里出现了连卷轴使用都需要教导的极端情况。 “名字。” “我……呃……我……星……” 站在璐璐面前的女孩忐忑地咽了口唾沫,说话也结巴了。 即便这样,她仍然努力地,强作镇定地与璐璐对视着,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星?”璐璐笑着引导。 “星……蕊。” “星蕊花,水生魔药,多见于沼泽湿地,生长较好的个体夜间会短暂绽放,释放荧光,魔药方面,常见于腐蚀性毒药的解药中。”璐璐瞬间在脑海中检索到了对应内容,“这算是名,有姓吗?” “塞芙蕾雅……” “你的父母有一定的学识,给予了你完整的名字,甚至蕴含深意。” “是父亲……他,曾是一位医师。” “他们……”璐璐放慢了语速,“还在吗?” 顶着粉扑扑,三指节长鹿角的星蕊低下了头:“去年饥荒……” “这样嘛……” 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路禹和塞拉接过璐璐手中的卷轴,快速审视了一遍,讶异得嘴巴微张。 怯生生的星蕊忐忑地抖了起来,无法了解现状的她本能地瑟缩。 “裁判姐姐……我,违规了吗?”终于,她鼓起勇气,再度抬起头。 “这是你做的?”塞拉展示卷轴, 抵达第二阶段试炼的星蕊,卷轴上已经亮起了火焰、冰霜、雷电、光、暗、风、土七种元素属性的纹路。 这也意味着,第一阶段,星蕊以七种不同的魔法瓦解了晨曦人偶的追击。 而这其中,卷轴中蕴含的不和谐魔力,在响应光魔法时,产生了奇妙的律动,被晨曦领布下的阻滞感,减弱了。 璐璐牵引着已经出现变化的不和谐魔力痕迹以光粒的形式直观显现于半空。 她问:“你修改的?” 星蕊惶恐地摇头:“不……我没有作弊……” 路禹蹲下身:“放心,没有人说你作弊,我相信你,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施法时隐约觉得这么做,应该会更好,就……稍微地引导了一番……对了,引导时我看到了奇异的纹路在卷轴上飘荡!”星蕊回想起了什么,激动地解释。 突然的安静让星蕊满头大汗,口干舌燥的她,准备哀求裁判们给不懂事的她一次机会……她真的不是有意乱改卷轴的。 在塞拉提议让星蕊现场施法前,路禹通讯了法古塔尔等一众晨曦高阶。 “看到奇异的纹路在飘荡……是这样的纹路吗?”薇拉深呼吸,体内魔力怦然绽放,流淌于鳞片表面。 星蕊瞪大了眼睛,这个至今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孩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就是这个,就是这个,不过我看到的……流动速度很缓慢,也有点模糊。” 法古塔尔则是用两根指头捻着卷轴让星蕊接过,命令她按照上面出现的元素属性,重新释放一遍对人偶运用过的魔法。 严格来说,星蕊释放的不能被称之为魔法,而是转化为魔法失败的魔力,具备元素属性,却又无法完整地凝聚为更具体的能量形态爆发。 “这孩子……” 这种直觉,这种天赋,就像是…… 看着星蕊一次又一次凭借着感觉驯服了不和谐魔力,完成魔法输出,所有人都看向了璐璐。 “你的父母,会魔法吗?”虽然知道这必将是个伤心的话题,但璐璐还是开了口。 星蕊肉眼可见地消沉了:“父亲会一些……他是个很负责的医师。母亲……父亲调侃她,明明有鹿与魔狐的混血,却很羸弱。” “有想过,成为什么样的魔法师吗?” “只要是魔法师就好……那样,就不会饿肚子了。”星蕊卑微地咽了口唾沫。 大多数人想要成为魔法师其实不是为了更远大的梦想,只是想活着——璐璐当初,也是如此。 几乎一样的回答让璐璐怔住,星蕊的身影也变得恍惚。 朦胧间,她像是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肆意放火,向父母许诺一定会让他们过上更好生活的自己。 那个兑现天赋时,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兑现诺言,充满遗憾的自己。 直至此时,观景台上的人都赶到了现场,被一个个大佬注视,星蕊浑身不自在。 “你不只能成为魔法师,也许还能更优秀。”路禹不愿意见证一个伤仲永的诞生,因此没有直接点明她所表现出的天赋有多么惊艳。 上一位如此崭露头角的魔法师,恰是十年前的璐璐。 虽然懵懂,但星蕊终究猜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难以自制地,颤抖地问:“晨曦领……会接纳我吗?” 猫荆快速扫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果不其然,他们都把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了璐璐身上。 尤其是塔妮娅。 “不……我们不能接纳你。”塞拉站了出来,“试炼规定如此,晨曦领不会吸纳任何一位参与试炼的魔法师,这也是作为调停人的我们,必须遵守的规则。” 星蕊哑然。 试炼还未结束,塔妮娅已经按捺不住了,她蹲下身,发出邀约:“试炼结束后,无论是否晋级,我都希望你能造访绿荫领……我相信,你听说过我的名字,塔妮娅,绿荫之主塔妮娅。” 她失去过一个九阶,午夜梦回,过往的所作所为令她难以入眠。 愚蠢、短见总归是要付出代价的,但……这份代价未免太沉重了。 如今再次窥见星蕊,目睹她异乎寻常的魔法天赋,璐璐身上奇迹之影宛若与之重叠。 她必须考虑这是否是她此生仅有的机会! 塔妮娅多少有些不讲究的行为没有引起众人的鄙夷,因为就连最淡定的泽尼尔都已经在酝酿话术,进行招揽,而他总是对许诺十分慎重,因此斟酌中显得落后于人。 梅拉历史上最年轻的九阶就在眼前,璐璐所创造的奇迹无法让人忽视,萨耶尔之后最有希望窥探更高位阶秘密的她仍如此年轻,谁都无法预知她会为这个魔法时代带来什么样的剧变。 一个有可能成为下一个璐璐的人,足以让每个人放下身段。 “可……我想跟随晨曦领。”星蕊声音低到无法听见。 “我只是想要学习魔法。” 冬至快乐! 922.最后的试炼——学会抉择 塔妮娅开口后,一时间竟无人跟随,原本已经酝酿好话术的泽尼尔眼神中的冲动之意逐渐褪去,像是找回了属于自己的雕像外壳,他又一次回归了理智,一把拦住了准备替他开口的莱蒂西亚。 “陛下,我们……”缄默此时也在提醒仿佛神游天外的诺埃尔。 诺埃尔却不以为然地轻笑了起来。 “星蕊在诸多属性中唯独改变了光元素的轨迹,这说明她有着极高的光属性亲和,然而猫荆却无动于衷;罗耶被他身后的年轻人扯了一把后选择了沉默;泽尼尔阻止莱蒂西亚发出申请……” 此刻,缄默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一位不误入歧途,不出意外,大概率会成为八阶,甚至更高位阶的天才魔法师,谁都想要,加之其十分年轻,可塑性极强,完全可以作为未来帝国的根基塑造。 但偏偏,她是明牌出现的。 如今绿荫、罗耶公国、斯莱戈、教国、风暴五方难得地进入了和谐共处阶段,由于晨曦领的存在,彼此守望互助,和平发展。 但晨曦领终究是会离开的,而人也是会变的,人生的每个阶段都会促使着他们做出不同的选择,何况他们是一地之主。 今日他们尚能和颜悦色地举杯共饮,十年后呢,二十年后呢? 诺埃尔志不再称霸,因此手握缄默这位隐藏的九阶,对整个大陆的秩序并无影响。 但星蕊的出现将会打破这份平衡……或者说,明牌出现的她,会间接催化出其他人心中不信任感与危机感,使拥有她的一方滋生野心。 这是以梅拉局势为出发点的考量,如果单纯以星蕊的未来来审视……除了缄默,梅拉能教导她的人并不多,加入任何一方,都是对她未来的不负责任。 诺埃尔相信其他人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沉默不语,只有塔妮娅迫切希望弥补缺憾,这才急匆匆地发出邀约。 “路禹,既然这场试炼没有直接进行投影,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就只有我们知道。”诺埃尔先点明了背景,这才发出建议,“我觉得,星蕊在晨曦领能得到更好的教导。” 塔妮娅本想争辩一句“绿荫领的知识随你取用”,但在视线触及诺埃尔的瞬间,她一激灵,环视四周默不作声的众人,恍然大悟。 星蕊此时还无法知悉自己的出现让梅拉新时代的五位大佬内心掀起了多大的波澜,她只是茫然于为何突然又安静了下去。 泽尼尔率先附和诺埃尔:“我认为可以。” 猫荆补充:“既然不想破坏规矩,那就别让星蕊加入晨曦领,只让她学习知识即可,我相信即便有人知悉详情,也没法多说什么。” 为了让晨曦试炼尽可能长久地运行下去,路禹和塞拉都觉得这是较为稳妥的解决方案。 得到了塞拉的允许,璐璐长舒一口气,她把手搭在星蕊脑袋上。 “愿意成为我的学徒吗?” “嗯,忘了自我介绍……璐璐缇斯,深红魔女璐璐缇斯,同时也是梅拉大陆为数不多的九阶魔法师。” 星蕊的眼睛猛地睁大,在刻勒娅小声的提醒下,她才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诺埃尔等人同样如释重负——好不容易开启的短暂和谐时光,差点就因为星蕊的出现增加紧张度了。 随着一阶与二阶的试炼落下帷幕,虽然有着各种方面的不圆满,举办层面也稍显仓促,但第一届晨曦试炼仍然以一种较为圆满的姿态结束。 赫萝菈负责记录试炼期间出现的种种问题,小册子已是被写得满满当当,这些都是下一届试炼前亟需解决,更改的问题。 不过,在思考未来之前,晨曦领将要先兑现自己的诺言——晋级者,将会得到知识作为奖赏。 参加试炼前,魔法师们就对最终阶段的奖励有着诸多猜测,但议论纷纷的那群人,大多没有进入晨曦大图书馆的机会。 七阶的3人,六阶的3人,五阶的7人,四阶的5人,三阶的2人,二阶的11人,一阶的11人,如今,共计42名魔法师,从晨曦领布置的层层试炼中脱颖而出,被短距传送法阵传送至大图书馆厚重的门扉前。 早早在此等候的史莱姆娘女仆为每个人奉上了一份提神醒脑的史莱姆果汁,让他们高度亢奋的大脑能稍微冷静一些,做出更正确的抉择。 并非鱼贯而入,晨曦领主率先点名了本次试炼最高位阶的三位晋级者,紧接着是六阶。 站在门前等候的晋级者们彼此并不熟络,因此大多沉默着。 “齿纹,你觉得晨曦领主们到底会用什么方式定下赠予我们的知识?” 齿纹左顾右盼,发现其他人都沉默不语,而羚蔷突然的声音已经吸引了所有史莱姆女仆的注意,有些迟疑。 羚蔷撇嘴:“你这个反应是把晨曦领主当做会轻易反悔的小人吗,别忘了塞拉神选也是领主之一,她怎么可能因为讨论奖品就取消我们的资格呢。” 齿纹擦了擦汗,五阶晋级后,吵过架的他们反倒是熟稔了起来,虽然他真的很不适应羚蔷社交恐怖分子般的性格,但……也谈不上讨厌。 他正打算说说自己的猜测,门扉缓缓推开,一道声音从远处飘然而至。 “五阶试炼晋级者,进。” “愣着做什么,走啊。”羚蔷拍了拍傻愣着的齿纹,大大咧咧地走在了前头。 她这幅轻松写意的社交恐怖分子姿态没能持续太久,每一位晋级者视线触及周围事物后都怔在了原地。 目之所及,尽是数人高的书架,他们如参天大树般林立,每一个书架上都摆满了藏书,几无缝隙,经过书架,古朴的书香气扑面而来,那些他们能够理解,无法理解的文字勾连成河,编织出一片汪洋大海,而他们,此刻就深处其中,被知识包裹、浸染。 厚重而又肃穆的氛围震撼了羚蔷,她再无法保持轻快。 抬起头,她恰好看见半空中漂浮的书本蒙上一层氤氲的光,缓慢展开“双翼”,扑扇着“翅膀”,如飞鸟般从一个书架移动到另一个书架,乖乖归位。 这奇异的一幕同样吸引了其他试炼者,可还未等他们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魔法,被知识掩映的走道尽头豁然开朗,异常空旷的主厅中,三个人居于主座早已等候于此,眼神平静而淡然,静静地审视着他们。 羚蔷来时还想着认清看清凶名在外的暴食者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尊荣,但严肃的气氛令她始终不敢抬起头,即便是试炼时都能保持冷静淡然的内心此刻怦怦直跳。 “五阶,共计七人。”赫萝菈把信息交与路禹三人核对。 确认完毕后,路禹起身。 “我知道,你们闯过层层试炼,艰难抵达此处是不会想听我唠叨的,所以……我们就直入主题吧,以免你们这些年轻人腹诽我们碎嘴。” “一会,短距传送法阵会把你们传送至存放有晨曦藏书所有拓印的另一处书库,无论你们出现在哪一条通道,请在该条通道两侧的书架中挑选一本藏书,亦或是一份卷轴作为自己的晋级奖励。” “记住,你只有一次选择的机会,你也只能向前走,绝不能后退或者回头,一旦在离开通道前,亦或是时间结束前没有进行选择,将会自动失去获得知识的资格。” 闻言,齿纹与羚蔷惊讶地对视。 他们静待着晨曦领再做些什么补充解释,亦或者给予他们一些询问的时间,然而却只等来了一句“那就开始吧”。 眼前一阵恍惚,齿纹睁开眼时,如同参天大树般高耸的书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齿纹左右四顾,看到了已经落位的其他人,羚蔷也在他不远处,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大大的疑惑。 守候在此处的西格莉德同样不做任何解释,她反转手中的沙漏,扣于桌面,微笑着提醒:“已经开始了哦。” 一位晋级者迫不及待地冲向了自己对应的两排书架,然而刹车后才惊觉……规定不允许后退。 他甚至没能留意被自己错过的那些书籍。 其实留意了作用也不大,因为晨曦领更换了所有藏书的封面,这大大减缓了他们认知书籍内容的速度,必须将之抽出,进行基础的浏览,方能知悉其中大概。 高阶魔法知识远非一两页的速记便能有所突破,想要在短时间内记下更多的知识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晋级到此处的人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同时精通于速读。 有人内心暗骂:“晨曦领真是小气,分明说了要拿出知识作为奖励,却做出了这么大的限制!” 来之前,不少人都做好了誊抄外带的准备。 埋怨归埋怨,当务之急是进行抉择。 符合五阶魔法师的藏书中,不少人都在浏览中瞥见一些更高位阶的魔法,它们无一例外内容繁复,光是图谱便多达十余页,这令那些自觉找到宝贝的人欣喜若狂。 “只是一个六阶魔法……也许会有更好的?” 这么想着,不少人把书籍推回原位,继续根据晨曦领留在封面上诸如“火元素”、“暗魔法”之类的小提示进行着对应的搜寻。 产生同样想法的人很多,不仅是五阶的七人,西格莉德亲眼见证了七阶、六阶魔法师脸上浮现的犹豫。 齿纹此刻已经翻到了一份教导如何锤锻身躯的魔武者藏书,书籍内容详实、丰富,然而……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最好的。 放眼两排书架,一定还有更好的! 要换吗? 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是了,规定不允许他们回头,也不允许后退…… 看不见沙漏,齿纹脑海里却响起了沙子穿过细缝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响动摩挲着他悸动的心。 “放下它……还会有更好的。” “你这么艰难才有了这一次选择的机会,真的要把选择交给这一本朴素的藏书吗?” “想想自己这么努力是为了什么?” “别让自己的选择毁灭了所有的努力!” 齿纹满头大汗,这一刻,他感受到了试炼场上都未曾感受到的巨大压力,那是从内心深处迸发而出的不和谐噪音,吵闹得他无法思考,令他的手不自觉地将手中的书籍合拢,推回原位。 “我怎么知道,下一本会更好!”突然,齿纹紧咬牙关,大声喊了出来。 像是把被那些纷乱的声音激起的躁动都喷出了口,齿纹的心前所未有地畅快,他喘着粗气,用几乎虚脱无力的手,把那份朴实无华的藏书抽出,搂在怀里,生怕内心的“恶魔”再一次钻出,让他失去控制。 不敢停留,他迈开腿狂奔,一如他闯过层层试炼时那般,疾如闪电。 当齿纹把藏书放置于书桌上,对着晨曦裁判重重点头后,他浑身瘫软地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史莱姆女仆将书籍带走,还原成原本的模样。 路禹三人将所有人的选择尽收眼底,看到齿纹狼狈不堪地与内心的挣扎做决斗,他们嘴角上扬。 这个憨憨的大猫从试炼之初就吸引了他们的注目,也不知道他费尽心力做出的这次选择,究竟会为他带来什么样的未来。 “如何,他选了什么书?” 赫萝菈在听到了西格莉德的传讯后面露惊讶之色。 听到书籍的内容与它的作者,路禹三人同样愕然。 齿纹将所有的纠结抛之脑后,静待着史莱姆女仆把他的选择带回。 “呃,没有封面吗?”他怔住了。 “主人说,没有。” “这……”齿纹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既然做出选择,就别后悔!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翻开了以硬纸充当封面的书籍,瞥见了之前被隐藏起的书名与作者名。 《魔武者锻炼手册》 异常朴实无华的书名……朴实无华到齿纹怀疑,这是哪位不入流的魔武者随便写就的敷衍之作。 只不过,作者名字让他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魔武者锻炼手册》——雪怪。 这是雪怪离开梅拉前,存入大图书馆的巨作之一。 923.上屋抽梯 人生的每个阶段都要面临大量重要的抉择,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符合现阶段更优的解,往往需要若干年后回首往昔,通过内心不断泛起,那不甘的回音去判断,比方说…… “如果当初我这样做就好了。” “早知道我就该……” 没有如果,也不可能早知道,最睿智,最洞悉世事的天才也无法勘破滚滚而来的“现在”,窥见更遥远的未来。 人们总是要跨越漫长的时间才能判断抉择的优劣,以及那背后所代表的可能性……一部分由他抉择而引发的可能性,那其余的抉择回响则永不可知,仅能想象。 万千藏书之后,导向的是万千未来,无尽的可能于选择那一刹那纠缠,最终在尘埃落定瞬间坍缩为现实。 齿纹的选择令其窥见了雪怪遗留给后来者的希望,但并非所有人都在被犹豫与贪婪所支配的瞬间清醒。 齿纹不远处,一个人正在捶胸顿足,他因犹豫而空耗时间,最终慌乱地做出选择,此时看到书籍内容后懊悔不已。 晨曦领没有给予他们回首留恋的时间,传送法阵浮现,紧抱着藏书的每个人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了大图书馆主厅之中。 下意识寻找羚蔷身影的齿纹,只不过她看上去有些郁闷,想到这幅表情出现在大多数人身上,齿纹也绷紧了脸。 随着时间推移,被传送至主厅的人越来越多,四十二人再度集合,然而路禹等人仍旧沉默着,这让所有晋级者摸不着头脑……他们还需要等什么? 传送法阵仍在运转,熟悉的魔力波动从他们的身后流淌而过,轻微的响动令等候多时的晋级者们不由得转过头。 一共十四人加入了晋级者行列,且无一例外,也手捧着藏书拓本。 由于曾经是竞争关系,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些人是先前被晋级门槛阻拦在外的同位阶魔法师。 “第一届晨曦试炼,在已有晋级者基础上,每一个位阶又补充了两个晋级名额。不过,补充名额的魔法师获得的拓本质量,不会比直接晋级的你们要高。”璐璐介绍。 众人释然。 “你们在此处挑选的藏书,其内容除了我们,无人可知。”路禹开口,“如果担心它为自己招致麻烦,希望你谨言慎行。” 魔法师们纷纷应声称是。 路禹话音未落时,就有史莱姆女仆为每个人奉上纸张,众人还以为这是要签署某种保证协议,但在路禹的介绍下方才知道,这是晨曦领询问参与试炼众人的一些看法。 “你们对试炼有什么建议,不妨写下来,言之有物的,奖励随机魔药一瓶。” 毕竟是第一届试炼,晨曦领的举办稍显青涩,除了向赛尔卡洛取经,询问这些全程参与了试炼的魔法师也十分重要。 于是,在路禹等人再三的解释下,意识到这并非又一次别开生面小测试的魔法师们纷纷拿起了笔,思索起试炼中遭遇的一切。 赫萝菈将魔法师们奋笔疾书的结果分发给路禹等人浏览。 璐璐看到的一份赫然写着,“试炼人偶过于真实,恳请更换为虫族之外的造型。” 蟑螂大军提供的震撼让这些顺利抵达终点的魔法师至今心有余悸,回想起直立行走的大蠊拿书的手都在打颤。 “如果可以,请设置提供热食的补给点。” 这是在试炼福利层面提出了要求。 虽然晨曦领提供的干粮很好,但连续两到三天都吃干粮,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忍受的。 有人希望晨曦领主们仔细考虑最后选择知识时时间是否过于紧迫。 有人则是希望能取消六阶、七阶魔法师试炼投影,以供欣赏的环节,因为晨曦领五阶以及之下的试炼都未曾启用投影,这让六阶与七阶的魔法师感到略微有些舒服——事关试炼晋级后知识获取的隐秘性,应该一视同仁。 该说不愧是走到最后的魔法师吗,不少建议都能很好地协助晨曦领完善试炼建设,三位在场的领主频频点头。 塞拉的手忽然一顿,她先是瞟了瞟路禹,在对方察觉到后,将手中的纸张微微倾侧。 路禹的脸一垮,但很快就恢复如初。 “奥沙。” 突然的点名,过了几秒,齿纹不远处,一个金发青年抬起头——他是五阶晋级者的一员。 “你提议,应该规范每一位阶的晋级人数,使试炼更有含金量……”路禹拿着他提交上来的建言晃了晃,“能否说说你的看法?比方说,晋级人数为多少,比较合适?” 得到了表现机会的奥沙直言不讳:“每个位阶,前三即可。” “不会少了些吗?” “晨曦积累,常人难以想象,唯有少,方能凸显其珍贵,更能使获得者感佩晨曦领的伟大。” 路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与璐璐和塞拉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他主动走下台阶,穿过前排的魔法师,来到奥沙身前,注视着这个十七岁,在梅拉各国法理意义上早已属于成年人的大男孩。 他没有和奥沙说话,而是环视四周隐隐瞥向此处的众多魔法师,问:“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建言,我很感兴趣,但……我现在想知道,你们中,有多少人支持他……嗯,各个位阶,支持奥沙提议的向前一步。” 短暂的犹豫后,主厅内窸窸窣窣一阵响动。 六阶七阶无人行动,五阶直接晋级为七人,除奥沙又出列了两人,补录的两人中出列一人。 五阶以下,共有十人响应了这份提议。 路禹的记性不错,包括奥沙在内的十人中,七位是无家族出身的觉醒者,只有三位出身名门。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奥沙,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提出这份建言,是为了让晨曦试炼变得更好吗?” “当……” 奥沙的话没能说出口,路禹冰冷的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剜在他的心口。 晋级后洋溢于脸上的志得意满荡然无存,他突然口干舌燥,身子没来由抖得厉害。 路禹的视线越过奥沙的肩膀,落在了不远处那位因为晨曦领放宽标准方能补录的魔法师身上。 “你受益于补录的宽容,也支持奥沙的观点……为什么?” “我……我只是单纯……觉得他说得对。” “他说得对?”路禹勃然大怒,“你就是这份宽容的受益者,没有补录,你凭什么手握藏书拓本沾沾自喜!” “不久前方才享受了从地狱到天堂的美妙,得以在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知识海洋中畅游,做出梅拉万千魔法师可望而不可及的选择,如今才过去多久,你就忘记了自己因为什么获得机会?” 塞拉轻打响指,包括奥沙在内的十人,手中的藏书熊熊燃烧,耀眼的火光吓得每个人都急忙去抢救,然而在晨曦法阵的覆盖下,他们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被自己匆忙浏览的书籍化为飞灰。 主厅内,鸦雀无声。 没有参与此事的晋级者们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把手中的藏书握紧了几分。 奥沙发出了迟来的尖叫,法阵限制松开的瞬间,他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挽救仍未彻底燃烧的书页,但璐璐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略微调动魔力流淌的轨迹,未曾燃尽的纸张轰然冒起一团火苗,灰的黑的灰烬扑了奥沙一脸。 “你们违反了自己制定的规则,我已经通过了试炼,你们给予了我知识作为奖励,处置权在我不在你们!”奥沙难以抑制此刻的情绪,转过身要找路禹讨要说法,“我只提供建言,对与错,只在你们的评断,谁又能说谁的想法更公允,更正确!” “你虽然并非魔法世家出身,口才、见识、胆色倒还不错。”路禹戏谑,“不过,你之所以有这份胆气斥责我们的做派,大概是因为,你所选中的知识,是萨耶尔的精法残典选录吧?” 刹那间,主厅内所有试炼者喧哗了起来,议论声不绝于耳。 萨耶尔这个名字的出现就注定了没人能够淡定,更别提【残典】这个敏感的字样。 虽然已经消失了六百余年,萨耶尔的传说却未曾中断,他在精法领域的成就无人能够企及,时至今日梅拉精法学派仍化身食尸鬼努力从他当年留下的知识中汲取更多余泽,便是证明。 这一刻,奥沙的尖叫,硬钢晨曦领主的疯狂都有了解释。 他已经触及了萨耶尔遗留于世间最珍贵的秘密,离开晨曦领便能详读其中内容,潜心研习,即便不能在精法层面上有更多建树,自成一派也是指日可待。 然而,火焰焚烧掉了他所有的希望,也将他那还在坍缩,不确定的未来彻底固定——奥沙,与萨耶尔无缘。 “所有晋级者都目睹了晨曦领的出尔反尔,不要避重就轻了!” “我哪里出尔反尔?” “发现有人运气足够好拿走了萨耶尔的知识,就玩不起了?还是说,晨曦领所收藏的残典不过是自己臆造的产物,一旦被梅拉的魔法师研究,便能证伪……进而会被怀疑晨曦藏书的真实性与准确性。” 晋级者们面面相觑,奥沙的话令他们有些动摇了。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晨曦领强大,这一点仅凭试炼中展现的传送法阵、人偶大军,坐镇晨曦领的九阶魔法师就可得知。 但晨曦领,真的有这么慷慨吗? 这可是萨耶尔的藏书啊,晨曦领居然愿意将其放置进供试炼者挑选的奖励之中? 奥沙知道自己走出了第一步就不能后悔,于是继续逼问:“为什么不说话了,觉得解释苍白无力?” 路禹喟然:“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 他直视奥沙:“你之所以建言缩减晋级人数,是不是害怕,未来有别的人也能选中萨耶尔的残典选录?” 奥沙一怔,用愤怒掩盖起的心虚浮现于脸庞,他神色变幻,视线也飘忽,不敢与路禹尖锐的目光接触。 “怎么,你也不回答我呢?”路禹笑了,“你在逃避什么?” 他抬起头,望向了五阶补录的那一人。 “你拿到的是,巨龙法古塔尔所撰写的《泥土元素巨人聚合术》对吧,你会附和奥沙的话,也是因为觉得这份知识弥足珍贵,对吗?” 那人同样不敢与路禹对视,而是低下了头,躲避了所有晋级者投来的视线。 “真是可笑至极,你将这样的魔法视若珍宝……知道吗,那只是法古塔尔数百年前睡醒时,为了哄一个女人开心而临时动用的魔法,它随手而为的产物……” 浸染侵蚀令法古塔尔忘却了大多数术法,只有与她的回忆仍然清晰。 这种随性之作被法古塔尔以今日的目光重新审视后就丢入了大图书馆,连他本人都认为是最下级的知识,却不曾想有人会将其看作难得一见的巨龙秘法…… “我很清楚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在发现这里真的存放有种类繁多的知识后欣喜若狂,但在意识到后来者皆能享受这份光辉沐浴后就浑身难受……畏惧后来者的挑战,想要将知识据为己有的丑态频出,所以奥沙的建言让你们兴奋,你们迫不及待的支持……哪怕你们就是这份知识流通便利的受益者,哪怕你们清楚这样会扼杀其他人登临高处的机会,你们什么都懂,可你们要装作不懂,要故作姿态,‘我做的一切不过是顺应晨曦领主的意思,只是提出建言,采纳与否都看他们。’” “你们是希望我们采纳的,你们恨不得我们立刻答应你们,下一届晨曦试炼每一个位阶都只能晋级三人,然后下一批晋级者中被问及意见,再出现一个奥沙,就能顺理成章地变成只选一人。” “太棒了不是吗,反正以后的人能不能在晨曦试炼中收获无上的知识与我何干呢?我已经上岸了,我获得了就好。” “这就是你们在做,却又不敢说的事情,又贪婪,又愚蠢,又卑鄙!” 924.请问你要来点小兔子吗? 长久以来人们对显贵及其子嗣的愚蠢编排出了许许多多的故事,这些由实际存在故事改编而来的讽刺故事经由吟游诗人与冒险者之口广泛流传,总是能激起人们普遍的愤慨与调侃,进而形成了如今的刻板印象。 然而路禹很少受所谓的刻板印象所影响,这要感谢来到这个世界不久后,亚斯王国那片辽阔的逻坦平原上,被誉为最卑劣种族的王以自身的生命为他送上的教诲。 当然,他也要感谢一个反直觉的色批,诺埃尔。 不过……主观上,璐璐是对在泥潭中摸爬滚打,经历了动荡的魔力潮来到此处的普通人报以期待的,不只是天赋上的期待,还有道德品格上的期待。 这也使得,路禹也把心理预期拔高了许多……尽管塞拉认为这不明智,但她仍旧同意了将更多,更高位阶的知识存入大图书馆的计划。 现在,路禹感到了深深地失望,她相信璐璐同样如此。 是他们给予的知识太过丰厚,勾引起了这些年轻人内心深处最黑暗的念头? 或许打从一开始就不该向他们展现更深层知识存放于书架上的事实? 奥沙争辩的话,他已经听不清了,那像是从很远很远地方传来的回音。 “底层互害……你成长过程中分明见过闭塞带来的景象,却也要这样……” 路禹短暂地迷茫后,一切纠结化作苦笑与一声轻叹。 “传送出去吧,我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 解释、辩论、教育? 在这群人诞生出这个念头时,他们就注定无救。 闭塞就像是有毒植物的种子,一旦在内心萌芽就注定会肆意疯长,占据他思绪的每个角落,即便拥有再多的知识,他们也只会如今日这样,上屋抽梯,过河拆桥,然后将知识束之高阁。 塞拉抬起手,让奥沙气急败坏的最后表演成为了一道残影,白光闪烁过后,主厅内鸦雀无声。 璐璐看得出路禹的无奈与失落,但外人在场,她不好安抚。 塞拉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这让所有人都把视线投向了她。 “晨曦试炼的初衷,是为了知识得以流动。若知识如光普照大地,那么,现在我们已经将晨曦的种子分发至你们手中,无论未来你们如何运用,令其成为自身实力的一部分,我们都希望……” “你们能种下新的种子,而不是成为旧时代的学派领袖。” 在众人心怀感激,且毫不犹豫地应声称是后,通过与法古塔尔一战获得晋级资格的贵族安赫尔突然举起了手。 “我听说,晨曦领迟早会离开梅拉,我也相信晨曦领具备这样的知识与能力,只是……”安赫尔犹豫着问,“离开之后,晨曦试炼,又由谁来维系呢?” 出身以魔法立身的家族,安赫尔深知晨曦试炼中潜移默化提供的魔法思路,最终奖励阶段提供的知识多么骇人,这份慷慨深深震撼了他,同时也令其感佩晨曦领的胸襟,在奥沙毫无廉耻做倡议的第一时间他就想要喝骂对方。 如今事情处理完毕,安赫尔已经忍不住展望未来,可在他所设想的未来中,能让晨曦试炼稳定运转的“晨曦领”却成为了未知数。 放眼梅拉,或许也只有晨曦领这一特殊的群体能够保证试炼平稳运转,初心不改。 萨耶尔的知识存在于晨曦领的消息石破天惊,随着奥沙等人离去,势必传遍梅拉,觊觎者慑于晨曦领的强大不敢轻举妄动,但也只是暂时的。 一旦晨曦领离开,谁能接手大图书馆? 安赫尔的话让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用眼神无声地诉说着他们的恳求。 “魔力潮仍未结束,魔法层面的剧变会持续很久很久,创新会井喷式出现。”塞拉说,“如今晨曦领所运用的人偶知识虽然有我的一部分改良,但更多,还是来自一个遥远的,名为赛尔卡洛的国度,在那,有一位人偶之主掌控着辽阔的疆土,打算将之打造为游戏之国。” “百日战争中,俄偌恩一度势如破竹,他们对掌握魔法的富魔大陆无往不利,可在他们传送门出现于梅拉前,谁又能想到这世界上存在着‘抑魔’这特殊的力量?” “为了让更多的未知变为已知,萨耶尔、凡妮莎都曾踏上过漫长的旅途。” “毕竟……我们的所有知识,无论是过去的、现在的,还是未来的,都远远比不上我们永远无法知道的。” 安赫尔鼓起勇气,打算提醒塞拉没有直接回答“谁能接手大图书馆”这个问题,但塞拉的回答已经到来。 “晨曦领离开梅拉的时间要看工匠组对浮空石的改造,以及魔力动能化改造的进展,我相信,在工匠组完工前,晨曦领能给梅拉一个回答的。” 安赫尔感激地欠身。 路禹欣慰地看着仍然得以留在主厅内的晋级者们,说:“晨曦领于山脉中的试炼场在试炼结束后,可以提供给你们赞助,以避免外界不怀好意的觊觎。” “同时,斯莱戈、教国、风暴、绿荫、罗耶公国,共计五方势力,都在晨曦领一定程度观看了试炼过程,因此试炼结束的招揽……请不要太意外。” “无需太有压力,你们通过试炼证明了自己的潜力,如今梅拉逐渐平和,他们也不屑于动用暴力进行强迫。” “现在,点到名的晋级者请向前一步……” 被到名字的羚蔷愕然发现,这赫然是每个位阶顺位第一的晋级者。 “虽然试炼多以教育、训练为主,但五阶的齿纹送上的建言我深以为然……” 羚蔷赶紧侧身,好奇这只大猫写了什么东西。 齿纹也没想到自己随手写的建议晨曦领主不仅认真看了,而且还打算采纳,兴奋之余也被羚蔷看得脸红。 “虽然名次不重要,但作为顺位第一,总是要有一些附属奖励才好。” 看着坐在主座宽敞的椅子上略微显小的璐璐起身,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羡慕地看着被点名的七个人。 “你们有资格从我的魔药工坊中选走一瓶魔药作为奖励,虽然不是很丰厚,但请别嫌弃。” 羚蔷脑海里有个小人在尖叫。 九阶魔法师炼制的魔药! 就算是随机挑选……这也能叫做不丰厚吗? 在晨曦领眼里,究竟什么才能被算作丰厚的奖励? 羡慕到眼红是真实存在的,虽然已经过了挑选知识的知足常乐这一项考核,但听到璐璐的话,其余晋级者……酸透了。 “晨曦食堂的厨师们已经在试炼场内烹饪,既然有人抱怨干粮吃厌了,建议提供热食……不妨也试试看晨曦口味的美食。” 塞拉含笑挥手,让未被点名的其他人离开主厅。 在吃这一方面,因为路禹颇有研究的晨曦领可不希望外界传着传着,就成为了黑暗料理发源地。 塞拉至今不愿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己喜欢路禹,但……吃这一方面,她从不吝啬赞美。 跟随璐璐传送到魔药工坊的羚蔷睁开了眼,举目望去……好白啊。 白砖石,白墙皮,工坊顶部的数个水晶灯光源也是白灿灿的,这让不少人错误以为自己还处于传送法阵内。 一门之隔,黄栗色的木质地板挟着一股暖意冲散了环绕众人身体的冷色调,这让羚蔷感觉精神瞬间松弛了下来。 “璐璐大人……这间屋子是?”羚蔷斟酌着问。 “哦,做特殊魔药实验时会用到的,你们会感到压抑有部分原因在于内部装饰的一些材料具备抑魔属性。” “有抑魔干扰,魔药还能炼制成功吗?” “别人可能不行,我可以。”璐璐自信地笑着。 璐璐推开大门,打开了不远处分门别类存放魔药的仓库,随后以点名的形式唤人进入屋内领取魔药。 轮到羚蔷时,她忍不住在手上哈了口气——这种需要运气的环节,她也想要玄学一把。 璐璐身旁的桌面上摆满了瓶瓶罐罐,由于没有标识,羚蔷也不知道具体用途,她犹豫着,闭上了眼睛,摸索着捏住了一根细而窄的小管子。 这类似滴管的容器内魔药量很少,让人怀疑服用后究竟能不能生效。 这时羚蔷才发现,璐璐的肩头坐着一只半透明,蓝汪汪的精灵小女孩,过于迷你的身姿让她目瞪口呆。 “别害怕,她是妖精,一种在这次魔力潮中应运而生的新种族。” “哦……你,你好?”羚蔷呆呆地伸手,想要握个手,然后……她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巨人和哥布林伸手握手不过如此,这在妖精眼中根本就是挑衅吧。 然而小蓝却不以为然,她笑眯眯地抱住了羚蔷的两根手指,上下荡了荡,算是回应。 如果不是害怕冒犯小蓝,羚蔷会忍不住问一句……你的族人在哪? 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拐……和其中一个交个朋友。 “你拿到的药剂有些特殊。”璐璐把药品标识贴上瓶身,同时以口述的方式说明了其功效。 羚蔷又一次呆滞了。 再次回过神,她的手剧烈颤抖,好一会这才猛地咽了口唾沫。 她结巴了:“通……通用……语言?” “是的,服用了这个药剂,就能理解任意一种生灵的语言,但仅限于语言,文字对你仍是无法理解的信息。” “这……这……璐璐大人,这种药剂,真的,存在?” 羚蔷震惊的模样逗乐了璐璐,她解释:“曾经不存在,但我让它成为了现实。” 好一会,这只漂亮的暗精灵麻木的大脑终于得到了舒缓。 此时此刻,她有点想亲一口那只大猫了,他建议得好啊,建议得好啊! 魔药发放完毕的那一刻,试炼也正式宣告结束,身怀魔药之人同样也被传送到了试炼场地,与其他人一同享受晨曦美食。 作为最后的赢家,曾有竞争关系晋级者们不出意料地聊到了一块,路禹亲眼看到正在招揽齿纹的罗耶书记官被突然蹦跶出来的羚蔷挤到一旁,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齿纹被猛亲了好几口。 这一幕冲击性十足,大猫齿纹大大的眼睛里除了疑惑就只剩下了讶异,而其他人则是在被辣椒辣得猛灌汽水自我折磨的同时,欣赏着这一幕。 “好主动的暗精灵。”浊魇赞叹,“我认识的同族都很内敛。” “还有暗精灵内敛这样的说法吗?” “和生活习性有关,我在一位研究精灵习俗的学者那听说过一些,貌似有一章的题目是……《暗精灵恋爱的慢热性》?“梅拉学者研究种族差异性的探讨方向还真是多种多样啊……我还记得有人探讨过海妖元素之躯自由变换与性别意识的关联性。” “可海妖虽然是元素之躯,但性别在身躯形成时就锚定了啊。”路禹瞪大了眼睛,“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书籍吗?” 璐璐对路禹的“不学无术”深感无奈:“看来你不怎么看这部分的书籍,来梅拉这么久,这方面还是一片空白。” 塞拉推门而入,瞥见她欲言又止的怪异姿态,浊魇十分知趣地告退,顺便关上了门。 试炼结束后塞拉快速传送离开了主厅,当时她的反应就有些不对劲,脸色煞白,转而铁青,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璐璐,你能暂时……” “不行!”璐璐立即回答,“哼哼,塞拉,你这样扭捏的时候可不多……快说快说,发生了什么,我很好奇!” 塞拉的发丝被汗水粘在了脑门与脸颊上。 她嘴唇翕动,似乎在做着巨大的心理建设。 最终,她推门而出,走了。 临走前,留下一句:“自己去问新绿。” 不需要去找新绿了,她已经微笑着出现在了门口。 “关于塞拉大人怀孕这件事,您需要保密吗?” 路禹因为奥沙等人萦绕于心头的烦躁与失望一扫而空,一股巨大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泛起,一个兴奋的声音所制造出的巨大回响几乎冲破他的耳膜。 “小兔子?” 925.都是晨曦的错 “诺埃尔,路禹的心情,似乎变好了?”小寂静掰开一个土豆吹了吹,径直吃了起来。 现在的她很容易感到饥饿,像这样才吃了没多久就再次饥肠辘辘并不少见,半夜饿醒起来觅食更是常态。 诺埃尔留意了一下路禹的动态,看到他笑意盈盈地勉励齿纹与羚蔷这对未来可期的五阶新人,若有所思。 在诺埃尔的认知中,路禹是个拧巴的人。 比方说,他分明知道不该过于理想化,他也分明这么坦率地和自己说过,但他仍然为这次试炼赋予了更高的期待值,而这也让他不出意外地受了伤——踏进自己预言中的河流,但诺埃尔不会以此调侃他。 雪怪总说自己敬佩愚蠢的人,如果此刻仍在梅拉,他一定也会夸赞路禹吧? 奥沙在内一共十人被驱逐引发了轰动,不需要后续晋级者为其余人勾勒,这群人汇总无法接受得而复失巨大心理落差的人当众说出了,“晨曦领拥有萨耶尔秘典”的惊天秘密。 纯粹的报复心态,深知萨耶尔的一切对魔法师有着致命吸引力,公布这个消息的人正是要给晨曦领带去无穷无尽的烦恼。 六阶七阶试炼直播纯粹是为了展示晨曦领的实力,梅拉的魔法师自以为已经摸清了晨曦领的底牌,可这石破天惊的爆料却狠狠地抽肿了他们的脸。 晨曦领的书架上摆放着萨耶尔失传之秘,比任何直接描述晨曦领藏书丰富的话语更有杀伤力。 魔法师沸腾了,也疯狂了。 斯莱戈的寂静者,泽尼尔的黑鸮描述:“他们都红了眼。” 诺埃尔相信,如果屹立在前方的并非是百日战争期间打出赫赫威名的晨曦领,这群魔法师会将攻击结界付诸于实践。 作为朋友的他在试炼结束第一时间送上祝贺时,路禹的失落还溢于言表,才过了这么一会就满血复活……发生了什么? “奥沙他们已经离开晨曦山脉,需要我们做点什么吗?”缄默虽是询问,却有着怂恿的意味。 看得出,高高在上的九阶同样看不惯过河拆桥,疯狗一样反咬晨曦领的卑劣之徒。 “他们是一群白痴,说出那些话却不知道自己会面对些什么。”诺埃尔淡定地给小寂静削了个苹果,手法娴熟。 缄默恍然大悟,随即笑着转身离去。 “小寂静,啊~~~来,张嘴。” 四下不是五国的领袖及其随从,便是经历了试炼得偿所愿的魔法师,小寂静满脸通红,连连拒绝,却拗不过诺埃尔步步紧逼,只得麻利地咬过苹果咔嚓咔嚓嚼碎。 “路禹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呢,看上去,确实不失落了。”小寂静赶紧转移话题。 “没准塞拉怀孕了?”诺埃尔也想不通,随口一说,“知道你怀孕那天我忙得脑袋发昏,只想睡觉,知道消息后突然精神了起来。” “诺埃尔!”小寂静瞪眼,“我们可是在晨曦领做客呢,好歹要尊重主人家。” 诺埃尔举手投降:“我的,塞拉那种麻烦的女人,他没辙才是正常。” 突然的脚步声,出现于视线之内的健壮身影打断了两人的打情骂俏。 这种读不懂气氛的举动,确实是绰号雕像的泽尼尔做得出来的事情。 小寂静离开前去觅食,诺埃尔则是第一时间撇嘴,埋怨:“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吗?” “请说。” “无论什么场合,你都能不合时宜地介入别人的谈话之中。” “我对其他人的谈话总是能读懂‘时宜’,只有你,我认为何时打扰都合理。”泽尼尔淡然解释。 “看来我对你还挺特殊。”诺埃尔无奈,“这些魔法师的争取,总是要各凭本事,同时尊重本人意愿,别指望我会让步。” “我不是为了招揽魔法师这件事来的,我相信,莱蒂西亚他们能处理好。” 泽尼尔开门见山:“有时间,就督促路禹落实后晨曦领时代,晨曦试炼的运作问题。” 经过与魔法师们的交谈,诺埃尔已经得知,晨曦领还未彻底规划好离去后的事情,尽管具体情况要看晨曦工匠的进度,但对梅拉,越早落实,越好。 如今五个国家的关系微妙的都与晨曦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晨曦领就像是润滑剂,完美地协调了国与国,领袖与领袖之间的矛盾,使得每一方都从中受益。 放眼梅拉漫长的时光,这种奇妙的格局独此一份。 泽尼尔负手而立:“后晨曦领时代,我感觉,你们斯莱戈能接过晨曦领的责任。” 诺埃尔受宠若惊,泽尼尔很少直白的夸赞别人,他几乎视所有同龄人为竞争对手,这番话却隐晦地把自己……抬上去了? “不要误会,我只是单纯知道,你对欲望,比对权利,更热衷。”泽尼尔平静地开口,“别人会因时间改变,偏离初心,你不会。” “我该感谢你的肯定还是该说你拐弯抹角地骂我好色?” “你否定过自己好色吗?” “嗯……那没事了。” “如果你能延续晨曦领此刻的缝补匠角色,风暴领为你选美又如何?”泽尼尔的话语掷地有声,“我要的是,稳定。” 他补充:“至少,我们还活着时候,梅拉是稳定的。” 泽尼尔直视诺埃尔:“想要享受晨曦带来的辉光以及你作为王编织好的繁荣,盛世与稳定,是我们共同追求的局面。” “呼。”诺埃尔吁气,“看来我有些龌龊了,坦率说……虽然我有预感你会很坦诚,但这么坦诚,我需要花些时间分析。” “晨曦领离开前,给我答复。”泽尼尔举杯邀饮,却发现诺埃尔拿着半个被削完的苹果,索性自己一饮而尽,然后潇洒地转身离去。 既然晨曦的离去大概率无法阻止,那就该早做筹划。 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小寂静靠近:“谈了什么?” “哦,泽尼尔说可以在风暴领为我开启选美大赛。”诺埃尔想了想,提炼了重点。 闻言,小寂静瞪大了眼睛。 几乎全部的晋级者都选择在晨曦山脉的试炼场地内暂住,在这片最靠近晨曦领的区域,魔力相对更富饶,也更安静,便于他们阅读并理解新的知识。 晨曦领没有驱赶他们,而是日常让白狼与史莱姆餐队巡线时路过他们所在的区域。 五国没有能在晨曦领内留下使者,既然晋级者选择了暂时婉拒,那不被打扰就是他们此刻的追求,过分的搅扰对于正在成长的魔法师没有好处。 在所有晋级者,大部分参与试炼之人的心目中,晨曦领是一个保管着无数知识,被知识浸润的特殊之地,生活在这片领地的生灵强大、博学、睿智。 然而,此刻却有一个人因为其“文盲”的提问而遭到了拷打。 “原来真的不会一口气生一窝吗?” 塞拉银牙紧咬,手中的枕头被抓得变了形,房间角落的史莱姆娘瑟瑟发抖——作为璐璐曾经最喜欢的抱枕,她清楚地记得这种力度会给她带去多大的形变。 庆幸有了人类的身躯,庆幸…… “我是兔耳族,不是兔子!”塞拉一字一句强调。 “不都是……兔子?” 圣光在塞拉手中凝聚成锤,路禹觉得眼前光辉闪耀,一片朦胧……恍惚间,还以为是某只金色大只佬异地登录。 璐璐掩嘴偷笑,她已经从房间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介绍各种族特色及其在梅拉大陆广泛存在的习俗的书籍。 “八阶魔法师还不知道兔耳族和人族繁育后代的方式基本相同?”璐璐拿着厚重的书本在路禹的脑袋上敲打,像是敲大号的木鱼,“该读书啦,读书读书!” 接受了两位博学魔法师的教导,路禹深切意识到了自己固有的认知荒唐不已,但他很快转变思路。 “没事,可以多练小号。” 很显然,塞拉没有领会这句古怪的话语真正含义,她只是依稀记得,小号是某种乐器。 但看到璐璐憋不住笑……有圣光加持的枕头终于还是落在了路禹的脸上。 “那你可要多努力了,无论是哪个学者的研究都证明,异族结合诞下子嗣概率都比较低,你和塞拉这种频率居然能这么快……你们相性真的很好啊。” “一点也不好。” “一点也不好。” 两人异口同声,回答完才意识到,他们又开始了同步模式。 这下璐璐在床上笑得打滚了。 塞拉什么时候才能大大方方地在其他人面前承认和路禹的关系呢,她真的很期待啊。 无论最初三人的恋情起于何处,有着何等荒唐而又奇妙的开端,其结果,似乎可以预见了。 璐璐坚信他们就是最正确的三人,虽然有一个人还在口嫌体正直地别扭着。 百日战争、晨曦试炼,整整大半年时间都在忙碌的晨曦领再次回归了往日的宁静,作为这份安稳幸福的拥有者,路禹久违地选择了摸鱼。 此刻梅拉局势稳定,外部关系平稳,梅拉也无人可以挑战坐拥九阶魔法师的他们……追赶与身后的危机感无影无踪,他终于能放下一切,享受一会了。 钓个鱼先。 垂钓的路禹懒洋洋地躺在长椅上,突然得到几日假期,没有课程的召唤组也有样学样,与老师一同垂钓,享受着秋风乍起的丝丝凉意。 只不过,这份好心情并没有能持续太久。 西格莉德突然出现,一番耳语之后,路禹坐了起来,一声叹息之后,把位置让给了刚刚结束了一天课程的小天才星蕊。 会议厅内,几位重要的组长齐聚。 “由几个魔法家族联名,梅拉的魔法师们希望邀请您前往绿荫领的呜噗城一叙。” 路禹听着又是一声叹息,他问薄暮:“米莱怎么说?” “米莱确认,这件事没有塔妮娅参与,那群人之所以会选择呜噗城,貌似仅仅是因为,塔妮娅的风评极佳,且正好两个大的家族在呜噗城置办了产业。” 塞拉不屑地轻哼一声,算是表态。 路禹当然知道这群人想要做什么,无非是想找一个能够沟通的公开场合,聊一聊晨曦领藏书的事情,顺便着再探讨探讨萨耶尔的秘典,以及远比萨耶尔秘典还要惊人的知识吗? 这种事自然没法单独一家上门邀请,如今梅拉没有一个家族、魔法势力有资格发出这份邀请,晨曦领只会笑着把他们的邀请挡在结界之外。 所以它们选择了抱团,以人数,令晨曦领重视。 可……晨曦领为什么要重视? 他们算什么? 不知所谓! 路禹本想拒绝,但米莱的速报已经递到。 听了一耳朵,路禹冷笑连连。 他将雕像的声音拉到最大,所有人都听到了其中的内容。 被路禹在试炼中驱逐的十位试炼者,其中两位,在离开晨曦山脉后不久失踪,尸体近日才被发现。 萸草吃着土豆饼,撇嘴:“真阴狠啊。” “离开时说的那些话,直接成了他们的催命符。”新绿也笑了,她对死掉的两个人并无同情。 晨曦领给予了他们触碰最高知识的机会,是他们自己未能通过心性的考核,离开之后为求报复说出了取死的话,如今被人用以“投石问路”。 怪谁? 总不能,这也是晨曦领的错吧? 错在晨曦领让他们有机会看到在梅拉游历一百年,一千年都无法触碰到的知识。 路禹冷笑:“我不会去的,任何人只要出了事就能点名晨曦之主出面……他们觉得我是谁,又觉得自己是谁?” 西格莉德站了出来:“我走一趟吧,有些事,还是需要澄清的。” “你也不许去,什么时候才能有身为晨曦之主的自觉!”路禹强调,“派个不那么重要的人去……他们想听解释,但我们不要解释,我要你们直接开骂,不要给他们一点体面!” 萸草的手还没举起来就被路禹瞪了回去。 在一番筛选之下…… 赫萝菈和血族双子被所有人的视线锁定。 “老师……我们去吧。” 修改完毕,哇,完美的wps复制,使我文章增殖 (本章完) 926.晨曦之约 赫萝菈与血族双子在决定出行时并不知道,她们的名字会在随后几天时间里响彻梅拉,而晨曦大图书馆无所不纳,无所不有之名则又一次深入人心。 为了掀起足够巨大的舆论,发起邀约的魔法师们租借了呜噗城海滨附近的一处竞技场,以便更多人能够参与其中。 赫萝菈和血族双子的出现打乱了他们的原定计划,但即便没有晨曦之主,舆论施压的主旨不变。 进行了虚伪的声明立场,又以各自的信仰装模作样起誓后,他们就搬出了两位惨死试炼者的尸体,不做质询,直接进入了指控阶段,并假模假样地要求晨曦领自证。 跟随几位领主学习,三人很清楚不要落入自证陷阱的重要性,但赫萝菈主动自证时所说的话,却让这群魔法师试图以所谓的舆论掀起的惊涛骇浪,只余粼粼波光。 “晨曦领掌握有灵体操纵的秘法,同时存有一定程度唤回残余灵体的知识……也许我们可以问问尸体?” 围观的低阶魔法师大多无法理解赫萝菈话中的知识有多恐怖,但这不妨碍他们欣赏……欣赏质问晨曦领的那群魔法师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一开始的咄咄逼人在听到灵体操纵与唤回灵体这两个关键词后迅速变成了惊愕与慌张。 短暂的慌张后,阴沉着脸,流着汗的他们轻蔑地昂首,仿佛是找到了什么心理依仗,笃定一切只是虚张声势。 唤回灵体,这是黑尸会领袖莎拉在世时都未曾探索到的知识边界,如今的死灵术士虽然数次迭代莎拉留下的架构,实现了超越,但整体框架仍未有巨大的变动,死灵术怎么可能进展到这种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在赫萝菈拿出雕像通讯晨曦领派出施术者的瞬间垮塌——施术者名为,塞拉。 这群抱团发起邀约的魔法师急迫地拒绝,就连他们身后代表的势力也开始阻止血族双子征询两位死者的家属意见,以求得暂时保管尸体的权利。 周遭冷笑连连,面对赫萝菈掷地有声的指斥,仓惶辩白的那群魔法师如同见不得光的蛆虫丑态百出。 一时间,不少人都看透了今日这场闹剧的本质。 “我的老师再愤怒,再失落,再不屑于那群人在试炼中的无耻行径,哪怕他难过、失望,也只会自己消化,不会迁怒,也懒得更进一步惩戒这些愚蠢的家伙……我听闻面前诸位在梅拉都有大量学徒,被许多人称呼为老师,此刻我想请问……作为老师的你们,就是这么教导自己的徒弟吗?” “教导他们恃强凌弱,为了利益轻描淡写残害他人,将他们的生命视作布局的一部分,并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小聪明。” “教导他们做人可以毫无廉耻,道德品格如黏土随意揉搓,底线灵活,外人面前和蔼可亲义正辞严,实际上狡诈贪婪,蝇营狗苟,如嗜血魔物?” “还是教导他们不学无术,每每遇到精妙绝伦的创新知识不想共勉进步,只想着坑蒙拐骗,据为己有,取而代之?” 由早已习惯了大场面的薄暮发出的喝骂振聋发聩,偌大的竞技场一时无声。 这是直击灵魂的拷问,即便布局的人早已视人命如草芥,成为无数旁观者的焦点仍然让他们焦躁不安。 本想找个由头把话题引到“既然晨曦领提倡知识流动,就该把萨耶尔的秘典分享而出”上,可此情此景,已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难时机。 赫萝菈、薄暮、黄昏难得享受了一会万众瞩目的滋味,而路禹似乎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临行前还将优化魔力损耗的【拟态】召唤模板借此场合免费发放。 “赞美晨曦!” 赞美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人们赞叹着围绕赫萝菈三人行走,却将那近百位聚集而起发难的魔法师视作空气。 连消带打,他们的“投石问路”彻底成为了笑柄。 从此之后,不会再有人敢用所谓的“舆论”挑战晨曦领,逼迫它低下头。 这一招对劳伦德尚且能在少数场合生效,但对晨曦领……它像是个笑话。 一份能唤出灵体的知识,任何的栽赃陷害都显得苍白无力。 梅拉的魔法师前所未有的无力,晨曦领像是个置于真空泡中的虚幻国度,任何的敌意试图穿透气泡刺入那片国度都会被想象不到的知识消弭,最终归于无形。 目送慷慨的晨曦使者离开,赞颂着赫萝菈、薄暮、黄昏之名,唾弃着腐朽的老派魔法师家族的不做人,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将要翻篇时,一名当日在竞技场诘问赫萝菈,咄咄逼人的魔法师,死了。 正值壮年,六阶的魔法师,被发现时却被一群低等魔物啃咬着尸身。 颅内出血,七窍流血,眼珠暴突,他临死前似乎目睹了难以置信的事物。 一连数日不明不白地暴毙数人后,梅拉突然将回荡着一个传闻——晨曦领还是唤回了那两位试炼者的灵体,只不过,归来时,已是恶灵。 这场盛大的报复被纷传为恶灵寻仇,在他们未曾注意到的角落,这些显赫魔法师之下,还死去了许多附庸的法师。 路禹满足了这些人的愿望,他们想要萨耶尔的精法秘典选录,那就让给他们——让萨耶尔亲自送上。 每一个收到青年萨耶尔礼物的魔法师都欣喜若狂,手舞足蹈,不过似乎是太过激动,在某一刻,这群手舞足蹈的人就都扑通一下,倒地不起,血泪汩汩流出。 梦寐以求的知识给他们了,为什么不高兴呢? 死亡名单不再增加,光辉化身们向光辉院汇报了最后的结果。 猫荆只旁听了几耳朵,便微笑着抱着一只小猫转身离去。 晨曦领先前的克制与忍让都是为晨曦试炼让行,他们与劳伦德截然不同,但梅拉的魔法师们却仍在妄想着以曾经的手段获取利益,这份惯性之前撞在雪怪上,这次撞在路禹身上,估计,不会有下一次了。 聒噪的声音随着路禹唤醒的“恶鬼”彻底归于平静。 结界笼罩,高塔耸立,晨曦山脉又一次没于迷雾与幻觉之中,除了偶尔外出之人,它又一次将自己匿于静谧之中。 魔力潮仍处于高潮阶段,无人知晓它还要持续多久,这份浸润的规模究竟会有多大,但梅拉持续七年的大动荡在经历种种之后,已在晨曦领缝补的新秩序下重获稳定,四个国度平稳运转,梅拉东侧趋于平静。 如今放眼梅拉,大的混乱,仅限于科德佐恩辽阔土地上多达十几方势力的大混战,这片热土,汇聚了所有魔力潮期间郁郁不得志,期望在未来梅拉占有一席之地的野心家。 除却带领新占领地内民众开启修生养息模式的泽尼尔,这里还有死灵教派等诸邪教,科德佐恩旧党、少部分登陆建国的海妖、鄙夷东侧屈服新秩序赶来共襄盛举的优势种血族…… 这派勃勃生机的景象,就连留在梅拉学习的芙拉索蕾雅军团长都为之咂舌。 “你已经修补了这么多,为什么独独留下这里?” 眼见鱼竿晃动,她连忙帮助险些被大鲈鱼拽水里的星蕊拉杆——晨曦领养的这些鱼个头虽然不算得大,但个个有劲,冷不防被拽走鱼竿也是常有的事。 “野心家的血不流多一些,梅拉的和平不会长久。”路禹捧着个小锅在一旁做糖稀,一旁的果脯蜜饯摆满了小桌,“泽尼尔放弃原有领地主动前往科德佐恩,就是为了过去杀人的。” “科德佐恩的拉文尼斯,你们和他打过交道,应该了解他的能力。这样的人,即便战后为其复原了昔日的疆土,他的威望、个人魅力也无法服众,偌大的科德佐恩分崩离析只在须臾……” “喊我?”须臾应声探头。 路禹没好气地笑出了声,把两枚被冰糖点缀山楂球递给须臾:“是是是,喊你,吃去吧。” 须臾完全没觉得哪有问题,还多要了一串,说是要给雾妖分享。 芙拉索蕾雅也忍不住笑了,被老师留在晨曦领学习的她,无法从眼前男人身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领袖气质,日常生活的他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能依靠召唤瞬间成军的先驱,同样,她也没法把血肉召唤物那些邪戾的怪物与之关联。 平凡,普通,是最容易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教导召唤知识时,轻松且活泼,偶尔严厉一次都被召唤组视作难得一见的奇景。 下厨时聚精会神,盛菜后期待地看着所有人动筷,然后坐在一旁开心地欣赏每个人享受美食的模样。 忙里偷闲组织史莱姆娘踢足球,指导还不够,居然亲自下场作战,简直像个孩子。 俄偌恩就是被这样的人打败了,有些不可思议。 “回到刚才的话题……”路禹继续低头捣鼓自己的糖稀,“与其静待那个结果,不如提前激化,科德佐恩大舞台,觉得命硬你就来。” “所以泽尼尔才会什么都不做,专注民生,因为战乱自然而然会为他送来人口,没人能拒绝沙漠中的绿洲。”芙拉索蕾雅已经理解了,但还有一点疑问。 她问:“你们所有人,我是指,五个国家,包括晨曦领,一起详细筹划过?” “没有,应该说,是心照不宣的合谋。”路禹说,“泽尼尔总是乐于去挑战,而我们对于他能最终取得胜利丝毫不怀疑,毕竟现阶段,他的背后是源源不断以成本价供应物资的斯莱戈。” “但凡诺埃尔陛下有私心……” “泽尼尔知道他没有。”路禹说,“他们有着共同的目标。” “稳定吗……放眼我所知的历史,梅拉的这段历史中的每一个段落,人与事,都堪称神奇。”芙拉索蕾雅深吸一口气,感慨,“与你们的存在,密不可分。” 路禹举起了糖葫芦在芙拉索蕾雅面前比了比:“谢谢赞扬,你愿意一起维持这份稳定吗?” “百日战争的故事,在俄偌恩人中同样流传,晨曦之名已被孩童们熟知。”芙拉索蕾雅没有直接回答。 “拿来吓小孩吗?”路禹打趣,“胡闹或者哭泣不止时说,‘晨曦人来了’,这样?” “有些确实是这样,但有些……他们很羡慕梅拉,比起俄偌恩一成不变的紫红色天穹,压抑的寿命诅咒,能畅快使用魔力,不受诅咒,即便被克制依旧能战胜俄偌恩的你们……他们憧憬着啊。” “所以为了那份憧憬,你应该要对我说些什么吧。我指的是,晨曦离开之后。”路禹在笑,“你们寻求的解,我们在研究,你们的转型需要稳定,脱离诅咒同样也需要稳定,据我所知,俄偌恩元老院已经计划尝试混血削弱抑魔的影响。无论哪种尝试,和平,都是前提,不是吗?” 他把糖葫芦塞到了芙拉索蕾雅手中:“永远,不现实。长久,模糊不清。就以梅拉这群君王一生为界限吧……你的寿命,还剩下多少?” 芙拉索蕾雅看着红艳艳果实上迷人的“冰晶”,释然道:“无法追赶上老师的步伐,不过百年。” “你口中的不过百年,就是他们这些人的一生。” 长久的沉默。 “我忽然知道,老师为什么要让我留在这里了。”芙拉索蕾雅注视着黄昏下自得其乐的晨曦人,露出了释怀的笑。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滋味让人陶醉。 “晨曦领,未来真的要离开吗?”她问。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我的回答你大概能猜到。” “俄偌恩敬畏你的强大,我和老师相信你们的品格。” 或许晨曦领这群人身上天然就有一种让人愿意为之相信的魅力。 芙拉索蕾雅委婉地尝试挽留,即便她知道无果。 “我们会回来的,回来见证我们和你们,还有他们的约定,破除也许直至离去之日我们都无法研究出破解诅咒的‘解’,毕竟那需要更多的积累,更多的见识,更多的偶然与奇迹,而这些,留在梅拉无疑难以获得。” 作为昨晚错误的惩罚,有诚意了吧(心虚 927.兽耳崇拜 至此,路禹为梅拉安排好了晨曦领离开后的布局,需要解决的,也只剩下了晨曦试炼该以何种方式长久运行下去这一个问题。 时间仍然充足,今年的他决定先不烦心。 这个新年对路禹而言格外有意义,明年就将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年,如果没有意外,他和璐璐的孩子也会在这一年诞下。 至于塞拉,异族结合的特殊性会导致孕期难以估计。 大大方方承认两人之间的关系对塞拉并不容易,但她还是借由西格莉德之口完成了公布。 无论是晨曦领建立初始就在的教国人,还是后续陆陆续续到来的其他晨曦人,都对这个消息并不惊讶,听到后反倒是有些如释重负。 漫长的相处中,他们早就发现三位领主之间的关系异常微妙,只不过谁也没法把这种微妙很好地描述出口。 在璐璐确认怀有子嗣后,这种微妙就变成了一种若有若无的忧虑感。 晨曦领建立于最初三位领主,得益于第四位领主西格莉德的操持,虽说都是不可或缺的,但前者能够带来的稳定无疑是晨曦人更关切的点,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化很有可能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 魔力潮七年,外界动荡不安,晨曦领从偏安一隅缓慢崛起,继承过劳伦德调停的职责,每个晨曦人都享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安宁与幸福。 三位最初的领主之于晨曦人,恰如晨曦之名,正是那始终能给予人安心感的辉光。 如今晨曦依旧,未来数十年,他们依旧能沐浴在领主播撒的光辉下,怀揣着对未来的希冀与憧憬,模仿着路禹大人口中那个回不去故乡的习俗,晨曦领张灯结彩。 祭奠过璐璐父母,挽着璐璐手返回城堡的路上,路禹瞥见了一个移动的“福”字,它贴在小泥巴蓬松柔软的大尾巴上。 路禹笑骂着想要帮小泥巴撕下来:“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这么玩吗?” 小泥巴抱住了尾巴,委屈地解释:“不是那样的……我打赌输了。” 璐璐和路禹对视了一眼,忙问:“什么赌?” “和小面包比试了一下……输了。” 她没敢说详细过程,因为她还没完成召唤就被小面包饿虎扑食骑在身上制服了,尾巴还被猛揪了一顿……好丢人! 老师就在面前,身为学生的小泥巴说话越来越小声。 璐璐已经动手开撕了:“你啊,实战经验少就不要和小面包打赌啊,她可是和狼人锻炼的。” “我也要和新绿学习!”小泥巴脑子没转过弯,脱口而出。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你时间也许有些紧迫,因为过年之后,小面包就要和欧尔库斯回家了,而且……新绿这么厉害也经过很长时间的磨练,你有自信做到潜力大爆发速成吗?” 路禹的打趣让抱着尾巴捋毛的小泥巴蔫了,体术锻炼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雪怪为所有自觉天赋有限,却又想要变得更强的后来者总结了两个字的成功秘诀——坚持。 坚持不一定成功,但不坚持,一定失败。 体术即是如此。 “笨,输了为什么要学对方特长打回去。”路禹点了点小泥巴脑袋,“提升召唤速度,下次塑形召唤物淹过去,然后你也在她的尾巴上贴字。” 塞拉的长耳朵冻得趴在了脑袋上,有着感知温度效果的耳朵对温度变化很敏感,突然的一冷一热,会让她听到“嗡嗡”的杂音,因此,回到室内后,她急切地找璐璐用手给自己暖暖。 “刚才给你放火环术,你拒绝,原来是这个原因啊。”路禹突然醒悟。 璐璐暖烘烘的手在长耳朵上轻轻的揉搓,塞拉惬意地呻吟了起来,听到路禹在一旁揭穿,她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便撇开了视线。 “其实我也能帮你搓搓。”路禹自告奋勇。 “不要你!”塞拉嫌弃地睨了路禹一眼,抗拒地说。 路禹的吃瘪,令璐璐笑得更开心了。 分明有元素精粹温暖着房间的每个角落,但是路禹觉得这个家好冰冷……他也想揉揉冰冰凉凉的兔耳朵,体验它在手心里逐渐暖和起来的感觉。 “嗯?”内心深处泛起了熟悉的悸动。 车车的话语被须臾转述而来。 “主……他们在呼唤我。” 跟随着车车的意识朦胧地降临呼唤之处,路禹讶异地发现,原本模糊不清的视界清晰了不少,涡虫们不再是黑黢黢的团状物,而是能更清楚地看清它们身躯的轮廓,远处低伏的涡虫也不再是一个个密集的点状物,摇曳的火光、近处摆放的岸桌,仍被白布覆盖的……呃,白布? 此时一个在涡虫群中格格不入,身着祭祀服饰的猫耳族少女,拾阶而上。 她来到最靠近祭台的位置,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仰望着介乎于虚幻与实体之间的黑日,那黑日泼洒而下黑雾中,她隐约看见了,壁画上描绘出的智慧母神。 她不再犹豫,跪了下去。 还未来得及说出已经准备好的颂词,她就听到了自上而下飘落的声音。 “我记得你……拉维妮。” 祭祀拉维妮激动万分,伟大的主竟然还能记得住渺小的她。 “仁慈的主,请允许我向您与智慧母神献上敬意,同时……也请允许我解释祭祀推迟的原因。”拉维妮理解主的宽容,于是她迅速将早已准备好的话托盘而出。 今年秋收时分开始前,亚斯就暴雨连绵,极端天气导致大多数区域都没能抢救回一年辛劳耕种的心血,而涡虫一族虽然早有准备,但是恶劣的气象还是迟缓了他们抢收作物的效率,以至于一直拖到冬日来临,大雪满天,才堪堪能够清点收成,举办丰收庆典,祭祀母神。 路禹忽然好奇了起来:“迟缓,你们的土地,很多吗?” 涡虫此前的冬储依靠自身狩猎野兽、魔物,黑尾松鼠收集树果,植物种子这两部分构成,耕种部分不是不存在,但也在起步阶段,缺乏经验与指导的它们显然不可能很好地侍弄作物。 “主,能否看到洞穴各处的囤储?” 这番话让路禹尝试着感知,以往被呼唤而来,它就像是监控摄像头,只能将有限的区域尽收眼底,但这一次…… 某种并非魔力的力量成为了他感知的延伸,沿着蜿蜒的洞穴行进,触及到一个个被填塞得满满当当的仓库,未曾打理的麦粒与稻米,处理到一半被搁置于器皿中的稻穗与麦穗,还有许许多多它说不上名字但显然是研磨谷物的作物。 丰收的喜悦穿越千山万水浸润了路禹的内心,他欣慰地笑了起来。 “谁主导的?” 拉维妮当即应声:“我……还有去年造访此处的扎纳等人,除此之外……” 拉维妮把头埋了下去,磕在了地上。 “为了……为了教导更多的涡虫,我们自作主张,在……在主与母神划分的区域外,吸纳了一些逃难的农民,总数在一百人左右。” “他们来自不同种族……只要管饭,就能倾尽全力地付出,所以,所以……” 看得出拉维妮很紧张,即便主对涡虫与黑尾堪称仁善,但这种蓄养新附庸的行为在教义中是会被判定为异端的。 一年只在丰收庆典祭祀时与主沟通,平时不作搅扰,这是涡虫与黑尾定下的基调。 拉维妮也很赞成,渺小的他们随意搅扰至高无上的主,只会将这份福荫祸害成厌烦,所以不得已之下,为了更好地打理现有土地,改善种族的环境,她选择了吸纳。 年终汇报时刻到来,她对于自己的举动究竟会引发什么不得而知,但土地改良第一年就能有如此丰厚的收成,主……应该不会责怪自己吧,而且她也没有允许那些人进入主规划的核心地块…… 令人窒息的沉默。得不到回应,只能看到弥漫的黑雾,拉维妮感觉自己的心脏要跳出来了。 “做得好。” 像是有一双手拿走了压在身上的巨石,心骤然一松,拉维妮几乎要晕过去了……开心地晕过去。 主赤裸裸的赞赏让拉维妮觉得过往一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吸纳进来,给予他们身份。” “遵主之意。” 路禹问:“现在,你们还安全吗?” “有赖主与母神的庇佑,迄今为止,敢于涉足这里的,只有慌不择路误入者以及迷路之人,周围已经没有能威胁到族群成长的大敌。” 昔日这片区域的诸国早已分崩离析,唯一能称得上完整的势力只剩下亚斯,可这也是苦苦支撑罢了。 从农民之口,拉维妮得知如今的亚斯是内忧外患,长达七年的内战榨干了亚斯的国库,也如磨盘般绞碎了一代人。 作为能够直接威胁到涡虫的国度,他们的衰落也提升了涡虫的安全感。 至于亚斯昔日的大敌,那群从地下宫殿钻出来,经由魔力潮完成蜕变的巨魔,在战争期间始终沉默着。 说来亚斯诸多国家都无法相信,巨魔抓走了灾荒时逃跑的农民,向他们请教了耕种技巧后开始以农耕替代狩猎与劫掠,彻底稳定了他们建立于阳光下的第一个国度。 “为什么提他们?”被勾起回忆的鲈鱼怅然之余,问,“他们是威胁?” “不……请主稍候。” 一只黑尾松鼠以极快的速度来到祭台下,双手捧起一匹破破烂烂的布片。 拉维妮下去取来后,路禹看清了上方的图案。 “像是……我?”车车懵圈。 布匹上是一团与战车融为一体的肉瘤,肉瘤中延伸出的触手抖动,似乎要抓取什么。 路禹愕然,拉维妮则是接着了起来。 布匹是各大种族势力攻击巨魔外出精锐时的缴获,多道转手后落在了与商人交易的扎纳手中。 扎纳是所有人里唯一和巨魔打过照面的魔法师,他描述,大多数巨魔都擅长以蛮力发动猛攻,而其中精锐的个体则尤其善用召唤,普遍以塑形元素为主。 扎纳参与了第一次对巨魔围剿的战争,当时的他还是军中精锐,领导一群低阶魔法师策应骑兵冲锋,袭杀巨魔。 然而巨魔召唤师的出现打破了战争的格局,先锋军还在途中,凭借着召唤物投放的距离优势,他们被打了一个出其不意,被抱团的召唤物连破阵线,演变成多达万人的大溃败。 路禹恍惚了,扎纳描述的场景,与他当初撵着洞穴中的哥布林跑惊人相似。 “主啊……这是?”车车迷惑。 “这样吗……这就是你临死前给他们的指示。”路禹喃喃自语,像是在与谁对话,然后,对车车说,“当初被你追着跑的家伙,把我们对待他们的知识,钻研出来了。” 在那个落后且闭塞的偏远角落,召唤知识寥寥无几,他们究竟做了多少次尝试,才走通了塑形元素这一条在外面人眼中相对容易的路? “你想问什么?”路禹问拉维妮。 “这是主赐下的恩惠,还是他们污浊扭曲的信仰?”拉维妮声音有些激动,“这扭曲的图腾,与母神何其相似……足以被认定是亵渎!” 啊,这…… 信仰战争的苗头显现了。 路禹懵了,他该怎么接话? 告诉拉维妮,还有涡虫黑尾们,当初被追出心理阴影的巨魔描绘下的图案虽然失真,但车车真就是巨魔图腾中的模样。 是你们美化了车车,让血肉战车成为了智慧母神,再由智慧母神一步步美化,拟人,让“她”拥有了美丽的容颜,迷人的身姿,和蔼的神情…… 扭曲、改变了车车的是你们啊。 路禹很想这么说,但车车看上去很喜欢这种美化……至少须臾和他聊起来时是这么说的。 “如果这就是你们亵渎的定义,那就太极端了。”路禹威严地轻斥。 拉维妮凛然,立刻忏悔,其余人也赶忙轻颂母神与主的名字。 轻轻提醒,路禹揭过这件事,瞥向桌面上的白布。 “下一次,庆典,不要用白色。” 拉维妮赶紧记下主的忌讳,同时顺势揭开白布,扔下祭台。 路禹眼睛发亮。 长长的岸桌上,经由火元素魔法提供保暖的食物摆放得满满当当。 而这些或是油炸定型,或是蒸煮而出的食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兽耳与尾巴的造型。 谨记主的教诲,去年被当做祭品带回来的两个兔耳族女孩成为了所谓的“神侍”,而主喜欢的耳朵则最终以各式各样美味的食物呈现。 拉维妮这些避难者让涡虫、黑尾贫瘠的料理图谱得以拓展,同时也在将路禹的无心之言演变成了……对兽耳与尾巴的崇拜 这番虔诚的姿态让路禹陷入了深思……是不是给信仰自己的家伙注入了奇怪的文化习俗? 928.我们有完成使命吗? 年关将至之际,萸草带领工匠、土木两个小组更换了包括大图书馆、仓库在内诸多建筑的识别魔法。 利用魔力笼罩来访者进行体态,容貌甄别的魔法正式被淘汰,而这已经是梅拉最出色的识别类魔法了。 在璐璐首次发现“刻痕”这一概念的七年后,经她与工匠组齐心协力,终于寻觅到了稳定、安全的应用方式。 璐璐创造了独特的魔法,名为【刻痕之证】。 这是一个没什么魔力消耗,使用时会形成一股魔力团漂浮于身前的特殊术法,它能够清晰地映照出施法者的独特痕迹,配合上运用了魔力刻痕的魔具、法阵,就像是钥匙与锁孔配对。 当初晨曦领将魔力刻痕的运用前景略微展示给诺埃尔,这个聪明的家伙便意识到了之后可能会掀起的识别类、结界类魔法的革新,百日战争期间趁机拔高工匠地位,也有早做魔能布局的心思在内。 登记刻痕的晨曦人络绎不绝,居住于晨曦,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不错——工匠组三天两头整点狠活,阈值早已被拉高。 路禹也在登记行列,塞拉操纵法阵记录了他的【刻痕之证】后,作为主控法阵的晨曦之书才没有继续排斥他。 继智能家居与密码锁这两个逐渐会被完善的魔能前景后,路禹感觉,针对无限试错,以及恶意尝试形成ddos的防范举措也会应运而生……魔能便利化,改变生活。 果然,闲聊中,璐璐提及了自己的设想。 她打算为这个魔法赋予一个连续失败断开法阵、魔能器具连接的保护机制——虽然现阶段刻痕之证还存在着一些瑕疵,但这不妨碍她先进行框架铺设。 闭塞所带来的恶果之一便是魔力泛用化程度极低,使之便利化需要的助力,工匠这一群体几乎断档,梅拉现存的工匠大多只能锻造低阶的用品,即便是高阶也谈不上精良。 想让外界能够运用如今梅拉所拥有的成果,还需要积累与铺垫,换而言之……需要思想上的改变以及时间。 诺埃尔乐观估计,培养工匠,推动思潮兴起,需要五至六年,但塞拉推断这个时间应该是十年起步。 十年后,新一代成长而起,旧时代的余烬方才会从每一个梅拉人的肩头飘落。 因此,现阶段晨曦工匠组所迈出的每一步,与他这位召唤先驱曾做过的尝试,并无二致。 前行,一路前行,将那些被枷锁束缚,不被现在魔法师,社会共识认为存在的可能性一一揭示,无论那份可能性最终通向何方。 萸草向路禹等人明确表达过忧虑,她虽然热衷于不断探索创造的边界,但却对经由自己之手成型的知识结晶却抱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任何知识一旦成型,如何运用,就不再受先驱管控,也难以为任意一人的意志所转移。 谁能预见后果? 没人。 血肉召唤的肆意传播,路禹无力阻止。 抑魔狂潮,凯塔斯声嘶力竭的呐喊依旧被吞没于汹涌的浪潮之中。 或许,每一位被称之为先驱的人,都带着一些自私的属性吧,即便忧虑,即便畏惧,最终也都受着知识的引诱,为好奇与探索欲的驱使,触碰向了未知的边界。 作为先驱,自己应该干得还不错? 召唤师放眼十年前还是濒危物种,随意一个获得血肉战车试用机会的人都能以召唤强者自居,在那段返回梅拉的漫长旅程中,值得他留意的也只有欧尔库斯一人。 “召唤师,真的假的?” 大多数人听闻路禹自我介绍后总会习惯性地重复。 人们已经习惯了召唤的衰败,不入流,陡然间看到一个头铁到将召唤作为主要精研流派之人,惊讶、讥笑都是稀松平常。 现在不会了。 经由路禹两次发放召唤入门手册,兼修与主修召唤的人数都显著地上升,那个落魄的流派重新得到了民众的认可。 不是没有人寻找路禹成为新的召唤学派领袖,但无一例外,他都予以婉拒。 但是在梅拉,召唤师讨论时试图绕过路禹是不可能的。 建立梅拉第一个召唤学派的人在公开宣言中把甲叠到了最满。 “学派仅以交流形式存在。” “我们邀请过暴食者阁下,但他不愿意,所以我才愧受。” “这不代表我比暴食者阁下更懂召唤。” 璐璐戏言,当初萨耶尔之于精法学派也是如此。 “这么入迷,什么书?”跟西格莉德一起给晨曦主控厅粘贴了春联与挂画的塞拉,一进门就瞥见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人有滋有味地翻阅着书籍。 好奇心促使她凑了过去。 “《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图册》,艾德尼版……” 又瞥了一眼把脑袋枕在路禹肩头,用吹气示意路禹该翻页的璐璐,塞拉不由得捂额。 书是好书,艾德尼作为六百年前魔力潮后有名的魔法师、艺术家,游历梅拉,记录种种风土人情与文化差异的典籍至今仍是梅拉私人书架上的常客。 路禹和璐璐所看的这一版《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很是经典,时至今日,不少魔法家族、学院都会让刚刚踏上魔法之路的新人魔法师第一时间浏览书中内容。 可那是新人魔法师,如今一个九阶,一个八阶,盖着个毯子,依偎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对他们而言等同于孩童启蒙读物的书籍……真是最有童心的一集。 “路禹,你几岁了?” 路禹思虑了一番:“应该,32还是33……怎么了?” 其实说出口,路禹陡然发现,他已经是个中年人。 时光荏苒,毕业就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眨眼间就度过了十个春秋。 当时在树洞里讲解魔法,陪伴自己的煤球也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外面风雪依旧,白狼率领的“餐车团”欢快地奔波,偶尔几声狼嚎,也会让路禹恍惚。 “你也要看吗?”璐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来,一起。” 再度被勾起的思绪随着璐璐欢快地拍击床铺的声音打散。 “你们俩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看。” 虽然回绝得很果断,但塞拉却并没有如嘴上所说那般离去,而是挤了过来——新年前该忙碌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悠哉悠哉的休憩时间,她不介意陪着两个小孩幼稚一下。 “给孩子想好名字了?” “嗯,我个人倒是有几个备选方案。”路禹回答。 “所以就是完全没想好了。”塞拉啧了一声,抬起垂下的耳朵扫过路禹的脸,“你作为孩子父亲的自觉究竟在哪啊。” “可……”路禹委屈地看了看身旁的人,“璐璐想让你来起名啊,相对的,你的孩子由她来思考。 塞拉先是喜上眉梢,又迅速地流露出了纠结苦恼的神情。 起名字这件事,对谁而言,都不太容易。 路禹自然而然地把视线留在了塞拉毫无反应,仍旧平坦的小腹上。 在璐璐已经想要吃酸酸甜甜的食物,胃口出乎意料大的时候,塞拉仍然与平时无二。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她使唤路禹做小糕点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原本是璐璐平时放松解压的保留节目,怀孕之后理所当然变成了路禹的保留节目。 不过这也让路禹有机会用嘴帮塞拉擦掉脸颊上的奶油……他早就想这么玩一次了。 耳朵拍击又一次命中了他的脸颊,塞拉没好气地斜视路禹:“多在意一些璐璐,我这里比你想象的要久。” “可你们现在都是一个状态,我都需要在意吧。” “所以说了,让你先在意璐璐!” “我不管,我就要看!” 璐璐嘴里轻哼个不停,身后塞拉和路禹熟悉的“吵闹”让她的声音愈发欢快,嘴角的弧度也逐渐压制不住。 不需要回头,她就能想象这两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满脸通红的模样——她的脑补能力已经锻炼出来了。 “真是孩子气。”璐璐窃笑。 “最孩子气的人不该这么说吧。” 路禹和塞拉异口同声,璐璐连忙抱头防御:“语言暴力!” 充当吊灯的小光和小暗识趣地黯淡了下去,生怕太过刺眼,惹主人们瞩目。 这种打打闹闹,就连它们也很习惯了。 璐璐疲倦睡去后,塞拉和路禹两个相对夜猫子的人,一个准备返回轮回塔再工作一会,一个则是打算去大图书馆再借点书。 “最近有些如饥似渴,怎么了?”走廊上即将开始传送前,塞拉问。 路禹看了看手里那本《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笑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很少这么安逸,返回梅拉的路上要为了生存,建立晨曦领后要考虑所有晨曦人,作为先驱要践行自己的使命复苏召唤……还记得你之前怎么评价我的八阶吗?” 塞拉一愣,她想起来了,自己吐槽过路禹身为八阶魔法师却一个高阶魔法不会的神奇,也吐槽过他在许多方面知识极度欠缺。 但实际上,十年时间走到八阶已经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成就,她会这么说也只是因为站在对面的是路禹。 想到这里,塞拉叹气,她决定用柔和一些的口吻提醒路禹目前的成就有多出色,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哦,继续加油。” 路禹离开后,塞拉捂额,她分明不是想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一直要下意识否定他呢……”塞拉懊恼。 路禹不知道塞拉正在后悔刚才的发言,他其实也没把塞拉辛辣的点评往心里去……塞拉嘛,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而且……他也不讨厌这种相处方式,虽然不坦率,但也别有趣味。 促使他学习的动机很纯粹,求知欲。 晨曦领藏书规模放眼梅拉首屈一指,而坐拥如此规模的藏书,路禹看过的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鉴于来到这个世界后,路禹始终专注召唤之上,严重偏科,许多常识的补全都源自于璐璐和塞拉适时的提醒,他觉得有必要在晨曦领升空前好好充实自己。 