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盘丝洞养蜘蛛》 第一章、师父别跑 齐鹜飞刚刚踏着ps250型飞剑升空,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穿着警服、骑着地仙交通管理处特训的南天豹的天警给拦了下来。 齐鹜飞觉得自己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 他的飞剑高度在《西牛贺州地仙界空中交通管理条例》的许可范围内,速度也没有超速。 不会查酒驾吧?这荒郊野岭的! 他刚刚倒是喝了一点酒,但只是人间普通的凡酒,对修行人来说压根不算什么,但天警要是较真起来,照样能给你开罚单。 齐鹜飞什么都不怕,就怕穷。 穷人怎么修仙? 灵丹妙药,零食法宝,哪一样不要钱? 齐鹜飞攒了很久的钱,好不容易贷款买了一柄飞剑,已经花光了他大部分积蓄,还要每月付按揭,再加上养护费、保险费什么的,开销比过去大了不少。 开一次罚单,能让他心疼半个月。 好在天警没有拿出测酒驾的法宝,只是示意他出示证件。 齐鹜飞赶紧从储物背包里把自己的御器证和飞剑行驶证拿了出来,问道:“警官,我好像没违规吧?” “黄花观……”天警看了眼御器证上的备注信息说,“盘丝岭上空交通管制,有什么事就走地面吧。” “交通管制?没接到通知啊!” 齐鹜飞感到有点奇怪,盘丝岭又不是什么大地方,岭下就一个小小的虹谷县,除了城隍司和自家的黄花观,这一带连个像样的门派都没有。 黄花观倒也曾辉煌过。 当年的观主百眼魔君那也是捉过唐僧、斗过齐天大圣的风云人物,可惜被毗蓝婆破了金光术,听说后来去了紫云山千花洞,也不知怎样了。 一千多年过去了,如今的黄花观早已没落,现在观里除了齐鹜飞和他师父无机子,就只剩一条老黄狗了。 天警伸手一抖,抖开一张金光符文,上面盖着天庭治安总局妖事处和交通管理处的大印,宣读道: “近有万年菊头蝠成妖,其为祸也,腥风播于四海,秽毒虐及苍生,神州几为陆沉。 经南赡部洲众仙民同请,十万白衣天兵下界,击溃群妖,乃使天地归正,日月重光,九州生灵免于涂炭。 今其妖首已遁入西牛贺洲,故临时封闭狮驼岭上空,及朱紫国、钦法国、比丘国境内部分空域。 除魔卫道,弘天地正气,守一方平安,乃仙家之本分。凡洲内各派仙民弟子,皆需配合天警,积极协查,务将妖首早日缉拿归案,以正乾纲。特此通告。” 关于南赡部洲的妖祸,齐鹜飞早有耳闻,没想到那妖怪已经到了西牛贺洲。 看天庭的交通管制范围,应该是防着妖怪去狮驼岭。 狮驼岭山高渊深,万类杂居,自古就是大妖频出的地方。 当年老子西行,在此地点化众生,形成了道教繁盛的狮驼国。后因佛道之争,佛陀放纵三妖下界,占地为王,把狮驼国变成了妖国。 唐僧取经后,三妖伏法,此地就成了天不管、地不管、佛不管的三不管之地,加之毒瘴万里,正适合妖怪藏匿。 如果让蝠妖进了狮驼岭,等它养好伤再成气候,免不了又是一场大祸。 盘丝岭在朱紫国西,和狮驼岭相邻,倒是要小心点。 不过齐鹜飞总觉得这通告上少写了什么,便问: “警官,那什么……协助捉妖,有没有……赏金?” 自从贷款买了飞剑,他就觉得钱永远不够花。要不然也不会趁着师父不在,偷偷炼了几道十八自摸符,正打算去朱紫国找几个有钱的散修道友打麻将。 天警大概没想到他这么奇葩的关注点,愣了一下,又重新看了眼那张丙级御器证。 “赏金肯定有,但你也得有命拿。记住,有线索第一时间报警!” 说完把证件还给齐鹜飞,一扭豹耳,南天豹就“秃啦秃啦”地叫两声,放出一阵浓烈的尾气,飞走了。 齐鹜飞被熏得差点从飞剑上栽下去,这是吃了无底洞的死老鼠了吧! 他捂着鼻子念句驱风咒,招来一阵风把味儿驱散了,才降回地面,收了飞剑。 麻将是搓不成了,可惜了熬夜炼出来的自摸符,只能先回黄花观再说。 …… 黄花观已经多年未曾修葺,显得有些破落。门头上嵌的那块石板用斑驳的裂纹向人宣告它是块有年头有故事的石板。门两旁贴着一副对联: 黄芽白雪神仙府 瑶草琪花羽士家 据说这是黄花观的创始人亲笔写的,墨迹上凝固的法力千年不散,当年孙悟空的一把火也没能把它烧掉。 至于这位创始人是谁,却一点儿记载都没有,直到百眼魔君当了观主,黄花观才渐渐被人所知。 观门前有一颗老榆树,也不知多少岁了,还郁郁葱葱。 七月的天热得能晒死狗。 老黄狗趴在树荫下,半死不活地吐着舌头。 树上的知了在没完没了地叫:死了没……死了没…… 老黄狗见齐鹜飞回来,轻吠了几声。 齐鹜飞和老狗处久了,早就心有灵犀。 咦,师父不是在盘丝洞闭关吗,这么快回来了? 心里祈祷着师父千万不要去丹房,要是被发现“十八自摸符”这种东西,又要挨罚去盘丝洞闭门思过了。 偷偷溜进丹房,见里面的东西没动过,齐鹜飞松了口气。 把乱七八糟的丹药收拾干净,又把炼丹无聊时看的那本《花花仙子》杂志卷吧卷吧塞进丹炉风箱夹缝里,才拍拍手,正正衣冠,一副刚练完功的勤勉样子,准备去见师父无机子。 来到师父的房间,发现没人,又去练功房,也没人,再去三清殿看,还是没人。 老狗骗我? 不能啊! 虽然他给狗改名叫旺财,让原本名叫“赛哮天”的老黄狗很不开心,但这几年总的来说人狗关系还是很融洽的,除非它以后不想吃肉了。 不会是……去我房间了吧? 齐鹜飞暗叫一声糟糕,飞一般跑回去,一头撞进门,就看见师父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急里毛慌滴,干撒咧?”无机子责问道。 齐鹜飞堆着笑问:“师父,您怎么到我房间来了?” “咦,俄咋不能来?看你个怂样,莫不是背着为屎做了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哪有的事!”齐鹜飞辩解道,“我听说附近有妖孽出没,这不是正担心师父您嘛!” “哼,你要有这份孝心,也不枉俄二十年滴心血了。” 齐鹜飞连忙跪下说:“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弟子何曾敢忘!当年要不是您把我捡回来,我早已饿死街头了。” 无机子笑骂道:“你个碎怂,饿死街头未必,被人打日踏咧倒有可能。” 齐鹜飞说:“不管饿死还是打死,总之都是个死。哪像现在,入得仙门,从此脱了凡胎,长生有望。此恩比天,无以为报,唯愿长侍师父左右。” 他一边磕头,一边偷眼瞧无机子脸色。 “你且起来吧。”无机子哈哈大笑,忽然捂住胸口,面现苍白之色。 “师父,您咋啦?”齐鹜飞忙过去相扶。 “么事么事。”无机子摆摆手,“哦对咧,你刚才说甚么妖孽?斩妖除魔正是俺辈的职责所在,敢到盘丝岭来撒野,待为屎前去拾掇它!” 齐鹜飞说:“这妖怕是不好拾掇。” “咦,你个怂货!”无机子怒道,“是豹精还是虎怪,你说!” “就是肆虐南赡部洲的万年蝠妖,已经来了西牛贺洲,估计会经过我们这儿去狮驼岭,现在朱紫国上空已经交通管制了,到处都是天警在盘查。” “你是说上面派了十万白衣天兵去拿都么拿住的那只万年菊头蝠?跑到西牛贺……贺……咳咳……”无机子忽然咳嗽着站起来,“那个……为屎想起咧还有点要紧事,先走一步。” “师父,您不拾掇它啦?” “拾掇当然是要拾掇滴,办完事再来拾掇嘛。” “那您刚才不是说找我有事吗?” “就是这事嘛,俄要出一趟远门,这黄花观就暂时交由你打理了。” “师父您要去哪儿?” “去乌斯藏国,哦不,东胜神洲访友,回来一定给你娃多带几棵仙草。” “师父您带上我一块儿吧?” “山遥路远,你根基未稳,在家好好修行。再说黄花观不可一日无人,你是掌门大弟子,要担起责任来。” “师父何时归来?” “少则三五月,多则三五年吧。” 齐鹜飞早习惯了师父口嗨,心里盘算着,你出门身上总有钱吧。 他扑通一声跪下,抱住无机子的大腿,声泪俱下: “师父啊,您去这么久,叫徒儿怎么舍得啊!万一蝠妖来犯,徒弟我也没个防身的宝贝,等您回来,怕是见不到我啦!徒儿再也不能为您尽孝啦……” “得得得,俄就紫道不给你个舍货留点甚么,你不会放俄走。” 无机子苦着脸从兜里掏出两百紫币,又摸出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说:“拿去吧。” 齐鹜飞先接过钱,透光验明真假,然后才去看那面镜子。 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神奇之处,问道:“这是什么宝贝?” 无机子说:“这是看家的宝贝,美滴很!有此宝防身,管它什么妖魔鬼怪,定保你平安无事。不过你要记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千万不敢在人前显摆,免遭大祸。” 齐鹜飞见师父说得郑重,便也肃然起敬,道:“师父,那您总该告诉我它怎么用吧?” “哦,为屎也还么有参悟透,你就自己慢慢琢磨吧。” “……???” 齐鹜飞捧着镜子,竟然无言以对。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无机子已经出了门,扬长而去了。 齐鹜飞叹了口气,碰上这样一位师父,也不知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他走到床边,掀开蒲团,面色大变,蒲团下除了一本没见过的旧书,什么也没了。 考,我私藏的五百紫币呢? 还有好不容易搞来的广寒春色剧情大片呢? “师父,您好歹给我留点啊!慢慢长夜,您这么一走,叫徒弟以后怎么过啊!” 齐鹜飞大叫着追出去。 无机子听到声音,拔腿就跑。 齐鹜飞见他腿一瘸一拐,似乎受了伤,边追边喊:“师父您腿怎么了?让弟子给您看看……” “么事,被狗咬滴……” “啥,旺财?敢咬师父,看我不把它炖了!” …… 老黄狗听见有人喊他名字,刚抬起头,师徒二人就一前一后嗖嗖地从他面前过去了,只留下两阵风,卷落了许多榆树叶子。 不是叫我吗?我在这儿……汪汪…… 一只知了被风刮落,正落在老黄狗的鼻子上,拼命震动着腹膜聒噪:死了没……死了没…… 老黄狗见左右没人,卷起舌头一舔鼻子,把知了卷进了嘴里。 绿荫下回荡着最后半声蝉鸣:死了…… 第二章、亏大了 齐鹜飞到底还是没能追上无机子,毕竟差着百来年的道行。 可惜了辛苦收集来的广寒宫剧情大片,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还爱看这个! 齐鹜飞打定主意,等师父回来,一定给他物色个合适的道侣。 城隍司的王寡妇不错,长得好看,又是事业编制,条件不要太好,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 他判断师父顶多一星期就回来了。 天庭捉妖,要是一星期还没捉住,那也就捉不住了。 再说了,一星期,剧情新鲜度过了,也该回来补补了。 不过这几天,自己倒是要好好筹划筹划,万一蝠妖真从这儿过,黄花观首当其冲。 另外,赏金的事情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嘛。 想到这里,齐鹜飞便掐诀念咒,对着山林吹了一声口哨。 一只锦鸡从灌木里飞出来,口吐人言:“上仙唤我何事?” 齐鹜飞问道:“这两天岭上有没有什么异象或者陌生人来过?” 锦鸡说:“陌生人不曾见到,我听后山那只浪蛤蟆说,昨晚盘丝洞内有七彩虹光闪动,法力波动溢出了洞外,不知算不算异象?” “昨晚?” 齐鹜飞吓一跳,莫非妖怪已经来了? 但师父半月前就进盘丝洞闭关,直到今天才出来,难道他身上的伤…… 脑中闪过师父和万年菊头蝠妖大战八百回合的场面。 齐鹜飞摇摇头,觉得这不科学。 “你去传我的话,岭上的蛤精蛇怪们,有一个算一个,从现在起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有陌生人上山或异常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另外,启动全山法阵!”齐鹜飞果断下令,“要深挖洞、广积屎、多埋雷……” “上仙放心,我等一定站好岗,放好哨,谁敢入侵咱盘丝岭,管叫他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锦鸡昂起头,拍着鸡脯肉保证。 齐鹜飞最得意的,就是和盘丝岭上这些小妖精们混得很熟。 这年头,办事没几个小弟怎么行? 盘丝岭灵气十足,花草虫兽很容易得到滋养,但不像狮驼岭那样山高涧深、毒瘴万里,出不了大妖。 人身修行尚且不易,更不要说小动物了。 作为盘丝岭上最大的门派——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大力发展本地修行力量,整合修行资源,提升修行竞争力,是齐鹜飞不可推卸的责任。 当然,光靠这群小喽啰是不行的,还得亲自去检修一下法阵。 盘丝岭的法阵有两处阵眼,一处在黄花观,据说是当年百眼魔君留下的,如今剩了个残阵,还能用; 另一处在盘丝洞,是师父无机子精心布置的,为的是保护他养的那窝宝贝蜘蛛。 两地之间隔了一座山谷,名为彩虹谷。过去有传言,此间常无雨而现七色虹光,岭下的虹谷县由此而得名。 齐鹜飞先去了盘丝洞。 相比黄花观,盘丝洞的位置隐蔽,阴气浓郁,更容易吸引妖怪的注意力。 盘丝洞也不仅仅就是个山洞,洞外有三间茅屋和一座石亭。 洞口有一扇石门,需要用咒语开启,乃是按顺序念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名称,而且这顺序还不是固定的,需根据甲子纳音和太阳黄道周期来计算每天的主色,并以这主色打头,排出七色顺序,这样念出来才会奏效。 据说这是当年那群蜘蛛精所设计,也不知道师父无机子怎么破解出来的。 如果不知道这其中的规律,要想念对咒语,比猜对彩票号码还难。彩票还能买个复式,咒语却只能单选,一旦念错,就会启动门外的法阵和门上的机关。 有了这样的保险措施,无机子才能安心在洞里闭关。 不过齐鹜飞知道师父此刻一定不在洞里,因为洞里嘿嘿……不通电。 天光只照见洞口,往里就阴森森的,漆黑一片。 对于像他这样的修行人来说,黑夜视物不是问题,但为了不浪费法力,他把视线控制在身周五米的范围内。 洞里面很干净,石桌石椅石床都一尘不染,只在最里面的洞壁上挂着七张蛛网,网上吊着七个颜色各异的蜘蛛,每一个都有拳头大小。 盘丝洞内原本养了数不清的蜘蛛,都是无机子从四大部洲收集来的。蜘蛛喜阴性残,啃食同类,到最后就剩了这七只。 齐鹜飞刚开始不理解师父为什么要养蜘蛛,直到后来七蛛养成,发现它们吐出的蛛丝刀斧不斫、水火不侵,才明白师父的苦心。 这些蛛丝可以织成衣物,也可以炼制法宝,是难得的好材料。 黄花观占着偌大一座盘丝岭,却因人丁不旺,没什么产业,也就这蛛丝能拿得出手了。 唯一的缺点是它们会咬人。 齐鹜飞从小不知被咬过多少次,臀上至今留着七处疤痕,恰成一个北斗,斗柄指向不可说处。 作为黄花观的摇钱树,这些蜘蛛自然是重点保护对象。 齐鹜飞决定把它们临时转移到黄花观去养一阵子,免得被蝠妖撞见当补品吃了。而且盘丝洞是个诱敌的好地方,可以好好利用。 他走到壁前,说道:“师父出远门了,这几天我又不方便过来照看,你们跟我到观里去住一阵吧。” 这些蜘蛛早通了人性,听得懂他说什么,便一个个都从蛛网上爬下来,滋溜溜排成一列,跟着齐鹜飞出洞去了。 齐鹜飞一路检查法阵,走到了彩虹谷。 谷中有一口濯垢泉,据说是后羿射落的太阳金乌所化的九阳泉之一,曾是七仙女沐浴之所,后来被盘丝洞里的蜘蛛精占了。 不知是受到传说的影响,还是担心蜘蛛在洞里待久了阴毒太盛,无机子常让齐鹜飞带着这群蜘蛛来濯垢泉洗澡。 这些蜘蛛见了泉水,仿佛酒鬼闻见了烧刀子味,驻足泉边,爬来爬去,就是不肯离去。 齐鹜飞见天光还早,就说:“好吧,你们下去洗个澡,不过不能太久。” 七蛛欢喜不已,爬到泉边,却不下水,齐刷刷回头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一愣,“要我一起洗?” 想想泡个温泉也未尝不可,总不至于这会儿妖精就来了吧? 他便把衣服一脱,精光光跳入水中。 他一入水,七个蜘蛛也都滑进水里,在水面上嬉戏。 齐鹜飞靠在池边,闭目养神。 这泉水的确与众不同,冬暖夏阴,能滋养人身,补益气血,如果受了伤,还有疗伤的效果。 泡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安静,睁眼一看,赤蛛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死了一般,而其余六蛛都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忙游过去,将赤蛛捧在手心里看,忽见赤蛛已醒过来,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嗯?有阴谋! 他刚生出警觉,就觉屁股上一阵刺痛,忙丢了赤蛛,跳将起来,伸手一摸,六个蜘蛛挤挤囔囔咬在臀上,平面的北斗图,已经变成立体装饰了。 落回水里的赤蛛滑动八足,如离弦之箭,在水面激射出一条白线,一口咬在不可说处,补齐了立体北斗斗柄的最后一个位置。 齐鹜飞哇呀一声大叫,蹦起来两丈多高。 …… “你们这群小妖孽,别以为师父宠你们,就可以无法无天,要不是看你们能挣几个钱,早把你们扔到丹炉里练成药渣,喂狗吃了!” 齐鹜飞穿好衣服,跳着脚骂。 面对黄花观掌门大弟子的怒火,蜘蛛们也不敢再淘气,在濯垢泉边排成一排,乖乖地听着训斥。 齐鹜飞骂了几句,屁股也不疼了,气也消了,便带着七蛛回了黄花观。 观门口十分安静。 齐鹜飞抬头朝老榆树上看了眼,奇道: “咦,怎么不叫了?师父说这蝉是仙种,将来道果不可限量。不会是跑了吧?” 树下的老黄狗打个饱嗝,心虚地把头埋进两只前肘里,假装睡着了。 齐鹜飞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装什么装,师父说你咬了他一口,有没有这回事?” 旺财蹭一下跳起来,汪汪地叫,一脸冤死狗的样子。 “谅你也不敢!” 齐鹜飞又朝树上看了一眼,“怎么不叫了呢?” 摇摇头也不再多管,领着蜘蛛们进了门。 把七蛛安顿好,喂了食,他才回到自己房间。 掏出师父留给他的两百块钱,齐鹜飞心头滴血…… 师父到底是师父啊,做事从不吃亏。 算了,好歹还给我留了一件宝贝一本道书,怎么也值三百块吧。 齐鹜飞把那面巴掌大的锈铜镜拿出来,托在掌心,翻来覆去地看。 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镜子有点眼熟,尤其是镜子背面那被锈迹覆盖的八卦图案。 这不是我穿越过来时就随身带着的那块破铜镜吗? 小时候穷,就用镜子抵了二两肉的拜师费,一晃二十年,差点把它给忘了。 这特么能打妖怪? 他又连忙去看蒲团下师父留的那本旧书,封面已经残破不堪,依稀可辨书名: 《养蛛致富经》 擦,亏大了! 第三章、八卦镜 齐鹜飞前世是个挺普通的人,一般的出生,考上一般的大学,做着一般的工作,过着一般的日子。 现在回想起来,就像做了个挺一般的梦,没有夜半惊魂的险恶,也没有天明犹笑的甜蜜,能想起来很多,却又什么都想不真切了。 那面镜子,是去乡下老宅整理东西时找出来的,以为是个古董,还特意去找人鉴定过。专家只瞄了一眼就说是做假的,假的还忒没水平,历朝历代的铜镜里就没这种样式的。 齐鹜飞就一直把它放在书桌上当个装饰,时不时拿来把玩一下。 有一天熬夜工作,又困又累,就对着镜子说:“你要是个真的该多好!” 半夜里实在熬不过,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以后,他就来到了这个世界,成了在街头流浪的孩子。那面镜子上系了根红绳,就挂在他胸前,像个长命锁。 许多次他都对着镜子喊:让我回去!你这个假货! 镜子毫无反应。 他想把镜子卖了,古董店不收,杂货铺给出的价格还不够他吃顿包子。 他只好留着它,好歹算个念想。 那时候,他还对那个如梦般的前世念念不忘。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个能踩着拂尘在天上飞的老道。 老道对他说:“少年,俄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修仙奇才,跟俄走,以后维护世界和平的任务就交给你咧!” 齐鹜飞觉得这台词有点耳熟。 他只问了一个问题:“管饭不?” 然后就跟着老道从南赡部洲,来到了西牛贺洲。 这老道,就是他后来叫了二十年师父的无机子。 镜子在很小的时候被师父拿走了,说是抵他的拜师费了。 二十年过去,他早就忘了。 如今镜子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让他想起了许多往事。 回忆像一把钩子,勾在他枯井般的心口,吊起一桶陈年死水,漾动着黯淡的凝不散的愁绿。 有一些说不清的东西从心底涌上来,在他的喉头哽咽。 齐鹜飞轻轻叹了口气。 回,是回不去了。穿过来这一世,过得也还不错,捡了个便宜师父,虽说有点不靠谱,却也不曾亏待他。 如今入了仙道之门,好好努力,将来得成正果,有了大神通,说不定还有机会重续前缘,了了前世的因果。 自从天庭改革以后,成仙比过去简单了许多。倒不是说修行难度降低了,而是成仙的规则变得透明了。 过去修行,大家各修各法,各历各劫,最后由天道不分青红皂白地往你头上霹一顿雷,能不能抗住不仅看你的道行,还看你的运气。 抗住了就飞升成仙,扛不住就灰飞烟灭。 现在不霹雷了,而是采用一种比较文明的方式——考试,来测试修行人的法力和道德水准。 天庭为此成立了仙试院,由南极长生大帝亲自担任院长。 仙试院摈弃了过去的修行名称,什么元婴、金丹、化神、反虚、十二重楼之类的,既繁复又不规范,一律不再使用,如今统一了规则,把仙人分为十二个品级: 1-3品为人仙; 4-6品为地仙; 7-9品为天仙; 10品为金仙; 11品为玄仙; 12品为元仙。 仙试院只负责人仙、地仙和天仙的考评,金仙及以上的品级由圣人们另行裁定。 按齐鹜飞的理解,这不就是对应着前世的学历考试嘛,初中人仙,高中地仙,本科天仙,然后是硕士、博士、博士后…… 长生大帝怕不是下界体验生活的时候在教育部干过。 不过这样也挺好,简单好记,不用为一大堆听不懂的名字犯愁。 而且仙试院还出版了教材,使得小门派和散修也有了相对公平的修行机会。 齐鹜飞手上就有两本——《仙法入门》和《数术基础》。 至于更深奥的《天仙道法》、《高等数术》什么的,他现在还学不了。 当然,大门大派依然有其优势,人家有秘法传承、名师指点,更不缺修行资源,不像黄花观,掌门大弟子买把飞剑还要按揭。 唉,还是穷啊! 他又想起了万年菊头蝠妖的事,天庭的悬赏,奖金肯定不会少! 可惜自己实力不够,就算它真来了盘丝岭,也顶多报个警,拿点线人费,大头肯定是城隍司或者仙盾局的。 要是能混个官差就好了,仙盾局不敢想,城隍司就挺好,哪怕编外人员,多少也能分点吧。 齐鹜飞觉得有必要把参加仙考的计划提上日程了。 他现在的实力,考个一品人仙问题不大,但师父无机子要他熬一熬,最好等法力上去了,直接上三品。 因为每调整一次品级,都要……交一笔钱。 …… 齐鹜飞想着想着,就抱着镜子睡着了。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来到了一间屋子。 屋子是八角形,八面墙上各有一扇门, 屋中间有一个直径约三米的池子。 池子里雾气蒙蒙,涌动着一股古老的洪荒气息。细瞧时,只见阴阳二气流转,黑的深沉似海,白的幽明如天,构成一幅原始的太极图模样。 太极池外圈池台上画着?、?、?、?、?、?、?、?八个符号,乃是“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经卦,正对着八面墙的八扇门。 门上也画着卦符,但却是六爻的重卦符,也对应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 齐鹜飞绕着墙壁走了一圈,试着去推门,皆如钢浇铁铸一般,岿然不动。 唯独在推画着乾卦(上?下?)符号的门时,门上那六横卦符的最底下一条横线段,也就是乾卦六爻的第一爻闪了一下。 嗯?莫非是什么机关? 试着再推,那条爻线又闪了一下。 他在门上的角落里摸了个遍,包括卦符的六条横线,都没什么反应。 齐鹜飞决定干脆来硬的。 管你什么门,凡力推不开,就用法力,我一个拥有丙级御器证的堂堂半仙,难道还推不开一扇门? 他双掌抵住门,口念排山咒,法力源源不断从掌心涌出,大喝一声:“开!” 门,还是纹丝不动。 但刚才闪烁过的乾卦第一爻突然发出了刺眼的金光,从横线段的左边开始亮起,然后缓慢向右移动,就像有人在用一支看不见的金笔描线。 与此同时,齐鹜飞的神识中快速闪过一组数字:1、2、3……43、44、45…… 随着他的法力的输出,爻线亮起的长度越长,数字也越来越大。 因为这个奇怪的现象,他竟然忘了收法,直到法力耗尽,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在晕过去之前,他看到那变化的数字停留在了:250。 ……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靠在床上,手里还拿着那面镜子。 刚才是做了个梦? 可是身体空空的,法力耗尽的感觉又不是假的。 作为小有所成的修行人,他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所谓至人无梦。 控制大脑潜意识活动,减少无谓的能量和神志消耗,也是修行人必修的功课。 难道是和这面镜子有关? 齐鹜飞拿起镜子看,镜子背面果然有一幅太极图,绕着八个经卦符号,和梦中那个太极池很像,只是被铜锈盖住了,不仔细看不清楚。 难怪刚才觉得那地方熟悉,原来是从小带着的镜子留下的模糊记忆。 又把镜子反过来看正面,齐鹜飞看见了自己的脸。 这绝不是什么光学现象,因为镜面上铜锈漫漫,根本不可能照见东西。 但这张脸却如此清晰。 齐鹜飞对着镜子挤眉弄眼,镜中的自己却始终一动不动,一脸端详慈悲的模样,要不是他把镜面移开后就会消失,差点以为那是师父的恶作剧,把他的样子画在了镜面上。 难道这镜子能照见元神本相? 齐鹜飞有点相信师父留给自己的是一件真法宝了。 但自己从小就带着的,怎么一直没发现?难道被师父改造过了? 他又翻来覆去细看,发现镜子好像要比记忆中的厚重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隔了这么多年,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因心理作用而带来的记忆偏差。 大概是师父加了什么材料进行了炼化吧。 但若它本身不是灵物,无论加什么材料,也不可能炼成法宝。 齐鹜飞对自己的穿越又多了几分猜疑。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声鸡鸣,紧接着便是老黄狗的叫声。 齐鹜飞忙出去看。 一只红腹锦鸡拍打着翅膀飞过观墙,落在前院的地上。 旺财汪汪叫着从院门中窜进来。 锦鸡大叫着:“别咬,别咬,我是来报信的!” 旺财却不听它的,张口就扑。 锦鸡叫了声窝糙,拔腿就跑。 红腹锦鸡在前,老黄狗在后,一鸡一狗,便在院子里绕着院墙你追我赶,咕咕汪汪,好一幅鸡飞狗跳的热闹景象。 眼看着要被狗追上,正好齐鹜飞出来了,锦鸡连忙躲到他身后。 齐鹜飞一扬手,对旺财说:“自己人。” 旺财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锦鸡,以警告它记得谁才是黄花观第一灵宠的身份,才缓缓转身,扭动狗臀,龙行虎步地出去了。 齐鹜飞说:“你看你,又吓唬鸡,跟你说了对咱自家山上的小朋友要友善一点嘛,树上那只蝉是不是被你吓跑的?” 老黄狗身形一顿,然后滋溜一下,以迅雷不及下载之势,溜出了观门。 锦鸡见老狗走了,松了口气,咕咕叫道:“上仙上仙,有人骑着飞驴上山,往黄花观方向来了。” “飞驴?” “就是城里人都骑的那种两个轮子的电驴,但是它会飞。” 第四章、刘判官 一辆电瓶车沿着上山的小路,朝黄花观不疾不徐地驶来。 山路曲折,还有台阶,但电瓶车如履平地,无声无息,若不是阳光下有它的影子,还以为是个幽灵车。 齐鹜飞目力极佳,隔着老远就认出来,是虹谷县城隍司的刘判官。 过去在城隍庙里,判官是个大官,仅次于城隍爷,手执判官笔,判人生死,好不威风。 如今天庭行政改革后,精仙简政,加上人间城市化进程加快,原本土地爷、灶王爷等一众底层小仙吏皆被裁撤,相关功能并入了城隍司。 城隍司采用三界联合办公的模式,下设治安、仙籍、功德、法物流通、银监等处,分管当地的公共安全、仙籍登记、功德管理、灵药法宝交易、仙币流通等业务。 地府原本设在城隍的三司业务也重组并入各处,只保留阴阳司一个名字,归在治安处下,专管人间鬼事。 判官这个官职早就没了,拿笔的现在叫做文书,属于内勤人员,负责做做记录,跑跑腿什么的,再不复往日威风。 虹谷县城隍司的文书叫刘通,齐鹜飞和师父去城隍司办事的时候打过交道,还算熟。 “刘判官,您怎么来了?”齐鹜飞招呼道。 “哟,小齐道长,晒太阳呢!”刘判官停了车,笑着说。 齐鹜飞抬头瞄了眼毒辣的日头,撇了撇嘴说:“啊,晒太阳呢,您瞧这儿阳光多好!要不您也晒晒?” “我就不了。”刘判官乐呵呵地把车推到树荫底下,“晒了一路,再晒就焦了。” “这车不错呀,刚买的?” “嗨,我那点工资,哪儿买得起呀!司里刚到的巡城车,给治安处的队员配的。城隍爷看我跑腿多,就给我也配了一辆。” “那说明城隍爷器重您,多半要高升了。”齐鹜飞吹捧道。 刘判官看上去很高兴,嘿嘿地笑,说:“小齐道长也快入仙品了吧,入了仙品干脆来城隍司上班,到时候也配一辆骑着玩。” 齐鹜飞心一动,上前拍了拍真皮座椅,问道:“这车能飞?” “超、超、超……超低空飞行!”刘判官指着轮胎夸张地说,“离地两毫米,寻常人看不出来。治安队经常在城里执行任务,用这个合适,不扰民。” “很耗法力吧?” “还行,法电混合动力,比飞剑能耗低多了。充电也方便,不用插线,法力召唤雷部无线充电。你看——” 刘判官说着伸出食指,虚空一引,一道筷子粗细的闪电从天而降,正落在车子电瓶的充电极上。 老黄狗吓得从地上蹦起来,躲到树干后面。大概是想起了打雷时不能躲在树下的道理,又飞一般跑进了观里,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刘判官半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口中念念有词。 那闪电便持续亮着,源源不断地落下。 观门吱呀呀开了条缝,挤出两个头来,一个狗头,一个鸡头,都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道神奇的闪电。 掐诀引雷,齐鹜飞也能做到,这本就是仙试院公开出版的《仙法入门》里的雷法。但书里可没说用雷法给电瓶车充电,想出这主意的绝对是个发明鬼才。 这也给齐鹜飞提供了新的思路,法术只要掌握了基本原理,完全可以灵活应用,而不是死守着书里那些古法。 不过这个刘判官的法力倒是不可小觑,要把雷法控制地这么精微持久可不容易。 齐鹜飞拍掌大赞道:“厉害呀,厉害!原谅小弟我才疏学浅,只能用一句窝糙来形容。” 刘判官收了法,摆手道:“小术!小术!比起无机道长来,不值一提。无机道长百年前就已位列紫府,执掌黄花观,是我虹谷县第一仙人,比咱们城隍爷也不遑多让,小齐道长跟着他,将来定是仙途无量啊!” “不敢,不敢,哪有刘判官前程远大!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啊!” “互相的,互相的,以后你来城隍司办事,只管找我。” 两人相互吹捧了一番,齐鹜飞才问道: “您今天怎么有空上山来?” “哦,我就是来传个信,城隍爷请无机道长过去开会。” “那可不巧,我师父出远门了,不在观里。” “这样啊……”刘通一脸失望。 齐鹜飞问:“开什么会呀?您看您,打个电话不就行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呢!” “无机道长德高望重,我亲自跑一趟是应该的。至于城隍爷开什么会,我也不清楚。” 齐鹜飞知道,能让城隍司的文书亲自上门请人,绝不是一般的会议。 会不会和万年蝠妖的事有关? 刘判官八成是知道会议内容的,只是不说而已。 这家伙,装憨憨,骨子里也是个滑头! 齐鹜飞有了主意。 “刘判官,进去喝口茶吧。” “不了不了,还有别的事儿呢。”刘通得知无机子不在,兴致缺缺。 “那您等一下。” 齐鹜飞狠了狠心,跑回观里去拿了二两蛛丝出来。 “刘判官,您大老远来一趟,我们这小观小庙的,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二两蛛丝,您拿回去缝个口罩。” 刘通眼睛一亮,嘴角都笑出了花,说:“哎呀,小齐兄弟,你说你这么客气干嘛,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能收!” 嘴上说不收,手却已经伸了过去。 齐鹜飞笑道:“刘哥你就拿着,算是兄弟孝敬你的。” 刘通说:“好好好,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 齐鹜飞便试着问:“刘哥,我师父不在,城隍爷叫开会不去不好吧,要不……我去凑个数?” 刘通面露为难之色:“按理说你是掌门大弟子,代表黄花观去开会也说得过去,不过这个会嘛……我实话告诉你,这次主要是为了布控抓捕从南赡部洲逃窜过来的万年蝠妖,治安总局的领导和仙盾局的人都来了,你还没入仙品,去了恐怕不合适。” 齐鹜飞哦了一声,叹道:“唉,除魔卫道,正是我辈修行之本,可惜兄弟我修为低微,不能参与此等大事,实在遗憾呐!” 刘通想了想说: “这样吧,小齐兄弟,今天的会你就不用去了,明天上午你到我办公室来,把会议精神也给你传达传达。我跟城隍爷说说,黄花观是本地第一大派,你是掌门大弟子,参与此事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那可就多谢刘哥了。” “自家兄弟,客气啥!” 一切说好,刘通把蛛丝揣进兜里,骑上电瓶车,哼着小曲下山了。 …… 送走了刘通,齐鹜飞坐在观门口的青石板上,望着远处的的山峦发呆。 二两蛛丝,心疼啊! 得想个办法赚回来。 他看见锦鸡还没走,低着头踱步,似乎有什么心事,便问:“你怎么还不走?” 锦鸡扭扭捏捏地说:“后山那只小母鸡下蛋了……” 齐鹜飞先是一愣,随即笑骂道:“你说你,平时不好好修炼,尽搞这种破事!” 锦鸡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孩,低声道:“就一次,谁想到准头那么好,会中标哦!” 齐鹜飞说:“行了行了,回头给你拿两颗丹药。以后少干这种事,留着精力好好修行,我助你修出个人身来。” 锦鸡忙点头道:“谢谢上仙。” 齐鹜飞摇了摇头,心中感慨,这年头,连只鸡都有道侣了,黄花观里却还住着三条单身狗。 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这事儿了? 岭西那只刚修成人身的小狐狸倒是常给他抛媚眼,可惜身上味儿大了些。 朱紫国有几个修行世家的女孩不错,但花钱太大手大脚了,养不起。 他又看了眼锦鸡,颜值这个东西,到哪儿都管用啊。 你看它,金冠彩背,红腹云尾,仅这一身羽毛,就不知吸引了多少雌鸟的目光,除了孔雀和凤凰,鸟类之中大概很难找到比它好看的品种了。 齐鹜飞突发奇想,想看看锦鸡的元神本相长什么样。 他把镜子拿出来,对着鸡头一照…… “咦,你头上是什么?” 镜子里的锦鸡乍看一切正常,唯独头顶多了一丛绿色的毛,盖在金色的冠羽上,十分醒目。 锦鸡一愣,歪着头想了片刻,大叫一声窝糙,连丹药都不要了,冲进了灌木林里…… 老黄狗不明所以,抬起头汪汪叫了两声。 齐鹜飞说:“你一条单身狗,不会明白人家的苦恼的。来,照镜子。” 老黄狗走过来,在镜子前站定。 只见镜中出现一张铁面青鬃、长须獠牙、额顶生瘤的丑陋老狗脸。 老黄狗吓了一跳,打死不愿承认那是它,趴在地上呜咽。 齐鹜飞也没想到旺财会照出这个样子,这要是他的元神本相,还真当得起“赛哮天”的名号了。 不过,那鼻子上是什么? 镜中的狗鼻子上还趴着一只虫子,仔细看好像一只蝉,腹部一震一震,还在悲鸣。 齐鹜飞抬头看了看树,似乎明白了什么。 再低头时,老黄狗已经一溜烟跑了。 第五章、城隍司 第二天一大早,齐鹜飞就下山去了虹谷县城隍庙。 城隍庙在县城一隅,占地不小,一大清早就有不少信众前来敬香,这和黄花观一年到头的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齐鹜飞常常感慨,县官不如现管,三清比不上城隍,人间世情,到了哪里都一样。 他熟门熟路,穿过花园回廊,转到后面的办公区,找到文书办公室。 刘通正伏案工作,见齐鹜飞来了,马上站起来说:“小齐兄弟来了,走,跟我见城隍爷去。” 齐鹜飞说:“我就是来听您传达一下昨天的会议精神,城隍爷就不用见了吧。” 刘通笑道:“我传达得再好,也没有城隍爷亲自给你传达得好不是?别紧张,我们秦司长很和善的,他要是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是了。” 他说的秦司长就是城隍爷,名叫秦玉柏,虹谷县城隍司的一把手。 齐鹜飞当然不紧张,但他跟秦玉柏从没打过交道,不明白这位城隍爷为什么要见自己。 刘通神秘兮兮的不肯说,他也不再多问,跟在刘通身后,去了城隍司司长办公室。 刘通敲门进去后躬身汇报:“司长,黄花观的小齐道长来了。” 秦玉柏正在看公文,指了指沙发说:“坐吧。” 刘通用眼神示意齐鹜飞在沙发的客位上坐下,自己却始终在一旁站着。 秦玉柏白面无须,气质沉稳,略带几分斯文气,斯文中又透着凌然不可犯的威严。 他放下公文,双目如电,盯着齐鹜飞看了几眼,说道: “小齐吧,你师父不在,只好把你找来了。” 齐鹜飞心念电转,说道:“秦司长有事,只管吩咐。” 秦玉柏问道:“你可听说了肆虐南赡部洲的妖祸?” 齐鹜飞道:“听说了,昨日遇到天警,看了天庭的通缉令。” 秦玉柏说:“嗯,此番闻天尊亲率十万白衣天兵下界,平息了妖祸,但妖首万年菊头蝠逃脱,如今已进入西牛贺洲境内。 盘丝岭是当年金蝉子西行之路,直通狮驼岭。昨天总局的天使来传达了上级指示,要我们全力做好防范工作,守好虹谷县境内关卡。 这次找你来,就是想听听你们黄花观的意见,有没有什么对策,要不要我派些人手到岭上去?” 齐鹜飞眉头一挑,城隍司这是要把手伸到黄花观里来了! 盘丝岭虽然属于虹谷县管辖,但岭上很多地方都是黄花观的私产。 城隍司是天庭官派机构,黄花观是逍遥地仙门,大家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山上除了些品级一般的灵草野果之外,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看上了濯垢泉,想发展温泉旅游? 还是看上了咱家的蛛丝? “回秦司长,黄花观虽小,却已立观数千年,自有法阵护持。岭上现有法阵三重,一重为一千四百年前百眼魔君所设,在黄花观;二重为家师无机子亲设,在盘丝洞;三重为弟子奉家师之命布置的外围阵。三阵连环,机妙无穷。山上一花一草、一石一木、一虫一鸟,皆为我之耳目手足。晚辈听闻蝠妖入境之事后,不敢有丝毫懈怠,已于昨日启动了全山法阵。” 齐鹜飞这么说,明着是汇报,暗里也有警告的意思,你们别往山上乱闯啊,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秦玉柏笑道:“无机道长入主黄花观以来,盘丝岭百年未生大患,我当然是放心的,但别人可未必这么想啊,你看昨天,仙盾局的人一来就指手画脚,若非我阻止,他们已经派人封山了。” 齐鹜飞一愣,马上明白过来,秦玉柏不是看上了黄花观那一亩三分地,而是怕被仙盾局抢了功劳。 这是在向他示好,防止黄花观被仙盾局拉拢过去。 仙盾局是个特殊机构,有点像仙界的特务机关,没有明确的职能,说是监察三界仙魔之事,实际上只要他们想管,什么都能管。 从级别来说,仙盾局比治安总局低一级,但仗着局长二郎神杨戬和玉帝的特殊关系,仙盾局可以绕过紫微大帝领衔的天庭政务院,直接向玉帝汇报。 缉拿蝠妖这么大的功德,谁不想捞到手上? 黄花观作为盘丝岭唯一的仙门,就面临一个站队的问题,是和城隍司合作,还是和仙盾局合作? 齐鹜飞想了想,还是决定选择城隍司,毕竟是天庭正式下设的地方管理机构,很多事情都要和他们打交道。 而仙盾局以梅山六圣和一千二百草头兵为核心班底,都是二郎神的亲信旧部,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外人根本别想捞到好处。 秦玉柏既然示了好,齐鹜飞没有理由拒绝,便道: “真要封山,也是城隍司来封山,我自然愿意配合,仙盾局的人我又不认识,万一发生什么误会可不好。” 秦玉柏见他表明了态度,便哈哈一笑,对旁边的刘通说:“你看,年轻人还是很识大体的嘛!” 刘通附和道:“那是当然,无机道长的高徒,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不是那些旁门散修能比的。” 秦玉柏说:“封山就不必了,那么大座山,不知要浪费多少人力。何况朱紫国境内和狮驼岭接壤的又不止盘丝岭一座山,封也封不过来嘛!” 刘通说:“就是,盘丝岭上还有法阵守护,别的地方可是一座空山呢!” 秦玉柏说:“别的地方我们不管,就让那些草头兵去折腾吧。我们只管好自家的地盘,当务之急是要保护县城的百姓,免遭妖祸。岭上的事情,就烦劳小齐道长多费心了。” 齐鹜飞道:“秦司长放心,我自当尽力。” 刘通便说:“我看不如让小齐道长在城隍司领个差事,这样盘丝岭上也算是有了我们的人,万一有什么事,沟通起来方便。这也符合上级要求我们进一步深化改革,提升服务意识,全面落实最多跑一次政策,推动地方仙治水平的要求嘛!” 秦玉柏点头道:“嗯,这个主意不错。若是真捉住蝠妖,我也好为黄花观和小齐道长论功请赏,不知小齐道长意下如何?” 这俩人一搭一唱,跟双簧似的,把齐鹜飞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了半天,不就是想让我做你的手下嘛! 这么没原则的事,我会干吗? 发工资不?有没有五险一金? 你倒是开个价啊…… 第六章、临时工 “额,家师不在,晚辈不敢擅自做主。” 齐鹜飞一脸严肃,心中想起了师父,这种大事是一定要请示他老人家的。 反正你不开价,我师父是绝不会同意的。 秦玉柏说:“无机道长那里我会去说,你不必担心。这差事本来就是他的,他不在,你这个做徒弟的替他,也是应有之义。至于职务和工资嘛……” 齐鹜飞竖起耳朵听着。 秦玉柏忽问:“你现在仙品几品了?” 齐鹜飞老实回答:“尚未入品。” “哦?”秦玉柏似乎有点意外,“我看你气贯于顶,法通****力应该够了,怎么会没通过一品仙试?” 齐鹜飞吓了一跳,这样坐着都能看出法力值?看样子以后得搞点隐藏气息的法宝,不然被人一眼看穿,实在太没安全感了。 “额……家师说,等熬到三品再考。”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你那个师傅啊!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惜钱财。” 接着又问刘通,“本年的人仙考已经过了吧?” 刘通道:“是,时间已经过了,不过下个月有一次补考机会。” “能安排吗?” “补考主要是给那些因为公派工伤等意外没能参加仙考的人一次机会,小齐道长之前没报过名,程序上讲是不行的,不过……也不是不能操作。” 秦玉柏说:“那你就去安排一下,给小齐补报个名额,费用算司里的。没入仙品之前,不能进正式编制,但工资可以按一级正式员工来发。” 齐鹜飞一听有工资拿,还能插队参加考试,费用全报,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了吧。 他起身以黄花观掌门大弟子的名义表达了感谢,并表示坚决拥护以昊天金阙玉皇上帝为核心的天庭权威,坚决贯彻紫微大帝领衔的天庭政务院制定的决策,坚定不移地执行上级领导和秦司长下达的任务和指示,坚持不懈地与妖魔作斗争,维护世界和平,保证虹谷县仙民安居乐业…… “好好干。”秦玉柏很满意,站起来对刘判官说,“你先带小齐去办手续,然后到治安处报到,甘处长那里我会打招呼的。” 刘通领命,和齐鹜飞一起告退。 出了门,刘通笑嘻嘻地拍着齐鹜飞的肩膀说:“恭喜啊老弟,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 齐鹜飞说:“多谢刘哥在司长面前美言,兄弟我心里有数。” 刘通哈哈笑道:“也是你自己有本事,城隍爷一眼就看上了,不然就算我说破了嘴也不顶用。不过一会儿到了治安处要注意点,甘处长可没城隍爷那么好说话。” 他见左右无人,压低了嗓音,“治安处长甘鹏飞,城隍司第一高手,捉妖是一把好手,做人么……不过也没什么,你现在是秦司长的人,不用怕他。” “第一高手?难道比秦司长还厉害?” “城隍爷的境界,就不是咱能妄自揣测的了。” …… 刘判官领着他到了后勤处,负责办手续的人正是无机子经常念叨的王寡妇。 王寡妇的名字叫王琼花,齐鹜飞跟着师父来办事时见过,对她印象很深,人随和,长得漂亮,尤其是那身材,该细的地方细,该挺的地方挺,放在凡间,那就是一等一的美人。 齐鹜飞还想过要撮合师父和王寡妇,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王琼花听说齐鹜飞要来城隍司上班,看上去很高兴,一边叫他填表登记,一边问道:“你师父呢,怎么没陪你来?” 齐鹜飞说:“他出远门了。” 王琼花笑道:“不会是又没钱花了,到哪儿蹭饭去了吧?” 齐鹜飞就想起了自己那五百紫币,心口一疼,回道:“哪能呢,师父是去东胜神洲访友了。” “呵,他倒是躲得远,把你撂这儿了!”王琼花也不管办公室里有人没人,提醒齐鹜飞,“司里都是老油子,你做事的时候机灵点,别傻哈哈地冲在前面。” 齐鹜飞觉得王琼花是真关心他,心里有几分感激,又吃不准该怎么称呼她,叫姐吧,跟师父差辈了,以后撮合起来别扭,叫姨吧,又显得叫老了。 最后他还是觉得叫姐合适,女人谁不爱年轻呢? “谢谢王姐,我心里有数。”他说。 王琼花开心地说:“什么姐不姐的,论年龄,我都能当你奶了。” 齐鹜飞说:“您这是要占我师父便宜呀!” 王琼花哈哈笑起来,说:“就你那个不靠谱的师父,有啥便宜好占的!” 齐鹜飞就嘿嘿地笑,话说到这里差不多了,点到即止,再说下去,就过火了。过几天师父回来了,再想办法撮合撮合,没准有戏。 填完表格,王琼花看了一眼,问刘判官:“他的工资怎么算?” 刘判官说:“按一级正式工的工资核发,司长定的。” “那社保和补贴呢?” “按规定来。” 王琼花便拿出一份合同来,给齐鹜飞看。 齐鹜飞随便翻了翻,觉得和前世的用工合同差不多,天庭在这方面也没先进多少嘛。 王琼花着重就福利待遇一块解释给他听: “一级正式工的工资是每月200紫币,社保等你转正以后会给你补缴。你没入仙品,所以只有基本工资,没有职称补贴。” “职称补贴是什么?”齐鹜飞问。 “就是按照仙品等级发放的生活补贴,包括交通、住房、丹药等等,毕竟你以后要忙于公务,难免耽误个人修行嘛。”王琼花说,“下月仙考如果你能过,就有补贴领了,一品补贴各项加起来大概两百多点吧。” 补贴比工资还高?齐鹜飞感觉自己一只脚踏入了腐败的陷阱。 天庭改革后成立了昊天银行,由赵公明担任行长,成立至今一共发行了两种货币,一种金仙币,一种紫仙币。 有了地府滥发冥币导致通货膨胀的前车之鉴,天庭对货币的控制十分严格,紫仙币虽然不如金仙币那么值钱,但购买力还是很有保证的。 齐鹜飞算了算,每月200紫币,还完剑贷还盈余不少,小日子就过得很滋润了,如果再加上补贴,今年就能全面实现小康了嘛。 年底就把小三剑卖了,换把大宝剑,以后天天可以耍大宝剑。 要知道城隍司待遇这么好,早两年就来当差了,这么好的事,师父是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王寡妇见他闷了头不说话,以为他嫌少,就安慰道:“少是少了点,慢慢来,这年头,谁靠工资过日子呢?是不是,刘判官?” 刘通嘿嘿干笑两声,没有说话。 齐鹜飞眼睛一亮,这么说,还有油水?油水还挺足,足到工资不算什么! 第七章、老实人(求收藏,推荐) 办完手续,王琼花领着齐鹜飞去见治安处长甘鹏飞。 甘鹏飞并不像刘判官说的那样不好说话,态度挺随和的,甚至还和齐鹜飞拉了拉家常,主要是问黄花观和山上的情况。 齐鹜飞看得出来,这位甘处长是个对工作很认真的人。他的话基本没有什么废话,都和工作有关。 以前世的经验,这种人在机关里多半是不怎么受欢迎的,难怪刘判官对他会有微词。 但齐鹜飞却很高兴,遇到个认真工作的上司,总比遇到个蝇营狗苟,整天溜须拍马不干实事的要好。 甘鹏飞问的认真,齐鹜飞也答得认真,甚至比在秦司长那里还要认真些。 这次见面总的来说效果不错,唯一的小问题是,甘鹏飞在了解到齐鹜飞现在还没入仙品的时候,明显表现出了失望。 旁边的王寡妇帮着说话:“秦司长说了,让小齐参加下月的仙试补考。” 甘鹏飞只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在分配具体工作的时候,甘鹏飞有点犹豫,最后说:“你就先去三队补个缺吧。” 说着给三队的队长谢必安打了个电话,然后让王琼花带齐鹜飞过去。 出了办公室,王琼花说:“你小子运气不错,把你分到三队。” 齐鹜飞就问:“王姐,治安处一共几个队,三队有什么特殊的吗?” 王琼花说:“治安处一共三个分队。一队是缉妖队,任务最重,也最危险。谁叫咱们虹谷县和狮驼岭交界呢,那里妖精多,时不时跑过来捣乱。 二队是侦查队,主要是负责全县境内的巡查和监视,也会配合行动,所以二队眼线多,人也多,和世俗联系比较紧密。 三队是原来老城隍下的阴司职能合并过来的,保留了阴阳司的牌子,主管阳间阴事,就是哪里死了人,去看一眼,生死簿登记一下,符合投胎条件的,就送往阴司。这工作挺轻松的,也没什么危险。” 齐鹜飞知道甘鹏飞为什么要把他分配到三队了,也明白王寡妇所谓的运气好是什么意思。 果然是很轻松,很安全,说不定还能蹭个饭。 不过轻松安全也就意味着油水少,在司里没有话语权。 是不是可以趁机拓展一下黄花观的业务,帮人做做法事什么的,还能挣点外快。 嗯,这事儿等师父回来可以和他商量一下。 齐鹜飞这么想着,跟着王寡妇来到了三队的办公区。 办公室的门口挂着“治安三大队”和“阴阳司”两块牌子。当然这牌子是用特殊材料经法力炼制的,凡人看不见。 队长名叫谢必安,穿一身白衣服,皮肤也白净白净的,没什么血色,倒是像个和地府打交道的人。 “齐鹜飞是吧,甘处都给我打过电话了,欢迎加入阴阳司。” “请谢司长多多指教。” 齐鹜飞听到谢必安说的是阴阳司,而不说治安三队,就知道他跟甘鹏飞不是一条线上的,城隍司里面的水不浅。 “诶——,别叫我司长,在城隍司,司长只有一个。” 谢必安接过王寡妇拿来的登记表,看到品级一栏上的“未入品”三个字,微微皱眉,抬头瞄了齐鹜飞一眼,不过还是很快签了字。 王琼花就拿着文件走了,临走还朝齐鹜飞眨了眨眼,弄得他心慌慌的。 谢必安就和齐鹜飞坐下来闲聊,无非就是问问黄花观的情况、无机子的去向、和秦司长认识多久了等等。 齐鹜飞听出来了,这是在探我和师父的底呢。 像我这么没底的人,尤其是我师父这种连底裤都不穿的人,岂是轻易能让你看穿的! 齐鹜飞以十分诚恳的态度,云里雾里地胡吹乱侃了一顿。 谢必安似乎聊得很开心,还关切地问:“你一大早出来的吧,要不要回去一趟?别让家里人等你吃饭。” 齐鹜飞早就听说城隍司食堂的伙食好,就说:“师父不在,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啥事,一会儿就食堂吃吧。” 谢必安抬腕看了看表,说:“食堂开饭时间还没到,唉,我早就跟他们提过,开饭时间可以早一点,年轻人饿得快嘛!小齐你要是饿了就先到外面去随便对付点,拐角那家面馆不错,好吃又实惠。” 齐鹜飞当然不会放着公家食堂不吃,自己出去花冤枉钱。 师父说过:捡钱有种,蹭饭光荣;白食不吃,天打雷劈。 “没事,我还不饿。”他呵呵笑着说。 谢必安“哦”了一声,说:“既然家里都安排好了,肚子也不饿,就给你个任务,城南刚死了个人,我这里实在抽不出人手,你过去看看。” 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有点像圆底烧瓶一样的玻璃瓶子,“这是阴阳瓶,记得把魂儿装回来。” 又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撕下来说,“这是地址。” 窝去,这是给我下了个套啊! 和地府打交道的阴人,果然惹不起! 看在一个月两百块工资的份上,齐鹜飞含着笑(泪)接过了阴阳瓶和纸条。 刚下楼,他就听见在身后有人喊他:“小齐,小齐……等一下……” 齐鹜飞回头看着王寡妇扭动着小腰,从楼梯上一颤一颤地走下来,有点眼晕。 师父那小身板,吃得消吗? “小齐呀,你的工作证办好了,和就餐卡一体的,记得用法力激活哦。”王琼花递过来一张卡片。 “王姐您怎么还亲自送过来,应该我自己去拿的。” “嗨,你跟我还客气啥呀。”王琼花说,“你刚来,司里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齐鹜飞突然觉得很温暖,穿过来多少年了,没人这么关心过他。 他愣愣地盯着王琼花看。 王琼花被他看得不自在起来,说:“看啥呢,我脸上有花啊?” 齐鹜飞说:“王姐你长得真好看。” 王琼花说:“去去去,瞎说什么大实话。” 又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齐鹜飞说:“城南有人死了,谢队让我去看一下。” “你刚上班,还没培训,这么快就上岗了?” “谢队说抽不出人手。” “切,虹谷县一天能死几个人?他那是看你软柿子好捏呢!”王琼花气呼呼的,一脸心疼的样子,“你不会找个借口说第一天来,还要回家去安排一下呀?” 齐鹜飞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中了套,一本正经地说:“那啥,工作嘛,总要有人干的。” 王琼花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实诚,要有你师父一半滑头就好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是个老实人,嗯,做人要诚实嘛。 王琼花想起他要去城南,就问:“电瓶车领了没?” 齐鹜飞摇摇头说:“还没,上哪儿领?” 王琼花说:“我带你去。” 便带着他去了库房。 管库房的人本来不肯,要队长签字才能领,可架不住王琼花拍着胸脯做担保,最后还是同意了先领车后补手续。 齐鹜飞开始怀疑王寡妇是不是早就跟师父有一腿了,不然咋对自己这么好? 第八章、阴神 齐鹜飞骑着电瓶车,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来到了城南顾家庄。 那是很大一栋独院的房子,院门口的杨树上挂着白幡,树下搭着棚子,外面摆满了花圈。 齐鹜飞把电瓶车骑到旁边一个小卖部,买了瓶水,一边喝一边想着找个什么理由进去。 那边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隐隐传出哭声。 他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往那棵高大的杨树上瞅了一眼,神识中能感应到有什么阴物在游荡。 手指不经意的抹过眼皮,累了似的捏了捏眉头,口中默念阴阳咒,眼前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漾,他就看见一个小孩模样的人影趴在杨树枝上,正探头探脑地朝院子里张望。 不会吧,这么快跑出来了? 生魂离体,没有阴差护送,可去不了黄泉路,除非专修阴神,不然用不了几天就什么都没了。 齐鹜飞并不着急,万一搞错了可不好。 他就和小卖部的老板闲聊:“这家走的什么人啊,我听着哭声挺悲的,年纪不大吧?” 老板说:“谁说不是呢,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齐鹜飞问:“不会是个小孩吧?” 老板说:“那倒不是,老顾家的女儿二十多了吧,听说去年刚定的亲,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 “二十几岁啊!”齐鹜飞朝树上那个小孩影子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头,“怎么死的?” “听说是去麒麟山玩的时候掉山涧里摔死了,身体还被狼啃过。”老板摇头叹气,“唉,真是可怜呐!” “那么说已经死了好几天了?” “人失踪后在山里找了三天才找到,到今天得有五天了吧。”老板算着日子感慨,“你说现在的姑娘,怎么就敢一个人去深山里旅游?” 齐鹜飞一听,估计今天这任务是完不成了。尸体在山里躺了几天,还被野兽啃食过,就算有残魂,也留在山里了。 可是树上那玩意儿是什么东西? 他决定还是过去看看,就问小卖部老板:“你这儿有白包卖吗?” 老板说:“我卖那玩意儿干嘛?怎么着,你要去吊丧啊?” “那信封呢,白色的那种。” “信封倒是有。”老板拿了一个白信封出来,“你又不认识人家,凑什么热闹啊?” 齐鹜飞接过信封,往里面塞了三百牛币。 牛币是西牛贺洲凡间通用的一种货币,和仙币的价值完全没法比。大多数修行用品都无法用凡间的货币进行交易,偶尔也有人在黑市上兑换,一紫币大约可以换一千多牛币。 黄花观占着那么大片山,每年山上的药材也能挣不少牛币,只不过对师徒俩修行来说,那点钱少得可怜。 山上能稳定产生仙币收入的,就只有那些蛛丝。 现在好了,他也是一个月有两百紫币收入的仙界白领了,给人包个白包算什么。 他就问老板:“三百块可以吧?” 老板说:“少是少了点,不过你又不是他们亲戚,意思意思,够可以了。” 齐鹜飞想了想,不能太小气,就又往信封里加了一块钱。 问老板借了笔,在信封上写了个奠字,落款是黄花观。看了看,觉得不好,又把字划掉,改成了“谢必安”。 嗯,这样算公干,回去也许能报销。 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黑色,但挺素的,没什么问题。 一切妥当,齐鹜飞拿着白包,缓步朝院子门口的杨树走去。 树上的那个小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警惕地扭过头来,紧紧盯着他看。 齐鹜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小孩放松下来,又扭回头去朝院里张望。 齐鹜飞晃晃悠悠走到树下,假装打个哈欠,口念束魂咒,伸手朝天一指,一股法力缠绕住了树上的人影。 小孩猛烈地挣扎起来,杨树枝桠间卷起了一股阴风,飘落许多树叶。 齐鹜飞神识中感受到对方的怒意,紧接着,砰一声,那东西便挣脱了束缚,一下子从树上消失,出现在了就近一块石头的阴影里。 正好一个人从旁边经过,那东西便躲进了人的影子里,接着又瞬移到附近另一个人的影子。 咦,阴遁术! 这不是一般的阴物,这是一只修过法术的阴神! 齐鹜飞没有去追,眯着眼睛,看着它在人影和墙角、石头、草丛的阴影间移动,最后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第一趟差事就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他不得不多个心眼。 会不会是谢必安派过来的呢? 治安三队至今还挂着阴阳司的牌子,手底下有几只阴神也不奇怪。 那么这东西是来监视这个院子的,还是监视我的? 不管哪一种,都说明这次的任务没那么简单。 齐鹜飞决定先进去完成任务,别的再说,真要有人想让他难堪,他也不会客气。大不了一拍两散,你做你的公务员,我回我的黄花观。 院子里人很多,主家忙进忙出的,也没人拦齐鹜飞。 他把包好的白包放到收账的桌子上,就有主家的人领着他去了灵堂。 灵堂里挂着死者遗像,的确是个很年轻的女子,长相也很清秀,不是短命的相貌。 齐鹜飞在遗像前鞠躬,死者的亲眷就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鞠完躬,他转到后面的灵床,面对死者默哀。 死者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布,大概是因为被野兽啃食过的原因,连脸都盖住了。 齐鹜飞一直开着灵视,透过尸布看到一缕幽魂缠绕在尸体上。 这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正常来说,死了这么多天,而且尸体曝露在山里,风吹日晒,魂魄早就该消散了,即使有残魂,也必定细若游丝,难以捕捉。 但现在她的魂看上去还算完整,能贴合身体,竟似对阳世有几分不舍。 齐鹜飞任务在身,默念咒语,用法力拘住死者的魂,把她从尸体上拉了起来。 女魂浮在空中,渐渐显出相貌,和灵堂中的遗像一模一样,只是目光呆滞,神情茫然,仿佛毫无灵知。 这是提前喝过孟婆汤了还是怎么滴,难道生前就智力不全? 仔细观察后,齐鹜飞就发现了不对劲。 此魂看似完整,实则不全,似乎是被打散重聚过,就好像一张照片,被人撕碎了,又重新拼接起来一般。 难道她家里也有修行人,帮他找回了残魂? 他朝灵床前死者的亲眷看了一眼,一个个面容悲戚,抽泣呜咽,没有人注意到死者的魂已经离体。 齐鹜飞默哀完毕,对主家的人说了句“节哀”,便转身告退,从灵堂里出来,那女子之魂就跟在他身后。 来吊唁的人不少,进进出出的,也没人注意到他来了又走了。 一直回到小卖部门口,他才转身对女子之魂说:“你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女子一脸茫然。 小卖部的老板打了个寒颤,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齐鹜飞叹口气,从储物背包里拿出阴阳瓶,拔出瓶塞,说声“进来吧”,那女魂便化作一缕幽烟,钻进了瓶子里。 他忽然想起了前世听过的一个关于渔夫从海里捞上来装着魔鬼的瓶子的故事。 现在他手上的阴阳瓶就是这样的一个瓶子,隔绝阴阳,能封印无实体的灵魂类生物,哪怕它再强大也逃不出来,但毫无法力的普通人却可以轻易打开。 “希望你来世能投个好胎。”他对着瓶子说。 老板看着他莫名其妙的举动,越发觉得有点冷,问道:“这是什么?” 齐鹜飞扬了扬手里的瓶子说:“主家回的礼。” 然后就骑上电瓶车走了。 “回礼回个玻璃瓶子?”老板愣了半天,自言自语道,“我信你个鬼哦!” 第九章、会算术的副队长 齐鹜飞刚出顾家庄,就见一辆和他一模一样的电瓶车迎面驶来。 两车交错而过,又同时停了车。 “你叫齐鹜飞吧?” “你也是三队的?” 齐鹜飞想到这时候来顾家庄,又能喊出他的名字,就猜到对方的来历和目的了。 “是啊,谢老大让我来接应你。我叫范无咎。” 范无咎调转车头,把车开过来和齐鹜飞并排,朝他露齿一笑。 齐鹜飞又一次时空错乱,感觉自己穿越到了非洲。 这哥们,真黑啊! 脸也黑,胳膊也黑,和炭烧的似的。 不对,非洲人至少牙齿是白的,这哥们连牙齿都是黑的。 那一笑,一张嘴,就跟可乐里面倒了酱油似的——混着黑。 是不是现在不流行烤瓷牙了,都改碳纤维了? 齐鹜飞也朝他笑:“范大哥好,有劳您了。” 范无咎说:“有啥劳不劳的,要不是队里抽不出人手,也不会让兄弟你第一天上班就来收死人魂儿。” 齐鹜飞盯着范无咎的脸看,想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这家伙的脸实在太黑了,啥也看不出来。 “那个,范大哥,咱队里一共多少人?” “那得看你怎么算了,如果按职务算呢……”范无咎伸出两个手指,“就是三个。” 齐鹜飞也跟着比划两个手指,问:“哪三个?” 范无咎掰着手指说:“一个队长,一个副队长,一个队员,你算算,是不是三个?” 齐鹜飞抚掌笑道:“哎呀呀,范大哥真是好算术,果然是三个,哈哈哈……” 范无咎就咧着黑嘴,嘿嘿地笑。 齐鹜飞问道:“范大哥,我们副队长是谁呀?” 范无咎用大拇指点着自己的鼻尖说:“就是我呀!” “哦哦,原来是范副队长,冒犯冒犯!” 齐鹜飞也不知道这大黑炭是不是胡说,反正得罪天得罪地,不能得罪顶头上司,就当他是真的吧。 “没事,没事。”范无咎大咧咧地摆摆手。 齐鹜飞又问:“那队员是哪几位?” 范无咎翻了翻眼白,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白的地方,说: “你傻呀,总共三个人,剩下的可不就是你嘛!” 齐鹜飞一愣,哦,合着就我一个队员啊! 难怪谢必安说人手不够呢,这特么能够吗! “范副队长,我今天才来,那我来之前的队员……” “我今天刚升的副队长。” “……” 齐鹜飞使劲搓了搓脸,考虑要不要干下去。 这以后还有好儿吗? 两个顶头上司,就我一个跑腿的,不得累死! 不过想到那每月两百块的工资,还有未来可见的补贴,还有油水…… 还是去找秦司长说说吧,看能不能挪挪地方。 范无咎以为他还在想刚才的算术问题,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说: “没事,兄弟,算力这个东西,是慢慢练出来的,咱修行又不靠这个。回头哥给你弄个乘法口诀表,只要你努力,用不了两年就能背出来。” 又一脸自得的样子,“哥当年,只花了一年半!” 齐鹜飞竖起大拇指:“您真牛!” 范无咎嘿嘿地笑,忽然想起今天的任务来,问道:“你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齐鹜飞拿出阴阳瓶说:“办好了,在这儿呢。” 范无咎说:“行,办好了就好,我还有别的事,先走了。” “范副队长慢走。” 范无咎骑着车先走了。 齐鹜飞把阴阳瓶收好,骑着电瓶车慢慢地往回走。 那只小鬼就远远地跟着,到了离城隍庙不远的地方,他不再跟上来,而是在远处徘徊。 齐鹜飞进了城隍司,先去队里交任务。 谢必安很高兴,收了阴阳瓶,说:“不错不错,第一次出任务,很圆满。” 齐鹜飞说:“谢队过奖了。” 谢必安说:“那你吃饭去吧,卡办了没有?” 齐鹜飞说:“办了,电瓶车也领了,一会儿还得您签字补个手续。” 谢必安一拍脑门,说:“你看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还好你机灵,知道自己去领,来,签字的单子给我。” 齐鹜飞心说,你会忘了?要忘也是故意忘的吧。 脸上笑呵呵地把单子递过去,真诚而感激地说: “谢队日理万机,我们做属下的,自然应该为队长分忧,有些事情能不麻烦队长就不麻烦队长。” 谢必安笑道:“是这么个理,工作要主动嘛,不能算盘珠子拨一下动一下。以后有什么事,你放心大胆地去做,不要怕,有我在呢。” 齐鹜飞说:“队长说的是,我今天办事就犹犹豫豫的,主要是觉悟不高,以后一定注意。不就是一个白包嘛,就算不能报销,算我自己出的也没什么嘛,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嘛!” 谢必安一愣,问道:“什么白包?” 齐鹜飞说:“就是刚才去顾家庄收魂,给包了个白包。本来想给您打个电话,想想这点破事不该麻烦您,就自作主张了。写的是您的名字,那个……没事,不能报销就算我的……没事……” 谢必安问:“你……包了多少钱?” 齐鹜飞说:“不多,就八百,白事没敢包整数,加了一块零钱,一共八百零一。哦对了,是牛币。” 谢必安点点头,拉开抽屉,摸出几张钱来,说:“就这点钱,也别报了,既然你写了我的名字,就算我的吧。我也没一块零的,给你九百,多的算是给你买水喝的。” 齐鹜飞接过钱,心里落了底,大概知道了这位谢队长的脾性。 不过谢必安那张脸实在太白,白得有点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看着谢必安的白,齐鹜飞就想起了范无咎的黑。 “谢队,我刚才遇上范副队长了。”他说。 “副队长?”谢必安笑了,“他这是自封的,咱们队一共仨人,要屁的副队长!不过他是老人儿了,你对他尽量客气点。老范虽然长得黑,心里头可是又红又亮的。” 齐鹜飞这才相信,原来真的就三个人! 他又想起了那只小鬼,就问:“队长,那咱队里养了几只阴神?” “阴神?养阴神干嘛?” 谢必安不解地看着他,那样子不像是作假的。 第十章、天欲为之即功德 齐鹜飞觉得有点蹊跷,想了想,决定先不汇报这事儿。 毕竟第一天上班,好多事情还摸不清利害关系。 “哦,我以为阴阳司总会养几只阴神的。”他说。 “没有的事。”谢必安摆手道,“仙道贵生,即使是地府,主要职能也是助人还阳,饲养阴神这种事情不合天道,城隍司是天庭下设的正规地方管理机关,怎么会干这种事!” 齐鹜飞问道:“鬼道不是也能成仙吗?” 谢必安说:“那是个人修行的自由选择,但我们并不支持。肉身没了,还是应该投胎还阳,用人身修行。鬼道修仙,比人身难百倍,何苦来着!” 同样的话,以前无机子也说过,稍有不同的是,无机子说鬼修不是难,而是凶险,没有人身元阳的调和,阴魂偏执于阴,很容易坠入魔道。 那只小鬼是哪儿来的呢? 和顾家庄死的这个女人什么关系? 齐鹜飞想起今天收魂时发现的怪异现象,便说:“队长,今天这个死者,我觉得有点问题。” 谢必安说:“哦,说来听听。” 齐鹜飞就把小卖部老板所说和自己所见的事都说了一遍。 “嗯……”谢必安听完皱起了眉头,“听你这么说是有点蹊跷。” 他打开阴阳瓶,把女魂放了出来。 一缕幽魂漂浮在办公室里,慢慢凝聚变出女子的样貌。 谢必安摇了摇头:“残魂不全,虽然经人修复过,但保不了多久,必须得马上送上黄泉路,晚了怕是投胎都不行了。” 齐鹜飞问道:“那她的死因……能让她说出来吗?” 谢必安说:“我们有纪律,不能逼问阴魂,除非她自己怨念难消,主动把事情说出来。而且她现在这样子,也经不起消耗,稍有不慎就魂飞魄散了,还是上路要紧,免得耽误还阳大事。” 他说着把女魂重新收进了阴阳瓶,站起来对齐鹜飞说,“你跟我来。” 也不知道谢必安启动了什么机关,还是用了什么法术,办公室靠里面的墙上出现了一扇门,打开后是另一个房间。 齐鹜飞一走进去,立刻感觉到寒气袭身,仿佛进了开足空调的冷库。 房间里很暗,除了中间一张紫檀木桌子外,就没有别的陈设了。 桌子面是斜的,上面放着一个有点像时钟,又有点像船舵一样的转盘。 桌子正对的墙壁上浮绘着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的神像,左边墙上是酆都大帝像,右边墙上则是十殿阎君像。 谢必安手托阴阳瓶,对着后土像深鞠一躬,口中念念有词,听起来像一段咒语。 齐鹜飞最欣慰的就是自己没有穿越到那个动不动就三跪九叩的时代,明明都是神仙了,还搞儒家那一套礼节。 现在就不一样了,天庭改革后,除了在家跪父母、跪师父,在外面一律无需跪拜。 即使面对四御之一的后土娘娘,谢必安也只是鞠躬没有下跪。 谢必安念完咒,把阴阳瓶放到轮盘桌上,恭声道: “今日收得女子残魂一枚,现送上黄泉路,死生事大,烦请有司点籍核校,令其早日还阳。 ——收魂人齐鹜飞,送魂人谢必安。” 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齐鹜飞莫名颤了一下。 这工资果然是不那么好挣的,因果一沾,以后想躲都躲不开。 谢必安说完后就打开了阴阳瓶。 女魂从瓶子里出来。 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阴风,把女魂卷起,如烟一般,钻进了转盘的中心。 齐鹜飞开启灵视,以法力窥探,就见桌上那个船舵似的东西正在旋转,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旋涡,如黑洞一般。 他忽觉浑身发冷,仿佛那洞里有双眼睛在看着他似的。 急收回法力,平复心神,再看的时候,一切已恢复正常,女魂也消失不见了。 谢必安重新盖好阴阳瓶盖子,转身对齐鹜飞说:“好了,任务完成,你就等着功德加身吧。” “这就有功德了?” 齐鹜飞当然知道功德是什么。 修仙是一个逆天的过程,目的是得窥天道,不朽不坏。 从本质上来说,法力只是修行过程中的一个副作用,因为从天地间获得额外的力量,也必将受到同等力量的反噬。 但修行的过程极为凶险,经常要和妖魔打交道,还要对抗内心的心魔,这就需要法和术的帮助。 法力越高,受到的反噬越厉害,除非有人护法,否则突破的时候十有八九会入了魔道。 这时候就体现出功德的作用了。 功德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并不是简单的扶老太太过马路、学**叔叔做好事。 行善当然是功德,但功德不止于行善。 实际上,没人能说清楚功德是什么。 前辈们曾总结出一句话:天欲为之即功德。 也就是说,老天爷想做的事情,你帮他做了,就是大功德。 古人常说的“替天行道”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做的事天道不容,那即使看起来是好人好事,也可能没有功德,甚至增加了罪孽的。 功德可以抵消法力的反噬,可以对抗心魔。 在过去,功德还可以帮助抵挡天劫。 天庭改革以后,建立了功德林,向三界征收功德税,所有人的功德都会被记录在册,并按一定比例收税。 仙考代替了天劫,虽然人仙考试对功德没有要求,但地仙考试时,功德税却是很重要的考评标准之一。 齐鹜飞在黄花观二十年,也没感觉自己有什么功德,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有了。 谢必安笑道:“别看一队二队风光,要说积累功德,哪个部门也比不上我们阴阳司。” 齐鹜飞恍然道:“难怪过去的和尚道士那么喜欢替人家做超度法事。” 他现在十分怀疑师父无机子经常出门就是接活去了。 “孺子可教也。”谢必安夸道。 “那他们不是抢了阴阳司的生意?”齐鹜飞问。 谢必安说:“过去管理不严格,就靠地府一本生死簿管着,难免疏漏。现在系统都联网了,所有的人鬼仙籍,三界都有登记。如今那些做法事的,都是糊弄人的。” 齐鹜飞忽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如果查清死者的死因,是不是功德更多一点。” 谢必安说:“会,但不会太多。一入黄泉,再无回头路。不管你查出什么来,对她来说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如果是有冤情,你伸张正义,那是另一番功德。既然你提出来了,事情又是你发现的,这件事就由你负责到底吧。” 齐鹜飞有点后悔提这茬了,因果一沾,果然甩不掉了,点头道:“我尽力。” 谢必安拍拍他的肩膀,说:“尽人事,听天命,别太强求。要说功德,眼下还有一桩天大的功德……不知道会落到谁手上!” 齐鹜飞一听立刻明白了,说:“谢队是说万年蝠妖的事吧?” 谢必安点点头说:“这种事,千年不遇啊!” “咱阴阳司不是只负责人间阴事么,捉妖是一队和二队的事吧?” 谢必安哼了一声说:“谁说三队就不能捉妖了?明面上不和他们争,但要是遇上了,也不能不管。再说了,你是黄花观的,只要是是盘丝岭上的事,不管是妖是鬼,都归你管不是吗?” 齐鹜飞终于明白谢必安为什么要带他这个新人来参加如此秘密而严肃的送魂仪式了。 黄花观掌门大弟子这个身份,还是很香的嘛! 第十一章、诱人的赏金 城隍庙的食堂在进大门不远的地方,是对外开放的,不过游客付现金就比较贵,内部刷卡便宜。 齐鹜飞到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游客在吃饭。 他刷卡打了菜,刚坐下开吃,就看见刘通匆匆进来。 “刘哥,”齐鹜飞打招呼,“你这么晚吃饭?” “嗨,领导交代的事没办完,饿了也只能吞自己的口水。”刘判官端着盘子坐过来,“我说兄弟,你怎么也刚吃?” 齐鹜飞说:“刚出了个任务。” “不错嘛,第一天上班就出任务,有前途。” “哪儿有什么前途,我就是来混口饭吃,以后还请刘哥多多提携。” “你是司长看上的人,哪用得上我提携,搞不好过几年还得你提携我呢!”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齐鹜飞想起了万年蝠妖的事情,就问: “刘哥,你说蝠妖真会来咱虹谷县吗?” “不好说,反正防着吧,万一碰上了呢。”刘通笑嘻嘻地说,“兄弟你独守盘丝岭,条件得天独厚,要是能抓住蝠妖,那可是一场千年难遇的大功德。” 齐鹜飞摇头道:“就我这小人物,功德有啥用?还不如钱来得实在。” “放心,钱也少不了你的,你知道天庭给的悬赏是多少嘛?” “多少?” 刘通左右看看没人,伸出两个食指交叉着比划了一下。 “十……万?” 这特么得让蜘蛛吐多少丝啊! “不会是牛币吧?”齐鹜飞说。 刘通鼻子哼了一声,冒出俩字:“金币。” “金……金仙币?” 齐鹜飞可真吓了一跳。 按照现在的市价,一个金仙币能换一百紫仙币,十万金仙币,那就是…… 齐鹜飞想起自己买把几千块紫币的飞剑还贷着款,唏嘘不已。 他不是蠢人,原本想着能通过蝠妖这事儿捞点赏金,但这么大笔钱,得多少人盯着啊! 盘丝岭恐怕会成为是非之地了,难怪师父跑了,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要说一万紫币,我还想想。十万!还是金币!”齐鹜飞摇摇头,“我可不敢想。” 刘通说:“谁让你一个人拿了!这不是有城隍司,还有咱秦司长嘛!我们要做的,就是别让仙盾局的人抢了先手,只要功劳在城隍司,就少不了你我的一份。” “可是十万金币啊,仙盾局的人肯放手?” “他们当然不肯放手,但治安总局也不是吃素的!靠山谁没有,二郎神不好惹,闻天尊就好惹了?背后使绊子,真要闹到天上,谁都不好看。” 齐鹜飞说:“要是仙盾局的人来找我,我该怎么办?” 刘通说:“顶住!有秦司长帮你挡着,你怕什么?” 齐鹜飞笑笑,心说我怎么顶住? 二郎神手下的草头兵,不敢动秦司长,还不敢动我? 指望谁也不如指望自己。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刘哥,上午听秦司长说,闻天尊亲率十万白衣天兵下界都没能将其诛杀,那妖怪是有多高的道行?”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是何等人物?天庭治安总局的局长,雷部众神之首! 如果天尊出手都让妖怪逃了,那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追随师父的脚步,出去躲躲吧。 刘通说:“天尊下界,主要是安定民心。若是正面交战,莫说闻天尊,便是随便一位雷部正神,一道天雷也叫它灰飞烟灭了,只是那蝠妖化形藏身之法十分高明,躲在人畜之中难以辨认,被它趁机逃了。” “既然逃了,它为什么不逃去北俱芦洲?狮驼岭再好也比不上北俱芦洲更适合妖类藏身吧? 而且西牛贺洲仙门众多,东有五庄观,西有大雷音寺,这条路对妖怪来说风险很大。” “天庭对此早有防范,封锁了北海水天两界。而且近年来北俱芦洲有洪荒巨人活动的迹象,真武大帝已经接任北方战区司令,有荡魔祖师亲自坐镇,就算没有封锁,谅那妖怪也不敢去。” “天军调动,妖怪怎么会知道?天庭既然做了防范,又怎么会让它逃进西牛贺洲?” “唉,这也正是奇怪的地方。”刘通摇了摇头,没有明说。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能预知天兵部署,要么背后有人,要么手上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法宝。 这两者无论哪一种,都是让人头疼的事。 盘丝岭,现在还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十万金币的诱惑,秦司长真这么放心让自己一个人守着黄花观? 仙盾局能放着盘丝岭不管? 齐鹜飞觉得自己可能掉进了一个坑里。 这坑有多深,谁挖的,他吃不准,反正得时刻小心。 又随口聊了些城隍司里的人和事,快吃完饭的时候,刘通问他:“下午忙吗?” 齐鹜飞说:“谢队长让我下午自由安排。” 刘通说:“那老哥我请你去洗个澡吧,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 齐鹜飞说:“要吃饭也是我请你,是你帮了我的忙,我得好好谢谢你。” 刘通说:“你第一天上班,老哥请你是应该的,别争,就这么说定了。” 齐鹜飞始终觉得刘通有点热情过头了,二两蛛丝的效果未免太好了点。 “刘哥,吃饭行,洗澡就不了吧,我不好那口。” “想什么呢,正规的!” 俩人相视嘿嘿一笑。 刘通拍拍脑袋说:“也是,我忘了你们山上有濯垢泉了。要不去打牌吧?” 齐鹜飞眼睛一亮,摸了摸还在口袋里的十八自摸符。 “刘哥你下午不用上班?” “加了好几天班了,今天下午调休。” “哦……”齐鹜飞说,“打牌我不怎么会,也就会个推倒胡什么的。” “不会才好……不是,那个……我是说,不会才好玩嘛,我也不太会,净输钱了。” 刘通乐呵呵地吃完饭,给了齐鹜飞一个地址,约好两点钟在那儿碰面。 齐鹜飞一看还有个把小时,就打算先在附近逛逛,以后要常在这儿上班,得熟悉一下环境,万一有什么事,也有个应对的策略,跑路什么的也快点。 他回队里和谢必安打了声招呼,以调查顾家庄女魂死因为由出去了。 刚离开城隍庙不远,就又见到了那只阴神。 他走到哪儿,那东西就跟到哪儿,远远地躲在阴影里,也不靠近,也不跑。 齐鹜飞觉得别扭,这特么是被鬼盯上了啊! 第十二章、捉阴神 齐鹜飞背着手,若无其事地闲逛,偶尔进旁边的商店里看看,和店老板砍砍价,扯扯闲篇。 在路边看见大小合适的石块,他就捡起来,扔进储物背包里。 他这个背包虽然是个便宜货,空间有限,放不了太大件的东西,但放几块石头还是很富裕的。 齐鹜飞也很想换个储物法宝,比如戒指、手环什么的,但那玩意儿太贵了。 好在他东西不多,一个普通背包也够用了。 听说有些身家豪阔的大派弟子,连房车都要随身带着,到哪儿都可以就地双修。 就这么一路走着,捡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 拐过几个街角,前面有一片太阳直射的空地,没什么遮挡物。 齐鹜飞快速把石头拿出来,在空地上摆了个小阵法。 又走回来,在阵法和墙角之间丢了一块石头。 然后拍拍手,躲在墙角后面等着。 小鬼过来的时候,齐鹜飞猛跳出来,嘿地吼一声。 这叫人吓鬼。 把个小鬼吓得,咻一下施展阴遁术逃进了不远处那块石头的影子里,再晃一晃,就到了更前面的齐鹜飞摆放的那个石头小阵的影子里了。 齐鹜飞慢悠悠地往前走,先把半路那块石头捡起来,扔得远远的。 小鬼在几块石头的影子间窜来窜去,窜了一会儿,发现还是在原地。 齐鹜飞笑嘻嘻地蹲下来,看着躲在影子里发愣的小鬼。 “跑啊,怎么不跑了?” 小鬼说:“你这个阵困不住我,要不是十米之内没有影子,我早跑了。” 丫嘴还挺硬! 齐鹜飞笑道:“你知道阵法的精髓是什么吗?” “什么?” “是充分利用环境的力量,融天地万物于其中。困住你的不是阵法本身,而是你自己。” 小鬼听完若有所思。 齐鹜飞看着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就说:“好了,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小鬼说:“我没跟着你。” “你以为我瞎呀。”齐鹜飞说着假装要去背包里拿东西。“不说是吧,不说就只能把你装阴阳瓶里带回去了……” 小鬼似乎有点害怕,连忙说:“别别别,你不能把我送进城隍司,他们会让我还阳的。” “还阳不挺好的吗?” “不好,还阳了就忘了前世,我还有大事没完成。” “什么大事?”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齐鹜飞原本想再吓唬他一下,但看他挺单纯的样子,就打算采取迂回战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元小宝。” “你跟谁学的法术?” “师父不让我说。” 齐鹜飞想想也是,一般鬼修的都躲在犄角旮旯里不见人,也不知道这小鬼怎么就跑出来了。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元小宝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小姐姐……她还阳了吗?” 齐鹜飞说:“还阳了。” “她阴元尽失,魂也不全,还阳后会不会是个……是个傻子?” “你跟着我就是为了这个?” 元小宝点点头。 “你跟她什么关系?”齐鹜飞厉声道,“是你干的?” “不是!”元小宝吓了一跳,“不是我干的。” “那是谁?” “是,是麒麟山的妖怪。” “什么妖怪?” “一只花面狸。”元小宝说,“那妖怪原本是要吃我的,正好小姐姐出现了,那妖怪就转移了目标,我才逃了出来。” “你说谎!”齐鹜飞喝道,“对妖魔来说,你这种阴神才是大补之物,怎么会放了你去选择一个凡人?” “我没说谎!真的!”元小宝急道,“那小姐姐是万中无一的纯阴之体,花面狸好像受了伤,需要阴元疗伤,要不然我也跑不掉。” “后来呢?” “我跑了,但心里很难过,总觉得对不起小姐姐,所以又偷偷回去。”元小宝黯然道,“小姐姐的尸体就在悬崖下面,阴元已被吸尽,魂也散了。我就用搜魂术收集了她的残魂,等警察来了,才一路护送她回家。” “你就不怕妖怪再出来,把你也吃了?” 元小宝说:“妖怪吸食阴元之后,需要几天时间消化,而且它受了伤,那几天一定躲起来了。我等得很着急,如果再没人发现,我也只能跑了。” “你去麒麟山干什么?” “我是跟着师父一路来的朱紫国,师父临时有急事,不方便带我,让我自己玩。我又不能在人多的地方待着,听说麒麟山很好玩,就到山里玩了,怎么会想到山里有个大妖怪呢!” 齐鹜飞也觉得奇怪,麒麟山开发旅游已经很多年了,照理不应该有妖怪的。 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事,麒麟山离朱紫国都纳兰城不远,虹谷县可管不到那里。 但是元小宝的一句话又让他心思活络起来。 元小宝说:“那花狸精好像很怕被人发现行踪,连山里的同类都躲着。” 嗯? 旅游景区突然出现妖怪,小心翼翼躲藏行踪,还受了伤! 齐鹜飞马上联想到了逃入西牛贺洲的万年蝠妖。 “你确定是花面狸?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确定。” 齐鹜飞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 他决定把元小宝留下来,反正这小鬼单纯、善良,也很聪明,是个机灵鬼,很合他的脾气,就说: “你不能在大街上乱窜,被城隍司的人发现了,肯定会送你去还阳的。这样吧,你先跟着我,等我有空的时候,送你去找你师父。” 元小宝点点头,咻一下移到了齐鹜飞的影子里。 带着一只阴神,齐鹜飞当然不敢回城隍司,好在下午只是约了刘通打牌,小心点不会被发现。 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自己现在是阴阳司的人,有权管人间鬼事。 看时间差不多了,他就去了刘通约好的那家棋牌房。 刘通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就拉着他去了包间。 包间里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王寡妇。 “王姐?”齐鹜飞十分惊讶。 王寡妇笑道:“小齐来啦,刘判官说你要打牌,让我帮忙约两个人。我今天正好有假,就自己来了。” 齐鹜飞朝刘通看了一眼,合着你想打牌,锅还让我背啊! 刘通呵呵笑着:“人都齐了,咱们开打吧,边打边聊。” 齐鹜飞就在麻将桌前坐下,他和刘通打对家,王寡妇坐他上家,下家是一个陌生女子。 打了几圈,齐鹜飞大概了解了女子的来历。 她名叫端木薇,家在纳兰城,和王寡妇关系不错,这次是出来散心的,正好被王寡妇叫上一起来打牌了。 齐鹜飞一听女孩姓端木,就知道她来头不小。 旧时朱紫国的王姓就是端木,现在没有国王了,但这个家族依然活跃在政界和商场。 另外,一千多年前,唐僧师徒经过此地时曾短暂停留,治好了国王的病,又从麒麟山獬豸洞赛太岁手中救出金圣宫娘娘,有了这番因果,端木家也出了不少修行人,发展到现在,其力量已经不可小觑。 因为这个原因,齐鹜飞多看了端木薇几眼。 端木薇注意到他的眼神,朝他笑笑,看着手里的牌,叹口嗲气,说:“哎呀,缺个三条呢!” 齐鹜飞正好有个三条单张,正准备下一轮打掉。 一听这话,连忙把牌藏到牌堆中间去了。 打牌,是有原则的。 第十三章、作弊 他们用的麻将牌是八仙集团下属娱乐用品公司生产的特制麻将,牌面上覆盖着一层特殊材料,无法用天生灵视透视。 麻将桌内部也有防法力探测装置,要是有人动用法力作弊,就会报警。 当然,这东西防不住真正法力高强的人,但高品级仙人一般也不玩这个。 齐鹜飞对此早有准备,他炼制的十八自摸符并不直接释放法力,也不会偷换桌面上的牌,而是调转自身的运气,纯用运气摸牌。 符生效后,在一刻钟时间内,能做到三张听牌,五张必胡。 一刻钟后效果逐渐减弱。 经过齐鹜飞的测试,如果不受别的影响,一张符总共大约能胡十八把,所以他就给这符取了个名字叫十八自摸符。 开符后,效果果然不错,上手都是好牌。 齐鹜飞没好意思连着胡,怕让人家看出来,毕竟都是修行人,修为都不差,尤其是刘通和端木薇两个,摸不清深浅。 结果他一放水,刘通那边就开胡了好几把,而且不是杠上开花,就是清一色、七对子。 齐鹜飞立刻就发现不对了,这家伙,八成也是动用了什么手段。 王寡妇看不下去了,用脚在桌子底下踢了齐鹜飞两脚。 齐鹜飞还以为王寡妇跟他要牌,但王寡妇坐他上家,他想喂也喂不了。 心念一动,他试着用四个手指揉了揉脸,王寡妇果然就打了个四条出来。 哦,这是要给我喂牌呀! 齐鹜飞吃了四条,但这把牌还是让刘判官胡了。 王寡妇忿忿不平,后来不停地给齐鹜飞喂牌,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程度。 齐鹜飞借着王寡妇喂牌作掩饰,趁机连用两道自摸符。 接下来,他就开始不停地自摸,自摸,自摸。 摸得刘通和端木薇都傻眼了。 只有王寡妇乐呵呵的,仿佛她自己胡了牌似的。 端木薇说:“琼花姐,你这也太夸张了吧,有这么喂牌的吗?” 王寡妇说:“是小齐运气太好了。” 刘判官说:“这运气也是喂出来的吧。” 王寡妇说:“那你的运气又是哪儿来的?我就爱给他吃,你管着吗!” 端木薇说:“不行不行,我要跟你换位置。” 刘通也同意换位置,齐鹜飞不好说什么,王寡妇也只能同意。 换过位置以后,王寡妇的打牌水平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贼精贼精,一张牌都不让刘判官吃。 刘通吃不到牌,但并不影响他胡牌。 齐鹜飞越发确定这家伙是在作弊了。 打了几圈,齐鹜飞和刘通轮着胡牌,不是齐鹜飞自摸,就是刘通杠开。 齐鹜飞倒是想让别人胡几把,也给王寡妇喂牌。 但王寡妇却只顾着截刘通的牌,宁可拆对子也不给刘通喂牌,弄得她自己也胡不了。 王寡妇不胡还玩得挺开心,可端木薇就不一样了,连着十几把没胡牌,心情低落到极点,说:“今天运气也太差了,输了这么多,不玩了!” 齐鹜飞算了算,自己赢了大概有三四百了,刘判官赢得比他还多,端木薇起码输了五百紫币,是有点多了。 他的自摸符也用光了,就说:“要不差不多了吧,都到晚饭点了。” 端木薇就笑着说:“怎么,你要请我们吃饭呀?” 齐鹜飞觉得吃个饭也未尝不可,赢了三四百紫币,只要不是吃修仙饭,虹谷县的凡间饭店随便吃也不心疼了的。 他还没点头答应,王寡妇就说了:“要请也是刘判官请,他赢得最多。” 刘判官哈哈一笑,说:“行,我请,本来我就要请小齐兄弟吃饭。” 出门的时候,刘通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齐鹜飞的影子,搭着他的肩膀说:“看不出来啊,兄弟,你打牌的水平可以嘛!” 齐鹜飞说:“哪有刘哥你高明!” 俩人哈哈一笑,看破不说破。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还算清静的饭庄,一边吃饭一边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了万年蝠妖的事情。 王寡妇提醒齐鹜飞:“你一个人在黄花观小心点,这妖怪可不好惹。” 刘通说:“小齐兄弟得了无机道长的真传,有什么好怕的。” 王寡妇哼了一声说:“他要真得了真传,还能和我们打牌?” 端木薇不知道这里面的事,问道:“为什么得了真传就不能打牌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继续当他的老实人。 刘通和王寡妇也笑着不说话。 端木薇越发好奇,但也不好意思追问。 齐鹜飞觉得这话题不好再说下去,就趁机把问题引到赏金上面来,说:“天庭重赏,现在满世界的人都在找蝠妖的踪迹吧?” 王寡妇说:“那是当然,十万金仙币呢,别说别人,你看连端木家的人都坐不住了。小薇,你可别说你到虹谷县就是来玩的!” 端木薇说:“王姐,我是真来找你玩的,你这么说我可就回去啦!” 王寡妇说:“得得得,你是来玩的,我好好伺候你还不成吗,你是端木家的掌上明珠,我可得罪不起。” 端木薇笑道:“这还差不多。” 齐鹜飞有点看不透端木薇的底细,要说她就是纯粹来玩,他是不相信的,但从她打麻将的水平来看,想从虹谷县城隍司手上捞好处恐怕还差了点道行。 这一天下来,他算是看清楚了,从秦玉柏、刘通到谢必安,哪一个不是人精! 当然,不排除她也是个人精,还是个隐藏的人精。 齐鹜飞从来不敢低估任何人的智力,把别人当傻子的,往往自己就是个傻子。 他试探着问:“端木小姐,你消息灵通,知不知道这万年菊头蝠有没有手下?十万金币咱是不指望的,要是有机会抓个小妖也能分几块钱是不是。” 王寡妇说:“听说大部分妖类在南赡部洲就被剿灭了,应该没有了吧?” “怎么会没有?”端木薇说,“解阳山那边就发现了鲮鲤精的踪迹。哎,我说,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虹谷县的消息不至于这么闭塞吧?” 刘判官说:“这个我也听说过,据可靠的消息,跟着蝠妖逃出来的至少有两只大妖,端木小姐说的鲮鲤精就是其中之一。” “那另一只是什么妖?”齐鹜飞问道。 端木薇说:“是一条三尾花面狸,十分狡猾,目前还没有发现它的行踪。” 齐鹜飞面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已经看见了金光闪闪的钞票。 第十四章、这不科学 齐鹜飞就问:“抓个小妖能分多少?” 刘判官说:“十万悬赏怎么分,上面没有明确的说法。但既然抓住了小妖,自然能带出蝠妖的线索,这就是很大的功劳了。哪怕你在家等着,只要最后诛灭了蝠妖,论功行赏的时候也少不了这一份。怎么,兄弟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齐鹜飞笑道:“想法谁没有?但也就想想而已。我难道还能去解阳山捉鲮鲤精?估计这会儿高手都去了那边,哪有我插手的份。” 刘判官说:“也是,仙盾局把虹谷县的人手撤走了不少,大概都调去解阳山了。” 端木薇说:“我提醒你们,那两个可不是什么小妖,鲮鲤精的法力道行不弱于五品地仙,加上一身天生的盔甲,又会钻山术,山神都挡不住它。” “五品?” 这可有点出乎齐鹜飞的意料,连手下都是五品大妖,那菊头蝠得有多强? 刘通显然也不知道这情况,问道:“你消息准确吗?鲮鲤精真这么厉害?” 端木薇说:“我爷爷刚从南赡部洲回来,他是听蜀山派的长老说的。” “蜀山的人怎么会知道?” 端木薇说:“人家是大派,被征调去参加平妖了。好多门派都去了,除了蜀山派出了长老团,天山派七大弟子也到齐了,还有崆峒、王屋、青城、委羽、罗浮都去了人。” 齐鹜飞问道:“你爷爷也是征调去的?那你们也算是大派了。” 王寡妇说:“那是当然,在朱紫国,端木家可是第一大修行世家。” 端木薇说:“你们王家也不差。” 王寡妇说:“那我们怎么没有接到征调令?” “行了,咱俩就别互相吹捧了,要说渊源和历史,黄花观才是咱朱紫国第一仙门吧!” 端木薇说完便用颇有些玩味的眼神看着齐鹜飞。 王寡妇则笑着点头,说:“那是,唐僧带着仨徒弟西天取经的时候,黄花观就已经是大观了。” 齐鹜飞心里还在盘算着妖怪的事,就问:“端木小姐,你刚才说鲮鲤精不弱于五品地仙,那另一只花狸精呢,不会也这么强吧?” “别小姐小姐的,都什么年代了,多难听!叫我小薇好了。”端木薇纠正道。 齐鹜飞笑笑,不置可否。 端木薇说:“据说花面狸和九尾狐一样,是一尾一品,长出九尾的狸猫就相当于九品天仙了。那只花面狸逃出来的时候是三尾,可能快突破四尾了,法力应该是远不如鲮鲤精的,但它生性狡猾,很难对付。我爷爷让我离这东西远点,说宁可遇到鲮鲤精,也不要和花面狸碰面。” 齐鹜飞不是很明白,鲮鲤精五品,花面狸三品,这中间的差距可说是天上地下,就算再狡猾,也不可能弥补跨越人仙地仙之间两个品级的力量差距。 刘通嘿嘿一笑说:“端木老爷子说得对,花面狸还有一个特性,就是‘好色’,遇美色必得之而后快。端木小姐可得小心了!” 齐鹜飞恍然,原来如此! 他几乎更可以断定元小宝说的花面狸就是这只花狸精了。 所谓的好色,恐怕并非本性那么简单,应该是它的修行法门中有吸食女子阴元一类的邪术,被人误当成好色了。 三品修为,又受了伤…… 准备充分点,以有备攻无备,成功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事儿要不要向城隍司汇报呢? 端木薇朝刘通翻了翻白眼,面色微愠,说:“就你知道的多!” 刘通说:“我知道得再多,哪有你们端木家神通广大!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可得跟我们说一声,你们吃肉,让我们喝口汤也行嘛!” 端木薇说:“内部消息啊……告诉你一个吧,仙盾局不但增援了草头兵,连梅山将军郭申都来了。” “什么?” 不光刘判官,就连齐鹜飞和王寡妇也都吃了一惊。 二郎神杨戬统领仙盾局,手下主力是梅山六圣和一千二百草头兵。 梅山六圣有四太尉二将军,郭申便是是其中之一,排行第五,号称梅山将军。 连郭申都来了,可见仙盾局对这件事的重视。 “郭申也去了解阳山?” “不,他就在纳兰城。” “那么说蝠妖真到朱紫国了?” “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了捉蝠妖来的呀?”端木薇不屑地说,“十万金仙币是不少,但就连我们端木家都未必完全放心上,梅山将军会为了这个下界?” 刘通问道:“那是为了什么?” 王寡妇也说:“是啊,小薇,你有什么消息就告诉我们吧,别跟姐藏着掖着。” 