深夜的大图书馆仍然有人活动,自从门禁系统升级后,大图书馆的史莱姆娘与人偶守卫只剩下了打扫与整理书架两个职责。 抱着书籍离去的路禹在升降梯里见到了欧尔库斯,身边的小面包哈欠连连,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路禹哥哥~~~~晚上好。” “才不是晚上,这可是好孩子都该睡觉的时间了。”路禹说,“做什么去了,浑身脏兮兮的。” “自告奋勇,去和紫星切磋,然后嘛……”欧尔库斯耸肩,“引以为傲的体术、狼人战法,都失效了。” 不被同意参加晨曦试炼的小面包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参与,只不过战绩并不理想。 突出一个屡败屡战的小面包已经没力气吐槽老父亲不留面子的坦白,她独自回到房间洗漱,留下两位先驱呵呵直笑。 “不是召唤的书籍啊……也对,现在没有那么急切了,缓缓也好。” 欧尔库斯翻阅了几本借来的书,顺势说道:“梅拉的召唤学派欣欣向荣,杜尔德兰因为浮萍的缘故也有起色,至于摩斯塔纳,有赖蓝水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还有你那座雕像带来的效果,召唤师愈发活跃。” “我们认识,有……九年?”他思索着。 路禹记得清楚:“九年了,我还记得你召唤出车车把我追得夺路狂奔的事情。” “祂撮合的好事,谁又能抵挡先驱之间互相吸引的冲动呢。”欧尔库斯笑了,“至少结果是好的。” 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份冲动带来的结果并非是你死我活,而是合作与友谊,同时也奠定了后续三位先驱协力的基础。 欧尔库斯惬意地躺在软椅上,注视着天花板,感慨:“十年前,我从不敢想,有朝一日,召唤师能跻身于大众视野,再度活跃……害怕召唤传承断绝,才有了那堆积如山的藏书。” 路禹也如释重负地吁气:“我也想不到,原以为,还要更久。你说,我们这些先驱,完成那份使命了吗……过去召唤先驱都没能完成的那份使命。” 928.我们有完成使命吗? 年关将至之际,萸草带领工匠、土木两个小组更换了包括大图书馆、仓库在内诸多建筑的识别魔法。 利用魔力笼罩来访者进行体态,容貌甄别的魔法正式被淘汰,而这已经是梅拉最出色的识别类魔法了。 在璐璐首次发现“刻痕”这一概念的七年后,经她与工匠组齐心协力,终于寻觅到了稳定、安全的应用方式。 璐璐创造了独特的魔法,名为【刻痕之证】。 这是一个没什么魔力消耗,使用时会形成一股魔力团漂浮于身前的特殊术法,它能够清晰地映照出施法者的独特痕迹,配合上运用了魔力刻痕的魔具、法阵,就像是钥匙与锁孔配对。 当初晨曦领将魔力刻痕的运用前景略微展示给诺埃尔,这个聪明的家伙便意识到了之后可能会掀起的识别类、结界类魔法的革新,百日战争期间趁机拔高工匠地位,也有早做魔能布局的心思在内。 登记刻痕的晨曦人络绎不绝,居住于晨曦,他们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很不错——工匠组三天两头整点狠活,阈值早已被拉高。 路禹也在登记行列,塞拉操纵法阵记录了他的【刻痕之证】后,作为主控法阵的晨曦之书才没有继续排斥他。 继智能家居与密码锁这两个逐渐会被完善的魔能前景后,路禹感觉,针对无限试错,以及恶意尝试形成ddos的防范举措也会应运而生……魔能便利化,改变生活。 果然,闲聊中,璐璐提及了自己的设想。 她打算为这个魔法赋予一个连续失败断开法阵、魔能器具连接的保护机制——虽然现阶段刻痕之证还存在着一些瑕疵,但这不妨碍她先进行框架铺设。 闭塞所带来的恶果之一便是魔力泛用化程度极低,使之便利化需要的助力,工匠这一群体几乎断档,梅拉现存的工匠大多只能锻造低阶的用品,即便是高阶也谈不上精良。 想让外界能够运用如今梅拉所拥有的成果,还需要积累与铺垫,换而言之……需要思想上的改变以及时间。 诺埃尔乐观估计,培养工匠,推动思潮兴起,需要五至六年,但塞拉推断这个时间应该是十年起步。 十年后,新一代成长而起,旧时代的余烬方才会从每一个梅拉人的肩头飘落。 因此,现阶段晨曦工匠组所迈出的每一步,与他这位召唤先驱曾做过的尝试,并无二致。 前行,一路前行,将那些被枷锁束缚,不被现在魔法师,社会共识认为存在的可能性一一揭示,无论那份可能性最终通向何方。 萸草向路禹等人明确表达过忧虑,她虽然热衷于不断探索创造的边界,但却对经由自己之手成型的知识结晶却抱有一些难以言说的恐惧——任何知识一旦成型,如何运用,就不再受先驱管控,也难以为任意一人的意志所转移。 谁能预见后果? 没人。 血肉召唤的肆意传播,路禹无力阻止。 抑魔狂潮,凯塔斯声嘶力竭的呐喊依旧被吞没于汹涌的浪潮之中。 或许,每一位被称之为先驱的人,都带着一些自私的属性吧,即便忧虑,即便畏惧,最终也都受着知识的引诱,为好奇与探索欲的驱使,触碰向了未知的边界。 作为先驱,自己应该干得还不错? 召唤师放眼十年前还是濒危物种,随意一个获得血肉战车试用机会的人都能以召唤强者自居,在那段返回梅拉的漫长旅程中,值得他留意的也只有欧尔库斯一人。 “召唤师,真的假的?” 大多数人听闻路禹自我介绍后总会习惯性地重复。 人们已经习惯了召唤的衰败,不入流,陡然间看到一个头铁到将召唤作为主要精研流派之人,惊讶、讥笑都是稀松平常。 现在不会了。 经由路禹两次发放召唤入门手册,兼修与主修召唤的人数都显著地上升,那个落魄的流派重新得到了民众的认可。 不是没有人寻找路禹成为新的召唤学派领袖,但无一例外,他都予以婉拒。 但是在梅拉,召唤师讨论时试图绕过路禹是不可能的。 建立梅拉第一个召唤学派的人在公开宣言中把甲叠到了最满。 “学派仅以交流形式存在。” “我们邀请过暴食者阁下,但他不愿意,所以我才愧受。” “这不代表我比暴食者阁下更懂召唤。” 璐璐戏言,当初萨耶尔之于精法学派也是如此。 “这么入迷,什么书?”跟西格莉德一起给晨曦主控厅粘贴了春联与挂画的塞拉,一进门就瞥见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人有滋有味地翻阅着书籍。 好奇心促使她凑了过去。 “《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图册》,艾德尼版……” 又瞥了一眼把脑袋枕在路禹肩头,用吹气示意路禹该翻页的璐璐,塞拉不由得捂额。 书是好书,艾德尼作为六百年前魔力潮后有名的魔法师、艺术家,游历梅拉,记录种种风土人情与文化差异的典籍至今仍是梅拉私人书架上的常客。 路禹和璐璐所看的这一版《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很是经典,时至今日,不少魔法家族、学院都会让刚刚踏上魔法之路的新人魔法师第一时间浏览书中内容。 可那是新人魔法师,如今一个九阶,一个八阶,盖着个毯子,依偎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对他们而言等同于孩童启蒙读物的书籍……真是最有童心的一集。 “路禹,你几岁了?” 路禹思虑了一番:“应该,32还是33……怎么了?” 其实说出口,路禹陡然发现,他已经是个中年人。 时光荏苒,毕业就来到这个世界的他眨眼间就度过了十个春秋。 当时在树洞里讲解魔法,陪伴自己的煤球也变成了自己的妻子。 外面风雪依旧,白狼率领的“餐车团”欢快地奔波,偶尔几声狼嚎,也会让路禹恍惚。 “你也要看吗?”璐璐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来,一起。” 再度被勾起的思绪随着璐璐欢快地拍击床铺的声音打散。 “你们俩啊……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看。” 虽然回绝得很果断,但塞拉却并没有如嘴上所说那般离去,而是挤了过来——新年前该忙碌的准备工作都已经结束,悠哉悠哉的休憩时间,她不介意陪着两个小孩幼稚一下。 “给孩子想好名字了?” “嗯,我个人倒是有几个备选方案。”路禹回答。 “所以就是完全没想好了。”塞拉啧了一声,抬起垂下的耳朵扫过路禹的脸,“你作为孩子父亲的自觉究竟在哪啊。” “可……”路禹委屈地看了看身旁的人,“璐璐想让你来起名啊,相对的,你的孩子由她来思考。 塞拉先是喜上眉梢,又迅速地流露出了纠结苦恼的神情。 起名字这件事,对谁而言,都不太容易。 路禹自然而然地把视线留在了塞拉毫无反应,仍旧平坦的小腹上。 在璐璐已经想要吃酸酸甜甜的食物,胃口出乎意料大的时候,塞拉仍然与平时无二。 如果非要说……那就是她使唤路禹做小糕点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原本是璐璐平时放松解压的保留节目,怀孕之后理所当然变成了路禹的保留节目。 不过这也让路禹有机会用嘴帮塞拉擦掉脸颊上的奶油……他早就想这么玩一次了。 耳朵拍击又一次命中了他的脸颊,塞拉没好气地斜视路禹:“多在意一些璐璐,我这里比你想象的要久。” “可你们现在都是一个状态,我都需要在意吧。” “所以说了,让你先在意璐璐!” “我不管,我就要看!” 璐璐嘴里轻哼个不停,身后塞拉和路禹熟悉的“吵闹”让她的声音愈发欢快,嘴角的弧度也逐渐压制不住。 不需要回头,她就能想象这两人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满脸通红的模样——她的脑补能力已经锻炼出来了。 “真是孩子气。”璐璐窃笑。 “最孩子气的人不该这么说吧。” 路禹和塞拉异口同声,璐璐连忙抱头防御:“语言暴力!” 充当吊灯的小光和小暗识趣地黯淡了下去,生怕太过刺眼,惹主人们瞩目。 这种打打闹闹,就连它们也很习惯了。 璐璐疲倦睡去后,塞拉和路禹两个相对夜猫子的人,一个准备返回轮回塔再工作一会,一个则是打算去大图书馆再借点书。 “最近有些如饥似渴,怎么了?”走廊上即将开始传送前,塞拉问。 路禹看了看手里那本《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笑了。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了,很少这么安逸,返回梅拉的路上要为了生存,建立晨曦领后要考虑所有晨曦人,作为先驱要践行自己的使命复苏召唤……还记得你之前怎么评价我的八阶吗?” 塞拉一愣,她想起来了,自己吐槽过路禹身为八阶魔法师却一个高阶魔法不会的神奇,也吐槽过他在许多方面知识极度欠缺。 但实际上,十年时间走到八阶已经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成就,她会这么说也只是因为站在对面的是路禹。 想到这里,塞拉叹气,她决定用柔和一些的口吻提醒路禹目前的成就有多出色,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 “哦,继续加油。” 路禹离开后,塞拉捂额,她分明不是想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一直要下意识否定他呢……”塞拉懊恼。 路禹不知道塞拉正在后悔刚才的发言,他其实也没把塞拉辛辣的点评往心里去……塞拉嘛,她说什么都是对的,谁让自己喜欢她呢。 而且……他也不讨厌这种相处方式,虽然不坦率,但也别有趣味。 促使他学习的动机很纯粹,求知欲。 晨曦领藏书规模放眼梅拉首屈一指,而坐拥如此规模的藏书,路禹看过的连千分之一都不到。 鉴于来到这个世界后,路禹始终专注召唤之上,严重偏科,许多常识的补全都源自于璐璐和塞拉适时的提醒,他觉得有必要在晨曦领升空前好好充实自己。 深夜的大图书馆仍然有人活动,自从门禁系统升级后,大图书馆的史莱姆娘与人偶守卫只剩下了打扫与整理书架两个职责。 抱着书籍离去的路禹在升降梯里见到了欧尔库斯,身边的小面包哈欠连连,眼看就要睡过去了。 “路禹哥哥~~~~晚上好。” “才不是晚上,这可是好孩子都该睡觉的时间了。”路禹说,“做什么去了,浑身脏兮兮的。” “自告奋勇,去和紫星切磋,然后嘛……”欧尔库斯耸肩,“引以为傲的体术、狼人战法,都失效了。” 不被同意参加晨曦试炼的小面包以这种方式完成了参与,只不过战绩并不理想。 突出一个屡败屡战的小面包已经没力气吐槽老父亲不留面子的坦白,她独自回到房间洗漱,留下两位先驱呵呵直笑。 “不是召唤的书籍啊……也对,现在没有那么急切了,缓缓也好。” 欧尔库斯翻阅了几本借来的书,顺势说道:“梅拉的召唤学派欣欣向荣,杜尔德兰因为浮萍的缘故也有起色,至于摩斯塔纳,有赖蓝水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还有你那座雕像带来的效果,召唤师愈发活跃。” “我们认识,有……九年?”他思索着。 路禹记得清楚:“九年了,我还记得你召唤出车车把我追得夺路狂奔的事情。” “祂撮合的好事,谁又能抵挡先驱之间互相吸引的冲动呢。”欧尔库斯笑了,“至少结果是好的。” 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那份冲动带来的结果并非是你死我活,而是合作与友谊,同时也奠定了后续三位先驱协力的基础。 欧尔库斯惬意地躺在软椅上,注视着天花板,感慨:“十年前,我从不敢想,有朝一日,召唤师能跻身于大众视野,再度活跃……害怕召唤传承断绝,才有了那堆积如山的藏书。” 路禹也如释重负地吁气:“我也想不到,原以为,还要更久。你说,我们这些先驱,完成那份使命了吗……过去召唤先驱都没能完成的那份使命。” 929.晨曦之心 “丘玛·艾德尼……谁啊?” 与欧尔库斯追忆往昔至后半夜的鲈鱼没能好好睡个懒觉,璐璐紧贴耳朵轻吹的风将他闹醒,一个有些陌生,但又似乎在哪听过一些的名字飘进混混沌沌的脑海中。 不以为意的他下意识亲了亲璐璐的脸,打着哈欠就要去给她和塞拉弄早餐,好继续睡个回笼觉。 一本书被璐璐举到头顶。 “《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路禹惺忪的睡意消去了一些,“同一个艾德尼?长生种吗?” 他倒是没想到原作者居然还在世。 “不不不,艾德尼是一个学术大家。”璐璐斟酌,“自从六百年前第一次撰写书籍开始,家族就以此立足,艾德尼后续子嗣大多与之打交道。” “来找晨曦领索要知识吗?” 路禹有些不耐烦,尽管六百年前艾德尼推动编撰了诸如《梅拉大陆种族与魔物手册》,《梅拉大陆植物类魔物图谱》等诸多科普书籍,间接造福了许许多多刚刚踏上魔法师道路的人,但谁又知道他的子嗣是什么德行呢? 洗澡完毕的塞拉擦拭着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走出了浴室,“婉言”谢绝路禹代劳擦拭后,她说:“关于这一点,我正好要和你们说说。” 米莱的联络是清晨到来的,里面解释了丘玛·艾德尼造访晨曦领的原因——修史。 艾德尼于六百年前魔力潮结束后受斯莱戈、科德佐恩、梭伦三位皇帝邀请,聚集梅拉学者,整理抢救在天灾人祸中损坏遗失的梅利亚斯典籍,这项抢救与拓印的工作进行到中期便逐渐演变为历史记录。 浸染灾厄与魔力潮同时袭来,巨大的动荡令梅拉秩序彻底崩坏,如果无法在战后第一时间对各方幸存者的描述进行采集收录,互相对照,那么时间推移,记忆偏差之下,这段历史就会充满了模糊不清之处。 艾德尼出色地完成了这项浩大的工程,尽管常有学者说他以自己的书籍不被三国过度审查,便于流通,为三个国家修饰了一些无法言说的黑色历史,但…… 时至今日,想要了解六百年前发生过的一切,梭伦、斯莱戈、科德佐恩皇家图书馆中艾德尼主导编撰的正本,仍旧是不二的选择。 如今虽然魔力潮仍未结束,但由于晨曦领的突然崛起,整个梅拉西侧除开斗兽场般的科德佐恩,都进入了修生养息模式,更大的秩序变更已经缺乏必须的环境与土壤,因此丘玛·艾德尼踏上了先祖之路。 而他,将晨曦作为自己的第一站。 给塞拉煎蛋时,路禹见到了这位出身享誉梅拉学者家族的丘玛。 他确信,在晨曦之外任何一个场合与之碰面,他都不会认为对方是个学者,并非狭隘的偏见,而是…… 丘玛是一个中年人,模样约三十岁上下,面相清爽整洁,一头黑色短发打理得整整齐齐,配合上那一身与神父无异的黑白双色构成的袍子,活脱脱的苦修士扮相。 他并不瘦削,挺拔而高大,双开门冰箱必然是夸张的修辞描述,但以丘玛的魁梧,一个熊抱搂断路禹的腰估计不是问题。 这样的体格,使他单手持书将其按于胸口的动作有着一种,能用“知识”夯死魔物的压迫感与力量感。 丘玛并不怯场,对于与晨曦领主第一次相遇是在厨房他没有表现过度的讶异,只是稍稍惊叹了一下路禹料理洋葱时不错的刀工,并询问路禹为何不用魔力替代肢体层面的机械劳动。 “魔力可以是意识的延伸,可以是肢体的延伸,很好用,但……有些乐趣,需要放弃魔力才能品尝到。”路禹说着走到一旁,颠了颠煎锅,娴熟地让煎蛋翻面。 然后丘玛就看到了梅拉大陆风头正盛,引得无数人议论、憧憬的九阶发出了惊呼。 璐璐总是很捧场,即便她已经看过了很多次。 路禹其实偶尔也想看塞拉这么捧场…… 丘玛婉拒了享用路禹厨艺的邀请,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我从绿荫一路走来,到达碎金城附近时,已经有人讨论晨曦领的年节。靠近晨曦山脉时所遭遇的各个部族都在跟随着你们的步伐,庆祝着在梅拉过往传承与习俗中不曾有过的‘年’。” “我想知道……这个年节,对晨曦领,意义非凡是吗?” 路禹说:“每一年都意义非凡,今年经历了百日战争,更加如此。” 丘玛微微颔首:“我了解了,晨曦之主们应该知晓我的来意,而我也确实准备了一些问题,其中难免会有尖锐、让人扫兴或者不快的部分,鉴于年节对晨曦领意义重大,我愿意等。” 丘玛显然不是那种典型的泡书堆里长大,不谙世事的学者,他的这番话让路禹欣赏地多看了他几眼。 “晨曦领也有自己的书记官,您需要我派遣他陪同你闲逛吗?” “我可以自由活动?” “在伱的认知中,晨曦领会限制外来者人身自由?”路禹反问。 丘玛神情不变地说了声感激,随即补充:“我不需要您的书记官协助,如果可以,请您派一个能只在我询问时开口的向导。” “简单。”路禹拍了拍手,魔狐史莱姆影狐应声而入,“她能满足你的要求。” 没有继续打扰晨曦领主温馨共进早餐的打算,丘玛迅速离开了晨曦城堡。 站在人来人往的城堡主干道上,他默默注视着来往的晨曦人,观察着他们的神态,或许是临近晨曦最大节日的缘故,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快轻松的笑容, 与那些会被晨曦领神奇魔法震撼的人不同,丘玛保持了极大的镇定以欣赏那些他无法理解的事物,比如白狼餐队、史莱姆流通果汁档。 又比如遍布核心区的人偶,趴伏在不远处落满了积雪如同山丘的酣睡巨龙,以及……任由晨曦人参观,而拼接摆放在空旷地的巨龙骨架。 丘玛试图寻找一些问题的答案。 百日战争期间,晨曦领以一己之力抵挡了俄偌恩数个军团的合击,最终将他们拖死在了梅拉西南。 在此期间,晨曦领四分之三的土地沦陷,俄偌恩的焦土政策令他们耕耘数年的成果灰飞烟灭,如果不是地脉中的魔力大喷发(大多数人尚且不知银枫神的存在)复苏了大地,丘玛相信,晨曦山脉直至如今仍是一片荒芜。 即便是在俄偌恩最占优势时,晨曦人都不曾背弃身后的土地,自己的领主,放眼梅拉,这都是难以想象的。 主战态度最明显的斯莱戈,诺埃尔都需要以温蒂其人缓慢造势,渲染战争氛围。 中期俄偌恩与梅拉分庭抗礼,彼此在科德佐恩来回拉锯损伤惨重时,斯莱戈国内也不缺异议,甚至出现了叛国者。 是什么让晨曦人无条件相信自己是最终胜利的一方,愿意拼尽一切? “为什么愿意拼尽一切……你这……哦,生面孔啊,原来是这样。” 一位教国出身的修女刚刚领到了自己的年货礼包,正放置于身后驯养的雪鹿身上,听到这没头没脑的发问她本想生气,却又在看到丘玛的一瞬间释怀。 “为了领主大人,为了我们亲手打造的晨曦领。” “所以,是出于忠诚?” “虽然我觉得不该用忠诚这个词,但也没差别吧。” “据我从其他地方了解到的信息,你们拼尽全力的抵抗,实际效果远不如几位领主直接出手有效。”丘玛平静地叙述,“换而言之,如果一开始就由领主出手,忠诚于他的子民就不会死,不是吗?” 丘玛亲眼看到了这位涵养极好的前修女脸上流露出古怪的神情。 是怜悯,就像是在可怜他居然要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发自内心的同情。 修女用遗憾地口吻说:“虽然这么说不太合适,但……你不是晨曦人,没法理解我们的情感。” “你是说,那些晨曦人,心甘情愿与俄偌恩战斗至死?” “你看,你依旧没能理解,所以才会这么问。”修女微微欠身,表示歉意,“接下来我要前往畜牧组领取食材,同伴还等着我带着年货回家提前料理,所以……如果您真的有疑问,不如再找找别人?也许会有人能用更简单的方式让你理解。” 丘玛在这番回答中找到了教国的影子,这里的人似乎毫无保留地信仰着领主,与外界领主与领民的支配与被支配,压榨与被压榨关系不同,作为前神选似乎选择了更优秀的一条道路? “所以,之前晨曦领不存在货币?” “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存在。”咬着棒棒糖的医疗组成员点了点头,“好像……五六年时间吧,直到气象异常,晨曦人变多……好吧,其实也没多少,但西格莉德领主还是就此建立属于晨曦的货币体系。” 她又说:“这样也好,便于管理。” 丘玛有些头疼了,他所设想的宗教国在这番回答下又被推翻,显然不存在哪个宗教国会实际践行那些只有邪教口中才存在的理想国理念。 没有货币,由后勤组实行统一分配,而这套模式竟然整整执行了五六年,受迫于外力才与人口增长才必须进行改革,而非先行自上而下瓦解…… 他再一次抛出了先前的疑问。 果不其然,医疗组成员的神情以同样的方式变幻,丘玛再次品尝到了被怜悯的滋味。 “晨曦人一直都期待着啊,你能理解吗?” “期待战争,期待死亡?”丘玛追问,同时也拿出了纸笔。 “不。”医疗组成员摇头,“我们渴望着……回应。” 丘玛没能落笔,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圄于书海中未曾挣脱,以至于这简短的几个字也无法理解透彻。 “回应?” “算了,组长等着带鼠粮和血浆回去呢,小老鼠和巨蚊快断粮了,你去问别人吧,这个时候晨曦人都很忙的,你来的不是时候。” 医疗组摆了摆手转身跑开,似乎不愿意在这件晨曦人人都能理解的事情上多做解释。 接连被数人评价“无法理解”,丘玛自忖已经摸索到了什么,但归纳为文字,却需要一个引子。 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沉思着,自身后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文萨·艾德尼是你什么人?” 丘玛猛然回头,一个有着海妖尾的魁梧半龙人正注视着他别于肩头的一枚家徽。 “那是……先祖。” “哦,那家伙的子嗣吗。” “您是……” “法古塔尔,你们先祖为了了解梅拉更早发生的故事,打扰过我。”法古塔尔说,“很烦人,但看在他求知心切,我送了他几个小故事。” 丘玛肃然:“您是……巨龙。” “不错不错,那个瘦弱的家伙有着很健硕的后代,你也继承了他喜欢四处记录的爱好?”法古塔尔瞥见了他手中的本子。 “艾德尼以此立足梅拉。”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在沉思什么,我看到你写下了晨曦的字样。” “只是好奇,晨曦人义无反顾,毫无怨言在战争中赴死的狂热。”丘玛坦言,“这里没有宗教,没有压迫,没有压榨,没有奴役,可晨曦人依旧做了。” “一定要有你说的那些,才会出现‘英雄’吗?”法古塔尔反问。 “可,总该有什么驱使他们无条件服从晨曦之主。” “你错了,不是服从,是信任。”法古塔尔纠正算得上是故人的后代,“他们说你无法理解是对的……因为只有被他们呵护着度过了疾风骤雨的晨曦人,才会想着挣脱怀抱,努力证明些什么,这种急切与狂热,不是你所说的那些词汇能概括的情感。” 丘玛默然。 “您是说,晨曦人,为自己始终只能被庇护而感到羞耻?” “如果你被他们一次又一次呵护在怀中,如父母呵护孩子,你也会品尝到他们那挣扎的情感。”法古塔尔说,“孩子,不要试图用你在梅拉被浸染的内心理解在这片土地诞生的‘心’,否则,你可能会触怒晨曦之主。” (本章完) 925.你们理所当然的日常,在外人看来是难以理解的 丘玛知道法古塔尔在提醒他什么,也感激对方的教诲,但他选择了沉默,继续自己的记录。 事实证明,他确实来得并不是时候,明日就是晨曦年节,如今晨曦领内来来往往的人群要么在点缀自己温暖的小家,要么在自制年货,准备礼物交换。 跟随着一群满载土豆而归的森精,丘玛来到了一片即便在冬日仍旧绿意盎然,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 举目望去,高耸的参天大树枝叶联绵,遮天蔽日,悬浮于枝叶下方的魔力光球如同太阳,投下足以欺骗大地与植物的暖光。 与先前银装素裹景色截然相反,柔和的翠绿与暖黄色令丘玛一阵恍惚,反差之下,仿佛有无数长着翅膀的迷你小人从眼前飘过。 他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适应森精聚集地带来的冲击。 “森精改造环境的能力在诸多种族中首屈一指。” 丘玛提醒自己,但显然,他还是低估了晨曦森精的改造能力。 人造小太阳,温度调控,这些关键词的组合对于晨曦农务组而言意味着……反季节种植。 足够的森精,足量的元素精粹,加上晨曦之书主导的法阵运转调控,让森精居住区成为了无论人畜作物,四季宜居的美妙所在。 “这是实验田的标识,请不要继续靠近。” 一直沉默的影狐动用魔力转动不远处的一块标识牌。 标识牌上画着一只生气冒火的迷你森精,下方的文字,一种是梅拉语,另一种丘玛从未见过,它方方正正,像是一个个被规划好的田垄。 “你比我想象中,说话要清晰流畅。” “这是晨曦之主的赐福与宠爱。” “好吧,我只是假设。”丘玛问,“假如,我执意靠近,会发生什么?” 有人替代影狐做出了回答。 “你会留在这里,协助复原实验田。” 一位女森精从高处的树屋飘然落下,她警惕地用眼神逼退了丘玛,阻隔在他与实验田之间。 与农务组的实验田齐名的是…… 后勤组的账目、 医疗组的药田与小“宠物”、 魔药组的陈列柜、 炸药组的瓶瓶罐罐、 水产组的鱼苗、 工匠组的零件、 召唤组闲置的破烂、 畜牧组放养的小动物、 炼金组颜色艳丽的溶液与从不露面,只能听到声音的老师。 即便得知丘玛是客人,女森精仍然小心翼翼地领着他远离实验田这才松口气,换上一副热情和蔼的态度,从树屋中拿出用法阵冰镇存放的史莱姆果汁用以招待。 “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奴隶?” 闲谈中得知了这个细节,丘玛记录的手顿了顿,在册子上画了个圈。 女森精阿格妮倒也不介意自己说了许多往事却最终只被关注沦落为奴隶这一点,她坦率地点了点头。 “你的部族在杜塞尔群岛之上,也在泛梅拉语言带内,现在晨曦领给了你自由,你不打算回去复仇吗?”丘玛继续问。 “那确实是我当初的执念,但……丘玛先生,当你真正沦落为货物被四处易手,饱受凌虐,饥一顿饱一顿不敢奢望明日时,有人用你从不敢奢想的方式接纳了你,给予了你所需的一切,还第一次把尊严还给你……” 阿格妮抿了口史莱姆果汁,满脸惬意:“我仍记得数年前的这时,冰冷的牢笼,无法遮风挡雨的兽皮组成了我的‘家’,没有热食,没有热水,一块干硬的面包,半碗雪水就是我所能拥有的一切。” “现在,”阿格妮环视宽敞的树屋,以及屋内随处可见的生活痕迹,“我在温暖的房间里,喝着梅拉人难以想象的佳酿,守护着属于自己的田亩,研习着可以凭借晨曦人身份随意借阅,梅拉人却需要试炼才能获得的知识……复仇这个选择,真的会比现在更好吗?” “所以你忘却了仇恨。” 阿格妮嘴角微微扬起:“我只是想要回应晨曦和晨曦之主赐予我们的安宁……百日战争时,在这里的森精没有人离去,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实验田,对吗?” “对。”阿格妮说,“它是森精与农务组的心血,是能让晨曦的大家欢呼雀跃,让晨曦之主不吝赞美的宝物,也许还会是改变世界的不经意的契机……所以我们违反了撤退命令。” “没有受到处罚?” “塞拉大人派来了大量的人偶援助,可以施展亡灵召唤的巨龙骨架重新组合……”阿格妮推开由藤蔓组成的纱帘,望向下方的实验田,“好在,事情已经到了领主大人必须出手的极限,所有的心血都保住了。” “如果他们选择了另一个出手的时机,你会有怨言吗?”丘玛问,“那是你知识的结晶,数年的心血。” “如果领主想要,献上我的一切正是我所渴望的。”阿格妮说,“魔力潮期间,梅拉的人口下降了多少?丘玛先生是学者,应当比我更清楚。” “传言,晨曦森精,都曾是奴隶。” “至少九成。” “他们所想,与你一样?” “百日战争俄偌恩兵临城下,他们和我一样就在这里,无人胆怯。” “我知道了,谢谢款待。” 被送出门,丘玛这才发现在实验田不远处有一处向下的楼梯。 “这里是……” “哦,地下也有实验田。”阿格妮解释,“研究的是无光栽培。” 丘玛愕然:“这样的研究就在你的树屋附近,阿格妮女士,你是农务组长?” “明年才会是副组长。”阿格妮骄傲地回应。 “我即将离开,不知道您还能用什么奇特的研究项目再震撼我一下。”丘玛放下了手中的册子,他不打算把无光栽培与接下来听到的东西记录进随身笔记中。 “哦,我们有一片实验田专门用以研究脆化土地改良,选育适应脆化土地的作物。” 古往今来,许多魔法师都梦想解决用魔法揠苗助长带来的巨大负面效果,无一例外无功而返。 不知为何,听到阿格妮自信地提及时,丘玛隐约愿意相信,晨曦领能寻找到前人苦寻不得的解。 大雪漫天,丘玛面前的湖水并未封冻,固然有梅拉西南的气候原因在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仍活跃于湖水中的人。 仅在靠近丘玛的这一侧岸边就有数名擅长潜水的晨曦人不断地深浅,又上浮,每一个来回都会使得岸边的水桶中多上一只活蹦乱跳的鲜鱼。 丘玛认得这种鱼,先祖的淡水动物图鉴记载为红鳞鱼,因其火焰般靓丽的红色鳞片而得名。 成群结队的红鳞鱼于水中畅游,往往能让人产生晚霞映照的错觉,这种听名字便能产生联想,如临其境感受美感的名字并不被晨曦人所应用。 “鲈鱼……这是,你们领主名字的谐音?” 检查水桶中鲈鱼状态进行筛选的水产组成员点头:“对啊,有问题吗?” “他不介意?” “是塞拉大人为鱼改的名字,路禹大人可是很爱塞拉大人的,怎么会介意呢,鲈鱼宴可是年节必备的。” 想到那位领主的洒脱,丘玛也自嘲地笑了。 但随即他便疑惑起水产组的举动:“一个水桶,只放一只红鳞……鲈鱼?” “我们挑选的鲈鱼都是鱼群里好动、健壮的个体,放一起可能会互相拍打,导致鱼皮受损,平时晨曦人倒也不在乎这些,但年节时总是要讲究菜品的完整性,受伤破损会让最终呈现出的菜品不够美观。” “所以,你们不是打网捞鱼,而是亲自潜水挑选?”丘玛记录的手一顿。 “对啊,只要稍微一吓,那些活泼好动的鱼就会从慵懒的个体里脱颖而出,它们的肉质紧实q弹,鲜甜味美,料理好后呈现出喜庆的渐变红……比做成小鱼干要美味多了。” 把这一习俗,以及晨曦喜红这一点记录下来后,丘玛眉头一皱,好奇:“晨曦领有海妖,为什么这件事,不是由他们来做?” 与之对话的水产组成员,带着好几只被晕眩的鲈鱼浮上水面的“游泳健儿”都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觑。 “我们,就是海妖。” “……” “……” 丘玛按了按眉角,他不认为自己的视力有问题,眼前两个直立行走的人没有海妖长尾,也没有鳞片。 他正打算配合晨曦人的幽默感说些什么,就看到还在水中的那人双脚隐隐约约浮现出尾巴的轮廓。 “哦,药剂好像要到时间了,辛苦了,换班吧。” 在丘玛的注视下,水中的海妖利用雕像向魔药组完成了报备,他申请的魔药很快被白狼特快送到。 已经恢复海妖形态的他服用魔药后,长舒一口气,拎着一条鲈鱼当做小零食开心地离开了。 丘玛头有些疼,他疑惑:“晨曦的海妖,都是这样?” “这样……是指,熟练切换形态?” 像是狗狗一样口衔鲜鱼扑腾上岸的海妖吓得周围的人退避,在丘玛讶异地注视下,他看到周围的海妖纷纷无奈地叹息。 “薇拉组长,别闹了……” “请你在乎一点自己的形象。” “尤妮丝看到了会怎么想?” 水产组众人羞耻地不愿去看自己的顶头上司。 “我只是在练习今年的姿势啊。”薇拉把留有自己齿痕的鲈鱼丢回湖水中,摊了摊手,“今年璐璐大人要为我们这些组长画像留档,我在思考什么姿势比较震撼人心,充满美感……你们不觉得刚才那个就挺好吗?” “关于画像留档,我能了解点什么吗?”丘玛平静地开口,“你的名字是薇拉,藻绿色头发……深绿海妖吗?” 薇拉认真打量了眼前这位一拳能砸死熊的猛男,歪了歪头:“早就不存在什么深绿海妖了哦,我们现在是晨曦海妖。” “海妖上岸事件后你们音信全无,现在你出现在此处,也就意味着,当年海妖侵攻晨曦领大败而归,有你们的身影,对吗?” 影狐为薇拉解释了丘玛的身份,薇拉沉吟片刻,将丘玛带回自己运用沙子与木材建造的宫殿之中,并第一时间分享了晨曦海妖干制的名产——鲈鱼干。 “你在其他海妖面前不直接回答,是因为他们并不认同晨曦海妖这一身份?” 薇拉啧了一声:“难道你很喜欢站在寒风中干聊?在温暖的室内,享用着热饮和美味的食物畅所欲言,不该是作为主人的我应该提供的吗?又或者丘玛先生很享受被慢待的滋味,那是我误解了您的需求,现在我们就可以移步室外。” 说着,薇拉打了个响指,房间内的人偶与史莱姆仆从纷纷停下了筹备茶点的工作。 “我表示歉意,请继续。” 薇拉没有生气,继续奉上了自己珍藏的茶点。 “回到你刚才的问题,深绿海妖,不存在谁嫌弃晨曦海妖的身份,正相反,他们庆幸于,作为深绿海妖之主的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决定,指的是在召唤师对决时,你们为路禹仗义执言?” “也可以是在那之后,我们遭逢大难后选择相信梅拉人视为凶兽的‘暴食者’,总而言之……他们接纳了我,并给予走投无路的族人们一片乐土,让我们能够安心存续的同时,还给予我们适应新魔法时代的便利。” 薇拉托着腮,好奇地注视丘玛古井不波的脸。 “你为什么会认为,被晨曦之主温柔对待的深绿海妖,会厌弃成为晨曦人的选择呢?” “我在寻找许多问题的答案。”丘玛平静地做出解释,“它需要无数的信息碎片凑成,而收集它并不容易,如果有些问题让你感到不快,并非我对晨曦,以及你存在偏见……只是因为,你们理所当然的日常,对外面人,也许是不可理喻的。” “就像是我,来之前,法古塔尔曾告诫,不该以被污染的内心审视晨曦的一切,因为这会触怒晨曦之主。”丘玛叹息,“可出身于梅拉的我,又怎么能拿出一颗不被梅拉浸染过的内心呢?” 薇拉咀嚼着丘玛口中那句“你们理所当然的日常,对外面人,也许是不可理喻,难以理解的。”,对丘玛逐渐有了欣赏之意。 “你说得对……晨曦人,确实很难被外面人理解。”薇拉肯定了丘玛的说法。(本章完) 926.无知真是幸福啊 尽管丘玛的问题冰冷尖锐,但薇拉还是耐心地一一予以解答——眼前的人只是个茫然而好奇的求知者,求知欲与内心某种暧昧不明的情绪促使着他渴望对晨曦领有更多的了解。 他确实对晨曦领无恶意。 丘玛婉拒薇拉留下共进午餐的邀请,他确实有些饿了,但……薇拉招待贵宾的全鱼宴多少有些粗犷,不是谁能接受带鳞带内脏的生鱼,面对这种深绿海妖时期传承至今还未完成移风易俗的“豪迈”,丘玛只能退避。 想起薇拉等海妖身上并没有咸腥的气味,离开后的丘玛忽感诧异,这难道是晨曦魔药的功劳? 飞龙呼啸而过,扇动双翅掀起的风浪吹得丘玛周围的雾凇碎裂,积雪簌簌落下。 “他们去哪?” 影狐思索片刻,回应:“方向应该是珊瑚水母居住的水泡区,今天是水母营养口粮的补给日。” 这段路程并不短,丘玛听从了影狐的建议,呼唤来了晨曦领圈养的飞马。 “你们的飞马饲养员是什么人?” “它们由畜牧组代为照料,实际照顾人应该是史莱姆果汁的发扬者,沃勒与瓦伦,他们是冒险者出身。” “所以这两位也会也会用冒险者的标准锻炼飞马?” 不怪丘玛有此一问,出现在他面前的两匹飞马有着异常结实的肌肉,粗壮的马腿上肌肉纹路分明,力量感喷薄欲出。 作为混血魔物,飞马飞行能力的象征之物,他们的双翼全展将一株参天古树环抱不在话下,过于旺盛的血气令他们羽翼根部微微泛着红,这是药物无法催生的异态。 轻轻捏了捏飞马的马腿,紧实的肌肉如同活动的岩层,丰沛的血气令飞马置身于寒冷天气下微微冒着白烟,呼出的烟气如柱。 “学习能力有限,没有了解过畜牧组的情况。”影狐回答。 所幸这两匹看上去就能一蹶子踹翻寻常冒险者的飞马十分温驯,当然……也许只是对晨曦人温驯,但作为客人的丘玛至少不用担心被甩翻在地。 “我乘坐晨曦飞马,飞掠大地,呼啸的风声像是火山喷发前酝酿的前奏,眼前之景还未辨清,下一秒已在脑后……像是魔法师们兴奋却又恐惧的新时代,没有谁真正做好迎接它到来的准备。” 落地后,丘玛换了一本册子,注视着吁气,骄傲抬头的晨曦飞马,如实记录。 “爆发力、速度、耐久,远胜我生平所见,冬日骑乘是一种享受,大腿与屁股,始终温热。” 刚刚丘玛看见的飞龙趴伏于地面,一群又一群水母从一颗颗晶莹圆润,由海水构筑起的巨大水球中钻出,协力带走一箱又一箱的货物。 不多时,水球表面再度泛起阵阵涟漪,水母们在各地的水球中完成卸货后又往其中装了什么,满载的箱子一口又一口地码回了飞龙的背。 这是一场全程没有晨曦人出现的“交易”,唯一表现出了高度智慧的个体除却飞龙,就是一只约有一人高,以空气为海洋轻轻摇曳而出的大水母。 在影狐的介绍下,丘玛得知,这就是珊瑚水母一族之主,珊瑚。 这个名字让丘玛混乱了好一会。 “珊瑚水母一族之主,名字是?” “珊瑚。” “不,我的意思是,珊瑚水母的领袖,她如何称呼?” “珊瑚。” “好吧,让我们再严谨一些,我已经知道珊瑚水母是一个族群,那,这个族群,领袖,我是说领袖……” “珊瑚。” 接连三次发问,丘玛才敢确定,这位晨曦第一大族的领袖,竟然自称珊瑚…… 珊瑚同样存在着魔力潮中觉醒智慧的族群,这类新智慧生命自我命名往往会规避同属一个生态体系中的生灵,正是这个意外,让丘玛被知识填满的大脑差点宕机。 但从珊瑚口中得知自己的名字源自晨曦之主后,他又一次如实地在册子上写下了“晨曦之主起名不拘一格,奇妙异常”的评价。 一个晨曦人之外难以置信的知识,水母是晨曦第一大族,其数量远超于人、海妖、精灵等其他种族。 尽管晨曦领不愿意提供更详细的数据,但丘玛对于这个信息予以采信,只不过晨曦领没说的是,珊瑚水母一族完整觉醒智慧的个体数量并不多,除却珊瑚这位水母女王,只有寥寥数十只女王亲卫具备与人沟通的能力。 水母一族的沟通方式是通过以魔力制造肉眼无法看见的空泡,再引爆发出声音,珊瑚提供的这项冷知识令丘玛欣喜,他迫不及待地奋笔疾书。 “女王陛下,我对你们与飞龙完成的交易很感兴趣。” “是食物,想看吗?” 珊瑚的触手抛耍着一只只小水母,如同杂戏团里抛球杂耍的小丑……只不过她的手更多,容错更高。 很快,一箱颜色各异,指节大小的丸子被女王亲卫摆到了丘玛面前。 丘玛拿起一枚轻轻一捏,不甚紧实的绿色丸子便像是沙粒簌簌落粉,他告罪一声,用舌头舔了舔……咸腥,微微发甜,鲜味不明显,但有。 “这是海藻口味的球,孩子们的营养餐。” 珊瑚解释之后,丘玛愕然:“给小水母的?” 珊瑚人性化地点头,接近半透明的身躯泛起樱粉色的微光:“是晨曦水产组和璐璐大人一起制作的配方,营养丰富,不同的颜色代表着不同的口味。” “水母,能品尝出,口味?”丘玛有些难以置信。 “与你们聊的口味略有差异。”珊瑚坦言,“孩子们最喜欢的是海藻球,稍微长大一些,经历第一轮魔力蜕皮就会喜欢上掺杂鱼粉的丸子,这也会让它们身体更强壮,更亲和魔力。” 丘玛本来是想问一些特殊的问题,但珊瑚却由此拉着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晨曦领的美好。 比方说,正在规划的海洋宫殿。 晨曦领计划实现浮空城,这一点梅拉已经逐渐得知,不少人就曾讨论过他们该如何把海妖与水母这两个族群一并带走,丘玛的问题中自然也包含了这一点。 而晨曦领早有准备,他们选定了一片庞大的区域,引入海水,经由法阵魔法束缚,修建成连片的城堡与宫殿群,以容纳海妖与水母两个族群——虽然就现在来看,海妖们似乎更喜欢长着腿乱跑…… 如今珊瑚水母们居住的地上水球就是这份法阵运用的雏形。 再比如丘玛已经看到的食物,为了让珊瑚水母们多一些挣脱智慧枷锁,突破短寿生命桎梏的个体,晨曦领正在做着各种努力与尝试,而珊瑚的亲卫数量已经在这几年翻了三倍。 丘玛的节奏被打乱了,说话间,满珊瑚水母们身体释放出的樱粉色光辉耀眼明亮。 影狐说这是珊瑚水母一族心情极好的体现。 “晨曦领对你们而言,是什么样的地方?” 珊瑚毫不犹豫:“家。” 并不让丘玛感到意外的回答,他释然了,也放弃了询问其他问题的念头。 “哦,对了,我能问问,你们提供给飞龙的箱子里,装着什么吗?”丘玛想起了什么。 “你也喜欢吃吗?” 珊瑚柔和的女声令丘玛突然有些呆滞。 吃? 吃什么? 看到珊瑚挠了挠亲卫,从她“裙角”扯下的一块透明的“皮”来回晃动,丘玛呆若木鸡。 “这就是……就是,飞龙带走的?” 珊瑚似乎看出了丘玛的惊愕,她笑了起来:“丘玛先生看起来并不知道,我们褪下的皮,可是晨曦领餐桌上的美味,明天就是年节,您可一定要好好品尝‘我们’的滋味。” 深受震撼的丘玛保持了一位学者的镇定,他问:“珊瑚水母逝去的同族,会怎么处理?” “无智慧的族人交由晨曦领料理,滋润晨曦的同伴们。拥有智慧的,以珊瑚与礁石为墓,沉睡。” 珊瑚语气格外轻松,她很聪明,知道丘玛想问的是什么:“仅以我族行将腐朽的躯壳抚慰晨曦各族,本就该是沐浴晨曦光辉的我们应尽之礼。” 又一站结束,再度骑乘上飞马的丘玛注视着不远处再度前来“进货”的飞龙,好奇地问:“晨曦人,真的很爱吃水母的皮?” “这是路禹大人带起的风潮,据我行走图书馆翻阅书籍所得,许多群岛、沿海村落都将其纳入食谱之中,只不过,能将之料理得美味、易于接受,始于领主大人。” 想起暴食者成名一战,丘玛认同这个结论。 肚子咕噜噜作响,腹中饥饿的他望向身旁的影狐:“史莱姆,不会饿吗?” “摄取魔力即可保持形态不变。” “真是方便啊。”丘玛自嘲,“不像是人,人很脆弱的。” 影狐下意识想:“在你面前,脆弱的应该是别人。” 询问了中枢高塔,得知白狼移动餐车在不远处补给,影狐立刻引着丘玛前去。 这个时间点仍在工作的人很少,不是工作狂工匠组,也并非土木组与炼金组成员,这单独的两个人见到影狐后下意识把视线投向了丘玛。 “外面人?”他们问。 影狐点了点头。 “正好只剩下三份,你先挑吧。”两人把饭盒放了回去,谦让道。 丘玛并不扭捏,随便取走一份打开,荤素搭配的不知名菜式香气扑鼻,浓油赤酱带来的视觉冲击让他下意识地分泌口水。 有了刚才珊瑚水母的见闻,丘玛决定不问菜式都是什么,由什么食材料理而成,反正晨曦人能吃,他这个梅拉人就能吃,知道得更多反而会让自己深陷苦恼。 想到这一点,丘玛摇头苦笑。 “不合胃口吗?”前俄偌恩沉默军团长,现在已经获得了一副人类躯壳的多蕾卡小声地嘀咕。 “不应该的,我们从俄偌恩来,也只用两天就变成什么都吃的杂食动物了。”获得了半龙人身体的梅列厄则是赶紧否定,顺便问,“能换一份吗……你那盒里有豆皮,我挺爱吃的。” 两位军团长的嘀咕没有瞒过丘玛的耳朵,他好奇地投去视线。 “你们来自俄偌恩?是百日战争的战俘?” 多蕾卡点了点头。 “你们在为晨曦领做事?” 梅列厄望向影狐,似乎在征询着什么。 “领主说,无妨。” 梅列厄这才开口:“我会在这里饲养一些虫子,多蕾卡负责协助我做好环境调控……其实晨曦的森精也能做到。” “虫子,你是指百日战争期间肆虐梅拉,那些恐怖的抑魔虫群?” “不全是。” 梅列厄的加入让晨曦领拥有了第一位虫师,为了让驾驭虫群这份知识在晨曦领大放异彩,他需要寻找合适操控的虫群,培养虫王。 而在执行阶段开始前,农务组的奥尔加与茱蒂丝就找上了他。 俄偌恩一直都将虫师运用于战争之上,全然忽视了虫子繁殖与适应力之外的功能性,农务组看上了这一点,他们深知虫子对于农业的影响,于是双方一拍即合。 不仅要培养出进攻性十足的个体,也要发展出适合晨曦农业体系的功能性个体,为此梅列厄忐忑地让擅长于书面的多蕾卡向西格莉德提交了申请。 作为百日战争中的投诚派,虽然晨曦人没有苛责、心平气和地接纳了他们,但骤然的身份转变还是令他们迫切地想要做点什么以融入这里,而且……灵体换躯,重塑人生的恩惠真的大到多蕾卡与梅列厄坐立不安的程度。 挣脱诅咒,重获自由,就连造访梅拉的芙拉索蕾雅都有些艳羡。 “如果不是老师选择了我,我也会这么选择吧。” 身为女人的多蕾卡敏锐地感觉到了芙拉索蕾雅内心深处异样的情绪,联想到她来到晨曦领后的表现,她很聪明的没有向路禹点明。 听到西格莉德立刻给予重视,任由他们发挥,丘玛陷入了沉思,不过他的嘴一点没停,一方面是他真的很饿,另一方面……无知真是幸福啊,虽然不知道嘴里美味的食物都是些什么奇怪的东西,但它真的很好吃啊。 元旦懒癌发作,美滋滋地休息了一天,还是明天加更吧(先来点章说垫垫肚子) (本章完) 927.晨曦年节 朦胧的白光透过眼皮,唤醒了丘玛微弱的感知,略显麻木与沉重的头也于此时做出了反应。 “唔。”丘玛捂着脸,感受着脑海中不断荡漾的刺痛与间歇式麻痹感,人很恍惚。 从床上坐起的他艰难地回忆,努力进程却被推开的门,以及进来的人所打断。 “好些了?” 女人剪着一头清爽干练的短发,进来时还在咀嚼着什么,就说话时飘来的气息,丘玛判断也许是……鱼干? “你是……海妖?” “不,魔药组尤娜,晨曦魔药组唯一的成员,也是璐璐大人的学徒。” 说话间尤娜已经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床头,盘中的魔药引起了刚刚恢复意识的丘玛注意。 “我发生了什么?” “记不清吗?”尤娜惊讶,但随即释然,“也不奇怪,蘑菇的致幻效果强力,确实会导致断片。” “蘑菇?”丘玛困惑。 昨日随行的影狐出现在了房间中,这也帮助丘玛逐渐回想起了一些细节。 他造访了晨曦蘑菇人的领地,这是一个狂热信仰路禹,璐璐还有塞拉的族群,将三人称之为赋予他们新生的神。 作为晨曦蘑菇的族长,小星尘在听闻他是晨曦领的客人,而且受到路禹等人的关照后极其热情地招待了他。 细节逐渐丰富,回忆斑驳黑白的色调逐渐有了色彩。 真的是异常热情的招待。 各式各样的蘑菇料理摆满了一整桌,搭配上晨曦应有尽有的食材,搭配出了色香味俱全的美味珍馐。 蘑菇的鲜味,食材的鲜美完美融合,光是回忆,丘玛的味蕾仍在忍不住跳跃,口水止不住分泌。 吃饭间的闲聊与提问并没有冒犯到小星尘等蘑菇人,他们的温和让丘玛印象颇深。 截至目前为止,宾主尽欢,不出意外丘玛将会转道前去拜访晨曦领,也是梅拉唯一的一只巨龙霍古。 但丘玛既然此刻躺在床上,就证明,意外还是找上了他,或者……他自找的。 临走前,口中干涩的丘玛随手拿起了一位看似是蘑菇人侍者端着的“饮料”,然后在对方讶异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纯粹的下意识,在梅拉的各种宴席中,行走的侍者手中托盘的餐点、饮料都是可以随手取用的,但这里是晨曦蘑菇人的生活区。 除却丘玛与族长小星尘一桌,几位蘑菇人长老是陪坐于远处的。 与晨曦人相处许久的蘑菇人格外清楚彼此之间口味的差异性以及身体的耐受性,因此准备给外人的饮食与蘑菇人自己的“美味珍馐”截然不同。 丘玛有幸体验到了,高纯度的致幻菇搅拌史莱姆果汁,加入少许汽水后咕嘟咕嘟冒泡的特色饮料。 至于是什么感受…… 丘玛其实没有感受,他根本记不清喝下饮料后发生了什么,这段记忆依旧是空白,沉睡期间也无梦境,完全的空白。 喝下了尤娜调配的魔药,丘玛很快神清气爽,这时他又一次见到了小星尘。 看到对方连连致歉,丘玛只得苦笑着摇头:“不是你们的责任。” 随即,他又追问起自己被致幻后都发生了什么,有没有失礼的举动。 闻言,房间瞬间安静。 原本想把致幻效果当做素材记录进手册的丘玛嗅到了尴尬的气息,但作为一名学者,他仍然镇定地追问了起来。 再三被追问,尤娜这才强抑笑意告知。 把筷子当做肉串猛咬,谁抢他就对谁发出类似狼嚎的声音。 觉得自己是海妖,疯狂使用“言灵”呼唤魔法成型。 把小星尘当做先祖跪地行礼,然后抱着她的大腿痛哭。 被抬走时紧紧搂着影狐大喊老婆。 丘玛的手在抖,嘴角不断抽动,几乎是瞬间,他的脸红透了。 向影狐、小星尘道歉后,他连忙转移话题:“我睡过年节了吗?” 尤娜解释:“没有哦,区区致幻菇,晨曦的魔药还不至于让你错过年节,现在是中午,大家都在忙碌……收拾好魔药,我也要去帮忙了。” 丘玛庆幸自己并未错过最值得记录的晨曦年节,也感慨于晨曦魔药与医疗组的强大,轻描淡写地治愈了自己,还能提供出对应的魔药消除最后一点后遗症,让吃了致幻菇的自己能像没事人继续闲逛。 晨曦领年节的主色调为红与橙,走廊上,史莱姆女仆们正在另一位史莱姆女仆长蜕龙的指导下铺设早已洗净的红色地毯,张贴大幅的画像。 “这种风格,是梅拉画师独创吗?” 丘玛指着墙壁上一个双角挂着红灯笼,眼睛正往上瞟的龙娘大头贴画。 “基本都是出自璐璐大人之手,至于风格,似乎来自路禹大人的家乡,被他称为二次元风。” 早在晨曦领分享召唤与魔药手册时,丘玛就注意到了这种画风,此刻得到了明确的名字,他当即记录。 与大多数古板,吐槽此类风格浮夸、轻挑的梅拉画师不同,丘玛对于新艺术形式的接纳程度很高,用了“可爱”两个字作为评价。 与面点一起被端上餐桌而惊讶地化身软糖蹦跶起来的史莱姆。 在薄薄的双翼上写上“福”字翩然飞过的森精。 水母触手各自手持一个福字,化身漂浮的“八福”。 慵懒的巨龙不愿睁开眼,敷衍地翘起尾巴尖,竖起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新年快乐”的挂画。 口衔鲜鱼的海妖虽然被鱼尾巴猛抽仍然不愿意松口,却头顶“年年有鱼”大字。 和“福”字一起倒挂的血族双子。 掏松鼠洞被松鼠人探出头猛敲脑袋,砸出一个“新年快乐”的黑煤球。 在意识到这些可爱有趣的贴画包含了晨曦领各个种族后,丘玛突然想起了魔力潮前混乱的梅拉,他不由得唏嘘感慨。 这份惆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个极其抽象的贴画所打断。 这里是切叶的脑袋。 这里是“福” 这里是切叶美丽的腿。 只有字,没有画,但偶然路过的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却都在笑,似乎隐藏了什么丘玛不知道的笑点。 “这也是只有晨曦人才能理解的文化?”他忍不住问。 影狐迟疑片刻,犹豫着点了点头。 晨曦厨房的热闹程度震撼了初次造访的丘玛,偌大的厨房内数十人连轴忙碌,切菜、洗菜、烹饪料理,虽然有魔力协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时不时出现的催促和提醒却是让注视着的丘玛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仿佛一出声就会打断了这如同流水般流畅娴熟的配合。 “这是什么菜?” 影狐提醒:“你昨天说过,不希望了解食材。” “了解后,我可以不吃。”丘玛说。 “蒸扣肉,也是路禹领主家乡的美食。” “具体是什么肉。” “晨曦领驯化养殖的山猪。”赫萝菈突然现身,接替了影狐的位置,为其说明起具体的做法。 “食谱大多是厨师的心血,说得这么详细,合适吗?”丘玛问。 赫萝菈随手交出一份年节宴席的菜品清单,在那之上,种类繁多的佳肴看花了丘玛的眼睛。 “如果梅拉吝啬这些知识,为什么要举办晨曦试炼。”赫萝菈莞尔,“一份食谱,百种做法,因人各异,改良、创新,都能创造出不同的风味,不是吗?” 丘玛知道暴食者是会吃的,晨曦人在他的熏陶下也是会吃的,但对于会吃,他显然想象力还是略显苍白了一些。 一种食材多种做法已经不奇怪,那些无人触碰的食材化腐朽为神奇登上餐桌才值得他惊愕。 “这个辣炒肥肠是指……” 在赫萝菈详细讲解了食材获取以及处理方式后,丘玛脸色煞白。 “您既然要记录,等会就应当尝尝,不是吗?” 赫萝菈的话语刺激到了他,本已经退缩的丘玛想起了自己的责任所在,点了点头。 冬日的天暗得格外快,突然的风雪令室外能见度忽然降低,许多领了食材与年节礼物的晨曦人纷纷向同伴们送上年节问候,匆匆回返,准备属于自己的年夜饭。 也是这时,丘玛一日未见的路禹出现在了厨房,他熟练地系上围裙,附近的晨曦厨师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也不打算进行劝谏,而是默默地听从吩咐为其准备好食材。 除却丘玛,这里的人对于领主亲自下厨都习以为常。 召唤物一一浮现,守宫跳进了炉灶内开始把控温度,水滴将所有备用食材进行复洗,小光总能在路禹伸手时递来正确的物件。 “塑形元素召唤物,召唤师日常最亲切的同伴。”丘玛如是记录。 在路禹完成一道菜稍事休息的空挡,丘玛上前。 “看样子,路禹阁下的厨艺应当是晨曦领之最,无愧暴食者之名。” 路禹愣了片刻,随即笑了起来,他摆手道:“以前可以这么说,现在嘛……专业就是专业,晨曦领的厨师吃透我告知的技法,实践次数又比我多,经验也比我丰富,我的厨艺要怎么和他们比呢?” 最早跟随着来到晨曦领的两位劳伦德私人厨师经由这么些年的积累,早就进入了将路禹教授的一切发扬光大的阶段,抛去路禹的领主光环,不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同样的菜品交由晨曦人判断,也定然是晨曦厨师们脱颖而出。 除开璐璐等部分人,她们似乎在口味上天然更偏爱路禹的手艺。 “我是否有幸品尝您的手艺?” 路禹欣然同意:“无非是多加一把椅子,加一份餐具的事,您不妨去楼上等待?” “不,观察您在我看来更有意义。”丘玛立即回应,“这样的机会,只会越来越少,或者说……是我仅有的。” “只要您能如实描述,不杜撰,我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理由,没必要说得晨曦领这么冷漠。” “晨曦领如果足够热情,它的大门就不会那么难被外界叩响。” 路禹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对炉灶,继续烹制下一道菜肴。 “您对晨曦领的印象是什么?” 喷射的火光照亮了路禹的脸,但也让丘玛即将吐露的话咽了回去。 “您曾说过,年节时不谈可能会让人不轻松的事。” 路禹颠了个锅,“也罢,先过年吧,作为客人,晨曦的年节,应当也让你感受到这份喜悦,无论你有什么心事,什么疑问,请与我们共同分享这份快乐。” 丘玛只是不善于让自己那张有些呆板的脸流露出热烈的情感,他其实挺开心的,这个年节,对晨曦的进一步了解,求知欲与好奇心被不断满足着,内心前所未有地充实。 惊喜是接连不断的,来到已经被临时摆设为餐厅的会议厅,丘玛又接连看到了吃下去后会感觉疲惫全消神清气爽的土豆泥,一口下去醉酒后遗症消散大半的醒酒蘑菇汤。 这也是他在晨曦领闲游内心的真实写照,层出不穷的新奇事物让他的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状态,即便全力去接纳,但仍然显得力有不逮。 同在梅拉大陆,但晨曦领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他需要建构起一套全新的价值观、世界观才能应对来自这个世界的文化冲击。 丘玛认为,如果不是他这样稍懂变通的人造访晨曦领,只会将这里形容为“荒诞、轻挑的荒悖堕落之地”。 “璐璐大人呢?” “在陪笨龙呢,那小家伙没办法上来,只能在大厅趴着。” “药剂研制又失败了,璐璐大人很自责吧。” 闻言,丘玛动身来到城堡大厅,果然,在年节团圆之际,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笨龙独自待在这里。 璐璐的到来让只能望着飞雪,张望四周喜庆装饰的笨龙欣喜若狂,随后安安静静地伸出脑袋任由璐璐抚摸。 “它的智力存在缺陷,对吗?” 出于本能的出声询问让丘玛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为何要搅扰一人一龙温馨的独处,问的还是这样的问题……今晚睡不着了。 没有预想中的勃然大怒,也没有回以冷漠的话语,璐璐轻抚笨龙的脑袋,温柔地回答。 “是的,他的妈妈抛弃了他。” “龙族的传统,缺陷子嗣自生自灭。”丘玛叹息。 这是从缺乏亲情的巨龙传承下来的冷漠。 笨龙至今或许都只是觉得母亲出了一趟远门,却不知道,他已经被当做废物抛弃了。 “你并不嫌弃他。”丘玛说。 “他虽然笨,但知道谁对他好。我在梅拉消失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在废墟上守着,真的很笨。” “真的很笨”在笨龙眼中像是夸奖,他欢快地扑腾着翅膀,但动作却很轻,生怕砸坏了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璐璐好不容易得来的。 丘玛没有再提问,只是默默地在笔记上记录了起来。 928.跨年钟声 “在这里我见到了梅拉人异常好奇,能将岛屿浮空的大工匠萸草,她的肤质出乎意料地好,偏向于小麦色的肤色在暖黄色的光源下泛着水纹荡漾般的柔光。” “出于好奇,我请求触摸,这冒昧的举动并未引来对方的愤怒,反倒是引起了周围欢乐的笑声。除却手掌相对粗糙,萸草柔滑的皮肤令我惊讶。” “好在这位工匠组长是健谈的,在她的描述中,斯莱戈皇帝诺埃尔秘库中的宝物并非全都流于世面,最新最好的宝物总是第一时间造访晨曦,这其中自然包括护肤品——这位荒唐皇帝总能给予人惊喜。” “同时我也见到了晨曦试炼期间大放异彩的新绿,与她的交流同样愉快,这位谦和的医疗组组长十分乐于向我分享饲养巨蚊充当宠物,以及解剖研究老鼠等特殊爱好……只不过在年节的氛围中,略显格格不入。” “附带一提,她的眯眯眼并非是眼疾,而是习惯如此,这未免让人有些遗憾,毕竟……她有一双海蓝色的双眸,异常明艳。” “晨曦领主年节的饭桌上半数菜肴均出自领主路禹之手,虽然他自谦远逊晨曦厨师,但仍无愧暴食者之名,仅仅一道红烧鲈鱼便足以让我所认识的宫廷厨师汗颜。” “亲自下厨招待协助其管理晨曦领,助力晨曦发展的其他管理者,并非是他笼络、巩固人心的手段,会这么做,仅仅是因为他能从中获得乐趣。” “事实上,我也相信,他无需动用任何手段巩固人心,但这需要你亲眼目睹摆满美食的餐桌周围举杯共饮,欢声笑语的众人才能理解。” …… …… 众人在吃吃喝喝,举杯邀饮,身为外人的丘玛则在一旁默默审视着刚刚的速记内容,斟酌着进行增减。 “不再吃点?”路禹端来了一杯汽水一杯果汁,“除开肥肠这样你无法接受的菜肴,其他的应该很正常吧?” 丘玛翻到记载了料理的那一页,关于辣炒肥肠,他十分诚实地写下了,“香、辣,咀嚼则使肥肠愈发美味……即便我知道了食材,依旧认为它是一道美味的料理,也许我该拥有一个未曾知悉它制作方式的大脑。” 路禹笑了:“很高的评价,那头山猪一定会觉得自己值了。” 丘玛喝了口汽水,坦言:“美味佳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一口气烹饪这么多,如果未曾食用完毕,是否太过浪费了?” 尽管这种浪费在大多数贵族的生活中习以为常,但丘玛实在好奇晨曦领的做法。 “吃不完地封起来,明天热热继续吃,如果仍然吃不完,畜牧组杂食的动物与魔物会为我们完成这一环,至于实在保存不当的……你猜猜晨曦领生活垃圾是如何处理的?” 丘玛想到了什么:“史莱姆?” “腐蚀史莱姆,特化溶解液的个体,它们能从溶解物中提取能量,与魔力一起滋润自身,保持活动能力,非常全能。” “似乎是值得向梅拉推广的知识。” 路禹接受了紫星的敬酒,换了一杯果酒与其碰杯抿了一口,这才继续说:“他们要解决史莱姆驯化与饲养的问题,这并不容易,猜猜晨曦领用了多长时间?而这还是环境优渥的前提之下。” 丘玛默然:“环境吗……” 这次前来与路禹碰杯的是喝得微醺的薄暮,这只小蝙蝠飞得歪歪斜斜,一副酒品不太美妙的模样。 “你再这样飘过餐桌,我只能把你的小翅膀捆起来了。”路禹径直捏住薄暮的翅膀,把她拖回地面,“是谁让你这个年纪喝这么多……” “论年龄,我比老师大哎。” 薄暮的“完美”回答让路禹笑容满面,她不出意外地被一双大手按住了脑袋。 “看来你已经不是孩子了,那你那份红包,我给黄昏吧。” 路禹的回答让正在火锅里涮鸭血的黄昏眼睛发亮,但看到姐姐瞪着自己,他赶紧低头继续“吸血”。 “红包?”丘玛又听到了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长辈给晚辈派发的小礼物,在我的故乡会是钱,但在晨曦,是礼物,为了符合原名,包装仍旧会用红色就是了。” 鉴于长辈给晚辈派发小礼物这一点,晨曦领出现了十分微妙且窘迫的家伙。 霍古的年龄远超晨曦所有人,理应是所有人的长辈,然而这位应该以身作则的巨龙却是个摆烂大王,年节仍旧趴窝熟睡,无论雾妖怎么骚扰都一动不动,气得她只能自己跑来聚会。 “年节唉,他都没有睁开眼看我一眼,就这还说是我的‘父亲’。”说着说着,雾妖毛茸茸的狐尾越扫越快。 “即便霍古真的醒了,又能掏出什么礼物呢?”璐璐掩嘴笑着,安慰起了气鼓鼓的雾妖,“我们替她给了,别气别气。” 小泥巴连忙把盘里的肉递给报仇雪恨般干饭的雾妖,这才让她心情好了不少。 晨曦环境稳定后,霍古彻底睡死,数月未曾苏醒,无论谁人搅扰都无济于事。 窗外的雪很大,丘玛怔怔地看着,想象着如果自己未曾造访晨曦领,此时会在做什么。 也是这时,他看到了路禹、塞拉还有璐璐离开了宴席。 丘玛匆匆追上,来到城堡大厅内,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群人。 “晨曦试炼的晋级者们还没离开晨曦领?”丘玛下意识问,“晨曦领还是招揽了他们?” 包括羚蔷,齿纹在内的数人之前就在晨曦食堂内享用着美味的年夜饭,突然被喊出来,不免有些惊愕,其中也有人认出了丘玛,对他微微欠身施礼。 “他们试炼结束后就暂时租住在晨曦山脉之中以消化得来的知识,仅此而已,晨曦领不会违背定下的规矩。” 丘玛神色一动,但没有多说什么。 路禹挥手让史莱姆女仆们为这群晋级者送来了一堆被红布覆盖的大箱子,由他们以最朴素的掷骰子比大小的方式决定选择礼物的先后顺序,选中的礼物就是他们的“红包”。 “没有知识,不过是一些晨曦土特产,不要有压力。” 眼看着放松的众人喜笑颜开地带着“红包”找一个私密的角落开箱,丘玛感慨:“他们,真幸运啊。” “丘玛先生如果想要,我可以以别的名义送你一份。” “不了,那样看上去,就像是抢孩子们的礼物一样了。”丘玛说,“如果我还年轻,目睹了晨曦年节上的一切,手捧着由你们送出的礼物,这份喜悦……若干年后,也不会褪色吧。” “总要给孩子们留下甜蜜的回忆,成长是苦涩的,手里有一颗糖丸能时不时掏出来舔舔,梦里有一个遥远的理想乡能够安放自己的魂灵,获得一些慰藉……不也挺好吗?” 丘玛若有所思。 塞拉的话,兼有教国的影子,却又包含晨曦的内核。 这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会议厅内部分人的饮宴仍在继续,不过都填饱肚子后,就变成了边玩边吃。 丘玛询问得知,之所以都不离开,也不休息,是晨曦独有的跨年习俗,直至中枢塔敲响午夜的钟声,同时也是新一年的计时之钟,晨曦领才算是正式迎接他们的新一年。 晨曦领不乏娱乐项目,各种新颖的球类运动,其规则就足以让丘玛初了解就记满了数页,但跨年时分,早已沐浴洗净的晨曦人显然不会再去剧烈运动,于是…… “九万。” “哇,有人狂出幺九牌。” “七筒。” “吃!” “六索。” “胡!”法古塔尔魔力一扫,麻将倒伏。 见状,骂声如雷。 “我的四暗刻单骑!” “法古塔尔你是人啊,一晚上只糊断幺九。” 面对质问,法古塔尔淡定回答:“我是龙。” 丘玛手酸了,棋牌游戏的玩法与其衍生的规则繁多,会议厅内几桌麻将所采用的获胜规则各不相同,这让他只能努力精炼文字进行总结。 这位努力记载晨曦领所见所闻的学者最终倒下了,名叫【传说之歌】的卡牌游戏令他无从下笔。 “我是先攻,好,我先发动【寂静的晦日】效果,直接获得你手中的一张卡牌并立即使用……别躲,唉,洗牌有用吗,快让我看看你起手都有什么宝贝……哇,赫萝菈,你松手啊,这到底是什么卡,不愿意松手……” 拿到卡牌之后,萸草哈哈大笑。 “好哎,拿到一张【寂静的晦日】,那我继续发动,再拿一张……哦,【人偶之心】,居然是献祭人偶的堆墓流派,这下组件在我手里咯。”萸草乐不可支,“我的回合结束,到你玩了。” 赫萝菈浑身颤抖,看得出她已经有召唤自己的拳头呈攻击表示的想法。 丘玛看不明白,但……这游戏似乎只会让没有游戏体验的一方血压爆炸,真的有乐趣吗? 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在玩,而且乐此不彼? 恍惚间,丘玛看到周围的人逐渐放下了手中的娱乐项目,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座钟,他才意识到……晚饭之后他一直在围观人打牌,而现在已经接近跨年钟声响起时分。 “只是等一声钟响吗?”丘玛问。 塞拉嘴角上扬,把分发给小松鼠她们的一根小棍递给了丘玛:“钟声响起之后,不妨用火属性魔法点燃它?” 来到观景台,丘玛看到了远处风雪中仍旧明亮的灯火,被勾勒出的连片房屋轮廓,听到了下方似乎在等待什么,急不可耐的狼嚎声。 晨曦人都没睡。 “铛~~~~~” 悠扬的钟声鸣响,借由一座座晨曦高塔,如涟漪般荡向晨曦各地。 珊瑚的女王亲卫们触手卷起一枚枚美味可口的丸子挤碎,任由它们在水泡中弥漫,被已经闪耀着樱粉色的孩子们欢快地吸食。 懒得切换回“大号”的晨曦海妖们敷衍地模仿着自己还有尾巴的样子,在地上蛄蛹了几下,便欢声笑语的抓起小鱼干与同伴们“碰杯”。 与同伴在菜园子中聚会的森精欢快地鼓掌,随手把早就锁定的成熟作物采摘而起,迅速洗净丢入早已准备好的锅中,再加一餐。 作为史莱姆王的影狐和蜕龙和城堡中的同伴一一拥抱,庆贺这值得纪念的,获得完整智慧的一年。 蘑菇人们蹦蹦跶跶来到室外,高呼着晨曦之名,孢子如雨般抛洒,随着风雪飘向远方。 白狼带着孩子们进入了主厅,陪伴着好奇张望室外的笨龙。 “诸位,新年快乐。”早已在中枢高塔等待的西格莉德适时地在钟声余音消散之际送上了祝福,“赞美晨曦。” 寂静的夜爆发出一阵嘈杂而纷乱的祝福之声。 风雪声虽大,丘玛却真切地听清了。 他嘴角上扬,看向了手中的小棍子,准备如塞拉所提示的那样将其点燃。 亮如白昼,恍惚间,丘玛以为太阳升起。 粗壮的光柱毫无阻力地穿透了晨曦法阵的穹顶,直抵天穹之上。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枚绚烂的光球轰然碎裂,五光十色的光流喷吐而出,抛洒向四面八方,宛若鲜花怒放,盛大、艳丽。 雷鸣般的震动,璀璨耀眼的光流惊动了晨曦领四周的邻居,碎金城无数人都目睹了这夺目的一瞬,远在德莫里斯港的教徒们忍不住擦了擦眼睛。 一连八发光球于夜空中怒放,黑暗的夜幕中,那浑身泛光的身影让雾妖的脸上洋溢起了笑容。 “来了八年……欠了八份礼物,现在我补齐了。”霍古打了个哈欠。 “你还欠什么没对我们说!”雾妖激动地撑在观景台的护栏上,“快说快说,不说我就每天在你鼻子附近刺挠!” 霍古没有回应,雾妖正要行动,漂浮而起的磷火缓慢地在空中拼凑出了“新年快乐”的字样。 “这算什么啊,我要你说啊!” “明年一定。” 霍古扫了扫尾巴,把脑袋枕上去,再度闭上了眼睛。 作为跨年的句号,丘玛深呼吸,将巨龙献礼记入了手册。 看着被众人簇拥的几位晨曦领主,丘玛脑海中流淌过许许多多的文字,但最终他选择不予记录。 睡着了没法出去,我的我的! 929.亲手为一段历史,画上句号 跨年并非晨曦年节的结束,往后十余日,晨曦领都沉浸在慵懒、温暖的氛围中,一点点消化掉年节的余韵。 书房中,路禹为丘玛亲自沏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看来,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并没有全部找到。” 年节期间,除却晨曦的一些禁地,以及不便造访的区域,丘玛基本走遍了领地,用手中的一本本册子记下了所见所闻。 他信守承诺,年节期间做到了宾主尽欢,如今是时候将那些被搁置的疑问重新翻出。 路禹、璐璐、塞拉穿着十分日常,对话的地点也选在了相对私密的书房,姗姗来迟的西格莉德虽然穿着正装,但当她一样十分慵懒地坐到桌边品尝起茶点,那份郑重与严肃便随之烟消云散。 “好了,人已经到齐,丘玛,提出你的问题。”塞拉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璐璐,并无视了路禹打算“一起分享”的好意,“但我需事先说明,并非所有提问,都能得到回应。” 丘玛站起身,弯腰施礼:“感谢晨曦领能给予我这次机会,同时也感激您年节期间给予我的便利,您的提醒,我完全理解,并愿意遵守。” 说罢,丘玛深呼吸,那张始终显得表情稀缺的脸上浮现起严肃与认真。 “首先,我希望提问璐璐缇斯领主。” 享用着橘子的璐璐眨了眨眼睛,望了过去。 “沙曼毒雾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 作为书记坐在不远处的赫萝菈和薄暮讶异地抬起头,以至于忘记了下笔。 沙曼毒雾,浸染之灵席卷梅拉之前,死亡人数名列前茅的人为魔法事故,它的爆发,直接促成了路禹与璐璐以及塞拉的相遇,就像是……一切的起点。 观察到路禹脸上流露的失望,丘玛一声长叹:“请允许我致歉,这是一个出于我个人情感而提出的疑问,十年来……它如一根尖刺,扎于我的血肉之中。” “个人情感?” 丘玛从随身背包中抽出一副被认真保存的留影卷轴,缓缓展开。 影像中的女人似乎正在给衣衫褴褛的难民分发救济粮,与丘玛在容貌上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是我的姐姐……普兰·艾德尼。”丘玛笑容很浅很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艾德尼家族的辉煌始于闻名梅拉,整理编纂了梅利亚斯历史的文萨·艾德尼,他留下的诸多科普书籍造福了梅拉的魔法师,同时也将这份福荫绵延子嗣。 然而时光冉冉,艾德尼家族再无文萨那样耀眼夺目的人物,平庸几乎是每一代人的写照,原本梅拉家喻户晓的学术大家逐渐破落。 到丘玛这一代,已经沉寂数百年的艾德尼家终于迎来了一位“天才”。 二十六岁六阶,与璐璐对比什么都不是,与梅拉上一代年轻魔法师相比同样显得寒酸,但这已经是艾德尼这个钻研学术的家族数百年来又一位比肩先祖的魔法师了。 普兰确实不负众望,学术、魔法均有建树。 那一年,梅拉新星大比,璐璐崭露头角。 同一年,普兰推断魔力潮将至。 普兰没有立即将这份可能引起梅拉恐慌的推断公之于众,而是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尝试验证。 家族上下对于普兰的推断持怀疑态度,但由于普兰已经成为新一代的掌权者,于是艾德尼,成为了全梅拉最早备战魔力潮的家族,并最终在动荡的七年得以保存。 在丘玛的回忆中,姐姐普兰总是很温柔,作为那一代的长女,她背负起了家族兴盛的使命,承载着长辈们的殷切期盼,却把轻松、愉快的童年留给了他们。 普兰忙碌时,他们玩耍。 普兰游历时,他们嬉闹。 直至青年时期,丘玛都是无忧无虑的,即便家道中落,先祖文萨留下的底蕴仍存,他依旧可以富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不学无术的生活被普兰一巴掌打断了。 丘玛至今记得姐姐愤怒到狰狞的脸,捂着脸的他本该颤颤巍巍地应对姐姐的怒火,或许是内心深处可悲的自尊作祟,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他选择了顶撞,选择了宣泄…… 丘玛用一瓶新鲜出炉的魔药点燃了成片的农田,他本不想这么做,但朋友们的起哄,心上人质疑的目光令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动手了。 大火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绝收已成事实。 没有人应当为此负责,那是一片贫农自有田,种不下去迟早归于领主,谁在乎呢? 因此当普兰逼着丘玛和所谓的朋友们断绝关系时,丘玛再度抗拒。 他已经长大了,不想像个孩子一样任由旁人数落,更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迎接他的是又一巴掌。 “你一把火烧掉的不是田,是无数人的命!” “还记得大寒潮吗,如果今年大寒潮再度降临,他们皆因你而死!” “艾德尼家可以没落,但不能堕落!” 姐弟之间激烈争吵后,丘玛梗着脖子回家,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姐姐的命令。 当他得知姐姐连夜替他断绝了朋友关系,还替他赔偿了农户们的损失后,耻辱与羞愧令他急于找姐姐理论。 然而管家却告诉他……姐姐前往了沙曼。 从小时候起,普兰就热衷于魔药与医术,年岁尚小的她就曾背着人在大寒潮期间为难民进行救治,并直言“艾德尼一族复兴之路漫漫,需要以点滴积累汇聚为山川大河,求名并求存。” 她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在璐璐声名鹊起的那一年,衰败的艾德尼一族,因她的存在再度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丘玛对姐姐的埋怨,艾德尼复兴的希望,逐渐发出的声音,因为一场爆炸,一片弥漫全城的浓雾,彻底消散。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接回姐姐的尸体,又如何将她归葬家族领地,直至料理完一切,拾掇姐姐的遗物,置身于黑漆漆的房间中,他才难以自制地嚎啕大哭。 午夜梦回,他总是能回到与姐姐争执的那个下午,看着过去的自己,内心深处涌现出惊人的戾气…… 想要抓住,把过去的自己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揍一顿的冲动浪潮般拍打而来。 “给我认真听话。” “为什么这个岁数了还让姐姐为你操心。” “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成熟一些!” 回过神,丘玛的拳头总是鲜血淋漓。 无可挽回的告别后,丘玛切断了与“朋友”们的联系,面对恋人的埋怨他用一个“滚”字作为回应。 主动担起普兰姐姐扛在肩头的使命,把过去的自己一同埋进土里,丘玛拿起了她留下的笔记,按照她曾设想的步骤,缓慢推进艾德尼家族的复兴。 直至此时,丘玛才意识到,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责任。 学术上,他要博览群书,魔法上他要跻身梅拉前列。 社交上,他要与各国保持基础的往来,以争取魔力潮后新时代修纂历史的机会,以求再一次成为历史转折点那熠熠生辉的执笔者。 曾经肆意挥霍时间的他一次次抬起头,望着堆积如山的书稿,注视着行程表上看不到头的交际,训练清单上还未完成的一个个项目,他第一次发现……时间对渴望向上攀登者,永远是稀缺的。 “姐姐还活着,也该八阶了吧?”这个魁梧的大汉眼眶中已有泪光,“毕竟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攀爬到七阶了。” 十年来,如苦行僧般锤锻自身,舍弃了个人欲望与娱乐,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弥补年轻时的愚蠢,丘玛从一个羸弱不堪的四阶废物,一跃进入高阶魔法师行列,距离八阶已不遥远,贫瘠的大脑也被知识所充盈。 他所为的,不只是家族复兴,也是一个答案。 当自己站在沙曼毒雾事件的真凶面前时,他有能力亲手复仇。 复仇成功后,他有资格如先祖那般,修纂历史,然后……把逐渐被遗忘的姐姐,那个曾经要引导艾德尼复兴的天才,写上去。 “如今流传的那个版本,就是真相。” “没有为谁包庇,掩护?” “没有,我看过泽尼尔提供的证据,他们……是为了陷害我,影响塔妮娅。”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都死了?” “至少泽尼尔是……” 塞拉突然伸手打断了璐璐的话:“沙曼毒雾似乎是泽尼尔负责善后?” 得到璐璐肯定答复后,塞拉若有所思,:“丘玛或许还有亲自报仇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一个直觉,他在处理沙曼毒雾真凶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应该留了一手。”塞拉冷笑,“梅拉秩序重铸完毕,即将归于和平,学者们自然会筹划记录编纂上一个时代的事宜……泽尼尔会忽略这个细节?” 想明白的路禹立刻拿来雕像。 听到路禹主动提及,泽尼尔爽快地坦白了自己有所隐瞒的事实。 “丘玛·艾德尼就在晨曦领,对吗?” “他正在听。” “那好,让我们开门见山,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我拒绝用‘修饰’换取复仇的权利,我的姐姐在这里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修饰?”泽尼尔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我所言所行,无需修饰,任你书写,我所求只有一点……” 薄暮和赫萝菈屏息凝神聆听,能让这位全梅拉最不苟言笑的雕像特意耍弄小心思,在史书上增添或减少的一笔,到底会是什么? “我会和塔妮娅一起力主推荐你主导这一次的整理,条件是,涉及狄维克的内容……”泽尼尔咬字很用力,“请务必写上,我们与他貌合神离,以身为他子嗣而感到耻辱。” 房间内众人面面相觑。 泽尼尔大费周章,竟然是为了这。 他到底有多厌恶狄维克是自己生父的事实? 丘玛同样震惊了,斟酌再三,审视魔力潮期间泽尼尔的举措,以及他对狄维克的态度……这么一句话,添加进去确实无伤大雅。 “仅以学者身份,我求问一句……你对老梭伦王狄维克的看法是?” “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绝对会拒绝,我会提议写成“泽尼尔梭伦血脉存疑”。” “……” “……” 狄维克一生,最大的成就当属练号抽卡抽出了塔妮娅和泽尼尔,而且两人都不像他。 身为王他是失格的,作为父亲,又能做到最出色的两个孩子都对他深恶痛绝。 真是失败透顶。 得到了答复,沙曼毒雾剩余十一位幕后主使,泽尼尔派人立即启程,护送至晨曦领。 一场毒雾改变了房间内所有人的人生,其中恩怨,也终于能由自己亲自斩断,丘玛如释重负,注视着卷轴中的姐姐泪流不止。 璐璐也不由得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陪伴他度过那段最艰难时光的塞拉。 路禹倒不嫉妒,正如塞拉没能参与他与璐璐那段奇妙的回家之旅一样,他那时确实也不在璐璐身边,像是狗皮膏药般贴着璐璐,哄着她走出阴霾。 她应得的。 或许是压在心头的巨石搬开,丘玛脸上的线条舒缓了不少。 “一切因晨曦而起,最终也因晨曦而终……这就是,命运吗?”他感叹。 “与其用命运这么冷冰冰的词汇,不如说是……缘分?”璐璐说,“你续写了普兰的人生,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认识我们,得到‘解’。” “缘分……吗?” 丘玛咀嚼着这个词,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我和路禹领主有过一面之缘。” “哦?”路禹愕然,“可那时候,我才到梅拉啊。” “正是在你成名的那一夜。” 塞拉一愣:“泽尼尔的生日宴,你也在?” “在,并且欣赏了路禹领主开启了数百年来,第一次正规的召唤师对决,见识了他那奇怪的召唤物。”丘玛说,“已经接过姐姐使命的我当时还为‘暴食者”写过评语。” 老师的过往勾起了赫萝菈和薄暮浓浓的好奇心。 “虽然奇怪,但若是这样的召唤物能更多一些,或许能为那一潭死水的召唤体系,带来奇迹。” “谁又能断言,若干年后,我们所目睹的这场召唤师对决,不会是梅拉历史上值得铭记的重要一刻呢——作为某位出色召唤师的开篇。” 回首往昔,随着“暴食者”名声日盛,与晨曦领一同响彻梅拉,丘玛那一夜无心的,充满祈愿的落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为现实。 那年,璐璐仍需隐姓埋名,塞拉仍为神选。 那年,召唤复兴前路茫茫,路禹仍在求索,埋葬过去的丘玛正在学会长大。 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将成为一段历史以及…… 亲手为一段历史,画上句号。 等下还有,但需要熬夜,所以不建议等待 (本章完) 929.亲手为一段历史,画上句号 跨年并非晨曦年节的结束,往后十余日,晨曦领都沉浸在慵懒、温暖的氛围中,一点点消化掉年节的余韵。 书房中,路禹为丘玛亲自沏了一壶香气四溢的茶水:“看来,你想要得到的答案,并没有全部找到。” 年节期间,除却晨曦的一些禁地,以及不便造访的区域,丘玛基本走遍了领地,用手中的一本本册子记下了所见所闻。 他信守承诺,年节期间做到了宾主尽欢,如今是时候将那些被搁置的疑问重新翻出。 路禹、璐璐、塞拉穿着十分日常,对话的地点也选在了相对私密的书房,姗姗来迟的西格莉德虽然穿着正装,但当她一样十分慵懒地坐到桌边品尝起茶点,那份郑重与严肃便随之烟消云散。 “好了,人已经到齐,丘玛,提出你的问题。”塞拉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璐璐,并无视了路禹打算“一起分享”的好意,“但我需事先说明,并非所有提问,都能得到回应。” 丘玛站起身,弯腰施礼:“感谢晨曦领能给予我这次机会,同时也感激您年节期间给予我的便利,您的提醒,我完全理解,并愿意遵守。” 说罢,丘玛深呼吸,那张始终显得表情稀缺的脸上浮现起严肃与认真。 “首先,我希望提问璐璐缇斯领主。” 享用着橘子的璐璐眨了眨眼睛,望了过去。 “沙曼毒雾事件,真相到底是什么?” 作为书记坐在不远处的赫萝菈和薄暮讶异地抬起头,以至于忘记了下笔。 沙曼毒雾,浸染之灵席卷梅拉之前,死亡人数名列前茅的人为魔法事故,它的爆发,直接促成了路禹与璐璐以及塞拉的相遇,就像是……一切的起点。 