只有齐鹜飞端着架子,不闻不问,一幅与己无关的样子。 其实他听得心里刺挠得很,老子买口飞剑还贷款,你们家十万金币都不放在心上,这特么什么世道! 端木薇看了齐鹜飞一眼,见他一点都不好奇的沉稳样子,略感失望。 她犹豫了一下,说:“天庭出事儿了,天宫里丢了宝贝,仙盾局现在正满世界抓贼呢!不过这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说是我说的。” “天宫抓贼,郭申来纳兰城干嘛?”刘通问道。 “听说那贼下界后就遁入了西牛贺洲,千里眼追踪到了朱紫国附近就不见了。” “天宫里丢了什么宝贝?” “一面镜子。” “啥?……啥镜子?” 齐鹜飞对镜子比较敏感,师父送他的镜子还没捂热呢,不会这么巧吧。 “照妖镜啊,难道还是王母娘娘的化妆镜不成!” 端木薇见齐鹜飞感兴趣了,便很有成就感。 齐鹜飞忙问:“照妖镜长啥样?” “那我上哪儿知道去?我又没上过天,怎么可能见过这种天庭重宝!”端木薇说,“不过我听我太爷爷说他有一回上南天门述职的时候,在镇妖台见过一次。” “什么人会去镇妖台偷照妖镜啊,这胆子也太大了吧!”刘通说,“天庭那么多金仙,怎么就让他跑了呢?” “可不是嘛!听说连李天王都惊动了,但愣是没能拿住他。要不是二郎神正好路过,让哮天犬一口咬住了那厮的腿,李天王才一宝塔砸在了他背上,伤了他的肉身根基。就这样,最终还是让他跑下了界,千里眼跟着跟着还跟丢了……” 端木薇绘声绘色地讲着,仿佛她在天上亲眼所见。 齐鹜飞却楞住了,脑子里冒出许多奇怪的想法。 镜子……内伤……腿被狗咬了……听说交通管制立马就跑路…… 难道是师父…… 齐鹜飞觉得这不科学。 第十五章、大精小怪(求收藏推荐) 吃完饭,黄昏已过,天色却还未见黑。 刘通提议去娱乐娱乐。 端木薇附议,说齐鹜飞也赢了钱,也该请客。 王寡妇说:“去去去,请什么请,小齐住山上,一会儿天黑了,山路可不好走。” 端木薇说:“王姐你可真够心疼人的,什么时候也心疼心疼我啊,我今天可输了不少钱呢!” 王寡妇说:“我的端木大小姐,你输的那点钱也叫钱?你买衣服买珠子的时候可没心疼过钱。” 端木薇说:“衣服买来是我穿的,珠子是我戴的,只要是好东西,我就喜欢。” 又对齐鹜飞说,“听说你们黄花观有天蛛丝卖?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我想买点。” 齐鹜飞没想到自家的蜘蛛在外头还有这么好听的一个名,也没听师父这么叫过。 要是放在以前,他巴不得马上带着端木薇去黄花观,把观里还剩下的那点蛛丝都卖给她。 按照过去师父每次出去卖完蛛丝带回来的钱算,大概一百多紫币一两,好的时候能卖到两百。 一斤蛛丝能换一两千块紫币,这也是黄花观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他送给刘通二两,相当于提前用一个月工资贿赂了一把,在城隍司混了个差事。 今时不同往日了,他如今也是每个月有两百块工资的天庭临时工了,眼瞅着身价还会再涨,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了,还不如自己留着用。 何况这天色将晚,端木薇如果提出现在就要去黄花观,他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端木薇看着齐鹜飞,一脸期待的样子。 刘判官朝齐鹜飞眨眨眼,露出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 唯有王寡妇看上去不怎么高兴。 齐鹜飞说:“唉,现在的养殖成本太高了,以前养了不少蜘蛛,现在死的死,放的放,如今就剩下七八个,一个月也吐不了几口丝。端木小姐愿意让我赚钱,我当然求之不得,可是现在的确是没货。要不等什么时候有了……我再通知您?” 端木薇略有些失望,说:“行吧,那等你有了一定告诉我。价钱好商量,我可以出一万一两。” “多……多少?”齐鹜飞怀疑自己听错了。 端木薇以为他嫌少,就说:“你师父以前不都是卖八千的吗?我姥姥买过,你可别糊弄我。我最多出到一万二,再高我也买不起了。” 齐鹜飞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他看向刘判官,发现这家伙脸上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显然是知道行情的。 我擦,难怪那么热情,又是帮我落实工作,又是请客吃饭。 师父啊,您可把我坑惨了! 我说以前卖蛛丝从来不带上我呢…… 那么多年下来,少说也卖了几十万了吧,这钱都去哪儿了? …… 回家的路上,齐鹜飞心里一直在滴血。 两万四啊,就这么送给刘判官了! 得想个法子挣回来。 打牌不行,这家伙也是个高手。 …… 天慢慢变黑了。 电瓶车是公务用车,他不好开回家,停在城隍司了。 回山还有十几里路,山路崎岖,心情又不好,不想走,他就把飞剑拿了出来。 交通管制只是不让飞天,贴着地飞总可以吧,反正这里也没人看见。 他踩着飞剑,沿着小路,离地两三米,以法力波动不超出树林的高度,不快不慢地朝黄花观的方向飞去。 正飞着,忽见前方地面上有个女人在朝他招手。 “齐哥,齐哥,我在这儿呢!” 女人怕他看不见,掏出一块红手帕挥舞着。 齐鹜飞认出来,正是西山那只刚修成人身不久的小狐狸。 “哟,这不是绥绥吗?”他降下飞剑问道。 绥绥是狐狸的名字,还是无机子给取的。 狐狸化成人身后,曾跪在黄花观前请求赐名。 无机子说天下狐族,不是姓白,就是姓苏,让狐狸自己选一个。 狐狸就选了苏姓。 无机子从诗经“有狐绥绥,在彼淇梁”的意向中,取了“绥绥”二字给她当名字。 苏绥绥穿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小跑过来,窄紧的高开叉旗袍快要被撑破了。离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那扑鼻的香水味儿。 “哎呀,齐哥,遇到你真是太好了。”她一颤一颤地喘着气,“我逛了一天百货大楼,腿都软了。这山路太难走了,齐哥你带我一程呗!” “你们四条腿的还怕走山路啊?”齐鹜飞揶揄道。 “人家不是化成人身了嘛!”苏绥绥撒娇道。 齐鹜飞用手扇了扇那刺鼻的香气说:“就你这样用香水,不用半个月,虹谷县的香水都要被你买光了。” 苏绥绥说:“哪有那么夸张啦!” 又把身子凑得离齐鹜飞近了些,“好闻不?我刚买的,从女儿国进口的高级香水!” 齐鹜飞说:“再好的香水也是凡人用的,你都成精了,可以自己炼嘛。” 苏绥绥说:“我只是个妖怪,哪懂什么炼丹术,也没那条件呀!” 齐鹜飞纠正道:“你不是妖怪,你是妖精。” 苏绥绥奇道:“妖精和妖怪有什么区别?” 齐鹜飞瞟了她一眼,说:“你低头看看,能看见自己的脚吗?” 苏绥绥就低头看了一眼,迷惑地问:“看不见,这有关系吗?” 齐鹜飞说:“大精小怪呀!” 苏绥绥的脸就红了。 小狐狸在盘丝岭的妖类中算是特例,因为已经修成了人身,又是无机子赐名,齐鹜飞便也对她另眼相看,不像他收服的那群巡山小喽啰那样呼来喝去。 他拍拍ps250的剑柄说:“走吧。” “齐哥真帅!”小狐狸开心地跳上来,“哇,这飞剑好酷啊!要是哪天我也能有一把飞剑就好了!” 齐鹜飞提醒道:“今天交通管制,不能飞高,我只带着你在小树林里飞。” 小狐狸颇有点失望:“啊?为什么交通管制?” “这你得去问天警。” “那我可不敢。”苏绥绥说,“妖族无人权,要不是遇到齐哥和无机道长这样的好人,哪有我的立足之地啊!” 齐鹜飞知道小狐狸这话不假。 妖类一向是天庭监管的重点对象,治安总局专门成立了妖事处,目的就是监视天下群妖,防止再出现当年大闹天宫的闹剧。 齐鹜飞说:“小心点也好,你还不能隐藏身上的妖气,以后少去城里瞎逛。” 苏绥绥感激地说:“我晓得的啦,谢谢齐哥关心,齐哥你对我真好!” 齐鹜飞哈哈一笑,不再说什么,以法力驱动飞剑,一片光华包裹住他们的身体,飞了起来。 小狐狸第一次坐飞剑,身体往后一仰,被金光托住,吓得哎哟妈呀嗯嗯呀呀的直喊。 树林里一只蛤蟆正抬头望天,咕呱咕呱地叫起来:“鸡哥鸡哥,快来看剑震!” 灌木丛里伸出一个鸡头,警告道:“浪蛤蟆你瞎叫什么,上仙剑震你也敢偷看,不想活啦!” 说完一翅膀把蛤蟆拍进了土里。 蛤蟆猝不及防,半身入土,只剩三条后腿朝天,胡乱地踢着。 锦鸡看了一眼,骂了句:“草,三条腿的蛤蟆,成精了吧!” 就把鸡头缩回了灌木丛。 第十六章、不过如此 小狐狸的叫声在树林里飘荡着。 齐鹜飞警告道:“你别乱叫,再把天警招来!” “啊……这飞剑不隔音吗?”苏绥绥听到天警有点紧张,“人家第一次,你别开太快啦!” 齐鹜飞也觉得飞得有点快了,急收法力刹了一下剑。 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背上,软弹软弹的。 唉,果然是个大精,一人占了俩人的位置。 齐鹜飞无奈地往剑尖方向挪了挪,背着手,在ps250狭小的空间里尽可能和小狐狸保持着距离。 苏绥绥红着脸,低头看了看自己比较占空间的部位,说:“要不,我站在前面吧。” 齐鹜飞低头,想了想,觉得那样可能更不好。 “算啦,我飞慢一点就是了。” 飞剑慢了下来。 小狐狸看不见齐鹜飞的脸,不知道他是不是不高兴了,站在后面战战兢兢,也不敢说话。 树林里变得异常安静。 锦鸡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侧耳听了听。 “咦,这么快结束了?”它不无自豪地昂起头,“在这方面,上仙也不过如此嘛!” 蛤蟆还扎在土里,蹬踢着两条半后腿。 锦鸡把蛤蟆拔出来,叫道:“行了行了,去后山守着去。” 蛤蟆就咕呱咕呱地叫着跳走了。 …… 齐鹜飞想起了花面狸的事情,问道:“你们狐狸和花面狸算不算同类?” 苏绥绥说:“当然不是,花面狸是灵猫科,我们属于犬科,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齐鹜飞说:“你还懂动物学分类!那么说,你跟旺财是同类了?” 苏绥绥觉得不对,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齐鹜飞又问:“可你们不是都能长出九条尾巴吗?” 苏绥绥不屑地说:“青丘九尾狐是洪荒仙种,九尾狸猫算什么!” 齐鹜飞说:“你知道得挺多嘛,不像个野生的小妖精。” 苏绥绥略显紧张,但见齐鹜飞并未转身过来看她,又放下了心,说:“当然是野生的了,你们黄花观又不收留我。” 从无机子愿意给小狐狸取名那天起,齐鹜飞就怀疑她的身世了。 不过这不重要,他从不关心别人家的八卦,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搞定花面狸的事情。 他总觉得小狐狸能在这件事上派上用场。 “你们有尾巴的,是不是身上都有特殊的气味?”齐鹜飞问道。 苏绥绥脸一红,抬起胳膊嗅了嗅,皱着眉自言自语道:“这香水不会是假的吧?” 齐鹜飞又问:“从动物学的原理来说,你们这种气味能吸引同类,尤其是异性同类吧?” 苏绥绥的脸更红了,嗫嚅着说:“是……不,不,不仅吸引同类的……所以我才用香水盖住……齐哥你……” 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很小了,像蚊子叫。 齐鹜飞眼睛一亮,有了计划,说: “绥绥,哥有事想请你帮忙,不过可能有点危险,你愿不愿意?” 苏绥绥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愿意啊!” 齐鹜飞说:“我说了有危险,你不怕吗?” 苏绥绥说:“齐哥对我这么好,又不会害我,我才不怕。” 她这么一说,齐鹜飞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苏绥绥问:“到底啥事啊?” 齐鹜飞说:“哈哈,我就是试试你。” 苏绥绥失望地说:“人家可是认真的。” 齐鹜飞说:“放心,真有事,我会来找你的。” …… 把苏绥绥送回西山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 齐鹜飞拒绝了小狐狸去她的洞穴坐坐的热忱邀请。 那洞穴实在是……没得坐坐,只能挤挤。 他身边可还带着一个元小宝,少儿不宜的活动是不能开展的。 他又去了盘丝洞,那里阴气浓郁,很适合元小宝这样的阴神修炼。 “小宝,你就先住在这里,记住只能在洞里活动,外面全都是机关阵法,别乱跑。” 元小宝说:“我要住多久?” 齐鹜飞说:“我这两天找找人,想办法除掉那只花面狸,替你的小姐姐报仇。” 元小宝兴奋地说:“太好了,什么时候,我也要去!” 齐鹜飞说:“你当然要去,还要靠你带路呢。” 他怕万一师父无机子回来,随手把小鬼灭了,便交待道: “如果你见到一个穿着一身补丁打补丁的破道袍的人进来,千万不要起冲突,跟他解释清楚就行了。” 安顿好了元小宝,出了盘丝洞,齐鹜飞躺进飞剑的金光里,乘着夜色,悠悠地飞回黄花观。 想起今天端木薇透露的消息,齐鹜飞既兴奋又有点忐忑。 二郎神杨戬,哮天犬,托塔天王李靖,南天门守卫,加上镇妖台值日功曹…… 要从那里把照妖镜偷出来,简直是地狱难度。 不,比地狱难多了! 如果真是师父所为,那师父的修为和来历…… 一路上回忆着这二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自己的师父身上果然是有许多谜团的,只是当时不曾注意。 师父百年前就入了紫府,拿到了地仙证了,可这百年来,修为似乎不进反退,没道理! 他为什么要躲在这小小的盘丝岭? 为什么要在盘丝洞里养蜘蛛? 齐鹜飞很清楚,无机子近几十年来的主要精力,就是在四大部洲收集各种蜘蛛回来饲养。 盘丝洞里曾经爬满了蜘蛛,走都走不进去,直到几年前,才最终只剩下了现在的七蛛。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蛛丝的真实价值,但有这么大本事的人,绝不会为了几两蛛丝而耗费上百年的时间。 除非这蛛丝还另有妙用。 或者是这些蜘蛛身上还有什么秘密。 还有,师父为什么要跑? 为什么要把镜子留给我? 齐鹜飞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不会是让我背锅吧? 这要是让仙盾局的草头兵发现镜子在我手上,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想想也不对,师父偷镜子总有他的目的,让我背锅毫无意义。 真查到我头上,他是师父也跑不掉。 还有一种可能,师父受了伤,怕被仙盾局的人看出来,所以才躲起来。 那么他留下镜子是要我干什么呢? 齐鹜飞不自觉地就在心里认定是师父偷了照妖镜了。 等回过神来,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这镜子自己前世就到手了,带到这一世也二十来年了,而天庭丢照妖镜却是前几天的事。 师父手段再高明,也不可能把照妖镜和我那面破镜子炼化在一起吧。 要炼化这种天庭重宝,丢到太上老君的八卦炉里炼个七七四十九天不知道行不行。 除非我的镜子和照妖镜本来就是一体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有一面神奇镜子的事情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第十七章、再入镜中 夜色中的黄花观静悄悄的。 月光洒在老榆树上,像披了一层淡金纱。 老黄狗不在树下,大概是去哪里寻找狗食了。 齐鹜飞暗道一声不好。 出去一整天了,老黄狗饿了会自己出去找吃的,蜘蛛饿了怎么办? 过去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蛛丝的真正价值,这要是饿死了,或者互相残食少了几只,那罪过可大了。 他飞奔着跑进观里,先去看蛛房。 蛛房里果然空空如也,一只蜘蛛都没有。 齐鹜飞就满院子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走到炼丹房门口的时候,看见老黄狗在那儿趴着。 齐鹜飞骂道:“旺财,是不是又偷吃丹药了?” 老黄狗呜汪呜汪地叫冤,又用眼神示意他进丹房里面看。 “你说蜘蛛在里面?” 齐鹜飞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黄狗点点头,示意他自己不是来偷丹药的,而是来看守丹房的。 齐鹜飞一脚踹开丹房的门冲了进去。 老黄狗松了一口气,猛打了个饱嗝,呕出许多丹药气,忙头也不回地跑了。 丹房里的丹药已经被翻得乱七八糟。 七只蜘蛛果然全都在,只是个个翻了肚皮,八脚朝天,跟死了一样。 齐鹜飞吓了一跳,一只只检查过去。 好在蜘蛛都没死,只是丹药吃多了,药力过猛,一时昏过去了。 把丹药整理了一遍,算了算,这群蜘蛛吃得还真不少,关键很多已经炼制过的半成品被翻出来,虽然没吃掉却也不能用了。 这要是搁在过去,非把它们扔丹炉里炼了不可。 但是现在,想起端木薇出的价,齐鹜飞做梦都能笑醒。 只要它们乖乖吐丝,把丹房拆了也没人管,何况只是糟蹋点丹药。 整理房间的时候,齐鹜飞发现藏在风箱里的那本《花花仙子》杂志被翻出来了。 嗯? 他记得这些蜘蛛都是雌的,就算成了精,大概也不会对这杂志感兴趣。 一定是老狗干的! 齐鹜飞摇摇头,把丹药收拾干净,然后就在丹房里打坐休息。 坐着坐着,就又想起了照妖镜的事情。 他从背包里把镜子拿出来,左看右看,也没法把它和天庭那面威慑天下群妖的宝镜联系起来。 可是它的确能照见元神本相,这和照妖镜倒也对得上。 他觉得需要再验证一下。 刚才居然忘了照一照小狐狸,跟狐狸精在一起时果然要小心,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忘。 齐鹜飞就拿着镜子对着地上的蜘蛛一只一只照过去。 奇怪的是,镜面上除了泛起一片彩光之外,什么都没有。 镜子照到赤蛛,镜面上就是一片红光;绿蛛就是一片绿光;紫蛛就是一片紫光…… 反正就是照不出蜘蛛的样子。 这些蜘蛛果然有古怪! 但这样一来,他也不敢确定这镜子是不是照妖镜了。 总之是面神奇的镜子吧。 齐鹜飞想起来,昨天是抱着镜子睡着了,无意中进入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元神感知,如果是的话,应该在入定的状态下也能进入。 齐鹜飞开始打坐。 五官感知关闭,周围的世界很快消失,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只有自己,悬浮在虚无之中。 神识开始向内感应,返听内视,可以看见身体内的一切,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只不过这不像肉眼所见,肉耳所听,一切都直接作用在神识之上,五脏显出五色,气机流转,如梦如幻。 等到元气在身上流过两个周天,他重新打开神识向外。 世界又回来了。 他不需要睁眼,也能看见周围的一切。 只是这也不是肉眼所见的一切,虚虚渺渺的,却又无比真实。 静定坐忘,气运周天,消化丹药,吸收天地灵气。 这样的修行二十年来从不曾间断过,已经成了每天的功课。 这时,他看见眼前漂浮着一团幽光。 伸手触碰之,幽光碎裂。 周围的场景忽然就变了。 一间八角形的屋子,八面墙上有八扇门,门上画着八卦。 中间是一个池子,池子里不知是水是气,阴阳流转形成太极图样。 一切都和昨晚梦见的一模一样。 齐鹜飞觉得秘密应该就在那八扇门后面。 走过去推了推,坎离震巽艮兑坤七门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只有在推乾门的时候,和上次一样,乾卦的第一爻从左至右亮了起来。 神识中再次闪过数字,从1开始,随着法力的输出,越来越大。 因为这一次是通过入定主动进入,比上次要清醒得多。 齐鹜飞马上联想到,这个数字,难道就是我的法力值? 天庭在规范仙人品级以后,因为考试需要,也规定了法力的精确值。 他们对太古洪荒真灵的力量进行了计算,并把一点真灵所拥有的力量规定为一点法力值。 后来天科院研究出一种设备,可以测出人的法力值。 其中的高端产品属于管制类法宝,主要用于仙人品级评定。 而一些中低端产品则被允许民用,让各派可以对弟子的修行效果进行量化评估。 齐鹜飞也曾求师父买一个,无机子却把眼一瞪,说: “弄那个干撒?!你瓜皮有几把刷子,为屎俄还不紫道吗?” 齐鹜飞知道,师父其实是心疼钱,天科院的产品,实在太贵了。 难道我从小带着的镜子是天科院丢弃的残次品,然后被师父修复了? 他觉得大有可能,要不师父怎么说还没完全参悟透,让他自己琢磨呢。 那么照妖镜又是怎么回事? 还是我想多了? 门上的乾卦一爻继续亮着。 法力持续输出,数字越来越大。 从上次的数字来看,他目前的法力应该在250点左右,这和师父先前给他估算的差不多。 这次他谨慎了些,当神识中的数字到了249时,便收了法。 法力消耗后的空虚感让他有点疲倦。 还好留了一点,不然又要晕过去了。 齐鹜飞在乾门前就地打坐,准备等法力恢复一点,就出去。 现在要点亮整个乾卦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忽然感觉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灵气在背后缭绕,回头望去,好像是来自于中央的太极池。 他起身往太极池边走,越靠近,灵气就越明显。 在池边坐下,把手伸进池中,感受着阴阳二气中流转的洪荒之力。 一些奇怪的东西从手少阴心经和少阳三焦经涌入,在他的身上流转。 身上的法力正在恢复。 齐鹜飞又惊又喜,试着单脚跨进池子里,脚下空空的,踩不到底,但明显有一股浮力,似水又不是水。 他干脆整个人都跳了进去,悬浮在池中。 洪荒气息缠绕着他,从十二经脉涌入,又流经奇经八脉,再散入四肢百骸,不过片刻功夫,他的法力就恢复满了。 洪荒之力继续涌入,齐鹜飞感觉身体开始承受不住,有种鼓胀作呕的感觉。 这特么比彩虹谷里的濯垢泉厉害多了! 他急忙从池子里爬出来,就地打坐,消化残余在经脉中的力量。 静定之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元神,正处于一团幽光的包围之中。 这时候只要意念一动,应该就可以离开镜中世界了。 但齐鹜飞并不急着离开,因为他感觉从太极池中吸收的力量正在身体里发生着某种转换。 法力似乎在增长! 第十八章、嗑药必备之良器 修行主要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通过特殊的功法,运转周天,改造自己的身体; 另一种是通过药物,利用药物本身积攒的天地灵气,直接摄入人体,相比第一种方法缩短了不少时间。 两种方法各有利弊,第一种方法练出来的基础扎实、仙气平和,进阶稳定,一般不会有什么风险,但耗费时日,前期还好,到了后期,常常百年也难有寸进。 第二种方法耗时短,见效快,如果有灵丹妙药,只需服用后闭关一段时间等药物消化,就能获得普通人几年甚至几十年也达不到的效果。 但服药凶险,一旦炼制不当,或者药力过猛,就成了穿肠毒药,一身修行毁于一旦不说,连性命也很可能没了。 而且服食饵药,不管是天然的,还是经过人工炼制,药力都不可能完全吸收,会有一部分残留在体内,年深日久,还需要消耗自身的法力去消化它们,否则就成了慢性毒药。 齐鹜飞修行二十年,无机子也给他吃了不少丹药。 穷归穷,抠门归抠门,在这方面,无机子从来没亏待过他。 这一点,他还是很感激师父的。 泡在太极池里的时候,那股来自荒古的神秘力量进入他的身体,周天流转之时,也在不停地洗刷他经脉中积攒二十余年的残药。 这些药物的力量被快速激活,他的身体一时受不了,就出现了鼓胀呕吐的感觉。 在池边休息了一会儿,等到完全消化了这些药力,他才站起来。 虽然不再作呕,但鼓胀的感觉还在,而且身体有股要发泄的欲望。 他再次走到乾门前,双掌齐出,用力推门。 乾卦初爻的线条开始亮起,神识中又闪过连串的数字。 这一次,爻线亮起的长度增加了一些,而数字最终也停留到了319。 齐鹜飞还是保留了一点法力。 也就是说,他现在的法力值已经达到了320点。 在太极池中泡了一次,给他增加了整整70点法力。 这相当于好几年的正常修行了。 齐鹜飞的心砰砰地跳着。 这是什么法宝? 等了二十年,我的穿越大礼包终于出现了吗? 不对,这东西二十年前就出现了,只是自己不知道。 法力耗尽的虚弱感再次袭来。 他重新走到太极池边,跳了进去。 身体又一次充满了力量,直到鼓胀欲呕。 他从池中爬出来,休息片刻,回到乾卦门前,用力推门。 这一次,法力值达到了386. 增加了66点。 比刚才少,这是预料之中的,因为体内积攒的药力经过消化之后越来越少了。 …… 他不停重复这样的过程,随着法力的增长,乾门上乾卦第一爻的爻线亮度也越来越长。 经过数次之后,他的法力达到了498。 这时候,那根爻线几乎已经全被点亮。 他再次回到太极池中。 消耗的法力很快被补回,但再没有鼓胀呕吐的感觉了。 等了一会儿,他感觉差不多了,就从池中出来。 稍微消化了一下,再次来到乾门前。 双掌抵住门,口念开山咒,法力排山倒海般涌出。 神识中的数字达到500整的时候,乾卦(上?下?)第一爻整条线段彻底亮了。 但此时他的法力还有剩余。 他停止了法力输出,神识中的数字却没有停止,继续增加,最终停留在了518。 真是个吉利的数字! 这就是他的全部法力值,此时应该还剩余了18点。 乾卦初爻的爻线突然金光大作,万道光芒射出,把个八角屋照得雪亮雪亮。 金光之中显示出了一行字: “初九,潜龙勿用。” 齐鹜飞被这金光刺得睁不开眼,但这行字却清晰地印入了脑中。 与此同时,大量的信息涌入识海,耳中听到了许多喃喃低语,恍如阵阵魔音,让他头疼欲裂。 他连忙闭上眼睛,收摄心神,就地打坐,让自己进入静定,以抵抗这魔音的侵扰。 入定之后,他又看到了包裹自己的一团幽光。 一念之间,幽光碎裂,齐鹜飞回到了现实。 他睁开眼,看见自己正坐在丹房之中,七个蜘蛛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看了一眼镜子,就躺在自己的手心,看上去还是那样普通,锈迹斑斑的,一点也没有出奇之处。 齐鹜飞感觉身体十分虚弱,就打算先恢复法力再说。 这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自身法力上时,神识中便看到了一行数字:18/518。 518是他现在的法力总量,18应该是剩余量。 齐鹜飞马上起身,从丹架上找到小还丹的瓶子,倒出一粒来含在口中。 小还丹能够滋补元阳,增益气血,在法力消耗过快时,可以快速补充一部分法力,效果虽比大还丹弱了很多,但好在价廉物美,所以黄花观备了不少。 丹药入口,随着药力的行散,齐鹜飞看到斜杠前面那个数字正在增加: 18、19、20……35、36…… 增加的速度和药力吸收成正比,从慢到快,又由快变慢,最后定格在了48/518。 确定是法力值无疑了。 不过小还丹的药效太小了,只恢复了三十点法力,而且消化药力还耗费了差不多一刻钟左右的时间。 不考虑成本,仅从时间效率来说,感觉也是太极池划算一点。 他决定再测试一次,便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然后进入静定状态,眼前幽光一闪,他就已经身在八角屋中。 乾门上的乾卦初爻还在放着金光。 齐鹜飞又在金光里看到了那行字: “初九,潜龙勿用。” 耳中又听到了许多咒语魔音。 但他此刻恢复了些许法力,魔音对他的侵扰比刚才小了许多。 不去管那些,他先跳进了太极池,享受涌入经脉的洪荒之力,把法力恢复满。 这个过程,感觉上和服用消化小还丹的时间差不多,也应该有一刻钟左右。 从镜中出来,回到现实,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只过了不到三分钟,这还是算上了打坐入静的时间。 也就是说,镜中世界几乎没有时间流淌。 齐鹜飞又进去验证了几次。 如此进进出出,越来越熟练,到后来已经不需要打坐入静的过程,只要意念一动,就可以进入八角屋了。 太极池的功效也明确了,可以恢复法力,也可以增强法力,但增加的量取决于你自身的积累。 齐鹜飞修行了二十年,不知吸纳了多少日月精华,吃了多少师父弄来的有名没名的丹药,终于在太极池的助力下全部消化吸收,转化成了自身的法力。 最后他的法力值定格在:521/521。不再有任何变化。 按照仙试院的考试标准,一品人仙的门槛是两百法力值,五百就达到二品的入门标准了。 刘通已经帮他安排好了参加下个月的仙试补考。 看来考个二品应该问题不大了,三品要一千法力,还差了很远。 要是能弄点好的丹药来就好了,以前不敢吃,因为消化不掉,现在有了太极池,转化效果刚刚的。 这真是居家旅行,嗑药涮肉吃火锅必备之良器! 以后只要弄到好的丹药,就可以大大缩短修行时间了。 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王母娘娘的蟠桃…… 可惜这些都不可能弄到。 五庄观的人参果怎么样? 齐鹜飞开始想入非非…… 第十九章、初九,潜龙勿用 齐鹜飞又在太极池里泡了一会儿,甚至还潜下去看了眼。 只是这一眼,却把他吓了一跳。 池子没有底,里面当然也不是水。 越往下潜,那股洪荒之力就越明显。 池面上分界明显的白色和黑色二气,在池底下却成了缠绕之状,到了深处就不再能分得清黑白了。 一切都变得幽暗难辨,仿佛这里无边无界,无天无地。 齐鹜飞忽然听见一声奇怪的吼声。 这声音不大,却像锤子一样击中了他的胸口,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幽暗深处出现一个巨大的影子,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只一闪,又不见了。 齐鹜飞停在那里等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也不敢再下潜,便朝上游动,回到了池面上。 从池子里出来,他又朝乾门走去。 乾卦的一爻已经亮起,他想试试能不能点亮第二爻。 按照之前的猜测,六爻全部点亮后,这扇门就能打开。 太极池已经如此神奇,这门后又藏着什么呢? 当他面对乾卦初爻发出的金光时,又看见了那行字: “初九,潜龙勿用。” 这是乾卦初爻的爻辞,齐鹜飞当然知道。 《数术基础》第一章就是关于伏羲和八卦的知识,伏羲创卦,文王演易,是一切数术的总纲。 从小无机子就教他背易经,说这是万化之源。 整部易经六十四卦的所有卦辞和爻辞齐鹜飞都倒背如流。 初九,潜龙勿用。 初九,说的不是日子,而是代指乾卦第一爻。 初,是开始的意思,指的是此爻的位置,排在该卦第一位。 九,代表这是阳爻。 易经八卦最重要的就是阴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画卦时,以两条断开的短横线(--)表示阴,即偶数;一条长线(一)表示阳,即奇数。 以数表示,则六代表阴,九代表阳。 譬如坤卦(?上?下)六爻皆阴,它的第一爻,也就是最底下一爻(--)是阴数,就叫做“初六”; 第二爻叫做“六二”; 第三爻叫做“六三”; 以此类推,到最上面一爻,也就是第六爻,叫做“上六”。 乾卦(?上?下)六爻皆阳,所以它的第一爻称为“初九”。 易经的每一卦都有卦辞,每一爻也都有爻辞。 乾卦六爻的爻辞分别为: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 上九,亢龙有悔。 “潜龙勿用”就是乾卦“初九”的爻辞。 从卦象上来说,乾卦第一爻在最底下,所谓阳潜于下,不可用也,犹如龙潜于海,需要等来飞天的时机,才能有所作为。 但无机子说过,卦辞爻辞的解释并不是死的,不然谁都懂易经了。 齐鹜飞眯着眼,面向金光走去。 这时候,他耳中又听见了那阵阵魔音咒语。 越是靠得近,这声音就越明显,神识受到的冲击也越大。 好在他此刻法力已经恢复,而且比之前提升了一倍,能够更好地保护自己。 一直走到门前,强忍住魔音侵蚀,齐鹜飞正要伸手去推门。 他的手刚触碰到门上,那喃喃的魔音突然增强,许多信息涌入他的脑中,轰一下炸了开来。 他感觉自己变成了碎片,消融在了金光之中…… …… 醒来的时候,齐鹜飞发现自己在丹房里,维持着打坐的姿势。 七个蜘蛛也已经醒了,齐刷刷地排成一排,趴在面前的地板上,瞪着大大小小五十六只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耳中隐约还能听到来自远方的喃喃的碎语。 “初九,潜龙勿用!” “初九,潜龙勿用!” “初九,潜龙勿用!” …… 齐鹜飞反复念着这句爻辞,一些奇怪的东西在识海中翻涌,又从大脑沿着脊神经和迷走神经进入任督二脉,随着他自身的气机在周天循环。 他仿佛听懂了那些遥远的缥缈的魔音般的碎语。 是咒语! 齐鹜飞激动起来。 这是一条咒语! 一种法术! 这咒语的力量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为他所用。 “潜龙勿用!” 这不仅是爻辞,也是咒辞。 当这条咒语生效时,使用者便如龙潜于深渊,把自己隐藏了起来。 齐鹜飞还记得,去城隍司的时候,秦玉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修为。 仅仅过了一天,他的法力就从一品人仙的水平进步到了二品,几乎翻了一倍,这要是让秦玉柏发现了可不好解释。 他一直想找一件能够屏蔽法力波动的法宝,现在不需要了,只要念一念咒语就能做到。 当然,咒语是要消耗法力的。 齐鹜飞立刻试了一下,口中默念“潜龙勿用”,意念驱动那些缥缈魔音,便有一层不可见的神光护住了自己的身体。 神识见到自己的法力掉了一点,从518/518,变成了517/518。 过了一会儿,法力又恢复到了518/518,紧接着又掉了一点,变成了517/518…… 这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些。 法力就像体力一样,消耗以后,即便不采取措施,也会缓慢恢复的。 他自身恢复的法力正好抵消了咒语消耗的法力,也就是说,这个隐藏法力波动的法术是可以一直加持在自己身上的。 齐鹜飞很满意,这比带一个屏蔽类法宝要好,毕竟法宝占空间,还容易丢。 一个乾卦初爻的爻辞就能获得如此神奇的法术,那么其它爻辞呢? 要知道整部易经,一共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是不是意味着三百八十四种法术呢? 即便对应镜中世界八扇门上的八卦,每卦六爻,如果点亮一爻就可以获得一种法术,那么全部点亮后也有四十八种。 乾卦第二爻的爻辞是:“九二,见龙在田。” 这又会是什么样的法术呢? 齐鹜飞十分好奇。 不过他很冷静,深知做人不能太贪心的道理。 脑中那些魔音咒念带来的东西还没完全消化掉,如果再来一次的话,他很可能无法把持元神,从而走火入魔。 何况,他的潜力已经在太极池中完全挖掘出来,法力不会再增加,短期内不可能点亮乾卦第二爻。 七蛛已经醒了,这可是黄花观的摇钱树,得好好保护起来。 不能让它们再乱跑,万一吃丹药撑死了可就不美了。 即使一个蜘蛛一年只吐一两丝,按照端木薇给的价格,一年也有八万多紫币收入。 他记得师父说过,如果能在饲料上下功夫,可以把产量提升到单蛛月产一两丝。 单蛛月产一两,年产一斤二两,七个蜘蛛年产就超过八斤,能卖将近一百万紫币。 我擦,这就年入百万了?! 那我还打什么工,上什么班啊! 第二十章、化形篇 当然,和天庭悬赏的十万金仙币比起来,年入百万紫币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齐鹜飞可没贪心到真打算独享十万金币的程度。 别说他,整个城隍司都不敢说能把这笔钱都吃进肚里。 一般来说,一年有个三四万紫币就能满足基本的修行要求了,至少在成就地仙以前不会因为钱发愁。 要知道一把ps250飞剑才四千多紫币……而已! 如果一年有十万紫币的收入,那就是修行小康之家了。 齐鹜飞曾经的目标就是奔小康。 现在,一下子有了年入百万的机会,齐鹜飞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站起来,伸手摸摸蜘蛛的头,一只一只摸过去。 从没觉得它们这么可爱啊! 留在臀上的伤疤什么的也都不算什么了,只要你们多吐几口丝,别说咬个北斗七星,就是咬出个二十八宿来也没关系。 七蛛被他摸得有点发毛,感觉这位掌门大弟子今天极不正常。 齐鹜飞装模作样地警告道: “以后不许去丹房偷吃丹药,撑死了怎么办?” 说完就笑嘻嘻地领着它们回了蛛房,又去仓库找了些蛛饲料来备着,防止明天上班回来晚了又饿着它们。 看到饲料,齐鹜飞想起了师父留下的《养蛛致富经》。 在此之前,他从没打算在养蛛这件事情上下什么功夫,但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么赚钱的事,傻子才不做呢! 回到房里,把那本破书找出来。 翻开来就看到师父那熟悉的笔迹。 开篇第一句: “七色天蛛,奇毒无比,中者立死!” 齐鹜飞吓了一跳,我擦,我被咬了那么多口,不是早死翘翘了? 再往下看: “然其毒互克,以毒攻毒,可解。” “若七毒皆中,久则百毒不侵。” 齐鹜飞已经不记得自己最早被蜘蛛咬是什么时候了,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师父有意为之。 百毒不侵,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效果。 继续看下去: “其吐丝也,水火不侵,刀斧不斫,炼之可以成宝。” 后面讲了一些蛛丝的用法,很多都是无机子教过他的,也有一些他不知道的。 但最后一条引起了齐鹜飞的注意,因为这一条非常奇怪。 “七蛛化形,丝分七色,配以八卦,可炼成阵,是为天罗地网。” “地网口诀:帝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 “天罗口诀: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齐鹜飞看了好几遍,不自觉地联想到了八卦镜中的八扇门。 师父留下这两样东西,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难道要用蛛丝按一定顺序把八扇门连起来? 七蛛化形,丝分七色……是什么意思? 现在的七蛛吐出的丝都是白色半透明的,难道还能吐出七种不同颜色的丝来? 听上去很值钱的样子! 化形? 莫非是要七蛛修炼成妖,化成人形? 齐鹜飞想起师父经常强调他黄花观掌门大弟子的身份,好像有多少师弟师妹似的。 有一回,师父喝多了,把他领到盘丝洞里,对着一群蜘蛛说:“快来快来,拜见大师哥!” 继续往下看。 终于写到了他最关心的饲料问题。 “普通饲料:肉糜、禹粮混合,三百年可以成蛛。” 这个齐鹜飞知道,就是他现在常给蜘蛛吃的饲料。 可是三百年成蛛,难道师父养它们已经三百年了? 他记得刚来的时候盘丝洞里已经养了很多蜘蛛了,但当时并没有七色蛛。 或许是还小,看不出来吧。 “七毒养元丹:紫石2两、龙骨1两,阳石1两、云母2两、还魂草1株、龙涎香半两,七色灵芝各一两。 七色分别成丹,共七种,是为:赤元丹、橙元丹、黄元丹、绿元丹、青元丹、蓝元丹、紫元丹。 以蛛色对应丹色,不可混用,每七七四十九日服一丹,配合普通饲料,可提升吐丝量,单蛛月吐丝可超一两。” 齐鹜飞大喜过望,原来师父早就有了饲料配方,那为什么不早用呢!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其中的紫石、阳石和云母都比较常见,因为平常炼丹需要,以前也买过,去丹房找找说不定还有存货。 龙骨和龙涎香比较少见,价格昂贵不说,还容易买到假货。 龙骨不是前世药店里卖的那种动物化石,龙涎香也不是抹香鲸分泌物。 这两样都产自龙宫,是真龙身上的东西。 由于龙从小到大要经历不同形态,需要脱胎换骨,换下来的东西功效强大,是难得的天然宝物。 好在龙宫独享四海宝藏,并不禁售这些东西。他们有时候需要换取陆地上的灵药,也会拿这些东西来换。 朱紫国离西海近,并不是没有机会买到。 至于七色灵芝,不知道要的是七种不同颜色的灵芝,还是一株七色的那种。 如果是前者,紫芝、青芝、赤芝、黄芝都是常用药,另外三种难得一点;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非常难找了。 不过只要方子有了,事情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不就是药材吗,花钱买就是了。 一年一百万紫币的收入在那里摆着呢! …… 齐鹜飞继续往后翻,就翻到了一个单独的篇章:化形。 化形篇的字迹用的是一种只有师徒俩能看懂的字体写的。 要说这种字体,还是齐鹜飞发明出来的,源于前世医生开处方时写的一种字体。 齐鹜飞原本打算用来记述一些关于自己的秘密,结果被无机子发现。 无机子觉得不错,还对这种字体进行了改进,变得更加难以辨认。 齐鹜飞以为这里会有师父交待给他的话什么的,然而整个化形篇只有一个丹方,就像一张真的处方单子: “天蛛化形方: 君药:大妖之丹一枚 臣药:洪荒七色莲一瓣 佐药:草还丹一枚 使药:九幽束魂草一株 药引:九阳泉水 注: 妖丹需五品以上,最次四品,品级越高越好,以九品神龙丹为最妙; 洪荒七色莲瓣需与蛛色相合; 草还丹可用小蟠桃代替,如大蟠桃则只需三分之一; 君臣佐使四味药,以九蒸九炙法炼制成丹,以阳泉水服之。” 齐鹜飞直接看傻眼了。 这特么,上哪儿弄这些东西? 别说年入百万,上亿也买不到啊! 草还丹就是人参果。 你问问镇元子,肯不肯卖七个人参果给我? 还九品神龙丹…… 除了阳泉水就在家门口, 蟠桃园在天上, 九幽草在十八层地狱, 至于洪荒七色莲,更是听都听说过。 第二十一章、肇事者 看完化形篇,齐鹜飞又继续往后翻。 书还剩半本,但都是空白页,没有任何内容了。 不过让他疑惑的是,后半本的纸张和前半本不一样。 前半本,也就是写着文字的这半本,是普通的纸张。 而后半本,是用蛛丝做的丝绢纸。 尽管经过了特殊编织和法力炼化,但齐鹜飞对蛛丝的味道太熟悉了,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么多张纸,炼化之前得有二三两重吧? 好几万紫币啊! 齐鹜飞看得心疼。 不知道撕下来还能不能卖钱? 翻到封底的时候,又变回了普通的纸,因此整本书看上去都是破破烂烂的。 以师父那抠门的性格,怎么会平白浪费这么多蛛丝做绢呢? 而且看这样子,是想借着《养蛛致富经》来隐藏这几页绢纸。 一般人不会去翻看一本讲怎么养蜘蛛的破书。 即使看了,也不会对后面半本空白起什么疑心,只会以为书就写到了这里。 至于前面旧后面新,也可以理解为前面有字的地方翻多了。 只有像齐鹜飞这样对蛛丝特别熟悉的,才会一眼看出来这纸张的奇特。 这里面一定隐藏了什么。 法力透视? 隐形药水? 齐鹜飞试了试大部分办法,用火烤,用水浸,用药水涂……都没有看出半个字来。 最后他放弃了努力,只能暂时当师父吃饱了撑的,做了半本丝绢,又舍不得往上面写字,所以又拼了半本普通纸。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他也有点累了,不想再折腾,就躺在床上休息。 短短两天的时间,从遇到天警听闻天庭捉妖令开始,发生了太多事情,让他一下子难以消化。 麒麟山的花面狸大概率就是蝠妖的手下; 天庭丢了照妖镜,很可能和自己手上这面镜子有些关系; 过去价钱一般的蛛丝突然变得值钱了; 而关键人物——师父……却跑了! 师父去哪儿了呢? 齐鹜飞不知道。 过去总以为自己的师父属于不太靠谱的那种。 现在看来,不是不靠谱,是很不靠谱啊! 居然隐藏了那么多秘密! 蛛丝卖过那么多钱! 至于有没有去天上偷东西,齐鹜飞不敢想。 这特么要是真的,是我的幸运呢,还是不幸呢? 有了《养蛛致富经》,有了年入百万的机会,齐鹜飞自然可以选择安安稳稳做个逍遥自在的修仙富家翁,不用再出去挣那几百块的工资。 但目前的情况十分不明朗,城隍司是个好地方,消息灵通,还给自己加了一重身份,怎么说也是天庭的准公务员,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 …… 天一亮,齐鹜飞喂了蛛食和狗食,交待了几句,免得它们又去丹房乱吃药。 又去盘丝洞看了眼小鬼。 元小宝在洞里倒是很安耽,这里的阴气很适合他修行,所以并无怨言。 齐鹜飞又把锦鸡叫出来,问了问山上的情况,便去城隍司上班了。 进了阴阳司的办公室,可能是来得太早了,感觉阴气比昨天重了些,光线暗了不少。 他正打算去开灯,忽听得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兄弟,你来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办公室角落里杵着一个人。 那里有一块黑板,开会用的。 这人就站在黑板前,黑糊糊的,和黑板一个颜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范副队长,这么早啊!”齐鹜飞说。 范无咎嘿嘿一笑,说:“兄弟你刚才是不是没发现我?我的隐身术怎么样?” 齐鹜飞故作惊讶,竖起大拇指道:“天然去雕饰,完全与环境融为一体,这种法术真是太高明了!” 范无咎问道:“真的?” 齐鹜飞说:“如果是晚上用,效果一定更好。” 范无咎想了想说:“那我晚上试试。” 齐鹜飞问道:“谢队还没来吗?” 范无咎说:“被司长叫去训话了。” 齐鹜飞奇道:“训话?一大早的训什么话?” 范无咎说:“听说来了个草头神,要提审一个女魂,可是谢队已经送她还阳了。” “草头神?”齐鹜飞一惊。 “就是仙盾局的。”范无咎说,“二郎神手下原来有一千二百草头兵,现在也不知道多少了,都在仙盾局当差,嘚瑟的不要不要的。” 齐鹜飞心里觉得不妙,不会是和我昨天收回来那个女魂有关吧? 难道花面狸的事情仙盾局听到什么风声了? 可这件事除了元小宝,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呀。 就在这时候,刘判官来了,对齐鹜飞说:“小齐兄弟,秦司长让你过去一趟。” 齐鹜飞就跟着刘通到了秦玉柏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有四个人。 秦玉柏和一个陌生人坐在主沙发上,治安处长甘鹏飞坐在一旁相陪,而谢必安则老老实实站在一边。 刘通把齐鹜飞领进去,对秦玉柏说:“司长,小齐来了。” 秦玉柏点点头,指了指他旁边的人说:“小齐啊,这位是仙盾局的侍者,有话要问你。” 仙盾局不像别的机构那样层层都有职级称谓,内部的称呼十分随意,充满了江湖味。 比如梅山六圣,旧时分四太尉二将军,端木薇说的那个郭申就是二将军之一。 如今成了仙盾局的高管,也依然保留着这样的称谓。 底下的一千二百草头兵,江湖上也依旧称其为草头兵,顶多把兵字改成神字,称为草头神。 但在执行公务的时候,别人总不能“草头,草头”地叫,一般称呼他们为“侍者”。 齐鹜飞觉得这个称呼充满了宗教气息。 侍者在沙发里居中而坐,一脸傲慢,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问:“魂是你收回来的?” 齐鹜飞看见谢必安的脸色十分难看,想必是受了气。 再看甘鹏飞,板着脸,似乎也十分看不惯仙盾局的做派。 秦司长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依旧十分平和,看向齐鹜飞的时候还隐隐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齐鹜飞大致判断了形势,没有马上回答问题。 现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那个侍者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尴尬,眼皮一抬,怒**光,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这才开口:“您……是在问我吗?” 侍者皱眉道:“不是你还有谁?” 齐鹜飞连忙点头,陪着笑,很客气地说:“哟,怠慢怠慢!在下身份卑微,没想到上神是在问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侍者见齐鹜飞满面笑容,说得客气,尤其是对身份尊卑的界定,让他很满意,便缓和了神色,道:“好了,你现在说吧。” 齐鹜飞却又笑着问:“那个,您……怎么称呼?” 侍者楞了一下,说:“我姓赵。” “哦……赵侍者!” 第二十二章、小伙子干得不错 旁边的刘通和谢必安都憋着笑,差点就忍不住了。 就连甘鹏飞也忍俊不禁,连忙拿起茶杯啜了一口,呛到似的咳嗽起来。 只有秦玉柏不动声色,却也不催促齐鹜飞。 侍者显然也知道这个称号不怎么好听,脸色不豫,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报出全名道:“赵铎。” 齐鹜飞呵呵地笑笑。 像我这样有礼貌的三好小仙人,怎么能直呼上神的名字呢! “赵侍者,您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赵铎黑着脸,只好默认了“肇事者”的身份,又问了一遍:“顾晓菲的魂是你收回来的?” “顾晓菲?” 齐鹜飞那天光顾着收魂,却没记住姓名,隐约记得别人送的花圈上好像是写的这个名字。 “赵侍者说的是顾家庄那个女魂吧,那是我昨天去收的。” 赵铎就问:“你收魂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齐鹜飞看了谢必安一眼,见谢必安眼观鼻、鼻观心,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知道他没说出自己跟他汇报过的情况。 便道:“回赵侍者的话,没发现什么异常。” 赵铎厉声道:“此事非同寻常,你不要隐瞒,后果不是你承担得起的!” “这么严重啊!”齐鹜飞面色严肃起来,“那是要好好想想。” 赵铎点点头,满意地说:“慢慢想,不要着急。” 齐鹜飞问道:“赵侍者,我能问一下,什么样的情况才算异常吗?” 赵铎说:“只要你认为不合常理的都可以说出来,不要放过任何细节。” 齐鹜飞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要这么说的话,还真有一件异常的事。” 赵铎一喜,问道:“什么事?” 谢必安显得有点紧张,一个劲给齐鹜飞使眼色,又怕被人发现,本就煞白的脸变得更加白了,看上去十分怪异。 甘鹏飞也是面色凝重,看向齐鹜飞。 倒是秦玉柏,似笑非笑,似乎看穿了什么。 齐鹜飞说:“那天我去收魂,为了方便进去,就包了个白包。人家办白事嘛,我这么冒冒失失进去不好,上面不是早就三令五申不能扰民吗,谢队长特别交待过我。所以我就包了个白包,用的是谢队的名义,钱也是谢队私人出的。” 他朝刘通看了一眼。 刘通立刻会意,说:“哟,这是公干啊,怎么能让谢队长私人掏腰包呢!你们三队经费没有了吗?没有的话,司里也可以批的。” 秦玉柏也说:“是啊,必安,公私要分明,不用替司里省这点钱,都这么干,以后谁还来城隍司做事?说出去,还以为我秦玉柏对手下多么苛刻呢!” 谢必安松了口气,低头认错道:“司长说的是,以后一定照章办事。” 刘通就问齐鹜飞:“你包了多少钱?” 齐鹜飞说:“一千八百牛币,哦,加了个零头,应该是一千八百零一块。我是不是……包太少了?丢了城隍司的面子?” 刘通说:“少是少了点,不过也没什么,又不是亲戚。” 秦玉柏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这笔支出。 他们这里你一句我一句,把赵侍者丢在了一边。 赵铎早就怒不可遏,喝道:“你们有完没完?齐鹜飞,你到底发现了什么异常?” 齐鹜飞说:“赵侍者不要着急,这异常就和这个白包有关系。” “哦?什么关系?”赵铎暂压怒说,满怀期待地问。 齐鹜飞说:“照常理,宾客包了白包,主家是要回礼的。我那天包了白包,可我走的时候,主家却没有回礼。” “这算什么异常?” “赵侍者您刚才不是说不合常理就是异常,让我不要放过任何细节吗?我想来想去,这送礼不回礼,还有比这不合常理的吗……” 赵铎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桌子,道:“你在耍我?” 齐鹜飞躬身道:“我哪敢耍赵侍者。” 秦玉柏赶紧打圆场道:“侍者息怒,小齐是新来的,很多规矩都不懂,也不知上神天威,你可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赵铎哼了一声,道:“秦玉柏,你这司长是怎么当的?城隍司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下连秦玉柏脸上也挂不住了,把脸一沉,道:“我这个司长称不称职,自有上级审查,还轮不到外人来说。” 赵铎冷笑道:“我仙盾局有监察三界仙魔之职,城隍司也不能例外。郭将军已经来了纳兰城,你若失职,一样可以拿办!” 秦玉柏冷冷地说:“欢迎郭将军来视察工作。” 赵铎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意义了,便站起来,甩衣而去。 经过齐鹜飞身边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齐鹜飞知道今天是得罪死了这位仙盾局的“特工”,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昨天秦玉柏就已经让他站队了,既然选择了城隍司,就早晚会和仙盾局发生冲突,不过他没想到冲突来得这么快。 秦玉柏叫他来问话,其实也是进一步考察他昨天所表的决心。 如果在赵铎面前卑躬屈膝,想讨好仙盾局,很可能把在城隍司的人气给败光了。 另外,有些话,不管秦玉柏还是谢必安,都不能在赵铎面前说,但他这个“临时工”可以。 赵铎走了以后,办公室里的气氛恢复了些许轻松。 秦玉柏对于齐鹜飞嘻皮笑脸、不带一个脏字就把赵铎气走的表现很满意。 他笑着朝齐鹜飞点点头,然后转头对甘鹏飞说:“小伙子干得不错,是个可造之材,甘处长你要好好培养。” 甘鹏飞早对仙盾局的人颐指气使的样子看不惯了,赵铎被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也让他心里很舒服。 不过他对这种小道伎俩不以为然,对齐鹜飞说:“还是要好好在修行上用功,争取下个月仙试补考考出个好成绩。” 秦玉柏也说:“是啊,你们甘处说的对,要在正道上多下功夫。” 说完又上上下下看了齐鹜飞好几眼,看得齐鹜飞心里发毛。 法力上涨的事不会又被他看穿了吧? 好在秦玉柏很快就转过头去,和甘鹏飞说话去了。 应该是没看穿,大概是咒语隐藏了身上的法力波动引起了司长的注意。 回去得试试看能不能控制法力波动的释放量,不然全完隐藏也容易引人怀疑。 他正这么想着,秦玉柏突然回过头来,对齐鹜飞说: “好了,现在可以说了。” 第二十三章、下不为例 齐鹜飞还没想好要不要汇报花面狸的事情。 凭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想单独搞定花面狸,得做好非常万全的准备,需要耗费的成本非常高,而且时间上也未必允许。 如果向秦玉柏汇报,以城隍司的力量,加上齐鹜飞的情报,解决掉花面狸的成功率就很高了。 但是这样一来,大部分好处就轮不到自己头上了。 尤其是花面狸的妖丹,肯定会被上面收走,作为降妖的证据,就像古时候打仗要把对手的人头砍下来一样。 师父在《养蛛致富经》中记载的化形丹,第一味君药就是大妖之丹。 就算三尾花面狸的妖丹达不到4品以上的要求,练不成化形丹,至少可以让自己按照师父的丹方做一下实验。 当然也可以自己用。 妖丹可是个好东西,对于修行人来说是大补之物,配合其他药物,能够快速提升自己的修行实力。 很多修行人成群结队去北俱芦洲捉妖,说什么什么降妖伏魔,替天行道,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杀妖夺丹。 齐鹜飞过去不敢想这种东西,不仅是实力不够,更要紧的是,太补了,吃下去吃不消。 但现在他有了那面神奇的镜子,太极池可以帮他消化多出来的药力,只要吃下去不马上死,就可以到太极池中去消化。 齐鹜飞还在犹豫的时候,谢必安已经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秦玉柏做了汇报。 秦玉柏听完以后,沉吟道:“你做的也没有错,送魂归黄泉早日转生才是你们的职责。不过这一点要表扬一下小齐,他第一天来就能够发现问题,并且提出自己的想法,这很好。必安,你是老队员了。有些事情要想得远一些。” 谢必安说:“司长,我想不明白,就算顾晓菲的死有蹊跷,她也只是个凡人,仙盾局的人怎么会插手?” 秦玉柏说:“这件事情我也还没有搞清楚。听说这个女人在纳兰城牵扯上了什么案子。” 甘鹏飞疑惑地说:“能让仙盾局感兴趣的案子可不多,恐怕没那么简单。” 秦玉柏说:“不管什么事情,他仙盾局也不能骑在我们城隍司头上拉屎!不过这件事情要尽快搞清楚,我会通过纳兰城的朋友了解一下情况,你们这边也要去查一查,那个顾晓菲怎么死的,在纳兰城和哪些人接触过,有没有什么特殊背景?” 大家点头表示同意。 秦玉柏就挥挥手说:“你们先出去吧,甘处长留一下,我和你商量点事情。” 齐鹜飞就跟着谢必安一起出来。 一路上谢必安都沉着脸没有说话,直到回到了队里,把齐鹜飞叫到自己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500块钱扔过来,说: “你小子可以啊,敢到司长那里去占便宜!” 齐鹜飞嘿嘿一笑,也不客气,把钱接过来,说:“都是谢队长栽培!” 谢必安哼了一声,说:“我可没这样栽培过你!看样子以后我得小心点,搞不好哪天就被你坑了!” 齐鹜飞说:“我哪敢啊!县官不如现管,再说,咱们阴阳司总共就三个人,得团结一致不是。” 谢必安板着脸,语气却甚是轻松,说:“下不为例。” 齐鹜飞也不是贪这几百块牛币的小便宜,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向谢必安表明自己的立场。 他早就看出来,城隍司里面不是铁板一块,尤其是谢必安的阴阳司,明面上是属于治安处管,实际上却和地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从谢必安的态度来看,对他齐鹜飞的表态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拿出500牛币分给他。 这叫二一添作五,见面分一半,做贼分赃,算是自己人了。 齐鹜飞乐呵呵的把500牛币揣进兜里,说:“队长,有件事,我得向您汇报一下。” 谢必安说:“什么事?” 齐鹜飞说:“就是顾家庄那个女魂,您不是让我去调查一下她的死因吗?” 谢必安往大靠背椅里一躺,用好奇的眼神看着齐鹜飞,问道:“你查到什么?刚才在秦司长办公室怎么不说?” 齐鹜飞笑道:“我觉得还是先跟队长您汇报比较好,不然有些话怕说出来不妥当,您深谋远虑,一定能想得更周到。” 谢必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齐鹜飞说:“顾晓菲死在麒麟山并非意外,而是被妖怪吸食了阴元。” “哦,是什么妖怪?”谢必安问道。 齐鹜飞略作停顿,压低了嗓音说:“是花面狸。” 谢必安一惊,紧接着面色一沉,煞白的脸上,罩上了一层寒霜,说:“你可不能乱说!” 齐鹜飞说:“我没有乱说,就是花面狸,而且受了伤,顾晓菲是纯阴之体,花面狸吸食她的阴元是为了疗伤。” 谢必安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鹜飞早就想好了怎么解释,说: “你知道我一直在盘丝岭,我们岭上也大大小小的有一些妖类,虽然都不怎么成器,好在还算听话。 我当时就想,顾晓菲死在麒麟山这么多天了,现在去查肯定也查不出什么,但保不准当时就有目击者。 山上人没有,总有小动物吧,蝈蝈蛐蛐毛毛虫什么的,指不定哪一个就成精了呢,我就让我们岭上的野鸡野鸟飞到那边去问了问,果然,就问出来了。” 他没有把元小宝说出来,一来是答应过小鬼,二来也是给自己留一张底牌。 谢必安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马上站起来说:“走,去找秦司长汇报情况。” 齐鹜飞觉得略有不妥,刚刚从司长办公室回来,现在就去汇报情况,这不是摆明了刚才瞒报了么! 他刚想说什么,就见谢必安又坐了回去,摆了摆手说: “不急不急,现在不能去。下午,我们下午再去汇报!” 谢必安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凝神思考。 “现在我们先好好计划一下,这件事情该怎么处理?” 第二十四章、规矩 麒麟山靠近纳兰城,不在虹谷县城隍司管辖范围内,而且山那么大,要搜山捉妖必然出动大批人马,不惊动纳兰城是不可能的。” 谢必安瞟了齐鹜飞一眼,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啊?” 齐鹜飞说:“花面狸天性好色,我们可以找个漂亮的女人做诱饵。” 谢必安说:“花面狸生性狡猾,恐怕没那么容易上当。” 齐鹜飞的计划是让小狐狸去当诱饵,以狐狸的气味,引诱花面狸出来。 但这事儿不能说,城隍司对妖类可不友善,谁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小狐狸? 他必须保证小狐狸的安危,不能让她成为别人的棋子。 何况,现在还不知道城隍司会怎么安排这事儿,万一不让自己参与,最后落了个为他人做嫁衣,那就不值得了。 “谢队,花面狸现在受了伤,需要阴元疗伤,如果能找个像顾晓菲一样的纯阴之体的女人,一定能把它引出来。” “纯阴之体哪那么容易找?”谢必安皱起了眉头,“而且虹谷县的人跑到麒麟山捉妖,师出无名啊!” 齐鹜飞说:“明着去肯定不行,但麒麟山是旅游景区……” 谢必安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呵呵笑道: “好主意!组织一个职工旅游团,去麒麟山旅游。中途遇上了,就不能怪我们不跟纳兰城通报。 这个事你先别说去处。上午呢,我们出去逛一圈,就算是做调查,吃完中饭,我再去向秦司长汇报,这件事如果做成了,给你记头功。” 齐鹜飞不无担忧地说:“队长,阴阳司一向管只管人间鬼事,捉妖的事会不会……” 谢必安说:“你放心,这件事因你而起,又是你查出来的,怎么也不会少了你。记住,你背后我们三队!是阴阳司!放心大胆地去做,我们全队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 全队所有人……不就三个人么? 齐鹜飞总觉得自己加入的这个团队有点不靠谱,人太少了啊! 回到外间的大办公间,齐鹜飞不自觉地往黑板墙那里看,果然见范无咎像泼在黑板上的墨水一样贴墙站着。 “范副队长,还在练隐身术呀?” 范无咎嘿嘿一笑,说:“必须的!” 齐鹜飞想了想,把刚才那500块牛币拿出来,分了一半,说:“范副队长,你的。” 范无咎奇道:“这是啥?” 齐鹜飞说:“谢队奖励我的。” 范无咎说:“那是你的,不是我的。” 齐鹜飞说:“自己人,见面分一半。” 范无咎问道:“为什么自己人要见面分一半?” 齐鹜飞觉得这家伙傻得有点可爱,也懒得解释就说:“规矩!” “规矩?” 范无咎若有所悟,开心地把钱接过去揣兜里了。 齐鹜飞问:“老范,你今天有任务吗?” 范无咎说:“今天没任务,一会儿出去巡城。” 齐鹜飞说:“那你带带我吧。” 范无咎爽快地说:“行,你跟着我好了。” 两人就出了办公室,下楼骑了电瓶车,到大街上转悠去了。 “老范,咱们主要查点什么?”齐鹜飞把电瓶车骑到和范无咎并排,问道。 范无咎说:“就是看看哪儿死人了没有,有的话就把魂收了。宠物狗什么的也算,野生的不管。” 齐鹜飞奇道:“野生的为什么不管?” 范无咎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规矩’吧。” 顶着烈日,齐鹜飞总算知道这位副队长为什么这么黑了。 “找个地方歇歇吧,太热了。” 范无咎想了想说:“行,你跟我来,有个乘凉的好地方。” 齐鹜飞就骑着电瓶车跟着到了一座大桥边,把车停好。 范无咎带着他翻下桥,来到了桥底下。 桥底下十分阴凉,在这夏日炎炎的季节里果然是个乘凉的好去处。 桥洞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老人过来乘凉的,也有人打着铺盖卷,估计是长期住在这里的流浪汉。 齐鹜飞发现范无咎对黑暗有种特殊的喜好,只要看到黑的东西他就会靠近去看看。 桥洞里有个角落特别暗,一点光线也照不到。 范无咎到了那里就往角落里一坐,好像真的隐身了一样。 齐鹜飞走过去问:“老范,你这个隐身术真有意思,叫什么法门?” 范无咎说:“叫‘无常之黑’。” 齐鹜飞说:“这名字不错,你起的?” 范无咎摇头说:“不是,是我师父起的。” 齐鹜飞问:“尊师是哪一位?” 范无咎说:“黑山老妖。” 齐鹜飞一愣,这是满门黑啊。 黑山老妖也算是有名有号的老怪了,既然是黑山老妖教的法术那可能真的有用。 他倒不是想偷师,就是出于好奇,说:“老范,你给我讲讲隐身术的窍门呗。” 范无咎挠挠头说:“其实我也不懂什么窍门。听我师父说隐身术就是利用自身的特点和环境融为一体,我的特点就是黑,所以我就专门找黑的地方试。” 齐鹜飞觉得这傻大黑很可能是歪打正着,找对了方法了。 也许是黑山老妖故意这么引导他的。 把复杂的东西尽可能教得简单,才是当老师的至高境界,这个黑山老妖的实力不俗。 范无咎在角落里叹了口气,说:“我太笨了,学了这么久都没学好。” 齐鹜飞说:“你已经练得很好了,你看,早上的时候我就没发现你。” 范无咎开心起来,说:“那是因为你太菜了!” 齐鹜飞竟然无力反驳。 范无咎又说:“等我学会了避水术,我要去龙宫一趟。” 齐鹜飞问:“去龙宫干什么?” 范无咎说:“去学习学习,师父说最厉害的隐身类法术在龙宫。” “龙宫?”齐鹜飞心头一动,“什么法术?” 范无咎说:“名字不太好记,好像叫什么‘龙潜在水里就没用了’。” 齐鹜飞知道范无咎说的一定是“潜龙勿用”。 隐藏自身的法力波动,而且几乎不消耗法力,的确是很神奇的法术,但也称不上隐身术里最厉害的吧。 他昨晚就觉得这条咒语里面还有很多隐藏的东西。 那些魔音又在脑海深处响起。 一些更深层的意念在神识中展开,他不自觉地想象着自己的身体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并随着心念动处念出声来: “潜龙勿用!” 法力开始急速地消耗,517、516、515……499、498、497…… 他听见范无咎说:“咦,小齐兄弟……小齐兄弟……你在哪儿?” 第二十五章、泡面哥(求收藏,推荐) 法力消耗的速度非常快,大概每秒一点。 这已经减去了自身恢复的速度。 也就是说,如果什么都不做,齐鹜飞现在可以维持隐身状态500秒左右,不到十分钟。 他立刻收法,显出真身。 范无咎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刚才发生什么了?” 齐鹜飞说:“没发生什么啊!” 两个流浪汉围过来,好奇地看看范无咎,又看看齐鹜飞。 其中一个对他说:“你刚才不见了。” 齐鹜飞说:“我一直在这儿,你看错了。” 另一个流浪汉说:“我也看见了。” 齐鹜飞说:“你看见什么了?” 流浪汉说:“我看见你不见了。” 齐鹜飞说:“既然我不见了,你又怎么看见?” 流浪汉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问他的同伴:“你看见了吗?” 先前那个流浪汉说:“我当然没看见,笨蛋!他不见了,我怎么看见?” “你没看见,又怎么知道他不见了?” “我没说他不见了。” “你刚才明明说了。” “是你听错了。” “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没看见。” …… 两个流浪汉叽叽喳喳地辩论着。 齐鹜飞对范无咎说:“我们走吧。” 范无咎心里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桥洞里传来一阵香味。 一个流浪汉正在角落里吃泡面,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热水。 那人身上穿件破旧的灰风衣,脚上套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上还站着一只秃了毛的黑鸟,正伸长了脖子,从他端着的泡面桶里喝汤。 另一个流浪汉拿着一个破陶碗,凑过来,说:“哎,专家说了,纸碗泡面不健康,用我这个。” 穿风衣的流浪汉没有说话,他头上那只秃毛鸟却说话了: “泡面! 你懂泡面吗? 我特么都粪(混)到吃泡面了, 我还在乎健——康?!” 齐鹜飞忍不住朝那人和鸟看去。 这年头,流浪汉都带着成精的宠物出门了? 流浪汉见他在看他,就端起碗朝他笑笑,那意思,你吃不吃? 齐鹜飞也笑笑,就和范无咎离开了桥洞。 泡面的香味勾起了他们的食欲,时间也差不多了,俩人回到城隍司吃中饭。 吃完饭,齐鹜飞就去谢必安办公室。 谢必安正在打电话,见他进来,示意他先坐。 打完电话,谢必安问齐鹜飞:“你打算怎么向秦司长汇报?别告诉我真的是什么蝈蝈蛐蛐毛毛虫给你传的消息,那顾晓菲的魂是谁给修复的?” 齐鹜飞知道露馅了,瞒不住谢必安,就嘿嘿地笑,也不说话。 这也是他不直接向秦玉柏汇报的原因,在谢必安这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大不了继续编呗。 谢必安笑道:“行了,别动你那点歪肠子了。咱们虽然都是为天庭做事,但各有各的师门,各有各的消息来源,你不想说就不说。 不过这事儿太大,到了秦司长那里得说得过去。这样吧,就说是我动用了地府的关系,从顾晓菲的残魂得到的情报。当然,你的小动物们也起到了很关键的作用。” 齐鹜飞说:“谢队英明!” 他很清楚,这样一来,功劳就被谢必安拿走了一半,但也确实帮他做了掩护。 这件事情上,他也不可能独揽大功,有谢必安挡着,对他这个“临时工”有好处,至少到时候行动会自由很多,不会总被红眼人盯着。 谢必安说:“那我就上去汇报,你等着。” 齐鹜飞回自己的办公室等着。 范无咎没再出去,一直杵在黑板前站着。 齐鹜飞也不打扰他,就坐在电脑前,打开天庭内网。 近期内网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新闻,无非就是太白金星下界安抚南赡部洲众仙民,紫薇大帝和后土娘娘会晤,进一步加强天地联合工作机制、促进天地一体化等等。 齐鹜飞随意浏览了一些网页,又打开了论坛。 论坛上到处都是小道消息,但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他翻着翻着就翻到一条帖子: “你们听说了吗,真武大帝在北俱芦洲活捉了一个洪荒巨人,已经押解到天河水牢了!” “楼主真的假的?” “假的吧,洪荒巨人早就灭绝了,这玩意儿比龙还古老。” “是啊,听说人类中兴之前,是巨人统治世界呢!” “放屁,盘古开天,女娲造人,哪来的巨人?” “你嘴巴放干净点,都告诉你叫洪荒巨人了,当然是盘古开天之前就存在了。” “天都没开,他们住哪儿?” “那你去问陆压啊!” “为什么问陆压?” “先有鸿钧后有天,陆压道人还在前。” “这你也信!” “为什么不信?” “那都是网上传出来的话,封神时候根本没这种说法。” “陆压怎么不出来辟谣?” “神特么辟谣,你以为陆压道长是娱乐明星啊!” “别争了,是不是洪荒种族,用照妖镜照一照不就知道了?” “照妖镜只能照出妖怪的样子,又不能照出妖怪的来历。” “听说如果是开天以前就存在的东西,照妖镜是照不出样子的。” “为什么?” “因为宇宙开辟之前,还没有三维时空,当然就没有样子了。” “老君说大象希形、大音希声,就是鸿蒙之初了。” “那照出来的是什么?” “大概是一道道光吧,要么就是一片黑暗。” “你们说什么都没用了,天庭的照妖镜被人偷了。” “不可能!” “不信拉倒。” “哈哈,偷偷告诉你们,是我偷的。” “楼上已举报。” “举报+1” “举报+1” …… “各位道友,我准备去北俱芦洲搞直播,有没有捧场的?” “碰到巨人就死翘翘了。” “没事,我们会在屏幕前为他默哀。” “默哀+1” …… 齐鹜飞看得直摇头。 这些修行世家子弟,真是闲得蛋疼。 这时候谢必安回来了,对齐鹜飞说:“你现在回家准备一下,吃完晚饭过来集合,旅游团的事情司长同意了。” “今晚就出发?”齐鹜飞没想到会这么急。 “秦司长担心被仙盾局抢了先。而且花面狸很狡猾,万一离开了麒麟山,就不好找了。” “我们去多少人?” “暂定六个。” “才六个人?”齐鹜飞觉得少了点。 “不少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走不开。而且,人太多会引起纳兰城那边注意的。” 谢必安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就靠你了。” 齐鹜飞一愣:“队长你不去?” 谢必安说:“总共就六个人,一队队长柳钰带队,他会带两个队员,二队也会出一个人,再加上一个女人做诱饵,就只剩下一个名额了。这件事起因在你,线索也是你提供的,你必须去。” 齐鹜飞问道:“诱饵是谁?” 谢必安说:“不知道,秦司长说他来安排。” 第二十六章、青莲开 齐鹜飞匆匆赶回盘丝岭。 必须得好好准备一下,花面狸不好对付,城隍司同行的那些人恐怕也不是善茬。 别到时候好处没捞到,反成了炮灰。 他先去西山找小狐狸。 小狐狸正在洞口梳理她的尾毛,看见齐鹜飞过来吓了一跳,立刻化作人身,红着脸说: “呀,齐哥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齐鹜飞刚才隐约看见她的尾巴似乎有个小分岔,看样子已经一尾熟,快要变两尾了。 “绥绥,我有事要请你帮忙。” 苏绥绥说:“齐哥你说,只要我能做的。” 齐鹜飞说:“我想让你去麒麟山,帮我把一只花面狸引出来。” “花面狸?” 苏绥绥并不知道天庭的捉妖令,但她想起了昨天齐鹜飞问起的事情,以及那个玩笑。 “也是妖……精吗?” “妖怪。” “哦,什么时候去?” “今晚就去。” 苏绥绥说:“好,那我准备一下。” 齐鹜飞见她答应地爽快,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说:“这事可能有点危险。” 苏绥绥就问:“那花面狸很厉害吗?” 齐鹜飞说:“三尾的,不过受了点伤。” “三尾!”苏绥绥惊呼道,“齐哥,不是我多嘴,三尾的花面狸,我们两个加起来也打不过。” 齐鹜飞说:“你把它引出来就行,别的事情交给我。” 苏绥绥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哦,我忘了还有无机道长在。” 齐鹜飞也不便多解释,就说:“你先准备一下,一会儿到黄花观来找我。” 接着,齐鹜飞又去了盘丝洞,把元小宝带出来。 老黄狗在观门口的榆树下乘凉,看见齐鹜飞的影子,猛地站起来狂吠。 齐鹜飞说:“别叫,我又不是瞎子。” 老黄狗果然停了叫声,好奇地看着齐鹜飞,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个小鬼回来。 进了观,齐鹜飞找了个旮旯阴影里让元小宝躲起来,并交待他不要乱跑,三清殿的阳气太重,容易冲到他。 然后去了丹房,找了一些能用的救急丹药。 又回房间,把平时玩的飞镖、弹弓之类的,一股脑儿塞进储物背包里,甚至还放了一把手枪。 其实城隍司也有手枪可以领,配有特制的具有一定破除法术防御能力的子弹。 但不管子弹多厉害,枪的发射原理还是机械的、物理的,不能用神念控制,只能手控,算不上法宝。 真遇到危险,直接用御器法控制子弹攻击也比开枪好使,所以除非是法力耗尽的时候,修行人一般都不怎么喜欢用枪。 丹药和武器都备齐,齐鹜飞又检查了一遍。 看看时间还早,才坐下来休息。 必须确保安全啊! 如今也是即将年入百万的人了! 不能头脑一热,就冲动得不顾后果了。 不过有了“潜龙勿用”的隐身术,关键时刻保命应该不成问题吧。 隐身之下,一秒一点法力消耗,只要留个几十点法力值,以自己的速度,利用隐身时间,硬跑也能跑出很远了。 齐鹜飞觉得有必要再测试一下,就大声喊: “旺财!旺财!” 老黄狗听见齐鹜飞喊他,就哒哒地遛进院子,奔齐鹜飞的房间走来。 齐鹜飞听见老黄狗的脚步声,瞅准时机,集中意念,念一声:“潜龙勿用!” 法力开始急速消耗,而身体和环境快速地发生了一种微妙的融合。 老黄狗寻声而至,进了房间,突然愣在那里。 人呢? 汪汪地叫了两声,转身出了房间。 齐鹜飞又喊:“旺财!” 狗便欢蹦着回来,进了房间,又愣住了。 汪地叫一声,再次转身离开。 刚来到院子,又听见身后传来喊声:“旺财!” 老狗抬头望天,看见天上的太阳正烈。 耳朵里传来幻听,仿佛老榆树上的那只蝉回来了。 他用力甩了甩耳朵,朝院子角落的阴影里瞟了一眼,憋出一句人话: “见鬼了!” 猛然惊觉,再想说话,却只呜呜汪汪地发出几声狗吠。 …… 齐鹜飞一直等到法力快要耗尽,看了眼时间,八分多钟,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 他拿出镜子,立刻意念随动,来到八角屋中。 唯一无法确定的是,元神进入镜中世界时,隐身术还生不生效? 如果还能生效的话,这就很无解了! 镜子里不怎么消耗现实时间,如果法力并未失效,那就等于可以无限时间隐身,只要法力快耗尽时元神进入镜中,在太极池里恢复法力就行了。 不过很快他就否定了这种可能。 因为进入镜中后,他的法力值就停止了消耗。这意味着,此时隐身术已经失效。 他跳进太极池里,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洪荒温泉。 法力恢复后,他来到乾卦门前。 把手放到乾门上,想试试看能不能点亮第二爻,哪怕只点亮一点点。 然而这一次,他几乎没有耗费任何法力,乾卦初爻就已经完全亮起。 齐鹜飞大喜,这样的话,就很有希望能点亮第二爻了。 当他全力输出法力时,第二爻没有亮起,而整扇门突然轰一下开了,出现了一片虚无的黑暗。 齐鹜飞猝不及防,一下子跌进了黑暗之中。 在这一刹那,他看见了乾卦的卦辞—— “乾,元亨利贞!” 耳中又传来许多神秘的碎语,如魔音咒念。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没有惊慌,知道这很可能也是一种法术的咒语。 咒语不停冲击神念,在识海中嗡嗡作响。 他感觉这咒语的力量比“潜龙勿用”更加强大,也更具有攻击性。 但他始终无法完全把握其中的意义。 等他的意识完全清醒时,眼前光明复现。 他看见自己依然站在八角屋中,并没有跌入某扇门内的神秘世界。 但面前的乾门却发生了一点点变化—— 门头上多了两个金文大字: 乾宫 门上的卦也变了。 原本被齐鹜飞点亮的乾卦初九爻从中间断开了,从阳爻(一),变成了阴爻(--)。 一爻之变,整个卦也变了,从乾(?上?下)卦,变成了姤(?上?下)卦。 此时,从阳变阴的那一爻依然亮着。 金光在整个八角屋中闪烁。 齐鹜飞觉得身后似有异样,猛然转头,看见太极池中冒出了一朵莲花骨朵。 莲花隐现七色,只是含苞未放。 唯有那青色的一片花瓣,脱离了骨朵,向外绽开,正对着太极池台上的巽(?)卦。 第二十七章、乾,元亨利贞 易经六十四卦,都是六爻卦,每一卦都由上卦和下卦两个经卦组成。 乾卦的上卦和下卦都是乾(?),即(?上?下)。 初九阳爻变阴后,上卦依然是乾(?),而下卦变成了巽(?)。 乾为天,巽为风,变化后的卦叫做天风姤(?上?下)卦。 青莲花瓣指向太极池台上的经卦巽(?),正是组成姤卦的下卦。 同时,也指向另一面墙上的门,门上画着六条爻线,从下至上分别为--、一、一、--、一、一,组成巽(?上?下)卦。 巽门正和乾门相对。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点亮了乾卦初九之后发生的。 乾门头上却多了“乾宫”二字,而门上的卦符变成了姤卦。 齐鹜飞记得师父讲过,易经六十四卦,以八经卦为核心,可以分成八宫,每宫八卦,八八六十四,变化无穷。 难道这八角屋,是按照八宫布局来的? 太极池中的莲花会不会就是师父在《养蛛致富经》中提到的洪荒七色莲? 那么说,天蛛化形丹的丹方是真的了? 现在把花瓣摘下来,是不是可以带出去,变成现实世界的实物? 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敢尝试,万一不成,花瓣就没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出来。 再等等吧,反正化形丹需要的药物还有那么多,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配齐。 齐鹜飞又回到乾宫门前,看着门上的天风姤卦。 此时姤(?上?下)卦的初爻,也就是“初六”爻是亮着的,其余五爻则黯淡无光。 齐鹜飞伸手按在门上,试着用力推门。 他看见第二根爻线开始闪烁变亮。 随着法力的输出,爻线亮起的长度也在变长。 当法力值消耗掉500点的时候,爻线刚好亮起了一半。 也就是说,要想点亮姤卦第二爻,需要大约1000点法力值。 齐鹜飞似乎明白了什么,隐约触摸到了某种隐秘。 他回到太极池中,开始恢复法力。 那朵七色莲花骨朵就在眼前,含苞欲放,色淡而味绝,仙气蕴蕴,仿佛神仙点墨。 其中青色的一瓣绽开一边,活了一般,更显生动。 齐鹜飞不敢靠得太近,深感此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法力恢复以后,他退出八角屋,静静地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对着镜子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是我?” “师父,你去哪儿了?” 想起那朵莲花,齐鹜飞翻开了《养蛛致富经》,把化形丹的方子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君药:大妖之丹一枚 臣药:洪荒七色莲一瓣 佐药:草还丹一枚 使药:九幽束魂草一株 药引:九阳泉水 …… 天蛛化形,化出来到底是什么呢? 蜘蛛侠?!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电影里那个从手腕上滋滋喷丝的家伙。 以后出门带着七个蜘蛛侠,比灭霸还拉风啊! 可是这化形丹…… 阳泉水就在彩虹谷中,最难找的七色莲花瓣可能也已经找到了,虽然还不知道怎么取出来。 还剩下大妖之丹、草还丹和九幽束魂草。 大妖之丹要四品以上,三尾花面狸的妖丹即使能拿到也应该达不到要求。 听端木薇说鲮鲤精有五品实力,那么妖丹至少四品了。 但鲮鲤精踪迹在女儿国解阳山一带,离虹谷县太远了。 而且它已经被众多仙神盯上了,跑去捡漏的机会不大。 人参果在五庄观,当年唐僧师徒偷吃了几个,差点被镇元子灭了,要不是金蝉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观音帮忙,可能取经之路就终止于乌斯藏国了。 蟠桃和九幽束魂草,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冥河地狱,这俩暂时想都不用想。 齐鹜飞叹了口气,放弃了带着七个蜘蛛侠出门的想法。 习惯性地翻过一页纸,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后面那半本空白的蛛丝绢纸上突然出现了字迹。 第一页上竖排写着三个金文大字: 乾宫金 第二页上画着乾卦的卦符(上?下?)。 旁边写着卦辞:乾,元亨利贞。 和他在八角屋中推开乾宫门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卦辞一模一样,连字体都是一样的。 齐鹜飞确定,这不是师父的笔迹。 “元亨利贞”四个字就像印刻在脑海中一般被唤醒,挥之不去。 耳中又听到喃喃的碎语魔音,伴随着许多信息在识海中翻滚。 然后轰一声响,一切又变得出奇地安静。 而齐鹜飞也终于理解了这咒语的意义和用法。 “乾,元亨利贞。 消耗自身一半法力,随机召唤一种法术,威力随机,有百分之五的几率完成一击必杀。” 听起来有点牛b啊! 齐鹜飞决定试一试。 攻击性法术,必然要有攻击对象。 他出了房间,来到观门口,朝在榆树下睡觉的老黄狗招招手:“旺财,过来。” 老黄狗来到齐鹜飞身边,看见他脸上的笑,总觉得不怀好意,歪着头呜呜地叫。 齐鹜飞笑道:“旺财,我刚学了个法术,老规矩,我施法,你陪练。” 老黄狗想起当年浑身被雷打得焦黑的惨状,扭头就跑,一溜烟地没影了。 齐鹜飞摇摇头,只是吓唬吓唬狗而已。 他当然不会拿旺财做实验,毕竟这法术有百分之五的必杀几率。 虽然齐鹜飞觉得必杀什么的,都是夸夸其谈,这世上哪有必杀的法术? 他走到墙角边,挖开一块砖,找出一只蟑螂。 齐鹜飞拎着蟑螂的须须说:“小强,对不住了,如果一会儿你死了,我会给你多念几卷经的,反正你这辈子也修不了仙,祝你转世投个好胎。” 老黄狗从树丛里钻出半个头,偷偷朝这边看。 它的旁边又钻出一个鸡头,问道:“狗哥,上仙这是干嘛呢?” 老黄狗伸出前爪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锦鸡不要说话。 齐鹜飞屏气凝神,神念翻涌,口念: “元亨利贞!” 他感觉身体猛然一空,就好像有个大功率的吸尘器管子伸进了血管,一下子把他抽空了。 神识中看到法力变成了259/518,整整消失了一半,连个过程都没有。 与此同时,虚空中刮起了一阵旋风。 看来这次召唤了的是风系法术。 可是…… 这风未免也太小了一点…… 蟑螂就被齐鹜飞捏着须挂在空中。 风从虚空中来,从蟑螂身上刮过…… 蟑螂晃了晃,连须都没有断。 老黄狗和锦鸡躲在灌木丛里,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黄花观掌门大弟子对着一只蟑螂在发什么呆。 齐鹜飞不死心,又念了句: “元亨利贞!” 身体又是猛地一空,神识中的法力又被抽走一半,只剩下了129/518。 没有留下小数,看样子法力值只能精确到个位数。 或许是洪荒真灵不可分割吧。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连刚才那样的小风都没有。 然而这时候,天却突然暗了下来。 一块巨大的漏斗状乌云出现在头顶,盖住了整个盘丝岭。 第二十八章、你见过天劫吗 天仿佛要塌了。 老黄狗躲在灌木丛里呜咽。 锦鸡也缩起了鸡脖子。 苏绥绥正走在通往黄花观的山间小路上,突然感觉天变暗了,抬头就看见了那个可怕的云斗。 云是黑色的,有亮光从云斗的薄处透出来,仿佛用黑棉絮包住了一团火。 一些细密的闪电在云层表面爬行,像聚集的白蛇群。 齐鹜飞手捏着蟑螂,抬头望天,像个泥塑木偶般,一动也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 天地之间,除了那个旋转的云团,一切都静止下来。 突然,云团炸裂,伴随着一声轰鸣,一条直径超过两米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在了齐鹜飞身上。 电光刺眼,十里之内一片炫目的白。 苏绥绥还在十里之外。 她清楚地看见了那道可怕的闪电,平生从未见过这样恐怖的场景。 一丝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被唤醒,并急剧放大。 她仿佛看见自己在雷霆中备受煎熬,九条尾巴被一一烧焦,终于轰然渺冥,意识消逝于黑暗之中。 苏绥绥猛地惊醒,心生退意,想回自己的洞穴。 但她望向闪电的方向,又不禁担心起来,便咬了咬唇,继续朝黄花观走去。 …… 闪电落下时,老黄狗吓得一缩头,一把抱住了旁边的锦鸡,瑟瑟发抖。 锦鸡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又被老黄狗抱住,只伸长了脖子喔喔地打了个鸣。 …… 闪电落下来不过一瞬间就消失了。 天空的云团也随之不见。 从云团出现,到闪电落下,到一切恢复原状,前后不过几秒钟。 日头又高高地挂在碧蓝的天上,给盘丝岭罩上了炎炎的热火。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齐鹜飞定定地站在那里,手还保持着捏着蟑螂的样子。 好半天,他才缓过劲来,轻轻松开手指。 食指和拇指间还留着半根蟑螂的须。 这证明了刚才发生的不是幻觉。 蟑螂没了。 天雷落下来的时候,齐鹜飞以为自己要死了。 这么大的雷,搞不好整座山都要化成灰烬。 好在它只攻击了蟑螂,连旁边的一根草都没伤到。 齐鹜飞从神识中清楚地感应到了闪电的能量对应的法力值。 从落下的那一刻开始,那个数字就以一种夸张的方式变大,从1到999再到9999再到99999…… 齐鹜飞只能看见很多9,然后变成了一个横过来的8——无穷大——∞ 当然,这个无穷大其实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法力太低,神识无法接收那么多洪荒真灵的力量,数不清了,就变成了无穷大。 世上哪有真的无穷大法力的雷? 真要无穷大,那不是把天地都给灭了! 不过这样的威力也的确无限接近“一击必杀”了。 5%的概率? 可我只用了两次。 明明是50%的概率嘛。 还好刚才没拿旺财做实验,要不然连狗肉都没得吃。 …… 云斗初现之时,远处的天空中就有几道光芒,或白或紫,宛若流星,疾驰而来。 但还没等他们靠近,闪电就已经落下,一瞬之后就消失了。 那些光芒在盘丝岭上空盘旋了一圈,又四散而去。 片刻之后,两头载着天警的南天豹才来到事发地,看了看,便飞走了。 …… 虹谷县城隍司上空。 秦玉柏背着手,浮空而立,眼望盘丝岭方向。 治安处长甘鹏飞和文书刘通就站在他身边。 “你们怎么看?”秦玉柏问道。 甘鹏飞皱眉道:“这等威力的天雷,怕不是天尊出手,难道蝠妖上了盘丝岭?” 秦玉柏摇头道:“若是天尊下界,我们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而且看这雷云,不像是雷部众神的手法。” 甘鹏飞道:“那会是谁?” 秦玉柏说:“你不觉得这很像天劫吗?” “天劫?”甘鹏飞一惊,“可是天道之威不是被天庭化用了吗?已经数百年没有天劫降临三大部洲了吧。” 秦玉柏说:“玉帝靠功德碑收取三界功德税,以此平衡天道,但并不能完全保证天道不会降临。如果有人以洪荒古法绕过天庭仙试,未必不能招来天劫。” 刘通说:“盘丝岭上现在只有齐鹜飞一人,他的修为不可能招至天威,难道无机道长根本没有出游,而是……” 他觉得有点不可置信。 秦玉柏道:“我与无机子相识百多年了,那时他就已经位列紫府,可这百年来他的修行却毫无寸进,你们说奇不奇怪?” 甘鹏飞说:“那要不要调查一下,城隍司对本地仙门有监管的职责。” 秦玉柏说:“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查过?无机子看上去胆小无能,又贪财抠门,实际上却深不可测。如果这真是他招的天劫,能绕开天庭仙试院和功德林,要说他背后没有后台,我是不信的。” 刘通说:“仙试院有南极长生大帝坐镇,功德林更是玉帝亲掌,谁敢搞小动作?难道是元老会的……” 秦玉柏没有说话。 甘鹏飞皱起了眉头。 刘通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非议圣人,那是天大的罪过! 元老会里是谁? 三清、火云宫三圣、女娲娘娘…… 这些名字,就连一众天仙都不敢随便提,何况他一个小小的虹谷县城隍司文书。 还好没说出来。 刘通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秦玉柏突然问道:“你们觉得齐鹜飞怎么样?” 刘通已经明白了秦玉柏把齐鹜飞安排到城隍司来的目的,就说:“是个聪明人,值得好好培养一下。” 秦玉柏点点头,又看向甘鹏飞。 甘鹏飞却是个直爽人,说:“聪明倒是聪明,就是疏于勤勉,耽于小道,恐怕难成大器。” 秦玉柏哈哈大笑,朝盘丝岭方向望了一眼,说:“好了,走吧。” …… 纳兰城外,白云之上,草头神赵铎踏云而立,恭敬地站在一位灰衣人身后。 “郭将军,这……我怎么看着像……像天劫?”赵铎有点不自信地说。 梅山将军郭申紧皱眉头,沉声道:“你以为功德碑是摆设?这几百年来谁还见过天劫?” “那这是什么?”赵铎十分疑惑,“看这威力,难道是闻仲亲临?” 郭申说:“不管是不是闻仲,盘丝岭的事情我们都不要插手了,你把那里的暗哨撤回来吧。” 赵铎说:“可是如果闻仲亲临,不正说明蝠妖可能到了盘丝岭了吗?” 郭申哼了一声,道: “你觉得以刚才那雷霆之威,还会留点蝙蝠渣给我们吗? 你把重点放到麒麟山,我去一趟女儿国解阳山,绝不能再让那两个小妖落到别人手里,要不然仙盾局和郎君的脸面就被我们丢尽了!” …… 第二十九章、一桌奇葩饭 齐鹜飞并不知道盘丝岭外围发生了这么多事。 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回头看见一丛灌木在簌簌地抖动。 他走过去,拨开灌木,看见老狗和锦鸡互相抱得紧紧的,一边发抖,一边叫,一个呜呜汪汪,一个喔喔叽叽。 “喂,你俩干嘛呢?” 狗和鸡同时吓了一跳。 鸡先反应过来,咕咕叫着从黄狗怀抱中挣扎出来,急道:“老狗,你干嘛抱我,我可是正经鸡!” 老黄狗也急道:“糙,你以为我愿意啊,你个绿帽公鸡!” 锦鸡奇道:“咦,你会说话?” 老狗一愣,说:“汪汪……” 锦鸡说:“别装了,成精了就好好说话,别占了便宜想赖。” 老狗说:“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你们俩慢慢吵,我回去做饭了,吵饿了就进来吃。” 老黄狗和锦鸡都安静下来。 经过刚才那一道闪电,他们对齐鹜飞敬若神明。 看着齐鹜飞进了观门,老黄狗老老实实地走到观门口,像条看门狗一样在门边蹲下来。 锦鸡想了想,也走过去,在门的另一边站定,来了个金鸡独立。 老黄狗瞪了它一眼,却也没再叫。 …… 苏绥绥来到黄花观的时候,看见观门口站着一只鸡,蹲了一条狗,鸡眼瞪狗眼,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问老黄狗:“旺财,齐哥在不?” 老黄狗汪汪地叫两声。 旁边的锦鸡说:“上仙在观里炼制仙肴,不见外客。美女你有什么事?” 老黄狗很不满鸡抢了自己的活,但奈何自己又说不出话,只能汪汪地叫。 苏绥绥说:“是齐哥叫我来的。” 锦鸡说:“哦,那我进去报告一声,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旺财,你在这里看着,小心点,女人越漂亮越会骗人,哦不,骗狗!” 它刚放下金鸡独立的鸡脚,老黄狗已经滋溜一转身,进观里去汇报了。 “喂喂,旺财,等等我!”锦鸡叫着追了进去。 不一会儿,齐鹜飞出来了。 鸡和狗就跟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像两只保镖。 齐鹜飞看见苏绥绥,笑道:“你来的真是时候,我刚做好晚饭。” 苏绥绥惊讶地说:“齐哥你还会做饭?” 齐鹜飞说:“你不知道我是十世厨子投胎吗?” 苏绥绥掩面而笑,道:“那你前世莫不是来自吃货国?” 齐鹜飞愣了一下,说:“你怎么知道?” 苏绥绥笑得更厉害了。 进了观内,来到厨房,齐鹜飞请苏绥绥入座。 又对老黄狗和锦鸡说:“你们俩也坐吧。” 老黄狗没什么,熟练地跳上了椅子。 锦鸡何曾受过这等礼遇,不禁欣喜若狂,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齐鹜飞又出去把元小宝带进来,这才开始上菜。 香椿炒蛋、番茄炒蛋、水蒸蛋、煎鸡蛋、蛋皮卷、蛋花汤…… 锦鸡傻眼了。 全是鸡蛋啊! 你让鸡怎么吃? 黄花观向来节俭,鱼肉之类的菜从不常备,今天回来得又匆忙,除了几样蔬菜,就只剩一篮子鸡蛋了。 齐鹜飞看见锦鸡那难堪的样子,一拍脑门,抱歉地说:“哎呀,我忘了你是只鸡了。” “上仙,我还是出去看门吧。”锦鸡哭丧着脸说。 齐鹜飞说:“不用,你就在这儿,一会儿我有事要你做。” 晚餐正式开始。 一人、一狐、一狗、一鸡、一鬼,各就各位。 齐鹜飞和苏绥绥随意地聊着天,老黄狗吃得很欢,元小宝躲在后面的阴影里吸食桌上食物飘过来的香气。 唯有锦鸡苦着脸,可怜巴巴地从满是鸡蛋的盘子里挑拣着番茄和香椿。 …… 不知何时,七只蜘蛛来到了餐厅里,挂在正对面的墙上。 齐鹜飞记得刚才喂过蛛食了,而且为了防止自己不在的时候饿着它们,蛛房里预留了足够它们吃一周的蛛食。 大概是闻着香味来了吧。 他也没在意,就继续和苏绥绥说说笑笑。 七蛛滋溜溜爬到另一面墙上,瞪圆了大小五十六个蛛眼,盯着苏绥绥看。 看了一会儿又聚拢在一起,一只只攒头聚耳,仿佛在商量什么似的。 苏绥绥隐约感觉有些不对,朝墙上看了一眼,问道:“呀,齐哥,这就是天蛛吗?” 齐鹜飞点头道:“是的,大概是饿了。” 便扭头对墙上的七蛛说:“快回去吧,蛛房里有吃的。” 蜘蛛向来听话,可这次却一动也不动。 齐鹜飞觉得怪没面子,就站起来,走到墙边,又说了一遍:“快回房去。” 七蛛还是不动。 齐鹜飞插着腰说:“是不是要我动手来赶啊?” 便转身去拿鸡毛掸子。 七蛛忽然同时从墙上弹起,快如子弹,射向齐鹜飞。 齐鹜飞发觉身后风声异动,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屁股一疼,龇牙咧嘴,又不好意思叫。 他用力抖了抖,甚至用上了部分法力,才把蜘蛛抖落在地。 一摸屁股,发现裤子竟然被咬出了七个洞来。 而蜘蛛落地,就排成一条线,滋溜溜从门缝里逃了。 …… 锦鸡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看得目瞪口呆。 心目中上仙的形象一落千丈,要不是刚才见过那道威力强大的闪电,还以为自己跟错了老大。 