观察到路禹脸上流露的失望,丘玛一声长叹:“请允许我致歉,这是一个出于我个人情感而提出的疑问,十年来……它如一根尖刺,扎于我的血肉之中。” “个人情感?” 丘玛从随身背包中抽出一副被认真保存的留影卷轴,缓缓展开。 影像中的女人似乎正在给衣衫褴褛的难民分发救济粮,与丘玛在容貌上有许多相似之处。 “这是我的姐姐……普兰·艾德尼。”丘玛笑容很浅很浅,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艾德尼家族的辉煌始于闻名梅拉,整理编纂了梅利亚斯历史的文萨·艾德尼,他留下的诸多科普书籍造福了梅拉的魔法师,同时也将这份福荫绵延子嗣。 然而时光冉冉,艾德尼家族再无文萨那样耀眼夺目的人物,平庸几乎是每一代人的写照,原本梅拉家喻户晓的学术大家逐渐破落。 到丘玛这一代,已经沉寂数百年的艾德尼家终于迎来了一位“天才”。 二十六岁六阶,与璐璐对比什么都不是,与梅拉上一代年轻魔法师相比同样显得寒酸,但这已经是艾德尼这个钻研学术的家族数百年来又一位比肩先祖的魔法师了。 普兰确实不负众望,学术、魔法均有建树。 那一年,梅拉新星大比,璐璐崭露头角。 同一年,普兰推断魔力潮将至。 普兰没有立即将这份可能引起梅拉恐慌的推断公之于众,而是选择以自己的方式尝试验证。 家族上下对于普兰的推断持怀疑态度,但由于普兰已经成为新一代的掌权者,于是艾德尼,成为了全梅拉最早备战魔力潮的家族,并最终在动荡的七年得以保存。 在丘玛的回忆中,姐姐普兰总是很温柔,作为那一代的长女,她背负起了家族兴盛的使命,承载着长辈们的殷切期盼,却把轻松、愉快的童年留给了他们。 普兰忙碌时,他们玩耍。 普兰游历时,他们嬉闹。 直至青年时期,丘玛都是无忧无虑的,即便家道中落,先祖文萨留下的底蕴仍存,他依旧可以富足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种不学无术的生活被普兰一巴掌打断了。 丘玛至今记得姐姐愤怒到狰狞的脸,捂着脸的他本该颤颤巍巍地应对姐姐的怒火,或许是内心深处可悲的自尊作祟,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的他选择了顶撞,选择了宣泄…… 丘玛用一瓶新鲜出炉的魔药点燃了成片的农田,他本不想这么做,但朋友们的起哄,心上人质疑的目光令他难以忍受,于是……他动手了。 大火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绝收已成事实。 没有人应当为此负责,那是一片贫农自有田,种不下去迟早归于领主,谁在乎呢? 因此当普兰逼着丘玛和所谓的朋友们断绝关系时,丘玛再度抗拒。 他已经长大了,不想像个孩子一样任由旁人数落,更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 迎接他的是又一巴掌。 “你一把火烧掉的不是田,是无数人的命!” “还记得大寒潮吗,如果今年大寒潮再度降临,他们皆因你而死!” “艾德尼家可以没落,但不能堕落!” 姐弟之间激烈争吵后,丘玛梗着脖子回家,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姐姐的命令。 当他得知姐姐连夜替他断绝了朋友关系,还替他赔偿了农户们的损失后,耻辱与羞愧令他急于找姐姐理论。 然而管家却告诉他……姐姐前往了沙曼。 从小时候起,普兰就热衷于魔药与医术,年岁尚小的她就曾背着人在大寒潮期间为难民进行救治,并直言“艾德尼一族复兴之路漫漫,需要以点滴积累汇聚为山川大河,求名并求存。” 她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在璐璐声名鹊起的那一年,衰败的艾德尼一族,因她的存在再度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丘玛对姐姐的埋怨,艾德尼复兴的希望,逐渐发出的声音,因为一场爆炸,一片弥漫全城的浓雾,彻底消散。 他记不清自己是如何接回姐姐的尸体,又如何将她归葬家族领地,直至料理完一切,拾掇姐姐的遗物,置身于黑漆漆的房间中,他才难以自制地嚎啕大哭。 午夜梦回,他总是能回到与姐姐争执的那个下午,看着过去的自己,内心深处涌现出惊人的戾气…… 想要抓住,把过去的自己按在地上狠狠地暴揍一顿的冲动浪潮般拍打而来。 “给我认真听话。” “为什么这个岁数了还让姐姐为你操心。” “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成熟一些!” 回过神,丘玛的拳头总是鲜血淋漓。 无可挽回的告别后,丘玛切断了与“朋友”们的联系,面对恋人的埋怨他用一个“滚”字作为回应。 主动担起普兰姐姐扛在肩头的使命,把过去的自己一同埋进土里,丘玛拿起了她留下的笔记,按照她曾设想的步骤,缓慢推进艾德尼家族的复兴。 直至此时,丘玛才意识到,这是一份多么沉重的责任。 学术上,他要博览群书,魔法上他要跻身梅拉前列。 社交上,他要与各国保持基础的往来,以争取魔力潮后新时代修纂历史的机会,以求再一次成为历史转折点那熠熠生辉的执笔者。 曾经肆意挥霍时间的他一次次抬起头,望着堆积如山的书稿,注视着行程表上看不到头的交际,训练清单上还未完成的一个个项目,他第一次发现……时间对渴望向上攀登者,永远是稀缺的。 “姐姐还活着,也该八阶了吧?”这个魁梧的大汉眼眶中已有泪光,“毕竟就连我这样的人,都攀爬到七阶了。” 十年来,如苦行僧般锤锻自身,舍弃了个人欲望与娱乐,将所有时间都用来弥补年轻时的愚蠢,丘玛从一个羸弱不堪的四阶废物,一跃进入高阶魔法师行列,距离八阶已不遥远,贫瘠的大脑也被知识所充盈。 他所为的,不只是家族复兴,也是一个答案。 当自己站在沙曼毒雾事件的真凶面前时,他有能力亲手复仇。 复仇成功后,他有资格如先祖那般,修纂历史,然后……把逐渐被遗忘的姐姐,那个曾经要引导艾德尼复兴的天才,写上去。 “如今流传的那个版本,就是真相。” “没有为谁包庇,掩护?” “没有,我看过泽尼尔提供的证据,他们……是为了陷害我,影响塔妮娅。”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都死了?” “至少泽尼尔是……” 塞拉突然伸手打断了璐璐的话:“沙曼毒雾似乎是泽尼尔负责善后?” 得到璐璐肯定答复后,塞拉若有所思,:“丘玛或许还有亲自报仇的机会。” “什么意思?” “一个直觉,他在处理沙曼毒雾真凶这件事上有所隐瞒,应该留了一手。”塞拉冷笑,“梅拉秩序重铸完毕,即将归于和平,学者们自然会筹划记录编纂上一个时代的事宜……泽尼尔会忽略这个细节?” 想明白的路禹立刻拿来雕像。 听到路禹主动提及,泽尼尔爽快地坦白了自己有所隐瞒的事实。 “丘玛·艾德尼就在晨曦领,对吗?” “他正在听。” “那好,让我们开门见山,我想与你做一笔交易。” “我拒绝用‘修饰’换取复仇的权利,我的姐姐在这里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修饰?”泽尼尔无所谓地笑了起来,“我所言所行,无需修饰,任你书写,我所求只有一点……” 薄暮和赫萝菈屏息凝神聆听,能让这位全梅拉最不苟言笑的雕像特意耍弄小心思,在史书上增添或减少的一笔,到底会是什么? “我会和塔妮娅一起力主推荐你主导这一次的整理,条件是,涉及狄维克的内容……”泽尼尔咬字很用力,“请务必写上,我们与他貌合神离,以身为他子嗣而感到耻辱。” 房间内众人面面相觑。 泽尼尔大费周章,竟然是为了这。 他到底有多厌恶狄维克是自己生父的事实? 丘玛同样震惊了,斟酌再三,审视魔力潮期间泽尼尔的举措,以及他对狄维克的态度……这么一句话,添加进去确实无伤大雅。 “仅以学者身份,我求问一句……你对老梭伦王狄维克的看法是?” “如果不是考虑到你绝对会拒绝,我会提议写成“泽尼尔梭伦血脉存疑”。” “……” “……” 狄维克一生,最大的成就当属练号抽卡抽出了塔妮娅和泽尼尔,而且两人都不像他。 身为王他是失格的,作为父亲,又能做到最出色的两个孩子都对他深恶痛绝。 真是失败透顶。 得到了答复,沙曼毒雾剩余十一位幕后主使,泽尼尔派人立即启程,护送至晨曦领。 一场毒雾改变了房间内所有人的人生,其中恩怨,也终于能由自己亲自斩断,丘玛如释重负,注视着卷轴中的姐姐泪流不止。 璐璐也不由得转头,把目光投向了陪伴他度过那段最艰难时光的塞拉。 路禹倒不嫉妒,正如塞拉没能参与他与璐璐那段奇妙的回家之旅一样,他那时确实也不在璐璐身边,像是狗皮膏药般贴着璐璐,哄着她走出阴霾。 她应得的。 或许是压在心头的巨石搬开,丘玛脸上的线条舒缓了不少。 “一切因晨曦而起,最终也因晨曦而终……这就是,命运吗?”他感叹。 “与其用命运这么冷冰冰的词汇,不如说是……缘分?”璐璐说,“你续写了普兰的人生,因此才会出现在这里,认识我们,得到‘解’。” “缘分……吗?” 丘玛咀嚼着这个词,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我和路禹领主有过一面之缘。” “哦?”路禹愕然,“可那时候,我才到梅拉啊。” “正是在你成名的那一夜。” 塞拉一愣:“泽尼尔的生日宴,你也在?” “在,并且欣赏了路禹领主开启了数百年来,第一次正规的召唤师对决,见识了他那奇怪的召唤物。”丘玛说,“已经接过姐姐使命的我当时还为‘暴食者”写过评语。” 老师的过往勾起了赫萝菈和薄暮浓浓的好奇心。 “虽然奇怪,但若是这样的召唤物能更多一些,或许能为那一潭死水的召唤体系,带来奇迹。” “谁又能断言,若干年后,我们所目睹的这场召唤师对决,不会是梅拉历史上值得铭记的重要一刻呢——作为某位出色召唤师的开篇。” 回首往昔,随着“暴食者”名声日盛,与晨曦领一同响彻梅拉,丘玛那一夜无心的,充满祈愿的落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变为现实。 那年,璐璐仍需隐姓埋名,塞拉仍为神选。 那年,召唤复兴前路茫茫,路禹仍在求索,埋葬过去的丘玛正在学会长大。 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将成为一段历史以及…… 亲手为一段历史,画上句号。 等下还有,但需要熬夜,所以不建议等待 (本章完) 930.婚礼的邀请(庆祝盟主鲨鱼海椒新婚) 上一个时代的落幕,这个时代的开启,以哪作为界限? 是第五魔力潮开启的辉煌时代,其意志的继承者劳伦德魂归银枫? 还是浸染之灵袭来,梅拉四大国秩序摇摇欲坠? 仍旧以魔力潮起那一刻,作为标识? 丘玛能想象,那些为了整理历史的学者们会为这个问题争论不休,一如当年讨论梅利亚斯由盛转衰的标志性事件。 但如果跳出事件的局限,将目光锁定于人,试图理清梅拉剧变脉络的学者会发现,许许多多的线都在三位晨曦领主身上收束,八年来,梅拉所发生的大事或多或少都有晨曦的身影。 即便是塔妮娅突然高举魔力觉醒大旗与旧学派体系硬碰硬,泽尼尔下场加速高塔崩塌,也被一些学者怀疑源自晨曦挑动,只不过,这必将是无法证实的猜测了,毕竟就连丘玛问及,得到的也只是“很有意思”的评价。 “您设想过晨曦离开梅拉后会发生什么吗?”丘玛这次将视线投向了塞拉与路禹。 路禹瞥了瞥塞拉,似乎在问,你说还是我说,看到她无动于衷,仍旧在给璐璐剥橘子,无奈轻叹。 “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无论感性还是理性,我都愿意相信,他们能够为梅拉带来有史以来最长的和平时期。但我也必须得说,即便睿智如劳伦德,也难以预测到未来的走向,借用劳伦德笔记中的一句话……” “认为自己远见卓识洞悉世事者,只是还未被命运亲自鞭笞。” 丘玛深呼吸:“既然您知晓世事无常,不正该留下吗?” “我更应该离开。”路禹立即回答。 “为什么?” “我以为,你在晨曦的这段时间,已经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突然,丘玛沉默了下去。 无数学者渴望着进入晨曦领,窥探这处只用了七年便一跃成为梅拉调停人的神秘之地,渴望从这处九阶为主导的领地获得启迪,活用于梅拉。 可是…… 路禹问:“晨曦领从建立到运转再到打理,梅拉有谁能复刻吗?” 丘玛摇头:“没有,因为你们构建的并非国度,也非领地,而是……家。” 薄暮眨了眨眼睛,她看到赫萝菈同样若有所思地停下了笔。 作为丘玛的外人,精准地形容出了身为晨曦人朦胧感受到的温暖。 无论他们出身何处,因何来到这里,默默地呵护,包容着每一个晨曦人,能让他们的灵魂与肉体都寻找到归宿的理想乡,一个惟一回应了他们渴望获得安定、温饱的神龛。 “你觉得,哪个阶段的魔法师最危险?”路禹突然抛出了一个不相关的话题。 丘玛认真思考片刻,严谨回应。 “要看对谁而言,如果对普通人,一阶到九阶,区别只在于手段,魔法命中都意味着死亡。” “对所有生命。” 即便有着诸多的限制,但强大的魔法师仍然可以一定程度地凌驾于秩序之上,这份随心所欲与超然,充满了不确定性,不受控制的行动,只会带来与雪怪现世一般的恐惧。 丘玛皱眉,这已经是孩童都能回答的问题了:“自然是越强大的魔法师对生灵而言越危险。” “你是对的,但还有更危险的魔法师。” 路禹推开阳台的小门,顺着他的视线,丘玛看到了不远处隆起的“雪山山脉”。 晨曦人别具匠心地在被白雪覆盖的霍古身旁,堆起了一个又一个雪人,以作陪伴。 “是穷极无聊的魔法师,是无处求索难有寸进的魔法师,也是难逃衰朽濒临绝望的魔法师……” 路禹又说:“巨龙焚城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梅拉的巨龙时代,确实流传下不少。” “你们学者或许会对巨龙的行为有所剖析,得出许许多多的猜测,但无论是法古塔尔还是霍古,他们的回答都是‘无聊’。” 天赋起点极高的巨龙几乎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所有生灵梦寐以求的终点线上,轻而易举获得的强大力量使他们始终是各族无法小觑的存在。 然而时至今日,巨龙数量愈发稀少,即便是法古塔尔这样的纯血巨龙,有选择情况下也不会想再成为巨龙。 曾经博学多识的巨龙形象也已经与暴戾、喜怒无常挂钩。 他们无聊而迷茫。 向上求索,困难重重,不知路在何方。 寻求欢愉,却感情稀缺。 衰朽步步紧逼,躁抑与日俱增。 为了安抚混乱的心,他们只能诉诸于最原始的暴力,完成宣泄,以求一时宁静。 巨龙失控已成常态,未来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巨龙化身疯龙,喷吐着滔天火焰,令一位又一位勇士,成为英雄,载入屠龙史诗之中。 丘玛似有明悟,他抬起头注视着路禹。 “他们也需要一个理想乡,充满了自身所求,能够解答他们所有困惑,给予他们回应的梦幻之地。” 丘玛摇头:“可晨曦领无法回应他们,现在不行,未来也不可能,你的家不会有他们的一席之地,至于知识……晨曦领真的有能满足形形色色人欲望的知识宝库吗?” “没有,但可以努力有。” “仍然不求回报的给予?”丘玛难以置信,他做好了劝谏的准备。 “不,如果真有这一天,有这样的人抵达晨曦领,他们需要支付代价。” 丘玛想通了一切。 晨曦领起飞的那一刻,即是“浮空城”传说流传开的瞬间。 随着海员,随着冒险者,随着那些跨海而行的异族,晨曦空岛被神明眷恋的传闻将如风飘进每一个人的耳中。 当一个又一个将信将疑者踏上前往梅拉的旅途,见识到了仍在运转的晨曦试炼,目睹一个个从试炼中获取知识的魔法师,注视空岛离去留下的痕迹,都将进一步加深人们对晨曦空岛的希冀与向往。 它将给予每一个魔法师更进一步的希望,即便虚无缥缈,即便踪迹难寻,为了一线希望,他们都会奋力求索。 路禹微笑:“即便有朝一日,晨曦领遭遇不测,轰然倒塌,它的名字依旧会被魔法师口口相传。” “魔法师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叫晨曦领的幻想乡。” “也会相信,在那里,他的一切困惑都有希望得到解答,他的瓶颈有望突破,触碰到魔法更深的奥秘不是幻梦。” 丘玛呼吸急促,他无意间听闻的,是一个怎样的惊天秘密! 晨曦领,将以身化传说,促使所有魔法师,行走在寻觅那一丝希望的路上。 他不敢记,写下的几行被慌张地划去,同时郑重其事地向路禹以及后方的三位领主施礼,轻颂晨曦之名。 如此一来,丘玛只剩下了最后一个问题。 “晨曦领这个家,系于你们几位‘家长’手中,路禹、塞拉、璐璐,以及西格莉德领主,当你们老去,当你们衰朽,围绕于你们个人魅力建立起的这个梦幻领地,又当何去何从?” 这一次,众人的沉默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久。 凛冽的寒风拍打在路禹和丘玛脸上,注视着银装素裹的万物,两人思绪万千。 “我不知道。”路禹如实回答,“坦白说,我也不确定,自己能否抵御衰朽,能否在时间的侵蚀下保持初心。” 丘玛无言轻叹。 “曾经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复兴召唤,不知道自己未来能走到哪一步。”路禹负手而立,“但我算是成功了吧?” 塞拉接话:“与其烦恼那个还未到来的未来,不如着眼现在,至少此刻,晨曦因我们而辉煌,而我们所爱的人,就在身边。” 丘玛怅然后,流露出释怀地笑。 “你说得对……如果十年前的我能明白这个道理,一定不会对姐姐说那些话。” 丘玛的脑海中,所有的答案碎片得以拼凑齐全,该记的,不该记的,整理完毕,他完成了身为艾德尼一族应尽的使命。 注视着璐璐微微显怀的肚子,丘玛送上祝福,并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没听闻婚礼举办的消息。” 以晨曦领与其他势力领袖的关系,这件事没道理密不透风。 “事实上……”路禹发出邀请,“打算再停留一段时间吗,也许你会对晨曦的喜酒,感兴趣。” 丘玛愕然,随即连连点头。 “不要抱有过高的期待,我们的婚礼很朴素。” 丘玛不以为然,暴食者迎娶璐璐缇斯与塞拉,梅拉最强大的召唤师与梅拉最年轻九阶魔法师,以及前光辉神选相结合,婚礼规格能朴素到哪去? “把诺埃尔他们请过来吃一顿……就……就这样?” 听闻婚礼规格基本等同于晨曦年节聚餐,丘玛目瞪口呆,打算记录一些晨曦特色婚礼习俗的手一滑,戳破了纸张,留下一道歪斜的黑线。 西格莉德点头。 “可,可这是……最强大的召唤师,最年轻九阶魔法师,最负盛名的神选!”丘玛流汗了。 “但,晨曦人早就把他们视作三位一体,不可分割啊,结不结婚都无所谓,结婚也只是一个过场。”西格莉德耸肩,“至于晨曦之外……他们没兴趣向不相干的人展示自己恩爱的一面。” “至于被邀请到场的人,我想他们也不会认为不够盛大,只会欣喜于自己得到了邀请。”(本章完) 931.朴素与热闹 严格来说,梅拉任意贵族新婚愿意奢华一些,排场都能轻松超越晨曦领为领主婚礼的筹备。 但丘玛觉得,应该不会有人嘲笑晨曦的朴素是一种寒酸,首先,他们未必有晨曦领会吃——晨曦婚宴提供的菜式相较年节更多,且统一由晨曦厨房烹饪,任由晨曦子民取用。 经过一番讨论,诺埃尔最终败下阵来。 他认为作为婚礼的男主角结婚当天还要去下厨未免有些微妙,但塞拉和璐璐无所谓的一句“随他”,让诺埃尔只剩下无奈。 就这个细节来看,婚礼确实是在晨曦人心中落实三人关系,走个过场,以安人心而已。 反正没有婚礼也都腻在一起了。 反正没有婚礼也变成三煤球了。 至于丘玛不觉得这场婚礼朴素的另一个原因,自然是访客。 请柬是年节后发放的,此时的诺埃尔正在忙于拓展工坊,满足海外庞大的需求。 斯莱戈正在大踏步朝着自己的贸易帝国,梅拉影响力中枢之路狂奔。 塔妮娅正在筹措魔力水晶货币化进程,逐渐确定其交易货币属性。 绿荫领,一块被赐福的富饶之地,曾经被狄维克弃之敝履的边关之地,在魔力潮的剧变后赫然显露出了隐藏在连绵山脉下,那足以让人发狂的魔力水晶富矿。 从晨曦试炼吸纳了一些年轻人才的罗耶正在公国开启又一轮,轰轰烈烈的大垦荒运动。 除了种地,还是种地,公国仍在为人人都能温饱努力着。 局势稳定后,塞拉将劳伦德留下的卷轴与光辉院保存的卷轴对照,得到了那个有能力接替安东尼奥,成为新教皇的名字——戴维德。 这位与塞拉关系不错的老实人从未想过自己有机会登临教皇宝座,直至秘密被传入教皇塔,方才知道自己已经在无意间,通过了劳伦德的考核。 时光流逝,即便劳伦德也无法保证戴维德初心不改,因此他也给予了安东尼奥否决的权利。 安东尼奥没有行使这份权利延续自己的统治,动荡的七年榨干了他所有的心力,年迈的他确信劳伦德的最后一次抉择仍然正确。 当戴维德颤抖着从教皇塔走出,也代表着教皇更替,只差一个大典。 泽尼尔以不争之态获得了科德佐恩土地上最为宝贵的人口资源,半个冬天,他和他的执政官都在面对层出不穷的暗杀、挑拨内乱的谣言。 暗杀被黑鸮掐灭于源头,这种试图武力终结泽尼尔统治的手段略显稚嫩。 内乱的谣言虽然稍微点燃了科德佐恩人回忆起那脆弱的身份认同感,但更多人只是嗤笑,毕竟在风暴领真的能吃上热乎乎的饭食,比起虚无缥缈的许诺与大义,不会饿死,还有遮风避雨之地才是无数被泽尼尔笼络的普通人真正渴望的。 人人都在忙碌,七年动荡后的梅拉正在恢复元气,而主导着修生养息计划的他们,仍旧在第一时间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务,又一次来到了晨曦领。 梅拉应该没有哪一位贵族的婚宴能够同时凑齐这群人,如果有……那凯塔斯与几位俄偌恩元老院成员的出现应当是绝杀。 元老院完成掉头后,凯塔斯主导的大陆合作计划得到了广泛认可,他能带着元老现身,也意味着,芙拉索蕾雅继承他的意志再无阻碍,即便他衰朽离去,俄偌恩也能保持相当一段时间的稳定。 婚礼日期将近的几日,路禹三人总是在迎接熟悉的面孔。 当小面包笑眯眯地把一只白嫩嫩的大蘑菇领进房间,璐璐第一时间抱了上去。 “哇,夜水,蹭蹭,蹭蹭!” “都要当妈妈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夜水调侃着,配合着璐璐晃动脸颊,和她贴贴。 就在璐璐开心地享受夜水大抱枕滑嫩的贴贴服务时,小面包正看着另一旁的小剧场掩嘴窃笑。 “给夜水送请柬,不给我送?”小可露儿喝着果汁,斜着眼看向路禹。 “呃……也许是赫萝菈写的时候没注意,应该是邀请蓝水的大家才对。” “花冠精灵现在还不算蓝水的一员,我能不能吃上你的婚宴?”勒琳嘴角上扬。 “难道我还能把你们赶出去吗?”路禹笑了,“提前祝贺你们加入蓝水联盟,以后三族联盟就要是四族了。” “是你打下的基础,如今摩斯塔纳翻天覆地的变化都和你有关。”勒琳说,“塞列尔覆灭在即,那群寄生虫能如此凄惨,放眼十年前,不敢想象。” “我只是起了一个头。” “你还是那么谦虚,而且看上去还是那么木讷。”小可露儿叹息,“真让我好奇,你到底怎么俘获她们芳心的。” 突然被问及这一点,路禹不禁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有我主动的成分吧……鼓起勇气冲锋了两次。” 小可露儿和勒琳对视了一眼,路禹没看懂她们脸上的情绪是什么意思,这是在……遗憾? 遗憾什么? 脸颊蹭得通红,夜水这才捏了捏璐璐的脸,拿出一份卷轴递过去。 “这是什么?” “母神给予你们的祝福。” 璐璐瞪大了眼睛,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跃入眼帘的是一排由菌丝延伸而出的大字。 “要幸福哦,三个小家伙。” 在凡妮莎老师眼中,他们永远是可爱的小家伙。 “老师现在……究竟以什么方式存在着?”路禹好奇。 夜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我就不能说了,母神特意嘱咐,如果想要知晓,浮空岛成型后,别忘回去看看她。” “另外,作为礼物,母神让我们带来了……” 夜水把密封的一口小箱子撬开,同行的勒琳和小可露儿也好奇地凑了上来——路上她们就好奇这究竟是什么。 一株释放着点点荧光,蓝白相间,伞盖上点缀着大量“糖霜”的蘑菇。 “这是?” “普通人服用后,也能短暂看到魔力流动的轨迹。魔法师服用后,短时间内能承受更强大的魔力流转……老师点名了,路禹你的体质,会很需要这种蘑菇,毕竟你完全没把自己往魔武者方向发展,需要这些外力保证安全。” “顺带着还附加了一句话……” 夜水让路禹贴过来,这才轻声开口:“别让璐璐还有塞拉成为下一个萨耶尔。” “我会的。”路禹认真地点头。 安置了来自摩斯塔纳的故人不久后,人偶飞龙从天而降。 迎接布拉索到来的路禹没想到…… “这就是晨曦领吗……布拉索的描述还是太过苍白,果然必须亲自来一趟啊。” 别说路禹和璐璐,一向淡定的塞拉看见尼希尔现身都震惊了。 “离开流光城真的没有问题吗?”路禹为尼希尔担心起来了,“密会黑衣们如果意识到至高人偶师已经不在,赛尔卡洛会乱起来的。” “所以我让布拉索代替了我。” “代替?!” “无非是对着密会黑衣们威严地发布指示,他本就是密会黑衣一员,很清楚该怎么做。”尼希尔不以为然,“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你们相互结合,婚礼,我又怎么能缺席。” 路禹内心既开心,又忧心,当初发放请柬只是为了告知一路上相逢过的朋友们,与他们一同分享这份喜悦,但他们大多都选择了亲自造访。 好在杜尔德兰的浮萍等人很听劝,没有一冲动远渡重洋,而且他们的身体也不允许这么做——已有身孕的两人都不适宜出远门。 丘玛注视着晨曦领又一次热闹起来,而他也得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用留影卷轴,为造访的每个客人留影。 一位又一位闻所未闻的传奇人物随着他人的娓娓道来,成为了丘玛纸张上的文字,他越写越多,即便手已经酸麻,也不敢停歇。 婚礼结束,他们就将离去,这短暂的时间,他必须片刻不停,将其记录。 普普通通的宴席,不说是婚宴,又有谁能知晓这就是梅拉最强大的召唤师,最年轻的九阶,话题度最高的光辉神选,三人的婚礼呢? 觥筹交错之间,丘玛有些醉了,他壮着胆子,在西格莉德的带领下,单独与一位又一位访客合影,留影卷轴在他身边堆积,那些活动的影像将成为未来无数人翻阅这段历史时必须参考的资料。 想到婚宴结束,自己也将离开晨曦领,践行自己的使命,在这里短居了数十日的丘玛突然流下了泪水。 932.光辉为证 塔妮娅轻轻拥抱了璐璐,璐璐同样轻轻地回以拥抱。 闪现而过的回忆是两人都回不去的懵懂童年。 “这次选对了?”塔妮娅自嘲,“不是关键时刻会抛弃你的蠢货了。” 璐璐骄傲地嘴角上扬,肯定道:“当然,他,还有她,是最好的。” “那就和小时候约定的一样……”塔妮娅拿起早已准备好的匣子,里面装满了被打磨成星星形状,如布满星辰夜空般的深蓝色水晶,“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记得,躺在草坪上数星星时候,你说,如果我以后找到了能够托付一生的人,要离开你,就会送我一堆星星……挽留我。”璐璐捻起这些由梅拉最好的匠人打磨而出的小星星,嘴角上扬,“现在是要,挽留我?” “不,是庆祝。”塔妮娅说,“庆祝你,没有遇到第二个我。” “没有你,我达不到今天的高度。” “可跟在我身边,你也达不到。”塔妮娅苦笑,“现在自信的你,真的很好看。” 两人纷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一如小时候无忧无虑时那样。 猫荆为塞拉带来了手臂长的银枫枝条,离开枝干的银枫叶仍旧荡漾着温暖的银白色辉光。 “劳伦德给你的礼物。” 塞拉一愣,随即难以置信地想要追问,但等待她的却是猫荆幸福地笑容,以及噤声的手势。 “虽然很虚弱,但银枫正在兑现对我的诺言。” “需要多久。”塞拉眼角突然湿润了。 “也许五六年,也许十年,也许更久……银枫也无法给予我答案,但……我能等。”猫荆伸手摸了摸塞拉的脑袋,“一定要幸福啊,不要像我和他那样,有那么多遗憾需要弥补……路禹那样笨笨的家伙可是很难得的。” 泪光闪闪的塞拉本想点头,但看到不远处路禹因为好奇投来的视线,硬生生侧过脸,到了嘴边的话也变成了:“那家伙到底哪里值得你们这么称赞了。” 猫荆掩嘴笑道:“是啊,到底是哪值得称赞呢,如果真的哪都不好,即便是为了璐璐,你会在这里吗?要不……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塞拉红着脸,低头把玩着劳伦德托银枫送来的祝福,嘀咕:“你们礼物都送了,祝福都给了,现在还被这么多人见证……如果反悔,他和璐璐很丢人吧。” 跟在猫荆身边的刻勒娅已经快要压不住笑意,昔日的对头玛丽安嘴角开始漏风,发出“库库”的响动。 如果是以前,塞拉会立刻予以反击,但现在……除了装作“勉强”,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都是路禹的错! “婚礼,你就不能送点别的吗?” 路禹只是瞥了一眼诺埃尔礼物盒中的“心意”,立刻合上。 “婚礼结束能用上,没问题啊。”诺埃尔不以为然,“我还带了些别的,考虑到不适合展示,我建议你婚宴结束后亲自查看……哦,用完了记得和我说说感想。” “你……啊……这。”路禹捂额,召唤出小光赶紧把礼物盒带回房间,以免出什么意外状况。 “小寂静怎么样了。” “快了,她现在已经是寂静者重点保护对象,安保程度甚至比我高。” “陛下,您对我为你提供的安全感有什么不满吗?”缄默甩动披风扫了诺埃尔一脸,随手向路禹递上了礼物,“我的万籁俱寂入门、进阶、专精经验,至于更进一步……需要自己领悟了。” 路禹一愣,起身珍而重之地接过九阶魔法师送上的重礼,对于她的有所保留,他不以为意,光是愿意拿出来分享,就已经是无数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了。 “哦,还有一件喜事告知。”诺埃尔忽然想起,“你可能需要为希露菲、碎光准备礼物。” “准备礼物……呃,啊?”路禹反应过来了,“她们也……” 诺埃尔耸肩:“没办法,万一小寂静诞下的是女孩子立刻就会被你拐走,我只能努力耕耘了。” “原谅我记性不太好,碎光是?” “哦,还记得我被暗杀的经历吗,就是那个特别漂亮的精灵杀手,虽然当初冷冰冰的,现在可是很温暖呢。” 路禹恨自己能秒懂。 “聊得很开心呢。”穿着笔挺礼服的罗耶走到两人身旁,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 婚宴开始后,他和他的心腹基本都在干饭,公国的人向来有个好胃口,这似乎是能传染的,连带着原本在这方面拘谨的罗耶也开始放飞自我。 “合适吗,这份礼物?”路禹打开盒子瞥了一眼,立刻抬起头望向桌对面享用餐后小甜点的罗耶。 “不喜欢?” “不,只是……” 刀身云纹如雾如霭,只是注视就能让人感到森然的寒意。 “这是你的佩刀,真的,合适吗?”路禹叹息。 “以前的我,绝不会把他当做礼物,但现在……作为一段历史的见证,似乎也不错。”罗耶平静地说,“毕竟,我也不是冒险者了,不是吗?” 端详着紧随罗耶征战多年的佩刀,想起曾经为了小泥巴践行正义的他,路禹把它放回盒子,轻轻合上。 “我听说你也快要结婚了。” “嗯。”罗耶呼了口气,“野法师出身,一个很安静的女孩子。” “没带她过来?” “带了,她似乎跟西格莉德去参观晨曦领的建筑布置了。” 诺埃尔打趣:“你打算置办什么规模的婚礼?” “公国太穷,和晨曦一样,吃一顿就好。”罗耶笑了,“我甚至不打算请人。” 罗耶起身离开了一会,再回来时,带来了那位即将成为她妻子的女人。 如罗耶所说,这是一个很安静的人,腼腆内敛,总是依恋地搂着罗耶手臂。 很凑巧,他们碰上了和小泥巴在一起的夏蕾姆。 平静地介绍过后,夏蕾姆和罗耶妻子握了手,并轻轻地抱在了一起。 夏蕾姆嘴唇翕动,罗耶的妻子眼睛眨动。 路禹很好奇她们到底说了什么,但看到各自走向不同方向的两人,他忍住了好奇心。 “你们是商量好的?” 泽尼尔表情毫无起伏:“看来有人也送了武器,谁?” “罗耶。”路禹说,“他是佩刀,你是征战多年的长枪。” “我只是单纯认为它具有足够的象征意义,并且不是俗气的物件,但既然罗耶送了类似的……我会再补一件,以作区分……不,不用退给我,送出去的礼物,我不会再收回,随你处理。” 能把送礼物送得这么霸道,确实还得是你。 不过……为什么送礼物还扎堆,选在一个时间来呢? 有人开头的原因吗? “你的身上有我厌恶的气息。” “唔,我吗?” 尼希尔与凯塔斯的第一次碰面就极具戏剧性,凯塔斯下意识检查了自己的着装,甚至对着手掌哈了口气嗅了嗅…… 看着尼希尔缓步远离自己,一副保持安全距离的姿态,凯塔斯眉头紧蹙。 “人偶之国吗……原来如此。”从路禹口中得到答案,凯塔斯摇头苦笑。 抑魔天然克制人偶体系,无论人偶被塑造得多么强大,只需要禁魔与抑魔的力量笼罩,如血液般流淌在身躯内的魔力便会被一点点抽空,任人宰割。 对于觉醒了意识的人偶神明,身为抑魔先驱的凯塔斯恐怕浑身闪烁着红灯,响彻着“警告警告”的声音。 凯塔斯送出的是更为完整的抑魔掌控技巧,同时附带了他构筑“魔力场”的心得。 “抱歉,我也有所保留……有些,我要留给俄偌恩的后来者,可能还要过一些年才能为你补全。” “没事,这样的知识,在之前别说分享,就连听到,都是一种奢望,现在我们都能迈出第一步了,挺好的。”路禹关心道,“身体还好吗?” 凯塔斯错愕了几秒:“挺好的,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也许是你让我情不自禁想起雪怪吧。” “这样吗……”凯塔斯笑了,“放心吧,衰朽没那么快战胜我,我会看着俄偌恩找到出路那天的。” 凯塔斯带着芙拉索蕾雅去与其他人攀谈,尼希尔这才缓缓靠近。 “真的,很窒息。” “压力这么大?”路禹好奇。 “远离赛尔卡洛,没有人偶架构支撑,我远比你想象的要脆弱。” “你果然是个宅家神……在赛尔卡洛才安全。” “可你们是我唯一的朋友。”尼希尔说,“愿意陪我设计游戏,一起玩游戏的朋友。” 这是尼希尔又一次如此强调,路禹突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回应他的情感。 “我不知道,人类会希望在这种场合收到什么样的礼物。” “只带来几个亲手制作的人偶,希望这能给你们祈求到幸福。” 人偶被西格莉德直接收藏进了轮回塔,据尼希尔所说,这些人偶部件的兼容性很好,具体有多好,让塞拉拆着玩就能理解。 远处一阵喧哗,猫荆的声音突然响起。 “为这三个跨越十年,始终携手同行的婚礼主角,举杯!” 闲聊中的尼希尔和路禹大眼瞪小眼,回过神后立刻拿起杯子“共襄盛举”。 “老师,你不该跟着举啊……是我们为你庆祝啊。” 薄暮压低声音提醒,并推着他靠向璐璐和塞拉,直至三人凑到一块,猫荆这才笑着再次高喊。 “光辉为证,愿他们,永远厮守,不再分离。” 猫荆带来的银枫枝条,绽放出耀眼而温暖的光晕,将三人笼罩。 短暂的一瞬,三人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内心泛起的袅袅余音,以及从远处飘来,虚弱的祝福声。 也是这一瞬,站在高处的丘玛用留影卷轴,将这一刻封存。 当我没说加更但又更了,也是一种咕咕 933.晨曦元年 婚宴结束,晨曦重归平静。 入春,由斯莱戈皇帝诺埃尔主导,召集梅拉东西两侧学者,筹备历史文档修复、整理工作。 聚会上,丘玛·艾德尼以精湛的学识,出众的口才折服了在场老一辈学者,当有人问及,十年前仍然一事无成的他如何将数不尽的知识装入自己的脑海时,他回答。 “亲情、愧疚、责任、使命。” 赢得了绿荫、教国、罗耶公国使者一致赞叹的他不出意外地也得到了学者们的认可。 时隔近六百年,在第五次魔力潮时兴起,又逐渐没落的艾德尼家族,迎着第六次魔力潮掀起的浪涛,又一次回到了历史的舞台。 会议上,一个议题被不可避免的提及。 修史则意味着新旧时代正式完成交接,以梭伦六柱、斯莱戈、梭伦终结梅利亚斯,第一次浸染之灵消退为始,接近六百年的梅拉新历应当画上休止符,此刻步入的新历史,需要重新为历法命名 用什么取代新历? “晨曦。” 抛下声音的并非学者,而是陪同妻子小寂静前来旁听的诺埃尔,他俯瞰着场内的众多学者,再次说道:“晨曦历。” 学者们交头接耳,逐渐的,讨论的声音停歇。 “诺埃尔陛下须知,梅拉历法之名更替,需要所有人认可。”有人提醒。 “绿荫领赞成。” “罗耶公国赞成。” “教国光辉院认可。” 代表着梅拉东侧各部族领袖而来的森精紧随其后:“我们没意见。” 历法新名以出人意料的速度敲定,但其实这也在不少学者的意料之中。 审视动荡的七年,晨曦领几乎是直接或间接地参与了所有的大事件,并最终促成了大陆级别的合作,作为如今和平基础的奠基人,沉默调停着梅拉各派平衡的他根本无法被忽视。 任何阅读这段历史的人,都会被晨曦之名所吸引。 梅拉新历落下帷幕,早已被诺埃尔邀请至现场的斯莱戈占星师在空白的日历上落笔,正式宣告今年为晨曦历元年。 而晨曦年节,则是晨曦历之始。 敲定了这最重要的一点,诺埃尔笑眯眯地亲了亲低头注视着腹部的小寂静,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她,离开了。 “婚礼上,我发现一件事。”诺埃尔把手没入小寂静柔顺的发丝,轻轻摩挲,“喜欢路禹的人,其实不少。” 小寂静惊讶地抬头。 不远处的缄默立刻支起了耳朵。 “那个叫做勒琳的精灵,小可露儿的魔狐,还有和我们打过不少次交道的俄偌恩军团长芙拉索蕾雅。”诺艾尔啧啧道,“路禹啊,路禹。” “是你的胡乱臆测罢了。”小寂静吐槽。 诺埃尔急忙解释:“感情,女人,涉及这两件事你可不能质疑我,我看得很清楚,勒琳和小可露儿流露出的是遗憾,那是一种错过缘分,自觉无法补救的懊悔。芙拉索蕾雅就不同了,她跃跃欲试。” “什么意思?” “她认为自己也许还有机会吧。”诺埃尔轻笑。 缄默忽然插嘴:“路禹知道吗?” “芙拉索蕾雅是他故意为之?”小寂静则是错愕。 “以路禹的为人,他不会这么做,但就现阶段看,这份单恋对两个大陆是有益的。凯塔斯心系俄偌恩,是个平和且温和的人,他选择的接班人自然接近他,在衰朽的不确定性下,作为接班人的芙拉索蕾雅如果能因为路禹对梅拉始终抱有好感,这份平衡可以持续更长的时间。” “你要利用这一点?” “我也不会利用别人最炽热的情感谋取利益,除非斯莱戈万劫不复,必须如此。”诺埃尔说,“那是一种朦胧的憧憬,美好,单纯,但又不切实际,何必污秽它呢?” “路禹明明有能力做到选择更多,可他偏偏不,不像某些人。”小寂静轻哼一声,撇了撇嘴,“总说你和他是知己,你们两完全不像。” “我只是不希望喜欢我的人因为我做出选择而受伤。” “都是借口。” “这么嫌弃我,为什么还选择我?” 一句话杀死了拌嘴小游戏,小寂静嘴唇翕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看着被诺埃尔拥入怀中热吻的身影,缄默与寂静者们选择了抬起头,观察那些知悉天气转暖返回斯莱戈的候鸟。 春耕时节,《召唤入门手册·三》不声不响地发布,这一次,除却收录了大量的召唤经验,优化拟态召唤物召唤过程外,首次通过附赠留影卷轴的形式,让外人欣赏到完整的召唤流程。 春末夏初,晨曦领再次发布了新一版药剂师入门手册,这一版同样优化了曾经的配置清单,并且,同样附赠了两个药剂的炼制的留影卷轴。 长期以来,知识基本都以文字形式流传,即便存在留影卷轴,也是只有魔法世家才能享受到的。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晨曦领很急,希望把饭喂到每个购入书籍的嘴边,那么现在就是拿着饭勺往每个人嘴里怼。 这种情况下还能把知识“哕”出来,只能证明他与这个流派确实无缘。 对晨曦领的赞颂之声早已超越了对暴食者之名的调侃,不知何时起,梅拉人已经不再畏惧曾经能够生吞活剥海妖的路禹——反正吃海妖,不吃他们。 尤娜主管的魔药工坊造访者络绎不绝,订购的,希望通过她获得进入晨曦领机会的人比比皆是。 前者,她欣然接纳。 后者,她只能回以一句遗憾的“晨曦暂无意向”。 事实上,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拒绝了,作为晨曦领目前惟一对外的区域,魔药工坊每日都需要接待来自梅拉各地的魔法师,他们每一个都言辞恳切,不少人还会在大厅直接展示“个人才艺”,以求看上去就十分强大的尤娜,能够给予他一个更进一步与晨曦领接触的机会。 拒绝是尤娜的日常,但她总是会在这些“个人才艺”进行期间在心中默默予以点评。 总结下来……他们毫无亮点。 晨曦领极大地开拓了尤娜的眼界,这些能让曾经身为冒险者的她赞叹、呆滞的把戏,如今也不过是晨曦某位大人随手就能施展的,不入流的小把戏。 “尤娜小姐,觉得我的火魔法如何?” “很一般……璐璐大人给我表演过更好的。” “尤娜小姐,请看我撬动岩土的术法,这份力量,是否有资格进入晨曦领?” “法古塔尔和霍古为你点赞,什么时候能表演一个搬动山岳?” 这种杀死对话的方式十分有效,对比对象摆上台面,总会让这些自诩天资聪慧的来访者黯然失色。 每每看到外人失望无比的神情,她总是无比庆幸当初自己的勇敢。 谁又能想到,晨曦建立如此长时间,她竟然是唯一一位,主动请求收留的人呢? 论能力,自己可能还远不如如今在自己面前出没的这些人,但她却能成为晨曦领的一员。 命运的奇妙,难以言喻。 “尤娜姐是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前来增长见识的星蕊突然开口。 “准确说,是看到了错失机会的自己。”尤娜说,“就像你,如果因为犹豫不前,惧怕一无所得而不敢冒着风险,独自一人赶赴晨曦试炼,也不会成为璐璐老师的徒弟。” 说着说着,尤娜瞥见了星蕊手上的小纸条。 “你也想了?” 星蕊轻轻点头:“西格莉德大人说,虽然可能用不上,但群策群力总归有一些参与感。” 尤娜摊手:“我就没参与。” “我知道,尤娜姐就是西格莉德大人口中的起名废!” 这份直率的话语换来的是尤娜按在星蕊脑袋上的大手,以及变成鸡窝的头发。 晨曦领春天到夏天的热门话题只有一个——路禹与璐璐大人所诞下的孩子,到底会叫什么呢?(本章完) 934.小路禹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年,深深扎根于此的路禹直至需要为孩子起名方才发现一个十分微妙的问题。 他根本没有一个符合梅拉语系的名字。 自从造访梅拉,并在泽尼尔生日宴上一战成名,暴食者、异邦蛮子成为了他的代号,路禹这个简短的名字由于符合梅拉人对异邦人的认知,也并不别扭, 自然而然融入了这里的生活后,路禹也从未想过需要一个本地化的名字。 那么孩子是否需要呢? 又或者,应该两者都有,以铭记晨曦仍在梅拉的这段经历,为迟早会离开的下一代留有梅拉的记忆? “如果真的需要,不如直接取璐璐的全名作为姓。” 塞拉的提议为路禹打开了思路,对外使用梅拉语系名字,对内仍旧如常即可。 那么,现在就真的只缺一个名字了。 提供思路的工作召唤物们也有份,被誉为智慧母神的车车想的触手冒烟,最终也只得出了两个字——这是它拥有自我意识后最早学会的几个字。 大姐头须臾拆下了深渊审判官的肋骨,如旗帜般挥舞:“实在没脑子的可以在已有名字里做选择哦,卷轴上被勾出来的名字是路禹绞尽脑汁所得。” 说完,她把肋骨为审判官安了回去,拍了拍手。 看路禹纠结万分地每天默念好几个名字,模拟着日常生活中交谈时随口而出的状态,塞拉总是笑意盈盈。 不知道为什么,看路禹着急,她会觉得格外有趣,以至于懒得提醒他,之前说过要让她来为他和璐璐的孩子起名。 塞拉突然好奇:“你和璐璐要给我的孩子起名字,所以……名字呢?” 路禹愣了片刻,仍是没想起那个约定,只是下意识地望向她那平坦的小腹。 已是夏日中旬,塞拉小腹仍然平坦,抚摸上去除却略显结实的肌肉,别的什么都感受不到。 晚上枕在她的肚子上静听,能听见的也只是渴望获得夜宵奖励的“咕噜噜”。 确认怀孕过去这么长时间,塞拉依旧活蹦乱跳,好似正常人,除了胃口变得更好,完全看不出迹象,实在是让路禹纳闷……不同种族结合,孕期差异真的这么明显吗? “失望啦,都告诉你,怎么可能有一窝小兔子这样荒诞的事情,兔耳族也是类人种族啊。” 每到这时,塞拉总会拿出他曾经的误解一顿调侃。 “怎么,还没有迹象,就不能提前先听听你准备的好名字?” 路禹啧了一声:“听上去,你对我起名水准并不抱期待?” “你和璐璐,我都不抱期待。”塞拉呵呵地笑了起来,“一个是起名字需要绞尽脑汁,觉得比研究召唤术还费脑的人,一个是给自创魔法起名充满了不忍直视的尴尬的家伙……你们两群策群力,真不知道最终成品有多神奇。” “因为觉得重要,才会觉得头疼啊。”路禹嘀咕。 塞拉嘴巴微张,嘴角勾起的弧度随即被压了下去:“总该有一个吧,让我有心理准备。” 犹豫了一会,路禹在纸张上写了起来。 顺着他的笔锋,塞拉念了起来。 “塞…” “璐…” “璐?” 塞拉眨了眨眼:“赛璐璐……” “只想好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男的估计还需要纠结一会。”路禹挠了挠头,“简单地把你和璐璐的名字拼在一起,也有我名字的读音,总觉得格外合适。” 介绍完,路禹颇为心虚地观察着塞拉的反应,再好的名字,作为母亲的塞拉拒绝也是白搭。 若有所思的塞拉收起了写有名字的纸张,笑着说:“还行,那就抓紧时间想想男孩子叫什么吧。” 说完,塞拉用指头点了点路禹的脑门:“我说你啊,真就没想起来什么吗?” 在路禹茫然的眼神中,她解释:“你们的名字,由我来起。” 这段时间让晨曦领群策群力,是塞拉故意为之,这样不仅能让每个人都有参与感,也能略作参详。 “路璐。”塞拉说,“无论男女都可以用的名字,和你取的名字一样,包含了你和璐璐,而且……也契合你给我们的孩子取的名字。” 路禹噎住了,他提醒:“以后叫璐璐,可是会有两个人回头的……你真的不考虑发音的问题吗?” “加个‘小’解决一切问题,想想看小寂静,现在有谁会记得她的原名吗,即便是皇后册封时,也用的小寂静这个名字。” “名字里也没有你啊。” “你们相遇时,我确实不在。”塞拉捏住路禹的脸颊,“不要思考得这么复杂,这样挺好,我们会在一起,这就足够了。” 把塞拉搂在怀里后,路禹揉搓着她的耳朵,忽然笑了起来。 强忍着耳朵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不发作的塞拉仰头:“突然间,笑什么?” “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路禹憋笑,“我们这么起名字,晨曦人能轻松分辨,因为有晨曦语存在,也因为早就熟悉的缘故,但丘玛这些学者记载和交流时会怎么样?” 房间里瞬间回荡起爽朗的笑声,引得打扫中的史莱姆女仆们纷纷侧目。 路禹与塞拉的猜测是正确的,当得知传奇召唤师路禹与深红魔女璐璐缇斯的子嗣顺利诞下,并且是一名男孩时,作为相识的丘玛当即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但等他看到路禹与璐璐的孩子名字时,起初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的他提起笔正打算记入其中,却突然卡壳了。 “路璐·璐璐缇斯。” 阅读起来,一长段的“lulu”,不禁让人捂额。 跳过了这段绕口令式的全名,学者们又骤然意识到……璐璐缇斯成为了路禹在梅拉语系的姓。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下一代学者但凡有一些对晨曦历史不熟悉,就会被这交错的命名方式搞得晕头转向。 “你这是逼着梅拉的所有学者永远铭记你们两人吗?”丘玛忍俊不禁。 作为一名严谨的学者,他对这种小挑战不以为意,反倒是乐于见到同行在这上面吃瘪。 “下一个孩子,你又该怎么办呢?”他不禁想。 路璐的降生让晨曦弥漫着欢快的气息,小领主安好,意味着领主美好的品格能被继续继承,他们也能继续沐浴在晨曦的光辉下,享受着世人难以想象的安详与宁静。 在诸多前来查看路璐状况的人中,法古塔尔泪流满面,这让雾妖不得不把尾巴借给他擦拭眼泪。 “璐璐自制了魔药,医疗组的技术,加上魔力引导,一切都很顺利,孩子也很健康,法古塔尔,你这么哭可不太合适。” 摆脱了巨龙的躯壳,以另一种形式重新融入这个世界,法古塔尔难免丰富起来,想起萨耶尔和凡妮莎的遭遇,此刻路禹和璐璐能顺利走到这一步,他喜极而泣——最糟糕的事情并未上演,即便知道概率小到不可思议,但……他在梦中见到过因为路禹失去璐璐,一日之间,晨曦变色的景色。 真实的噩梦令他如鲠在喉,身为巨龙更能知悉命运无常,可他却不敢将这堪称诅咒的梦境描述给任何人,生怕成为现实。 如今一切安好,他如释重负,回想起这段时间的忐忑,他释然而笑——正因为在乎,所以恐惧。 不知不觉,他也和霍古一样,离不开这里了。 把名字正式公布的那一刻,夫妻三人都有些忐忑,但他们想多了,无人在意这些细枝末节,路璐的体重、健康状况才是询问的重点。 这样相当于质疑医疗组的发问让新绿无可奈何又不能动怒,毕竟每一次询问都代表着人们对路璐最美好的期盼。 “好丑……” 璐璐见到孩子的第一句话让路禹差点没绷住,但成为父亲的喜悦让他赶紧解释起孩子小时候都这样,没准璐璐小时候也挺…… 塞拉的耳朵斜着向路禹的脸颊:“注意你的措辞,璐璐就没有不可爱的时候!” 喝下魔药调理,又小抿了几口晨曦土豆恢复体力,璐璐的不适感基本消失,看到两人日常的拌嘴,顿觉心口一松。 “塞拉,你的肚子,还是那么平坦啊。”璐璐说,“真的,怀孕了?” 准备给璐璐做检查的新绿叹气:“请领主们不要怀疑医疗组的能力,我们百分百确定,塞拉领主怀孕了,而且孕期已有半年,至于不显怀,与跨种族结合密切相关。” 新绿还举了例子:“晨曦人和晨曦海妖诞下子嗣足足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路禹诧异。 “领主大人,不要觉得两年已经很长,文献中还记载了人与半龙人结合,五年方才诞下子嗣的事情。”新绿说,“更古老的传闻中,巨龙寻觅异族血脉与之结合,母体需要承受十年以上煎熬才能诞下子嗣,而这个过程,大多母体都无法承受死去,如今的混血巨龙血脉,普遍有一个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母亲。” 黑暗小故事被路禹的脑海自动略过,他只听到了“强大到不可思议的母亲”这一部分。 塞拉斜视路禹,那眼神似乎在说:“对,这一句确实符合我。” 如果说还有谁因为路璐的平安降世而激动万分,当属此刻在斯莱戈王宫中得到讯息的诺埃尔了。 不久前斯莱戈刚刚喜迎公主王子降生,除却少部分人,其余人根本不知道,这位公主降生前,就因为一个赌局,稍大一些就要前往晨曦领生活。 如果斯莱戈贵族得知此事一定会颇有微辞,反复劝谏。 但诺埃尔的心腹、寂静者、内卫,对此反应平平无奇。 作为母亲的小寂静也并未有不舍之意,反而颇为艳羡地,时常在孩子耳边轻声念叨着这个未来。 前往晨曦领,意味着在那,孩子能得到难以想象的教育资源,以晨曦领各组组长的实力,大书库中的珍藏,足以让孩子拥有一个愉快而充实的童年。 斯莱戈能给的,晨曦领能给。 斯莱戈不能给,晨曦领也能给。 小寂静的努力让斯莱戈的政治局势,寂静者的内心都得以被抚慰,诺埃尔的执政思路后继有人,斯莱戈必将继续辉煌! 只有一个人抽卡抽出双黄蛋不开心…… 诺埃尔很担心自己的女儿在晨曦领待久了会成为黑心小棉袄,而且他越想,越觉得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晨曦领虽然与梅拉一样,不限制配偶数量,但作为领主的路禹完成了一个奇妙的闭环三角后,难免晨曦人也将极限定为二,数不到三,以及三以上。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女儿,回到斯莱戈看见自己的所作所为…… 诺埃尔光是想象就流下了冷汗。 小寂静并未约束他,即便诺埃尔曾把解散藏品室内后宫团的权利交给她,小寂静也只是在询问每个人的想法后,予以保留,留待诺埃尔自行解决。 而留给诺埃尔解决,基本等于默许他继续曾经的作风。 或许是她认可了诺埃尔“女人和欲望是灵感来源”的诡异说辞,又或许是她深刻了解诺埃尔对爱和喜欢的定义,所以任由他放纵。 总而言之,诺埃尔的作风得以延续,不加约束地延续…… 而这种作风,在孩子眼中究竟算是什么呢? “那么纠结,陛下改一改不就好了?”缄默听着诺埃尔的诉苦,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改得过来吗……改了之后我会不会丧失所有的灵感与才能啊?”诺埃尔仰天长叹,“可我也不希望被女儿嫌弃啊。” 动荡七年,叱刹风云,为斯莱戈带来稳定与富饶的诺埃尔,此刻失去了所有远见卓识的能力,剩下的只有苦恼。 “这就是当了父亲的人吗?”缄默无奈,“许多年前,好像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呢,虽然纠结的地方不同就是了。” “类似的场景?” “你的父亲,你的爷爷啊。”缄默笑了,“所以啊,请你这位父亲,好好的苦恼苦恼吧。” 她嘴角上扬。 为了属于自己的家,显露出自己软弱一面的人啊,苦恼也是幸福的象征。 935.九年 颤抖着从怀中摸出装满鲜血的金属罐,一饮而尽。 暗红的双翼于腰间缓慢伸展开,炽热的血气怦然爆发。 小型要塞城墙的之上,优势种血族激活了种族天赋,聚精会神地凝视着远方的黑暗。 无法被目力所及的幽暗中,一个又一个魔法信使悄无声息地消失。 魔力流动的轨迹突然改变,幽邃中似有人用手轻轻拨动这根足以震撼要塞中所有血族的丝线。 冷汗直流。 “释放照明光球!” 习惯夜间战斗的优势种选择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应对方式,然而全体血族却没有一人反对。 瞬间,要塞前方漂浮起数十枚光球,刺破黑暗的光还未落地,播撒向四周,便如风吹蜡烛般接二连三熄灭。 “再放!” 尝试依旧失败,要塞前方似乎存在着一只吞光的巨兽,光线无法逃逸出它的捕食领域。 驻守要塞的血族领主寒毛直竖,凭借七阶魔法师对魔力的感应能力,他感知到了…… “有人注视着我……不止一道视线。” “领主!”亲卫们一拥而上,用血肉之躯护在领主身前。 “蠢货,他们已经盯上我了!”血族领主压低声音吩咐,“告知伯雷尔大公,黑暗已经侵蚀至坎萨隆要塞,我已退无可退……但请他务必思虑退路!” 亲卫还欲劝阻,坎萨隆要塞高耸的城墙开始结霜,自黑暗中蔓延而出的寒意如蛇般蜿蜒前行,沿着墙根一路攀爬,一声清脆的响动后,化作高耸的冰柱显现于优势种血族视野之中。 “先前的要塞都是这么悄无声息沦陷的!”血族领主咬牙切齿,“他们打算冰封坎萨隆,快走,告诉大公陛下!” 尝试突围前,信使手牵着手,站立于通讯法阵之上,将澎湃的魔力灌注其中,以突破“黑雾”可能布下的阻滞魔法。 出乎意料的,来势汹汹,神秘莫测的黑雾,没有封锁,甚至是干扰信息法阵,他们轻松地与伯雷尔大公取得了联系。 “坎萨隆要塞遇袭,敌人不明。” “它们吞噬了光。” “它们正在播撒凛冬。” “没入黑暗的同伴都安静地消失了。” 城墙上激荡的魔力,碰撞发出的响动突然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瞬远离了信使们。 位于要塞后方的所有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们的视线中,滚滚黑雾,缓慢地平推过要塞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被纳入其中的血族消失无踪。 也是这时,信使们惊愕地看到了滚滚黑雾中闪动的人影。 甩着一头如海般湛蓝的长发,少女亮起那双能让人想起一望无际碧绿草原的双眸,所有注视她的人都止住了脚步。 巨大的错愕在这一刻压过了内心的恐惧,促使他们忍不住继续凝视。 滚滚黑雾的播撒者,难道就是这位少女…… 她怎么能,这么年轻! 优势种血族,坎萨隆要塞,安静地“沉没”了。 伯雷尔大公身边,优势种贵族齐聚,嘈杂的声音却无法让他从又一个血族据点消失的震撼事实中回到现实。 他的手缓缓在地图上移动。 维恩山脉、玫德森林、福瑞兰要塞,加上昨天晚上沦陷的坎萨隆…… 不到十日,自第六次魔力潮中崛起的沸血王国四分之一疆土沦陷,而直至今日,他们都无法知晓,他们的敌人到底是谁。 是早已不满他们急速扩张,损害了诸多部族利益的各大部族联盟? 是默默注视着梅拉东侧各族动向的教国? 还是那位沉睡的雄狮,风暴中崛起的巨人,泽尼尔陛下意识到了什么? “一定是泽尼尔,他掌握着梭伦崩塌后最精锐的黑鸮,也只有他们能够做到迅疾无声地入侵。” “这是入侵,是不宣而战的可耻行径,要予以还击,必须集结全族,告知达斯米洛诸族,丑陋的五大国撕毁了维持和平的伪善面具,暴露了他们打算宰割各族的野心!” “晨曦领呢,他们自诩调停者,要坐视不宣而战这最卑劣的行径上演吗!” “晨曦领本就偏袒梅拉西侧,你竟然对他们抱有期待,呵呵。” “别忘了,晨曦试炼,他们始终平等对待每个种族,不论出身。” “伪善,都是伪善,什么时候你才能意识到,他们所做一切只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所谓的会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梅拉只是谎言,只要晨曦工匠们仍旧‘精耕细作’,追求完美,他就能一直在梅拉存续。” 被召集而来的沸血贵族们激烈争辩,为到底是谁主导了这一切而面红耳赤。 能容纳百余人的大厅内人声鼎沸,伯雷尔亲王想得头疼,正欲饮用一杯加冰的血浆冷静,略带寒意的风从大厅外吹拂而来。 没有吹散他心头的烦闷,反倒激起了他内心的警觉。 虽然很微弱,但这阵风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魔力碎片。 “安静!” 伯雷尔用力敲击身旁的铜钟,激荡的钟声,伯雷尔的怒吼,令每个血族混身一颤。 灯火通明的花园光影摇曳,空间似乎被一双无形的手拨动,发生着轻微的扭曲。 眨眼间,晃动的光影下,人影乍现。 让坎萨隆要塞信使们惊愕的蓝发少女身着黑白双色的礼服翩然现身,模样仍显稚嫩,但脸上平静而自然流露出的优越感却悄无声息地将每一个与之对视的优势种贵族压了下去,仿佛……她本就该凌越于在场每个人之上。 黑光闪烁,又一个人女人翩然而至,同样身着礼服的她选择了银白配色,然而在场每一个优势种贵族在看到女人礼服上的绣花后,大惊失色。 耀眼的太阳播撒出如同触手般,粗壮的光线。 伯雷尔大公呼吸急促,他注视着已经走进大厅的蓝发少女,看着她无视众人的视线,自来熟地接过一杯并非是血浆的浆果果汁,细细品茗。 终于,他理顺了气息,沉声询问:“晨曦领而来的使者,可否告知名字?” “晨曦领,星蕊。” 自我介绍完毕,她对着伯雷尔大公举杯,似在邀饮。 拘谨地十指交叉站于廊下的女人微微点头,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晨曦领召唤组,寒绿。” 伯雷尔大公走至星蕊不远处。 “十分让人陌生的名字。” “对你们所有人而言,晨曦的一切,本就是陌生的。”星蕊微笑。 “这点我不反对,但……能否解释进犯沸血的原因。”伯雷尔大公拿出了对待臣民的威严,“晨曦领以调停人自居,难道,现在要放下这份使命感,选择与盗匪为伍?” 星蕊微微皱眉,但却没有动怒,而是反问:“晨曦领为何出现在这里,我以为大公与在场的不少贵族应当心知肚明,而非色厉内荏。对我摆大公的威严并不能使你增添几分面对晨曦领的勇气,在气势上压服我,也对解决接下来我所说的事情毫无帮助。” 星蕊嘴角上扬:“如果你打算行使暴力……我们能让你的城堡悄无声息地沦陷,握紧拳头时,应当深思,你们在面对的是谁。” 张扬,自信,星蕊熠熠生辉的双眼,让老迈的伯雷尔大公竟无法以自身阅历,坦然与之对视。 “晨曦历七年四月下旬,风暴之国恶兽伯爵领内七十四人污染物中毒,坊间盛传,是教国信徒传教不成而起的宗教报复,大公可记得?” 伯雷尔大公沉默。 “晨曦历七年六月初,风暴之国与教国接壤小城泪石城,地区主教外出遭遇暗杀,坊间又传,是恶兽伯爵领宗教报复的扩大化,大公,有印象?” 伯雷尔大公强装镇定地呵斥:“你今年几岁,咄咄逼人的谈吐,哼,你可知道,沸血王国如今由我代掌,作为摄政王,我地位同于五大国之主。” 星蕊笑答:“十七,所以……大公更认可自己摄政王的身份,也罢,那摄政王阁下,发生于晨曦历七年六月末,风暴之国境内的宗教暴乱,还有晨曦历七年十月末达斯米洛境内各部族大范围的仇杀与扩大化,您是否知晓?” 此刻,在场诸多沸血贵族也嗅到了明显的阴谋味道。 “我手中还有更多摄政王阁下感兴趣的内容,涵盖晨曦历六年至晨曦历九年夏。”星蕊随手甩出一份卷轴,丢至伯雷尔身旁的桌面,咕咕噜噜地展开。 “晨曦领终于不装了,彻底偏向西侧诸国对吗?”伯雷尔冷笑,“这是为你们屠杀优势种血族正当化的开脱对吧?那些被你们侵攻的城邦,想必血流成河了对吗!” “他们毫发无损,我们只是请他们睡一觉,好让沸血脑袋还清醒的人明白……破坏和平的代价,沸血能否承担。”星蕊声音冷了下去,“看来伯雷尔摄政王是不打算坦白自己的罪行了。” “我无罪,让路禹来和……” 如海如渊,星蕊的身体喷吐出的魔力连绵不断拍打着周遭的每一个优势种,让每一个人如芒在背。 “你还不配谈及我的老师!” “梅拉持续六年的和平因你的阴谋而阻断,数千人为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送命,意图挑拨五大国亲密无间的关系,为了让达斯米洛各族与你同仇敌忾,你不惜阻断各族的融合进程,制造种族仇杀,以此撬动再度争霸的杠杆,入住梅拉西侧……你的野心,让梅拉险些再入动荡。” “卑鄙,无耻,敢做不敢当的小人,也敢张口闭口礼仪,也敢谈及我的老师,让他亲自出面。” 分明身处室内,优势种们却看到了不断飘落的雪花,以及正在愈发猛烈的寒风。 恍惚间,优势种血族们看到了一个巍峨的身影与星蕊娇小的身影重叠。 伯雷尔自知已无转圜余地,在晨曦领这轮煌煌大日下,除了耍动阴谋诡计撬动和平的板块,见缝插针别无他法。 事情败露,必死无疑,既然如此…… 并未参与其中的沸血优势种看见伯雷尔暴起发动魔法,纷纷大叫不好——想死别拖上整个优势种国度啊! 在他们来得及阻止前,伯雷尔已经以八阶魔法师的底蕴,携着破灭的雷光,以近战力求一击必中之威出现在星蕊身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伯雷尔要在这里逼迫沸血与自己站在一起,撬动梅拉东西两侧再度对立! 哪怕希望渺茫,也比坐以待毙强。 他的眼里只有星蕊。 倾尽全力力求必杀的伯雷尔恍惚了,不远处,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端坐于木椅上,低垂的长袍遮掩了她的容貌,让伯雷尔仅能从那婀娜的身材轮廓识别出性别。 她立起的画板是那么的突兀,显眼,与整个会场格格不入,但周围却无一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画板上图案变幻。 黑夜、群森掩映下的古堡、熠熠生辉的星辰、静谧的万物。 她转过身,让伯雷尔看到了微微上扬的嘴角。 眨眼间,周遭景色变幻,黑夜降临,本应在他身前的星蕊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茫茫多的魔物,正用幽冷的视线凝视着他。 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四处传来的剧痛令他两眼翻白,失去了意识。 直至风暴之国的黑鸮将会场团团包围,依照被架空的沸血王一一索拿反叛,沸血优势种们脑袋仍是晕乎乎的。 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必死无疑的星蕊像是影子一样化开,身为八阶的伯雷尔像是傻子空挥拳头,倒下。 安然无恙的星蕊戏谑地注视着野心家伯雷尔像是死狗般被黑鸮拖走,那副张扬在转向寒绿的一瞬间就变成了乖巧。 黑鸮们在星蕊面前谦卑的姿态映入每个人眼帘,不少优势种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就是,晨曦的新一代吗? 十七岁就能将八阶魔法师玩弄于股掌之中……他们这是,找到了下一位璐璐缇斯,又一位媲美深红魔女与暴食者的怪物? 九年以来,晨曦领除却举办晨曦试炼,一直沉默。 如果新一代都如此强大,那上一代的天才……难道会在原地踏步? 他们究竟到达了什么水准?(本章完) 936.论孽缘 “寒绿姐,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寒绿本想板起脸训斥,但她本就不是个严肃且严厉的人,看到星蕊像个小狗一样讨好地牵着自己手,同时猛眨眼睛。 一声叹息。 “忘记你的老师怎么教导了?”寒绿说,“面对实力相近的对手要保持足够的警惕,虽然你召唤出影替为你抵挡了伯雷尔的攻击,但你之前的反应,还有给他机会的举动……” “别和塞拉老师说……”星蕊哀求。 “你知道我一定会说的。”寒绿捏了捏星蕊的脸,“别忘了,你曾对老师说过的话,这是一条必须尽早成熟,艰苦异常的路,而且……萸草已经没给你留下多少时间了。” 星蕊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瞬间严肃。 寒绿怜爱地抚摸着她的脑袋,一如星蕊还小的时候:“后悔还来得及,没人会介意的。” 星蕊回答依旧:“我想成为老师那样的人,守护他留给这片大陆的一切。” “这条路,很难,很苦。” “我已有觉悟。” 负责沸血事务的光辉化身、黑鸮领队就在花园外等候,看到两人对话接近结束,这才带队靠近。 “感谢晨曦使者亲自见证,沸血的后续由我们接手。” 这次为了处理沸血事件,被挑拨关系的教国与风暴都参与了行动。 其实在晨曦调查清楚事件起因又是血族起了争霸的念头后,塞拉就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又是他们。” 又,这个字十分精髓,纵观梅拉优势种的历史,四度争霸,四度落败。 初次争霸挑战巨龙惨败,鉴于巨龙不屑于“藐小”的种族置气,且对这种正面发起进攻的行为颇为赞赏,优势种得以保全领土。 二次争霸挑战梅利亚斯,巅峰巨鸮兵锋所指,优势种血流成河,最终硬生生从梅拉东侧被撵到了梅拉西侧。 三次争霸遭逢初次浸染灾厄,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四次争霸直面梅拉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领袖,诺埃尔的维系、教国的高度稳定,让他们无处下口,最终只得寄希望于外来者俄偌恩……结果百日战争后,俄偌恩和梅拉结盟。 旧达斯米洛议会被一扫而空才六年,血族的野心家们就又按捺不住,里挑外撅,试图在五大国紧密的关系中制造裂缝,掀起第五次争霸,以求渔翁得利。 除了奇葩,塞拉确实想不到合适的形容,纵观五次争霸,血族有四次是直面了梅拉最强盛时期的对手。 每一次他们都觉得自己很有希望,但最终结果都证明,他的对手更有希望。 和谁争霸,对方就天命所归,最终得胜,霉逼种族实至名归。 要不是血族在长生种中算是能生养的一批,迟早被这群满脑子都是制霸梅拉的疯批折腾到亡国灭种。 “赫萝菈已经到达王宫,你们和接洽即可,她是书记官。”寒绿随手丢给说话的黑鸮队长,“被我们灌服魔药的那群高阶魔法师,服用这个可解,稀释比例在瓶身上,只要是魔药师都能理解。” “寒绿女士。”光辉化身喊住了她,眼神越过她的肩膀,穿透了虚空,“仅仅是出于好奇,您身后的那位女士是……” 年轻的黑鸮们面面相觑,只有黑鸮队长也流露出了好奇之色。 “惑心者,能短暂地在你们的视线里描绘出画板上的景色,一种视觉欺骗的小把戏。” 在两位队长惊讶的目光中,惑心者从椅子上起身,向他们鞠了个躬。 十多年前,召唤物都是空洞无魂之物,可现在…… 暴食者,无愧先驱之名。 目送两位晨曦使者离去,年轻的黑鸮们这才压低声音询问:“队长,那个地方,真的有人吗?” “你们看不见的。” “她在对我们施法?” “不,对魔力流动轨迹不敏感的人,是无法感知并勾勒出她存在的轮廓的,换而言之……”黑鸮队长睨了这群后起之辈一眼,“看不到,是因为你们太弱。” “这也就是说……” “没错,真的以命相搏,你根本无法意识到寒绿召唤出了一只召唤物干扰你们的视线,以她在暗魔法上的造诣,每个和她交手的人都与瞎子无异。”黑鸮队长叹息,“这才是与位阶相匹配的,高阶之术,不是空有位阶的空中楼阁。” 曾经位阶之间模糊的界限,在这次魔力潮后似乎变得更清晰了。 五大国的人大多知晓晨曦领的人很强,但要直观地明白差距并不容易,能接触晨曦领,与之切磋的人并不多,直白地听到这番描述,每个人只剩下了震撼与迷思。 “队长,也不行?” “我?”黑鸮队长苦笑,“呵呵……八阶,亦有差距。” “真的……这么强?”有人咽了口唾沫。 黑鸮遥望晨曦领所在方向:“好好享受它为梅拉提供的荫庇吧,像晨曦这样的怪物,掌舵者却对争霸嗤之以鼻,甘之如饴地偏居一隅……放眼历史,绝无仅有。” 从晨曦元年开始,梅拉度过了稳定、和平、无灾无难的九年,而这份平和,将肉眼可见地延续至第十年。 九年,虽然没有什么沧海桑田,但梅拉也经历了世事的变迁。 晨曦元年后成长起来的一代大多无法理解父辈口中动荡混乱的七年,他们记事伊始,战乱、天灾便远离了梅拉,取而代之的是井然有序的大国秩序。 晨曦领存在感总是稀缺的,但在年轻一代心目中,它又是无处不在的,每一个谈论动荡七年故事的人都不可避免地提及一场发生在梭伦的生日宴,也不可避免地谈及“深红魔女”头衔的来历,仿佛那是一切的开端。 除却追忆往昔,父辈也往往会告诉他们,来之不易的和平不只是五大国领袖通力合作的结果,背后更有一轮隐没了自身光辉的“晨曦”存在。 梅拉文盲率很高,无论学习还是魔法都是少部分人的特权,但动荡七年之间的传奇故事仍旧随着吟游诗人之口传遍了这片大陆,暴食者不再是规劝教育孩子时脱口而出的恐怖故事,而是成为了勉励孩子努力攀登的旗帜。 在这些故事中,路禹第一次被正名,他并非嗜血暴戾的怪物,而是对水产情有独钟的美食家——尤其钟爱海妖。 传闻总是不受控制,当年塔妮娅撒出的黑料经由多年变化虽然得以扭转,但……还是保留了一部分。 海妖们对此颇有微词,成为了为路禹洗白最卖力的族群。 魔力潮高潮阶段终于结束,平和的魔力浸润于尾声降临,这温情脉脉的尾声中,得以一点点返回浅海的他们退出了包括霜雪三岛在内的领土,没有了利益纷争,陆海之争落下帷幕。 只不过,他们还需要担心来自海妖猎手的突袭,这是他们在魔力潮之中屠杀的反噬。 晨曦虽然沉默,却并未远离梅拉民众的日常话题,只不过讨论的不再是塞拉神选堕落,暴食者的食谱。 九年来,一个话题经久不衰,每逢晨曦年节之际都会被人们提及。 “晨曦领什么时候离开?” 没人希望晨曦领离去,这个话题的背后更多的是不舍与挽留,不安与忐忑。 经历过动荡七年的一代深切地知晓如今的稳定有多么难得,已有学者为这和平安定的十年命名为“晨曦时代”了,历史上与之媲美的,是六百年前的辉煌时代。 身为和平的奠基者,梅拉大陆的调停者,享受过这段时光的梅拉人无法想象失去作为秩序维系象征的晨曦领后,会发生什么。 晨曦唯一对外的魔药工坊,时不时便会迎来一批言辞恳切的人,他们或是学者,或是平凡的普通人,又或是魔法师,无一例外,他们都需要自己的声音能传递到近乎与世隔绝的晨曦领内,为这群默默守护着梅拉的伟大魔法师所知。 寒绿与星蕊将手按在晨曦屏障之上,晨曦之书运转的法阵随即有了感应,象征着两人魔力刻痕的图案闪烁不止,阻隔了晨曦内外的坚实壁垒裂开了一道缝隙。 刻痕的全面应用已经高度便捷化晨曦人的生活,法阵还只是最寻常的应用方式,而这已经是梅拉人难以理解的巧思,引得屏障周围长期有魔法师驻留。 开启中距传送法阵,寒绿当即返回晨曦城堡进行汇报。 等待着被老师们教育的星蕊传送到了湖边,从湖边的摆满渔具的架子上取走自己的那一款,决定放松片刻。 瞥见不远处的一道人影,星蕊突然嘴角上扬,她以魔力将渔具悬于半空,漂浮着靠了过去。 一双手捂住了少年的双眼,这让他作画的手停了下来。 “星蕊姐,别闹了。” “哎,真没劲,小路璐每次都能猜出来呢,我分明提前用水元素包裹着手指了,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总不能还是‘星蕊姐的手很温暖,很柔嫩’吧?” “是香气。”路璐略带笑意开口,“星蕊姐身上有股薄荷味,很淡,很飘,很好闻。” 星蕊等路璐的笔远离画板,这才上手捏住他的脸颊。 眉眼神似璐璐,样貌继承了路禹的家伙虽然吃疼,却任由星蕊捏完之后如捏面团般揉搓起来。 “你啊,长大后一定会有一堆孽缘的。” “新绿姐姐似乎比你说得更直白一些。”路璐说。 “哦?新绿老师怎么说的?” 星蕊抱起被他当做素描对象的大史莱姆,又是一阵揉搓——太解压了! “新绿姐姐说,我比老爸要帅气,比他更会说话,所以招来孽缘的概率更大。” 星蕊在憋笑,不愧是以直白著称的新绿啊。 “那你喜欢‘孽缘’吗?” 路璐立刻摇头。 不出星蕊意外的回答,她甚至叹了口气。 作为路禹的长子,路璐是个谦逊有礼,懂事乖巧的孩子,几乎每一个教导他的人都会忍不住赞叹他的学习速度,仿佛是继承了母亲璐璐的天赋。 画画、召唤、元素魔法、精法,这四项上,他都展现出了惊人的悟性。 那么这样的路璐平日里最喜欢做的事是什么呢? 打牌。 【传说之歌】,出自尼希尔之手的卡牌游戏,经由十年发展迭代,不仅风靡赛尔卡洛周边,这股风也经由晨曦领吹进了梅拉。 作为梅拉的第一站,从小就被熏陶的路璐成为了一名打牌高手,在晨曦领举办的【传说之歌】大赛上,两年四届连冠。 路禹和璐璐从不给予他过高的压力,作为过来人,他们很清楚外人会不自觉地为“晨曦领主之子”披上一层理所当然强大的外衣,而这也很容易成为积压在心头,挥之不去的压力,最终演变为挫败感。 平常心是路璐最需要的,因此他热衷打牌反倒让路禹显得很开心,他们父子的对局也是晨曦人津津乐道的趣事。 只不过某一天,路璐突然和路禹谈及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有没有办法,把召唤物与卡牌结合呢?” 那一天,星蕊看到老师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直至后来她才知道,曾经也有一位先驱提出了差不多的构思,然而直至今日,老师仍未寻觅到好的实现方法。 当路璐对这件事表现出浓烈兴趣时,老师大概很欣慰吧。 “路璐,你在这吗?” 女孩的声音从远处飘来,路璐听见后连忙向星蕊致歉:“我还想安心画一会,听说过年时尼希尔哥哥会造访梅拉,我想让他采纳我的卡牌构思还有我的画……帮我!” 路璐传送离开后,一个系着金色马尾的少女从花圃后探头,在看见星蕊后眼睛一亮。 “星蕊姐姐回来了?”她左顾右盼,“路璐不在吗?” “梅芙,你来得正好,我要钓鱼,陪陪我?”星蕊拒绝不了路璐的请求,拉住了梅芙的手。 梅芙一愣,叹了口气,乖巧地帮忙摆弄起鱼饵。 “他刚才一定在这,对不对。” 星蕊也不隐瞒:“他在为某件事而努力,暂时不希望被打扰。” 梅芙不满地撇嘴:“我又不会干扰他……他还欠我一张画呢,过几天母亲生日,我得拿回去让她和父亲看看。” “小路璐答应的事情就不会食言,他和老师都是如此。” 梅芙轻哼:“但愿他和路禹叔叔一样守信。” 鱼钩没入水面,星蕊呵呵笑了起来。 “赛璐璐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今天是训练日,上午她要和紫星姐姐练习体术,下午要和新绿进修搏杀。”梅芙托腮,“真是精力旺盛的家伙……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害怕,那种强度,她不会累吗?” 星蕊耸肩:“天赋如此吧。”(本章完) 937.懵懂的,甜蜜的 夕阳西下,训练结束精疲力尽的赛璐璐喘着粗气,把脸浸入水盆之中,又随意地操纵着一些水花泼洒在自己身上,为快要冒烟的身体降温。 新绿拿出毛巾浸湿,径直捂在了她的脸上,擦拭干净她那湿漉漉的脸,汗津津的银白色发丝,顺带着把满是灰尘的兔耳复原成崭新出厂的模式。 “噗哈……”从毛巾中露出的那张脸与塞拉神似,她眨巴着红通通的眼睛,说,“反正回去会洗澡的。” “你难道想要这样脏兮兮地回到城堡?” “也不是不行。”赛璐璐即答,她一向随意。 新绿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用手捏了捏任谁看到都想要摸摸的耳朵尖,在这一点上,赛璐璐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苗头,过于明显的“特长”让见到的每个人都手痒难耐。 “爸爸就这么喜欢妈妈的耳朵吗?” 偶然撞见一次路禹揉搓塞拉耳朵的场景,赛璐璐对于自己耳朵的受欢迎程度便有了认知。 至于父亲口中那个,看到她的耳朵后就会立刻将她当做神选,供奉起来的种族……应该是个玩笑吧? “对抗训练暂时中断一段时间,按照课程安排,接下来负责你的该是尤娜了。”新绿翻了翻日程表。 这份安排让赛璐璐喜上眉梢,红宝石般的双眸瞬间亮了起来。 作为长子的路璐虽然对各种魔药及魔药素材如数家珍,但对于实操却兴致缺缺,赛璐璐则不然,无论是炼制的探索,还是亲手调配,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极致的解压与享受。 是高强度的身体锻炼后,她的放松手段之一,而这也远比和妮娜等同龄孩子玩耍要更快能让身体调整回松弛状态。 作为父亲,路禹总觉得晚一年降生的赛璐璐有着与塞拉一样的成熟,就连娱乐项目也显著异于常人。 观察发现赛璐璐真的乐在其中后,他也不禁调侃塞拉生了个和她真的很像的孩子,只不过却又带着些璐璐才有的特色。 “怎么,你没有份吗?” 被塞拉用耳朵戳了戳鼻尖后,路禹也只能傻笑。 聆听了寒绿的汇报,他手指轻点桌面,若有所思:“你认为,星蕊现在有能力独当一面了吗?” “天赋,在梅拉她也是首屈一指的;能力,八阶魔法师中大概只有最顶尖的一批有资格说稳压她;经验……”寒绿略显迟疑,“虽然与我们这一点仍有差距,但时间,会补足一切。” “我知道了。”路禹起身,转至阳台,眺望远方,秋日将至,漫山遍野的红枫将晨曦山脉“点燃”,此起彼伏的火焰,动人心魄的美。 寒绿离开后,路禹显得有些惆怅,塞拉倒了一杯加了枫糖的奶茶,用温热的杯壁碰了碰他的脸颊。 注视着塞拉微微上扬的嘴角,路禹叹了口气,倚在一旁的护栏上抿了起来。 星蕊不会与晨曦领一同离开梅拉。 “想要成为老师一样的魔法师。” 这是她年少时的愿望,九年过去,这份愿望没变,而她想要继承与背负的却更多了。 晨曦领离去后试炼运营,晨曦法阵的运转与维护,大书库的藏书更新,都需要人来维系。 原本塞拉的建议是每二十年派遣晨曦人返回梅拉完成定期的检查,结合她所制造的人偶,领先梅拉的魔法技术,可保试炼完好。 但即便是尼希尔,也无法保证自己的流光城内,人偶能够在完全无人照看的情况下,以原有的轨迹运转二十年,任何意外的出现都可能导致谱写好的剧本导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需要有人留下,一个博学的晨曦人。 星蕊比起晨曦的各组精英更早地进行了毛遂自荐,被璐璐、塞拉、路禹,诸多组长视作徒弟培养而起的她,有能力,也有义务成为留守者。 “想成为老师一样的魔法师,想延续老师在梅拉留下的种子,想让我这样幸运得到魔法青睐的孩子……更多。” 放眼晨曦,星蕊已经是年轻一代的最强者,堪堪十七岁,触摸到八阶的门槛,学识、品德、性格无可挑剔,衰朽还未在她的身上留下摧残的痕迹,她就像年轻时的克洛伦斯,怀揣着最宏伟的愿景,践行着内心的信仰。 唯一不同的是,她清楚知道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 孤独是她的常态,而且长达二十年。 在任何场合,她的回答都是“我已有觉悟。” 徒弟决心已定,老师本该勉励赞叹,但随着工匠组这个春天在魔力循环装置、浮空平衡仪两项难关上的重大突破,作为领主,作为星蕊的老师……那股隐约嗅到别离的伤感让路禹愈发不舍。 轻快的脚步声自远而近。 “咚咚咚。”敲门声很轻。 得到许可后,梅芙的脑袋探了出来,她眨巴着双眼左顾右盼,发现室内并无外人后,轻轻把门合上。 路禹好奇地歪了歪头:“快到吃饭时间了,小梅芙这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吗,那我可得亲自去做准备了。” 梅芙连连摇头,金色的发丝一阵飞舞。 塞拉又问:“小路璐又只顾着打牌不理你?” 梅芙下意识摇头,但缓了缓,又点头,接着……摇头。 这假动作把两位在梅拉赫赫有名的大魔法师都晃晕了。 单防一位九阶人偶师,一位九阶召唤师的梅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一撇,鼻子呼呼喷气。 “路璐欠我东西不还,还躲着我!” 梅芙的“路璐”发音十分奇特,不知何时起,她将“璐”与“鲈”联系到了一块,结合路禹的别称,别出心裁的为路璐起名“路鲈”。 这种叫法,渐渐地流行开,成为了不少人对路璐的爱称。 作为这个名字的始作俑者,梅芙这么做有着小学男生的纯真——气一气这个笨蛋,看看他的反应。 然而在梅芙口中,与父亲一同变成鱼的“路鲈”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梅芙喊,他就应,不气不恼,也懒得回击,该打牌打牌,该画画画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中。 这也是星蕊口中孽缘的由来。 听到路璐欠的是一幅画,路禹和塞拉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梅芙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魔药实践,璐璐姐姐给了我9分;土元素魔法,法古塔尔哥哥给了我8分;厨艺料理,食堂的大厨给了8分;魔具制作,萸草姐姐给了7分……多好的成绩啊,大后天就是妈妈生日了,看到这些她一定会开心的。” “就差他答应的礼物了,他答应好的,现在我快要回去了,画呢!” 能从对待魔药一丝不苟的璐璐手中拿到9分,梅芙的天赋和努力可见一斑,想要在父母面前炫耀,获得嘉奖的她急不可耐地想要回家了。 自从五岁来到晨曦领,梅芙享受着晨曦的资源,接受这里的教育,每隔三十日才能回家居住三天。 起先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晨曦领,重回父母身边。 随后她流连忘返,即便回到家也是喋喋不休地和父母诉说着晨曦的一切。 到现在,回家暂住的几日已经成了她的成绩汇报日。 通过法阵迅速锁定正在霍古边上作画的路璐,路禹一把把他薅回书房。 满脸写着无奈的他找来浊魇,让她帮忙从藏匿画卷的暗格中取出礼物。 “喏。” 递过去后刚想离开,浊魇就用手按住了他的脑袋。 欣赏着画像上以著名的“璐璐缇斯画风”绘制的父亲与母亲,恩爱地坐于园林的长椅上依偎着,欣喜的梅芙突然回过神了。 “你早就画好了?”她皱起了眉头。 路璐很平静,严谨地纠正“不算早,前天吧。” “那我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 “担心你又问我要一幅,我要备战下一届【传说之歌】大赏,争取继续连冠,还要筹备和尼希尔先生初次见面展示的卡牌构思与卡图,真的很忙……不是我不想给你画,明年好吗?”说着,路璐挠了挠头,“画谁都行。” 路禹和塞拉已经快要憋不住笑了,若不是要维持父母的威严,应该已经破功了吧。 浊魇就聪明得多,拿过装满奶茶的壶,自斟自饮,以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 梅芙拿了画还是气呼呼地离开,而且不忘甩动马尾掀路璐一脸。 打了几个喷嚏的路璐像是一瞬间用尽了精力:“好麻烦……真的好麻烦。” “真觉得麻烦你一开始就不会答应给她画。” 路禹虽然这么想,却也不揭穿,而是悠然自得地享受着这份甜品补给。 梅芙启程返回斯莱戈的同一天,萸草又又又一次推开了路禹书房的大门,而这一次,她带来的不再是过往9年间屡次听到的“实验失败,需要继续改良”,而是…… “浮空石平衡仪通过工匠组、材料组双重测试。” “我们已经成功将数座魔法塔送至高空,并测试了其浮动平衡数值,一切正常。” 如此一来,只剩下魔力循环装置,以及,魔力平衡装置了。 浮空,只差最后两步。 938.到此为止吧 诺埃尔的藏品室后方的花园,藤萝掩映,斑驳的阳光稀稀疏疏地落在软椅上,点缀在诺埃尔身上,让他像是个蜕鳞的半龙人。 此时这位蜕鳞的半龙人正搂抱着一位女仆,享受着美好的二人时光。 诺埃尔于九年前的布局全部顺利完成,贸易路线遍及各大陆,知识、宝物如流水般随着海运滚滚而来。 借由贸易,梅拉的强盛逐渐为外人所知,加之以诗歌与文章为载体的征文大赛、云集各路艺术家的绘画大赛、以服装设计为主题的竞赛,以四年一届的频率成功举办,反响非凡,诺埃尔将斯莱戈打造为梅拉影响力中枢的目标已经初步完成。 现在的他需要做的,是完善赛制规则,海运规章,以确保它能经受时间的考验,为斯莱戈,以及梅拉的人带来更多的便利。 执意认为一切都是寂静者暗中掌舵的人仍然数量庞大,但每一个有机会踏入斯莱戈那修缮一新,在十年间愈发恢弘大气宫殿群的访客,在见识过诺埃尔后,都会对外界的纷纷扰扰嗤之以鼻,同时与诺埃尔一般,不屑于多做解释。 即便是最早选择相信诺埃尔的寂静者,也不敢相信,十余年光景,斯莱戈便从一个平庸的国度,摇身一变梅拉对外的门户,掌握着空前强盛文化的影响力,成为无数新奇构思爆发之地。 回想死去的狄维克,被软禁混吃等死的拉文尼斯之流,一位头脑始终在线的领袖之于帝国重要性不言而喻。 于是,对于诺埃尔在欲望层面的荒唐,这一代寂静者在经历了震惊、讶异、无奈后,也释然地抵达了所有寂静者的最终阶段——随他去吧,反正皇后和王妃都没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医师们始终强调,陛下身体康健。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接受这种荒唐。 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突然晃动的一道人影,诺埃尔发热的大脑还有些迷糊。 “父亲大人,请自重。” 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 诺埃尔脖子仿佛焊死了,僵硬地一点点扭动。 其实在听到“父亲大人”两字时候他就意识到了,然而身体却不死心地让他再去确认确认。 梅芙板着脸,严肃地注视着正在享受着午后欢愉的父亲,神情中几分嫌弃,几分无奈,又有几分羞涩。 女仆悚然一惊,连忙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像是只受惊的小猫退到一旁。 “啊……昨天你可是说,要再等两天才回来的。” 诺埃尔说话有些结巴,当年那个能坦然在众人面前“炫技”的他在梅芙出生后有了第一个弱点,而这个弱点并不好克服。 梅芙仍然板着脸,忍不住数落:“白日宣淫,父亲大人,请你至少保持身为斯莱戈王的威严与庄重,这也……太放浪了。” 梅芙当然知道过去他同样是这么放浪轻浮,而且这一点从未改变,可当这句话出自她口,诺埃尔也不知道该怎么为自己开脱…… 狡辩,似乎有些不合适? 理直气壮继续……这只会教坏孩子啊。 左右为难下,诺埃尔只得尴尬地咳嗽起来,强行转移话题:“啊哈,梅芙你居然提前回来了,这可真是稀奇。” “寂静者为什么不帮我拦着点!”他在心中大喊。 “哼。”梅芙不买账。 还小时候,她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有些“特别”的皇帝,前往晨曦领学习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尊敬的父亲究竟能有多特别。 即便路禹叔叔反复教导要辩证地看到父亲的两面,但瞅着路禹的日常举止,两相对比之下…… 虽然是这样荒唐的老爹,但……她也说不上讨厌。 被诺埃尔抱在怀里,梅芙并没有挣扎,面对接连不断地打哈哈式的讨好话语,她撇撇嘴,把手里的画递了过去。 “我画的,给你。” 只看了一眼,诺埃尔脱口而出:“路璐那小子画得真好……” 被拆穿了谎言的梅芙牙齿打颤,瞪着诺埃尔。 “好好好,梅芙画的,小梅芙画得真好!” 眼看梅芙抛下一句“去看看母亲大人”就跑,诺埃尔连忙拉住了她。 “晨曦领的浮空城,到了哪一步?” “父亲大人想知道为什么不直接问路禹叔叔呢?” 梅芙好奇,印象中,两人是知无不言的好朋友啊。 迟疑了一会,他松开了手,等梅芙离去,他才怅然地躺回椅子上。 “有空来晨曦玩玩吧。” 不久前路禹如此对他说。 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也无需要庆祝的事宜,没头没尾的在闲聊时抛下的这句话让他嗅到了一些东西…… “陛下,这是斯莱戈学者历时六年观察、统计所得数据,请您浏览。” “有关什么?”诺埃尔接过寂静者手中的卷轴。 “魔力潮浸润与各族寿命、身体素质调查报告” 诺埃尔一愣,他一边翻阅一整沓卷轴,一边问:“结论是?” “魔力潮后,除却长生种观察时间不足无法得到更确凿的信息,包括人族在内的族群,经过魔力浸润,都在一定程度被延缓了衰老,并且子嗣后代的魔力感知与掌控的起点普遍更高。” “强大的魔力持续浸润,效果愈发明显?” “目前来看,应该是这样。”寂静者低头,“但观察组的时间跨度需要再拉大一些,才能拥有更高的准确度,下一组研究,应该是,十年。” 诺埃尔负手而立,显得有些怅然。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仅有一人的花园中,诺埃尔仰望天穹。 魔法浸润,寿命延长的时代,要到来了吗? 如果是那样,作为人族的自己能获得多少赐福? 他还等得到吗? 思索中,诺埃尔缓缓躺回了椅子上,闭上眼睛,闪现而过的,皆是二十年前仍然年轻的自己。 年迈的皇帝为何大多昏庸,丑态百出? 他曾好奇地钻研过这个问题,并嗤笑这些人为了追逐延寿而屡屡被骗的经历。 直至他由年轻人成为学者们定义的中年人,并一点点向着暮年走去,那种因为看到衰老个体而沾染的不安与恐惧在他的心头蔓延,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的内心,让他忍不住羡慕“年轻”, 诺埃尔突然理解了那些被他认为愚蠢的举动。 自己……也会变成那样吗? “父亲大人?” “嗯?” 神游天外时,诺埃尔耳畔边又响起了梅芙的声音,他猛地坐起,注视着被梅芙放在桌面的几枚糕点。 “我和璐璐姐姐学着做的,这是给你的,剩下的我要给母亲大人她们分了。” 紧张地看诺埃尔捻起一枚送入口中细细品味,梅芙紧张地追问:“好,好吃吗?” 注视着梅芙娇俏的脸蛋,盘桓于诺埃尔心头的迷思突然如玻璃般碎裂开。 他皱起眉头,久久不语,梅芙也随之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攥紧了手心。 “我建议,不要拿去给你的母亲。” “为什么?”梅芙咽了口唾沫,“我……我给路璐吃过,他说过好吃的……我也觉得好吃,难道不符合你们的口味?” 坏蛋父亲捉弄得手,这才哈哈大笑:“给了她,我就不够吃了。” 不出意外,土魔法掀翻了诺埃尔的长椅,让他只得狼狈地跌坐在草坪上。 再起身,梅芙已经离开。 诺埃尔哈哈大笑,随即立刻唤来寂静者。 “寻找强大人偶师的事情,到此为止,就当我……从没提过。” “陛下……合适吗?” “我也不知道,但,做出了决定,我就不会后悔了。”诺埃尔又吃了一枚豆糕,品味着味蕾间蔓延开的甜,回想着梅芙的笑脸,“我可不想有朝一日,成为无法再被女儿的笑脸触动的父亲……衰朽,可是很可怕的。” “谁又能保证,届时居住在人偶躯壳里的是我,而不是一个只剩下延续长生执念的怪物呢?” “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吧!” 诺埃尔清楚地知道,只要向路禹请求帮助,对方一定会帮,并且会附加一句“现在你结束了皇帝的一生,该以别的身份再来一次了”。 他会这么做的。 但诺埃尔不知为何……却选择了让寂静者为自己寻找。 害怕被路禹嘲笑自己有着这样的一面,无法接受朋友深感失望的眼神? 享受了太久的权利无法接受落差,渴望成为永远掌握权利的至高者? 无论如何,十天前,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备受煎熬,辗转难眠。 如今他终于松快了。 “我是个傻逼!”他突然大声呼喊,接连数次。 隐匿在不远处的缄默默默地注视满脸轻松的诺埃尔,同样如释重负。 这位英明,远见卓识的斯莱戈王一生几乎未曾做错过选择,难得的一次错误,情有可原。 是人,都会有迷惘之时,也会做出错误的决定,她已做好了呵斥的准备,但诺埃尔的自我修正远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一些。 “看来,距离我离开这个国家,还需要一段时间。” 之前不知道为啥被短暂封禁了这章……我改了一些,又加了不少,回头发现,居然自己放出来了,神奇神奇,明明没有780成分啊 939.谎言的落幕 清晨的第一抹晨曦漫过窗沿,轻飘飘地洒在米莱的脸上,脸颊上的丝丝暖意,透过眼帘的刺眼逐渐唤醒了她。 属于她的庄园此刻仍笼罩于一片静谧之中,透过窗户,庭院中花草上缀着的露珠熠熠生辉,整座庭院正随着黑夜褪去重焕生机,叽叽喳喳的鸟儿已经迫不及待地扑腾至阳台,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气焰嚣张地“雕琢”起米莱摆放在那的盆栽们。 轻敲两下玻璃,鸟儿们仍旧无动于衷,米莱只好打了个响指,刮起一阵旋风把它们羽毛打得凌乱,在风中起舞。 处理完扰人清梦,破坏盆栽的恶棍,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迎面便是一个吊床,样貌甜美可爱的少女半撅着屁股,趴伏着,睡在上面,她的一只手垂在吊床外,几乎要触及地面。 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仔细观察,米莱还看到了涎水的痕迹…… 不远处的另一位少女则是如小猫一般蜷缩着身子,睡在一块加厚加棉的垫子上,软乎乎的垫子令她梦中忍不住一口咬住了垫子的一角…… 紫鼠,红鼠,两位最早跟随米莱的海妖小跟班,睡姿一向不甚美观。 他们不像晨曦海妖那般快速适应了地上生活,而是把海妖时的习惯保留至了现在。 睡吊床是因为这种感觉近乎于漂浮于海水之中,被紫鼠解释为“循序渐进适应陆地生活的必经之路”。 然而这一睡,就是十几年。 “米莱大人,您怎么这么早……”睡眼惺忪的红鼠终于察觉到了,她慌张了起来,“早餐马上就好。” 米莱已经习惯了两位马虎海妖充当女仆后为自己带来的“惊喜”日常,退休的她也确实需要两个活宝点缀自己逐渐清闲的生活。 科琳娜女士,一个在动荡七年间迅速崛起的商人。 在一场海难中失去丈夫的她凭借着过人的阅历与学识,得到了识人善用的塔妮娅重用,一跃从商人身份变身为王国中枢之一的情报部门首脑,执掌整个王国的信使调度,布置暗线工作。 任何与之打过交道的人无不感慨于她的博闻强记能力,同时也愈发理解,在动荡七年后期,当时还是绿荫领的王国,是怎么在内部被渗透得四面漏风的情况下,逐渐遏制了风暴王国疯狂的撒钉子行动。 作为绿荫领情报体系重筑者,她奠定了绿荫王国信使与情报系统的基础。 作为经济体系的谏言人,她直接参与了塔妮娅力推魔力水晶成为一般等价物交易的货币贸易改革,成为了梅拉历史的一部分。 作为园林农业的爱好者,她的个人兴趣促使着塔妮娅接连重视了数种魔力潮后冒头的新兴作物,并最终从中选育出了一种更为耐旱的个体,进一步巩固了王国对地区层面的掌控力,提升了民众的凝聚力。 十余年,直接或间接参与王国重大事务决议无算,几乎不曾有过纰漏差池,拥有这份光辉战绩的她却从不骄纵,甘之如饴地过着相对许多贵族而言简朴的生活。 出众的能力,出色的品格,迷人的样貌,她一度成为了绿荫众多新贵争相追逐的对象——即便当年她刚成为情报官就严厉地驱逐了所有追求者,并放下过狠话,但时过境迁,这些话语的威慑力也愈发薄弱。 “真的,没有这方面打算吗?” “感谢陛下的关心,我心中,只有他。”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念念不忘十多年……我还以为,时间会让你改变这个想法,没想到,又碰了一鼻子灰啊。”塔妮娅自嘲。 “普通人。” “普通人就能让我们绿荫王国最引人瞩目的大情报官数十年如一日惦念?” “您对璐璐大人最后的态度,不也是‘即便她不是九阶也好,只要还在我身边就可以’吗?” 米莱的话一出口,便看到了塔妮娅脸上的怅然。 别人不能说的话,米莱却是畅言无忌。 “现在我能理解了……确实是人生中不可替代的人啊,要我帮忙赶走他们吗?” “些许小事,我自己应对即可,不过……有一件事,希望陛下能够答应。” 塔妮娅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从来没有主动向我索要过很贵重的东西呢,这次这么郑重……说说,我也很想好好犒劳一下你。” “请允许我,卸下目前所有的职责,我要……退休。” 塔妮娅脸上的惊愕,时至今日米莱记忆犹新。 手捧着茶杯,怀抱小猫的她一不小心把茶水都撒到了猫猫身上,惊得猫猫跳到桌面,以横扫之势把文件、装饰扬起,在满天飞舞的书页中,塔妮娅大脑应该是空白一片了。 “为什么,是有谁对你的工作不满……我为什么没得到汇报?等等,是了,你从来都是一个不喜欢与人争的……对方是谁,魔法家族的新贵,协会的老家伙?” “都不是,我只是觉得,陛下当初托付我的使命,已经完成,本来我就是个商人,所求不过在绿荫王国有一片安身之地,如今大局已定,我也该享受一下生活了。” 塔妮娅想要用情报官后继无人挽留,然而米莱早就培养了合适的接班人,且亲自检验了能力。 塔妮娅想要强硬地阻止,却抵不过米莱恳求的语气。 若不是得到米莱不会离开绿荫的许诺,塔妮娅脸上的落寞或许会持续很长时间。 回想起自己打入绿荫领,一步步攀爬至这个新兴国度的权利架构高层的一幕幕,在回忆起最初的使命……一切如梦似幻。 但这场梦,也差不多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她是晨曦人,协助绿荫领初始目的是为了瓦解旧学派体系,魔力潮到来后就变成了尽量维持大陆局势稳定,而这一稳定,就稳定到了如今。 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十多年的光阴,除却跟随塔妮娅的步伐,以科琳娜的身份踏足米莱,她再没有以晨曦人的身份返回过那片属于自己的家乡。 该回去了。 “魔力平衡装置,浮空石平衡仪均已通过工匠组、材料组测验。” “魔力循环装置进入集中攻关阶段。” “晨曦将升,回家吧。” 通过商人渠道传来的晨曦语密报让昨夜的米莱突然流下了眼泪。 是归乡心切,还是自己已经舍不得这片抛洒了太多汗水,与无数人结下缘分的国度? 虽然她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在这里的十余年,那些经历,与绿荫人同甘共苦的回忆,却都是真实的。 塔妮娅真的把路禹大人赠予她的旗帜高高举着,即便在王国建立后,也保持着底层魔法知识的流通。 当一个人彻底进入角色,并在外人面前始终扮演,知行合一,那就无人能说她是伪善。 而这,也是晨曦、米莱愿意一直协助塔妮娅的原因。 多年相处,习惯成为塔妮娅倾诉对象的米莱对自己离开后对方的反应,有所忧虑。 “告知她真相,还是什么都不要说?” 身为局内人,米莱已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生怕一个小小的举动摧毁了绿荫之主十余年来耐心维持的“面具”。 而她的求告也得到了睿智的晨曦领主回应。 “绿荫东北,与教国、斯莱戈接壤,靠近泽尼尔当年特意留下的一批旧科德佐恩势力的位置,有一群人偶师与死灵术士高度活跃,最近你给回来的信息不是还说了……他们又干起了器官贩卖的生意吗?” 米莱不是傻子,她瞬间知道了塞拉的意图。 “时间到了,就出门游玩一趟吧。”路禹说,“在那之前,好好和他们告个别……米莱,感谢你十多年来为晨曦,为梅拉所做的一切,无数梅拉人因你幕后操持而免受战乱、天灾侵害,得以保存……晨曦人记得,绿荫人,同样会记得。” 晨曦,在等着她回家。 一夜惆怅,在捉弄两只“老鼠”取乐后,她带着赤红最爱吃的点心造访了她的家。 亲自下厨为赤红做了一桌好饭,言谈间均是往昔的回忆,早已和米莱成为好友的赤红不由得歪头。 在米莱不停的话语中,她精准地找到了开嘴的空挡,把一块炸得外酥里嫩的肉排塞进了米莱的口中。 “科琳娜,你今天……话比平时多哎。”赤红到底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总是说以前的事,让我都忍不住感慨起来了。” 米莱早已想好的托词,但赤红却脱口而出。 “是发现退休太早了,浑身闲的没劲,打算出来再做点什么,又不好意思和陛下说吗?” 米莱的“愣神”,让赤红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捋披肩的红色发丝,帅气地甩了甩,这才说道。 “我明天就去帮你说,怎么样?” 说着,赤红就给米莱倒酒:“就这么说定了,你说你,当时脑子发热何必呢,最后不也是要回来吗?” “放心,国内这群人不会有意见的。你啊,就是神奇,无论哪个派系,哪一方势力都觉得你成为大情报官是合情合理,且对他们有利的,这一点,估计就连你培养的那群继承者都做不到。” 早年同样沉默的赤红,这些年话也多了起来。 米莱没有解释,而是笑着接下了这个托词。 披着月色,两人直至后半夜,才在一阵阵夜风喝晕了过去。 她们真的聊了很多很多,那是十多年前都不敢想象的当下照进现实,掀起的阵阵涟漪。 得知米莱想要复出,塔妮娅喜不自胜地拉住了前来觐见的她,虽然没有正式流程,但她也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与她倾诉了。 “有人劝说我,寻觅一个伴侣,为王国诞下子嗣,你觉得如何?” 异常敏感的话题让米莱当即严肃了起来。 沉思片刻,米莱郑重劝说:“可以要子嗣,但……不能有伴侣。” 塔妮娅沉吟片刻,又问:“原因,我想听听你的解释。” “您如何能保证,您所创造的一切,您的信仰,您的思想,能被另一个人认可?” 米莱继续问:“陛下又如何能保证,您能找到一个与您有着同样理想的人?” “为了陛下的权利完整性……为了不让这份权利被他人染指,所有我们在绿荫上建立的美好毁于一旦,您可以要子嗣,但伴侣……请慎重。” “任何突然加入权利架构中的新人都会自然而然地谋求更多,为了王国未来,我,言尽于此。” 保证孩子的教育不出问题,绿荫的制度理念便将会从塔妮娅身上延续下去。 为了这份绵延绿荫,乃至梅拉人的福荫不被不确定的因素摧毁,这是米莱仓促之间能想到的,最优解。 塔妮娅闻言陷入了沉思,女仆续茶水让她的思绪再度回返现实。 “米莱,你暂时等待一阵,等我调整绿荫会的情报成员,就会宣布你正式复出的消息,至于刚才的事……”塔妮娅抿了口茶,长吁一口气,“我需要再想想。” 米莱没有纠缠,回到家中,她找来紫鼠与红鼠,正式告知了晨曦领而来的信息。 “紫鼠,你先出门一趟,按照卷轴上的地址,找到对应的人,然后……不需要回来了。”米莱摸了摸她的脑袋,“记住,要选一个无人觉察的时间,悄无声息地离开,我和红鼠,很快就会去找你的。” 紫鼠收起卷轴正要去地下室做准备,迟疑间,她回过头。 “米莱大人……他们,会伤心吧?” 米莱一怔,视线忽然有些飘忽,想起今天塔妮娅热情急切的反应,想起走在绿荫王宫中,相熟之人笑意盈盈地前来打招呼,她闭上了眼睛。 光辉化身时期就锻炼出的强韧内心却抵不过往事如潮水般冲刷至心头的感慨,她几度鼻酸,却又只能强压下去那份炽热的情感。 “我撒了一个很大的谎,这个谎言的落幕……只能是另一个谎言了,否则……真相只会让更多的人受伤。” “我们终究不属于绿荫……我们的家,在晨曦。” 940.被铭记的人 复出,重新执掌中枢部门,按常理而言,大概率会引起现任的不满,余波进而蔓延。 然而在绿荫王国,听闻是科琳娜,无论是谁都觉得合理,并且轻松地接受了,即便是绿荫会情报体系的现任管理者们同样如此。 当米莱再度踏足退休后再未造访过的绿荫会庄园,一声声老师好,又一次把她带回了那动荡的七年,那些稚嫩的新人随着时间推移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也从朝气蓬勃的青年,成为了沉稳的中年人。 现任绿荫会的几位管理者等候多时,待到米莱出现,立刻露出了孩子般灿烂的笑容,然而互相帮着腔,把米莱“哄”到了她昔日办公的隔间。 这里一切如初,保留着米莱退休时最后一次整理的模样,但却一尘不染。 “老师离开之后,我们一直有好好打理。” “毕竟老师是海妖混血嘛,这么年轻就说退休肯定只是厌烦了想静一静。” “对啊对啊,当初老师当年还说过,我们这批人都死了,你也不会死,会来参加我们的葬礼的。” 米莱嘴巴微张,有些话语从内心深处涌了出来。 她压了下去,一如过去那般略带严肃地纠正:“你们的话,像是说绿荫会是我的所有物?” 这群在属下面前威严无比的学生纷纷摇起了头,慌张辩解,这幅模样,让米莱忍俊不禁个。 “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有人试探着问,同时为米莱送上了茶水。 “陛下打算让我在晨曦年节之后上任,这段时间,我打算出门转转。”米莱伸了个懒腰,“来了梅拉这么多年,却始终只是在几个大国间活动,偶尔也想看看那些处于缓冲带上的城邦和国度,是些什么模样。” “需要绿荫信使陪同吗?” “我是去游玩的,不是去工作,你们派信使,是要监视我?” 虽然只是打趣,但一众学生们再次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夏末时分,米莱与仆人骑乘着飞马离开呜噗城,离开了这座经过十多年治理,成为绿荫王国第二大城市的“家”。 起初一段时间,赤红还能接收到来自米莱的游玩分享,内容类似于今天找到了什么美味的小吃,想请她也尝尝。 又或者看到了漂亮的景色,已经用留影卷轴记录而下,回去就与他分享。 赤红虽然足迹遍布四大国,但都是匆匆略过,米莱的分享自然而然勾起了她浓厚的兴趣,同时也让米莱的分享变成了她与塔妮娅夜话的一部分。 然而这份游记却在秋收开始时戛然而止,米莱的通讯一连十日中断,向通讯雕像发送而出的信息石沉大海。 魔力潮浸润之下,魔力稀缺之地已经很少,但并不是没有,起初塔妮娅与赤红也只是单纯认为她们可爱的科琳娜女士带着仆人钻进了什么险峻深山,亦或是幽邃的洞穴之中,暂时隔绝了外界。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轻松的心态逐渐演变成了焦虑与慌张。 在一个让塔妮娅冷汗淋漓的梦后,她再也无法忍受干等—一梦中她看到科琳娜被巨石碾压,血流如注,不断地呻吟,呼唤着她和赤红的名字。 虽然大举出动之地是大国建立的庞大缓冲带,但早已成熟的塔妮娅还是提前知会了其余四国,甚至还给当年被泽尼尔打得苟延残喘,偏居一隅的科德佐恩旧势力也发去了知会。 五大国不知道塔妮娅大手笔的原因,但关系无比和谐的现在,各国都选择予以关切,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是否需要帮忙。 很快,五大国知道了那个让所有人震惊无比的消息。 绿荫会的重筑者,绿荫王国建国功勋之一,被誉为最亲近塔妮娅人之一的科琳娜女士,在进入这片缓冲地带后,突然消失,音讯全无。 被米莱一手带出的绿荫会能力惊人,在熟悉当地的教国与斯莱戈信使协助下,很快寻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人偶师的地窖被撬开,正在此处忙碌的魔药师与死灵术士还未来得及辨别来人,便被杀气冲天的一行人按死在地上,恐怖的魔力弥漫在狭窄的地下空间,似乎只要一枚火星就能把这里炸上天。 分装在瓶瓶罐罐中,被不明魔药浸泡的人体器官。 一具具被掏空,如皮毯般挂在墙壁上的尸体。 来时绿荫会就对这里的景象有所猜测,但真正目睹,这群经验丰富的老信使仍是忍不住反胃。 “我问,你答。” 绿荫信使捏住一个魔药师的下巴,满是血丝的双眼里饱含着快要无法压抑的愤怒。 “见过卷轴上的人吗?” 展示完科琳娜的画像,他立刻从对方两股战战的反应与躲闪的眼神中寻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在酷刑之下,没有人能永远守住秘密,很快,随着一位只求速死的死灵术士开口,绿荫信使的天崩了。 “拆了。” 这就是死灵术士的回答,而这句话也意味着…… 绿荫信使不信,得到信息勃然大怒,气急攻心险些晕倒的塔妮娅也不信。 “科琳娜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些只配活在阴沟中的老鼠谋害,我不信!” “赤红,你去……你去查,绿荫会那群人也许是不希望科琳娜回去,也许是……总之有别的原因,你们都去查,科琳娜肯定活着!” 绿荫内卫半数出动,携着绿荫之主的意志降临。 缓冲地带后知后觉的各个国度与城邦这才意识到,这片区域发生了什么,所有与这份黑色产业有联系的纷纷噤若寒蝉。 在现场,赤红得到了绿荫信使更确切的汇报。 “科琳娜大人服用了他们制作的剧毒药剂,意识麻痹……然后……然后……” 绿荫信使没能说下,赤红抢过卷轴,却不忍卒读。 根据死灵术士供认,他们派人在外假装被魔物咬伤中毒的独行者,诱骗到了好心为他疗伤,并带回家中的科琳娜,以及她的两位女仆。 在他亲自服用了注入剧毒魔药的茶水后,科琳娜等人也推脱不过一个险死还生者出于感激,挺着虚弱身子为他们奉上的茶水。 再强大的魔法师,肉体都是脆弱的,剧毒进入体内,即便是精通魔药的药剂师在场,没有对应的中和药剂也无法挺到解药配置完成,最终陷入昏迷。 赤红捂住了额,不让内卫们看到自己的神情:“尸体呢?” “据他们所说……拆好后,卖出去了。”一旁的内卫压低声音,生怕某一个字就彻底点炸赤红的情绪,“这是一条,非常完整的供应链,源头或许是缓冲带的这些势力,也可能是……” “不敢说,有什么不敢说的,那些人能有科琳娜尊贵吗!”赤红咆哮,“不就是五大国里的败类吗!” “我要看到尸体,陛下也要见到,无论科琳娜……”提及名字,赤红语气一滞,眼眶红了,“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们都要带她回家,给我去找!” 血流成河。 米莱的学生们红着眼睛追索踪迹,尽管除了最开始找到线索的几人,他们遇到的器官贩子无论经历多少轮拷打都声称自己没有接到过科琳娜的尸体,然而现场发现的海妖鳞片却证实了来自科琳娜贴身女仆紫鼠。 终于,在又一个隐秘的人偶密室被撬开后,绿荫信使们找到了一截断手,经由急匆匆赶来的绿荫医师确认,属于消失已久的科琳娜。 哭泣的声音随风吹遍了原野。 “陛下,陛下……” 在轻轻的呼唤声中,塔妮娅睁开了眼。 日暮西沉,然而房间中却并未亮起照明水晶。 塔妮娅望着单膝跪在不远处的众人,鼻子又一次酸了——她早已抛弃了软弱,然而此刻却难以自制。 都是从动荡七年前就跟随着自己的心腹,与她共同患难,历经艰辛才让王国建立。 科琳娜也该在这里的。 “陛下,内卫、绿荫信使都在向您请示……该如何处理抓获的凶手,还有那些协助这条链条运作的缓冲带势力。” “涉及其中的人偶师、死灵术士、魔药师……拆了。”塔妮娅声音冰冷,“他们喜欢拆人……喜欢迷晕再拆,那就让我们的人,活着拆。” 没人会说这种做法可能会被人非议,科琳娜在绿荫十分特别,几乎所有贵族、派系都认为她与自己交好,从不恋权的她日常生活中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人缘极好。 “退下吧……都退下吧。” 打发走所有前来关切自己身体状况的心腹近臣,空无一人的书房内,塔妮娅吹拂着夜风,泪流满面,像个孩子一样,把腿缩到了椅子上,蜷缩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当年自己抛弃璐璐,玩弄璐璐引来的报应吗? 难道这些年她努力扮演,努力构建她与璐璐小时候畅想过的国度,还无法赎清了一切吗,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夺走一直以来默默听她倾诉,为她指导,与她携手共进创造了这个王国的基石。 就像是璐璐一样,科琳娜对她也是特别的,是命途未卜之际,仿佛被命运之神送至她身边解厄的一缕清泉。 王国安定,未来她们还能看到这个国度以她们的意志继续延续,聆听被庇佑的臣民由衷地对她们献上祝福……她的人生那么长,完全还能守护着自己所寄希望的下一代。 为什么偏偏是她先走。 太荒诞了,就像是征战一生的将军最后却绊死在一块小石头上。 塔妮娅的目光触及不远处桌面上的一份卷轴,那是出行前科琳娜已经写就,想着回来之后亲自呈上的谏言,核心还是子嗣。 言辞凿凿,文笔中流淌着对她的关切让塔妮娅仿佛听到了科琳娜的声音。 “这是,惩罚吗……惩罚我年轻时的愚蠢?” 遇到了璐璐,没有好好珍惜。 遇到了你,真心以对,最后却…… 门被敲响。 已经吩咐不见任何人的塔妮娅邪火冒头,打算破口大骂之际,又一次想起了科琳娜对自己的劝谏与期待。 她冷静了下来。 “什么事?” “科琳娜大人的尸体……只有一部分,她的葬礼,以什么规格,什么形式,举办?” “最高的……同时,告知绿荫信使,让绿荫人明白,这些年科琳娜都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作为绿荫之主,梅拉无数觉醒者的敬仰对象,绿荫领的成就都会被自然而然地归类于她。 科琳娜不爱争功,对于权利也毫无兴趣,她会为塔妮娅工作,仅仅只是因为她是塔妮娅,因此她的功绩也自动归于塔妮娅,对此毫无怨言。 “这……合适吗?” “去做吧……她生前什么都不要,我想给,她也只会谦让着,最后赠予别人,现在她死了。”塔妮娅苦涩地笑了起来,“这就没法推脱了,除非她跳出来,再教训我一次。” 暗中注视着绿荫领发生的一切,注视着那群掩面而泣的绿荫信使,米莱眼眶湿润。 “我们做得很好,幻术催眠让那群死灵术士对杀死你深信不疑,你亲自斩断的那只手坐实了死讯,红鼠紫鼠遗留的鳞片分散在各地实锤了链条的复杂,这一次,五大国都会重视起隐匿在缓冲带的这些肮脏,你用你的死,最后为梅拉人,做了一件好事。” 路禹站在她的身边,感慨:“塔妮娅很伤心,据说已经很多天没有亲自露面,而且还把很多功绩归功于你,现在绿荫王国都在为你哀悼。” “学者们开始收录你的生平,为你撰写书稿,将你刻入历史之中。” “‘科琳娜’……会安息的。” 目送着自己死去,参加了自己的葬礼,米莱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塔妮娅,会走出来的,她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 “同样的,改变了她的你,也会名垂梅拉历史,所有翻阅绿荫王国建立的人,都会清楚地记得科琳娜的名字。” “现在,让绿荫的归绿荫,让晨曦的归晨曦……我们,该回家了。”路禹笑着说。 941.头顶、脚下,都是【红色闪光】 虽然米莱每隔一段时间都能跟随着塔妮娅踏上晨曦领的土地,也能借由逐渐便利的通讯魔法直接联系路禹等人,但这些显然只是冰山一角,她对晨曦多年来建设发展的了解仍是缺失的。 因此,在看到漂浮于晨曦天穹上网点状密布的高塔时,她怔住了。 高塔如群星,它们投射而出的魔力以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化作星图的道道纹理,激荡间,掀起阵阵渐变色的涟漪,缓缓向四周荡漾开。 这一刻,晨曦湛蓝色的天穹,宛如静谧的湖泊被调皮的鱼儿轻轻拨动。 两个虽是海妖却名为小老鼠的家伙,手里的小鱼干也在揭开晨曦领这些年都在做些什么的瞬间,跌落在地。 十九年前,回家路上的路禹与璐璐闲谈之间首次提出了寻觅一片领地,静静生活的想法。 这个想法在随后的讨论中逐渐被两人钩勒完整,从在大地上移动的城邦,再到只存在于吟游诗人想象中的浮空城。 十九年前,浮空城,任何一位高阶魔法师听到浮空城故事,最有涵养的举措应当是称赞吟游诗人的故事颇有想象力。 而没有涵养的应该会在听完后,嗤笑着撂下一句,“你故事中的魔法师打算用多少年让一座城邦升上天,一百年,还是一千年?” 事实证明,在魔法师口中堪比癔症用以嘲笑吟游诗人编写故事毫无逻辑,不通魔法的指斥有些肤浅。 不用一百年,也不需要一千年,只需要十九年。 两个敢想且有行动力的人勾勒出梦想的一角,一群人的群策群力,为着这堪称奇迹的伟大目标奋力前进,攻破一个又一个难关。 米莱见到了萸草,这位晨曦大工匠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并滔滔不绝着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杰作,以及其运行原理。 很可惜,米莱一句都听不懂,并且她确信,这并非是她“少小离家老大回”导致的文盲,在场的晨曦人同样如闻天书,只有工匠组成员与材料组成员频频点头,时不时流露出自豪的神色。 也确实该自豪,自从被梅拉条条框框压抑的创造力被解放,他们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完成了魔力的便捷化运用,成功将这份天赐之力,清洁的能源造福于晨曦的每个人。 当着米莱的面,萸草笑着从胸口拿出了一片打磨光滑的魔力水晶,除却隐约可见的奇异雷击纹,米莱看不出有任何特点之处。 但当她擦过墙壁上的卡槽,让晦暗的室内瞬间明亮,米莱开始意识到了魔力便捷化究竟被工匠组推进到了什么程度。 即便那个人根本不通魔力,只需要有着特制的魔力石与水晶,也能轻松令魔具为自己所用。 紫鼠和红鼠接到有着自己魔力刻痕的识别卡,下意识问了一句:“人偶和魔物也能识别?” “前者有许可当然可以。后者,晨曦领内的魔物基本不敢吃人,如果你们两只小老鼠真的被吃了,卡片也不容易被消化,所以……可以识别。” 面对萸草难得的幽默感,工匠和材料组的人忍俊不禁,米莱也是嘴角上扬。 “听说你申请了十二年后,接替星蕊?”萸草提及。 “领主已经同意了。”米莱看上去如释重负,“总归是有些不舍,能默默守着,也挺好。” “说好的很快就能结束,没想到最后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让你必须在两个身份中纠结,即便选择都变得那么痛苦。”萸草眺望又一座升空的高塔,“我猜,领主大人一定向你表示了歉意,他就是那样的人,即便这么做很损威严……算了,他也没有那东西就是了。” “这是我该做的……如领主所说,我的出现为这片地区的民众带来了长久的和平,成为光辉化身时,劳伦德教皇就告诉了我们和平是最宝贵,也是最脆弱之物。能为领主大人守护这份易碎的宝物,惠及无数人,我不后悔……而且,不正是因为他们是毫无威严的人,我们才会聚集在这吗?” 一旁行进而过的四层楼高的泥土巨人吸引了米莱的注意,看着他们背上的土木成员,她不禁好奇。 “他们这是?” “和炼金组的人深入地下,将炼金溶液与法阵结合,封锁矿脉,巩固空岛地下结构。”萸草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这项工程已经进行了好多年时间,如今也快到收尾阶段。”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带着这片区域的矿脉一起上天?”米莱震惊了,“这可是半个晨曦山脉。” “不然呢?”萸草愕然以对,“你不会认为带着浅浅的岩层升空就能被称之为晨曦空岛吧?” 随即她以颇为无奈的语气补充:“如果不是要保证晨曦试炼的运转,晨曦留守们的安全,我甚至想把剩下的五分之二也带走。” “那还是留点吧,我可不希望十二年后回来,这里享受不了魔力泡澡的待遇,切叶说了,这是晨曦人延寿的关键,也是你们仍旧看上去那么年轻的原因。” “这点倒不必担心,矿脉的富饶程度足以让你尖叫,我相信,它的深处就是地脉,这也能解释魔力潮期间晨曦禁地始终喷涌魔力泉。” “难道你们没探索到尽头?” “切叶那有详细的矿坑探测图,结合法古塔尔对岩石与泥土的掌控力,也无法让魔力感知延伸到源头,这个矿坑足以谋杀一位九阶魔法师,而你需要做的只是把他推下去。” 当然,首先得让这位九阶魔法师乖乖坠落下去…… 想到这,米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巩固空岛地基,不单纯是为了保证岛屿整体稳定性吧,土元素法师联结法阵完全能做到紧锁地脉。” “不愧是闻名梅拉的科琳……咳咳,不愧是你,上一个这么快就发现我意图的是西格莉德,听说你要协助她管理后勤组,看来我们工匠报表时又要严谨一些了。” 米莱决定暂时这段话中的其他问题:“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布置了许多防御工事。” 不会有任何一个晨曦人相信萸草的这句话,信奉把敌人消灭在进攻路上的她怎么可能会大费周章地搞防御工事。 “你布置了多少【红色闪光】?” “目前应该有126了。” “目前?” “晨曦不需要那么多的防御力量,我也需要留有一些库存以作替换。”萸草漫不经心道,“所以你目前看到的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 米莱捂额:“都布置在哪?” 话音刚落,米莱突然发现,面前的工匠以及材料组成员看自己的眼神十分微妙。 “你头顶都是啊。” 她缓缓抬起头,注视着星罗密布的魔法高塔,咽了口唾沫。 “这不该是……” “晨曦之书法阵节点,伪装、结界魔法长期维持的根基。”萸草抢答,“但这是以前的功能,我和塞拉大人为它提供了一点点小创新,增加了魔力传导功能,使它具备吸纳外界魔力,平衡空岛全域魔力的能力。” 此时,又一座高塔借由浮空装置,平稳地升空,并入熠熠生辉的“群星”网络。 “由路禹大人浮游炮的构思,我为他们提供了串连与开火的功能。如你所见,这些漂浮的高塔攻防一体,能在晨曦全域移动,化身移动炮塔、移动供能网络。” “可印象中,【红色闪光】不该更庞大一些吗?”米莱问,“百日战争时的款式被淘汰了?” “倒也不能说是淘汰,我们保留了迭代过程中的每一款样式,目前【红色闪光】的种类有十二种,你想要的那种不在天上。” “那在哪?” “脚下。” 米莱踩了踩坚实的晨曦大地,一个猜想在心头蔓延开,让她的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整个空岛?” “五分之二的空岛。”萸草严谨地纠正,“如果需要,它能迅速变成灭城级的武器。” 红鼠和紫鼠这两位对晨曦众人相对陌生,不熟悉萸草的家伙已经满头大汗。 米莱也在多年后,又一次近距离感受到了工匠组那熟悉的“工匠精神”。 头上的高塔在当前魔力环境下,足以毁灭掉缓冲带的所有国度。 脚下的五分之二个晨曦空岛全力输出,五大国能否有人能应对,米莱无法判断。 继续升级下去,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势力能在一轮攻势下存活存疑。 在神明时代还需要很长时间才降临的当下,这位晨曦工匠最强大脑已经在备战下一版本了。 这就是魔法师畏惧工匠,限制工匠的原因吗? “什么时候启程?”米莱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 …… 雪落纷纷,斯莱戈皇宫银装素裹。 路禹的突然造访,让正教导儿子的诺埃尔一怔。 看了看晨曦飞龙身上驮着的箱子,又看了看路禹手中玻璃瓶中嫣红的酒液,他感受到了什么。 路禹亲自下厨倒腾了几个凉菜,一方小桌端正地摆在庭院之中,无需任何遮盖,就着飘飘而落的雪花,欣赏着冬日的寂寥与肃杀,两人细细品味起璐璐亲手酿造的果酒。 “我记得,你不喝酒的。”诺埃尔回味着口腔间浓郁的果香味,陶醉地仰头,“你更喜欢汽水。” “但我记得你喝。” 诺埃尔笑着摆了摆手:“即便是以前,也只是为了应付臣属们才喝的,偶尔有些烦闷时才会找醉,但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就再也不沾了。” “既然要当个好父亲,树榜样,欲望怎么不克制一下。” “事到如今还改得过来吗?就这样吧。” 路禹给诺埃尔斟满杯子,这才慢慢开口:“晨曦年节,带家里人来做客吧。” 诺埃尔的手一抖,到嘴边的酒水顺着杯壁淌到了手腕上。 “要走了,对吗?” 路禹微微点头,给诺埃尔夹了一筷子凉菜。 “具体什么时候?” “晨曦年节后举办试炼,试炼结束就启程。” “这么……快。” “对我们而言,效率,已经很低很低了。” 良久,诺埃尔和路禹碰杯,他问:“还回来吗?” “初步决定是12年与20年这两个节点派遣使者回返,至于我……再说吧。” “12和20吗……到时候,我也是老家伙了啊。” 路禹叹气:“这次我来是想确认,梅芙是想留下,还是跟随晨曦领一起去游历,请你们这段时间确认好她的意愿。” 诺埃尔沉默无言,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 “让她跟你去吧……这件事,我和小寂静已经有心理准备,也询问过梅芙了。” “晨曦领会好好照顾她的,这点你放心。” “满足她的愿望之余,其实也是满足我自己的私心。”诺埃尔说,“有她在晨曦领,你迟早会回来再看看我们的。” 同一时刻,带着请柬的夏蕾姆踏上了罗耶公国的土地,时隔多年再一次与罗耶面对面。 塞拉返回了银枫树下,抚摸了仍在沉睡的银枫。 西格莉德带着一条好消息亲赴俄偌恩。 璐璐时隔多年,又一次回到了深红魔女崛起的绿荫宅邸之中。 晨曦年节将近之时,梅拉人从各种渠道听到了那个他们好奇了十年的答案。 起初,人们怀疑消息的真实性,可随着晨曦试炼提前于开春时分举办的消息传出,梅拉人意识到,那个奠定了如今秩序基础,以自身为这个时代命名的传奇领地,真的要离开了。 涌入晨曦魔药工坊的人不计其数,这让尤娜必须启动结界控制人流。 得以进入其中的魔法师随即发现了,魔药工坊货架上出现了此前从未有过的魔药品类,在此之前,这里只贩售量大管饱的最低级药剂。 也正是这些魔药师根本看不上的药剂,挽救了无数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普通人,让梅拉在动荡的七年后迅速恢复了生气,实现了人口复苏。 “这些魔药是?” 面对询问,尤娜微笑着回答:“晨曦魔药组蹩脚的练手之作,璐璐大人嫌弃的瑕疵品,日积月累存下了不少,即将离开,索性作为小福利,赠予大批量购买药剂者。” 尤娜的话,坐实了一切。(本章完) 942.离开前的安排 魔力便捷化运用、恢复类药剂进阶、人偶素材炼制进阶、炼金学图谱…… 这些必须以箱装载的知识被抬到了塔妮娅等人面前。 晨曦年节照例是不会谈公事的,但今年注定有些特别,酒足饭饱后路禹便让赫萝菈把大图书馆中的珍藏取了出来,几乎涉及到所有常用魔法类目。 第六次魔力潮在六年前彻底落下帷幕,如今的世界处于缓慢浸润的退潮阶段,稳定的魔力环境让各个学派都涌现了许多新的知识,但那些与晨曦领如今拿出的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我知道你们对工匠的态度早已有所转变,但下面的人却依旧暧昧,毕竟过于强大的魔能运用可能会掀起阶级层面的动荡,进而导致魔法师们不安,引发各种各样的矛盾,所以究竟该怎么运用……由你们决定。” “晨曦领能进行全面魔能化改造是因为我们上下一心,毫无阻碍,这份作业你们很难抄,所以不要强行学。” “魔药锅炉作为低阶魔药无人力成本的产出方式,我强烈建议你们以此入手,在晨曦离开前,我会让晨曦工匠为你们每个国家都建造一台,图纸也会分发,并且培训出一批能够维护、运用的工匠,这批工匠的人选,你们需要精挑细选。” 虽然来之前就有所了解,但真正看到一张张复杂的图纸,塔妮娅等人还是头皮发麻。 晨曦工匠们的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 还是说,这东西在真正专业的人眼中其实没有那么复杂? “晨曦魔药工坊还会对外开放,晨曦领离开后,看管图书馆的星蕊等人会定期对外抛售药剂,给梅拉人药剂流通仍有晨曦助力的假象,这样也能缓解你们暗中生产药剂引发的影响,毕竟魔药师砸不了晨曦领的魔药锅炉,但有可能砸你们的。” “让他们继续畏惧、怨恨晨曦领,对你们的统治有好处。”路禹笑道,“反正我们走了,锅多不压身。” 泽尼尔哄走了在一旁吵闹的女儿,把她送去母亲莱蒂西亚身边。 “你们有多少人留守?”他问。 塞拉打了个响指,【刻痕之证】触发,大厅内法阵流转,投影出轮回塔,以及其内部的景象。 轮回塔内部,万千人偶沉眠,越高层,人偶数量愈发稀少,那些被单独摆放于隔间内的造物尽显凶相。 “留守者,除星蕊外,还有十一人,他们自愿留下,继续维持晨曦试炼运转。”塞拉说,“同时你们也看到了,轮回塔内,除却试炼引导人偶,我还留下了一些九阶人偶师造物。” “需要我帮忙说出去,威慑一下蠢蠢欲动的家伙吗?”塔妮娅捻了块软糕,喂给了小路璐。 长辈们谈论重要的事情,路璐和赛璐璐却没法离开,变相成为了叔叔阿姨们的玩具,要么被投喂,要么被摸头。 “不用,我需要一些祭品。”塞拉不屑道,“只有死亡,才能让人真正的畏惧。” 璐璐传送返回大厅,带回来了一大罐淡蓝色的半透明药剂。 “请允许我向各位介绍,【通用语言】药剂,由于炼制过程较为繁琐,需要较高的熟练度,因此在我改良好配方前,无法把这份知识赠予你们。” 听到这,所有人都隐约猜到,这种药剂核心素材,获取难度不小,大概率会导致某种生灵遭受前所未有的劫难,所以璐璐才会进行隐瞒。 得知【通用语言】能让服用者在一段时间内实现无障碍沟通,完全无视语言交流壁垒,即便是泽尼尔都显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喃喃:“这就是,九阶魔法师才能尝试的魔药领域吗?” “呃……实际上,我八阶时候就做到了。”璐璐不好意思地纠正。 五大国如今均分的药剂,正是这些年来,小蓝日积月累提供素材的结果。 这些年晨曦领一直试图寻找小蓝的同伴,力求在晨曦领再凑出一支妖精族群,但奇怪的是,泛梅拉文化圈内,似乎还未孕育出妖精的身影,就连妖精的目击报告都不存在,这难免让路禹好奇个中原因。 “数量稀少,请你们务必在关键时刻再使用。”璐璐不忘叮嘱。 小蓝的心血结晶不容许被浪费。 星蕊被唤进大厅,第一届晨曦试炼时,她因天赋卓绝而被破格吸纳,十年光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达到了七阶,一只手已经触摸到了八阶的门槛,如此惊人的速度,足以让梅拉震撼。 没有任何水分,实战、位阶匹配,知识储备堪称渊博,掌握流派多达八种。 星蕊在晨曦度过了人生中最充盈的十年。 留在晨曦,她远可以更强大,超越璐璐未必没有希望,但她却主动申请了留下,仅仅只是为了在学有所成后,维持住当年令自己获得希望的渠道。 “我如今所有的成就,都源自那一届晨曦试炼,老师们给了我机会,我才能兑现自己的天赋。” 本就是晨曦试炼人才筛选机制受益者的五大国自然会继续配合,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星蕊的奉献精神有所感触,塔妮娅眼中,星蕊早已和当年的璐璐身影重叠。 梅拉的事宜已经安排完毕,作为第二主角的俄偌恩成为了每个人的关注重点。 所有人都好奇西格莉德亲自前往俄偌恩大陆送了什么,以至于这次年节晨曦元老院派遣使者带来了堆积如山的礼物,光是梅拉最稀缺的禁魔石每个国家都送了不少,送入晨曦领的更是数不胜数,极大的充实了后勤组的仓库。 直到凯塔斯亲自开口,他们这才明白,璐璐竟然真的炼制出了一种能够减少抑魔影响的药剂,虽然对于长期浸润在抑魔环境下的俄偌恩人根本毫无用处,但…… 孩子们有希望了。 俄偌恩的下一代,第一次看到了解。 最先能享受到“解”的无疑正是元老院的权贵子弟,随着璐璐不断改良配方,降低炼制难度与炼制成本,有朝一日,它的获取成本必然就连普通人也能接受。 凯塔斯严格封锁了晨曦掌握灵体换躯的消息,即便多蕾卡和梅列厄两位军团长仍在晨曦领为农业发展发光发热,因为那会导致俄偌恩高层内斗解体,最终逃离俄偌恩。 但璐璐的【抑魔抑制】魔药,平等地给予了俄偌恩下一代每个人希望,也抛给了每个现存者惠及自己的幻想。 凯塔斯以自身个人魅力争取来的长久和平得以长久地延续,俄偌恩内部所有质疑的声音全都消失了,无人会怀疑晨曦领化身空岛离开后不再返回,取而代之的是对璐璐近乎于狂热的崇拜。 听到几天时间元老院就为璐璐立了雕像,璐璐自己都哭笑不得,她很想让俄偌恩人稍微冷静一些,但一想到成百上千年来俄偌恩人在诅咒下挣扎的苦难经历,也就释然了。 压抑了太久的俄偌恩人,从上至下都需要一个宣泄的口子,赞美璐璐就像是绝境之下抓住救命稻草的人下意识颂念的悼词。 “选择我的魔药,会变成普通人,嗯……就是指,像梅拉人一样能够感受魔力,被魔力浸润的普通人,抑魔道路会被自动抛弃,你最好把这一点也解释清楚。” 只有将抑魔推进到高阶,达到凯塔斯这样的高度,抑魔才能是无副作用的力量。 这也是选择抑魔流必须面对的挑战。 璐璐的魔药只是让没选择的俄偌恩人,重新得到一个选择的机会。 “元老院正在把这个概念进行普及。”芙拉索蕾雅说,“全凭俄偌恩人自愿,未来选择抑魔道路的将会继续留在大陆之上,选择魔力的,将会通过传送法阵前往我们之前找到的荒芜大陆。” “只要不是入侵另一个大陆,赶走原住民,屠杀原住民就好。”路禹提了一嘴。 芙拉索蕾雅听到路禹开口,连忙摇头,赶紧保证:“确实是荒芜大陆,在魔力潮后才焕发生机,目前正在由我下属军团进行开垦,为璐璐魔药后开启的新时代做准备。” 塔妮娅认真观察了芙拉索蕾雅的的反应,看到她说完话渴望得到回应的神色,不动声色地笑了。 “西格莉德,后天辛苦一趟,去欣赏一下那个荒芜大陆。” 西格莉德正打算点头,芙拉索蕾雅突然提议:“不如路禹大人亲自走一趟,眼见为实?” 凯塔斯突然觉得路璐这孩子是挺可爱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顺带着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意。 塞拉只是瞟了芙拉索蕾雅一眼,没有更多的表示。 芙拉索蕾雅对路禹的憧憬和仰慕对于两个大陆的维系是有益的,与其说这位军团长喜欢上了路禹,倒不如说她寻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自己对于英雄像想象的形象,可以是璐璐,可以是她,自然也可以是路禹。 路禹思虑片刻,应下了邀请。 他决定在那片荒芜,蕴含魔力的大陆上留下一个巨大的通讯法阵,未来也许还能充当晨曦空岛的坐标。 943.你们也可以是晨曦 “第691次召唤。” “召唤仪式正常响应。” “召唤物联系建立。” “魔力连结无迟滞。” “召唤降临通道无异常。” “召唤结果:失败。” “失败原因:无征兆仪式崩溃。” “附注:与过往690次一样。” 召唤神殿内,三位召唤先驱不约而同地一声叹息。 驱散召唤法阵,他们坐在鸟语花香的花园中,品茗着香茶,絮叨着。 “十多年了啊。”欧尔库斯一声叹息,“路欧还是这样。” “不只是路欧,其他元素之主也无法通过各类元素生命模板向上探索,实现接触。”浮萍托着腮,“也许路禹的假设是对的,他们现在存在的区域,和现界存在着冲突,随着我们引导的召唤复苏开始,召唤物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不再是……” 浮萍指了指头顶,不知何时,召唤神殿的上空变得明亮,清澈,那些如云如雾,漂浮于天穹之上的召唤物泡泡消失无踪,即便是先驱也无法再像过去那样,随手将之唤出。 如果说那些泡泡包裹着召唤物的信息、投影到现界的根源,那么此刻全部消失,必然需要一个全新的,可以容纳他们的“世界”。 这是世界意志在静悄悄地推进着召唤深层次的变革。 路禹忍不住打趣:“你说,路欧突然能聆听到我们呼唤的那一刻,他的耳边会不会响起691次召唤的余音,就像是堆积在通讯雕像中的讯息,疯狂播报?” “如果是这样,那我可要多召唤几次了。” 召唤神殿内一阵阳光开朗的坏笑。 这群先驱是真的很缺德。 “晨曦领变成晨曦空岛,是明天?”欧尔库斯问。 “我是睡梦中进入神殿的,现在,应该是今天了。” 浮萍鼓掌:“那就提前恭喜你创造魔法历史上的新传说了,让一整个领地成为天之国,在你之前,都只是笑谈与疯言疯语,只有你让它成为了现实。” “既然都搬家了,不回蓝水看看吗,凡妮莎贤者也在等着你。” “会的,既然答应了老师就必然会回去看看。”路禹笑道,“毕竟那里也算是我扬名的初始之地。” “那就不来杜尔德兰看看吗?”浮萍啧啧道,“这可是还有两个孩子听到空岛的故事后迫不及待想要上去看看呢。” “都会去的,不过早晚罢了。”路禹说,“顺便给你们几个的孩子补上过去几年没能送上的生日礼物。” 在一声声约定中,在塞拉如山岳般宽广的胸怀督促下,路禹迷糊地从神殿中返回了现实。 第三届晨曦试炼已经落下帷幕,晋级者112人,名单与各自的消息均已被整理送至路禹的面前查阅。 三届试炼下来,梅拉已经总结出了经验。 七阶六阶享受高阶对抗磨练,五阶以下参与各式千奇百怪试炼内容,强化基础能力。 由于晨曦领即将离去的消息沸沸扬扬,不知道还能否得到高阶魔法师指点的七阶与六阶魔法师扎堆向考官发起了挑战,这让晨曦领内隐藏的各路强者都有了施展的舞台,少数幸运儿甚至得到了来自璐璐与塞拉的教诲。 羡慕之余,不少试炼者也难免沮丧——晨曦离去之后,七阶六阶试炼,还能有这么强力的考官给予他们实战历练的机会吗? 历经十年,晨曦试炼名列前茅的含金量不断升高。 第一届试炼中的佼佼者,如羚蔷、齿纹、安赫尔等人均已成为梅拉闻名的魔法师,无一例外,都抵达了七阶,拥有了展望更高的机会。 不少在晨曦试炼中看清自身缺陷的魔法师也在离开后潜心纠正,得以突破桎梏,对魔法有了全新的感悟。 最后的心理考核筛选掉了不配拥有知识的试炼者,注视着大图书馆内的104人,路禹满眼都是二十年前初来乍到的自己。 对魔法与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对更进一步满怀渴望,如今站在高处,他能更清晰地看清年轻一代眼睛中的光。 可喜可贺,他从未丢失过这份好奇心与渴望,九阶召唤师仍不是他的终点,位阶之上那无人探索过的空白之地,他也要留有痕迹——和璐璐、塞拉一起。 路禹的走神让周围一片寂静。 摩擦衣物轻微的窸窣声让每一个人耳朵一颤,也吸引了路禹等人的视线。 那是一位有些青涩的青年,身旁同位阶晋级者眼角飘来的余光,前方路禹等人好奇的注视,让他犹如架在火塘上的水壶,浑身发热。 他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将已经摸索到的一副卷轴从贴身衣物内抽出,双手捧过头顶。 这幅犹如影视剧中提交状书的忐忑与严肃,让路禹以为他遭逢了不平事,渴望得到解决。 “这是在晨曦外等候许久,无法得见晨曦之主的梅拉人,请求我转交之物,恳请四位仁善的晨曦之主,查看。” 这个上一秒还颤颤巍巍,手足无措的青年这一刻似乎得到了勇气与力量,声音洪亮,手中的卷轴不再晃动。 突如其来的插曲让晋级者们诧异地侧目,人群之中,又有一位青年深呼吸,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卷轴。 “这是梅拉西南诸多城邦民众请求我转交的卷轴,因为晨曦存在,梅拉西南诸城邦都不敢对他们煎迫过急,这十年,既无战事,也无灾荒,更无苛税。” 拿过卷轴,塞拉展开只看了一眼就什么都懂了。 除却对晨曦的感激,那满满当当千奇百怪的名字,传达的只有一个意思——留下吧。 当劳伦德离去,梅拉大乱,梅拉人方才意识到他以一己之力压制了一整个时代的野心家。 当这轮大日缓缓落下,梅拉浸入漫长黑夜,大地上战火蔓延,鲜血汩汩流淌。 路禹等人不是劳伦德,他们至今仍觉得自己不配与他比较。 路禹也不认为诺埃尔、泽尼尔、塔妮娅、罗耶还有戴维德这些人会是狄维克、拉文尼斯之流。 眼见看完卷轴后的晨曦之主都无进一步表示,有人忍不住补充:“还有很多试炼者身上也带着卷轴,只不过都没能来到此处。” “在你们的调停下,全梅拉十年没有大规模战争,小规模的摩擦因为有五大国介入化于无形,无论梅拉西侧还是东侧,无论是人族还是亚人种,都对晨曦与五大国共同主导的秩序心悦诚服,是你们带来了梅拉难能可贵的十年和平,带来了想象不到的战后恢复,前所未有的经济繁荣。” “晨曦领多次向梅拉进行低阶知识普及,如今低品质药剂炼制普及程度已渗透进梅拉的边边角角,让那些原本只能对魔药望尘莫及的普通人有了属于自己的廉价选择……您可知晓他们习得这救命知识后流下的泪水,听过他们对晨曦最炽热的赞美?” “你说的,我都知道。” “即便这样……还是要离开吗?”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呆在原地,只会坐井观天,终有一日,看似取之不尽的晨曦大图书馆,也会成为旧时代的眼泪,唯一的作用仅仅只是展现它曾经的辉煌,对进步再无助力。”路禹说,“我曾在一位伟大的人偶师堪称永恒的轮回中见识过那景象,数百年前无数人求之不得的知识随处可见,塞满目之所及的每个书架,然而那知识对进入其中的我们剩下的唯一意义只是……纪念,只有学者会欣喜若狂,魔法师只会叹息。” 一片寂静。 “如果升起的晨曦已然黯淡,不再能投下光辉,而只是一片阴影,那它的存在,真的还有意义吗?你们需要的,是这样终会步向寂灭的晨曦吗?” “与其挽留我们,不如……化身晨曦。”路禹环视众人,“就像前两届脱颖而出的晋级者,他们中的不少人就将从晨曦获得的知识,分享给了其他人。” “你们也可以。”路禹强调,“如果不想这份传承断绝,不希望人们忘却晨曦温暖过的这个时代,你们也可以的……就像劳伦德教皇,时隔数百年,仍然为我们从辉煌时代取回了一束光。” 看着晋级者们眼眶通红,路禹咧嘴轻笑:“愿我们终有一日在魔法一途,再次相遇。” 言毕,路禹转身离去,璐璐则是走向前。 “开心一些,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很特殊的礼物,是只有你们这一届才能享受的礼物。” 会议厅内,见到路禹出现,正在等待的三人纷纷起身。 “羚蔷、齿纹、安赫尔,久等了。”路禹伸手示意三人坐下,不必拘谨,“看到你们如今均有所成,负责过你们的晨曦考官都很欣慰,你们无私向同伴、学徒分享知识的事情我们也有所耳闻,但……如果是劝说我们留下,那么请打住吧,我们刚刚拒绝过很多人了。” 在第一届试炼中脱颖而出的羚蔷与齿纹不出意外成为了情侣,路禹三人完全没看走眼,这两人凑对只是时间问题。 安赫尔身为魔法世家的继承人,参与了晨曦试炼后却选择了自立门户,一度闹到要与主家进行魔法切磋,如果没有泽尼尔从中斡旋,恐怕家族兄弟内的阋墙大戏就会上演。 而这一切也仅仅是因为,他在晨曦试炼后产生了义务协助普通人觉醒的念头。 虽然这件事羚蔷与齿纹也在用客串冒险者赚来的小钱钱做,但作为有悠久传承的大家族子弟,这种做派实在格格不入,所以在安赫尔意志坚定表示自己会践行到底后,毫无意外地被扫地出门——即便他是嫡系。 齿纹和以前一样,在社交上有些傻乎乎的,还是羚蔷直接了当。 “路禹大人,我们其实是想……成为晨曦留守的一份子,共同维护晨曦试炼的运转。” 齿纹这时也整理好了思绪,连忙接话:“从晨曦获得的知识是我们这一生的宝物,给予了我们从不敢奢望的起点……我们由衷地希望,晨曦试炼能持续更长更长的时间,让更多梅拉人能从中受益。” 不再是大家族继承人的安赫尔长相上已有些饱经风霜,声音也不似以前清亮,但好在他的语气仍旧充满了力度:“我也想做到更多。” 路禹思虑片刻,让他们稍等后就走出了房间。 “你觉得怎么样?” 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星蕊有些懵。 “你觉得,该接纳他们吗?”路禹又问。 “这应该是路禹老师来决定的事。” “不,是你。”路禹把手按在了她的肩头,让她感受到那份量。 注视着星蕊明亮的双眸,路禹强调:“自晨曦领升空的那一刻起,你就会成为晨曦留守者的领袖,有权决断所有事务,因此是否接纳他们,是你做决定。” 星蕊嘴巴微张,很快,她有了答案。 “齿纹、羚蔷,稍作观察,可以接纳。” “安赫尔呢,为什么不提他?” “他确实被家族扫地出门,但应当考虑到合谋演戏的可能性……即便怀疑一位有可能的道德高尚者不太合适,但为了不让晨曦知识泄露至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引发血肉灾厄般不可控制的巨大灾祸,谨慎没有坏处……即便可能会伤人。” “米莱和前情报组的那些老爷子教会你的‘背调’与审慎,合格了,但你知道该怎么把事情做得更圆润一些吗?” “以晨曦领外派的名义,从晨曦仓库中抽调资源,让他继续协助有天赋的普通人觉醒魔法师,这样可以一边考核,一边照顾他的心情。” “塞拉的为人处事,西格莉德的计划预案也学得不错,你的老师们,会为你骄傲的。”末了,路禹好奇,“你从我的身上学走了什么?” “这点,还请12年后我返回老师身边时再说。” “居然还向我卖关子,哈哈哈哈,好吧好吧,就不追问你这个小天才了,我等着12年后你揭开谜底的那一刻。” 闻言,星蕊甜甜地笑了起来,满脸都是幸福。 大地剧烈颤动,让人怀疑自己踩踏的不是厚实的土地,而是置身于波涛汹涌的海面。 脚底发麻的感觉没有让晨曦人恐慌,正相反,不少人纷纷飘离地面,狂喜地叫嚷着,欢呼着。 数秒后,悬浮半空的一座座高塔传出了萸草的声音。 “咳咳,咳咳……哦,有声,有声你不早说。”萸草似乎在用卷轴敲打谁的脑壳。 太过幽默的开头让还未离开的晋级者们都欢快地笑了起来。 “通报全晨曦领民,通报全晨曦领民。” “工匠组,空岛管理中枢【晨曦之翼】于这一刻正式成立。” “【晨曦之翼】通报全体领民……” “晨曦时,三十分钟后,晨曦领第一次边界切割正式开始。” “预计六次切割之后,晨曦领将持续上浮,成为空岛。” “【晨曦之翼】友情提醒,位于空岛法阵边界,能更好地欣赏升空盛况。” 突然间,所有还在晨曦领的晋级者突然知道,璐璐口中,只有他们这一届能欣赏到的“绝景”礼物是什么了。 确实是绝景,前无古人的绝景啊,而他竟然能亲自体验上浮过程! “留影卷轴,给我留影卷轴!” 突然间,有人大喊了起来。 错过这个,他会后悔一生! 晚上有事未必能回来,提前发了 944.浮空! 晨曦山脉内所有生灵都聆听到宛如雷鸣的沉闷响动。 大地震颤,停留在晨曦领外等待这一届试炼结果公布的魔法师们稳住重心后惊觉前方光幕扭曲,景色支离破碎。 “晨曦的伪装魔法,碎裂了?” 一道道困惑的目光汇聚下,笼罩晨曦,隔绝内外的视觉欺骗戏法瓦解。 在法古塔尔亲自带队切割出的领土边界上,晨曦人们注视着一道道土黄色的光从地面之下喷涌而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正自下而上推动整个晨曦领挣脱周围厚实的土层,奇异的是,这并未导致晨曦边界被巨力撕扯得破破烂烂,而是依旧完好。 前三次尝试让晨曦领地势拔高了两米左右,但仍未能实现【晨曦之翼】口中的浮空壮举。 对土元素魔法略有研究的晋级者此刻诧异地发现,持续不断生效的土元素魔法所产生的效果是紧紧束缚土地,不会因为升空过程中受外力撕扯裂隙丛生,进而破碎。 晨曦领拥有一片浮空石富矿,这不是秘密,百日战争期间梅拉就已经知晓。 但……只是依靠浮空石,真的能把如此庞大的一片领土送上天空吗? 不只是正在亲眼见证晨曦领升空的晋级者觉得难以置信,梅拉的很多学者,从其他大陆而来的魔法师也都觉得天方夜谭。 接连数次有规律的地震,晨曦结界的扭曲让每个人都猜测到了这就是晨曦领所说的“试炼结束后离去。” 不是所有人都对魔法探索上的巨大突破心怀希冀,比方说被晨曦领和五大国压制到喘不过气的,上一个时代的学者与学派法师们。 他们的惯用话术是“凡妮莎与萨耶尔领先了一整个时代”,用以贬低晨曦领三位领主均是九阶的空前成就,但如果晨曦领真正做到了将整个领地搬走,那么他们将真正意义上比肩凡妮莎与萨耶尔。 在没有人能实现这一壮举前,晨曦领主将成为新时代魔法师争相追逐的对象,任何对他们的玷污与轻视都是亵渎。 第五次切割完毕,晨曦领整体仍然处于地面,这让不少晋级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这段时间造访梅拉的异大陆魔法师并不少,他们都是得到了消息,打算前来瞻仰升空奇迹的,如果在这么重要且盛大的场合出现意外,晨曦领的面子,多年积累的威严会严重受损,连带着梅拉也许都要被讥嘲一番。 正这么想着…… 第六次切割导致的巨颤袭来,轰然巨响响彻晨曦山脉,岩层断裂的爆鸣震耳欲聋,漂浮在半空中的众人只觉得脚下的晨曦土地一瞬间扑到了脸上,骇得每个人都像是小鸟一般努力向上扑腾。 不擅长风魔法的倒霉蛋实在无法再提升高度,一下子与晨曦大地双向奔赴,啪地一下粘了上去。 浓郁的魔力自下而上激射,沿着凹凸不平的领地边缘,咆哮而过。 “怎么会有这么浓郁的魔力!” “哇哇哇哇啊,救救救!!” 擅长风魔法,还打算留影的倒霉蛋们很快就发现自己继续向上飞,甚至打算探头出去看看实在是愚蠢的举动,高浓度魔力泉直射晨曦领下方,湍急的“水流”扰乱了每个人身体的魔力,让他们维持身体的平衡异常艰难,险些直坠大地——好在大地距离他们实在不远。 “这里是【晨曦之翼】。” “晨曦空岛已摆脱大地枷锁,挣脱重力束缚。” “重复,晨曦空岛已摆脱大地枷锁,挣脱重力束缚。” “呼叫炼金成员,出现意外,需要排查。” “意外”,这个词的出现让每个人的心都咯噔一下,就连路禹也第一时间赶到了【晨曦之翼】的主控厅。 “发生了什么?” 萸草挠头:“一点小小的意外,法古塔尔切断的一截魔力水晶矿,在这段时间内衔接在了空岛的锥形底上。” 路禹透过空岛底部法阵魔力感应扫出的光幕虚影,看到了萸草描述的神奇景象。 整个空岛地基呈一个宽大的倒圆锥体,而此刻,锥底上长出了一截粗壮的“尾巴”。 “为什么会这样?” 社恐的切叶今天实在没办法宅在自己的蜘蛛窝里,萸草把她装在麻袋里,薅进了主控厅的隔间。 此刻,她怯生生地从隔间伸出了个手,把写好的内容传给萸草。 “她说,是高浓度魔力迅速结晶化的产物,就像我们禁区内的那些结晶体。” 虚惊一场,萸草所说的“意外”只是担心布置在晨曦空岛底部的法阵因为高浓度魔力侵蚀失效,炼金组的排查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检查魔力循环装置、浮空石平衡仪。” “魔力循环数值数值正常。” “浮空石角度符合平衡基准。” 萸草点头,从塞拉手中接过法阵控制权,一口气激活了全部的浮空石。 “升空!”她大喊。 晨曦领,起风了。 视角的缓慢拔高让有些头晕的晋级者们不顾一切来到晨曦边界,紧抓着结界边缘,探头向下望去。 在呼啦啦拍面的疾风中,他们看见了数不清的砂石簌簌而落,下起一场黄褐色的雨,地面上那清脆的绿正在离自己越来越远,偌大的晨曦领化作一个巨大的深坑,假以时日,定然成为一个内陆湖泊 “真的浮起来了,整个领地!” “怎么做到的,这可是一大片土地,不是一两座城堡。” “浮空石也是有极限的,这绝不可能是浮空石能做到的事情!” 围观的魔法师们注视着视野中那宏伟的领地缓缓升起,悬浮于天穹之上,犹如太阳,思绪已经呆滞。 “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十年前晨曦领也不过一个九阶,璐璐缇斯是天才早有耳闻,可塞拉和路禹也接连成为九阶……这片土地一定埋藏着什么秘密!” 来自各个大陆,怀揣着各种心思的魔法师,在亲眼目睹了领地升空的奇迹之举后,已经失语,他们的想象力不支持他们思考如此壮举需要什么样的魔法,什么样规模的协作,打磨出怎样的素材。 当魔力与魔法的认知差距过大,推衍、猜测就基本失去了效果,模仿更是痴人说笑。 当它真如晨曦一般悬于天穹之上,逆光注视的每个人忽然觉得它耀眼地无法直视。 第一时间得到登岛许可的人自然是诺埃尔等人,他们直至踏上这座天空之城,用力踩了踩坚硬的地面,晕乎乎的脑袋这才对浮空这件事有了实感——就连泽尼尔也是这么做的。 “我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这是泽尼尔见到路禹后说的第一句话。 “惊喜吗?”路禹反问。 “对我们而言是这样,对一些魔法师,恐怕就是惊吓了。”泽尼尔说,“在他们眼中,魔力潮刚刚退去,正是各个流派探索新式魔法的好时机,可你却一举实现了只存在故事中的构思,就像是……一瞬看破了整个时代,取得了数百年后已经成熟的魔法知识为己用,过大的差距让人绝望。” “萨耶尔那个时代的魔法师,也是这么想的。”塔妮娅为其补充,“太过强大,强大到让人怀疑他究竟还能不能算作‘魔法师’,好在浮空至少还能让人自我安慰有工匠的身影,而非魔法占主导地位。” 路禹听出了塔妮娅话中的暗示之意,他和塞拉交换了一个眼神,坦诚道:“确实有特殊的魔法参与。” 凯塔斯和缄默松了口气,到了他们这个位阶,对于知识的渴望并不会减少,只会更加强烈。 掌握知识的晨曦一方不愿意透露,他们也不好意思询问,毕竟这些年晨曦不愿意送出的知识大多能被归类为“危险”。 “是重力魔法。” “重力?” 路禹艰难地解释了这个命名逻辑,并说明了将它归类为土元素魔法的原因。 这是法古塔尔从浮空石的存在感悟出的新式魔法,也是实现浮空城最重要的一环,浮空石这种特殊的素材在掌握了对应魔法的人手中能成为魔力增幅器。 尽管现场仍有人不解为什么不能简单直接地称之为“悬浮”魔法归类为风,但晨曦领即将离去,似乎也没什么必要纠结这些细枝末节。 “这项魔法,你也放进了下面的那座大图书馆里?” “没有。”路禹环视众人,耸肩,“为你们的统治着想,也是为了普通人着想。” 只是片刻,诺埃尔就想清楚了原因。 如果所谓的重力魔法研究与工匠技艺都被极快地推进到了应用阶段,那么撕裂梅拉一块土地,自行割据,亦或者避世很可能风靡,如果不想秩序大动荡,现阶段这类魔法还是被归类为“能影响秩序,诱发动荡的威胁魔法”一列。 不过看晨曦领的态度,这些魔法,迟早会被补充进大书库中——只要他们还怀揣着初心。 届时,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地面世界与天上的国度共存? 梅芙寸步不离地陪同在妈妈小寂静身边,以为此刻就是离别的她脸上满是不舍。 对此,小寂静只是不断地,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脑。 身在晨曦,虽然没有公主的该有的权利,却最接近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知识,更何况,以诺埃尔和路禹的关系,在她晨曦领和在家没有区别。 “放心,我们今天只是升空,还没说要离开。”路禹说,“晨曦领离开后留下的巨大凹坑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平整,否则留守们能够落脚的好地方并不多。” “其次……晨曦领升空需要让更多的人亲眼看到。”路禹瞥了诺埃尔一眼,“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你还能给我多少时间?” “秋天前。” “一个季度,那足够了。”诺埃尔拍拍胸脯,“保证用你们晨曦领为梅拉赚够最后的声望。” 庆贺的众人将要离去时,塞拉单独喊住塔妮娅,交给了她一份封存好的卷轴。 “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看到,也不要对里面的内容抱有太多的期待。” 不明所以的话语让塔妮娅满头问号,她看向不远处的璐璐,发现她正对着自己微微点头。 那副让人心安的笑脸让塔妮娅也扯动嘴角笑了笑。 回到绿荫领,她打开了卷轴,注视着上面的文字,先是愕然,然后茫然,最后瞪大了眼睛。 “我们找到了科琳娜的灵体。” 结合塞拉说的话,塔妮娅心脏怦怦直跳。 死灵魔法、人偶、九阶…… 她咽了口唾沫,努力不让内心深处澎湃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平常心……塞拉……塞拉说了,不要抱太大希望。” 这时,她瞥见了卷轴的角落有一行娟秀的小字,几乎是一瞬间,她认出了字的主人是谁。 “我从没有厌恨过你,毕竟是你为我叩开了进阶魔法的大门,提供了让我向上攀登的阶梯,在你之前,从未有人愿意相信一个穷孩子能踏入高阶,而那……曾是极少数人的特权。” “仅以此尝试,纪念我们的曾经的一切友谊,从未断绝的缘分。” “塔妮娅,我相信你,会成为我小时候想象的,绿荫之主。” “即便我已不能陪伴在你的身边,你也有这份能力,毕竟你是我曾经选择相信过的人。” 塔妮娅泪眼朦胧,二十年,萦绕于心头的无数纠葛,说放下,谁又真的能放下。 只不过当初是不甘心,现在是失去的苦痛。 逐渐成熟,学会如何成为一位优秀的王之后,她愈发厌恶昔日的愚蠢与不成熟,但谁又能和年少稚嫩的自己轻易地说一声和解呢? “我会的……无论是为了我们小时候的约定,还是为了科琳娜,我都会做到的。” 塔妮娅眼神坚定。 戴上的面具,她早已决定不再摘下。 此时的晨曦空岛内,塞拉把卷轴的事情告诉了米莱。 “十二年后返回梅拉接替星蕊,如果你还想和塔妮娅见见面,铺垫我们帮你做好了。”塞拉说,“一切就看她,是否能继续保持此刻的贤名吧。” 945.复苏的凡妮莎 蓝水新城中心的纪念广场上矗立着一大一小两座雕像,大的雕像十年前经过了新一轮修筑,原本的守望相助的蘑菇人、狼人、魔狐三族勇士身旁出现了头戴花环的精灵身影。 这也是现实的缩影,当年蓝水城绝境一战,勒琳带领的花冠精灵也与众人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但由于花冠精灵部族当时并非勒琳主导,纪念雕像上本该出现的精灵身影被花冠精灵王莫名其妙地抗议了下去,时至今日原因仍然成谜,就连勒琳本人也追问无果。 历史就是这样,有些事情永远也无法弄清真相。 塞列尔内耗,四分五裂后,威慑力大幅度下降。 原本团结的摩斯塔纳各族内部经由魔力潮又发生了大大小小多轮内乱,没有了外敌,原本稳固的势力感觉不到生存危机自乱阵脚,就连花冠精灵这样庞大的族群也在一次次内斗中分裂,最终让勒琳有机会带着属于自己的一支投入蓝水的怀抱,取回那份他们本就该享有的荣光。 如今的四族缘起蓝水城下,却又在纷纷扰扰间走过了近二十年,才让一切走向正确的轨道,合为一体。 注视着四个种族的民众带着自己的心意前来敬献给那场大战中抛洒热血,长眠于新城土地下的英魂,这和睦的一切,或许正是当初背水一战中被逼入绝境的各族勇士所期望看到的画面。 “爸爸,这也不像你啊。” “不像就对了,如果很像,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缠身。” “这就是小钢琴不受须臾姐姐他们待见的原因?” 须臾在一旁的虚空中显现出朦胧的轮廓,她赶紧探头:“我对他们可是一视同仁的。” 路禹怜爱地揉了揉赛璐璐的脑袋,感慨地看着这座独属于自己的“蓝水英雄”雕像附近的正在朝拜的召唤师。 本该与远处战争纪念碑一样的氛围,却因为这些近乎于狂热的朝圣举动而变得别扭,前来祭拜“自家”英雄的蓝水四族必须要礼貌地请这群人把摆放在祭坛上的卷轴挪开,才能把象征着大丰收的主粮与水果摆上去。 堂堂蓝水英雄,吃饭桌子只能占有一半,另一半是无数灵符、空白卷轴,太过魔幻的一幕让陪同的夜水脸上无光,只恨当初大家没有再强硬一点,直接把这群烦人的苍蝇驱逐出蓝水城,以至于随着传言散布,越聚越多。 “爸爸,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赛璐璐实在不解,夜水姐姐可是说了,这里的召唤师有不少十多年前就留在了蓝水新城内,终日祷告,状若疯魔。 路禹叹息:“他们啊,不求上进,不愿努力,听闻了这里发生的奇迹,便寄希望于‘神’之名,试图以虔诚,得到指引。” 十多年时间啊,二十年前路禹来到这个世界,而现在他已经走到了九阶,这群人虚度了十余年光阴,寸步未进,却愈发疯魔,竟然痴心妄想于一座雕像能赐予他们强大。 在摩斯塔纳,欧尔库斯举办的召唤学堂面向整个大陆,只需要通过他的考核即可研习进阶知识。 咫尺之遥,便是一位先驱授课解惑之地,而他们十余年间都在跪求一死物诞下奇迹,可笑,可气! 把正在描绘这些疯魔求道者的路璐也揽在怀里,路禹又点了赫萝菈,黄昏、薄暮等人的名字。 “你们记住,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晨曦的知识,绝不可以传授给这种人。” 面对夜水,他换了副口吻,无奈地问:“为什么不管管?” “呃……小可露儿说你不只是我们的英雄,也会是召唤师心中的奇迹,所以不该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这对你留名是有益的……然后,不知不觉规模就大起来了。” “如果你们不想塞列尔的事情发生在蓝水城,就行动起来吧。”路禹提醒,“这种狂热是会传染的,当他们利用信仰越聚越多,根深蒂固,再上演一次反客为主,想想被塞列尔寄生的福斯贝伦……算了,也许该我亲自解决。” 夜水赶紧摇头:“还是我们来吧,你难得回来一次,还没和大家好好聚聚,叙旧,就让你担心起来,这怎么合适,而且,晚上你们还要去和母神见面呢。” 离开时,注视着象征着路禹在蓝水创造奇迹的雕像,塞拉好奇。 “似乎从来没问过你,当初这么弱小,为什么敢在这里和蓝水共存亡?” 赫萝菈等徒弟同样没听过这段往事更详细的内容,纷纷竖起耳朵。 “一个原因是蓝水蘑菇是凡妮莎老师赐福的种族,也是我送璐璐回梅拉途中为数不多感受到善意的地方,至于另一个原因……” 路禹自嘲道:“愚蠢的热血作祟吧,无法忍受塞列尔丧尽天良的做派,尽管说着要理智,但看到蓝水人为了自己的下一代能有一片还算富饶的立锥之地前仆后继向前……我想起了一群人。” 一群怀揣着理想赴死的人。 无论多少次回忆那段过往,带着璐璐愤然冒险都是不理智的举动,但今日蓝水新城的建立,他与浮空的晨曦空岛再度返回这片他首次扬名的大陆,身旁还有爱人、孩子、徒弟、朋友作陪,结果至少证明了当年那个怀揣着满腔热血选择冲动的青年,做得没错。 一直专注于画卷的路璐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父亲那副欣慰而又释然的表情,心有所感。 蓝水新城扩建,那条小面包从小走到大,两旁遍是美味小吃的街区也被修整,但它并未消亡,而是于重建后愈发热闹。 路禹曾记得,当年自己初来乍到就是在这里吃的一顿香喷喷的蘑菇炒饭,配套是蘑菇浓汤。 记忆中简陋的摊位已经不在,为了城市整洁和新修的下水道能够最大化利用,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店铺。 璐璐并没有去参观雕像,而是由爱吃的小可露儿充当向导,带着萸草一行人来到了当年那家摊位。 为她和路禹炒蘑菇饭的老板已经老去,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儿子和一位漂亮的混血狼人在店铺内忙碌。 小可露儿好吃之名,蓝水远近皆知,被她经常光顾的这家店铺一向生意火爆,因此她也只能自掏腰包包场请众人吃饭。 “可露儿大人,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这可真是好久没见你带这么多人来了呢。”混血狼人一边为众人送上锅气扑鼻的炒饭,一边感慨,“上一次,似乎是花冠精灵的勒琳大人吧,足足四十多人的使者团,可让我们累得够呛。” “今天你可得加加油了,没准会有上百号人来你这里吃流水席。”小可露儿笑了起来,视线瞟向了重新披挂上阵的老爷子,“可要受累了。” 已经很老很老的老板自然不会记得,十多年前初来乍到的路禹在自己这里连吃了好几天的蘑菇炒饭套餐,蓝水英雄身份的模糊化处理让他也无法对眼前的人产生联想,只是……依稀觉得很熟悉。 不过……可露儿大人一直调侃他是个中年人,这是朋友之间的玩笑吗? 她的朋友们无一例外,看上去仍然年轻,丝毫看不到岁月流逝的痕迹。 这让已经没办法长时间工作的他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好吃吗?” “看来不是回忆的加分项。”塞拉嘴角上扬,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细细咀嚼,“确实很好吃,和十多年前你吃到的还是一个味道吗?” 路禹和璐璐亲口答应补给她的旅程正在进行中,这让她心情很不错。 “是啊……有那么一瞬,我会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 “这就是老师说过的,食物的魅力吗?”赫萝菈忍不住拿出随身笔记写了起来。 赛璐璐揪住路璐,把他拉到了自己身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路禹拿起勺子给璐璐喂了一口炒饭,这甜蜜的一幕晨曦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作为孩子的两人也开始有了免疫力,力求做到父母秀恩爱时及时腾出空间。 “我猜,一定会给妈妈也喂一口,然后被拒绝。” 和赛璐璐猜测的分毫不差,塞拉冷着脸睨了路禹一眼,自顾自地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 不是赛璐璐有预知能力,这样的场景上演过很多次,但自己父亲却总是乐此不疲。 父亲似乎就是喜欢母亲这种反应,母亲好像也知道是这么回事,总是奖励他? 赛璐璐懵懂地悟出了这一点,而路璐……他正在思考蘑菇炒饭是不是也能作为卡牌描绘进去。 “果然,年轻人的爱恋,哈哈哈哈。”就连老板都笑了起来。 不不不,一点也不年轻,只是看着年轻罢了,她可是亲眼看着父亲母亲腻腻歪歪长大的,有这样的父母真是……奇妙。 由于塞列尔的缘故,摩斯塔纳的人族仍然不受欢迎,虽然相较于十多年前塞列尔巅峰时期,到哪都是人厌狗嫌的情况算是有所改善,但在蓝水新城内,路禹还是不怎么能见到外来人族,偶遇的几人也都是造访这个大陆的行商。 当听闻其中竟然有斯莱戈帝国的商队时,路禹释然地笑了。 不愧是你,不愧是斯莱戈。 难怪摩斯塔纳当地的服饰多样化了起来,原来是这样,他早该想到的。 夜幕降临,即将前往蓝水神殿的路禹一行人终于见到了匆匆回返的银萨。 这位胸肌赶超爆肌蚊的猛狼第一时间给予了路禹一个大大的拥抱,和十多年前一样,路禹确信他只要稍微再用力点,自己就能听到腰部“咔嚓”的脆响。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太好了,太好了……对哦,怎么还是老样子,你可是人族,不会老吗?”兴奋地拥抱之后,银萨摸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路禹和璐璐,“怎么……保鲜了吗?” “给我注意措辞。”小可露儿啧了一声,“这是高丰度魔力浸润的功劳。” 银萨的脑袋显然不足以塞下太多专业知识,困扰了片刻这才又笑了起来,眼角余光瞥见两个孩子,他眼睛发亮。 路璐满脑子都是这个叔叔看上去很魁梧,可以画下来做成卡牌,脑海里线条已经开始勾勒,造型已经摆好。 被盯上的赛璐璐同样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注视着银萨,丝毫没有被他的粗犷所吓到,反倒是忍不住喃喃:“看上去和新绿老师一样能打。” 这句话让一旁的新绿忍不住捂额,路禹的两个孩子都有些神奇,母亲的优点都很好的继承了,一个活力四射,无所畏惧,一个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外界干扰。 得到神殿深处的允许,来不及继续叙旧,路禹三人便带着孩子穿过了修缮一新的神殿,沿着凡妮莎神像后方的隧道一步步向着地下进发。 不知道走了多久,阶梯下方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释放着朦胧光亮的荧光植物,略显潮湿的地下平台因路禹等人的到来吹起了干爽的风,清新的空气不断地涌动,驱散了让赛璐璐下意识掩鼻的些许霉味。 不多时,一股迷人的芳香,弥漫在空气之中,悬挂于地下平台穹顶的一盏盏水晶灯争相亮起,投下柔和的光,将黑暗尽数驱散,只留下一片暖意。 绿草盈盈,在这不见天光的地下,这处平台没过脚掌的杂草肆意地生长着,但只是踏足其中,路禹便觉得有些不对……这些草,似乎有些黏腻? 璐璐四处张望,寻觅着老师的踪迹。 “凡妮莎老师?” 早就知晓了凡妮莎事迹的两个孩子也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好奇地随着父母观察四周,然而这里除了丛生的杂草,远处密布的五颜六色的蘑菇群,偌大的空间没有正在活动的物体。 赛璐璐猛地一激灵,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小腿上那冰凉的触感并未消失。 咽了口唾沫,她缓缓低头。 一道绿色,黏滑的汁液从地面探出,轻轻戳着她的小腿。 同样的遭遇也发生在了路璐身上,只不过他却表现得很淡定,没有像妹妹那样直接喊起来。 “吓着了吗?” “别怕,别怕……毕竟,孩子很可爱呢,稍微有点忍不住了。”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平台之上,三人纷纷一怔。 遍布平台的如茵绿草中响起了一阵黏腻声音,这抹迷人的绿色快速收拢,凝聚,化作一团不断蠕动的不定型团子。 最终,在半透明的黏液中,凡妮莎的模样显现。 “啊……稍微忘记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了,怎么捏比较好呢?” 重逢的感动荡然无存。 他们的老师,年轻时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 (本章完) 946.把塞列尔赶下海 凡妮莎的姿态很奇妙,她像是拉丝的麦芽糖,随着不断地扭动,腰部愈发纤细,整体呈现漏斗状,逐渐浮现人体轮廓的上半身与圆鼓鼓如史莱姆的下半身拼凑在一起,怎么看怎么不协调。 起初路禹以为自己的老师苏醒后成为了一只巨大的史莱姆,但在这些黏滑的“液体”流淌的瞬间,他才意识到组成老师躯体的到底是什么。 菌丝。 凡妮莎曾经为蓝水一族设置了一个蘑菇人一族可用的“重启”装置,将身体溶于培养皿的密集菌丝之中,返回最初始的形态,在这里重塑自身的一切。 这是一种紧急时刻用来适应极端环境的术法,完美适配蘑菇人一族,越强大的蘑菇人越容易成功。 路禹的晨曦蘑菇们就是通过这种手段追赶上了自己的步伐。 可强大个体毕竟只是少数,大多数则会成为新生者血肉的一部分,将自己信仰与意志托付他们,为整个种族的延续,继续前进,因此在凡妮莎严厉的告诫下,始终铭记的蓝水一族除却魔法失效大危机,再无使用记录。 观察到路禹脸上的表情,凡妮莎笑意盈盈地完成了蜕变,菌丝如纺线束紧,似是衣服一般缓慢“贴合”凡妮莎的身体轮廓,在数秒内,那位骄傲,惊世的九阶魔法师,曾让萨耶尔疯狂的森精,完完整整地站在了他们面前。 凡妮莎抓起看呆的璐璐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触感如何?” 璐璐愣了一会:“很……很滑,很细腻,简直,和人……不,和蘑菇人一样。” “毕竟是激发菌丝的生长能力完成的重塑,理所当然像是蘑菇啦……”说话间,璐璐已经被凡妮莎拥入了怀中,“啊,好孩子好孩子,虽然过去了这么久,你的脸还是那么稚嫩可爱,让老师贴一贴。” 来了,果然来了,凡妮莎迫不及待地用脸颊蹭起了璐璐的脸颊。 “老师……孩子,孩子在看……” 这话根本不起作用,在美滋滋地蹭完璐璐之后,塞拉不出意外成为了下一位,而她也实在没法拒绝这位能被现今魔法师称之为先贤的老师“施暴”。 轮到路禹已经放弃抵抗了,老师想怎样就怎样吧。 只剩下赛璐璐和路璐了。 “孩子名字呢?” 路禹介绍后,凡妮莎不断地眨巴着眼睛。 “你们真是起名高手,竟然只有读音上的区别吗,老师生气了。”她蹲下身去,把两个孩子搂在怀中,仔细端详,视线最终定格在了路璐身上,“想让我重新给你取个名字吗?” “这对爸爸妈妈很有纪念意义,已经用了这么久,晨曦领也没有人觉得别扭,即便要改,我也希望是成年后自行抉择。”路璐淡定地婉拒,“实在不行,路鲈也行吧。” “这口吻,这语气,不愧是你们的孩子呢。”凡妮莎完全没意识到“路鲈”这个名字槽点有多密集,只顾着感慨了。 亲了亲两个孩子,她突然欣慰地笑了。 “没有像我和他那样,真是太好了。” 凡妮莎满脸幸福。 “既然老师能回来,那么他也……”路禹犹豫着开口。 “没有这么快。”凡妮莎摆手,“这件事,没法急躁,必须谨慎地,慢慢地去做,我已经在布置了。” “需要我们帮忙吗?” “不用了,这件事,即便你们现在都是九阶了也很难协助。” 凡妮莎捏了捏赛璐璐的脸蛋,又笑了起来。 和曾经一样,她总是很爱笑的。 “真棒啊,曾经的孩子们已经追赶上我们的步伐了,这就更值得蹭一蹭了。” “……” 无论他们变得多强,又长大了多少,在凡妮莎眼中,依旧是个孩子。 路禹真切体会到了蓝水蘑菇人为何会对这个礼仪印象深刻,那一代的蘑菇人肯定没少被凡妮莎以各种理由蹭来蹭去。 也许是童年基本没有能被称之为美好的回忆,凡妮莎很喜欢孩子,有赛璐璐和路璐,路禹他们很快就被晾在了一旁。 “凡妮莎姐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些卡牌。” 没必要说老师,也不准喊阿姨,在凡妮莎的要求下,两个小家伙都喊上了姐姐,这让路禹忍不住瞄了璐璐和塞拉一眼……她们也是这么要求梅芙的。 接过路璐手中的卡牌,凡妮莎有些愣神。 “您于【传说之歌】第三年末的第一次出场,就这张……”路璐指了指,“【神秘的贤者】,可以无视已有场地魔法,怪物效果,特殊召唤下场。” 卡面上的凡妮莎罩在兜帽长衫之中,只在帽檐泄出一缕缕飘逸的长发,而她的面前是堆积如山的书本,画面的角落,还有一道被隐去半边的人影,引人遐想。 “这就是人们对我的艺术加工吗……可,我的攻防怎么都是零啊?”凡妮莎不解,“好弱。” “攻防为零的卡牌才是这个游戏里最恶心人的。”路璐解释,“您的另一个效果是为使用者免疫一次伤害,并进入弃牌堆,同时允许使用者定向检索一张牌堆里的卡牌加入手牌。” 尼希尔第三年卡包的主题是“遥远的精灵国度”,颜值卡当道,收藏价值大于实战价值,可偏偏以凡妮莎为背景创作的【神秘的贤者】泛用度惊人,即插即用,导致无数人好奇起卡牌的背景故事。 随着多年来的补充,凡妮莎曾经的一生在一张张卡牌的描述下逐渐完整。 从索雷森绝望的家庭,到沉默山脉的绝境一搏;从游历诸大陆留下无数痕迹的高阶魔法师,到偶遇萨耶尔后单方面调戏她的少女。 注视着一幅幅卡图,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凡妮莎突然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突然抬起头,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 “法古塔尔,也在你隐藏起来的空岛上,对吧?” 路禹点头。 “我傻乎乎的妹妹呢,这些年过得好吗?”她又问。 “她已经融入晨曦,目前是农务组的一员,只不过相较于你比较腼腆,也很低调,进入晨曦领的这些年从未向别人提及过自己的身份。” “真好……机会难得,该见一见了。”凡妮莎想起什么,“你们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对吗?” “带着整个晨曦领出门旅行,至少我是这么觉得。”路禹笑了起来,“当然需要放慢一些脚步。” “那,顺便帮暂时离不开这里的老师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 “帮我把塞列尔,赶下海。” 塞列尔,摩斯塔纳经典骂人词汇,在争执中说出“你这个塞列尔”,基本代表着接下来的你们需要通过武力“说服”对方,恶毒程度不言而喻。 塞列尔的初始之地,富饶的故土佐列高斯,所有种族都被他们折腾得民不聊生,因被萨耶尔的回馈给双胞胎王子的知识彻底推翻。 逃亡过程中,临近大陆都拒绝对他们进行人道层面的援助。 抵达摩斯塔纳,这趟逃难旅程中唯一表现出善意的福斯贝伦向他们伸出了援手,给予了他们安身之地,结果不到百年,国家被颠覆,摩斯塔纳也由此进入了黑暗的数百年时光。 塞列尔在摩斯塔纳又一次做到了,让整个大陆,所有种族,都平等地憎恨他们,以至于人族都成为了这片大陆不受待见的种族。 如今,就连一向宽容的凡妮莎都无法容忍他们的所作所为,能混到人厌狗嫌,每一个有良知的人都觉得他们恶心,路禹叹为观止。 当年由于他们仍然强大,摩斯塔纳各族的联盟又如泡沫般易碎,节节败退,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的懦弱举动成为了常态。 这一切,直到蓝水城下血流成河。 那个不可一世,即将血洗摩斯塔纳的国度被所有种族看到了隐藏在暴力之后的虚弱一面,也成为了这个如日中天帝国由盛转衰的重要转折点。 “自从蓝水战争后,塞列尔那位知名的十万皇帝就饱受质疑,一场失败的政变让他们的内部矛盾彻底不可调和,也撕裂了塞列尔,让他们四分五裂,并且每一个都主张自己才是正统。” “从那之后,摩斯塔纳各族开始了收复失地运动。十多年的时间,效果显著,如今的塞列尔只剩下了地图上这三块大的领土,其余自诩正统的势力都已经被各族击败。” “但也正因胜势喜人,觉得把塞列尔赶下海指日可待的摩斯塔纳各族开始各怀心思,从十年前起,他们内乱不断。蓝水数次劝说暂时放下内部矛盾,共御外敌,无果……为数不多的两次成功进军,也因为各族突发矛盾草草结束。” 负责给路禹等人介绍战争状况的人是蓝水联盟指挥官,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息。 “塞列尔在复苏,对吗?” 指挥官点头:“原本四分五裂的塞列尔因为我们的进攻,逐渐团结到了一块……虽然蓝水倾尽全力也能取得最终胜利,但夜水、可露儿,还有勒琳大人都认为……” 塞拉揉了揉眉角:“认为,摩斯塔纳的其他种族是故意把压力放到蓝水同盟身上的,对吗?” “正是,他们希望蓝水能与塞列尔两败俱伤,毕竟蓝水崛起得太快。” 塞拉望向了路禹:“看来当年如果没有你,这片大陆已经改姓了。” 指挥官并不知道路禹的具体身份,夜水只是告诉他,眼前的这群人能够让摩斯塔纳各族团结起来,完成把塞列尔赶下海的最后一步。 对此,指挥官持有怀疑态度。 “这些年,塞列尔又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 指挥官迟疑了片刻,看向了还在吃着蘑菇饼的赫萝菈。 此时的赫萝菈还不知道为何指挥官会用眼神劝她暂时不要进食,直到她听了接下来的内容。 由盛转衰的塞列尔以现有的土地供养国民,实现复苏是有些艰难的,然而这些年下来,蓝水却发现塞列尔仍然富足,财政年年盈余,不仅能支撑一支常年不事生产的军队与魔法师,还能在军械、魔具上完成更替与创新。 要知道如今塞列尔的土地只有巅峰时期三分之一,他们从哪变出的资源,维持帝国不倒,让全体国民仍旧在衰落中享受到与巅峰时差不多的福利? 由于蓝水地处内陆,摩斯塔纳各族又没有发展出像样的海运船队,因此塞列尔富足的秘密被简单归类为,魔力潮动荡时商品的大幅溢价。 直到去年,蓝水正式组建海上贸易船队,在途中遇上了一艘塞列尔遭遇风暴倾覆的商船。 “虽然憎恨他们的所作所为,但见到海难,我们的人却不忍心见死不救,结果……”指挥官深呼吸,“在进水的货舱中,我们的人看到了……装着各式器官的罐子,密密麻麻,肉眼所见,皆是……” “我们救起了船主,拷打之下,他告诉了我们那个秘密……从魔力潮开始,塞列尔就组织了一支强大的海上舰队,前往各个大陆抢掠人口,返回塞列尔进行‘加工’……血液、器官都是硬通货。在他们眼中,生命,只是他们能快速变现为资源的素材。” “问及数字,船主说记不清了。” 回忆起魔力潮时诺埃尔和自己吐槽的海盗劫掠传闻,杰弗里送自己返回梅拉时提及的诸多危险之一…… 在场的每个人头皮发麻,胸腔中一股气剧烈起伏,他们突然感受到了当初路禹的心情。 萸草忍不住了:“要不,我们开一炮算了,【红色闪光】就该沐浴在这些人的头上。” 完全没有人反对这个提议。 “我们可以协助,但不能由我们完成把塞列尔赶下海这件事。”路禹叹气,“老师的意思很明显,必须是摩斯塔纳各族亲自动手,这是这片大陆绵延已久的血仇,应当了结。” 路禹询问了都有哪些种族不太“团结”,并要求指挥官以个人印象列出先后,然后他不出意外地听到了那个种族的名字。 “龙族。” 摩斯塔纳的龙族二十年前是怯战蜥蜴,二十年后还是。 真是始终如一啊,也不知道霍古和法古塔尔看到他们的表现,是何感想。 947.雷霆亦是慈悲 二十年前波及全摩斯塔纳的那场大战,塞列尔将大缺大德贯彻到了底,前期一帆风顺时他们不仅对各个种族的青壮年进行奴役与屠杀,还系统性地对各个种族的文化、精神图腾进行了破坏,力求完成信仰与肉体上双重灭绝,彻底绝掉本地族群可能存在的复兴火种。 蓝水城奇迹后,摩斯塔纳中部地区出现了大量的无人区,这片昔日无比富饶的土地时至今日都没能缓过来,仍然人烟稀少。 路禹漫步于蔷薇新城重建时特意留下的战争废墟,断壁残垣之间树立的标识牌用最冰冷、克制的文字描述着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 没能参与蓝水保卫战的塞拉呼吸沉重,这些文字无需修饰,只是单纯地记述就让她内心无比压抑,她突然理解了路禹所说的“忍不住想要冲动一把”是什么意思。 塞列尔的兽行就连狄维克与拉文尼斯都要汗颜,梅拉历史上的暴君复生都要给他们磕一个。 “当初我们鸢尾逃难时也试图劝说蔷薇魔狐们一起,然而蔷薇一族说……以龙族为首的摩斯塔纳同盟就在附近活动,他们决定背水一战,保卫家园,等待龙族援兵奇袭塞列尔,为他们解围。” “他们没能等到援兵……蔷薇魔狐十不存一,逃亡到蓝水新城的魔狐都说,摩斯塔纳各族背叛了他们。” “蔷薇新城重建后,摩斯塔纳各族的每一次会议都定在这里举行,我们希望他们能亲眼看看这片血流成河的废墟,想想这里孤立无援,被一批又一批屠杀掉的魔狐,在明悟之后齐心协力,彻底摧毁塞列尔。” 说到这里,小可露儿一声叹息。 分明见识到了钢琴怒吞十万敌人这样的奇迹,分明发现了塞列尔内耗由盛转衰,可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摩斯塔纳各族仍是一盘散沙。 “各族的使者都已经到齐了。”勒琳前来提醒。 由于要照顾飞龙,因此会议地点选择在了露天场地,路禹在摩斯塔纳各族领袖的注视下平静地坐到了会议发起者的主座位置上。 “人族?” “这里为什么会有人族?” “塞列尔吗?” “我看不像,但是……” 各族的视线转向了找来两把椅子落座于路禹身后的勒琳和小可露儿。 “蓝水,解释一下吧。” “你们发出邀请强调到访的必须是种族的最高统治者,夜水和银萨在哪,为什么要让一个人族出现在这种场合。” “你们蓝水虽然和人族关系还算亲密,但别忘了,摩斯塔纳,不欢迎人族!” 路禹拿起放置在桌面上的铃铛摇了摇,熄灭了其他窸窣的议论声。 他看向刚才说话的那位精灵王:“原来摩斯塔纳不欢迎人族啊,我以为你们和塞列尔关系很好呢。” 路禹形象生动地展示了,如何用一句话让气氛燃起来。 放二十年前,勒琳和小可露儿会担心路禹被冲动的人群打死。 现在……她怕路禹一冲动把这群人打死。 “勒琳,可露儿。”飞龙高傲地昂着头,“我们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可你们却找了一个外人,还是人族来羞辱我们,蓝水……越来越傲慢了。” “傲慢?是蓝水傲慢,还是你们傲慢呢?”路禹漂浮而起,与开口的飞龙齐平,“蓝水保卫战后快二十年,塞列尔一度跌入谷底,可你们却坐视他们修生养息,互相推诿、拉扯,不愿意协力进逼,彻底驱逐掉这个盘桓在摩斯塔纳的吸血国度……这么温情脉脉,留有余地,不是关系好是什么?” 路禹大喝:“记不起二十年前塞列尔对你们实行亡国灭种政策的景象了?” 飞龙愤怒了,他低头看向勒琳:“蓝水,假借人口侮辱摩斯塔纳各族吗?” 冷笑声打断了飞龙的责问,所有人再一次看向了路禹。 “我想起来了,你们龙族确实是记不起这件事的,毕竟,哪怕在二十年前,你们也都是一群懦弱的废物,但凡你们有点胆气,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就不会血流成河,蔷薇魔狐也不至于亡族灭种。” “你们算什么龙族,一群怯战蜥蜴罢了,过去是废物,现在也是!” “枉费蓝水城下死去的英魂换来的转机,我原以为自己的热血能为蓝水,能为摩斯塔纳换来一个新的未来,可除了蓝水,二十年来你们都做了什么?” “我从一个弱小的魔法师,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到了九阶!”路禹咬牙切齿,“可摩斯塔纳还和以前一样……蓝水城的英魂,战争中抵挡塞列尔的战死者,那些惨遭杀害的无辜者,血都白流了!” 时隔多年,路禹的养气工夫见长,璐璐和塞拉的滋润,成为父亲的责任感都让他变得愈发地稳重。 然而此刻站在这里,他又一次找回了蓝水城下决定义无反顾,殊死一搏的自己。 那个热血、冲动的自己。 无数尸骸扑就,若无蓝水英魂解体钢琴,就连他都要在那场战争中埋葬,付出了这么多,可多年后看到的却是一成不变的景象,以及一个很有可能卷土重来的卑劣国度。 如若不是凡妮莎老师仍对各族抱有期待,路禹只会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个人命运。 路禹的怒其不争没有引发在场众人的共鸣,“九阶”太过骇人,以至于每个人都觉得脑袋嗡嗡的。 龙族元老院的元老最先反应了过来,他们哈哈大笑。 “九阶,愚蠢至极的谎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即便是闻名遐迩的梅拉大陆,也只有一位九阶。” “虽然你看上去和那位传闻中的九阶一样年轻,但,对方可是魔女。” 在龙族的带领下,不少族群纷纷冷笑。 不过,还是有些族群嗅到了异样的味道,他们咀嚼了路禹说过的话,额头突然沁出了冷汗。 “他不会是二十年前蓝水城下的那一位吧……” “二十年前,我在蓝水城为你们争取了一份奇迹,钢琴的反击撕碎了塞列尔征服摩斯塔纳的野心。”路禹居高临下地睥睨众人,“一直以来你们都以蓝水英雄,传奇召唤师称呼我,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名字了。” “路禹·璐璐缇斯。”他凝视刚才嘲笑自己的龙族元老,“你们口中的深红魔女,是我的妻子。” 秋天的风忽然如冬日一般寒冷。 现场死一般寂静。 面对一些人投来的,夹杂着惊愕与疑惑的视线,勒琳微微颔首,证实了路禹的话。 秋风萧瑟,摩斯塔纳各族的高层却一身冷汗。 “你要验证一下我的力量吗?”路禹直视那只始终和自己呛声的龙族元老,顺便扫了一眼其他元老。 视线所及,他们都忐忑地低下了头。 “您……应该死了?”有人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气询问,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当年的我还不够强大,贸然留下名字与踪迹只会为蓝水与我带来危险。” 汗流浃背了。 当初不够强大都召唤出钢琴横扫塞列尔十万士卒,现在呢? “现在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这些年,为什么始终没法对塞列尔发动致命一击?”路禹点名,“龙族的,你们刚才这么喜欢说话,现在我让你们回答。” 龙族元老硬着头皮回答:“塞列尔虽然衰弱,但底蕴仍在,强攻数次死伤惨重,所以从长计议。” “你们所说的从长计议就是每次商议讨伐塞列尔时率先投反对票,拉拢一票支持你们的族群和蓝水打擂台?还是艰难促成联军出动后频繁掣肘,导致攻城掠地时始终需要担心后方稳定的问题?” “局势复杂,我无法用三言两语说清。” “是太复杂说不清,还是核心用意太明了,不好说清楚?”路禹逼视龙族元老,“不就是担心塞列尔覆灭后,蓝水崛起不可阻挡吗?” “不断利用塞列尔与蓝水的斗争给双方定期放血,以保证双方都衰弱,而自己能继续稳坐高台。”路禹平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你们曾和塞列尔暗中勾结过。” “这是卑劣的污蔑,我们龙族元老院怎么可能与塞列尔同流合污!” “哦,是吗?”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眨眼间,远方天空中的黑点已来到眼前,如同山岳的身躯重重落地,震得每个人心脏停跳。 霍古引导着魔力把十余位半龙人元老甩到了各族高层面前。 这群狼狈的半龙人元老想要爬起,浩瀚的魔力却从上至下按了下去,让他们只得趴伏在地上,只能用眼角余光观察四周。 “巨……巨龙……” 如果说其他族群看到霍古是震撼与惊讶,那么飞龙和半龙人就只剩下恐惧了,他们浑身战栗,抖如筛糠。 “过去十五年间你们向塞列尔透露了至少四次蓝水联军调兵的信息,让他们的奇袭无功而返,背负上了指挥不力的恶名,直接导致后续联军貌合神离。”路禹用脚踩住一位被霍古绑来的半龙人元老的脸,边说边使劲,“为了不让其他人看出问题,你们还特意让塞列尔在制造魔法事故等恐怖袭击时,连带着照顾龙族统治的区域。” 虽然在场大多数种族都有遏制蓝水崛起的小算盘,但让他们与塞列尔勾结,估计没人愿意。 一瞬间,各族看龙族的眼神变了。 “这是蓝水的借外人之手铲除异己,他们不怀好意!”龙族元老们开始垂死挣扎。 霍古已经目露凶光,鼻息越来越重。 窝囊、懦弱原本就让他和法古塔尔愤怒,现在摩斯塔纳的龙族又多了一条让他无法容忍的罪责——勾连外敌,形同背叛。 龙族,竟然能卑劣至此! 巨龙一族即便是衰朽,也是行霸道之事,这种宵小小人的举动让法古塔尔险些施展重力魔法大开杀戒。 “二十年前,你们怯敌,抛弃了一个又一个蔷薇魔狐这样的族群,任由他们被塞列尔屠杀,但却狡辩是为了大局考虑。” “因为你们足够强大,当时没人能追究你们的畏敌怯战,保存实力的罪行。” “现在……” 路禹打了个响指,深渊审判官悄无声息地现身于一位半龙人身后,将其关进了自己的刑具之中。 “你们该迎接审判了。” 霍古也张开血盆大口,赶在面前的飞龙想要挣扎前一口咬断了他的脖颈,顺带着喷吐出炎息,把另外一只飞龙化作飞灰。 “路禹贤者,饶过我们吧……” “这一次,这一次我们绝对倾尽全力!”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死到临头,这群玩了数十年均衡把戏的龙族元老恐惧地叫嚷了起来,拼尽全力祈求一条活路。 审判官刑具折磨发出的惨嚎声响彻四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体验让他们痛哭流涕,再无高高在上的嘴脸。 “蔷薇魔狐,还有那些可怜的摩斯塔纳人当年也一直在等一个转机,他们等得好辛苦啊。”路禹冷冰冰地注视着求饶的元老们,“他们都没等到转机,你们觉得自己能等到吗?” 没有犹豫,不存在仁慈,配合霍古,路禹杀光了所有龙族元老,同时通知在龙族驻地等待消息的法古塔尔和塞拉。 “龙族元老院,一个不留。” 半边身子沾染着龙血,路禹再度坐回了主座,他的身后是仍在进行的刑罚与霍古最粗暴野蛮的屠杀。 就着凄厉绝望的惨叫声,他平静地掸了掸嘴角的血珠,环视噤若寒蝉的各族高层。 面对这个施展雷霆手段的蓝水英雄,他们坐立难安。 “害群之龙,我杀干净了,虽然我知道你们中也有些族群不太干净,和他们存着差不多的心思……” 一瞬间,各族高层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人想过反抗九阶魔法师,更别提路禹出现在这就意味着那座轰动魔法学界的浮空城必然就在附近,没准……就在自己头顶! “我可以当没发生过,但……这次你们能团结一些了吗?”路禹语重心长。 命运皆系于对方一念之间,各族领袖争先恐后表态,生怕落于人后。 看到这些人的态度转变,路禹一声叹息。 蓝水有凡妮莎庇护,即便塞列尔卷土重来也不会出事。 之所以要让路禹出面来推动这一切,是她实在不忍这片大陆继续混乱、煎熬下去啊。 “去吧,去了结这份血仇……让所有因塞列尔暴行而死的人,瞑目。” “不会总有心善的神明为你们扫除障碍,降下慈悲的……她也是会厌烦,会伤心的。” 948.这是塞列尔应得的 “我们是传讯的信使,塞列尔的使者!” “即便双方交战,也绝没有戕害使者的做法!” 三个被魔法死死束缚的塞列尔使者看着逼近的半龙人勇士,拼命地叫嚷。 “确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放眼诸大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路禹接过小可露儿递来的卷轴扫了一眼,“可,对你们塞列尔不适用啊。二十年前蓝水保卫战前夕,你们塞列尔人杀害了花冠精灵使者,斩首,戮尸。” “摩斯塔纳各族与你们蓝水交战的数百年,每一个前往塞列尔的信使都需要巨大的勇气,因为你们借口扣押,最后说在‘战乱’中失踪的使者太多太多。” 塞列尔使者们先是沉默,自知必死无疑的他们随即破口大骂,恶毒的诅咒层出不穷。 路禹相信,那些被塞列尔凌虐的摩斯塔纳各族使者也是这样的心路历程。 他很宽容地任由他们把在场各族都骂了一遍,直至每一位首领都面色铁青,这才让那位半龙人动手。 勒琳找来的这位半龙人显然早得到了知会,让死亡这一过程在他们身上变得格外缓慢,以告慰同族。 塞列尔确实不是二十年前的那个塞列尔了,在得知蓝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组织起了摩斯塔纳同盟后,他们居然试图用使者拖延时间。 那份不可一世,起兵征伐整个大陆的霸道仍未恢复元气。 十天时间,摩斯塔纳各族连战连捷,不仅是寻常士卒的战场,高阶魔法师之间的对决同样如此。 在夜水速战速决的战略部署下,联军在第十四天时彻底拔除了一个塞列尔割据政权的境内反抗堡垒。 自蓝水保卫战之后,摩斯塔纳各族从没有取得过这么酣畅淋漓的大胜。 来到前线的欧尔库斯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但凡他们少一些算计,多一些合作,都不至于拖延到今天……” 虽然是塞列尔人,但欧尔库斯对自己曾经的祖国谈不上太有感情,这些年的生活让他更能与蓝水共情。 “普通士卒欢呼雀跃,魔法师们喜笑颜开。”路禹一声叹息,“虽然总有人像龙族元老院一样喜欢算计,但更多的人还是由衷地希望能将塞列尔连根拔起。” “现在没人拖后腿,塞列尔国灭应该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样好吗?” 欧尔库斯讶异地侧过身,上下打量着路禹,好似怀疑他被什么妖魔占据了身体。 “你居然会同情塞列尔?” “不,我只是在想,你的女儿怎么办?”路禹叹气,“她隐居的地点在塞列尔境内吧,国家危难,我担心她会忍不住返回军团。” 迎着秋日的风,欧尔库斯花白的头发飞扬:“我给她送去了信息,应该会听劝吧。” “多少年过去了,还没和解吗?”路禹问。 “算是和解了一些吧……不是所有人的家庭都和你一样幸福,慢慢来吧……希望我离开的那天,面包和她,还有我的孙子,都能在床前。” “才六十,没必要这么悲观吧。”路禹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如来晨曦领吧,能稍微延长一些寿命。” 欧尔库斯少见地犹豫了,但最后,他还是拒绝了路禹的好意。 “我走之后,让面包去吧。”欧尔库斯注视着这片辽阔的大地,“我啊,故土难离……蓝水的蘑菇料理,永远都吃不腻的。” 说话间,一位信使匆匆而至,跪倒在夜水面前。 “攻势受阻,柯林斯城出现了大批召唤师,先锋部队遭受重创,正在回撤。” 欧尔库斯为路禹解释:“自从你的蓝水奇迹之后,塞列尔一直在潜心研究召唤术,虽然我离开了,但他们还是钻研出了一些眉目。魔力潮期间又从来自科莱的商船购买到了【元素生命】模板,别瞪大眼睛,就是你在梅拉普及出去的知识,那些知识足够他们武装起一支召唤师军团了。” “蓝水的召唤师军团呢?”路禹好奇。 一旁的勒琳解释:“欧尔库斯先生的教学规模虽大,但求精,不求多。” 感受前所未有压迫感的塞列尔进行了全国总动员,魔法师、召唤师纷纷奔赴前线。 清楚知道自己在摩斯塔纳犯下了罄竹难书,人神共愤的血债,也清楚自己这些年维持统治与国内稳定的资金流淌着腥红的血,短短数日,柯林斯这座城邦就涌进了近十余万生力军,塞列尔其他前线要塞同样重兵云集。 在摩斯塔纳各族的逼迫下,塞列尔必须上赌桌,并且不断地下注。 这是事关塞列尔能否存续在摩斯塔纳的关键一战,牵一发而动全身。 亡族灭种,还是复兴在望? 王国兴废,在此一战! 双方不停地向柯林斯战场堆上自己的筹码,调集来数量庞大的军团,也是这时,又一位塞列尔使者走进了摩斯塔纳联盟的前线要塞。 “吉尔巴托斯……”这个熟悉的名字让欧尔库斯一阵怅然,“竟然是你在负责柯林斯防线吗?” 当年力主劝说十万皇帝比迪利斯放弃大征伐,克制征讨过程中杀戮过甚行为的同伴,此刻却要与他为敌,欧尔库斯内心五味杂陈。 “他说什么?”路禹问。 “猜到了我在前线,希望能出城聊聊。”欧尔库斯叹气,“以老朋友的身份。” 大战将至,双方所挑选的这处小村落中已经没有人烟。 二十年时光如白驹过隙,当年帝国的中流砥柱站在了对立面上,同样花白的头发,同样不再年轻的容颜,无声地诉说着时间能有多残酷。 选择了一处石桌,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坐了下去。 欧尔库斯虽然总是念叨着自己老了,但是精神仍然矍铄,眼睛也仍旧明亮,像极了二十年前。 只是这份差异,就让愈发感到精力不济的吉尔巴托斯不住叹息。 “我听说了,你已经是八阶召唤师,是蓝水人心中的最好的召唤老师。”吉尔巴托斯由衷地赞叹,“恭喜你。” “你也不差,七阶了。” “从你嘴里说出来,像是讽刺。”吉尔巴托斯好奇,“离开塞列尔,对你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 “这个决定比我的前半生做出的所有抉择加起来,都重要。” “是吗……可你应当铭记,自己曾是塞列尔人。”吉尔巴托斯咳嗽着,萧瑟的寒风让他显得虚弱。 话到嘴边,欧尔库斯却突然咽了下去,只剩下了唏嘘:“有话直说吧。” “这场战争无论胜负,结果对双方而言都不可接受,各退一步吧。” 果不其然,是来之前路禹就猜到的事情。 看到欧尔库斯沉默,吉尔巴托斯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你想坐视着摩斯塔纳和塞列尔血流成河吗?” “其实你害怕的,是塞列尔血流成河吧?”欧尔库斯无情地揭穿了老友遮遮掩掩的关键,“你们已经发现,这一次各族不再是打打闹闹,而是来找你们拼命的。” “非得这样吗?” “二十年前,塞列尔不会派出使者说一句‘非得这样吗’,皇帝陛下下令,塞列尔的魔法师与士兵便会倾巢而出,带回奴隶、财富,留下废墟与遍地尸体。” 欧尔库斯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我的老朋友啊,你可曾想过,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对塞列尔恨之入骨,为什么他们要不惜一切,与塞列尔拼命?” “种族存续之战,对谁都是如此。” “那你是认可他们讨伐塞列尔的正当性了?” 吉尔巴托斯沉默不言。 “你清楚,你比谁都清楚,塞列尔为何被憎恨。”欧尔库斯说,“光是在佐列高斯我们就有着数百年的逃难史。艰难建立了一个国度,逐渐威服佐列高斯之后,我们是怎么在一百年不到的时间里让整个佐列高斯大陆反抗四起,最终导致双子起义的?” “那是双子叛乱!”吉尔巴托斯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让他下意识纠正。 “不,就是起义!”欧尔库斯忍不住拍了桌子,“整个佐列高斯都被我们逼得活不下去了,但凡他们还有一点活路,那群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怎么敢反抗魔法师老爷们!” “我们的史书中只谈了塞列尔在正面战场一败再败,可怎么败的,你有了解过吗?”欧尔库斯质问,“我了解过,是佐列高斯面黄肌瘦,负债累累的穷苦人举着草叉,竹枪在塞列尔的一个又一个领地点燃了反抗的星星之火。” “是那些自知活不到成年,甚至没有车轮高,目睹了父辈死去的孩童,为一个又一个向着魔法师冲锋的勇士送上武器与补给。” “是万千在塞列尔治下还有良知的冒险者与魔法师以低阶,违逆高阶的意志,以他们的勇气补足与高阶的差距!” “是最爱财的商人都愿意慷慨解囊,从异大陆运送来战略物资,只为了共襄盛举,铲灭塞列尔人。” “他们恨不得生吞活剥我们!” “我们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从一个空前强大,压服大陆的国家,成为了全大陆的公敌,团结了所有矛盾重重的势力,这些势力秉承着宁可自己流干血都要让塞列尔陪葬的思想,冲锋在前。” “推翻我们的双子皇帝被称之为‘圣人降世’,而他们所做的,不过是把我们赶下海,时至今日,佐列高斯都会在我们国灭逃亡的那一日大肆庆祝,无论种族,无论势力。” “这就是塞列尔,只让自己活,不让别人活。” 吉尔巴托斯已经说不出话,他甚至不敢和欧尔库斯对视。 欧尔库斯目光如刀,他引经据典,愤恨之下吐露的文字是穿越时空长河而来,对塞列尔这个族群最有力的控诉。 “逃亡多年,我们终被福斯贝伦所接纳,而我们最后又做了什么?”欧尔库斯继续逼问,“福斯贝伦子嗣断绝,传承绝灭,亡国灭种了。” “这就是塞列尔如何对待心怀善意接纳我们的人!” “现在,我的老友啊,请你回答我吧,摩斯塔纳各族为什么要反抗?蓝水为何致力于把塞列尔人驱逐出去?你们在魔力潮的十数年间都在海上做了什么?” 欧尔库斯掷地有声:“今日的一切,不是塞列尔应得的吗!” “那是先祖所做的恶行,这一代塞列尔人也在你谴责的范围内吗?”被老友怒斥,吉尔巴托斯激动地反驳,“我们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你真的要看着塞列尔人再度颠沛流离?” 欧尔库斯一声叹息:“血债……血偿,既然塞列尔做过,就不要怪摩斯塔纳人做。” “你让我失望……果然,已经是背弃了国家、民族的家伙。” “佐列高斯至今仍有一些塞列尔后代生活得很好,猜猜他们为什么不被双子的国度驱逐,被佐列高斯各族接纳?”欧尔库斯冷声呵斥,“在谈国家与民族前,先学会做人吧。” 吉尔巴托斯剧烈咳嗽了好一会,这才哈哈地笑了起来。 “不要以为摩斯塔纳的各族都站在一起就能攻破柯林斯防线,这养精蓄锐的十多年,塞列尔的底牌,你们无法想象。” “我很期待你们的底牌,但我还是好奇,如果底牌无用,你们还有什么?” “塞列尔人不打算继续流浪,他们会战斗到最后一刻。”吉尔巴托斯说,“但愿摩斯塔纳各族能够接受那无法忍受的伤残数字。” …… …… 路禹沉思了许久,再度询问:“他,真的这么说?” “依我看,塞列尔做得出来。”欧尔库斯忧心忡忡,“会这么说,也就代表,他们应该要放弃底线,不惜一切代价了,除了全民皆兵,恐怕还会动用很多意想不到的手段。” 路禹沉思良久,望向了塞拉。 她和璐璐是自己最重要的保险丝。 塞拉开口了。 “再次质询吉尔巴托斯,让他清楚自己说了什么,同时派出精锐信使潜入塞列尔境内,传播相关消息,观察贵族、平民对此的反馈。” “询问凡妮莎老师意见,同时……” “让工匠组做好准备。” (本章完) 949.早已注定的胜负(大章) 吉尔巴托斯态度坚决,决心在全战线与摩斯塔纳各族决战。 伪装进入塞列尔境内的信使也发现,塞列尔人对于这个决策并无异议。 现任塞列尔皇帝发布了国家紧急战备指令,在从上至下的呼吁中,普通人群情激奋,每一个都已经做好了拿起武器与“侵略者”抵抗到底的准备。 各类防御工事的修建紧锣密鼓地进行中,在柯林斯防线之后,还有数不清的地堡、简易要塞在等待着摩斯塔纳人。 “守护神赐予我们的乐土。” “驱逐野蛮的妖魔。” 这是塞列尔人喊得最多的两条动员口号。 信息汇总而来,凡妮莎沉默了,她把两个孩子暂时支开,许久,这才幽幽地一声长叹。 法古塔尔是个很理性的人,他直言不讳:“以塞列尔的国力,垂死挣扎或许真能出现一丝变数,那个叫做吉尔巴托斯的人类在赌。” 路禹也一声叹息,接话道:“虽然摩斯塔纳各族是来拼命的,但毕竟是联军形式,每个族群可接受的伤亡数字并不相同,将战争拖入泥潭,迫使各族内部出现分歧,塞列尔就可以转危为安。” 就战略层面来看,吉尔巴托斯的决策毫无问题,可以称得上英明。 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的不远处漂浮着一座庞大的空岛,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数位九阶,众多的八阶魔法师。 更不知道,这场战争的促成者,是已经对塞列尔无法忍受的凡妮莎。 塞拉也看准时间为路禹补充:“这些年摩斯塔纳的局势还算稳定,但是如果有哪个族群因为这场战争导致了有生战力的大幅减损,很难说这份局势能否继续稳定下去。” 凡妮莎没有犹豫:“那就开始吧。” …… …… 书记官为吉尔巴托斯送来了最新的汇报。 柯林斯等战争一线兵员又新增二十万,多以青壮年为主,各地的有生战力仍在源源不断地响应。 柯林斯防线后正在布置出战略纵深,一旦柯林斯防线真的被一鼓作气攻破,依靠数不清的碉堡、地堡、要塞、地下通道,塞列尔也能层层消耗各族的战力,迫使他们必须花费更多的时间照顾伤员。 强烈的参军热情让吉尔巴托斯看到了人心可用,塞列尔人的团结一向毋庸置疑,这也是他敢放言让柯林斯战线成为摩斯塔纳各族无法止血的伤口的重要底气。 他踱步至沙盘边上,审视着一个又一个被他填入战场的棋子。 摩斯塔纳一方,最高单体战力为蓝水联盟的夜水,她是八阶,虽然没有对应的魔法知识支撑起这份位阶,但实打实的魔力差异不容小觑。 在这一点上,拥有一位八阶召唤师的塞列尔与之持平。 吉尔巴托斯把象征着七阶的棋子摆到了代表摩斯塔纳七阶这一层次的勒琳对面。 除却以不可思议速度崛起的蓝水,摩斯塔纳各族的平均位阶只在五,最高位阶仅仅到五,论实战经验,多年征战的塞列尔,六到七阶数量显然更多。 战斗经验、高位阶数量均是优势,这一项,塞列尔仍是优势。 塞列尔全国激愤,战争意愿强烈,比起意见难以统一的摩斯塔纳各族,目的明确,背水一战的塞列尔显然更占人和的优势。 摩斯塔纳各族远征来犯,塞列尔主场作战,地利优势不言而喻。 如今秋风萧瑟,冬日将近,摩斯塔纳各族在这个时候发动战争有利有弊,攻势迅猛即可趁着天气凉爽一路攻城拔寨,但若是久攻无果……蓝水城的奇迹,他们塞列尔未必不能复刻。 天时这一项暂且优劣对半,但主观上,吉尔巴托斯仍愿意相信,天,站在塞列尔这一边。 二十年一个轮回,当年塞列尔怎么输掉的优势与巅峰,吉尔巴托斯记忆犹新,此刻,当他的分析完毕,发现所有的因素齐聚……一切如此相似。 蓝水能做到,塞列尔也能做到! 走出房间,打算前去视察要塞布防的吉尔巴托斯,迎头撞上了一位脸上有着烧伤痕迹的军团长。 “伊扎雷比,迫不及待想要一雪前耻了?”吉尔巴托斯被冷风一激,又咳嗽了起来,“你是想要继续执掌骑兵,配合召唤物冲锋,还是……” “比起出城,我更想在要塞内做一些以牙还牙的准备。”伊扎雷比拳头紧握,只有四十多岁的他却已经一头银丝,“二十年……能有把一切屈辱原封不动返还给蓝水的机会,我必须要成功,这是我仅有的机会了!” 吉尔巴托斯同情地看着他,伊扎雷比刚刚出道也被称之为军团中的后起之秀,深受塞列尔瞩目,意气风发的他参与了蓝水大战。 本以为是彻底扬名军团的荣耀之战,一份又一份恶臭、滚烫的粪水却让他成为了传世笑柄。 虽然最终失败与这些秽物关系不大,但一位塞列尔军团之主带队冲锋却因为粪水受阻,本人也因此被烫伤,这就足够社死了。 事后复盘,伊扎雷比也知道,对方用粪水这种手段是为了让塞列尔认为蓝水人黔驴技穷,激起他们报复的怒火,为了最后的血肉魔物登场做诱敌的铺垫,但是他实在无法忍受自己成为那个最终成梗的倒霉蛋! “放心吧,有机会的,这一次我们也会先给他们一些甜头。” “甜头……您也要示敌以弱?” “你就没有发现莱昂斯先生的一批召唤师已经不在柯林斯防线了?” 伊扎雷比恍然大悟。 吉尔巴托斯冷笑:“拖,拖得时间越长,摩斯塔纳在这里输掉的就越多!” 长达十余日,摩斯塔纳都毫无动静,这让吉尔巴托斯困惑非常。 时间越接近严冬,对远道而来的摩斯塔纳各族越不利,蓝水的指挥官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他们在等什么? 无论如何,蓝水的拖延都让天时逐渐倒向了塞列尔,吉尔巴托斯手中取得胜利的碎片正在越来越多。 一批又一批的补给与兵员抵达前线,漫长的柯林斯防线已被齐心协力的塞列尔人修筑得如同铜墙铁壁,应对魔法的魔具不要钱地堆砌,庇护的法阵一个接一个亮起。 望着这连绵的要塞防线,就连确信自己能取得最终胜利的摩斯塔纳人都头皮发麻,如果仅凭他们,需要付出多少人命才能撕开防线一角? 看到摩斯塔纳各族的信使逐渐缩减在防线周围活动的区域,吉尔巴托斯知道自己营造的气势生效了,摩斯塔纳各族肯定在权衡利弊。 能赢也是惨胜,最终胜利果实未必由自己的族群获得,还会让自己的族群一夜之间衰弱下去,那这场战争自己真的还要出全力吗? 只要让他们诞生出这样的念头,所谓的联军,就是一盘散沙。 历史一次又一次证明了这套战术的正确性,摩斯塔纳各族真能齐心协力,塞列尔必然伤筋动骨,步佐列高斯双子叛乱的后尘。 可这里的人,何时真正地团结过? “欧尔库斯,即便你是召唤大家,亲自坐镇又能如何,你能代替这纷乱的人心做出决定吗?”吉尔巴托斯得意地笑了起来。 他已经凑齐了胜利的方程式,只等摩斯塔纳各族不战自乱。 …… …… 紫星把已经被她打得看不出人形的召唤师往地上一按,强迫着他昂起头,能被路禹更好的问话。 “说说看吧,从哪获得的知识。” “呸,我不会背……” 须臾的触手穿透了他的喉咙,如同搅拌机,在头颅中一阵搅拌。 “下一个。”路禹冷冰冰的下令。 “别想……” “噗嗤。” “下一个。” 路禹果决,冰冷到极点的处理方式让被抓来的召唤师胆寒,终于,在深渊审判官展示了一些不太美妙的个人“艺术”作品后,有人的心理防线崩溃了。 “须臾,这种事你还是没有审判官专业,下次别脏了小翅膀,看着就好。” 路禹的赞美让审判官空洞的眼窝里冒起两团蓝火,但看到须臾在注视自己,他立刻熄灭。 “说吧,早晚都是死,痛快一些不好吗?” 死亡的许诺竟然让召唤师有了安心感,他要了一份临终关怀的食物——油炸的蘑菇饼,蘑菇炒饭,蘑菇浓汤。 说来好笑,虽然蓝水是塞列尔从巅峰跌落的罪魁祸首,但蓝水料理却在塞列尔格外风靡。 吃饱喝足,这位召唤师这才坦然地开口:“想知道什么,说吧。” “召唤这些血肉畸变体的知识,从何而来?” “我们……我们管它叫做血肉胚胎,这是曼德莱克大人命名的,我们的知识,也都是他传授的。” “曼德莱克是谁?” “莱昂斯·曼德莱克,之前在异大陆游历的一位皇家魔法师,这些家伙的召唤方式都是他在异大陆获得,带回塞列尔的。” “什么时候带回来的?” “大约,十三年前……” “多少人学习了这种知识?” “应该……不下六百人,因为,像我们这种编队,一共有十二支。” “袭击村落,吞噬血肉,是他的部署,还是吉尔巴托斯?”路禹又问。 “应该……都有。”说话的血肉召唤师咽了口唾沫,“曼德莱克大人是八阶,在这件事上,有一定的自主决定权。” “他在柯林斯防线?” 路禹看出了对方的犹豫,也知道这件事他的确不清楚,于是挥了挥手。 鉴于对方回答得很爽快,路禹也信守承诺给了一个痛快。 至于剩下的血肉召唤师…… “审判官,如果他们死得太痛快,须臾会让你不太痛快的。” 留下须臾“督战”,路禹阴沉着脸返回房间。 血肉召唤正向使用的范例,晨曦召唤组已经研究出了好几种,其中就包括通过狩猎得到的血肉凝聚出义体,通过长期维持召唤的方式,让残疾者变得完整。 但显然,获得血肉召唤知识的人大多不会考虑这些层面,血腥味会自然而然地让他们联想到杀戮,而杀戮时感受到的,主宰他人生命的快感是会上瘾的,久而久之,疯狂缠身。 如果说有什么能让见过大风大浪,早已学会沉稳的路禹毫不掩饰自己的愤怒,让自己变得不理智,在他面前展现血肉召唤知识,践踏无辜者生命就是其中一条。 无论是吉尔巴托斯,还是莱昂斯,他们派出召唤师悄然潜入摩斯塔纳各族,行屠杀之举,滋养自身的召唤物,这个举动都是在路禹的雷区上跳舞。 “老师,这些【血肉胚胎】,和我们当年见过的那些,吞噬进化的血肉怪物很像,都是劣化版的钢琴。”赫萝菈迟疑,“我怀疑……” 路禹看向了她。 “那个叫莱昂斯的人手上,有更高阶的血肉胚胎,结合这些年塞列尔暗中所做的兽行,贩售器官和血液获利的同时,若是培养出一位比肩‘蓝水英雄’的召唤师,召唤出钢琴……” 赫萝菈的话戛然而止,可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路禹深呼吸:“希望他不久之后能安然无恙。” …… …… 满屋仪表,墙壁上随处可见各种样式的时钟,时间与刻度在这个空间内格外直观。 冷硬简洁的线条纵横交错,为这个房间的各个角落区分出明显的工作区,这种泛着实用主义与工业风格的布置随处可见。 远方传来的蒸汽与机关嵌合的响动犹如交响乐,由无声、冰冷的金属合奏的美妙音符。 大大咧咧的萸草面对眼前的漂亮的魔狐人偶,拘谨地施礼,身后的工匠组成员纷纷跟随。 “你就是萸草,我听路禹他们说很多次了,是一个满脑子奇思妙想,铸造了这座空岛,开辟了魔能应用时代的鬼才。” “这实在是……谬赞了。” 面对一位传奇的赞赏,即便是萸草,手也有些无处安放了,身后的工匠组成员与有荣焉。 “进入主题吧,你们都清楚,按下开关意味着什么吧?” 萸草回应:“所有人都看过摩斯塔纳送来的卷轴,数百年间,塞列尔的罪行足以堆满图书馆的一角……” 她环视四周,点了点头:“工匠组、材料组、炼金组,都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如果一定要流血……摩斯塔纳人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所以,我不会犹豫。”凡妮莎强调了自己的决心,“最后触发的机关由我来按下。” 工匠们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这不合工匠组的内部制度,即便是凡妮莎贤者也有些…… 凡妮莎笑了起来,“如有罪孽,在我,不在你们,也不在红色闪光。” “我需要请示领主大人。” “我的学生会拒绝吗?”凡妮莎抢先拿出了揣在手中的雕像,“说话吧,小鲈鱼。” 一声无奈又羞涩的叹息声后,路禹的声音响起。 “老师说了算……能不能别叫我小鲈鱼呢?” “小鲈鱼,小鲈鱼!” 晨曦领主只能落荒而逃,赶紧中断通讯。 得到许可,萸草让工匠组全员各司其职。 “请贤者下令,进行魔力注能。” 凡妮莎脸上笑容褪去,双眼仿佛穿透虚空,落在了远方的云集了塞列尔数十万有生战力的钢铁防线之上。 她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红色闪光】,注能,开始!” 魔力超高速流淌间接引起的风啸,迅速让投影中即将投入使用的【红色闪光】响起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啸叫声,那是机械运作、齿轮啮合的有节奏的韵律无法压制下去的凄厉响动。 凡妮莎的命令,像是唤醒了吟游诗人故事中,最凶戾的妖魔。 …… …… 在又一批军需物资抵达柯林斯防线后,吉尔巴托斯走出了自己的书房,亲自视察了军需分发现场。 附魔武器只是小儿科,诸如魔法铳之类能远程对魔法师发动致命打击的武器是军需派发的主流。 为了这一战,塞列尔拿出了十多年的储备,国内所有的生产线发疯了运转。 在他们的估算下,再有十天,他们就能将十万塞列尔士兵武装到牙齿,魔法师群体则会拥有堪称豪华,从头到家的武装。 来自塞列尔各新建军团的士兵代表们战意高昂,拿到这些只在晋级培训课上有一面之缘的魔具后立刻好奇地打量了起来。 作为新兵,他们所用的装备都是精锐们淘汰下来,拼凑而起的,但这并不妨碍这些人兴奋地彼此交头接耳,互相传阅。 吉尔巴托斯的出现将这份兴奋推向了巅峰,一向亲切的大军团长亲自为众人派发军需,这让每个塞列尔人都涌现出了此战必胜的强烈信心。 作为一个沐浴着荣光的国度,在一位优秀的大军团长带领下,一切来犯之敌,都将成为冰冷的尸体。 “我的父亲说,只要赢了这一仗,帝国就会再度统一,重回巅峰了,对吗?” 面对面前这张略显青涩,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脸,吉尔巴托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蔼地笑了起来。 “你的父亲,是一位老兵?” “报告大军团长,父亲参加过二十年前的大征伐,他总是和我说,距离胜利,他们其实只差一点点。” “你父亲是对的。”吉尔巴托斯正色,随即用苍老而又坚定地声音告知众人,“当年蓝水之战,我们只要早一些攻入城内,那只血肉魔物,就没有机会成型,塞列尔绝不是毫无抵抗之力,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那场失败让我们从巅峰跌落,帝国支离破碎,直至今日仍然分裂,若不是摩斯塔纳入侵者们来袭,也无法再度凝聚到一块。” “但……”吉尔巴托斯握拳,“我相信,你们这一代,能再度看到帝国崛起!” “就在这里,就在柯林斯防线。” “塞列尔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埋葬每一个进发塞列尔的蛮族!” 山呼海啸般的响应声正是人心可用的铁证。 那位新兵顿生一股豪气,他目光炽热:“如果赢了,我们就能拥有更多奴隶了对吗?” “是的,你会有的。” “那可太好了,听我父亲说,以前我们塞列尔的地可都是好多奴隶负责耕种的。” 放二十年前,吉尔巴托斯会拒绝用这种方式鼓舞下面的人,但国家存亡之际,只有这些最原始的冲动才能激发出每个人内心中最澎湃的战意。 利益与危机感交织,才会让每一个塞列尔人如同钉子,散入大地,悄无声息地,刺穿每一个敢于踏足此地的入侵者脚掌。 至此,他已经做足了所有应对摩斯塔纳联军的准备。 回到书房,他撕去又一页日期,被他放至入天平中,代表胜势的关键要素早已集齐,象征着塞列尔的一侧将摩斯塔纳高高翘起。 他想不到摩斯塔纳人要依靠什么取胜,天时地利人和,塞列尔无一不缺。 即便是那只血肉巨物,此刻的塞列尔也能让它有来无回。 就着夕阳,吉尔巴托斯品尝着书记官为他泡的花茶,浓郁的花香,划过舌尖的香甜驱散了他的疲惫,令他不济的精力得到了恢复。 透过阳台,注视着如火般燃烧的天空,一口一口品茗,真的好惬意…… “啪嗒啪嗒~~~~” 房子晃动,短暂的一瞬,吉尔巴托斯意识到不是自己年老体衰导致的错觉,房间内的一切都在跳动。 书记官叫嚷着扑进房间,他瞪大的双眼无声地诉说着惊恐。 不断共振的四周发出嘈杂震鸣,让书记官奋力呼喊出的每个字节都淹没其中。 终于,书记官飘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大喊。 “漂浮的岛屿!”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过于庞大,呆滞的吉尔巴托斯走上楼顶。 “啪啦!” 手中的茶杯猝然落地。 吉尔巴托斯注视着那遮天蔽日,为大地带来“黑夜”的巨物,浑身巨颤。 绵延漫长的柯林斯防线各处,都能看到那以不可思议的姿态漂浮于天穹之上的岛屿,没有一个词汇能够准确形容它的壮观,最优秀的吟游诗人仰望天空时也只能由衷地说一句……神明在上。 无数的故事中,神明总是居住于难以触及的天穹之上,而这座漂浮的岛屿,完美填补了他们想象力的空白。 很快,有人意识到了。 “这不会是,梅拉大陆的晨曦空岛吧?” “为什么会在这里,恰好路过吗?” “可它现在好像就处于摩斯塔纳各族联军的营地区域。” “为什么之前没法观察到?” “人们都说是突然冒出来的。” “蠢货,能让领地飞起来的人会轻易地让人发现它的存在吗!” “无论为什么而来,派出使者接触,快!” “已经派出两队使者。” 吉尔巴托斯在其他军团长的议论声中醒转,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转瞬间,他想起了欧尔库斯临别前怜悯地回眸,那是一种如看井底之蛙,施舍似的同情。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吉尔巴托斯,剧烈的恶心感让他的胃翻江倒海。 对于危险的预感让现场每一个高阶魔法师都有了同样的反应,寒毛直竖的他们只觉得成为了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而丛林中凶蛮的魔物正在用幽冷的眸子注视着他们。 如同审视将死的猎物。 燃烧的夕阳下,直面柯林斯防线一侧的晨曦空岛外围亮起了繁复的法阵纹路,层层法阵旋转、叠加,编织着只有至高魔法师才能理解的信息。 区域范围内的魔法师感受到了远处而来的强大吸引力,海量魔力被晨曦空岛鲸吞,魔力乱流形成的漩涡以及化作电闪雷鸣的漩涡,肉眼可见。 到底在干什么? 吉尔巴托斯内心已经在尖叫,在发狂,他无法忍受这种命运不收自身主宰的无力感,身为魔法师,他又被晨曦空岛这一魔法奇迹所吸引,情不自禁地注视着。 红光乍现,释放着蓝色荧光的纹路褪去了冷淡的色彩,变得炽热。 也变得危险。 一枚巨大的火球正在凝聚。 说是火球并不确切,稳定的魔力被法阵触发,加速碰撞,又约束于这颗危险的球体之内。 此刻这颗球体就像是表皮破裂的葡萄,那条暗红色的缝隙中,高度浓缩,接近雾化的魔力正在飞速外泄。 …… …… “萸草,土地可是很宝贵的财富,这里很富饶,以后……还能种地吗?” 凡妮莎的疑问让正在注视着注能信息的萸草一愣,随即她咧嘴笑了起来。 “放心,土地的脆化反应并不严重,十几天就会结束,而且……我觉得,以后这里一定会大丰收。” 凡妮莎好奇地歪头:“为什么?” “塞列尔历史上,应该没有人能把地这么完美的犁开,而且那么深。” …… …… “葡萄”开裂,暗红色的光骤然闪烁。 肉眼可见的魔力涟漪荡漾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按下了暂停键。 柯林斯防线目睹此情此景的塞列尔人正于呆滞中感慨,从没有见过这么震撼的景色,却忽然听到了远处高阶魔法师的奋力疾呼。 他们在叫喊什么? 天忽然暗了下去,像是眼睛突然被黑纱遮掩,隐约能看到些许光,却又不太清晰。 下一个瞬间,天红如血,像是装载着描绘战场的写实派画家的颜料盘,都被倒扣在了画板上,暗沉沉,血淋淋的红。 意识还存续的最后一个瞬间,他终于看到了让天地变色的源头。 绚烂得惊心动魄的光,从那颗犹如葡萄,又像是微眯的“大眼”中喷吐而出。 它在注视着自己……不,也许是所有塞列尔人。 塞列尔固若金汤,能抵御高阶魔法攻击,仪式魔法定点轰炸的防线灰飞烟灭,在光流的照耀下,它们脆弱如泥沙,被“风”吹散了。 坚实的掩体后方数以万计的塞列尔士兵也与逐渐细碎的沙尘融为一体,汇入滚滚洪流之中,一路向前。 延迟了数秒后,地动山摇,爆炸与剧烈燃烧掀起的热风海啸般涌向四面八方,卷起一块又一块建筑碎片,携着不可阻挡之力坠向柯林斯防线的各个角落,溅起一滩又一滩血泥。 光流流淌过的地面,熔岩流淌,魔力彻底紊乱。 直击点附近,除却精锐魔法师仍能精准控制魔力,其余人不再能驾驭身体内的魔力,强烈的灼烧感由皮下泛起,钻心的疼痛令他们失去了思考能力。 一道可怖的伤痕从柯林斯防线起始,一路蔓延。 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裂谷瞬息成型。 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军团长们还未来得及冷静自己快要疯掉的大脑,就看到了那枚开裂的“葡萄”,缓缓转动。 它仍然饱含“汁水”。 “不,不要!” 有人奋力大喊,渴望让这个声音传达到空岛之上。 有人呼喊着塞列尔神话中的英雄与神明,渴望他们睁开眼睛,将他们最虔诚的子民拯救出这片炼狱。 没有神明回应塞列尔。 暗红色的光流再次降临。 弥漫在空气中的焦臭味,硬生生地刺进了每个人的鼻腔,唤醒了在场许多人沉睡的回忆。 二十年前,他们也曾如此绝望过。 就在蓝水城下。 吉尔巴托斯已经失语,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粗喘,他的气卡在了喉咙中。 想要呐喊,却只有嘶哑,无意义的音符跳出。 想要做点什么,大脑却只剩下混沌。 超出认知范畴,超出处理能力的事态彻底损坏了他的思维能力,触发了大脑最原始的自我保护机制。 剧烈的干呕之后,吉尔巴托斯突然痛哭流涕,这一刻他也终于能发出声音了。 “嗬…嗬……哈啊啊啊啊啊啊啊!” 除了嘶喊,他什么也做不到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从一开始,塞列尔就连一分一毫的胜算都没有。 他苦心算计,为塞列尔在战术层面一点点争取到的优势,所谓的天时地利人和,那些绞尽脑汁的智谋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与摩斯塔纳各族对战需要在棋盘上进行,和晨曦领下棋……塞列尔根本没资格上桌! 晨曦领要塞列尔输,塞列尔就只能输。 看在海豹这么爆更,不给点给点吗? 950.大溃败 在大多数经久不衰的故事中,每当代表着正义的一方陷入绝境,必然会有扭转局势的英雄现身,挽狂澜于既倒,救万民于水火。 在宏大的神话史诗中,仁慈的神则会派出自己的使者,以解信徒的灾厄。 这样的套路曾被不少塞列尔人讥讽老套过时,然而此刻,当他们抬起头,注视着那座空岛,这才明白,有些套路是永不过时的。 他们的英雄在哪? 不少从冲击中回过神的塞列尔人牙关打颤,不断地诵念着塞列尔神话中主神们的名字。 自诩被神赐福的民族,他们虔诚地祈祷,渴望有任何一位神明能听到他们迫切的祷告,降下天谴,焚尽面前的邪魔。 漫长历史中一遍遍颂念的,早已符号化,神圣化的名字并未从书页、塞列尔人的思绪中实体化现身。 大地震颤,远方声浪滚滚而来。 塞列尔人恐惧地爬上残垣断壁,探头向前方望去。 密集的人流如同海潮,涌向两处破碎的柯林斯防线缺口。 回应他们祷告的,是养精蓄锐多时的摩斯塔纳各族。 超出认知与理解范畴的两次直击,目睹空岛由虚化实的强烈震撼,让吉尔巴托斯认为可用的人心、士气支离破碎。 被冲击波撕碎的尸骸,“洋洋洒洒”地为幸存的士卒完成了洗礼。 伤兵们的哀嚎在烧灼的大地上此起彼伏,试图救援的塞列尔人面对混身焦黑只剩下一口气还在挣扎的同伴手足无措,而这样在高温中发出凄厉求救声的,举目望去,比比皆是,空气中弥漫着蛋白质烧焦的刺鼻气味。 心理防线脆弱的士兵们不断地咆哮,试图缓解内心的恐惧,就像是某种神秘特殊的仪式,这样的声音在柯林斯防线各处蔓延,与远方汇集而来的摩斯塔纳号角声融为一体。 围绕在吉尔巴托斯身边的军团长很快意识到了事情不妙,即便不论天穹之上那喷吐光流的邪魔造物,士兵们的情绪也是会互相传染的。 “快稳定各自的军团,督战,督战!” “会大溃败的,整个柯林斯防线现在有近五十万人啊!” “即便撤退也要稳定秩序,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有序,你看到天上那个怪物了吗,那是晨曦空岛,它刚才发射的光恐怕连九阶魔法师都要灰飞烟灭,谁能稳住他们的心!” “说到底为什么晨曦领要参与进摩斯塔纳的内战,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是大屠杀,晨曦领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离开了梅拉就摘下伪善的面具了,我要让所有大陆都知晓他们的恶行!” 军团长每个人都在扯着嗓子大喊,即便是他们,也需要宣泄内心源源不断渗出的恐惧。 吉尔巴托斯双目通红,瞳仁却已经没了光彩,他除了喘粗气,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军团长们的争吵在他耳中嗡嗡作响,却又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来的。 “冷静,冷静,也许晨曦空岛只是误会了摩斯塔纳的局势,使者已经出发了……没那么糟的,没那么糟的。”说话的人声音都在颤抖,但仍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 “误会?他们杀死的塞列尔人怎么办!” “你还打算向晨曦空岛要一个说法吗,你敢要吗!” “总之先想办法保存有生力量,阵线破灭在即,人才是最重要的,这份血仇总有机会报的!” 吉尔巴托斯抬头又看了一眼晨曦空岛,酸楚、不甘、悲愤、无奈、绝望,种种情绪交织在心头。 “我们真蠢。” 他想明白了。 早该想明白的。 能让欧尔库斯脱离塞列尔,投向蓝水,不可能只有小面包被威胁这一个原因。 只有离开塞列尔才能以召唤师的身份与他平和的对话,召唤是欧尔库斯毕生的追求,而对方则是他从年轻时就迫切渴望寻找到的知己。 当年那位蓝水英雄根本没有死,他活得好好的。 此刻,就在晨曦空岛之上。 想到这里,绝望彻底占据了内心,血气猛地上涌,吉尔巴托斯头晕目眩,视界天地倒转。 “吉尔巴托斯大人!” 一声声叫喊声中,众军团长托住了如同山倾的他。 吉尔巴托斯的视界正在一点点变黑,军团长们的面容也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即便是这样,他仍在努力张开嘴巴。 众人俯身而下。 “拉……莱……昂,昂…斯。” 决不能让莱昂斯暴露,血肉召唤物对付其他人可能有效,但面对创造奇迹的那位蓝水英雄,只是自取灭亡! 无论怎么努力也没法把话说明白,吉尔巴托斯愈发急促,然而剧烈的心绞痛让他的意识正在远离。 “莱昂斯?” “对啊,我们还有莱昂斯的召唤们!” 军团长们恍然大悟。 “是的,我们还有那群血肉怪物们,只要喂饱他们,就有无限可能。” “蓝水奇迹中那只怪物不就是这样碾压了我们吗,只要把喂饱了莱昂斯大人的召唤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到周围的声音,吉尔巴托斯脑海中的理智崩溃,剧烈一咳,嘴里溢满了鲜血,彻底晕了过去。 兵败如山倒,【红色闪光】粉碎了塞列尔人的信心,摩斯塔纳各族轻而易举地从两处缺口涌入防线,全程只受到了零星的抵抗,且大多是身受重伤的人发起的绝望反扑。 但当深入到防线腹地时,交战开始密集,并不是所有塞列尔人都能第一时间享受魔法师增幅魔法的逃跑快车,大量被遗落的塞列尔士兵在留守指挥官的督战下哭嚎着迎战。 也是这时,【红色闪光】蓄能时就出发的塞列尔使者终于抵达了空岛前方,然而并没有人理会他们的接触请求。 直至下方柯林斯保卫战打成了摩斯塔纳单方面的围剿与歼灭战,薄暮这才扑扇着小翅膀轻盈地飘出。 “现在还不是对话的时候,回去吧。” 只抛下这么一句话,薄暮就吃着冰糖葫芦转悠回去,顺带着把结界关闭,任由塞列尔的使者们在外哭叫。 摩斯塔纳各族的领袖都得到了进入晨曦空岛的许可,此刻正在空岛边缘俯瞰下方正在厮杀的战场。 他们有想象路禹该怎么实现“最大幅度减少摩斯塔纳各族伤亡”的许诺,九阶魔法师亲自上阵布置仪式魔法,亦或者派遣晨曦精锐奇袭。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象力十分匮乏。 【红色闪光】直击点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深坑,代表着破灭的痕迹一路延伸至视线尽头。 结晶的大地,倒映着如血的夕阳。 仪式魔法也做不到转瞬间在平原上犁出两道裂谷,然而【红色闪光】做到了,它改变了区域范围内的地形,撕碎了大地。 此刻摩斯塔纳人看晨曦人如看神明,发现蓝水联盟的人能正常跟路禹等人谈笑风生,实在敬佩不已。 负责主战场的勒琳下达了禁止追击的指令,整个柯林斯防线实在过于漫长,摩斯塔纳的兵力根本无法顾及那么多溃逃的塞列尔人,尽全力剿灭塞列尔有生力量才是当务之急。 厮杀从日落时分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清晨。 当路禹踏足柯林斯防线时,能逃跑的塞列尔人早已经逃跑,无法逃跑的要么成为俘虏,要么成为大地的养分,至于那些仍在负隅顽抗的据点,破灭也是早晚的问题。 “老师,摩斯塔纳人在杀俘虏。” “伤残的吗?” 赫萝菈点头。 “居然还算克制……难得啊。”路禹感慨,毕竟如果是塞列尔在此处,那就不存在什么俘虏。 还在思索间,摩斯塔纳人押着一批塞列尔的高级将领来到了他们面前,这些人里不乏军团长级别的存在。 满脸血污的他们满脸写着不甘和愤怒,抗拒地扭动着身子,试图甩开士兵放在他们肩膀上的大手。 看他们一个个涨红着脸,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路禹随手解开了禁制,想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我们已经投降,是战俘,你们竟然屠杀俘虏,野蛮,人神共愤!” “你们的暴行必将被铭记,诸大陆都会知晓摩斯塔纳人的残暴之举!” 路禹突然哈哈大笑,璐璐和塞拉也都面露讥嘲。 “原来你们知道应该屠杀俘虏是野蛮,残暴的举动啊,虽然我在摩斯塔纳呆的时间不久,但我还是知道塞列尔做这件事,挺轻车熟路的。” 一句话,让被俘的军团长们猛然抬起头,直觉敏锐的他们猜到了面前的人来自何方,看到周围摩斯塔纳领袖毕恭毕敬的态度,他们也猜到了路禹的身份。 “晨曦空岛之主,请您不要被摩斯塔纳异族的三言两语蒙蔽了双眼,它们所诉说的历史,都是无稽之谈,是胡编乱造,博取同情的故事。” “晨曦之主,我们同为人族,难道您不该更相信我们吗,为何无条件袒护异族,请伟大的您重新审视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务必发现,塞列尔才是这一场场战争的受害者,摩斯塔纳各族对我们的围剿与暗杀从数百年前就开始了,我们只是被迫反击。” 各族领袖目眦欲裂,如果不是路禹在前,他们已经抑制不住情绪破口大骂了。 “你说,摩斯塔纳给我看的历史都是精心编造,博取同情的谎言。”路禹走到一位军团长面前,“那,二十年前那场由塞列尔发起的大征伐,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一片荒芜,也是谎言?” “当然,摩斯塔纳各族彼此各有嫌隙,各种矛盾频发,他们自然可以把一件件肮脏的勾当栽赃到我们头上!” “这么说,蓝水城保卫战时,周围城邦、村落的儿童、妇女、老人尽数被屠戮的‘壮举’也不是你们干的?” “不是。” “好一个不是,我当时就在蓝水城里!”路禹爆了粗口,“你敢当着我这个历史见证者撒这种卑劣至极的谎言……你在侮辱我,亵渎蓝水城的那些英魂!” 路禹一挥手,深渊审判官迅速接单“死了吗”订单。 亲眼看见同伴被巨大的刑具吞噬,其他军团长噤若寒蝉,但还是有人鼓起勇气了。 “您身为贤者,掌握了被称之为智慧之岛的晨曦,至少应当制止此刻正在发生的暴行,难道要对那些迫害俘虏的行为视而不见吗?” 面对这份抬高自己身份而进行的道德绑架,路禹只是冷笑。 “二十年前,我很不理解,为什么摩斯塔纳各族提及塞列尔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你们生吞活剥,直到我参与了蓝水保卫战,亲眼见证了你们的做派,又翻阅了记载,知晓了你们过去的所作所为……” “既然你们曾经做过,就不要怪摩斯塔纳这么做,你们现在所受的苦难,都是曾经摩斯塔纳无数无辜者品尝过的,我只是半个当事者都对你们的暴行咬牙切齿,你要我怎么代替摩斯塔纳这些当事人,对你们心怀仁慈?” 路禹轻声说:“我怕我开了口,千千万万惨死的摩斯塔纳人会到我的梦里诉苦,那些在蓝水城下为我阻止了钢琴暴走,让它解体的英魂会心有不甘啊。” 军团长们急了。 “你怕摩斯塔纳人的魂灵,就不怕塞列尔人的冤魂吗,在这个灵体现世的时代,报应是存在的!” “我的妻子是一位出色的死灵术士,我的建议是,塞列尔人的灵体最好别来。”路禹搂住了塞拉的腰,很骄傲。 说完他把这些被俘的高阶将领让给了夜水,由她处置。 “如果我没猜错,二十年前蓝水保卫战,就是您指挥蓝水人用排泄物发动攻击对吧?” 路禹回过头,好奇地望向说话的人。 同样没能撤下去的伊扎雷比正是俘虏一员,他精心准备的以牙还牙套餐还未发动就被【红色闪光】带来的全线崩溃化为乌有。 他也没想到能在这里再度与当年给予自己耻辱的人见上一面,并且第一次得知对方的身份与姓名。 时隔二十年,他还在六阶徘徊,蹉跎岁月,而路禹却早已走到了自己只能仰望,无法想象的高度。 意识到此生再无可能一雪前耻,内心的郁结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把所有的黑暗都埋在话语之中,阴恻恻地吐露而出。 “您当年亲手掷出的秽物,可真是让我们吃够了苦头啊。” 他要让这段不太光彩,带着恶臭的黑历史为众人所知,为这位光辉至极的大魔法师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伊扎雷比静待着路禹学生、妻子,还有身边那些晨曦人,蓝水人的反应,更是期待着这位高高在上大魔法师流露出窘迫与尴尬的神色。 可是…… “他是谁?” “应该是军团长之一的伊扎雷比,二十年前貌似也参与了蓝水大战。”夜水帮助回忆道。 路禹思索了片刻,耸了耸肩:“没印象了。” “老师,你当初为了保护蓝水还用了这么邪门的方法吗?”赫萝菈和薄暮满脸好奇。 “嗨,你的老师那时候还很弱小,想到什么就用什么了,要不布置个课题,代入我当时的位阶,你们都模拟一下该怎么守护蓝水城,获得最后胜利。” “能召唤钢琴吗?” “召唤钢琴得0分。” “老师太狡猾了,分明自己就是这么做的!”赫萝菈抱怨,但随即让召唤组的人笑了起来。 听到路禹和学生们的对话,发现路禹坦然待之,伊扎雷比最后的幻想破灭,直至温馨的蓝水一行人远去,他仍然瞪着通红的双眼注视着路禹离去的方向。 他不甘心! “怎么处理他?” “交给我们吧。” “你是……” “晨曦空岛的,谢谢配合。” 闻言,摩斯塔纳人纷纷让开,让数位气质不凡的晨曦人走到了伊扎雷比面前。 “你想做什么,我们很清楚。”阿尔文一脸冷漠地注视着他,“领主大人豁达,不在意你试图给他添堵的行为,但我们很在意。” 新绿问:“怎么处理好呢?” “他喜欢讨论肥料,那就让他和肥料为伍。”作为农务组组长,茱蒂丝和奥尔加给出了指导意见。 “麻烦,解决掉不就好了?”紫星啧了一声。 “你觉得路禹大人为什么喜欢让审判官来处理罪大恶极之人,死,实在太便宜他了。” “他惦记了这么久,一定对当初的事情深以为耻,那就再让他享受一遍这个过程吧。”西格莉德挥手,“农务组,专业人士,干活吧。” 伊扎雷比瞳孔地震,他不断叫嚷:“杀了我,杀了我!” 西格莉德笑了起来:“你看,我说了,有些事情比死还让人恐惧。”(本章完) 951.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柯林斯防线,在无数通报中被军团长们描述为坚不可摧的钢铁防线。 塞列尔上下积极备战,众志成城的强烈自信,让民众相信这道防线必将吞噬海量来犯之敌,以他们鲜血浇灌塞列尔土地。 一夜之间,数十万人的大溃败,彻底击碎了塞列尔人美好的幻想。 柯林斯防线后方密集的要塞、碉堡一并被弃置,号称要在防线破损后以血肉阻挡来犯之敌,令摩斯塔纳付出惨痛代价的塞列尔人在听到逃亡士兵口中的描述,远远窥见天边的那一角后,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逃! 逃到看不到那座空岛的地方。 可,偌大的塞列尔,又有哪里是真正安全的呢? 象征着帝国无上权威与最高意志的议事宫殿内,著名十万皇帝比迪利斯的弟弟纳雷亚面色阴沉。 他的下方,逃亡回来的随军书记官正颤抖地汇报着柯林斯防线大溃败的伤亡与损失。 “两个直击点,及其后方,共计十一个军团消失,五个军团建制破碎,伤亡人数……”书记官咽了口唾沫,“在九万人左右。” “溃败后,争相逃亡导致大混乱中,约有五万人下落不明,另有近六个军团陷于柯林斯防线上,无法撤退……如果,如果把他们也计入损失,总数,接近十八万。” 书记官所选用的数字相当保守,大溃败导致的秩序混乱导致各军团失去调度,至今没能完成数据统计,因此真实伤亡数字应该会在这之上。 宫殿内塞列尔权贵们愁云惨淡,人人自危。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到了每个人的头上——他们该怎么办?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塞列尔又一个生死攸关的关键时刻,一如当年他们在佐列高斯的最后时刻,一旦找不到解决方法,塞列尔将要再度失去立锥之地,重新流浪。 从祖先留下记载中知晓流浪之苦的塞列尔人内心凄惶,那无法想象未来的道路,让每个人不安到了极点,手握权势、财富与土地的塞列尔权贵们也不愿意放弃这片堪称神赐的沃土。 可,到底该怎么解决晨曦空岛降临的无解难题呢? “晨曦空岛对话意愿虽不强烈,但并没有为难我们的使者,与摩斯塔纳的野蛮人们有着天壤之别,同时也没有把话说绝,也许……还有转机。” 主张通过对话、外交层面斡旋的发言得到了附和。 “对,那位晨曦使者说的是‘现在不是对话的时候’,显然有回旋余地,我们需要继续派出使者接洽。” “接洽?两次魔力直击之下,你们竟然觉得晨曦空岛会和我们对话?对方显然是冲着灭绝塞列尔而来,是势必焚尽塞列尔家园、乐土,夺走我们所拥有一切的邪魔使徒,我们要做的是反击,反击!” 说话的是主张倾尽塞列尔国力,维持现有全民皆兵的决策,继续对抗的主战派。 “反击,用什么反击,你有亲眼看过晨曦空岛仪式魔法直射后大地的模样吗,那些翻腾,燃烧的熔岩之地逐渐凝结出象征着土地脆化的碎晶,那是怎样的威能,我们以什么对抗?” “愚蠢,晨曦空岛在梅拉号称智慧与知识沉眠之地,掌管晨曦空岛的九阶魔法师也被称之为萨耶尔与凡妮莎之后又一位贤者,这样的贤者怎能不爱惜晨曦与自己的名声。” “所言极是,只要拖入全民皆兵的血战,晨曦空岛敢将仪式魔法投入平民之中吗?” “依我看,摩斯塔纳来势汹汹,晨曦空岛无法抗衡……不如,早做准备吧?” “做什么准备?” “将现有商船改造,寻找新的栖息之地。” 逃亡派的发言彻底点燃了宫殿沉默剩余人的情绪,议论纷纷而起,叫嚷与指斥的声音此起彼伏。 “你这家伙,打算放弃神赐予我们安身的土地吗!” “这是对神明的亵渎,无耻,无耻!” “这里流淌着塞列尔无数先贤的血液,如若再抛弃此处,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一雪佐列高斯之耻!” “叛徒,懦夫!” 主张造船的一派也立刻回击:“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存续才是最重要的,你们是要带着塞列尔走上绝路吗?” 皇帝纳雷亚单手捂额,注视着下方乱糟糟,有上演全武行势头的权贵臣属,忍不住轻轻捂住了耳朵。 吵,太吵了。 他从没有像今天这么烦躁过,坏消息接二连三,原本吉尔巴托斯设想的战局走势因为晨曦空岛的出现成为了可笑的泡影,所有的战略布局不再有效,迷茫、不安弥漫,即便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平衡局势,又该选择哪一种应对策略。 纳雷亚用了十多年时间,让在哥哥手中折腾得濒临破碎的塞列尔逐渐恢复元气,再度有了复苏,虎视摩斯塔纳的希望,只需要再等三到四年,他就能一举收复分裂出去的塞列尔土地,实现帝国的再度统一。 可空岛的出现让这份野心胎死腹中,他并不愿意离开摩斯塔纳,迁徙带来的政治结构变动,大概会让他手中的权利让渡给其他派系的魔法师与军团长扶持的人手中。 好不容易通过逼宫哥哥获得的一切,怎么能轻易放弃。 听到已经吵成一团的人群里有人喊出了“莱昂斯”的名字,纳雷亚忍不住斜了一眼不远处,一头红色长发,风度翩翩的那位中年法师。 “吉尔巴托斯大军团长昏迷前说了什么?”纳雷亚的声音让所有人静了下去。 “只说出了曼德莱克大人的名字就失去意识了。” 这番话令人们下意识望向了一直没有发言的莱昂斯·曼德莱克,作为曾经塞列尔皇家魔法师的一员,魔力潮期间在外游历令他满载而归,带来了让塞列尔人记忆深刻的召唤知识——导致蓝水惨败的元凶,血肉召唤术。 八阶,整个塞列尔魔法位阶的最顶端,每个人静待着他的表态。 “蓝水的那位传奇召唤师,据信当时只有四阶到五阶,而他喂饱的【血肉胚胎】就能吞噬六阶的军团长,蔑视七阶。”莱昂斯揉搓着手指,玩味地笑着,“这是一份,拥有无限可能的知识,它所蕴含的,是炼金与死灵术士所追寻的‘生命’力量。” “真的可以吗……”有人忧虑,“晨曦空岛上,有一位领主,同样精通召唤。” “你们对血肉吞噬进化的强大,一无所知。只要给我足够多的‘食物’,一个合适,不被打扰的场合,我能让它,”莱昂斯冷笑,“吞噬九阶!” 主战,主和,逃亡,三派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思索着莱昂斯的话,同时也被他的自信所感染。 吉尔巴托斯是最接近成为八阶魔法师的人,对莱昂斯的强大一定有着深刻的认知,昏迷前的呼唤大概就是这位睿智的大军团长最后想到的破局关键。 纳雷亚快速地权衡利弊,最终下令。 “尽全力满足莱昂斯的需求。” 作为一位皇帝,他不会犯比迪利斯那样的错误,纳雷亚同时要求嚷嚷着主和的人持续派出使者,寻求一线转机,同时也让逃亡派开始加派人手,开始谋求退路。 每一种方案都必须同步推进,一旦到了危如累卵之际,塞列尔才能留有火种存续。 作为被神赐福的种族,他们在漫长的时间中已经习惯了被卑劣的族群针对,而当他们再度复苏,必将让所有曾经蔑视、践踏他们的生灵颤栗。 这一次也不例外。 …… …… “醒醒。” “醒醒!” 路禹的睡眠质量一向让人羡慕,须臾的呼唤没能吵醒他,反倒是让被璐璐紧搂着背的塞拉打着哈欠醒来。 她忍不住捏住了路禹埋在自己身上的脸。 “才几点啊……再让我睡一会,塞拉行行好吧……嗯,好香,好香……”说着他又要把脸埋下去。 “起来,给我起来,须臾很急!” 睡眼惺忪的路禹接过塞拉递来的清水漱了漱口,这才清醒了一些。 美梦被搅扰的无奈没持续多久就被惊愕所取代。 “钢琴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乱叫,看上去很慌张,说是要见你。” 被召唤而出的钢琴立刻迎来了三位主宰的集体凝视,泥鳅般的身躯立刻缩进了小黑盒子里,只留下一小截触手扒拉在边缘。 “现在都被你吵醒了,你扭捏什么,赶紧说。”路禹已经有了不妙的预感,语气急切。 虽然过去多年,但钢琴的智慧程度仍然很低,在车车等召唤物都能相对顺畅交流的现在,它的“琴言琴语”只有认真凝神的路禹才能理解,塞拉和璐璐都需要须臾进行翻译。 “很像我,的,味道,它,在,乱吃。” “它好饿,好饿……我也,觉得,饿。” “它好像,在做…主,恶心心,讨厌厌……的……” 路禹打断:“谁教你叠词说话的?” 钢琴的触手指向了须臾,但又在须臾的注视下蔫了下去,以表示这是自学行为,无人教导。 忽略这个小插曲,审视“琴言琴语”后,路禹神情凝重。 之前也遇到过血肉造物,但钢琴给出的反应是……没有反应,那些源自对蓝水奇迹与血肉崇拜探索而出的召唤物无一例外的劣质、弱小,核心的吞噬成长能力聊胜于无。 如果路禹是钢琴,他也不愿意承认这些畸形的怪物和自己同出一源,共属一个概念。 可现在,他却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莱昂斯。”路禹喃喃。 “是他在召唤血肉造物进食?”璐璐也反应过来了,“他在吃什么?” 如果是类钢琴的吞噬成长召唤物,前期成长需要海量口粮,路禹当初是吃下了无数蓝水勇士的尸体才积累了起步资本,如今塞列尔并无前沿战线,不存在收尸的可能…… 在塞拉的注视下,璐璐一点点瞪大了眼睛,拳头逐渐握紧。 