苏绥绥看见齐鹜飞的裤子洞,脸一红,忍不住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以手掩面,把头撇向一边。 只有老黄狗习以为常,只管趴在桌上大口吃着煎鸡蛋。 …… 齐鹜飞去换了裤子,又跑到蛛房狠狠教训了一番。 七蛛这下倒是又变得很乖了,排着队听他训,就连齐鹜飞作势要用脚踩它们也不跑。 其实他哪里舍得踩。 这要是一脚下去,那得多少钱啊! …… 齐鹜飞回到餐厅,见桌上一片狼藉,老黄狗正抱着盘子舔。 “你这是帮我洗盘子呢!”齐鹜飞没好气地说。 苏绥绥笑道:“这说明你烧得好吃啊!” 齐鹜飞说:“你这话说的有道理。” 老黄狗打了个饱嗝,撇撇嘴,对此颇为不屑。 齐鹜飞气道:“你这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合着刚才那么多菜都喂了狗了啊!” 苏绥绥就笑,说:“我去洗盘子吧。” 说着就开始收拾桌子。 齐鹜飞会烧菜做饭,但不怎么喜欢洗碗,也就由得她了。 收拾完了碗筷,苏绥绥说:“齐哥,饭也吃了,你该说说花面狸的事情了吧。” 齐鹜飞点点头,就说了南赡部洲妖祸的事情。 “这花面狸,很可能是万年菊头蝠的手下,我准备为民除害,把它给收了!” 他说得大义凌然。 锦鸡一拍翅膀,愤愤地说: “哼,这些东西,简直丢尽了我们妖类的脸!要不是这帮不要b脸的家伙,我们也不会这么不受人待见。干它!一定要干掉它!” 老黄狗翻了个白眼。 苏绥绥说:“齐哥你说,要我怎么做?” 齐鹜飞说:“绥绥你跟着小宝,连夜赶往麒麟山,到了那里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到了再行动。” 又问锦鸡,“你是不是和麒麟山的野鸡们很熟?” 锦鸡有点扭捏,说:“也不是全都熟,没几只,没几只……” 齐鹜飞笑道:“发挥你个人魅力的时候到了,你的任务是利用当地的资源,负责警戒和联络,这本来就是你的强项。” 老黄狗见锦鸡都有了任务,便摇着尾巴汪汪地叫。 齐鹜飞说:“你留下看家。” 老黄狗便蔫了似的耷拉下了脑袋。 第三十章、老狐狸和笑面虎 齐鹜飞交待了一些细节,又去丹房里拿了些药,分别给了苏绥绥和锦鸡。 “记住,离了盘丝岭,就潜藏行踪,路上一定要小心。” 临行前,齐鹜飞再次叮嘱道。 苏绥绥心生暖意,道:“齐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锦鸡则拍着鸡胸脯保证:“放心吧,老大,去麒麟山的路我熟,闭着眼睛也能安全到达。” 吃了这顿饭,锦鸡感觉自己和“上仙”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把称呼改成了“老大”,见齐鹜飞没有反对,便洋洋自得起来。 等他们走了,齐鹜飞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黄花观,包括外围的法阵,这才赶往城隍司。 谢必安还在队里等他,见他回来,就问:“准备好了吗?” 齐鹜飞说:“准备好了。” 谢必安说:“记住,你是阴阳司的人。” 齐鹜飞说:“我知道,谢队。” 谢必安又说:“也别太拼命,这件事是我们查出来的,只要到了那里能找到花面狸的踪迹,证明它在那里,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抓捕的事,交给一队二队去干。” 齐鹜飞当然明白,只要找到花面狸,三队的功劳就有了,能抓到当然好,抓不到也没什么,毕竟阴阳司的职责不在于此。 他甚至怀疑谢必安心里压根就不希望抓捕成功,花面狸跑了,丢的是一队和二队的脸。 谢必安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说:“活着回来!” 齐鹜飞感觉谢必安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任何的虚情假意。 看样子那一千八百的虚报账目效果不错。 谁也不缺那点牛币,关键是二一添作五,见面分一半的态度。 在机关干活,一毛不拔和一毛不贪的人,都是会没朋友的。 齐鹜飞笑笑,说:“谢队放心吧,我知道分寸。” 谢必安说:“走吧,那我们去会议室,秦司长一会儿要召开行动会议。” 谢必安就带着他去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个人。 谢必安用神念告诉齐鹜飞:“白白胖胖那个就是一队长柳钰,老狐狸一只,你小心应对。” 然后隔着老远就打招呼,“哎呀,柳队长,你这么早!” 齐鹜飞觉得很好玩,这是老狐狸遇上了笑面虎? 柳钰说:“不早点来怎么行,早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成功的希望嘛。老谢,你们这次可立了大功了!” 谢必安说:“也是歪打正着,运气!” 柳钰又看着齐鹜飞,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就是齐鹜飞吧,不错,不错,刚来就搞个大情报,是员福将嘛!” “柳队长过奖了,还请您一路多关照。” “关照那是自然的,都是自己人嘛!小齐几品了呀?” 齐鹜飞说:“尚未入品。” 柳钰似乎早就知道一般,一点不意外,对谢必安说: “老谢,这就是你带队的问题了,总共两个手下,老范理论考不出来也就算了,这小齐你可得好好培养,咱们城隍司没入品的可不多,你一家就占了两个名额。” 齐鹜飞看见谢必安本就煞白的脸更加白了。 他已经摸到这位谢队长的脾气,越生气,脸就会越白。 白归白,谢必安脸上却还在笑,又白又甜。 柳钰哈哈一笑,说:“放心放心,我们会照顾好他的,不会让他少了一根毛。来,云冲,太春,你们认识一下。” 柳钰指着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介绍道: “李云冲,朱太春,都是我们一队的好手,二品上的修为。小齐没入仙品,你们要多照顾照顾他。” 李云冲和朱太春朝齐鹜飞看过来,微微点头,便又把脸转过去了,显然没把柳钰说的“照顾照顾”放在心上。 当然,齐鹜飞也没指望他们照顾,这年头,求天都不如求己。 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人匆匆进了会议室。 谢必安用神念对齐鹜飞说:“左边那个小个子就是二队队长温凉。” 齐鹜飞问:“他也参加行动?” 谢必安说:“他不参加,参加行动的是跟在他身后那个,叫张启月,二队最优秀的队员,在整个城隍司也排得上号,你要小心点。” “小心什么?” “二队一直负责情报,这次花面狸的消息却是我们三队搜集来的,等于是被我们截了胡。温凉肯定急了,估计这一路上,他的人不会对你太友善。” 齐鹜飞笑道:“总不至于暗算我吧?” “他敢!”谢必安眼中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凶光,“对我的人下黑手,也不想想我们阴阳司背后是谁!” 齐鹜飞发现这里的人真没一个是善茬。 温凉进来后,朝柳钰和谢必安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和张启月在会议桌旁坐下,两人神情都很严肃。 没多久,秦玉柏和甘鹏飞进来了。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 齐鹜飞愣住了,这个女人他认识,正是一起打过麻将的端木薇。 端木薇一进来就朝齐鹜飞笑,那笑容十分值得玩味。 会议室里的人齐刷刷起立立正。 齐鹜飞还在发愣,谢必安拉了他一把,他才站起来。 对于他慢腾腾的做派,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包括刚进来的甘鹏飞。 秦玉柏倒是没什么,伸手一按,示意大家坐下,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纳兰城的端木薇小姐,将和诸位一起参加这次行动。”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十几道目光注视在端木薇身上,有震惊的,有疑惑的,也有欣赏和喜悦的。 齐鹜飞也在思考,为什么秦玉柏会选择端木薇做诱饵。 端木薇代表的是端木家族,她不可能孤身犯险。 她参加行动必然是经过端木家族上层同意的。 有了端木家族的参与,抓捕花面狸固然多了一重保险,而且一旦被纳兰城发现,有端木家族挡着,就不至于追究虹谷县城隍司越界行动的责任。 但显而易见的,端木家不会白做好人,至少要分走一半的好处。 可这次行动的目标只有一只花面狸,不可能抓了以后一刀劈成两半吧? 而且,现在让端木家知道了消息,他们不会自己行动?纳兰城离麒麟山可比虹谷县近多了。 端木薇显然看出了大家的疑惑,笑道:“秦伯,看样子你的人都不太信任我呀!” “他们没见过你,有疑问也是正常。” 秦玉柏不怒自威,朝在座的人看了一圈,不容置疑地说,“行动任务,会由甘处长给大家下达,请诸位务必精诚合作,保证毕其功于一役。至于别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们不用考虑。” 第三十一章、组CP 秦玉柏说了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就走了,把会议室交给了甘鹏飞。 甘鹏飞废话不多,简明扼要地说了一下目前掌握的情报,并宣布了行动组的组成。 “行动组一共六人,由一队长柳钰担任组长,负责整个抓捕计划的实施和临机调整。 组员分别为一队的李云冲、朱太春,二队的张启月,三队的齐鹜飞,以及端木薇小姐。” 甘鹏飞一边报名字,一边一个个看过去。 “三尾花面狸的修为介于三品和四品之间,但它受了伤,实力打个折扣,应该不会超过三品。 你们这组成员里,柳队长有三品上接近四品修为,李云冲、朱太春、张启月是二品。李云冲和张启月应该都有接近三品的实力。” 甘鹏飞的目光在齐鹜飞身上短暂停留,想说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 “你们这几个人,只要花面狸出现,不说你们身上还带了那么多法宝丹药,就是徒手,狙杀它也肯定是没问题的。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如何把花面狸引出来,而这就要看端木小姐的了。” 端木薇说:“甘处长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甘鹏飞说:“端木小姐不是我们城隍司的人,第一次合作,又承担了最危险的任务,大家一定要注意对她的保护。” 朱太春突然大声道:“处长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端木小姐的!” 甘鹏飞停顿下来,严厉的眼神看向一队长柳钰。 柳钰厉声喝道:“蠢货!甘处在讲话,你插什么嘴!” 朱太春吓了一跳,立刻坐正姿势,不敢再说话了。 齐鹜飞觉得这人的父母果然很了解他,给他起了个好名字。 甘鹏飞说:“任务不是儿戏,刚才秦司长也说了,要大家务必精诚合作,你们当中有些人的实力弱一些,大家也要注意互相照顾。” 所有人都知道甘处说的是谁,都朝齐鹜飞看过来。 齐鹜飞也没觉得有啥不自在,这种尴尬的小会,在前世开多了。 其他人大概被他的厚脸皮震慑到了,纷纷转回头去。 只有端木薇在朝他笑。 接着就是商量具体的抓捕计划,包括怎么设置陷阱,使用什么法宝,如何配合等等,主要是希望活捉花面狸,以获取蝠妖的情报。 如果花面狸死了,虽说功劳不会少,但价值就大打折扣了。 人们各抒己见,只有齐鹜飞和端木薇没有说话。 说来说去,最后又回到了如何引诱花面狸出来的问题上。 大家都看向端木薇。 端木薇说:“花面狸生性狡猾多疑,这么多人一起进山,它肯定不会出现的。所以进山以后,我们最好分开,一旦花面狸出现,我会发信号提醒你们。” 马上有人反对:“分开怎么保护你的安全?万一你来不及发信号,或者我们来不及赶过去呢?” 端木薇说:“你们不是怕来不及救我,而是怕我们端木家独吞了功劳吧?” 大家都沉默,包括甘鹏飞在内,甚至连齐鹜飞也是这样想的。 端木薇说:“你们放心,我端木家既然答应了合作,就绝不会食言。你们可以派一个人跟着我,我们假装一对游山的情侣,这样也不容易引起花面狸的怀疑。” 朱太春面现喜色,道:“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甘鹏飞问柳钰:“你是行动组长,你觉得怎么样?” 柳钰瞪了朱太春一眼,说:“未尝不可吧。” 甘鹏飞问:“那么谁来和端木小姐假装情侣呢?” 柳钰说:“云冲吧,他修为强一些,可以保护端木小姐的安全。” 朱太春十分不满,却又不敢说什么。 二队长温凉说:“前哨工作一向是我们二队负责的,张启月的修为和李云冲差不多,他来和端木小姐搭配更合适。花面狸诱出来以后,还有一场恶仗要打,这才是一队的人擅长的。” 齐鹜飞知道这是温凉想争功。 二队在情报工作上已经失了分,但如果能把花面狸引出来,功劳上就算将功补过了。 但柳钰显然不想让二队占先机,说:“其实把实力强的派上去未必好。” 朱太春说:“对对对,万一把花面狸吓跑了可不好。” 端木薇笑道:“我同意,就让你们当中最弱的那个陪着我吧。” 人们一听最弱,都不禁看向齐鹜飞。 前面讨论计划的时候,大家都几乎忘了齐鹜飞的存在,这时候才突然想起来,队伍里还有一只没入品的弱鸡。 柳钰皱起了眉头,但这时候也不好再说什么,都是有身份的人,反反复复像个小人一样。 而且在柳钰看来,让齐鹜飞去做这件事,总好过让张启月去。 张启月是二队最强的队员,修为直追队长温凉,他去诱敌,搞不好就把头功抢走了。 但齐鹜飞就不一样了,一个没入品的半仙,除了报信求救,还能做什么? 温凉也不好说什么,本来二队就已经失了先机,在这件事上话语权不多。 谢必安倒是想反对,他担心齐鹜飞的安危,可这时候反对就显得太矫情了,所以也不说话。 朱太春大急,想说话,却被柳钰一眼瞪了回去。 甘鹏飞就拍了板:“好,那就齐鹜飞和端木薇假装情侣,负责把花面狸引出来,其它人择机行动。柳钰你要做好安全预案,不能出事。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出发!” …… 下楼的时候,谢必安偷偷塞给齐鹜飞一块白色的手帕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齐鹜飞问。 “招魂幡,阴司收集孤魂野鬼用的。”谢必安小声说,“山里野魂不会少,危急时刻,可以召集起来帮你挡一挡。不过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有损阴德。” 他一边走,一边把口诀和使用方法交给齐鹜飞。 一行人来到了后院停车场上,那里停了一辆十座豪华商务车。 司机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齐鹜飞看了看车上的布局,发现中间只有五个座位。 一行六人,必然有一个人不能坐中间,要么坐到副驾驶,要么坐到最后排的联排座上去。 他原本想做副驾的,但没想到张启月上车后一声不吭就坐到副驾位上去了,显然不愿意和一队的人挤在一起。 齐鹜飞想了想,还是坐到了最后一排。 虽然坐着没中间的座位舒服,但我可以躺着嘛! 他坐下后,柳钰三人也上了车。 他们很自然地坐到了中间的位置上,也没有招呼齐鹜飞和张启月,说中间有空位置你们可以坐过来之类的。 端木薇是最后一个上来的。 朱太春端着果盘,指着旁边的座位殷勤地说:“端木小姐,坐这儿,这儿有水果。” 端木薇看了一眼,说:“谢谢,我已经组好cp了。” 说着接过果盘,来到后排,一屁股坐到了齐鹜飞身边。 “来,吃水果。” 第三十二章、阿飞的礼物 齐鹜飞没想到端木薇会愿意坐到后面来。 虽然是豪华商务车,但后排座位肯定没有中间的舒服。 而且他们也不熟。 只不过搓了一次麻将,赢过她一点钱。 不会是想赚回去吧? 我可是守身如玉的好男人,绝不会上当的! 齐鹜飞打定主意,你尽管使出美人计,我坚决不花一分钱! 端木薇剥了个橘,随手分了一半给齐鹜飞。 齐鹜飞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不为所动。 端木薇笑了,说:“王姐说你老实,还真是老实。” 说着忽然就把一瓣橘子往齐鹜飞的嘴里塞。 齐鹜飞没奈何,只能张嘴,不然脸上就黄了。 他把橘子含在嘴里,含混地问:“免费的吧?” 端木薇说:“你们城隍司的车,车上东西又不是我买的。” 齐鹜飞这才放心地吞下去。 这一幕刚好被回头的朱大春看见,眼珠子瞪得像个球。 天已经完全黑了,司机开出一段路后,就问柳钰要不要熄灯休息,到麒麟山还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 朱太春说:“不好吧,我们还要研究计划呢。” 柳钰说:“你还有什么想法?” 朱太春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柳钰就说:“关灯吧。” 其实对修行人来说,关不关灯没什么两样,但想着明天可能有一场恶仗,大家都不想浪费法力。 只有朱大春一直开着灵视,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 齐鹜飞闭上眼,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小狐狸和锦鸡的速度,抄小路不会比开车慢多少,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要是在两天以前,齐鹜飞绝不会想着去对付一只三尾花面狸。 你就是把花面狸打晕了扔他面前,他第一个念头也一定是跑路先。 修行的目的是长生,死了还长生个屁! 别说什么转世重修,那是要天大的机缘的。 大部分修行人死了就死了,转世能做个人都是运气好,搞不好就投胎成了驴。 不过现在不同了。 自己的法力已经提升到了五百多,相当于二品修为,很多以前不能用的法术可以用了。 手上还有一面神奇的镜子,法力一旦不够了,只要元神入镜,在太极池里泡一泡就能恢复。 而且自己还有两样厉害的法术: 潜龙勿用,关键时刻隐身可以保命。 元亨利贞,以那道天雷的威力,别说三尾花面狸,再多两条尾巴也能搞死吧。 不过这法术不能随便用,用也不能让人看见,不然说不清。 镜子也不能拿出来,万一真是照妖镜,被人认出来,那事情就搞大了! 反正到地方以后,先和小狐狸会合。 引诱花面狸出来,齐鹜飞觉得小狐狸比端木薇靠谱得多。 等目标出现以后,怎么对付就只能随机应变了。 齐鹜飞的想法是,最好在不脱离大队可快速营救的范围内,单独行动。 能搞定就搞定,搞不定就跑,把花面狸引入伏击圈,交给柳钰他们去搞定。 原本他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关键时刻,有没有人记得他都不一定,脱队不困难。 不过现在和端木薇组成了cp,反倒不好办了。 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想要单独行动,偷偷干掉花面狸恐怕很难了。 除非说服端木薇配合他行动,就是不知道这位大小姐愿不愿意。 嗯,找个机会试探一下,至少得知道端木家族的真正意图。 车程过半,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很小的服务区,让大伙儿下车休息一下。 除了张启月,其他人都下了车。 上完洗手间,柳钰和他的两个手下以及司机聚在一起抽烟。 这种烟当然不是凡间的烟,而是用的特制的仙草制成,对精气神有一定的补益作用。 齐鹜飞不抽烟,就独自走到路边欣赏夜色。 一轮明月高挂天空。 齐鹜飞想起了被师父拿走的盘。 端木薇走过来,说:“今晚的月色不错啊!” 齐鹜飞望着天说:“是啊,很美的!” 端木薇说:“没想到你也很懂得浪漫嘛!” 齐鹜飞说:“哪里哪里,我不漫的。” 端木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脸向往地说:“真想去广寒宫看看呢!” 齐鹜飞觉得不能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你打算怎么把花面狸引出来?” “靠你呀!” “靠我?” 端木薇笑道:“你既然能发现花面狸的踪迹,就一定有办法。” 齐鹜飞感觉她话里有话。 “我只是一个没入品的小人物,你不怕有危险?” “你真的没入品?” “当然是真的。” “那还真是挺危险的啊!” 端木薇叹了口气,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紫色的小盒子。 齐鹜飞没看清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应该是戒指或者手镯类的储物空间。 果然是有钱人家啊! “给你。” “什么?” 齐鹜飞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一颗黑色的药丸,用蜡封着。 “大还丹啊!” “给我的?” 他有点不敢置信。 大还丹可不是一般的药物,原料稀少,炼制复杂,功效比小还丹强了不知多少倍。 黄花观里存着不少小还丹,可大还丹却一粒也没有。 “当然是给你的。”端木薇说。 “不会是毒药吧?”齐鹜飞把盒子端起来凑到鼻子边闻了闻。 端木薇气的够呛,一把夺回盒子,说:“不要拉倒!” 齐鹜飞当然不是真的担心端木薇给他下毒,只是无功不受禄。 牌桌上赢她几百块,他心安理得;平白拿人家一颗大还丹,心里总不踏实。 再说了,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这东西一拿,就不好再甩开人家单独行动了。 端木薇见他真不想要的样子,有点不开心,看着远处的山影发呆。 两个人都不说话,沉默在月色里。 朱太春在远处朝这边看了很久,终于忍不住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了踩,走过来说: “齐鹜飞,这还没到地方呢,不用现在就跟屁虫似的跟在端木小姐身边吧!” 又对端木薇说,“端木小姐,今晚月色正美,不如我们踏月而行,一起谈仙论道如何?” 齐鹜飞一向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今天才发现,这人比他厚多了。 他很想笑,心说你这样要是能泡到妞,天蓬就不会变猪八戒了。 端木薇转过身,朝朱太春笑笑,把盒子打开,托在掌心,说:“猪大侠,你帮我看看这是真的吗?” 朱太春果然是有点见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说:“大还丹?应该是真的。一颗大还丹能抵三年修行,关键时刻还能保命,端木小姐可要保管好,别被某些小人骗了去!” 端木薇笑道:“猪大侠果然见多识广。” 说着瞟了齐鹜飞一眼,“不像有些猪,什么都不懂!” 朱太春听得端木薇夸他,心花怒放,正想说点什么,忽见端木薇收起盒子,拉着齐鹜飞的手臂,说: “阿飞,谢谢你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们回车上去吧,在你身边,我好有安全感哦!” “阿……阿飞?礼物?” 朱太春愣在那里,眼睁睁看着两人他身边走过。 好半天,他才恨恨地骂了句: “狗男女!” 第三十三章、歌声 齐鹜飞被端木薇挽着手,有些哭笑不得。 他本来无意得罪任何人,在这个世界,能到城隍司混的,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朱太春虽然看起来有点蠢,但怎么说也是二品人仙,法力比现在的齐鹜飞高。 而且柳钰既然带着他来捞功劳,这人多半是有后台的。 端木薇演了一出戏,把齐鹜飞当了挡箭牌。 齐鹜飞觉得要小心一点,谁知道这蠢猪会不会在行动中做出什么蠢事来。 不过看朱太春那样子,齐鹜飞也觉得挺好玩的。 这家伙蠢得可耐啊,可不可以利用一下呢! 当然,朱太春蠢,柳钰不蠢,要脱身还是不容易的。 他们上车的时候,除了一直没下车的张启月,其他人还没回来。 端木薇坐下后说:“连那头蠢猪都看出来是大还丹了,你真不要呀?你不要可就归我了,回头我告诉王姐,就说你说她送你的东西是毒药。” “你说啥,王姐给的?” “是啊,我出来之前,她死活塞给我的,说行动危险,让我找机会给你。”端木薇手托着盒子,“王家的大还丹哦,效力非凡,比我们端木家的续命丸还要好些。” 齐鹜飞一把抢过盒子,说:“开个玩笑而已,行了,我收下了。” 王寡妇送的大还丹,齐鹜飞当然要。 要说有什么心理负担,那也是师父的负担。 端木薇略显失望,说:“我送的你就说有毒,王姐送的你就要啊!” 齐鹜飞说:“嗨,谁的都一样!” 端木薇有点生气,站起来想坐到中间去,想了想又算了,气呼呼地坐下。 坐在副驾驶的张启月回头朝后排看了一眼。 齐鹜飞朝他笑笑。 张启月点点头,又转回去了。 齐鹜飞觉得这人有点奇怪,看性格应是个孤僻的人,但未必像谢必安说的那样可能会对自己不利。 其他人和司机也都回到车上。 柳钰让大家再睡一会儿,以保证后面行动时的精神状态。 司机就关了灯。 其实修行人不睡觉也没什么,但大家都没什么话说,黑灯瞎火的挺无聊,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齐鹜飞觉得端木薇坐得和他太近了,就往边上挪了挪,把果盘放到了两人中间,然后靠着窗户睡了。 端木薇也睡着了。 睡着睡着,她感觉手碰到了什么东西,长长硬硬的。 她啊一声惊叫。 司机打开了灯。 端木薇看见自己右手抓着一根香蕉。 人们回头看她。 她脸一红,忙把香蕉扔了,嗫喏着说:“做,做噩梦……了!” 柳钰一皱眉,这位端木小姐连做梦都不能控制? 这么低的修为恐怕是要出问题的。 加上一个没入品的齐鹜飞,两只弱鸡去诱敌,风险未免太大了。 柳钰不得不考虑调整方案。 端木薇这么一叫,大家再无睡意。 柳钰又重新把各人的职责强调了一遍,并对计划作了微调。 车进了麒麟山区。 到了一家景区酒店停下。 既然是以旅游团的名义来的,当然要住酒店。 房间是提前订好的。 城隍司的福利条件还不错,连司机一共订了七个大单间。 司机当然也不仅仅是司机,他会留在这里负责联络和接应。 柳钰说:“大家到房间准备一下,二十分钟后在后面的树林集合,出来的时候不要被人和监控发现。” 齐鹜飞进了自己房间后,马上就从窗户溜出去了。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他还用了隐身术。 他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 在酒店外围找了一圈,很快就发现了锦鸡留下的记号。 一般修行人出去办事,需要留信号的时候都使用法力标记。 法力标记的好处是无形无色,且独门秘法不怕被人修改。 缺点是难以保持太久,而一旦被妖怪发现,就会知道这里有修行人来了,不跑才怪。 锦鸡留下的标记是用它的鸡爪划拉出来的物理标记,也只有齐鹜飞能看懂。 为了保证盘丝岭的安全,充分发挥岭上那些精怪的力量,齐鹜飞发明了一套复杂的记号系统。 从锦鸡留下的记号来看,他们都已安全到达,并由小鬼带着前往目的地了。 齐鹜飞放下了心,就到酒店后面的树林里跟大家汇合。 人到齐以后,柳钰再次强调了职责和纪律,告诫大家要提起精神,团结合作,绝不能掉以轻心。 齐鹜飞和端木薇假装情侣先走。 原定的计划里他们和后方队伍要保持十里以上的距离,防止花面狸生疑。 其实十里地对修行人来说很短,驾驶飞剑一瞬就到了。 但柳钰还是不放心,觉得这两个人太弱了。 端木家的大小姐要是在自己手上出了事,可不好向上面交代。 他就派擅长追踪的张启月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一定的距离,负责居中联络。 …… 齐鹜飞循着锦鸡留下的记号往前走。 端木薇一边走一边对齐鹜飞抱怨:“都怪你!” 齐鹜飞莫名其妙:“怪我什么?” 端木薇说:“谁让你把果盘放那儿的,让我出丑!” 齐鹜飞这才想起刚才车上的事。 “我的大小姐,这都八百年过去了,你还记着呢!” “当然记着,我何曾出过这样的丑!都怪你!” “行行行,怪我行了吧。”齐鹜飞无奈地说,“话说你刚才做什么梦了?” “我……没,没什么!” 端木薇感觉脸有点烫,还好夜色微茫,应该看不出脸色变化。 “你做噩梦,手里抓个香蕉干什么?” “谁让你放那儿的,黑灯瞎火的,我摸到了,不吓人吗?” “一个香蕉有什么好怕的?” “闭嘴!” “咦,你不会是梦见香蕉精了吧?” “你还说!” “好了好了,不说了。” …… “喂,你不说点什么吗?” “你不让我说话的呀!” “可是,这大半夜的,一男一女在荒山野岭赶路,没人说话,你不觉得这样很奇怪吗?” “你想让我说点什么?” “随便什么。” “那不如你来说。” “我怎么知道说什么?” “你可以唱个歌。” “哪有大半夜在山里唱歌的?” “你忘了我们的目的了?” “我唱不出来。” “那要不我来唱?” “好啊,你唱吧。” 齐鹜飞就开口唱: “兄弟我穷得响叮当, 泡个妹子开不起房, 只能来到山里浪, 请问山里的阿鬼阿怪啊, 有没有山洞给我当个床! ……” 端木薇已经笑得不行了,直接弯下了腰。 “哈哈哈……你唱的什么啊?” “山歌啊,在山里当然是唱山歌。” “哪有这样的山歌?” “那你来唱咯。” “好吧,我来唱。” 端木薇也放开了唱: “山高高呀水长长, 月圆的夜晚想起了我的郎! 我的郎呀在何方, 多盼望你能在我身旁。 你牵着我手呀,我拽着你衣裳, 醉了呀醉了呀 这迷人的月光……” …… 歌声传出去老远。 后面朱太春听到了,又忍不住骂:“狗男女!” 第三十四章、三爻变,凶! 齐鹜飞隐约感觉到不远处的树林里阴风阵阵。 他集中目力,把灵觉放远,就看到许多鬼影在林间飘来飘去。 谁说走夜路可以唱歌壮胆的,都给我站出来,打不死你们! 幸亏老子这一世是个仙人,不然就躺仙人板板去了。 端木薇也看见了。 毕竟是女人,虽说不怕,但这荒郊野外的,总不自在。 她不自觉地就靠齐鹜飞近了些、 “我们还是说说话吧,别唱歌了。” “好,你说吧。” 端木薇想了想,说:“刚才在酒店,我爹派人传信给我了。” “哦?” “仙盾局的人也来麒麟山了。” “仙盾局?”齐鹜飞觉得这不是个好消息,“他们进山了?” “还没有,还在外围布控,应该是明天进山。” “刚才柳队长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 齐鹜飞想了想也是,虽然他不清楚端木家的目的,但既然可以和城隍司合作,自然也可以和仙盾局合作。 如果换做自己,也会两边押注。 “那你现在为什么说了?” “你现在是我的临时男朋友,我想说就说咯。” 齐鹜飞叹了口气,唉,女人的脾气还真是难以捉摸。 端木薇说:“你可以去告诉柳钰,我不反对。” 齐鹜飞想了想说:“等会儿吧。” 端木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等,但没有多问。 她挽着齐鹜飞的手臂,认真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看起来真的是陪着男朋友到山里玩的女孩,就连扎到荆棘,踩到虫子,都要尖叫一声。 齐鹜飞却很清楚,她这一路,一直在给端木家的人留记号。 …… 麒麟山外围,几点黑光贴着山林疾驰,顷刻间落在一处山峰上,化作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穿黑风衣的中年人问道:“那个和薇儿一起走在前面的年轻人是谁?” “回宗主,据虹谷县传来的消息,那人叫齐鹜飞,是黄花观的弟子,前日刚刚加入城隍司。” 他身后一人回答到。 中年人奇道:“黄花观?无机子的徒弟怎么跑去城隍司做事了?” “据说无机子出门远游了,是他徒弟自作主张去的城隍司。” 另外一人问道:“那小子人品修为如何,可不能让薇儿吃了亏。” “人品不清楚,但修为……” “怎么了?” “他还没入品。” “什么?让一个没入品的人陪着小姐,遇到危险怎么办?虹谷县城隍司怎么办事的?你们快追上去,保护小姐!” 站在中间的中年人却摆摆手,沉吟道: “秦玉柏不是没脑子的人,这么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而且薇儿身上有护身符,可以挡住四品地仙全力一击,三尾狸一时伤不了她。 等薇儿找到三尾狸的踪迹,她自会脱身。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这份功劳让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去抢,我们的目的是找到三尾狸栖身的老巢。” …… 齐鹜飞一路循着锦鸡留下的记号,路越来越难走,林子越来越密。 在一处山涧旁,记号发生了变化。 齐鹜飞知道,已经到了顾晓菲出事的地方。 这里林深崖峭,根本没有供普通人走的路。 难怪搜救队找了好几天才找到顾晓菲的尸体。 齐鹜飞觉得有点奇怪。 顾晓菲一个凡间少女,独自出来游玩怎么会走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从时间上算,她出事的时候,花面狸应该刚到麒麟山。 花面狸受了伤,需要阴元疗伤,然后就有一个纯阴之体的女人送上们来,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有没有可能顾晓菲的不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呢? 仙盾局应该是通过顾晓菲在纳兰城的活动得到了什么线索。 照这样推断的话,这只花面狸还有同伙隐藏在纳兰城! 或者它和纳兰城里的修行人有什么牵连? 齐鹜发现事态的复杂性远超之前的估计。 他不喜欢这种局面不在掌控的感觉。 来之前真应该算一卦。 他想起师父说过的话,遇事时,心有所动,与天有感,就可以算一卦。 现在正是心有所动之时。 天感的时机稍纵即逝。 齐鹜飞蹲下来,在灌木和草丛里寻找,想找几根蓍草。 正宗的占卜术需要用到两样东西,龟甲和蓍草。 “卜”字的本意就是通过焚烧龟甲,看龟甲裂开后的形状,取其象,会其意,就是卜术。 “占”是卜字下面加了个口,意思是通过卜的象来推测吉凶。 但占卜的过程中,除了看象,还要看数。 而取数,就是靠蓍草的排列来完成。 通过蓍草来占卜的方法,就叫做数术。 无机子告诉过他,世上最厉害的数术是“大衍筮法”。 而数占类法宝中最厉害两样是“洪荒蓍草”和“太古龟甲”。 齐鹜飞身上没有带蓍草,只能就地寻找。 端木薇问他:“你在找什么?” 齐鹜飞说:“找蓍草。” 端木薇说:“你会算卦?” 齐鹜飞说:“《数术基础》里不是有教蓍占吗?” 端木薇笑道:“这要能准,天下修行人都成羲皇弟子了。” 齐鹜飞却说:“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就越接近真理。你看小学数学,无非加减乘除,可你就是上了大学读了博士,也还是离不开那些东西。” “好像很有道理啊!”端木薇若有所悟地沉思起来。 齐鹜飞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蓍草,就扯了一段长荆棘下来。 把棘刺拔光,折成四十九根一样长的小段,最后多的一段扔掉。 这叫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 大衍筮法用的是“数”,但核心却还是一个“象”字,所以它的口诀是: 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再扐而后挂…… 齐鹜飞静心凝神,按照步骤操作。 先得出下卦三爻,分别为“阴、阳、阳”,为巽(?)卦。 又得出上卦三爻,分别为“阳、阳、阴”,为兑(?)卦。 巽为风,兑为泽,上下相叠,为泽风大过卦(上?下?)。 其中变爻为3。 齐鹜飞开始解挂。 大过卦的卦辞: “栋桡,利有攸往,亨。” 栋桡,是说房梁承受了太重的压力,弯曲了。这说明有房塌的风险,房塌则主陷。 利有攸往,则是说小心地往前去于占卜者有利。 从卦辞来判断,说明此事有风险,但只要小心前进,就能达成既定的目标。 但关键还有一个变爻。 变爻为3,就是三爻变,下卦由巽(?)变坎(?)。 整卦就从泽风大过卦(上?下?)变成了泽水困卦(上?下?)。 此次占卜的事就应在困卦3爻上。 困卦三爻的爻辞是: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齐鹜飞突然感觉到背包中的镜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仿佛在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第三十五章、当然是算出来的 齐鹜飞警觉地把刚刚起卦用的荆棘条打乱,然后朝四外张望。 然而此时,那危险的气息似乎又消失了。 他再次思考起刚才的卦象来。 本卦“大过”卦,排在易经第二十八卦。 二阴包四阳,这一卦本就不吉,但结合当前的事情,却又似在鼓励齐鹜飞前进。 然而变卦过于凶险,实在教人难以放心。 “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困于石,这句很好理解,符合这里的地形地貌。 蒺藜带刺,伏于地,预示着危险可能在脚下,且隐藏于普通事物中不易发现。 入于其宫,不见其妻,这两句就不好理解了。 宫,是对应花面狸藏身的洞穴?还是指别的什么? 其妻又指谁? 齐鹜飞忽然担心起小狐狸来。 不会是小狐狸出了危险吧? 得赶紧吧她叫回来。 为了一只跟自己毫不相关的花面狸,把自家山上的小狐狸搭进去可不划算。 端木薇问他:“怎么样,算出什么来没有?” 齐鹜飞问道:“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宫殿之类的。” “宫殿?那就只有纳兰城的旧皇宫了,这大山里哪来的宫殿?”端木薇说,“你到底算出什么来了?” 齐鹜飞说:“此行凶险,可能会被困在山里,要当心脚下的蒺藜,另外,你知不知道麒麟山有没有和宫殿有关的地方。” “宫殿?”端木薇想了想,“獬豸洞算不算?” 齐鹜飞说:“獬豸洞是个洞啊!” 端木薇说:“獬豸洞以前是赛太岁的洞府,赛太岁是妖王,那可不就是王宫么?再说,你忘了金圣宫娘娘了?金圣宫娘娘在赛太岁的洞府里住过三年。” 齐鹜飞摇头道:“我看过地图,獬豸洞在山的另一边,和我们相距甚远,而且那里是景区公园,游客很多。” 端木薇说:“景区那个獬豸洞是后来建的,不是真正的獬豸洞。” 齐鹜飞奇道:“那真正的獬豸洞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端木薇说,“听家里长辈说起过,当年齐天大圣大战赛太岁,救出金圣宫娘娘以后,就把一金箍棒把獬豸洞毁了。” 齐鹜飞心头一动,这倒是和卦象对应上了一部分。 妖怪选择洞府和人类不一样。 人入山修仙,会尽量选择山的高处,以沐浴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妖怪却喜欢在山涧深处,阴气浓郁之地,一来可以借阴气滋养妖丹,二来也是躲避仙人视线。 赛太岁在麒麟山的洞府必然是在地势低洼的地方,被孙悟空捣毁后可不是成了地宫了吗! 而且洞府埋在山体内,必然梁断柱歪,岌岌可危,也符合“栋桡”之象。 难道花面狸的巢穴,就在獬豸洞内? 齐鹜飞似乎明白端木家族参与这次行动的真正目的了。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这个卦象里的“凶”恐怕不是花面狸那么简单。 城隍司、端木家族,加上仙盾局,现在的麒麟山不说草木皆兵,也算得上高手林立了。 一只三尾花面狸翻不起什么风浪。 那么凶在何处? 齐鹜飞疑惑不解。 “端木小姐,你们家族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他问道。 “当然是为了抓花面狸。”端木薇说。 齐鹜飞神色一凌,道:“前方凶险难料,端木小姐,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我……我没有骗你!” 不知为什么,端木薇见到齐鹜飞严肃的样子,忽然有点心虚。 齐鹜飞道:“你们是要找赛太岁的宝藏吧?” “你……你怎么知道?” “我算出来的。” “你真能算出来?” 端木薇有点将信将疑。 齐鹜飞说:“我还算出来,赛太岁的宝藏里,有金圣宫娘娘的遗物。” 端木薇轻“啊”了一声,道:“真的?” 齐鹜飞不说话了,开始整理刚才起卦用的荆棘条。 高人一般到这时候就会保持沉默,越沉默,别人就越觉得你是个高人。 果然,端木薇自己就忍不住了,问道: “那你能算出来獬豸洞的位置吗?” 齐鹜飞说:“当然。” 端木薇兴奋地说:“那你带我去。” 齐鹜飞说:“那就要看你心诚不诚了。” 端木薇说:“我可以跟我父亲去说,宝藏分你一点。” 齐鹜飞脸一板,假装生气的样子:“我是那种贪财的人吗?” 端木薇脸一红,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齐鹜飞又不说话了,收拾完了荆棘条,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 不管是大老板还是街头小贩,只要是生意,就要谈,就要欲擒故纵。 你盯着对手,对手就知道你急,价码就不会松口。 你一走,急的就是对手了。 宝藏啊,分我……一点? 一点就想打发我?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也不是寻宝,得先把小狐狸找回来,不能让她陷入险境。 然后伺机而动,看看到底凶险在哪里,再决定是留下,还是跑路。 再多宝贝,也没有命值钱。 齐鹜飞一走,端木薇果然急了,说:“好嘛好嘛,你想要什么你说,我能答应你的就一定办到。” 齐鹜飞说:“你先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知道麒麟山宝藏的?” 端木薇说:“当年赛太岁掳走金圣宫娘娘时,不光掳走了人,还包括很多皇家珍宝。那三年里,赛太岁又搜罗天下奇珍想要讨好娘娘。孙悟空救走了娘娘,却没有搬走财宝,直接把洞府毁了。所以那些宝贝一定还在里面。” “也许被当时的皇帝派人搬走了呢?” “你别忘了,我们就是皇族后裔,而且是金圣宫娘娘的直系后裔,要不是为了娘娘的遗物,我们才不会兴师动众,那点世俗财帛,怎么会放在我们眼里!” 齐鹜飞心说,世俗财帛你们也许不动心,但修行宝物呢? 赛太岁可是观音坐骑金毛吼下界,它的洞府不会只有一件紫金铃的。 “那么,你们怎么知道花面狸就躲在獬豸洞里?” 端木薇说:“搜救队找到那个顾晓菲尸体的时候,在附近发现了一根金簪。当时我们没在意,后来经过鉴定,确定是旧时皇家遗物。” 齐鹜飞点点头,道:“所以你去虹谷县,就是为了查顾晓菲的死。” “但还是被你抢先一步。”端木薇说,“你到底是怎么查到顾晓菲是死于花面狸之手的?” 齐鹜飞又找到一处锦鸡留下的爪印,然后一步跨过一道深沟,回头道: “当然是算出来的。” 第三十六章、封建迷信 端木薇开始有点佩服齐鹜飞了。 可惜法力修为太低,还没入品,要不然就完美了。 虽说专修数术也能成仙,但因为总是泄露天机,容易招致天罚,而且肉身脆弱,不擅战斗,一不小心可能就挂了,要想长生有点困难。 当年文王姬昌,易术境界已经接近圣人,最后也没有修成正果,姜子牙封神还漏了他,也不知后来投胎去了哪里。 再后来的数术大师,譬如邵雍邵尧夫,梅花易数随口而占,从不落空。《皇极经世》一出,更是震动天庭。可惜英年早逝,只活了六十多岁。 据说他活着的时候,身体弱到不经日晒,不经风吹,出门都要坐轿子,就因为泄露了太多天机。 端木薇跟在齐鹜飞身后,攥了攥小拳头,暗暗说道: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齐鹜飞当然不知道端木薇在想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锦鸡留下的记号上。 照理说,元小宝把苏绥绥带到顾晓菲出事的地点,就该在附近隐藏起来等待。 但她们却没有停留又往前走了。 从锦鸡留下的记号来看,似乎是小狐狸发现了什么。 然而再往前走了一段路,标记突然中断了。 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远处响起几声鸡鸣。 齐鹜飞有点着急了。 一只狐狸,一只鸡,加上一只阴神,就算正面遇上花面狸,也不可能一个都没逃出来。 背包里的镜子似乎又颤动了一下。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齐鹜飞问端木薇:“你家里的人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 端木薇说:“是,但不会比柳队长他们近。” “那就奇怪了。” “怎么了?” 齐鹜飞停下来,摸出一道符,这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只要把符向后方激射而出,张启月就会收到信号,用不了几分钟,柳钰他们就能赶过来会合。 但他想了想,又把符放了回去。 不管是不是花面狸,现在他和端木薇应该已经被盯上了。 如果使用法器,法力波动会让妖怪警觉,整个诱敌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现在小狐狸她们生死未卜,如果妖怪受到惊吓躲起来了,那就麻烦了。 他看着端木薇说:“我们可能已经陷入危险之中,现在有两个选择,你来选。” 端木薇问:“那两个选择?” 齐鹜飞说:“第一,我们回去和柳队长会合,保证安全,但可能把妖怪吓跑,再也找不到它了;第二,我们继续前进,引诱妖怪现身。” “你说的第二个,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吗?”端木薇不解地说。 齐鹜飞说:“如果我推算得不错的话,这个妖怪要比我们想象的危险得多。你是千金小姐,完全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端木薇有点小小的感动,但是齐鹜飞说她是千金小姐,反而让她的傲气上来了。 “好吧,我决定了,我选第二个。都已经到这里了,没理由不继续。” 她认定齐鹜飞是因为修为太低,才觉得三尾花面狸如此危险。 略微犹豫了一下,从脖子上摘下一块用红丝线挂着的平安扣,说:“这个给你。” “干嘛?”齐鹜飞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私定终生吗?” “谁要跟你私定终生啊!”端木薇嗔道,“这是护身符,我爷爷给我的,能挡住四品地仙的全力一击。” 虽然齐鹜飞听得很心动,但这种危急时刻,他不能把小姑娘的护身法宝拿走。 哪天再找机会搓麻将,非叫你输掉底裤,把身上的法宝都拿出来! “不就是护身符嘛,我有!” 齐鹜飞说着从储物背包里拿出了镜子。 镜子放在背包里用起来不方便,法力感应也弱。 他觉得即使镜子和照妖镜有关系,端木薇也应该认不出来。 端木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齐鹜飞说:“八卦镜啊,能逢凶化吉的。” 说着便把镜子挂到了胸前。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镜子就是这样挂在胸前的。 那时候他人小,镜子显得很大。 其实镜子比巴掌还小,可以用一个手抓住。 镜子上有个孔,以前穿了根红丝线,现在已经换成了白色半透明的蛛丝。 “这就是我的护身符。”齐鹜飞拍了拍胸口的镜子说。 端木薇说:“切,我还以为是法宝呢!” 齐鹜飞说:“就是法宝啊!你看人家造房子风水不好的都在门口挂个镜子,可以挡煞气。” 端木薇说:“这算什么法宝?封建迷信!” 齐鹜飞听见一个修仙的女子说他搞封建迷信,特别好笑,不过要的就是这效果。 “我这面镜子能挡住后羿射的箭,你信不信?”他说。 “才不信呢!”端木薇笑道。 齐鹜飞也笑笑,不再多说什么,而是专心用神识去感应镜子。 镜子在神识中轻微地颤动起来。 被人盯着的危险气息就越来越明显而清晰。 他仿佛看到一双眼睛,发出墨绿色的光,正盯着自己看。 然而这目光究竟来自哪里,他却无法确定。 这时候,树丛里走出来一只山鸡。 齐鹜飞确认,那是一只普通的母山鸡,不是成了精的那种。 山鸡侧着头,慢慢地靠近他们,似乎在确认这两个大型动物有没有危险。 到了离他们大约几米远的地方,山鸡开始在地上划拉,仿佛在那里找虫子吃。 但齐鹜飞却看得很清楚,那山鸡是在地上画标记,因为这种标记只有他看得懂。 能让一只平凡的母山鸡,冒着生命危险出来报信,锦鸡的魅力真是够大的。 “方向:东南;危险等级:四级。” 齐鹜飞看懂了大致的意思。 他在盘丝岭给妖精培训的时候,定下的最高危险警报是五级,大概就相当于盘丝岭发生九级大地震的概念。 四级警报,已经是极其危险了。 是什么东西能让锦鸡和小狐狸发出四级警报,而且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绝不是三尾花面狸那么简单。 山母鸡画完后歪着头看了齐鹜飞一眼,又扒拉扒拉把标记弄乱,就钻进了草丛。 齐鹜飞有了方向,就带着端木薇继续往前走。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右手捏着发信号的符,而左手则紧紧捏着谢必安给他的那块招魂幡。 端木薇也隐约感觉到了危险。 但她知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冷静,既然是演戏,就必须把戏演足了。 她挽紧了齐鹜飞的手臂,嗔骂道:“都怪你!非要夜里出来玩,这下好了吧,迷路了吧!” 齐鹜飞说:“你看着凌晨的山景多美!” 端木薇忽然蹲了下来,娇呼道:“哎呀,我的脚崴了!” 齐鹜飞没想到她入戏这么深,居然来这一套! 他也蹲下来,故意用力捏了捏端木薇的脚踝。 “啊……你轻点!”端木薇叫道,“啊……哦……疼!……” 她叫得很大声,林子虽密,却挡不住这声音,传出去老远。 随着她的叫声,齐鹜飞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正在慢慢地接近他们。 但是让他疑惑的是,神识中镜子轻微的震颤却并没有加强,而那双盯着他看的墨绿色的眼睛始终缥缈无踪,仿佛来自虚空,又仿佛来自地底。 齐鹜飞说:“好了没,我们还要赶路呢!” 端木薇张开双手说:“我走不动了,你背我!”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你这是入戏太深,演过头了,还是故意的啊! 背着你,花面狸出来我怎么逃? “不背,你伤得又不重。” “嗯~~不行,我就要你背我!” 端木薇撒着娇,眼神却看向齐鹜飞的身后。 齐鹜飞也感觉到危险已经很近了。 身后传来一阵沙沙的声音。 齐鹜飞猛然回头,看见一只半人多高的花面狸猫,正缓缓朝他们走来。 它显然收摄了妖气,落地无声,只有尾巴拖在身后,在林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花面狸紧盯着端木薇,口中流涎,眼露贪婪之色,却对齐鹜飞视而不见。 齐鹜飞有种被野生动物轻视了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花面狸身后的尾巴,心头一紧。 擦,怎么有四条! 第三十七章、地仙门槛 “快跑!” 齐鹜飞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拉着端木薇站起来就跑。 开什么玩笑! 三尾和四尾的狸妖差多少他不清楚,但三品和四品仙人的差距书上可写得明明白白的。 一千法力值就三品入门了,四品却要一万。 这就是人仙和地仙的差距。 按照过去的老标准,入了地仙门,才算真正的仙。 大部分修行人一辈子也迈不过这道坎,永远徘徊在紫府门外。 如果妖怪的尾巴对应着仙人品级,那这条四尾花面狸一巴掌能把他拍成灰! 端木薇有护身符,我可没有! 就算有,也只够挡住妖怪一击的。 情报错误,不跑等死! 难怪小狐狸她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难怪山鸡传来了四级危险信号。 端木薇显然也看到了花面狸的四条尾巴,但她反应没有齐鹜飞快,几乎是被齐鹜飞拎起来跑的。 但作为端木家的大小姐,在一个修行菜鸟面前,她的正义感突然爆棚。 “你先跑!我殿后!”端木薇大声道: 齐鹜飞气道:“殿你妹个后,发信号!” 他已经甩出了手中的符。 一道流光朝后面的树林激射而去。 然而,只见花面狸伸出前爪凌空一指,那道符就停在了二里地外的树林里。 金光挣扎了两下,便熄灭了。 齐鹜飞暗骂了一声糙,柳钰他们还隔着十里地呢! 幸亏中间还有个张启月,也不知道看见信号了没有。 端木薇也终于醒悟过来,放出了端木家特制的信号弹。 一支烟花冲天而起。 但还没过树梢,就停住了,又划了道弧线,返回地面,落在了花面狸的手里。 花面狸把熄灭的信号弹放在手里闻了闻,阴恻恻地笑起来。 齐鹜飞感觉脚步沉重,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他知道这是花面狸施法困住了他们。 不行,法力差距太大了,根本无法反抗。 端木薇终于展现出世家修行弟子的能力,解开手上一串手链,化作十二道珠光,疾射而去。 但那些珠光到得花面狸身前,就像火柴扔进了水里,顷刻不见了。 端木薇并未慌张,左手剑指一按,右手已将一口紫光宝剑执在手中,法力激荡,剑芒吐出三四米长。 她娇喝一声,身形跃起,翩然若舞,刹那人剑合一,似天外飞仙。 齐鹜飞叹息一声,果然是有钱人家,这口宝剑,起码几十万紫币吧! 但这时候,宝剑价格再高也是白搭。 果然,端木薇这看似凌厉的一剑,到了花面狸跟前,就像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再也难进分毫。 她涨红了俏脸,全力以赴,企图刺破这法力之盾。 花面狸看着半空中的端木薇,就像在逗弄宠物的主人般,面带邪笑,有点意犹未尽的样子。 齐鹜飞大叫道:“快撤!不要看它的眼睛!” 然而,端木薇已经看了。 她现在手执宝剑,凌空而立,宛若仙子。 妖怪就在眼前,想不看都不可能。 她看见了妖怪的眼里有两团火焰。 那火焰忽明忽暗,变幻出许多奇怪的图案。 这些图案,明明不真切,却莫名地勾起了她许多心思,叫人难以启齿,让她心跳加快,满面潮红。 齐鹜飞毫不犹豫地念动了咒语: “元亨利贞!” 身体又像被抽空了一样,法力迅速消耗掉一半。 呼一声响,平地起了一阵旋风,卷起无数落叶。 旋风快速移动,卷过花面狸,在它的皮毛上吹起些许波浪。 花面狸尾巴轻轻动了动,那风就消失了。 枯叶落地,一切又重归安静。 端木薇经过齐鹜飞那一声喊,心智回归,知道自己已经中了魅术。 但她却有心无力,手中剑好似被浇筑在了墙壁上,拔不出来。 而且她神志虽然恢复的清明,身体却还不听使唤,依然心潮澎湃,浑身难受得要死,想要弃剑而退都做不到。 齐鹜飞对于第一次召唤失败有心理准备。 上次对小强做实验时,也是先来一阵风。 这次还算不错,风力比上回大了不少。 接下来就会是个大招。 看我的大闪电,劈不死你! 齐鹜飞又默念了一声: “元亨利贞!” 法力再次损失一半。 可是……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齐鹜飞一愣,不可能啊! 眼瞅着端木薇快要坚持不住了。 突然, 吧嗒一声, 一根树枝断裂, 在空中打了个旋, 正砸在花面狸的头上。 擦,这也行! 齐鹜飞懵了,这不符合设定啊! 上次不是50%概率放大招吗? 你不掉下个金箍棒,掉下块陨石也行啊! 你特么掉下个树枝算什么? …… 但他没想到这树枝居然起了作用。 花面狸突然蹦起来三尺多高,往后疾退数米。 它看了看砸到它的树枝,也有点懵。 堂堂四尾大妖,在全力施法,有法力护盾护体之时,居然被一根树枝给砸了! 这要是传出去,在妖界还怎么混! 它这一退,法力护盾自动消失,端木薇就落了地。 齐鹜飞不敢再使用“元亨利贞”,法力已经只剩下129了,在损失一半就差不多要gameover了。 他趁着花面狸后退,法力松懈的一瞬间,冲上去把端木薇救了回来。 然后右手反手一挥,祭出了谢必安给他的招魂幡。 树林里立刻鬼影重重,阴风阵阵。 仿佛打开了地狱之门,许多残魂阴物突然聚集在了招魂幡周围。 齐鹜飞看都没看一眼,就拉着端木薇跑路。 端木薇法力耗尽,已经跑不动了。 齐鹜飞皱了皱眉,还是一把将她抱起,又扛到了肩上。 端木薇娇喘道:“喂,你不能用公主抱的吗?” 神特么公主抱! 要不是看在麻将桌上赢过她几百块的面子上,齐鹜飞恨不能一把把她扔沟里。 “找死!”花面狸面对鬼影的包围,阴恻恻地叫了一声。 齐鹜飞听到那声音感觉要完。 他不敢回头看,怕耽误时间,从四品大妖手中逃脱的机会稍纵即逝。 伸手摸出一把小还丹,一边跑一边胡乱往嘴里塞,也给端木薇塞了几颗。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吃小还丹。 小还丹效力虽小,但架不住数量多。 尤其是端木薇,因为人在齐鹜飞肩上,不用跑路,法力恢复得就快些。 招魂幡招来的阴物很快被花面狸收拾干净了。 花面狸往前虚跨一步,就已经到了齐鹜飞身后。 它伸出双爪,带着强劲的法力,抓向齐鹜飞,准备先干掉这个碍事的家伙。 第三十八章、四尾花狸 齐鹜飞扛着端木薇狂奔,感觉法力消耗极大,虽然嗑了一通小还丹,但药效没那么快见效。 他正想把王寡妇给的大还丹拿出来,忽觉身后能量波动,知道花面狸出手了。 花面狸的双爪,一爪去抓齐鹜飞,一爪伸向端木薇。 还未触及二人,端木薇身上突然迸发出道道金光,形成一张光网,挡住了花面狸的一击。 花面狸使出的不到两成法力,对它来说,要杀齐鹜飞这样弱小的修行人,两成法力已经绰绰有余了。 但端木薇的金光护身符是她爷爷端木博文用天材异宝炼制,就算普通人佩戴,也能挡住四品地仙全力一击。 花面狸被金光挡住,怪叫一声,眼露凶光。 它正要再次发动攻击,一道白光忽然从树林里射来。 花面狸伸抓轻轻一拨,那白光便落在了地上,原来是一把弯刀。 弯刀落地,地下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弯刀。 一个人影从土里钻出,身形拔地而起,手起刀落,一刀劈向花面狸。 齐鹜飞用眼角的余光看清,那正是张启月。 擦,居然会土遁! 果然是二队最强的追踪高手。 “兄弟,靠你了!” “劈它!劈死它!” 齐鹜飞嘴里喊着,脚下却不停,继续跑路。 张启月这一刀十分凌厉,但齐鹜飞可不认为张启月能挡住花面狸。 果然,花面狸几乎不加理会,眼里盯着齐鹜飞肩上的端木薇,只用前爪轻轻一挡,就继续追了上去。 齐鹜飞回头看了一眼,我擦,这是盯上我了! 张启月连人带刀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口吐鲜血,沿着树干慢慢滑下,再无力发动攻击,只能眼看着齐鹜飞陷入险境。 齐鹜飞知道这样是绝对跑不掉的。 此时小还丹的药力开始起效,法力恢复的速度加快。 他决定先用潜龙勿用脱身。 至于端木薇,身上有护身符,一下子死不了。 此时不是做护花傻逼的时候,总得先保住命,再想其它办法。 齐鹜飞猛然转身,把端木薇放下。 他怕隐身的时候,端木薇从自己肩上摔下来。 也不知道隐身能不能扛着一个人跑。 不过即便能扛,也不能那么干,那么干的话,是个傻子都看出来你隐身了。 端木薇已经恢复了很多,除了法力暂时用不出来,心浮气躁的感觉已经没有了。 她落了地,听见齐鹜飞说:“我一会儿来救你。” 这时,花面狸已经扑了上来。 端木薇佩戴的护身符从她的衣领里飘了出来,浮在空中,绽放出万道金光。 金光耀眼,密密麻麻,形成了一张光盾。 于此同时,齐鹜飞默念了一声: “潜龙勿用!” 他的身体顷刻消失在金光后。 远处树林里三道剑光疾驰而来。 柳钰踏着飞剑在前,李云冲紧随其后,朱太春落在后面,但也不太远。 三人赶到时,正看到齐鹜飞放下端木薇,花面狸撞上金光盾的一幕。 从远处看,看上去就好像是齐鹜飞在跑路,花面狸追击,齐鹜飞为了保命转身用端木薇当盾牌挡住了花面狸的攻击。 花面狸合身撞在金光盾上,金光四散分裂,向林子外面射去。 朱太春怒叫道:“齐鹜飞,你个卑鄙小人!” …… 立在外围山头上的端木成看到金光,大惊道:“糟了!薇儿有危险!” 说罢身形化作一点乌光,疾射而起。 跟在他身后的人吹了一声唿哨,密林中便有十几条人影跃起,紧随其后,朝出事的方向飞去了。 …… 柳钰率先赶到,本想救人,却来不及了。 金光符碎裂,端木薇并没有受伤,但身体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而齐鹜飞却不见了。 柳钰身形浮空,剑指一指,脚下飞剑化作疾光,朝花面狸飞去。 花面狸显然也看出,来的这人比刚才那两个要强上很多,不敢大意,前爪张开,长长的指甲射出几道黑气,缠绕住了飞剑。 李云冲也祭出了飞剑,同样被花面狸的另一只爪子缠住。 柳钰看清了花面狸的样子,一皱眉,面色变得极其凝重。 “怎么是四尾?” 朱太春冲到端木薇近前,把她扶起来,关心地问:“端木小姐,你没事吧?” 端木薇惊恐之余,发现齐鹜飞不见了,大惊道:“他……他人呢?” 朱太春说:“修为太低,八成是被刚才的金光化作灰了。” 端木薇泣声道:“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 朱太春气呼呼地说:“这种卑鄙小人,死了活该!” 柳钰大喝道:“蠢猪!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布阵!” 朱太春这才发现那边斗得正激烈,柳钰和李云冲明显不敌。 他挥剑加入,却也扭转不了战局。 张启月靠在树边,吞下一颗丹药,深吸一口气,再次人刀合一,加入了战斗。 柳钰稍得喘息,指挥李云冲和朱太春布阵。 三人三剑,连成三才剑阵,加上张启月凌厉的刀法在阵中游走,攻击比刚才加强了不少。 花面狸却并没有把他们太当回事,施展黑气与剑气缠斗,头却扭向一边,一直看着端木薇。 柳钰心急如焚,他很清楚,凭他们四个,根本打不过这四条尾巴的妖怪。 这时,十几条黑影从微弱的辰光中飞来,落在林中。 柳钰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摆阵伏妖!” 端木成一声令下,端木家的人便围了上去。 他自己却一把抱起了端木薇,朝远处飞遁而去了。 柳钰心中暗骂:“端木老贼,你不加入,留下一堆废物有什么用!” 果然,即便多了十几个人,花面狸也一点都不惊慌。 它的十道指甲黑气继续与剑阵对抗,身后忽然翘起一根尾巴。 那尾巴急剧变大,尾上的毛尖如刺,根根坚如钢针,呼地一扫,就把端木家的人扫飞一大半,只剩下一个三品高手带着几个二品绕着尾巴飞来飞去。 端木家人勉强布成一阵,但见尾巴摇来摆去,玄气萦绕,毛针飞舞,无从近身。 这里的打斗很快惊动了外围仙盾局的人。 数十道光芒好似流星雨一般,快速飞来。 …… 齐鹜飞隐身之后,看到柳钰挡住了花面狸,端木薇暂时没事,就放下心来。 他知道端木家的人很快就会来,而且这里的打斗也必然会惊动仙盾局。 只要柳钰不被花面狸秒杀,局面就算控制住了。 可是齐鹜飞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刚才的卦象显示的大凶之兆似乎不在此处。 既然端木薇安全了,他就没必要留在此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齐鹜飞把腿就跑,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盘腿打坐,进入太极池中。 镜中无岁月,不过片刻,他就恢复了法力出来了。 但就在这时,镜子又嗡嗡地震颤了几下。 齐鹜飞又感觉到了危险。 他往山谷深处望去,那里迷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 当他神识锁定胸前的镜子,通过镜面反射,神识居然放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看见一双墨绿色的眼睛,在蒙蒙的雾气后的虚空之中,正在盯着他看。 第三十九章、地下宝藏(求推荐票,收藏) 齐鹜飞急忙念动“潜龙勿用”,身体与周围的山石藤蔓融为一体。 此时,那危险的感觉便消失了。 他再次试着用神识通过镜面观察远处。 那双墨绿色的眼睛还在,只是目光中露出了些许迷惘,似乎在寻找什么。 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还是它盯着山上的每个人看,只不过我有镜子,所以能感应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东西的神识覆盖范围未免太广了点。 这次情报错得有点离谱。 要是放在平时,齐鹜飞早就跑路了。 但此刻小狐狸和锦鸡生死未卜,自己要是一走了之,以后在盘丝岭上还怎么当老大! 而且那东西总是盯着自己看,从镜子的感应和刚才的卦象上看,此事和自己多少有点关系。 卦辞说“利有攸往”,总要去看一眼才甘心。 危险归危险,好在已经能够确定,自己隐身时,那神秘的目光也无法锁定自己。 只要法力够用,能够持续隐身,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齐鹜飞本身的法力够维持七八分钟的隐身时间。 他手上还有一颗大还丹,不知道效力如何。 大还丹一般主要用作修行瓶颈期的突破,用来战斗时恢复法力,其实是属于浪费。 王寡妇送他大还丹,而不是回春丹之类的纯疗伤恢复类丹药,想必也有助他修行的想法。 齐鹜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去吃。 循着那目光的方向,他往山谷深处走去。 谷中有一片十分浓郁的雾气,齐鹜飞走进去才发现,这不是自然形成的雾瘴,而是一个雾阵。 好在他对阵法颇有研究,而这阵也不是杀阵,主要是用来迷惑行人的。 齐鹜飞稍微转了转就识破了其中的关键,找到了阵眼。 穿过浓雾,眼前出现一个山洞。 洞口只有半人高,里面幽黑不可见物。 镜子嗡嗡嗡地鸣震起来。 齐鹜飞看见那双眼睛就在这洞里的深处。 他猫着腰钻进了洞里,经过一段窄小弯曲的通道后,洞内就豁然开朗。 宽阔的台阶拾级而下,越往下走,洞就越宽阔,而且洞中有洞,像迷宫一样。 洞与洞相通的地方平整光滑,不似天然形成,更像是人工雕琢过的。 有些洞内还有倾倒的石桌和碎裂的陶瓷器。 齐鹜飞并未耽搁,生怕法力不够维持,一直锁定那绿色目光所在的位置,没有在别处停留。 一路下行,已经到了地底深处,忽然出现一个大洞。 齐鹜飞进入洞中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里方圆有数百米,奇形怪状的钟乳石挂在洞顶,在灵视中发出五颜六色的光。 在洞的中央盘着一条白色的大蛇,蛇身粗如象,蛇头大如车,两只眼睛发出墨绿色的光,就像车上的大灯。 大蛇蜷曲,似乎护着什么东西,中间隐隐有一丝幽光透出。 从这条蛇的样子看得出来,这不是蟒蛇,可能是白锦蛇一类的,原身体型应该不大,能修炼成现在这个样子,也不知多少年了。 齐鹜飞无法看出蛇妖的修为,但直觉判断,这家伙比外面的四尾花面狸还要危险。 只是他不明白,这种等级的妖物一般都化作人形,修行更高级的仙法去了,怎么还会躲在山里,死守着自己的妖洞? 他绕过大蛇,从另一边的溶洞出去,又穿过几个小洞,忽见前方一个洞中金灿灿光闪闪,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齐鹜飞走到洞口一看,洞中竟然堆满了金银珠宝,其中不乏黑夜发光的明珠。 看样子,这里还真是赛太岁和金圣宫娘娘住过的洞府。 不过齐鹜飞此时可没心思去捡珠宝,因为他看见就在洞的一角,躺着一只狐狸和一只鸡。 走到他们近前,轻探鼻息,并没有死,又简单查看,也没有受伤,应该是中了某种昏睡类的法术。 如果现在救人,必然惊动那条大蛇。 得想办法把蛇引出去。 齐鹜飞穿过这个洞,在另一个小洞的洞口发现了隔绝阴阳的阵法。 这种阵法只对灵体起作用,一般修行人在闭关时会在周围布一层,防止灵物闯入。 他穿过阵法,洞里阴风阵阵,有许多阴魂飘荡,而元小宝就在其中。 齐鹜飞想了想,决定冒一个险。 这里有隔绝阴阳的阵法,防止小鬼跑出去,那么小鬼在里面的气息,理论上外面也是感应不到的。 他拿出了招魂幡,念动咒语,呼一下,把洞里的阴魂全部收入幡中,然后快步走出洞中。 沿着原路返回,经过大蛇身边的时候,大蛇的舌头忽然仰起来。 齐鹜飞吓了一跳,以为被发现了。 但见大蛇并没有攻击他,而是在空中扭转蛇头,对着自己蜷曲的身体护住的中心深深地吸了口气。 齐鹜飞感觉到一些奇特的灵力散佚出来。 作为已经有二品实力的修行人,他敏锐地闻到了仙草的气息。 难怪它一直盘在这里,不肯离开,原来是有宝贝。 鸿蒙开辟之初,灵气布满山川大地,到处都是奇花异草、名兽珍禽。 后来人类繁衍昌盛,大部分好东西都被人类采掘光了,尤其是修行人越来越多,灵气汇聚的地方大多成了修行洞府,仙草仙兽就越来越少了。 一般只要有名贵草药的地方,必有异兽守护,因为仙草的灵气对妖类修行十分有益。 也不知道这条大蛇守着的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的法力快要耗尽,不敢停留,跑出了蛇穴。 回到地面,离开迷雾山谷,他又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恢复法力。 刚脱离隐身状态,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便又盯上了他。 为了安全起见,齐鹜飞又跑得很远,才把元小宝和一众阴魂放出来。 元小宝见到他大惊:“你……你把我救出来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你先别问,先告诉我你们怎么回事?” 元小宝说:“我们到了麒麟山,本想等你来了再行动。但苏姐姐闻到了花面狸的气味,她怕时机稍纵即逝,就循着气味追下去,由锦鸡一路留下记号。但追了没多久,我们就被发现了,那花面狸十分厉害,一招就把我们都收了。 花面狸把我们带进一处山洞,那里有一条大蛇。它求大蛇把苏姐姐和锦鸡赏赐给它,大蛇同意了。大蛇说外面又来人了,而且都是大补的修行人,叫花面狸去捉来,花面狸就把我们关了起来。” 齐鹜飞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 这条大蛇果然厉害,城隍司的人刚上山,就已经被它发现了,而且应该还被看出了修为能力,才放心地让花面狸出来捉。 花面狸的修行可能得到了大蛇的指点,在短时间内获得了突破,才有了第四条尾巴,导致城隍司情报错误。 狐狸和鸡本来也是要给大蛇吃掉的,但花面狸色心动了,所以才求情留了下来。 不对呀,花面狸好色,看上了小狐狸可以理解,要锦鸡干嘛? 第四十章、诱敌 齐鹜飞问元小宝:“知道这条蛇的来历吗?” 元小宝摇摇头。 旁边一个阴魂说:“我知道一点。” 齐鹜飞看向他,发现他魂影黯淡,十分虚弱的样子。 “我本是散修一名,一日阴神出游,到此麒麟山,见山谷中灵气浓厚,就下来看看,想找一个适合修炼的地方,没想到就被蛇妖摄了去。 那大蛇法力高强,但只有半截蛇身,全靠一株神草维持……” “神草?”齐鹜飞打断道,“什么神草?” “不清楚。”阴魂说,“听蛇妖和狸妖说话时提起,这草一千多年前就有了,好像是当年这里的另一个妖怪不知从哪里搞来种下的,为的是让他的夫人能长生不老。 它们说这草闻一闻,就能延年益寿,舔一舔,可以疗伤续命,如果吃下去,更是可以让白骨生肉、死人复活。 后来洞府毁了,但这株神草却还在,就被蛇妖占据,一直到今天。” 齐鹜飞心头一动,肉白骨、活死人,莫非是九幽束魂草? 一千多年前的妖怪,说的当然是赛太岁。 赛太岁占据麒麟山獬豸洞,抢了金圣宫娘娘回来当夫人。 金圣宫娘娘固然有倾城之貌,却只是个凡人,赛太岁就去搞了一株仙草来,想让她容颜永驻,长生不老。 赛太岁是观音坐骑金毛吼下界,以它的地位和能力,去冥河搞一株草来应该不会太难。 这条蛇既然知道这些事情,想必那时就已经成妖了,说不定还给赛太岁当过巡山的小弟。 只是它怎会只有半截蛇身? 难道是当年孙悟空捣烂獬豸洞的时候,正好一棍子杵到了蛇屁股上? 齐鹜飞问道:“它摄那么多阴魂去干嘛?” 那只阴魂说:“它每日吸食我们的魂气,再借助神草的力量,用来修复它的魂魄和蛇身。一个人魂大约能吸食七次,我修行几十年,魂力略强,已经被吸食了六十余次。在我之前,还有一位四品仙人,肉身早就被蛇吃了,魂魄在此地困了七百多日,就在前几日被吸食干净了。” 四品啊…… 起码修行上百年了吧! 齐鹜飞想到那人被蛇吃掉,魂魄还被囚禁了整整两年多,日日被吸食魂气时的绝望,不禁心底发凉。 修仙还是不要出来到处乱走的好,太不安全了。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蛇妖既然常常吃人,麒麟山又是景区,怎么会没有引起修行界的注意? 特别是端木家,一直在查找獬豸洞旧址,难道就没有发现异常? 这里面恐怕还有什么隐情。 齐鹜飞又问了那些阴魂几个问题,见他们也不知道更多了,便说: “本应送你们还阳,但我还要去洞里救几个朋友,生死难料,你们还是赶紧离开,各凭机缘吧。” 那些阴魂都纷纷向他道谢,便各自散去了,只有元小宝还留在原地。 齐鹜飞说:“你也可以走,这里太危险。” 元小宝说:“是我把苏姐姐她们带来这里的,我不能一个人离开。” 齐鹜飞觉得这小鬼挺讲义气,便说:“好吧,那你先跟着我,不过不能现身,免得又被蛇妖抓走。” 说罢就把元小宝摄进了招魂幡。 …… 此时仙盾局的人已经加入战斗。 有了端木家和仙盾局的支援,柳钰三人压力顿减,但也只是支撑,不至于落败而已。 花面狸指甲黑气缠住三才剑阵,一条尾巴大战端木家的人,又立起了两条尾巴,挡住了仙盾局的人。 以一敌十几人,花面狸丝毫不落下风。 而它的第四条尾巴已经悄然竖起…… …… 不远处的山头上,端木成拿出两颗丹药,塞进端木薇口中,问道:“薇儿,你没事吧?” 端木薇喃喃说道:“他死了吗?他死了吗……” 端木成以为端木薇受了惊吓,怜惜地说:“都是爸爸不好,以后爸爸再不让你冒这样的险了。” 端木薇摇头道:“爸,我没事,你快去帮忙,阿飞说不定还活着!” “阿飞?”端木成皱起了眉,“阿飞是谁?” 端木薇也发现自己有些失态,脸一红,说: “就是那个和我假装情侣的人,为了以假乱真,刚才一直是这样叫的,叫习惯了一时没改口……” “你若无心,何必解释那么多!”端木成板着脸道,“他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我也不会去救他。” 端木薇急道:“为什么?” 端木成说:“只是城隍司的一个临时工,和我们毫无瓜葛。我们现在的要紧任务是找到獬豸洞,那里面不仅有金银财宝,还可能有赛太岁留下的宝物。据金圣宫娘娘当年留下的笔记,洞中还有一株神草,能滋养人的灵肉,使人容颜永驻、长生不老。” 端木薇见父亲只顾找财宝,不愿救人,急得要哭了,说:“爸,他是为了救我!不管他死没死,我都要去看一眼。” “救你?”端木成冷笑道,“一个没入品的人,拿什么救你?你救他还差不多!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迷药了吧?神魂颠倒!” “你不去我去!”端木薇说着就要走。 “你这是去送死!”端木成大怒。 这时,突然有一人飞来,落到山头,躬身道:“宗主,好像出事了。” 端木成问:“怎么了?” 那人说:“我们派去寻找花面狸藏身处的几个弟子失踪了。” “什么?” 端木成一惊,想起情报所说花面狸是三尾,而今天遇到的却是四尾。 “难道还有一只? “你在这里看护小姐。先不要轻举妄动。” 端木成又对端木薇说,“我下去看看,但他若已经死了,你就不要惦记了。” 说完驾起飞剑,化作一点乌光,飞向战场。 …… 花面狸正竖起它的第四条尾巴,猛地攻向最强的柳钰。 只要破了柳钰领衔的三才剑阵,其余的人不在它的话下。 柳钰早就注意到那条尾巴,凝神戒备,见尾巴攻向它,大喝一声:“转阵!” 三才剑阵上下运转,三道剑光瞬间合并,又重新分化,变成六道,三实三虚。 三道实光继续和黑气缠斗,而虚光化作光网,当在了柳钰面前。 但花面狸却虚晃一尾,突然转向了最弱的朱太春。 朱太春本就实力不济,全凭剑阵带动,此刻又全力转阵,一个不注意,被尾巴扫中,倒飞了出去。 缺了一个人,三才剑阵威力大减。 好在此时张启月及时补位。 他虽然不用剑,也不是一队的人,但经过刚才的打斗,已经参透了阵法的奥秘,加上实力比朱太春强很多,以刀代剑,补位进来后,剑阵竟然比刚才威力还大些。 恰在此时,端木成已经驾驶飞剑赶到,一剑劈下,竟然削去了花面狸那第四条尾巴上的几根毛尖。 端木成是四品地仙,实力强大,就算一对一,也不见得会怕这四尾花面狸。 他一加入,战局立刻扭转,花面狸颓势尽显。 但这妖怪却并不慌张,突然把口一张,吐出了妖丹。 这妖丹鹅蛋大小,半透明状,漂浮在空中,放射出道道妖气,敌住了端木成的剑。 有了本命妖丹的加持,端木成和柳钰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下它。 齐鹜飞早已赶回现场,只是没敢现身,一直躲在边上观察。 这时见到花面狸吐出了妖丹,且战且退,暗道一声不好。 这才是诱敌之术啊! 把来麒麟山的修行人全引出来,慢慢引入蛇妖的法力覆盖范围,就可以一网打尽! 蛇妖搞那么大阵仗,是不是那半截身体快复原了? 此刻花面狸败象已现,要不要趁着隐身,偷偷上去捅它一刀呢? 第四十一章、六品妖气 齐鹜飞当然不会傻到真的拿把刀去捅。 他也没有刀,只有一把不怎么厉害的飞剑。 这把剑虽然花了好几千紫币,让他心疼又得意的矛盾心情持续了好多天,但在这种场合,委实有点拿不出手。 齐鹜飞都能想象出来,自己要是拿出ps250,被朱太春看见了,能笑出猪叫来。 哦,不对,那头猪被狸尾拍飞了,不知道死没死,笑是肯定笑不出来了。 还有一点,隐身只是别人看不见,不代表隐身者不会受伤。 都是二品三品的高手,剑气不长眼,要是贸贸然上去,被穿出几个窟窿来是很正常的事。 何况现在局面还不明朗,没到拼刺刀的时候。 仙盾局的人插手了,但那位赵侍者可没有出现。 端木家的人一直在查獬豸洞,不会对蛇妖的存在一无所知。 这两家肯定都藏着实力。 还有城隍司…… 秦玉柏难道就这么放心六个人的小队伍? 这毕竟是牵涉到蝠妖线索的行动。 齐鹜飞猜测,秦玉柏必有后招,就算他不亲自来,至少也会让甘鹏飞带人在外围接应。 已经打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现了吧? …… 剑光飞舞,妖气冲天。 端木薇突然有点后悔,不该任性逼着父亲去打妖怪。 万一父亲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好? 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而那个家伙只不过刚刚认识了两天。 还是不懂事!还是太孩子气了! 端木薇暗暗自责。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为什么那么厉害? 她急得直跺脚,却毫无办法。 旁边的家臣对父亲忠心耿耿,绝不会放她走的。 这时候,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叹息。 端木薇猛然转身,看见一位矍铄的白发老人背着双手,站在那里。 家臣躬身施礼,口称:“老宗主!” 端木薇又惊又喜:“爷爷,你怎么来了!?” 端木博文颔首笑道:“我来看看热闹。” 端木薇急道:“爷爷,那妖怪太厉害,您快出手收了它!我爸他……” 端木博文说:“你这丫头,倒是担心你爹,就不担心我这一把老骨头被妖怪吃了?” 端木薇过去扶着老人的手臂摇晃道:“爷爷……您是五品仙人,整个朱紫国都找不出几个来,妖怪哪里敢吃您啊!” 端木博文哈哈一笑,说:“不急,你爸他不会有事的,我们先看看热闹。” 忽然又大声道,“姓秦的,出来吧,要看戏就好好看。” 端木薇好奇的四处张望,就见山旁崖壁上一株老松忽然晃了晃,出现一个人影,仿佛虚空中开了一扇门般,只跨了一脚,那人就到了眼前。 正是虹谷县城隍司司长秦玉柏。 端木薇张大了嘴,好半天才说:“秦伯伯,你怎么……” 端木博文忽然不满地说:“薇儿,你叫他伯伯,叫我爷爷,岂不是显得我比他老?你知道他多少岁了吗?”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老端木,你还计较这个?当年我就提醒过你,修行不能光修元神,也要注重肉身保养,看看你那一把白胡子,说你是我爷爷都有人信。” 端木博文一瞪眼:“白面无须了不起啊,谁稀罕你个娘娘腔的肉身!” 端木薇知道秦玉柏和父亲、爷爷的关系都不错,但从没关心过人家的年龄,看他的样子,比父亲还年轻些,没想到竟然和爷爷同辈。 秦玉柏也不生气,看着远处的战况,道:“差不多了,那东西该出来了吧?” 端木博文说:“说好了,花面狸归你,洞里那点东西你可别惦记。” 秦玉柏说:“那要看你需不需要我出手了,哪有找人帮忙不给好处费的。” 端木博文哼了一声,道:“用不着你出手!” 秦玉柏说:“五品大妖,你一个人未必降得住它。” 端木博文说:“只要不在它巢穴,五品何惧!” 秦玉柏又说:“我可以不跟你抢,但有些人可未必会这么好说话。” 端木博文也知道他说的是谁,朝远处看了一眼说:“梅山将军郭申已经去了女儿国,只凭赵铎一个草头兵,想打我端木家的主意,他还不够资格!” …… 赵铎立身在一片悬崖之上,这时忽然鼻子一酸,想打喷嚏。 他身后还站着数人。 其中一人道:“侍者,花面狸已经支撑不住了,城隍司和端木家联手,我们再不下去,那边的兄弟可抢不过他们。” 赵铎说:“再等等。” …… 花面狸边战边退,已经到了迷雾山谷的边缘。 齐鹜飞知道,那里快到了大蛇的攻击范围了。 一旦大蛇发动攻击,这些围攻它的人,恐怕有不少要遭殃。 不过他和这些人不熟,也没有提醒他们的义务。 大蛇出洞,躲在暗处的那些人应该就会现身。 只要能拖住大蛇一时片刻,他就能把小狐狸和锦鸡救出来。 至于胜负,他才不关心。 唯一叫他心痒痒的,是妖怪吐出来那枚妖丹。 不知道这四尾花面狸的妖丹符不符合“化形丹”的要求。 怎么弄到手呢? 齐鹜飞忽然想到,妖丹近似元神,是妖类的本命所在。 照妖镜号称照摄群妖,应该是妖类最怕的东西,正可以对付妖丹。 这个险值得冒一下,正好可以检验一下我的镜子到底是不是照妖镜。 他急忙躲到暗处,先把法力恢复到满值。 这时固然离蛇穴已经很近,他进入镜中的时候,大蛇必然会发现他,但此时大蛇的注意力应该都在那些法力强大的人身上,不会管他这个弱鸡。 从镜中出来,继续隐身。 齐鹜飞开始小心翼翼地靠近花面狸。 激荡的法力如遇强风,差点把他吹了起来。 法力消耗在增加。 齐鹜飞感觉这个隐身术似乎并不保险,只要对方法力够强,还是能破的。 现在靠近这样的战场,隐身需要消耗的法力就比平时快了一倍多。 他估计刚才在洞穴里,那条大蛇只要对他吹口气,就能把他吹现形了。 必须要小心。 齐鹜飞趴在地上,使出了上辈子军训学过的匍匐蛤蟆功,慢慢靠近。 抬起头,那颗妖丹就在眼前了。 …… 大地微微颤动起来,山谷中的浓雾开始急剧翻涌。 两条红色的匹练从山谷中射出,呼啦啦一卷,就把正在专心和花面狸打斗的修行人卷走了七八个。 紧接着,一条白色巨蛇从谷中窜出半个身子,张开大口,一口就把那些人吞了。 人们这才发现,刚才那两条匹练竟然是它的蛇信。 …… “六品妖气!” 秦玉柏和端木博文几乎同时惊呼一声,化作两道剑芒,朝大蛇飞去。 第四十二章、我杀了它了 齐鹜飞看不出蛇妖是几品,但一口吞了七八个人却看见了。 这些人个个都是二品以上的高手,虽然是偷袭,这么轻松一招致命,没个五品以上怎么可能做到。 他很庆幸刚才在地下洞窟中没被蛇妖发现,不然现在大概也只剩下一道残魂,以后天天要被吸食魂气。 蛇妖还没完全钻出地面,只露出半截身子,齐鹜飞不敢妄动。 蛇妖一出,花面狸压力大减,腾出两根尾巴攻向最强的端木成。 端木成也是四品,并不怕花面狸,刚才是为了引出地下的怪物,未出全力。 现在蛇妖已经出来,端木成却不禁有点担心。 这蛇妖的妖力明显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估。 而此时花面狸又分出两条尾巴攻来,他也不得不谨慎面对。 大蛇的舌头在空中转了个圈,又吐出蛇信,要来卷人。 西边两道疾光射来,乃是两口飞剑,刺向大蛇的舌尖。 轰一声响,端木博文和秦玉柏被震得倒飞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又飞回来。 此时南边又来一道紫光,直刺大蛇的蛇眼。 正是仙盾局侍者赵铎赶到。 白蛇的蛇信化作匹练,敌住三把飞剑,蛇身缓缓从地下爬出,所行之处,林木尽毁。 齐鹜飞看到,这条蛇果然没有尾巴。 花面狸有了大蛇撑腰,凶相尽显,十指黑气翻飞,四条尾巴齐齐摇动。 而端木成也终于拿出了真本事,一人敌住妖丹和两条大尾,还占尽了上风。 齐鹜飞趴在地上等机会,妖丹或上或下,左晃右移,一直在他头顶附近。 但花面狸看不见他,自然不会朝他发动攻击。 齐鹜飞瞅准机会,猛然站起来,弯腰弓背,手拿着镜子,拿出前世打乒乓球的招式,对着妖丹挥了一拍子。 他以为妖丹会像乒乓球一样,划出一条弧线飞向远处。 或者就干脆拍不动,自己被妖力反震受伤。 然而,他只感觉手中镜子一沉,仿佛被一个千金秤砣吊住了,差点脱手。 再看眼前的妖丹,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 妖丹被镜子装进去了? 还是吸收消化了? 不过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失去了妖丹,花面狸支撑不了片刻。 花面狸一死,这里的人就能腾出手来对付大蛇。 不管大蛇被人杀死,还是躲回洞里,留给齐鹜飞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齐鹜飞拍完妖丹,拎着镜子,就像一个刚偷完东西的哥布林,扭头就跑。 要去地底救人,必然要从大蛇身旁经过。 大蛇扭动蛇身,法力磅礴,气浪一阵阵涌来。 齐鹜飞感觉自身的法力在快速消失,那法力值消失的速度已经快到肉眼看不清了。 来不及去镜中恢复,只能吃大还丹了。 他一边跑一边把大还丹拿出来塞进嘴里,盒子也不要了,随手一丢。 胸腹中猛然升起一股热气,轰然作响,仿佛一颗炸弹在体内炸开。 齐鹜飞差点晕了过去。 这股热流又冲击着奇经八脉,流入四肢百骸。 四肢鼓胀成了五肢。 擦,王家的大还丹这么猛的吗! 师父是不是吃过很多? 法力快速上升,到了518/518的时候,前值居然还在升,到了九百多才开始变缓,最后停留在1020/518。 这是啥? 还带临时法力? 此时法力又开始下降。 齐鹜飞知道,在这样的大妖面前,要持续隐身,一千点法力也维持不了多久。 大蛇出洞的时候,把原来的洞穴撑破了。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直接跳下去就到了大蛇栖身的中央洞穴。 齐鹜飞看见那里长着一株墨绿色的草,上面有九片叶子。 每片叶子都是人形,有头有手,撑开两足,两足之间是一根茎和主茎相连。 底下的叶子大些,像大人,最顶端的叶子最小,看上去好像是刚生出来不久。 洞中有风,那些叶子都手舞足蹈起来,发出阵阵幽光。 齐鹜飞能感觉到那一丝丝不同寻常的灵气,闻着都觉得法力消耗变小了。 果然是神草! 他穿过大洞,到了后面,来到满是宝藏的洞里,见小狐狸和锦鸡还昏迷着,便从包里拿出两颗丹药,给狐狸和锦鸡嘴里各塞了一粒。 齐鹜飞收了隐身术。 狐狸悠悠醒来,见到他大惊道:“齐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也被抓了吗?” 锦鸡也醒了,叫道:“喔喔,我死了吗?……咦,老大!老大来了!……我就知道老大一定会来救我的!” 齐鹜飞问道:“你们没事吧?” 苏绥绥说:“我没事。”又看了锦鸡一眼,“他……” 锦鸡委屈地悲泣起来:“老大!那只花面狸,它不是人!它是禽兽!呜呜……” 齐鹜飞说:“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赶快跟我走!” 苏绥绥和锦鸡都点了点头,跟着齐鹜飞出去。 齐鹜飞顺手抓了一把珠子和一块金砖,往包里一丢。 到了中间洞穴,看见那棵神草,齐鹜飞有些心动,对狐狸和锦鸡说: “你们先走,从这里一路向上,记住,出洞后一刻也不要停留,那条大蛇正和外面的人打斗,小心被法力伤及。” 狐狸和锦鸡对齐鹜飞十分信任,便点点头先出去了。 齐鹜飞绕着神草走了一圈,坐下来开始计算时间。 大蛇在这山洞里住了一千多年,一旦拔了这草,它必然有所感应。 得等小狐狸她们跑出去才能动手。 …… 花面狸正在打斗,突然发现自己的妖丹不见了。 不见了…… 糙,发生什么事了? 花面狸傻了。 端木成也是一愣。 打着打着,那妖丹突然不见了。 这就像在拔河,正起劲呢,对面的绳子没了。 这是要放大招了? 妖丹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大招? 不光端木成疑惑,其他人也疑惑。 几乎所有人都停了手。 刚才被一尾巴拍飞的朱太春悠悠醒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记得柳钰提醒变阵。 他抬眼看见花面狸站在那里发呆,忙念动口诀,剑指一指花面狸。 落在一旁的宝剑化作一道光,从花面狸泥丸宫中射入,又从后脑穿出,飞了回来。 花面狸仰面倒地。 朱太春哈哈大笑:“我杀了它了!我杀了它了!” 笑声牵动伤势,一口鲜血喷出,又昏了过去。 …… 齐鹜飞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把将那株九叶神草连根拔了出来…… 第四十三章、七品天妖(求推荐票) 秦玉柏舞动飞剑,和蛇信缠斗,感觉颇为吃力。 他看见端木博文和赵铎也好不到哪里去。 六品大妖果然了得,幸亏这条蛇身患残疾,没有蛇尾。 对于蛇类来说,没有手足,除了口舌,就只有尾巴威力最大。 如果是条完整的蛇,此时他们三人怕早已不敌了。 他和端木博文都是五品仙人,从赵铎展现出的实力来看,也差不多。 可惜三人之间并不熟悉,不然组成剑阵,兴许能将这蛇妖当场拿下。 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耗下去等待援兵了。 好在花面狸已死,端木成和柳钰抽出空来协助围攻蛇妖,其他人虽然靠近不了这个法力激斗圈,只在外围助攻,对大蛇形不成伤害,但至少有所干扰,可以减轻中间几人的压力。 但就算这样,大蛇也毫无落败的迹象。 就在这时,大蛇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没尾巴的半截身体猛地重重一拍地面,山川震动,旁边的半座山头轰然倒塌。 蛇身又胀大数倍,蛇信猛然分成数条,满口蛇牙飞出,化作利刃,其中两颗毒牙更是发出黑光,连飞剑都不能撄其锋芒。 好几个人被蛇牙所伤,连柳钰手中的飞剑也被毒牙磕飞。 秦玉柏一看,暗道不好,这蛇怕是已经到了六品极限,只是少了半截尾巴拖累了它的修行。 麒麟山满山都被妖雾笼罩,暗无天日。 赵铎见势不对,喝一声:“撤!” 仙盾局的人当先就撤了。 他们一撤,剩下的人更无力支撑。 大蛇一转头,张开大口,又吞掉两人。 一颗毒牙噗嗤一声穿透了李云冲的大腿,李云冲大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幸亏被张启月接住。 秦玉柏叫道:“老端木,撤吧!这东西快要化成七品天妖了!” 端木博文也正有此意,只是不想被秦玉柏轻看,才不发声。 秦玉柏一说,正合他意,便和秦玉柏一起联手放了个大招,护着其余人向后疾退。 好在大蛇并不追击,而是大头朝下,轰一下钻入地底去了。 …… 齐鹜飞把神草往储物背包里一放,正打算跑路,忽觉大地震颤,知道是蛇妖感知到了神草被他拔了。 他连忙念动潜龙勿用,隐去身形,向上疾冲。 刚冲到一半,大蛇就钻了下来。 庞大的蛇躯把洞给堵住了,挡住了他的去路。 蛇口开张,露出尖牙利齿,朝着齐鹜飞游来。 齐鹜飞只能折返,躲到旁边的溶洞里暂避锋芒,想等大蛇让开出口,再跑出去。 蛇妖到了中央洞府,看见自己守了一千多年的神草果然不见了,大怒起来,蛇身用力拍打山壁。 整座麒麟山都摇晃起来。 齐鹜飞大惊,这样下去,自己非被活埋在地下不可。 他躲在一个小洞里,有了大还丹的加持,隐身持续时间明显加强。 等了片刻,外面安静下来。 齐鹜飞以为大蛇已经走了,便打算离去。 刚走到小洞的洞口,忽见两道墨绿色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大蛇就趴在洞外不远的地方。 齐鹜飞一惊,急忙转向,朝旁边的一个洞里跑去。 听得身后稀稀疏疏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两道绿光就在自己后面跟着。 他在溶洞里跑来跑去,大蛇就跟在他身后游走。 他跑到哪里,大蛇就游到哪里。 靠,隐身失效了? 不对,失效的话,早被它一口吞了。 齐鹜飞想起来,可能是神草的气味从背包中泄出来了。 这草灵气特殊,普通的空间类法宝密闭不住。 大蛇应该就是跟着草的气味在走。 要不要把草丢了跑路呢? 齐鹜飞一边跑,一边思考,顺手还捡了一个金元宝,两块玉佩。 他能够依仗的,只有一面镜子,两种法术。 镜子对妖丹有用,可以考虑想办法让蛇妖把妖丹吐出来,拍它一镜子看看。 法术里面,潜龙勿用是最实用的。 元亨利贞…… 这个随机性太大,不知道会召唤出什么来。 不过从那根砸中花面狸的树枝来看,命中率似乎是百分之百。 要不要赌一把呢? 都装进包里了,难道还要吐回去吗? 人家虽然是条残疾蛇,也不能这么看不起它嘛! 大不了把草一丢,只要法力够隐身,命还是能保住的。 好了,是时候测试一下人类和妖类之间的智商差距了。 齐鹜飞跑回到中央大洞,就在神草原来生长的地方,盘腿坐下,把草拿出来,插在头上,收了隐身术,现出了身形,看上去就像这棵草就长在他头上一样。 大蛇正循着灵气追来,见神草又回来了,正自喜悦,忽然发现草下多了一人,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大蛇口吐人言,声音震得山洞内嗡嗡响。 齐鹜飞听得血气翻涌,强作镇定,指了指头上的草,说: “我就是头顶生草、天下第一聪明的羊村之主——慢羊羊。” “慢羊羊?”大蛇万分疑惑。 “你认得我头上的草吗?” “当然认得,这是九幽束魂草,我守了一千四百余年了。” 果然是九幽束魂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大蛇啊大蛇,不好意思,这草我要定了。 “那你可知道它的来历?” “我只知这是当年赛太岁所栽,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赛太岁,就是那只金毛吼吗?连只猴子都打不过,也只配充当别人的坐骑而已。” 蛇妖更摸不清齐鹜飞的底细,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是不是和外面那些人一伙儿的,想要来偷我的神草?”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神草?你把这草叫神草!哈哈,整个羊村的草都在我头上长过,谁要偷你的破草!” “羊村是哪里?” “羊村啊……在那三十三天外,二维平面中,大罗金仙也未必都去过。” 蛇妖摇摇头:“没听说过。” 齐鹜飞道:“你一个小妖,连化形都不会,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谁说我不会化形!”蛇妖似乎很生气,蛇身都在颤栗,“要不是当年那猴子一棍子杵……杵碎了我尾椎,我早就化成人形了。 我借这九幽束魂草续命,等了一千多年,体魄渐全,再过些日子,等九片叶子完全长成,我吃了它,就能突破天妖境,那时变化由我,还在乎什么人形不人形!” 齐鹜飞知道他所说的天妖境是旧时对妖类境界的划分,对应人类修行的天仙,相当于现在的七品。 品级有点高啊! 超出预估了,要不要继续呢? 齐鹜飞想了想,觉得没理由戏演了一半停下来。 这蛇妖法力高强,但智商是硬伤。 “你这小妖,以为成就天妖,变化由心,就不用化形了? 你根本不懂化形,也不懂人身修行的妙处。 当年那金毛吼如何,不也要化成人形,自号赛太岁么?你比它如何? 狮驼岭上的大鹏如何,不也要化成人形,号令群妖吗?你比它又如何? ……” 第四十四章、大忽悠 齐鹜飞说了一些大妖的名号,蛇妖既然在西游时就存在了,这些大妖名号它应该都听说过。 但他知道,论据必须要充足,要从正反两方面充分论证,才能说服别人。 举完了正面例子,他马上说了一个反面例子,也是当年西游时的。 “当年七绝山的大蟒如何?不懂化形,最后被孙悟空打死了!” 七绝山也在朱紫国境内,唐僧一行在到达纳兰城之前,曾经过陀罗庄,恰遇蟒蛇精吃人,孙悟空和猪八戒追到七绝山,杀了蟒蛇精。 蛇妖听完,忽然落泪,恨声道:“我与此猴不共戴天!” 嗯?这还有意外收获啊! 就是不知道这蛇妖和那条蟒蛇是什么关系。 看样子可以给西游记写几篇番外了。 “你是公的还是母的?”齐鹜飞突然问。 蛇妖一愣,回头看了看自己断掉的蛇尾,悲声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齐鹜飞说:“随口一问,这和你化形有关。” “怎么化形?”蛇妖显然是被齐鹜飞说得动心了。 “你听说过化形丹吗?” 蛇妖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齐鹜飞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丹方骗不了大蛇,便半真半假地说: “以本命妖丹为君药,以洪荒七色莲为臣药,佐以草还丹、九幽束魂草,再以九阳泉水为引,就能化形而出。 到那时,你就是真正的人,而不是妖了!从此得成正果,永垂不朽。 就连我们羊村,我也可以带你去耍耍。 你想想,当年孙悟空护着唐僧西天取经,也不过是求个正果而已。” 蛇妖突然问:“那猴子成正果了?” 