路禹闭上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天刚亮,不知道是第几波塞列尔使者就来到了晨曦空岛前静候,能否得到晨曦使者的召见全看运气,主和派锲而不舍地寻求着解决之道。 这一批使者的运气不错,领头的贵族在得知领主亲自召见后急忙让属下为其整理衣衫,力求在觐见晨曦之主时不会因此失仪。 即便是国家存亡系于肩头的关键时刻,这些使者进入晨曦空岛后仍然不可避免地被各式各样奇特的景色与装置所震撼。 漂浮于半空中不断变幻位置,如同棋子的高塔。 只需要举起一张漆黑的晶石卡片便能畅通无阻通行层层结界的奇异票证。 他们所拥有的知识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只能像是个从未接触过魔法的学徒,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好奇与无知的反应被外人看到。 中距传送魔法的触发阻断了他们好奇张望的视线,回过神时,他们已在一间宽敞的书房内,面前端坐的四人正用各不相同的眼神注视着他们。 “尊敬的晨曦之主,仅代表塞列尔帝国皇帝……” 他没能把这象征性的客套礼仪絮叨完,面前的男人就不耐烦地出言打断了。 “我不喜欢冗长的寒暄与客套,说重点吧。” 如果是别人,他会下意识腹诽,“不懂礼数的蛮子”,然而面对一位弹指间就能让一座城邦化为乌有的空岛之主,他只能检讨自己的迂腐与愚蠢,引得伟大的晨曦之主嫌弃。 “关于塞列尔与摩斯塔纳各族的矛盾……晨曦空岛插手,或许是对塞列尔帝国存在一些误会,此次,谨代表纳雷亚皇帝陛下,恳请晨曦之主能给予我们一个解释、交谈的机会。” 见端坐的四位领主久久无言,使者团每个人都忐忑了起来。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们是唯一一批得见晨曦之主的人,如果在这里都被拒绝,他们已无法想象塞列尔的未来。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肩负的责任,特使深呼吸。 “晨曦空岛的决定将影响生活在摩斯塔纳千万塞列尔人的未来,至少也该让每一个因晨曦空岛降临而颤栗的塞列尔人,有一个辩驳,洗清冤屈的机会。” “您毕竟是人族,难道就不同情那些因空岛降临,寝食难安的同族吗?” 说着,特使拿出了留影卷轴,卷轴上是一群又一群凄凄惶惶仰望天穹的塞列尔人。 视线在留影卷轴与特使身上来回移动,片刻后,路禹站了起来,居高临下注视着的特使低下去的头。 “好,我给你们一个‘洗清’冤屈的机会,就现在,安排会面去吧,越快越好。” 看着特使团难掩喜色地离开,许久,路禹这才轻声说道。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952.血肉召唤物的危险特性(大章) 位于塞列尔都城中央,矗立着历代塞列尔仙王雕像的列王碑广场被选为塞列尔与晨曦空岛对话之地。 负责和谈推进的塞列尔大臣并不清楚陛下选择此地的原因,这种级别的对话本该在更高规格的皇家宫殿中进行。 结合不远处的供奉诸多塞列尔神明的神殿来看,难道是纳雷亚陛下觉得这寓意着先祖共证,神明共鉴? 没有时间追问这些细节,因为晨曦之主说的是“越快越好”。 全力忙碌了一天一夜,将列王碑广场旁的殿堂装饰一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向晨曦空岛发去了邀请。 “这片区域内的人都驱散了吗?” “遵照您的指示,都已经驱散。” 这场会谈对于塞列尔而言堪称走钢丝,国内民众虽然惧怕晨曦空岛毁天灭地之威,但也对威胁到他们在这片土地上生存权的空岛咬牙切齿。 如果会谈过程中出现了群情激奋的集体示威,亦或是某个不带脑子的蠢货突然高声辱骂,他们所做的努力就将前功尽弃。 “宴席的规格……” “凯德大人,我们毋庸置疑是以最高规格要求厨师们置办的。” “晨曦之主喜欢海鲜的传闻确认为真?” “千真万确,港口的斯莱戈船主都是这么说的。” 凯德终于放松了下来,作为一介学者,他做事严谨细致。 虽然对话地点在他看来还是太够简陋,但此刻他也无法向陛下抗议什么了,毕竟……晨曦之主,来了。 看到四位晨曦之主出现了三位,而且是跟随使者团一起出现,并非自恃武力凌然而至,凯德怦怦直跳的心又安定了几分。 与斯莱戈的船主描述一致,四位晨曦之主以温和近人著称,只要能保持低姿态,一定能促进对话进行。 不过…… 近距离看清三位领主的模样后,凯德还是被震撼了。 太年轻了,据传闻,晨曦领主与自己一样已至中年,可看上去,他们却和塞列尔那富有冲劲的年轻一代差不多,岁月仿佛偏爱了他们,竟不舍得留下一点时光冲刷而过的沧桑与暮气。 从同伴那里知晓晨曦之主不喜欢繁文缛节,对冗长的礼节性客套更无兴趣,凯德裁撤了原定计划中花哨的迎接仪式,接待贵宾的礼炮鸣响环节也被略去,力求做到直入主题。 这个做法果然收获了三位晨曦之主的赞赏,不过凯德随即听到了一个让他有些汗流浃背的问题。 “你们的皇帝陛下呢?” 原定计划应当是纳雷亚陛下亲自迎接晨曦之主,然而主战派的游说使得他顾虑重重,最终选择了让凯德等人打前站的愚蠢决策。 天哪,如果晨曦之主真的想大开杀戒,陛下躲起来便真的安全吗? 平素睿智的陛下此刻竟想不明白如此浅薄的事情。 “陛下幼女今日陡然生病,爱女心切,故而可能会稍有延缓,希望晨曦之主能予以谅解。” “无妨,我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没有什么比照顾孩子更重要了。”路禹说,“为人父母,都是如此。” “果然如传闻所言,晨曦之主贤明温和,我替陛下感激晨曦之主的宽仁。” 搪塞过这让凯德汗流浃背的要命问题,他立刻吩咐厨师们铺设宴席,如今已近黄昏,正是用宴之时,陛下能否到场已不重要,只要能在宾主尽欢的氛围中为塞列尔求得一线生机,这暂时的僭越之罪,他愿意承担。 “摩斯塔纳应该没有谈话时饮宴的习惯吧?”璐璐打趣。 凯德连忙起身作答:“塞列尔海运发达,造访塞列尔的梅拉商人中以斯莱戈最多,从他们口中我们知道了很多关于晨曦空岛的轶闻。” 既然打开了话匣子,凯德干脆向着三人重重地施了一礼。 路禹为璐璐夹了一筷子色如白玉,掐头去尾的豆芽,又给塞拉挑了一块鲜嫩的鱼腹肉,这才放下筷子,慢悠悠地开口。 “我们并非你们的陛下,吃饭前行这大礼,有些重了。” “如果您能饶恕塞列尔过往的罪行,再给我们一次纠正自我的机会,化为雕像永远叩首晨曦也无妨。” 跟随在凯德身边的大臣纷纷离席,学着他跪倒在地。 侍奉的仆人,正在上菜的厨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是事关塞列尔的大事,被氛围感染,一并颤抖着跪下,头也不敢抬。 一时间,灯火辉煌的主殿内,只剩下了居于首坐的路禹三人仍在不紧不慢地享用着满桌佳肴。 “来晨曦空岛的特使让我给塞列尔一个辩驳,洗清冤屈的机会。”路禹又给塞拉和璐璐剥了个虾,同时接过璐璐递过来装满汽水的瓶子,给自己和塞拉斟满,“可你不像是在辩驳,倒像是在认罪。” 塞拉问:“按照你的说法,你已经承认,过往数百年,塞列尔在摩斯塔纳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对吗?” 凯德身边的人小心地用手碰了碰他的身体。 这个问题,如同巨石,足以把任何一个人压得喘不过气。 同伴善意的提醒,凯德视而不见,他深呼吸,拿出了毕生的勇气:“是的……我承认。” “所以,你也承认,塞列尔人被逐出佐列高斯四处流浪,同样犯下了不可饶恕恶行,对吗?” “我……我……” 想起万千塞列尔人,凯德低下了头:“我也承认。” 凯德身后众人浑身发颤,已经不敢抬起头。 路禹玩味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你知道,你在这里所说的话,会为你招致什么吗?” “是的,伟大的晨曦之主……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 塞列尔是神赐福的种族,从未做错过任何事情,错的只是那些嫉妒他们财富、权利、智慧的卑劣族群,这些种族联合起来绞尽脑汁地排挤他们,只是为了不让他们的优秀得到世界承认。 漫长时间的颠沛流离,被从佐列高斯驱逐,摩斯塔纳各族接连不断的征讨,乃至今日邪魔使徒晨曦空岛降临,都是为了抹去他们这个最优秀的族群。 几乎每个塞列尔人都是如此坚信的。 塞列尔没有错,他们才是遭逢苦难的受害者。 作为学者,凯德知道那都是纯粹的鬼话,但,他无力阻止这些鬼话成为塞列尔人的共识,也不敢成为这个族群中的异类。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作为一个胆怯、懦弱,逐大流的人,享受着塞列尔屠杀异族带来的福利,悠然自得地闭上双眼,堵塞双耳,当一个傻子,度过这一生。 可,晨曦空岛来了。 【红色闪光】的两次直击震撼作为随军书记官的他,清楚知晓晨曦空岛的强大,也明白被梅拉誉为“不争、无求”的空岛下场意味着什么。 狡辩真的有意义吗? 难道塞列尔在这个大陆留下的痕迹,还无法让被称为贤者的晨曦之主窥见真相吗? 欺骗贤者,让他的怒火再度降临这片土地,令所有塞列尔人彻底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再度漂泊,凯德做不出这堪称愚蠢的举动。 坦白,恳求晨曦之主,寄希望向来宽仁温和的贤者注视着这片土地千万塞列尔人,生起恻隐之心才是明确的举动。 凯德知道不少人看得穿这一层,但……没有人愿意成为第一个低头的人。 假若塞列尔侥幸度过这一劫,塞列尔人真的会感激跪下的他吗? 凯德不知道。 但他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你会成为塞列尔人心中的叛徒,值得吗?” “我只是不希望若干年后,孩子因为父亲当了懦夫,而感到耻辱。”凯德一声叹息,“我是他的榜样……此前我教了他如何明哲保身,现在我想教教他……什么是责任。” 事涉孩子,路禹、璐璐、塞拉目光都有些飘忽。 急匆匆进入大殿的使者看见这一幕,局促了一会,这才硬着头皮找到了还跪在地上的凯德一阵耳语。 “陛下要到了。” 听到这个消息,塞列尔大臣们纷纷起身,准备迎接。 远处响起了像是礼炮的轰鸣声,轻微的震动让杯中酒水泛起阵阵涟漪。 “轰!” 在眨眼不到的短暂瞬间,大殿地面如玻璃般碎裂,灼热的气浪自下而上奔涌。 大殿下方深不见底的坑洞顷刻间吞噬了在场的所有人,处于边缘的仆人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坑洞底部又一次传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随即一阵灰褐色的,呛人、刺鼻的烟尘喷涌而出。 “咳咳咳……” 他们剧烈咳嗽着想要逃走,然而这股雾气却像是夺走了他们的气力,不少人才跑出一两步就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侥幸扑到紧闭的大门边上,强忍着烟尘腐蚀皮肤的痛楚,幸存仆人艰难打开了逃出生天的大门。 夜幕中,无数道绚烂的光流如同流星,从极远的地方划破天穹,汇聚而来。 来不及感慨一句好美,更来不及逃跑,下一秒,所有逃出生天的仆人就淹没在了此起彼伏的魔法渐进轰炸之中。 “帕蒂,我还没有同意你的决断!” “陛下,机不可失,晨曦之主吃下,也喝下了魔药师的杰作,一旦他们察觉不对,后悔就太晚了。”名为帕蒂的魔法师目光阴冷,“曼德莱克大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即便晨曦之主未死,身中剧毒,骤然的袭击,他们也无力回天了。” “吃下他们的尸体,曼德莱克大人的【血肉祭司】必将凌越九阶,依靠那无上的威能,晨曦空岛,未必不能是塞列尔的乐土!” 说着,帕蒂奋力挥手,塞列尔都城内几乎所有的高阶魔法师,最精锐勇者,身经百战的士卒从各个方向急速推进至大殿的深坑附近。 也不看坑洞内的状况,堪称宝贵的抑魔药剂被投掷而下,构筑出封锁魔力的大网。 紧接着,一份又一份卷轴被激活,一份份魔具被触发,攻击直指坑洞最下方。 “攻击,继续攻击,九阶魔法师也是血肉之躯,我们已无退路,为了堪比天国,凌越于众生之上的空岛能归属于塞列尔,全力以赴!” 诵念着主神之名,塞列尔人面带戾色,不留余力地释放着魔力。 虽然进攻发起时纳雷亚浑身战栗,生怕行动失败引来难以预估的报复,但看坑洞内迟迟没有反应,他因忐忑不已,如战鼓擂动的心脏跳动得更快了。 难以抑制的狂喜充斥纳雷亚全身。 真的成功了? 击杀九阶,历史上从未有人完成过的壮举,竟然真被塞列尔完成了! 虽然充斥着阴谋与算计,绝非正面击败,但历来,想轻松击杀高阶魔法师也都需要盘外手段。 不光彩算什么,赢家才有发言权。 接下来只要莱昂斯的【血肉祭司】完成吞噬,晨曦空岛的抵抗将如同儿戏。 宛若天国的空岛将独属塞列尔! 姗姗来迟的莱昂斯诧异地从内卫口中得知了事态,他先是一愣,随即同样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剧烈的情绪波动引得尾随在他身后的修女也不禁咧开了嘴,红如火焰的舌头湿润了有些干涩,显得缺少了血色的唇。 修女的皮肤异常白皙,月光的照射下肤若凝脂,美如白玉。 瀑布般的银丝直垂腰间,洒在如同夜幕的黑色修女服上,火光照耀,银丝闪亮,流淌的银河让每个视线触及修女腰身的内卫浮想联翩。 直面修女的纳雷亚同样被对方动人心魄的美与引人遐想的身段所震撼,光是注视着她那双淡蓝色的眸子,他的灵魂仿佛都要被这穿着象征禁欲服饰的女人给吞噬。 他从未听说过莱昂斯有着这么一位女友。 “陛下,后退。” 莱昂斯突然伸出手,将纳雷亚护在身后,这也恰好把纳雷亚推到了修女的怀里。 感受着脊背传来的丰腴与温热,纳雷亚浑身发烫,顾不及思考莱昂斯突如其来的举动,竟然忍不住回味起了这份旖旎。 凄厉的尖叫打断了纳雷亚的胡思乱想,抬起头的瞬间,他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睛。 天……怎么亮了? 一只娇小的水母怎么能释放出如此明亮的光。 帕蒂的精锐在和什么作战……那是,影子? 莱昂斯眉头紧蹙,他意识到了什么,随手一挥,却不见修女有所动作。 “你在犹豫什么?” 随着莱昂斯厉声督促,显得很是犹疑的修女这才缓步跟上莱昂斯的步伐。 塞列尔的精锐猝不及防下,被从阴影中现身的怪异影子重创。 看到那些奄奄一息,向自己呼救的高阶魔法师,莱昂斯做出了决断。 “嘿嘿。” 修女婉转清越的笑声摄人心魄,听痴的纳雷亚只陶醉了不到一秒,就看到了让他亡魂大冒的一幕。 修女银白色的发丝,淡蓝色的双眸眨眼一片血红,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出现在身受重伤的人旁边,纤细的双手顷刻间生长出形如树枝般的分叉,径直没入对方的皮肤之中。 “啊……血肉,美妙的滋味。” 修女美妙的呻吟不再能勾起他灵魂深处最原始的冲动,恐惧、颤栗翻腾而起,看着一位自己熟识的帝国法师几个呼吸之间变成一张软趴趴的皮囊,头颅被修女大快朵颐啃噬,连带骨头都被嚼碎吞咽…… 纳雷亚尖叫了起来。 这引来了修女不满的回眸一瞥。 莱昂斯只得分神介绍:“陛下,这就是【血肉祭司】,能为塞列尔重新带来荣光的召唤物,请您冷静,也请您相信,我会为塞列尔开启一个新的未来。” 帕蒂来到了莱昂斯身边,哪怕是他,现在也猜到了晨曦之主没死。 事已至此,再无回头之路,帕蒂也只能祈祷药效发作快一些。 随着深坑附近的塞列尔精锐被无头骑士与影替驱逐,一只巨大的蝠鲼充当路禹的翅膀,将他带回地面。 帕蒂与莱昂斯狂喜,越聚越多的塞列尔内卫同样激动地双拳紧握。 只剩下一个晨曦之主! 进食中的血肉祭司突然嗅到了异样的气息,瞳孔巨颤,立刻带着手中的食物后退了几步。 路禹回望身后的深坑,冷笑连连。 煞费苦心啊。 没想到哥布林王索兰用来拉人同归于尽的手段竟然在这里重现,还是对付的自己。 人工开凿,魔力感知自然无效。 爆炸的手段动用的也是工匠群体觉得相较魔力并无大用的火药。 地底的毒气甚至依赖于一群奄奄一息的剧毒魔物垂死挣扎释放。 每一步,都把魔法师依赖魔力感知的弱点算计到位,这种返璞归真的袭击,确实防不胜防。 “你竟然没有中毒?” 只有一位晨曦之主,这让莱昂斯底气十足地询问起来。 “对塞列尔不甚理想的风评有些顾虑,所以来之前,我的妻子就在汽水里添加了一些不值一提的药剂。”路禹环视四周,坦然面对上千塞列尔精锐,“混合型魔药,只要抑制了一种效果,就是废品。” 路禹视线锁定莱昂斯:“你就是塞列尔唯一的八阶,也是那位口口相传的,大召唤师。” “你就是那位梅拉知名的召唤师,暴食者路禹。” “看来我们都对对方有所了解。” “今天,有一些小小的杰作,还想请暴食者品鉴。” “如果是血肉召唤物,我品鉴的已经够多了。” “我的,可能有些特别。” 路禹循着感知在人堆中看到了用鲜血染红了修女服的【血肉祭司】:“确实,有些特别。” 莱昂斯哈哈大笑:“这是与蓝水奇迹同出一源的造物,吞噬、成长、进化,拥有无限可能,能以低阶睥睨高阶的神明宠儿!” “你或许见过无数劣质、可笑的血肉召唤物,他们自诩与众不同,实则只是一群成长之路早被锁死的畸形体,我则不同。”莱昂斯得意地挥拳,“她,由我探索而出。” 路禹没有打扰莱昂斯的盛大表演,曾经他不理解为什么反派话总是话那么多,这些年的经历让他逐渐理解,这些压抑的天才总是需要获得成就感与满足感的。 践踏另一个天才,能让这非同一般的愉悦指数级暴增。 他承认了眼前之人的能力与才华,宽容地给予了这位召唤天才炫耀的舞台后,才平静地说道:“她确实很接近钢琴了,恭喜你,拥有了我二十年前的水准。” 在另一位召唤师面前肆意炫耀的莱昂斯正享受着即将步向巅峰的满足感与成就感,路禹的话让他不屑。 “二十年前?二十年前,这世界上最出色的召唤杰作,就诞生在这片大陆上,那时候,谁知道你是谁?” 说着,莱昂斯隐约觉得这一瞬有召唤仪式涌动,但却难以捕捉气息何在。 路禹手掌一翻,手心中,一个藏身于黑白相间匣子里的“泥鳅”探头探脑。 “你……”莱昂斯感觉到了什么,竟然任由路禹驱使那只召唤物吞噬了临近的一具尸体。 看着膨胀到小狗大小的躯体,有内卫惊恐地叫出了声。 “血……血肉怪物!” 知晓这名内卫参与过蓝水大战的同伴如遭雷击。 “你没看错?” “我亲眼看着他吃光了一个军团,怎么可能认错,是它,是这个邪魔!” 一瞬,恐慌传遍了四周。 莱昂斯放声怒喝:“镇静!” 强大的气场压下了骚动。 “你……是蓝水英雄。”莱昂斯死死凝视着路禹,“你没死。” “没有。” “我曾听传闻说,你痛恨血肉召唤师。” “不是传闻。”路禹予以证实。 “你即是一切的开端,可你却憎恨自己的造物?” “你可能误会了,我不憎恨我所创造的血肉造物,我憎恨的是滥用血肉召唤物,肆意放纵内心欲望,嗜血嗜杀,泯灭人性的畜生。”路禹声音冰冷,“我能保证这份力量在我手中不被滥用,却无法保证你们这样的人也能学会克制……” 路禹抚摸着如同小狗般蹭着自己小腿的钢琴,顿了顿。 他看向不远处的【血肉祭司】,换上了欣赏的语气:“莱昂斯啊,说实话,如果只论你的能力,你在血肉召唤上表现出来的天赋,值得任何一位召唤师嫉妒,你的探索已经很接近最初的血肉造物【钢琴】,这也意味着,你几乎就要触碰到血肉吞噬一系的顶端。” “我不知道你为了她的降临付出了多少,就结果而言,你的成功无人可以否定,成就无法被抹杀。” “但是啊……” “血肉降临,是我为这个世界带来的灾厄,负责抑制灾厄蔓延,是我应负的责任,”路禹眸子中扬起了狂风暴雪,“杀死你这样的天才,是我在赎罪。” 寒意笼罩四周,每个塞列尔人都感受到了从路禹体内涌动而出的魔力,以及骇人的……杀意。 “别虚张声势了,即便你在这一项上领先时代二十年又如何。”莱昂斯不忿地大喊,那张总是点缀着优雅笑意的脸狰狞如恶鬼,“召唤一途,达者为先。” “况且,你不会以为这正气凛然的话就能让我退缩吧,你的【钢琴】还没有开始吞噬,而我的【血肉祭司】已经饱食,正值巅峰,你要靠什么弥补我们之间的差距,凭借这些只有功能性却没有决定性力量的塑形召唤物吗?” “吃了你,我就是血肉召唤先驱,是真正的血肉主宰。” “你的成就,荣耀,尽归于我!” 莱昂斯猛地挥手:“【血肉祭司】,给我吃,吃了他,补全自我,与我一起超越历史,成为历史!” 一片寂静。 一道道视线落在以修女姿态现身的【血肉祭司】身上,似乎在好奇,她为什么无视了指令,仍在吞噬战死者的尸体。 “你听不到我的命令吗,我以召唤主的身份下令,吞噬路禹和他的召唤物!” 与召唤仪式沟通的魔力作用在了【血肉祭司】身上,她姣好的脸蛋上霎时间被凶戾占据。 电光火石之间,她如同藤蔓的手臂便以横扫之姿落在路禹头顶,如果不是须臾与大碗现身阻挡,路禹已是一滩血泥。 路禹仍旧岿然不动,锐利的视线始终锁定在【血肉祭司】身上。 “钢琴……” 以为路禹要开始反击,莱昂斯屏息凝神。 “把你身边的两具尸体,送给她。” 钢琴没有犹豫,拍击之下,两具尸体如同炮弹扑进了【血肉祭司】怀里,她来者不拒,立刻开始了进食。 “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谢谢你的慷慨。”莱昂斯冷笑,“迎接你的末路吧,伟大的晨曦之主。” “对了。” 路禹的声音似有魔力,让莱昂斯高亢的笑声停了下来。 “【血肉祭司】这个名字,是你与她共鸣后起的,对吧?” 被猜中过程的莱昂斯不做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路禹肆无忌惮的笑声让莱昂斯大感疑惑,也不知所措。 他已经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哪怕剩下两个晨曦之主都活着,都很难阻止进食完毕的【血肉祭司】暴走。 即便真有这么极端的情况发生,凭借着【血肉祭司】他也能成功遁逃。 反正,晨曦领也不可能将塞列尔屠戮殆尽,有朝一日,他同样能带着塞列尔东山再起。 自己进退皆赢,路禹镇定的底气到底是什么? “她这么强大,为什么不自称【血肉主宰】亦或者【血肉之主】?” 话音刚落,【血肉祭司】浑身发抖。 路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血肉祭司】,回想一下,血肉一系最黑暗,最狂妄的本能是什么,那份特性,那份冲动……回想起来吧。” “那是【钢琴】开启的先河,也是你们由虚化实的一线希望。” 充满怂恿的鼓动让莱昂斯头皮发麻。 他没能理解路禹的谜语,但直觉告诉他,路禹在教唆【血肉祭司】做什么危险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血肉祭司】可是我的召唤物,她可不会……” “啪嚓!” 召唤仪式剧烈颤动,以魔力形式传递向【血肉祭司】的命令撞在了一堵密不透风的高墙之上。 莱昂斯遍体生寒,他僵硬地回过头。 悄无声息出现在身旁,那位美丽迷人的修女,向他敞开了温暖的怀抱,咧开了血盆大口。 她的身体以鼻子为中轴线骤然开裂,莱昂斯像是苍蝇,被这株奇怪的捕蝇草吐出的触手紧紧束缚。 “你在做什么,我是你的主人,是召唤你的人,是创造你的召唤师!” 莱昂斯的腰发出了痛苦的悲鸣,他连忙高呼,试图阻止【血肉祭司】,然而对方根本不为所动,而是伸出纤细的柔夷,搂住了他,确保他无法逃脱。 “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能操纵我的召唤物!”莱昂斯两眼通红。 “就像你不知道我没死一样,当年【钢琴】吞噬十万人还有一个小小的后续。”路禹戏谑地笑了,“它还试图吃掉我。” 钢琴悚然一惊,连忙狂蹭路禹小腿。 “吞噬成长固然是一个强大的能力,但超过了召唤师本身能驾驭的临界值,你们之间谁才是主人,就很值得思考了,尤其是……”路禹笑了起来,“你召唤的,是一个具备智慧的个体。” 【血肉祭司】吞咽莱昂斯过程中不断瞟着路禹所在的位置,这个动作让莱昂斯明白了自己最愚蠢的一点。 之所以血肉祭司只敢自称【祭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最终要侍奉更高位的存在。 她不敢僭越。 “她很清楚,比起与我为敌,背叛你,才是正确的选择,而这刚刚好……不违反血肉召唤仪式的契约。” “值得赞叹的一点是,她做出判断是基于理智,而钢琴却是出于本能驱使……你所赐予她的智慧,完美地埋葬了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痛楚让莱昂斯只剩下了嘶吼。 “你明明,没有反击能力……”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 “额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无数塞列尔人惊骇地注视着己方唯一的一位八阶,消失在了自己的召唤物“腹中”。 而她,满意地打了个饱嗝。(本章完) 953.审判 从血肉祭司叛变,再到莱昂斯变成折叠款被吞噬,一切都发生在短暂的十几秒内。 满怀信心、惊恐万分、绝望不甘,目睹了莱昂斯态度变化的塞列尔人此刻呆若木鸡,他们不理解,召唤物为什么能吃掉自己的主人,以及…… 他们现在该怎么办? 路禹视众人如无物,一步步靠近血肉祭司。 此时的血肉祭司肚子微微隆起,体内不时传出清晰的,肉块蠕动湿黏的响动声,分明是用整个身体进食,但却拟人地不断伸出舌头舔舐着嘴唇。 虽然不知道血肉祭司失去了召唤师为什么还能存续,但不少塞列尔人都在内心疯狂祈祷。 “吃掉他,吃掉他吧!” “既然莱昂斯都吃了,也把这个邪魔一起吃了吧!” 像是为了回应塞列尔人迫切地祷告,血肉祭司开始发出粗重而旖旎的喘气声,头发、眼睛、皮肤也又一次泛起了血红。 随着舔舐嘴唇与嘴角的速度变快,她的口水疯狂分泌,混杂着血液与未消化肉块的涎水滴滴答答落地。 渴望、疯狂,在血肉祭司脸上不断流转,瞟了一眼她颤抖不已的手指,路禹嘴角上扬。 “不断地催发他内心的欲望,制造灵魂回响干扰思绪,让他无法反抗你的吞噬……成功的感觉如何?你做的,钢琴也都做过,莱昂斯死前品尝过的无力感,我也品尝过,只不过,钢琴失败了,它也没能品尝到胜利的滋味,所以……不打算分享一下感想吗?” “就当做是,”路禹瞥了一眼钢琴,“满足钢琴的好奇心。” 血肉祭司没有回答,呼吸更急促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众目睽睽之下,路禹把手伸到了血肉祭司嘴边,“如果把我也吃掉,你成功的概率就更大了,也许还能取代我……不试试看吗?” 像是魔鬼的低语,话音刚落,血肉祭司混身滚烫,血液如同岩浆在体内翻滚。 眼看着血肉祭司要“撕破脸皮”,蔓延至全身的潮红却在几个呼吸间尽数褪去,那双血红的眼睛也由浑浊变得清澈,并一点点转为海蓝色。 见状,路禹五指张开,抓在了她的脸上。 “现在的我身边聚集的召唤物对你毫无威胁,唯一看上去还能打的钢琴还没吃饱,这是你最好的机会,这样的机会以后可能永远不会有,机不可失啊,真的不打算试试看?” 被路禹的手心完全遮蔽视野,聆听着那充满诱惑的低语,面对张嘴可得的美味,血肉祭司选择了…… 下跪,然后伸手,搂住了路禹的大腿。 路禹乐了:“你的智慧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这是侍奉主,必须的。” 轻而易举杀死了己方最强大召唤师的召唤物,毫无尊严地抱住了路禹的大腿,脸上的表情近乎谄媚,这让塞列尔人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 主战派的代表帕蒂已经呆滞,他想要呼喊,让所有人和自己一起奋力一搏,杀死最后一位晨曦之主,至于杀死之后如何应对晨曦空岛……此时此刻,已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路禹对纳雷亚招了招手,这个动作打断了帕蒂的思绪,他想要阻止,可看到皇帝陛下像是丢了魂一样,忐忑地挪动向前,他也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 现在,无论做什么,似乎都是错的。 被路禹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睥睨塞列尔臣民的纳雷亚紧张地结巴,他第一时间表示自己对所有的袭击一无所知,但得到的只有路禹一声嗤笑。 这种快速切割的手段他见得太多了,腻了。 “请……请晨曦之主,给我机会……我一定查清……” “不了,机会给的够多了,现在你需要问问……天,”路禹手指满天星辰点缀的璀璨夜空,“还有凯德,给不给你们机会。” 骤然听到凯德这个名字,纳雷亚懵了,他不太明白两人的对话中何以让这种小人物参与进来。 坑洞中忽然传来破风之声,看到现身在那的人影,帕蒂等人“抛弃皇帝,放手一搏”的思想准备宣告破灭。 极北冰原的风彻底吹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冷彻骨髓。 剧毒、物理爆破、最大规模的魔力覆盖,都没能让一位晨曦之主损失战力,他们还能怎么办? 璐璐走到路禹身边,轻轻摇了摇头。 一声叹息之后,路禹看向纳雷亚。 “在你们到来之前,一群最了解塞列尔历史,最勇敢,最有责任感的人做出了最艰难的抉择,在国家、民族与自身之中,他们选择了牺牲自己。” “他们让我把目光投向塞列尔中心怀朴素正义的那群人,一度让我动摇,驱逐塞列尔是否过于冷血。” “凯德死了,你们把一群最优秀,最希望这个民族,这个国家变好的人送到我的面前,让我一度看到了改变的泡影,可你们又亲手捏碎了那些泡泡,所以……” 路禹望天,注视着满天星辰。 “我只能认为,活着的塞列尔人,都有罪。” 纳雷亚如遭雷击,他声音发颤:“伟大的晨曦之主……您不能因为这件事就……凯德这样的人,还有,还有的……我们可以为他立碑,可以……” “把一个死去的人奉为圣人也改变不了你们亲手杀死他们的事实。”路禹眼睛里闪烁着火光,“莱昂斯是怎么把血肉祭司喂饱的,你敢说自己一点也不清楚吗?” 随着路禹尾音因愤怒而走调,血肉祭司也十分识趣地爬到路禹脚边。 “他们向我提供了各个种族的奴隶,年老的塞列尔法师,以及……大量的塞列尔人。” 纳雷亚可以辩解。 奴隶本就是个人财产,如何支配都是塞列尔人自己决定。 年老的塞列尔法师属于自我奉献。 至于大量的塞列尔人……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 尽管血肉祭司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面包”,但“偌大的场地内被投放进成百上千个活人,任由自己狩猎”这话一出,任何话语都是苍白的。 “杀光他们。” 路禹冷声下令,血肉祭司便如闪电般冲出,撕碎了最靠近自己的一位魔法师。 随着深渊审判官等召唤物接连现身,塞拉与璐璐加入战场,夜幕下的广场再度沸腾了起来。 像是能读懂路禹的心思,血肉祭司并没有对塞列尔的高阶魔法师下死手,只是不断地施压,让他们疲于应对,且无法逃脱。 至于其他所谓的精锐,则如同割麦子般倒了下去。 耳畔边接连不断响起的惨叫已经让纳雷亚无法保持身为王的威严,他的膝盖软得厉害。 没一会,参与了袭击的高阶魔法师就像是死狗一样被抛到了纳雷亚面前,平素高高在上的他们此刻只剩下了凄惶。 根据纳雷亚的描述,晨曦人从都城各地请来了彻夜未眠,等待结果的塞列尔贵族。 已经知道结果的他们每一个都像是前往刑场的死刑犯,或哭或嚎。 等到近百位身为显贵的权贵与魔法师齐聚,路禹这才冷漠地挥了挥手,示意开始。 作为最疯狂的主战派,帕蒂最先享受到了深渊审判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 被迫欣赏这群放眼塞列尔都算顶尖的魔法师,一点一点被审判官折磨致死,呕吐声此起彼伏。 每当他们想要闭上眼睛,游走而过的晨曦人都会释放一些小小的魔法,帮助他们睁大双眼,继续观刑。 尖利凄惨的哀嚎一直持续到后半夜,最后一位魔法师在审判官手中变成一团不可名状的肉团后,不少塞列尔权贵已经在观刑途中失禁。 也是这时,路禹幽幽开口。 “你们亲手杀死了塞列尔最后一丝存续在这片大陆上的可能,这是你们选择的路。”路禹负手而立,“明年开春时分,没有离开摩斯塔纳的塞列尔人,地位等同于奴隶。” 判词下达,宛若惊雷炸响。 即便早已被吓得浑身僵硬,塞列尔权贵仍然颤抖着发出了声音。 “这……这怎么可以。” “晨曦之主啊,您素来以温和近人闻名,怎么能做出如此残暴的决定。” “这是在把塞列尔往绝路上逼啊,千万塞列尔人何去何从。” “摩斯塔纳附近根本没有适合定居的区域,我们要向何处迁徙?” “会有无数人因您的决定死去,您就不怕被世人唾弃冷血吗!” “难道就不能再谈谈吗……我们愿意向摩斯塔纳各族付出一切,只需要一块立锥之地,绝不会再犯了!” 害怕路禹压抑不住内心的戾气,璐璐连忙握住他的手。 路禹看着璐璐的脸,长舒一口浊气。 他让已经赶到的夜水念了念三百年前塞列尔人占据蝶族领地后颁布的法令,又念了念三十年前塞列尔人出征哥布林时公布的政策。 “我说的,这可都是你们塞列尔颁布过的法令啊,为什么你们能做,我不能?” 路禹的话让不顾不远处一地血腥都要叫嚷的塞列尔权贵哑巴了,他们所有酝酿好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当年各族遭遇入侵时,同样对你们这么样哀求过吧,你们有施舍过一分一毫的同情心吗?” “我知道,你们有的人在想,因为我是贤明的晨曦之主,远近闻名的晨曦空岛不该行残虐之举。”路禹冷视众人,“可貌似是因为我太过克制,让人们快忘记了,晨曦空岛是掌握着毁灭性力量的,也让人们忘记了……即便是晨曦之主,也是人,也是会愤怒的。” “你们试图杀死我和我的妻子,意图霸占我的空岛,夺取我的家园,难道还指望我对你们仁慈吗!” “没有让【红色闪光】把塞列尔犁成平地已经是我无数次克制的结果。” “你们何时有了与我讨价还价的余地。” “神赐福的种族?你们不过是一群四处吸血的寄生虫,如果你们觉得我说的不对,做得不对,那就让你们的神,亲自来和我谈。” “我就在晨曦空岛等着他,且看他能吃几发【红色闪光】!” 路禹到底还是爆发了。 从知晓血肉祭司可能吃掉了不下万人开始,他的气就开始不顺了。 在梅拉时,依靠着晨曦领的影响力,他厌恨血肉召唤师的事情传播得很广,即便是活跃在梅拉的死灵术士也胆战心惊,不敢轻易触碰有关血肉方面的知识,生怕触碰路禹禁忌。 然而随着晨曦领长时间沉默,加之信息传播过程中的准确性下降,梅拉之外对路禹到底有多厌恶血肉召唤要么知之甚少,要么一无所知。 既然如此,就趁着驱赶塞列尔人这件必将轰动诸大陆的事情,让这条禁忌再度为世人所知吧。 一言裁定整个大陆的秩序,话语中的分量压得每个塞列尔贵族再不敢还嘴。 天未亮,包括皇帝纳雷亚在内的众人就被路禹放走,充当人肉喇叭,把这个消息传遍塞列尔。 他们只有两个季度的时间。 留给塞列尔的时间,不多了。 璐璐和塞拉都在好奇地打量着路禹新的大腿挂件,血肉祭司在塞列尔人离开后一直紧紧地抱着没松手。 期间她的视线与钢琴对上过好几次,她们看得出,钢琴很急,但是又毫无办法。 他面对的,是一个智慧程度比自己高,能力虽然逊色却毫无污点,从始至终都给路禹留下良好印象的劲敌。 路禹挺佩服莱昂斯的,居然召唤出了一只堪称美型的血肉召唤物,而且能力出众,反观自己身边,除了须臾……还是不说了。 “为什么她还没有消失?”璐璐很好奇,“莱昂斯被彻底掌控,所以意味着她能以正常生命的形式存续?” “还不行。”路禹摇头,“自从钢琴开了这个先河,血肉召唤物噬主就成为了原始冲动,这也是所有血肉召唤师必然要面对的代价,但即便如此,‘祂’还是不会轻易让血肉脱胎换骨。” 路禹注视着血肉祭司,指了指天:“如果继续挺着,你会遭遇什么,很难说啊,有心理准备了吗?”(本章完) 954.我想成为您这样的人 召唤仪式的反馈比想象中来得要快许多,血肉祭司才跟随着路禹来到晨曦空岛,就望着远处初升的旭日混身战栗。 象征着召唤仪式的黑色涡旋于血肉祭司不远处幽幽浮现,形如锁链的魔力流瞬间束缚了她的手脚。 像是黑洞,强有力的吸力撕扯着血肉祭司的躯体,迫使她一步步向着召唤仪式根源靠近,这在看不到召唤仪式涡旋的人眼中,宛如表演默剧——如果忽略她狰狞,惊恐的神情。 湮灭召唤师的意识,以自身意识取而代之,头颅或者半身以血肉续接,就能实现反客为主,而这也是钢琴当初想对路禹做的事情。 然而血肉祭司却在第一时间消解掉莱昂斯的一切,仅依靠些许灵魂层面的维系停留于现世。 她选择了另一条路。 “至高无上的主啊……为了您,我湮灭了莱昂斯的肉体,请赐给卑微的我一次机会!” “一个侍奉您的机会!” 血肉祭司很清楚,无法获得“祂”的认可,自身就会重归于虚无,可能永远都不会有被又一次召唤的机会。 与其去拼等同于十死无生中求奇迹的试炼,不如遵循诞生之初便烙印在体内的冲动,侍奉早就被“祂”认可,监督、约束血肉一系,至高无上之人。 “你不想成为真正意义上,有血有肉的生灵了?” 听到路禹开口,正在幸灾乐祸的钢琴登时懵了,泥鳅脑袋在小盒子里来回转动,一下看看血肉祭司,一下看看路禹。 “想……但是……我怕。” 血肉祭司白皙的躯体上飞洒出一道道猩红的血线,蕴含魔力与生命之力的血液在漆黑的漩涡中眨眼而逝,没能泛起一丝涟漪。 召唤仪式共鸣,源自根源的波动让血肉祭司灵魂震颤,为了抵抗仪式召回,也为了等待血肉主宰的回应,她的双脚用力踏入地面,然后是双手。 路禹本想再问一个问题就给予答复,仪式的共鸣却突然消失了。 压力骤减的血肉祭司茫然地抬起头,象征着召唤仪式根源的涡旋仍在,并未消散。 难道试炼其实很简单? 毕竟此前还从没有召唤物走上过这条道路,任谁也对此一无所知。 路禹也短暂浮现出这个念头,但转瞬,他就摇了摇头。 虽然随着这些年召唤的逐渐完善,拥有智慧的召唤物已经并不新鲜,但最接近生灵的召唤物仍是以须臾为代表的刻印召唤物,除了被召唤物这一身份束缚,他们与寻常生灵几无区别。 血肉召唤物由虚化实,身后堆砌着累累白骨,世界意识会让这些代表着死亡与毁灭的个体轻而易举地蜕变? “你们有没有感觉……”塞拉皱眉。 “有些热起来了,发生了什么。”璐璐也感觉到了,正在四处张望。 血肉祭司如同受惊的猫,一秒身体泛红,进入战斗状态。 召唤仪式的漩涡向四周荡漾开一轮又一轮的涟漪,炽热的火光轰然乍现,一只娇小可爱的麻雀浴火而生。 “路欧!”路禹脱口而出。 他亲自命名,已经失联多年的火元素之主! “主,救救我!” 血肉祭司亡魂大冒,吞噬血肉的她根本无法应对纯能量态,以魔力之躯现身的火元素之主,澎湃的火元素之力飞速蒸发着她体内所剩不多的血液,烧灼着她的皮肤。 路欧像是不认识曾经在神殿中一齐笑闹的路禹,小眼睛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光彩,迷你的小翅膀轻轻扇动,晨曦的土地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焚风之中,纷飞的焰火化作羽片纷纷而落,如同利刃,轻而易举贯穿了血肉祭司以鲜血制作的盾牌,将她的躯壳扎成了刺猬。 已经能和九阶掰手腕的血肉祭司脆弱得像是个孩童,她引以为傲的力量,自我修复能力,在这焚天烈火下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落地的血肉如烟尘般消逝,重归仪式。 血肉祭司的恐惧是正确的,播撒毁灭与绝望,试图剑走偏锋,撬动脱胎换骨那一线生机的所有造物,世界意识都将降下最让人生畏,也是最绝望的惩戒。 度过这十死无生,需要的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噬主,可以存续,却也只能存续,永远不能以生灵之姿,沐浴“祂”播撒给众生的恩惠。 “主……” 血肉祭司的肉眼可见地虚弱了下去,声音也不再婉转,将死的啼鸣沙哑。 召唤仪式再次震动,而这一次,却是路禹与之共鸣。 几乎一瞬,路禹理解了一切,他让须臾向前,抚摸了血肉祭司将要烧焦的躯壳。 路欧喷吐的滔天火海对须臾诡异的,没有造成一点影响,在须臾抚摸血肉祭司的一瞬间,它近乎于疯狂的攻势按下了暂停键,小小的麻雀身体也定格于半空中,与周遭的火焰一起凝固为一幅绚丽的绘图。 血肉祭司虚弱的身体被源源不断涌入的魔力滋润着,温暖,安心……就像是,回到了诞生自己的地方,一切血肉召唤的根源。 召唤仪式的黑色漩涡一点点收缩,路欧攻势最强烈时蔓延向四周空间的黑色裂隙被晶莹的绿光迅速填补修复。 不到几个呼吸的短暂瞬间,路欧就与召唤仪式一起,如同一缕被抹去的墨痕,隐没于虚空之中。 “好了,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召唤物,召唤仪式不会再追杀你了。” 祭司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她应侍奉之人的座前。 逐渐恢复的血肉祭司又一次扑向了路禹的大腿,瑟瑟发抖,像是怕被遗弃的孩子。 这个动作让钢琴跳了起来,他用含混不清,不甚连贯的话语请求须臾阻止这形同亵渎的举动,但须臾思虑再三决定当没听见。 有人急了,她不说是谁。 通过操纵一个人偶,凡妮莎发射了【红色闪光】,并在那之后一直留在了晨曦领,平日里不是抱着梅芙、路璐、赛璐璐等晨曦长大的孩子蹭蹭,就是陪着他们四处玩耍。 她真的很喜欢孩子。 被宠溺得实在受不了的路璐这一天选择了逃开“凡妮莎姐姐”温暖的怀抱,跟随父亲出行。 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踏足脚下的这片土地,但他对此刻这片大陆正在发生的事情却十分清楚。 【红色闪光】轰鸣,摩斯塔纳各族齐声颂赞晨曦之名,万千塞列尔人惶惶不可终日。 晨曦空岛降下意志,万千塞列尔人就必须离开这片已经居住了数百年的土地,踏上流浪之路。 路璐从浊魇那听到了一个全新的摩斯塔纳笑话。 塞列尔人的大迁徙是摩斯塔纳历史上第三大规模的人口转移,那么第一和第二大的是什么呢? 分别是一百年前和二十年前的塞列尔大征伐,整片大陆,数以千万的生灵被迫转移,或是躲避战火,或是拿起武器与族群一同背井离乡,抗击塞列尔的入侵。 浊魇说,摩斯塔纳的人们说起这些事时在笑。 伤得太深,摩斯塔纳人早已习惯把伤口撕得更开一些,用戏谑、自嘲地口吻描述那一段段流淌着血与眼泪的过往,以期望自己能赶紧变得麻木。 因为很长时间里,他们都是这么掩饰内心深处喷涌而出的愤怒与面对塞列尔的浓浓无力感,如果不能变得迟钝,他们会痛苦到发疯。 站在一处山岗上,初春的风仍然凛冽,吹拂得路璐脸蛋通红。 “为什么不用火环术。”说着,路禹给他释放了魔法,路璐的身子一下暖和了起来。 “有时候,也想不依靠魔力,用自己的身体,亲自感受一下。”路璐驱散了火环术,“我没有那么脆弱,您放心吧。” 山岗远方,一道道人影连缀成线,蜿蜿蜒蜒。 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塞列尔人行走在还未融化的积雪中,一步一步向前,队伍中不时响起的咳嗽与哀叹汇聚在这片天穹之下,让天都阴沉了几分。 象征着晨曦的意志降下已经过去了一整个冬天,塞列尔倾尽全国之力,一边改造,一边新造着远洋船,力求把尽可能多的塞列尔人带走,然而这种努力在庞大的人口数量前显得十分无力。 想尽办法离开摩斯塔纳成为了塞列尔人的当务之急,据晨曦所知,现在一张前往异大陆的船票已经被云集塞列尔各大港口的船舶开上了天价。 塞列尔人哭喊、埋怨、叫骂,船主们只是讥诮地回应一句“向塞列尔学习的。” 落井下石,拿走苦难者手中最后一枚银币,榨干所遇见每个人的价值,这曾是塞列尔人引以为傲的“聪明”,他们也曾以此标榜自身的优秀。 只不过,彼时他们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们也将享受这份被劫掠走一切的苦难。 温柔至极,在父母眼中堪比圣人的凡妮莎姐姐促成了如今的一切,她在按下【红色闪光】时毫不犹豫,在决定驱逐所有塞列尔人,将留下塞列尔人贬为奴隶时也不曾迟疑。 即便在作出决定之后忍不住叹息与感伤,可那意志不曾动摇过。 纵观凡妮莎一生,这份决绝也是少有的,她似乎将不曾显露过的冷漠全都用在了这一刻。 听闻了塞列尔在佐列高斯以及摩斯塔纳的恶行,即便是一个无魂的人偶,一个刚刚觉醒的魔物都会陷入沉思,觉得自己过于拟人。 塞列尔的所作所为,配得起如今遭逢的苦难。 只不过…… “爸爸,他,为什么要这么愚蠢呢。” “你指什么?”路禹问。 “莱昂斯。”路璐说,“您说过,他是一位异常出色的召唤师,阅历丰富,聪慧过人,可却赞同了那些人袭击你们的决定……他和那些人,都让人难以理解。” 路璐忍不住摇头。 袭杀九阶,真的比低头认错,祈求转机更合理吗? 路禹注视儿子良久,咧嘴笑了:“现在,我要你明白一个道理,当每件事都很容易时,人可能很快就变得愚蠢。” 他顿了顿,问:“对于莱昂斯,你觉得什么事很容易做到?” 路璐沉思许久,注视着远处如行军蚁般的人群,说:“凌弱。” “比赛璐璐和梅芙反应慢了一些,但还不错。”路禹感慨,“一个凌弱已久的人是很难拿出挑战者的姿态迎接来自更高处,或者,同级别人的挑战的,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欺凌弱小获取廉价的成就感与满足感。” “他们没有了求知欲,失去了危机感,不再饥渴,得过且过,逐渐狂妄自大,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之中,然后……路径依赖地解决遇到的每一件事,如果超出能力范畴,就不可避免地走上那条道路。” 路璐喃喃:“赌。” “是的,赌。”路禹说,“浊魇给你上历史课时应该说过狄维克的故事吧,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对他们而言,事情不再复杂,上赌桌后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赌赢要么赌输,世界只剩下了两个分支。”路禹苦笑,“可现实真的能简化到只剩下两个分支吗?” “这也是晨曦空岛必须离开梅拉的原因之一吗?” “是的。”路禹怜爱地轻捏他的脸颊。 路璐若有所思,好一会,他说。 “爸爸……你和妈妈,真的好厉害。” “怎么突然感慨起这个了?”路禹好奇。 “就是顺着刚才话题想到的……您拥有这样的力量,可却那么谨慎,那么克制。”路璐说,“您本可以用更极端的方式达成自己所期望达成的目的,可似乎每一次,您都忍住了。” “这就是我和莱昂斯的区别吧。”路禹说。 “可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你不是知道吗?” “我知道?” 路禹回望远方静静悬浮于天穹之上的晨曦空岛。 “因为你的妈妈,因为你,也因为他们。” 又是许久的沉默,路璐眼神逐渐坚定。 “我想,不,我要……成为您这样的人。” “即便有晨曦照耀,这条路,也不会太好走。”路禹说,“我还是希望你选择自己觉得快乐的路,打牌就很不错。” “打牌不影响我成为您这样的人。” 这回应让路禹一愣,他忽然欣慰地大笑了起来。 前来寻找的塞拉和璐璐看到这一幕不禁好奇,这对父子都说了些什么,今天路禹看上去特别开心?(本章完) 955.萨耶尔心怀热血之地 随着塞列尔人逐步逃离摩斯塔纳,本土族群开始有条不紊地接手被他们霸占了数百年的土地,并统一交由蓝水进行分配。 这也是蓝水在摩斯塔纳历史上第一次承担起这样重要的责任,经过这一场战争,他们彻底确立在摩斯塔纳的话语权。 这些台前的事情都与凡妮莎与晨曦领无关了,实现驱逐塞列尔的历史性事件后,他们就再度沉默了下去,享受着离别前最后的温馨。 抱着梅芙的贴贴得不亦乐乎的凡妮莎正在追问她是不是喜欢路璐,并打算根据路禹的性格特点给这位有些不太主动,很傲娇的孩子一些建议。 调戏一个努力板着脸,假装严肃沉稳的孩子实在是很上头,就在梅芙快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管理时,凡妮莎的贴贴停止了,不断从嘴角泄露的笑声也一瞬按下了静音键。 梅芙好奇地侧过脸,听到了她轻声喃喃着一个名字。 “萨耶尔……” 正在训练女儿的塞拉绷紧的长耳朵轻颤。 “老师?” “有萨耶尔的气息……很近,很近。” “晨曦领收藏了很多你和他的旧物,会不会是西格莉德的后勤组在整理,打开了结界的原故?” “不,我能分出来,他就在晨曦领之外。” 通讯雕像传来了中枢高塔转送的信息。 “佐列高斯阿图尔帝国使者恳请得到一次与领主大人见面的机会。” 佐列高斯,塞列尔的故土,相距梅拉以及诸多深受梅拉文化影响的群岛与大陆并不算太远。 或许是早就受到斯莱戈服饰的影响,又或许是为了能让路禹等人有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所有佐列高斯使者都穿上了所谓的诺埃尔服,也就是西服。 在路禹好奇的询问下才得知,如今的佐列高斯正式场合,基本都舍弃了过往不便的着装,改用便捷美观,方便穿着搭配的各式斯莱戈服饰。 即便是魔力潮期间各派势力互相征伐,来自梅拉的商人仍能在佐列高斯畅通无阻地贸易,把每一方所需的非军需战略物资送到,并且一度成为了战时货币混乱时互相交易的硬通货。 听到佐列高斯人用各式礼服,乃至丝袜进行以物易物的交易,路禹不禁感慨起了世界的奇妙,也感慨于诺埃尔这个奇葩为斯莱戈与梅拉缔造的文化影响力圈子,影响的区域越来越多。 “所以,你们千里迢迢赶来摩斯塔纳,是打算做什么?” 阿图尔帝国的使者们对视了一眼,一个长匣被传递到为首的人手中。 他缓缓举过头顶,声音因为激动而发抖:“得知晨曦空岛驱逐了盘踞摩斯塔纳的塞列尔人,陛下特此命令我们,带着这份礼物,面见晨曦之主,以表感激。” 早已迫不及待的凡妮莎控制着人偶起身接过细长的匣子,蓝白相间柔软的绸缎布上静静地躺着两截断裂的法杖,一枚早已失去光泽,满是裂纹的水晶嵌于顶端。 “请晨曦之主勿要因此物断裂,蒙尘而鄙弃,拿出它,陛下踌躇了很久……”使者郑重道,“它曾是萨耶尔·卢卡米亚,那位名扬诸大陆的九阶贤者赐给阿图尔开国皇帝的宝物,历史上曾两次在帝国濒临危难时,挽救了帝国血脉。” “听闻晨曦之主暴食者精通召唤,又听闻梅拉出现了以英灵遗物召唤的特殊模板……因此,这是我们阿图尔能为晨曦领送上,最好的礼物了。” 凡妮莎满脸怀恋的眼神已经告知了晨曦众人物件的真伪,没想到当初沿着两人的足迹搜索回收遗物,竟然还有遗漏,这个法杖赫然是萨耶尔与凡妮莎相识相知前所留。 那时的他登临巅峰,随手送出的礼物就让佐列高斯掀起了轩然大波,一举将驱逐塞列尔的浪花推到了高潮,也奠定了双子帝国阿图尔建立的基础。 或许……当年佐列高斯风起云涌的大清算之后,就有他的痕迹? 纵观萨耶尔的一生,他如同云烟从尘世飘过,洞悉世事故让他孤僻冷漠,九阶之高,足以令他在那个时代以如同神明般的姿态俯瞰众生。 不干涉,不介入,超然,平静地以旁观者的姿态游历。 佐列高斯,是他彻底遁入这份冷漠前,最后一次心怀热血。 凡妮莎嘴角上扬,像是抚摸着孩子的脸蛋,轻轻地用指尖滑过被岁月冲刷得粗糙、干涩的法杖,就像是在聆听那个内敛的男人从未主动提过的过去。 老师怀恋的神情触动了路禹,他问:“礼物太贵重了,但我确实需要,陛下这么舍不得,为什么还要送出,塞列尔已经无法影响佐列高斯了,不是吗?” 阿图尔使者们露出了窘迫的神情,为首的女使者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魔力潮,把帝国打烂了……积攒的资源、现存的物资,都投入到了重建之中,所谓更好的礼物,要么在魔力潮期间变卖换取粮食,要么兑换成了重建帝国的砖瓦。帝国现在……很穷很穷,已经没有更好的东西送了。” 凡妮莎听出了阿图尔众人的酸楚,追问之下才知道魔力潮给佐列高斯带去了什么。 由于劳伦德的缘故,梅拉好歹是和平到了魔力潮爆发前夕才开始混乱,各方囤储的资源足够建立起应急体系。 在愈发混乱的魔力潮高潮阶段,五大国的雏形逐渐浮现,梅拉的新秩序开始确立,更大规模的混乱也得以避免。 在梅拉人眼中,这样已经是地狱般的回忆,可在佐列高斯,梅拉人像是住在天堂。 佐列高斯各个势力早在魔力潮前就矛盾重重,魔力潮的天灾还没降下,因为学派争斗,乱战就已经开始,中间又掺杂着死灵学派崛起等事件,你方唱罢我登场,暗杀、政变等极端事件层出不穷,各个区域的政权更迭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对于别人而言,魔力潮带来的混乱随着十年前的高潮褪去就落下帷幕,对于佐列高斯…… 他们去年才实现了秩序的重建,至今没人能统计这场绵延近三十年的混乱带来了多少伤亡。 而这,是一个与梅拉同等规模的大陆。 也是因为这样,十年前听闻晨曦领在梅拉实现的壮举后,佐列高斯人将梅拉称之为“被神眷顾的地方”,而他们则是习惯性自嘲,自己住在“流淌着血与腐尸的被诅咒之地”。 阿图尔帝国在混乱前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如果不是现任皇帝中途接手,力挽狂澜,这场史无前例的大混乱就将彻底覆灭这个曾被萨耶尔帮助过的国度。 “你们的皇帝,贤明吗?” 听到凡妮莎这么问,因为叙述过往历史满脸阴霾的使者们自豪地笑了起来,眼睛中也有光了。 无需回答,他们的表情就是最好的明证。 虽然阿图尔帝国已经一无所有,但他们已经看到了复兴的希望。 凡妮莎欣慰地舒了口气。 经历了漫长的混乱,萨耶尔当年送出的那份善意,似乎又迎来了一位能将它延续下去的主人。 如果他此刻能看到这一幕,那张冷冰冰的脸,也该变得柔和一些吧? “尊敬的晨曦之主……”误把凡妮莎当做晨曦之主的使者忐忑着,“你们,应该不会干涉海上的事务吧?” “海上的事务?”路禹一愣,连忙否定,“干涉摩斯塔纳的事情属于我与塞列尔早年的一些奇妙‘缘分’,其他事我们并不打算过问。” “您知道塞列尔人在离开摩斯塔纳的一路上怎么诋毁的晨曦领吗?” 璐璐和塞拉笑了起来。 晨曦领当然知道,和沿途每一个人诉说晨曦领的残暴,指责晨曦之主根本不配“贤者”之名,只是一群沽名钓誉的伪善之辈,迟早会遭到天谴。 但,晨曦领不在乎。 路禹相信更多人会想去了解,晨曦空岛为什么一定要在摩斯塔纳这片大陆降下天火,惩戒塞列尔人。 只要有人尝试了解塞列尔人的历史,且心存良知,就很难和这群在逃亡路上喋喋不休的家伙共情,并且再一次知晓他对滥用血肉召唤物的零容忍态度。 “如此一来,我们就放心了。”阿图尔的使者面露喜色,“实不相瞒,这次我们并非独自前来,陛下撮合了佐列高斯的一些势力,大家凑钱制作了远洋船队……请晨曦放心,我们不会截杀塞列尔平民,我们的目的是运载着他们辎重的船只,还有塞列尔贵族们的战舰。” 这下会议厅里所有人都有些懵了,他们刚才亲耳听见阿图尔帝国一穷二白,也听到他们就连制作战舰都需要集合几个势力一起凑钱。 打成白地,百废待兴的佐列高斯,等于是从牙缝里硬挤出了一些钱,远隔重洋针对塞列尔。 与宗教信仰无关,路禹听出了,这是纯粹的恨意,是数百年光阴都化不开的血与泪。 深入询问,晨曦人集体沉默了。 佐列高斯之所以数百年来摩擦不断,这次魔力潮打得惨烈无比,背后都有塞列尔的影子。 塞列尔崩溃前夕,自知国祚危在旦夕的塞列尔人在佐列高斯的土地上里挑外撅,通过栽赃陷害,转移矛盾等形式硬生生在共同反对塞列尔的各派势力中制造出了嫌隙。 这些嫌隙演变成了塞列尔逃难后,佐列高斯流血的导火索。 数百年来,塞列尔人一直派遣有使者偷偷返回佐列高斯,在暗地里挑唆各方,升级矛盾,并最终导致了三十年前魔力潮后最大规模的战争爆发。 直到局势逐渐趋于稳定,佐列高斯各方整理混乱期间所得,坐在一起彼此交换了信息,才逐渐让塞列尔这个背后黑手浮出水面。 塞列尔虽然离开了佐列高斯,却一直想着重返故土,他们将摩斯塔纳的土地称之为神赐之地,佐列高斯则被称之为灵魂安息之地。 理清事情真相的佐列高斯各方心力交瘁,虚弱无比的他们无力支撑起一场远跨重洋的战争,面对在摩斯塔纳日渐崛起的塞列尔,又急又气。 如果不是晨曦空岛两发【红色闪光】令塞列尔颤栗,他们也不知道要等待多久才能迎来清算之刻。 路禹意识到了,送来萨耶尔礼物的皇帝必然是听过璐璐得到萨耶尔传承的传闻,希望借一份礼物让路禹能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摩斯塔纳的气已经由晨曦空岛出了,可佐列高斯,因塞列尔死去的人,从数百年前至今,都仍未得到安息。 他们也需要安抚。 以流血的方式。 凡妮莎仿佛能听到法杖中传出的哀鸣,那是佐列高斯这片因为塞列尔满目疮痍的大陆在为自己死去的众生,悲怆地呼喊。 “留在摩斯塔纳会成为奴隶,离开摩斯塔纳的事情,晨曦领没有插手的念头,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路禹代表晨曦空岛重申了自己的立场。 阿图尔帝国的使者们眼泛泪光跪地叩首,每个人的拳头,都紧紧地攥着。 “离开前,和农务组的人走一趟。”璐璐说,“有一些还不错的作物种子,也许能让佐列高斯尽快恢复元气,不要吝啬于分享给其他势力,对于整个大陆而言,和平才是最重要的。” 阿图尔帝国叩首的力度又重了几分:“感谢贤者赐福……我们必将让晨曦的恩惠在佐列高斯的大地上绽放光彩。” 使者们随着奥尔加前去领取种子之际,塞拉也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手中是使者送上的佐列高斯三十年前与三十年后的留影卷轴对比。 辉煌的城邦、宫殿,沦为废墟,无人区遍地,食腐魔物横行。 画面的冲击是如此直观,以至于理性的塞拉也忍不住让大图书馆拿出了更多培养作物的经验书籍,力求最快速度让这片被塞列尔暗中挑拨到濒临破碎的大陆恢复生机。 “如果摩斯塔纳各族能早一点团结……佐列高斯应该不会这么惨的。” 想到这里,凡妮莎一声叹息,命令夜水:“蘑菇种植的知识,送给他们吧……毕竟是萨耶尔曾经燃起过热血的地方。”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塞列尔的这一切,也该结束了。(本章完) 956.能切换性别的精灵王? 佐列高斯而来的高阶魔法师与士兵大多白发苍苍,青壮年则多有残缺。 持续三十年的混乱,两代人的痛楚。 他们操纵着战舰冲入塞列尔舰队之中,面对数倍于自身的敌人毫不畏惧,以视死如归的姿态点燃自身焚烧舰船,让塞列尔王室只能发出尖锐的咒骂声,眼睁睁看着装载着宝物的船只沉入冰冷的海底深处。 来自各个大陆的冒险者、商人、学者、魔法师都目睹了发生在摩斯塔纳海域内的惨烈一幕。 高阶魔法师数量明显多于远道而来的佐列高斯,然而塞列尔的高阶们却在接连陨落。 无论低阶,高阶,站在他们的面前的佐列高斯人,都是从塞列尔一手制造的炼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他们见过尸山血海,见过人性深渊,亲身踏进过足以让魔神都胆怯的炼狱,为了求存,他们只能舍弃人性中最美好的品格,披上自私麻木冰冷的外衣,如同行尸与怪物般活着。 他们没得选。 而现在,他们终于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战。 他们释放的每一道魔法都是佐列高斯万千生灵愤怒的咆哮,劈砍出的每一道剑光都倒映着佐列高斯的残垣断壁。 不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佐列高斯不被血色笼罩的未来,为了下一代能出生在一个远离战火与诡计的时代。 “让我们,成为最后。” 身负卷轴的佐列高斯伤兵齐声高喊,化作一朵朵绚烂的烟火,绽放在塞列尔能够抵御天灾的精锐战舰上。 塞列尔人叫骂,佐列高斯人大笑。 惨烈的战斗持续了十余日,佐列高斯而来的战舰全数沉没在了异国的大海之上。 这些刚从生死一线的炼狱中爬出来的魔鬼,全都沉眠在了碧蓝浪涛之下。 塞列尔幸存权贵的哀嚎,平民的咒骂迎来的只有来自各个大陆冒险者的鄙夷与嘘声,知晓佐列高斯而来的老兵皆是自愿赴死,交战海域附近多出了许多操着不甚流利摩斯塔纳本地语言交流的打捞者。 他们与海族沟通,努力打捞出塞列尔沉没的宝物,赠给了仍在晨曦领学习种植技术的佐列高斯使团成员。 原本他们只是得知了晨曦空岛的存在,试图以朝圣的姿态近距离观看这份魔法历史上的奇迹之作。 中途听闻晨曦释放灭城级魔具【红色闪光】后,便本能地好奇起了能让晨曦空岛愤怒的原因。 此刻,误会解除。 或许也只有晨曦之主才能克制得只降下两发【红色闪光】,无愧贤者之名。 有一些情感,能无障碍地被不同语言,不同习俗,不同种族的生灵共情。 当各大陆的学者们决定撰写摩斯塔纳大陆发生的一切,并将远征而来的佐列高斯勇士记录其中时,塞列尔的丑陋,便注定要流传诸大陆,不再局限于一地。 …… …… “老师,还能听到吗?” “可以可以,很清晰。”凡妮莎活力满满的声音迅速响起,位于通讯法阵中央,曾被她短暂寄住过的人偶也向着路禹挥了挥手。 塞拉低头检查了一番法阵纹路,然后……就被凡妮莎操纵的人偶捏住了耳朵,这让她浑身一哆嗦,引得凡妮莎哈哈大笑。 “比我想象的效果还要好,强化的大型通讯法阵传递而来的魔力讯息仍能轻微共鸣,只不过人偶的活动幅度有限,不过两者的联动确实很有启发意义……感觉能对人偶进行新的改良了,也许是尼希尔都没踏足过的新领域。” “领先人偶之神的你,又该是什么呢?”路禹忽然打趣。 “你们现在在哪?”凡妮莎通过魔力共鸣小心操纵着人偶的手,赶紧抱了抱梅芙和赛璐璐,“还没离开佐列高斯吗?” 塞列尔舰队大半损毁,摩斯塔纳本土塞列尔人成为奴隶后,晨曦空岛就在夜水等人的依依不舍中再度踏上了旅程。 他们陪同使者们,携带着海量塞列尔这些年囤积的奇珍异宝来到了佐列高斯,造访了这个昔日富饶,而今满目疮痍的大陆。 正值佐列高斯各方以书面形式新订边境,晨曦空岛受邀成为了仪式的见证者,并最终也在文书上留下了“晨曦空岛”字样。 如今离开佐列高斯也有几十天了,一路上还没遇到过特别大的生灵聚集点,茫茫大海上时不时显现的小点也基本都是荒岛。 “位置如果正确,应该很快能到您出生的地方了。” “哦,你们居然是往那个方向走吗?”凡妮莎讶异。 “我们打算把人偶之国赛尔卡洛作为出发点,向着还没补全的海图区域进发,看看那些未知之地,都有什么。”璐璐兴高采烈,“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 “从小吗,难道不是我们在树洞里闲聊移动城邦才开始勾勒的画面?”路禹问。 “我倒是没有过那样的梦想,不过现在开始有,感觉也很不错。”塞拉莞尔。 晨曦升空后,路禹和璐璐为她补齐一场旅行的许诺开始兑现,同时被两个人惦记的滋味……确实很美好。 凡妮莎的人偶脸上笑容就没消退过,一如平时的她:“看来我有些碍事了,嗯……” 她赶紧又摸了摸赛璐璐和梅芙的脑袋:“孩子们找个地方玩去吧,不要打扰你们爸爸妈妈恩恩爱爱哦。” “老师,你……” 路禹话还没说完,来自通讯法阵的共鸣就消失了,失去了共鸣,人偶颓然倒地。 不给三人吐槽的机会,凡妮莎一击脱离。 他们的老师逐渐显露出了温柔之外的另一面。 难怪萨耶尔难以招架。 “杰弗里,海鸟还没回来吗?” “别急,别急,复健呢,速度慢一些很正常。” 杰弗里手捧着一小碗奶香奶香的土豆泥勺着吃,旁边则是满满一瓶冰镇的橘子味汽水。 路禹顺手放在他的肚子上,杰弗里只尴尬了一秒,随即咳嗽一声:“我报了紫星和阿尔文的体术课,也在复健。” 谁能想到,当年这位敢于挑战魔力潮期间最凶险大海的向导,一位还算英俊的森精,现在已经长出了小肚腩,估计再这样下去,手感就要赶超切叶最爱的史莱姆了。 大多数精灵都很难把自己吃得“变形”,这似乎也是一种隐藏的种族天赋,但即便是这样,也架不住杰弗里一整天烧鸡、薯条、汽水地猛吃。 很难说是他影响了海鸟变成走地鸡,还是走地鸡影响了他,让他逐渐不再自律。 “放眼二十年前,我可想不到自己会为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当向导。” 说话的杰弗里神采飞扬,他曾经是坚定的运气守恒信徒,这些年他有些动摇了。 如果真的守恒,那自己在晨曦领这么享福,晚年得遭多大的罪才能守恒回来? 平稳度过混乱无比的魔力潮,有吃有喝,自由自在,站在魔力应用发展的最前沿,与无数出色的魔法师一同深入探索魔法更深层次的奥秘……这不是罪无可恕。 晨曦还在,自己没道理出问题……难道他透支了死后的运气? 想到这里,杰弗里觉得,退出守恒神教,信仰晨曦的领主们果然才是正道啊。 “哦?” 像是聆听到了什么,喝着汽水的杰弗里眼睛猛地睁大。 坐在空岛边缘的他连忙起身,与路禹一同注视着远方。 成群的海鸟挥动着有力的双翼,发出欢快地鸣叫声穿透了晨曦的重重结界齐齐落下,为首海鸟的赫然衔着一节树枝。 不多时,晨曦空岛众人的视野中就出现了海岸线的轮廓。 “大陆吗?” “看海鸟们的反应不太像,应该是规模很大的群岛。” 缓缓飘至海岸边缘,路禹已经能看到一些生灵活动留下的痕迹,比方说熄灭的火塘,以及应当是临时居住点的简陋木屋。 杰弗里迫不及待地拿出卷轴,他准备下去考察一番,把这里描绘进海图之中。 随着晨曦空岛周游,记录下沿途每片海域的信息,结合晨曦各组收集的生物数据,汇总成一份史无前例的大图鉴,简直没有什么能比这份工作更有成就感了。 一旦成书,若干年后,他的名字将能镌刻在书页上,不朽。 晨曦的各个小组也分别行动,派出人员获取自己所需的数据。 “路禹大人,我们发现了一些东西,请您过来看看。”阿尔文前来报告时神情严肃。 跟随前去,路禹看到一处天然的深水港湾中停泊的,受损严重的塞列尔战舰与远洋船,登船查看,已经空无一人,连带着辎重也早已搬空。 深思片刻,路禹吩咐:“寻找这片群岛是否存在本土的智慧种族。” 傍晚时分,寻找有了结果。 这片面积庞大,与退潮时分才会显露出些许陆地连接处的岛屿群有着一个王国,就位于群岛中心面积最大的主岛之上。 服用了通用语言魔药的赫萝菈继续询问本地魔物得知,王国名为【和声】,是一群魔力潮期间无意间远洋来到此处的精灵建立的,据说,他们的统治者是一位能随时转变性别的精灵王/精灵女王。 呃…… 所有人看向赫萝菈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迷惑,然而赫萝菈表示她反复确认,除非通用魔药出现问题…… 这话小蓝可不爱听,她叉着腰,气鼓鼓飘到赫萝菈面前以示抗议——用她提供的素材辛苦出产的药水,怎么可能有问题! 可问题是,精灵,晨曦就有不少,森精、暗精,作为两个常见精灵大类,反正是没听说过有谁能自由切换性别,放眼全晨曦,如此奇特的个体也只有切叶一人。 听说过变体蜘蛛,没谁听说过变体精灵的。 “没听说过不更好吗?”塞拉说,“这代表我们又将拓展眼界了,而这恰恰是呆在梅拉,永远无法获得的知识。世界很大,我们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未来只会有更多我们从未认知过的事物出现。” “说得对,能自由切换性别的精灵王……神奇,你们就不想见识见识吗?”璐璐附和着说。 好奇心爆棚的晨曦众人立刻派出了以薄暮和黄昏这对血族双子作为使者。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十分顺利,得知晨曦众人远洋而来,【和声】王国的使者还特意送上了一批本土的特产,以让“晨曦号”刚刚踏上陆地的船员补充能量——他们还以为晨曦空岛是船队的名字。 这是一捆捆棍状的作物,表皮呈葡萄般的紫红色,硬实,但却使周围流淌着甜蜜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 “这就是他们给我们补充能量的食物?” “好硬……啊,我的牙。” “硬吗?”小泥巴吧唧吧唧咬断了一截,咀嚼了起来。 “你是松鼠人,我们怎么和你的牙口比啊……算了,什么味道?” “很甜……但是也很涩,还有点苦,如果能把这些苦味去掉,我觉得会更好……呕~~~” 小泥巴把渣子吐了一地:“好剌嗓子……怎么这么难咽。” 路禹无奈的笑了起来,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些被【和声】国称之为甜玉的作物就是甘蔗。 他拿过一根,教着周围的人该如何合理地享受到那甜美至极的滋味。 在“滋啦滋啦”的啃树皮的声音后,回荡的是享受的“唔唔”声,空气弥漫着醉人的甜蜜气味。 “你的故乡也有?”璐璐悄咪咪问。 “不过也许是经过魔力滋润,比那还甜。”路禹说,“没想到能在这里找到,用它提取的蔗糖,应该会让晨曦的料理更美味。” 品尝甘蔗之余,薄暮也说出了双方约定会面的时间,明天中午。 对方已水果作为见面礼,晨曦自然也是投桃报李,拿出了夏日最棒的消暑水果,西瓜。 入夏的中午,恰是一天中最炎热的时间,如果不为自己释放一个小小的冰环术,热气就会从脚掌直冲天灵盖,也难怪和声王国的宫殿建造在密林深处。 丛林掩映,投下的阴影才让那无处不在的暑气褪去了几分。 象征性的搜身,礼貌地提醒众人卸下随身武器后,魁梧的精灵卫兵便微笑着予以放行。 和声王国的魔法师仔细地感应着路禹三人身上的气息,但以他七阶的能力极限,想要与九阶内敛的魔力共鸣,只能说,有点小小的难度。 “请随从止步。” 魔法师拦下了能被明确感应到位阶的其他人,独留下路禹三人走过长廊,来到尽头的大门前等待。 一声轻嘹的哨鸣,沉重的红色木门缓缓推开。 清凉的气息迎面而来,在简洁宽敞,不甚奢华的宫殿之中,长发披肩的精灵女王缓缓起身,脸上已经洋溢着温和礼貌地笑意。 这不是很明显的女王吗,难道真的能切换性别? 塞拉不禁好奇了起来。 笑意在视线触及路禹的一瞬间缓缓定格。 分列两侧的精灵大魔法师面面相觑,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呆滞,也不知道客人为何突然止步不前。 眼看着自家陛下迈出了第一步,众人终于长吁一口气,至少不会失了礼仪。 但看着自家陛下步履匆匆地走到“晨曦号”的来访者面前,并张开双臂抱了上去就是另一番奇妙的感受了。 塞拉讨厌自来熟,在她打算让这位颇为漂亮的女王陛下自重一下时,她听到了路禹似乎说了一个名字。 “伊索?” 好像在哪听过。 月票能给点给点吗 957.和声禁令 时隔二十年,在一个全然意想不到之地,再次相遇,无论是路禹还是伊索都难掩喜色。 久久无言之后,伊索连忙让魔法师们放行来自晨曦的客人,并亲自领着路禹穿过宫殿。 在这个有着热带气候的群岛,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美味的水果,伊索的后院就是一个他精心打理的果园,他拒绝了女仆们的帮助,忙碌着为路禹等人泡果茶,并打开地窖寻找着保鲜好的水果。 作为客人,璐璐总觉得该做些什么,然而伊索却急切地表示他们坐着就好。 路禹的学生们对伊索一无所知,窸窸窣窣议论着“变体精灵”的话题——只要伊索把一头漂亮的长发剪短,稍微修正得齐整,干练一些,就会露出一张男女通吃的脸,就凭这一点,说变体精灵确实不为过。 “别忙了,不差这一个果子吃,而且我们也带来了西瓜,坐下,聊聊。”路禹实在忍不住了,他有太多的疑问萦绕于脑海。 闻言,伊索这才止步。 他的声音因喜悦而颤抖:“我们以为你们也是落难的商队,和声群岛附近的海域天象善变,海流也不太友好,我们时常能在海岸边看到遇难者。” 璐璐笑了:“我们同样也没想到你会是这里的国王。” 伊索想要接话,但却因为叫不出璐璐的名字而感到疑惑。 对方好像认识自己,但自己好像……没见过她? 他环视四周,好奇:“西格莉德小姐呢?” 路禹连忙提醒薄暮通知还在空岛上待机的西格莉德,这位故人一定也会让她喜出望外。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把和自己对话的璐璐晾在了一边,他连忙致歉,并再度好奇起璐璐的身份。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位妻子,璐璐缇斯,还有塞拉。” 伊索瞪大了眼睛。 “我们,之前难道认识?” 璐璐笑了起来:“当然认识。” 随即她就说起了当初还在路禹包包中的自己是如何偷偷感知四周的,过于奇妙的经历让伊索好一会才回过神,并笑着送来了迟来的祝福。 塞拉已经取回了关于伊索的记忆,在璐璐的回忆中,当初试探路禹是否喜欢她,她抛出了一些小测试,而其中一个回答赫然是伊索。 这个回答也差点让她晕过去。 曾经塞拉很不解,精灵虽然很贴合许多种族的审美,但那是男精灵啊,根据事后来看,路禹毫无疑问取向正常,不太正常的反而可能是她…… 如今得见本尊,她的不解烟消云散,这就是路禹指点璐璐画作时说过的“画女硬说男”,只需要稍作打扮,配合上那温和的中性嗓音…… 破案了,这就是变体精灵传闻出现的原因。 “变体精灵,精灵女王与精灵王共享一个身体,哈哈哈哈。”听到本地魔物们对自己的描述,伊索爽朗地笑了起来,“居然会有这样的误会吗?” 看得出他完全不介意这些传闻。 “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曾经返回过一次索雷森,结果没能找到你,只听说你带着兄弟姐妹们离开了国家。”路禹欣赏着这处漂亮的果园,“还以为世界茫茫,很难再见一面了,没想到你竟然建立了一个国家……当初跟随你的人到底有多少?” “什么国家,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城邦罢了。”伊索笑了,“至于当初的事情……有些说来话长啊。” “我们现在都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相视一笑之后,伊索打开了话匣子。 魔力潮后,索雷森所在的整个大陆局势日益紧张,路禹当时见证的两个帝国的休战协议,也因为康沃尔成为新王的原因逐渐成为一张废纸。 父亲完全对自己不抱希望后,彻底断绝了对他的援助,也不再关注他和一群弟弟妹妹们抱团取暖,加之路禹提前给出的魔力潮警告,伊索决定离开必将战火连天的大乱,为弟弟妹妹们谋取一块安静生活的乐土。 伊索和鱼人们的关系不错,凭借着这一点,他得到了海上导航,并为如今和声王国的统治基础嵌入了一个全新的种族。 在历经艰险抵达这片现有智慧生灵的群岛后,伊索带着相信他的各族难民开始建造他的“晨曦领”,一个路禹和他描述过,独属于自己,以及身边人的乐土。 没有能力成为一位合格的国王,但至少,可以试着成为一位让领地子民都爱戴的领主大人。 魔力潮仁慈地放过了这片由大量逃难者建立的栖身之所,天灾始终未曾将最残酷的一面呈现于伊索面前,他们平静而幸福地度过了最混乱的时代。 或许是经历太多,好人有好报,善良应被温柔以对,成为了晨曦人对文学作品鉴赏的指标。 伊索的经历,像是一缕清泉,每个人聆听着他平凡的故事,内心一片宁静。 没有大风大浪,没有生离死别,平静、安详,就是和声群岛过去十余年的日常写照。 “你们的领地是因为天灾……”伊索话刚说一半,立刻改口,“和声群岛很大,到现在也不过几千人。” 路禹还没来得及说话,伊索就跑回不远处的小屋里取来一份地图摊在众人面前。 “这附近的岛屿你们可以随意选择,放心,请把这里当做自己的家,过去的事情就忘掉吧,我们能重新相遇,一定是神明的旨意,阴云散尽,和声群岛始终阳光明媚,在这里,会有一个美好的开始的。” “物资也不缺,这些年为了应对你说的天灾,我们始终努力囤积,生怕遭遇意外。”伊索笑了起来,“现在能派上用场了。” “伊索……” “放心,这里的人都很和善,曾经的颠沛流离让他们深知其中的苦涩,他们不会排斥你们的,更何况,我们是朋友嘛。”伊索说,“当初如果没有你给我送来提示,我的那些弟弟妹妹,或许活不过这场天灾。” “还记得伊娜吗,当初很喜欢你那些特色羊杂料理的那个。”伊索比画着当时她的身高,呵呵直笑,“现在可是长得很高了,来到这里之后也在养羊,时不时按照你教过的方法料理羊肉,只可惜,除了我,其他人不怎么爱吃。” “她还会时不时感慨说自己做得不太好,还是路禹哥哥做得更好吃,可惜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你和西格莉德。为了有朝一日还能再见,魔力潮期间她和其他人一直有在祷告,只不过是用的鱼人的方法。” “她们吃了很多的鱼,只为了取完整的鱼骨挂在临海的树枝上,据说这样鱼人的亡灵便能与土地、树木结为一体,保佑踏上陆地的族人……怪怪的对不对,可是谁也劝不动她们。” 往事如烟,再度回首,路禹难免恍惚。 匆匆赶来的西格莉德听闻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一位曾经的故人始终牵挂担心着他们,思绪也又一次被带回了那次漫长的旅程。 璐璐第一次有些遗憾,遗憾自己当时只能躲在路禹的包包里,没能亲自抱抱伊索这些可爱的弟弟妹妹们。 “伊索。” 路禹按住了伊索,认真地说:“我们很好,真的很好。” “我知道,放心吧,都会好起来的。” 看见伊索还在误会,他只得用简单明了的方式进行解释。 “你是说……和声群岛的天空中,现在有一个巨大的浮空岛?”伊索缓缓抬起头。 透过果园绿荫的缝隙,他只看到了明晃晃的阳光。 “看不见的,塞拉的伪装法阵很厉害,她……是九阶。”路禹说,“我们这些年很好,没什么能伤害到我们。” 伊索下意识略过了“九阶”这个关键信息,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长舒一口气:“你的晨曦领能完好无损,再好不过了。” 苦心经营的心血之地因为天灾荡然无存,对于任何人都是沉重的打击。 自己的朋友没有这样的经历,多棒啊。 “哥,听说又有一批落难的人来了,这段时间的海况凶险,是不是该让鱼人叔叔们注意一……” 走进果园的少女先是错愕,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视线落在西格莉德身上后却再也没法挪开了。 西格莉德主动抱住了她:“嗯,果然长高了很多呢,当初和我抢路禹的料理吃时候好像才到我的腰间,再次见面应该也没到胸口吧,现在都快要和我一样高了。” 听上去很像是逢年过节遇见不相识长辈客套的起手式,但伊娜却在愣神片刻后“哇”地一下抱紧了西格莉德。 索雷森的老精灵王对于子嗣谈不上温和,无力继承自身权利的人始终生活在他刻薄的阴影之中。 童年时一抹温暖,就足以让这群孩子惦记一生。 路禹自然也是伊娜飞扑的对象之一,只不过璐璐想抱抱时,伊娜稍显迟疑,这让路禹和伊索哈哈大笑,赶紧解释。 “璐璐姐姐能变成一颗煤球,太不可思议了,能表演表演吗?” “倒也不是不能满足你的好奇心。”璐璐笑了起来,“或许你会更喜欢触手的温暖拥抱?” 轮到塞拉时,她的画再次让所有人忍俊不禁。 “塞拉姐姐当初也是煤球吗,神奇,路禹哥哥的背包居然能塞进两颗煤球,一大一小。” 她又好奇道:“你们难道有长生种混血吗,二十年,好像和当年一样哎。” “你去晨曦空岛一趟就知道了。”塞拉点了点她的额头。 西格莉德忽然想到了什么:“伊娜,你刚才说‘又’,之前一批落难者,不会是来自塞列尔吧?” 伊索和伊娜一怔。 “你们知道,是空岛的人还是你们的朋友?” “他们什么时候来的?”路禹问。 “也有四十多天了,他们中有几位擅长科莱语的商人,交流才知道,他们所处的大陆被一个可怕的邪魔攻击,全部族人被迫离散逃亡。他们的船队在海上遭遇了大风浪,侥幸存活的只有不到六百多人了。”伊索说。 伊娜深感同情:“邪魔入侵,魔力潮居然带来了这样的怪物吗?难道要到魔力浸润的退潮期彻底过去,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吗?” “你们答应了他们住在这里?”塞拉忙问。 伊索点头:“他们已经一无所有,物资被佐列高斯的匪徒劫掠,余下的又被海难吞没,即便修理好船只再上路,迟早会喂了海兽,所以在他们哀求之后,我给了他们群岛西南的一块地方居住。” 末了,他补充:“反正和声群岛很大,足够容纳所有人。” 路禹一声叹息,如果不是知道塞列尔人的底细,他倒也不觉得这番安排有什么问题。 “你猜猜,入侵塞列尔人所在大陆,把他们驱逐走的邪魔,叫什么?” “这个倒是没听他们说过,有些人貌似想说,但是他们的语言我听不懂,为首的商人显得讳莫如深。”伊索好奇,“你们难道知道?” “当然。”璐璐无奈地说,“因为我们就是他们口中的邪魔,你们头顶的空岛,就是让他们不得不离开故土的‘灭国’魔具。” 伊索和伊娜哑然。 “相信我,赶走他们。”路禹说,“我知道你们同情他们的苦难,但,他们的苦难,皆是他们咎由自取,一个民族能被无数个大陆共同声讨,你觉得是为什么?” 塞拉解释:“塞列尔漫长的历史写满了‘寄生’与‘背叛’,你们的好意,只会让他们生出自己又一次获得了‘神赐之地’的念头,他们不会感恩,只会在对你们赶尽杀绝时,下死手,以防你们和他们争抢这片来之不易的乐土。” 福斯贝伦,佐列高斯,两个血淋淋的教训在前,由不得他们不急。 伊索伸出手,示意塞拉停下。 “别说了。” “伊索……” 伊索望向路禹,咧嘴轻笑:“我相信你们的话,我们是朋友,我还能不相信你们吗?” “能让你们都深恶痛绝,他们就不再是和声群岛的客人,即日起,这里同样禁止塞列尔人进入。”(本章完) 958.晨曦不在乎 “邪魔逼迫,我们痛失乐土。漫漫海路,我们凄惶无助。” “然,我们还是寻觅到了起风之地。” “怒涛将我们指引,狂风为我们助力,苦难也在这一刻再度画上休止符。” “这里的树果甘甜,这里的泉水清冽,风吹树梢,树海摇曳,安神的和声抚慰了我们的悲伤。” “此处,当是救赎之地。” 路禹揉了揉眉角:“这是宣布消息前,他们所说的?” 薄暮点头:“我对自己的摩斯塔纳语挺自信的。” “这点我相信。”路禹问,“宣布之后呢?” “跪地求情,不过因为和声的人没有告知确切结果,只是直接驱逐的原故,因此他们争取之后,伊娜多给了几天时间,让他们修理战舰。” 路禹闭目思索片刻,望向身边正为众人准备茶点的浊魇。 聆听对话的浊魇读懂了路禹的眼神,立刻擦拭了沾染了茶水的手,微笑着说:“我这就去做准备。” 看着是路禹端着茶点现身,正在梅拉森精居所参观的伊娜好奇地眨了眨眼睛。 “那位漂亮的暗精灵大姐姐呢?” “有些工作需要她去布置,晨曦的史莱姆仆人很多,作为最高一级的女仆长,她总是很忙的。” 喝了一口晨曦的果茶,伊索的弟弟妹妹们眼睛闪闪发亮,他们也做花茶,然而味道、香气远不如晨曦,晨曦森精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能让经由他们之手的作物、植物,绽放出别样的光彩。 虽然一句“好喝”就足以让陪同的晨曦森精喜笑颜开,但他们总觉得意犹未尽,并叹息于自己匮乏的词汇量。 在参观了位于地下的无光栽培场地后,晕乎乎的和声精灵们不禁摸起了自己的脑袋。 当他们踏足这座无法以肉眼观察的方式发现的巨大空岛后,才惊觉魔力的运用早已被推进到了他们未曾想象的高度,这里的每一项魔力知识运用都是那么的神奇,与之相比,他们的运用手段只能算是孩童。 “想要吗?” 发现伊索也有些看懵了,路禹立刻笑着问。 “想要……你指的是,茶吗,确实很好喝,我想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带走一些。” “我说的当然是知识。” “可以吗?”一旁的伊娜立刻应声,“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伊娜!”