齐鹜飞说:“当然,他被西天佛主封为斗战胜佛,又回天庭接受敕封,从此往来天地三界不受拘束,再也不是当年的妖王了。如今那花果山已是仙门正宗,和蓬莱、瀛洲、方丈齐名,连他的猴子猴孙都逍遥得不得了。” 蛇妖恨恨地说:“同是妖类,命运何其不公!何其不公也!” 齐鹜飞知道了它和蟒蛇精的关系,决定再刺激它一下,说: “你知道与七绝山大红蟒斗法时,抱着蟒尾拱了半天的那个猪八戒如何了吗?” 蛇妖身体一颤,咬牙道:“如何?” “那猪现在是净坛使者,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有美女作伴,童子侍候,巴适得很呢!” 大蛇气的浑身颤抖,震得山体哗啦啦直掉石块。 齐鹜飞连忙安抚道:“只要你吃了化形丹,得成正果,就能和他们一样了。” 蛇妖道:“但你说的这些东西,除了草还丹和九幽束魂草,别的我听都没听过,到哪里去找?” 齐鹜飞道:“羊村的高级神草,你一个小妖当然不知道。” “你们羊村有?” “当然。” 蛇妖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刚才在山谷外,我神识所见,有一男一女同行,那男子样貌与你相仿,是不是你?” “正是我。”齐鹜飞也不否认。 “你们来山里做什么?” “携美游山,正是我辈仙人风采!等你化形成功,也可以带上你的道侣,悠游天地之间,岂不美哉!” 大蛇似乎不信,盯着齐鹜飞看,又用神识查探了半天,说: “我看你道行低微,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隐秘,尤其是化形丹方,是不是来骗我的?” 齐鹜飞说:“我骗你有什么好处?你也说我道行低微,如果是那些故意要来害你的人,为什么不派一个强者进来?” 蛇妖觉得有道理,就问:“你真的是慢羊羊?” “当然!在我们羊村,向来只修天道智慧,不求法力。你难道不知道,天道修行,法力不过是个副产品吗?” 蛇妖点头道:“我听当年观音来接回金毛吼时好像说过同样的话,可是只修智慧,不修法力,如何渡劫?”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了智慧,连天道都不能奈我何,哪来的天劫?再说了,我羊村有的是宝贝,来,我给你看样新鲜东西。” 说着从包里拿出手枪,对着大蛇的眼睛瞄了瞄。 他赌蛇妖在洞里一千多年,应该没见过这东西。 果然,蛇妖不认识,问道:“这是何物?” “这叫如意爆弹枪。” 齐鹜飞朝石壁开了一枪,枪声在山洞里特别响,子弹打在石头上,激起一片火花。 蛇妖不屑地说:“威力这么小,有什么用?” 齐鹜飞说:“没告诉你这叫如意爆弹枪吗!你还记得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吗?” 大蛇听到金箍棒,不自觉的下半身一紧,扭了扭,把断尾藏进了蜷曲的身体里。 “这如意爆弹枪和如意金箍棒一样,也是能大能小。 它变得越大,射出的爆弹威力就越大。 最关键的是,这东西无需法力就能使用。我们羊村的人只修智慧,人人都有这样的宝物。 我要是想伤害你,刚才就把它变大,一枪就把你的头打烂,连这山也能炸塌掉了。 我再开一枪,你注意看看我有没有使用法力。” 说完又开了一枪。 蛇妖用神识查探,发现果然没有半点法力波动,就相信了齐鹜飞的话。 齐鹜飞收起枪,说:“原本你一个凡界的小妖,与我无关。我今天恰好路过此地,被九幽束魂草的灵力吸引,就过来看看,又怕你暴殄天物,所以特意留下等你回来提醒你。好了,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我也该走了。” 他说完起身,假装要走。 “上仙留步!”蛇妖慌忙拦住,“请问……慢羊羊大仙,我该如何正确使用这神草,才算不暴殄天物呢?” “当然是练成化形丹,而且你有自己的本命妖丹,这第一味君药都不用找。” “可是除了妖丹和九幽束魂草,别的我都没有。” 齐鹜飞抬头朝天,假装为难的样子,叹了口气,说: “罢了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这些药我那里还剩一些。你把九幽束魂草和妖丹先交给我,等我回去练成化形丹后,再拿来给你。” 蛇妖一听,连连摇动大蛇头,说: “不行不行,你拿走后不回来了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而且没了妖丹,我法力减少一半,外面那些人打上门来时很麻烦。” 哟呵,还是有点智商的嘛! 在山洞里关了一千多年还没关傻? 齐鹜飞便说:“那这样好了,妖丹先留在你身上,我只拿走九幽束魂草,待我和其它药物合成后,拿回来给你服用,我再教你内丹炼形法,你吃下去在腹中和妖丹炼化,也是一样的。” 第四十五章、智商对决 麒麟山外围,城隍司和端木家的人齐聚一处。 仙盾局的人也停留在不远处。 大家各自清点人数。 仙盾局和端木家都损失惨重,其中被大蛇吞吃了十来个,被蛇牙重伤至死又有七八个。 城隍司相对好些。 朱太春受了内伤,一直处于昏迷之中,此刻服了药,悠悠醒转过来。 他的伤虽重,却并无性命之虞,反倒是李云冲被毒牙伤了大腿,又没有及时治疗,毒性侵入奇经八脉,十分危急。 秦玉柏用药护住了他的心脉,也只是暂时保命,后面能不能活下去还不好说。 除此之外,还牺牲了两个天警。 这两人应该是在附近巡逻,看到这里的法力波动赶过来,恰巧遇到蛇妖最后爆发那一下,还来不及向上面汇报就死了。 秦玉柏正为怎么写报告头疼。 人们几乎到最后才想起,齐鹜飞失踪了,生死不明。 朱太春带着伤,喘息着说:“他为了保命,把端木小姐挡在妖怪身前,要不是端木小姐有护身法宝,已经遭了妖怪的毒手。这种人,死不足惜!” “有这种事?” 端木博文和端木成同时看向秦玉柏。 秦玉柏面色一沉,看向柳钰。 柳钰虽然也不喜欢齐鹜飞,但毕竟都是城隍司的人,在这么多外人面前说这种话,丢的是城隍司的人。 他瞪了朱太春一眼,说:“当时事发仓促,我们也没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万幸端木小姐没事。” 端木薇说道:“他没有拿我当挡箭牌!我中了妖怪的邪术,法力尽失,是他背着我逃跑的。如果不是他……我……我……” 朱太春说:“端木小姐,你又何必为这种人说话!” 端木薇说:“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张启月站出来说:“我可以证明。” 朱太春哼了一声,说:“反正人已经死了,你们怎么说也没用了。” 张启月说:“也未必就死了吧?” 柳钰说:“好了,此事到此为止吧。太春这次诛杀了花面狸,可算是立了头功。” 秦玉柏点头道:“回去我自会向上面汇报,为他请功德碑。” 端木家的人倒是没说什么,那边仙盾局的人听到了都很不服气。 赵铎冷笑道:“捡漏而已,算什么头功!” 端木博文想起刚才大战之时,赵铎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怒气未消,大声道:“姓赵的,你平时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跑得比兔子还快?” 赵铎冷哼道:“你以为凭我们这些人能降伏此妖?那蛇最后展现出来的实力,分明快要突破七品天妖境了。我已经派人去通知郭将军,你们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等着吧。” 端木博文也知道赵铎说的是事实,却毫无办法。 整个纳兰城,也找不出一个能降伏七品天妖的神仙来,现在除了等郭申来,就只能请天兵了。 麒麟山里的秘密是保不住了,端木家想要独占獬豸洞里的东西恐怕也不可能了。 这时,秦玉柏忽然说道:“你们听,好像有枪声。” 大家都凝神静听。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枪响。 这枪声十分微弱,像是从地底传出,即便修行人的耳目敏锐,也只有秦玉柏、端木博文、赵铎和端木成等少数几人听到。 “是妖洞的方向。”端木博文说。 “怎么会有枪声?” 众人疑惑不解。 端木薇突然激动地说:“是他!是齐鹜飞!他没死!只有他身上带着枪!” …… 小狐狸和锦鸡跑出洞外,被洞外的打斗吓坏了。 它们在山石沟壑间匍匐前进,好不容易跑出了法力波动范围。 锦鸡心疼地看着自己掉了不少的羽毛,唉声叹息。 苏绥绥回头望去,看见那条如山的大蛇和空中飞舞的剑光,不禁又是害怕,又是担心。 锦鸡说:“我们走吧。” 狐狸说:“不行,齐哥还没出来,我要等他出来一起走。” 锦鸡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这时,一只母山鸡从灌木中走出来,对着锦鸡咕咕咕地叫。 锦鸡说:“你在这里干什么?” 母鸡:“咕咕咕咕咕……” 锦鸡说:“哦,多谢你帮我传信。” 母鸡:“咕咕咕……” 锦鸡叹道:“唉,你走吧,我已是不洁之鸡,不值得你这样!” 母鸡:“咕咕咕咕……” 锦鸡吼道:“走啊!快走啊!留在这里会死的!” 母鸡咕咕地悲鸣几声,走开了,又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才钻进了灌木。 锦鸡看见母鸡走了,心中不忍,又唉声叹息起来。 …… 齐鹜飞当然不指望三言两语就把九幽束魂草骗回家。 谈判要讲策略,忽悠更需技巧。 不管是谈判还是忽悠,一定不能让对手一眼看穿我方的真实目的。 可以先提出一个对方明显不可能答应的高要求,再把要求逐渐放低 低到什么程度呢? 低到对方犹犹豫豫,心态动摇,但还不太情愿的时候。 这时不能再降低要求了,而是停下来,不提了。 对手已经对条件动心的时候,你突然不提了,他就会感觉自己失去了什么一样。 这时候可以表现得不耐烦,要走,这叫欲擒故纵。 但不能真走,而是要趁着对手患得患失的时候,提出我方真正的要求,仿佛是我方做出了极大的让步,你再不同意,我可真不谈了。 只要技巧掌握得当,这种方法多半能奏效。 当然,智商和情商是关键。 你用这套对付诸葛亮,那是王母娘娘晒裤头——干不了的。 这条大蛇,智商不高,情商更低。 智商不高是天生的,蛇类本来智商就不高。 如果是那只花面狸,齐鹜飞早就开溜了。 情商低,那是宅出来的。 一千多年就躲在一个洞里,顶天了和老鼠、山猫什么的说说话,能懂什么人情世故? 单身了一千多年啊,又没有手,没憋出毛病来就不错了。 齐鹜飞估计,那只花面狸也是个大忽悠,指不定从白蛇这里捞了什么好处,才那么快长出第四条尾巴来。 把修行人都引到洞里来吃掉这种馊主意,估计也是花面狸想出来的。 齐鹜飞见蛇妖还在犹豫,就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你慢慢想吧,我羊村还有好多事儿呢。” 说着把草一扔,念动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大蛇果然急了,四处扭头张望,口中呼叫:“大仙!慢羊羊大仙……大仙别走……” 齐鹜飞绕着大蛇走了一圈,发现蛇看不见它,刚才果然是九幽束魂草的灵气泄露了踪迹。 他收了法术,现出身形,说:“叫我干什么?” 蛇妖一看他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说: “慢羊羊大仙……不是我不愿意,但你带走神草,若是不回来了,我连成就天妖的机会也没了。” 齐鹜飞道:“我堂堂羊村村长,岂会贪图你这小妖的东西。” 蛇妖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上仙太忙,万一忘了……” 齐鹜飞故意发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咋滴?” 蛇妖说:“大仙可不可以把药都拿来,就在我这里炼丹,如果真能助我化形成功,我必有重谢。” 齐鹜飞不屑地说:“重谢?你拿什么重谢?别说你洞里那些金银俗物,我可不稀罕!” 蛇妖犹豫片刻,说:“上仙可知这山为何名唤麒麟山?” 齐鹜飞道:“难道不是因为金毛犼在此地为妖吗?” 蛇妖摇头道:“我出生时,这里就叫做麒麟山了,那时候赛太岁还没来。” 齐鹜飞说:“你们凡间的地名,我哪里清楚,你有什么话快说,我忙得很,村里还等我开会呢!” 蛇妖说:“只因上古之时,此地有神兽麒麟出没,故此得名。獬豸洞本是麒麟的居穴,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这里原有法阵护持,山中禽兽都进不来。后来赛太岁来此开山立府,破了法阵,进了獬豸洞,在洞底的最深处,得到了一枚麒麟蛋。” “麒麟蛋?” 齐鹜飞眯眼看着蛇妖。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麒麟会下蛋?” 第四十六章、妖族的机会 蛇妖说:“我也不知道麒麟会不会下蛋,但赛太岁说那是麒麟蛋。” 齐鹜飞想了想,觉得以蛇妖的智商,应该编不出这样的故事来。 赛太岁是金毛犼,和麒麟也算是远方亲戚,应该不会认错。 “后来呢?” “后来赛太岁请来了金圣宫娘娘。那位娘娘起初不愿相从,日夜哭泣。赛太岁为了哄她,想尽了一切办法,还从南海观音道场内衔来一段鞭笋,在麒麟山种起了紫竹林。 娘娘在此居住了三年,终于为其诚心所感。但娘娘身上穿了一件带刺的霞衣,连赛太岁也不能近身。二人终不能行夫妻之好,小的们看着也是干着急。 后来赛太岁就想出了借用麒麟蛋,体外受精的办法……” “啥?” 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特么也太不科学了! 一千四百年前…… 仙界都这么会玩的吗? 蛇妖以为齐鹜飞怀疑它说的是假话,忙道:“此事千真万确!是我亲眼所见。” “你看着他们弄……那啥了?” “那倒没有。”蛇妖说,“我也不知道赛太岁是怎么做到的,只知道麒麟蛋受了他夫妻二人的精血,已经活了,只需假以时日就能孵化。恰在此时,孙悟空来了,盗了紫金铃,抢走了金圣宫娘娘。赛太岁又被观音收走,连洞府也被猴子捣毁了。” “那蛋呢?” “蛋在……”蛇妖忽然一顿,“在一处极安全的地方。只要上仙帮我化了形,我就将蛋送与上仙。不知上仙意下如何?” 嗯…… 智商忽高忽低的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蛇精病吗? 麒麟蛋,还是个受过精的麒麟蛋……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除了赛太岁和金圣宫娘娘,就只有当年洞中的几个亲信小妖知道,如今应该只剩下我一个了。” 金圣宫娘娘…… 齐鹜飞想起端木薇的话。 端木家是金圣宫娘娘的后裔。 他们一直盯着麒麟山,会不会是为了这个? 金圣宫娘娘不见得会对朱紫国王说实话,但也许会对她的后人说,或者留下点笔记什么的。 蛇妖满怀期待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就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蛇妖说:“不敢欺骗上仙。我若说谎,上仙就用你那把如意爆弹枪爆了我的头。” 齐鹜飞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蛋放了一千多年,说不定已经变成松花蛋了。” 蛇妖一愣:“什么蛋?” “就是坏了。”齐鹜飞想起赛太岁在的那时候还没皮蛋。 “不会。”蛇妖肯定地说,“麒麟是洪荒神兽,赛太岁发现麒麟蛋的时候,那蛋不知已经放了多少万年了,也没见坏掉。何况紫竹林乃是南海紫竹鞭笋所栽,林内灵气葱郁……” 蛇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 齐鹜飞有点想笑,和妖怪打交道,就是有一种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假装没听出来,说:“好吧,我答应你了,你等着,我去拿东西来。” 蛇妖开心地说:“上仙快去快回,我这洞府已经暴露,用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打进来。我等你两日,你若两日不来,我就只能吃了神草,弃洞而去了。” 这智商,过山车一样! 你也知道暴露了啊? 不过你可等不了两日。 你可能是不知道现在天庭的发展,还以为一千多年前呢? 早就三界联合办公了。 就刚才战斗时那阵仗,用不了半日,天兵就下来了。 咦,对啊,刚才打了半天,怎么没见天警? 老子出门坐个飞剑就被拦下来,这里妖气冲天的,天警都瞎了? 齐鹜飞忿忿不平。 他掐诀念咒,隐了身,离开了大蛇的巢穴。 …… 齐鹜飞刚走,大蛇就警觉地转头,看向洞穴深处,墨绿色的眼睛露出了深邃的凶光。 一只蝙蝠倒挂在洞穴的岩壁上。 大蛇斯一声吐出蛇信,攻向蝙蝠。 蝙蝠张开翅膀,嗖一下躲过,贴着石壁飞向了洞穴深处。 大蛇扭动庞大的身躯追了过去。 空空的中央洞穴石壁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 这黑影缓缓移动,竟然从石壁上走了出来,变成一团人形的黑雾。 雾影走到那株九幽束魂草旁边,用雾气化成的手卷起了草。 黑雾裹着神草,似乎在思考什么。 前方传来斯斯的响声。 大蛇吐着信子回来了。 蛇信如剑,射向雾影。 雾影突然坍塌,坠落在地,雾气翻腾了几下,就整个消失于地面了。 只留下一株九幽束魂草,自半空中跌落,被蛇信卷住。 …… 大山深处的一棵老槐树上,一只蝙蝠倒挂在树枝上。 一团黑雾从地底钻出,慢慢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影。 蝙蝠落地,化作人形,躬身道:“拜见尊者!” 雾影发出嘶哑的声音:“此间事了,你就去狮驼岭待着吧,暂时不要出来了。” 蝙蝠点点头,问道:“尊者没有把九幽束魂草带出来?” 雾影说:“你已是天妖之身,九幽束魂草虽好,对你却并无大用。何况带出来,天妖化形丹就少了一味药材,岂不是没好戏看了?” 蝙蝠说:“那小子明明在胡说八道。” 雾影说:“也不算完全胡说八道。所谓天妖化形,的确曾有丹方传世。” “难道他说的丹方是真的?那岂不是我也有机会化形?” “真假我也不知,天妖化形之法是天庭严控的秘密。” “连尊者都不知,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要么干脆抓了他,严刑拷问一番。” 雾影摇头道:“此人的来历颇为可疑。他的隐身术,连我都看不出破绽,不知是哪路圣贤所传。而且我看他和那些人并不同心,先看看再说,免得横生枝节。” “那化形丹到底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都不重要。就算是真的也没用。” “为什么?” “别的东西都好说,但那洪荒七色莲乃是混沌中孕育的先天神物,至洪荒时显象而出。封神大劫后,天庭设立功德林,收取功德税,玉帝执掌功德碑,以此平衡天道。天地定位,道德制衡,洪荒真灵已尽,洪荒七色莲也早就绝种了。” 蝙蝠刚刚燃起的希望破灭,大为失望。 妖类不得人身,只靠法力维持变化,终究还是妖类,难以成就大罗。 强如龙族,当年舍不得强悍的龙身,不屑化形成人,至今困守深海,被天庭压制得死死的。 “那么说,我化形真的无望了?” “不必自哀。”雾影说,“玉帝所倚仗的不过一功德碑,只要打乱天下功德分配,天庭便再无平衡天道劫难之力。 我听闻北俱芦洲有洪荒巨人出没,混沌之门已开,天下大乱将起,妖族未必没有机会重掌天道,君临三界!” 蝙蝠听得热血沸腾,道: “尊者威武!大帝威武!” 第四十七章、无题(牢骚已消,半章补全) 齐鹜飞离开蛇穴,心里暗道侥幸。 遇到这样的大妖,不死都算赚的,能够全身而退简直是奇迹。 他还在洞里捡了不少金银珠宝,虽然都是些世俗财货,好歹抵过今天消耗掉的丹药。 可惜了王寡妇给的大还丹了! 早知道蛇妖的智商那么低,就留着不吃了。 一想到蛇妖的智商,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要不要随便弄些花啊草啊什么的,再去忽悠一下大蛇呢? 那可是九幽束魂草啊! 都差点到手了,有点不甘心。 这次不拿,以后就要去地下冥河找了。 可是这大蛇虽然愚笨,也是几千年的大妖了,以前跟着赛太岁,应该有些见识。 洪荒七色莲好办,他没见过,随便找两片花叶子就可以。 但人参果名气那么大,随便弄个果子怕是糊弄不过去。 要么就找点毒药来,骗蛇吃下去,毒死它算了。 齐鹜飞走着走着,就遇上了小狐狸和锦鸡。 他怕这地方还没出大蛇神识范围,不敢现出身形,就从旁边取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个符号。 这种小动作,不使用法力,大蛇不会察觉。 锦鸡正在张望,忽然看见地上的记号,吓了一跳,拍打着翅膀跳起来,落到狐狸背上,大叫:“有鬼有鬼!” 狐狸说:“你瞎叫什么?” 锦鸡指着地上说:“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 “这是盘丝岭特有的记号标记,刚才还没有,我一扭头就出现了,你说是不是见鬼!” “这上面说了什么?” “让我们到前面相见。” 狐狸疑惑地问:“谁留的?” “难道是老大?”锦鸡歪着头思考,“他怎么做到的?” 狐狸说:“我们去看看。” 他们就往记号所示的方向狂奔而去。 齐鹜飞一直跟着他们,直到确定出了大蛇的神识范围,才现出身形,把他们叫住。 狐狸惊喜地说:“齐哥,你出来了!” 锦鸡喔喔叫道:“老大你怎么做到的?” “什么?” “刚才那个记号,你怎么画的?” “隔山画牛。” “喔喔,这么厉害的吗!老大什么时候教教我?” 齐鹜飞不再理他,从招魂幡里把元小宝放出来,对他们说: “这次情报错误,好在大家都安全,你们先回盘丝岭,在黄花观等我。” “老大你不回去吗?” 狐狸也说:“对呀,齐哥,你不回去吗?” 齐鹜飞说:“我是城隍司的差人,不能擅自离开,总要等这里事情结束才能回,不然成了逃兵了。” 锦鸡点点头,竖起翅膀尖,说:“老大忠义无双!” 苏绥绥面露担忧之色,道:“齐哥你要小心。” 齐鹜飞说:“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锦鸡说:“老大能一个人闯蛇穴,把我们救出来,自然不会有事的。” 齐鹜飞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知不知道麒麟山哪里有紫竹林?” 锦鸡道:“麒麟山那么大,我又不是本地鸡,怎么知道?” 齐鹜飞想想也是。 “老大,这事儿很重要吗?” 齐鹜飞点点头。 “那要不我帮你问问吧。” 锦鸡说完一拍翅膀,哗啦啦飞上了枝头,咕咕一通乱叫。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红色极乐鸟,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枝头,和锦鸡站在一处,极亲热的样子。 一鸡一鸟在枝头叽叽咕咕说了一会儿,极乐鸟就飞走了。 锦鸡落地,对齐鹜飞说:“老大,麒麟山压根不产竹子,别说紫竹了,普通的绿毛竹都没有。” “不产竹子?你确定?” “确定啊,人家是本地鸟,这点事总弄得灵清。” 齐鹜飞抬头想了想,果然这一路上没见过竹子。 被蛇骗了? 还是金毛犼种的紫竹林不在麒麟山? …… …… 注:今天心情不太好,就更这么多吧。 有些话不吐不快。 这本书开书以来,几乎每章都有人在说不好,说不适应。 尤其最近几章,什么强行降智了,感情突兀了,甚至还有人开骂的。 要是些看盗版的也就罢了,我也不在乎,关键还有好多是梦境过来的老粉,心里难受啊! 看梦境的时候你们不是很有耐心的吗,怎么到这儿就没耐心了呢? 梦境十万字的时候难道你们看出宏大来了?看出情节的巧妙来了? 我记得那时候本章说也是一片骂声,好多在骂情节小白,骂女人弱智的。 看到后面都说香了。看完了,新书又开始骂?循环骂? 说蛇妖强行降智的,麻烦您上下文理解一下,设定它就是弱智好不好。 谁规定妖怪不能弱智了? 西游记里有几个妖怪智商高的? 金角银角大王,还是虎力鹿力大仙? 还有说感情突兀的。我这儿还没写感情呢,你就给定性突兀了? 妖精爱上唐僧不突兀?我这儿一大小姐同情心泛滥替主角说句好话就突兀了? 再说了,现实生活中哪段感情不突兀了?你是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才让你女票爱上你的么? 那些看盗版的,麻烦您嘞,安安静静地看就好,别看完盗版又到起点来说三道四的恶心我一下。 不记得哪位作家说过,每次写完一部书,都迟迟不敢动笔写下一部,就怕写的没有上部好,被读者骂。 是啊,金庸也被人骂过,莫言也被人骂过。 难怪很多大神宁愿一直写小白文,也不愿去写有深度一点的。怕把读者口味养叼了改不过来呀。 这就像吃完参鲍翅,回头烧个酸辣汤,食客就开始挑剔,醋多了,辣少了,还有人干脆说这是馊的!还是路边摊好,坐下来的都不挑。 当然,我也不是大神,我就一小作者,发发牢骚。 反正看的人也不多,这本书大概率会凉,到上架看吧,凉了也就算了。 以上是蛇精病作者的自我治愈吐槽,健康读者请忽略。 第四十八章、布阵 前世的齐鹜飞喜欢收集一些奇怪的东西,家里也有一块朋友从普陀山带来的紫竹石。 那石头上有竹状的花纹,像是画上去的。 朋友还给他讲了观音和蛇的故事。 当然在那一世,观音只是传说,而这一世,观音却是真实存在的。 齐鹜飞觉得这世界既然能从石头里蹦出猴子来,那么长出竹笋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问了小鬼具体的方位,小鬼却说不清了。 偌大一座麒麟山,让一个来玩的孩子认得方位确实为难。 齐鹜飞也不着急,有了这条线索,以后要找不难。 他便让小狐狸和锦鸡先回盘丝岭。 锦鸡自上次见到那道闪电后,就对齐鹜飞充满了迷之信心,加上刚才展现出来的“隔山画牛”的实力,对自己的老大更加崇拜了。 但苏绥绥心里却有几分担忧,关切地说:“齐哥,你要么一起回去吧。城隍司若是怪罪,这差事不做也罢,在盘丝岭上当个逍遥自在仙不好吗?” 齐鹜飞知道小狐狸关心自己,心里暖洋洋的,说:“不用担心,我自有脱身之计,一定会安全回到黄花观的,你们先回去,做好了饭等我。” 苏绥绥也不便再多说,点点头,道:“那齐哥你万事小心。” 元小宝说他不回盘丝岭了,出来了好多天,要去找他师父。 齐鹜飞问他怎么找,元小宝说他们有独特的联系方式。 齐鹜飞觉得既然元小宝的师父能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自然能找到他,就说:“那你自己当心点,如果找不到你师父,或者遇到什么难处,就回盘丝岭找我。” 元小宝答应一声,就消失在了山林的阴影里。 小狐狸和锦鸡也走了。 齐鹜飞看着他们都安全离开,才彻底放了心。 他知道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都不会走远,就干脆驾了飞剑,升到高处,在大蛇神识范围之外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大部队。 人们看到他都十分惊讶。 “你小子还活着?” 这时候甘鹏飞也已经带着外围接应人员赶到了。 对于城隍司来说,不管齐鹜飞如何菜,少损失一个人总是件好事。除了朱太春之外,大伙儿都很高兴。 齐鹜飞说:“我命硬,阎王爷不收,又把我送回来了。” 端木薇想过来说话,但碍于那么多人,没好意思,只是不停地朝这边看。 端木博文看了齐鹜飞几眼,问道:“你就是无机子的徒弟?” 齐鹜飞说:“正是。” 端木博文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秦玉柏问道:“刚才是你开的枪?” 齐鹜飞朝蛇穴方向望了望,这么远你也听得到? “是我开的枪。” “你进了蛇穴?” “进了。” “吹牛的吧!那大蛇怎么不吃了你?别告诉我蛇被你用枪打死了!” 朱太春不屑地说着,直到看到柳钰如刀般的眼神,才收敛起来。 柳钰道:“司长,兹事体大,不可不查清楚。” 秦玉柏点点头,没有说话,之看着齐鹜飞,那意思等齐鹜飞自己把前因后果说出来。 齐鹜飞没时间解释,看了一圈,问道:“秦司长,天兵怎么还不来?” “你以为请天兵那么容易?什么事都要天兵下界,那还要我们城隍司和仙盾局干什么?” “那你们到底打不打得过那条蛇?” 这个问题很唐突,让大伙儿都很没面子。 但齐鹜飞现在可顾不到谁的面子,他必须弄清楚自己一方的实力。真要是不行,那还是跑路为妙。 见没人说话,齐鹜飞心里大概有数了,皱眉道: “那你们谁身上带着毒药?要很毒很毒的那种,蛇一吃下去就会死的。” 朱太春说:“对蛇妖下毒,你这是痴心妄想!” 齐鹜飞说:“只要你们有,我就有办法让它吃下去。” 人们便看向仙盾局。 端木博文说:“姓赵的,下毒是你们强项,别藏着掖着了,拿出来给这位小兄弟吧。” 赵铎气道:“哪有什么毒药能一下毒死六品大妖的!”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那就没办法了,大家还是赶紧撤了,各自保命吧,这条蛇很快就要突破七品成为天妖了。” “胆小鼠辈!”朱太春小声骂道。 齐鹜飞说:“要么你去蛇洞里转一圈?” 秦玉柏沉声道:“你把洞穴里的情况详细说说,有鹏飞加入,我们这些人联手,或可一战。” 又对端木博文和赵铎说:“你们意下如何?” 端木博文欣然同意,道:“龙潭虎穴,总要闯他一闯!” 赵铎沉着脸不说话。 端木博文骂道:“姓赵的,怕死了吗?” 赵铎冷笑道:“你我路数不同,配合不起来,下去不过送死。” 齐鹜飞觉得赵铎说的有道理,就说:“秦司长,地下洞连着洞,像个迷宫一样,又是大蛇巢穴,恐怕不利于战斗。不如这样,你们找个有利的地形,布个阵什么的,我去把蛇引出来。” 秦玉柏说:“如果能提前布阵,那成功的希望就很大了。你真能把蛇引出来?” 赵铎也说:“你小子不会诓我们吧?” 朱太春说:“他必是在吹牛,进了蛇穴,还开了枪,我不信他能活着出来。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齐鹜飞见大家都有疑心,就从包里拿出一块金砖,丢给端木博文,说:“这是我在洞里捡的,那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东西,端木前辈应该认识。” 端木博文接过来,一看这金砖的形制纹饰和上面的铸印,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小子,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老头眯着眼睛盯着他看。 “靠这个。”齐鹜飞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们还是快去布阵吧,迟了就来不及了。” 秦玉柏指着远处的一片山谷说:“那里如何?” 赵铎和端木博文同时点头:“甚好!” 三人就聚在一处商量如何布阵。 齐鹜飞说:“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去引蛇出来。” 说完又看了端木薇一眼,说:“那大蛇见过你和我在一起,你不能出现在这里。” “那我去哪里?”端木薇问道。 齐鹜飞想了想说:“去我们预定的那家酒店,我正好要去拿点水果。” 朱太春立生警觉,道:“别听他的,他不怀好意!” 齐鹜飞对端木成说:“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派人陪同。” 端木成看向端木博文,见端木博文点头,就对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说:“你陪着小姐走。” 柳钰也有点不放心,就说:“太春和云冲都受了伤,也一起去吧。” 朱太春大喜,示威般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无所谓,驾起飞剑先走。其余人都跟在他身后,往酒店方向去了。 …… 秦玉柏三人很快商量好了对策,引导众人开始布阵。 阵法是七星困龙阵。 以端木博文为天枢,赵铎为天璇,端木成为天玑,仙盾局的另一高手为天权,组成四魁,形成龙锁; 以秦玉柏为玉衡,居中指挥; 以甘鹏飞为开阳,负责杀阵; 以柳钰为摇光,张启月协助,负责转斗。 其余人围绕在北斗阵外策应。 一切安排妥当后,赵铎忽然问端木博文和秦玉柏: “你真相信那小子说的话?” 第四十九章、引蛇出洞 回到酒店,朱太春虎视眈眈地盯着齐鹜飞,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样子。 齐鹜飞没空理他,也没进酒店大门,连端木薇都没打招呼,直接去了来时的车上。 他记得车上有不少水果,其中有几样是从别处进口来的,朱紫国并没有,比如番茄,这种前世很常见的东西,在这里却属于稀罕品种。 他挑了一个色泽鲜红的大番茄,又拿了两颗龙眼。 这些东西长得都不像人参果,但在化形丹里,人参果是可以替代的,忽悠一下应该没问题。 他又拿了一瓶矿泉水,又到酒店门口的荷塘里摘了一朵莲花,才往蛇穴方向飞去。 齐鹜飞之所以要冒这个险,是怕迟则生变。 蛇妖的智商忽高忽低,万一想通了什么,直接把九幽束魂草吃了,再抱上麒麟蛋一走了之,那他就白忙活了。 另外,如果仙盾局的那个什么将军来了,或者是天兵下界,那他也不可能再拿到九幽束魂草。 只要秦玉柏他们能拖住蛇妖,齐鹜飞就有机会带着九幽束魂草跑路。 把大蛇引出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不会有人责怪他逃跑,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这功劳簿上都要给他记上一笔。 至于他是怎么从蛇穴脱身的,又如何引蛇出洞,这些事现在可以不解释,回去是一定要写报告的,还得编个能蒙混过去的理由出来。 到了大蛇神识范围边缘,齐鹜飞立刻隐去身形。 由于大还丹的效力还在,他暂时不担心法力持续问题。 进了蛇穴,大蛇又如起初般盘在那里,用巨大的蛇身护住九幽束魂草。 齐鹜飞现出身形,说:“快快快,把你的破草拿出来。” 大蛇见他这么快回来,有些意外,说:“羊村这么近吗?” 齐鹜飞说:“你不懂时空效应吗?就为你这破事,我们全村都开了两个会了。中间我还洗了一个澡,吃了顿火锅。” 大蛇若有所思地说:“我曾听赛太岁讲起过灵山百日、世上千年,这就是时空效应吧?” 齐鹜飞大赞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是条聪明又有悟性的蛇,不枉我帮你化形。” 蛇说:“大仙把其它药物都带来了吗,能否让小仙开开眼?” 齐鹜飞就把番茄拿出来,说:“呐,这是人心果,乃仙人血脉所化,效果比那人参果只好不差。” 又拿出莲花,“这是洪荒七色莲之粉莲,本来只要一个花瓣就够了,但这花是我们种植的,不是野生,效力差些,我就把整朵拿来了。” 又拿出矿泉水,往地上一放,“这是阳泉水,千年不腐。” 有拿出两颗龙眼,“这是龙眼,乃是从龙宫引种到我们那里的,看在你给我麒麟蛋的份上,算我送你的。” 大蛇用神识查探了半天,说:“这些东西为何没有半点灵气,好似凡物一般?” 齐鹜飞说:“我羊村之物,岂是你一个下界小妖的神识能查探的!好了快把你的草给我。” 蛇就用法力护持着,小心翼翼地把九幽束魂草拿出来,说:“那就有劳大仙快快炼丹。” 齐鹜飞说:“你这里连个丹炉也没有,叫我如何炼丹?” 大蛇忽然吐出蛇信,蜿蜒伸进一旁的小洞,也不知伸出多长去,又缓缓缩回,卷来一套炉鼎,说:“这是当年赛太岁用来炼丹的丹炉,大仙看看能不能用。” 齐鹜飞撇撇嘴,上去拍了拍炉壁,发出嗡嗡的响声。 “炉子倒是能用,但火呢?别告诉我就在山里捡点柴,起码得用炭,最好能用天然气。” 蛇妖说:“我听说神仙炼丹都用三昧真火,我也会喷火术,虽然不是三昧真火,但比一般的柴火要好一点。上仙尽管安心炼丹,我来烧火,火力大小,全凭上仙吩咐。” 齐鹜飞道:“那样最好。” 蛇妖说:“那上仙何时开始?” 齐鹜飞在洞里走来走去,装模作样地东看西看,说:“不行不行,化形丹逆转五行、倒施阴阳,炼丹之时要慎之又慎,你这洞里太潮,阴气太重,炼出来的丹十有九废。” “那如何是好?” “这山里还有没有别的风水宝地?最好是一阳开天处,二龙戏水局。” 蛇妖当然听不懂齐鹜飞胡诌的话,问道:“怎样才算风水宝地?” 齐鹜飞叹口气说:“罢了罢了,我们到外面去找找吧。” 说着把地上的东西一卷,丢进背包里,一个纵跃跳到了大蛇的头上。 大蛇会意,游动蛇身,出了蛇穴。 “高点,再升高点。” 齐鹜飞站在蛇头上指挥。 大蛇便直立起身体,身体慢慢涨大,越升越高,混如擎天白玉柱。 躲在山谷中布阵的众人远远看见,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端木博文看见齐鹜飞站在蛇头上,对秦玉柏说:“姓秦的,你手下这小子到底什么来路?” 秦玉柏说:“你刚才不是知道了吗,黄花观无机子的弟子。” 端木博文不屑地说:“无机子那个胆小鬼能培养出如此胆大的徒弟来?按他师父那尿性,此刻早跑得没影了!” …… 齐鹜飞当然听不到他们背后的议论,站在大蛇头顶,四外望了一圈,指着埋伏好的山谷说: “就那里了,那是个好地方。” 大蛇说:“那里有人。” 齐鹜飞有点佩服这蛇敏锐的神识。 他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特意从这片山谷经过,就是想看看埋伏的情况。 他隐身而过,埋伏的人自然没发现他,但他也没发现埋伏的人。 “有人你怕什么?” “倒不是怕,就是有些麻烦,我怕影响大仙炼丹。大仙在此稍等,待我先去把这些碍事的家伙吃了。” “不用,化形之前最好不要吃荤腥。你管烧你的火,谁敢影响我炼丹,我便用如意爆弹枪爆他的头。” 大蛇隐隐觉得不妥,却又不知哪里不妥,便带着齐鹜飞和炉鼎前往谷地。 到了谷地,齐鹜飞也不知他们埋伏的具体位置,但见中间有一块空地,便说: “就是这里了,你把丹炉放下。” 大蛇把丹炉放下。 齐鹜飞先往里加了半瓶水,对蛇说:“你先喷火把水烧开。” 蛇就张口对着炉底喷出火来,不一会儿就把水烧开了。 齐鹜飞把番茄放进去,说:“你用文火慢煮,一直煮到西红……人心果中的仙人血渗出,与阳泉水融为一体,变得稀红稀红的。” 蛇就把喷出的火焰变小。 齐鹜飞又说:“记得要用法力护住水分,不要把阳泉水蒸干。这一过程不能停,不能让人心果灵气外泄,不能出差错。待到阳泉水变为红色,就把莲花放于炉顶,要悬浮在水汽之上。” 他把莲花放在地上,“我现在要去旁边山头上测算一下,九幽束魂草要和你的妖丹一起放,这最后一步最为关键,必须看好时辰方位。” 说完就背着手,迈着八字方步,闲庭信步般往旁边的小山丘爬去了。 埋伏在山谷里的赵铎眯着眼睛,突然喝了一声:“锁龙!” 他在天璇位,他一动,全阵就不得不动。 摇光转斗,四魁齐动,七星成阵,杀机四伏。 四道剑光匹练般旋转,和斗尾的一道剑光相呼应,形成锁链。 中间一柄剑静静地立在玉衡位上,剑光与其余星位隐隐相连。 开阳位上一道光芒冲天而起,乃是一杆龙鲸枪,带着无尽的杀意,从七星阵中刺出,直奔蛇首…… 齐鹜飞还没走远,一缩脖子,把腿就跑。 哎唷窝糙,我还没走远你们就开打,这是把我当炮灰了啊! 第五十章、我成功了 大蛇还在喷火。 眼睛一直盯着锅里的番茄。 慢羊羊大仙叫它不要停,它就不敢停下。 它记得大仙说的,要等锅里的人心果流出仙人血,把阳泉水染得稀红稀红的。 但这人心果只在水里翻滚,看上去要它流血有点困难。 它想加紧喷火,却又牢记大仙的话,要用文火慢煮。 能不能把这仙人果捏碎了再煮呢? 算了,大仙没说,自然是不能的。 这时剑光纷飞,七星困龙阵已经形成。 四道剑光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死死地锁住了蛇妖。 一道匹练般的白光从北斗星阵中升起,犹如飞龙在天,带起一阵狂暴的法力翻涌。 白龙在天空一个掉头,垂直向下,现出一杆龙鲸枪,直刺大蛇的蛇头。 手执龙鲸枪的正是甘鹏飞。 他虽是四品,实力却并不弱于普通的五品仙人,而且所修之法是战斗刚猛一路,手中一杆龙鲸枪,乃是他在西海岸斩杀一头独角鲸妖后用鲸角所炼化,最适合冲阵杀敌。 甘鹏飞在开阳位,乃全阵杀意所在。 他执枪杀出,借助了全阵之力,比之平时自己全力一刺更增威力。 好个蛇妖,也不慌张,口里继续喷火,连看也不看一眼,从口中飞出一颗蛇牙,与龙鲸枪尖相撞。 蛇牙崩飞,而甘鹏飞受此一阻,杀意消了一半。 蛇口内又射出另一颗蛇牙,直奔甘鹏飞。 甘鹏飞一抖龙鲸枪,把蛇牙磕飞。 但如此一来,他的杀意尽消,已经不能伤害肉身强悍的大蛇。 秦玉柏指挥星阵,召回甘鹏飞,又剑尖一指,四魁位上四道剑光齐射。 蛇口内又有四颗蛇牙飞出,与剑光相抵。 那两颗先前飞走的毒牙原本已飞向阵尾,准备攻击星阵的最薄弱处。 柳钰在摇光位上摇动斗尾,斗转星移,斗尾由南向北,隐于蛇妖攻击不到的位置了。 而甘鹏飞却转到了蛇妖的身后,再次借助星阵之力,全力一枪刺出。 蛇妖的半截残尾一晃,大地震颤,无形的法力震荡波让甘鹏飞身形略滞。 只这一瞬,那两颗毒牙在空中绕了一圈,又飞了回来,与甘鹏飞的龙枪斗在一处。 此时星阵外围策应的人也纷纷发动攻击。 蛇妖将蛇口内的牙齿全都吐出。 好在那些人有星阵掩护,蛇牙攻击不到他们,只能防守。 大蛇一边要对付七星困龙阵,一边还要喷火煮水,十分狼狈,但暂时也并无败像。 齐鹜飞趁这个机会猫着腰跑出去老远。 大蛇见他跑了,大为焦急,喊道:“大仙,慢羊羊大仙,不用怕他们,你来躲到我身下就可!” 它这一开口说话,口中喷出的火候就没掌握好,火大了。 锅里的水沸腾得厉害,好在蛇妖用法力护持,不让水汽蒸发,倒也没烧干。 番茄在高压水里猛然炸开,随着沸腾之力,水都变成了红色。 蛇妖大喜,叫道:“红了!大仙,红了!稀红稀红的!” 它想起这时应该要放洪荒七色莲了,便把地上的莲花摄起,置于水汽之上。 莲花哪里经得住高温的水蒸气,一下子就被蒸熟了。 花瓣快速枯萎凋零了,整朵莲花变成了灰不溜秋的一坨。 蛇妖吓了一跳,叫道:“大仙,我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蔫了?慢羊羊大仙……” 齐鹜飞在远处喊:“放龙眼!” 蛇妖就把两粒龙眼也丢入水里。 “放了,接下来呢?” 没有得到回音。 蛇妖扭头一看,齐鹜飞已经跑得只剩一个黑点了。 嗯?测个方位要跑这么远吗? 蛇妖感觉有点不对,用蛇身护住丹炉,卷起来想去追齐鹜飞。 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被困住了,前后左右处处都是刀光剑影,重重法力。 它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些人攻击颇有章法规律,其中之前斗法时法力最强的那人一直举着剑,还没出过手。 这是一个阵? 大蛇活了千年,当年跟随赛太岁,也是见过世面的。 这是个陷阱? 我被困住了?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它却无法突破眼前的困局。 七星困龙阵名为困龙,厉害之处就在于一个“困”字。 全阵的杀意最重处在于开阳位,但在开阳位上的甘鹏飞并不是这些人里最强的。 最强的除了居中的秦玉柏外,赵铎和端木博文都在四魁斗位上,形成龙锁。 星阵发起攻击时,大蛇还能一边喷火一边应对。 但一旦它想脱困,星阵的威力就突然发挥出来,四魁剑气纵横,开阳杀气凌厉,而玉衡位上的那把永远不动的剑才是最可怕的。 只要它稍微露出破绽,那剑就会带着全阵之力刺出最强的一剑。 蛇妖大怒,咆哮着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突围。 …… 极远处的山巅之上,雾气蒙蒙,白雾之中夹杂着许多墨色黑雾。 一只蝙蝠贴着树林,悄无声息地飞入雾中,落到一棵老槐树上。 雾气翻涌,那些墨色黑雾快速聚拢,形成一个雾状人影。 “找到了吗?”雾影问道。 蝙蝠说:“整座麒麟山都没有一根竹子,那蛇是不是骗他的?” 雾影说:“你觉得那条蛇的智商会编出这种瞎话来?” 蝙蝠倒挂下来,晃了晃说:“那我再去找找。” 雾影说:“不用了,此事交给我,你不要走动,免得暴露。” 蝙蝠说:“那条笨蛇不懂阵法,看样子要败,我们要不要去帮它一下。” 雾影道:“这就是它的宿命,不必可怜它。一会儿拿了蛇丹,你就去狮驼岭,不要再出来了。等我找到麒麟蛋,自会去找你。” 蝙蝠说:“但这么拖下去,万一天兵来了……” “放心,大帝已做了安排,不会有天兵下来的,唯一要担心的是梅山郭申。” 雾影说着,雾状的手虚空一抓,抓出一枚黑色的丹药。 “看它炼丹炼得那么辛苦,且让我助他一臂之力。” 蝙蝠奇道:“这是何物?” 雾影说:“这是魔元丹,能快速激发修行潜能,在短时间内提升一倍以上法力,以大蛇现在的修为,就相当于突破天妖境了。” “有这样的药?当初为什么不给我服用?” “此药副作用极大,短期突破之后,不但会快速回落,还会损伤道基,甚至落下残疾。若非危急关头,谁愿意吃这样的药。” 雾影说完,忽然就地消失了。 …… 山谷中的战斗还在持续,蛇妖已经渐渐有点无力支撑,不得已吐出了蛇丹。 那丹明晃晃,净澄澄,有桌面大小,放出乳白色的光芒。 蛇丹一出,战局又僵持住了。 就在这时,丹炉之下的地面溢出一丝墨色的黑雾。 雾气沿着炉脚向上蔓延,一直到了顶部边缘。 一粒黑色的小药丸落入水中。 雾气迅速退去,到了地面,悠忽一下不见了。 大蛇猛地警觉,看向丹炉。 只见炉中雾气腾腾,加之刚才被番茄染红的水,看上去真的像是血液一般。 两颗没有剥皮的龙眼在血水里滚来滚去。 而那朵蒸熟凋零的莲花,居然又开了起来。 原本粉色的花瓣,全部变成了紫黑色。 蛇妖大喜,心道果然是羊村神物。 这时,他听见耳边有个声音说道:“可以喝了。” 大蛇左右看不见人,以为是慢羊羊大仙用的时空传音法术,也忘了还要放九幽束魂草的事,一口就将那炉水喝了。 轰一声响,蛇躯猛然涨大了一倍有余。 法力震荡,蛇牙乱飞,原本一直稳定的七星困龙阵一下子被冲散了。 秦玉柏大惊失色,喊道:“不好,它成就天妖了!” 蛇妖扭动着身子,哈哈大笑:“哈哈,我成功了!大仙我成功了!慢羊羊大仙……咦,大仙去哪儿了?” 第五十一章、欺软怕硬的法术 齐鹜飞本想不引人注意地偷偷溜走,躲到安全的地方,等这边战斗结束再出来。 如果大蛇死了,他自然要跟着城隍司一起回去,也算是有始有终。 如果大蛇不死,那就只能跑路了,这么多四五品的仙人都斗不过,他留着也没用。 若是日后有人追责,他自有一套说辞,大不了就像小狐狸说的,不做这鸟公务员了,回盘丝岭做个逍遥自在的富家仙也没什么不好。 他跑到远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隐去身形。 这么远,背包里九幽草泄露出来的灵气应该传不到蛇妖那边。 那边妖气冲天,剑气纵横,正厮杀得厉害。 齐鹜飞也看不出谁输谁赢。 他就趁这个时间入静,进了镜子。 刚才一镜子拍没了花面狸的妖丹,感觉上好像被镜子吸收了,他想看一看在不在镜子里。 进入镜中,那里一切如旧。 太极池中一瓣青莲绽开,静静地躺在那里,而其余六色花瓣聚拢成骨朵,含苞待放。 唯有乾宫门前的地上,多了一枚卵石一样的东西。 他过去仔细一看,石头表面光华流动,用神识去探查,隐隐能感受到内敛的妖气。 齐鹜飞大喜,这镜子果然神奇,居然还能收妖丹。 那能不能放别的东西进来呢? 如果可以的话,这么大空间不知能放多少东西,比那个储物背包好用多了。 而且镜子里时光凝滞,什么东西放到这里都不会坏掉。 他从镜中出来,坐在那里思考,怎么把东西放进去。 就在这时,神识中突然感应到一声轰鸣,那是巨大的法力波动所引起的。 什么情况? 有天兵下界了? 齐鹜飞放眼望去,只见那大蛇身躯比原先又大了一倍不止,蛇首昂起,顶天立地。 耳中听见蛇妖的声音:“我成功了!上仙我成功了……” 齐鹜飞大惊。 这特么也行? 吃点水果矿泉水也能升级成天妖? 七星阵被蛇妖撞散,许多人影随着激荡的法力四散纷飞。 那些法力不强的,撞在山石树上,吐出一口口鲜血。 好在蛇妖并不追击,而是一个劲呼着:“慢羊羊大仙……” 朝齐鹜飞所在的方向游来。 齐鹜飞暗叫一声不好,驾起飞剑就跑。 这时候也不隐身了,隐身时的法力消耗太大,不适合加速飞行。 而且身上带着九幽束魂草,隐身也能被大蛇感应到。 但他刚飞起来,忽然前方出现一团黑雾。 这黑雾十分奇怪,仿佛凭空出现的。 齐鹜飞想避开已经来不及,就准备穿过去。 但胸前的镜子突然震了一下,神识中就猛然感觉到了危险。 齐鹜飞当机立断,弃剑而逃,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他人还在半空,飞剑就已经撞上了黑雾。 只见剑光崩碎,剑身寸寸断裂,向四周飞散。 擦,这是什么东西? 我的ps250啊! 好几千紫币啊! 贷款还没还完呐! 齐鹜飞心头滴血。 黑雾搅碎了飞剑之后,就凭空消失了,而这时候蛇妖已经追上来了。 齐鹜飞落地后,把腿就跑。 大蛇在后面追,口呼:“慢走!” 齐鹜飞可不敢停下来。 他不知道大蛇此时到底是什么状态,不敢再骗它,万一升级天妖后,蛇脑子也开窍了呢? “大仙,大仙慢走,为何我成就了天妖,还不能化形?” 大蛇边追边问。 这特么谁知道? 我连你怎么成了天妖都不知道。 齐鹜飞边跑边喊:“你太急了,吃早了!” 他知道自己是跑不过大蛇的。 这时候只有冒险了。 “乾,元亨利贞!” 呼~~ 一阵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哗响,吹得沙尘漫漫扬,吹到大蛇的身躯,好像遇到了一座山,就无声无息了。 擦,又是风! 每次召唤,第一次出来就是风! 这是卡位卡得好吗? “大仙,我知道吃早了,有没有办法补救?” “没办法!” “元亨利贞!” 山坡上滚下一块大石,隆隆地响,撞到大蛇身上,就像鸡蛋撞上了汽车轮胎,吧唧碎了。 “大仙,是不是因为神草没放下去?” “草放下去也没用……元亨利贞!” 虚空中闪过一道闪电,正打在蛇妖身上。 但那道闪电对蛇妖来说,就像人被一次性打火机的电击器电了一下。 “大仙,我现在吃草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元亨利贞!” …… “那你还我草,我给你蛋!” “现在没空,等会儿还你……元亨利贞!” …… 擦,没法力了! 齐鹜飞感觉要完。 只能弃草逃命了。 他正打算把九幽束魂草丢出来,秦玉柏和甘鹏飞等人都追了上来。 七星阵被打散,不少年轻弟子受了伤,但主力都还在。 原本大蛇突破天妖,就算重组七星阵,也不可能打赢,大家都准备撤了。 但齐鹜飞命在旦夕,城隍司不能不管。 甘鹏飞当先追上来,秦玉柏率队紧随其后。 城隍司的人一动,端木家和仙盾局也不得不上。 端木博文看到这个年轻人勇气可嘉,刚才把蛇妖引出来,此刻又吸引了蛇妖的报复,这时要是不管,传出去家族脸面何在。 赵铎是不想管,但这种时候,如果不同进退,将来被城隍司告上一状,上面怪罪下来,他担不起责任。 何况在麒麟山出现如此大妖,他赵铎也有失察之责。 他们追上去,重组战阵,和蛇妖打斗了起来。 这给了齐鹜飞喘息的机会。 他急忙进入镜中世界,恢复了法力。 “元亨利贞!” 趁着众人缠住了大蛇,齐鹜飞放出一个大招,也不看效果,转身就跑。 虚空出现一片真火,对着大蛇烧过来。 别人都不知道这火从哪里来。 但蛇妖的神识中却从齐鹜飞身上感应到了危险。 它再笨,这时候也有点明白了。 “还我神草!” 蛇妖嘶吼着,妖力激荡,真火很快被妖风扑灭。 蛇妖身子乱摆,法力似乎无穷无尽,凡是靠近它的人都被震飞出去。 有的当场毙命,有的口吐鲜血,受了内伤,也有的被蛇牙所伤。 就连柳钰也撞上山崖,撞得胸口发闷,喉头发甜,急忙服下一颗丹药保命。 秦玉柏知道不能硬来,下令道:“鹏飞和我留下骚扰,其他人撤!” 端木家只留下了端木博文,而仙盾局的赵铎也受了轻伤,带着手下人撤到了外围。 剩下的三人不敢靠蛇太近,只能远远放法宝攻击,以减缓蛇的行进速度,给齐鹜飞腾出时间。 齐鹜飞没了飞剑,只能尽力展开身形疾跑。 “元亨利贞!” “还我神草!” “元亨利贞!” “还我神草!” …… 擦,这法术,欺软怕硬的吧? 对小强就那么强,对大蛇就没用了! 第五十二章、一剑西来(为1608盟主加更) “元亨利贞!” 大蛇头上突然出现一朵乌云。 云层很厚,看上去极具威力。 齐鹜飞大喜,就算没有上次那道闪电那么强,打不死大蛇,也够它喝一壶的了。 轰! 云层猛然炸开。 哗啦啦下了一阵雨。 雨淋湿了蛇头。 大蛇晃了晃脑袋,把雨水甩掉。 “还我神草!” 齐鹜飞心里大骂不已。 什么狗屁法术! 那么厚一朵云,连个雷都不打! 小强真可怜! 法力已经不多了。 最后试一次,再不行就只能靠隐身了。 “元亨利贞!” 齐鹜飞念完,回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发生。 嗯? 不灵了? 再看大蛇,突然停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定身术吗? 这个好。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蛇就动了。 “还我神草!” 这特么有没有两秒钟? 连恢复一下法力的时间都不够。 大还丹吃早了。 没办法,只能丢草了,保命要紧。 齐鹜飞万分不舍地把九幽束魂草往空中一丢,就急转向往另一个方向逃走。 此时法力只剩下32。 “潜龙勿……” 他刚念动咒语,还没隐身,一团黑雾突然出现在身边,卷住了他的身体。 齐鹜飞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不自觉地施法对抗。 法力急剧消耗。 隐身术失效。 此时大蛇已经扑上来。 齐鹜飞以为会被黑雾搅碎。 但黑雾似乎并不想杀他,只是阻止他隐身。 大蛇一来,黑雾就松开了他。 黑雾忽然消失,又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几十米外的半空中,卷住了还未跌落的九幽束魂草。 眼看着巨大的蛇躯就要撞上自己。 此时他的法力还剩下2。 只能赌一赌了! 2点法力和1点法力没有区别,反正消耗一半。 “元亨利贞!” 齐鹜飞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然后神识一动,元神躲进了镜子里。 只能这样了。 就算不被蛇吃掉,被这蛇身一撞,不死也残了。 躲在镜子里,时间不会流逝,说不定还能保住元神不灭。 …… 这时,外面的世界突然一暗,仿佛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天地之间莫名地充满了肃杀之气。 麒麟山上风萧萧,满山落叶飘零。 大蛇前冲的身形为之一顿,但还是扫到了齐鹜飞的身体,把齐鹜飞撞飞了出去。 裹住九幽束魂草的黑雾好似觉察到了什么,悠忽一下躲进了虚空。 九幽束魂草跌落,正落在横飞过来的齐鹜飞的胸前。 镜面如水,出现一丝波纹。 那草就没入了水中。 …… 当一切都黯淡下来,西边的天空却出现了一片青色的云光。 青光越来越盛,令日月失色。 肃杀之气也越来越盛,仿佛空气都变成了能够杀人的利器。 随即那片青光猛的收缩,凝聚成一道青色的利芒。 杀意袭来…… “这……这是……” “剑气?!” 不管是秦玉柏,还是端木博文,都惊得呆住了。 他们何曾见过如此强大的剑气! …… 倒挂在槐树下的蝙蝠直立起了身子,小眼睛露出惊恐的眼神。 一团黑雾从地下冒出。 雾气剧烈翻涌,又猛地遁入地下,只留下了一句急慌慌的话: “诛仙剑气!圣人出手!快走!” 蝙蝠吓了一跳,展翅欲飞,却不慎撞到术上。 大树折断,惊蝠逃窜…… …… 带着仙盾局的人撤离到外围的赵铎也大惊失色。 尽管很多年前就跟着梅山六圣和显圣真君,做了草头兵,但他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杀意。 即便二郎神挥动三尖两刃刀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气势。 一点疾光从远处飞来,落到赵铎身前。 赵铎看清来人,急忙躬身下拜。 “将军您回来了……” 郭申一摆手,示意赵铎不要说话。 他面朝西方,静静地站立着,胸膛起伏不定。 脸上现出迷茫和敬畏的神色。 …… 崆峒仙境,广成子正在洞府中闭关。 挂在洞天外的镇山之宝诛仙剑突然震动起来,仿佛受到了谁的召唤,猛地射出一道剑气。 广成子心有所动,掐指一算,急忙起身出关。 守关童子问:“仙长何往?” 广成子道:“诛仙剑自历封神之劫后再未动过,今日剑气出鞘,天下必有杀戮,我要去玉虚宫见我老师。” 说罢一步跨出洞外,摘下诛仙剑,踏破虚空,往玉虚宫去了。 …… 青光从天边来,渺渺冥冥,幽不可查。 但它一出,日月无光,万物失色。 肃杀之气越来越凌厉,叫人无法呼吸。 人们站在那里,似乎被绳子绑住了腿脚,一动也动弹不得。 耳边隐隐传来风声。 诛仙剑出,非圣人不能挡! 青光疾驰而至,麒麟山天昏地暗。 蛇妖早已感觉到了危险,口中发出嘶嘶的声音,身体却无法动弹,甚至连蛇信都吐不出来。 它看见一把剑,出现在面前的虚空中。 剑尖从它的双眼间刺入。 没有痛苦,没有任何感觉。 世界就不存在了。 …… 甘鹏飞看到了剑气没入蛇身。 蛇身忽然变成了透明。 能够清楚地看见里面的骨骼、肌肉和肠子,还有那颗妖丹。 透明程度越来越高,当剑气触碰到蛇丹的那一刻,整条蛇只剩下一个虚影。 然后,蛇就消失了。 这一切的发生,看起来很慢,其实只不过一瞬间。 齐鹜飞被蛇撞飞,大蛇转身,剑气入蛇,大蛇消失…… 接着,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日月重光,山川重秀。 麒麟山上微风阵阵,林间溪水潺潺。 只有齐鹜飞的身体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不协调的声音。 …… 齐鹜飞进入镜中时,法力只剩下1点。 一阵头晕目眩的感觉传来。 这应该不是法力少引起的,大概是身体被蛇撞上了。 看样子镜子里的时间也不是一点不流失,只是比较慢而已。 身体发生的事情还是能感应到。 会不会死呢? 暂时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死了能穿越回过去也不错。 他干脆什么都不想,泡进了太极池里。 法力在恢复,但眩晕的感觉还在。 当身体变得鼓胀难耐,他从池中爬出来,又在池边打坐。 从静定中出来时,法力已经变成了550/550。 他记得之前是518,上限值提高了32。 不知道是战斗带来的提升,还是大还丹的作用。 猜测大还丹的可能性大一点。 这种药物,药效不可能一下子用完,肯定在体内有积余。 走到乾宫门前,和上次一样,用力去推门,这样能快速消耗法力。 天风姤(?上?下)卦上的二爻开始闪烁变亮。 直到法力耗尽,他又泡入太极池中。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一阵恍惚。 齐鹜飞看见了类似水波般的波纹。 接着,九幽束魂草竟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让他十分意外。 他把九幽束魂草放到一边,继续在太极池中补充自身法力。 经过几个循环后,法力涨到了600,不再动了。 这意味着王寡妇给的大还丹的药力大概对应80点法力。 朱太春说能抵三年修行,算算也差不多。 齐鹜飞正考虑接下来该做什么,忽觉身体猛地一沉。 砰一声,他感觉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胸前的镜面。 第五十三章、天气真好哈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旁边放着许多医疗仪器。 手背上插着针管,连接着输液的吊袋。 吊袋上没有贴标签,也不知道输的什么液,正一滴一滴地沿着导管进入他的静脉。 手有点麻。 他试着动了动,发现浑身疼得厉害,散了架似的,就啊地叫出了声。 房门砰一声被人撞开。 王寡妇拎着暖壶冲进来,惊喜地说:“小齐你醒了!” “王姐……”齐鹜飞勉力支撑着想要坐起来。 王寡妇放下暖壶过来扶他。 “你别动,别动,小心点,伤还没好呢!” “我这是在哪儿?” “这是虹谷县医院。” “王姐你怎么在这儿?护士呢?” “这是城隍司的专用病房,和别的病区隔开的。你受的伤那些护士又不懂,来了也没用。我是奉命来照顾你的。” “谢谢王姐。” 齐鹜飞知道,王寡妇多半不是奉命,而是请命来的。 “嗨,都是自家人,以后别说这种见外的话。” 王寡妇说着弯下腰,帮他掖了掖被子。 齐鹜飞有点眼晕,连忙别过头去。 师父啊,您老人家有福不享,跑哪儿去了? 他忽然又想起什么,忍不住回转头来看。 咦,王姐的内衣……是蛛丝做的? 就是小了点,包不住啊! 这么薄,还做这么小,师父也太小气了,这能用得了多少蛛丝! 王寡妇抬头看见他的眼神,脸一红,眼一瞪,啐了一口,说: “看什么呢?和你师父一个样!没一个好东西!” 齐鹜飞嘿嘿地笑笑,一副老实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王寡妇忽然问:“你觉得端木薇这人怎么样?” 齐鹜飞说:“人还不错吧。大户千金,和我们小老百姓相处,也不端着架子,挺好的。” 王寡妇说:“小齐你也不小了吧,该物色个道侣了。” 齐鹜飞突然明白王寡妇的意思了,吓了一跳,说: “王姐你可别胡来,就她爷爷那个暴脾气,能把我打死。” “哼,他敢!”王寡妇说。 齐鹜飞怕再说下去,王寡妇真给他说媒去了,赶紧岔开话题,说:“王姐,你的大还丹真厉害!这次可帮了大忙了!” 王寡妇开心地说:“能帮上你就好,下次有机会,我再给你弄几颗来。” 齐鹜飞说:“不用不用,一颗我就无以为报了。” 王寡妇说:“什么报不报的呀,你要是有心,给我弄点蛛丝来玩玩。你师父给我那几斤,我早用完了。” 几……几斤?! 齐鹜飞终于知道为什么黄花观那么穷了。 自己送出去二两,都恨不能把自己的手剁了。 师父送几斤几斤地送啊! 再仔细去看王琼花,果然有倾城的容貌,尤其是那身材,看一眼都能叫人浮想联翩。 就是平时说话做事有些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齐鹜飞却看得出来,她这是有意为之,想必曾经有段难以回首的往事。 不知道她曾经的丈夫是个怎样的人物,想必也是世家子弟,翩翩公子吧。 只是她怎么就看上了师父呢? 以王家的家境,还不至于被几斤蛛丝打动。 “王姐,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 “呵,他去哪儿,你这个当徒弟的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王寡妇的口气不善,一脸生气的样子,大概是气无机子没告诉她。 齐鹜飞说:“可能两三天就回来的吧。” 王寡妇说:“两三天?这都七八天过去了!” 齐鹜飞吃了一惊,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王寡妇说:“你躺在这儿已经五天了,还在纳兰城急救了一天,加起来六天了。” “六天?” 齐鹜飞没想到自己的伤这么重。 他试着运了运气,果然气息阻滞,运行不畅,似乎经脉出了问题。 “王姐,我伤得怎么样?” 王寡妇神色一黯,马上笑起来,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了。” 齐鹜飞说:“王姐,你跟我说实话,不管什么,我都承受得住。” “唉,你是个好孩子!”王寡妇叹了口气,“老实孩子偏偏命苦!” 齐鹜飞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啥情况? 这是没救了? “王姐……你就告诉我,还能活几天?” 齐鹜飞苦着脸问。 王寡妇啐了一口,说:“呸呸呸,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什么叫还能活几天呀!” “那您刚才说……” “唉,我是说,那蛇撞的不是地方,伤了你的根基……” “啥?”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掀开被子,也顾不得浑身疼痛,伸手往下面一摸。 还好还好…… 东西还在。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这要是没了,还不如要了他命。 王寡妇看见他这动作,也知道他误会了,噗嗤一笑,说: “放心放心,不是那个。你那里好得很,比你师父还强些。” 齐鹜飞连忙把被子盖住,惊道:“王姐,你……” 王寡妇笑道:“你昏了五六天了,不给你洗澡,你早就臭了!” “那什么……那个……”齐鹜飞看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哈!” 王寡妇笑得越发灿烂了,说:“是啊,天气不错,要不要好好洗洗?小屁孩,还害羞哩!” 齐鹜飞说:“我不是害羞,我是觉得吧……吃亏了。” “臭小子!” 王寡妇把脸一板,作势要打他,手伸到半空,又放下来。 “唉,姐给你说实话吧,你被蛇妖所伤,经脉尽断。在纳兰城抢救了一天,端木老爷子连真元续命丸都拿出来了。现在性命是保住了,但伤了肉身根基,以后的修行……恐怕是很难再进步了。” 齐鹜飞突然哎呀一声,忍痛坐起来,浑身上下胡乱地摸着。 王寡妇以为他吓到了,安慰道:“也没什么,以后就在黄花观待着,自由自在一辈子,修什么劳什子神仙,又不能万劫不坏,只不过活得长一点而已。” 齐鹜飞这时候哪里听得进这些话。 “王姐,我的镜子呢?” “镜子?什么镜子?” “就是我挂在脖子上那个。” “哦,那个呀,我给你收起来了。那是镜子?我以为长命锁呢!” 说着从她自己的包里把镜子拿了出来。 齐鹜飞拿到镜子,松了口气。 这要是丢了,那可真白忙活了。 他连忙进入镜中,看见妖丹和九幽束魂草都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往太极池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出来以后,他问王寡妇: “王姐,你刚才说什么?” 经脉尽断? 不能修行了? 可是除了浑身疼,也没什么别的不舒服。 而且泡完澡以后,法力变成了680/680。 明明是进步了嘛。 第五十四章、回来了 齐鹜飞又在医院里躺了两天。 这两天里,城隍司的人都陆续来看他,这让他多认识了不少人。 从这些人嘴里,他大概知道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 诛仙剑气? 圣人出手? 圣人吃饱了撑的,来杀一条麒麟山里的蛇妖? 齐鹜飞总觉得那可能就是自己用“元亨利贞”召唤来的。 可是怎么会把诛仙剑招出来呢? 秦玉柏来看他的时候,齐鹜飞问他:“真是诛仙剑气?” 秦玉柏说:“是不是我也不敢肯定,毕竟我们这里谁也没见过诛仙剑。我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请求调查剑气由来。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大概不会有什么结果。” “为什么?” “当年通天教主摆下诛仙剑阵,号称天道第一杀阵。此阵由四口宝剑组成,诛仙剑便是其中之一。 封神之战后,四剑不知去了哪里。 有说此阵杀戮太重,被圣人合力封印了;有说四剑分给了原始座下弟子,分守天地四方。 但不管怎样,诛仙剑出,必然和圣人有关。 圣人行事,向来无需解释,恐怕天庭也不会过问。” 齐鹜飞说:“那有没有可能不是诛仙剑呢?” “这么强大的剑气,非你我所能揣度,是不是并不重要。”秦玉柏忽然盯住齐鹜飞,“你好像对此剑气来历异常关心么?” 齐鹜飞说:“我只是想知道是谁救了我的命,将来好报此救命之恩。” 秦玉柏笑道:“这种人,恐怕是不需要你来报恩的。你也的确是运气好,剑气迟法一秒,你就必死无疑。这次诛杀花面狸和蛇妖,你功不可没。我们的庆功会还没开,就等你康复了。” 齐鹜飞说:“秦司长,我肉身根基受损,以后恐怕再难为城隍司效力了。” “不必如此悲观,如果能得到疗伤圣药,也不是不能复原。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玉柏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你好好养伤,别的事先不要多想。” 齐鹜飞倒也不是特别担心自己的伤势。 山上的濯垢泉有疗伤的效果,伤势重,大不了天天泡,泡他个几十年。 实在不行,炼出化形丹来,也不要给蜘蛛吃了,自己吃下去,脱胎换骨,再造一个身体。 他现在有点迷惑的是,自己修炼的到底是个什么法术? 上次召唤出一道天雷,他还以为那是天道自然的东西。 可这次召唤出了诛仙剑气。 这肯定不是自然之力了。 是剑主人听到了自己的咒语,所以动了诛仙剑? 还是咒语的力量直接动了诛仙剑? 如果是前者,他为什么要帮我?这咒语的力量难道还能命令诛仙剑的主人? 如果是后者,那他以后还不盯上我? 齐鹜飞很不喜欢自己被人盯上的感觉,即便这人可能是圣人。 以后还是尽量少用“元亨利贞”。 他又看了看胸前的镜子。 秦玉柏来看他的时候并没有盯着他的镜子看上一眼。 天外一剑飞来,救了自己的命。 他们不可能不查自己身上的问题。 在纳兰城疗伤的时候,自己的背包和身上的东西肯定都已经被仙盾局和城隍司检查过了。 既然还给我了,那就应该没有看出这镜子的问题。 要么不是照妖镜,要么被师父改造过了。 师父到底是什么人呢? 仙圣下凡? 隐藏的魔头? 镜子又是何方神物? 他才不相信什么穿越大礼包。 不管系统也好,神器也好,总有个来历,不可能凭空出现。 一切的秘密,大概也只有等推开镜中世界那八扇门,点亮所有的卦爻才能解开了。 而关于师父,那些蜘蛛可能是关键。 不管怎么样,齐鹜飞都觉得自己以后行事要更小心一点。 这两天来医院的人除了看他,还来看另一个人。 李云冲就住在他隔壁,伤情比他严重。 蛇妖的毒牙刺穿了他的大动脉,毒气侵入心肺和奇经八脉。 齐鹜飞能下床后,也过去看了看他。 李云冲的脸色很难看,蒙着一层青黑气。 其实齐鹜飞和李云冲并不熟,整个麒麟山行动的过程中,互相没有说过一句话。 但经过这场劫难,大家有了一种莫名的情感,就像那些一起上过战场的战友。 李云冲朝他笑笑:“你没死。” 齐鹜飞说:“命大,没死。” 李云冲说:“我可能要死了。” 齐鹜飞说:“不会的,挺过去就好了。” 李云冲说:“我挺不过去了。” 齐鹜飞没有再多说,多说就显得矫情了。 李云冲又说:“朱太春人不坏,就是有点蠢,你别和他计较。” 齐鹜飞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点点头说:“我知道。” 李云冲终于还是没挺住,就在齐鹜飞出院的那天,他也走了。 谢必安亲自来收的魂。 齐鹜飞问谢必安:“他不是二品上,快三品了吗,还要转世投胎?就不能夺个舍什么的?” 谢必安说:“天庭对夺舍这种事有非常严格的规定,申请的程序很复杂。私自夺舍,可是重罪!李云飞的伤拖了这么多天,毒气伤及元神,夺了舍也是有问题的,还不如转世重修。” “蛇毒还能伤元神?” “七品大妖啊!” 谢必安看着齐鹜飞,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你的命是真大!”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自己命的确大。 由于李云冲的死,城隍司的人都去处理李云冲的后事了,连王寡妇也去了。 齐鹜飞原本也想去,甘鹏飞说:“你刚康复,就不用去了,回家去休息两天。后天李云冲的葬礼你再过来吧。” 王寡妇把齐鹜飞的背包交给他,说:“你先自己回去,姐就不送你了,记得好好休息,我在你包里放了点吃的。” 齐鹜飞谢过王琼花,就独自回盘丝岭。 飞剑没了,电瓶车在城隍司,他也懒得去骑,干脆走回去了。 刚走到城外岔路口,旁边的树林里就冲出来一群小动物。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条狗和一只鸡。 它们后面跟着蛤蟆。 蛤蟆后面是一条蛇,一只兔子和一只松鼠。 最后还有一只乌龟,慢悠悠地从草地里爬出来。 锦鸡欢喜地叫:“老大,老大,你终于回来了!” 老黄狗汪汪地叫了几声。 齐鹜飞问:“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山?” 锦鸡说:“我们天天在这里等着。” 齐鹜飞有几分感动,说:“你们有心了。” 锦鸡说:“我们等了你几天你都没回来,还以为……” 老黄狗又汪汪地叫。 锦鸡拍了它一下,说:“你不会说话别打岔。” 老黄狗:“汪汪……” 锦鸡说:“你没回来,我和苏姐姐就又去麒麟山找你,但听说你死了。回来以后,苏姐姐哭了好几回。我说老大那么大的本事,肯定没事的。后来我听说你住院了。我想你住院肯定是假的,是装给他们看的。我们老大怎么可能住院呢,用不了几天就出院了,我就带了一部分兄弟每天在路口等。怎么样,你们看,还是我了解老大吧!” 锦鸡说完得意地看了一圈。 果然,小动物们都十分崇敬的看着它。 只有老黄狗不屑地汪汪叫了两声。 齐鹜飞就问:“那苏……狐狸呢?” 锦鸡就转头看向后面。 苏绥绥从一棵大树后走出来,穿一身素色的裙子,眼睛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她朝齐鹜飞笑笑,说:“齐哥,你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动物园老大 齐鹜飞带了一群大小动物,浩浩荡荡地回黄花观。 锦鸡昂着头在前面领路。 齐鹜飞和苏绥绥缓步并行。 老黄狗跟在他们身后。 黄狗后面是蛤蟆,蛤蟆后面是蛇,蛇后面是松鼠和兔子,天空还有两只鸟盘旋。 乌龟远远落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奋力前进。 兔子回头看一眼,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没有等它。 …… 到了黄花观门口,老黄狗抢步上前开门。 早在齐鹜飞来黄花观之前,老黄狗就已经是这里的看门狗。 开门的活,锦鸡也不敢抢了它的先。 院门打开,七个蜘蛛早已在院里排成一排,列队相迎。 齐鹜飞感觉自己开了个动物园。 要不要引进一些狮子老虎什么的,丰富一下品种呢? 齐鹜飞进了观,老黄狗自觉地留在观门外,回到他熟悉的老榆树下,守观看门。 锦鸡进了前院也停下了脚步,对动物们喊: “兄弟们,老大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休息,你们先自由活动,不要离开这院子,还有,记住了,这里是仙家别院,都给我规矩点,前方左转有厕所,不要在院子里随地大小便。” 蜘蛛和别的动物们相处都很融洽,唯独对苏绥绥并不十分友好。 只要苏绥绥一靠近齐鹜飞,它们就立刻警觉起来。 见苏绥绥跟着齐鹜飞继续往里走,蜘蛛们也滋溜溜地跟在后面。 齐鹜飞隐隐觉得屁股发酸,就好像医生拿着针筒要给他打针,酒精棉球已经擦过,将打未打时的感觉。 他忙对苏绥绥说:“你先去客房休息,我把蜘蛛安顿一下,再去洗个澡。” 苏绥绥说:“我去做饭好了。” 齐鹜飞想想也行,说:“但观里好像没什么菜。” 苏绥绥说:“山里野菜野果多的是,我去摘些来。” 齐鹜飞就喊:“旺财,旺财……” 老黄狗跑了进来。 齐鹜飞说:“旺财你去溪沟里捞两条鱼回来。” 老黄狗汪汪叫了两声,就去墙角叼了网兜,一溜烟窜出去了。 锦鸡说:“老大,我去弄点鸡蛋来吧。” 齐鹜飞说:“你不是不吃鸡蛋吗?” 锦鸡说:“我不吃,你们吃。” 又对着院子喊,“你们窝里都有什么好吃的,都给我去拿来。” 动物们就都跑出观去了。 苏绥绥笑道:“那我也去摘果子了,老大!” 齐鹜飞看着大伙儿都走了,居然生出一种莫名的幸福感。 当老大真好啊! 嗯……是不是有点飘了? 是不是有点误入歧途了? 齐鹜飞带着蜘蛛们回了蛛房,发现上次准备好的蛛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便又去配了点。 蜘蛛们爬到墙上,又开始吐丝,结了新网。 齐鹜飞就把旧网摘下来,一张张叠在一起,小心地收好。 以后抽空把蛛网的丝拉出来,经过简单法力洗练,重新整理成束,就能拿来用了。 这就是黄花观的财源。 自从知道了蛛丝的真实价值,齐鹜飞就想到了扩大产能的问题。 但他却不知道这种天蛛要去哪里搞。 师父留下的《养蛛致富经》里只提到了饲料和化形,却没有提到这种蜘蛛的产地。 而且目前的七蛛都是雌的,一只公的都没有,想育种都育不出来。 齐鹜飞安顿好了蜘蛛,就回了自己房间。 先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整理背包。 自己带去的丹药还没有用光,这次住院来看望他的人又送了不少好东西,而王寡妇则把他背包最后的空间都给填满了。 滋补品、营养品、食物……堆了一地。 这啥时候能吃完? 腊肉腊肠熏鸡板鸭什么的最实惠了,估计都是王寡妇放的。 可这些滋补品有什么用,啥时候能吃完? 齐鹜飞看了看,都是些“丹田大补丸”、“任督通经散”之类的,广告打得震天响,其实都是骗那些修行了一辈子也没什么成就却还抱着希望的老年人的。 让齐鹜飞哭笑不得的是,这里面居然还有两盒“回春丸”和一瓶“房中秘药”。 这特么是谁送的? 难道是王姐……给师父准备的? 她不好意思直接给,所以给了我?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 齐鹜飞刚把东西整理好,苏绥绥就采了野菜野果回来了。 苏绥绥去厨房。 齐鹜飞说:“你辛苦了,我来吧。” 苏绥绥说:“不辛苦,你是老大,哪能让老大亲自下厨,你去前面招呼你的兄弟们吧!” 这时候老黄狗回来了,嘴里叼着网兜,网兜里兜着两条鱼。 齐鹜飞夸了它两句,老黄狗就回门口看门去了。 苏绥绥接过网兜要去杀鱼。 齐鹜飞说:“你洗菜,我杀鱼。” 苏绥绥说:“我来干就行。” 齐鹜飞说:“还是一起干吧。” 小动物们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锦鸡用翅膀抱了一窝蛋。 齐鹜飞说:“你不会把人家窝掏空了吧?” 锦鸡说:“不能,我跑了好几家。” 齐鹜飞说:“不会是你的蛋吧,你的蛋我可不吃。” 锦鸡说:“天地良心,这和我可没关系!” 兔子抱来萝卜,松鼠抱来松果。 蛤蟆吭哧吭哧跳进来,哇一口吐出几条蚯蚓。 蛇也回来了,口一张,吐出两只小蛤蟆。 蛤蟆朝它看看。 锦鸡骂道:“滚滚滚,看看你们拿的这叫什么,这能给老大吃吗?” 蛤蟆和蛇就低着头不敢说话。 饭做好了,因为“人”多,也不开桌了,就在院子里摆开了吃。 这时候,乌龟才爬上山,来到黄花观门口,伸长了脖子,却怎么也过不了那高高的门槛。 锦鸡跑过去,在龟屁股上用力踢了一脚。 “笨蛋!” 乌龟就飞进了门。 山风吹来,把院墙外树上的花吹进了院子。 乌龟张开四肢,在漫天的花雨中,像个龟仙人。 啪一声,砸在了兔子身上。 齐鹜飞觉得这次挺对不住狐狸和锦鸡的,情报错误,让他们差点丢了性命。 就拿了好多丹药补品出来给他们。 苏绥绥不好意思,说:“你上次给的丹药我还没用呢。” 齐鹜飞说:“拿着吧,都是人家送的,我也用不了那么多。” 老黄狗不满地汪汪叫了起来。 齐鹜飞说:“你也有,大家都有!” 他就把这次得来东西都拿出来,让大家自己挑,能用的都拿走。 当老大,不给小弟们分点好处,以后谁还跟你混呢! 锦鸡看着那个写着“房中秘药”的瓶子说:“我觉得这个不错哦。” 齐鹜飞说:“这个不能给你。” 锦鸡看看他,又看看苏绥绥,似乎明白了什么。 第五十六章、两个系统(求推荐票) 李云冲的追思会如期举行。 这一天,城隍庙闭门谢客。 城隍司的全体成员,除了有外派任务的,全都参加了追思会。 秦司长在会上作了《不畏牺牲,坚持斗争》的发言,指出了当前治安环境的复杂性,要求全司仙员,在妖魔智商不断提高,隐蔽性不断增强,而破坏性不断加大的情况下,继续保持高昂的斗志,强化自身战斗力,坚决执行上级领导提出的不让一寸土地为妖魔占领的要求,坚定斩妖除魔的决心和信心,团结一致,努力奋斗,保证虹谷县的安定和仙民的安全。 治安处长甘鹏飞作了悼词,回顾了李云冲同志的一生。 甘处长说,李云冲同志的一生是短暂的一生,也是崇高的一生。作为一名治安队员,他凡事冲在前面,不怕艰险、不畏牺牲,即使面对七品天妖,也毫不畏惧,直到身受重伤、法力耗尽,也没有退缩,最终牺牲在了天蛇毒牙之下。 我们一定要学习李云冲同志的精神,永远牢记自己的使命,在面对仙民财产遭受损失时,面对仙民的土地被妖魔占领时,坚决冲锋在第一线。我们的身体,就是保护仙民生命财产查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麒麟山行动的另一位英雄人物朱太春也在会上作了发言。 作为李云冲的同事兼好朋友,朱太春声泪俱下,讲述了李云冲在平时工作中的点点滴滴,让人们看到了烈士温情而细心的一面。 在场的人无不动容落泪,就连齐鹜飞,也不禁有种悲凉的感觉。 追思会结束后,李云冲的遗体被装上了车,来迎接他的家人和师门兄弟将带着他的灵柩回到他的家乡,在那里安葬。 但李云冲的一部分遗物被允许留下,下葬在了虹谷县烈士陵园的衣冠冢内。 齐鹜飞参加完葬礼,心情十分沉重。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一个人,几世修来的福报,才有了修行的机会。 几十年苦修,就这样死了。 黄泉路上走一遭,一碗孟婆汤喝下去,来世又是陌路人。 他问过谢必安,内部人员能不能开个后门,免了那碗孟婆汤。 谢必安说不可能。 天庭改革后,转世投胎工作已经完全制度化、流程化,每个环节都有系统监控,就算后门开到阎王那里,他也没办法。 除非你找的是酆都大帝或者后土娘娘级别的。 但有那种关系的人,谁还会为投胎的事发愁? 齐鹜飞想想也对,就问:“那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谢必安说:“只有一个办法,找到他转世后的新生,然后点化他,指导他修行,等他成就四品地仙,就能想起前世今生。” “怎么找到人转世后在哪儿呢?” “最方便的是通过系统去查。不管人畜神仙,只要涉及生死轮转,生死簿系统都会登记并追踪。” “系统?”齐鹜飞听到了一个奇怪的词,“生死簿不是一件宝物吗?” 谢必安说:“生死簿曾经是三界重宝,地位不亚于六道轮回。当年天庭改革,为了生死簿的归属权,地府和天庭政务院还发生过争执。后来生死簿就被开发成了系统,服务器放在天庭,但秘钥掌握在酆都大帝手里。” “法宝还能开发成系统?” 齐鹜飞不禁想到了自己那面镜子,以及出现在脑子里的奇怪的咒语和力量来源。 “不是所有法宝都能的。”谢必安说,“生死簿很特殊,它本身就有点像一个数据库系统,否则想改造也不可能。要不然天庭为什么不把照妖镜改造成系统,连接天下的摄像头,那妖怪不就无处遁形了吗?” 齐鹜飞想想也是,就问:“那还有没有像生死簿一样能做成系统的法宝呢?” 谢必安说:“除了生死簿,大概就是大道功德碑了。天庭为了收取功德税,设立了功德林,由玉帝的亲信金童玉女掌管。功德林就像一个大数据库,记录着三界功德变化,而其核心运算就是靠玉帝手上的大道功德碑。 功德林在三界各处都有管理处,我们城隍司有也设有功德处,功德处里也有一块小功德碑,相当于功德碑系统的一个端口,由秦司长亲自掌管。 你们这次诛杀了花面狸,又除掉了一条天妖大蛇,功劳不小,等李云冲的后事一了,肯定要给你们开庆功会,除了常规奖励,应该还要给你们结算功德,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功德碑了。” “还要结算功德?” “当然要结算,你现在可能没感觉,等以后修为提升了,就知道功德有多重要了。” “可是功德怎么结算?” “这个你不用担心,功德碑会给你自动结算的。大道无所不在,你做过的事情,功过是非可能连你自己都不清楚,但功德碑是不会弄错的。” 齐鹜飞吓了一跳:“那么说,我们的一举一动,玉帝都知道?” 谢必安抬头看天,说:“那是自然。” 齐鹜飞也抬头看着天,心想玉帝果然还是玉帝,厉害啊! 天庭改革后,玉帝虽然还在位,但已经不掌实权,只成了天庭的一种象征。 天庭的实际权力机构为一院一府两部,分权而治。 四部院的领导班子由仙民大会选举产生。 目前由四御分别担任四套班子的领袖,即: 紫薇大帝执掌政务院,担任首相;太白金星任副相。 长生大帝执掌仙部,下辖仙试院和仙民大会;长生大帝兼任仙试院院长,王母任先民大会主席。 后土娘娘执掌六道轮回,统领幽冥地府,酆都大帝为副职。 勾陈大帝执掌军部,统帅天军,震慑群魔;天王李靖为富帅,掌管天宫禁军。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 齐鹜飞过去不怎么关心,谁当领导都和他没关系。 但自从进了城隍司,耳濡目染,这些东西也就熟悉了,更听说了不少所谓内部消息。 收取三界功德税,用功德碑来平衡天道,抵消大劫,这才是真正的功德啊! 但齐鹜飞总觉得,这有点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他又问谢必安:“那如果不请功德碑,不结算功德,我们的功德难道就没了?” 按照过去的说法,功德和天道一体,你做了善事,自然就有功德,难道还要说出去,让人记上一笔才算? 谢必安说:“就算你现在不结算,你总要参加仙考,参加仙品评级吧?人仙品级没什么,到了地仙,功德就是重要的考评内容,系统会通过功德林调取你的功德数据,没有被结算过的功德会被重新结算,并收取功德税。” “所以还是逃不了!” “你小子还想逃税呀!” 齐鹜飞笑笑。 他心里感觉有点不舒服。 这功德碑就像一个超级监视系统,只要和功过善恶相关的事,你干啥他都知道。 他不喜欢被人监视,哪怕那个人是高高在上的昊天玉皇上帝。 这简直是一个没有隐私的世界! 不知道干那种事的时候有没有功过善恶…… 也会被监控吗? 第五十七章、这买卖做得 李云冲的追思会结束后,城隍司恢复了正常工作。 因为齐鹜飞伤愈不久,谢必安就没有安排他出任务,上街收魂的活儿有范无咎,除非他忙不过来才会让齐鹜飞去。 在这个世界,虽然普通人不修仙,但大多数人都懂点养生之道。虹谷县不大,死的大多是无疾而终的,像上次顾晓菲那样的情况很少见。 齐鹜飞乐得清闲,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读读报纸,学习一下上级领导的讲话精神。 偶尔他也会去别的办公室走动一下,认识些人,算是同事之间联络联络感情,以后办事也方便。 这一天,谢必安找他,对他说:“小齐啊,这次麒麟山行动,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汇报的?” 齐鹜飞说:“报告不是都已经写过了吗?怎么还要汇报吗?” 谢必安说:“参加这次行动中,肯定让你受了不少损失了。听说你的飞剑也没了,这样,你去后勤处领个单子详细填一下,回来找我签字。” 齐鹜飞心中一喜,问道:“丹药算不算?有没有限额什么的?” 谢必安说:“只要合情合理,都可以报销,大家都是为天庭效力,又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我相信你也不会乱报。” 齐鹜飞就去了后勤处,找到王寡妇填单子。 他一边填单子,一边和王寡妇聊天,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那天麒麟山的事。 后勤处进进出出的人多,听他说麒麟山的事,就都留下来问东问西。 “小齐,你真到蛇穴里面去了?” “哎,你是怎么忽悠那条大蛇的?7品天妖啊,他怎么就没把你吃了?” 齐鹜飞说:“可能是我皮糙肉厚的,不好吃吧。” 后勤处另一个女的说:“你哪里皮糙肉厚了,我看你是太嫩了,细皮嫩肉的,那蛇舍不得吃吧。” “对对,那蛇是不是母的,听说蛇妖身材的特别好!” 大伙都哈哈乐起来了。 又有人说:“小齐你不会是吹牛的吧?” 齐鹜飞耸耸肩说:“你要是觉得我吹牛,那就当我吹牛好了。” 王寡妇站出来帮他说话:“去去,你们这些人,说什么呢?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那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引蛇出的洞。这事儿好多人可看见了,秦司长和甘处长都在那儿,谁敢胡说八道?” 人们一听也对,就纷纷围着齐鹜飞,让他讲蛇穴里面的故事。 齐鹜飞兴致大发,口水唾沫一顿加,说的既惊险又好玩,听得人家大呼小叫。 正好这时候朱太春进来了。 朱太春看着这么多人围着齐鹜飞,心里很不爽,说:“你小子这次运气真好,这样都能活下来。” 王寡妇说:“人家活下来那是人家的本事。” 朱太春说:“这算什么本事啊,就是运气好!要不是最后,不知哪位圣人出手了,一道诛仙剑气,杀死了妖怪,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变成麒麟山上的一坨蛇粪了。” 齐鹜飞开玩笑道:“你怎么知道那道剑气不是我招来的呢?” 朱太春哈哈大笑,说:“你这人真是大言不惭,诛仙剑气也是你能招得来的!” 旁边有人起哄道:“说不定人家就是玉帝家亲戚呢?” 朱太春不屑地说:“怎么可能?玉帝家的亲戚,连个一品人仙都不是!” 王寡妇想帮齐鹜飞说话,但突然想到齐鹜飞身体受伤,以后修行恐怕也很难再进步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朱太春可能也觉得自己说这个有点过分,可他对齐鹜飞实在喜欢不起来。 齐鹜飞当然不会和朱太春计较,李云冲临死前说的话他还记得呢。 他就不再理朱太春,专心去填表格。 在填飞剑的时候,他问王寡妇:“要不要填飞剑的具体型号?” 王寡妇朝他眨眨眼说:“有就填,没有就不填,又不是每把剑都有型号的。” 齐鹜飞一下就明白了。 ps250型飞剑的价格是公开的,谁都知道,那把剑顶了天,就值5000紫币。 他没有填型号,在报销单上的飞剑价格栏里,填了一个7500,足足多报了50%。 然后他又写上了招魂幡。 其实招魂幡并没有损坏,他出院就还给谢必安了。 但是用过的东西总是会有损耗的吧,至少可以报销个折旧费,至于报不报,报多少,他准备拿回去让谢必安填。 再后面就是丹药。 丹药是不填价格的,一般报销的时候上面都是直接给你实物补充,除非你用的是独家秘方,或者仓库里暂时没货,那也可以给你折算成金钱。 齐鹜飞写了一些丹药的名字,包括小还丹在内,都是挺常见的药。 王寡妇看见了突然问:“我上次不是给了你两颗大还丹吗?你用掉没有?” 齐鹜飞说:“用掉了,这个也能报吗?” 王寡妇说:“当然啦,我可以给你作证。” 齐鹜飞就在单子上填了:大还丹,两颗。 他填完把单子交给王寡妇,让他帮忙看一看。 王寡妇看了一眼就说:“小齐你是不是填错了?一把飞剑怎么可能才7500,少写了个零吧?我帮你加上。” 她说着就在7500后面加了一个0,变成了7万5。 齐鹜飞拿着单子回来找谢必安,谢必安看见招魂幡一栏,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后面写了一个数字,然后就签了字,对齐鹜飞说: “你拿去找甘处签个字,超过10万紫币的单子,我签了不算。甘处那边签完了,你再拿到后勤处给王琼花,她会处理的。” 齐鹜飞应了一声,接过单子,看见招魂幡后面的那个数字,是6和一串0。 他仔细数了数,吓了一跳,居然有5个0。 齐鹜飞有点心虚,不知道甘鹏飞会不会问他什么,这么大个报销单,能签字吗? 他到了治安处长办公室前敲了敲门,听见甘鹏飞说请进,他才推门进去。 甘鹏飞看见他,态度比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好多了,笑着说:“小齐啊,有事吗?” 齐鹜飞小心翼翼的把单子递过去,说:“甘处,您看看没问题的话,帮我签个字。” 甘鹏飞拿过来瞟了一眼,就很干脆地签了字。 齐鹜飞瞠目结舌。 这都不带问一声的! 那我那飞剑是不是也可以再加个0? 这城隍司的买卖做得啊,比养蛛来钱快,难怪那么多人想做天庭公务员呢! 齐鹜飞连忙道了声谢,把单子拿回来,正想走,却听到甘鹏飞问他:“小齐啊,你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齐鹜飞觉得甘鹏飞似乎有话要说,心念一动,就露出一脸悲戚的神色,说:“甘处,我这身体是不是……好不了了?” 甘鹏飞安慰道:“哪有好不了的伤啊!你别着急,你是城隍司的人,我们会尽力帮你,秦司长也在想办法。 哦,对了,名下下午开庆功会,司长说让你准备个发言稿,上去讲两句。” 第五十八章、初遇死神 齐鹜飞决定去找刘判官,写发言稿这种事情他最在行。 刘通一听这事儿,爽快地答应了,说:“没问题,你回去等着,稿子我帮你写好,到时候你只要照着念就行。” 齐鹜飞问道:“庆功会是怎么个流程?” 刘通说:“正常流程就是领导讲话,代表发言,然后是颁发功勋奖励,最后大家合个影,就算完成了。” “甘处说会有天使来?” “嗯,我们已经接到通知了,会有天使来。” 齐鹜飞两世为人,见过修为最高的就是秦玉柏了,还没见过真正的天使,就问: “来的天使是什么级别的?厉不厉害?” 刘通说:“一般也就是治安总局妖事处下面的联络官,级别不会太高。但是这次因为行动影响比较大,出了准七品天妖。又不知惊动了哪位大神,动用了剑气。来的天使级别可能会比较高,高到什么程度,通知里没说,我们也不知道,只能尽量做好接待的准备。” 谈完了正事,刘通要约他晚上打麻将。 齐鹜飞想了想,今天身上可没有十八自摸符,遇上刘通这样的老手肯定输的一塌糊涂。 他婉言拒绝道:“不了不了,最近还在学习秦司长的讲话精神,没有领悟透,不敢有丝毫懈怠。” 刘通哈哈大笑说:“孺子可教啊!” 齐鹜飞就离开了文书办公室,把那张甘鹏飞已经签过字的报销单,拿到后勤处交给了王寡妇。 王寡妇让他放心,她会尽快帮他办理。 报销的钱,会在月初和工资一起打到卡里。但实物就没那么快了,要看库房里有没有现货,尤其是像大还丹这样的东西,肯定要等着从上面调拨。 齐鹜飞并不着急,说:“王姐你帮我盯着就行,你办事我放心。” 王寡妇听了很开心,对他说:“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工作别太拼,还是要注意休息。” 齐鹜飞说:“放心吧王姐,我心里有数。” 话刚说完,他就接到了谢必安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办公室。 齐鹜飞立刻跟王寡妇告别,回了三队办公室。刚进办公室的大门,就觉得眼前一恍惚,才看见范无咎回来了,黑不溜秋的杵在墙角跟,不注意看不出来。 “老范,你这隐身术又进步了嘛!” 谢必安从里间走出来,说:“老范刚才遇到点新情况,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齐鹜飞很好奇,什么情况会让谢必安亲自出动,还要把他们俩都带上。 “出什么事儿了?”他问。 范无咎说:“我今天去收魂,碰到一件奇怪的事。那人刚死,但我却找不到他的魂。” “还有这种事,人是怎么死的?”齐鹜飞问道。 范无咎说:“还不清楚,是邻居发现报的警,现在警方在查,我只在那里转了一下,没发现他的魂,就回来报告了。” 谢必安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先别说了,我们过去看看吧。” 三个人就骑着电瓶车,由范无咎领着往城东走,来到了一个老式小区。 小区门口站着一个保安,看见他们来了朝他们点点头,就放他们进去了 范无咎悄声对齐鹜飞说:“这是二队的线人。” 保安领着他们进了小区,来到一栋楼下,那里停着一辆警车。 保安让他们等一下,就自己上了楼,不一会又下来了,身后跟着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警察上了车,另一个警察跟着保安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警察说,现场还没动过,其他人我都已经支开了,你们上去吧,不过不能太久。 齐鹜飞明白,虽说现在是三界联合办公,但仙凡有别,世俗的还是要归世俗,城隍司的工作不能影响到俗世间的正常运转。 所以城隍司只能在世俗安插各种眼线,比如这个保安和警察。 三人跟着警察上楼。 这是一栋老式的房子,没有电梯,每层有三户人家。楼道比较阴暗潮湿,还堆着许多杂物,看上去比较脏乱。 警察把他们带到了四楼,进了最左侧的那户人家。 这是一个标准的2室1厅的中套户型,里面都是老式的家具,装修有些年头了。 就在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看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 女人身上盖着一条毛毯,表情很安详,就好像在睡觉,但她的眼睛却是睁着的,眼神里竟然还有那么一丝的兴奋。 齐鹜飞从未见过这样的死人,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打开灵视,看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女人的灵魂。 “什么时候死的?”谢必安问道。 警察说:“初步判定,应该是在今天凌晨两点左右。” “死亡原因呢?” “目前还不清楚,要等法医进一步鉴定,但是有一点很奇怪,你们来看……” 警察说着,走到死者身前把毯子揭开。 死者身上什么都没有穿。 警察指着她小腹部的一道疤痕说: “这是剖腹产后的痕迹。根据法医判断,这个伤疤是近期产生的,不会超过七月。但是死者是单身女性,她的丈夫在10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死者的邻居证实,她近期没有怀孕的迹象。我们也对县城内各大医院,包括私人诊所做了调查,都没有死者的就诊记录。” 谢必安问道:“谁报的警?” 警察说:“她邻居。” “他是怎么发现死者死在家里的?” “据她邻居说,死者生前养有一只宠物猫,一星期前,死者说要出远门,请邻居代为照看她的猫。那只猫一直很乖,但昨天突然不见了。他就给死者打电话。由于这种老式房子的隔音不太好,他听见了死者的手机响,就在屋里,就过来敲门,敲了很久也没有回应,于是报警了。” “那只猫找到了吗?” “没有。” 谢必安沉吟了片刻,说:“你去楼下守着,我们再看一下。” 警察就走了。 谢必安拿出了上次借给齐鹜飞用过的那块招魂幡,在手上挥了几下,然后皱着眉头说:“昨天才死的,不可能连残魂都没有一点。” 齐鹜飞总觉得那女人的表情有点奇怪。 他又走过去看女人的眼神,就在这时,胸前的镜子忽然轻微的震动了一下。 心头生起一丝危险的感觉,但要去捕捉它的时候,又消失了。 齐鹜飞调整了一下姿势,使得胸前的镜子对着女子的脸,然后用神识去感应镜子。 接着,他看见了一张包裹在一团黑雾中的扭曲的脸。 这张脸,叫人一看就不由得联想到死亡。 第五十九章、灵魂献祭 这种感觉说不出来。 就像你看到一个死人,这个人的脸明明还是那张脸,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但你就是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是一种象征死亡的气息。 修行人向来是忌讳死亡的。 因为天道贵生,只有活着,才是可贵的。只有活着你才能去追求大道。即便是魔道,也是忌惮死亡的。 普通人所说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因为他的灵魂还在,他会去往黄泉路转世投胎。 即便他是个十恶不赦之人,也顶多把他的灵魂拘押在十八层地狱里,让他经受煎熬,但他依然有重生的机会。 修行人所忌惮的死亡,不仅仅是你的肉身被毁坏,你的魂魄和好不容易修炼出来的元神也会跟着消亡。 这样的死亡,才是真正的死亡。 而齐鹜飞现在所感觉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死亡的气息。 看到包裹着那张扭曲的脸的扭曲的黑雾,他立刻联想到了在麒麟山遇到的那一团把他的飞剑绞碎的黑雾。 但是在麒麟山相遇的时候,齐鹜飞感觉到的是真真实实的危险。所以他当机立断,从飞剑上跳了下来,弃剑保命。 而现在他感觉到的只是死亡的气息,是一种平静的东西。 正是因为平静,他才觉得这东西很可怕。 要说危险,刚才有那么一瞬也感觉到了。但这和麒麟山面对那团突然出现在半空的黑雾的危险感不同。 那次危险十分真实,而这次却是飘渺的,虚无的,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 齐鹜飞有点疑惑,镜子照见的这一张死脸,这一团死物,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谢必安紧皱着眉头,缓缓的走到客厅侧面的一堵墙前。 那里挂着一幅画。 这是一幅看上去很有意境的山水画。 横贯画面的是一条大河,远处有朦朦胧胧的山影。 河面上非常平静,连一丝波纹都没有,只有些许蒙蒙的雾气。 许多不知从哪里来的羽毛和柳絮在空中飘荡,还打着旋儿。 齐鹜飞发现,死者的脸微微侧着,目光正对着那幅画。她目光中那一丝兴奋,仿佛正是因为看见了这幅画。 谢必安在那幅画前看了很久,然后轻轻把画摘了下来,露出后面的墙壁。 墙上有一个神龛。 神龛里放着一尊神像,神像前有一个香炉,炉子里插着三根香,已经燃尽了。 齐鹜飞看到那尊神像的时候,有点想笑,忍不住朝范无咎看了一眼。 那是一尊浑身漆黑、面目模糊的神像,在光线暗弱的神龛里,就像隐身了一般。 谢必安把神像从神龛里拿出来。看了两眼,又递给了齐鹜飞。齐鹜飞接到手里,发现神像的材料并没有什么特殊,就是普通的楠木做的,用神识扫过,里面也没有什么玄机。 神像的雕工十分粗糙,身体的线条比例并不合理,脸和五官更是有一些扭曲,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这很像是一个初学雕刻的工匠的练习作业。 但齐鹜飞看着这张脸,却不禁生出了一丝寒意。 这不正是他的镜子里照出来的死者的脸吗? 齐鹜飞把神像递给范无咎。 范无咎拿在手里看了半天,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他和齐鹜飞同时看向谢必安。 谢必安摇摇头说:“看不出来。不过有点奇怪……” 他说着把神像拿过来,指着上面的线条说,“你们看,这东西的雕工,雕刻的手法十分干净利索,而且打磨得也很细心,但它却偏偏雕成了这个鬼样子,说明是有意为之。” “这么说不是没雕好,而是死者信奉的神长得就是这个样子?” “什么神会长这个鬼样子?”范无咎问,“我师父都比它好看!” 齐鹜飞想起范无咎的师父是黑山老妖,连自己的徒弟都这么说,这黑山老妖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 谢必安说:“也可能是故意隐藏了真实样貌。民间信仰多种多样,百姓不知三清为何物,却很容易相信地方淫祠里的邪神。淫祠是资生妖魔的摇篮,所以无论天庭还是凡间政府,都严禁祭祀淫祠。但要完全杜绝这些东西却很困难,总会有人偷偷祭拜。有些人就自己买或者雕刻一个似是而非的神像放在家里祭拜。” 齐鹜飞看得了死者在镜子里的脸后,相信这神像和死者的死必然有联系。但神识感应不到神像上的异常,暂时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们又在客厅和房间里转了一圈,再无别的发现。 “太奇怪了,凌晨刚死的,不可能没有魂魄。” 谢必安手里一直拿着招魂幡,这东西比神识管用,能把附近的残魂散魄都招出来。 “会不会被妖怪吃了?”齐鹜飞问。 谢必安摇摇头说:“虹谷县的防范很严密,普通的小妖怪进不来,如果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人噬魂,有如此能力的妖怪,对普通人的魂魄是不会感兴趣的。” 齐鹜飞想想也对,麒麟山里躲着那么大一条蛇妖,不也有孤魂野鬼飘来荡去吗? 就连花面狸,也只是夺走了顾晓菲的阴元,而对她的魂魄不感兴趣。要不然,元小宝也没法把顾晓菲的魂修复送回来了。 “那还有什么情况,能让一个人死后灵魂消失呢?” 谢必安说:“第一种就是他已经上了黄泉路,但没有通过我们的渠道。这种情况在虹谷县基本不可能发,因为虹谷县没有阴差,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们阴阳司来办的。如果有别的阴差路过虹谷县,我们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种可能是灵魂被大能力者封存,等待时机夺舍。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修行界严禁夺舍修行,而元神显化之前夺舍其实也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也可以转修阴神,但这是一条极其艰辛且凶险的路,除了地府里面还有一些专修此道的,修行界很少有选择这条路的。” 齐鹜飞觉得这种可能性的确不高,这女人又不是修行人,就算家里有个亲戚什么的有这种能力,那也不会任其死在家里不管。 “还有没有别的可能性呢?” “还有就是……”谢必安看了看那一尊用木头雕起来的神像,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就是死者自己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第六十章、美妙的河和死亡的脸 “献祭灵魂,献祭给谁?” 齐鹜飞立刻想到了那张象征死亡的扭曲的脸。 “任何神或者魔都可以,只要开放了灵魂献祭的通道。”谢必安说。 “你刚才不是说,凡人的灵魂,连妖怪都不吃吗?要接受灵魂献祭干什么?” “凡人魂魄,对妖类无用,但对灵类的修行却很有帮助。所以我们从不鼓励修炼阴神,修行很容易走偏,一旦入了魔道,就再难回头了。 凡人的灵魂对一般修行无益,顶多被人用类似招魂幡的法术或法宝招去。但如果人是自愿献祭,其中的愿力却对魔道修行助力甚大。有些魔修甚至就是专靠这种方法来获得提升的。 恶魔邪灵,常常以神自居,骗取凡人的信任。世间万万淫祠,就是因此而起。” 齐鹜飞就想起了元小宝,不禁有点担心。 元小宝的师傅不知是何许人,会不会也是邪魔外道呢? “那么说,我们虹谷县出了恶魔?” 谢必安说:“现在还不能确定。虹谷县靠近狮驼岭,向来妖事吃紧,魔道中人却很少出现。而且灵魂献祭,也未必需要恶魔在场。如果对方法力高强又有强大的法宝,借助献祭者的愿力,就能开辟虚空通道,就像我们把死者送上黄泉路一样。” “那是不是说,这种办法能开辟出另一个地府来?”齐鹜飞突发奇想。 “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不可能。天庭地府对魔道的监控十分严密,你看天下淫祠,有几个掀起风浪来了?” 可齐鹜飞此时想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地府当初是怎么建起来了? 会不会就是从一个魔头开始的? 如果所有人都相信这个魔,那么魔还是魔吗? 当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谢必安把手里的神像扔给范无咎,说:“把这个带回去,等警方把调查资料送过来再说。” 齐鹜飞转身又看了一眼死者。 他再次用神识通过镜子去观察,然后,他就看到了那张在黑雾中扭曲的象征死亡的脸。 他试着用神识去触摸那张脸。 黑雾迅速的扭动起来,就像黑色的火焰。 那张脸突然朝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诡异,仿佛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 脸开始缓缓的后退,在火焰的包围中,退入了一片黑暗的虚无中。 齐鹜飞听到了狞笑的声音。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呵呵呵呵…… 他的神识不自觉的跟着脸往虚空中飘去。 脸在不停地后退,他的神识就跟着前进,仿佛在一个幽暗的山洞里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一片蒙蒙的白光。 他看见一条白色的大河横亘在面前。 远处是朦朦的山影。 其中有一座大山,矗立在天地之间,就像一根擎天的柱子,直入云霄。 风从九天之上吹来,呼啸着,卷来许多羽毛和柳絮在空中打着旋儿。 可奇怪的是,河面上的水却宁静得像结了冰一样,毫无波澜。 那张脸飘到了河里,缓缓地下沉。 隔着河水看去,那张原本黑色的的脸,就变成了惨白惨白的。 一根羽毛从他的眼前坠落,直直地,像铁铸般的重,落进到水面,没有溅起一点水花,也没有荡出一点波纹,就沉下去了。 他抬起头,看到天空的羽毛,在天上呼啸的风中打着旋儿的飘啊飞呀,可是到了离河面还有几米高的地方,就突然猛的直直的坠落下来。 齐鹜飞的神识也跟着往下坠落,就在触及水面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一张巨大的脸躺在那条河的河底。 惨白惨白的脸,铺陈在整条河的河底。 就仿佛亘古存在。 河水的浸泡让他浮肿,万年的泥沙掩埋了五官。 但它倔强地睁着眼睛,盯着天空,盯着世间看。 平静的河水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 一个女人从水波里钻出来,朝齐鹜飞笑。 齐鹜飞认得,那是端木薇。 端木薇喊他:“阿飞,下来玩呀……” 水波继续荡漾,他看见苏绥绥含着清泪,楚楚地望着他:“齐哥,你回来了……” 风卷来,漫天的花在河面上纷飞。 他看见王寡妇站在花雨中,扭动着腰肢,朝他款款走来。 没有布的衣裳,只有花的遮掩,朦胧而炫目,叫人血脉喷张。 “小齐,我给你的药你吃了吗?” “王姐,我……” 他刚要回他,忽见一老道,麻衣补丁,举着蛛丝拂尘,朝他打来: “你个哈皮!你个碎松!俄倒咧八辈子霉咧,要哈你个万货……” 他扭头就跑,忽见河面上不知何时,趴着七个巨大的蜘蛛,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随时可能扑过来。 然而,那七个蜘蛛又变成了七个美人,羽衣霓裳,风姿绰约。 她们齐齐呼道:“师兄,下来洗澡呀……” …… 齐鹜飞感觉那是一条美妙的河。 世间一切的美好都在那里,在那荡漾的春波里。 他管不了师父的拂尘了,准备不顾一切地跳下去。 就在这时,他感到胸口一痛。 胸前的镜子,猛烈的震动起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袭来,比当初被那条大蛇的墨绿色的眼睛盯着的那种危险的感觉还要强烈百倍。 齐鹜飞猛地惊觉,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神识。 脑中轰的一声响,身体就像被抽干了一样。 他看到自己的法力值,只剩下了不到10点。 谢必安看到他脸色发白,身体摇晃,似乎在发抖,问道:“你怎么了?” 齐鹜飞说:“哦,我没事。可能是我的伤还没好,有点晕。” 谢必安点点头说:“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这时候那个警察上来了,问谢必安:“你们看的怎么样了?” 谢必安说:“这件案子我们接手了,你回去处理一下,正常流程走完后就把所有的材料移交到城隍司。还有,” 他指了指墙上的神龛和范无咎手中的神像,“这个我们先带走了。” 齐鹜飞把那幅从墙上摘下来的画拿起来,说:“这幅画也拿走吧。” 谢必安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点点头,就带着他们下楼去了。 第六十一章、阴云 回到城隍司,齐鹜飞就以身体不适为由请了假。 王寡妇听说她身体不好,就过来看她,问他要不要弄点药吃吃。 齐鹜飞想起刚才在幻境中河面上所见的那一段场景,不禁有点脸红。 “不用了,王姐。”他说,“我怕师父打我。” 王寡妇莫名其妙,问道:“你师父为什么要打你?” 齐鹜飞说:“师父从小就教育我,遇到困难,首先要自己克服,不能动不动就寻求别人的帮助。我受的就一点小伤,没事回去休息休息就好了。” 王寡妇气道:“你师父懂个屁!就知道忽悠人,连自己的徒弟都忽悠,真是的!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齐鹜飞嘿嘿一笑,想起师父那个小身板,不禁怀疑,师父是不是为了逃避王寡妇才离家出走的。 “王姐,我真没事儿,明天下午开庆功会,秦司长说让我发言,我得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写稿子。” 王寡妇说:“哦,是为了这事儿啊。以前也有这种类似的行动,他们写的稿子都在我那存着档呢,回头我找几篇发给你看看啊!” 齐鹜飞连声道谢,就告别了王寡妇,回盘丝岭去了。 小狐狸回了西山,锦鸡又去山里光大他的风流事迹了,其他小动物们被锦鸡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按照盘丝岭全山法阵的要求,各守各的点。 黄花观哩,又只剩下了老黄狗和七个蜘蛛。 老黄狗躺在观外的榆树荫下,呼呼大睡。 齐鹜飞总觉得老黄狗有点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老黄狗也很懒,但是懒归懒,并不贪睡。 现在的老黄狗,却动不动就睡觉,而且睡死了,你怎么叫都叫不醒。 齐鹜飞过去踢了他一脚,说:“旺财,醒着点醒着点,你这样等贼把观里东西搬光了你都不知道。给我在门口看着,我有点事儿,有事就叫两声。” 老黄狗就起了身,一步三摇的来到观门口一蹲,眯缝着瞌睡的眼,身体歪来斜去。 齐鹜飞刚刚进门,他就吧唧一声倒在地上,打起了呼。 齐鹜飞无奈地摇摇头,把观门关上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先到太极池中恢复法力,一边泡着一边发起呆来。 比起在麒麟山里的九死一生,今天经历的事情不算什么。 但齐鹜飞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在面对七品蛇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害怕。 这种恐惧的来由是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觉得有必要好好地想一想最近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自己手里这面镜子。 镜子照着自己的时候,他认为看到的是自己的元神本相。 镜子照着老黄狗的时候,照出来一条奇丑无比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狗,这也可以认为是老黄狗的元神本相。 镜子照着锦鸡的时候,居然能看到锦鸡头上的绿毛,这说明镜子不但能照见事物的本源,还能照见其当下的某种状态,或者作为某种已经发生或即将发生的事情的预兆。 当然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镜子既然是一面八卦镜,又和易书相关,能够预测一些事情也很正常。 但镜子照到蜘蛛的时候就有点不正常了。 照出七种不同的颜色来算什么? 这预示着天蛛的来历呢,还是说镜子也不知道七蛛是从哪里来的? 在麒麟山的时候,神识通过镜子获得预警,预先感知到危险,这一点让齐鹜飞很满意。 这是非常实用的功能,甚至比隐身术更好用。 因为隐身消耗法力,而且必须要有一个提前量,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往往是来不及隐身的,或者即便隐身,也不一定管用。 而对危险的预感,却可以让齐鹜飞有足够的时间去判断和躲避。如果不是这个功能,齐鹜飞既不能发现蛇穴,也没有那么充分的胆量去面对大蛇,而最后被黑雾搅碎的,恐怕也不仅仅是他的飞剑了。 今天等于是又发现了一个新的功能,神识通过镜子不但能够看到活人的元神本相,还能看到死人背后隐藏着的一些秘密。 那张被黑雾包裹的扭曲的脸显然并不属于死者。 按照谢必安的猜测,死者献祭了自己的灵魂。 那么齐鹜飞所看见的,应该就是死者献祭的对象,也就是她所崇拜的那个“神”所留下的某种印记。 但令他感到害怕和不安的是,当他观察到那东西的时候,那东西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并且通过某种奇妙的途径和他之间建立起了联系,引导他进入未知的空间。 齐鹜飞到现在都弄不明白,自己当时是真的被那张脸引到了一个未知的时空当中,还是其实是在自己的镜子里,出现了一个幻想的时空。 如果是前者,那对方是一个极为恐怖的东西。 如果是后者,那么这面镜子就显得有点恐怖而不可把握了。 齐鹜飞总觉得自己落入了某个陷阱里面。 穿越,恐怕不是偶然的那么简单。 麒麟山之行,那条蠢蠢的蛇妖已经死了,死得连渣都不剩一点。 而那团搅碎他飞剑的黑雾,却在他心头留下了一丝阴影。 如今,又多了那张死神般的脸,心头的阴影变得更浓了。 齐鹜飞在太极池里泡了很久,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身体已经鼓胀难耐。 他从池子里出来。 花面狸的妖丹还静静地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株九幽束魂草。 只要再拿到一枚人参果,就可以炼制化形丹了。 但这仿佛又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齐鹜飞忽然发现他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妖丹和九幽束魂草到底是怎么到镜子里来的,又该怎么拿出去? 他想起今天的遭遇。 通过镜子观照死者既然能打开某种空间通道,把他的神识引向未知的去处,那理论上也可以通过类似的方法,把别的东西引到镜中世界来。 他盘腿坐下,进入静定,就像之前刚学会出入镜中世界的时候一样。 他看见一团青光,但此时他并不急着出去。 神识透过那团青光去感受镜子外面的世界。 这时,镜中那八扇门忽然都不见了,门里和门外的世界完全打通。 透过这门外照进来的光明,齐鹜飞看见了外面的世界。 他看见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的床、桌子和蒲团,看了坐在蒲团上的自己。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搜索,最终选中了师父留下的那本《养蛛致富经》。 神识锁定那本书,想象着要把书搬进来,就好像要伸出手去拿一样。 这时,镜子外的齐鹜飞突然就有了意识,并且真的伸出了手。 然后,那本书就出现在了镜中的齐鹜飞的手里。 第六十二章、洪荒温泉度假房 齐鹜飞很快就熟练了这种搬运物品的方法。 这和常见的空间类法宝完全不同。 空间类法宝分为两种。 一种是利用特殊材料锁定一个固定大小的空间。比如齐鹜飞的背包就是这种。 这种储物空间的优点是使用方便,一般很小的法力就可以驱动空间的开合;缺点是受材料所限能锁住的空间有限,而且存放物品的质量不会消失,放得越多,法宝也会变得越重。 第二种是利用法宝所开辟出来的空间通道,把物品传送到另一个空间里。这个空间不需要带在使用者身上,因此能存放更多的东西,使用者也感受不到质量的增加。 使用者需要用的时候,再通过空间通道把东西取出来。 这有点像云存储服务。 存储空间一般在购买法宝的时候赠送,免三到五年服务费。 如果嫌空间小,也可以单独购买。 现在这种云空间服务做得最好的就是八仙集团的铁拐李公司。 当然,那些大门大派,比如蜀山、青城、王屋这种,都有自己的云空间,弟子出来都是带着师门独立开发的空间法宝。 但也有很多大派的年轻弟子现在开始使用铁拐李公司的服务,因为空间比较稳定,而且可以互传东西,形成了一个基于云服务的交易市场。 齐鹜飞很早就想注册一个铁拐云账号,据说在空间交易市场上能淘到很多好东西。 但铁拐李公司开发的法宝都很贵,动不动就十万起,他买不起,更付不起昂贵的空间服务费,所以只能先买一个普通的储物背包用用。 当然,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 这面镜子比任何他所知道的空间法宝都要好用。 相比普通的空间储物包,镜子里的空间足够大。 而且经过试验,往镜子里放东西并不会增加重量,至少现在他感觉不出来。 和云存储比起来,镜子更加稳定,不存在传输速度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安全性可靠,不会出现空间被人破解而被盗或者云服务提供者监守自盗的情况。 齐鹜飞开始把很多东西往镜子里搬。 平常要用的丹药,一些用得上的法宝和工具等等。 他又把王寡妇送的那两盒回春丸和一瓶房中秘药也放了进去,这种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但这样一来,那间八角形的房间看起来就有点乱了。 他就放了一个书架和两个柜子进去,把那些东西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放好了以后,发现这样看很不协调,就又放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进去。 他觉得还是不行,就干脆到客房去弄了一张床,一张沙发,一股脑儿地搬了进去。 于是,现在镜子里的世界变成了一间自带温泉的舒适度假房。 齐鹜飞很满意,并且给它取了个名字——洪荒温泉小屋。 当然,东西都装进了镜子里,以后拿进拿出的,太过惹人侧目。 所以,他还是放了一部分常用物品在背包里。 同时,他也做了大量的试验,以后在人前要从镜子里拿东西的时候,就把背包抱在胸前,假装从背包里拿,一般人看不出来。 有了这间私密洪荒温泉小屋,齐鹜飞的心情变得愉悦起来,仿佛温暖的阳光照进了心灵,心头的阴云也暂时被驱散了。 他计划以后搬些沙子进来,铺在太极池边,再弄一张躺椅。 等将来修成了金仙,去宇宙荒漠里弄一颗小点的恒星进来,放在屋顶当太阳。 阳光照耀着沙滩,自己躺在椅子上,晒着太阳,喝着饮料…… 在这个永远没有人打扰的世界。 啊,章鱼哥的梦想实现了! 太阳搬进来了,那就顺便把月亮也搬进来吧。 当太阳落下,整个广寒宫缓缓升起。 我坐在沙滩上,看着梦中的仙子翩翩起舞。 “喂,吴刚,快给我砍点柴来,我要生火!” 点起篝火,和嫦娥一起烤兔子肉吃。 嗯,一定要多放胡椒粉和孜然粉! 多么美妙的生活! ……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 画眉鸟欢快的叫声像跃动的音符,敲打着窗户。 晨曦的微光从窗缝里挤进来,引来无数灰尘,在光晕里飞舞。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啊,这烦人的日子啊…… 起床、喂狗、劈柴…… 每天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又一所道观,面朝大山,种满野菜 给每一条狗每一个妖怪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旺财,吃早饭了! 齐鹜飞拿着狗食盆子敲了两下。 往常早就摇着尾巴过来等的旺财却没有出现。 齐鹜飞“旺财、旺财”地叫着,来到观门外。 老黄狗还躺在观门口,歪斜着身子,口角流涎,呼哧呼哧地大睡。 齐鹜飞过去摸了摸狗的身子,体温正常,没有生病。 不会是太老了吧? 他来黄花观的时候,旺财就已经在观里了。 师父也没说这狗多少岁,总之,是条老狗就对了。 狗的寿命不长,虽说学了点修行,但它根骨一般,智商不高,秉性又懒,能活到现在也是不易。 想到老狗离开自己的日子或许不远,齐鹜飞不禁有些悲伤。 唉,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定好好待你。 他也不叫醒老黄狗,回到厨房,又用在早饭里加了腊肉鸡蛋,煮好了放到观门口。 又去蛛房里检查了一遍蛛食,齐鹜飞才匆匆骑着电瓶车上班去了。 想起昨晚的梦,恍若隔世啊! 再见了,章鱼哥的梦想! 我要去实现蟹老板的梦想了。 …… 咦,我怎么做梦了? 齐鹜飞才想起来不对劲。 这是身体出问题了啊! 难道以后修行真不能进步了? 但是感觉上没什么嘛,法力还可以进步,身上也没什么不舒服。 可是做梦是怎么回事? 齐鹜飞马上给谢必安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迟点到。 谢必安问他身体如何,如果不舒服就在家休息。 齐鹜飞说休息半天就行。 他转头就去了彩虹谷,脱了衣服跳进濯垢泉。 阳泉水不但可以洗涤阴浊尘垢,还能滋养血脉,有疗伤的效果。 他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身上就开始滋滋发麻,好像一万只小虫在咬。 这的确是经脉受损的征兆。 按照以往的经验,发麻之后就要开始疼痛,那是泉水在帮助身体修复,然后疼痛逐渐消失,开始发痒,最后恢复原样。 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很久,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甚至几年。 正是因为它疗效慢,所以阳泉水并未引起修行界的重视。 这世上药物千千万,更不乏能脱胎换骨的灵药。 受伤还是药物治疗效果更快。 但按照无机子的说法,任何药物都有副作用,哪怕太上老君葫芦里的金丹,吃多了也是要死人的。 濯垢泉的泉水几乎没有副作用,能治好大部分的伤病,包括某种痿证。 所以黄花观丹房里备着的大多是针对神魂灵法类的丹药,而金疮药、断续膏一类针对肉身伤害的药物很少。 要说濯垢泉的缺陷,除了耗时长,大概就是男子久泡,容易引起亢奋。 齐鹜飞在水里泡了半天,身体还是发麻,阳泉水的灵气无法入体,感觉就好像经络堵住了一样。 不行,照这样下去,泡个一年半载也不见得解决问题。 第六十三章、 这怎么玩下去(求推荐票)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看见范无咎在黑板前站桩,谢必安却不在,就问:“老范,谢队呢?” 范无咎说:“出去查昨天那个案子了。” 齐鹜飞问道:“有线索了?” 范无咎摇头说:“不知道,谢队没说。” 齐鹜飞泡了壶茶,坐着看了会儿报纸。 想起自己身上的伤,他有点坐不住。 之前王寡妇说他以后修行可能无法进步了的时候,他并不是很在意。 但现在发现濯垢泉好像搞不定身上的伤,他有点担心起来。 而且越是平时没有感觉,这样的伤就越可怕。 可怕在不知不觉中,你的身体就默认了这种状态,以后再也难以修复。 虽然现在法力还能增长,元神无碍,但如果失去了肉身的庇护,自己现在的元神还不足以完成后面艰辛的修行之路。 他记得甘鹏飞说过,他的伤是有救的,秦司长也在帮他想办法。 齐鹜飞决定去找秦玉柏问问。 他先去了文书办公室找刘通。 刘通以为他来取稿子,拿出两张打印好的a4纸来,说:“稿子写好了,你看着自己改改。” 齐鹜飞接过稿子,瞄了一眼,笑道:“判官下的笔,我哪敢改!” 刘通叹道:“我这支判官笔呀,已经沦落到给你们当枪手了。” 齐鹜飞哈哈笑道:“刘哥你干脆去网上写小说吧,以你的水准,随便写写都是精品。” 刘通说:“我哪有那闲工夫,现在想睡个囫囵觉都难喽!” 俩人闲聊了几句,齐鹜飞就问: “司长在吗,我找他有点事。” “在是在……”刘通顿了一下,悄声说,“不过司长昨天刚从纳兰城开会回来,好像心情不怎么好。” 齐鹜飞问道:“开的什么会?” 刘通说:“还不是这次麒麟山的事,我们跨界行动,动静又闹得这么大,纳兰城城隍司不高兴了,向上面告了状。” 齐鹜飞笑道:“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嘛,他再怎么告状,还能把我们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去?要不是我们这次行动,他们眼皮子底下养着一条蛇快成天妖了还不知道呢!” 刘通说:“可不是嘛,要不秦司长怎么生气呢!” 齐鹜飞说:“不会真的抢了我们的功劳吧?” 刘通叹口气说:“纳兰城城隍司失察失职,我们是跨界行动未汇报,两边都有错,所以上面的意思,让我们重写报告,就说是纳兰城城隍司和我们联合行动,一举消灭了蛇妖和花面狸。这样一来,大家都无过有功。” 齐鹜飞忿忿不平道:“那不是让他们平白拿去一半功劳!秦司长答应了?” 刘通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是那天行动就我们和端木家那还好说,关键是仙盾局也参与了。纳兰城城隍司的唐司长一口咬定我们和仙盾局勾结,让治安总局的领导很不高兴。” 齐鹜飞知道天庭各部门间的关系很复杂,但没想到这么复杂,城隍司和城隍司之间还要互相伤害。 不过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想想也没什么错,反过来说,如果花面狸来了盘丝岭,纳兰城那边得到线索,也不通知虹谷县城隍司,直接过来捉妖,秦玉柏肯定也会跳起来。 他猜测秦玉柏和那位唐司长之间恐怕本来就不那么和睦,要不然上次也不会请端木家帮忙也不找城隍司了。 “唉,可惜了,奖金少了一半!” 刘通笑道:“整体功劳是被分走了一半,不过秦司长说了,你们个人的一分不会少。上面要是不给,他就出钱给你们贴补上。” 齐鹜飞说:“哪能让司长私人掏腰包。” 刘通说:“当然不会让司长个人掏腰包,我们城隍司经营那么多年,也是有点家底的。” 齐鹜飞明白了,这是有小金库啊! “那要不我改天再来找司长?”齐鹜飞说。 刘通沉吟道:“你等等,我去问一声吧。” 刘通走了,没多久回来,说:“走吧,司长在办公室等你。” 齐鹜飞就跟着刘通去了秦玉柏的办公室。 秦玉柏看上去还是那么和蔼可亲,满面春风的,一点也看不出刘通说的心情不好。 “小齐啊,找我有事?” 齐鹜飞说:“司长,有些修行上遇到的困难,想向您请教一下。” 秦玉柏喝了一口茶,点点头说:“嗯,本来修行是自家门内事,我是不便多言的,但既然你师父不在,我作为长辈,你有问题,我自当知无不言。” 齐鹜飞说:“我这两天行功总感觉气息阻滞,司长,我这次受的伤,是不是好不了了?” 秦玉柏摆手道:“这世上没有好不了的伤,顶多治起来麻烦一点,代价大一点而已。” “那我的伤,要多大的代价?”齐鹜飞问道。 秦玉柏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好半天才说: “你知道你到底受了什么伤吗?” “不是说筋脉寸断吗?” 秦玉柏摇头道:“如果只是经脉断裂问题,修复起来不难,毕竟都是物理伤害。” “那是什么?” “我们在给你治伤的时候,发现你的脉络中缠绕着丝丝黑气。刚开始,我们以为这是蛇毒,但经过和李云冲体内的蛇毒对比,两者完全不同。 这些黑气有很强的腐蚀性,缠在你的经络上太久,等我们将之全部拔除的时候,你的经络已经受损严重,普通方法无法修复了。” 黑气? 齐鹜飞立刻想到了搅碎自己飞剑的那一团黑雾。 难道自己及时从飞剑上跳下来,还是没躲过? 或是大蛇撞我那一刹那,那东西趁机给我来了一下? 就听秦玉柏又说: “那些黑气不但有腐蚀性,而且还有很强的法力附着,有点像是魔道法术。当然,妖魔一家,大蛇都快化成天妖了,和魔道有染也不奇怪。幸运的是,黑气并没能伤害你的元神魂魄。” 秦玉柏说完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心里清楚,别看秦玉柏说得轻描淡写,估计实际情况很严重。 秦玉柏看着他,自然是在等他解释,是怎么躲过黑气的法力伤害的。 齐鹜飞想来想去,能护持自己元神的,只有胸前的镜子,但这个没法说,而且是不是他也不清楚。 “司长,那我的伤到底有多严重?” 秦玉柏说: “你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 修行最难的就是起步,易经洗髓、脱胎换骨、凝聚精魂,多少年筑基,就是为了这仙道根基。 你伤就伤在这根基上,所以说你的伤重。 但你元神无碍,精魂俱全,对你现在的修为没有任何影响,所以说你的伤轻。” “那会影响我以后的修行吗?” “三品以内都没有什么影响,但根基有损,要入四品地仙,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齐鹜飞心里咯噔一下。 麻蛋,只能修到三品,那还玩个屁! 第六十四章、 三条路 秦玉柏开解道:“修行不易,多少人一辈子入不了品,能修到三品,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齐鹜飞当然不甘心只修到三品。 三品连个地仙都不是,还比不上师父他老人家呢。 几十年修行,不知吃了多少毒药毒草,被蜘蛛咬了多少口,又天天和蛤蟆蜈蚣为伴,还冒着生命危险去斩妖除魔,如果最终连个紫府仙人都成不了,那和前世有什么分别? 这样的穿越不要也罢,如果这是一个游戏,我立刻就删号重玩。 “秦司长,鹜飞虽不才,但也知人往高处走,鸟往高处飞的道理,既然入了修行之门,总想着能够更进一步,将来有机会直抵玉京,还请司长指点一条明路。” 秦玉柏见他说得诚恳,就说: “也不是没有办法。自鸿蒙开辟以来,不知多少灵根妙草,生于世界万方。我已经向上面打了报告,说明了你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申请一些天宫圣药下来。不过你并无大功,要想拿到太上九转还丹、王母蟠桃之类的,恐怕无望。” 齐鹜飞也想不出太上老君有什么理由把丹药赐给自己,便问道: “还有没有别的方法,比如自我修复什么的?” “若要靠自己,只能放弃肉身修行,专修神道,也就是类似于阴神的修法。此法虽有些凶险,但你已经有了相当的基础,而且肉身还在,可以修出阳神,到你百年之后,再换一具肉身就是了。 八仙之一的铁拐李,走的就是这条路线。当年他阳神出游,七日未归,他的弟子以为他死了,就把他的尸体给焚化了。他回来以后,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好借一将死的乞丐之身还魂,从此成了一个拐子。” 齐鹜飞奇道:“可现在不是不允许夺舍了吗?” 秦玉柏说:“不是不允许,只是随意夺舍,有干天和,天庭对这种事的管理非常严格。” 齐鹜飞觉得这条路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还是喜欢自己现在的身体,毕竟用了20年了。有点舍不得。 还是看看再说吧。 “还有一个方法……”秦玉柏说。 齐鹜飞立刻又燃起了希望,看着秦玉柏。 但秦玉柏却不说下去了,似乎在犹豫什么。 齐鹜飞干着急,却不便追问。 过了好半天,秦玉柏才说: “引动天劫!” “什么?”齐鹜飞大惊,“天劫?现在不是没天劫了吗?” 旁边的刘通也是一愣,好奇地看着秦玉柏。 秦玉柏说:“现在修仙比过去是简单多了,玉帝用无量功德碑平衡天道,阻挡劫难。我们修行人不需要再去面对恐怖的天劫。但如此一来,修行之中的很多问题却也无法暴露出来了。 这就像婴儿出生,必经产道之苦,方能挤出体内水分。 修行人也是一样,经历天劫,才能把修行中的问题充分暴露出来。只有经过天劫洗练的形神才是完美的形神。 所以过去的天仙成就要比现在的高很多。 你若能经受住天劫的洗练,相当于重塑金身,身上的伤自然就好了。” “但我连地仙都修不成,怎么挡得住天劫?” 齐鹜飞想起了自己在盘丝岭上招来的那道天雷。 现在身体,遇到那种天道之威,下场不会比小强好到哪里去。 秦玉柏说:“抗住天劫,一凭法力,二凭肉身,法力肉身都扛不住,还可以依靠功德。只要你有足够的功德,就可以挡住天劫。” “我该怎么获得足够的功德?” “当然是要好好工作,只要你时刻把天道放于心上,把仙民利益放于心上,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当中去,斩妖除魔,多多建立功勋,自然就会功德加身了。” 秦玉柏语重心长地说。 齐鹜飞感觉自己好像被套路了。 他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在申请离职时,被领导叫去的那番谈话。 领导套路深啊! 放心,我还没打算归隐山林。 “司长,按我现在这身体,要多少功德才能度过天劫?” “这就不好说了,毕竟我也没经历过天劫。而且,每个人的劫难不一样,有些人的劫大,有些人的劫小,要看你的心性、福缘和所修的法门。” 齐鹜飞算了算,秦玉柏说的三个方案里,引动天劫可能是最不靠谱的,但却是他最喜欢的一个方案。 用天劫来洗练身体,获得和过去老一辈的金仙一样的成就,这才像个修仙的样子嘛。 像现在这样,考考试就成仙了,一点仙感都没有。 经历过前世大学扩招和就业难的齐鹜飞,对于仙试制度有一种深刻的危机意识。 齐鹜飞走了以后,秦玉柏问刘通: “你猜猜我说的三条,他最中意哪一条?” 刘通说:“当然是第一条了。” 秦玉柏却摇头道:“天宫圣药,岂是那么容易求来的。这小子是聪明人,不会抱这种希望的。” 刘通说:“那就只能专修神道了。” 秦玉柏又摇头: “我看他对自己的身体十分爱惜,轻易怕不会放弃。而且,在帮他疗伤时,我和老端木都觉得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些黑丝十分诡异,上有法力附着,还有相当强的毒性。但齐鹜飞不但神魂保全,体内对毒性似乎也有天然的抗体,最后只是经络受到了腐蚀。 如果换个人,即便是我,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未必能做到比他更好。” 刘通睁大了眼睛,道:“这么强?难道他隐藏了实力?” 秦玉柏说,“那倒不会。齐鹜飞法力不过一品余,这瞒不过我的眼睛。但能在这次大劫中活下来,恐怕不完全是运气。黄花观还是有点门道的。” “会不会身上带着什么法宝?” “他身上的东西都检查过,没有什么特殊的。这次梅山郭将军也在,就算有什么法宝能瞒过我的眼睛,他绝不可能看走眼。” 刘通想起刚才的问题,说:“难道这小子会选择第三条路?” 秦玉柏点头道:“很有可能啊。” “可这条路最是艰辛。” “越是艰辛之路,过后的成就越大。”秦玉柏说,“这小子十分机灵,运气又好,智慧加上福缘,未来或许真有些成就。” “可是,天劫已被无量功德消弭,能量化为天庭所用,他到哪里去引动天劫?”刘通好奇地问道。 秦玉柏说:“你忘了盘丝岭上那一道天雷了吗?” 第六十五章、 冥河通死,黄泉往生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范无咎正拿着阴阳瓶往外走。 “又有任务?”齐鹜飞问。 范无咎说:“是啊,县医院走了个老太太,我去接一下。” 齐鹜飞就到办公室坐下,拿出刘判官给他写的稿子,看了起来。 刘通果然是文书出身,写的稿子滴水不漏。 齐鹜飞看了几遍,了然于心。 这时候,谢必安回来了。 齐鹜飞站起来招呼:“谢队,回来了!” 谢必安说:“哦,你怎么样,身体没事吧?” 齐鹜飞说:“没事,不影响工作。” 谢必安说:“没事就好,下午的发言准备得怎么样了?” 齐鹜飞扬了扬手里的稿子:“都准备好了。” 谢必安拿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刘判官的手笔?” 齐鹜飞说:“队长火眼金睛。” 谢必安笑道:“我又不是孙猴子。” 齐鹜飞就问:“昨天的案子有新线索吗?” 谢必安作了个手势,齐鹜飞就跟着他进了里间办公室。 谢必安在办公椅上坐下,把手里的一叠文件扔到桌上,说: “尸检结果出来了。” “死亡原因是什么?” “自然死亡。” “自然死亡?”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想起了那张扭曲的脸,“这么说,真的是献祭了灵魂?”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是这样的。但奇怪的是……”谢必安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腹部那道疤痕是新的,经过尸检发现,死者体内有刮宫痕迹。” “刮宫?” 齐鹜飞对这方面没什么经验,但也知道刮宫意味着什么。 “堕胎了?” “你见过堕胎需要剖腹的吗?” “难道是剖腹产?” 谢必安有些沉重的点点头,说:“她献祭的可能不止她的灵魂,还有一个胎儿。” 齐鹜飞拿起桌上的材料,里面是警方的详细调查记录。 “但调查显示,不止一位邻居能够证实,她没有怀孕啊。”他说。 “你看看那些邻居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时间。”谢必安道。 齐鹜飞翻了翻,说:“最后一个见她的,就是收养她家猫的那位,在她死前七天。” “你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齐鹜飞觉得有点荒谬,“她在七天的时间里怀上了一个孩子,并用剖腹产的方式生下来?” 谢必安说:“现在只有这样的解释了。” “那孩子呢?” “自然是帮她动手术的人带走了。” “可是献祭灵魂可以理解为误入魔途,献祭婴儿又是为了什么?” 谢必安紧皱着眉头,说:“所以,这可能不是一起单纯的灵魂献祭事件,还同时是一起妖化事件。” “妖化?”齐鹜飞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就是人在修炼过程中练出妖丹,进而转化成妖,就叫做妖化。” “还有这种事?我只听说过妖怪要化形成人,居然还有人化成妖的。” 谢必安说:“上古洪荒之时,人与妖杂居,妖化现象十分常见。天道轮转,几次大劫之后,妖族没落,人族大兴,就很少有这种事了。我也只是听说,第一次遇到。” “您的意思是死者练出了妖丹,所以已经是妖类了?” “很有可能。”谢必安说,“先练出妖丹,再以某些特殊法门,让妖丹在体内化形成婴,然后取出妖婴,这比妖类化形成人简单得多。” 齐鹜飞记得他从镜子里看死者的时候,只看到了那张死神的脸,那显然属于魔道,而非妖类。 如果死者生前已经妖化,镜子应该能照出来。 难道是那包裹着脸的黑雾…… 他又想起了麒麟山上那团黑雾。 秦玉柏说自己体内经脉是被黑气所伤,想必也是那东西弄的。 擦,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赖上我了? 但它如果是针对我,以它所展现出来的神出鬼没的能力和杀伤力,随时可以来杀了我,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是和河底那张脸有关? 齐鹜飞想起那天所见,问道:“谢队,这世上有没有这样一条河,鹅毛不浮,风波不起,岸边有一座大山,直通天穹。” 谢必安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齐鹜飞出去把那幅他从死者家里拿来的画拿进来,说道:“我就是看到这幅画想到的。” 谢必安站起来,盯着画看了很久,说:“这和传说中的弱水很像啊!” “弱水?那不是佛经中语吗?” 齐鹜飞想到了佛陀说的那句话——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谢必安说:“传闻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又说西海中央有凤麟洲,弱水绕之,鸿毛不浮,里面凤麟不得出,人也不能至。还有说弱水环绕不周山的。” “那到底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我只知道一点……” 谢必安抬起头,目光仿佛穿过了墙壁,看向远方。 “弱水通冥河!” “冥河不就是黄泉水流出来而成的河吗?”齐鹜飞问道。 谢必安摇头道:“幽底之上,有黄泉,有冥河,一往生,一通死。天道贵生,所以地府掌黄泉,架奈何桥,供人往生转世。” “那冥河呢?” “冥河通死。” “通死,又能通往哪里?”齐鹜飞有点不明白。 “你觉得,人死之后,去了哪里?” “当然是魂归地府。” “那魂会不会死?” “当然会死。” 对于齐鹜飞这样的修行人来说,要灭掉一个普通的阴魂十分容易。 “魂死之后又去了哪里?” “自然是烟消云散了。” 齐鹜飞想到了顾晓菲。 如果当时元小宝不替她收拾残魂,她的魂应该很快就会消失于山野。 谢必安却道:“你再好好想想,比如麒麟山那条大蛇。” 齐鹜飞没有看到那天外一剑飞来,但后来听人说起,也能想象出那一剑的威力。 “大蛇已经形神俱灭。”他说。 “形神俱灭又去了哪里?”谢必安追问。 齐鹜飞一愣,又突然打了个激灵。 是啊,形神俱灭之后又去了哪里? 难道就真的没了? 如果说普通人的魂魄消散于无形好像是认知中的常识,那修行人的魂魄,甚至元神呢? 比如元小宝,像他这样的阴神会不会死? 死后又会去哪里? 死,可能真不是自己过去想象的那么简单。 “难道冥河通向另一层死亡?” 谢必安点头道:“冥河直通幽底,是真正的死,彻底的死!” 齐鹜飞就想起了那张躺在河底的脸,那张象征死亡的,如死神一般的脸。 “人们都以为地府的十八层地狱是为了惩戒恶鬼,却不知这只是表象。”谢必安说,“其实建设十八层地狱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阻断冥河死气,防止人死后沉沦幽底。” “幽底究竟有什么?” “我不知道,没有人知道。” 第六十六章、 空中巴士(快上架了,求票) 灵魂献祭,妖化,来历不明的黑雾,鸿毛不浮的河,沉在河底的脸…… 即便是在这个修仙世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诡异。 谢必安说:“现在这个案子已经正式移交给我们,这些材料你拿去好好研究一下,有什么想法及时跟我沟通,如果有线索要出去查访,带上老范,他脑子不行,但动手能力还可以。” 齐鹜飞觉得阴阳司本来人就少,又摊上这种离奇案子,就问道:“不需要向上面汇报吗?” “我现在就去找甘处说一下情况,但仅凭一份尸检报告、一幅画、一个木头雕像,不能证明什么。” 谢必安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希望我们猜测的都是错的,否则,这将是我们遇到的最棘手的一个案子。” 齐鹜飞心里却很清楚,这不会是假的。 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事情和自己有一些牵连。 回去以后给自己好好算一卦吧。 虽然说命不自卜,但师父不在,也只能靠自己了。 可惜没有什么太好的卜算类的法器。 等发了工资,就去纳兰城转转,买把趁手的飞剑,再看看能不能买到筹策工具。 算算上次报销的钱也有不少了,就是不知道这次麒麟山行动自己能得到多少奖励。 应该不会少吧,毕竟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引蛇出洞的啊! 会不会奖励十万? 一万总有的吧! …… 由于下午要开庆功会,没有紧急差事的人都回来了,中午的时候都挤在食堂吃饭。 自从受伤住院,齐鹜飞已经认识了不少同事,但还有很多没见过的。 吃饭的时候,王寡妇看到他就问:“小齐,下午的发言稿准备好没有?” 齐鹜飞说:“准备好了。” 王寡妇就好像看见自家小孩考了年级第一的妈妈一样开心,说:“好好发挥,今天上面有天使来,可得留个好印象。” 大家才知道齐鹜飞要在会上发言,纷纷过来询问。 “哎,不是朱太春发言吗,怎么变你了?” “是啊,朱太春立了头功,照理应该他发言啊,小齐你老实说,是不是走后门了?” …… 王寡妇就说:“走什么后门?谁走后门了?小齐可是出生入死,带着一身伤回来的!他在病床上躺了几天你们又不是没见到!” “那李云冲还没了呢!今天是庆功会,论的是功劳,又不是苦劳。朱太春杀了花面狸,他就是头功,这是跑不掉的。” “那怎么让小齐作代表发言?” “可能是猪太蠢,司长不放心吧。” “哈哈……” 大伙儿笑归笑,但其实都是城隍司里日常玩笑惯了的,也并没有嘲笑谁的意思,所以没人当回事。 但这时候偏偏朱太春端着饭盆进来了,刚巧听到这番话。 要是在平时,别人拿他名字取笑,他大概也就一笑而过。 但看到齐鹜飞在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火冒三丈起来。 他狠狠地把饭盆往桌上一丢,瞪了齐鹜飞一眼。 跟他一起来的一队队员替他抱不平,说:“朱哥立的可是头功,亲手杀了花面狸。你们还不知道吧,上面这次可是带了勋章来的。发言算什么,能上台领奖才叫本事!” “真的假的?”有人有些不信,“我们虹谷县可好些年没得过勋章了。” “是啊,上一回还是甘处长在西海边杀了那头从海里跑上来的角鲸怪吧,这得有三十年了吧?” “差不多三十年了。” “这三十年,虹谷县太平得很,要我说,该给秦司长颁个太平勋章。圣人不是还说治未病胜过治已病嘛!” …… 大伙儿说着说着又跑题了,把等着恭维的朱太春晾在了一边。 齐鹜飞暗暗觉得好笑。 他一边听着饭堂里嘻嘻哈哈的城隍司秘闻,一边低头吃饭。 吃完后,经过朱太春的饭桌前,齐鹜飞想起了李云冲的话,就停下脚步,伸出手去,说: “恭喜!” 齐鹜飞其实是真心恭喜,但朱太春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盯着他看了半天。 “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单纯地恭喜你一下,怎么了?” “不需要!你这个虚伪的小人!” 朱太春认定了齐鹜飞那天是拿端木薇当挡箭牌挡在了蛇妖面前。 齐鹜飞说:“这里面恐怕有些误会。” 朱太春说:“没有误会,我看见了!” 齐鹜飞还是伸着手,场面一度很尴尬。 饭堂里的人都看向他们。 人们总是同情弱者的。 齐鹜飞只是个不入品的临时工,参加了行动还带了一身伤回来。 现在朱太春仗着自己资格老,品级高,又在这次行动中立了头功,就这么看不起一个临时工,实在太过分了。 除了治安一队的人,其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出言指责朱太春。 “老朱你这样就过分了啊,你看不起人也不用摆在脸上嘛!” “是啊,你们一队的平常个个二五八万的,铞得不得了,以为城隍司是你家开的呐!” …… 朱太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齐鹜飞抢着说: “诸位,这不能怪猪大侠,是我和他之间有点误会,没事,我只是个小人物,猪大侠是诛杀花面狸的大英雄,他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大家都是为天庭做事,为天下众生服务,没有解不开的结,没有解释不了的误会,是吧,猪大侠,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齐鹜飞这么一说,人们越发觉得朱太春过分了。 朱太春无奈,只能伸出手来,极不情愿地和齐鹜飞握了一下。 齐鹜飞目的达成,转身离开了食堂。 王寡妇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 这小子,又老实,又大度,一点不像他师父…… …… 从食堂出来,齐鹜飞看见后院的停车场上多了一辆中巴车。 这辆车看上去就是一辆普通的商务旅游巴士,但齐鹜飞却感觉到了一丝法力波动。 刘判官从食堂的后门出来,看见他在张望,问他:“看什么呢?” 齐鹜飞问:“那辆中巴车哪来的?” 刘判官笑道:“那可不是普通的中巴车。那是真正的大型法器,名叫空中巴士,是天庭特别为下方四大部洲专门配备的政府公务用车。别说我们虹谷县了,就连纳兰城都没有,只有西牛贺州州政府才有。” 第六十七章、 隐身的天使(继续求票) 齐鹜飞想起今天上面会派天使来,没想到天使会坐大巴来,就问道: “今天来的天使是谁?” 刘判官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来了就知道了。” 齐鹜飞说:“这不是来了吗?” 刘判官说:“这是州政府代表,天使还没来呢。” “州政府的代表不算天使吗?”齐鹜飞奇道。 刘判官说:“只有天上下来的才叫天使,州政府虽然级别很高,那也是地方政府。” “原来天上来的才叫天使……”齐鹜飞抬头看天,“咱们县城隍司的庆功会,搞这么大阵仗?” “七品天妖,放哪儿都是大事。和平年代,几百年也不见得遇上一个,也就是你运气好,刚来上班就碰上了。” 齐鹜飞可不认为这是运气,说:“你想说我倒霉吧!” 刘判官哈哈笑了笑,说:“秦司长陪着州政府代表在吃饭,我现在要去接一下纳兰城的人就不陪你聊了,你先去礼堂等着吧,一会儿就开会了。” 完又提醒道,“你的座位在左手第二排最边上,可千万别坐错了。” …… 为了这次会议,城隍庙早就提前发出了内部装修通告,早上就开始闭门谢客了。 城隍司后面的大礼堂能容纳三四百人。 齐鹜飞到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陌生面孔。 他也没在意,以为是城隍司的外围人员。 一些媒体急着已经在过道和后排架起了摄像机。 齐鹜飞走到第2排左边的位置上坐下,然后拿出刘通给他写好的稿子,再次复习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柳钰带着朱太春和几名一队的队员进来了。 柳钰在第一排位置的靠右侧坐下,朱太春就坐在他边上,其他队员走到后排就坐去了。 柳钰回过头来朝齐鹜飞点头示意。 朱太春也扭头来看齐鹜飞,他的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示威似的骄傲,仿佛坐在第一排的人就该有天然的优越感。 谢必安和范无咎进来的时候,礼堂里的人已经很多了。 谢必安从齐鹜飞身边经过,轻轻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 范无救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就好像隐藏在谢必安身后的影子。 齐鹜飞觉得他的隐身术确实又进步了。 这时候王寡妇也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跟在她身边一起进来的居然是端木薇。 朱太春的眼睛立马直了,站起身来就想去迎接,却被柳钰一把给按住了。 王寡妇带着端木薇走进来,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就直奔齐鹜飞而来,又指着他身边的空位说:“小微,你就坐这儿吧。” 齐鹜飞一愣,他倒无所谓端木薇坐哪儿,让他奇怪的是端木薇怎么会来参加城隍司的庆功大会? 既然端木薇来了,那么端木家的其他人是不是也来了? 朱太春一直盯着端木薇看,看到王寡妇领着端木薇要坐到齐鹜飞身边,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说: “这位置是排好的,要对号入座。” 齐鹜飞差点笑出来,心说这家伙果然是笨了点,难怪端木薇看不上他。 但他并不因此小瞧朱太春。 一队人那么多,朱太春的实力并不算强,也不聪明,也不会溜须拍马,连泡妞都显得笨矬矬的,柳钰为什么偏偏要带着他去麒麟山? 朱太春杀了花面狸不假,但谁都看出来,他是捡了漏,何况他并没有拿到花面狸的妖丹,秦司长还是给他申报了头功,甘鹏飞也没有反对。 这人的背景恐怕不简单。 这也是齐鹜飞在食堂为什么要去和他握手的原因。 一来他不想树敌,尤其是得罪一个有背景的蠢货,因为蠢货容易干出蠢事来; 二来这也是做出一种姿态。自己是个新人,没有什么人脉,在城隍司做事,要想顺顺利利的,就必须放低姿态,争取人心。 别看这么一件小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领导耳朵里,谁是谁非不说,领导的观感可想而知。 齐鹜飞可不想因为和一个蠢货怄气,而被领导轻看了。 朱太春这么一喊,大家都看向他。 王寡妇说:“是对号入座,位置是我排的有问题吗?” 后排有人起哄道:“高老庄的媳妇让孙悟空背走喽!老猪,你还不快去抢回来!” 整个礼堂的人就轰的大笑起来。 朱太春涨红了脸。 柳钰连忙拽了朱太春一把,小声骂道坐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这时候,秦玉柏进来了。 会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齐鹜飞看见跟秦玉柏一起进来的有十来个人。 中间一人穿着一身白色长袍,束着青丝腰带,还戴着一个形状怪异的帽子,不知道是哪国人。 秦玉柏走在他的左侧,落后小半个身位。 那人右侧同样落后小半个身位的是一个胖子。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瘦小但精神矍铄的白发老人。 齐鹜飞看着觉得有点眼熟,好像那天大战蛇妖的时候见到过,但是那天人实在太多,他有点记不清了。 和白发老人并行的是仙盾局的赵铎。 这也让齐鹜飞十分惊讶。 城隍司和仙盾局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虽说这次对付蛇妖两家算是联了手,但这庆功会他们来干什么? 再后面进来的几个人齐鹜飞也都不认识,但看地位应该不低,因为甘鹏飞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这一行人来到第一排中间入座。 齐鹜飞以为穿白袍的那个外国佬会坐在正中间的位置,没想到那人却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把正中间的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齐鹜飞猜测那个位置是给还没露面的天使留的,而那位穿白袍的先生大概就是西牛贺州政府派来的代表。 在虹谷县城隍司内部,他们都把这次会议叫做庆功大会,但是,在公开的对外宣称中,这次会议的正式名称叫做“麒麟山除妖行动总结与表彰大会”。 下午两点的时候,主持人刘通上台宣布表彰大会正式开始。 齐鹜飞非常奇怪,为什么天使还没来会议就可以开始? 他又朝那个空位置看了一眼,不知为何,他有一种错觉,这位置上已经坐了一个人了。 嗯? 隐身的天使? 第六十八章、 杀意 齐鹜飞用神识仔细去感应那个空位,没有感觉到任何法力波动。 当然,高明的隐身术是不会有法力波动的。 就连自己在潜龙勿用状态下,都可以瞒过蛇妖,那么天使想要隐身,没理由能被自己发现。 齐鹜飞就假装无聊的玩起了胸前的小镜子,就像在把玩玉佩。 他把镜面朝向第一排中间的方向,神识放在镜子上,利用镜面反射,去观察那个座位。 然后,他就在神识中看到了一团光影,但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还真来了啊! 让齐鹜飞高兴的,倒不是他看到了隐身的天使,而是这面镜子竟然真的可以破隐身术! 也不算破,但能看见也是很厉害了,毕竟人家是天使啊! 受前世那些奇幻小说的影响,齐鹜飞对天使两个字有着天然的崇敬。 会不会长者两只可爱的小翅膀呢? 怎么就看不清呢,是不是我的法力太低了? 就在这时候,那团光影仿佛动了一下。 齐鹜飞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目光朝他这边望过来。 他隐约看见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脸。 齐鹜飞并没有惊慌,继续假装不经意地玩着镜子,打着哈欠,就像那些每次开会都会觉得无聊到哈欠连天的人一样。 那目光便从他身上挪开,扫视了一圈后,消失了。 齐鹜飞也收起了镜子和自己的神识,专心去看台上的主持人。 他可不想被天使知道自己能看穿他的隐身术。 做人,哦不,做仙,一定要低调。 刘通的口才确实很好,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来了一段开场白,把这次麒麟山行动的大致情况讲了一遍。 然后开始介绍到场的领导,齐鹜飞这才一个一个认识过来。 那位穿白色长袍的异族人叫图拉翁,是西牛贺州州政府派来的代表。 坐在他边上的那个胖子是纳兰城城隍司的司长唐福安。 和唐福安一起来的,还有纳兰城城隍司治安处处长游锦辉。 那位精瘦的白发老人是端木家族的掌门人端木博文,也就是端木薇的爷爷。 其他人都是端木家或者仙盾局的重要人物,但齐鹜飞没听到端木薇父亲的名字。 “你爸没来?”他小声问端木薇。 端木薇说:“我爸还在麒麟山办事。” 齐鹜飞心想,獬豸洞里的宝贝还没搬完? 不会去找麒麟蛋了吧? 九幽束魂草和麒麟蛋都和金圣宫娘娘有关,他们既然是金圣宫娘娘的后人,知道这些消息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刘通介绍完了领导和来宾,接下来就是轮到领导致辞和来宾发言了。 首先上台的是秦玉柏。 秦玉柏首先对莅临的各位领导和嘉宾表示了感谢,然后对麒麟山行动中各方的表现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对在行动中牺牲的人员表达了沉痛的哀悼。 由于后面有更大的领导,秦玉柏讲的话并不多,也中规中矩,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 这是作为一个地方领导者很重要的素质要求,在这种会议场合你不能抢了比你级别高的领导的风头。 紧随着第二个上台的是纳兰城城隍司司长唐福安。 唐福安的讲话侧重点和秦玉柏有所不同,他着重强调了在这次行动中各方的协同合作,尤其是讲到了纳兰城城隍司对本次行动的运筹帷幄,并对仙盾局和端木家族对本次行动的大力支持表示了感谢。 青木是早就从刘通那里知道了,所以并不意外,但是在礼堂里参会的其他人,却是刚听明白。 这是明摆着抢功劳啊! 这次行动谁都知道,纳兰城压根就没参与。 这是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底下的人都纷纷窃窃私语起来,现场变得有点混乱。 修行人的耳目特别灵敏,齐鹜飞相信,唐福安和前排的领导都听到了底下人说的话,但是他们一个个都面不改色。 唐福安继续面带微笑地完成了他的演讲,就好像下面那些窃窃私语声不是在指责谩骂,而是在为他鼓掌一般。 图拉翁作为在座的最高领导,在最后一个上去讲话。 毕竟他的职位摆在那里,是西牛贺州政府派过来的,有一定的威慑力,场面又安静下来。 虹谷县城隍司的员工也都希望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公道话,但事实却让他们失望了。 图拉翁的讲话几乎就是完全偏着纳兰城来讲的,把这次行动的功劳完全归功于纳兰城的调度和指挥。 他指出,能够在麒麟山完成这么大的一次围剿天妖的行动是前所未有的,有两地城隍司加上仙盾局以及民间门派共同参与的除妖行动也是极其罕见的。 他认为这次行动完美的诠释了三界联合政府的制度优势,也完美的向世人展示了天庭斩妖除魔还世间一片太平的决心。 然后图拉翁又讲到了在这次行动中各人的英勇表现,特别提到了朱太春的名字。 他说朱太春斩杀了花面狸,当立头等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州政府已经同意,对他予以特别表彰。 坐在第一排的朱太春挺胸抬头,就像小学生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一般。 端木薇悄悄告诉齐鹜飞,这位上菜图拉翁先生和朱太春之间有一点亲戚关系。 齐鹜飞问她什么亲戚关系。 端木薇说:“朱太春的师娘的兄弟的小舅子是图拉翁的学生。” 齐鹜飞差一点笑出来,这关系扯得也太远了吧。 可是这年头只要你当了大官成了大仙,多远的亲戚都能攀扯进来。 所谓贫居闹市无人问,富贵深山有远亲啊。 在这个修仙世界一样。 如果你哪天冲上了7品天仙,被招去天庭任职,估计几百年前已经入土的老亲戚都能从坟堆里爬出来找你。 “我当年给你祖爷爷的二姨太家的兄弟喂过奶,论辈儿,你该叫我一声奶奶娘,借两个金币给我吧!” 不过齐鹜飞想到的却是另外一层。 图拉翁位高权重,需要照顾的亲戚朋友一大堆,为什么特别照顾这位看上去资质一般、也不怎么聪明的远方亲戚呢? 他们小声说话的时候,台上的图拉文微不可察的朝他们看了一眼。 齐鹜飞忽然就觉得身上一寒,胸前的镜子轻微的震了一下。 擦,也太小心眼了吧! 不过是议论你两句,居然就起了杀意! 第六十九章、 奖金 齐鹜飞一直以为仙道中人都是云淡风轻、宠辱不惊的。 但修行日久,他才发现,自己那个最不靠谱的师父才最像仙人。 修行界也有风雨。 当你在雨中抬头,就会发现,云不淡,黑的很;风也不轻,卷着几百吨雨在天上飘。 或许是我还没见过真正的仙人吧! 齐鹜飞常常这样想。 当然,在背后议论领导是不对的。 在职场上,这样的错误低级而致命。 这位州政府代表不经意投来的一丝带有杀意的目光让他警惕起来。 齐鹜飞看了眼旁边的端木薇,发现端木薇毫无所觉。 自己能够察觉到主要还是因为镜子吧。 又或许,图拉翁的恶意只是针对自己? 不知道图拉翁修为有几品,但既然能够做到州政府代表的位置,想必等级是不低的。 齐鹜飞决定以后离这位图拉翁先生尽量远一点,离他的远房亲戚朱太春也尽可能远一点。 领导发言结束后,刘通开始宣读表彰通告。 表彰通告一共有两份。 一份是天庭治安总局妖事处发来的,一份是西牛贺州三界联合政府发来的。 分别宣读完毕后,就到了优秀代表发言的时候了。 端木薇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齐飞,示意他赶紧准备上台。 但是刘通宣布上台发言的代表名字居然是朱太春。 齐鹜飞刚准备站起来,又坐回到凳子上。 他听见后面的人在说: “不是齐鹜飞吗?怎么是朱太春?” “本来就是朱太春,他杀了花面狸,他立得头功,当然是他发言,怎么会是齐鹜飞呢?” “不对呀,我吃饭的时候听齐鹜飞自己说的。” “八成是他吹牛呗。” “这小子运气好,刚来就去麒麟山捡了个大便宜。” “就是,我来城隍司十几年了,还没参与过这样的大行动呢。” “你们也别这么说,人家可也是受了重伤的,差点没救过来呢!” “那还不是因为他法力低,仙品都没入,就去参加这样的行动,不是找死是什么?” …… 端木薇扭头去看王寡妇,坐在后面的王寡妇也是一脸愕然。 但是前面那么多领导坐着,谁也不好发问。 端木薇就想去安慰齐鹜飞,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齐鹜飞倒是无所谓,他本来就坚持要低调,上台讲话这种事太过招摇,不是他的风格,何况刚才被图拉翁盯了一眼,他觉得还是不要过多的引起这个人的注意为好。 朱太春激动地站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写好的稿子走到台上,先对着前排的领导鞠了个躬,然后又对着全场的观众鞠躬,开始大声地念起他的稿子来。 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这让朱太春感觉自己像明星一样。 说实话,他的讲话稿写得真不错,齐鹜飞觉得不比刘通写的差。 不过这未必是朱太春写的,看他和他的远方亲戚眉来眼去的那个样子,齐鹜飞就知道这次发言代表把他换下去换成朱太春,八成是和图拉翁有关系。 代表发言结束,接下来就是颁奖环节。 首先颁发的是这次行动的集体奖项,也就是四家合作单位的一个集体荣誉,分别由唐福安、秦玉柏、端木博文和赵铎一起上台领奖。 在照相机不停的闪光灯中,他们四个人四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就好像真的很团结,并为了这次麒麟山行动精诚合作过似的。 接着是大家都很关心的个人表彰和奖励。 主持人刘通宣布,朱太春在这次行动中,因为斩杀花面狸有功,经上级领导研究决定授予其二等功一次,同时奖励三千金币。 齐鹜飞的心莫名地痛了一下。 他对二等功什么的没什么感觉,但是三千金币呀! 妖丹明明在自己手里,这钱明明应该是我的! 至少该分我一半! 台下掌声雷动,有人还在喊: “英雄!英雄!我们的朱!英雄的朱!” 端木薇见齐鹜飞脸色不好看,以为他看见朱太春领奖心里不高兴,就低声安慰他: “你也是英雄!” 齐鹜飞说:“我不要做英雄,我只想成仙。” 端木薇又会错了意,说:“我相信你一定能通过人仙考试的!” 齐鹜飞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低调过头了? 图拉翁亲自上台为朱太春颁发英雄奖章和二等功证书。 朱太春脸上笑得春光灿烂。 他举着奖章和证书,眼睛一直朝端木薇所在的方向看。 但端木薇这时候却恰恰在和齐飞窃窃私语。 朱太春热情的目光一下子坠进了冰窟里,热烈的身子也仿佛被冻成了僵硬的冰块。 朱太春的奖领完以后并没有下台,刘通接着通知其他参与行动的人员上台领奖。 齐鹜飞这才知道仙盾局和端木家的人员早就已经来了,之前坐在礼堂里的那些陌生面孔就是。 他们共同走上台。 那些在行动中死去的人,则由他们的同事代为领奖,包括李云冲也由一队的队员代替他上了台。 朱太春站在一排人的最中间。 齐鹜飞则被安排在最边上,因为他的等级最低所获得的奖励自然也最小。 最终齐鹜飞拿到了一张奖状和一千紫币。 一千紫币和三千金币之间的区别实在太大。 齐鹜飞十分失落,对于接下来的程序一点兴趣也没有了。 主持人指挥人们排好位置,站在台上合影。 在闪光灯响起的那一刹那,齐鹜飞默念了一声:“潜龙勿用。” 没有人注意到消失在闪光灯下的他。 就连一直关注着他的王寡妇和端木薇,也只是觉得眼前花了一下,还以为是闪光灯的光闪到了她们的眼睛。 在后来出版的相关报纸和官网报道中的照片里都没有出现齐鹜飞,也没有人注意到这里面少了一个人。 报道的焦点都集中在两地三部门加上一个民间门派的合作上面,这在近些年的三界联合执政工作中是非常少见的。 朱太春自然也好好的露了一番脸。 作为一个底层小人物能够成为最终狙杀花面狸的英雄,也非常符合宣传上的需求。 表彰仪式结束后,齐鹜飞下了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把奖状揉成一团,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然后便落落寡欢地看着手中的一千紫币。 看着看着,齐鹜飞忽然又开心起来。 别人拿到多少是别人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我赚了一千紫币! 这一千紫币现在就在我手上,是实实在在的钱! 这可是抵得上五个月工资的巨款啊! 第七十章、 天使来了 当人们都以为整个表彰大会就此结束的时候,主持人刘通突然站在台上一动不动,歪着头,仿佛在侧耳倾听什么,然后大声宣布: “天使已到!有请上方天使给我们带来天庭的指示!” 齐鹜飞下意识地朝前排正中间那个空位看去。 那里的光影一阵晃动,接着就站起来一个人。 当刘通宣布天使已到的时候,大家都在关注大门口,大概也只有齐鹜飞在看前排中间的空位。 所以,在其他人的感觉里,这个人是突然凭空出现在座位上的。 “哇塞,踏碎虚空而来哦!”有人惊呼。 这位天使的装束十分奇怪,穿的仿佛是古代的衣服,身背后披着厚厚的鹤氅。头顶上不知道是帽子还是什么东西,发出闪闪的银光。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天使身上披着的鹤氅竟然动了起来。 齐鹜飞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鹤氅,而是一对翅膀。 还真特么是天使啊! 那人的翅膀轻轻一动,齐鹜飞只觉得眼前一恍惚,那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台上。 每一位天使的出场都是这么奇葩的吗? 明明早就来了,偏偏隐身在这里,假装踏破虚空而来。 然后一招瞬移到台上,再次证明他有空间转移的能力。 嗯,天使都这么虚伪的吗? 齐鹜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关键是没必要啊! 穷人开宝马是装逼,富人骑自行车那叫个性。 你已经是天使了,就算骑头猪过来,大家也会觉得你深不可测。 天使瞬移到台上,浮在半空,缓缓转身,又缓缓落下。 背后的翅膀虽然轻轻动过,但大概没几个人看出来那是翅膀。 齐鹜飞看见他面若重枣,像个红脸关公,只是嘴上没有胡须,还有点暴牙。 这相貌和他想象中的天使差的有点远。 别告诉我你叫雅典娜,看我天马流星拳打不爆你的牙! 刘通介绍道:“这位是治安总局妖事处副主任,雷部正神,辛环,辛天君!下面有请辛天君给我们带来天庭的最高指示。” 辛环的名号齐鹜飞是听说过的,名气虽不如雷震子大,但也是雷部二十四正神之一。 这可是真正的天仙啊! 随便动动翅膀,就能突破空间限制,就是不知道,这瞬移的距离限制是多少? 刚才那隐身术也很厉害,要不是有镜子,齐鹜飞也发现不了他。 辛环呵呵笑道:“抱歉抱歉,刚才路上遇到一位故人,来迟了一步。” 齐鹜飞以为他是随意找的借口,没想到辛环忽然对着虚空喊起来: “郭将军,既然来了,何妨出来一见,今天的表彰对象不也有你们仙盾局的人吗!” 他一说完,齐鹜飞就感觉到,舞台上的空气出现了一阵水纹般的波动,接着就有一个人,从这波纹当中走了出来。 擦,又来这一招! 神仙都这么会玩的吗? 来的这人倒是看上去很正常,穿着一身休闲衫,理着个板寸头,只是面容有些冷峻。 齐鹜飞听辛环叫他的称号,便知道这位就是梅山将军郭申,仙盾局派来朱紫国的特使。 这俩人是事先排练好的在演戏,还是真的偶遇? 如果辛环说的是真话,那刚才他座位上那个虚影是什么? 难道是他的分身? 那可就厉害了! 以赵铎为首的仙盾局的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台上的郭申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然后对辛环说:“辛天君请继续,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辛环哈哈一笑说:“一样一样,我也是来凑热闹的,主角是在座的诸位。我也没什么要特别说的,就是代表治安总局,向诸位表示一下慰问,尤其是在麒麟山行动中牺牲和受伤的同志……” 齐鹜飞一听辛环说到受伤,还以为秦玉柏的申请奏效了,这位天使会带什么圣药下来。 但辛环只是口头表达了关切和慰问,实际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 不光是齐鹜飞,底下在座的人都十分失望。 不过齐鹜飞心里明白,这次麒麟山行动,两地的城隍司不但没有好好配合,反而互相掣肘,一个联合民间势力搞秘密行动,一个向上打小报告争抢功劳,治安总局不给他们处分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刚才的表彰,除了朱太春那3000金币是实打实的,别的都是虚名,也就是为了面子,宣传上好听一点而已。 天使简单地讲完话,表彰大会就正式结束了。 众人都散了去,刘通又送走了那些来参加表彰会的记者。 现场就只剩下了几位领导和参加麒麟山行动的人。 秦玉柏问辛环:“辛副主任,接下来还有什么指示?” 辛环说:“此次麒麟山行动,诛杀了花面狸,虽然没能得到万年蝠妖的线索,也没留下花面狸的妖丹,但顺势斩杀了一条七品天妖大蛇,算是功德无量。 表彰也好、行赏也罢,不过是些虚名,真正的功德,全在那功德碑上记着,依我看,你不如就把功德碑请出来,让大家看看各自的功德,也看看你们城隍司给天庭交了多少税。” 秦玉柏连忙躬身说道:“多谢辛天君。” 齐鹜飞觉得秦玉柏的表现有些过于谄媚了,印象中司长不是这样的人。 但看到纳兰城城隍司司长唐福安的脸色不豫,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行人就在秦玉柏的带领下前往城隍庙后的功德林。 刘通不再是主持人,作为一个文书,当然没有资格走在前面陪领导,它就落在后面,和齐鹜飞并排而行,齐鹜飞向他请教功德碑的事情,小声问道: “为什么天君说请功德碑,秦司长要道谢,而唐司长却好像很不高兴。” 刘判官嘿嘿一笑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功德这东西,记一次就要上一次税。现在的税率是12%,天税,地税各一半。天税自然是交给天庭的,收录在无量功德碑中,而地税则被存留在缴税的本地,作为地方应急之用。 现在辛副主任让秦司长请功德碑,就意味着大家今天就要交税。你想想,你们这么多人,包括仙盾局和端木家的人,都在我们虹谷县交了税,那纳兰城的唐司长能高兴吗?” 齐鹜飞恍然大悟:“原来功德税还有地税呀?” 刘判官说:“当然有地税啦,只要当地有资格建功德林,立地方功德碑,就有资格收缴地税。” 第七十一章、 功德碑 齐鹜飞问道:“刘哥,这功德到底是什么?” 刘通说:“这个很难说清楚,你可以把功德理解为天道分配给天下众生的一种资源,也是最公平的一种资源。 功德分配无法人为干预,也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更不存在剥削。所以说它是最公平的。 但功德也是最缥缈难测的,目前也只有功德碑能准确地测出你的功德。但功德碑只给数据,不会告诉你做的哪件事得了多少功德。 世人对功德的理解大多源于太上的道德说,仙试院出版的书里有不少论及功德的,你也可以去看看。” “那功德到底有什么用?” “功德最大的作用是可以抵消灾难。过去修行人多用来抵御天劫。天劫降临时,全凭法力肉身是很难扛过去的。功德可以抵消很大一部分天劫威力,或者说功德和劫难是成反比例的,功德大的人,天劫就小。有些有大功德的人,甚至可以避过天劫。” 齐鹜飞点点头,有点明白了。 难怪玉帝的无量功德碑可以平衡天道,消弭天劫。 天庭收取三界功德税,虽然只有6%,但三界万州加起来,不要太多。 而且听说功德可以继承和转让,这个过程也是要收税的。 算来算去,最后天下功德恐怕都被天庭收走了。 地方上收取一定的地税,经年累月,数量多了,地方上的灾难就会少些。 不过用科学的观点来看,这也在情理之中,因为你要收取更多的地税,首先要让本地的修行人获取更多的功德,获取功德就要多多斩妖除魔,妖魔都除掉了,自然也就太平无事了。 这样一看,这功德的作用恐怕只是个心里作用。 天庭制定这条政策的人可真是个聪明人。 不过齐鹜飞还是希望功德的作用是真的,他还指望自己攒点功德抵挡天劫,修复自己的身体。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天劫都没了,我特么怎么引动天劫? 难道要对着自己喊“元亨利贞”,招个天雷来轰自己? 不行不行,万一招来道诛仙剑气什么的,七品天妖都没剩下一点渣渣,我这超不过三品的身体还是算了吧。 这时候众人已经到了功德林,齐鹜飞也不便再多问。 功德林也称碑林,就在城隍庙的后院,平时也是一处开放的景点。 林内立着很多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城隍庙近千年的迁造历史,以及曾为城隍庙捐过款的善人名单。 除此之外,还有历代文人墨客在城隍庙留下的墨宝,被刻在碑上保留了下来。 碑林的正中间有一方平台,平台上立着一块无字石碑。 庙里对这块无字碑的解释是,除那些有名有姓的善人之外,还有捐过款的无名氏、以及当初为建设城隍庙添砖加瓦干过活却不收工钱的人。 这世上有很多人做好事是不留姓名的,还有很多我们习以为常的平凡人在默默为这世界的平安做贡献,所以立一块无字碑,留给那些不知姓名的好人。 但城隍司内部人员都知道,这块碑,就是真正的功德碑。 千年城隍司,曾在此工作过的、奋斗过的、拼搏过的……甚至在这里死去的人的功绩,都在这块无字碑上记着。 石碑的表面呈现出墨黑色,已被游客摸得滑不留手。 秦玉柏带领众人来到碑林,早有功德林的管理员过来迎接。 这位管理员齐鹜飞也是见过的,名叫牛傍,对外是城隍庙的园林管理员,对内是城隍司功德处处长,级别不低,权力不大。功德处是个清水衙门,平常事情不多,也没什么油水。 齐鹜飞住院的时候,王寡妇和他闲聊城隍司的事,说起过牛傍,叫他不要小看这个人。说他是秦司长的亲信,秦司长对他的信任程度甚至超过甘处长和刘判官。 碑林里因为经常有人拓碑,所以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墨香味儿。 齐鹜飞总觉得,这墨香味儿底下,还隐藏着另一股气息。 秦玉柏和牛傍在前面低声说着什么,大概在做什么准备工作。 辛环笑着对郭申说:“这次麒麟山行动,你们仙盾局,也捞了不少功德啊。” 郭申说:“麒麟山里出了七品天妖,我们仙盾局自有失察之责,这一点,我不会否认。” 郭申这话说出来,显然是不领辛环的情。 辛环也收起了笑容,说:“这是谁也没有料到的事,郭将军何必介怀呢?仙盾局虽有监察三界仙魔之责,但除妖之事,毕竟还是我们治安总局的专责嘛!要说责任,这次,我们妖事处的责任更大一点。不过今天我们不是来追究责任的,毕竟诛杀天妖,功大于过,该表彰的还是要表彰,要给这些后生晚辈们,多激励激励嘛!” 图拉翁说:“是啊,是啊,这次斩杀大妖,功德不小啊!” 众人当中也只有图拉翁有资格在辛环和郭申对话的时候插上嘴。 但郭申似乎有些厌恶这位州政府代表,冷哼了一声,说:“天功不可自居。蛇妖乃是被天斩,又不是你们杀的,能领到多少功德?” 郭申这话不无道理。 斩杀大蛇的是天外飞来的那一剑,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那一剑西来救了众人的命。 所以要说功德,那一剑的功德才是最大的。它的功德还不止于杀妖的功德,更在于救命的功德。 从郭申的角度来说,如果不是那一剑,那么当时的情况下,只有后来赶到的他能杀蛇妖,那功德就是他的。 可以说,他的功德被那天外一剑给抢了。 当然,他并不太在乎这点功德。但蛇妖在他赶到之前死了,仙盾局就变得很被动。 失察之责是免不了的,关键是花面狸被人杀了,蝠妖的线索又少了一条。 二郎神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郭申现在的心情可想而知。 辛环说:“我们自不敢与天争功,但该是小辈们的功劳苦劳,还是要给他们的嘛!除了蛇妖,不是还斩杀了花面狸吗?这就是头等大功了。” 朱太春听见这话,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脸上露出喜色,想象着自己能得到多少功德。 这时候,秦玉柏已经和牛傍商量完毕,便转回身来,请众人以辛环和郭申为首分列两旁。 秦玉柏站在中间,牛傍拿着一个本子侍立在侧。 秦玉柏对着中间那块无字石碑跪了下来,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口中念念有词。 不消片刻,齐鹜飞就看见那块无字石碑慢慢幻出一个虚影。 秦玉柏喊一声:“无量功德!” 碑影缓缓上升,脱离石碑而出。 一块肉眼看不见的,只在神识中显现的虚无的石碑浮上了半空。 第七十二章、 我要爆了 辛环和郭申也带头喊: “无量功德!” 众人便跟着齐声喊: “无量功德!” 但见那空中的石碑虚影,忽的放出万丈光芒,充满了众人的神识,天地也为之一暗。 随着这光芒的放出,齐鹜飞胸前的镜子,猛的震颤了一下。 他感觉到一股强大无匹的法力波动。 这法力从虚空中来,笼罩了整个碑林,仿佛在这碑林上罩了一个无形的罩子,隔绝了众人的神识,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拥有法力屏障的私密空间。 镜子又轻颤了几下,仿佛不甘心被这法力束缚。 但齐鹜飞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这和在麒麟山里面对大蛇和黑雾时的震颤完全不同。 齐鹜飞用神识通过镜子去观察虚空中的碑。 眼中所见,只有一片片光雾流动,渺渺冥冥,如鸿蒙初开。 秦玉柏跪在地上,又磕了三个头,口称:“无量功德!” 然后起身缓步走到石碑前,单手托天。 虚空中那块碑,就缓缓地缩小,落在了秦玉柏的手心。 秦玉柏手托功德碑,转过身来,朝牛傍点了点头。 牛傍便打开他手上的本子,并拿出一支笔,高声喊道: “柳钰!” 柳钰便成人群中走出来。 作为本次行动的队长,轮到第一个也是理所当然。 他走到秦玉柏面前,跪倒在地,口称:“无量功德!” 秦玉柏掌中的功德碑上便发出一道虚光,照在柳钰身上。 柳钰浑身被金光罩住,浑如金仙降临。 只见牛傍拿笔在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然后高喊道: “柳钰新增功德71点!” 金光收回,柳钰又行了一礼,便起身回归原位,众人纷纷恭喜道贺。 齐鹜飞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注册领取功德的仪式。 他觉得这个仪式太过慎重,而且过于传统,还要行什么三跪九叩的大礼,简直是封建落后。 他相信功德加身和所行的礼仪本质上是没有关系的。 天道大公,你有多少功德早就是定了的,根本不会因你多磕了几个头,就给你加一点,也不会因为你粗鄙无礼,就给你少分一点。 看样子天庭的改革还不够彻底,至少在归属于玉帝管辖的范围是不够彻底的,因为无量功德碑掌握在玉帝手里,这三跪九叩大礼,看似好像是行给天道的,但齐鹜飞心里清楚,这其实是给玉帝在下跪。 齐鹜飞对功德的数量没有概念。 柳钰拿到了71点功德,也不知道是算多还是算少。 柳钰退下以后,牛傍又喊: “端木博文!” 老端木下跪的时候微微侧了点身,面向秦玉柏手上的那块碑,而不是面对着秦玉柏本人。 然后口颂:“无量功德!” 一道金光照在他的身上,接着就听牛傍喊: “端木博文,新增功德65点!” 端木博文下去以后,紧接着上来的是仙盾局的赵铎。 赵铎获得了59点功德。 牛傍一个一个的喊着名字,底下的人便一个接一个的上来,接受功德碑的洗礼。 他们获得的功德大多数在20到50之间。 端木薇获得了33点功德,下来的时候,满脸喜色,朝齐鹜飞使了个眼色,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小声说: “等下看看是你高还是我高。” 齐鹜飞心说,老子引蛇出洞,九死一生,怎么也不会比你低吧? 他本来不在乎功德这玩意儿,虚无缥缈的,哪有钱实在! 但自从听秦玉柏说可以用天劫洗身可以治好自己的伤,就不得不重视功德了。 端木薇那33点功德,多半是那护身符挡了花面狸的一击得来的。 那一下,也算是救了齐鹜飞一命。 齐鹜飞觉得自己的命才33点功德,有点贱啊! 功德分配还在继续。 让齐鹜飞有点意外的是,张启月居然获得了72点功德,比柳钰还高。 当牛傍喊到朱太春名字的时候,所有人都露出期待的眼神,想看看斩杀花面狸能获得多少功德。 朱太春看上去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他朝端木薇看了一眼,正了正衣衫,然后迈着略有些僵直的双腿,走到秦玉柏面前,恭敬的跪下去磕了头,口称: “无量功德!” 他身上便被功德碑发出的金色光芒笼罩。 牛傍用笔在功德簿上疾书,然后喊道: “朱太春新增功德,669点。” 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 辛环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功德累积不易,二品小仙,一次能得数百点,相当不错了。” 图拉翁更是直言道:“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其他人也都纷纷向朱太春表示祝贺。 只有梅山将军郭申,一直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齐鹜飞琢磨着,朱太春杀了花面狸能得六百多功德,自己收了妖丹应该不会比他少吧? 既然天道是公平的,我不把妖丹拿出来,这功德也是在的吧! 接下来牛傍又报了几个人的名字,他们获得的功德也大多在二三十点,没有一人能够超过张启月,更不要说追上朱太春了。 齐鹜飞悄悄问身边的刘通:“秦司长托着碑,那他的功德怎么算?” 刘通说:“你以为司长那么好当的?当了城隍司司长,要在功德碑前发誓,掌碑者永不居功。” “永不居功?那岂不是无论秦司长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都没有功德了?” “是的,所谓有得必有失,天道从来都是公平的。你要执掌功德碑,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齐鹜飞觉得这司长当得有点不划算。 让厨子饿着肚子烧菜,让裁缝光着膀子给人裁衣,这特么谁干? 这时候,其他该领功德的人都已经领完,只剩下齐鹜飞了。 大概是这些人里面,他的等级和地位是最低的,所以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牛傍喊道: “齐鹜飞!” 齐鹜飞就出列,走到秦玉柏面前,学着前面那些人的样子,跪下去,口颂: “无量功德!” 秦玉柏手上的功德碑就射出一道光罩住了他。 齐鹜飞感到暖酥酥的,仿佛浸泡在充满灵气的灵液里。 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钻进了他的毛孔,渗入经络,在全身游走。 奇怪的是,他的经络明明在受伤后是不通畅的,但这些东西在经络中行走却毫无阻滞。 身上的疲惫一下子消失了。 接着,身体就像充了气一样,变得鼓胀起来。 这种感觉有点像泡在太极池里的感觉。 这就是功德吗? 居然还蛮舒服的,好像是在…… 有多少呢? 会比朱太春高吗? 毕竟我从来没领过功德,以前做过的善事也会一并算进来的吧。 过去二十年,让我想想,做过哪些好人好事…… 嗯……那个,算了算了,做好事怎么能老记在心上呢! 好像有点满了。 喂,还要再加吗? 我感觉快爆了! 能停一停吗? 好难受啊! 第七十三章、 这小子逃税(求推荐票) 齐鹜飞感觉备受煎熬。 这就像吃肉,饿的时候很好吃,一旦饱了,闻到肉味都想吐。 齐鹜飞现在就有点想吐。 不行啊,消化不了了! 怎么还没有结束? 求求你,快点! 他跪在那里,功德碑上发出的那道光一直照在他身上。 人们都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辛环眯起了他的三角眼。 郭申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好奇。 图拉翁皱起了眉头。 朱太春小声嘀咕:“这家伙是不是没有功德,硬要挤出点来给他呀!” 端木薇抿着嘴,双手握成拳,仿佛在为齐鹜飞加油。 功德处长牛傍一手端着本子,一手拿着笔,看看本子,看看齐鹜飞,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齐鹜飞已经撑到了极限,终于忍不住哇一口吐了出来。 从中午的午饭到早上的早饭到存底的酸水,一股脑儿地吐了出来。 可是,那些充斥在四肢百骸、五脏六腑里的东西却并没有随着食物吐出来。 非但没有出来,它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往他的身体里塞。 他这一吐,把其他人吓了一跳。 有人就想要来扶他。 可是牛傍却喝道:“不要动!受领功德不可中断,这也是一种历练!” 齐鹜飞还在吐,趴在地上,哇哇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在功德林里吐。 不知道玉帝要是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他这是怎么了?”有人忍不住问。 有人说:“这小子不会是第一次领功德吧?第一次领是会有点难受的。” “那也不至于吐吧?听说过晕车的,晕船的,没听说过晕功德的。” “德不配位,必遭反噬!”图拉翁说。 “难道是他分到的功德太多了?” “很有可能,他这次引蛇出洞,是立了大功的。” “引蛇出洞固然有功,也不至于高过朱太春吧?” “但你别忘了,朱太春二品,他还没入品,何况他第一次领功德,必然把以前的功德都一并算给他了。” “那倒也是,可没想到他的修为这么低,连功德加身都承受不住,看他在麒麟山的表现没这么弱啊!” …… 众人七嘴八舌,齐鹜飞趴在地上,只想快点结束这个仪式。 早知道这么难受,就不来领了。 端木薇走到他爷爷身边,不无担忧地问道:“爷,他……他没事吧?” 端木博文看出孙女眼中的关切,皱了皱眉,说:“无碍的。” …… 牛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奋笔疾书,一会儿又把笔咬在嘴上沉思起来。 只有秦玉柏手托着功德碑,神情肃穆,如天神附身。 …… 齐鹜飞吐得苦不堪言,感觉自己这样下去快要死了。 他终于忍受不住,紧握双拳,目眦尽裂,啊——啊——地大叫起来。 与此同时,他胸前的那面镜子猛烈的颤动起来。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凉意袭来,仿佛贴着一块冰。 涌入身体的那些叫人鼓胀难耐的热量都被冰吸走了。 从功德碑上射出的那道光,以及齐鹜飞身体表面浮泛着的金光都迅速地被镜子吸走。 但因为他趴着的原因,别人并没有看到那面镜子,只是看着金光被齐鹜飞的身体吸了个干净。 齐鹜飞感觉身体一松,砰地一声扑到地上。 一切终于结束了! 他这么想,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秦玉柏收起功德碑,看着地上齐鹜飞说:“他大伤未愈,你们扶他起来。” 端木薇想要去扶齐鹜飞,却被老端木一把拉住了。 端木薇不解地看着爷爷。 端木博文朝她摇摇头,那意思这里还轮不到你。 甘鹏飞当先走过去,柳钰当然不能让处长动手,抢步挡在甘鹏飞前面,又对手下一名队员和朱太春使了个眼色。 朱太春极不情愿地过去,捂着鼻子和队友一起把身上吐得一塌糊涂的齐鹜飞扶起来。 辛环和郭申几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握住了齐鹜飞的两只手腕。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几乎同时放开了手。 郭申没有说话。 辛环说:“他没事,先看看他的功德吧。” 大家就看向牛傍。 牛傍挤眉弄眼,表情十分奇怪。 秦玉柏问道:“怎么了?” “齐鹜飞……他……他……”牛傍吞吞吐吐。 “到底多少功德?”图拉翁不耐烦地说。 “他……他没有功德。”牛傍说。 “什么?” 众人都十分奇怪,包括辛环、郭申和图拉翁在内,谁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 怎么可能没有功德呢? 朱太春说:“我就说他是个小人,花面狸攻击的时候,用端木小姐作挡箭牌,保他自己的命。如此心术不正的人,功德不是负的就不错了!” 他正扶着齐鹜飞,齐鹜飞突然身体一歪,斜靠过来,满身的呕吐物正贴在了朱太春身上。 朱太春嫌恶地一松手,看见齐鹜飞要倒地,在这么多人面前,终究不妥,又连忙去扶住,啪一声,更多的呕吐物贴到了他身上。 辛环问牛傍:“没有功德,为何经历这么长时间?我看你刚才在功德簿上写写点点,到底发生了什么?” 牛傍看向秦玉柏。 秦玉柏说:“在辛副主任面前,没什么不好说的。” 牛傍就说:“他原本是有功德的,而且功德很多……是的,很多!” “很多是有多少?” “有一……一……”牛傍再次看了眼他手中的本子,“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点。” “多少?” 人们都有点不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朱太春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任由脏兮兮的齐鹜飞贴在他身上。 