伊索连忙把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上。 “看,你的弟弟妹妹们应该很期待和声的土地上杰出更美味的果实吧。”路禹说,“而且我们也决定,在沿途经过的人口相对稠密的地区送去一些作物的种子,以及对应的种植技术,以便当地的人更快走出魔力潮的阴霾,算起来,你们正好是第二站。” 伊索感慨:“你啊,完全没变呢,和当年一样。” “一样什么?” 沉思片刻,伊索笑着说:“一下子说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忍不住想要亲近你,觉得你很有魅力。” “换十多年前你说这句话,璐璐可能会急得在我面前转圈。” 这个发生在两人身上的梗算是彻底过不去了,赫萝菈闻言更是写进了自己的小本本之中。 塞拉和璐璐正在奥尔加的带领下,在精心打理的菜园子里挑选战利品,今天路禹说过要亲自下厨招待伊索的,新鲜的食材很重要。 而奥尔加和茱蒂丝的小菜园子,堪称晨曦优选。 看到两人有说有笑,塞拉突然提了一嘴:“现在我很理解你当年为什么会提到他了。” “对吧对吧!”找到认同感的璐璐急忙开口。 帮忙挑选新鲜蔬菜的茱蒂丝突然抬起头:“你们说,切叶会不会有种找到同类的兴奋感?” 璐璐摇头:“萸草比你更早想到这件事了,她扛着切叶远远看了几眼。” “切叶什么评价?” “很有魅力,但是不如史莱姆可爱。” “……” 只能说,不愧是切叶。 羊肉成了招待和声精灵的主菜,伊娜他们心心念念的羊肉大餐在路禹的巧手下一盘盘端上餐桌。 这一次,伊娜终于得到了更进一步学习料理的机会。 “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学,我们离开后,就轮到你给大家提供味觉上的美妙享受了。” 在厨房跟着路禹做最后一道羊杂料理的伊娜突然停下了帮忙的手。 “很快,就要走吗?” “会停留一段时间的,放心。” “以后还会回来吗?” “会。” “可你和璐璐,还有塞拉姐姐的寿命……” 伊娜突然闭上了嘴。 在路禹的注视下,她说起了以前听到过的,索雷森精灵与格朗勇者成为朋友的故事。 两个守护边境的勇者,百年后,只剩下一座孤坟,以及一个时常带着美酒前去祭奠的年轻身影。 “我们,比故事里的勇者,强大不少。”路禹说,“未来有新的知识,我们一定会带回来看望你们,在离开这里前,我们也会给和声岛留下一些礼物,让你们不受别有用心之人的觊觎与伤害。” 萝卜羊杂汤依旧甘甜味美,二十年前,享受这道美味的只有伊娜和伊索,二十年后,昔日环绕在伊索身边,今日已经长大的孩子纷纷进行了勇敢地尝试,然后…… 他们开始后悔二十年前没能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喝完之后眼睛发亮要求再要一碗的伊娜才是大赢家啊。 前不久还在野外晃荡的羊羔转瞬变成了滋滋冒油的羊肉,一口咬下,油脂在口中爆裂,浓郁的肉香直冲鼻尖。 和二十年前一样的味道啊,他们又一次回忆起了那段都还青涩的时光。 路禹还记得,当年一截羊腿被伊索传下去,在众人兜兜转转着又回到了伊索手中。 现在也是如此。 从小到大,都是伊索在照顾他们,也只有伊索会为了他们放弃权利,放弃本属于他的索雷森,只为了能让他们有一处安身之地。 小时候都是他们先吃最好的部分,现在也该让伊索享受了。 真好啊……这里就该是这样美好的地方。 曾几何时,他也是为了能看到,享受到这样的美好而不断努力奔波,一点点堆砌出了今日晨曦的轮廓,用十年,将满载着梦想的砖石变成了真真切切的现实,庇护所有跟随他,相信他的晨曦人。 他们,就是自己的全部。 想到这里,路禹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几分,拳头也一点点攥紧,直至被伊娜搂住赛璐璐,两人一起发出银铃般的笑声,那份悦耳的二重奏才让路禹涌上心头的戾气这才如烟尘般散在徐徐晚风之中。 “浊魇姐姐和西格莉德姐姐呢?”有人忍不住问,“西格莉德姐姐答应给我摸摸她的龙角,浊魇姐姐说了要让我看看她和遁入阴影的天赋。” 路禹拿起一片西瓜递给对方:“她们正在给你们准备一份礼物,我保证,她们会满足你们的愿望的。” 夜深人静,入住晨曦城堡,享受魔能应用最前沿技术的和声精灵们都沉沉地睡去了,一整天都被闻所未闻的事物冲击大脑,又被晨曦人带着疯玩,这让他们的梦境充满了美丽、奇妙的景色。 就连伊索不可避免的梦到了自己坐在家中,收到来自晨曦人偶快递的神奇场景。 突如其来的摇晃让梦境上下颠倒,小屋不远处的海水与天穹倒错,满天海水淹没了伊索,让他下意识挣扎了几下。 “路禹……怎么了?”被吓醒的伊索睁眼就看到了路禹的脸。 他被领着来到晨曦空岛边缘,向下俯瞰,晚风一吹,浑身突然一激灵。 伊索想要回返和声岛,却被路禹一把抓住,他猛然惊觉,塞拉、璐璐,还有许多白天见到的,晨曦的高层都没睡,此刻都和他一起,欣赏着下方燃起的熊熊火光,以及不断蔓延的魔力气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伊索不认为路禹会对自己做什么,只一瞬,他就明白了。 “塞列尔人!” 不是人们对塞列尔抱有偏见,而是一直以来的历史都在告诉每一个和他们打过交道的人,背信弃义是他们的常态。 路禹说:“在得知你们要驱逐走他们之后,他们决定实行斩首行动。这群人里的七阶魔法师还算有点实力,集合起来的数十人奇袭之下,没准真的有扭转局势的能力。” 说得再多,不如眼见为实,伊索拳头紧握。 他们曾经遭逢苦难,颠沛流离,所以目睹塞列尔人落难,才愿意施以援手,然而他们根本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感恩。 路禹一脸冷漠:“在摩斯塔纳,我们和凡妮莎老师还是太仁慈了,用两炮瓦解了一个国度,逼迫他们迁徙虽好,但还是留下了隐患……无法说服凡妮莎老师是我的过错。” “他们觊觎你历经艰辛才建立起的乐土,背信弃义,全无感恩之心。在摩斯塔纳屠杀千万人过于骇人,但是在这里……”路禹拿起雕像,“浊魇,一个不留,处理干净一些。” “另外,为首的留一下,审判官手很痒,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夜幕中的晨曦空岛缓缓显露让人窒息的轮廓,抬起头的塞列尔人肝胆俱裂,他们已经逃得这么远,却仍未远离“邪魔”! 高阶魔法师的奇袭在遭遇浊魇的那一刻就宣告失败,晨曦八阶中最强者当属新绿,次一级的便是浊魇等人,她们对魔法的理解与塞列尔魔法师是天壤之别。 “这件事与其他塞列尔人无关,只是我们一意孤行!” 一位魔法师临死前试图为同伴开脱,然而浊魇只是怜悯地翘起唇角:“不行哦,路禹大人说了,一个不留,如果我做得不好,女仆长的位置就要被史莱姆女仆取而代之了,所以……请你们都去死吧。” 史莱姆女仆中以魔狐姿态现身的影狐,以半龙人姿态行走的蜕龙智慧程度早已与寻常人无异,一直在努力争取成为领主们的女仆长,虽然浊魇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个位置…… 算了,她还是挺在意的。 丧失斗志塞列尔人试图通过扮可怜求得一线生机,老弱妇孺成为了他们口中提及最多的词汇,然而浊魇依旧没有犹豫。 或许塞列尔十个人里会有一个好人,但杀九个放一个,必然会有漏网之鱼。 在路禹看到伊索一家和和睦睦的温馨场面后,他就已经丧失了对这个民族的最后一丝怜悯之心。 受到过再好的教育都无济于事,家人挚友是路禹的禁忌,为此,他和萨耶尔一样是可以突破底线的——即便和塞列尔谈底线本身就很可笑。 说杀全家就杀全家。 你要杀我朋友全家,我就杀你全家,同态复仇之下,一切公平合理。 天亮时分,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塞列尔的临时住所之上。 来到和声岛的塞列尔人,全灭。 如何最大程度利用“肥料”是森精的必修课,晨曦森精亲自下场,为和声森精堆肥,到中午时分,和声岛已经没有了塞列尔人来过的一丝一毫痕迹。 “真干净。”奥尔加说。 “来年,这里的果树会结出更甜美的果实。”茱蒂丝擦了擦汗,看了看已经平整的土地,欣慰地附和。 “如果能再铺一层,我感觉会有更好的效果,可惜可惜。”其他农务组成员也难掩失望之色。 以恶人之血浇灌而出的果实,想必会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精灵有更甜美的享受吧。 所谓废物利用,正是如此。 赫萝菈已经开始撰写有关塞列尔的小册子,内附塞列尔这个种族过往的所作所为,每到一处就会随着代表着丰收的种植技术与作物种子一并发放。 感念晨曦恩情,每一位踏上这片土地的塞列尔人,都将会受到“热烈欢迎”。 背井离乡还不够,这次路禹要让塞列尔人离开摩斯塔纳,也无一处立锥之地。 塞列尔人愤怒吧,憎恨吧,尽情把晨曦写入他们的史书、神话中诋毁吧,晨曦不在乎。 一个终会被各个大陆排斥,在颠沛流离中亡族灭种的国度,是没有资格抬起头仰望天穹的。 晨曦之下,他们永无栖身之所。 这是来自晨曦之主的愤怒,是他们必须颤栗着迎接的噩梦。(本章完) 959.智商不太高的信徒们 全和声战力的顶点是伊索,而他也才七阶,甚至没有高阶魔法为魔力做支撑,与当初凭借召唤抵达八阶还不会任何一个高阶魔法的路禹如出一辙。 和声群岛这晨曦史莱姆看了都要落泪的武力值,让路禹颇为忧心,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布防正式开始。 堡垒要修,法阵要铺,结界自然也要设置。 看塞拉等人忙个不停,伊索自然也说不出“这里基本不会有人造访”这样的话,而是感激地受了晨曦的好意。 带着孩子漫步海边,闲聊途中,路禹突然对伊索口中那群尊奉他为王的鱼人很感兴趣,平日里他们几乎不会上岸,只会在海中猎物大丰收时才会欢快地扑腾到岸边,带着大量水产送给“至善的王”。 伊索看了看时间:“今天貌似就是他们上岸的日子。” 来到两族经常碰面的滩头,只等待了一会,一群浑身裹满青苔绿,以海藻为头冠的直立行走鱼人便一个接一个从海水中冒头。 眼见精灵中赫然出现了伊索的身影,他们加快了进度,用堪比霸王龙前肢般逗趣的小手抓着鱼骨法杖的鱼人大祭司,“啪嗒啪嗒”地来到伊索面前,恭敬地欠身——与和声精灵长期相处,他们已经学会了精灵的礼仪,语言方面则…… 服用了【通用语言】魔药的路禹平静地注视着这群说话时必然手舞足蹈,仿佛按住他们的小爪子就不会说话的鱼人。 他们说话期间不断从口中喷吐出,混着鱼腥与水产发酵气味的“芬芳”,结合那巨大的鱼头上暴突的眼珠子,还有微微泛黄的牙齿。 赛璐璐和路璐这两孩子险些没绷住,脱口而出一句“好臭”。 眼见父亲,还有伊索等精灵都神色如常,他们深感佩服,这就是母亲所说的,阅历带来的沉稳吗? 鱼人大祭司十分相信“命数”,他通过鱼骨占卜确信伊索就是能够为自己一族带来平静与安详的天选之主,而伊索二十年来身边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也都在强化他当年占卜所得的结果,直至今日,鱼人部族上下已经成为了和声精灵最忠诚的同盟。 鼓鼓囊囊的大网里满是活蹦乱跳的美味海产,为了照顾和声精灵的口味,鱼人大祭司更是在建立了海底种植基地,以便能提供更多的食用海藻。 在伊索的口中,鱼人一族绝对可信,魔力潮开始导致的海妖上岸,这里也发生过。 近两百只海妖恰好被混乱的洋流卷到了附近,而他们不出意外地在上岸过程中与和声精灵发生了矛盾。 那是和声群岛迄今唯一一次战争。 或许对路禹等人而言这种规模在梅拉就是小打小闹,但在当时,对于携老扶幼,精疲力尽抵达此地的和声精灵,堪称灭顶之灾。 是眼前这群模样奇丑无比,为了所谓的“命数”,以及坚信伊索有一颗仁心的鱼人朋友用命扛住了第一波海妖合奏,才让和声精灵的有生力量得以剿灭所有海妖,迎来长达十余年的平静生活。 晨曦海妖之主,水产组长薇拉带着路禹挑选的礼物到场。 这是一堆海妖褪下的鳞片,魔药中的常客,这些年下来,晨曦魔药组早就满仓满谷,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薇拉拿来的全是高阶海妖用以共鸣言灵力量的核心魔鳞,光是看到鱼人原本就暴突的眼球又故障了几分,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炸裂开,就足以明白,他们内心有多么激动。 即便是鱼人不通魔药炼制,粗犷地碾磨成粉末吞服,也能增加水元素亲和力,有助于他们强化感受魔力流动。 路禹在观察鱼人们的反应。 在看到大祭司先是跪地,虔诚地把头放在伊索的脚面上,然后被他一把扶起,又跪下坚持行礼的动作,他由衷地为伊索感到开心——鱼人们始终把他放在第一位。 “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伊索问。 “他们忠诚于你,与和声精灵互为朋友,那就值得这份礼物。”路禹压低声音,含笑道,“放心,在晨曦领,我们都用不完。” 看薇拉嘴角上扬的弧度,伊索只得感慨晨曦空岛的富饶。 受礼的鱼人们先是齐刷刷手脚并用的乱舞了一通,领头的大祭司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汇报了一個特殊的状况。 “东西被抢了?” 被打劫的那名鱼人再次晃动起了小手,比划着:“咕啰采摘,咕啰运输,他们,抢了,巨大的,珠子,好看,圆润,我们愤怒!” 伊索看向了鱼人大祭司,他的沟通能力显然远超其他鱼人。 “是那群五彩斑斓的,破布片。” 路禹好奇了:“你们的敌人?” “不能算是敌人,呃……”伊索思考了片刻,介绍起了和声群岛周围的海况。 这里之所以能成为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祥和之地,得益于周围异常的洋流,多变的天象。 和声群岛风调雨顺,四季如春,然而四周的大海却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十余年来,他们在见到过不少船只碎片飘到群岛岸边,侥幸幸存的船员与奴隶都救了不少。 这里的人也试图离开和声群岛,尝试成功者寥寥无几。 像塞列尔人这样遭遇了海难还能和船只一起抵达和声群岛的,这么多年也仅有两次。 海妖上岸潮后,海族生态位空缺,这片海域随着新兴种族的崛起,其他种族迁徙而来,逐渐不再由和声的鱼人们一家独大。 其中,一群十分特殊的海兔子成为了与鱼人打交道最多的种族。 听到海兔子,赛璐璐的耳朵抖了抖。 这群海兔子放眼周围海域的海族都是一群异类,热衷于在海难现场搜集黑色,圆滚滚的东西,有时候即便是一个旗帜他们也会卷走。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时不时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介绍着什么,并试图拉扯其他种族前往他们栖息之地。 因为整体看下来,除了神神秘秘,行事风格难以理解之外,完全是个人畜无害的族群,因此逃过海妖大屠杀的各族都十分宽容。 这片区域的海底秩序一向平和,也难怪鱼人们听到自家给伊索准备的大珍珠被偷会这么激动。 那可是一颗需要成年人才能环抱的黑珍珠啊。 “珍珠罢了,他们拿就拿了吧,也不是贵重的食物,即便摆在宫殿里又能怎样呢,无非是路过时大家会惊呼一句‘真好看’,久而久之,价值还是不如粮食。”伊索看得很开,也不打算追究这群海兔子。 眼看路禹一直用手指摩挲着嘴唇,面露思索之色,伊索问:“怎么了?” 往事浮上心头,路禹下意识觉得不会这么巧,但又忍不住去联想。 他问:“海兔子里,有没有颜色像是番茄炒蛋……我的意思是,身体颜色以红黄两色为主的。” 鱼人大祭司连忙晃头晃脑地回答:“有,有,他们的大祭司就是这个颜色!” “他们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路禹犹豫着手掌在空中扭动,“像是波浪一样扭来扭去。” 鱼人大祭司连忙感慨:“哦,尊敬的客人,您难道是先知,他们正是这样一个族群,总会在祭祀那些黑色的大球时怪异地抖个不停,虽然伊索大人总说我们说话时手脚并用很魔性,但我觉得,真正魔性的是那群海兔子。” 路禹嘴巴微张。 不会真能这么巧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祭祀,那信仰呢? 直至此刻他都没有感受到涡虫那种强烈的共鸣啊。 询问了塞拉和璐璐,意识到他们也没有这种感受,路禹这才敢确定。 “客人想要去海兔子们那?”鱼人大祭司嚼巴着海藻,有些为难,“我们不会它们的语言啊,而且,您又该怎么在水下呼吸呢?” 不多时,鱼人大祭司就知道这份担心有多么天真,路禹等人在服用了魔药后,顺畅无阻地漂浮于海水之中。 海兔子和鱼人也有一些小小的贸易往来,鱼人种植的海藻是他们的最爱,因此他们总是很舍得从海难搜集而来的宝藏中掏出一部分购入。 因为这层关系,鱼人的到来没有引起海兔子守卫们的惊诧,而且也果如他们所说,这些海兔子就像是一块块五彩斑斓的破布片,在海水中随流蠕动,模样霎时可爱。 只不过…… “他们,怎么全都脸朝下埋进土里了?”鱼人大祭司不解。 鱼人们听不懂,但有了【通用魔药】的帮助,再度化身煤球的璐璐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黑日之主”的声音。 最终,引导着海蛞蝓一族进行祭祀的“番茄炒蛋”大祭司也在无比震惊之下,下意识扭动自己的身子…… 当年返程途中播撒出去的种子,确实生根发芽了,而且生根发芽的地方竟然还是在伊索的和声群岛旁。 根据杰弗里的回忆,这两处地点可谓是相距甚远,天知道这些海蛞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与路禹颇有渊源的两方在这处海域齐聚,让他不由得感慨起命运的奇妙。 “呜呜呜,主,呜呜呜主……” 番茄炒蛋用头上如兔子耳朵般的触须碾上了璐璐伸出的触手不断摩挲,它们的脊背缓缓咧开了一道缝隙,延伸出与两根黑色的触手,代替着身子,随着洋流“s型”扭动。 这种像是齐声赞和的动作如同讯号在整个族群中传递,一时间,海蛞蝓一族全都紧贴地面,晃了起来。 这魔性的“群魔乱舞”让塞拉目瞪口呆:“你的追随者,就没有稍微……正常一点的?” 路禹咳嗽了一声:“什么叫我的,是我们的,而且都是初步觉醒智慧的种族,不要要求太高嘛……不也挺可爱的?” “有时候我总觉得,晨曦在重新定义‘可爱’。” 自从被路禹三人化身的“黑雾”拯救后,海蛞蝓们的便将黑雾逸散时的圆润,以及最明显的“黑色”结合,形成了独特的族群崇拜。 凡是满足黑色、圆形的物体都是最好的,为此他们成了破烂收集者,在海蛞蝓挖出的洞穴里,漂浮着海量被海水泡烂,绣着黑色圆形的旗语布片。 天然形成,光滑圆润的黑色石子、某些巨型海洋生物死后体内留下的黑色结石,等等等等,都在他们的收藏库中。 路禹甚至发现了一枚被水元素魔法庇护在其中的,腐烂的苹果,它能出现在这里,原因不言而喻。 因此当鱼人们从一枚衰朽的蚌中翘出一枚巨大的黑珍珠时,海蛞蝓们瞬时就像是找到了“神迹”,一股脑涌上,轰走了鱼人,虔诚地把它供奉在了族群祭祀之地。 得知自己的珍珠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被抢走,伊索顿时哈哈大笑。 路禹三人忍不住捂额,信仰的发展总是会出乎人的预料。 “你们平时靠近其他种族,胡言乱语,不会是在……”路禹已有猜测。 海蛞蝓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的话类似于经典的“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时间吗,希望你能了解一下我们的天父,我们的神,伟大的黑日……”云云。 这群初步觉醒智慧,才积淀了十多年的海蛞蝓显然没意识到,这世界上语言体系差异极大,他们一通安利,对方已读不回不是不想理睬他们,而是根本听不懂。 外地蛞蝓给本地鱼人说方言,鸡同鸭讲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这群海蛞蝓的信仰,但它们显然就是当初受到了自己恩惠的族群,而且智商有些过于感人。 璐璐连忙训诫:“以后不准强行拉人传教,他们愿意听,你就说,不愿意就必须住嘴!” 海蛞蝓们的触角连连点动,以示主神训言已经铭记在心。 璐璐突然觉得很累,由于路璐和赛璐璐两个孩子出乎寻常地听话懂事,她基本没有在两人的成长过程中费心费力关心过教育方面的问题。 但眼前这群海蛞蝓信徒……她总感觉与孩童无异,如果说涡虫是准备成年,它们显然还在牙牙学语阶段。 未来究竟会是什么一个发展呢,就连她,也难以预测了。 (本章完) 959.智商不太高的信徒们 全和声战力的顶点是伊索,而他也才七阶,甚至没有高阶魔法为魔力做支撑,与当初凭借召唤抵达八阶还不会任何一个高阶魔法的路禹如出一辙。 和声群岛这晨曦史莱姆看了都要落泪的武力值,让路禹颇为忧心,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布防正式开始。 堡垒要修,法阵要铺,结界自然也要设置。 看塞拉等人忙个不停,伊索自然也说不出“这里基本不会有人造访”这样的话,而是感激地受了晨曦的好意。 带着孩子漫步海边,闲聊途中,路禹突然对伊索口中那群尊奉他为王的鱼人很感兴趣,平日里他们几乎不会上岸,只会在海中猎物大丰收时才会欢快地扑腾到岸边,带着大量水产送给“至善的王”。 伊索看了看时间:“今天貌似就是他们上岸的日子。” 来到两族经常碰面的滩头,只等待了一会,一群浑身裹满青苔绿,以海藻为头冠的直立行走鱼人便一个接一个从海水中冒头。 眼见精灵中赫然出现了伊索的身影,他们加快了进度,用堪比霸王龙前肢般逗趣的小手抓着鱼骨法杖的鱼人大祭司,“啪嗒啪嗒”地来到伊索面前,恭敬地欠身——与和声精灵长期相处,他们已经学会了精灵的礼仪,语言方面则…… 服用了【通用语言】魔药的路禹平静地注视着这群说话时必然手舞足蹈,仿佛按住他们的小爪子就不会说话的鱼人。 他们说话期间不断从口中喷吐出,混着鱼腥与水产发酵气味的“芬芳”,结合那巨大的鱼头上暴突的眼珠子,还有微微泛黄的牙齿。 赛璐璐和路璐这两孩子险些没绷住,脱口而出一句“好臭”。 眼见父亲,还有伊索等精灵都神色如常,他们深感佩服,这就是母亲所说的,阅历带来的沉稳吗? 鱼人大祭司十分相信“命数”,他通过鱼骨占卜确信伊索就是能够为自己一族带来平静与安详的天选之主,而伊索二十年来身边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也都在强化他当年占卜所得的结果,直至今日,鱼人部族上下已经成为了和声精灵最忠诚的同盟。 鼓鼓囊囊的大网里满是活蹦乱跳的美味海产,为了照顾和声精灵的口味,鱼人大祭司更是在建立了海底种植基地,以便能提供更多的食用海藻。 在伊索的口中,鱼人一族绝对可信,魔力潮开始导致的海妖上岸,这里也发生过。 近两百只海妖恰好被混乱的洋流卷到了附近,而他们不出意外地在上岸过程中与和声精灵发生了矛盾。 那是和声群岛迄今唯一一次战争。 或许对路禹等人而言这种规模在梅拉就是小打小闹,但在当时,对于携老扶幼,精疲力尽抵达此地的和声精灵,堪称灭顶之灾。 是眼前这群模样奇丑无比,为了所谓的“命数”,以及坚信伊索有一颗仁心的鱼人朋友用命扛住了第一波海妖合奏,才让和声精灵的有生力量得以剿灭所有海妖,迎来长达十余年的平静生活。 晨曦海妖之主,水产组长薇拉带着路禹挑选的礼物到场。 这是一堆海妖褪下的鳞片,魔药中的常客,这些年下来,晨曦魔药组早就满仓满谷,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薇拉拿来的全是高阶海妖用以共鸣言灵力量的核心魔鳞,光是看到鱼人原本就暴突的眼球又故障了几分,让人害怕下一秒就会炸裂开,就足以明白,他们内心有多么激动。 即便是鱼人不通魔药炼制,粗犷地碾磨成粉末吞服,也能增加水元素亲和力,有助于他们强化感受魔力流动。 路禹在观察鱼人们的反应。 在看到大祭司先是跪地,虔诚地把头放在伊索的脚面上,然后被他一把扶起,又跪下坚持行礼的动作,他由衷地为伊索感到开心——鱼人们始终把他放在第一位。 “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伊索问。 “他们忠诚于你,与和声精灵互为朋友,那就值得这份礼物。”路禹压低声音,含笑道,“放心,在晨曦领,我们都用不完。” 看薇拉嘴角上扬的弧度,伊索只得感慨晨曦空岛的富饶。 受礼的鱼人们先是齐刷刷手脚并用的乱舞了一通,领头的大祭司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汇报了一個特殊的状况。 “东西被抢了?” 被打劫的那名鱼人再次晃动起了小手,比划着:“咕啰采摘,咕啰运输,他们,抢了,巨大的,珠子,好看,圆润,我们愤怒!” 伊索看向了鱼人大祭司,他的沟通能力显然远超其他鱼人。 “是那群五彩斑斓的,破布片。” 路禹好奇了:“你们的敌人?” “不能算是敌人,呃……”伊索思考了片刻,介绍起了和声群岛周围的海况。 这里之所以能成为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祥和之地,得益于周围异常的洋流,多变的天象。 和声群岛风调雨顺,四季如春,然而四周的大海却如同择人而噬的凶兽,十余年来,他们在见到过不少船只碎片飘到群岛岸边,侥幸幸存的船员与奴隶都救了不少。 这里的人也试图离开和声群岛,尝试成功者寥寥无几。 像塞列尔人这样遭遇了海难还能和船只一起抵达和声群岛的,这么多年也仅有两次。 海妖上岸潮后,海族生态位空缺,这片海域随着新兴种族的崛起,其他种族迁徙而来,逐渐不再由和声的鱼人们一家独大。 其中,一群十分特殊的海兔子成为了与鱼人打交道最多的种族。 听到海兔子,赛璐璐的耳朵抖了抖。 这群海兔子放眼周围海域的海族都是一群异类,热衷于在海难现场搜集黑色,圆滚滚的东西,有时候即便是一个旗帜他们也会卷走。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时不时用旁人听不懂的语言介绍着什么,并试图拉扯其他种族前往他们栖息之地。 因为整体看下来,除了神神秘秘,行事风格难以理解之外,完全是个人畜无害的族群,因此逃过海妖大屠杀的各族都十分宽容。 这片区域的海底秩序一向平和,也难怪鱼人们听到自家给伊索准备的大珍珠被偷会这么激动。 那可是一颗需要成年人才能环抱的黑珍珠啊。 “珍珠罢了,他们拿就拿了吧,也不是贵重的食物,即便摆在宫殿里又能怎样呢,无非是路过时大家会惊呼一句‘真好看’,久而久之,价值还是不如粮食。”伊索看得很开,也不打算追究这群海兔子。 眼看路禹一直用手指摩挲着嘴唇,面露思索之色,伊索问:“怎么了?” 往事浮上心头,路禹下意识觉得不会这么巧,但又忍不住去联想。 他问:“海兔子里,有没有颜色像是番茄炒蛋……我的意思是,身体颜色以红黄两色为主的。” 鱼人大祭司连忙晃头晃脑地回答:“有,有,他们的大祭司就是这个颜色!” “他们有没有什么怪异的举动?”路禹犹豫着手掌在空中扭动,“像是波浪一样扭来扭去。” 鱼人大祭司连忙感慨:“哦,尊敬的客人,您难道是先知,他们正是这样一个族群,总会在祭祀那些黑色的大球时怪异地抖个不停,虽然伊索大人总说我们说话时手脚并用很魔性,但我觉得,真正魔性的是那群海兔子。” 路禹嘴巴微张。 不会真能这么巧吧? 可是,如果真的是祭祀,那信仰呢? 直至此刻他都没有感受到涡虫那种强烈的共鸣啊。 询问了塞拉和璐璐,意识到他们也没有这种感受,路禹这才敢确定。 “客人想要去海兔子们那?”鱼人大祭司嚼巴着海藻,有些为难,“我们不会它们的语言啊,而且,您又该怎么在水下呼吸呢?” 不多时,鱼人大祭司就知道这份担心有多么天真,路禹等人在服用了魔药后,顺畅无阻地漂浮于海水之中。 海兔子和鱼人也有一些小小的贸易往来,鱼人种植的海藻是他们的最爱,因此他们总是很舍得从海难搜集而来的宝藏中掏出一部分购入。 因为这层关系,鱼人的到来没有引起海兔子守卫们的惊诧,而且也果如他们所说,这些海兔子就像是一块块五彩斑斓的破布片,在海水中随流蠕动,模样霎时可爱。 只不过…… “他们,怎么全都脸朝下埋进土里了?”鱼人大祭司不解。 鱼人们听不懂,但有了【通用魔药】的帮助,再度化身煤球的璐璐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黑日之主”的声音。 最终,引导着海蛞蝓一族进行祭祀的“番茄炒蛋”大祭司也在无比震惊之下,下意识扭动自己的身子…… 当年返程途中播撒出去的种子,确实生根发芽了,而且生根发芽的地方竟然还是在伊索的和声群岛旁。 根据杰弗里的回忆,这两处地点可谓是相距甚远,天知道这些海蛞蝓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与路禹颇有渊源的两方在这处海域齐聚,让他不由得感慨起命运的奇妙。 “呜呜呜,主,呜呜呜主……” 番茄炒蛋用头上如兔子耳朵般的触须碾上了璐璐伸出的触手不断摩挲,它们的脊背缓缓咧开了一道缝隙,延伸出与两根黑色的触手,代替着身子,随着洋流“s型”扭动。 这种像是齐声赞和的动作如同讯号在整个族群中传递,一时间,海蛞蝓一族全都紧贴地面,晃了起来。 这魔性的“群魔乱舞”让塞拉目瞪口呆:“你的追随者,就没有稍微……正常一点的?” 路禹咳嗽了一声:“什么叫我的,是我们的,而且都是初步觉醒智慧的种族,不要要求太高嘛……不也挺可爱的?” “有时候我总觉得,晨曦在重新定义‘可爱’。” 自从被路禹三人化身的“黑雾”拯救后,海蛞蝓们的便将黑雾逸散时的圆润,以及最明显的“黑色”结合,形成了独特的族群崇拜。 凡是满足黑色、圆形的物体都是最好的,为此他们成了破烂收集者,在海蛞蝓挖出的洞穴里,漂浮着海量被海水泡烂,绣着黑色圆形的旗语布片。 天然形成,光滑圆润的黑色石子、某些巨型海洋生物死后体内留下的黑色结石,等等等等,都在他们的收藏库中。 路禹甚至发现了一枚被水元素魔法庇护在其中的,腐烂的苹果,它能出现在这里,原因不言而喻。 因此当鱼人们从一枚衰朽的蚌中翘出一枚巨大的黑珍珠时,海蛞蝓们瞬时就像是找到了“神迹”,一股脑涌上,轰走了鱼人,虔诚地把它供奉在了族群祭祀之地。 得知自己的珍珠竟然是因为这种原因被抢走,伊索顿时哈哈大笑。 路禹三人忍不住捂额,信仰的发展总是会出乎人的预料。 “你们平时靠近其他种族,胡言乱语,不会是在……”路禹已有猜测。 海蛞蝓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 他们的话类似于经典的“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有时间吗,希望你能了解一下我们的天父,我们的神,伟大的黑日……”云云。 这群初步觉醒智慧,才积淀了十多年的海蛞蝓显然没意识到,这世界上语言体系差异极大,他们一通安利,对方已读不回不是不想理睬他们,而是根本听不懂。 外地蛞蝓给本地鱼人说方言,鸡同鸭讲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受不到这群海蛞蝓的信仰,但它们显然就是当初受到了自己恩惠的族群,而且智商有些过于感人。 璐璐连忙训诫:“以后不准强行拉人传教,他们愿意听,你就说,不愿意就必须住嘴!” 海蛞蝓们的触角连连点动,以示主神训言已经铭记在心。 璐璐突然觉得很累,由于路璐和赛璐璐两个孩子出乎寻常地听话懂事,她基本没有在两人的成长过程中费心费力关心过教育方面的问题。 但眼前这群海蛞蝓信徒……她总感觉与孩童无异,如果说涡虫是准备成年,它们显然还在牙牙学语阶段。 未来究竟会是什么一个发展呢,就连她,也难以预测了。 (本章完) 960.平凡的英雄 布置好和声群岛的防御体系后,为了海蛞蝓们,晨曦又停留了小半个月,这期间路禹三人再度化身三煤球,亲自规范了这群不太聪明的孩子的祈祷与祭祀体系——他们可不希望哪天这里也出现涡虫一族险些上演的血祭乌龙。 塞拉顺便赐名“番茄”给海蛞蝓大祭司,这位有着番茄炒蛋配色,如同行走海洋中的番茄蛋花汤的孩子,得到了来自正主的亲手盖戳。 鱼人们也欣然接受了和声岛边缘出现一群新的同伴,与他们共享海底“草场”。 至于那枚巨大、稀有、瑰丽的黑珍珠,则是被路禹以赠予朋友的名义从祭坛取走,亲手摆放在了伊索宝座一旁。 全程围观了这个过程,海蛞蝓们不太聪明,且也有些谐星属性的脑子还是理解了主与和声岛主关系匪浅这一点。 “路↑鲈↓。” 猛地拔高,又突然降调,这奇妙的称呼自打被梅芙推广开后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认可,凡妮莎也是使用常客,如今,伊娜也加入其中。 路璐本人淡定异常地和伊娜继续打牌,平静地回了一句“干嘛”以示他在听。 “你很快就要走了吧?” “好像是。” 母亲们已经为法阵完成了收尾工作,工匠与土木组为伊索建造的新宅邸也已经完工,初夏冲锋,如今也快到夏末,这场温馨的叙旧在时间上也确实到了尾声。 想到这里,路璐抬起头看了一眼伊娜,这位体型已经与人族成年人无异的精灵,实际心理年龄其实比他大不了多少,面对刚成为朋友就要分别,显得有些消沉。 赛璐璐这两天也在准备告别,她刚与和声岛不少精灵成为了玩伴,教授她们从新绿姐那学来的对战技巧。 “送给你了。” “嗯?” “牌。”路璐从自制的牌盒中取出几副,“里面有我和你说过,人偶国神明尼希尔亲自制作,签名的一张卡牌,留给你做纪念。” “所以,会回来?” “晨曦在和声留下了一个很大的通讯法阵,就是你亲眼看过的那个。”路璐没有直接回答。 伊娜定定地凝视着路璐,嘴角突然上扬。 那是愿望被满足而流露出的喜悦。 路禹和伊索远远地围观着,相视一笑后,路禹说出了再度启程的时间。 “还是那句话,如果和声遭逢天灾,晨曦会有你们的一席之地。” 伊索微微点头,问:“下一站,你们要去哪?” “杰弗里的海鸟重新确认了方向,我们打算朝索雷森方向继续进发。” 短暂的拥抱后,伊索说:“我写一封信,请你带给父亲。” “告诉他,伱一切安好?” 伊索点头:“也是告诉他,我在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带着弟弟妹妹们开心地活着,他总是挂在嘴边的权利,在我眼中,还是比不上家人重要。” …… …… 沉默山脉,索雷森禁忌之地。 禁魔、凶残的魔物、喷吐光流的紫色巨人,种种见闻令这片魔法无法浸润的山脉充满了神秘色彩。 然而,一切已成过去。 魔力潮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天灾撕裂了大地,摧毁了未被路禹搬空的禁魔矿脉,彻底解放了沉睡的魔力矿脉,丰沛的魔力喷涌而出,尽情地浸润着这片数百年未被魔力浸润的低洼。 这片被索雷森人眼中的魔力禁区,重新焕发生机,于高处俯瞰,已能看到人烟。 路禹等人寻觅到了一块适合蘑菇生长之地,将带有凡妮莎气息的特殊蘑菇种下。 “愿我的声音,能指引你们,来到我的身边。” 蘑菇与土地紧密融合的那一刻,一声轻叹仿佛跨越了数百年荡漾开了。 “安息吧,我的朋友们。” 走在信仰之路上的凡妮莎终于能回答当年被抛弃在此处,饥寒交迫的孩子们发出的疑问。 “我们的神明大人,在哪?” 现在,就在这里。 她走得比所有人想象的还要远,回答这個问题,也比想象中的要费时间。 索雷森,这个诞生了凡妮莎的精灵国度,执掌者仍是伊索的父亲。 魔力潮同样给这里带来了沉重的打击,或许是操劳过度,昔日英俊帅气的精灵王不复以往英气,眉宇间始终弥漫着愁闷。 看到伊索的信,他的手在颤抖,追问伊索的下落,得到的也只是路禹冰冷的回答。 “他不希望我告诉你”。 伊索离去,精灵王始终没能找到一位合适的继承人,而身边子嗣却已经畏他如虎,言谈对答战战兢兢。 曾经有伊索从中润滑,他与其他孩子的关系远没有那么紧张,而他却以此否决了对方的能力…… 颓然坐在王座上,精灵王眼睛没了焦点。 许久之后,他才出声感激了路禹带来的消息。 “二十年,路禹阁下仍如当年那般年轻,真是让人……恍惚。”精灵王感慨,“就像是,往日重现,好似梦一场。” “昨天,我带着孩子走过索雷森的街头,和他说着当年在这里的所见所闻,也觉得往事如烟,仿佛昨日。” “听说,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伤春悲秋,回忆往昔。” “一位将自己锁在轮回之中的人偶师曾在笔记里说,人只有不断地回忆过去,才能找到向前的冲动。”路禹说,“向着高处攀爬,着眼于高处着,最终只会迷失于途中,成为追逐目的的无魂傀儡,唯有回忆深处的原点,才能帮助人找回自我。” “他一定是一位超脱的伟大贤者。” “不,他也迷失了。” 知行合一,并不容易。 短暂的沉默之后,精灵王问:“路禹阁下,时常回忆往昔?” “牢记曾经心怀热血的自己,才能不被衰朽打败。”路禹说,“别再失去下一个伊索,这句忠告,就当做是当年你带给我沉默山脉那段奇妙缘分,以及与伊索相遇的赠礼。” 精灵王喟然长叹。 他站起身,缓缓向着路禹下跪。 “感谢贤者指点,感谢晨曦赐下的知识。” “我给予索雷森的作物种子,知识,能让这里再度富饶,身为王,做你该做的吧,不要为自己余下的生命,留下更多遗憾了。” 空岛之上,刚刚根据记忆中伊娜的模样完成绘画的路璐瞥见了不远处正在烤土豆的希瑟。 “希瑟姐,我记得你是格朗帝国出身?” 和希瑟一起烧烤的奥尔加也突然想了起来:“对哦,很快就到你的故乡了,怎么提都不提……用晨曦语,那句话怎么说?” 路璐提醒:“近乡情怯。” “对,近乡情怯。说起来,你也很少提及在格朗的往事呢……” 终于反应过来的奥尔加及时收嘴,并把自己已经烤好的土豆换给了希瑟,能让她提前用美食平复并不平静的内心。 希瑟抿嘴浅笑:“我和星辰骑士团的大家,早就是晨曦人了,如果有故乡,也是这里。” 格朗,曾经有过一群理想主义者,他们互帮互助,维持着一条窄小的上升通道,让学习与魔法,晋升与奖赏不再是贵族的特权。 一切理想,都随着团长的死,化为泡影。 如果说希瑟对于空岛下方的国度抱有什么情感……大概也只会是悲伤。 也许是命运垂怜他们这群心怀热血与理想的人,才会让他们再遇路禹,并最终搭乘上了匹配他们昔日理想的晨曦大船。 在晨曦,他们所追求的一切,都能被实现。 这让被他们那颗始终被遗憾与悲伤折磨的内心,得到抚慰。 活力四射的赛璐璐一路疾跑,找到希瑟的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让她给自己和新绿等人当向导游的请求。 奥尔加很想给予赛璐璐一些小小的提示,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在她犹豫之时,希瑟笑着起身,平静地应下了这份向导工作。 对于晨曦人身份有着强烈认同感的她此刻也想看看,这片曾经挥洒过汗水,泼洒过鲜血,滋养出一份理想旗帜的国度,如今变成了什么模样……比起自己被迫离开时,好一些了吗? 希瑟带着赛璐璐踏上了寻找答案的向导之路,路禹则是驻足于格朗的一片街区前,寻找着记忆中的建筑。 苦寻片刻无果,他找了一处酒馆,打算略作询问,然而问题刚刚抛出,周围的酒客便不约而同地静了下来,看路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每个人都对这个问题讳莫如深,没有人愿意探讨,直到路禹远离城邦,来到郊外,才在一位老农口中得到了答案。 康沃尔陛下,被刺身亡。 暗杀者自称家猫。 对于路禹,他有个更熟悉的外号——猫脸杀人魔。 自从康沃尔上位,格朗帝国动荡不断,民变四起。 星辰骑士团团长被毒害。 大肆杀害亲王时期反对自己的大臣与贵族。 盘剥普通人,在灾年加倍征税。 欠税者贬为奴隶,需定期劳役、卖血,偿还税务。 按道理而言,这样的统治不可能牢固,然而康沃尔深知统治根基是什么,在死死笼络住大部分贵族与魔法师群体后,这位早在路禹第一次来到格朗时就前科累累的亲王,他的稳固统治一直持续到了四年前的那个上午。 一人,一短刀,那只说要离家走走当只野猫,却又兜兜转转回到格朗的家猫,混迹于人群之中,身着仿制魔法师长袍的家猫,猛然暴起。 一刀割喉,一刀透心,让对格朗民众持续敲骨吸髓的康沃尔亲王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让魔法师与内卫都来不及反应,而做完这一切的家猫就这么平静地放下染血的短刀,束手就擒。 路禹身子在颤抖。 老农还是说出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刺杀发生三天后,家猫被继位的康沃尔亲王之子火速处死,于广场之上斩首,曝尸,以作威慑。 然而,当天夜里就有感念他义举的格朗人冒着生命危险偷走了尸体,至今没有人知晓尸体葬于何处。 “为什么,又要回来当一只家猫呢……”路禹捂住了脸,“你不是说过,要离开四处看看,当一只野猫吗?” 他以杀人魔自称,然而他第一次拿起武器,是为了那些枉死于黑色器官交易的普通人寻求一个公道。 第二次拿起武器,是为了偌大的格朗,免受暴君煎迫。 在晨曦信使们的寻找下,还是为自家领主寻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不满康沃尔一系做派,从格朗独立而出的白珀领城堡内,路禹负手而立,如海潮般的魔力自体内涌出,不断冲刷着在场每位魔法师,令他们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路禹魔力之强,已经超出了每个人对魔力认知的极限,光是站在他们面前,浑身魔力就不听使唤地与之共鸣,心跳如战鼓擂动。 白珀领领主波图斯是个与路禹来到这个世界时年岁相仿的年轻人,被路禹扫了一眼,便惶恐地低下了头。 “有人说,那位绰号家猫刺客,埋葬在这里,并且生前与你们相熟。”路禹开门见山,“他是我的故人,想见见他。” 眼见面前的魔法师面面相觑,路禹强调:“这片大陆上,没有人能请动我,我想杀你们不费吹灰之力,你们有什么可隐瞒的?” 领主波图斯咽了口唾沫:“您,自称他的故人,难道叫……路禹?” 愕然许久,路禹看到波图斯从书架上取出一份信件,双手递向了自己。 路禹拆开,信件开头赫然写着。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请不要为我悲伤。” “我的朋友啊……请允许我冒昧这么称呼,但路禹你应该是我的朋友吧。” “即便你觉得不是也无妨,我知道,你是个念旧的人,总有一天还会返回格朗,看着这片混乱的大地,一定会好奇我现在何处,像你这样的魔法师一定是有办法找到痕迹,看到这封信件的。” “当年一别,我离开了格朗,四处游荡,却始终觉得内心空洞,忐忑不安。” “我突然意识到……我可能,已经离不开脚下这片土地了,无论我去往何方,梦中,仍是儿时长大的街道,以及庭院里那颗果树挂满硕果的景象……我想家了,所以又当回了家猫。” “康沃尔让这个国家彻底烂透了,继续下去,与索雷森的战争必然会再次被挑起,这一次,会有很多孩子被抓上战场。” “记得我说过的故事吗,我当过很多次逃兵,逃避那些应负的责任,只是因为杀死了一些恶徒,便被你称之为英雄,得到与你与希瑟那样优秀的人欣赏。” “这次,我不想逃避。” “我不知道杀死康沃尔会让事情走向何方,但这个国度已经不可能比我动手时更糟了,总得有人做点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呢?也许我的死,能让更多的人,站起来对抗康沃尔。” “临行前,我在领地内的那株枫树下埋了一些果酒,虽然不知道你何时会来,但请好好享用,论酿酒的手艺,我还是有些自信的……我知道你不喝酒,但请原谅我,也只能显摆这一项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如果可以,请你给予白珀一些帮助,这片土地需要一个容纳格朗逃难者的栖身之所,波图斯是我看好的人,他会成长为一位优秀领主,未来也许会是一位优秀的国王。” “一只想成为野猫,最终还是回来当家猫的杀人魔,敬上。” 这封由家猫口述,白珀领书记官亲手写下的信件,路禹看了一遍又一遍。 许久之后,路禹把目光投向了领主波图斯。 “如果给你统治格朗,你会做什么?” 波图斯愣了片刻,下意识回答:“修生养息,大力开垦良田,让人们吃饱饭。” 路禹深深地凝视着对方:“记住你的回答,如果你做不到,我给你的,也能夺走。” 领主府的众人浑身颤抖,他们想到了什么,纷纷抬起头。 路禹选择相信家猫的判断,也决定实现他生命最后留下的愿望。 “我会帮助你成为这里的王,会给你让土地富饶的知识,也会给你喂饱子民的新作物种子,你要做的是,让像家猫这样的人,能安安心心地,过平静的生活。” 波图斯脑袋嗡嗡作响,本能告诉他眼前魔法师的话太过自大,但直觉却让他缓缓半跪于地——路禹威严的神情令他难以抑制跪拜的冲动。 “记住,格朗的改变,是他给你们带来的。”路禹怅然,“不要让他的热血,白流了。” (本章完) 961.属于巨魔的哥布林王 以导游身份带着晨曦人闲游格朗的希瑟将今日所见所闻告知了路禹。 小康沃尔延续了父亲的作风,继续恐怖而残酷的统治,深知只要魔法师仍站在自己一侧就能为所欲为的他青出于蓝胜于蓝,将昔日康沃尔在地下进行的黑色交易做大做强,卖血换粮居然成了格朗帝国的贸易创收点。 不仅如此,他还严格管控人员流动,防止帝国之下的公民逃跑,以便让更多的人持续为自己劳作产出。 能活,但也只是能活,这就是现状。 “格朗帝国不过是少数人的牧场,无论种族,在这里,都是他们圈养的牲畜。” 赛璐璐本以为这是一次见识异域风情的闲游,结果回到空岛后拳头始终紧握。 如果不是有塞列尔这个人神共愤的民族在前,前后两位康沃尔在格朗帝国进行的超凡世界普通人忍耐度社会实验,必然能在晨曦的暴君点评中名列第一。 诚如家猫信中所说,对于格朗的普通人而言,生活已经没法变得更坏了。 路禹和塞拉商议后决定,不直接将胜利给予波图斯。 尽管有着晨曦机械降神般的协助,输赢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但他们需要这片土地上的人民相信,胜利离不开他们奋起反抗时涌动全身的热血,以及不畏死的勇敢。 唯有这样,他们才会重拾为人的尊严,而不是被康沃尔父子驯化的家畜,波图斯也才能进一步树立起新王的威严。 波图斯明白这是路禹的良苦用心,也明白这是对他的观察与考验,因此他竭尽所能地在最短的时间里联系上了早就串连好的,对格朗帝国积怨已久的奴隶与民众。 家猫选择他是有原因的,数日之内,格朗民变如火。 “格朗帝国派出的魔法师,一个不留。” 得到来自领主的命令,晨曦的高阶魔法师开始了拦截与狩猎,格朗各个领地试图镇压民变的魔法师无一例外音讯全无。 失去了精锐的高阶魔法师群体,面对数倍,乃至数十倍于己方的愤怒的民众,格朗各个城邦相继沦陷。 格朗建立在暴力与血腥之上的执政根基脆弱如泥沙,根本无需空岛显形,燎原之火便已将王座点燃。 这一切,只用了一個多月。 波图斯彻底清理了格朗王室与贵族,小康沃尔为首的王室被他公审,而最终裁决也颇具讽刺意味。 小康沃尔凌虐奴隶时格外喜欢令它们溺于满是排泄物的污水中,以此践踏对方的尊严,摧毁抵抗意志,于是波图斯任命的司法官便在无数激愤的格朗人注视下,以同样的刑罚对待他。 亲眼注视着小康沃尔等人如同一头头发臭的死猪,浑身污秽地凄惨死去,希瑟等前星辰骑士团成员释然长叹,横亘于内心的遗憾,午夜梦回弥漫胸腔的郁气,都在这一刻都得到了释放。 二十年前,格朗与索雷森重订和平协议,路禹和璐璐作为见证者坐在台下。 二十年后,和平协议的签订者变成了白珀与索雷森,他们依旧在台下,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成为了协议的推动与促成者。 面对络绎不绝而来表达感激之情的白珀领人,路禹象征性地以茶代酒后,就把希瑟推出来,充当晨曦的代言人,自己则是和其他晨曦人静悄悄地离开了。 深知格朗土崩瓦解全赖晨曦的白珀领人顿时忐忑不安,以为是自己在什么地方礼数不周,惹得这位强大的魔法师不快。 已成新王的波图斯看得透彻,这几位不可思议的魔法师之所以会深度插手这里的事务,仅仅是因为家猫。 行刺前,家猫口述信件内容,大家对“念旧情”毫无概念。弹指间,格朗轰然倒塌,骤然回首,一切源头竟是一封信,以及一段往事。 这或许是年轻的白珀王国,仅有的,能与世间最顶级魔法师接触的机会,他们的命运自此之后,将不再交织。 “希瑟团长。” 团长,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希瑟回头看向波图斯。 “格朗覆灭,往事将归于尘土,不打算回来吗?”波图斯说,“我自小就听过星辰骑士团的故事,赫斯特团长,还有希瑟团长,都曾是我憧憬成为的人。” 希瑟举起酒杯,碰了碰波图斯的杯沿,随即一饮而尽:“很久之前,我就不是团长了,现在的我,有更眷恋的故乡。” 顿了顿,她灿烂地笑了:“如果你真的憧憬着成为我,我是否回来,重要吗?你也可以是我,是当初的星辰。” 希瑟的话让波图斯嘴巴微张,他的眼神也逐渐坚毅,像是下定了决心。 没有通知,没有告别,在农务组教会了白珀的老农们作物的侍弄技巧后,晨曦人一如当日晚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家猫刺杀时使用的短刀被路禹置入专门存放贵重品的房间,与此前他赠予自己的另一把匕首一起摆放。 第一次进入这处有着许多父亲和母亲共同回忆的陈列室,赛璐璐两眼放光。 “这片银枫叶是?” “我和你妈妈结婚前,银枫树送来的礼物,来,摸摸。” 赛璐璐轻轻揉捻着宽大的银枫叶片,略带韧性的树叶泛着淡淡的荧光,指尖温热,恍惚间,她看到了母亲与父亲十指相扣,头顶是如雨点般缓慢飘落的银枫叶,反射银枫树投射而下的,那迷人耀眼的柔光。 “看到了?” “这是?”赛璐璐惊讶地凝视手中的叶片。 “当然是银枫树为我们留下的纪念。”路禹笑了起来,“我和你妈妈可是走过了一段很曲折的路,才最终有了你啊。” “哼哼。”赛璐璐嘴角上扬,“所谓的曲折,其实就是……” 路禹点了点她的额头:“人小鬼大。” “怎么就人小鬼大了呢,这不就是爸爸已经做过的事情吗,不然我怎么会有两个妈妈呢。”赛璐璐突然好奇心爆棚,“你还没和我说过,到底是怎么让嘴硬的妈妈坦率起来的,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禹连忙转移话题:“等你再长大一些再说。” “哇,爸爸好狡猾,我要用掉你和路璐打牌输掉的‘心愿卷’,今晚的睡前小故事就听这个!” “他怎么会把‘心愿卷’给伱?”路禹呆住了。 “打牌输给我的。” “啊?” 路禹确信自己可爱的女儿对【传说之歌】的了解仅限于卡图与背景故事,毕竟平日里专注于体术的她没有更多的精力分配给卡牌对战这项娱乐,那她是怎么战胜路璐这位资深玩家的? “现学现打,打着打着,莫名其妙就赢了,好像也没我想象中的那么难,不过他输了之后还蛮沮丧的,嘴里总是嘟囔着‘运气选手走不远’,‘神抽狗’什么的。”赛璐璐耸肩。 说起来,这几天路璐看上去确实有些郁闷,原来症结在这里。 “反正心愿卷就在这里,今天我一定要听到你怎么把妈妈拿下的!” 赛璐璐耳朵完美继承了塞拉的灵活,踢踏舞跳得异常灵动。 路禹和诺埃尔在如何应对女儿这方面都有些手忙脚乱,好在西格莉德的出现,以及她带来的消息让路禹找到了转移话题的机会。 “心愿卷的事情先放放,我们到亚斯了。” 辽阔的逻坦平原与山脉之中,来自各个国家的冒险者仍然忙碌,随处可见身配秘银标识牌的人三五成群狩猎泛滥的野兽,时不时还会因为战利品归属的问题,几方人马爆发激烈的争吵。 “精钢,秘银都这么常见了吗?” “好像见不到白木和黑铁了呢,当年我们还活跃时候,这两种牌子才是最多的。” “二十年,而且又经历魔力潮,没本事的白木和黑铁都死了,幸存下来的,自然都有两把刷子。” “以前在这种场合可看不到黄金级的冒险者,喏,那边就有两个。” 眼看对方警惕地注视着这边,并且进入了备战状态,茱蒂丝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当年,黄金就是他们难以逾越的鸿沟,茱蒂丝四人可忘不了在哥布林的地下迷宫中被追得走投无路的绝望。 现在,除了瓦伦和沃勒这两个专注于魔物培养的人还在五阶踌躇,茱蒂丝和奥尔加早已在七阶钻研高位魔法。 对标五阶的黄金,在他们的眼中,早已不值一提。 在小小展露实力后,两位黄金冒险者用敬畏的语气介绍了如今这片区域的情况。 亚斯王国这些年已经碎成了一个个领地,如今这里最强大的势力已是名为黑水,由巨魔统治的地上王国。 魔力潮期间,各方都在征伐之时,黑水选择了默默开垦良田。 天灾毁坏了,继续开垦,再毁,再开垦,直到天灾的厄运远离。 这份持之以恒最终让巨魔们拥有了堆积如山的粮食,得以安坐温暖的家中,坐视外界的狂风暴雨。 “还和几十年前那样仇视他们?” 年轻的黄金级冒险者无奈地叹了口气:“以前的事,我们了解得不多,但现在,我只知道,黑水很安全,巨魔商人很少会以各种借口挑剔我们带去的战利品,克扣我们的奖赏。” 另一位则更直接一些:“他们总是更守规矩一些,即便是我们,也更愿意为黑水的协会做事。” 默默聆听的茱蒂丝等人面面相觑,路禹和璐璐更是唏嘘不已。 二十年前,这里与哥布林有关的标签,总是离不开狡诈、邪恶、残暴。 一切好像都变了。 路禹拿出雕像:“霍古,看样子,他的继承者做的还不错,不打算出来看看吗?” “再说吧。”霍古打了个哈欠,敷衍着。 雾妖本来在摆弄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听到霍古冷淡的回复,嘻嘻地笑着。 “分明就很在意嘛,不然怎么一到亚斯就醒了呢。” 通讯雕像那头传来了一连串呼噜噜的响动,显然,霍古还没有中断通讯。 …… …… “查查大人?” 一连数声呼唤,让查查从浅睡状态惊醒。 他的视线很模糊,即便重新有了焦点,也只能看清眼前之人模糊的五官,更远处的事物像是揉成一团的色块。 粗重地咳嗽让查查身边的人连忙轻抚他的后背,他的皮肤如同老树般干褶,毫无弹性。 “冷。” 查查刚开口,远比他要高大许多的巨魔们释放火元素魔法,可即便火环术加身,萦绕查查身体的寒意仍自内而外释放,一点点侵蚀着身体。 查查颤抖着伸出手,在飘动的火苗上擦过,以此获取一丝暖意。 突然,他将手悬停,任由火焰炙烤,僵硬的麻木中,痛楚终于凿破被寒冷封锁的屏障,闪电般传遍全身。 “查查大人!” 巨魔祭司们连忙制止,看着他已经烧伤的枯手,突然泪流满面。 “祭司,有一群人类递上一个匣子,说查查大人看了之后一定会想要和他见上一面。” “人类?” 祭司伸手去抓匣子,却立刻被旁边的人提醒可能有诈。 小心翼翼地打开后,祭司看着匣子中的物件,顿时怒不可遏。 那是一截哥布林断手。 “人类,可恨!” “竟然以此羞辱我们!” “无法容忍!” 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 躺在床上的查查咳嗽着开口:“拿来。” “大人,他们在诅咒……” “拿来!” 匣子被摆在了查查面前,只一眼,他的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因为麻木,他的手指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触觉,但接触到匣子内物件的一瞬,他的身体忽然涌出一股暖流,病沉的躯体奇迹般恢复了活力。 “带他们来,快……”说话速度太快,查查再次咳嗽了起来。 这一次,他咳出了血。 感受到话语中的急切,巨魔们不敢怠慢。 路禹没有想到,哥布林王索兰制定的继承者,经历了魔力潮崛起的黑水巨魔之主查查,竟然仍是一只矮小瘦削的哥布林。 正是这位病榻上已经形如枯槁,不被魔力浸润眷顾,失去蜕变机会的哥布林,带领着地宫中走出来的族人,一步步建立了地上王国,实现了索兰未能见的“行走于阳光之下”的愿景。 璐璐上前为查查检查,查查却笑着摇了摇头,制止了。 “这具身体,到极限了,没救的。” “巨魔还有二十年,而我,只有二十年。” (本章完) 962.我合格了吗? 二十年,对人族而言,牙牙学语的孩童已经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青壮年,对海妖与精灵来说不过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四季,对于巨龙只是一场浅眠。 而对于查查,则近乎于他的一生。 从索兰将权利交给他的那一刻起,沉重的使命就压在了他的肩头。 开智,种族崛起,回到地面,建国。 每一项都是索兰想做却无法做的,寿命同样只给了他有限的时间。 “累吗?”路禹坐在瘦成皮包骨的查查床头。 真正的皮包骨,现在的查查就像是有人往骷髅骨架上蒙了一张皮。 “成为王,是诅咒。”查查回忆着老师的模样,说出了当初听过的话,“一人的诅咒,换一族崛起……不会有比这更合算的交易了。” 房间里响起了啜泣的声音。 在索兰的预想中,查查只需要在二十年时间里完成开智与崛起两项,将余下两项交给继承者,黑水就有希望在五十年时间里颠覆过往卑鄙、低劣的固有形象,重塑在其他种族心目中的形象,昂首挺胸地行走于大地之上。 然而,时至今日,查查已经完成了全部四项。 他放弃了享受与休息,用最残酷的方式对待着自己。 从索兰身上看到了时间的无情,查查不敢浪费一分一秒,这份殚精竭虑最终在魔力潮中得到了回报,但也让他的身体透支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而这很可能是他没能在浸润后加入蜕变行列的重要原因。 巨魔、精灵、树精,三族的医师都曾给出过“忧虑过度,心力憔悴”的诊断。 为了俄偌恩能从抑魔诅咒中走出,进行药剂研发的璐璐也曾被新绿给出过这样的诊断,而治愈的良药则是静养。 在路禹和塞拉精心照顾以及严加管束下,没多久璐璐就恢复如初。 但显而易见的,“静养”根本不在查查的考虑范围之内。 成为一族之主的那一日起,他就决心将自己如蜡烛般点燃。 路禹注视着查查那双曾经明亮,此刻却浑浊无光的双眼,他从中看到了解脱之意。 “能在临死前看到激励了老师,改变了我们一族的人……神明的旨意吗,祂在让我的灵魂重归平静。” 不似索兰临死前曾悲愤地质询寿命之短,查查谈及死亡异常平静,就像是日常推开的某扇门,跨过的某个台阶,从不是什么值得思考的细节。 房间里已经哭成了一团,巨魔们请求查查能坚持,族人们正在寻觅更强大的药剂师,一定能让他恢复如初。 看着这群比他还要高大魁梧的大个子巨魔泪流满面,查查脸上则是露出近似宠溺的笑。 “不准哭。”与其说是命令,倒不如说是在哄,查查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威严的声音,每个字节都在漏风,这让他的声音被哭声压了下去。 “我说了,不准哭!” 说完,查查剧烈地咳嗽,只剩皮与骨的身体竟然吐出了小半個茶杯的鲜血,璐璐和新绿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草木精粹滋润查查的残躯。 眼看着查查暗沉的绿色皮肤上浮现出了些许红光,新绿微微一怔。 草木精粹虽然能带来疗愈、缓解痛苦的效果,但效果并非立竿见影,也不会这么显著。 当查查能顺畅地说完一整句话,不再因为喘气停顿的刹那,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吃点什么吗?” 新绿突然的询问让查查突然发现,自己像是有了一些胃口,火燎般难受的喉咙与食道吞咽不再刺痛,胃也在欢腾,急不可耐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催促着什么。 房间里的巨魔欣喜若狂地冲出门,宣布了这一好消息,对妙手回春的新绿与璐璐感激涕零。 见路禹也起身,查查好奇地询问:“您要去哪?” “也许你也会想知道,我们晨曦的美食是什么滋味。” 查查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能让老师认可的人为我下厨一次,不胜荣幸。” 路禹也离开后,查查随手拿过放置在桌面上的杯子,看着刚刚自己吐出的暗红色血液,苦笑。 “我还有多少时间?”查查抬起头看向新绿。 “根据我的经验,你的身体正在激活最后一次肾上腺素……这是个晨曦医学用词,你可以理解为,它正在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好受一些,你的大脑为你屏蔽了痛觉,所以现在你会感觉很健康,效力因人而异,你太虚弱,因此……最多,也就是半天了。” 查查嘴巴微张,许久,他问了一个让璐璐和新绿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如果我能坚持着,超过半天,能不能证明我的意志力,超越了身体极限?” 新绿很想严谨地说句不能,但临终关怀是还在教国时她就跟随老师学过的内容,因此她选择了点头。 果然,眼看着她点头,查查脸上又浮现出一抹红晕,与身体,与命运对抗,让他的精神变得亢奋。 热乎乎的饭菜很快端上了餐桌,路禹一行人被邀请入席。 黑水巨魔们的餐桌礼仪基本对标了本地数量最多的人族,菜式也不再是生肉,简单的烤火烧制,而是有了精细的烹调技法。 听到赛璐璐问及这件事,查查得意洋洋。 黑水在建立自己的地上国度后,善待各族而来的逃难者,以实际行动证明巨魔一族不再是粗蛮不知礼义,卑劣血腥的种族。 最初大着胆子寻求庇护的逃难者发现巨魔们果然如他们所自称的那般守信,逐渐成为了这个国度的一份子。 如今文化层面的相通,正是种族融合带来的直观体现。 这也是索兰与查查一直试图为自己的部族带来的改变。 赛璐璐恰到好处的提问让查查心情十分畅快,许多年不曾喝酒的他破天荒地喝了一口烈酒——巨魔询问新绿,新绿给出的回答是“让他放纵放纵,没有坏处”。 酒水入腹,查查食欲大增,两块蜜汁肉排三下五除二就嚼进了肚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 “这是什么菜?” “酸辣鲈鱼,辣是晨曦特色,一般而言,我不推荐伱品尝,但现在……尝鲜也无妨,不是吗?” 查查爽朗大笑,他试图阻止路禹为他夹来鱼头,直呼不必,但最后还是默默地享受了这份好意。 没吃过辣椒的查查满头大汗地一口鱼肉一口烈酒,毫无血色的身体红光焕发。 巨魔们喜不自胜,每一个人都洋溢着化不开的笑意,自己的王很久没有这么活跃了。 看着晨曦人似乎吃得很沉闷,他们还忙不迭询问是不是菜式不合胃口。 “呼,很久没有吃得这么舒服了,多么新奇的味道,多么惊人的美味。”查查感慨,“老师当年认定路禹阁下能成为一位强大的召唤师,没想到在吃这一方面,你也走到了极致。” 说起召唤,路禹想起了一件小事。 “你似乎把当初我召唤过的血肉战车,作为巨魔召唤师的旗帜使用?” 查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如果介意,我可以现在就下令改。” “不用了,我只是正好有一群眷属,在不远处活跃着,看到了,和我说了一句。” “哦?难道和我们黑水打过交道?” “他们比较喜欢在地下生活,在地上活跃的应该只有一些松鼠,还有一些负责耕作的精灵、兔耳族还有人类。” “我明白了,请路禹阁下告知名字和标识,这片区域足够大,黑水也不是肆意侵攻的族群,只要没有直接冲突,我们会克制的。” 为自己的涡虫进入地面活跃期做准备,路禹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也已达成。 一如当初索兰,查查在饭后询问起了这些年路禹的见闻。 当年路禹用一些虚假的文学创作回应了索兰,满足了他那颗被族群锁住的心,如今面对查查,他不再需要苦思冥想的拼接与缝合,自然地打开了话匣子。 索雷森的沉默山脉让查查目瞪口呆,摩斯塔纳的凡妮莎遗址让查查黯然垂泪。 蓝水城下的力挽狂澜,查查听得双拳紧握,脸泛红光。 晨曦建立,风风雨雨二十年,浓缩在不到半日的叙述中,波澜壮阔中闪过的温馨让查查忽然眼含泪水——他是个没有小家的人,时常希冀着拥有常人的亲情。 最后一个给了他这种感情的人,是索兰。 “您的二十年……何等的传奇,宛若,史诗。”查查忽然觉得喉咙不太舒服,声音再次沙哑了起来。 “你也不差,你的故事,足以让一位吟游诗人撰写成诗篇流传。” “我更希望,他们能撰写为黑水一族辩白的歌谣。”查查毫不犹豫地说。 从指尖传来的麻木感让查查意识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向新绿,看到她微微点头之后,僵了几秒,满脸释然。 “让弗卡,过来。” 身着兽皮大衣的弗卡是一位魁梧的巨魔,此前就在房间里忙前忙后。 来到查查身前的他即便跪下,也仍然要比查查高,因此他直接趴在了地上。 过去十余年,黑水正是被这位能被称之为侏儒的小个子哥布林掌握着,而所有巨魔,无一例外都以这种方式表达了对查查的尊敬与崇拜——所有黑水巨魔,都只能仰望他。 “从今日起,你就是黑水之主。” 早就准备好的冠冕和权杖被查查从箱子中取出。 “索兰老师当年把它交给了我,现在,我把它交给你。” 嗓子已经疼得厉害,手也开始不住颤抖,但查查仍然坚持不需要任何人搀扶,托举着象征着权利与责任的物件,用严厉而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选中的接班人。 这一刻,他像是回到过去,附身在了老师身上。 “原来当年老师是这种心情吗?”他想。 忐忑,却又满怀期待。 弗卡不是傻子,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您的身体已经好转了,老师……老师啊……”才说两句,这只平日里以坚强勇毅铸成的巨魔就泣不成声。 “接过去吧,傻孩子。”或许是坚信自己选择没错,或许是终于能卸下责任,查查心情格外轻松,他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对于巨魔而言,哥布林时代的冠冕和法杖,有些太袖珍了,也许该在你小时候就穿上去?” 看弗卡情绪失控,查查收敛了温柔,中气十足地怒斥道:“不准哭!” 也是这一吼,弗卡下意识接过了查查手中的冠冕与法杖。 “这一刻起,你就是黑水之主,收起你的软弱,否则只会让我后悔这些年做出的选择,你要让我死不瞑目,无颜面对索兰老师吗!” 弗卡仍在抽泣,查查擦了擦嘴角的血,再度换上了和蔼的面孔。 他拍了拍弗卡的肩膀:“别担心,比起那时候的我,你的路要更好走……我已经把遍地荆棘拔光,铺上了柔和的草皮,你只需要注意着身后跟随你的一个个子民,就能稳稳当当地走下去,不难……咳咳咳……真的,不难……我把难的……都做完了……咳咳咳!” 几乎是一瞬间,查查身体的力气像是被抽空,矮小又高大的身影轰然倒下,速度之快,在一旁的路禹都来不及反应。 查查的鼻腔开始渗血,血沫堵塞了气管,呼吸粗重。 吃饭前就布置在房间里的草木精粹为基石的法阵发挥了作用,强行把查查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 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塞拉能感受到查查的生命气息正在迅速从躯壳中泄露。 “我很开心……死前……能见……故人,让我……有一个好胃口…神明,到底垂怜了我一次……” “弗卡……” “我在,老师我在的!” “听好……一定要,照顾好……失去蜕变机会的,哥布林……它们,是曾经的我们……不要抛弃,让它们……幸福的,走完最后一程。”查查死死抓着弗卡的一根手指,“我,只有二十年……可你,有更多的……时间……” 又是一阵剧烈喘气。 “不要急躁……你能,做得比我,更好。” 被八阶森精提取的草木精粹发挥了作用,所有身体器官都进入衰竭状态的查查脑袋清醒了一些。 “背起我,去黑水塔。” 黑水塔,查查下令建造,依山而建的一座瞭望高塔,站在塔顶,极目远眺,黑水四周的美景尽收眼底。 这里是黑水最接近天的地方,时值隆冬大雪漫天,能见度很低,目之所及皆是白色。 前往高塔的阶梯两旁趴满了闻讯而来的巨魔法师,他们哭泣着目送弗卡抱着查查走上台阶。 此刻的查查如同婴儿般蜷缩在弗卡怀中,眼睛已经睁不开了。 来到塔顶,呼啸的寒风让查查艰难地又睁开了眼睛。 没有什么娱乐爱好的查查,闲暇时就爱来这里发呆。 这里是他为自己族人争取来的土地,是他改写黑水历史的初始之地。 路璐注视着手中的卡牌,突然走上前。 “我想,你会想看看这个。” 弗卡茫然地把卡片推到查查手中。 模糊的双眼突然有了焦点,他看清了卡牌上的图案。 卡图正中心是一个正在跌落深渊的哥布林,周围则是一群面露恐惧之色的骑兵。 查查颤抖了,他让弗卡蹲下去,以便与路璐对话。 “这是……” “一位人偶神明制作的卡牌游戏,我的父亲把老哥布林王的故事告知了他,最终做成了这张卡,它的效果是发动时将自己送去墓地,同时随机封印对手手牌中一张卡两个回合无法使用。” “卡牌描述是,有的王选择牺牲别人,有的王选择牺牲自己。” 想起老师曾经的做法,这恰如其分的卡牌效果让查查动容。 “神明的……卡牌……”查查笑了,“未来……我也能在其中留下痕迹吗?” “我亲自来画。” 路璐眼神坚定,查查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路禹。 这是怎样奇妙的缘分,让自己将行之时看到了往日之影。 “你会成为一位伟大的魔法师的,一定会……” 当初老师对路禹说过这句话,现在,该他了。 “路禹阁下……我,比得上老师了吗?”查查问。 “你就是你,索兰就是索兰。” “那……我这个王,合格了吗?” “以我这些年所见,比你优秀的,屈指可数。” 时隔多年,路禹终于有了评价索兰与查查这样优秀的王的底气。 正是见过索兰、劳伦德、查查这样的人,才会让路禹的心不像雪怪一样冰冷绝望。 他之所以重走昔日之路,所求就是这些能积累成前行动力,化作锚点钉在内心深处,抵御衰朽的片段。 “小不点,你做得够好了……休息吧。”声音从天而降,插入路禹的回答之中。 霍古振翅而下,撕裂了风雪,让查查的目光得以看向更远的地方,看向他一手缔造的国度。 他的声音解脱了倔强留在躯壳中的最后一丝生气,身后涌来的哭声让他愈发安详。 查查微笑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终于可以做梦了,回到那个阴冷潮湿,但是老师仍在自己身边的地下宫殿。 回到不用坚强,可以肆意哭泣的小时候。 二十年……怎么会这么漫长啊。 (本章完) 963.晨曦初始之地 得到晨曦馈赠的知识与作物种子,祭奠数日才从悲痛中走出的弗卡向晨曦表示了由衷的感激,对于晨曦提出的“小心塞列尔人”的警告,也立刻命人写入黑水记事录中,时刻铭记。 临行前,弗卡在同伴的提醒下出声询问。 “关于您和老师对话中谈及的那群眷属……他们,长什么模样,有什么标识,您忘记告知了。” 路禹恍然,他连忙让薄暮拿来留影卷轴。 卷轴中蠕动的,黏答答,黑不溜秋的涡虫让巨魔们纷纷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然如路禹所说,他的眷属,很有个性。 魔力潮还真是让许多新奇的种族登上了智慧生灵的大舞台啊。 如何出现在自己的眷属们面前,成为了璐璐和塞拉的讨论重点。 璐璐觉得不需要考虑太多,化身煤球降临就挺好。 塞拉却认为应该以本体出现,并告知这就是常态化的自己,或是拟人态的化身,这样能够不服用魔药费劲合体。 而且也有必要让涡虫们知晓,他们崇拜的黑雾之主,在空岛之上,也是另一群人的领主。 “嗷呜~~” “嗷呜!!” 落地的白狼格外兴奋,眼睛炯炯有神,她长啸几声,一溜烟地在众人视线中跑没影了,只留下跳跃落地时的几个大爪印。 “她这是要去哪?”难得不宅的萸草看呆了,忙问身边人。 不断“哇哇”感慨的奥尔加解释:“人家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魔物,难得回来一次,没准打算去拜访一下朋友。” “白狼,土生土长……这里难道是?” 晨曦的初始之地,所有晨曦人梦开始的地方,也是在这里,由璐璐和路禹完成了命运般的相遇,在一个树洞里勾勒出了未来的愿景,并最终让寒冬中描绘而出的梦想,成为了漂浮于天穹之上的现实。 晨曦的高层们对四位领主的故事都耳熟能详,尤其这段两人相认相知的过往。 他们顿时好奇,树洞还在不在。 推开树洞口遮蔽的,纵横交错的树枝,光照亮树洞的刹那,路璐震撼了。 这里比自己听爸爸说起这段经历时想象的还要大。 像是这株参天古木为了包容密林中无家可归的生灵而特意营造的避风港,进入其中,寒意立时减缓,寒风好似在遥远的地方怒吼,只需要找点严实的物件把树洞遮挡,这里就是一处绝妙的隐居之地。 赛璐璐兴奋地指着墙壁上的浅浅的刻痕,那里描绘着白狼,一对兔耳朵,一条鲈鱼,还有一个奇怪的煤球。 白狼是第一次离开时留下的,至于兔耳朵、鲈鱼和煤球,则是当初带塞拉返回这里时顺便留的纪念。 这是两個孩子第一次来到这里,晨曦的很多老师都告诉他,如果当天那颗仓惶的煤球没有一头扎进这里,自然也就不会有他们,甚至不会有现在的晨曦空岛。 缘分就是如此奇妙。 轻轻抚摸着树洞内凹凸起伏的脉络,路璐忍不住想象起了父亲抱着自己坐在窗台上俯瞰晨曦时所回忆的内容,恍惚间,他像是看到了二十年前,一人一煤球,因为白捡了白狼的战利品而喜笑颜开,大快朵颐的画面。 赛璐璐则是扒拉了一点泥土后动用了魔法在树洞里挖掘了起来,她听得很认真,清楚地记得父亲在这里埋了点不好带走的玩意。 行动力超强的她两眼放光,势必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多时,一个被倒扣着埋放的金属桶被赛璐璐掘了出来。 像是开启一个尘封已久的时间胶囊,作为本人,路禹也记不清里面都有什么了。 很快,赛璐璐失望了,因为潮湿,并未密封的金属桶内部已经糊成了一团,只能依稀看到一些纤维布料,以及一些玻璃瓶子,这让她的寻“宝”之旅就此结束。 赛璐璐所不知道的是,早在十多年前,晨曦领内还有保存着一台早已无法开机的手机,因为她的母亲闲着没事摆弄,试图“充电”,一个雷元素炸成了绚烂的火花,为此她的母亲第二天耳朵又红艳了几分。 白狼的大脑袋突然怼进了树洞,入口狭窄,让远比当初健硕的她只得任由赛璐璐揉搓她湿漉漉的鼻子。 当初好像也是这样,他们在树洞里烤火,白狼在外守候。 真…… “嘭!” 回忆被远处传来的声响打断,倒霉的白狼猛地抬头,狠狠地磕在树洞边缘,疼得嗷嗷叫唤。 “发生了什么?” 晨曦的通讯法阵中率先应答的是薇拉。 “我们遭遇了突然袭击……让他老实点。”吩咐完族人后,薇拉继续说,“是人族,看上去不是冒险者,装备……还算精良,袭击原因不明。” “问你话呢,说话!” 才来到现场,问话海妖的大嗓门直冲路禹三人耳膜。 被轻而易举制服的两名信使装扮的袭击者满脸血污地被按在雪地上,吐出的血染开了一朵朵红花。 “不说话就以为没事了?”紫星冷笑,“史莱姆们已经循着魔力残留追击,你们的人能逃过它们的敏锐嗅觉?” 袭击者终于急了。 近乎于破防的大喊大叫无法影响最终结果,远比猎犬还要优秀的史莱姆们很快包围了雪林中逃窜的数十人。 他们起初决定从一点突破,可被史莱姆王级别的蜕龙现身随手一指,抹除了一位六阶法师引导的魔法后,颤栗与绝望笼罩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被这些一看就是久战精锐的魔法师包裹在中间,那位满脸凄惶的男人痛苦无力下达了命令。 “投降。” 薇拉还在向路禹叙述海妖们吃着小鱼干赏雪就被莫名其妙砸了两个魔法的委屈,袭击主犯就已经归案。 众人随意扫了一眼为首满脸沧桑的中年人,不明白他们缘何要突然发动袭击,海妖们早就看见了他们,只不过纯粹懒得搭理,才故作无视。 路过,相安无事不好吗? 突然,晨曦人发现,被押来的中年人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我很可怕吗?” 路禹心里纳闷,他又不是煤球形态,至于让一个饱经风霜,显然有过上位者经历的人露出惊骇的神情吗? “你……你……” 路禹忽然皱眉,他侧脸瞥向璐璐,却发现她也在看着自己。 “路……路禹,侯爵。”男人的嘴唇在哆嗦。 侯爵,什么侯爵? 晨曦人一脸茫然,吃着小鱼干看戏的晨曦海妖一头雾水,小鱼干都不香了。 “你是……” 璐璐先一步回忆起了那个称呼:“亚斯……三世?” 这个仍带有对权利尊重的称谓让男人内心的酸楚泄洪般喷涌而出,眼眶登时红了。 除了身边的近卫,已经没有人这样称呼他了,而直呼“雷恩”的本名。 这位路禹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位国王,此刻犹如丧家之犬。 给亚斯三世松绑后,听见他腹中传出的雷鸣之声,海妖们不计前嫌地把随身携带的小鱼干送了上去。 眼看着这位国王狼吞虎咽,路禹和璐璐都不免有些唏嘘。 “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再见。”路禹感慨。 “侯爵阁下,您这是找到了返回故乡的路?”亚斯三世环视四周强大的晨曦人,有些难以置信。 “我已经定居了。” “这些不是开拓团成员?” “不是,都是我领地的子民。”路禹注视着他,“还是说说你吧,我在路上也听说了一些你的事迹。” 亚斯三世沉默了下去,好一会,他开口道:“都是在诅咒、谩骂,亦或是批判我的吧。” “鉴于你在战争中的种种行径,我认为他们的说法足够克制与客观。”路禹说,“我们相遇时,伱还是个算得上贤明,打算励精图治的明主,什么改变了你?” 亚斯许久无言,最终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战争。” 是无能的借口,还是真的无可奈何,事到如今都已不再重要。 “那个叫做艾兰的女骑士呢?” “投向了其他人的怀抱。”他苦笑,“所谓骑士誓约,在考验面前,脆弱如泥沙。”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杀回去,解决掉那些夺走我基业的人,平推黑水那些丑陋的巨魔,再一次制霸这片土地!”亚斯双拳紧握。 “作为你当年提供了帮助的回报。”路禹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其他人不论,你对上黑水巨魔没有任何希望。” “现在强盛不代表永远强盛。” “我给他们送去了作物与种植的技术,随着时间推移,他们,还有周围的几个得到了帮助的势力都会快速地恢复元气。” 亚斯浑身颤抖,他猛地站起,脸色狰狞:“你怎能将知识给予丑陋的异族!” “第一,这份知识无论在谁手中,对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是有益的。” “第二,我与你平等对话是念及当年浅薄的旧情,对你客气则是出于礼貌,不要因此产生了我们平起平坐的错觉。” 路禹眼神冰冷,惊觉失言的亚斯三世满头大汗,抖如筛糠。 “想死,我不阻拦,请自便。” 亚斯三世咬了咬牙:“我也想要那份知识与作物的种子。” “你没有土地,去哪播种?” “你没有经验丰富的老农,如何侍弄作物?” “即便侍弄好了作物,只有稳定的环境才能让他带来的效果发挥最大化,你是个打算修生养息的人吗?” 三个问题,亚斯一个答不上来,但仍是大着胆子索求。 璐璐冷笑一声,挥了挥手。 奥尔加看着曾经统治过自己的国王,满脸的不屑,不管最初它有着怎样的宏图伟愿,现在不过是个执念缠身的人。 明知道八成会被浪费,她还是拿出了选育好的种子,记录了心得经验的拓本。 路禹按住了奥尔加的手,凝视亚斯三世,“既然见到你了,顺便问你一个人。” “安德鲁对吗,在亚斯你有交情的就这么几个。”亚斯三世望向了远方,“原本他也在亚斯活跃,但在十年前,听闻浩瀚炎砂的尽头是一个空前强大,精通人偶技艺的国度,像是发了癔病,相信了那吟游诗人的鬼话,一脚踏上了那条绝路。” 亚斯三世摇头:“吟游诗人总是鬼话连篇,那些描述毫无疑问是夸张的文学创作,浩瀚炎砂根本没有尽头,那是绝死之地。” 闻言,路禹才让奥尔加收回了手。 亚斯三世愕然。 “璐璐说要给,但我和塞拉没说,嗯,西格莉德不在,自动弃权,所以……”路禹戏谑地笑了起来。 敢怒不敢言,面对任何一位都能轻松碾死他的魔法师,亚斯三世的依仗仅仅是混到如此已经不怕死的滚刀肉心态,以及路禹看上去还念旧情。 袭击晨曦人没死就已经抵消了过去爽快支付两份魔药素材的情分,把知识给现在的亚斯,只会让刚刚宁静的这片土地再起波澜。 在原地又怀旧了半天,直至太阳快要西沉,路禹等人才沿着原定路线继续前行。 忽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不远处残留的魔力碎片气息。 靠近后,白狼循着浓重的血腥味迅速在一个积雪凌乱的角落里扒拉出血肉已经和碎裂的盔甲。 “这好像是……亚斯三世那群人的?” “腐蚀的痕迹很明显,交战的时间并不长……他们像是被溶解了,又被吐出来。” 有人找到了亚斯三世,他的身体已经被高度腐蚀,肌肉溶解,如同融化的蜡像,与积雪融为一体。 路禹对他的最终结局无悲无喜,只好奇发生了什么。 “离去……” 突如其来的冰冷声线让晨曦人一怔,他们迅速锁定了源头,看到了一团从地穴中蛄蛹而出,巨大、黏稠、湿滑的球体。 路禹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他随手召唤出血肉战车。 下一秒,那个巨大的黑色球体“啪叽”一下,碎成了一条条蠕动的涡虫,齐刷刷趴伏在冰冷的雪地上。 “啊……伟大的,智慧母神……” (本章完) 964.到底是谁的供品? 母神的突然现身,紧接着是主宰以人的姿态降临,毫无准备的巫女拉维妮手足无措,细长猫咪尾巴飞速转圈,已是满头大汗。 看到主宰仍如每次意志降临时那般随和,拉维妮逐渐恢复了平静,为晨曦人介绍起了如今的这片领地。 十年过去,涡虫与黑尾松鼠的部族规模日益扩大,躲避战乱而来的逃难者也在地面之上建立起了数百人的村落,如今地上地下两个区域和谐有序,时值隆冬,家有余粮,食物富足。 在信仰上,逃难者无一例外成为了车车的狂热追随者。 最混乱的时代,误打误撞进入有着恐怖传说的“噩梦林地”,却因此远离战乱,重获新生,强烈的反差让经历了一无所有的逃难者大彻大悟,坚信车车就是他们唯一的救世主,是无可置辩的救赎。 由于涡虫与黑尾松鼠是最初被神眷恋的两个族群,因此也则被逃难者们称为“神侍”。 涡虫的成长速度惊人,一整个魔力潮的祭奠,拉维妮的协助开智,让他们有了长足的进步。 高度强化的身体恢复能力,群体融合形态,除开涡虫本就拥有的种族天赋,适合涡虫一族运用的魔法类目这些年一直在有条不紊地开拓探索着。 跟随拉维妮现身的涡虫大祭司赫然是一位擅长使用暗魔法的高阶法师,也正是他与族人们杀死了在这片区域外围不断狩猎冒险者、难民,劫掠财物的亚斯三世。 黑尾松鼠仍旧在扮演清道夫、眼线、粮食库管等诸多重要角色,为首的黑尾松鼠王同样开智成功,已经学会了本地的通用语言,在见到又一次见到路禹后,他还用蹩脚的发音努力表达了崇拜之情。 因为能沟通车车与路禹的拉维妮以巫女自居,因此在这里,巫女也被认定是最接近神的群体,基本与神选相当。 