牛傍又重复了一遍:“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点。” “难怪刚才持续了这么长时间!这么高的功德,没有四品地仙以上的境界,哪能承受得住!”端木博文手捋着额下白须,自言自语道。 辛环看着牛傍问:“既如此高,你怎么又说他没有功德?” 牛傍说:“先前是有的,数字一直在持续增加,但最后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刹那,这些功德又没了,功德簿上显示为零!” “这是怎么回事?” 辛环也觉得奇怪,作为雷部正神之一,治安总局妖事处的副主任,从封神时代走到今天,亲历天庭改革,见识不可谓不广,但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 他看向郭申说,“无量功德归玉帝直管,大道天威,我等小仙不敢妄度。玉帝与郎君素来亲厚,不知郭将军可知其中内情?” 郭申摇头道:“我也不知。” 图拉翁说:“会不会搞错了,功德乃是天定,无人可以干预,怎么可能先有后无?” 牛傍道:“功德簿上既已显示,那这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点功德是实打实的,属于齐鹜飞的,不会有错。” “你不是说又变成零了吗?” “功德有没有在碑,我这本子只是记税账的。最后显示为零,并不代表他的功德消失了,只是说明我们没有收到税。” “没收到税?” “是,一毛税都没收到。” “你的意思是……这小子逃税?” 第七十四章、 又住院了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躺在那间熟悉的特护病房里。 坐在他床前的又是王寡妇,让他感觉到温暖而亲切。 还是师娘好啊! 师父你啥时候回来,放着这么好的媳妇不要,拿着我的光盘跑哪儿去了哇! 王寡妇看见他醒了,又是倒水,又是拿毛巾帮他洗脸。 齐鹜飞说:“王姐,又麻烦你照顾我了。” 王寡妇说:“跟你说过别说这种客气话。” 齐鹜飞说:“王姐,我那里蛛丝现在还不多,等存多点我给你送来。” 王寡妇开心地说:“你有这份心就行。” 齐鹜飞想起了什么,伸手去摸胸口。 王寡妇从包里把他那面镜子拿出来,笑道: “找这个吧?你吐了一身,衣服反正不值钱,都给扔了,但我知道你稀罕这面小镜子,所以帮你洗干净收起来了。” 齐鹜飞说:“谢谢王姐,王姐你真好!” 王寡妇就要帮齐鹜飞戴上。 齐鹜飞见到王寡妇弯腰,忙说:“别别,王姐,我头晕,我自己来。” 王寡妇说:“自己来什么来,头晕就躺着别动,姐帮你弄。” 齐鹜飞只好不动。 王寡妇就帮他把镜子上的丝绳绕到脖子后面,又把镜子放到他胸口,然后掖好被子。 又趴下来,把手伸到床的另一边,把那边的被角也掖好。 齐鹜飞感觉两座山压在自己面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王姐,你喝牛奶了吧?”他没话找话地说。 王寡妇说:“我才不喝牛奶的,怪腥臊的。” 齐鹜飞说:“我闻着奶香了。” 王寡妇站起来,抬起胳膊左右闻闻,说:“没有啊!” 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啐了一口,“你小子也不是很老实嘛!” 齐鹜飞说:“没有,我是真闻到香味了,你用的什么牌子香水?” 王寡妇说:“自己家做的。” “王姐你还会自己做香水?” “不用我自己做,我们家有一家化妆品公司,有香水。” “原来是这样啊……”齐鹜飞突然想起了到县城买香水的小狐狸,就说,“那王姐你帮我带点呗。” 王寡妇说:“你要那玩意干啥?” 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齐鹜飞笑,“送心上人啊?” 齐鹜飞说:“我哪儿来的心上人。” “没心上人,难道你自己用啊?”忽然想到什么,盯着齐鹜飞的脸说,“你可要走正道,不要误入歧途哦!” 齐鹜飞说:“怎么可能!” 王寡妇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不会误入歧途后,才放下了心。 她想了想,笑嘻嘻地问:“是不是送给小薇?” 齐鹜飞连忙说:“不是不是,王姐你别瞎猜。” 王寡妇说:“你个老实孩子,就认识小薇一个女人,还是我介绍的,你那点小心思能瞒过我?” 齐鹜飞说:“王姐你不也是女人,我也认识你呀。” 王寡妇呵呵笑起来,说:“你问我要香水,然后送给我吗?” 齐鹜飞说:“不可以吗?” 王寡妇就托着腮看着他,说:“唉,真是个傻孩子!” 齐鹜飞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医院里,就问:“王姐,我这次住院几天了?” 王寡妇说:“你是有多想住院啊?就今天下午的事,这会儿天刚黑,幸好你醒了,你要是再不醒,姐今天又要陪你过夜了。” 齐鹜飞听着这话有点别扭,可又挑不出毛病来。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还是王姐对我好。” “你知道就好。”王寡妇捋了捋额前的刘海,“你下午吐成那样,胃里都空了,现在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姐给你买去。” 齐鹜飞发现肚子还真有点饿,就说:“姐,我想吃大肉面。” “行,你等着,我去买。”王寡妇就拎着包往外走。 齐鹜飞喊:“要两块大肉!” 王寡妇回头说:“空腹不能吃太油。” 齐鹜飞只好砸吧砸吧嘴,忍住快要留下来的口水。 王寡妇出去了,齐鹜飞一个人躺在床上,回想起下午的事情。 他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但隐约猜到自己一定是得了不少功德。 会有多少呢? 拍了花面狸的妖丹,在诛杀花面狸上面应该至少能和朱太春持平,甚至可能高一点。 斩杀蛇妖的那一剑,如果是自己招来的,那功德恐怕就大了。 花面狸是四品,蛇妖最后吃完丹炉里的番茄桂圆汤后应该是突破了七品。 杀一只四品的没有妖丹的妖怪就是六百多功德,七品天妖该多少? 不过蛇妖一直躲在麒麟山,对世间危害不大,这可能会让功德分减少。 不过一两千总有的吧? 要不然下午能这么难受? 在晕过去之前,人们的议论他还是听见了的。 修为和功德需要匹配,修为太低无法驾驭大量功德加身,这和功德太少无法抵御天劫魔心是一个道理。 看来以后要快点提升修为,不然请一次功德跟受刑似的,太累了。 齐鹜飞正想着的时候,王寡妇回来了。 王寡妇一进门,就传进来一股让人禁不住流口水的香味。 “啊,真香啊,王姐,买了什么好吃的?”齐鹜飞撑着要坐起来。 王寡妇连忙喊:“哎,你别动,你不是头晕吗?” 齐鹜飞说:“不晕了,我现在就是饿。” 王寡妇笑道:“急什么,有你吃的!” 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就过来扶齐鹜飞。 “哎哟,不行,晕了!又晕了!” 齐鹜飞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叫。 王寡妇担忧地问:“呀,怎么啦?怎么又晕了呢?” 齐鹜飞在床上坐稳:“好了好了,我没事了,王姐,赶紧把我的大肉面给我拿出来吧,我真饿了。” 王寡妇就把那个装食品的大保鲜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 一碗热腾腾的大肉面,一盘天麻炒虾仁,一份葱烧西海参,一碗鳝骨鱼翅汤,还有一只香喷喷的烤乳鸽。 齐鹜飞说:“王姐,我就是吃个面,你咋一下子给我买了这么多好吃的!” 王寡妇说:“你一个大小伙子,一碗面哪够吃的?” 齐鹜飞嘿嘿一笑,就端起大肉面,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饿得久了,吃啥都觉得特别的香, 满桌美味,旁边还有一位佳人看着你。 那一口大肉咬下去,滋溜冒油,香得人受不了。 再来一口热腾腾的面汤,哎呀,那个享受啊! 齐鹜飞觉得,这比神仙的日子还舒服。 第七十五章、 好像有点多 王寡妇手托着腮,眼含笑意,看着齐鹜飞吃。 齐鹜飞吃到个半饱的时候,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王姐,你也吃吧,这么多我可吃不完。” 王寡妇说:“我不饿,你吃。你身子虚,要好好补补,多吃点。” 齐鹜飞不服气地说:“我身子才不虚。” 王寡妇笑道:“还嘴硬呢!就你师傅那小气样,从小到大能给你吃什么好东西?” 齐鹜飞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尽吃药了。 王寡妇又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别学你师傅那样,买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整天穿着那件补丁又补丁的破袍子。” 说着就从她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袋子,说:“你那身脏衣服我给扔了,这是新的,你明天出院的时候换上。” 齐鹜飞看见那袋子上印着的商标,就知道这衣服肯定便宜不了。 “王姐,又让你破费了。” 王寡妇说:“就两件衣服,破什么费。” 齐鹜飞知道王寡妇家里有钱,所以也不再多说什么,再说就显得矫情了。 一边吃,齐鹜飞就一边和王寡妇闲聊,说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王寡妇就笑他: “你大概是虹谷县城隍司立司以来,第一个在功德林里呕吐的人。” 齐鹜飞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特别难受,最后实在受不了就吐了。” 王寡妇说:“你是第一次领功德,按理说不舒服也正常,但你又吐又晕的,确实有点夸张了。” 齐鹜飞说:“可能是我修为太低了吧,承受不住那么高的功德。” 王寡妇说:“高?高什么呀!我怎么听人家说,你的功德是零。” “啥?王姐你不会听错了吧?” 齐鹜飞觉得自己功德再少,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 王寡妇说:“不会有错的,刘判官跟你们在一块呢,他说的。还有朱太春,那蠢货把不住嘴,出来就到处传扬了,说你压根就没公德。” 齐鹜飞说:“不至于吧,我在麒麟山好歹也出生入死,把大蛇引出来,还受了那么重的伤呢!” 王寡妇说:“我寻思也是,但是按朱太春的说法也有可能。” “他怎么说?” “他说呀,你肯定是以前做了不少缺德事儿,把你在麒麟山的功德给抵消了。” 王寡妇斜睨着眼,看着齐鹜飞,“说,你是不是做过什么坏事?” “没有啊!我从小就在黄花观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在师父眼皮子底下,我能干什么坏事啊?” 齐鹜飞苦着脸喊冤,心里却在琢磨,难道十八自摸符用多了? 难道是广寒宫的片子惹的祸? 也没看多少啊! 王寡妇说:“也是,你是个老实孩子,也没什么坏心眼,就算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把麒麟山行动的功德全给抵消了。我看八成是被你那个坏师父给带沟里了,做了什么缺德事,你都不知道。” 齐鹜飞也这么想,以师父他老人家那高深莫测的脾性,真不知他干过什么。 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总有点奇怪的,功德为零,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就算自己过去的功德是负的,会抵消现在的功德,但哪能这么巧,刚好完全抵消,不为正也不为负,偏偏是个零。 齐鹜飞看看时间不早了,王寡妇还没有走的意思,就说:“王姐,你让护士再拿床被子来。” 王寡妇奇道:“再拿床被子干嘛,这天又不冷,你一床还不够呀?” 齐鹜飞说:“我是怕你一会儿冷。” 王寡妇说:“我冷什么,我又不住这儿。” 齐鹜飞说:“你不陪我过夜啊?” 王寡妇愣了一下,随即啐了一口:“呸,谁要陪你过夜了!” 不知道为什么,脸忽而有点红了,“你个臭小子,让我走就让我走,说话还拐弯抹角的。” 说着就站起来,挎了她的包,“我走了啊!” 齐鹜飞忽然有点舍不得。 他觉得王寡妇待他是真好。 要是能选她做道侣,或许很幸福吧! 标准的白富美,修行世家出身,长得好看,还知道心疼人,比那位端木大小姐有趣多了! 唉,可惜啊,被师父抢占了先机。 “王姐,天都黑了,你路上小心啊,外面臭流氓可多了!”齐鹜飞提醒道。 王寡妇笑道:“虹谷县治安好得很,哪有那么多臭流氓” 齐鹜飞说:“心理学上说,夜是犯罪的催化剂,你那么好看,好人也会冲动,还是小心点好!” “知道啦!还心理学呢,臭小子……” …… 王寡妇走了以后,齐鹜飞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开始思考今天发生了什么。 他把自己晕过去前能想起来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回忆了一遍。 为什么功德会是零? 没理由啊! 明明功德加身,都把自己加吐了。 难道吐着吐着,真把功德吐光了? 想来想去,唯一可能出问题的,便是最后那一刻,正当他觉得比死还难受,甚至有点想一死了之的时候,他胸前的镜子可能觉察到了他神识中的轻生的念头,发生了强烈的颤动,然后整面镜子就贴在他的皮肤上,变得冰凉冰凉,仿佛在吸收它体内那难耐的燥热。 功德会不会被镜子吸收了? 齐鹜飞觉得很有可能。 这面镜子已经给了他太多惊喜,只要不是从镜子里蹦出一个孙悟空来,发生任何神奇的事情,他都不会意外。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进入了镜中世界。 来到这间经过自己精心布置的洪荒温泉小屋,齐鹜飞有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唉,可惜只是元神进来,身体还在病床上躺着呢。 屋子里看上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变化。 难道我的功德真没了?那以后要是都这样的话,我岂不是渡劫无望! 齐鹜飞十分失望,沿着八扇门转了一圈,然后走到太极池边。 他忽然发现池子里涌动的黑白阴阳二气之上,多了一层漂浮着的蕴蕴蒸淡淡的金色光晕。 齐鹜飞走下去,泡在池子里,试着去感受池子里的气息。 除了原本就有的自然洪荒之气外,这时候他又感受到了一丝特别的酥麻的感觉。 而更奇特的地方在于,这种感觉不仅仅来自于他此刻的元神,同样来自于他的身体。 没错,是功德! 这和在面对功德碑时的感觉很接近。 没过多久,他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再一次被充满了。 但他这次没有觉得不舒服,反而觉得很舒服。 从太极池中吸收的洪荒之力和功德之辉两种力量在他的身体里互相牵扯纠缠并抵消,最终化成一股清流,在他的体内流动。 这有点像当初用太极池来消化体内残留20年的药力时那种感觉。 齐鹜飞用神识扫了一眼自己的法力,发现法力值并没有发生变化,依然是680/680。 这让他有些失望,看样子功德并不能直接转化成法力。 但是在法力之外,他又看到了另一个数字:13,655。 咦,难道这就是我的功德值? 好像有点多啊! 第七十六章、 送给谁的 一万三千六百五十五点功德! 我特么干什么了? 柳钰才七十一点,朱太春运气爆表杀了花面狸才六百多点,其它人全部加起来好像也没有一千。 一条七品蛇妖能值这么多功德? 就算把我过去的功德都加上,连上辈子扶老太太过马路也算上,也没有那么多吧? 关键这蛇躲在山洞里一千多年,也没出来为祸人间啊! 那么蠢蠢的、可耐的蛇妖,把番茄桂圆汤当化形大药的蛇妖…… 难怪那么多修行人不顾生命危险,高喊着除魔卫道的口号,动不动就去深山老林里除妖。 齐鹜飞终于明白当年法海为什么这么不近人情地非要搞死白素贞了。 功德啊! 都是功德惹的祸! 他想起小狐狸谈及它们狐族时欲言又止的表情。 妖类无仙权,对它们来说,天道从来没有公平过。 多少大妖曾经为了改变种族的命运而奋斗,然而他们无一例外地失败了。 多少妖中佼佼者,最后只能委屈地成为神仙的坐骑。 就连强大的龙族,也只能困守海底; 而传说中的凤凰和麒麟,更是被困凤麟洲,不见其踪迹。 当年孙悟空横空出世,大闹天宫,号称齐天大圣,最终也只能保唐僧西天取经,来求得个正果,脱去了妖身。 齐鹜飞对于妖类总体来说是同情的,不然也不会在盘丝岭上收了那么多妖小弟。 但对于那些吃人不眨眼,出来为祸的妖怪,他是从来不会手软的。 太极池里那些淡淡的金色光晕已经被他吸收干净,只有那朵七色莲的花瓣上还残留着淡淡的金辉,看上去异常的神美。 齐鹜飞静静地看着那朵莲花,忽然很好奇这朵莲花到底是从哪里开出来的? 它的根在哪儿? 为什么开出这么大一朵花,却没有叶子? 他缓缓游过去,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莲花给他的感觉是真实的。 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随时把它像别的实物一样从镜中世界拿出去。 荷花没有叶子,但底下有一枝花梗,细细长长的。 齐鹜飞潜下去看了一眼,这花梗很长很长,一直深入到太极池的深处。 他沿着花梗向下沉去,到了深处的时候,这花梗就看不清了,因为这里幽暗难辨,什么都分不清,仿佛鸿蒙未开,一切到了这里,都会变得混沌不明。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奇怪而尖锐的叫声,好像一把刀子扎进了他的耳朵。 幽暗中飘过一个影子,隐约可以看到它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像一只大鸟,又像是一条巨大的魔鬼鱼。 上一次下来的时候,齐鹜飞也听到过怪声,见过奇怪的黑影,但这次又有不同。 这池子就像一口通往深海的井,不知底下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齐鹜飞感到胸口有点发闷,不敢再往下,赶紧沿着来路上浮,回到了太极池表面。 又呆了一会儿,见功德和法力都无法增长,他便退出了镜中世界,回到了病床上。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谢必安来接他出院。 齐鹜飞见范无咎没来,就问:“老范呢?” 谢必安说:“我让他去盯着上次出事那小区去了。” 齐鹜飞问道:“有没有新的线索?” 范无咎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齐鹜飞说:“一会我去替老范吧,队里还有好多事儿呢,都要靠他去做。” 谢必安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让老范盯着吧,别的事儿我会搞定的。你还是回家休息休息,昨天吐成那样,今天再让你上班,别人不要说我这队长太刻薄了!”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敢在功德林里呕吐的,城隍司开司以来,你是第一个!” 齐鹜飞也笑了,说:“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呀,要不让秦司长给我个处分吧。” 谢必安说:“处分就算了,吐一吐也好,那地方啊,太干净了!不过我提个醒,秦司长那边你什么时候还是得去表示表示,你小子逃税,可把司长给逃郁闷了。” “啥?我逃啥税?”齐鹜飞听得莫名其妙。 谢必安看看左右没人,笑道:“昨天的事我没看见,但是我可听说了,你的功德大得不得了,但最后在功德簿上记下来的却是个零蛋。这不是逃税是什么?” 齐鹜飞这才知道,自己一分钱功德税都没交。 他轻轻摸了摸胸前的镜子,觉得这很符合师父的性格,可能是师父为了避税开发出来的新功能。 谢必安提醒道:“我不知道你用的什么法子,但你以后可要小心一点。修为上不去还好说,一旦你哪天修为上去了,突破了4品,去考地仙证的时候,搞不好要你补税。” “这也要补税,又不是我故意不交!” 齐鹜飞抱怨了一句,换上了王寡妇给他买的新衣服,发现还挺合身。 谢必安夸赞道:“这衣服不错,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齐鹜飞说:“那个……后勤处的王姐给我买的。” “呵,王寡妇对你可真好。上次你住院就是他照顾了你好几天,听说你在麒麟山,还吃了她一颗大还丹?” 齐鹜飞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谢必安嘿嘿一笑,说:“你小子嫩牛吃老草,小心崩了牙!” 齐鹜飞还没回答,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大骂: “好你个谢必安,说谁呢?谁是牛谁是老草?” 王寡妇扭动着细腰肥臀走进来,指着谢必安责问,“我说怎么在医院外面就开始打喷嚏!” 谢必安哈哈大笑,说:“谁敢说你呀,你是我们城隍司第一大美女,我说你那不是跟整个城隍司的男人为敌吗?” 王寡妇哼了一声,不理他了。 谢必安扭头对齐鹜飞说:“既然有人来接你了,我就先走了,队里还不少事。一会你也不用归队,回家休息两天,等身体好了再来上班,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朝他眨了眨眼睛,就离开病房先走了。 王寡妇见谢必安走了,先是嘘寒问暖的问了一通,然后从小包里拿出了一个很精致的盒子,说:“你要的东西。” 齐鹜飞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着两瓶一看就很高档的香水。 “谢啦,王姐。” 齐鹜飞把香水放好,背起背包准备出院。 王寡妇说:“你就这样走了?” 齐鹜飞说:“对呀,出院了,不走还干嘛?” 王寡妇看着他走到了病房门口,在后面叉着腰,气道:“你不是说,香水是送给我的吗?” 齐鹜飞已经走出了门,半个身子探回来,朝王寡妇做了个鬼脸,说: “怎么能拿你给我的东西再送回给你呢!这个呀,我就收着了,回头蛛丝攒够了,我再给你送过来哈。” “嘿,你个臭小子!”王寡妇追出门去喊,“老实说,你到底是送给谁的?” 第七十七章、 先为不可胜 齐鹜飞离开医院,先到附近的菜场买了些菜,包括用来拌蛛食的肉糜。 现在蜘蛛是黄花观最宝贝的东西,必须保证它们的营养。 等发了工资,那些报销的钱下来,就去纳兰城转转,看能不能买齐七毒养元丹的材料。 有了七毒养元丹,蛛丝产量上来,以后就啥都不愁了。 买了一大包菜,他想起那条可怜的老黄狗,狗日无多,心生不忍,就去旁边的饭馆买了两斤红烧肉,特意交待要酥烂酥烂的那种。 唉,旺财老了,牙口一定不好,吃一顿少一顿了! 齐鹜飞感慨着回了黄花观。 老黄狗还在观门口呼呼大睡,几只苍蝇绕着旁边的狗食盆子飞来飞去,盆里的鸡蛋腊肉饭一动也没动过。 不会是生病了吧? 齐鹜飞担心地走过去,摸了摸狗头,没有发烧。 他又抓住狗蹄子,从脉象上看也没什么异常。 当神识透过镜子去看狗,他又看到了那张铁面青鬃、长须獠牙、额顶生瘤的丑陋狗脸。 有所不同的是,这狗脸比上次见到的宽了些,额头的瘤也似乎大了些。 狗背上多了许多五彩的斑纹,肩胛处隐约披着两只薄如蝉翼的翅膀。 擦,老狗这是要化形天妖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用力推了推狗,叫:“旺财!醒醒,有肉!” 老黄狗蹭一下跳起来,狗腿站得笔直,睡眼惺忪地看着齐鹜飞,目光却没有交集,口里汪汪叫了几声。 “旺财,你干嘛呢?” “汪汪!” “旺财,你知不知道你睡多久了?” “汪汪……” 眼瞅着老黄狗的眼睛又要闭上,齐鹜飞赶紧从包里把红烧肉拿出来。 肉香味终于把老黄狗唤醒了三分。 狗眼转了一圈,狗鼻子擤动着,头慢慢转过来,像条盲狗一样,把嘴凑到肉碗前。 几只苍蝇又飞过来,要和狗抢肉吃。 老狗忽然打了一个喷嚏,苍蝇就全都跌落在地上,死翘翘了。 齐鹜飞看见老黄狗开始吃肉,终于放下了心。 能吃就好,能吃就死不了。 他进到观里,先去看了看蜘蛛。 七蛛倒是很安静,吃饱了挂在墙上,可惜没有结新的网。 齐鹜飞当然也可以命令它们重新吐丝结网,那样就可以把旧网摘下来了。 但这种杀鸡取卵的事不能干,非正常取丝会影响蜘蛛的健康和寿命。 他又调了些蛛食,以备他不在的时候,不至于让蜘蛛们饿着。 虽然蜘蛛不会一次把几天的食物吃光,但这样终究很麻烦,这大热的天,食物放久了就不新鲜。 齐鹜飞也想过找个人来帮忙,比如让小狐狸搬到观里来住,这样他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顾蜘蛛和狗。 但观里毕竟供奉着三清三圣,让一只雌狐狸精住进来,似有不妥。 有时候,他很鄙视这些繁文缛节,圣人不仁,以三清之尊,哪里还管你雌狐狸母老虎? 圣人眼里,世间万物,并无差别。 但他最终还是下不来这个决心。 喂好了蜘蛛,齐鹜飞就去仓库盘点了一下蛛丝库存。 剩下的蛛丝大概还有一斤多。 他狠了狠心,把蛛丝全都放进了背包里。 是背包,不是镜子空间。 因为他要去送人。 王寡妇那里是肯定要的,一早答应她的。 但现在最要紧的,还是秦玉柏那里。 谢必安的提醒不得不引起齐鹜飞的重视。 进了天庭公务员的队伍,上面没人罩着,以后会举步维艰。 就比如这一次,自己得了一万多功德,天庭和城隍司却没有收到税。 这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然上面一查,他没法解释,万一查到他的镜子,再牵出点别的什么事来,可就不好办了。 就算查不出什么,不交税是事实,随便给你定个罪,修行路也就算到头了。 齐鹜飞只有一个不靠谱的师父,没有别的靠山。 在城隍司,和他关系不错的就只有王寡妇、刘判官和范无咎,小事情可以找他们帮忙,真有大事,他们帮不上,齐鹜飞也不愿意麻烦和拖累他们。 谢必安是他的顶头上司,而且有地府背景,但在这件事情上,谢必安明显帮不上忙,一是背景不在一条线上,二是级别太低,真出了问题,他想保也保不住。 甘鹏飞的实力有目共睹,但齐鹜飞看不透他的背景,这个人太正,找他估计也是照章办事。 唯一靠谱的,大概只有秦玉柏了。 毕竟是司长,虹谷县城隍司的一把手,又执掌着功德碑,而且他自己说过,和无机子还有些交情,算是齐鹜飞的长辈。 谢必安叫他休息两天,齐鹜飞却等不下去。 他在功德林里呕吐,最后功德簿上记载为零,这件事,辛环和郭申都知道,他们一旦上报,以后自己就成了仙盾局和治安总局的重点关注对象。 受到上面关注,对于一心仕途的人来说可能是好事,但对齐鹜飞来说就不一定了。 一来他无心仕途,只想挣俩钱,悄没声的把仙修了。 二来他身上有太多自己都弄不清的问题,比如怎么穿越来的,镜子是哪儿来的,那些咒语的力量又来自哪里…… 最后就是自家的师父,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了几百年,别到时候因为自己,把师父的底裤都掀开了。 虽然齐鹜飞也很想掀开师父的底裤看看,到底有多少料。 但他明白好奇害死猫的道理。 有些事情,时候不到,不能强求真相,强求只会让自己陷入绝境。 兵书上说,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 只有好好修炼,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变得不可战胜,才能在危机之中立于不败之地。至于那些谜团,时机一到,自然会解开。 但若自己永远是个弱鸡,谜团解开之日,也许就是灰飞烟灭之时。 齐鹜飞带着蛛丝,匆匆去往城隍司,找秦玉柏去了。 他前脚刚走,盘丝岭下就来了一群人。 为首一人穿着一身白袍,束着青丝腰带,戴着个奇怪的帽子。 他们并没有像普通人那样沿着上山的小路走,也没有像修行人那样在山下的叩山石上敲打,以示道门中人来访,而是直接闯进了山林里。 林中忽然生起一阵雾气,迷迷蒙蒙,雾中传来几声有节奏的夜猫子的叫声。 “咦,这里居然又法阵护持!”为首的白袍人道,“太春,这是什么地方?” 侍立一侧的朱太春答道:“图大人,这里就是盘丝岭,岭上就是黄花观。” “哦,就是在功德林呕吐那小子的师门?”图拉翁透过雾气朝山上看了眼,“盘丝岭我也听说过,果然是个好地方,听说岭上有一口阳泉?” “是,名叫濯垢泉。” “阳泉水虽然没什么大用,但这里山林毓秀,却是个天然疗养的好地方,为什么不开发仙家旅游?” “山上大多是黄花观的私产。” “哼,真是暴殄天物!” “大人,我们要不要上去?区区法阵,破了就是!” “算了,一个小门小派,他不出来迎我,我不便上去。再说这里既然有法阵护持,想必也没什么妖物。我们从西边绕过去,到狮驼岭交界处逛一圈,看看能不能猎几个小妖回去。” 第七十八章、 副队长人选 齐鹜飞回到城隍司,直接去找了秦玉柏。 秦玉柏问他:“身体怎么样,没事了吧?” 齐鹜飞说:“我没事,就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咱们城隍司丢脸了。” 秦玉柏摆手道:“如果这算丢脸,那我城隍司还丢得起。” 齐鹜飞听秦玉柏这么说,明白是有心袒护他。 他小心翼翼地把事先准备好的半斤蛛丝拿出来,放到秦玉柏桌上,说: “我来城隍司这么多天,多亏司长照顾,黄花观也没什么好东西,这点小意思,请司长笑纳。” 秦玉柏脸一板,看着他说:“你这是何意呀?” 齐鹜飞说:“司长您千万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意思意思。司长为虹谷县操劳多年,我黄花观作为本地宗门,表示一下敬意而已,这也是师父早就交代过我的。” 秦玉柏脸色一缓,笑道:“既是你师父的意思,我不收倒显得我小气了。” 说着便接过蛛丝,随手放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齐鹜飞见他收下,知道自己没什么大事了,便放下了心,静静地等着秦玉柏指示。 秦玉柏说:“你这次的功德不小啊!” 齐鹜飞假装不知,奇道:“可我听说我的功德是零啊?” 秦玉柏说:“功德簿上为零,只是说明你没有交税,并不代表你没得到功德。你可知你的功德是多少?” “多少?” “一万三千六百多,多少年没见人一次得到这么多功德了。” “啊!”齐鹜飞故作大惊,“司长您开玩笑的吧?” 秦玉柏说:“功德圣事,岂可玩笑!” “那会不会弄错了?” “功德碑就在我手上,怎会弄错!” “可我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功德?” 这是齐鹜飞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秦玉柏说:“你深入蛇穴,引蛇出洞,又以身犯险,引来天外一剑,功德高是肯定的。但一万多的确有些太高了,想必是你以前做过什么积功累德的大善之事。天道大公,在功德分配这件事上,连圣人都不能干预,不会有错的。” 秦玉柏的话让齐鹜飞不得不再次审视自己过去二十年甚至上一辈子的生活。 秦玉柏执掌功德碑,不会乱说。他虽然不知道那天外一剑是齐鹜飞念咒招来的,但他的话里已经把那一剑归功于齐鹜飞。 那么除此之外,究竟有什么事情,让自己积累了那么多功德呢? 齐鹜飞想来想去,也没想出来。 “司长,您刚才说我没有交税,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秦玉柏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齐鹜飞,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你真的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齐鹜飞老实说,“在此之前,我连功德税是怎么回事都不明白。” 秦玉柏点点头说:“既然你不知道,就随他去吧,不要去多想了。” 齐鹜飞说:“那……上面会不会怪罪……或者惩罚我?” 秦玉柏摇头道:“功德自有天定,缴税从来不是人力来清算的,功德碑也不会强行征税,收到了就是收到了,没收到就是没收到,不会来找你麻烦的。玉帝手上的无量功德碑,既称无量,想必也不会在乎少了你这点。你只要做你自己该做的,不要故意破坏天道平衡就是了。” 齐鹜飞又问:“辛天君和郭将军都回去了吗?” “你是怕他们回去把你的事上报天庭吧?”秦玉柏哈哈大笑,“他们都是封神时代过来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你这点小事,才不值得他们写进报告里,顶多把你在功德林呕吐的事当个笑话讲讲。”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一块石头落地的同时,竟稍稍有点失望。 果然还是未脱凡胎,虚荣之心未消,离大道还远得很。 齐鹜飞觉得自己该好好修修心了,否则以后种种心魔,终究是仙路上的障碍。 秦玉柏又说:“辛副主任还没走,等会儿我还要陪他去各处视察。反正他这边你放心,我会帮你说话的。我看他心情不错,如果可能的话,到时候去你黄花观转转,怎么说你们也是本县第一仙门嘛。” 齐鹜飞脸上的肌肉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天使来黄花观视察,怎么的也得准备一点礼物吧。 黄花观除了蛛丝还有什么? 给了秦玉柏半斤,总共剩下不到一斤了。 我擦,这是要让我弹尽粮绝啊! 但这事他不能拒绝,必须同意,还要千恩万谢,毕竟是秦玉柏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按照天庭对中小仙门的扶持政策,只要作为下界考察天使的辛环点个头,秦玉柏再往上递个报告,说不定就能申请些好处下来。 不管是钱,还是别的什么资源,对黄花观来说都是个机遇。 “谢谢司长,不过黄花观太过简陋,师父又不在,就怕让天君失望。” 秦玉柏说:“这点你不用担心,用心去做就好了。” 齐鹜飞明白,关键就在这用心二字,但难也难在这两个字上啊! “反正辛副主任那边你可以放心,一切有我。”秦玉柏又提醒道,“至于仙盾局,你要小心一点,郭申未必会为难你,但别的人就不知道了。” 齐鹜飞突然想起那位州政府代表不善的眼神,问道:“司长,那位图拉翁大人回去了没有?” 秦玉柏说:“还没有,今天朱太春带着些人陪他进山打猎去了。” “进山打猎?”齐鹜飞忽然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 秦玉柏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说:“他自持身份,你们不夹道欢迎,他是不会上盘丝岭的。此人贪婪无度,你这两天尽量避着他点。” 齐鹜飞听得出来,秦玉柏和图拉翁不是一条线上的。 这让他放心不少。 至少秦玉柏应该不会带着图拉翁去黄花观,否则自己还得给这位图大人准备一份礼物。 可我特么总共就剩下九两蛛丝了,真没有了呀! 齐鹜飞知道秦玉柏还要去陪辛环,就告了辞,回队里上班去了。 谢必安见他回来,说:“我不是让你休息吗,你怎么回来了?” 齐鹜飞不打算隐瞒谢必安,越级见领导这种事,在哪儿都是遭忌讳的。 “哦,我刚才去找秦司长了,在功德林里莫名其妙吐了一回,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好在司长不怪罪,要不然我也没脸在城隍司干下去了。” 谢必安一听就明白他做了什么了,笑道:“司长大度,这种小事他不会计较的。” 齐鹜飞就拿出二两蛛丝,说:“谢队,来了这么多天,多蒙你照顾,黄花观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二两蛛丝,您拿去玩。” 谢必安也不推辞,乐呵呵地收了,说:“朱太春当上一队副队长了,二队也提名张启月当副队长,我们三队不能落后,我打算提名你当副队长。” 齐鹜飞一愣,这蛛丝的效果也太立竿见影了吧。 我要是不拿出来,你是不是就提名老范了? 第七十九章、 她生下了自己(一更,求订阅) “谢队,咱们队一共就三个人。” “三个人怎么了?凭什么一队二队可以有副队长,我们就没有?” 齐鹜飞想想也是,就说:“那老范呢?” “老范你不用担心,他不会有意见的。”谢必安说,“不过你现在还没转正,正式任命得等你仙考通过以后。仙试的日子也快了吧?” “快了,还剩不到十天了。”齐鹜飞说。 谢必安说:“老范也报了名,到时候你们一起去。我预祝你们能取得好成绩。” 齐鹜飞奇道:“老范也要去考?” “他已经考了两次了,都是理论考没过。没办法……”谢必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法力可以,这里不太行,通过理论考的希望不大。你可得给我争口气,至少拿个一品仙人证回来。” 齐鹜飞没想到范无咎会卡在理论考上。 不过想到他乘法口诀表背了一年半,就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老范还在那边守着?”齐鹜飞问,“案子有进展吗?” 谢必安说:“死者在十天前去过纳兰城,住在酒店里,但监控显示她没有和任何人接触过。当然,对修行人或者妖类来说,避过监控不是难事。死者在酒店住了两天,然后返回虹谷县家中,后面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齐鹜飞忽然问道:“那只猫找到没有?” “猫?”谢必安愣了一下,“没有,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我觉得可以从这只猫身上寻找突破口” “你说说看。” 齐鹜飞略作沉思,道: “从案卷上来看,死者生前一直独居,这只猫是他唯一的伴侣。死者对猫的照料十分细心,她托付给邻居后甚至还特意准备了猫粮并交待邻居每天喂食的数量和时间。死者既然已经准备好了献祭灵魂,为什么还这么在乎一只猫?” 谢必安说:“你也说了,猫是她生前唯一的伴侣,必然是有感情了。” “那她为什么不干脆找个可靠的人家送了?托付给邻居显然不是长久之计。” “你是说……”谢必安沉思道,“她没打算死?” “从情理上推断是这样的。”齐鹜飞说,“死者委托邻居的期限是七天,说明死者的计划是七天后回归正常生活,接回她的猫咪。” 谢必安道:“说得有道理。但有一点疑问,如果死者不心甘情愿,并且做好充分准备的话,灵魂献祭是很难成功的。” 齐鹜飞说:“有没有可能是被欺骗的呢?” 谢必安摇头道:“很难。愿力不足,魔心不成,骗走的灵魂用处不大。” 齐鹜飞想了想,说:“如果不是一般的淫祠邪神呢?” 谢必安问:“你说是什么?” 齐鹜飞说:“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此事太过怪异。你也说过,灵魂献祭这种事不可能是孤例,必然有一大群人,邪神才能得到信仰之力,利用信众的灵魂壮大自己。但目前来看,本案是孤例,至少数量不会多,而且死者身上发生了妖化现象,会不会是……” 齐鹜飞想到了一种可能,但又觉得太过离奇。 谢必安皱起了眉头,道:“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 齐鹜飞说:“有没有可能是某个邪祟之物,借着妖胎出世?” 谢必安一惊,道:“你是说,死者的灵魂献祭给了自己生下来的胎儿?” 齐鹜飞点点头:“那只猫早不失踪,晚不失踪,就在第七日头上失了踪,和死者委托邻居照料的时间一致。” “所以是死者生下的胎儿抱走了猫?” “也就是死者自己抱走了猫!” 两人说完这个推论,相顾无言。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的寂静,齐鹜飞仿佛又看到了那张死亡的脸。 谢必安猛地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甘处,我有事情汇报。” 然后放下电话,对齐鹜飞说:“全力找那只猫的下落,你去知会老范一声,我向甘处汇报。” 谢必安走出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说:“哦,你最近还是以仙试为主,在这个体系内,仙品等级比别的都重要。我会申请让二队协查找猫,他们人多,这种事情他们比我们在行。” 又提醒道,“功德处的牛处长那里,你也该去打声招呼,毕竟你吐在功德林里的脏东西,还要他去打扫。” 齐鹜飞心知谢必安提醒得对,牛傍是个很特殊的人,而这也的确是和他走近的机会。 可特么我的蛛丝啊,就剩九两了,辛副主任那里还排着队呢,王寡妇那里还欠着呢! 这可都是钱啊! …… 范无咎坐在小区大门入口处的一条长椅上,黑不溜秋,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铁雕像。 边上的人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他。 一个带小孩的妈妈在长椅上坐下来。 小孩爬到范无咎身上,对他妈妈说: “妈妈,妈妈,这雕像会动!” “别胡说,雕像怎么会动?” “真的会动,他刚才、刚才的手不是这样的!” 小孩妈妈扭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雕像好逼真,就拿出手机来自拍。 她一会儿靠在范无咎肩上,一会儿又挽住范无咎的手臂,然后干脆坐在了范无咎的腿上,低头编辑美照发朋友圈。 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腰扭了两下,又扭了两下,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一把,脸瞬间红了,也不发朋友圈了,拉起孩子就走,嘴里小声骂道: “这雕像谁设计的?缺德!” 齐鹜飞见没人了,就走过去和范无咎并排坐下,笑道:“你这隐身术不行啊,隐身了就不该有任何反应。” 范无咎说:“我现在没隐身,这叫化妆术。” “你这妆还用化吗?” “不化之化才是最高境界。” 齐鹜飞撇撇嘴,问道:“有情况吗?” 范无咎摇摇头,说:“没有。” 齐鹜飞就把猫的事情跟范无咎说了,让他盯着点,一旦发现立刻向谢必安报告。 交待完后,齐鹜飞又回到城隍司,从案子卷宗里把猫的照片找出来,复印了两张。 正要出门,谢必安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二队的张启月。 谢必安说:“甘处很重视这个案子,我们成立一个临时小组,张启月会帮我们协调二队的资源。” 张启月朝齐鹜飞点点头,说:“我来看看卷宗。” 齐鹜飞把手里的照片分出一张给他,说:“你可能需要这个。” 张启月接过照片,看了一眼,默默放进了口袋,说:“好,我马上发动人去查。” 三人又简单聊了一下案情,张启月就出去了。 齐鹜飞对谢必安说:“我也出去找找吧。” 谢必安说:“二队眼线遍布全城,如果他们都找不到,就很难找到了。” 齐鹜飞扬了扬手里的照片说:“蛇有蛇路,鼠有鼠道。” 第八十章、 扫地的人(二更,求订阅) 齐鹜飞离开办公室,出去的时候,顺便到功德林去转了转。 功德林里静悄悄的,仿佛能听到阳光穿过树叶缝隙落在地上的声音。 齐鹜飞闻着墨香,闭起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那股掩藏在墨香底下的气息。 神识透过镜子,看向那块无字碑。 他看见了一片迷蒙混沌中闪着许多光,一片片,一条条,仿佛宇宙初开。 在宇宙的中心,有一个黑洞,像一只眼睛,注视着他。 所有的光和粒子都被黑洞吸引,包括齐鹜飞的神识。 意识跟着那些光游走,忽远忽近,飘飘悠悠,不知不觉就进入了黑洞。 镜子猛的震颤起来。 齐鹜飞豁然醒转,神识收回。 在最后一刻,他看见黑洞内部出现了白光,其间隐见琼楼玉宇,仙雾缭绕之中,玉阙金顶之上,有一块巨大的碑,放出万丈金光。 齐鹜飞睁开眼睛,一切又回到了现实,眼前还是那块被游客摸得滑不留手的无字碑。 一阵清风吹来,吹落许多树叶。 齐鹜飞见旁边廊柱靠着扫把,便拿过来开始清扫落叶。 扫了一会儿,忽听得身后有人说:“你这是替保洁员打抱不平呢,还是来抢我的饭碗?” 齐鹜飞回头,看见牛傍也拿了扫把,正看着他。 齐鹜飞说:“城隍司谁的饭碗都能抢,您的饭碗可没人能抢。我上次在功德林里吐了一地,怎么的也该罚我来扫两天地。” 牛傍用自己手里的扫把一压齐鹜飞的扫把,说:“不用不用,大家各司其职,扫地是我的职责嘛!” 齐鹜飞忽然感觉自己手里的扫把变成了铁铸铜浇一般,他试着动用法力,想把扫把抽出来,却纹丝不动。 牛傍的法力比自己高,这是预料之中的,但没想到高出这么多。 齐鹜飞估计,牛傍的法力不弱于柳钰。 一个三品上的强者,愿意待在功德处这个清水衙门,天天拿着扫把扫地…… 他干脆放了扫把,拿出二两蛛丝,说:“牛处长,这蛛丝要做扫把是少了点,您拿去玩吧。” 牛傍接过去拿在手上看了看,又一把扔回来,说:“东西倒是好东西,但无功不受禄,我不能收。” 齐鹜飞说:“我吐了一地,您又不让我扫地,这个就当是我的补偿,您要是不收,那我就天天来扫地,扫一个月。” 牛傍哈哈大笑,说:“那你就来扫一个月地吧。” 齐鹜飞一下子愣住了。 看样子不是每个人都贪东西,也不是每次送礼都能奏效的。 他二话不说,拿起扫把就埋头扫起地来。 谁叫自己话说出口了呢! 牛傍也不阻止,自己也不扫地了,就看着齐鹜飞扫。 不知道怎么回事,风一阵一阵地吹,碑林里的落叶越来越多了。 牛傍还在那里提醒:“功德林不准使用法力。” 小半天的功夫,已经堆起了七八个落叶堆。 齐鹜飞扫出一身汗来,这倒是很难得的事情。 自从修炼有成,身无浊垢,已经很少出汗了。 牛傍说:“你这孩子看上去挺会做人的嘛,怎么初来城隍司就树了大敌呢?” 齐鹜飞一愣,说:“请牛处长指教。” 牛傍说:“我昨日看州府过来的图大人对你不太友好,你怎么得罪他了?” 齐鹜飞也是莫名其妙,要说得罪,大概就是他在台上讲话的时候,自己和端木薇说了几句话。 但这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位州府要员,和一个县城隍司的临时工过不去…… 他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他了。” 牛傍说:“图拉翁也就罢了,躲着点,等他走了就没事了,可是你和朱太春在一县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要搞得水火不容嘛。” 齐鹜飞觉得自己很冤,刚想辩解几句,就听牛傍又说: “你昨天在食堂和他握手我看见了,我知道错不在你。不过有时候,尤其是官场上,有些事情不在谁对谁错。朱太春情商低了点,但本性不坏。你可知他的来历?” 齐鹜飞摇头道:“不知道。” 牛傍笑道:“他是高老庄人氏。” “高老庄?” 齐鹜飞耳边立刻响起了那一段欢快的曲子。 当然,那是上一世电视剧里的配乐,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的。 但高老庄却真实存在,并且如今已是西牛贺洲颇有名声的修行宗门,奉天蓬元帅为祖师。 当年猪八戒西行取经归来,修成正果,为了了却前缘,实现自己发过的誓愿,遂回高老庄与翠兰小姐成亲。 高老庄以高姓为主,只有一支姓朱。 齐鹜飞终于清楚了朱太春的来历。 果然有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面的。 …… 齐鹜飞一回到盘丝岭,就发现这里的法阵居然启动了。 他皱起眉头,隔空打了一声唿哨,把锦鸡叫出来,问道:“山上出了什么事?” 锦鸡道:“刚才有一群人来过,闯进了法阵范围,但是很快又离开了。” “什么样的人?” “为首的是个外国佬,穿白大褂,系条绿色的腰带,脑袋上戴个奇怪的帽子。” 齐鹜飞一听就知道是图拉翁。 还真来盘丝岭了! “他们走了?” “走了。”锦鸡说,“值班的夜猫子听见那老外说山上没人出来迎接,他上去也没面子,还说这里有法阵护持,肯定没有妖怪,所以就走了,说是要去狮驼岭边界转一圈,捉几个小妖怪来。” 齐鹜飞说:“你一会儿去通知岭上的兄弟们,遇到这几个人躲远点。哦,对了,别忘了通知西山的小狐狸,让她躲到黄花观来。” 锦鸡问道:“他们要是回来闯阵呢?” “没事,就让他们闯好了,你们不要暴露踪迹。” 齐鹜飞又交待了一些运转阵法的细节,然后问,“谁和城里的猫狗熟悉?我要找一只猫。” 锦鸡说:“夜猫子和城郊的流浪猫有交情,可以让它去问问。” 齐鹜飞就让锦鸡把夜猫子叫出来。 锦鸡咕咕叽叽地叫几声,一只夜猫子飞出来,落在地上,朝齐鹜飞用力点头。 齐鹜飞就拿出猫的照片,告诉夜猫子:“让城里的猫帮忙找到这只猫,找到就行,不要惊动它。照片你给你的朋友们看过就拿回来,不要流出去。” 夜猫子用嘴咬住照片,张开翅膀飞走了。 齐鹜飞回了黄花观,看见老黄狗还在呼呼大睡,摇摇头没去管它。 他到蛛房看了一眼,发现蜘蛛已经换了网,便把墙上的七张网摘下来。 把上次摘的七张网收在一起,小心地把丝都抽出来,以法力催化,去掉上面附着的黏液和灰尘,整理成束,和包里剩下的九两多丝拼在一起,放在秤上称了称,勉强够一斤。 辛副主任来,一斤蛛丝总够了吧? 齐鹜飞叹了口气,感觉师父留下的家底这样很快就要被自己败光。 好在自己如今也是吃天庭饭的准公务员了,等仙试通过,就可以转正。 而且现在知道了提升蛛丝产量的办法,亏空一点也没关系,以后总能赚回来。 就是不知道秦司长和辛副主任什么时候来。 这时候,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 他走出去,看见锦鸡张着翅膀,直接越过了院墙飞了进来。 而老黄狗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在那里瞎叫。 锦鸡落入院中,朝齐鹜飞大喊:“不好了!不好了!” 齐鹜飞问道:“出什么事了?” 锦鸡说:“狐……狐……哦不,苏……苏美女,被他们抓走了!” 第八十一章、 狐有九难(三更) “什么?你说清楚,被谁抓了?” “就是上午差点闯阵那些人。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齐鹜飞暗道不好,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小狐狸所在的西山不在盘丝岭法阵范围内,他刚听说图拉翁路过此地去狮驼岭边界打猎的时候,心里就有此担心,特意让锦鸡去通知小狐狸避一避,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你看清楚了?” 锦鸡说:“我没看见,我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是西山的鸟说的,苏美女正在溪边饮水,被他们围了,还打了起来。但那个白袍老外好生厉害,用手一指,苏美女就现出了原形,被他们用绳子捆住,捉走了。” “他们现在往哪里去了?” “他们原本是要去狮驼岭边界,但捉了苏美女后,那白袍老外就说,能捉到二尾金毛狐子,已不虚此行。他们就回虹谷县方向去了。” 齐鹜飞听完立刻下山,往虹谷县方向赶。 上次在麒麟山差点让小狐狸出事,他心里已经很愧疚了,可不能让他们把她当成妖类给送上斩妖台。 他到了城隍庙就直奔地下室,这里的地下室一共有四层。 第一层是县政府的人防工程,非战时用作停车库,但并不对外开放,算是一种掩护。 第二层和第四层都是空间法阵,看似堆着许多杂物,其实都是布置阵法用的特殊材料。 第三层是地牢,夹在两层法阵中间,主要用来关押妖类和违反天庭律法或者走火入魔的修行人。 齐鹜飞来城隍司工作不久,还从没下过地牢。 他穿过地下车库,来到负2楼,找到看守空间法阵的保安,亮出工作证,问道: “今天新抓来的女犯关在哪里? 保安看了眼工作证,确认了他的身份后,说:“今天没有妖犯关进来。” 齐鹜飞盯着他问:“你确定?” 保安说:“今天是我值班,我一早就在这里,到现在寸步未离,如果有新妖犯关进来,我不可能不知道。” 齐鹜飞刚才下来的时候,看见安全通道口有烟头,知道保安抽烟,就从背包里拿出两包烟,塞到保安的手里。 他虽然不抽烟,但包里经常备着,出来和人打交道免不了要用。 这种烟是特制药草,吸入肺中,沿太阴肺经遍走全身,对身体有一定好处。 保安板起脸,严厉地说:“你这是干什么?” 齐鹜飞说:“昨天领导开会多的烟,我又不抽烟,放我这儿也是浪费。” 保安脸色缓和下来,接过烟,说:“哦,我想起来了,今天是有一个女犯人。” 齐鹜飞问:“谁送进来的?” 保安说:“治安队的朱太春,他还特别交待过,这妖犯特殊,没有他允许,任何人不得提审。” 齐鹜飞说:“朱太春什么时候权力这么大了?提审还要他的允许!难道没他允许,连司长都不能提人了?” 保安说:“那当然不会。” “那甘处能不能提人?” “当然能。” “柳队长呢?” “能,只要是治安处的,都能。” 齐鹜飞就重新亮出工作证:“我也是治安处的。” 保安说:“你不能。” 齐鹜飞奇道:“为什么我就不能?” “你是临时的,还没转正。”保安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我是正式工。” 齐鹜飞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保安鄙视了。 他掏出昨天刚领的奖状,说:“见过这样的临时工吗?” 保安看见奖状皱巴巴的,刚开始还嗤之以鼻,狐疑地拿过来,摊平一看,肃然起敬,道:“失敬失敬!这奖状,要是我,得裱个框挂家里供一辈子。” 齐鹜飞拿回奖状,又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里,看得保安眼角直抽搐。 “我可以进去了吧?” “还是不行,你是三队的,没有上面同意,不能提审一队的犯人。” 齐鹜飞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规定,看来司内派系斗争已经连保安都影响到了。 他拿出一张100块的紫币,塞进保安的衣兜,说:“我不提审,就进去看看。” 保安说:“进去看看可以,不过时间不能太长。” 齐鹜飞就跟着保安穿过负二楼,到了负三楼。 他记住了整个空间法阵的位置和保安的每一步操作。 负三楼有另一个保安,他们轻声交谈了几句,先前那个保安把齐鹜飞给他的两包烟分了一包给他,然后就带着齐鹜飞进入了牢房通道。 齐鹜飞一走进去,就发现这里笼罩着强大的法力场。 保安提醒道:“这里不能施展法术,任何人在这里施展法术都会触发警报。” 齐鹜飞思索着,自己的隐身术不知道能不能避过这个法力场的监控。 穿过通道,就是一个一个的房间。 保安把他带到其中一间外,打开牢门,让齐鹜飞进去,并提醒道:“不能太久,也不能动用私刑。” “十分钟,帮我关上门。” 齐鹜飞说着走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牢房里的条件还算可以,有床铺和独立的卫生间,这让齐鹜飞稍稍宽心。 苏绥绥蜷缩在角落里,现出了原形,四壁上有四条无形的锁链与她相连。 这锁链名叫捆妖锁,与整个地牢的法阵相连,专门用来锁住妖犯,限制其活动范围,也封住其法力,使其不能随意变化。 齐鹜飞走到小狐狸跟前,蹲下来说:“你没事吧?” 苏绥绥早看见了齐鹜飞,但天下女人都不愿以丑态见人,尤其是她现在这样狼狈,见了齐鹜飞,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事。”她低头道。 齐鹜飞还以为她受了欺负,捧起她的头,急道:“真没事。” 苏绥绥见齐鹜飞的关切,心头一暖,说:“齐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 齐鹜飞气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居然还有心情关心美丑!” 苏绥绥说:“狐有九难,这是我应有的劫难,齐哥你不用为我担心。” “什么狐有九难?”齐鹜飞奇道。 苏绥绥说:“天下狐族,凡九尾者,皆受诅咒,需经九难,一难生一尾,九难之后,方能九尾具成,返还先天。 我本居于轩辕坟,乃九尾金毛狐子,出生之日便受一难,母亲死于鹰爪,我躲在洞穴中三日未食,几乎饿死。 幸遇一老妪路过,救我性命,喂我粥食,将我养大。故我幼时便知人性,一心想要做人。 养母亡故后,我回归山林,又偶得神人点化,才搬来盘丝岭畔,说我余难应于此地,而化解我九难之人也在此。 上次麒麟山之行,是我的第二难。经此一难,我……我的……我的二尾已熟。” 苏绥绥说到这里,轻轻转过身,羞涩地把两条尾巴露出来。 “原本我不敢确定神人所说的化解我九难之人是谁,即便经过麒麟山一难,我也依然不敢轻断,但我没想到我的第三难这么快就来了……” 第八十二章、 欲迎还拒(四更) 齐鹜飞没办法把苏绥绥从地牢里直接救出去。 就算他的隐身术能穿过法阵,躲过法力场监控,也没法解开苏绥绥身上的捆妖锁,并把她带走。 不过苏绥绥在地牢里反倒让他稍微安心,只要在城隍司的地盘上,就还是安全的。 他和苏绥绥交谈未几,保安就来催促,说时间太久,他不好交代。 齐鹜飞便对小狐狸说:“你放心,我一定救你出去。” 小狐狸用力点头道:“齐哥,我相信你。” 齐鹜飞跟着保安出来。 到了外间,他把两个保安叫到一起,又一人给了一百紫币,请他们好好照顾小狐狸,不要让她受苦。 一百紫币能抵保安一个月的工资,二人自然欢欣鼓舞,满口答应。 齐鹜飞跟着第一个保安回到负二楼,拿出手机说:“咱们加个好友吧。” 这个保安前后拿了齐鹜飞两百紫币,见他如此大方,哪有不愿意的,就拿出手机和他互相扫码,加了好友。 齐鹜飞看了看他的名字,说道:“钱大哥,那就拜托你了。” 保安说:“别叫我大哥,叫我老钱就行了。” 齐鹜飞说:“要是有人来提审狐妖,或有什么情况,麻烦你告诉我一声。” 老钱说:“放心,我会给你发消息的。” 齐鹜飞从地牢出来,就往司长办公室走去。 这件事情谢必安帮不上忙,他的职位太低,跟图拉翁之间差着好几级,甘鹏飞也不行,而且甘鹏飞这个人太正,搞不好就要公事公办。 唯一能帮上忙的,也只有司长秦玉柏。 图拉翁虽是政府代表,但人在虹谷县,总要给秦司长几分面子。 而且现在辛副主任还没走,如果辛环肯说句话,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齐鹜飞上楼找到刘通,也没有隐瞒,直接把情况跟刘通说了。 刘通看他火急火燎的,问道:“为了一只小狐妖,你得罪图拉翁值得吗?” 齐鹜飞说:“那狐狸一直在盘丝岭边长大,是我师傅指点的修行,又给她赐了名字,算起来也是我半个师妹。” 刘通说:“宗门豢养妖类,是需要申报登记的,你们当初为什么不来城隍司登记?” 这个问题齐鹜飞也问过无机子,但当时无机子似乎对妖类申报制度不屑一顾,并且颇有微词。 齐鹜飞也觉得天庭对妖类太过不公。 妖怪一旦申报登记,就要接受监管,出个门逛个街都要报告,还要打各种魔化预防针,控制其修行进度。 齐鹜飞觉得,师父主要还是舍不得钱。 盘丝岭上那么多小妖小精,要是都申报登记,个个去打针吃药,那得多少钱啊! 其实大门大派之中,不乏豢养妖怪的,但也没见他们个个都申报,偶尔也有他们养的妖怪在外伤人的事情发生,也就赔点钱了事,极少有因此而受到惩罚的。 齐鹜飞说:“狐在西山,不算豢养,只能算散养。而且当初是想过要申报的,但可能是师父一忙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现在师父不在,如果在我手里出了事,师父回来我可不好交代。” 刘通说:“图拉翁这人贪婪好色,到哪里都要搜刮一番,你想从他手里把人救出来,恐怕不容易啊。” 齐鹜飞说:“救不出来,我也要救。刘哥,你看能不能请司长出面帮忙说句话?” 刘通见他态度坚决,想了想,说: “我建议你还是先自己去找图拉翁求求情,该送礼送礼,该给钱给钱。贪婪是他的缺点,也正是你可以利用的地方。实在不行你再去找司长,毕竟这件事,一旦司里出面,后果就很难由你把控了。” 齐鹜飞想想也对,就问:“图拉翁住在哪里?” 刘判官拿出一个牌子,说:“城南假日山庄,你拿着这个手牌进去,他们不会拦你,图拉翁住在s13号房。” 齐鹜飞接过手牌,就告别了刘通,下楼骑上电瓶车,离开城隍庙往城南去了。 假日山庄离城不远,是一处风景优美的休闲胜地。 当然,整个虹谷县最好的地方是盘丝岭上的彩虹谷,但那里是黄花观的私产。城隍司和县政府也曾经找无机子谈过,要在那里开发旅游,但无机子一直没有同意。 齐鹜飞到了假日山庄,拿着手牌进去,果然没有人阻拦,直接上了楼,找到s13号房,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门就开了,来开门的人是朱太春。 朱太春先是一愣,问道:“齐鹜飞,你来这里干什么?” 齐鹜飞拱了拱手,说:“朱兄,我来拜访图大人。” 朱太春一皱眉,正想拒绝齐鹜飞,忽听得屋内的图拉翁说道:“让他进来吧。” 朱太春尽管不愉悦,但还是往旁边让了一步。 齐鹜飞走进房间,图拉翁刚从洗手间里出来,手上拿着毛巾一边擦手,一边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也不看齐鹜飞,把毛巾放到一边,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捏了一颗剥好的荔枝,塞进嘴里,很满足地咀嚼起来。 齐鹜飞并不在意他的轻视,也不急着说话,静静的等着图拉翁开口。 求人这种事情,不能着急,你一着急,就露了底牌,很容易陷入被动,被人牵着鼻子走。 图拉翁终于开口了,似笑非笑地问:“你叫齐鹜飞,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今日登门,有何贵干啊?” 齐鹜飞笑嘻嘻地说: “图大人光临敝县,作为本地唯一的宗门,黄花观理应扫榻相迎。可家师出门远游未归,弟子身份低微,贸然相邀恐有不敬,故特来拜会大人,恭祝大人宁寿安康、仙福永享!” 说着从包里拿出两盒营养品,放到茶几上。 图拉翁的正式职务是西牛贺洲三界联合政府仙宗管理委员会的委员,此次作为州府特派代表来参加麒麟山行动表彰大会,本应称呼他图委员,或者图代表。 但以朱太春为首的一些人私下都称呼他图大人,他看上去很享受这个称呼,齐鹜飞便也跟着这么叫。 图拉翁看都没看齐鹜飞拿出来的营养品,说: “算你有心,东西就不必了,你们黄花观也不是什么大门派,攒点家底不容易,还需好好经营,要将宗门发扬光大。我回去自会在仙宗管理大会上替你们说说,尽量给你们争取些资源。” 又叹口气,“唉,偌大个虹谷县,连个像样的宗门都没有,也实在说不过去。” 齐鹜飞明白,图拉翁这是欲迎还拒,明里暗里的告诉你,他可以从州政府争取到仙宗发展资源,但你也得表示一下诚意才行,这点礼他是看不上的。 第八十三章、 给天蓬的礼物(为押水菜子盟主加更) 齐鹜飞当然不指望图拉翁能帮黄花观争取什么资源。 这种人一旦黏上,别说争取资源,不把你敲骨吸髓诈个干净就算好的。 “听说图大人今天进山田猎,收获颇丰?” 齐鹜飞不接图拉翁的话,转而问起了打猎的事。 “怎么,你也对打猎感兴趣?” “家师也常去盘丝岭外狩猎,弟子偶有跟随。” “呵呵,那就奇了!”图拉翁斜睨着眼看着齐鹜飞,“既然如此,怎么妖怪就住在你家门口,你们都不知道呢?” 齐鹜飞道:“图大人此话何意?” 图拉翁笑而不语。 旁边的朱太春抢着说道:“你盘丝岭西山就住着一只二尾狐妖,要不是我们今天经过那里捉了来,谁知道将来会酿成什么祸事!” 齐鹜飞心中暗笑,幸亏朱太春在,要不然和这只老狐狸谈判还真不好谈。 图拉翁瞪了朱太春一眼,但他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没办法了。 “不错,今天我本想去黄花观考察的,但念令师不在,你身体又不适,不便叨扰,就改道岭西,准备去狮驼岭界视察一番,没想到就在县境之内捉了一只狐妖。” 齐鹜飞故作大惊道:“呀,你们把岭西的狐仙捉了?这可真是闹了天大的误会了!” 图拉翁说:“哦,难道那狐妖是你们豢养的?” 朱太春说:“不可能!豢养妖类需在城隍司登记造册,我从未听说虹谷县有人豢养狐妖。” 齐鹜飞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私自豢养妖类,否则非但救不出狐狸,搞不好还要被安个罪名,弄个处分。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们豢养的,自然养在盘丝岭上,怎会让她住在岭西?” “那你说什么误会?” “那狐狸乃是一位上神豢养,寄养在盘丝岭的。” “哪位上神?” “这……”齐鹜飞有些为难的样子,“不得家师应允,弟子不敢提及上仙名讳。” 朱太春不屑地说:“胡说八道!” 图拉翁却并不反驳,嘴角露着笑意,眼神却仿佛看穿了一切似的,把果盘推到齐鹜飞面前,说:“来,吃水果。” 齐鹜飞知道骗不过图拉翁,但他不拆穿你,就说明可以谈。 他拿出二两蛛丝,放在桌上,说:“黄花观别无长物,只有这蛛丝还有些用,这里二两蛛丝,请图大人笑纳。” 图拉翁拿起蛛丝仔细看了看,说:“早就听说盘丝岭上有天蛛吐丝,是难得的宝物,今日一见,果然是好东西!” 齐鹜飞便道:“图大人能不能看在上神和家师的面上,把那小狐狸放了,让我也好有个交代?” 图拉翁问旁边的朱太春:“你觉得我能这么做吗?” 朱太春正色道:“当然不能!图大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岂会轻信这等小人的话!” 图拉翁就把蛛丝往桌上一丢,对齐鹜飞说:“你看,大家都知道我的为人,这蛛丝你还是收回去吧。” 齐鹜飞知道二两蛛丝打动不了这个老贪,但见他对蛛丝已经动心,就狠狠心,把一斤蛛丝全部拿出来,说: “天蛛稀少,家师也不过养了七只,年吐丝不到七两。这里一斤蛛丝,是我能拿出来的全部存货了。图大人,您看……” 图拉翁眼里终于露出喜色,又把蛛丝拿起来,放在手上看了又看。 “真是好东西啊!” 旁边的朱太春急道:“大人,千万不要被这种小人蒙蔽!” 图拉翁哈哈大笑道:“放心,利害关系我还是分得清的。” 他说着把蛛丝放回桌上,不过这次没有用丢的。 朱太春放了心,看向图拉翁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尊敬。 “太春,送客!”图拉翁装模作样地厉声道。 朱太春就走到门口,打开房门,一伸手,对齐鹜飞说:“你可以走了。” 齐鹜飞默默把桌上的蛛丝收起来,瞟了一眼图拉翁。 他看见图拉翁面色镇定,但眼睛却一直盯着蛛丝。 当齐鹜飞把蛛丝放进包里时,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和贪婪。 齐鹜飞笑了笑,说声:“告辞。”便出了门。 他并没有走远,而是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隐身后,又回到了s13号房外,从景观阳台翻了进去。 图拉翁和朱太春还在客厅说话。 他听见图拉翁说:“太春啊,你说……那狐狸会不会真是什么上神寄养在那里的?” 朱太春说:“黄花观这种小地方,怎么会有上神光顾!” 图拉翁摇头道:“这也未必啊,当年你们高老庄不也是个小地方?你可知道我们捉来的这只狐狸有什么特殊之处?” 朱太春说:“能修成人身,也算不易。” 图拉翁说:“修成人身不算什么,你看见她那尾巴了吗?” 朱太春说:“看见了,有两条。” 图拉翁说:“相传大禹娶涂山氏为妻,天下狐族遂聚于涂山,受其庇佑。后来涂山氏衰,狐族四散,白狐困守青丘,金狐避难轩辕坟。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一条二尾小狐狸,正是出自轩辕坟的九尾金毛狐种。” 朱太春说:“这样的异种,怎会出现在盘丝岭?” “我也很疑惑,所以才有此一问。”图拉翁说,“先前我以为是从狮驼岭跑过来的。不过这姓齐的一来,我倒是相信,这狐狸不是野生的。” “难道真是上神托养?”朱太春十分惊讶,“那要不就还给那小子算了?” “还?”图拉翁冷哼了一声,“哼哼,除非上神亲来讨要,否则休想!这种狐狸,一旦让它成了气候,必酿大祸!当年掀起封神之乱的苏妲己,就是轩辕坟九尾金狐。” 朱太春道:“那就干脆送上斩妖台,一刀斩了!” 图拉翁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在沙发上靠下来,闭上了眼睛,似乎很累了一般。 朱太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齐鹜飞却听出来了,图拉翁和朱太春说了那么多,似乎另有所图。 但是他到底想干什么呢? 这时就听图拉翁忽然开口问道:“太春啊,天蓬已经多久没去你们高老庄了?” 朱太春说:“有好几十年了吧。” 图拉翁说:“也该去和他联络联络感情了。” 朱太春说:“庄里每年都会筛选礼物,差人送上去。” “嗯……”图拉翁沉吟片刻,“你说,要是把这狐狸送给他,他老人家会不会高兴?可惜只有二尾,要是九尾就完美了!” 齐鹜飞暗中骂了一声糙,这老东西,果然老奸巨猾! 吃不准小狐狸的来历,怕惹祸上身,又不肯放了,就想出这种主意来。 猪八戒好色,天下皆知,把九尾狐子送给他,他当然高兴。 如此一来,既拍了猪八戒的马屁,又能从高老庄那里骗来不少好处,关键是如果小狐狸真有什么背景,全让猪八戒去扛着,他不用承担什么风险。 朱太春却完全没听出其中的意味来,说:“这样不好吧?” 图拉翁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太春啊,我都是为你好啊!你现在去地牢,跟牢头交代一声,让他们好生看管,不能让小狐狸少了一根毛。等我回去的时候,把小狐狸带上,找个机会送到天蓬府上去,就说是你孝敬他老人家的。只要他一高兴,你以后要争庄主的位置,就多了几分把握。” 朱太春大喜,道:“谢图叔祖栽培!” 第八十四章、 两个戏精(为恒沣白银盟加更) 齐鹜飞的法力也快要耗尽,就跟着朱太春出去,到外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现出身形,一边恢复法力,一边思考对策。 现在已经知道了图拉翁的真实想法,就是把小狐狸送给猪八戒,以讨猪八戒的欢心,并从高老庄捞好处。 朱太春可能是他想扶持的一个阿斗。 如果这蠢货成为高老庄的掌门人,那以后高老庄就等于被图拉翁控制了。 这个计划比起一斤蛛丝来,的确有价值多了,但收益期偏长,而且存在风险,尤其是扶持朱太春做庄主这事,明显不太靠谱。 齐鹜飞马上在脑海中勾勒出三套救人的方案。 第一个最简单,也是最可能实现的,就是继续和图拉翁谈判,给他足够的好处,让他主动放了小狐狸。 他相信,只要有更好的价码,图拉翁会动心的。 但这一斤蛛丝已经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还能拿什么去和他谈呢? 第二个方案是请秦玉柏出面说情。 只要秦玉柏愿意,图拉翁应该会给这个面子。自己出点血是免不了的,这一斤蛛丝恐怕还是保不住。 但齐鹜飞有一些隐忧。 之前以为小狐狸只是一只普通狐妖,现在知道了她是九尾金毛狐子,属于异兽,一旦公开,日后不知道会被多少人盯上,恐怕再也难得安宁。 轩辕坟狐族后裔,和当年的妲己同出一族,难怪师父给她赐名时,她会选择姓苏。 不对,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第三个方案是直接救人。 劫地牢是肯定不行的,唯一的下手机会是在图拉翁回去的路上,最好不要在虹谷县境内。 但这就牵扯到两个问题。 一是图拉翁是坐空中巴士来的,总不可能直接在天上打劫。必须要选一个合适的地方,想办法让他在那里停下来。 二是实力问题。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下毒?还是提前布置陷阱? 齐鹜飞想了一会儿,决定放弃第二套方案,还是以谈判为主,实在不行,就干脆来硬的,但是一定要做好周密的计划。 下定决心后齐鹜飞便回到了山庄内,找了一个地方,确定从s13号房的观景台上可以看见他。 他先在那里站了一会儿,神识通过镜子放向远方,观察着s13号房观景台上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他开始紧张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拿出手机,在屏幕上随意翻了翻,又放到耳旁假装打电话的样子,一会儿又把电话放下,塞进口袋里,又从口袋里拿出来。 如此反反复复,显得非常焦虑,仿佛有一件重大的事情让他难以下定决心似的。 图拉翁站在s13号房的观景台上,手里端着一杯茶,饶有趣味的看着远处的齐鹜飞,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齐鹜飞觉得差不多了,就站定了身形,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衣服,仿佛做出了某个重大的决定。 他穿过山庄的花园,重又来到s13号房门前轻轻敲了敲。 图拉翁过来开了门,看见他故意沉下脸来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齐鹜飞假装探头探脑,朝门里张望了一番。 图拉翁说:“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就我一个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齐鹜飞嘿嘿一笑,知道自己所猜的不错。 先前谈不成,无非是价码不够。 他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图大人,还是刚才那件事情,请您高抬贵手,把小狐狸给放了,上神寄养的东西,如果在我手上丢了,等师父回来,我实在无法交待。” 图拉翁冷笑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什么上神不上神的就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一只二尾的小狐狸要还给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可知道它的价值呀?” 齐鹜飞说:“图大人,您不妨开个价。” 图拉翁说:“十斤蛛丝,我马上放人。” 齐鹜飞心说你特么的心也太黑了! 师父养成天蛛至今,蛛丝的总产量有没有10斤都不好说。 “图大人,不是我不肯,实在是蛛丝产量太低,这一斤蛛丝已经是黄花观的全部家底了。” 图拉翁说:“我知道天蛛吐丝产量不高,这样吧,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蛛丝我也不要了,你给我几只天蛛吧,我拿回去帮你研究研究,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什么方法提升一下产量。” 齐鹜飞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 师父忙活了上百年,好不容易才养成了七只天蛛。 你妹的恬不知耻的开口就是给你几只。你怎么不把我黄花观直接搬走呢? 齐鹜飞发现图拉翁的贪婪已经远超自己的想象,这样谈下去是没有结果的。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你永远无法满足他。 看样子第一套方案已经不可能了。 他决定使用第三套方案,但是表面上还是要继续和图拉翁谈,要稳住他,不能让他起了疑心。 “家师一共就养了七只天蛛,而且都是雌性,不能培育后代。就算你拿回去也没什么用。不过说到提升产量,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如果图大人愿意,我们可以合作。” 图拉翁听到齐鹜飞不愿送他天蛛,十分不满,已经拉下了脸,兴趣寥寥地说:“怎么个合作法?” 齐鹜飞说:“按照现在的蛛丝产量,单蛛年产不过一两,七只天蛛年产量还不到一斤。蛛丝产量全在饲料。经过家师多年研究,发明了一种七毒养元丹,配合现有的猪饲料来喂食,蛛丝产量可提升10倍,也就是达到单蛛月产丝一两以上,七蛛年产量可达到8斤左右。可惜我黄花观财力不济,吸毒养元丹所需的一些药物十分难搞,所以至今没有配成。” 图拉翁似有所动,问道:“你说的这个七毒养元丹需要哪些药物?” 齐鹜飞说:“丹方中别的药物都还好说,唯有龙骨、龙涎香和七色灵芝比较罕见。” 图拉翁哈哈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龙骨龙涎香市场上就能买到,七色灵芝花点心思去找找也不是不能凑齐。” 齐鹜飞说:“如果图大人能帮忙配齐七毒养元丹的材料,我们合作养蛛,我以七蛛入股,您以药材饲料入股。我们各占一半,年产8斤蛛丝,我黄花观拿四斤,您拿四斤,以后年年如此,不知图大人意下如何?” 图拉翁说:“你这法子要一年后才能验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齐鹜飞说:“不需要一年,看蛛丝的月产量即可。而且我怎么敢欺瞒大人您呢?您身居高位,握有大权,我小小一个黄花观弟子,欺骗您不等于自寻死路吗?” “就算此事为真,你师父不在,你能做得了主?” “师父不在观中一切事物皆由我全权负责,何况这对黄花观是天大的好事,师傅没有理由不同意啊。” 图拉翁说:“好,那就以1月为期,我过两日回去,你随我到纳兰城,我帮你把药物配齐,一个月后若是蛛丝产量提升,我们的合作就算达成了。” 齐鹜飞就问:“那就请图大人把狐狸放了吧。” 图拉翁把脸一板说:“这是两码事!合作归合作,你出天珠,我出丹药,这是互惠互利的事情,咱们谁也不欠谁的。” 齐鹜飞真想上前抽他一个耳刮子。 要不是老子有心理准备,非被你气得当场吐血不可。 他心里愤怒,脸上不动声色,说:“既然图大人如此说,那我还有一物,想用来交换狐狸。” 第八十五章、 真正的计划 图拉翁很满意自己的策略,说: “看样子你们黄花观宝贝不少吗!你既然不舍得天蛛,还有何物能抵得上九尾金毛狐子的价值?” “一枚麒麟蛋,如何?”齐鹜飞说道。 “你说什么?”图拉翁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猛的挺直坐起来。 “一枚麒麟蛋。”齐鹜飞重复道,“抵一只小狐妖,应该绰绰有余吧?” “你不要信口胡说!天下麒麟都困在凤麟洲内,你哪来的麒麟蛋?”图拉翁喝道。 “麒麟蛋当然不在我身上。” “那在哪里?” “在麒麟山。” “麒麟山?” 齐鹜飞说:“麒麟山行动中,我曾深入蛇穴,引蛇出洞,这您是知道的。但蛇穴之中还有很多宝物,你恐怕不知道吧?” 图拉翁突然来了兴趣,看向齐鹜飞的眼神都是带光的,仿佛在看一个挖不尽的宝藏。 “你且说来听听,休想诓骗我。” “麒麟山獬豸洞乃是当年赛太岁与金圣宫娘娘居住之所,这一点天下共知。然而现在的獬豸洞却并不是当年的獬豸洞。当年的獬豸洞被孙悟空一棒捣毁,现在的獬豸洞不过是为了开发旅游而仿造出来的。” “这我当然知道。”图拉翁说,“那蛇穴就是真正的獬豸洞,这在麒麟山行动报告里已经写了,不是什么秘密。” “那报告里可写了洞里的财宝?” “那倒没有。” “当日我在那洞**,看到金银成山,珠光如昼。我想这也是端木家为什么如此不遗余力地参与麒麟山行动的原因吧。” 齐鹜飞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块玉佩和一个金元宝。 “这是我在洞里顺手捡来的。” 图拉翁接过来拿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点点头说: “的确是旧时宫廷用的东西。不过金银财货,对修行人没什么用处,像端木这样的修行世家怎会为此而大动干戈?” 齐鹜飞说:“他们的目的当然不是金银财宝,而是洞中的一株神草。” “神草?什么神草?” “我也不知道什么神草。我进入蛇穴时,看见蛇妖一直盘着身子护着一株发光的草。” “哦,你可看清了那草长什么样子?” “那草通体幽黑,散发幽光,共有九片叶子,片片好似人形,如活的一般。” “九幽束魂草!”图拉翁不自觉的叫出来。 齐鹜飞假装没有听清,问道:“图大人,您说什么?什么草?” 图拉翁摆手道:“你不用知道,告诉我那草现在何处?” 齐鹜飞说:“我把大蛇引出来后就受了重伤,昏迷不醒,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图拉翁一愣,又自嘲道:“我真是糊涂,如此异宝,端木家的人岂会放过。” 齐鹜飞把九幽束魂草的事说出来,一方面是为了取得图拉翁的信任,另一方面也是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到端木家身上。 生性贪婪的人最容易见利忘智。 只要他被贪婪蒙蔽了心智,就容易露出破绽,齐鹜飞就能从中寻找救出小狐狸的机会。 图拉翁紧锁着眉头,想必是在思考怎样从端木家手里把九幽束魂草给弄出来。 齐鹜飞心下暗笑,也不说话,就让他胡思乱想去吧。 他想的越多,就越在乎,慢慢就会觉得这是他的东西,只是被别人夺走了,心里就会痒,会恨,不把东西得到手,就难受得不得了。 这是贪婪之人的共性。 过了好半天图拉翁才缓过神来,想起正事,问道:“你刚才说的麒麟蛋是怎么回事?” 齐鹜飞说:“麒麟蛋的消息是我听蛇妖说的,当年赛太岁在此开立洞府时,在山中找到了一枚麒麟蛋,后来又将他自己和金圣宫娘娘的精血附着其上,使麒麟蛋具有了活性,若不是恰逢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朱紫国,孙悟空为救金圣宫娘娘出去,捣毁了赛太岁的洞府,那只麒麟蛋恐怕就要被孵化出来了。” “难怪此山叫麒麟山,原来古时真有麒麟出没!”图拉翁眼睛放光,已经对齐鹜飞的话深信不疑,“那麒麟蛋现在哪里?” 齐鹜飞说:“就在麒麟山中一处秘密的所在。” 图拉翁说:“好,你带我去找,找到麒麟蛋,我就把那只小狐狸还给你。” 齐鹜飞说:“你先放了狐狸,我就带您去找蛋。” 图拉翁怒道:“你信不过我?” 齐鹜飞说:“您身居高位,法力高强,要是拿了麒麟蛋,又不放狐狸走,我也拿你没办法不是?就算去告状也没人信我。” 图拉翁说:“既然不信,那就算了。” 齐鹜飞不信图拉翁对麒麟蛋不动心,九尾狐再稀罕,能有麒麟稀罕? 他说:“图大人若是不感兴趣,我就只好将麒麟蛋献给辛天君或者郭将军,以谋个前程了。” 图拉翁脸上的肌肉颤了颤,比丢了钱包还心疼。 齐鹜飞感觉到胸前的镜子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擦,这是要杀人夺宝了? “那我要是放了狐狸,你却没找到麒麟蛋怎么办?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图拉翁问道。 齐鹜飞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小狐狸的洞穴你也去过了,盘丝岭又不大,黄花观就在山上,我们能躲到哪里去?我要是敢骗你,我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您捏死我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 图拉翁显然被齐鹜飞说得动心了,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权衡得失。 齐鹜飞趁热打铁地说道:“只要您放了小狐狸,我保证找到麒麟蛋。另外我刚才所说的合作方案依然有效,提升蛛丝产量后,我们一家一半,年年分红。” 图拉翁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那我就信你一回,我现在就打电话叫他们放人。” 他拿起电话,又警告道,“你要是敢骗我,你和黄花观都将永世不得翻身!” 盯着齐鹜飞看了三秒钟,才拨通了朱太春的号码命令他放人。 齐鹜飞不知道朱太春在电话那头是怎样的表情,他也没心情去关心。 静静地等着图拉翁打完电话,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终于落了下来。 但他知道,现在还远没到放松并庆祝胜利的时候。 他既不想把麒麟蛋交给图拉翁,也不想分一半蛛丝给他。 这种人,只要尝到了甜头,早晚会把你的产业吞掉,把七只天蛛都夺走。 一切都只是为了稳住图拉翁的权宜之计。 把他骗去麒麟山,然后想办法干掉他,这才是齐鹜飞真正的计划。 第八十六章、 你敢不放人 图拉翁挂了电话站起来说:“好了,你现在回去把狐狸接走,准备一下,马上跟我去麒麟山。” 齐鹜飞说:“图大人,我现在还不能跟你去。” 图拉翁面色一沉,眼中杀机立盛,道:“怎么,你反悔了?” 齐鹜飞说:“总得容我准备一下。” 图拉翁问道:“你要准备什么?” “麒麟蛋所藏之地十分隐秘,恐怕不是去了就马上能找到的,要不然也不会一千多年过去都无人发现。 另外,秦司长说这两天要带辛天君到黄花观去视察。您总得让我接待一下吧,万一我跟你走了,他们问起来怎么办?我是说实话呢,还是说实话呢?” “你别想拖延时间,要是敢骗我,辛环也救不了你!” 齐鹜飞说:“我怎敢骗你!您尽管放心,蛇妖已死,这麒麟蛋的下落除了我之外,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图拉翁道:“那好,我就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我们启程去麒麟山。” 齐鹜飞想了想,似乎在盘算日子,然后说:“我看不如这样,过些日子我就要到纳兰城参加仙试,我以此为由,提前几天请个假,然后陪你去一趟麒麟山,这样不容易让人怀疑。您这两天就安心在虹谷县待着,好好游览一下这边的风景。” “仙试?”图拉翁疑惑道,“今年的仙试日不是已经过了么?” “我参加的是补考。” “你现在仙品几品了,还要参加补考?” 齐舞飞面露愧色,道:“说来惭愧,弟子至今还未入品。” 图拉翁似乎有些意外,眼中露出一丝轻蔑之色,说:“难怪你在功德林里吐成那样!但你的功德是怎么回事?” 齐鹜飞一脸遗憾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功德都没有,可能是在功德林里呕吐,对天道不尊,受罚了吧。” 图拉翁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又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只要你帮我找到麒麟蛋,我保你拿到仙人证。” 齐鹜飞假装大喜过望,说道:“那就多谢图大人了。” …… 从度假山庄出来,齐鹜飞突然有种浑身乏力的感觉,好像刚刚和谁干了一架。 原来演戏也是这么累的啊! 他骑上电瓶车,回到城隍庙。 朱太春站在庙门口,脸上罩着一层黑煞气,拦住齐鹜飞问道: “你小子又说了花言巧语,让图大放了那妖精?” 齐鹜飞说:“我说什么你不都在场听见了?” 朱太春说:“你肯定是在我走后又回去了,要不然怎么会到现在才回来?说,是不是送礼了?” 齐鹜飞差点想笑,真是一头蠢猪,送礼这种事能告诉你吗? 不过鉴于对方有个同样蠢但来头很大的老祖宗,齐鹜飞还是决定不当面骂他蠢了。 “那你该去问图大人。”他说。 朱太春认定了他送礼,面露不屑之色,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小人!” 齐鹜飞毫不在意,问道:“狐狸呢?” 朱太春说:“当然是在牢里。” 齐鹜飞没想到朱太春敢不听图拉翁的话,倒是有几分刮目相看起来。 “你看我干什么?” “我看你是不想好了,还想不想当高老庄未来的庄主了?” 朱太春一愣,越发确定图拉翁收了齐鹜飞的礼了,不然怎么会把这种事告诉他。 他气得脸色发青,胸膛起伏,又骂了一句“小人!”,转身就走。 齐鹜飞说:“你真敢不放人?” 朱太春脚步不停,反手一甩,一张纸条如箭般射过来,空气中发出哔啵的爆音。 齐鹜飞知道朱太春用了独门手法,附加了法力,想让他丢个脸。 他伸手一挡,感觉到一股很强的法力激荡。 这家伙蠢归蠢,实力还是有点的。 纸条的速度降了下来,缓缓落到齐鹜飞手中。 这是治安处提放人犯的条子,盖着一队的印章。 朱太春已经走远。 齐鹜飞笑了笑,冲他的背影喊:“谢了,老朱!” 朱太春的身形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加快脚步走了。 齐鹜飞拿着条子下了地牢,找到保安老钱,把条子给他。 “没问题吧?” 老钱说:“没问题,马上放人。” 老钱就带着齐鹜飞去了关押小狐狸的房间,撤了捆妖锁。 狐狸看着齐鹜飞,眼中隐泛泪光。 齐鹜飞让老钱到外面等着,又转过身去不看,说:“你化成人形吧。” 然后就听到小狐狸说:“嗯,已经好了。” 齐鹜飞就转回身来,看见苏绥绥秀发垂肩,穿着一身红色长裙,与这牢房单调的灰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平白增添了几分秀美和生气。 “越长越好看了嘛!”齐鹜飞说。 苏绥绥噗嗤一笑,愁眉顿解,盈盈一拜,道:“齐哥,给你添麻烦了。” 齐鹜飞连忙扶住她,说:“大家都是邻居,何必多礼。再说这麻烦也是我惹来的,我早该预防的,要赔礼也是我向你赔礼。” 苏绥绥说:“哪能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齐鹜飞说:“行啦,咱俩别客气啦,赶快回去吧。” 他就带着苏绥绥往外走,和两个保安打过招呼后,离开了地牢。 齐鹜飞取了电瓶车,要用电瓶车载着苏绥绥回盘丝岭。 苏绥绥忸怩着不肯上车。 齐鹜飞想起来,上一次他载她回去用的飞剑,确定了苏绥绥是妖精而不是妖怪。 他拍拍电瓶车的后座,说:“上来吧,挤是挤了点,但这车很舒服的。” 苏绥绥说:“我们还是走回去吧,牢里不干净,我没洗澡。” 齐鹜飞觉得牢里挺干净的,忽然想起苏绥绥是狐身,明白了原因。 他从包里取出王寡妇给他的香水,说:“呐,送你个小礼物。” “这是什么?” 苏绥绥接过来,揭开礼盒上的绳花,打开盒子,双眼立刻放出了惊喜的光。 “哇,这么好的香水!齐哥你太好了!” 她兴奋地跳起来,一个雀跃,差点就要去搂齐鹜飞的脖子,猛然刹住,脸腾一下红了。 齐鹜飞指着城隍庙一角说:“那边是洗手间,很干净的,有镜子,你去试试。” 苏绥绥就拿着香水去了洗手间。 齐鹜飞坐在电瓶车上等着。 太阳照着大街,庙门口人来人往。 唉,果然是女人,妖精也不能例外。 喷个香水一秒钟的事,非要折腾半天,老爷们大宝剑都耍完两遍了。 过了好久,苏绥绥才提着裙子,款款地从洗手间出来。 “齐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事,上车吧。” 齐鹜飞闻到苏绥绥身上淡淡的香味。 嗯,果然是高级香水,味道清雅,带着股自然的芬芳,好像幽谷的兰花,很远就能闻到,而即使走近了,也不会变得浓烈。 “真好闻!”齐鹜飞说。 苏绥绥的脸一红,默默跨上电瓶车,轻轻扒住齐鹜飞的肩。 两人紧挨着,齐鹜飞感觉背后肉肉软软的,脖子上能吹到苏绥绥嘴里呵出的气。 盘丝岭小路上迤逦的风光叫人迷醉,那迷人的香水味在神经末梢游离。 他一路开着车,想起了广寒宫那美丽的画面。 咦,不对,怎么有点血气浮躁? 身体好像不太对劲。 我在想什么呢? 这香味…… 我擦,王姐给的是什么香水…… 第八十七章、 七色天蛛与九尾神狐(为恒沣白银盟再加更) 幸亏老子百毒不侵! 齐鹜飞强行把挂下来的鼻血给吸了回去。 骑着电瓶车,一把刹车,一把电门,晕晕乎乎摇摇晃晃地往山上去。 小狐狸哎呀呀地叫:“哎呀……齐哥你开车技术……哎哟……有待提高哦!” “山路崎岖,你别乱动!” “我没动啊,明明是你在动。” “那你就动动,保持平衡。” …… 树林里的蛤蟆撑直了前掌,瞪长了眼睛。 “鸡哥鸡哥,快来看,这次是电驴震……” 啪! 蛤蟆被一翅膀拍进了土里,蹬踢着三条后腿。 “叫你不长记性!” 锦鸡收回翅膀,扭头一瞧。 “哎唷窝糙,死蛤蟆腿又变粗了,你这是要挑战我的地位啊!” 它上去在蛤蟆屁股上用力踩了一爪子。 “叫你好好修行,好好修行,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 蛤蟆吃痛,三条腿立刻变成了两条半。 锦鸡才满意地背着翅膀,迈着雄赳赳的步子,走进了树丛。 …… 齐鹜飞不敢再让小狐狸住在西山,直接把车开去了黄花观。 “以后你就搬到观里来住,我不在的时候,可以帮我看看家、喂喂蜘蛛什么的。” “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你师父回来不会说吗?” “放心,我现在是掌门大弟子,一切我说了算。” 齐鹜飞拍着胸膛保证。 “再说了,你的名字都是师父起的,也算他的弟子,搬进来不是很正常嘛。” “可是观里供着三清三圣,我一个妖女……会不会不敬?” “怕什么,圣人老爷在天上住着,你以为他们会关心我们这小小的黄花观?” “这可说不定,不是说‘圣人一念,时光亿载,圣人一眼,众生望穿’吗?” “切,真要这样,世道怎还是如此不公,坏人怎么横行,好人怎么受苦?莫不是圣人老爷睡着了?” 苏绥绥噗地笑出来,说:“齐哥你这样说可是要遭口业的!小心天打雷……” 忽地想起那天山上突来的那一道可怕的威雷,连忙闭上了嘴。 齐鹜飞压根没想到给小强招来的闪电会给别人心里留下巨大的阴影,把电瓶车停到老榆树下,虚空一指,招来一道闪电,给电瓶车充电。 “你说这个吗?”齐鹜飞指尖连着闪电,哈哈大笑。 苏绥绥觉得这种充电方式新奇好玩,也不觉笑起来。 二人的笑声没有把门口呼呼大睡的老黄狗吵醒,却引来七个蜘蛛,从里面爬出来,趴在大门口的门槛上,排成一溜,瞪着小圆眼睛看。 齐鹜飞猛地收起笑容,摸了摸屁股。 他收起电,走到观门口,先蹲下看了看老黄狗,然后扭头看着门口的蜘蛛,一指身后的苏绥绥说: “她以后来我们观里住,我不在的时候,她会照顾你们。” 七个蜘蛛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大大小小五十六个眼珠转来转去。 苏绥绥蹲下来,问齐鹜飞:“它们能听懂吗?” 齐鹜飞说:“当然能听懂。” 苏绥绥说:“那不都成精了?” 齐鹜飞说:“是精是怪就不知道了。” 苏绥绥低头看了眼,脸一红,说:“它们也能修成人身的吧?” 齐鹜飞想起天蛛化形丹,说:“说不定不用修,养着养着就变成人了。” 苏绥绥一愣,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齐鹜飞已经站起来,命令七蛛:“走吧,回去给你们弄吃的。” 他就和苏绥绥一起往里走,一边走一边给她介绍黄花观里的布局。 “那边就是三清殿,你以后尽量少去,毕竟是妖身。” “你刚才还说……” “嘘!在外面说说,当着面还是要给他们留点面子的。” 苏绥绥就掩着嘴笑。 齐鹜飞又介绍道:“前面是三圣殿,供奉的是火云宫三圣。师父他老人家说,人间万象,都是三圣所立,不可不敬,所以要日日焚香洒扫。” “那么说,三圣殿我每天都可以进去了?” “可以,三圣老爷爷很慈祥的,哈哈……” 齐鹜飞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那后面是伙房,你去过的。那边是丹房、那边是娘娘殿……” 七蛛一直跟在齐鹜飞身后,冷不丁就插到两人中间,从一条竖线,变成一条横线。 苏绥绥哎呀一声叫,怕踩到蜘蛛,不停地往边上移。 齐鹜飞和苏绥绥之间就越来越远,七蛛的间距越来越大,最后远到齐鹜飞需要大声喊话: “喂——,那边是师父住的……那边是客房……” 苏绥绥也大声回应:“噢——知道啦!” 蜘蛛们这才重新聚拢到齐鹜飞身边去了。 苏绥绥走过来时,它们又刺啦一下摆开阵势,仿佛保镖见到了刺客。 齐鹜飞骂道:“你们又闹什么?不想好了?要不要把你们全关盘丝洞里去饿上个七天?” 七蛛这才收了阵,但依然警惕地横走在二人中间。 齐鹜飞摇摇头,对苏绥绥说:“大概是吃太饱了,缺少运动。” 苏绥绥一笑,说:“我看未必哦。” 齐鹜飞指着其中一间客房说:“你就住这里,一会儿你自己收拾,缺什么去仓库拿。” 他刚说完这话,七蛛忽然炸了窝似的,在地上一阵乱爬。 一会儿聚成一堆,吱吱吱,似乎在商量什么,一会儿又一字排开,挡在客房门口,瞪着眼睛虎视眈眈。 齐鹜飞火冒三丈,又想开骂。 苏绥绥却笑了,对齐鹜飞说:“齐哥,我看她们呀,是在吃醋呢!” “什么?”齐鹜飞莫名其妙。 苏绥绥说:“齐哥你走吧,这里交给我。” 齐鹜飞警告道:“你小心点,这些蜘蛛可咬人!还专咬……” “专咬什么?” “没什么,反正咬上又毒又痛,我从小不知道被它们咬过多少口!” “没事,你走吧,我能应付。” 苏绥绥一边笑,一边把齐鹜飞往远处推。 齐鹜飞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挡在客房门口的蜘蛛,摇了摇头,走开了。 他先到门口看了看老黄狗。 老黄狗还在呼呼大睡。 齐鹜飞就在观门口的青石板上坐下来,愣愣的望着天空发呆。 这没有蝉鸣,没有狗叫的日子,真是有点不习惯。 他干脆开始打坐,调匀刚才一直起伏不定的气血。 自己的心境还是缺乏历练,都百毒不侵了,居然还这么浮躁。 万一碰到厉害一点的迷幻魔药,只怕难以自控,还是要修心啊! 想到了毒药,他就想到了图拉翁。 这个老狐狸,要完全骗取他的信任,恐怕不太容易。 自己有七蛛之毒,提取毒液,配置毒药都不难做,但怎么让图拉翁服下去呢? 第八十八章、 化干戈为玉帛 齐鹜飞调匀了气息,感觉气血已经完全平复,就起身打算进去看看。 他担心小狐狸搞不定那些蜘蛛,万一真被蜘蛛咬了,那可是要命的。 按照《养蛛致富经》中的记载,七色天蛛有剧毒,中者立死,唯一的解毒法是以五行相克之法,让对应颜色的天蛛再咬上一口。 五行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 火又克金、金又克木、木又克土、土又克水,水又克火。 比如被赤蛛咬到,赤蛛属火,乃是中了火毒,需以水克之。 七蛛之中,蓝蛛也称玄蛛,其色玄而泛蓝,其性属水。只要用蓝蛛再咬上一口,火毒自解。 若是七毒俱全,则百毒不侵。 但除了齐鹜飞这样从小在濯垢泉中泡澡,被七个蜘蛛同时咬中的情况,要想七毒俱全实在太难,不死的概率太低了。 齐鹜飞回到给苏绥绥准备的客房,见房门关着,敲了敲门,无人响应。 不会是真被咬伤,中毒了吧? 他推门进去看到房间里没人。 出来在院中找了一圈,听到伙房中滴滴叨叨的声音,过去一看,发现苏绥绥正在菜台上切菜,而七个蜘蛛就在旁边的墙上趴着。 只见苏绥绥把一根黄瓜在水里洗了洗,往案板上一放,用刀背一拍,然后竖起菜刀哒哒哒的切了几下,一边切一边自言自语: “你们记着,这个黄瓜呀,要先拍碎了再切,这样蘸上酱料才能入味,如果你是拿来生炒就不要拍碎了,直接切成片或者切成条都可以。” 齐鹜飞看到墙上的七个蜘蛛在那里看得目不转睛,偶尔还吱吱的发出一些声音,才知道小狐狸原来是在教蜘蛛们怎么做菜。 擦,这是真成精了! 苏绥绥又洗切了许多菜,一边做一边讲,把菜和配料都准备好以后,她又开始讲解调料,这个是盐,这个是鸡精,这个是耗油,这个是生抽…… 讲完了就开始演示如何做菜。 墙上的七蛛一直盯着她看,但不像先前那么具有敌意了。 齐鹜飞十分好奇。 难道只是教它们炒菜就能化干戈为玉帛? 蜘蛛学炒菜干什么? 雌性动物真是不可理解! 他走进去问道:“绥绥,你这做菜的本事是从哪里学来的?” 苏绥绥说:“齐哥,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出生就遇母难,从小被我养母带走,在人间长大,一心想要做人。我养母是个很会做菜的人,我做菜的手艺呀,都是从她那里学来的。” 齐鹜飞说:“难怪,上次我就想问你,还以为你在西山藏了个厨娘。” 苏绥绥说:“以后我就给你们黄花观当厨娘吧。” 齐鹜飞哈哈大笑说:“那我可不付工钱。” 苏绥绥说:“工钱不用付,但是你能不能教我炼丹?” 齐鹜飞说:“当然可以呀,以后我炼丹的时候你帮我拉风箱好了。” 苏绥绥说:“好啊,拉风箱有什么技巧吗?” 七蛛忽然吱吱吱地叫起来,然后从墙上飞快地爬下来,一溜烟地出去了。 齐鹜飞奇道:“它们干嘛?” 苏绥绥说:“你才是她们的主人,我怎么知道?” 齐鹜飞想想也是,就问:“你教他们炒菜,他们能听得懂吗?” “她们可聪明了,齐哥你千万别小看她们。也许有一天,黄花观就会多出七个会做菜的厨娘来。” “那你不是成厨师长了?” 苏绥绥笑道:“我才不要做长,只要她们不嫌我就好了。到时候,我们每人给你做一道菜,让你尝尝八仙过海大拼盘的味道。” 齐鹜飞怎么也想不出七个蜘蛛爬到灶头上做菜的样子,把它们变成菜还差不多。 “她们回来了。”苏绥绥看着门口,“咦,她们抬着什么?好像是一本书……我去看看。” 齐鹜飞转脸去看,七个蜘蛛正围成一圈,抬着他藏在丹炉风箱里的《花花仙子》,吭哧吭哧地爬进来。 我擦,我说让她帮忙拉风箱,可没说拉风箱一定要看这个啊! 他一把拽住苏绥绥,抢步上前,从蜘蛛背上捡起杂志,卷巴卷巴塞进兜里,说:“那个啥……你赶紧教他们做菜吧。” 苏绥绥已经瞟见了杂志的封面,脸一红,想笑又没好意思笑,默默转过身去,面对着灶台,继续做她的菜。 齐鹜飞狠狠地瞪了一眼蜘蛛。 蜘蛛们就乖乖地爬到墙上,继续听小狐狸厨娘讲课去了。 苏绥绥催齐鹜飞快走,说:“你在这儿都没法安心做菜了,做得不好倒没什么,可要是教错了就不太好了。” 墙上的七蛛也吱吱吱吱的叫,似乎在附和小狐狸的话,催促齐鹜飞快走。 齐鹜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堂堂黄花观掌门大弟子,居然被一只狐狸和七个蜘蛛给赶出了自己家的伙房。 他从后院走到前院,从三清殿走到三圣殿,然后呆呆的站在院子里抬头望天,竟然想不起自己这会儿该干什么。 唉,享福的人总是如此空虚! 这时候观里的迎客钟忽然发出咚咚的两声响。 咦,这是有人来拜山? 齐鹜飞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人正式来拜山了。 山下有一块叩山石,一般修行人路经此地,如果要上山,会用法力叩之,山上的迎客钟就会响。 钟响几声,就表示几人来访。刚才响了两声,说明来的是两个人。 院外传来咕咕的叫声,齐鹜飞知道这是锦鸡来报信了。 他来到前院,打开门,锦鸡正在门口好奇地看着老黄狗。 “旺财没事吧?”锦鸡问。 “他没事。”齐鹜飞说,“你好像很关心他嘛!” 锦鸡说:“都是自家兄弟,关心是应该的。” “以前你们可没这么要好,每次都鸡飞狗跳的,你好像差点被他咬过吧?” “不打不相识嘛!再说旺财也不会真咬我,他不是那种狗。” 齐鹜飞欣慰地点点头。 妖的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简单而美好。 就像小孩子,昨天刚打了一架,今天就又好得舔一根棒棒糖了。 长大以后,你就成了人,就再也没有那样的生活了。 有时候,他觉得妖化形成人,未必是一种正确的选择。 这究竟是天道本来的安排,还是人占据了天道的资源后,让妖类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呢? 锦鸡忽然想起自己是来报告的,忙道:“老大老大,有人上山了。” “什么人?” “一男一女,女的倒是个美女,但男的却是个小老头。” 锦鸡晃了晃脑袋感慨,“不般配呀不般配,这年头好白菜都让猪给拱了,还是头老猪。” 齐鹜飞笑骂道:“关你屁事。”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观门外,准备迎接客人。 第八十九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端木博文背着手,沿着上山的小路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停下来这里那里地看看。 “好山,好山啊!” 旁边的端木薇也跟着停下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爷爷,哪里好了?这里的山既不雄奇,也不险峻,比麒麟山差远了。” “丫头啊,看山不能只看表面。山不再高,有仙则名嘛。” 端木博文往前走了一段又感慨,“好阵啊,好阵!” 端木薇奇道:“什么阵?” 端木博文指着两边的树林说:“这里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融入了阵法,环环相扣,阵阵相连,又得天然之妙趣,这个布阵的人不简单呐,连我都看不出阵眼的位置。” 端木薇说:“你走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你想让我被阵困住吗?” “难道这山里的阵法这么厉害,爷爷您都破不了?” “我们是来拜山的,不是来破阵的。真要闯进去,那就成了不速之客,你想让山上那小子把你赶走吗?” 端木薇说:“他敢!” 端木博文摇头道:“你呀你呀,心软嘴硬!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啊,心思要聪慧,嘴上要甜,像你这样啊,将来是要吃亏的。” “爷爷……”端木薇撒娇道,“你说什么呢!” 端木博文哈哈大笑:“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上山去吧。” 他们沿着山路,到了黄花观前,齐鹜飞早已等在那里。 他见到端木博文,躬身施礼道:“原来是端木老前辈,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又对端木薇说:“端木小姐,欢迎欢迎。” 端木薇好奇地打量着黄花观的门头,又看到两旁柱子上的对联,轻轻地念出来: “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端木博文见齐鹜飞彬彬有礼,手捻白须,颔首微笑道:“千年黄花观,果然名不虚传。仅这一联好字,西牛贺州的宗门里就找不出几家来。” 齐鹜飞说:“前辈过奖了,二位里边请吧。” 他对端木博文和端木薇的到来是真心欢迎。 当日在麒麟山面对花面狸的时候,端木薇身上的护身符好歹帮他挡过一击,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据王寡妇讲,他受伤后在纳兰城抢救,端木家不遗余力,拿出了珍藏的续命丸,这份恩情他是记在心里的。 齐鹜飞带着二人入观,一路介绍了各处院房,便将他们带到客堂。 苏绥绥早已听到前院人声,知道有客来访,就过来献茶。 齐鹜飞向他们介绍:“这是我师妹苏绥绥。” 端木薇好奇道:“我听王姐说,黄花观里就你和你师傅二人,不曾听说你有个师妹呢。” 齐鹜飞解释道:“我苏师妹一向在外修行,近日方回,所以别人都不知道。” 端木薇“哦”了一声,恍然道:“原来如此。” 端木博文上下打量了苏绥绥几眼,笑而不语。 苏绥绥敬完茶,说:“二位慢用,我去准备斋饭点心。” 然后便盈盈一礼,退了下去。 端木博文看着她的背影,笑道:“令师好调教。” 齐鹜飞知道苏绥绥如今的修为还不能掩藏妖气,瞒不过端木博文的眼睛,便顾左右而言他,端起茶杯道: “前辈请用茶,这茶叶是我们盘丝岭上自家种的,虽比不上麒麟毛尖,但也有独特的味道。” 端木博文端起来品了一口,说:“嗯,果然好茶。” 齐鹜飞觉得差不多了,就问:“端木前辈,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端木博文说:“哪有什么可指教的。你当日深入蛇穴,以身犯险,引蛇出洞,才让蛇妖伏诛于天威之下。这对麒麟山,乃至整个朱紫国的百姓来说,都是天大的功德。我们端木家和麒麟山颇有渊源,山上出了天妖,我等责无旁贷。今天小老儿特来表示感谢。薇儿……” 端木薇就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许多东西出来,放在桌子上。 “我和你师父曾有一面之缘,知道他爱喝酒,这两瓶金圣酒是我窖藏多年之物,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另有300年五色灵芝各一斤,不算什么稀罕物,给你补补身子。” 齐鹜飞看见那些灵芝,分赤、紫、青、黄、黑五色,色泽浑厚,肉质饱满,灵气四溢,绝非凡品。 可惜只是五色,要是七色该多好! “前辈你来就来,拿那么多东西干嘛?这不是见外了吗?” 他心里很清楚,端木博文绝不会仅仅为了表示感谢而来。 如果只是来看他,端木薇过来就行了。 以端木博文的身份,明知无机子不在,怎会轻易放下身段上门。 端木博文哈哈一笑,说:“既然贤侄不见外,那我就直说了。我这次来,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齐鹜飞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笑道:“前辈请说。” 端木博文问道:“那天你深入蛇穴之中,有没有发现什么奇特的东西? 齐鹜飞说:“洞中幽暗,不曾细查,不过里面有许多金银珠宝倒是真的。” 端木博文点头道:“那就对了。此洞乃是真正的獬豸洞,乃当年赛太岁和金圣宫娘娘的居所。洞里的金银都是金圣宫娘娘的遗物。你也知道,我们端木家和金圣宫娘娘的关系……” 他还没说完,齐鹜飞就哎呀一声,叫道:“原来都是有主之物!原谅在下无知,我还在那洞里顺手捡了一些。” 说罢便从包里把自己捡来的珍珠金块等等都拿出来放在桌上。 “既然是金圣宫娘娘的遗物,自当物归原主,请前辈收回去吧。” 端木薇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齐鹜飞。 这年头,还真有拾金不昧的好青年呐! 难怪王姐说他是个老实人。 端木博文说:“什么有主之物啊,被你捡到便是你的缘分。再说,你那天是冒着生命危险去的,这些也是你应得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些东西啊,你就拿着吧。” 齐鹜飞又客气推辞了一番,才把那些东西重新收入囊中。 心说:是你说的,‘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那别的东西就算你跟我讨,我也不拿出来了。 第九十章、 一叶千金(为恒沣白银盟加第三更) 齐鹜飞知道端木博文不是为了九幽束魂草,就是为了麒麟蛋而来,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如果是麒麟蛋,无非一问三不知,反正消息从蛇妖口中出来,从自己耳朵进去。 蛇妖一死,天知地知我知,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但九幽束魂草是确确实实被自己带出来的。 最后一刻为了保命,抛在了空中,随后被那神秘黑雾裹住。 自己被蛇撞飞,一剑西来,黑雾遁走,束魂草落入镜中。 齐鹜飞仔细回忆着整个过程,以及所有人的位置,想知道有没有人会发现九幽束魂草在他身上。 整个过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大家的注意力当时都在蛇妖和后来的诛仙剑气上,除了那神秘黑雾,应该没人见到过九幽束魂草。 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束魂草是怎么到镜子里去的,想必那黑雾也不清楚。 但如果其他人都没拿到神草,那么最后还是会怀疑到他头上。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件事情还是有很大的隐患。 尤其是那黑雾,实力强大,来历不明,而且可以肯定是敌非友。 得想个办法,把祸水引到别的地方去。 齐鹜飞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和端木博文闲聊,静等着端木博文主动提起。 端木博文却也并不着急,只是天南海北的聊着。 聊着聊着,端木博文突然指着端木薇问道:“贤侄,你觉得我家薇儿如何?” 齐鹜飞一愣,你这个话题转换的也太快了吧。 端木薇嗔道:“爷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端木博文板起脸来说:“我问问人家对你的看法,省得你在家里骄纵惯了,不知道外面天高地厚,还以为你在别人眼里是个宝啊,说不定就是棵草呢。以后嫁人都嫁不出去哦。” 端木薇臊得满脸通红,站起来说:“不理你们了,我去后面帮苏妹妹做菜去。” 齐鹜飞也不知道端木博文突然来这一出是干什么。 这是打算给端木薇来提亲,探探我的口风? 没道理呀。 端木家可是纳兰城第一修行世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黄花观穷得叮当响,除了几两蛛丝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了,就凭着我这次在麒麟山的表现,他就要把孙女嫁给我? 就算他有这个心思,也该等我师傅回来的时候来提亲才对。 这特么算什么? 试探我? 还是给我画个大饼,让我存个念想? 端木博文看着齐鹜飞,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齐鹜飞小心翼翼地措辞道:“端木小姐是大家闺秀,聪慧端庄,我一介乡野村夫,岂敢胡乱评说,唐突了佳人。” 端木博文哈哈大笑,说:“不说就不说吧,我老啦,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齐鹜飞说:“前辈修为高深,长生在望,何来老了一说。” 端木博文叹了口气,说:“修行之事,全在机缘,我这一把老骨头,除非有仙药辅助,否则要在有生之年晋升天仙只怕是难啦!” 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你那天在蛇穴中有没有见到过一棵草?” 终于说到正题了啊! 齐鹜飞说:“那天从洞口进去,一路是有不少草。不知前辈说的是哪一种?” 端木博文说:“此草极易辨认,通体幽黑,生有九片叶子,片片好似人形。当然,叶子的数量不一定,如果没有成熟的话,也可能是8片或者7片叶子。” 齐鹜飞想了想说:“我记得好像蛇妖身上有这样一株草,是黑色的,很远就能感觉到草身上散发出来的灵气,叶子像人形,但有几片我就不知道了。” “你当真见到了?”端木博文面色一喜。 齐鹜飞点头道:“应该就是你说的这种。” “那草现在哪里?” “我逃出蛇穴后,大蛇就跟我出来了,那草如果不在蛇身上,就应该还在洞里吧?” 端木博文摇头道:“洞里我们都找过了。” 齐鹜飞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端木博文盯着齐鹜飞看,目光如炬,想从他脸上判断出他所说的话是真是假。 齐鹜飞面不改色,迎上他的目光,十分坚定。 端木博文终于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还是有缘无份。” 齐鹜飞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草,很珍贵吗?” “千年蛇妖护持,你说珍不珍贵?”端木博文道,“此草原生于九幽地狱,借魂力而生,因其有束缚魂魄之效,故名九幽束魂草。相传此草有九片叶子,片片好似人形,有活死人之效。” 齐鹜飞说:“真能让死人复活?” 端木博文说:“据说只要还没投胎转世,只需一叶,就能把魂魄从黄泉路上硬拉回来。如果魂魄消散,只要有一丝残魂在,就能把魂魄补全。如果人还没死,则可以挡住死劫。” “只要一叶?那一株草岂不是可以挡九次死劫?” 齐鹜飞记得,天蛛化形方里,君臣佐使四味药,九幽束魂草是使药,上面清楚地写着用量:一株。 一株啊! 九片叶子,能救回九条命的神草,居然只是使药,还要用一整株! 师父您老人家是不是记错了哇?! 这天蛛化形出来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蛛丝产量能提高一百倍不? 他在那里想,端木博文一直在观察他脸色,见他一脸震惊加沮丧,好像丢了钱包似的,以为他正为错过神草而懊恼,心中断定他的确是没捡到束魂草。 也是,一个没入品的后生,差点被蛇撞死,宝贝怎么可能在他手里呢。 不过端木博文还是试探着说:“如果谁能找到束魂草,我愿以千金交换!” 千金? 一千金仙币? 按汇率算,相当于十万紫币,也不多嘛! 当然金币的价值不能直接这么算,因为有时候你想换不一定换得到,各地银行并不支持金紫币兑换,只能去黑市。 而有些东西,必须用金币才能买。 端木博文又补充道:“一叶千金。” 齐鹜飞咂摸着其中的味道,总感觉这老头说的是另外一层意思。 这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拿出一片叶子,你就把千金给我? 千金……千金…… 难怪刚才要问我对端木薇的看法。 呵呵,糟老头子坏的很,拿自己的孙女做交易啊! 幸亏我是个单纯少年郎,从不为美色所动,要不然今天就中了你的招了。 修行人都这么恬不知耻的吗? 你要是不这么暗示,就拿一千金仙币换一片叶子,我也许还考虑考虑,和你讲讲价钱。 拿你孙女做交易,这么不要脸的事,我会答应吗? 也不说嫁妆多少,一点诚意也没有! 第九十一章、 这就是情商 齐鹜飞眼珠一转,对端木博文说:“端木前辈,我想起一件事情,不知道跟你说的神草有没有关系。” 端木博文说:“什么事?” 齐鹜飞说:“那蛇妖的洞穴很大,里面像个迷宫,我记得除了其中一个堆满了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一个洞里困着许多阴魂。” 端木博文面色略有些沉重,道:“那些阴魂,必是蛇妖摄去,用来饲养九幽束魂草的。我有一位族弟,两年前在麒麟山踪迹,他是四品仙人,想必也是遭了蛇妖的毒手。” 齐鹜飞想起了那位被困七百多日,天天被吸食魂气的四品散仙,果然是端木家族的人,而且辈分还很高。 他点点头说:“除此之外,我还见到一团黑色的影子。当时我也并没在意,一心把蛇妖引出来。后来我把蛇妖引入你们的埋伏圈,原本我踏着飞剑是可以逃出它的攻击范围,但那团黑雾突然出现,搅碎了我的飞剑,我弃剑而逃,接过被蛇妖重伤。” 端木博文越听面色越凝重,说道:“你再仔细讲讲那黑影的特征。” 齐鹜飞说:“那东西好像是一团雾,聚则成形,散则消失。凭空出现,又凭空不见,好像能遁天入地。” “居然有魔道中人插手!”端木博文惊道,“难怪你身上的伤如此奇怪,经络之中缠绕的黑气,应该就是那魔头所致。” 齐鹜飞说:“是魔道中人吗?我还以为,是你说的那九幽束魂草成精了呢。” 端木博文摇头道:“草木成精何其之难,越是这种先天灵草,越是灵智难开。那团攻击你的黑雾应该是哪个大魔的分身。” “分身?那魔头很厉害吗?” “能聚能散,变化由心,还只是一个分身,在我们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来去自如。此魔的修为起码七品以上。如果是真身在此,你的小命恐怕就保不住了。” 齐鹜飞听得心头一凛,这是他之前没有想到过的。 端木博文自言自语道:“妖魔向来不合流,怎么会凑到一块去了呢?” 齐鹜飞听了这话,立刻想到了那个献祭灵魂的死者。 妖化成胎,属于妖术;献祭灵魂,却是魔道。 这不是典型的妖魔合流吗? 再想到那张包裹在黑雾当中的死神般的脸,这和麒麟山上那团要自己命的黑雾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呢? 这时候,端木薇和苏绥绥拎着食盒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看上去亲密无间。 苏绥绥说:“也不知今天有贵客要来,观里没什么准备,随意做了些点心,请二位慢用。” 说着便和端木薇一起,将食盒中的点心和果盘拿出来放在桌上。 齐鹜飞看到这些点心做得十分精致,笑道:“有劳师妹了。” 苏绥绥盈盈一礼,道:“师兄客气。” 端木博文随意捏了一块放进嘴里,夸赞道:“嗯,不错,味道真不错,苏姑娘好手艺!” 端木薇笑嘻嘻的上前,从桌上一碟粉色的点心里挑了一块,放到端木博文面前说:“爷爷你尝尝这个。” 又给齐鹜飞也拿了一块。 端木博文尝了一口,皱着眉头说:“嗯,这个就略差了一点火候。” 端木薇急道:“什么嘛?这个很好吃的好不好?” 又问齐鹜飞:“你觉得呢?” 齐鹜飞尝了一口,说:“我觉得还不错。” 苏绥绥也说:“我也觉得这个做的很好吃。” 端木薇不无骄傲的说:“爷爷你看,大家都说好吃,就你说不好吃,明明是你的口味太老了,不符合现在潮流了。” 端木博文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做的呀?他们这是给你面子,你爷爷我可不用给你面子。” 齐鹜飞打圆场道:“其实这个点心吧,重点不在味道,而在它的色泽和创新的做法,这正是端木小姐聪慧的地方。食材要是一成不变,那世间美味,总有吃完吃腻的一天。唯有敢于突破,大胆创新,才能日新月异、永立潮头嘛!” 端木薇开心地说:“就是,还是阿飞懂我。” 端木博文把脸一板厉声道:“没规矩!无机子与我同辈,小齐虽然年轻,真要论起来,你还得叫他一声师叔。今日我们是客,岂可胡乱称呼,对主人如此不敬!” 端木薇见爷爷好像真生气了,不敢顶嘴,低下头,不高兴地嘟囔着:“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论辈分。还师叔呢,哪有师叔跟师侄打麻将,还赢师侄钱的!” 齐鹜飞倒是不在乎什么称呼,说道:“别在意那些细节,坐下来吃点心吧。” 端木薇就坐下来和他们一起吃点心,苏绥绥却只站在一边。 端木博文招呼道:“苏姑娘怎么不过来一起吃呀?” 苏绥绥说:“您二位是贵客,我在旁伺候就好了。我给你们倒茶吧。” 说着,便把桌上茶杯收了,又去重新沏茶。 端木博文说:“令师妹倒是贤惠,不像这时代的姑娘。” 又对端木薇说,“你看看人家,说起来,你是大家闺秀、世家出身,却一点规矩都没有!跟人家比起来呀,你就是个乡下野丫头。” 端木薇不服气地站起来说:“这些我也会做呀。” 说着便从苏绥绥手里抢过茶具,放到桌上,给端木博文倒了一碗。 “爷爷请喝茶!” 又给齐鹜飞倒了一碗,挤出一个鬼脸说,“齐师叔请喝茶!” 她这一来,到是把大伙都逗乐了。 端木博文哈哈大笑道:“家教不严,让贤侄和苏姑娘见笑了。” 苏绥绥说:“修仙之道,贵在心无滞碍。若是处处繁文缛节,事事三思而行,反倒有违道之本意了。端木姐姐是性情中人,言行由心,无拘无束,真是令人羡慕呢。” 端木博文听完脸上露出讶色,眼中却满是赞赏。 端木薇走过去亲切地挽住苏绥绥的手臂,说:“苏妹妹真是我的知音。” 齐鹜飞对苏绥绥越发刮目相看了。 这只小狐狸不但聪明手巧,而且会说话,会做人。 半天不到,就把七只咬人不眨眼的蜘蛛训得服服帖帖。 现在又三言两语,把这爷孙俩哄得高高兴兴。 如此一来,即便端木博文看出了苏绥绥乃是妖类出身,恐怕也不会多说什么了。 一只妖精,比人还会做人,你还能说她什么呢? 对比麒麟山里的蠢蛇,齐鹜飞感慨,妖和妖之间的智商差距,还真是够大的啊。 第九十二章、 狗和魔 黄昏的盘丝岭上静悄悄的。 岭下的叩山石旁的地上忽然升起了一团黑雾。 黑雾弥漫,在山石前停留了片刻,又漫过石头,朝林中飘去。 树林里忽然卷起一阵风。 落叶飞舞,藤蔓乱攀,荆棘遍地。 黑雾停下来,裹住一棵大树,缓缓上升,到树冠上变成薄薄的一片乌烟。 …… 老黄狗还在观门口呼呼大睡。 锦鸡用爪子一会儿挠挠狗鼻子,一会儿踢踢狗背。 “喂,旺财,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 “喂喂,你再不醒,观里的东西要被人偷光了!” “门头都被人搬走了!” 锦鸡无奈地回到门的另一边,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 “你这么能睡,只好我来替你看门了。” “你知不知道小狐狸搬过来住了?” “唉,过了今晚,我们老大就不是原来的老大了。” “你猜老大能坚持多久?我觉得他能来七次。” “那瓶房中秘药估计要派上用场了。” “喂喂,旺财你在听吗?” …… 岭下忽然风声大作。 山谷中升起许多白雾,把整座盘丝岭都隐在了迷蒙的雾色里。 锦鸡猛地跳起来,叫道:“法阵启动了!我去看看!” 说着张开翅膀扑啦啦飞进了树林里。 观门口只剩下呼呼大睡的老黄狗。 …… 乌烟飘在树冠顶上,停留了一阵。 又从树上落下,扑到地上,缓缓消失,仿佛渗入了地底。 树林里的风停了。 岭上的白雾也渐渐褪去,又露出巍巍山峦和黄花观古老的山门。 松鼠抱着松果在树上吱吱叫了几声。 隐藏在藤蔓中的蛇探出头来。 蛤蟆跳到一块高石上,咕呱咕呱地叫着。 锦鸡飞奔而来,问道:“怎么回事?法阵怎么启动了一级响应?” 蛤蟆说:“不知道。” “不知道?”锦鸡一爪子把蛤蟆踢翻,“你是死蛤蟆?一级响应,你说不知道!” 他看向松鼠和蛇,松鼠和蛇也一起摇头。 “一群废物!给我盯着,我回去报告老大去。” …… 老榆树虬曲的枝桠在黄昏的暮色里像舞动的虬龙。 夕阳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 地上冒起了一丝丝的雾气,渐渐凝成一团黑雾,贴着老榆树的树干。 老黄狗抬了抬眼皮,依旧鼾声如雷。 黑雾缓缓的蠕动着,朝观门口靠近。 老黄狗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猛的站起来。 它咧开嘴、呲开牙,一张狗脸忽然变成了狰狞的铁面,头顶和脖子上的青鬃竖立,根根如箭。 额头上的肉瘤一动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狗眼如两把闪光的利刃,紧紧盯住不远处的黑雾,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正在蠕动的黑雾猛的顿住。 老狗身形猛然增大,背上现出五色斑纹,嗷呜一声低吼,如猛虎一般扑了上去。 “盘瓠?!” 黑雾竟然发出人声,随后急速翻滚后退,躲过一击。 老狗落地,四足点地,未及停留,就再次跃起,扑向黑雾。 黑雾猛然散开,借风飘起,浮到了树顶之上,重聚成形。 狗在半空,身子一扭,背上忽地撑开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拍打两下,借着先前的扑势,速度更快,扑向半空的黑雾。 “糙,这是什么狗?!” 黑雾没料到老狗会飞,往后疾退,却还是躲闪不及,被尖锐的狗爪抓到。 空气中发出嘶嘶的响声,弥漫起一股腐肉烧焦的恶臭。 黑色的雾中有四道明显抓痕,可以透过其间看到夕阳的光。 黑雾向后翻滚,老狗拍打翅膀追过来。 眼看着要追上,黑雾往下一沉,趴到地上,变成一滩,渗入土中,消失不见了。 老狗落到它消失之处,伸前爪在地上猛地一抓。 许多细微如丝的闪电般的痕迹在泥土中蔓延开去。 呲呲呲呲…… 远处的泥土中冒起一些烟。 老狗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儿,才缓步往回走。 到了观门口,身体一蜷,又变回了那条老黄狗,呼呼大睡了。 …… 锦鸡飞也似的从树丛里窜出来,飞落到观门口,踢了老狗一脚: “旺财,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老狗抬起眼皮,看见鸡,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锦鸡摇了摇头:“旺财,你太不称职了!记住,你是条看门狗。” 它说完就要去观里报信。 这时观门吱呀一声开了。 齐鹜飞从观里走出来,问道:“法阵何故启动?” 锦鸡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大家都说没发现什么异常。” 齐鹜飞感应到法阵启动的时候正在教苏绥绥炼丹。 他对盘丝岭的阵法非常有信心,师父说过,只要不是天仙,休想轻易破阵。地仙以下,不懂阵法的,闯进来就别想出去。 法阵启动只一瞬就关闭了,齐鹜飞以为是什么动物或行人误闯,所以并未在意。 直到他听到门外隐约传来一声似虎非虎的低吼,才警觉起来,出来看看。 齐鹜飞问锦鸡:“咱们山上有没有老虎?” 锦鸡说:“没有,自从一百多年前那头白虎死了以后,盘丝岭上就再没出过老虎了。” “旁边山里的虎会不会跑过来?” “不可能。”锦鸡十分肯定地说,“旁边山里的虎我都认识,我们这里有阵法护持,它们不敢来的。” “我刚才好像听见什么野兽的叫声。” “老大你会不会听错了?是旺财的鼾声吧?他有时候打呼很响的。” 齐鹜飞沉吟片刻说:“算了,没事了。” 锦鸡说:“旺财这个样子……要不要我找个兄弟来代替他看门?” 齐鹜飞说:“不用,你们守好各自的岗位就行。” 锦鸡应了一声,就飞去林子里了。 齐鹜飞站在观门口,朝天边望去。 夕阳已经下山,只剩下半天红霞。 …… 虹谷县郊区一幢排屋门口。 一只黑白相间的漂亮小花猫躺在草坪上晒太阳。 远处的围墙外,两只浑身脏兮兮的黑猫翻上墙头,其中一只朝排屋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走了,另一只跳落到墙角的垃圾箱上,紧紧地盯着草坪上的小花猫。 小花猫轻蔑地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直到夕阳西下,它才懒洋洋地起身,轻巧地跃上窗台,跳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半躺在沙发上。 小花猫乖巧地走到孕妇的脚边,蜷缩起来。 墙边摆放着一张供桌,供桌上供奉着一尊栩栩如生的黑色神像。 如果仔细去看,那神像的脸上并没有五官,之所以栩栩如生,是因为它表面裹着一层浓浓的黑雾。 黑雾流动,让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却仿佛活了一般。 第九十三章、 死神永生 神像上的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在桌面上蔓延,从供桌的四边垂落到地上,沿着地板缓缓地流淌,在客厅中间凝聚成浓浓的一团。 中间最浓的雾慢慢凝成一个人的形状,外围的雾气继续围上来,包裹住它,让它看起来扭曲难辨。 雾影面向窗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窗外的地上忽然冒起许多烟丝,在空中缓缓聚成一团,只是相比房间里那团要黯淡许多。 这团黑雾上还留着四条口子,仿佛被爪子抓过一般,周围的雾气居然无法融合进去。 黑雾翻滚浮沉,飘荡到窗口,飘起一缕烟,钻进了窗户,仿佛房间里有一个吸尘器在吸似的。 这一缕烟丝进入房间,就和房间里那一团更浓的黑雾融合在了一起。 雾影发出“嘶”的一声,好像被火烫到了一般。 躺在沙发上的孕妇想要坐起来。 “你现在胎气未稳,不要动。”雾影说话的声音黯哑缥缈,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出了什么事?” 孕妇说话了,却没见她张嘴,嗡嗡的,竟像是从腹中发出。 “没什么,我小看了这个地方。”雾影说,“没想到盘丝岭上居然有龙犬守门。 “什么龙犬?” “看长相是盘瓠,但居然背生双翅,而且是透明的金翅,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狗。” 黑雾蠕动着,包裹着其中扭曲的人影,来到窗边。 窗外的夕阳正在落下,黑暗正在笼罩大地。 “那天在麒麟山我就觉得那小子十分可疑,特意出手阻止他隐身,以死气渗入其经络,他又受了蛇妖一击,本以为必死,没想到还活着。如今看来他果然大有问题,九幽束魂草多半在他身上。” “那要不要除掉他?” “算了。那天的诛仙剑气来的莫名其妙,黄花观上又有龙泉守门,此人来历蹊跷,先不要惹他,免得节外生枝。” “那九幽束魂草怎么办?” “九幽束魂草虽是神品,但也犯不着为此冒险。你胎魂已成,没有九幽束魂草,只是慢一点。” “那麒麟蛋呢?” “麒麟蛋不在那小子手里。” “尊者如何得知?” “有那样一条龙犬守门。不可能再养一条麒麟。” “为什么?” “一山不容二虎。” “那麒麟蛋会在谁手里?” “我找遍了麒麟山,也没有找到紫蛛林。看样子要么竹林早就被毁,要么是那条蠢蛇自己记错了。” “那怎么办?” “算了吧,麒麟一族都困在凤麟洲内。一条麒麟也帮不了我们太多,我找他只是为了他身上有金毛犼的精血。 我现在有事要走,你今晚胎熟,分娩之后就立刻离开这里,继续寻找合适的胎母。虹谷县太小了,连续作案容易引起注意。” 雾影说完身体一沉,就从地板上消失了,只留下一丝雾气,飘飘悠悠,像一条线飘到了孕妇在肚子上,从其肚脐中钻了进去。 良久,孕妇腹中发出嘶的一声响,仿佛烟鬼吸了一口烟般。 “大帝威武!妖族永生!”腹中胎儿嗡嗡地说着。 “死神永生!”这一次却是孕妇开口说话。 ………… 晚饭的时候,齐鹜飞特意让苏绥绥做了一碗肉,端到观门口给老黄狗吃。 老黄狗闻到肉香,悠悠忽忽的醒过来,饿死狗似的,大口大口的吃完,就又呼啦呼啦去睡了。 齐鹜飞始终怀疑今天听到的那声低吼是老黄狗发出来的,不是鼾声那么简单。 “旺财啊,旺财,你可得给我好好的活着。” 齐鹜飞说完端着空狗食盆进观去了。 苏绥绥准备的晚餐非常丰盛,因为原本是为了招待端木博文和端木薇的。 端木薇倒是很愿意留下来吃饭,但端木博文坚持要走。端木薇没办法,只能遗憾地离开,临走前告诉齐鹜飞,下次一定要来吃饭,并且要和苏绥绥学厨艺。 反正食材都准备好了,苏绥绥就干脆拿来给蜘蛛们做演示,教他们怎么做菜。 齐鹜飞也懒得管,妖精们的世界就是这么奇怪。 吃饭的时候,七个蜘蛛竟然也爬到桌子上来了。 齐鹜飞过去只见过它们吃饲料,偶尔会偷吃丹药,可没想到它们也会吃菜。 苏绥绥还一个劲的给它们夹菜,还问它们好不好吃。 吃完饭,苏绥绥收拾碗筷去洗碗,那群蜘蛛们居然也屁颠屁颠的跟着去看。 齐鹜飞心情愉悦,以后总算有人管着这些蜘蛛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伸生了个懒腰,把衣服一脱就去浴室洗澡。 虽说仙人无垢,但有条件还是要洗的,洗洗更健康。 他曾经突发奇想,打算拉一条水管,在濯垢泉边安个水泵,把水抽到黄花观里来。 这样就可以天天用濯垢泉的水洗澡了。 但是这个想法被师父否决了。 无机子说阳泉水乃是天赐,绝对不能这样浪费,否则有损功德。 正是这个原因,他也坚决不同意把彩虹谷开放成旅游点,虽然开发温泉旅游可以给黄花观带来一笔不菲的收入。 齐鹜飞过去不能理解,但现在自己身上背着一万多点功德,总算有点明白其中的道理了。 或许守护着阳泉水也是一种功德,所以自己的功德才会那么高吧。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洗澡,洗着洗着忽然感觉不对,总听到浴室外面稀稀疏疏的声音。 他把浴室门开了一条缝,探头出去看。 就见七个蜘蛛正在那里翻他的衣服,把那本《花花仙子》从他的裤子衣服口袋里掏了出来,吭哧吭哧地抬着往外走。 齐鹜飞吼道:“你们干嘛?放下!” 七蛛听到不但没放,反而突然加速,一溜烟似的逃出门去了。 齐鹜飞连忙去追,追到门口发现自己没穿衣服。 过去无所谓,除了师父和自己,就一条老狗。 现在观里多了一个苏绥绥,可不能这样光着出去,急忙回去穿衣服。 等他穿好衣服出去,蜘蛛们早已跑得没影了。 他看见丹房里亮着灯,便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过去看。 苏绥绥在丹房里坐着,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些什么。 齐鹜飞走进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苏绥绥莫名的脸一红,说道:“我在回忆白天你教我的炼丹细节。” 齐鹜飞问:“你有没有看到那七个捣蛋鬼?” “什么捣蛋鬼?”苏绥绥一愣,“你说蜘蛛们呀,刚才还在,刚回蛛房去了。” “那你有没有看见它们拿着……”齐鹜飞吞吞吐吐的问,“拿着书啊报纸啊什么的? 苏绥绥噗嗤一笑,摇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看到。” 齐鹜飞就说:“哦,你去睡吧,今天累了一天了。” 苏绥绥“嗯”了一声,站起来说:“师兄你也早点睡。” 齐鹜飞愣了一下。 这一声师兄让他略有点不习惯。 真成了师妹了? 师父回来会不会揍我? 不过倒是有点掌门大弟子的感觉了。 …… 外面传来锦鸡咕咕、咕咕咕的有节奏的叫声。 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 齐飞连忙走出去,开了观门,看到锦鸡站在大门外,问道: “你平时有事都是直接飞进来的,今天怎么在门外叫,不进来?” 锦鸡伸长了鸡脖子,探头探脑,朝观里张望了半天,说: “那啥……我不是怕扫了老大的兴嘛!” “扫什么兴?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夜猫子回来了,说你要找的那只猫找到了。” 第九十四章、 血卦 齐鹜飞没有立刻给谢必安打电话。水印广告测试水印广告测试 他是个稳妥的人,必须确保情报的准确。 上次去麒麟山就是因为情报不准确,差点断送了性命。 虽然他信任锦鸡,锦鸡信任夜猫子,夜猫子信任它的流浪猫朋友,但这中间的环节一多,难保不会出什么问题。 那条鸿毛不浮的河和那张象征死亡的脸又出现在脑海中,让他隐隐觉得不安。 一种危险的感觉浮上心头,比面对蛇妖的时候还要强烈。 齐鹜飞决定先算上一卦。 自从麒麟山之行后,他就决定,以后凡有大事,都要先算一卦。 占卜的准确性取决于很多方面。 首先当然是占卜者的功力,也就是所谓的境界。 通常情况下,占卜并不消耗法力,所以法力高低理论上对占卜结果影响不大。 但占卜非常损耗精神。有时候,占卜的事情过于复杂,或者牵扯面广,或者所占的对象具有强大的干扰能力,那么占卜者就需要法力来维持精神损耗才能完成占卜。 第二是占卜的工具。 世间占卜工具千千万,最常用的是蓍草、龟甲和铜钱。 蓍草和龟甲是借其灵气,年份越老,灵气越厚者越佳;铜钱是借其人气,流通越久,经人手越多者越好。 齐鹜飞在麒麟山占卜时因为手边没带工具,所以选取了一段荆棘,效果差强人意。 黄花观里有现成的蓍草,虽然也说不上多好,但总比荆棘强。 影响占卜结果的第三个重要因素是所占卜的对象。 占卜的对象越强大,境界越高,抗占卜的能力就越强。比如你去占卜太上老君这会儿在干嘛,不用说也知道不会有任何结果。 如果占卜的对象牵扯到的人越多,那么所反映出来的“象”就越复杂,就越难以看清真相。 比如你要算股票价格波动,投资股票的人数以百万计,观察到的“象”往往是一团混沌。要从中看清股价涨跌,需要消耗的精力难以想象。 彩票也是同理。而筹算国运就更加复杂了,因为牵扯的人和物更多。 所以占卜者常常要抽丝剥茧,把无关的、不重要的信息剥离,抓住事物的主要矛盾,以此建立灵感联系,从纷繁复杂的象中观察到自己想要的真相。 最后一条就是占卜的环境。 占卜需要集中精神,排除杂念。这就是很多人占卜之前都要焚香沐浴的原因。 之所以有些人占事的过程看上去很轻松,谈笑间就把命算了,是因为所算的东西对他来说太简单,真要让他算复杂的东西,他也要择机择时。 所谓心不动不占。这个动,就是对所占的对象要有神念上的感应,不集中精神这种感应自然无法建立起来。 趴在妓女的肚皮上占卜,是绝对占卜出什么准确的结果来的。 齐鹜飞回到房间,关好门,打开装蓍草的筹策盒子,取出五十根蓍草。 焚香沐浴就不必了,这只是让自己心理上有种仪式感,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更认真而已。 他在蒲团上静静的坐了十分钟,感觉身心完全静了下来,神识能够看到自己体内经脉气血平和的流动。 他开始集中意念,想着所要占卜的事情。 把五十根蓍草排好,取出其中一根,放在一边。 这叫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 脑海中首先想起了那只猫,接着是那个木雕的无面神像,然后是那团黑雾和那条死亡的河以及沉在河底的脸。 齐鹜飞一边想,一边开始操作蓍草。 这次他操作得很细心,不像在麒麟山所做的那么潦草。 分二、挂一、揲四…… 操作的同时,默念师父教他的心法口诀,心中所动和脑中所想的事情开始对应。 眼前的光影开始晃动,周围的景象开始消失,变成了一团幽暗的混沌。 一线微光闪过,混沌初开,迷迷蒙蒙,有许多东西在晃动,却看不真切。 他继续操作着蓍草,心中默念口诀,神识却牢牢锁定着那混沌中所见的“象”。 一些模糊的景象出现了。 他看见一个女人,躺在沙发上,一只猫蜷缩在她的脚边。 光影晃动着,看不真切女人的容貌,但能看出,她挺着大肚子,是个孕妇。 …… 此时,他已经通过操作蓍草,得出下卦三爻,分别为“阴、阳、阴”,为坎(?)卦。 …… 神识在迷蒙中继续摸索,他看见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一个没有面孔的神像。 光影转换,女人隆起的肚子嘭嘭地有节奏地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 脐下的位置出现了一条细细的黑线,流出鲜红的血液。 …… 齐鹜飞又得出上卦三爻,同样是“阴、阳、阴”,为坎(?)卦。 连得两个坎,坎上坎下,得到坎(上?下?)卦 …… 一只沾满鲜血和粘液的手从血缝中伸出来,紧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 两只手扒住女人血缝边缘,往两边一分,那血缝就变成了一个大窟窿。 紫黑的血汩汩流出。 女人的脸上却非常平和,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 齐鹜飞感觉神识有些动摇,但还在坚持。 他得出此卦的变数在一和六,也就是一爻和六爻是变爻。 …… 血窟窿里钻出了一个脑袋,褶皱的皮上沾满了污秽和血块,空洞的眼眶里,充塞着两团黑雾。 光影迷乱,景象越来越模糊。 齐鹜飞感觉胸口有点发闷。 神识动摇地越来越厉害。 他听见猫叫了一声。 窗户和门打开了。 月光照进来,长长的人影。 沙发上的女人的容颜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齐鹜飞又看见了那张脸,脸上没有五官,只有死亡。 他看见脸在笑。 死亡的笑容。 浑身污血的胎儿爬出来,开始缝合母亲小腹上的伤口。 月光如血,窗下的人影在血色里变得扭曲而黯淡。 死神的脸正在缓缓下沉,沉入胡乱的光影之中。 齐鹜飞的意识也跟着下沉。 胸前的镜子猛烈的颤动起来。 齐鹜飞猛地一咬舌尖,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神识醒转,心神未定,胸膛起伏着。 “它发现我了!” 他看着地上沾满了点点红斑的蓍草。 血卦! 大凶之兆! 第九十五章、 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齐鹜飞第一次占到血卦。 不用解卦,也知道此行必定凶险万分。 他缓缓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然后来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如银的月色。 他需要冷静一下。 一般人或许会想,既然如此凶险,那不去就好了。 但学过易理的都明白,有些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 既然卦象上已经显示了凶险,就需要按卦理,去寻找趋利避害的方法。 不是说苟在家里,就能把一切凶险避过的。 齐鹜飞仔细回忆神识所见的层层景象。 今晚如果去,大概率会见到这些。 其中最让他担忧的,是最后见到的那张下沉的无面死脸。 那东西显然发现了他,并且干扰了他的占卜。 能够干扰占卜的人很多。 只要修为够深,境界够高,很容易发现有人在算计他,并且运用手段制造许多假象,扰乱占卜者的视线。 但能发现占卜者的位置,甚至能顺着占卜时建立的灵识感应找过去,进而影响占卜者神识的,简直闻所未闻。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从观察到的整个象里感觉到了三重危险。 第一重来自那个破腹而出的污胎,这东西是妖是魔说不清楚; 第二重是黑雾,房间里,神像上,孕妇的血中,妖胎的眼里……仿佛无处不在; 第三重就是那张死脸,与其建立感应的是桌上的无面神像和躺在沙发上的孕妇本身。 三重危险完全不同,可以肯定这三者不是一个东西。 在神识的感知中最危险的,是那个妖胎,说明今晚如果去了,很可能和它正面相遇; 神识中观察到的黑雾十分缥缈,说明可能不会遇到,但这东西仿佛无处不在,和今晚的事必然关联极大; 而那张死亡的脸带给齐鹜飞的不仅是危险的感觉,还有深深的恐惧。 齐鹜飞明白,自己的占卜已经受到了极大的干扰,真假难辨,唯有最后那一口血,喷在蓍草上的凶兆是真真切切的。 他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蒲团上坐下,重新审视那些带血的蓍草。 直接观“象”不够,还是要解卦。 刚才占得坎卦(上?下?),从下到上为“阴、阳、阴;阴、阳、阴”的爻位顺序。 变爻有两个,分别为一爻和六爻。 坎(?)卦两阴夹一阳,为陷,为险,重卦上下坎相叠,是为双重危险。 坎为水,上下相叠,下卦为本,上卦为客,主客五行同属,互克而不和。 所以坎卦卦辞说:“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习坎就是说有双重的坎,既危险重重,是此卦的基础。 有孚,孚字通常解释为“信”,有孚即是有信,意思是要有坚定的信心和诚心,一往无前去克服困难,故“维心亨,行有尚”。 但很多人却不知道,“孚”字还有孵化、生育的意思。 “孚”字的字形,上面是一只手,下面一个子。 在甲骨文中更明显,孚字上面是左右两只手,下面是一个孩子的“子”。 孚,其象形上的意义,是两只手捧着一个孩子出生。 这是一个典型的接生的象形会意字,意为迎接新生。 齐鹜飞马上就想到了自己观察到的景象——那个自己剖开娘腹,从腹中爬出来的满身污血的怪胎。 这不就是“孚”吗? “习坎,有孚……” 卦辞完全和象对应上了。 坎卦为本卦,一爻和六爻变,说明双重凶险也应在这两个爻上。 坎卦一爻的爻辞:“初六,习坎,入于坎窞,凶。” 习坎,和卦辞中的习坎同,习也可以理解为学习、承继,意思是进了一重坎,又进一重坎,有一种承递关系。 最终陷入了坎窞。 坎窞,就是很深的坎。 坎卦第六爻的爻辞:“上六,系用徽纆,置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徽纆是一种刑具,捆绑俘虏或罪犯用的。 爻辞的表意是说,用徽纆捆起来,囚禁在荆棘之中,三年不得逃脱。 但齐鹜飞想到的却是缠绕在自己经络里的那一丝丝黑气。 难道这是要应在自己身上的伤? 三年才能好? 不过想想又不对,从卦理上来说,下卦为主,上卦为客,上六爻代表的应该是客体。 当然,也可以认为客克主,伤主三年。 两个变爻都是“凶”,双凶对应习坎,险之又险。 本卦已解,接下来就是变卦了。 坎(上?下?)卦的一爻和六爻阴阳变化后,变成中孚(上?下?)卦。 孚! 又见孚! 这次直接到卦名里来了。 中孚卦,下卦为兑(?)为金,上卦为巽(?)为木,金克木。 又上下各二阳,包住中间二阴,对应本卦坎的双重险。 从卦象上来看,主强客弱,阳在外,已经脱离险境,但二阴在内,危险并未解除。 中孚卦辞:“豚鱼吉,利涉大川,利贞。” 这个卦辞很难和齐鹜飞目前的处境和事件联系起来。 两个变爻的爻辞对应着: “初九,虞吉,有它不燕。” “上九,翰音登于天,贞凶。” 这里出现了三种动物。 虞,是一种仁兽,食自死之肉。就是说这种动物非常仁慈,不吃生物,只吃自然死亡的肉。 燕是燕子,也指玄鸟,在卜辞中也常有平安、安宁的意思。 翰音是指鸡叫。《礼记》说“凡祭宗庙之礼……羊曰柔毛,鸡曰翰音。” 翰音登于天是说鸡叫声响彻了天空。 齐鹜飞无法把爻辞中的含义与自身联系起来。 他知道,这是因为占卜受到了强烈的干扰,所有的信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叫人难以把握。 怎么办? 去还是不去? 去,就直面危险,从危险中寻找新的线索。 躲起来,或者远走他处,这次的危险应该可以避过,但下次呢? 那东西显然已经注意到自己了。 如果不弄清楚那是什么,心里永远难以安心,就好像背后始终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你。 还有那黑雾,麒麟山遇上过了,现在又遇上了,太过巧合。 有些事情,躲不过的时候,就只能去面对,否则将时时处于被动之中。 齐鹜飞不喜欢被动。 与其被动地躲,不如主动出击。 他决定去闯一闯。 而且本卦的卦辞显示“维心亨,行有尚”。 看上去危险是危险,但也不会一无所得。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谢必安的号码。 “谢队,那只猫找到了。我先过去踩点,一会儿发定位给你。” 第九十六章、 妖胎 齐鹜飞跟着锦鸡和夜猫子来到了虹谷县东郊的一个小区外。 夜猫子飞到树上脖子转来转去咕咕地叫了两声。 一只野猫从黑暗的夜色中窜了出来,在离齐鹜飞较远的地方停下来,警惕地看着他们。 夜猫子落到地上和野猫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 野猫就喵喵的叫了几声,迈着猫步,在昏黄的路灯下,沿着小区外的围墙走去,到了拐角的地方,蹭一下窜上了围墙,小心翼翼的趴在墙头上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发现它以后才回头喵的叫了一声。 夜猫子拍打着翅膀,轻巧地落在围墙上,和野猫站在一块儿,然后又从墙头上飞走了。 野猫依旧趴在墙头上放哨似的警戒着。 齐鹜飞和锦鸡在远处的树林边等着。 夜猫子飞过来,咕咕地叫两声,便飞上旁边的一棵大树。 齐鹜飞和锦鸡也跳了上去。 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围墙内整个小区的全景。 夜猫子咕咕咕的和锦鸡说起了鸟语。 齐鹜飞听不懂。 虽然他可以用神念和夜猫子交流,但夜猫子的修行太浅,交流起来太累。 不得不承认,夜猫子拥有极高的语言天赋,会说夜猫子语,猫语和鸟语,目前也在学习人语,已经能听懂,但不会说。 锦鸡的翅膀指指点点,夜猫子的脑袋转来转去,似乎在确定着具体的位置。 再三确认之后,锦鸡指着围墙内一排连体排屋对齐鹜飞说:“那只猫就在中间靠左那栋房子里。” 齐鹜飞说:“好,我过去看看。” 锦鸡说:“老大,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齐鹜飞说:“不用了,你这身毛太惹眼,别把附近的鸡都招来。” 锦鸡说:“这附近没鸡。” 齐鹜飞说:“你就在树林里等我,夜猫子在树上警戒。记住千万不要进去,里面很危险。” “危险?老大你之前没说有危险啊,这只猫什么来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 “那老大你自己小心一点,万一有什么事你叫一声,我就冲进去。” 齐鹜飞笑道:“你冲进去有个屁用!一会儿我的同事会过来和我汇合,你放心好了。” 他拿出手机给谢必安发了个定位过去。 谢必安回了消息:收到,注意安全,我们马上到。 齐鹜飞决定先进去侦查一下,摸清里面的情况,等谢必安他们来了,才可以决定怎么做。 自己可以隐身,只要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默念一声:潜龙勿用。 隐去了身形,从树上轻轻一跃落到地上。 锦鸡看着他发完消息,突然人不见了,大惊道:“窝糙,人呢?” 猫头鹰转动它的脑袋,转了360度又360度,咕咕咕咕地叫着。 锦鸡拍拍猫头鹰的头说: “别转了,你不晕我都晕。看见没有?这就是我们老大!神出鬼没!神仙手段!神龙见首不见尾!……你小子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跟了我,才有了这么牛b的老大。以后跟着我好好混,保你将来能修出个人样……鹰样来!” 齐鹜飞下了树,展开身法,飘上围墙,蹲在围墙上警戒的野猫旁边。 野猫毫无所觉。 他用神识扫过目标所在的那栋房子,房间里各种景象的轮廓在神识中一一呈现。 他看到客厅中间的沙发上躺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的脚边蜷缩着一只猫。 但齐鹜飞的神识中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他不敢用神识守观察太久,怕被对手发觉。 轻轻从墙头上跳下去。 围墙里面有一排垃圾桶,齐鹜飞从垃圾桶旁边走过,来到目标屋外。 排屋的门窗都紧锁着,没有可供人出入的通道。 当然对齐鹜飞来说,穿墙而过不是什么难事,但这需要消耗法力,会引起强烈的法力波动,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他观察了一番,跳到房顶,找到阁楼的通风窗,轻轻打开窗子,小心翼翼的爬了进去。 对于修行人来说,耳目固然敏锐,但更多依赖神识。 只要没有法力波动,这种比风吹大不了多少的小动静不会引起注意。 就算对方感觉楼上有动静,顶多神识扫一眼,发现不了隐身状态的齐鹜飞。 进了阁楼,沿着楼梯往下走到二层,确定阁楼和二楼上都没有人,然后才下到一楼。 客厅里的大灯关着,只点亮了墙上的两个暗红色壁灯。 壁灯下是一张供桌,桌上摆放着一尊黑色木雕神像。 神像没有五官,在暗红色的灯光下却有种栩栩如生的感觉,仿佛他正在看着谁。 顺着神像那不存在的目光,齐鹜飞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女人。 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在昏暗的房间里,她的肤色依然是如此的白皙,仿佛是用最好的羊脂白玉雕刻而成。 女人没有穿衣服,隆起圆润的肚子。 在她的脚边蜷缩着一只黑白相间的花猫。 昏暗的灯光,温暖的沙发,美丽的女人,隆起的肚子,长长的腿,安静的猫…… 这画面静谧、美丽而又透着神秘。 齐鹜飞有一种错觉,感觉自己来到了中世纪某个大画家的油画作品当中。 他静静地站在屋子里观察了半天,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孕妇。 如果不是桌子上那个木雕神像,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他走到沙发前,用镜子去照女人的脸。 镜中呈现出的依然是那张女人的脸。 女人的表情慵懒而惬意,嘴角微微上翘,露出迷人的微笑。 没有照到任何象征死亡的味道,说明他的灵魂还没有献祭。 但从镜中女人的脸上,总能看出她在迷恋着某种东西。 这种迷恋,遥远而令人毛骨悚然。 齐鹜飞又把镜面缓缓往下移动。 镜面中呈现出女人柔美的线条,沿着下巴下坠,平缓地穿过颈部和锁骨,在胸前经过一段剧烈的起伏后,开始呈现柔和、光滑而又饱满的弧度。 在那隆起的肚子里,原本应该孕育着一个美丽的生命。 然而,当镜子移动到肚脐的时候,镜面上突然就变成了黑乎乎的一团,仿佛倒满了坏掉的酸奶和巧克力酱。 在这浓厚的腐臭的液体里有一个丑陋的婴儿在其中蠕动。 第九十七章、 维心亨,行有尚(为恒沣大佬白银加第四更) 斜躺在昏暗沙发上的美丽的孕妇; 蠕动在黑色液体中的丑陋的妖胎。 这简直是两个世界的生物,如今却出现在同一个身上。 女人,就在齐鹜飞的眼前,活色生香地躺着;胎儿,就在女人的肚子里,在在镜子映照的神识中。 齐鹜飞有种马上就抽刀把胎儿杀死的冲动。 他身上带着匕首和手枪,即便不用这些,要杀死一个还没出娘胎的婴儿似乎轻而易举。 但齐鹜飞并不是个冲动的人。 他马上警觉起来。 一向稳重的自己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冲动? 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的意识。 齐鹜飞扭过头,看向供桌上的木雕神像。 雕像还是那尊雕像,没有面目,却栩栩如生。 齐鹜飞总感觉它的位置好像移动过了。 刚才神像的脸是对着沙发上孕妇的,但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它冲着的是自己。 齐鹜飞轻轻往旁边挪了两步。 雕像当然不会动,但那无面的脸上的虚无的表情却仿佛在动。 齐鹜飞忽然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他猛然回头,看见沙发上的孕妇睁开了眼,正盯着他看。 齐鹜飞吓了一跳。 隐身失效了? 神识中显示的法力值是310/680,刚刚用掉一半多一点。 不应该啊! 他没有惊慌,迎着女人的目光。 果然,女人的眼神是散乱、虚无的,并没有焦点。 也就是说,她没有发现他。 但她在看什么? 齐鹜飞觉得那种微妙的意识影响还在,让他始终有股要掏出刀来在女人肚子上捅上一刀,一尸两命的冲动。 不是她,是那个东西! 擦,这是要借我的刀剖腹? 我才不要当妇产科医生! 直觉告诉他,这么做是很危险的。 但心里的这个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他想起了卦象所言: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 维心亨,维心亨…… 原来如此! 魔道唯心,影响的就是我的心。 亨,在古字中是一种食物器皿,底下加火就是“烹”。 所以“亨”有享受、献祭、进献的意思。 维心亨,就是在魔心的影响下完成献祭仪式。 我虽然隐身了,但我的心在这里,在这个奇特的灵魂献祭仪式中,那个魔主,能感应到我“心”的存在。 隐身术,能隐藏身体,隐去法力波动,却隐不住“心”。 心有所往,心有所住,心有所求,便是魔! 习坎,入于坎窞…… 这是陷阱。 而且可能还不止一个陷阱。 麻蛋,果然妖魔合流了! 齐鹜飞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忽然感觉到房间里猛地一暗。 墙上的壁灯还开着,灯光没有变化;窗外的月色也没有变化。 但就是感觉这里变暗了许多。 明明没有风,却冷飕飕的。 他用神识通过镜子扫了一遍,没有发现房间里有别的阴物。 但当他扫到那木雕神像的时候,忽然看见那无面神像的脸上出现了五官,和那张象征死亡的脸一模一样。 齐鹜飞看见那张脸朝他笑了笑。 他的心头一荡。 胸前的镜子猛烈地颤动起来。 危险的感觉袭来,无处不在。 糙,这下真被发现了! 他回头看见孕妇脸上现出喜悦的表情,好像见到了久别的情人。 她隆起的肚子在一起一伏,仿佛里面东西已经忍耐不住,将要出来。 这是要开始了吗? 齐鹜飞当机立断—— 跑! 作为一名成熟的修仙者,这是一个成熟的决定。 魔心也影响不了我的决心,阻挡不了我的脚步! 当然,也不能白来一趟。 他很清楚,一旦让那个妖胎出生,比在肚子里一定更难对付百倍。 齐鹜一边跑向窗边,一边掏出了手枪。 枪口没有对准腹中的魔胎。 虽然枪是改造过的,枪里装的是强化过的带有法力凝聚的子弹,但他没把握一枪打死胎中那魔物,搞不好还帮它剖了腹,遂了它的愿。 所以他对准的是沙发上的女人。 左手推窗,右手开枪。 砰一声枪响,女人美丽的脸上开了花,那幸福的表情瞬间凝固在溅射的血液中。 齐鹜飞反手对准桌上的雕像又是一枪,然后顺手把枪扔出了窗外,人却反向跑向楼梯。 窗外的草地上忽然冒起一股黑烟,枪还没落地,就被黑烟裹住。 金属的枪身就像受热的雪糕般开始融化,瞬间就化成了一滩浓水,还没滴落到地面就蒸发了。 不光是窗外,房间的地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有丝丝黑烟升起。 齐鹜飞已经跑到楼梯上,急速上楼。 楼道上也有黑烟往下滚动。 好在他还处于隐身状态,侧身避过,很快就到阁楼,翻出通风窗,跳到了排屋外面,又一跃过了围墙。 至此,他除了隐身,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法力。 回头看去,整栋排屋都被包裹在了淡淡的黑烟之中。 齐鹜飞回到对面的小树林里,惊魂未定地喘了几口气。 麻蛋,慢一步就交代在里面了。 他现出身形。 锦鸡惊喜的叫道:“老大!你出来了!” 齐鹜飞说:“你护法,我要恢复法力。” 说着就进入了镜中小世界里泡了个虚拟温泉澡。 法力值满了以后,他又马上出来,警惕地看着周围。 锦鸡吓了一跳,说:“老大,我护法的准备工作都没做好,你就结束了?” 齐鹜飞问道:“外面有没有异常?” 锦鸡摇头道:“没有任何异常。”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看来问题只出在那栋房子里。 他焦急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等待着谢必安他们的到来。 他很确定自己那一枪打中了孕妇的脸,不过他并不指望这样能阻止魔胎出世。 胎魔已成,即便胎母死了,今晚恐怕也会出来,顶多出生时的道行受点损。 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开那两枪,他是想阻止灵魂献祭。 齐鹜飞总觉得,那神像背后的邪神,那张脸上凝固的死亡,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树上的猫头鹰咕咕地叫起来。 锦鸡说:“有人来了。” 齐鹜飞知道一定是谢必安他们到了。 “你们在这里待着,别出来。” “好的,老大。”锦鸡很讲义气的拍拍胸脯,“还是那句话,老大你只要喊一声,我就冲过去。” 齐鹜飞摸摸鸡冠,走出了树林。 夜猫子轻轻落到锦鸡身边,竖起大拇爪。 锦鸡昂起头对夜猫子说: “学着点,不管你老大有多牛,做小弟的,关键时刻都要有冲上去挡刀的觉悟。记住了,做鸡……做鸟要讲义气!” 第九十八章、 魔孚 小路上几条人影急速奔来。 齐鹜飞认出来,为首一人正是谢必安。 不对,谢必安前面还有一个人,黑糊糊的,隐没在夜色里。 正当他感慨老范的隐身术又进步了的时候,发现范无咎身边还有一个人。 这人不黑,所以不是隐没在黑暗的夜色里,而是隐没在月色里。 他的身影昏昏黄黄的,融进了月光里。 直到他靠近了,齐鹜飞才认出来,是张启月。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齐鹜飞不认识,但可以确定是张启月带来的二队的人。 这样二队和三队各到了三人,只不过三队是从队长到队员已经全员出动,而二队显然家底厚多了,只来了个新晋副队长带着两名普通队员。 齐鹜飞在想,妖化成胎不是算妖事吗?为什么一队的人不来? 从麒麟山行动可以看出来,柳钰带领的一队确实实力强一些。 不过现在这样的组合,在城隍司治安处的行动中已经算比较强了。 谢必安介绍道:“这是二队的张副队长,你们一起去过麒麟山,应该很熟了。” 他特意强调了副队长,一是提醒齐鹜飞,对方已经升职了,态度上要注意点; 另一方面,也是提醒所有人,他这个正队长才是这六个人里级别最高的,接下来的行动要服从他的指挥。 齐鹜飞一听,张启月的副队长职位这么快就实锤了,就是不知道自己那个副队长晋令什么时候下来。 他笑着对张启月说:“恭喜了,张副队长。” 张启月说:“你也快了。” 齐鹜飞说:“我还早,等仙试过了再说吧。” 张启月就把两个队员叫过来,介绍给齐鹜飞:“这是我们二队的,曹刚,林娇娇。” 曹刚和林娇娇就和齐鹜飞握手。 齐鹜飞后来才知道,他们是道侣,因为二队的特殊任务,在世俗中也是一对真实的恋人。 谢必安问齐鹜飞:“那只猫在哪里?” 齐鹜飞指着前方的小区说:“里面前排左边第三栋排屋。” 谢必安问:“你进去过了?” 齐鹜飞点头说:“院子和房间里都有埋伏,不清楚是阵法还是什么。我从楼顶通风窗下去的,楼上没人,客厅里有供桌,供奉着木雕神像,和上次案发现场找到那个很像。沙发上躺着一个孕妇,我朝她的头开了一枪,应该打中了,但我也被发现了,还好及时逃了出来。” “为什么用枪?” “我担心法力波动触发陷阱,所以一直没有使用法力,不过枪上有消音术,没有传出声音。” 他没有说自己隐身的事。 谢必安说:“你不该开枪惊动它,应该等我们来。” 齐鹜飞说:“她快要生产了,大概率就在今晚,我感觉她肚子里那东西很强,一个人搞不定,阻止它出生最好的办法是杀死胎母。” 谢必安说:“你确定她今晚要生产?” 齐鹜飞想了想说:“确定。” 谢必安沉吟道:“不对啊,离上次案发还没到七天。” 齐鹜飞说:“也许它早就选择好了目标。” 谢必安说:“我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了。” “什么?”齐鹜飞问道。 “魔孚!” “魔孚?” 齐鹜飞马上想起了坎卦的卦辞:习坎,有孚…… 孚,果然是代表那个怪胎。 范无咎忽然说:“我知道魔孚。我听师父说过,世间万魔都不惧,就怕魔孚出世。” “我也听说过。”张启月抬头看着月亮说:“魔起于心,所以魔都没有先天成就。唯有魔孚,能借助胎中的先天之气,由后天转先天,最终成就天魔。但魔孚成就,要经历七七四十九胎,而且为了得到胎中先天气,怀胎十月,一天都不能少。怎么会七日成胎呢?” 齐鹜飞一听,擦,原来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他看了张启月一眼,总觉得这人身上透着一股神秘。 从上次在麒麟山的表现来看,这人的实力即使比不上柳钰,也应该要超过李云冲。 一般人进了城隍司都争着表现,巴不得在行动时多吃几颗大还丹,好让自己的实力变强一些。 而张启月却行事处处小心谨慎,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这样的人多半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要稍微小心一点。 谢必安说:“七日成胎是妖化的典型特征,看样子是有人特意在帮它,如果真是妖魔合体,那事情就复杂了。我们要抓紧时间,不能让它出来。魔孚每历一胎,就会强化一次,现在不知道是第几胎。” 林娇娇说:“刚才齐鹜飞不是开枪打死了那个女人吗?没有胎母难道魔孚还能出生?” 谢必安说:“如果是普通人,胎母一死,魔孚也必然胎死腹中。但现在这个女人被妖化了,而且正在经历灵魂献祭,可能得到了邪神之力。加上成胎速度过快,魔胎已经成熟,即使胎母死了,魔孚也很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出来。 我们现在准备一下,等会儿进去以后小齐带路,还是按照你进出的路线进去。到了楼顶以后,我会用阴阳伞盖住这栋房子,防止一会儿的战斗波及到左右邻居。 下去以后,大家要小心陷阱。张副队长守住前门,曹刚和林娇娇守住后门,齐鹜飞守住楼梯。我会护住老范,老范你别的事情都不要管,只管用你的打魂鞭抽打女人的肚子,一定要把她的胎魂打散,不让它出生。” “如果魔孚已经出来了呢?” “那就大家合力攻击魔孚。” 齐鹜飞提醒道:“房间内外一旦触发陷阱会生出许多黑烟,这些烟可能有毒,大家一定要千万小心。” 众人点头表示知道。 谢必安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就让齐鹜飞领路,翻过院墙,进入了小区。 到了那栋排屋楼顶,谢必安拿出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撑开以后可以看到这把伞的内面是黑色的。 谢必安手上抖了两抖,伞就变大了,漂浮起来,盖住了整个屋顶。 齐鹜飞就钻进了通风窗,其余众人也一起进去。 从楼顶下到二楼,再到一楼,一路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但齐鹜飞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刚转入客厅,他胸前的镜子就猛的震颤起来。 他看见那女人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躺在沙发上,脸上有一个被法力子弹击穿留下的大洞。 而她那隆起的肚子上豁开了一个口子,一个满身血污的婴儿,正用两只脏兮兮的手扒开肚皮,奋力往外爬出来。 第九十九章、 战斗 也许是胎母已死的原因,魔孚的出生显得异常艰难。 它才露出半个身子,两只手撑开胎母肚皮上的伤口,用力向上一挺,身体便又多钻出了一点,就像一个正深陷在深深的泥潭沼泽里人抓着救命稻草在向上爬。 齐鹜飞想到了坎卦的坎。 难道坎卦对应着的不仅仅是自己,同时也意味着魔孚出生的艰辛吗? 魔孚也发现了他们,回头看了一眼。 齐鹜飞看见它的脸,褶皱的皮肤上沾满了血块。 它似乎很想睁开眼睛,但血污蒙住了它的眼皮。 房间的地板上发出咝咝的声音,一些黑烟飘起来,开始在空中弥漫。 齐鹜飞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 现在的魔孚也许还很虚弱,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从娘胎里爬出来,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不趁着这个机会出手,更待何时。 齐鹜飞从包里掏出了他的武器——弹弓。 谢必安喊了一声“杀”,人们就同时出手了。 范无咎拿出一根黑色的鞭子,甩了一下,鞭身就忽的变长,在空中扭动,发出哔啵的响声。鞭头好像长了眼睛的蛇似的极速扑向沙发上还没完全从母胎中出来的魔孚。 张启月弯刀出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炫目的弧线,直奔魔孚而去。 曹刚和柳菁菁祭出了飞剑,化作一红一紫两道光,刺向魔孚。 谢必安屈指一弹,一颗阴火珠飞了出去。 张启月的弯刀最先到。 只见魔孚举起他脏兮兮的手,伸出手指对着飞来的弯刀轻轻一弹。 就听铛的一声响,张启月的弯刀就被弹飞了出去,在空中打了个回旋,飞回到张启月的手中。 曹刚和林娇娇的飞剑也被魔孚伸手挡开。 他们二人的功力显然比张启月要弱很多,飞剑差点失控,撞到墙上,擦起几点火花,又在空中打了好几个转才收回到他们的手中。 谢必安的阴火珠也到了魔孚跟前,魔孚伸手去打,阴火珠打在它手上,轰的爆开,火花四溅。 魔孚手掌似乎吃痛,呲牙咧嘴的叫了出来。 那声音,像一只老鼠在叫。 范无咎的打神鞭借此机会,抽到了魔孚的背上,发出如抽在腐烂的肉上一般的啪的一声响,一些黑色的污血溅开来。 魔孚的背上冒起一道白烟。 范无咎刚想要收回长鞭,却被魔孚一把抓住鞭头。 二人就较起了劲,鞭子被拉得笔直。 地板上冒起的那些黑烟开始在鞭子上缠绕,发出滋滋的响,有些蒸发了,有些则沿着鞭身往范无咎这边蔓延过来。 谢必安叫道:“小心。” 刚刚收回的阴火珠又扔出去,打在冰身上,啪一下爆出火花。 火光沿着鞭子燃烧,把一条黑色的打魂鞭烧成了一条火鞭,鞭身上的黑雾被火烧尽,火焰沿着鞭子烧到了魔孚的手,空气中竟然弥漫出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但地上的黑雾越来越多,前赴后继地往鞭子上聚集,很快就将火焰扑灭了。 房间里到处弥漫着黑烟。 张启月的飞刀穿过黑烟,再次袭向魔孚,但又一次被魔孚的手挡开。 弯刀在空中划过一道浮光,回到张启月的手中。 他看到刀身上布满了黑色的雾气,一些雾气蔓延到了自己的手上,传来一阵阵撕心的疼痛。 他急忙运用法力把手上的黑雾驱除,说道: “大家小心,不要让黑烟沾到你们的法器上!” 曹刚和柳晶晶的飞剑已经飞出去,听到他的提醒,连忙改变方向,却已经晚了一步。 飞剑从黑雾中穿过,那些黑雾就像有了力量一般,紧紧地缠绕住了飞剑。 二人催动法力,飞剑加速割断了黑雾却又被前方的雾气缠住,如此一来飞剑的速度就变得相当缓慢。 齐鹜飞左手拿着弹弓,右手拉着弓弦,捏住弹珠,引弦待发。 这是他的保留性节目,也是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法器。 这把弹弓的弓身是用玄铁打造,弓弦是用蛛丝炼化。 当初他原本打算打造一张真正的弓,但是师父他老人家舍不得材料,给的蛛丝实在少了点,只好弄了一把弹弓。 不过弹弓有弹弓的好处,使用起来更加方便,也不易引人注意。 弹珠用无机子从西海边捡来的鲨鱼牙齿炼化的。 齐鹜飞从小就玩,后来在学习炼器的时候,又不停的往其中加材料,使得这些弹珠的威力越来越大。 他之所以举着弹弓没打,是在等待时机。 弹珠的威力再大也不可能比张启月的弯刀和谢必安的阴火珠厉害,他们都伤不了魔孚,他的弹珠打出去肯定也是白搭。 必须要找到魔孚的弱点,瞅准时机,击中他的要害。 魔孚的身体出来的越来越多了,已经可以看到它的大半个身子,两只手自由活动的空间也更大了,一手抓住范无咎的鞭子,一手格挡张启月的刀和谢必安的阴火珠。 范无咎抓着打神鞭和魔孚较劲,鞭子在空中绷得笔直,黑烟又在鞭子上聚集蔓延。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不对,吼道:“老范,快把鞭子放掉,他在借你的力出来!” 他说着便举起弹弓对着魔孚抓着鞭子的那只手发了一弹。 弹珠疾若流星穿过黑烟啪一下打在魔孚的手上。 魔孚的手震了一下,但没有松开鞭子,继续借范无咎的力量往外爬。 范无咎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把手一松,放开了鞭子。 范无咎一松手,魔孚也扔掉了鞭子,手脚用力往外爬。 齐鹜飞又连发两弹对准了魔孚的眼睛。 两颗弹珠啪啪打在魔孚的眼皮上,嘭嘭爆出两团火焰。 火焰灭净,魔孚的眼睛丝毫无伤,反倒是帮它清除了不少眼皮上的血块污垢。 齐鹜飞知道眼睛不是它的弱点,便举着弹弓继续等待机会。 地板上的黑烟越来越多,。 窗外也有黑烟升起,从窗户的缝里钻进来与地板上的黑烟聚在一起,却又并不融合,好像无数条蛇,正从地下和四面八方朝着众人爬过来。 这些黑烟能附着在法器上,如果不以法力清除。 他就会伤到人的身体,甚至还能在一定程度上侵蚀法器。 六个人聚成一堆全力对付着周围的黑烟,自保有余,却无力去攻击魔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魔孚一点一点的从母胎中往外爬。 第一百章、 虞吉,有它不燕(为恒沣白银盟加第五更) 雾蛇越聚越多。 齐鹜飞连发数枚弹珠,把几条靠近的蛇烟打散。 弹弓虽然灵活,弹珠的威力也不小,但缺点也很明显。 弹珠打出去是收不回来的,就像手枪开枪以后,你不可能把子弹收回来,他虽然有一大把弹珠,但是用一颗就少一颗,此时已经所剩不多了。 谢必安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要布阵。” 他说着收回阴火珠,掏出一块黑白两面的手帕说道: “你们踏五行方位聚在我周围,我用魂罗帕挡住黑烟,我们冲过去近战,一定要把魔孚杀死!” 他说完把手帕往空中一抖。 魂罗帕便迎风展开,像一朵云一样飘在众人的头顶。 “我踏离火位!” 张启月一刀劈开挡住他的一条雾蛇,当先走到离位上,又用法力激出刀气,震碎了旁边的蛇群,给其他人走位腾出空间。 范无咎见到魔孚已经丢掉了打魂鞭,便念动咒语,伸手一招把打魂鞭招回到手上,横跨一步,走到了坎位上,说: “我踏坎水。” “我踏金位。” “我走木位。” 曹刚和林娇娇也分别站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齐鹜飞最后一个,也没得选择,踏入了五行土位。 五人五行归位,形成一个五边形,把谢必安护在中间。 谢必安念动咒语,头顶的那块魂罗帕就变成了一个帐篷一样的东西,落下来罩住了他们。 五行阵中,离位最险,张启月选择了离位,属于冲锋的位置。 金木两个位置最需要配合,曹刚和林娇娇是道侣,亲密无间。 除了被护在中央主持阵法、驱动魂罗帕的谢必安外,五行方位就属土位相对安全一点。 齐鹜飞明白,这是大家觉得他修为低,在让着他。 但土位也同样承担这调和救急的任务,一旦谁有危险,需要他眼疾手快,前往支援。 魂罗帕疾速旋转,靠近他们的黑烟全部被魂罗帕旋转带动的力量驱散。 一些凝聚得比较浓的黑烟没有散掉,则被所在方位的人驱动法器或者使用法术除掉。 魂罗五行阵缓慢地往前移动,穿过客厅,眼看着快要靠近沙发。 此时魔孚的整个身体已经差不多全都出来了,只留下双脚还在母胎内。 齐鹜飞胸前的镜子猛烈的颤动起来。 他感觉到了极度强烈的危险。 这种危险不仅来自于眼前的魔孚,还在他们的身后。 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身后那张供桌上摆放着那个无面雕像。 不可能! 这木雕像明明被他打过一枪。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特意观察过,雕像是躺在桌上的,子弹应该击中了肩膀,小半边身躯被打碎了。 这会儿怎么又好端端的站在桌上了呢? 齐鹜飞反手就是一弹弓打出去。 他对自己的弹弓技巧很自信,比枪法还准。 弹珠打到木头雕像那没有五官的脸上,嘭的一声,弹珠被震得粉碎,但那个神像却毫发无损。 齐鹜飞很清楚,自己手里的弹弓不管是物理威力,还是凝聚的法术力量,都比那把手枪要强得多。 到底怎么回事? 那东西真身降临了? 可它不是在冥河幽底吗? 这时,他们已经到了沙发前,只要再进一步,就能直接攻击到魔孚。 魔孚的双脚还陷在胎里。 它看着接近的敌人,忽然双手掐住了自己肚脐上的脐带,用力一拉,脸上现出一股痛苦的表情。 脐带断裂,一股浓血水从脐带里喷出,血水里混合着一丝浓黑如墨的雾气。 周围那些被魂罗帕打散的雾气烟蛇便又重新焕发出了活力,仿佛迎来了新生,全都朝魔孚身边聚集,很快便凝聚成了一团浓浓的黑雾。 血水中的雾气升起来,钻进了这团黑雾中。 黑雾便立刻有了灵魂般扭曲起来,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形。 齐鹜飞刚想提醒大家小心,却已经来不及了。 曹刚和林娇娇驱动飞剑刺向黑雾,飞剑却反被黑雾卷住。 二人急忙催动法术,想把飞剑召回。 飞剑在雾气中剧烈地震颤了几下,忽地传来几声脆响,就裂成了段段碎片。 碎片跌落,失去了法力护持的断剑被雾气侵蚀,还没落地,就化成了污水。 齐鹜飞心头一痛,想起了自己的飞剑。 麻蛋,果然和麒麟山上那团黑雾是一伙的,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曹刚和林娇娇娇失去了飞剑,惊呼出声。 张启月的飞刀也已经被黑雾缠住,见到曹刚和林娇娇的飞剑碎裂,他马上驱动法力。 只见那飞刀忽然光华大盛,在雾气中连连颤动之后,就脱离了雾气的牵扯飞了回来。 唯有范无咎的打神鞭似乎不受黑雾的影响,一鞭抽过去就在雾气中抽出一条缝,但雾气马上补全了鞭子抽出的空隙,对雾影完全够不成伤害。 雾影往前踏了一步,凝出一小团浓雾,像一只拳头般轰然一拳砸在魂罗帕上。 齐鹜飞感觉到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曹刚和林娇娇刚才就因飞剑碎裂而元气大伤,此刻更是一口鲜血吐出,喷在了魂罗帕上。 谢必安急念咒语,催动魂罗帕急速旋转,在屋子里带起一阵旋风。 除了尸妇躺着的那张沙发和身后的供桌,客厅里其他的东西都被风吹得移位,有些小东西已经被卷到了空中。 风卷过黑雾凝聚的雾影,把它身上的雾气往外丝丝拉走,那只拳头也被急速旋转的魂罗帕带走散成雾气。 雾影身上雾气流动,重新凝聚成拳,又一拳砸在混罗帕上。 五行魂罗阵震动。 如此反复,雾影身上的雾气被魂罗帕带走越来越淡,但谢必安的法力似乎开始不支,魂罗帕的转速明显慢了下来。 而随着魂罗帕的转速变慢,房间里已经散去的雾气又慢慢重新凝聚,被雾影人吸走。 魔孚已经完全从胎母中爬了出来。 他爬到尸妇的两腿中间,面向胎母,匍匐到裂开的肚子上,仿佛一个鸦片鬼似的,埋下头去,啃食着宫中的胎盘。 齐鹜飞终于知道那个死者尸检为什么有刮宫的痕迹了。 这特么不是用刀刮的,这是用牙齿啃的。 他想起了坎卦爻变后,中孚一爻的爻辞:虞吉,有它不燕。 虞,仁兽也,食自死之肉。 这特么算不算“食自死之肉”? 齐鹜飞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可是易经就是这样,每一个字的确都是活的,从来不能死解。 如果卦辞的意思是固定的,那还要你解什么呢? 第一百〇一章、 无千不赌徒 谢必安面色越来越凝重,原本就白得没什么血色的脸色变得越发苍白。 他掏出了一大把丹药,塞了一些在嘴里,其余的扔给了范无咎。 范无咎也吃了几颗,把剩下的给了齐鹜飞。 齐鹜飞正在考虑自己吃多少,总不能一颗都不留给二队的人。 却见张启月也见机拿出了丹药,分给了曹刚和林娇娇。 原来各管各的呀! 齐鹜飞便毫不客气地把手里的丹药全倒进了嘴里。 队长的药比自家的小还丹强多了。 额……好像太多了,有点卡喉咙。 他使劲咽了几口口水,默运小周天,转化成黄芽药力,吞入腹中,又随真气运入任督。 法力很快就恢复了。 虽然不如王寡妇的大还丹那么给力,还能产生临时法力,但在这种战斗环境下,能恢复满值就已经很不错了。 好像还有不少药力残存在体内没有消化。 没关系,先存着,反正有太极池,空的时候多泡几个澡就好了。 吃完药,大家又有了战斗力,但依旧无法攻击到魔孚。 魔孚啃食完胎盘,小手抹了一把嘴边的污血。 又鸦片鬼似的把脸凑下去,吸食着腹中残留的胎气。 这边的战斗如火如荼,魔孚却恍如未见。 他吸尽胎中之气,抬起头,丑陋的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忽然,他又像一个真正出生的婴儿般,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声哭,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每一个人都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 齐鹜飞以为魔孚要发动攻击,考虑要不要赌一把元亨利贞。 但现在自己法力消耗太快,又没时间进太极池恢复,而元亨利贞那个大招概率实在太感人。 关键是刚才进来踩点的时候已经确认,魔道唯心,只要自己没有达到心无所住的境界,即使隐身也能被对方发现。 隐身的效果变成了只对自己人隐身,那还有个屁用,搞不好还会成为对方的集火对象。 他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最大的危机来自身后。 好在魔孚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跪在死去的胎母面前,伸出它污浊的双手,以自己的手指甲为针,以断掉的脐带为线,开始缝合胎母小腹上的伤口。 糙,变态! 齐鹜飞心里骂了一句。 …… 他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所有人的法力都在急剧消耗,就算嗑药也只能维持,但药物总有吃完的时候,而一旦谢必安支撑不住,失去魂罗帕的保护,这里的人全都要完蛋。 现在魔孚还没出手,他一旦出手,后果更不敢想象。 要不要跑路先? 齐鹜飞一边作着思想斗争,一边仔细观察着雾影,想要寻找它的弱点。 不对啊,老子法力消耗光了要嗑药,这玩意儿法力耗光了靠什么补充? 黑雾被驱散后又重新凝聚起来,看上去好像是无限循环,根本不会消耗。 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也不符合热力学定律第二定律。 娘希匹,你莫不是个永动机哦! 齐鹜飞绝不相信这世界存在永动机,即使天科院也造不出来。 小小一团魔雾就想打破宇宙规律,反了你了。 这些雾气背后一定有什么能量在驱动,要么是提前布置好的阵法,利用了附近的山川灵气;要么是有第三者躲在暗中操控。 齐鹜飞跟着无机子,别的不敢说,但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五行阵法这一块还算精通,如果这外面布置着借助山川灵气的大阵,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屋内的小阵倒是有可能,但小阵多杀戮而少生机,不可能提供如此源源不断的能量。 虽然黑雾绞碎飞剑的那一刻,齐鹜飞认定这团黑雾和麒麟山上的那团出自一体。 但相比而言,麒麟山上那团黑雾更加的具有生气,就好像里面藏着一个真实的灵魂,而眼前这团黑雾却是死气沉沉,犹如行尸走肉。 分身? 傀儡? 分身的可能性很大。 说不定麒麟山上那个也是分身。 《天仙道法》里就专门有讲到分身,但仙试院并不提倡大家学习分身术。 上古道法尤其是巫法中分身修法较多,还有妄图以分身对抗天劫的。 现代修仙则尤其是在仙试改革后,已经很少见有人修分身术了,正统修士都不追求分身,因为除了干坏事方便,分身几乎没什么用。 齐鹜飞倒是挺想学的,可惜没找到法门。 不过眼前的黑雾肯定不止分身那么简单,它的力量源源不断,肯定有特殊的来源。 只要斩断了它的力量来源,就容易对付了。 齐鹜飞看看魔孚,又看看身后供桌上的神像,觉得可以冒一下险。 不过他从来不是个赌徒,身上没有几张自摸符,是绝不会去搓麻将的。 现在也一样,光冒险不行,万一失败就嗝屁了。 必须准备好退路。 …… “谢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求援吧?”齐鹜飞说。 谢必安惨白的脸上显出一丝颓色,道:“好,你去发求援信号,我们掩护你。” 他说着扔过来一支黑色的令箭,“这是城隍司的穿云箭,你到外面以法力朝天激射就行。”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部电影里的台词: 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他原本想到的求救办法是冲出去,跑远一点打个电话,因为这里法力激荡,会干扰无线电和磁场,手机没有信号。 不过既然城隍司有专门救援的令箭,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齐鹜飞说:“你们拖住黑雾,别让它追我。” 谢必安露出一丝不满,但如此紧急时刻,他即使疑心,也只能信任齐鹜飞。 曹刚和林娇娇同时皱起了眉头,大概是以为齐鹜飞胆小,想逃跑。 倒是张启月,疑惑地看了齐鹜飞一眼,然后说:“你放心,我会拖住它。” 范无咎则大喊:“发个信号,快去快去,哪那么多废话!” 齐鹜飞退出五行阵。 张启月移步,手中弯刀化作一片白光挡在齐鹜飞面前,将攻向他的黑雾击碎。 齐鹜飞一撤,五行阵少了一人,阵法露出破绽。 又一团浓雾轰地砸在魂罗帕上,而周围那些零散的黑烟又开始凝聚成蛇,四面八方围了上来。 谢必安将手指放入嘴中咬了一口,流出鲜血,在面前的魂罗帕上划出一道血迹。 魂罗帕转动的速度加快,将那些围上来的烟雾再次驱散。 齐鹜飞趁机快步走到了供桌前。 胸前的镜子又开始猛烈的颤动起来。 神识中感应到了比以往更加强烈的危险。 第一百〇二章、 系用徽纆,置于丛棘 神像就摆放在桌子上,没有面目,但栩栩如生。 齐鹜飞很清楚,这木头雕像本身是不具有攻击力的。 它所代表的邪神真身还在那条神秘的河流底下躺着。 或许那也不是他的真身。 如果真是死神,他应该在冥河之下的幽底。 冥河通死,黄泉往生。 没人去过幽底,没人知道那里有什么。 那是开天之前就存在的地方。 按齐鹜飞的理解,那可能是一个负向的宇宙,或者是宇宙奇点的残留。 这木雕神像只是借助人的信仰和邪神之间建立了临时沟通的灵感通道。 魔道唯心,他所能影响的只是我的心。 镜子的预警,神识中感应到的危险,其实都是指向我心入魔的危险。 齐鹜飞又看见了那张象征死亡的脸。 在神像没有五官的面上,在遥远的虚空中。 他仿佛听见一个声音说:来吧,拿起我,走出门去,拯救他们,拯救你自己! 齐鹜飞伸出手。 他知道,只要拿起桌上的神像,下一刻,他就很可能入魔。 …… 魔孚还在一针一线,认真的缝合着“母亲”的伤口。 …… 那魔雾似乎察觉到了齐鹜飞想做什么,朝着他的方向翻卷过来。 谢必安大叫:“拦住它!” 他催动魂罗帕,挡在魔雾前。 但那雾影似乎发了疯一般,魔力大增,雾气翻涌,层层叠叠,如涨潮之浪,不停地撞向魂罗帕。 而周围那些原本围在魂罗阵外,伺机进攻的雾蛇也全都朝齐鹜飞游去。 五行阵已经不全,力量减了不少,破绽也露出更多,无法挡住那些雾蛇。 张启月挥刀连斩数条雾蛇,叫道:“曹刚林娇娇护住两翼,我要出阵!” 他说完一步踏出阵外,刀气纵横,化成白光,护在他身周。 曹刚林娇娇配合默契,脚踏禹步,一左一右,护在了谢必安的两侧。 他们失去了飞剑,只能以法术硬抗,十分吃力。 谢必安说:“老范你到后面,看护左右。” 范无咎离开他所在的坎位,退后一步,挥动长鞭,帮助曹刚和林娇娇保护两翼。 张启月冲到窗前猛的一脚踢开了窗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跳窗而逃。 窗外月色如华。 但见张启月站在窗口,月光照在他身上 他张开双臂念诵了一句什么。 窗外的月光便忽然如流水般涌了进来,流过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仿佛融化了一般,融进了这如水的月光里。 月华渐浓,在地板上缓缓流淌,像流动的水银。 扭动的黑雾蛇群便被月光吞没。 一直在攻击魂罗帕的雾影猛地在地上跺了一脚,雾气猛烈地翻涌,如黑云似的涌开去,撞上流淌而来的月华,激荡起层层月波雾浪。 窗外的月光源源不断的流进来,张启月整个人都已经消失在月光里,唯有一把弯刀从光影中掉落在地板上,发出铛地一声响。 无影人身上的黑雾不停的往脚下涌去,对抗流动的月华。它本体的能量大减,已经无法突破魂罗帕的封锁。 谢必安感觉到压力顿减,又腾出手来服用了两粒丹药。 场面陷入了僵持状态。 但齐鹜飞知道,危机在下一刻马上就要爆发。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齐鹜飞一把抓起桌上的木雕神像,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后门。 就在他抓住神像的那一刻,魔孚猛地抬起头。 但它没有马上追击,而是继续操作手里的针线活,仔细地把伤口最后一点缝好。 齐鹜飞一直用神识观察魔孚的动静。 他看到魔孚突然身体下沉,就知道不好,急忙加速,用身体撞向厚厚的防盗门。 就在他撞到门上的一刹那,魔孚跳了起来,身体像发射的炮弹,嗖一下直奔齐鹜飞而来。 谢必安也注意到了魔孚的动向,双手结印,大喝一声: “天地无极,阴阳伞罗,收!” 那把立在屋顶的阴阳伞忽然穿透三层房顶,鬼魅般出现在客厅里。 白色的伞内面罩住了除齐鹜飞以外的所有人。 砰! 砰! 第一声是魔孚撞在伞内面上,被弹了回去。 第二声是齐鹜飞撞破了门板,破门而出。 齐鹜飞一到门外,刚想发射手里的令箭,却见后门外草地上忽然生出许多尖刺,状如荆棘,层层丛丛。 草,居然还有埋伏! 早知道还是往楼上跑了。 抱怨归抱怨,齐鹜飞也清楚,自己撞后门是最佳选择。如果上楼,一是时间长,容易被魔孚追上,二来也可能会被谢必安布置的阴阳伞给盖回来。 棘刺深深,形成了一个牢笼,把齐鹜飞困在了中间,每一根刺上都有丝丝黑气缠绕。 齐鹜飞叫声:“破!” 剑指朝前,法力激射而出,一根棘刺断裂落地,但新的棘刺又马上生出来,而刚刚落到地上的断刺居然又生了根,长成了新刺。 齐鹜飞展开身法前冲,立掌如刀,左右开斩,连断数根棘刺,想趁新刺未生的瞬间,从缝隙中穿过。 一些黑气沾染到手掌上,立刻渗入皮肤,消失了。 体内经络中传来隐隐的刺痛。 他身形往前之时,发现整个刺笼也在移动,而断刺又生新刺,荆棘变得更加密集。 卧擦,这是什么阵? 饶是他对各种阵法研究颇深,也无法看透其中的奥秘。 “潜龙勿用!” 齐鹜飞念动隐身咒,隐去身形。 隐身之后再动,那些棘刺倒是不动了,但棘刺上缠绕的黑气却活了一般在棘笼间活动,这些黑气移动,棘刺便也跟着摇摆。 齐鹜飞走到哪里,棘笼便跟到哪里。 果然隐身无效。 渗入体内的黑气越来越多,感觉体内原来的伤势加重了。 他想起了坎卦六爻的爻辞:系用徽纆,置于丛棘,三岁不得,凶! 擦,难道要困在这里三年? 但不可能啊,如果谢必安败了,魔孚出来,肯定会马上杀了我。 如果谢必安他们抗得住,等到援兵来,那顶多天亮我就得救了。 三岁是什么鬼? 不管那么多了,先发信号。 齐鹜飞以法力催动令箭,向上方的空隙中射了出去。 棘刺合拢,想要挡住令箭,却晚了一步。 令箭已经穿出了棘笼。 千百条黑丝向上追去,想要把令箭卷下来,但箭速太快,追之不及。 箭气无声,一箭穿云。 齐鹜飞发出了令箭,稍微放了点心,又试着左冲右突了一会儿,发现始终无法冲出去。 他离那栋别墅越来越远,但棘笼始终笼罩在他身上,无法摆脱。 荆棘越砍越多,棘笼越来越密,渐渐变得暗无天日了。 齐鹜飞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心说,已经离那么远了,不知这邪神和那魔雾之间的联系断了没有。 希望谢队他们能撑到援军到来。 他一停下,周围也安静下来。 这个棘笼阵好像只是困住他,只要他不闯,棘刺就不会主动攻击。 齐鹜飞干脆往地上一坐,端详起手里的无面神像来。 然而在这一刻,神像上出现了五官。 第一百〇三章、 天地无极,阴阳伞罗(为恒沣白银盟加第六更) 魔孚撞在阴阳伞的内面上。 谢必安的身体震了一下,喉头一甜,差点一口血喷出。 “收!” 他掐诀念咒,阴阳伞就收拢来,想把魔孚收住。 但魔孚速度极快,撞后立刻反弹而回,脱离了阴阳伞的控制,像只大壁虎一样趴到了墙上。 它双腿一蹬,又疾速跃起,想绕过阴阳伞,朝刚刚冲出后门的齐鹜飞追去。 谢必安手一指。 “开!” 阴阳伞便又张开,挡住了魔孚。 “收!” 阴阳伞又往回收。 魔孚退回,落到墙角。 如此几次三番,魔孚始终无法冲出阴阳伞。 而齐鹜飞已经消失在后门外。 谢必安松了一口气,这里虽是郊区,但还在县城范围内,只要齐鹜飞把穿云箭发出去,全县的修士都能在神识中收到信号,往这里聚集。 不用十分钟,甘鹏飞就会带人赶到。 天使还在虹谷县,说不定秦司长和天使都会来。 魔孚再厉害,也不可能逃出虹谷县。 眼下最困难的事是,他们能不能坚持十分钟。 魔孚还没完全出手,但就凭它刚才撞在阴阳伞上的力量,谢必安很清楚,如果没有法宝,就凭屋里这几个人,根本不是魔孚的对手。 好在那黑雾已经被满室月华拖住,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雾影人开始变得迟钝起来。 它挤出一团拳雾,砸在魂罗帕上,力量比刚才小了很多,关键是被魂罗帕散去的雾气不再重新凝聚,而是在外围飘荡,有些甚至散到窗户外面去了。 这样一来,谢必安倒是可以更加专心地对付魔孚。 他有点明白刚才齐鹜飞走的时候为什么要带走那个神像了。 那小子会不会有危险? 他不禁担心起来。 怎么到现在还不发信号箭? 这种特制的令箭里面蕴含着特殊的能量,不会伤人,但发出的法力波可以持续数十秒,传递出几十里远。 只要发射出去,神识必有感应。 其他人显然也不无担忧。 林娇娇说道:“齐鹜飞怎么还不发箭?” 曹刚说:“不会是自管自跑了吧?” 范无咎说:“不可能,他不是那样的人!” 此时,魔孚半蹲在地上,睁开浑浊的眼睛,看着屋里的人,仿佛在寻找猎物。 他看了一圈,身体猛地一沉。 谢必安看到这个刚出生的怪胎大腿上的肌肉,像健美运动员一样虬结。 肉身强悍的家伙! 谢必安大叫:“大家小心!” 此刻所有人都在阴阳伞下,魔孚一旦发起攻击,谢必安无法像刚才保护齐鹜飞那样用伞的内面去挡。 他已经没法去管张启月能不能独自抗住雾影了,只能专心对付魔孚。 “老范,你帮张副队长对付黑雾,我来对付魔孚!” 范无咎便挥动打魂鞭啪一鞭子抽到雾影身上,雾气被抽出一条缝隙,一些月光填充进来,开始侵蚀雾影。 