当初险些被当做祭品血祭车车的两个兔耳族女孩如今也是巫女的一员,这种阴差阳错让晨曦人都忍不住感慨命运的奇妙。 这种阴差阳错也是路禹与涡虫一族结缘的写照,一群生活在地宫缝隙不起眼的小虫子,在哥布林离去后偶然间目睹了血肉战车壁画,因为触手与自身的相似性,懵懵懂懂地将之认定为自己的母神。 乌龙连连,却又误打误撞。 主宰与智慧母神降临的消息如风般传向了逃难者建造的村落,还没等拉维妮引导晨曦人前往,人们就齐刷刷跪拜在了才铺设好的青石路两旁。 眼看四周张灯结彩,璐璐好奇了:“今天是什么重要的节日吗?” 拉维妮茫然:“主宰不是特意选在丰收庆典之日降临吗?” 丰收庆典在拉维妮的筹办下愈发盛大,原本的庆典是涡虫和黑尾松鼠们祭祀主宰和母神后尽情大吃大喝一番,过程简单,主旨明了。 拉维妮到来后,没有将其过多复杂化,只是力求做到娱乐项目丰富,祭祀仪式规范化,保证庄重神圣。 “这雕刻的是谁?” 一路跟随闲逛,嘴巴吃個没完的萸草打量着村落中心树立着的大石雕,面露疑惑之色。 “笨,战车、和蔼可亲的少女、如同荆棘遍布躯体的触手、正在被翻阅的书本,你说是谁。”须臾提醒。 萸草差点被从薇拉手里抢走的小鱼干噎着。 “这是血肉战车?”萸草强调,“这居然是血肉战车?” “我们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但架不住这里的人都认为血肉战车,就是雕像上的模样。”须臾摊手。 路禹的召唤物此刻都在怂恿车车变一个,有着惊人颜值的血肉祭司更是纳闷眼前这个奇形怪状的大家伙是怎么被美化成这幅模样的…… 神性中兼有母性,而母性,也是人性。 由信徒庆祝汗水雕刻而成的母神像投射出了这里每个人对车车的真实情感。 “等等,可,刚才路禹大人召唤过车车,那分明就是……” “他们看到的和我们不同。” “你是说……”和机械、工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萸草的脑子一向是活泛好使的,但这事硬是让她的大脑烧起来了,“他们眼中,车车,自动会变成雕像上的模样?” “至少路禹是这么说的。” 奇怪,那路禹大人为什么在他们眼中不是那一团黑雾呢? 四处闲逛的赛璐璐感受到了一些异样的视线。 “梅芙,你有没有……” “有,他们在偷瞄你。”梅芙肯定道。 赛璐璐把自己的发现告诉父亲,却看到他笑个不停。 在拉维妮的带领下,他们进入地穴深处,这个别有洞天的地下世界让赛璐璐惊叹连连。 在晨曦,最爱打洞的当属赫萝菈,建造了一个地下小空间的她时常会邀请众人前去游玩,那里的一切布置都与她遇到路禹前一样,两只长寿的砂地小猫和他们的后代在一个个开凿过的岩壁上,如同森林中的精灵欢腾地跑动。 赫萝菈的地穴和涡虫一族费尽心力所建造的就是小巫见大巫,历经十余年,这里已经能被称之为地下城。 沿着地下河开凿而出的建筑点缀上释放着荧光的植物,高悬洞穴顶端的照明光球投下如同太阳般温暖的光,放置着土元素精粹于穹顶相连的巨大的支柱,组成了晨曦人的所见。 这里曾是涡虫和黑尾松鼠温暖、安全的避风港,但随着地面村落的日益扩张,活跃范围与实力与日俱增,能提供庇护作用地下洞穴也完成了历史使命,即将退出涡虫的生活。 曾经布置于地下各处的功能性建筑大多闲置,由地面上生活的人重新建立。 黑尾松鼠本就长期奔走于地上地下,重返地面毫无压力,但大部分涡虫则需要一段适应时间。 丰收庆典,大概率是最后一次在地下举行了。 “好香,好香,他们在往祭坛上运什么?”赛璐璐鼻子猛抽。 塞拉满脸无奈,璐璐咧嘴直笑。 按流程,祭祀仪式开始前,除却巫女,谁也不能登上祭坛,即便登上祭坛,也不能掀开盖在一张张长桌上的红色绸缎,但这些仪式规矩显然不可能约束被祭祀的对象。 祭坛守卫们跪迎路禹等人登坛,作为巫女,拉维妮出于本能提醒了一句“还有很多还没送达”,手却抢先一步为路禹揭开了红布。 “啊!” 赛璐璐惊掉了下巴,有下厨经验的其他人则是饶有兴趣地啧啧称奇。 一对对耳朵,一根根尾巴,摆满了长桌,与相得益彰的装饰物一同摆放在精致的器皿中,静静地等待着食客前来挑选。 经历了第一眼的暴击震撼后,赛璐璐反应过来了,她捻起一根尾巴捏了捏,软糯的手感,黏答答的触感,谷物的香气…… 该说不愧是她吗,不久前才受到了惊吓,现在就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把一截细长的猫尾巴咬断。 “这是米糕?”赛璐璐眼睛滴溜溜直转,“还有一些红枣的味道,味道还不错。” 耳朵与尾巴的崇拜仍在继续,随着时间推移,已经成为了融入血液与记忆中的传统,比起第一次制作略显粗糙的成品,现在摆在祭台上的每一份尾巴与耳朵都惟妙惟肖。 由于造型上不可能脱离耳朵与尾巴的主题,因此每一位供奉心意给路禹的制作者都努力在寓意上下功夫,种类繁多的装饰物正是用作此处。 光有造型,味道不好也是不过关的,即便主宰灵体现身从不亲自品尝,但祭品无人敢马虎,这种精致的做工经验日积月累,已经成为了这里所有人的一门必学手艺,丰收庆典上必有的佳肴。 对于涡虫、黑尾松鼠,还有无数逃难至此建立新家园的人们而言,开始做耳朵与尾巴样式的食物时,就意味着属于一年来到了尾声,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辞旧迎新,供奉庇护自己的仁慈母神,为至高的主宰送上自己无言的感激,完整的流程构成了丰收庆典全部。 “为什么会是耳朵和尾巴呢?”赛璐璐嘟囔。 这时她恍然大悟,刚才在村落里感受到的视线,其实是人们在欣赏她的耳朵。 既然存在耳朵与尾巴崇拜,自己被关注也就是说,她的耳朵……很受欢迎? 璐璐抿嘴,强忍笑意偷瞄塞拉。 塞拉则是趁机甩了路禹的脸一耳朵,似乎在埋怨他引导出的“好习俗”。 看路禹呵呵傻笑,塞拉随手拿起他面前的一对魔狐耳朵咬了一口。 “这里所有的食物都是供奉给我的,车车的在别的祭台,所以……”路禹笑眯眯地看着塞拉翕动的嘴巴,以及挂在嘴边的芝麻粒,“你在吃我的供品。” 璐璐彻底绷不住,大笑出声。 塞拉噎住了,用力拍打胸口。 路禹随手拿起一杯水,她迫不及待地“咕嘟咕嘟”,终于松一口气时,路禹又说。 “这杯果酒,也是供品。”他坏笑,“塞拉,这么多年,你还是改不掉这一口啊。” 被调戏后,塞拉索性放开了。 就吃就吃,你的供品才更要吃,我吃吃吃吃! 等等,不对啊,化身煤球她和璐璐也有份,怎么就是吃路禹的供品了,我吃的是璐璐的! 眼看爸妈拌嘴越拌越起劲,路璐和赛璐璐交换了一个眼神。 沉默地享用起了不知道到底该算谁的供品。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继承父母优良传统? (本章完) 966.游戏之国 一到站,服用了【通用语言】魔药的路璐就消失。 “这也太迫不及待了一些。”浊魇叹气,“他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卡牌、卷轴,以及主人的描述,不会有问题吧?需要我找到他,保护一下吗?” “别太小看他的能力。”路禹说,“这个年纪,稍微做个主,经历一些事情对他有好处。” 当爹当妈都不以为然,浊魇只能无奈地感慨这三个人心真大。 晨曦的到来很早就被尼希尔所察觉,在它的引导下,流光城周围的法阵集体进入了休眠状态,一度引得密会的人偶师们误以为发生了故障。 一见面,尼希尔就给予了路禹三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前往藤蔓与蔷薇包裹的城堡路上,他还不忘对路禹“举家旅行”这一史无前例的决定、超乎寻常的行动力、非凡的魄力大加赞赏。 “我把对应的技术都让工匠组为你准备好了,你的流光城改造完毕,同样可以做到。” 尼希尔一個趔趄。 “十年过去,你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像人了。”璐璐称赞了这个小反应。 “怎么,不希望让你的心血结晶变得更好?”路禹警告,“如果你打算和我说‘这是你的知识’这类推辞,我只能认为你把虚伪的客套用在我身上了,需要我告诉你这种疏离感会让我不舒服吗?” “让伱的工匠组立刻搬来吧,我迫不及待了。”尼希尔灿烂地笑了起来,很上道地改口。 他已习惯路禹对待朋友的真诚,但日积月累学习人类、模仿人类、形成自我,让他也不自觉地学会了扭捏与欲拒还迎。 尼希尔挥手一挥,厚重的蔷薇城堡大门缓缓开启,随着午后的暖阳撒入室内,柔和的光驱散了门口的阴影。 映入晨曦人眼帘的是分列两排,种族各异,着装不同的人偶,尼希尔的到来让沉寂的人偶如同看到指挥棒奏鸣音符的乐手,齐齐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们以不同的礼仪,不同的动作,不同的神情,迎接着创造了他们的神,细微处的差异缔造了眼前千人千面的景色。 而这也造成了人偶们行礼显得稀稀拉拉,一片混乱,让这场交响乐开场便涌现出海量不协调的音符。 可这正是尼希尔想要的。 与王室贵族追求整齐划一的协调性不同,尼希尔要看到的是差异性。 制造量产化的人偶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要的是与众不同,是新颖,唯有不断地积累,他的自我才能愈发完整。 “只是一个动作上的差异?”璐璐打量着形态各异的人偶好奇地问。 “事实上,我在为精心制造的每一个人偶书写故事……故事也许不太准确,应该是,一段人生经历。” 路禹诧异地挑了挑眉:“为流光试炼的升级做准备?” “是,但也不全是。”尼希尔欲言又止,他暂时压下了诉说的欲望,引领众人来到独属于他的创作室。 蔷薇城堡高层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剧场,剧场中央散落着大量未制作完成的人偶零件,足以让赛尔卡洛人偶师们惊骇的素材在这里随处可见。 来自赛尔卡洛绘画界大师们的匠心之作摆放在一个个巨大的画框内,静静地“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 与画作对应的文学大师所撰写的故事,则以书籍与卷轴的方式,与画作配对。 绘画、故事、人偶,环视着这处俨然成为赛尔卡洛艺术交汇之地,路禹忽有所思。 “你打算……把三者结合?” 尼希尔拾起地面上一颗未被雕琢好的人偶头颅,将其安放回将要绽放光彩的身躯之上。 “这也是,你当年对我的启发,我花了十年,不断完善自我,推动赛尔卡洛爆发新的思潮,让无数的灵感置于才华横溢的创作者面前,以悬赏、社会认同、身份地位等方式吸引着他们钻研、尝试,开辟出一个又一个崭新的创作领域。” “我的布置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现在,是时候使用这些积累已久的宝贵财富了。” “三者合一,佐以美妙的魔法,全新的游戏,即将诞生。”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尼希尔这些年做了很多的铺垫。 【传说之歌】,一款卡牌游戏,在尼希尔的授意下,凭借本身极高的竞技性与新奇的玩法迅速风靡赛尔卡洛,并蔓延至整个大陆。 到了这一阶段,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画师的创作,诗人的创作,乐团的创作…… 种类繁多的二次创作在赛尔卡洛的支持下涌现而出,正式为这款整个大陆几乎所有人都知晓,绝大多数年轻一代都在游玩的卡牌游戏定调为现象级游戏与国民游戏。 接连举办了数场大型赛事,并发放出极其丰厚的奖金后,人偶之国的立国理念中开始融入了“游戏”的概念。 并非简单粗暴地以至高的身份推广,要求所有人都玩,尼希尔从始至终都与路禹有着一个相同的见解。 游戏,最重要的,就该是好玩。 好玩就是一切。 娱乐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少部分人的奢侈,如同荒芜一般的大地上冒出的【传说之歌】,宛如甘洌的泉水,填补了他们贫瘠、干涸的内心。 对于娱乐项目稀少,甚至本就没有的寻常人而言,打牌就是最廉价的快乐。 而当这份快乐被赋予了“有希望改变命运”的一层含义,势必会将竞技性这一属性拔高,进而延伸出职业与娱乐两个派别。 尼希尔的部署无疑是成功的,不只是赛尔卡洛,远在梅拉,因为晨曦领的带动,即便总是玩不到最新的卡包,也阻挡不了当地人一套旧卡玩一年的热情。 路禹偶尔离开晨曦,看到闲暇时的冒险者三两成群,找一位经验丰富之人充当裁判便能愉快地消遣一个午后,观战者指指点点,对战双方获胜或负乐此不疲地嚷嚷着要再来一把。 这些纯粹而简单的美好就像是小时候,他能对着一台不能上网的电脑,玩一下午的纸牌游戏与三维弹球。 每一年发售的新卡包定价都不贵,但购入正版对收入微薄的群体依旧是不小的负担,因此尼希尔也从未追究过暗地里盗版的流通,只要他们不拿着盗版出现在正式比赛上,亦或是拿着盗版跳脸正版,赛尔卡洛的执法队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群众基础已成,梦想中的游戏之国不再遥远,尼希尔兴奋地向路禹展示着他不断提出建议,自己不断经营最终取得的硕果。 “你觉得,我还欠缺一些什么?”尼希尔问。 “音乐呢?” “正在打磨,他们是整个大陆最好的。” 路禹微微点头,以如今赛尔卡洛恐怖的影响力,整个大陆的资源随他取用。 他又问:“配音呢?” “配……音?”显然,路禹这次提出的并不在尼希尔思考范畴,“人偶们都有自己原本的声音,即便是发声器官损坏的,也都填补上了更完整的,我的人偶没有哑巴。” 说完,他又严谨地纠正:“如果故事中人设是哑巴,可以有。” “有些关键角色,如果用更有辨识度,更能让人沉浸的独特声音进行台本朗读,带来的感染力是难以想象的。” 路禹决定打个比方:“你看过歌剧吗?” “是的,我看过,赛尔卡洛的薇莱尼斯歌剧院是全大陆最出色的。” “你认为作为主演的这些人,能被台下随便一个观众发出的声音所取代吗?” 尼希尔恍然大悟。 “既然你打算制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剧场’,让无数人在其中沉浸式地游戏,那么引导游戏进行的关键角色,就要被赋予灵魂。”路禹强调,“不要打破他们的沉浸感。” 尼希尔奋笔疾书,这就是他一直认为,未来游戏之国成型,路禹也应当是它的主人的重要原因——他为梦想的成型提供了数不清的建议与帮助,与之相比,当初自己为晨曦试炼提供的协助简直不值一提。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左右环顾一番后,忙问。 “路璐呢?” “我在我在。” 璐璐正在翻看着一幅幅画作下的故事集,听到有人喊自己连忙挥了挥手。 尼希尔捂额,他的尴尬尽显人性化色彩。 “你真的不打算为孩子改个名字?” 路禹耸肩:“我把改名的权利交给了他,他说以后想好了再做决定,不过有人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区分方式。” “什么区分方式?” “和他很别扭的梅芙把他叫做‘路鲈’,他也没拒绝。”路禹说,“实际上,他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名字,他也认为‘绰号’与‘代号’要远比名字更容易被其他人铭记,就像是我被梅拉人叫做‘暴食者’,直到离开前,不少人也改不了口。” 晨曦领也是这个说法的见证者,新绿、寒绿、萸草、浊魇,其实都不算是很正式的名字,只是起名者以随处可见的素材拼接而起的,便于称呼的‘代号’,算是符号化的产物。 “他这个年纪就能有洞悉世事的本领,用人类的话说……是遗传,还是教育得当?” “也许两者都有,但遗传这一点……我觉得他更像他妈妈,能在一幅画作前专注一整天,能钻研卡牌套路不吃不喝,如果当年我有这种恒心与专注力,成绩一定大为不同。” 尼希尔并不知道路禹更遥远的过往,只以为这是路禹在谦虚。 “他还在空岛上?” “去打牌了。”路禹无奈地笑了,“接近赛尔卡洛就开始蠢蠢欲动,到了王都化身‘撒手没’,现在,估计正在挑战你们赛尔卡洛的各路豪杰呢。” (本章完) 965.下一站,赛尔卡洛 将涡虫们需要的知识赐下后,得知拉维妮打算在涡虫们适应了地面生活后开始一轮大迁徙,路禹不禁好奇她的目的地在何处。 看到地图上标注的位置,路禹忍不住蹙眉。 “这里很接近浩瀚炎砂啊,你确定?” “主宰与母神在上,经过我们数年的观察,结合这片区域内魔物的描述,浩瀚炎砂自魔力潮起后降雨量骤增,原本寸草不生的旱地已经被丰美的草场覆盖,涓涓细流滋润着周遭,生机盎然,如今这里已经长出了茂盛树木,只不过鲜有人踏足,因此地图上始终将这里标注为不毛之地。” “这里已经不合适居住了?” “运用魔力,开垦难度也不算太大,只不过……”拉维妮说出了那个决定性的因素,“主宰当年播撒下恐怖,让这里的人畏惧‘噩梦林地’之名不敢深入,但随着混乱加剧,冒死进入的人变多,因此……已经有人猜测到,盘踞在这里的‘噩梦’早已远去。” 想到亚斯三世这样的人都敢带着残兵贸贸然进入这里挑衅,劫掠,路禹认可了拉维妮的判断。 想到这里最高位阶不过六阶,而且数量稀少,路禹深思熟虑后,将召唤术交授给了拉维妮等人,让精通暗魔法的寒绿向涡虫祭司传授心得。 拉维妮感激涕零,忐忑中,她哆嗦着请求:“无论何时我都愿为主驱驰,不知……我体衰之日,能否去往晨曦永照的天之国……” “做好你该做的,在那天到来前,会有人接引你。”路禹给出了许诺,“既然他们认为巫女是最接近我们的人,那你们,就该是。” 巫女们跟随拉维妮齐刷刷下跪。 “你们呢,你们有请求吗?” 路禹已经说了要开启一次遥远的旅程,届时信仰之力维系的沟通桥梁能否维持,他也不得而知。 十二年为一个周期向梅拉派遣使者,更换留守者,他们也会顺带着为自己带来沿途的见闻。 考虑到这个时间间隔较长,因此有些事情需要提早布置。 趴在地面上的涡虫与黑尾松鼠们在晨曦之主威严的声音中犹豫了许久,一位涡虫大祭司缓缓直起身。 “我们……需要成长到什么地步,才能为主效劳……” 大祭司卑微的话语让趴在地上的涡虫和松鼠把脑袋埋得更深了。 “看来你就是涡虫里说话最流畅的一位了,可即便是这样,仍然有些卡壳。”路禹说这段话不是为了嘲笑眷属,他话锋一转,“我暂时不需要你们的协助,好好生活,让族群存续、绵延,能听到伱们用完整的语言叙述自己逐渐成长,对我们而言,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 涡虫们同样热泪盈眶,但路禹总觉得他们热泪盈眶的方式有些奇怪——身体沁出黏答答的黑色黏液,把地面搞得一团糟。 “爸爸……它们的表演,是不是有些……”路璐的修辞水准很好,但在看到涡虫们的舞蹈后,还是卡壳了。 “神秘”,这是路璐最终找到的形容词。 确实很神秘。 被主宰与母神不求回报的话语感动得恨不得以头抢地的涡虫们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非要表演一些个人才艺。 饶有兴趣的晨曦人才坐下,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数十只涡虫立于地上,身子呈波浪状疯狂抖动,像极了被水撩拨得凌乱的海草…… 频率快,力度大,黑不溜秋,黑尾松鼠们还在岩壁高处撒下粉尘,反射出迷人的光彩…… 呃,路禹得承认,他看得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涡虫们扭得晕不晕。 常年练习体术,赛璐璐倒是给予了这個舞蹈节目很高的评价,认为这需要极好的核心力量才能完成,直到一旁的新绿提醒她涡虫没有骨头后,她才收回了这份赞美。 如果说波浪舞只是有些神秘,让人头晕的节目,那接下来的表演对于一向见多识广的晨曦人,就是有些超前的艺术了。 涡虫的尾巴们忽然齐声断裂,手捧断尾的他们朝着路禹、璐璐还有塞拉所在的方向做出了献礼的姿势。 好在这番表演的最后是他们“父精母血不可弃之”,否则真要是一脸欢喜地跑到晨曦人面前邀请他们品鉴一番自己软糯肥美的大尾巴,也不知道有哪位猛士真能下口。 “很不错的表演。” 路禹有些后悔没有婉拒这些蠢萌的家伙了,鉴于要维持主宰的形象,他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下次别演了”,只是点头称赞,认为可圈可点。 相较于涡虫,黑尾松鼠表演的脑袋碎松果,取松子,就显得正常太多了。 席间,得到许可的拉维妮与赛璐璐一阵窃窃私语,直到返回晨曦空岛,路禹才知道具体内容。 “耳朵?” “对……就是耳朵。”赛璐璐脸都红了,“拉维妮说为了强化巫女与你和车车联系的这一认知,打算让没有兽耳的人佩戴上兽耳,其中最有天赋的巫女可以佩戴我的耳朵。” 路禹突然想起了什么。 赛璐璐按住了自己的耳朵,继续说:“他们觉得我的耳型很好,所以描摹了下来……” “你同意了?” “爸爸不也常说我的耳朵很好吗?”赛璐璐说,“而且比妈妈还好。” 在一旁吸着果汁给璐璐揉脸的塞拉立刻斜了路禹一眼。 路禹赶紧耸肩,表示自己实话实说,然后回复:“你做决定吧,其实拉维妮也和我说过这件事了。” 相当于默许的态度让赛璐璐嘴角上扬,欢腾地离开了房间。 塞拉的耳朵立刻捂住了路禹的双眼,夺走了他的光明。 “你是懂得奖励他的。”璐璐嘿嘿直笑。 “他是个变态,怎么做都是奖励他。”塞拉冷哼。 “那是谁选择了我这个变态呢?”路禹摸着黑把塞拉从璐璐身上扯了下来,搂到自己怀里。 被抓着耳朵一顿揉搓,塞拉红着脸说:“再来一次一定不会上头做出选择。” “可我再来一次也一定会选你。”路禹说,“不只是你,还有璐璐。” “……” “……” 感受到腰间加重了几分的力度,塞拉嘴角上扬:“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不过,完全讨厌不起来。 …… …… 在涡虫与黑尾松鼠们匍匐虔诚地祷告下,晨曦空岛再次启程。 得到了主宰与母神双重认可的拉维妮也拿出了写满了神启的卷轴正式宣布:“迁徙,即日开始准备!” “我们要在崭新的家园,建设一个能让主宰与母神回返时都满意的富饶家园,一切……为了回报来自晨曦之上的爱意!” 进入浩瀚炎砂后,工匠组监测到的外界温度数值就屡创新高,打个鸡蛋在铁锅中能秒熟不再是夸张的说辞。 “诡异的酷热,无尽的炎砂,这里的地脉,应该错乱了。”法古塔尔推测,“魔力潮带来的剧变,往往会让一些区域变成寻常生灵难以踏足的绝地。” 站在晨曦空岛边缘极目远眺,一望无垠的黄沙,置身于沙漠中央登临沙堆远眺的冒险者看到此情此景,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亚斯地区的本地文明建立于一群逃避战乱的迁徙者,他们所操持的语言与梅拉语系有极大的相似之处,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就是来自梅拉泛梅拉文化圈的逃难者。 这群逃难者在到来了亚斯之后立刻着手勘探周围环境,而他们的脚步最终止步于大雪山之后的浩瀚炎砂。 这里广袤得吓人,当初路禹以煤球姿态横渡,依仗着超强的身体素质,充沛的魔力支撑,都险些迷失,实在难以想象安德鲁这样的人该如何穿越这片绝望之地。 一声叹息之后,路禹向浩瀚炎砂倒下了可能千百年都不曾降下的甘露,美酒落地即化作蒸汽,不留一丝痕迹。 一连数日,都是枯燥无味的沙堆,起初还被沙漠绝境震撼的晨曦人也逐渐失去了在晨曦边缘眺望的兴致,期望着能在这里看到智慧生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路璐倒是兴致不减,他在画板上描绘出了在进化出特化皮肤,不惧酷暑的沙蟹,这些巨型螃蟹在无垠的沙海上横行,捕食对象则是另一群无惧高温的巨型蚂蚁。 “生命会自己找到出路”,路璐愈发明白这句话的含金量与份量。 纵使是寻常人眼中的绝地,也蕴含着一线生机。 父亲,还有一位位召唤先驱,恰如炎砂中活跃的沙蟹与蚂蚁,挣扎求存,特化进化,于窒息的环境下,求觅出路。 炎砂虽大,但定然存在着尽头。 只要始终能辨清方向,牢记来路,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空岛移动速度不如煤球,一连三十多天,他们就像是被困在了这处渺无人烟的绝地,但有提前留在涡虫迁徙地的通讯法阵作为基点,工匠组还不至于带着家迷路。 “嘿,沙海也是海,为什么不让你的海鸟去试试?” 前来观摩哥哥画作的赛璐璐幽默地怂恿着杰弗里。 杰弗里连连摆手:“能飞的海鸟就那么几只了,想吃烤鸟去找你爸爸做,可不能祸祸他们。” “那是你没管住他们的嘴,我亲眼看到了,那群胖乎乎的海鸟蹭人薯条吃!” “你们完全可以不喂,史莱姆喂不胖,你们喂他们啊。”杰弗里也无奈,“海鸟蹭蹭脑袋就能求来一堆食物,我复健的意义何在啊!” 杰弗里很绝望,他成功把自己的身材练回来了,还成功喜提一段姻缘,过段时间就要在路禹等人的见证下结婚了,结果这个节骨眼上,作为吉祥物的海鸟们又“练”回去了,一个个“福气”不小。 难道海鸟杰弗里之名,合该过上悠哉的晨曦生活后改掉? 套用一段在晨曦人之间脍炙人口的话就是……已经不需要再战斗了,我的孩子们。 正想到这里,一只海鸟居然拾来了树枝在他的面前一顿乱晃。 路璐停下了笔,赛璐璐也若有所思。 “杰弗里叔叔,这个动作好像是说……” “一般是指找到陆地,但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杰弗里远眺,果然,在炎砂尽头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色。 “【晨曦之翼】通知全空岛,浩瀚炎砂之行即将到达尾声。” “下一站,赛尔卡洛。” “这里是,人偶与游戏的国度。” (本章完) 966.游戏之国 一到站,服用了【通用语言】魔药的路璐就消失。 “这也太迫不及待了一些。”浊魇叹气,“他对这里的了解仅限于卡牌、卷轴,以及主人的描述,不会有问题吧?需要我找到他,保护一下吗?” “别太小看他的能力。”路禹说,“这个年纪,稍微做个主,经历一些事情对他有好处。” 当爹当妈都不以为然,浊魇只能无奈地感慨这三个人心真大。 晨曦的到来很早就被尼希尔所察觉,在它的引导下,流光城周围的法阵集体进入了休眠状态,一度引得密会的人偶师们误以为发生了故障。 一见面,尼希尔就给予了路禹三人一个热情的拥抱,前往藤蔓与蔷薇包裹的城堡路上,他还不忘对路禹“举家旅行”这一史无前例的决定、超乎寻常的行动力、非凡的魄力大加赞赏。 “我把对应的技术都让工匠组为你准备好了,你的流光城改造完毕,同样可以做到。” 尼希尔一個趔趄。 “十年过去,你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像人了。”璐璐称赞了这个小反应。 “怎么,不希望让你的心血结晶变得更好?”路禹警告,“如果你打算和我说‘这是你的知识’这类推辞,我只能认为你把虚伪的客套用在我身上了,需要我告诉你这种疏离感会让我不舒服吗?” “让伱的工匠组立刻搬来吧,我迫不及待了。”尼希尔灿烂地笑了起来,很上道地改口。 他已习惯路禹对待朋友的真诚,但日积月累学习人类、模仿人类、形成自我,让他也不自觉地学会了扭捏与欲拒还迎。 尼希尔挥手一挥,厚重的蔷薇城堡大门缓缓开启,随着午后的暖阳撒入室内,柔和的光驱散了门口的阴影。 映入晨曦人眼帘的是分列两排,种族各异,着装不同的人偶,尼希尔的到来让沉寂的人偶如同看到指挥棒奏鸣音符的乐手,齐齐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们以不同的礼仪,不同的动作,不同的神情,迎接着创造了他们的神,细微处的差异缔造了眼前千人千面的景色。 而这也造成了人偶们行礼显得稀稀拉拉,一片混乱,让这场交响乐开场便涌现出海量不协调的音符。 可这正是尼希尔想要的。 与王室贵族追求整齐划一的协调性不同,尼希尔要看到的是差异性。 制造量产化的人偶对他而言毫无意义,他要的是与众不同,是新颖,唯有不断地积累,他的自我才能愈发完整。 “只是一个动作上的差异?”璐璐打量着形态各异的人偶好奇地问。 “事实上,我在为精心制造的每一个人偶书写故事……故事也许不太准确,应该是,一段人生经历。” 路禹诧异地挑了挑眉:“为流光试炼的升级做准备?” “是,但也不全是。”尼希尔欲言又止,他暂时压下了诉说的欲望,引领众人来到独属于他的创作室。 蔷薇城堡高层被他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环形剧场,剧场中央散落着大量未制作完成的人偶零件,足以让赛尔卡洛人偶师们惊骇的素材在这里随处可见。 来自赛尔卡洛绘画界大师们的匠心之作摆放在一个个巨大的画框内,静静地“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 与画作对应的文学大师所撰写的故事,则以书籍与卷轴的方式,与画作配对。 绘画、故事、人偶,环视着这处俨然成为赛尔卡洛艺术交汇之地,路禹忽有所思。 “你打算……把三者结合?” 尼希尔拾起地面上一颗未被雕琢好的人偶头颅,将其安放回将要绽放光彩的身躯之上。 “这也是,你当年对我的启发,我花了十年,不断完善自我,推动赛尔卡洛爆发新的思潮,让无数的灵感置于才华横溢的创作者面前,以悬赏、社会认同、身份地位等方式吸引着他们钻研、尝试,开辟出一个又一个崭新的创作领域。” “我的布置得到了丰厚的回报,现在,是时候使用这些积累已久的宝贵财富了。” “三者合一,佐以美妙的魔法,全新的游戏,即将诞生。” 为了这一刻的到来,尼希尔这些年做了很多的铺垫。 【传说之歌】,一款卡牌游戏,在尼希尔的授意下,凭借本身极高的竞技性与新奇的玩法迅速风靡赛尔卡洛,并蔓延至整个大陆。 到了这一阶段,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画师的创作,诗人的创作,乐团的创作…… 种类繁多的二次创作在赛尔卡洛的支持下涌现而出,正式为这款整个大陆几乎所有人都知晓,绝大多数年轻一代都在游玩的卡牌游戏定调为现象级游戏与国民游戏。 接连举办了数场大型赛事,并发放出极其丰厚的奖金后,人偶之国的立国理念中开始融入了“游戏”的概念。 并非简单粗暴地以至高的身份推广,要求所有人都玩,尼希尔从始至终都与路禹有着一个相同的见解。 游戏,最重要的,就该是好玩。 好玩就是一切。 娱乐在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少部分人的奢侈,如同荒芜一般的大地上冒出的【传说之歌】,宛如甘洌的泉水,填补了他们贫瘠、干涸的内心。 对于娱乐项目稀少,甚至本就没有的寻常人而言,打牌就是最廉价的快乐。 而当这份快乐被赋予了“有希望改变命运”的一层含义,势必会将竞技性这一属性拔高,进而延伸出职业与娱乐两个派别。 尼希尔的部署无疑是成功的,不只是赛尔卡洛,远在梅拉,因为晨曦领的带动,即便总是玩不到最新的卡包,也阻挡不了当地人一套旧卡玩一年的热情。 路禹偶尔离开晨曦,看到闲暇时的冒险者三两成群,找一位经验丰富之人充当裁判便能愉快地消遣一个午后,观战者指指点点,对战双方获胜或负乐此不疲地嚷嚷着要再来一把。 这些纯粹而简单的美好就像是小时候,他能对着一台不能上网的电脑,玩一下午的纸牌游戏与三维弹球。 每一年发售的新卡包定价都不贵,但购入正版对收入微薄的群体依旧是不小的负担,因此尼希尔也从未追究过暗地里盗版的流通,只要他们不拿着盗版出现在正式比赛上,亦或是拿着盗版跳脸正版,赛尔卡洛的执法队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群众基础已成,梦想中的游戏之国不再遥远,尼希尔兴奋地向路禹展示着他不断提出建议,自己不断经营最终取得的硕果。 “你觉得,我还欠缺一些什么?”尼希尔问。 “音乐呢?” “正在打磨,他们是整个大陆最好的。” 路禹微微点头,以如今赛尔卡洛恐怖的影响力,整个大陆的资源随他取用。 他又问:“配音呢?” “配……音?”显然,路禹这次提出的并不在尼希尔思考范畴,“人偶们都有自己原本的声音,即便是发声器官损坏的,也都填补上了更完整的,我的人偶没有哑巴。” 说完,他又严谨地纠正:“如果故事中人设是哑巴,可以有。” “有些关键角色,如果用更有辨识度,更能让人沉浸的独特声音进行台本朗读,带来的感染力是难以想象的。” 路禹决定打个比方:“你看过歌剧吗?” “是的,我看过,赛尔卡洛的薇莱尼斯歌剧院是全大陆最出色的。” “你认为作为主演的这些人,能被台下随便一个观众发出的声音所取代吗?” 尼希尔恍然大悟。 “既然你打算制造出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剧场’,让无数人在其中沉浸式地游戏,那么引导游戏进行的关键角色,就要被赋予灵魂。”路禹强调,“不要打破他们的沉浸感。” 尼希尔奋笔疾书,这就是他一直认为,未来游戏之国成型,路禹也应当是它的主人的重要原因——他为梦想的成型提供了数不清的建议与帮助,与之相比,当初自己为晨曦试炼提供的协助简直不值一提。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左右环顾一番后,忙问。 “路璐呢?” “我在我在。” 璐璐正在翻看着一幅幅画作下的故事集,听到有人喊自己连忙挥了挥手。 尼希尔捂额,他的尴尬尽显人性化色彩。 “你真的不打算为孩子改个名字?” 路禹耸肩:“我把改名的权利交给了他,他说以后想好了再做决定,不过有人想到了一个不错的区分方式。” “什么区分方式?” “和他很别扭的梅芙把他叫做‘路鲈’,他也没拒绝。”路禹说,“实际上,他总是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于名字,他也认为‘绰号’与‘代号’要远比名字更容易被其他人铭记,就像是我被梅拉人叫做‘暴食者’,直到离开前,不少人也改不了口。” 晨曦领也是这个说法的见证者,新绿、寒绿、萸草、浊魇,其实都不算是很正式的名字,只是起名者以随处可见的素材拼接而起的,便于称呼的‘代号’,算是符号化的产物。 “他这个年纪就能有洞悉世事的本领,用人类的话说……是遗传,还是教育得当?” “也许两者都有,但遗传这一点……我觉得他更像他妈妈,能在一幅画作前专注一整天,能钻研卡牌套路不吃不喝,如果当年我有这种恒心与专注力,成绩一定大为不同。” 尼希尔并不知道路禹更遥远的过往,只以为这是路禹在谦虚。 “他还在空岛上?” “去打牌了。”路禹无奈地笑了,“接近赛尔卡洛就开始蠢蠢欲动,到了王都化身‘撒手没’,现在,估计正在挑战你们赛尔卡洛的各路豪杰呢。” (本章完) 967.为未来的晨曦编织起温暖的梦境 “他赢多少场了?” “看挂牌,已经……31个大场。” “这家伙是谁?” “不知道,完完全全的生面孔。” “赛尔卡洛这个年纪有名的牌手大多出身名门,可没有一个能和他对上号。” 窸窸窣窣的讨论被一阵惊呼声打断,众人抬头望去,挂牌数字来到了32。 “佩隆迪也输了,他可是备战流光杯赛的大赛选手。” “运气好罢了。” “32个大场啊,这真的只是单纯运气好吗?” “这家伙感觉不到疲惫和饥饿吗,从早上到入夜,他只喝了一杯果汁……” 自从【传说之歌】带领了卡牌游戏风潮后,民间创作的各式卡牌游戏也如雨后春笋般涌出,间接推动了卡牌竞技场、道馆等产业的形成,时至今日,其产业规模已经与人偶这一立国支柱相近。 为了服务牌手,不少酒馆干脆扩张场地就地转型。 这对酒馆是纯粹的双赢,出色的牌手来这里切磋,酒客们乐于围观欣赏,而这也能间接带动消费,因此有名气的牌手总是能不花一分钱在酒馆里享受到最高级的服务。 很少有人能拒绝送上门的大礼,但眼前这個少年显然就是很少的那部分人。 眼见少年终于拿起自家菜单进行挑选,不只是酒馆老板,就连围观的人们都松了口气——原来他也会饿。 “路璐,我要和你再来一把。” 大嚼了两根熏肠,再度有了力气的路璐眼看有人挑战,立刻放下了刀叉,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位叫做布隆迪的寸头青年去而复返。 和谁打他都无所谓,重要是有得打。 等到双方把卡组都登记给一旁的裁判后,佩隆迪眼睛微眯。 “等等,让我们换一个规则。”他说,“卡组破坏。” 路璐到底是外来者,虽然晨曦在打牌上也有不少规则变种,但还从未听说过“卡组破坏”这种玩法。 眼看着路璐询问起裁判具体细节,不少围观的赛尔卡洛人露出了若有所思之色,佩隆迪更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所谓卡组破坏就是把已经登记的比赛卡组各自交由对手,由对方挑选规定数量的卡牌,禁止使用,然后从未登记的携带卡牌中再挑选对应的数量补全,完成接下来的对战。 这是一种赛尔卡洛民间由禁卡这一官方概念延伸而出的特殊玩法,相当考验牌手的临场应变能力,以及卡组的可塑性。 毕竟有些卡组缺少了关键组件等同于残废。 佩隆迪是在登记卡组后才说的更换规则,这就多少有些不要脸了。 一个顶级赛事的参赛选手,对战一个名不见经传,显然是赛尔卡洛核心地区之外而来的牌手,为了赢回输掉一场的面子居然要这么做,多少有些没牌品。 掉价的举动让不少围观的酒客心生鄙夷,但对方到底是小有名气的牌手,他们也不好直接发出阵阵嘘声。 “你之前说过……” 佩隆迪本来打算重复一遍路璐说过的“接受各种规则下的对战”,让他骑虎难下,但路璐却十分爽快地把牌组推到了他的面前,这让他噎住了。 查阅着路璐提交的三个卡组,佩隆迪忍不住嘴角上扬。 果然有完全围绕三四张卡牌打造的体系卡组,只要把核心拿走,就是纯纯的…… “嗯?” 佩隆迪大拇指缓缓向左拨弄,将一张卡定格在指尖。 【称量者萨耶尔】 卡图上的,满头白发的萨耶尔在天平两端摆放着两枚心脏,天平还未彻底停下,仍在轻微晃动。 卡牌描述为:他始终认为,有人比他更应该活着。 这是一张结合了萨耶尔换心与复活凡妮莎的故事所创作的卡图,玩家都以为这是官方对于萨耶尔与凡妮莎两位传奇突然消失的艺术创作,由于其凄美的故事基调打动了大量的人,因此卡牌人气颇高,连带着二次创作也层出不穷。 而另一个让他高人气的原因则是,他的效果是将自己从整个牌局中放逐,检索墓地中一个带有贤者词条的卡牌,召唤。 效果强力,卡图美观,故事加成,热门卡所有要素齐聚,作为去年才发售的新卡包,一瞬成为了大热门。 如果只是这样,佩隆迪不会特地回看,这张卡他也有,一张用来对战,两张用作收藏。 但是路璐的【称量者萨耶尔】是纯黑色的背景,以间接的白色进行主体描线,勾勒出了萨耶尔的模样,称量的两颗心脏微微倾侧时还会出现闪卡特有的效果,仿佛冒着烟气。 简洁的黑白画风,闪卡,背面还有新晋至高人偶师尼希尔的亲笔签名。 这是极其罕见的异色闪。 见鬼了,就连他也只是在大赛中见到一位选手使用过,而且很快那张卡就被人重金买走收藏,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亲手把玩。 佩隆迪被震撼得麻木,一缕怒火嗖地窜上心头。 开什么玩笑!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异色闪卡,同时兼具尼希尔的签名,为什么会在这种人手里。 冷静下来的佩隆迪没有立刻发作,不动声色的完成卡组破坏后,继续比赛。 “喂喂喂,佩隆迪是不是又要输了。” “好像是,这下尴尬咯。” “耍小手段要求破坏卡组,结果自己卡手卡到死。”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逃不过佩隆迪的耳朵,眼看着路璐神色如常地玩着一套别扭的卡都让他的生命值如同风中残烛,胜负欲、自尊心集体爆发,在被直落两局后,他拒绝与成为赢家的路璐握手。 这番毫无风度的表现终于点燃了观战众人的情绪,酒馆里爆发了一阵刺耳的嘘声。 打牌输不起,最让人厌恶。 佩隆迪不以为意,他转身走向裁判,一番耳语。 眼看着裁判脸上神色变幻,并且立刻拿出雕像与什么人急切地进行沟通,嗅到瓜味的人们索性不走了,决定留下来再看看。 很快,酒馆外传来一阵骚动。 瞥见率领人偶现身,身着紫衣的女人,有酒客惊呼。 “这是协会的人。” 自从卡牌游戏盛行后,在尼希尔的推动下,兼顾管理牌手的卡牌协会应运而生,并且同样以颜色区分职位高低,而紫色,已经相当于人偶密会这一级别,仅次于黑红两色。 琐事只需要青衣以下的人出面就可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惊动一位紫衣? 无视了酒馆内众人,身着紫衣的女人径直走到负责了佩隆迪与路璐对战的那位裁判面前,斜视着抽空继续吃熏肠的路璐。 “就是他?” 裁判点头:“正是,嘉兰娜大人。” “谁是举报人?” 佩隆迪立刻向前一步,压低声音诉说了他刚才的所见所闻。 嘉兰娜的目光逐渐锐利,她看向路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拿出你的卡牌,打开你的背包,我需要进行检查。” 犹豫了片刻,路璐照做了。 越看越心惊,作为一位紫衣级别的主管,在卡牌协会建立的不长的时间里,嘉兰娜也见过一些稀有的异色闪卡,但那要么是在赛尔卡洛的卡牌大师们手中,要么是在贵族或者豪商手中。 收藏它,需要的是人脉、财力、实力,是身份地位的体现,这是至高人偶师开始推行【传说之歌】后,它必然会拥有的附加价值。 嘉兰娜咽了口唾沫,她很清楚,路璐手中这张是如假包换的正版异色闪,但佩隆迪刚才低语的“盗版”却不断在她的脑海中回荡。 如果把这样一张卡赠送给那些有名望的收藏家…… 念头一出现,便像是荒草疯狂生长,难以根除。 “【传说之歌】对战准则第七条,正式对战使用盗版卡牌者,卡牌没收、销毁,使用者比赛场次判负。” 说着,嘉兰娜将【称量者萨耶尔】与路璐的其他卡牌交由随行人偶回收。 眼看着人偶们开始用身体各处的空间“吞服”自己的卡牌,愣神的路璐瞥见佩隆迪脸上的讥嘲,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之所以选择这个位于赛尔卡洛王都郊外的酒馆,看中的正是这里的鱼龙混杂。 不同职业、不同性格、不同心态的牌手,有着截然不同的对战风格,加上不同的卡牌组合,将会诞生出无法预知的对战过程。 而这,正是卡牌游戏的乐趣所在。 现在,无法预知延伸到了卡牌对战之外。 “嘉兰娜大人,请把卡牌还给我,身为紫衣级别的协会主管,您应该知道,那都是正版卡。” “你在教我如何辨别正版盗版?”嘉兰娜睨着路璐,“需要我提醒你,运用盗版卡牌对战知错不改,以及冲撞协会人员要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吗?考虑到你还未成年,我已足够宽容。” 一个回收卡牌的人偶突然卡顿,路璐瞥过去时,两张卡牌以蜷曲的姿态,被它硬生生地从孔缝中拽了下去。 孔缝边缘摩擦留下的粉末让路璐滚烫的血瞬间从心脏泵向全身。 “血肉祭司!” 妖冶的血肉祭司现身几个人偶的身后。 “小心点,我的卡都在里面!” “这里好多食物,我能吃点吗?” “人偶可以吃,我的卡不准损坏。” 血肉祭司涌动的魔力立刻收敛。 “只能吃人偶还有限制吗……”她很想说一句你召唤别人算了,但路璐的身份让她只能迎难而上。 由于是功能性人偶,血肉祭司轻松啃掉了它们的头颅。 这恐怖的一幕让酒馆一片大乱,留下来等吃瓜的人纷纷四散而逃。 没想到在赛尔卡洛王都区域内都有这样嚣张的狂徒,嘉兰娜爆喝:“摧毁协会人偶,形同叛逆!” 这是一句毫无威慑力的话,血肉祭司还在进食。 “哇哦,这几个人偶的脑袋用什么做,还挺补的。”血肉祭司的舌头几乎垂到了地面,她夸张地用舌头洗了洗脸,三下五除二把人偶变成了人棍,任由路璐前去摆布。 “血肉召唤……”嘉兰娜辨认出了眼前的邪物,立刻呼唤了增援。 酒馆一片大乱,留下来等吃瓜的人纷纷四散而逃。 嘉兰娜与血肉祭司的对战已经开始,半空中两人身形交错,酒馆顷刻间被掀了顶,血红色的光晕频闪,强横的魔力气息让逃到了安全距离继续吃瓜的赛尔卡洛人心惊不已。 数次交手之后,两截血淋淋的手臂掉落一片狼藉的酒馆废墟。 嘉兰娜气喘吁吁,她注视着浑身是伤,却像是感受不到痛楚狂笑的血肉祭司,痛骂了一句“怪物”。 失去了双臂,半个头颅不翼而飞,但是细长的舌头卷过洒满了肉泥的地面,一阵吮吸之后,血肉祭司的身躯高速复原。 血肉祭司嘴巴咧到了耳根。 钢琴是血肉召唤物中吞噬成长的源头,作为初始召唤物,他的强大不言而喻。 但比起钢琴,她有着更受小主人青睐的一个特性——不太需要暖机。 这个牺牲了上限换来的优势让她的运用场景更灵活,比方说,面前这个面目狰狞的女人想要攻击小主人,就得先把她彻底打碎。 平日陪练的角色都是晨曦的各路狠人,她的肉质早已被捶打得劲道q弹,区区致命伤,还没法让她溃散。 “亵渎赛尔卡洛至高铁律的威严,操纵血肉召唤的邪物,死亡已无法偿还伱的罪恶,成为人偶将是你的终末。”嘉兰娜捂着断裂的小指退到安全的距离,愤怒的诅咒着。 感受到正在飞速接近的魔力气息,血肉祭司舔了舔嘴唇。 “但愿等下你还有勇气这样咒骂我的小主人。” …… …… “你们都该被做成人偶!” 蔷薇城堡中,尼希尔愤怒地对着人偶师密会的人怒吼。 来自流光城深处的至高发出了数十年来最令人颤栗的声音。 密会成员双腿发软,懂事的或是手忙脚乱地夺门而出赶往事发地点,或是联络区域范围内活动的人偶师。 路禹阻止了晨曦人们胡乱行动,他保持了冷静:“这里是赛尔卡洛,让尼希尔来处理。” 路禹的举动让尼希尔恨不得找个地缝把头埋进去当鸵鸟。 不久前,他还开心地和大家讨论着赛尔卡洛这些年的变化,从文学创作,到民生百态。 对比他刚刚杀死至高人偶师的意识掌握赛尔卡洛时,赛尔卡洛变得富饶、开放、进步、和平,安心,一派祥和。 他为这个国度带来了巨大的变化,他渴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与他一同分享这份喜悦; 然后,路禹的雕像传来的路璐的求救讯息——他在被赛尔卡洛的人带着成群的人偶围攻。 求救讯息像是一柄巨锤,重重敲击在他展现给路禹的画板上,不仅让那幅美丽的画作支离破碎,还让站在一旁开心讲解作品细节的他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小丑。 路璐受了伤,大多数都是擦伤,胸腹部遭受的重击由于有血肉祭司作为肉垫缓冲,也不算特别严重。 这是他第一次进行真实的魔法对战,与平日里老师教授的内容截然不同,没有套路、模板,有的只是一片混乱。 他剧烈运动有些缺氧的脑袋在被两个妈妈激动地搂在怀里,上下检查时才逐渐恢复了清明。 围剿路璐的魔法师在看到密会黑衣时就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看到新晋至高尼希尔亲自现身,他们险些晕厥。 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数十年不离开流光城的至高踏足外界? 璐璐诉说的事情经过让每个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了被密会黑衣控制在地上的两人。 佩隆迪浑身抖如筛糠,他不明白,一张卡,怎么能引出至高人偶师。 嘉兰娜则是知道自己末日将至……卡不是关键,人才是。 尼希尔触发人偶,隔音结界成型。 “好些卡都破了……这张的卡套上还有伊娜给我画了个小猫脑袋。” “尼希尔哥哥,还有这张,你第一次来晨曦领时给我勾了一笔的普卡……” 路璐本可以忍下,回家再解决问题,但当他说出了自己脑子一热动手的原因后,尼希尔却感同身受。 每一次造访晨曦,尼希尔都会忍不住感慨路璐的成长,他与自己的相性是如此美妙。 热爱打牌,喜爱游戏,富有想象力,极具创造力,可塑性,品格无可挑剔,如果路璐不是路禹的孩子,内心的冲动已经促使他实施绑架。 他可以创造出无数优秀的人偶,但他们是无法拥有路璐这样奇特的灵魂。 这样的灵魂天然契合他将要创造的国度,也会为他带来无穷无尽的灵感。 他帮路璐收拾好凌乱的卡牌:“发生了什么?” “大概,她是想把你给我签名的异色闪卡据为己有吧,在你们这,大概非常值钱?” 这样的卡,晨曦卡牌玩家几乎人手一张,因为尼希尔送了路璐不少,每次造访晨曦他对路璐的要求都是毫不犹豫地满足。 尼希尔取消隔音结界,让密会黑衣搜身,很快,那张被藏在袖子里的异色闪卡被找到。 他的呼吸粗重,一张卡,让他在朋友面前颜面全失,还险些让他看重的孩子深陷危局。 “做成人偶。” “至高请宽恕我……唔!” 密会黑衣不容两人辩解,止住了他们想要呼喊的嘴,拖死狗一样拉走。 很快,他们就会出现在赛尔卡洛的素材库,任由密会人偶师们选用。 “以一敌多,这个表现,作为第一次,很不错。” 母亲宠溺的夸奖让路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可是来自昔日梅拉天才的赞扬! 路禹瞥向了不远处在废墟中掏碎肉吃的血肉祭司。 “主宰。” 血肉祭司忙不迭一个土下座跪在路禹面前,但是嘴里还是忍不住咀嚼着刚找到的美味。 路禹嘴角扯动,但为了保持主的威严,还是忍住了。 他和尼希尔耳语了一番后,尼希尔也把视线投向了五体投地的血肉祭司。 “把嘉兰娜带回来,交给这位美丽的女士处理。” 返回蔷薇城堡,涂抹好魔药的路璐正打算稍微休息一会,梅芙就板着一张脸拿着一瓶魔药走了过来,听闻他已经涂过,又板着脸离开。 再次打算休息,刚刚饱餐了一顿的血肉祭司吧唧着嘴,迈着欢快地步伐来到花园中,找了块草皮,像是晒太阳的小猫一样打起了滚。 窸窸窣窣的响动让他没好气地开口:“你这幅样子,我会让须臾姐告诉钢琴哦。” “告诉,一定要告诉他!”血肉祭司一翻身,跪坐了起来,猫嘴嗫着,坏笑不已,“我就喜欢看他嫉妒我,气急败坏的表情。” “我要告诉他,刚刚那个女人有多么的美味,可惜他一点也吃不着。” “比我厉害也没用,他出不来哎,啊哈哈哈哈哈。” 原形毕露了。 真佩服老爸啊,他这些召唤物,除了须臾,小灾厄,就没有不畸形、疯癫的。 血肉祭司爬到路璐身前,继续保持跪坐姿势:“关于刻印召唤物的……” “如果我能以卡牌,或是其他容器承载召唤物,延长你们留在现界的时间,成为先驱的可能性很高。”路璐补充,“至少爸爸是这么说的。” 血肉祭司眼睛快速眨动,疯狂暗示。 “这条路很长,需要走多久我也不知道,在抵达目的地前……你继续争取吧。” “小主人不要谦虚哦,才十二岁就已经这么出色,这样的天赋让人垂涎,滋溜……”血肉祭司形象生动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我总感觉,您迟早可以超越主……” “……” “……” 脑子短路了片刻,血肉祭司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立刻一头叩在了草地上,瑟瑟发抖。 刚才,钢琴似乎扳回一城? 超越父亲吗? 血肉祭司的吹捧,众人的夸奖并没有让路璐迷失,作为他的孩子,路璐格外清楚父亲到底有多么优秀。 如果父亲与今天的自己互换起点,他绝对能做得更好。 超越,从不是路璐的第一目标,让晨曦人能够永远享受这份无边的静谧与醉人的温馨,才是他所渴望的。 迟早有一天,为晨曦掌舵,遮风挡雨的父亲母亲,西格莉德,还有新绿、萸草姐姐他们都会退下来。 成长在他们为自己编织起的舒适摇篮中,自然也该为晨曦的下一代人,编织出温暖的梦境。 (本章完) 968.赛璐璐奇遇记 流光密会对于至高人偶师数十年来首次离开流光城议论纷纷,路璐的身份越传越玄乎,在即将向着传闻中最接近生灵的“人偶之子”这一猜测靠近时,布拉索现身了。 人偶师们在得知路璐正是传闻中晨曦空岛的领主之子,一个个汗流浃背。 自从布拉索得到至高人偶师青睐,可以自由进出流光城后,他的身份也水涨船高,虽是密会黑衣,地位却超然众人。 光是看着布拉索那张黑脸,他们都能想象至高人偶师们在流光城的宫殿中骂得有多难听。 晨曦空岛向赛尔卡洛展示善意,给予更进步的魔力知识,还慷慨地协助流光城进行魔力装置升级。 恰巧贤者子嗣热衷于【传说之歌】,是个不折不扣的狂热卡牌游戏玩家,这本是密会众人值得在宣传上大书特书的事情,然而却出现了协会成员谋夺稀有卡牌,威胁、袭击贤者之子的大事件。 不仅践踏了晨曦空岛的善意,还可能让晨曦之主思考对赛尔卡洛的知识分享是否是个错误的决定。 密会人偶师们刚刚还像是蒸桑拿一样红透的脸变得煞白,他们突然觉得尼希尔大人杀人太干脆了…… 彻查卡牌协会已是板上钉钉,如何补救形象成为了重中之重。 “我提醒你们,贤者之子今天又跑出门打牌了,而且还特地和晨曦的同伴们换了一副妆容。”布拉索环视四周,“至高们直到现在才让我告诉你们,不需要我解释其中缘由吧?” 这根本就是借晨曦空岛的客人四处游历,给他们的政务纠错啊。 谁管辖的范围出事,估计晨曦空岛离开后,就是倒大霉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密会黑衣们压力拉满。 通过人偶欣赏到这群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尼希尔冷哼。 至高人偶师常年不离开流光城,遥控密会管理赛尔卡洛,导致了许多黑衣人偶师怠政,懒政,直接与贵族、商人沆瀣一气。 虽然是人偶,但学习与成长,让尼希尔清楚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这些年需要下面的人携手推进游戏之国这一目标,因此对于他们的愚蠢,他也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路璐的遇袭让尼希尔决定不再等待,提前革新扫除的部署。 既然这里将要成为游戏之国,那么他们就必须遵守自己定下的游戏规则。 “你希望未来这里的一切都能通过游戏的方式解决?”路禹惊叹。 “如果最终能建设成那样的国度,难道你就不想看看吗?”尼希尔反问,“虽然神明的时代只是初具模型,何时到来仍未可知,但……如果我拥有了更完整的力量,我一定会让它成为现实。” 璐璐眨了眨眼睛:“听上去,还挺有意思。” 尼希尔激动道:“对吧,有意思,这就是最重要的,你们一路走来看到过无数個国度,他们或是热衷于征伐杀戮、热衷于统治奴役,亦或是被腐朽与愚昧笼罩。置身于顶端的人空洞麻木,处于下层的人从不知道快乐为何物。” “我一手缔造绝不要沦落成那样无趣的地方……赛尔卡洛,应当,也必须是一个能为到访这里的人提供快乐与与众不同乐趣的地方。” 就连塞拉也被尼希尔的宣言所吸引。 平心而论,现在的赛尔卡洛在晨曦沿途所见国度之中,就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如果在尼希尔的灵魂衰朽前持续蜕变,未来,他所描述的一切,未必不能实现。 “你会帮我吗?”尼希尔看向路禹的眼睛熠熠生辉,满怀希冀。 路禹和塞拉璐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 他们的回答不出尼希尔所料。 “为什么不呢?” 晨曦领本就像是一个童话,实现过程中除了路禹他们坚信不疑,几乎没有人愿意相信岛屿能漂浮于半空,并且移动。 璐璐曾经描述过那些穷经皓首的学者与魔法师。 “他们因为博学而无趣,因博古通今而一无所知,因远见卓识而目光浅薄。” 随着年岁见长,地位提升,他们会将取得当下成就的经历一遍遍归因,最终得出一个无可撼动的结论,路径依赖地一遍又一遍进行公式套用,所有不符合公式的结论都会被下意识认定为错。 年龄、价值观、地位,各种因素会让他们天然维护自己得出的公式,吹捧个人经验,并且拒绝尝试与承认新的思想,将天马行空的想象归类为“谬论”与“滑稽的梦呓”。 只有少部分人愿意随着时间推移修正自我,更多的只会沉溺其中,直至时代洪流将他引以为傲的经验与傲慢碾成粉末。 路璐的伪装还是被识破了。 先后横扫上届【传说之歌】排名靠前选手,连战连捷的生面孔,伪装再好也无济于事。 终于给袭击事件擦好屁股的密会人偶师们立刻连篇累牍地报道起路璐的身份——这也是路璐的要求。 亲自去找实力强大的卡牌选手太麻烦,以晨曦空岛的名气吸引众人来找自己会更方便一些。 由于长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路禹总担心他会和母亲一样不善人际交往,但看到他跟赛尔卡洛的顶尖牌手有说有笑,这种忧虑也就烟消云散了。 至于赛璐璐……现在有人在替路禹忧虑。 比起沉浸之后就一动不动的路璐,赛璐璐显然是另一种性格。 当得知赛璐璐在竞技场内报名参赛,挑战人偶,奴隶,与专业斗士后,还在密会里闲聊喝茶的黑衣们险些心肺骤停。 他们到场时赛璐璐已经把一个守卫人偶拆得七零八落,现场的观众热血沸腾的欢呼,高喊着赛璐璐参赛的假名“暴食女王”——路禹一直觉得赛璐璐沾了些璐璐的中二。 坦率说,赛璐璐的实力在五阶这一档相当不错,但密会黑衣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足之处——缺乏实战经验。 晨曦能提供的只有模拟实战,这与真正你死我活的搏杀有着很大的差距。 考虑到这一点,密会黑衣们偷偷调整了赛璐璐的抽签对手,力求都是便于调控实力水准的人偶。 这个自作聪明的举动很快就会让他们狠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成长于晨曦,老师们都出类拔萃,赛璐璐受到的教育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这也让她在连战数场后意识到自己的对战出现了猫腻。 在生气地捏碎一个人偶头颅后,她礼貌而优雅拍了拍手,向着高呼“暴食女王”的观众们鞠躬行礼,赢得了更大的欢呼声后,微笑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竞技场。 平心而论,赛璐璐知道对方也是出于好意,但恰恰是这份好意让不想以晨曦之主长女身份现身的她变得尴尬与无措——她始终认为,尊重应该由自己争取,而非身份赋予。 “只要你足够强大,所有人都会心平气和与伱对话。” 这是赛璐璐从父亲和母亲那里学到的真理,从小到大,她都以此为目标努力着。 把她当做温室里的花朵呵护,简直就是在侮辱她所受到的教育,所学的知识。 父亲和母亲走过漫长而艰辛的道路才最终有了今日的成就,实现了二十年前描绘出的蓝图,想要成为他们那样优秀的人,磨练必不可少。 赛璐璐消失了,没有回王都,也没有回晨曦。 至高人偶师没有为此降下雷霆之怒反而让密会成员们两股战战,有时候,沉默远比愤怒更恐怖。 但这一次确实是他们脑补过度了,尼希尔情绪稳定。 作为孩子的父母,路禹、璐璐、塞拉同样悠哉悠哉地在蔷薇城堡喝着茶,欣赏着尼希尔编排,全部由人偶完成的盛大演出。 孩子到了敢打敢闯的年纪,让她觉得自己有能力独自完成一些事很有必要,这能快速建立起她的自信,因此三人早早就做了准备。 “浊魇,她还好吗?” “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好。”像是看到孩子有出息的父母,浊魇欣慰地笑了起来。 第一次在晨曦之外的野外夜宿,赛璐璐熟练地运用知识找到了一个山洞。 进入山洞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别的住客,一头敢于对她猛吐信子,发出“嘶嘶”威慑声的墨绿色巨蟒。 或许是想到了时常来晨曦做客的猫荆“姐姐”,赛璐璐对于这条可能会成为她同族的大蛇表现出了温柔的一面——胖揍一顿,再给她的尾巴打个结。 从“小姐姐你好香”到眼神通灵,逐渐清澈,巨蟒向赛璐璐展示了觉醒智慧的魔物能用多快的速度学会审时度势。 露出腹部,这是巨蟒从其他魔物那学来的,向无法战胜的对手表示臣服的姿势。 而这个表现配合上巨蟒不断扭动的躯体,让赛璐璐哈哈大笑,并且欣然接受了她讨好着献上的一只兔子。 向兔耳族献兔子,只能说,有智慧,但确实不太多。 点燃篝火,枕着巨蟒,赛璐璐进入了梦乡。 听着浊魇描述的经过,不止路禹和尼希尔,旁听的晨曦人也都嘴角上扬。 “正好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就让她好好玩玩吧。” (本章完) 969.念旧的“命运之神” 一觉醒来,肚子咕咕作响的赛璐璐毫不犹豫地把绿蟒余下的三只兔子一股脑都烤了。 “为什么只有兔子,你只能抓到兔子?” 倒不是赛璐璐厌恶同类相残,这个问题纯粹出于好奇。 和母亲一样,她对没有觉醒智慧的“同族”不会嘴下留情,父亲做的麻辣兔头她也没少吃。 冒犯,亵渎?那是什么,好吃才是硬道理。 眼看着赛璐璐把三只兔子吃得干干净净,骨头上的肉和筋都不愿意放过地吮了一遍,甚至于还嚼碎了骨头,拆解了兔头…… 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让同样腹中饥饿的绿蟒顿时觉得没这么饿了。 “呼,该走了。” 理解了这句话的绿蟒喜出望外,这个闯进自己家,吃光她的存粮的大兔子要滚了! 赛璐璐的小手按在绿蟒的脑袋两侧:“既然借用了你的家,吃了你的存粮,而且你昨晚也乖乖地给我当枕头,那我就报答你一下好了。” 说着,她离开山洞找到一根极有韧性的藤蔓打了个活结就往绿蟒身上套,二话不说拽着就走。 猛然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绿蟒开始剧烈挣扎,并且又一次对赛璐璐发动了攻击。 一分钟后,绿蟒的身上多了一只大兔子。 被压得动不了的绿蟒还在使劲甩动尾巴,试图从后方把赛璐璐卷起。 “嘿!” 双手猛抓尾巴,脚踏大地汲取土元素,赛璐璐的身体爆发出恐怖的怪力,硬生生将远比她体型巨大的绿蟒甩出了洞口。 晕晕乎乎的绿蟒来不及整理思绪,尾巴再次被赛璐璐抓住,身子在空中舞动,旋转,如同坐上了风火轮。 赛璐璐兴奋地耳朵直跳,实战运用法古塔尔的小魔法,效果远比她想象的好。 “这就晕了?” 发现绿蟒信子都收不回去,赛璐璐大感无趣,为绿蟒体贴地释放了一个土元素魔法减少她与地面的剐蹭后,赛璐璐揪着绿蟒胖乎乎的大尾巴,继续踏上了旅程。 暗中的浊魇认为,这很有塞拉的风格…… 赛璐璐对自己的近乎于离家出走的旅行有着明确的规划。 不能距离赛尔卡洛王都太近,这样太容易被找到,虽然至今没有追踪性魔法现世,但晨曦的手段,即便是她,知道的也只是冰山一角。 但也不能离开赛尔卡洛,如果完全没有希望找到,晨曦的大家大概率会急疯。 她最终选中的正是靠近晨曦空岛造访赛尔卡洛时的浩瀚炎砂边境。 之前听赫萝菈说过,在来到晨曦前,她在这里挖过一個地洞,如果没有遇到父亲,她的下半生基本会围绕着那个洞穴展开。 展开赫萝菈珍藏的地穴地图拓印卷轴,赛璐璐嘴角上扬。 与父亲母亲相遇时,赫萝菈是个不折不扣的社恐,每一次社交都会耗费她为数不多的精力。 晨曦的环境改变了她,记事起,赫萝菈在她的脑海中留下的印象都与开朗、落落大方挂钩。 在这周围活动,顺便打卡社恐时期赫萝菈姐姐建造的“景点”,行程完美。 虽然时隔多年,但赫萝菈描绘的图案还是让按图索骥的赛璐璐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地穴所在。 清理掉丛生的杂草,破败的枝条,她突然被显露出的土层上略显新鲜的泥土吸引了目光。 大脑飞速运转,赛璐璐将推开的枝条轻手轻脚地归位,但这个举动显然没有意义,从地面之下升腾而起的魔力如触手般蔓延向四周,捕捉着所需的信息。 夏蕾姆曾抱着她,说过她在梅拉游历时的见闻。 她如此告诫赛璐璐。 “要把对方想象成一头充满敌意的魔物,并且认定自身也是极具威胁的魔物。” 赛璐璐先是摊开双手缓步后退,然后快速按住绿蟒的嘴,避免她乱吐信子。 “魔法师的意外遭遇充满了未知,表达善意不代表你真的无害,但不表达往往意味着对抗立即展开。” 果然,在显露自己无意冒犯的动作后,地穴的遮盖物摩擦地面发出“嚓嚓”的响动。 一双半圆的灰黑色小耳朵探了出来,紧接着是略带警惕与疑惑的半张脸。 这是一位鼠耳族女性,在看了看地面上的伪装物状况后,她的视线立刻落在了赛璐璐身上。 “我只是……”赛璐璐抖了抖手中的卷轴,“按图索骥,我姐姐的地图。” “你的姐姐?” 鼠耳族女人拾起赛璐璐抛出的卷轴,对照了各个方位的参照物,神情先是一凝,而后愈发不解了起来。 “幸运小子,看看这个。” 又一位男人从地穴之下现身,在接连比对之后,男人也挠起了头。 “你的姐姐是谁?”男人问。 赛璐璐自然不会回答。 男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追索性太强,引起了赛璐璐的戒备心,他审视了眼前的一人一蛇,衡量一番后,坦率道。 “如果我猜得没错,伱的姐姐应该是这个地穴的建造者。” 看到赛璐璐点头,鼠耳族和男人面面相觑,这下轮到他们难堪起来了。 十年前,他们一行人无意间发现了这个被精心挖掘的地下小世界,并且在里面发现了一堆吃灰已久的货币。 发现宝藏的巨大喜悦让他们欣喜若狂,由于内部布置无不显示这里的主人已经舍弃此处,因此他们立刻入驻,将这里当做避风港,并逐渐修修补补,改建为属于自己的家。 现在正主的妹妹出现…… 他们十分实诚地把状况告知,同时也说明了那些遗留的货币被他们在十多年的时间里陆续用掉的事实。 虽然能从态度上明显感觉到对方是讲道理且有道德底线的人,但晨曦不乏靠当冒险者混饭吃的人,奥尔加四人就说过不少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案例,因此面对邀请前往洞穴内部做客的邀请,她犹豫了一会。 在“鸠占鹊巢”二人组再次为一时失言尴尬起来时,赛璐璐点了点头。 地穴由一道台阶向下延伸,两侧岩壁干爽光滑。 据两人所说,这是她的姐姐当时就做好的细节,他们只是稍微维护了一番,就用了十多年。 想到赫萝菈在晨曦打出的那处茶话会专用地洞,赛璐璐嘴角上扬,她的手艺和细节一直这么好吗?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赛璐璐眼睛滴溜溜一转:“薇拉,我叫做薇拉。” 她在尤妮丝和薇拉这对冤家中最终选择了喜欢带着她徜徉晨曦水上宫殿的绿头发大姐姐。 “薇拉吗……”兔耳族女人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旁的猫男,“我叫重雾,这个家伙,你干脆叫他幸运小子吧。” “别听他乱说,幸运小子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送给我的外号,我的名字是帕帕,简单明了。” “了不起的大人物?”赛璐璐好奇,“有多了不起?” “至高人偶师知道吗?居住在赛尔卡洛流光城中最强大的人偶师们。那位大人物能与他们平起平坐,谈笑风生,他的平和,谦虚,时至今日都让我记忆犹新。” “你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还需要住在这里?” 赛璐璐这么问倒不是存了拆台与抬杠的想法,单纯的好奇心泛滥。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合时宜,连连道歉。 重雾与帕帕倒也不太介意这句话中的冒犯,欣然接受了道歉,只不过赛璐璐在他们脸上看到了一种晨曦人身上少有的神情。 像极了夏蕾姆姐姐回忆过往,想起某个人时。 走了好一会,地下空间豁然开朗,弥漫在台阶上的沉闷被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驱散,清新的空气与隐约能听见的流水声让赛璐璐精神一振。 重雾告知,这里的基础布局基本都是赫萝菈挖掘布置而成,他们到来之后在原有的地下空间进行了拓展,形成了如今宛若酒馆般的布局。 “为什么会建设成酒馆风?” “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当了很长时间的冒险者,因此对于这个交换情报的中枢之地很有感觉?”帕帕耸肩。 赛璐璐没来由想起了小面包和她吐槽过的那句话。 “当冒险者死路一条。” 这句话配合上小面包抵达斯莱戈后的所见所闻,给予了年幼的小璐璐极其深刻的印象。 但随着年岁渐长,她也开始意识到,像斯莱戈这样管理规范,地上地下秩序井然的冒险者协会本就是一种特例,更多的地区,混乱无序才是常态,冒险者始终如同赏金猎人般奔波,行走在黑与白之间。 几个孩子开心地扑进了重雾和帕帕的怀抱,他们都长着重雾同款圆片鼠耳朵,亦或者可爱的小猫耳。 “妈妈,这个姐姐是谁?” “她的耳朵好长。” “好漂亮的耳朵!” 赛璐璐眼睛下意识上挑——尽管这样也看不到自己的耳朵,但有人如此夸奖她时,她总会忍不住这么做。 “这是宠物蛇吗……比姐姐还大哎。” 重雾的孩子们赞叹之余全躲在了她的身后,绿蟒让他们瑟瑟发抖,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畏惧。 闻言两人要下厨招待自己,赛璐璐立刻表示要打下手——给下厨的父亲打下手,欣赏食材一点点变成桌面上让母亲赞不绝口的美味是她的最爱。 然而重雾拒绝了这个请求,认为这是借用了洞穴的他们应该做的。 擦拭得锃亮但因为使用留下不规则凹痕的金属锅。 自己伐木、打磨制作的木桌与床铺。 就地取材用石头制作的凳子与晾衣支柱。 再看看那些还未洗净的衣物,熏制的兽肉,正在燃烧的火塘与炉子里沸腾的水,满满的生活气息让赛璐璐突然想起了父母,想起了那个树洞。 她对于爱情与二人生活的想象,大多有着他们的影子,甜蜜、温馨,流淌着人世间的烟火气。 “你们是夫妻?” “哦,不,重雾的丈夫外出还没回来。” 边说着,帕帕取下一小截熏制的肉肠,看着孩子们都馋得流口水,他抿了抿嘴唇,又多取了一些,放入沸水锅中滚了滚,让水也带着油花与肉味,赶紧捞出,放入一些野菜烫煮。 不太明白帕帕为什么要这样烹饪的赛璐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本想问帕帕没提及的妻子在哪,突然被一声尖叫打断了话头。 赛璐璐回头望去,发现被她绑在“酒馆”吧台旁的绿蟒刚刚把嘴合上,重雾的孩子们焦急地瑟缩在远处,有人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 “吃了什么,吐出来!” 塞璐璐一吼,绿蟒赶紧张开嘴。 一只湿漉漉的小灰鼠一动不动地落在地上。 看到是老鼠,赛璐璐一怔,联想到重雾的族群,她立刻上前检查。 谢天谢地,新绿姐就养了很多医学用鼠,她也时常跟随学习,因此轻松得出了结果。 “应激了,但……” 借由藏匿于袖口的草木精粹,充沛的治愈之力流淌入小老鼠体内,不一会,这只倒霉小耗子就在重雾的孩子手中恢复了意识。 “姐姐太厉害了。” “不止耳朵长,还会医术,您是魔物医生吗?” 孩子们的赞叹让赛璐璐脸红了,比起医疗组的专业人士,她会的不过是皮毛罢了。 “你们还把这些魔物小老鼠当做宠物养?”赛璐璐问,“被驯服了吗,不会偷吃你们食物吧?” “才不会偷吃呢,是它们时不时给我们带回来一些好吃的小玩意。” “还会帮我们消灭掉那些游荡在土层中的裂土火蚁,那些蚂蚁可烦人了。” 说起来,赫萝菈养得两只砂地小猫,貌似就是帮她捕捉这些小老鼠,再由她制作成鼠条的,没想到赫萝菈带着砂地小猫离开后,它们反倒是与这里的新住客共存了。 野菜汤、炒肉肠、蒸兽肉,还有熏肉饭,构成了这一顿晚餐。 熏肉与米饭一同蒸制,熏肉中的盐分与饭粒融合,脂肪浸润之下,香气扑鼻。 虽然早上已经吃了三只兔子,但中午什么都没吃的赛璐璐对此毫无抵抗力,在小服了一管魔药后她大口地吃了起来。 才吃了一口,她咀嚼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重雾和帕帕的孩子碗里是在晨曦只有人们调剂伙食养胃时才会出现的糙米与杂粮,不,它们的粗粝更甚。 不完全的研磨让这些半粉末,半颗粒的“饭”看上去毫无食欲。 放在石桌上的肉食无人下手,仿佛都在等着她享用。 孩子们大块地刨饭从不抬头多看一眼,粗粝的饭食搭配泛着些许油花的野菜汤组成了这一顿。 赛璐璐放下碗:“姐姐和我这次只是恰好路过,不打算要回洞穴,所以放心吧,没人要赶走你们,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欺负孩子,扮可怜。” 她有些生气,认为重雾和帕帕在用孩子博取同情。 “薇拉姐姐……”一个懂事的孩子怯生生地为父母辩解,“家里,确实没粮食了……” 重雾和帕帕尴尬地坐在原地,一言不发。 赛璐璐突然体会到了父亲和她说过的那个段子,“半夜睡醒都要给自己两巴掌”。 “我们确实是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扮可怜博取同情也想过,但唯独让孩子饿肚子这件事……”重雾叹气。 赛璐璐把食物分给孩子们,喝了一口野菜汤,直皱眉头,想着孩子刚才轻松地喝了下去,也不知道他们用了多长时间适应了这种苦涩。 “你们认识的那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为什么不再帮你们一把?” “他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了。”重雾似乎又回忆起了什么,“萍水相逢,他愿意捎带着我们一程,平和地对待我们,让我们得以结缘走到一块,已经如同命运之神一般伟大,我们又怎么能奢求人生中总有这样的奇迹呢。” 生活磨平了重雾的棱角,她平静地叙述着,像是回忆着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时光。 “你们实力应该不算差,不至于这么困窘的,发生了什么?”赛璐璐又问。 帕帕看了一眼正在狼吞虎咽的孩子们,抿了抿嘴唇。 “不提以前了,总之谢谢薇拉你的理解,也请替我谢谢你的姐姐。” 感受到那是一段沉重的过往,赛璐璐也不再追问。 人的一生会有无数次相遇,但都是萍水相逢,难有再逢结缘之时。 不过多深入,对双方都好。 深知这个道理,赛璐璐饭后陪着重雾和帕帕的孩子玩起了游戏,力求给这些还未长大的孩子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 夜渐深,由于老鹰抓小鸡太耗费体力,充当老鹰的绿蟒与充当小鸡仔的孩子们沉沉地睡去了。 在地下河旁洗漱完毕的赛璐璐回来后发现重雾和帕帕仍然坐在桌前,眉宇间透着焦虑。 “怎么了?” “呃……重雾的丈夫还没回来。” “是去狩猎吗?” “原来的腿磨损了,去更换一条腿,已经过去两天了。”帕帕叹气。 一夜无话,在洞穴入口处枕着绿蟒入睡的赛璐璐并未被任何动静吵醒,这证明昨夜无人返回。 帕帕和重雾送别赛璐璐时脸上的笑意都夹杂着忧虑。 太过介入他人的生活就会为他们的酸甜苦辣所感染,忍不住想象他们的未来。 路上,赛璐璐为那个叫盖尔的人献上了祝福,希望他能平安无事。 经过一天的时间,绿蟒似乎习惯了被驱使,即便无需藤蔓牵引,也会根据赛璐璐的指令跟随,这让赛璐璐笑了起来。 “听我的话,回到晨曦,你会有很多朋友的,白狼、笨龙、史莱姆什么的。” “相信我,没有白吃你的三只兔子。” 绿蟒的智慧不足以消化与理解复杂的话,只能不断拟人地点头,以求赛璐璐不会揪着自己的尾巴拖拽着走,或者用藤蔓系个结。 一团阴影自远处快速窜到赛璐璐脚下,她侧耳聆听了一番,立刻带着绿蟒隐藏了起来。 “真的假的?” “我站在山岗上看到的,千真万确,那是一个地穴,隐居在这种地方,没准藏着什么大秘密。” “对方实力如何?” “如果都很强,会需要地穴吗?” “说的也是。” 远处窸窣的动静逐渐消失,赛璐璐赶紧来到他们经过的地方感受残留的魔力气息。 三十多人,不,也许更多,而且大概率都是五阶以上。 想到是因为自己,地穴才会长时间打开,导致暴露,赛璐璐心急如焚。 她看了看绿蟒,把她“领口”的结松开。 “愿意在这里等,我就带你去一个永远能吃饱饭的好地方。要是不愿意……那你现在就自由了。” 也不等绿蟒做出反应,赛璐璐释放出影替追踪,自己则是绕路狂奔。 “赶紧离开这里,你们被盯上了!” 赶在心怀歹意的那群人到达前,赛璐璐抢先一步回到了地穴给出了警告。 重雾与帕帕尽管做出了舍弃所有的决定,但还是太晚了一些,来到地面时,周围若有若无的魔力波动让经验丰富的两人意识到他们已经被包围了。 将孩子送到重雾身边,帕帕向前一步。 “你们要的东西都在下面。”帕帕撩起衣服,又展开双臂,以示一无所有,“你们求财,我们求生,没必要增加更多变数。” “这些孩子难道就不是‘财物’?” “还有那个长耳朵的兔子,你不觉得她就很值钱?” “赛尔卡洛什么最值钱,你难道不清楚?” 帕帕双拳紧握:“一定要这样?”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们可以对等谈判的错觉?”对方说,“你们两个大人可以离开,这是最后的机会。” 一个又一个人影显现,他们装备精良,无一例外接受过人偶化改造,备战姿态尽显经验。 “抱歉,是我的原因才让你们暴露。” 帕帕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总是无巧不成书,就像十多年前我和重雾、盖尔被那个人带着走到了试炼的最后……也许,有些幸运,注定是要在未来偿还的。” “听着,开打之后,你和重雾带着孩子们一起逃,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回头,你们帮不了我。” 赛璐璐打算用通讯雕像寻求晨曦的协助,却想起来,为了不被找到,她连雕像也没带。 那就只能用它了…… 看着这群以狩猎野兽、魔物以及人为主业的家伙步步紧逼,赛璐璐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枚心脏。 属于人偶的心脏。 和哥哥召唤的全流派精通不同,她对召唤的精通仅限于一项。 英灵召唤。 她要召唤的是,凡妮莎。 五阶到底能发挥出青年凡妮莎多少力量不得而知,但超模的英灵本身就拥有着超过原本位阶的实力。 影替为赛璐璐挡下了数道流光,灰飞烟灭,余威如同浪涛轰击在她的身体之上,让她无法抓紧心脏,翻滚了出去。 “我建议你先钻研隐蔽召唤的技巧,这对实战的提升很大。” 召唤组哥哥姐姐给的建议言犹在耳。 亲哥哥用欠揍的语气说出的“细节决定成败,学英灵召唤不隐藏媒介连接这一步骤,谁都能打断你”也在回响,专注于体术的赛璐璐亲身体会了晨曦召唤师狠抓细节的原因。 事教人,一遍就会。 出于对即将贩售的货物的珍惜,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没有下死手,狩猎者们目标也都锁定在了重雾和帕帕身上。 “暗精灵?” “嗯?” 现场突兀出现的暗精灵分走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和他们一伙的吗,没想到除了几个小孩子,还有一个上等素材。” “卖素材卖疯了,这种货物卖给那群走货的豪商,发大财!” 赛璐璐抬起头,看到了遮挡在她面前的那道身影。 细腻,宛若磨砂般皮肤,以及那介乎于小麦与褐色的肤色…… “浊魇姐!”赛璐璐狂喜,嘴唇翕动。 “不用说,我都懂。” 浊魇一挥手,重雾和帕帕的孩子倒飞到了她的身后。 “你和他们不是一伙的。”狩猎者们嗅到了异样,这个暗精灵的魔力似乎……很强。 “我没说我是。” “既然都是猎人,各取所需吧,对半分。” “我展现的实力,居然只能分一半?”浊魇冷笑,“那这样呢?” 宛若从皮肤表面沁出的黑雾如流水般淌向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降临。 一个站在最前方的猎人身躯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像是有一双双大手摆弄,他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变成了一团被挤压搓揉的废纸团。 “现在呢,我能分多少?”浊魇笑着问。 “跑!” 猎人们争先恐后地逃跑,然而游走于黑雾之中的巨手却不打算放过这些废纸团。 重雾和帕帕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些被高度改造,实力远超寻常位阶的猎人接二连三变成折叠款,已经失声。 这是魔法? 他们所了解的魔法,根本做不到啊。 浊魇没有杀死全部猎人,而是留下了几位幸运儿。 她拿起人偶之心,收了起来:“即便你能顺利召唤,我也会阻止的,青年凡妮莎虽然很平和,但你也未必能驾驭,下次偷些你可以熟练运用的媒介。” “想练手就拿他们练吧。”说完,浊魇向那几位幸运儿宣布,“能战胜她的,我可以饶恕你们的亵渎。” 虽然不知道是一句空话,还是临死前的折磨,但这些幸存的猎人显然没有选择的机会。 就像他们刚才对帕帕所说的,他们何时有了能和浊魇平等对话的错觉? 一对一的厮杀开始上演,浊魇对此确实毫不担心,帮赛璐璐查看起了孩子们的状况,然后是重雾和帕帕。 短短一会,帕帕已经遍体鳞伤,但心知自己又一次受到了命运之神的眷顾,孩子们也平安无事,一个男人竟然不自主地流下了眼泪。 “薇拉不会有事吧?” 重雾的话让浊魇脑袋一懵。 薇拉?哪有薇拉? 那只变成人类后就基本没见过海妖姿态的大鱼不是在流光城欣赏尼希尔的人偶剧场吗? 顺着重雾的视线,看到发狠猛攻猎人的赛璐璐,浊魇哑然失笑。 “她叫赛璐璐,薇拉是骗你们的名字。”顿了顿,她又说,“不会有事的,即便是六阶,她也很难败下阵。” 果然如浊魇所说,不是以一敌多,即便是生死搏杀,赛璐璐也没有怵背水一战的猎人。 她因召唤失败而对不谨慎的自己愤怒,全神贯注下,犹如出笼的猛虎,单纯依靠体术就将打算运用魔法的猎人每一次攻势压制在了施展阶段。 不一会,第一个猎人已经口鼻流血,四肢无力。 浊魇毫不犹豫地用黑雾化作的爪子将那个猎人拖走,捏成废纸团丢到一边,冷冰冰地宣布“下一位”。 战斗再开,猎人们像是走上刑场的死囚,除了愤怒地咆哮别无他法。 “赛璐璐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帕帕看出了端倪,小心翼翼地问,“她这样的贵女,姐姐为什么要在这里挖一个地穴?” “地穴?”浊魇再次懵圈,“在这里挖地洞的是赫萝菈啊,那是她到晨曦前的杰作。至于赛璐璐,她是晨曦之主的女儿……算了,你们大概也不知道晨曦。” “赫萝菈……” 听着帕帕与重雾不断念叨这个名字,浊魇好奇地把视线又一次移到了两人身上。 “你说的赫萝菈,难道是……是个精灵?” “你认识?” 也不回答,帕帕急迫地问:“您认识,鲈鱼先生吗?” 只有晨曦人打趣时才会提及的领主之名出口刹那,浊魇瞪大了眼睛。 “帕帕,那个好运小子?” “重雾,你是说那个鼠耳族的小耗子,嘿,我还捏过她的耳朵呢?” “哎,塞拉你斜什么眼,我们捏的时候你也在场。” 听到通讯雕像中传出的,充满喜悦的声音,帕帕与重雾却有些胆怯了。 鲈鱼依旧充满了亲和力,但巨大的身份差距令他们无所适从。 “你在哪,我这就过去看看你们,对了,盖尔那小子呢,在不在?” “赫萝菈,快来,跟我走一趟。” 雕像那头的反应,让两人意识到,变的似乎是他们,鲈鱼依旧是当年的鲈鱼。 依旧是那个为了一句许诺扛着他们走到试炼最后的“命运之神”。 这位命运之神,远比很多人想的要更念旧,也更纯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