范无咎自己大叫一声:“好!” 就又连抽了数鞭。 雾影被抽得伤痕累累,却无法填补新的雾气进来,反被更多的月华渗入。 仿佛宣纸上倒了一团黑墨,被人用毛笔蘸了银漆胡乱涂写了一通。 魔孚双腿一蹬,扑了过来。 这一次来势更猛。 谢必安见张启月加上范无咎似乎已经能把逐渐迟钝的黑雾控制住,就收回了魂罗帕。 “魂罗盾!” 魂罗帕便立起来,变成一张布盾,挡在了他们身前。 魔孚撞在魂罗帕上,仿佛撞在了张满了空气的降落伞上。 嘭一声闷响。 魔孚的力量被卸去了大半。 魂罗帕被撞出一个大包,鼓起来,带着风声飞了过来。 谢必安移行换位,旋转魂罗帕,让魔孚撞过来的力量避开其他三人。 又是一声闷响。 魔孚隔着魂罗帕撞到了谢必安身上。 谢必安被撞得向后飞起,噗一口鲜血喷出。 他人在半空,大喝一声: “天地无极,阴阳伞罗,收!” 魂罗帕就翻卷起来,把魔孚包裹在里面。 谢必安用手一推,接着魔孚本身的力量,让它转向。 空中的阴阳伞落下来,把魔孚连同魂罗帕一起罩住,收了起来。 谢必安手一招,把已经收起来的阴阳伞抓住。 伞猛烈地震动起来,鼓起一个又一个的包,发出砰砰的响声。 接着,带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连同抓着伞的谢必安一起飞了出去。 谢必安被重重地甩到墙上,口鼻流血,又重重摔在地上。 眼看着伞要重新撑开,他伸手一摸,扯出三道符。 也不顾满身满手都是血,口中含混地念着咒语,把符快速贴在伞面上。 阴阳伞重新紧紧地收拢。 魔孚无法逃出,带着伞在屋子里横冲直撞。 正专心帮助张启月抽打雾影的范无咎被拦腰打了一伞,横飞出去。 眼瞅着那阴阳伞带着呼啸奔向张启月,而张启月此时还沉融在月光里,和雾影对抗。 范无咎人在空中,反手一鞭,卷住阴阳伞。 但他力量不够,没能拉住伞,反被伞带起,狠狠地撞向了楼梯,砰一声把楼梯撞断了。 不过被他这一带,伞打偏了一点,没有撞到张启月要害,只撞碎了他的肩胛骨。 张启月身体猛的一偏,左手捂住右肩,口中吐出血来。 窗外流进的月华很快就淡了下去,已经被月华困住的越来越淡的黑雾又翻涌起来。 张启月不顾疼痛,奋起身子,念动咒语。 月光大盛,他又融在月光里,把屋内的雾气压制住了。 谢必安强忍伤痛,双手结印,念一声: “天地无极,阴阳伞罗,定!” 那把伞就停在半空,滴溜溜地转起来。 谢必安对曹刚和林娇娇说: “快去报信,没有令箭了,跑远一点,打电话!我困不住它太久!” 曹刚对林娇娇说:“你去,我断后。” 林娇娇知道情势所急,也不矫情,朝曹刚点了点头,就回身往后门跑去。 魔孚似乎有所感觉,空中的阴阳伞一阵猛烈的颤动,忽然挣脱了束缚,疾如箭,刺向林娇娇。 曹刚大喊:“小心!” 跨前一步,挡在了林娇娇身前,双手以法力撩起一个无形的太极图盾。 阴阳伞呼啸而至,一击破了曹刚的法盾,刺中曹刚胸膛,伞尖穿膛而过。 曹刚奋力用手一抓,抓住了尚留在胸前的伞柄。 但是阴阳伞去势太猛,伞柄连带着他握柄的手一起穿入了他的胸膛。 这一来,原本贴在伞上的符全部脱落,伞面呼一下张开了。 林娇娇听到身后不对,转身就看到曹刚被穿了膛。 她一声惊呼。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魔孚已从阴阳伞下脱困,嗖一下朝林娇娇撞过去。 谢必安想要去救却已经来不及。 魔孚砰一声撞在林娇娇的小腹上。 林娇娇猛地弯下了腰,被撞飞出去。 魔孚的速度却比她更快,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呼一下,从后门飞出去了。 阴阳伞落到地上,魂罗帕飘荡在空中。 谢必安却已经无力去驱使。 范无咎抖了抖鞭子,终于没能抖起来。 曹刚身死,林娇娇重伤昏迷。 只剩下重伤的张启月还在坚持。 月华越来越淡,黑雾也越来越淡。 终于,两者同时消失了。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和寂静,仿佛这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第一百〇四章、 三岁不得,凶 荆棘满地,雾气熏天。 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老的洪荒世界。 他端详着手里的木雕神像。 神识深入木头的纹理,神像没有五官的脸上渐渐出现了一张扭曲着的脸。 那张脸诡异地朝他笑了笑,仿佛要告诉他什么秘密。 手里的木雕渐渐变得虚无,只剩下一张死神般的脸,留在他的手掌心里。 他握紧拳头,紧紧捏住那张脸,脸就浮现在他的拳头上;他又用另一只手去包住他的拳头,脸就浮现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他扭转头,不去看它,脸就出现在面前的虚空中。 脸说:“你躲不开的。你越是想忘记我,就越是会想起我,看见我。” 齐鹜飞问:“你到底是谁?” 脸说:“我就是你,我是你的心。” 齐鹜飞说:“不,你骗我,你是邪恶的邪神!” 脸说:”这世上本没有正邪,没有善恶。” 齐鹜飞说:“自天地开启、阴阳两分,万物就有了两面性,怎会没有正邪,没有善恶?” 脸说:“若没有正,哪里来的邪?若没有善,哪里来的恶?你也说了,天地两分才有了两面性。有了正,有了善,才有了邪,有了恶。正是你的偏见,导致了正邪两立,善恶两分。这些东西,在混沌之初本不存在。” 齐鹜飞说:“你这是道的至高境界,我还没有达到这么高的境界。” 脸说:“你的本心,便是道。我就是你的本心,我可以带你去追溯道的本源。” 他说完,便向后,退入了一片黑暗的虚无之中。 周围的雾气翻涌,满地的荆棘,有的凝聚,有的分化。 齐鹜飞看到,以自己为圆心,周围的荆棘林出现了许多道路,像围着他的一张蜘蛛网。 他数了数,一共有二十条路线。 其中,在他身前和身后是两条最大的路。 在他的侧面,左右各有六条直路通往不同的方向。 而另外有六条横向的环线穿梭在荆棘丛中。 他听到虚空中有人在说:“你自己选吧,选一条路,我将带你去追寻你所求的道。” 齐鹜飞说:“我不选。你是魔,你在引我入魔。我的道我自己会求,我不需要你来引领。” 虚空中便传来“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呵呵呵呵……”的笑声。 这笑声撞击着他的神识、他的大脑和他的心。 “呵呵呵呵……你既然知道阴阳两分,你怎么不明白‘魔即是道,道既是魔’的道理呢? 魔和道本来就是一体,只是被人为强行分开了。 没有魔心何来道心,不疯魔又怎么成道呢?” 齐鹜飞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以前修行过程中一些不明白的地方,似乎有点明白了。 他渴望寻求真知,但他又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他仍然坚守着自己的本心。 周围的荆棘和黑雾慢慢褪去。 困住他的棘笼不见了,给他选择的那些道路也不见了。 只剩下一片幽暗的虚空。 齐鹜飞什么也看不见,前方没有任何东西,后面也没有。 抬头不见星空,脚下不见大地。 然后,虚空中,就出现了那张脸。 那是张一看就知道是死人的脸。 脸无处不在,无论齐鹜飞怎样调整自己的方位,他都能看见那张脸。 “嘿嘿嘿嘿……呵呵呵呵…… 这不是魔,这是死亡。 死亡就是道,所有的道,终极的道,就是死亡。 没有人能避开死亡。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齐鹜飞固执地反驳道:“不,仙道贵生,我们修行就是为了避开死亡,为了长生不老。” “哈哈哈哈……你以为神仙就不会死了吗? 不! 所有人都会死! 神仙也会死! 圣人也会死! 谁也无法逃避死亡。 天道之极,就是死亡。 你难道不知道宇宙终将热寂吗? 宇宙本身终将死去。 源于奇点,归于奇点,无限循环,唯有死亡永恒不变。 不敢直面死亡的,都是懦夫! 逃避是没有用的。 就算历尽了万万结,躲过了万万劫,最终的归宿,也还是死亡。” 齐鹜飞说:“你的观点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其实你也说不清楚不是吗?谁从最初来?谁又经历了最终?死亡到底是什么?死了以后又是什么呢?” “呵呵呵呵……我就从最初来……哈哈哈哈……你就将经历最终…… 死后是什么?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啊! 你看看你的周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啊! 你看看你自己,你能看到你自己吗?呵呵呵呵……” 齐鹜飞看了一眼自己,果然什么也没看到。 他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却找不到自己的手,更找不到自己的脸。 他的身体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一股莫名的空虚和恐惧袭来。 “你看,你连你自己都找不到,你连你自己都看不见,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是死亡啊!” “那你又是什么?我能看见你。” “对,你能看见我,因为我就是死亡。我是死亡的神,我是幽底的君,我是宇宙的宿命,我是道的本源……” “你刚才还说你是我的本心。” “是的,我刚才就是你的本心。是你的本心把你带来此地,让你见到你所追求的道,让你见到我,见到死亡。” 齐鹜飞有点慌慌的,感觉心跳的很厉害。 但是他又找不到自己的心在哪里。 他觉得自己只剩下一点意识,飘荡在幽暗的虚无之中。 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被囚禁在黑暗之中。 总有一丝光亮闪过,在他眼前晃动,像救命的绳子。 但他又总是抓不住。 他努力地想啊想,回忆着自己所有的一切。 他想起了前一世。 从母亲的腹中出生开始,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声响亮的哭泣开始。 他躺在柔软的小床上,睁开双眼,看到母亲的脸,看到了那个充满未知、令他无限好奇,而又在后来让他体会到无限坎坷的世界。 他从爬行开始,努力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在人生的路上行走。 他经历着世界上所有人都曾经拥有过的爱和恨。 那些在现在看来完全不算什么的情和欲,在当时是怎样的激荡他的心灵,影响他的决定,让他整夜整夜的彻夜不眠。 他记得父亲佝偻的肩背,记得母亲霜白的鬓发。 记得马路边摆摊的大姐躺在城管车轮下挣扎的无奈; 记得在食堂窗口犹豫了半天,最终没有舍得买的红烧牛肉的味道。 他记得拿到第一份工资时的喜悦,记得工资花完后的惆怅,记得房租交不起时的焦虑。 满街的人流和车流,匆匆忙忙,熙熙攘攘。 生活的重担压在每一个人的肩头。 这肯定不是天道赋予人的,这一定是魔带给人间的苦难。 他想起了那面镜子,镜面上布满了斑斑绿锈,从不曾照见任何东西的镜子,却无数次照见了他的心,让他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对镜子,认清真正的自我。 镜子…… 他想起来了。 是的,这就是一直在他眼前晃动,却让他始终无法抓住的那道光亮,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于是,在幽暗的虚空中,他看到了一团幽光。 他伸出手去,触摸那团幽光。 他的手回来了,他的身体也回来了,他又重新找回了自己。 他像个获得新生的婴儿一样,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眼前,出现了一片蒙蒙的白光。 曾一世为人,借着镜子,转世重生,如今面对死亡,又借着镜子获得了新生。 三岁不得,原来是这么个三岁啊。 白光闪过,天地重开。 他看到一条白色的大河,横亘在前。 凶! 第一百〇五章、 拼死一搏 远处是朦朦胧胧的山影,山峦起伏,其中有一座大山,特别的巍峨,像一根擎天的柱子,矗立在天地之间,直入云霄。 呼呼的风吹着,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宽阔的河面上,宁静得像镜子一样,毫无波澜。 齐鹜飞感觉,那水面就是一面镜子,和他胸前的镜子一样。 天空飘荡着被风卷来的羽毛和柳絮。 一根羽毛从他的眼前坠落,直直的,铁铸般地落向水面。 水面如镜,水底也有一根羽毛,直直地向上。 两根羽毛在水面交接的地方相撞,相互溶解,慢慢消失。 没有波澜,没有涟漪,一切都是那么宁静。 向上的羽毛不见了,向下的羽毛还在继续,直直地沉入水底。 远处飞来一只春燕,衔着泥,飞向对岸的柳梢。 飞跃大河的时候,燕子就忽然直直地坠落下来。 它拼命地扇动着翅膀,却起不到任何作用,就像刚才那根羽毛一样,直直地坠落水面,然后沉向河底。 河水宁静如镜,映照着天空和云朵。 齐鹜飞走到河边,探出头去,在河水中照出了自己的样子。 他看见自己的脸,五官明明还是自己的五官,却罩着一层死气,看上去就和那张死神的脸一模一样。 他试着努了努嘴,眨了眨眼睛。 他水里的影子也努了努嘴,眨了眨眼睛。 可是,那个他,看上去依然像个死人。 然后,他看到水里的他笑了。 他知道自己也在笑。 可是,他并不想笑。 是因为水里的他笑了,所以他才笑。 就仿佛水里那个才是他本人,水的那一面才是真实的世界。 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波纹,仿佛是被他自己的笑容所漾开的。 水波荡漾,有七个女人正在里面嬉戏玩水。 她们穿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颜色的衣服。 风吹来,那些衣服就像飘带一样飘到了天空,变成了天边的彩色的云霞。 水里剩下的便是一片炫目的白,白花花的水浪,白花花的腿,白花花的背…… 七个女人齐齐回过头来,对他说:“师兄,下来洗澡呀!” 说完便笑吟吟地躲进了水里。 齐鹜飞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屁股。 “小齐,你在干嘛呢?”王寡妇突然出现在水面上,“你哪儿痒?来,姐帮你挠挠。” 王寡妇蹚着水过来,身上的衣服都打湿了,紧紧的裹住那饱满的身体。 齐鹜飞觉得自己哪儿都痒,尤其是心里痒。 王寡妇说:“你那香水到底送给谁了?” 齐鹜飞嗫喏着说:“给……给……” “瞧你那傻愣样!”王寡妇笑得花枝招展,“是不是给小薇了?” 河面上出现端木薇的身影。 端木薇手叉着腰,嘟囔着嘴说:“他没送给我呢!说,你给谁了?” 然后他就看见苏绥绥躲在远处的水花里偷偷地笑。 河的上游漂来许多紫色的、金色的浮藻,成片成片的。 漂到他眼前的时候,全都变成了一捆一捆的紫币和金币。 齐鹜飞忍不住想去捞。 这真是一条美妙的河啊! 他刚刚重历恶魔带给人间的苦难,如今看到这些美好的东西,他相信,这便是天堂。 他不顾一切的往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居然让他直接跨到了河中心。 他感受到了巨大的引力,就像有一根绳子牵引着他,让他直直的下坠。 他看见了水下的自己的双脚,正在向上快速接近自己。 他落到了水面,双脚陷入了水中,但是没有任何感觉。 身体一点一点的没入水中,然后缓缓的沉向河底。 他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河面上有另一个自己,正以同样的姿态,同样的速度,飘向天空。 一个自己在沉沦。 一个自己在离他远去。 他感觉到了宁静,无与伦比的宁静。 下沉,继续下沉,不停的下沉。 天空离他越来越远,光明离他越来越远。 死亡。 他闻到了真正的死亡的味道。 胸前的镜子猛地颤了一下,又变成一片冰凉。 那冰凉的感觉渗入肌肤,让他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齐鹜飞猛的惊醒,挣扎着向上游去。 但是脚下的引力无比强大,以至于他的挣扎显得如此的无力。 他向下看了一眼,看到一个黑暗的,无底的漩涡。 漩涡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他隐约看到了死神的脸。 “你逃不掉的。弱水之上,鸿毛不浮,飞鸟难渡。你已经下来了,你逃不出去的。 来吧,已经走了一半的路,只要通过冥河到了幽底,你就能见到真正的我了。 你也能见到真正的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你能看到整个宇宙,三界众生,你的过往,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你所追求的道,你所害怕的魔…… 一切都在这里,它们都是你的心,是你的本来面目!” 这声音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枚钩子一样,勾在齐鹜飞的心坎上。 如果能看到过去现在和未来,能看到三界众生宇宙万物,那也就能解开所有的谜团了吧? 我为什么穿越到这里? 我从前世带来的镜子是什么? 师父到底有没有偷照妖镜? 那些神奇的咒语和法术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 …… 他感觉有几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心脏,有无数条虫子在他的大脑中爬行,有数不清的灵魂在撕扯他的身体。 好在胸前的镜子始终像一块冰一样,还时不时的颤动一下,使他保持着一丝清醒。 不行! 不能沉沦! 他要逃离这里。他拼命地向上游。 但是下坠的力量是如此强烈,让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好不容易挣扎着向上了一点,忽然觉得脚脖子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他低头一看,一些黑色的藤蔓一样的东西从那个漩涡中伸出来,像恶魔的触手般缠住了他的双脚。 他又听到了那可恶的笑声: “哈哈哈哈……你逃不掉的……嘿嘿嘿嘿……下来吧……呵呵呵呵…………” 齐鹜飞知道挣扎无用,唯有拼死一搏。 他盯着脚下的漩涡,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 m! 元亨利贞! 轰一声炸响,虚空中劈来一道闪电,击中了漩涡中那张死神的脸,也劈中了齐鹜飞自己。 …… 第一百〇六章、 披荆斩棘 齐鹜飞悠悠地醒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感觉浑身疼痛无比。就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我这是在哪儿? 得救了吗? 不会是又躺在医院里了吧? ”王姐……王姐……” 他轻轻地叫着。 一个声音回答他: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你自己。” 齐鹜飞又看到了那张死神的脸,在虚空中,无处不在。 “草,你怎么还不死!” “我本来就是死的啊!哈哈哈哈……嘿嘿嘿嘿…… 疼吗?痛吗?难受吗?……呵呵呵呵…… 我跟你说过的,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本来就是一体。你用法术攻击我,就是在攻击你自己。” 齐鹜飞冷静下来,用神识观察了一下,发现自己的法力少了一半,变成了340/680。 看来刚才招来的那一道闪电是真的,不是幻觉。 真的是招了个雷,劈了自己啊! 我这算不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啊? 齐鹜飞不禁自嘲的笑起来。 他试着活动了一下筋骨,还好还好,没有被劈成渣渣,皮肉也没有烤焦。 肌肉有点胀痛,经络中的旧伤似乎发作了,那些气血阻滞的地方,仿佛万蚁啃噬般难受。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而过,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死神的笑声还在持续: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嘿嘿嘿嘿……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在你的心里,你摆脱不了我的。” 齐鹜飞说:“我知道了,你的确是我的心,你是我的魔心。我摆脱不了你,但我可以杀死你。” “元亨利贞!” 又一道闪电从虚空中劈来。 幽暗的世界一瞬间被点亮,齐鹜飞看见虚空中有一个影子被闪电劈中。 与此同时,那道闪电也劈中了他自己。 他又一次昏了过去。 当他悠悠醒来的时候,身上疼痛的感觉更加强烈。 但他很肯定自己没有死,非但没有死,比刚才活得更好,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和经络中真气的流动。 阻塞的经脉似乎正在被打通。 他在神识中看见自己的法力又损失了一半,变成了170/680。 但另一个数字出现的变化,让齐鹜飞豁然开朗,一下子抓住了之前脑中闪过的灵光。 他的功德数变了。 他记得之前的功德数是13655,然而现在却变成了11655,少了2000。 他记得秦玉柏跟他说过,他的伤可以依靠引动天劫来治疗,而安全度过天劫的唯一办法,就是积累功德,依靠功德来保护自己。 他刚才招来的当然不是天劫。 真正的天劫一定比他招来的那两道雷威力要大上许多,至少也要和当初他招来劈死小强的那一道雷相当。 而现在他招来的这两道雷威力要小得多。 但以他目前的肉身强度,在没有法宝抵抗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功德的帮助,硬扛这样的雷威,不死也会重伤。 齐鹜飞忽然有了和死神对抗的底气。 死神不可能真的在这里。 他在幽底。 魔道唯心。 它只是在影响我的心。 每一个人心中都有魔。 除魔卫道,除的也是自己的心魔。 虽然已经确定了那虚空中漂浮的,就是他自己的魔心,是自己的另一面,不管用什么法术去对付他,自己也要承受同样的伤害。 但他现在还有1万多点功德,足可以抵挡和刚才同样的闪电10次。 招雷劈自己,不但可以除去魔心,而且能治疗自己的身体。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元亨利贞,这个法术太不稳定了。 万一招来个大招,比如上次斩杀蛇妖那样的诛仙剑气,别说自己的1万功德,就是再加两个0也挡不住。 但齐鹜飞还是决定冒一冒险。 魔心不除,他终究要被死神引向歧路。 他可不想让自己像那个死在沙发上的孕妇一样,把自己的灵魂献祭给死神。 而且他有一种预感,当他使用“元亨利贞”法术攻击自己的时候,招来的可能就是和刚才一样的固定的闪电。 再试一次。 这个险值得冒。 元亨利贞! 又是一道闪电打破了虚空的黑暗和宁静,同时劈在了齐鹜飞自己和他的魔心上。 …… 齐鹜飞再次从昏迷中醒来。 身体的疼痛感更加强烈了。 他甚至无法抬起自己的眼皮,无法动一动自己的手指。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该放弃了。 相比于这样的痛苦,死亡可能更简单一点。 而且他刚才已经经历过死亡的感觉,虽然充满了无处不在的恐惧,但也有刹那的欢喜,和沉沦时永久的平静。 反正总要死的,死是所有人的归宿,是这个世界的归宿,是宇宙的归宿。 那条宽阔的河流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在河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影子对他说:“跳进来吧,跳下来吧。” 然而,齐鹜飞的脑海中始终有那么一丝清明,让他咬着牙坚持。 他看见在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穿着补丁打补丁的道袍的老道,挥动着拂尘,在跳着脚骂他: “你个哈皮!你个碎怂!……” 齐鹜飞忍着痛翻身坐起来。 “师父,您老人家在哪儿?片子看完了吗?可以还给徒儿了吧?” 他说完笑了笑,默念: “元亨利贞。” 又是一道闪电,裂碎了虚空,劈在齐鹜飞身上。 河底也有一道闪电,劈在他水中的倒影上。 …… 齐鹜飞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那片棘笼中。 周围是遍布的荆棘,中间分布着二十条道路,像一张蛛网,又像一个八卦阵。 这算时光倒流吗? 他不知道。 也许在死神的世界里是没有时间的。 他仿佛明白了,周围那二十条道路,并不是什么道路,而是他身体内的二十条经脉。 左右各六条,是十二正经。 其余横七竖八的是奇经八脉,其中前后最粗的那两条是任督二脉。 原来身体的经络就是一个八卦阵,而人心就在这个八卦阵中间。 这一切都是我入魔后的幻觉,一切都和我的心以及我的身体有关。 劈开这些荆棘,除去缠绕在棘刺上的黑丝,我体内的暗伤就能好了吧? “元亨利贞!” 又一道闪电劈下。 齐鹜飞在晕过去之前,看到了周围的荆棘丛,燃起了熊熊的烈火。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体依然疼痛,但比前几次已经好了很多,他感觉经络中许多阻滞的地方已经打通了。 第一百〇七章、 翰音登于天 荆棘还在,只是没有原先那么密集了。 许多荆棘倒在了地上,有些已经被烧焦,有些化成了灰烬,有些还在冒着火星。 那些缠绕在荆棘上的黑丝在余烬中萎缩,一碰到火星,就发出嘶嘶的响声。 有风吹进来,吹起地上的许多灰,在空中乱舞。 齐鹜飞明白,眼前所见,其实就是自己现在身体的状况。 经络中的伤势在加重,但那些曾经完全断裂和阻滞的地方也在被打通。 万蚁啃噬的感觉好了点,仿佛有些地方被蚂蚁吃空了,风就呼呼地灌进去。 法力还剩下21/680,功德还剩下8655。 火星灭尽,那些黑丝又开始活跃起来,在残败的荆棘林中蔓延。 荆棘也仿佛获得了春雨的滋润,发出了新枝。 他知道不能停。 必须一鼓作气把这些东西铲除,否则不但旧伤难愈,又添新伤,还白白损失了功德。 “元亨利贞!” …… “元亨利贞!” …… “元亨利贞!” …… 他连续招来三次闪电。 最后一道闪电袭来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晕过去。 他看着那道闪电打在自己身上,看着眼前已经所剩无几的荆棘全部被火焰吞噬烧尽,看着神识中的功德数字一点一点地减少。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 也许是已经麻木了吧。 他一共使用了八次元亨利贞,八道闪电击中了他,损耗了八千功德点。 经络完全打通了。 可能是太通畅了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空空的,凉风和空气从九窍里面呼呼地灌进去。 他很想拿什么东西往身体里塞,把身体塞满。 功德还剩下5655点。 法力还剩下2/680。 齐鹜飞觉得还可以再来一次,巩固一下。 不过眼前的场景让他再没有心思去顾及身体的变化。 荆棘不见了。 天光重现。 他看见自己站在离那栋排屋几十米远的围墙下的那一排垃圾桶边。 左手里拿着一个木雕神像,神像的半边身子被打烂了。 右手里拿着一支黑色的令箭,箭头泛着乌光,隐隐有法力波动。 擦,我怎么在这里? 墙头上蹲着一只流浪猫,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两个深夜回家的路人经过,把手里的一袋垃圾垃圾桶里,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了旁边的拐角。 齐鹜飞听见他们在说: “那人在干嘛?” “捡垃圾的吧。” “这么年轻捡垃圾?” “捡垃圾也是自食其力,总比啃老好。” “他怎么站那里不动,怪吓人的。” “见到我们走过来不好意思呗。” …… 齐鹜飞没心思管路人怎么看他。 求救信号没发出去,也不知道屋里的战斗怎么样了。 他决定先把令箭发了。 但只剩下两点法力,不够激发穿云箭。 得去太极池里恢复一下。 他刚准备进入镜中世界的时候,镜子猛地颤了起来。 神识中感应到一股强大的法力波动。 他回头一看,一个黑影疾如流星,从那栋排屋里窜了出来,在月色里划出一道黑色弧线,越过围墙的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猛的在空中一个急转,落到围墙上点了一下,又砰地落在垃圾桶上。 魔孚! 齐鹜飞大惊。 谢队他们全军覆没了吗? 自己只剩下两点法力,来不及补充了。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使用潜龙勿用隐身逃跑。 魔孚虽然也属魔道,但和死神不同,它有形有相,寄生于妖胎,属于半妖半魔,隐身对它应该是有效的。 但两点法力只够齐鹜飞维持隐身两秒钟,两秒钟的时间他又能跑出去多远呢? 第二个选择就是用元亨利贞搏一搏。 法力是按照洪荒真灵的力量计算出来的,真灵不可分割,所以法力也不可能被分割成小数,当法力值剩下一点的时候,就无法再使用元亨利贞。 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则成仁。 魔孚蹲在垃圾桶上看着齐鹜飞,仿佛认出了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仇恨。 齐鹜飞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充满仇恨的目光? 难道是因为我开枪打死了那个孕妇? 他想起魔孚出生后趴在尸体肚子上,仔细缝合胎母伤口时的样子。 看来讲和是不可能的了,骗也应该骗不过去。 不是每个妖怪都和那条蠢蛇一样的。 魔孚的身体略微下沉,齐鹜飞看见它身上虬结的肌肉,神识中感应到一股饱满的即将爆发的强大法力。 他很清楚自己和魔孚的实力差距太大,就算法力直是满的,也不可能挡住魔孚的一击。 拼了! 齐鹜飞别无选择。 “元亨利贞!” …… 深夜的天空突然出现一片光,从南边开始,如火烧般亮起了层层彤云。 魔孚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刚刚跳起的身体缩了回去,落回到墙头上。 一个耀眼的火球从天空落下来。 齐鹜飞心情激荡。 这应该是球状闪电吧。 他听说过球状闪电的威力,却还从来没有见识过。 《天仙道法》的雷法篇章中专门讲到过球状闪电。 法术上称之为掌心雷,也叫滚地雷,但如果修到很高的层次,就可以发出天雷滚滚。 现在这一颗从天而降的光球,它的亮度应该达到了天雷滚滚的层次。 不过齐鹜飞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这不是闪电,球状闪电的光应该是那种炫目的白色或者蓝色,但这个球的光芒是赤红色的,而且还带着尾焰。 是火流星! 我召唤来了流星! 齐鹜飞十分兴奋,魔孚应该挡不住一颗天外陨石的撞击,而且按照元亨利贞的法术效果,强度不好说,但是命中率是100%的。 他觉得自己得救了,老天爷在帮自己。 火球越来越接近了。 但是,那火光怎么变小了? 齐鹜飞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陨石进入大气层中会急速燃烧,大多数陨石来不及落到地面。 果然,火球越变越小,很快变成了一颗燃烧着的足球大小,又成了乒乓球,落到魔孚头顶的时候,只剩下一滴火雨。 魔孚伸出手去,那火焰就落在了它黑糊糊的手心,不会比点燃的火柴大多少? 它轻蔑的看了齐鹜飞一眼,手掌轻轻一捏,那一点火焰就被他掐灭了,只余下一缕细细的白烟。 紧接着,魔孚身体一沉,从墙头上跃了起来,在空中一个转向,朝小齐鹜飞扑来。 镜子猛烈的震颤起来。 齐鹜飞看着天空如火的彤云,大声骂道: “m的老天爷,玩儿我呢!” …… 远处树林里的锦鸡听见了齐鹜飞的骂声。 “老大!” “老大我来了……呜呜喔……” 锦鸡一声长鸣,张开翅膀飞起来,长长的尾羽在风中展开,犹如彩凤飞天。 于此同时,天上火烧般的云层中也传来一声鸣叫。 这鸣叫声撕裂了天空。 无数火球从云层中落下,犹如下起了一场流星火雨。 一只赤红如火的大鸟从云层中飞出,在漫天火雨中滑翔,鸟头朝下,拖着长长的尾羽,朝着齐鹜飞所在的方向疾速下冲。 翰音登于天! 第一百〇八章、 疏忽(为恒沣白银盟加第七更) 齐鹜飞听到锦鸡叫声的时候,就想到中孚卦上九爻的爻辞: 翰音登于天,贞凶。 然后他就听到了那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撕裂天空的鸣叫。 他抬起头。 天空有一轮圆月。 魔孚正跃起在他的头顶,在皎皎明月中形成一个黑色的凶恶的剪影。 天边的火烧的云层铺卷开来。 万点火雨落下。 一只浑身赤红的彩翼长尾大鸟穿云而出。 火凤? 朱雀? 齐鹜飞不确定这是不是元亨利贞招来的。 不管是什么,反正我收回刚才骂老天的话。 不过现在魔孚就在头顶,在火鸟弄死魔孚之前,大概率魔孚会把我先弄死。 还好老子发招的时候就想好了后招。 “潜龙勿用!” 就在魔孚掐灭手上的火焰,他骂完老天,魔孚跳起,鸡叫与凤鸣响起的同时,齐鹜飞就念动了隐身咒。 有时候,一秒钟也能救命。 齐鹜飞就利用这一秒钟的隐身时间,躲开了魔孚的视线。 魔孚正在半空,忽然发现目标不见了。 砰一声落到地上。 一秒钟后,齐鹜飞已经跃过围墙,落到墙外的泥地上。 虽然尽可能地轻,但失去隐身术保护的他还是被魔孚发现了。 魔孚再次跃起。 这一次,齐鹜飞已经不可能逃掉了。 没有法力,全凭肉身,扛不住,也跑不快。 但这时候,天上那只火鸟已经离他们很近了。 树林里飞出的锦鸡也离他们很近了。 一个从天而降,路径是一条带火的直线。 一个从树林里飞来,划过一条弧线。 直线和弧线在某个点上相切。 锦鸡的身影和火凤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变成了一只燃烧的锦鸡。 烧鸡撞上了刚刚跳起的魔孚。 魔孚被一团火焰包围住,轰然渺冥,不知所踪了。 又一声响彻云霄的鸟鸣声。 火鸟冲天而去。 火雨落尽,彤云散。 锦鸡扑棱棱拍打着翅膀落到齐鹜飞身旁。 “老大,你没事吧?” 齐鹜飞靠在围墙外的一棵树下,浑身脱力,一动都不想动。 “我没事。” “老大,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好像吞了什么东西……呃……” 锦鸡说着用翅膀揉了揉鼓胀的鸡胸脯,打了个饱嗝,呕出一股奇怪的气味。 齐鹜飞忽然觉得有点恶心,问道:“你……你还好吧?” 锦鸡挺起胸,扭了扭脖子,说:“我很好啊!就是……有点饱……嗝~~” “哦,那就好。” “刚才有流星雨耶,老大你看到没有?” “……” 齐鹜飞有点无语地看着锦鸡。 算了,它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经历了怎样的惊险,就当那是一场流星雨吧。 “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样子很帅?”齐鹜飞笑道。 “我刚才的样子?”锦鸡仰起头想了想,“我好像撞上了一颗流星,全身都着火了!,” 锦鸡张开翅膀,左右看了看自己的羽毛,“还好还好,一根毛都没少。” “谢谢你!”齐鹜飞说。 “谢我?为什么要谢我?” “谢谢你,你冒着危险来救我。” “你是我老大!”锦鸡脖子仰得高高得,像刚刚斗胜的雄鸡。 “嗯,”齐鹜飞伸手拍了拍锦鸡的背,“我们是好兄弟!” “老大!” 锦鸡用力点了点头,激动得喉头哽咽,眼含热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和夜猫子先回去,全城的修行人马上就会聚集到这里来,你们最好不要被他们发现。” 齐鹜飞很清楚,刚才那一场火雨,比发出令箭更有效。 普通人也许只会把这当成一场异常的天象,比如未经预报的流星雨,但修行人都会知道这里出了大事。 “知道了,那老大你自己小心。” 锦鸡展翅飞起,忽然觉得身体比以往重了很多,飞到几米就掉下来,撞在地上,滑出一条长长的痕迹,变成了滑翔鸡。 “窝糙,窝糙窝糙窝糙……我是不是长胖了……” 它拍打着翅膀,努力飞起,一忽儿高,一忽儿低地撞进了树林。 …… 齐鹜飞艰难地站起来。 他不打算这时候恢复法力。 城隍司的人很快就会到来,一旦发现他精神饱满,法力无损,事情可说不清楚。 他翻过墙头,借着绿化带的阴影掩护,回到了那栋排屋。 林娇娇躺在后门口,血肉模糊的曹刚躺在她前面不远处,二人生死不明。 齐鹜飞蹲下身,先探了探林娇娇的鼻息,人还活着,应该只是昏迷过去了。 曹刚的胸口有一个大洞,从前胸贯穿后背,仅看伤势就知道不可能活了。 谢必安靠在墙边,满是血迹的脸上透着绝望。 范无咎躺在断裂的楼梯上。 张启月靠在窗下,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虽然睁着眼睛,但脸色比死好不了多少。 齐鹜飞一一检查过去,谢必安和范无咎受了很重的内伤,好在性命无虞。 张启月的伤更重一些,肩胛骨碎裂,加上法力透支,可能需要休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 谢必安看到齐鹜飞进来,绝望的脸上露出一丝希望,问道:“发生什么了?” 齐鹜飞说:“我被邪神迷惑了心智,没能发出令箭。到我摆脱邪神控制的时候,魔孚已经出来了。” “它没杀你?” “它本来是要杀我的,但天现异象,火鸟降临,救了我。” “火鸟?” “是一只带火的赤红色大鸟,伴随着流星火雨。” “难道是朱雀?” 谢必安一惊,兴奋地坐起来问,牵动伤势,嘴角又溢出血来。 他连忙摸出两瓶丹药,自己倒了几颗吃下去,又把药瓶交给齐鹜飞。 齐鹜飞接过药瓶,倒出一些,走过去给范无咎和张启月各服了一些,他自己也吞了两粒。 丹药入腹,气血和法力都略微恢复了一些。 “那魔孚呢?”谢必安问。 “不知道,应该是死了吧。”齐鹜飞说。 谢必安点点头,摸出一个阴阳瓶,说:“把曹刚的魂收了吧。” 齐鹜飞开启灵视,看见曹刚的魂不在自己的尸体上,而是漂浮在林娇娇身边,爱怜地看着她。 他走过去,蹲下来,再次轻探林娇娇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门。 脉象有点怪,应该是受了伤,但伤势不重。 他摸出一粒丹药,捏住林娇娇的下巴,把丹药塞进她嘴里。 “她没事,只是昏过去了。”他说。 曹刚的魂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齐鹜飞打开了阴阳瓶的瓶盖。 曹刚伸出无形的手去抚摸林娇娇的面容,但他的手却穿过了林娇娇的脸。 阴阳两隔,两个人已经再没有可能在一起了。 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然后化作一缕幽烟,钻入了阴阳瓶中。 几分钟后,甘鹏飞带着城隍司的人冲了进来。 所有的伤者,包括齐鹜飞都被送往医院进行救治。 离开事发现场的时候,齐鹜飞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疏忽了。 他有一种预感,这件事还没有完。 但是疏忽了什么呢? 他怎么也没想起来。 第一百〇九章、 虚谷藏魔,汪洋潜龙 许多深夜不睡的人都看到了那一场流星火雨,宁静的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天象给打破了。 小区上空的月光一阵晃动,虚空中出现一团乌云,云中隐隐带着丝丝闪电。 辛环一步从云层中跨出,展开背上的双翅,漂浮在空中。 他朝天边彤云隐去的方向望了几眼,又低头看向地面。 此时,正是齐鹜飞翻阅墙头,踉跄着脚步走回排屋的时候。 一点疾光飞来,到辛环面前急停,现出郭申的身形。 他朝天边望了一眼,然后低头去看,正看见齐鹜飞进了排屋的门。 又是一点疾光到来,秦玉柏来了,朝他们躬身施礼。 辛环摆手叫他不必多礼。 郭申说:“一死四伤,好一场恶战!倒是法力最差的那小子看上去竟然没受伤。” 辛环说:“也不是没受伤,他法力耗尽,心神不稳,有入魔的迹象,看样子是遇到了魔道中人。” 秦玉柏沉吟道:“前两日谢必安倒是汇报过……” 他就把之前那个案子以及谢必安和齐鹜飞的猜测说了一遍。 “当时只是孤例,不敢断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辛环皱眉道:“牵扯到冥河幽底,任何事都是大事,你不该忽视的。” 秦玉柏说:“是我的错。天君,幽底到底有什么?” 辛环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即便在天庭,幽底两个字也是忌讳。冥河通死,黄泉往生,事关生死之争,万劫之本,恐怕只有圣人才清楚。” 他说完看向郭申。 仙盾局有监察天下妖魔的职责,而且二郎神当年在梅山,与魔道多有交往,郭申作为梅山六圣之一,说不定知道一些。 郭申却也摇头,说:“地府有十八层地狱重岳镇压冥河死气,如果冥河死气外泄,在世间为邪神作祟,地府不会不知道。我看今日之事未必与此有关,倒是引来了天灵朱雀,实在有点奇怪。” 秦玉柏问道:“刚才真是朱雀?” 辛环说:“是雀灵,不是真身。” 这时候甘鹏飞也带着人赶来了。他先去处理了现场,然后才来向秦玉柏汇报情况。 “魔孚?”秦玉柏惊道,“你确定?” 甘鹏飞说:“基本确定,他们看到了它出生的过程,谢必安和它有正面交手。” “魔孚出世,难怪引动了离台雀魂。”辛环道,“没想到小小虹谷县,出了如此大魔,还好早早发现,玉柏,你这次要给你这几个手下好好记上一功。” 秦玉柏说:“理当如此。” “上次在麒麟山是诛仙剑气,这次是南明离火、离台雀魂……”郭申面露疑色,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不错的话,这两次恰好都救了那个姓齐的小子吧?” 秦玉柏说:“这小子命大,是员福将。” 郭申点点头,说:“既然魔孚已经伏诛,没我的事了,告辞!” 说完就化作一点流光,消失于夜色中了。 秦玉柏不无担忧地说:“仙盾局向来与我们不和,这位郭将军会不会……” 辛环笑道:“你放心,郭申眼高于顶,还不至于打你的小报告。不过他说的有道理,诛仙剑气加上离台雀魂,恐怕不是什么巧合。 南赡部洲妖祸刚过,妖首还在逃;北俱芦洲出现了洪荒巨人,荡魔祖师亲自坐镇,才勉强压住荒气动荡;如今你这里又有魔孚出世,还有人祭祀和冥河相关的邪神。 大乱之象已现,你们一定要万万小心。” 秦玉柏躬身道:“是。” 辛环忽然说:“你刚才说的那员福将叫什么?” “齐鹜飞。”秦玉柏说,“是盘丝岭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 辛环说:“嗯,黄花观我知道,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看完之后,我也该回天庭汇报去了。” …… 齐鹜飞被送到医院,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几遍,倒是没查出什么大伤,但他还是被强制要求留院观察,而且是隔离观察。 王寡妇在隔离房外急得团团转,一个劲地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隔离?是中毒了还是中蛊了?” 主治医生告诉她:“没中毒,他主要是受到邪神蛊惑,动了魔心,需要进行魔音抗体测试,抗过六个小时才能出去。” 王寡妇听说没中毒,就放了心,但一听到魔音测试,又立刻担心起来。 “喂,他是个老实孩子,不需要魔音测试吧,万一真引他入魔了怎么办?” “入不入魔要看他自己。再说了,老实孩子才不怕这个。” 王寡妇想想也是,靡靡魔音,漾漾春心,小齐这老实孩子从小在观里长大,女人都没见过几个,哪里听得懂,自然不会动心。 她放了心,反正要六个小时,就决定天亮以后再来接齐鹜飞出院。 王寡妇走了以后,秦玉柏和甘鹏飞来医院看望伤者。 问到齐鹜飞的情况,主治医生说:“魔心如何现在还不知道,反正等魔音测试的结果,不过身上的伤有点奇怪。” 甘鹏飞奇道:“他这次不是没受伤吗?” 医生说:“新的内外伤倒是没有,但他的旧伤有变化。” “什么变化?” “原本他的经络受那些黑气影响已经坏死,但现在他的经络却空了。” “他经络中的伤好了?” 秦玉柏和甘鹏飞对视一眼。 齐鹜飞在纳兰城急救的时候,他们就在场,可以说齐鹜飞的伤势他们最清楚。那种全身性的经络坏死根本无法治疗,除非太上赐药,王母赠桃,否则就只能另寻炉鼎了。 医生却摇了摇头,说:“伤没好。他现在的经络,不是通了,而是空了。” “空了?” “对,就是空了。” “空了和通了有何区别?” “经络暗布于人身,就像暗河水道滋养大地,勃发生机。如遇阻滞,则水道不通,必有旱涝。像他之前那样,全身坏死,则如沙漠一般,水网全被沙子填埋。治沙之难,天下皆知。而他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把沙漠里的沙子全都挖空了,既无沙漠,也无水道。所以我说‘空了’,而不说‘通了’。” “那意味着什么?” “若无水,则成虚谷,若有水,则成汪洋。” “对他的修行之路有什么影响?” “这个说不好,我行医那么多年,从没碰到这种情况,刚才还特意给我当年的导师打了电话,导师说他也没听说过这种情况。按常理推断,即便是沙漠,也尚有一线生机不绝,缓缓治之,总有成绿洲的希望。但如今无沙无土,无河无道,不管有水无水,虚谷汪洋,都已断了生机,修行之路已绝。” “你刚才说常理,那么非常理呢?” “虚谷藏魔,汪洋潜龙。” …… 第一百一十章、 虚不受补 上午的时候,王琼花拎着煮好的鸡汤来接齐鹜飞出院。 刚刚做完魔音测试的齐鹜飞浑身酸软地躺在床上,感觉自己飘在云里。 王寡妇问主治医生:“他怎么样,魔音测试顺利吗?” 医生说:“很顺利,魔感检测呈阴性,而且魔抗很高,看得出他的道心很坚固。” 王寡妇看着齐鹜飞软趴趴的样子,心疼地说:“那他怎么这样了呀?” 医生说:“司长说为了保险起见,让我把魔音等级调到了最高。他的身体反应强烈了点,虚脱了很正常。” 王寡妇心疼地说:“哎哟,我就说他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孩子,哪经得起你们这么折腾!” 她把齐鹜飞扶起来,关切地问:“小齐,你没事吧?” 齐鹜飞虚弱地看着王寡妇,说:“王姐,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王寡妇说:“没变啊,哪儿变了?” 齐鹜飞说:“你刚才的声音不这样。” 王寡妇忽然想起了什么,啐了一口,说:“臭小子!刚才听到什么了,迷糊了吧!” 她打开鸡汤罐子,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说:“来,喝点鸡汤。” 齐鹜飞喝了一口,发现这鸡汤的味道很怪。 “王姐,这鸡汤里放了什么,这么难喝!” “哪儿难喝了?”王寡妇咪了一小口,砸吧砸吧嘴,“这不是挺好喝的吗?我这汤里呀,放了人参、鹿茸、菟丝子、淫羊藿、杜仲、肉苁蓉,补骨脂……” 她说了一大串药名,“看你虚的那样,给你好好补补。” 齐鹜飞感觉肚子很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王寡妇一个劲地喊:“慢点慢点,有你喝的……” 没一会儿,齐鹜飞就把汤喝完了,连带着汤底的鸡肉鸡骨头都喝了个干净。 但他还是觉得饿,身体里面空空的,恨不得再来两桶鸡汤灌进去。 不过他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饥饿,而是和昨天往自己身上劈了八道雷有关系。 他一直在想,当时自己是受了邪神迷惑,动了魔心,产生了幻觉,那么那八道雷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如果是真的,那就意味着他昨晚像个煞笔一样站在垃圾桶边上,被闪电劈了八次。 那地方虽然人少,但也偶尔有人路过的,比如后来那两个以为他在捡垃圾的路人。 还有旁边房子里的住户,虽然深夜了,大晴天那么亮的闪电会没人看见? 还劈了八次! 如果这也是幻觉,法力消耗却又是真的。 唯一的解释是,元亨利贞可以在虚境中使用,比如自己的梦境、纯意识境、幻境等等虚劈出来的空间中。 在虚的空间里,招来的元亨利贞自然也是虚的,无形无象的法术,其攻击目标也是虚的,是自己的魔心。 我所看到的闪电是我的意识把它具化出来的。因为第一次使用元亨利贞时就招来了闪电,所以在意识中存留了这样的固化的印象,每一次招来的法术都被意识具化成了同样的闪电。 这样解释仿佛是合理的,唯有一点难以想通的就是,体内的经络为什么能发生改变? 意识是虚的,心是虚的,但经络是实打实的。 那些荆棘和缠绕的黑雾就是经络中伤病在意识中的幻化,如果说前五道闪电攻击的是自我的魔心,那么后三道闪电就有点奇怪了,因为它不但攻击了心,还引起了燃烧荆棘的大火。 那些大火一定是某种作用在经络上的力量呈现在意识中的结果。 另外就是损耗了八千功德。 如果没有这些功德,在八道闪电的攻击下,自身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知道。 现在也不知道经络的伤是不是好了,问医生,医生好像也说不清楚。 齐鹜飞隐隐还是有些担忧,不知道身体这种空空的,吃多少都还是饿,还是填不满的感觉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出院的时候,他去隔壁看望了谢必安、范无咎和张启月。 谢必安内外皆伤,伤势有点重。 这次战斗他是绝对主力,要不是他一直在主持阵法,加上魂罗帕和阴阳伞两件法宝,这次他们说不定就团灭了。 齐鹜飞后来常常想,如果当时带队的不是谢必安而是别人,比如柳钰,结果会更好吗? 他觉得不会。 他见识过柳钰的实力,在麒麟山那次,柳钰应该是尽力了的。虽然剑术了得,但绝不会比昨晚的谢必安更强。 有时候齐鹜飞甚至怀疑,谢必安的实力比甘鹏飞和秦玉柏也不会差多少。至少他手上的法宝很多,招魂幡、魂罗帕、阴阳伞…… 他想起那次担心有人背后对自己使绊子时,谢必安曾目露凶光地说过的那句话——“对我的人下黑手,也不想想我们阴阳司背后是谁!” 背后有人就是好啊! 范无咎受的是纯外伤,断了两根骨头,这种伤对修行人来说不算什么,用了最好的断续膏,估计三天左右就能出院了。 伤势最重的是张启月。 他的肩胛骨被阴阳伞戳碎,可能废了。加上法力透支过度,引起心脉受损,估计最起码要休息几个月才能好。 齐鹜飞对张启月是刮目相看,那一手引动月华的功夫简直帅爆了。 在麒麟山的时候,他就对张启月颇有好感,觉得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却并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这一次,当齐鹜飞判断魔雾和桌上的神像有关,准备拿走神像时,只有张启月第一时间猜到了他想干什么,并以月华拖住雾影,才让齐鹜飞顺利拿着木雕神像冲出了后门。 经历此战,二人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齐鹜飞很想对张启月说点什么,但房间里有其他人在,二队的队长温凉又恰好带着人来探望张启月。 温凉显然并不怎么高兴。 张启月重伤,曹刚身死,林娇娇虽然伤势不重,但曹刚的死让她心如死灰,听说她天不亮就一个人悄悄出院了。 二队算得上损失惨重。 关键是有人祭拜邪神,搞灵魂献祭,魔孚借此养胎,二队作为侦查主力,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甘处长已经发了火了。 齐鹜飞建议谢必安在写报告的时候,尽可能把张启月和二队的功劳放大一点,哪怕三队吃点亏也不要紧。 谢必安问他为什么。 齐鹜飞说:“多事之秋,自然是要建立统一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谢必安一愣:“统一战线是什么?” 忽又明白过来,“你小子!这是要拉帮结派搞山头?” 齐鹜飞说:“我哪搞得起山头,要说山头,咱们阴阳司不就是最好的山头嘛。” 谢必安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说:“诛杀魔孚可是天大的功劳,你不争?” 齐鹜飞说:“魔孚是朱雀杀的,又不是我杀的。” 谢必安说:“但魔孚的踪迹是你找到的。你要知道,魔孚可不是一般的妖魔,一旦让它历尽七七,成就天魔,那就真是世间劫难了,比那只万年阴蝠不知要难对付多少倍。 不管怎么样,这次行动,你是首功。不过我可警告你,到时候领功受赏,你可别又在功德林里吐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榆木大会 黄花观的门口。 老黄狗还在呼呼大睡,仿佛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它的睡梦才是真实的。 夜猫子蹲在老榆树的树干上,转动着它的脖子,朝左边咕咕叫两声,又朝右边咕咕叫两声。 两个百灵儿飞过来,落在老榆树的树梢上,亮出了它们美丽的歌喉,嘹亮欢快的鸣叫声像跳跃的音符在盘丝岭上空飘扬,偶尔有几个调皮的跑得又远又高,钻进了西山和东山的云层里。 一条小青蛇从树枝上挂下来像一根玲珑的藤蔓。 树干上则盘着一条粗壮的乌梢蛇,身体隐没在斑驳的树皮中。 一只松鼠抱着一颗松果沿着树干向上爬,在蛇头上踩了一脚,蹭的一下窜到了上方的枝桠间。 乌蛇的头被它踩得一沉,张嘴向上虚咬了一口,对着松鼠嘶嘶的吐着蛇信子。 兔子坐在榆树下,手里抱着胡萝卜,用他的兔牙啃上两口,又回头朝上山的路张望两眼,又啃上两口又张望两眼,似乎在等什么人。 几只蝴蝶翩翩起舞,一会儿落在花朵上,一会儿落在草地上。 蜜蜂和蜻蜓则嗡嗡地咋闹着飞来飞去。 锦鸡站在观门口的正中央,雄赳赳的昂着头,挺起赤红如火的胸,配合它那一身金冠彩背的羽毛,果然神采飞扬。 蛤蟆蹲在观门口的青石板上,正唾沫四溅地讲述着昨夜的一场精彩的大战。 “……齐老大正与那魔头战得难解难分,只见那魔头摇身一变,变得有千丈来高,手上利爪朝天一抓,便在天上抓出了一道裂缝。霎那间火雨如注,万点流星,千颗火球从天而降……” 蛤蟆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场下立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的小动物们都瞪大了眼睛,等着蛤蟆说下去。 兔子张嘴想问后来怎么样了,却忘了自己嘴里还咬着半颗胡萝卜,嘴刚一张胡萝卜就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松鼠紧张得松了手,手里的松果掉下来,啪一下打在乌梢蛇的蛇头上。 乌蛇嘶的吐出蛇信,伸长脖子向上要去咬松鼠,忽又想起正听到紧要关头,忙缩回头,静静地看着蛤蟆,等着下文。 松果落到地上,咚咚咚的滚出去好远,砸到了远处石阶上正伸长了脖子,吃力地往上爬的乌龟。乌龟被砸得翻了个身,又咚咚咚咚的沿着上山的时间滚了下去。 蛤蟆得意地咧开嘴笑了笑,继续说下去。 “鸡哥当时就在树林外观战,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鸡哥奋不顾身,展翅高飞,一声尖叫响彻云天。 当时天上有一颗流星直奔齐老大而来。那流星有这么大……” 蛤蟆张开它的两只前臂左右看了看,觉得有点短,就回头指着黄花观的大门说,“有房子那么大!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身后还拖着几里长的尾巴。你们说可怕不可怕?” 动物们频频点头,面露恐惧之色。 蛤蟆说:“我们鸡哥眼瞅着这颗流星要撞上齐老大,他当即就奋不顾身迎了上去,挡在了老大的身前。只见那火流星砰的一声,撞在了鸡哥身上……” 场上发出一阵惊呼。 蛤蟆顿了顿,说:“你们以为我们鸡哥被砸死了吗?当然不是!我们鸡哥岂是普通的鸡!他可是了不起的鸡,是世上最厉害的鸡! 只见他展开双翅,身披五彩羽衣,背着那比房子还大的火球,愣是飞出去二里地。 你们以为我们鸡哥会被烧死了吗?不!鸡哥怎么可能被烧死,他不是普通的鸡,他是了不起的鸡,他是世上最厉害的鸡! 他浑身浴火,把那火球的力量全部吸收进来,变成了一只燃烧的锦鸡。 这已经不是锦鸡,这已经不是鸡,这是凤凰,是燃烧的凤凰! 你们听说过凤凰涅槃吗?听说过浴火重生吗? 生潮涨了,生潮涨了,我们的鸡哥甦生了! 他便是凰,凰便是凤,凤便是火,火便是他! 翱翔,翱翔! 欢唱,欢唱! 我们的鸡哥甦生了! …… 鸡哥吸收了那火焰的力量,化成火中的凤凰,带着火凤的力量冲向了那个魔头。 那魔头被火焰吞噬,身体化成了灰烬,魔心魔肝啥的都被鸡哥一口吞下……” 场上又一次变得鸦雀无声。 小动物们都用崇敬的眼神看向锦鸡。 蜻蜓忘记了拍打它的翅膀,啪嗒一声掉下来,又急忙飞起来对着锦鸡行注目礼。 “咳咳……”锦鸡清了清嗓子,张开一边的翅膀弯到胸前,谦逊地弯了弯腰说,“没什么,没什么,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蛤蟆说:“鸡哥你太谦虚了!你就是我们的榜样,大家说是不是啊?” 小动物们都鼓起了掌。 松鼠叽叽,乌蛇嘶嘶,蝴蝶翩翩,蜜蜂嗡嗡…… 蛤蟆激动地说:“鸡哥就是我们的大哥!以后我们在大哥的带领下,生活必将越来越……” 啪! 蛤蟆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锦鸡一翅膀拍扁在青石板上。 “谁是你大哥?谁是你大哥!你个蠢货!浪货!二逼货!” 锦鸡一边骂一边用爪子使劲踩着蛤蟆的背。 蛤蟆被踩得舌头伸出来老长,挂在青石板岩下,说不出话来。 “你们都给我搞清楚了,我们老大是上仙齐鹜飞,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也是未来的观主,盘丝岭的主人!” 你们以为我救了老大?错!小小的魔头怎么会是我们老大的对手? 上次我跟着老大去了一趟麒麟山,那叫一个开眼。 麒麟山里那条蛇妖,站起来比山还高,腰身比水井还粗,舌头伸出去八里地长。当时我和小狐……” 锦鸡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小狐狸斜靠在观门上,笑盈盈的看着它,旁边门板上还趴着7个蜘蛛。 “……我和苏姐姐被那大蛇抓了,正是我们老大在蛇穴里杀了个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把我和苏姐姐救了出来,最后一个大招,那大蛇就神魂俱灭,连渣都不剩一点了。” 小动物们听得目瞪口呆。 锦鸡又说:“我们老大怎么可能打不过那个魔头?是他给我机会表现一下,我才化成火凤,吞了那魔头的心肝……嗝……” 它说着又打了一个饱嗝,呕出一股奇怪的气味。 一直呼呼大睡的老黄狗鼻子嗅了嗅,猛的站起来汪汪的叫两声,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锦鸡,又趴下去睡了。 锦鸡被老黄狗吓了一跳,以为这狗发疯了要咬自己,见它又睡了才放下心。 “你们心里一定要明白谁才是我们老大,是谁给了我们饭吃,谁给了我们安定的生活。是黄花观,是齐仙人!齐鹜飞才是我们老大,是我的老大,也是你们所有人的老大! 以后只要你们好好干,认清形势,忠于职守,用你们忠诚的心,热情的干劲,不怕死的决心,跟着我们老大,一定能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来! 今天我们有一座盘丝岭,以后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座盘丝岭这么大的山!不,二十五座!每个人都有!”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蛤蟆缓过劲来,又鼓起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问:“鸡哥,你给今天这个会取个名吧。” 锦鸡想了想说:“佛祖在菩提树下讲道,开菩提大会,我们在榆树下开会,就叫榆木大会好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来了个和尚 齐鹜飞并不知道盘丝岭上开了一场如此别开生面的大会,更不会知道在这次会议上,他已经被确立了无可替代的领导地位。 他回到盘丝岭的时候,会议已经结束,小动物们早就散去,带着会议精神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巡逻的巡逻,站岗的站岗,只有乌龟奋力地爬完最后一个台阶,在黄花观门口空旷的场地上嗟叹修行之路的曲折。 老黄狗还在呼呼大睡。 锦鸡看到齐鹜飞回来,飞奔着迎上去,身体却笨重得像个唐老鸭。 齐鹜飞不无担忧地看着它。 神识通过镜子映照,他看见了锦鸡五彩的羽毛披上了火焰,像极了浴火的凤凰,但火焰里却迷蒙着一层黑气。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想起了熏鸡。 他又饿了。 好在回来之前,他在县城里买了很多吃的,把他的背包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先拿出一些零食给锦鸡。 锦鸡却打了个饱嗝,说:“我不饿。” 齐鹜飞说:“那就分给弟兄们吃。” 锦鸡点点头,抱起零食,下山去了。 锦鸡嗝出的奇怪气味又把老黄狗熏醒了,他汪汪地叫两声,看见齐鹜飞回来了,便睡眼惺忪地站起来。 齐鹜飞拿出两个大肘子,扔给了老黄狗,就进了黄花观。 苏绥绥早就迎出来,关切地问:“听锦鸡说,昨晚出了大事?” 齐鹜飞笑道:“锦鸡的话你也信?” 苏绥绥说:“我看到流星雨了,天现异象,必有妖魔。” 齐鹜飞看了她一眼,说:“最近不太平,你少出去。” 苏绥绥“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齐鹜飞看出来了,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苏绥绥抿了抿嘴唇,说:“齐哥,我还是回西山住吧。” 齐鹜飞奇道:“怎么,这里住得不舒服?” 苏绥绥摇头道:“不不,不是的,这里很好,只是……只是我从地牢出来以后,已历三难,我感觉……” 齐鹜飞恍然,问道:“需要闭关吗?” “闭关倒是不用,但是……”苏绥绥红着脸,嗫喏着说不出来。 齐鹜飞明白,她是不愿让人瞧见她长尾巴的过程。 “需要几天?” “大约七天。” “那好办。”齐鹜飞说,“我过两天就要请假去纳兰城参加仙试,最少也要七八天才能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就把观门关了,你还是安心住在这里,顺便帮我喂喂蛛食。” 苏绥绥敛衽施礼道:“谢谢齐哥!” 齐鹜飞说:“我饿了,就给我做顿好吃的吧。” 苏绥绥噗嗤一笑,说:“早就做好了饭,就等你回来吃呢!” 二人就到了伙房,果然,桌上已经摆了四个凉菜,热菜都在笼屉里温着,刚进门就闻到了香气。 齐鹜飞把买来的满满一背包食物都拿出来,堆了半屋子。 苏绥绥惊奇地问:“齐哥,你怎么买这么多菜?上次买来的还有很多存货呢!” 齐鹜飞说:“我要去纳兰城,万一十天半月的不回来,你在观里不能没菜吃。” 苏绥绥心头一暖,说:“齐哥你对我真好!” 齐鹜飞说:“知道我好,以后就多做点好吃的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最近食量大增。” 苏绥绥笑道:“我听说妖怪化形的时候食量才会大增,齐哥莫不是要化形了?” 齐鹜飞说:“是啊是啊,我要化形了,变成个大妖怪,说不定就把你也吃了。” 苏绥绥说:“你来吃啊,我让你吃,管饱!” 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得像抹了胭脂,遂低了头,去端笼屉里的热菜。 不知什么时候,檐头上挂下七个蜘蛛,坠在无形的丝线下,滴溜溜地转。 苏绥绥朝它们做了个鬼脸,道:“看什么看,要吃就自己过来。” 蜘蛛们就垂到地上,爬过来,又顺着桌子腿上了桌,在桌子边沿排成一排。 一张八仙桌,蜘蛛占了一面,齐鹜飞坐一面,苏绥绥坐一面,剩下的一面空着,那是无机子的位置。 不管无机子在不在,那个位置始终是给他留的。 苏绥绥说:“我看以后这八仙桌怕是不够用了,要不换张大圆桌吧。” 齐鹜飞不明所以,问道:“为什么?” 苏绥绥笑而不语。 齐鹜飞也没多想,只顾着吃。 他是真饿,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菜吃了个精光。 苏绥绥和七个蜘蛛都瞪着他看。 观里的迎客钟忽然响了。 齐鹜飞猜会不会是秦玉柏和辛环来了,忙对苏绥绥说:“可能是上方天使来视察,你避一避,不要让他们发现,我去接待一下。” 苏绥绥答应一声,就带着七蛛去蛛房了。 迎客钟只响了一声,就没再响起第二声。 只有一个人? 不是秦司长,那会是谁? 齐鹜飞来到观门口,锦鸡已经上来报信。 “老大,一个和尚上山了。” “和尚?” 齐鹜飞十分奇怪,他来黄花观二十余年,从没见和尚上过盘丝岭。 “对,就是和尚,剃着光头,穿着僧袍,年纪不大,但派头不小。” 齐鹜飞点点头说:“你去吧,我来应付。” 锦鸡就退回了林中。 齐鹜飞在关门口等了片刻,就见一个和尚出现在上山的小道上。 和尚看上去才十七八岁,圆嘟嘟的脸还带着一股奶气,但他身上穿着红云袈裟,左手端着紫金钵盂,右手执着九环锡杖。 果然是年纪不大,派头不小。 这要是再牵匹白马,领个猴子,真让人误以为遇见唐僧了。 和尚看似不紧不慢地走着,但在齐鹜飞的眼里,他每跨出一步,身体就往前移动了一大段距离,或者说,不是他的身体往前动了,而是脚下的大地往后退了。 这种身法速度奇快,但普通人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会看见一个和尚慢悠悠地走着,一眨眼可能就不见了。 “佛门幻影大法!” 齐鹜飞几乎没怎么和沙门中人打过交道,但也看过一些有关佛家法术的书籍,知道这佛门幻影大法看似简单,却非一般人所能用,比之仙家禹步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眨眼,那小和尚就已经到了观前,对着齐鹜飞稽首施礼道: “施主,贫僧有礼了。” 齐鹜飞还了一礼,问道:“小师傅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小和尚说:“贫僧法舟,从天竺来,要往东去,寻一处宝地,弘扬佛法。” 齐鹜飞笑道:“莫非小师傅看上了弊观,要鸠占鹊巢?” 法舟摇头道:“阿弥陀佛,施主说笑了。” 齐鹜飞说:“那小师傅为何而来?若是化缘,我这里倒是有些斋饭。” 法舟说:“贫僧不是化缘而来,贫僧是奉了师命,来取回一样东西。” 第一百一十三章、 舍利换狗(为恒沣白银盟加第八更) 齐鹜飞奇道:“敝观从未曾与佛门往来,小师傅莫不是搞错了吧?” 小和尚抬头看了一眼黄花观门头上的石板,又仔细看了看那副对联,点了点头说: “没错,就是这里了。” 齐鹜飞也回头看了一眼,门头上斑驳的石板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黄花观”三个字,那副对联更是蕴含着千年不散的法力,以法舟的修为肯定是不会搞错的。 “不知尊师何时将东西放在敝观,又放了什么东西?”他问道。 法舟说:“家师未曾明言何时,也未明言何物,只说我到了黄花观自然就知道了。” 齐鹜飞也有点好奇,就问:“那小师傅现在知道了吗?” 法舟摇摇头说:“不知。” 齐鹜飞不禁莞尔,你是来讹东西的,还是来搞笑的? 他摊开手,说:“那怎么办呢?” 法舟抬头看了看那棵老榆树,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向门口的老黄狗。 “我找不到师父的东西,但师命不可违,不如就让我把这条狗带回去交差吧。” 齐鹜飞脸一黑,说:“小师傅难道想吃狗肉?” 老黄狗听到狗肉,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看了法舟一眼,跐溜一下溜进了观,顺脚砰一声关上了大门。 法舟口宣佛号,道:“罪过罪过,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敢破戒。” 齐鹜飞说:“既然慈悲为怀,怎么还要抢人家的狗?” 法舟说:“施主莫急,贫僧并不白拿,家师有命,取一物,赠一物。”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布口袋,放了九环锡杖和紫金钵盂,腾出双手从布口袋里去拿东西。 虽然放了手,但九环锡杖点地而不倒,紫金钵盂浮空而不坠。 法舟从布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琉璃瓶子,说道: “这是灵山大雷音寺佛前琉璃盏内供奉的灯油,内存佛骨舍利一颗。 师言,若我取回家师遗留之物,则将此物赠与贵观主。施主让我带走那条黄狗,我就将这瓶子送给施主,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他说着手掌一摊,小瓶子就从空中飘了过来,飘到了齐鹜飞眼前。 齐鹜飞没有伸手去接,只以神识感应,忽见其中光华万道、瑞彩千条,耳边传来梵音阵阵。 果然是佛家至宝。 我擦,老狗这么值钱?! 不要说这其中的佛骨舍利,便是存放舍利的灯油,就是无价之宝。 要说齐鹜飞不动心,那是假的。 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不是那种看见财宝就头脑发昏、心智失常的人。 你家养了一条宠物狗,现在有人来找你,说你把狗给他,他就送你一辆劳斯莱斯,你会怎么想? 要么是个陷阱,要么就是我家的狗值一辆劳斯莱斯。 假如和尚说的是真的,他师父为了拿回原来的东西,愿意以佛骨舍利相赠,那说明原来那东西的价值至少和佛骨舍利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这小和尚没找到东西,怎么就愿意牵了一条老狗回去交差呢? 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火辣辣的太阳照着大地,只有树荫下一片阴凉。 他看见这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榆树,仿佛明白了什么。 不会是那只蝉吧? 齐鹜飞知道蝉已经变成了狗粮,入了狗腹。 如果蝉和舍利等值,那现在交换,我岂不是白白亏了一条狗? 这买卖肯定不能坐。 但这件事,小和尚是怎么看出来的? 无论如何,作为一个爱惜宠物,同情妖怪,喜欢和妖类做朋友的人来说,要把和他朝夕相处了二十年的老狗卖掉,齐鹜飞是坚决不干的。· 而且这件事怎么也要问问师父吧,谁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师父又是怎么想的。 “你既然没找到你师父遗留之物,我怎好随意收你的东西?如此贵重的物品,敝观消受不起,还请小师傅收回。” 齐鹜飞说完手轻轻往前一推,那琉璃瓶子就又平稳地飞了回去。 法舟伸手接住,小心地放回布袋内,施礼道:“如此多谢施主了。” 齐鹜飞一愣,道:“谢我作甚?” 法舟说:“佛骨舍利乃佛家重宝。师父说,若是我没有找回他的东西,或贵观不收这佛骨舍利,就让我将舍利留在身边,待择到宝地,开辟道场,可做镇寺之宝。” 齐鹜飞点头道:“既如此,那就祝小师傅早日找到宝地。” 法舟点点头,将布袋收好,拿起禅杖和钵盂,说:“如此,贫僧告辞了。” 齐鹜飞说:“小师傅不进来用写斋饭吗?” 法舟说:“我身带佛宝,怕冲了你观中的仙气,就不进去了。施主若有心,就盛些斋饭到我的钵内吧。” 说完把紫金钵盂递了过来。 齐鹜飞接住,感觉手上一沉,这钵盂怕不是有千斤重。 他急运法力托住,面不改色,笑道:“小师傅稍候。” 便返身推开观门,进去给和尚盛饭。 老黄狗看见齐鹜飞进来,还端着和尚的碗,想起了狗肉的事情,吓得躲进了狗窝,死活不肯出来。 齐鹜飞摇摇头,到了伙房,往钵盂里盛了些饭,又挑了些干净的素菜放在上面,拿了一双筷子,回到关外,递给了小和尚法舟。 法舟接过钵盂,说:“施主果然宅心仁厚,我此行不虚也。” 齐鹜飞说:“一顿斋饭而已,何出此言。” 法舟没有回答,也不吃饭,又问道:“施主可知这附近有没有适合建立道场的好地方?” 齐鹜飞愣了一下,笑道:“你一个和尚,来问一个道士,哪里适合建寺庙,小师傅是不是问错人了?” 法舟说:“贫僧眼拙了,没看出道长也是出家人。” 齐鹜飞立刻纠正道:“观是道观,人却未必是出家人。” 法舟笑了笑,也不反驳。 齐鹜飞想了想说:“你来错地方了。不说你们天竺,与朱紫国相邻的钦法国、祭赛国、本钵国、比丘国都是佛事昌盛之地,唯独这朱紫国的国民信仰比较杂乱。朱紫国东面有小雷音寺,倒是你们佛家圣地之一,小师傅不妨往那里去看看。” 法舟却说:“多谢施主提醒,但既然是弘扬佛法,当然越少人信佛的地方越好,否则我就不必离开天竺了。” 齐鹜飞一听,你这是摆明了要抢别人家的生意啊! 你去哪儿占地都行,反正别来我这儿抢地盘,影响我睡安稳觉。 要是在盘丝岭下建个寺庙,还放个佛骨舍利子在里面,齐鹜飞总有点寝食难安的感觉。 “虹谷县人口太少,不利于传道,朱紫国都纳兰城,人烟稠密,是个大都市,小师傅可以考虑考虑那里,或者干脆去女儿国,若能在女儿国开立道场,那就是千古一僧,必定功德无量!” 法舟若有所思,点点头说:“多谢施主相告。” 齐鹜飞说:“那我就不送了。” 法舟忽然说:“家师还有一言,让我转赠与你。” “给我?” 齐鹜飞心说你师父认识我吗?怎么越看越像江湖骗子的路数。 “小师傅请讲。” 法舟说:“妖人殊途,先天有定。佛祖感化天下妖魔无数,真正化形成道者,不过佛母孔雀明王一人。” 齐鹜飞眉毛一挑,道:“小师傅所言何意?” 法舟说:“我只是转达,不敢妄言其中深意。话已带到,贫僧告辞了。” 说完便转身往山下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意思意思 和尚法舟的到来让齐鹜飞产生了一丝疑惑。 至少他在这里的二十年,黄花观没有和尚来过,无机子也从没提起他和佛家高僧有过什么来往。 而黄花观当年被孙悟空一把火烧了后,就只剩下了一个门头,直到无机子到了盘丝岭,筹款重建后,才慢慢有了现在的模样。 从被毁到重建之间这将近一千三百年里,是不可能有什么佛道交流的事情发生的。 那么法舟的师父应该是在二十年前、一百年内这期间来的黄花观。 除此之外,就要追溯到一千四百年前了。 小和尚总不可能是唐僧的徒弟吧。 唐僧就三个徒弟,天下皆知。 除非他是猴子变的。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前世电视剧里的六老师,也不知道这世界真实的孙悟空长什么样。 他总觉得现在的黄花观和一千多年前的黄花观有某些斩不断的联系,不仅仅是门头上那块老石板和门柱上的对联。 佛家最重因果,当年唐僧一行路经此地,大闹盘丝洞,火烧黄花观,未必就不会种下什么因,如今是不是到了要摘果的时候了呢? 齐鹜飞并不傻,师父千辛万苦养了那些蜘蛛,难道真的只为了卖蛛丝赚几个钱? 师父云游天下,不知弄来多少蜘蛛的种,盘丝洞里一度曾爬满了各种各样的蜘蛛,为什么如今偏偏剩下七个? 为什么七个还都是雌的? 要说这和当年在盘丝洞的七个女妖精没有关系,齐鹜飞可不信。 外界知道黄花观养天蛛,卖蛛丝,但大多以为无机子是想借盘丝洞的品牌效应,才选择了这里。 天蛛难养产量低是公认的,但只要有利润,就有人干,天下养天蛛卖蛛丝的不止这一家,所以没人往深处想。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这世界虽然有真实的西游历史,却没有《西游记》这样一本书流传。一千多年过去了,一切都已成了传说,除了他们师徒四人,谁还记得当年的细节呢? 齐鹜飞怀疑前世看过的《西游记》是个穿越者写的故事,就是从这个世界穿越过去的。 早期出版的《西游记》都没有作者署名,只有“华阳洞天主人校”的字样。后来胡适和鲁迅根据《淮安府志》考证其作者为吴承恩,再后来出版的书便都署上了吴承恩的名。 这个华阳洞天主人显然不是西游记的原作者,既然写着“校”字,那就说明他只是校对者。 原作者是谁一直是个悬案,有人支持是吴承恩,有人考证是“青词宰相”李春芳…… 齐鹜飞觉得很可能就是谁穿越过去后零零散散讲了许多关于西游的故事,于是有了西游的早期版本,后来华阳洞天主人整理校对成了大家熟知的《西游记》。 齐鹜飞了解的西游主要来自于前世的《西游记》这本书,经过了讹传和创作者的再加工,自然和现在这个世界的真实历史有着极大的偏差,很多内容并不可信。 但有了这样一本书,让他对西游的宏观了解,竟然超过现在这世界的大多数人,甚至是大多数修行人。 这世界的历史教材上,讲到西游的只有寥寥数语,仿佛那并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就让西游路上的很多事都只剩下了民间传说,没能形成系统性的认知。 虽然佛家如今也依附于天庭,但灵山毕竟独劈空间,不在三界之内,天庭也不能多管。 而西游的主要功绩在于佛法东传,导致后来各部洲佛事渐昌,信众渐多,这可能让天庭和道家诸圣觉得没面子,所以各家著作中对此提及寥寥。 齐鹜飞对西游的事情想得越多,就越觉得黄花观有问题。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一直怀疑师父无机子就是百眼魔君变的,或者转世投胎来的。 齐鹜飞曾经试探过很多次,但无机子口风很紧,只说是机缘巧合得高人指点成了一名散修,后来偶得养蛛致富之法,遂来盘丝洞养蜘蛛,又集资重建了黄花观,做了这里的观主,算是拾人牙慧,捡了个便宜。 齐鹜飞有点不信,但又找不到证据。 而师父那样子,实在是难以和传说中凭一身金光术战胜过孙悟空的百眼魔君对应起来。 所以后来齐鹜飞渐渐放弃了自己的师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的执念,接受了做一个穷仙的现实。 但自从听说天庭丢了照妖镜,齐鹜飞的心思就又活泛起来了。 终究不是普通人,终究不是普通的仙,怎就让我穷了二十年? 可恶! …… 法舟走了,像一阵风,什么也没带来,什么也没带走。 只在齐鹜飞心里激起了层层浪。 还有那佛骨舍利,真是好东西啊! 齐鹜飞活了二十年,除了自己身上不明来历的镜子,这算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至宝。 羡慕归羡慕,又买不起,算了。 他刚想回观,就见山路上来了一辆电瓶车。 这是城隍司的车,他一眼就认出来,是刘判官。 锦鸡应该是认识刘通了,所以没来报信。 刘判官火急火燎,也不下车,见了他就说:“天使要来你这里视察,你准备一下。” 齐鹜飞有心里准备,就说:“知道了,刘哥。要不要准备晚饭什么的?” 刘通说:“不用,晚饭回县城吃,我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你也参加。” “那我要准备什么?” “你就带着天使满山转转,讲讲你们黄花观的发展计划,可以结合最近的形势,突出盘丝岭在地理位置和历史上的重要作用。” “好的,刘哥。” “记得要多说说困难,要让天使感觉到你们是有决心把黄花观发展成大宗门的,是能够在对抗妖魔、维护和平这方面做出更多贡献的,但是因为穷,发展受到了限制。记住,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 “那领导来了我要不要意思意思?”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意思了,意思意思也不是不行,但不用太大意思,意思过头就没意思了,有那么个意思就行了。” “几个人,那位图代表不来吧?” “图代表去温柔乡考察了,不会来的。就天使和秦司长,司长说了,你接待好天使就行,不用管他。” 齐鹜飞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刘通车子掉了个头,下山前又不忘提醒:“记得把山上的法阵都关了,还有,把你那些小妖精都藏起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领导视察 齐鹜飞临时解除了全山的法阵,但他并没有按照刘通说的那样,把山上的小动物都藏起来。 有些东西,与其藏着掖着,不如摆到明面上。 盘丝岭的这群小妖总有一天会成长起来,与其到那时候再去跟城隍司和天庭解释,还不如现在就让他们知道。 当然,七只天蛛是不能让人看见的,要不然黄花观的底细就被人看透了,而且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 苏绥绥还不能完全隐藏身上的妖气,也不宜见人。他是轩辕坟九尾金毛狐子,身份特殊,如果让辛环发现,解释起来麻烦,免不了要去进行妖籍登记。 齐鹜飞就让苏绥绥带着七个蜘蛛去盘丝洞先躲一躲。 盘丝洞虽小却是洞天别院,独辟空间,不知道开门的方法,你就算会穿墙术也进不去。 一切安排妥当后,齐鹜飞就下了山,在山下的叩山石边亲自迎接,这也算是他来到黄花观以来接待客人的最高规格了。 他原本最担心的就是辛环突然来访,从天而降。 那样的话,有些秘密就藏不住了。 但既然刘通先来打了招呼,那就必然是按正式的仪轨下来视察。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辆商务车停在了盘丝岭下的山道旁。 刘通先下车,打开车门,辛环和秦玉柏依次下车。 齐鹜飞迎上去躬身施礼,欢迎天君和司长的到来。 辛环朝山上望了一眼,呵呵笑道:“不错啊,这里仙灵之气郁郁,是个好地方。” 齐鹜飞说:“天君过奖了,地方是好地方,就是敝观太小,人丁不兴,让天君见笑了。” 辛环哈哈一笑说:“你这里与狮驼岭交界,能在此地立足已属不易。” 又对秦玉柏说,“那我们就上去看看吧。” 齐鹜飞就问:“是走山道上山,还是乘法器飞天上去。” 一般而言宗门大派都会有专门接引客人上山的法器,类似于旅游景区的索道和接驳车。 但像黄花观这样的小观小庙,连齐鹜飞这位掌门大弟子自己都没有飞天的法器,拿什么来接引客人? 他之所以刻意提这一点,就是要体现黄花观的穷。 辛环当然也看出来了,哈哈笑道:“现在既然是禁飞期,我们也要遵守规则嘛,就不要飞天了,走上去吧。我在天上日久,每次下界都匆匆忙忙,难得在尘世间走走路。” 齐鹜飞就在前面领路,沿着上山的小路慢慢往上走。 一边走一边讲山上的特色。 走到一半的时候,辛环突然说:“你说的这些东西,这山路上也看不见。这样吧,你也不要领我们走山道了,带着我们到山林里边转转吧。” 齐鹜飞说:“山路崎岖,山林之中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 辛环说;”还怕累着我们这两把老骨头啊!我这肉身在天上呆久了,正需要动弹动弹。秦司长你意下如何呀?” 秦玉柏笑道:“我来虹谷县任职这么多年,盘丝岭也上去过几次,倒是没有在林间走动过,既然天君有意,秦某自当奉陪。小齐啊,你前面带路吧。” 这正合齐鹜飞之意。 他就带着他们从旁边的林子里穿了进去。 岭上林木茂盛,几乎无路可走,但对这些修行人来讲,山间行路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路穿行,齐鹜飞就一路给他们讲山势地脉和此地生长的一些特色动植物。 对于盘丝岭上的点点滴滴,齐鹜飞是下过功夫的。 这里的一花一草、一石一木,大到参天巨柏,小到一只蛐蛐,他都能如数家珍。 听得辛环频频点头:“嗯,世间仙宗弟子对自己的山门如此上心的不多见了。” 秦玉柏也说:“这小子有心了,也是无机道长教导有方。” 说话间,前方一棵松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条乌梢蛇,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游去。 在它的前方有一只松鼠,抱着一颗松果在枝桠间窜来窜去。 松鼠在前面跑,乌蛇在后面追。 一追一跑,窜进了浓密的树冠看不见了,只闻得沙沙的响声。 众人也不以为意,森林中见到小动物本就很正常,蛇追老鼠更是常有的事情。 但那条乌梢蛇却忽然从树上倒挂下来,松鼠就骑在蛇的头上,怀里抱着松果,一蛇一鼠正好奇的看着他们。 刘判官移动身形,像个保镖般的挡在了辛环和秦玉柏的身前。 秦玉柏喝道:“你干什么?还怕这盘丝岭上会出个什么妖怪伤了我们啊?” 齐鹜飞朝蛇和松鼠使了个眼色,它们便嗖的一下躲进了松树枝不见了。 辛环哈哈笑道:“这盘丝岭果然有趣,蛇追老鼠我见得多了,蛇鼠一窝倒也是少见。” 他们继续往前走,走不多远,就看到一片菜地。 菜地里种了不少菜,其中有一片胡萝卜。 一只兔子在胡萝卜地里跑来跑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兔子身后跟了个乌龟,吭哧吭哧的,爬的很累。 兔子跑几步就回头望一望,等它一下,等到乌龟走近了,它又往前窜。 乌龟伸长了脖子,仿佛声嘶力竭地想要喊什么,又喊不出来,大概是在太累了,就往旁边一翻,四脚朝天,不动了。 兔子从地里拔出一根胡萝卜擦擦干净,自己先咬了一口,跳到乌龟旁边,把胡萝卜递过去给乌龟咬一口。兔子又自己咬一口,乌龟就爬起来,等着兔子来喂。 一龟一兔就坐在萝卜地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 辛环看着新鲜,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秦玉柏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答道: “这里是黄花观在山上开辟的菜地,但因观里人少,没有时间耕种。 家师常说,万物有灵,天道不可由人独享。我们虽在山上开宗立派,却不可忘记天道之根本。这花草树木、蛇虫鸟兽才是盘丝岭真正的主人,要予以善待。 我自小就在这山林间玩耍,发现盘丝岭上的鸟兽都本性善良,又十分聪明。我就教会他们耕种菜地、打理果园,一来可以解黄花观人手不足之患;二来这些小动物们也免去了饥饱不定之灾。”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朝刘通使眼色。 刘通心有灵犀大声质问道:“齐鹜飞,你怎么可以私养妖类?这是违反天条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七仙女的故事(为恒沣白银盟加第九更) 秦玉柏早就看出来了,自己这两个手下在演戏。 他也不说话,背着手颇有兴致的看着菜地里的兔子和乌龟。 辛环摆手道: “刘文书啊,你这话说的不对。私养妖类的确违反天条,但这里的小动物们虽然灵智已开,却妖丹未成,也没有出去危害世间,算不得妖类嘛! 再说了,这些小动物本就生在天地之间,盘丝岭上灵气浓郁,能够开发灵智,成就一些妖类也是正常的。这不能算是黄花观养的。 天庭设下规定不准豢养妖类,那是为了防止有不法之徒心存不轨,借助妖类为祸人间。 天道大公,世间万类平而等之。斩妖除魔是为了维护世间太平,上天有好生之德,仙道贵生,生生不息,绝不能为了杀戮而杀戮。” 刘通一脸惭愧,躬身道:“天君教训的是。听君一席话,胜修十年道!照天君这么说,黄花观在盘丝岭上教化妖类不但无过,还有功呢!” 齐鹜飞也一脸认真地听着,心里觉得,那二两蛛丝,还是挺值的。 辛环道:“那是自然,我这次回到天庭,必然奏明上峰,按照政策,给予一定的奖赏和资源上的支持。当然了,你们城隍司作为地方上的管理机构,一定要做好监管工作。” 秦玉柏说:“小司定不负天君嘱托。” 齐鹜飞和刘通悄悄对视了一眼,相视而笑。 继续往前走,就来到了彩虹谷。 齐鹜飞详细介绍了彩虹谷以及濯垢泉的历史传说和目前的使用情况。 辛环虽然从封神时代过来,算得上现在天庭的半元老级别的人物了。但他对洪荒时代的旧闻依然很感兴趣。 听完起鹜飞的介绍后,他站在濯垢泉边感叹道:“当年后羿射日,金乌落地,化作九处阳泉。到如今,天下阳泉之水多已干涸,没想到濯垢泉依旧如此完好。” 齐鹜飞借机问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觉得这口泉水很普通,难道真是当年后羿射日的金乌所化?” 辛环笑道:“洪荒往事,是真是假,又有多少人知道呢。” 刘通说:“听说这濯垢泉有温养经络、滋补气血的效果,不知是真是假?” 齐鹜飞说:“这倒不假,但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夸张。我想大凡天下温泉,通地核之热气,又富含矿物营养,多多少少对人体都有些好处,只不过濯垢泉相对明显一些。” 刘通就说:“那要是在这里开发温泉旅游,岂不是很好?” 齐鹜飞说:“家师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不应为了赚几个钱,破坏了道门清静之地,忘记了修仙之根本。” 辛环颔首道:“尊师所言极是。” 刘通说:“那你可以专门面向修行人开放,结交天下同道,广结善缘。盘丝岭就在狮驼岭边上,天下修士多往来于此,对于弘扬仙道,守护狮驼岭边界都有好处嘛!” 齐鹜飞不好意思地说:“想到是也想过,主要是敝观实力有限,是在没有财力资源去做这些事。” 刘通说:“真要有心,哪有办不成的事!今天秦司长和辛天君都在,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就好了。” 秦玉柏呵呵笑道:“是啊,小齐,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齐鹜飞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提什么要求。 他很清楚,刘通这是在给他铺台阶,而秦玉柏也在顺势帮他。这时候不能着急,要继续铺垫,才能取得效果。如果还没铺完,你就急着一脚踩上去,这台阶可能就直接被你踩踏了。 点到为止,这个话题到这里暂时就可以了。 齐鹜飞就开玩笑,建议大家到濯垢泉中洗个澡。 当然,这也只是客气的空话。 一个天上下来的天使,一个本地城隍司的司长,是绝不可能当着你的面脱光衣服,下去泡温泉的。 几人就有说有笑的,继续往前走,过了彩虹谷,就到了盘丝洞。 辛环一看到盘丝洞周围的风水格局,就不停的赞叹: “真是好地方啊,难怪当年七仙女会选择在此地安身。” 齐鹜飞一愣,问道:“七仙女?当年不是七个蜘蛛精吗?” 秦玉柏也奇道:“是啊,我所听说的也是七个妖精,金蝉子西行取经时,被孙悟空给打死了。” 辛环笑道: “这里面有一段隐秘,世人鲜有知道的。 据说当年七仙女为天庭织霞衣十分辛苦,常常要织到日落才能收工,便每于傍晚之时,来到此地,借濯垢泉洗去身上的污垢尘气,方回天庭。 她们在濯垢泉附近开辟了一处洞天,用来存放梭织用的法宝和天丝材料,盘丝洞之名就是由此得来的。” “原来如此!” “那后来的七个蜘蛛精是怎么回事?” 辛环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人说那七个蜘蛛是当年七仙女所豢养的天蛛,后来七蛛成精,仙女与她们颇有感情,就干脆将这里的洞府让给她们居住,由此才有了后来西游路上那一段故事。” 齐鹜飞想起了西游记里孙悟空和土地公的对话。 辛环的解释解决了他心中存了多年的一些疑惑。 难道师父的技术是从七仙女那里学来的?《养蛛致富经》就是七仙女所传? 不过这书名字,绝对是师父取的。 但齐鹜飞依然还有许多不解。 如果这些蜘蛛真是当年七仙女所养,孙悟空上天入地,怎么会不知道? 就算他不知道,骊山老母、毗蓝婆总应该知道才对,怎么会没人告诉他呢? 这其中,只怕还有什么隐秘。 秦玉柏说:“小齐啊,你把盘丝洞的门打开,让我们进去参观一下当年的仙女洞天。” 齐鹜飞说:“实在不好意思,盘丝洞的门机关十分复杂,只有我师父才能打开。” 刘通厉声道:“你不会在洞里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天君和司长都在这里,你以为区区一扇门,就能拦住我们?” 齐鹜飞知道刘通是在帮他,他这么一说,辛环和秦玉柏碍于身份,肯定不会硬闯了。 他忙道:“洞中别无他物,只有家师养的一些蜘蛛,因为怕他们跑出来才把洞门关死,家师说这门上的机关是当年创洞的前辈所留,他也是研究了很多年才研究出来。” 辛环没有说话,站在洞前不声不响,看上去是在欣赏着古朴的洞天门头。 齐鹜飞看到他背后的翅膀轻轻地动了动,眼前的空间一阵恍惚。 第一百一十七章、 火枣一枚 齐鹜飞有点紧张,他在那天表彰大会上见识过辛环小空间瞬移的功夫。 不会有什么分身之类的穿墙而过了吧? 一丝不易察觉的法力波动,从门板上反弹回来,被齐鹜飞的镜子捕捉到,映入神识之中。 辛环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是一闪而逝的失望。 齐鹜飞放了心。 师父说盘丝洞别有洞天,不用咒语打开门,一般天仙也进不去,看样子还真不是吹牛的。 幸好已经解除了附近的法阵,不然辛环这轻微的动作万一触发了阵法运转就尴尬了。 就听辛环说:“七位仙姑向来在王母身边,地位尊崇,她们的手笔,自然不凡。既然无机道长不在,就不要为难小齐了,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齐鹜飞便又带着他们在附近山上逛了逛,看了药园花圃,飞瀑奇观,又到盘丝岭的最高峰,眺望远处美景,一览虹谷县全城景致。 秦玉柏指着西北方起伏的山脊线说:“过了那里就是狮驼岭了。” 辛环点头道:“你们虹谷县责任重大啊!这盘丝岭的地理位置极佳,要好好利用。” 秦玉柏说:“自无机道长入主黄花观以来,盘丝岭百年未出妖祸。” 旁边的刘通感慨道:“真不容易啊,一人一观,守在这么个地方。” 又问齐鹜飞,“你们黄花观发展也有百年了,怎么就收了你一个弟子?” 齐鹜飞想了想,说:“倒是还有几个师弟妹,但都在外修行,有些我都没见过。” 辛环奇道:“为什么不来山上修行?” 齐鹜飞说:“师父说……说观里太穷,养不起那么多人。留我在山上,是因为弟子愚笨,只能跟在师父身边修行,顺便帮师父干点杂活。” 辛环叹了口气,说:“那就去你们观里看看吧。” 齐鹜飞就带着大伙儿回了黄花观。 小狐狸早已带着七蛛躲进了盘丝洞,老黄狗自从见了小和尚法舟后就不敢出来,躲在狗窝里呼呼大睡。 黄花观里清清静静。 辛环看了看观门头上的石板,又欣赏了一下两旁的对联。 “咦——” 辛环忽然面露疑惑之色,“小齐,这对联是何人所写?” 齐鹜飞答道:“这是当年黄花观的创始人所写,至于此人是谁,却没有记载,我们也无从得知。” “黄花观创于何时?” 秦玉柏道:“黄花观立观之时还没有虹谷县,所以县志中也无记载。当年唐僧西游经过此地时,百眼魔君是观主。但百眼魔君并不是此观的创始人。 孙悟空一把火烧了黄花观,唯有这门头没被烧毁。县里曾组织专家考证,确认这门上石板和两边墨迹年代,距今应在三千年左右。” “三千年?” 辛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什么。 齐鹜飞小心地问道:“天君,这对联有什么不妥吗?” 辛环摇头道:“倒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联上的字迹我觉得有点熟悉。距今三千年,那差不多正是封神时代。没想到黄花观如此久远,不知这对联是哪位故人所写。” 齐鹜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收获,看样子黄花观的修缮经费有着落了。 秦玉柏说:“没想到天君和黄花观还有这样的缘分,小齐,你可要看好了,这位是你们祖师爷的故人呐!” 辛环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有缘啊!没想到在这地方还能见到故人的笔迹,我却没认出来,也不知这位故人自己还记不记得。” 刘通说:“要不拍个照片,天君回天庭以后问问看是哪位大仙的手笔。” 辛环却摇头道:“问就不必问了,人若是还活着,将来总能知道,若是不在了,问也白问。今天能来一趟,已经幸甚,观里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我能帮的尽量帮,就当是为故人做点事情,叙叙旧情。” 齐鹜飞连忙谢过辛环,打开大门,带领大家参观。 经过三清殿、三圣殿、娘娘殿、元极殿、玉皇殿等一众大殿,殿堂虽然不大,但都干干净净,圣相庄严。 但到了丹房、练功房、藏书房、伙房、斋堂等处时,就变得十分简陋。 齐鹜飞为了凸显黄花观条件有限,早就做好了准备,特意把丹房里的架子和药物都收了起来,只留下一些山中常见的草药;又把书房里的书也藏起来,只剩下仙试院出版的标准课本和几本手抄旧书;又从仓库搬了一些断腿缺角的破桌子破椅子放到了斋堂和伙房里。 辛环看得直摇头。 参观完毕,到了客堂落座,齐鹜飞泡了茶。 大家又随意闲聊了一阵。 齐鹜飞就把准备好的一斤蛛丝拿出来,送给辛环,道: “辛副主任,盘丝岭上的情况您也看见了,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些蛛丝您拿去玩玩。” 他没有避着秦玉柏和刘通,一来是因为他们两个都收过蛛丝了,辛环级别比他们高,他们不会介意;二来显得他坦荡,没有私心,这比偷偷摸摸送了,然后传到他们耳朵里要好。 辛环倒是没有拒绝,拿起蛛丝看了看说:“的确是天蛛丝,品质上乘,你师父养这些天蛛费了不少心血吧?” 齐鹜飞说:“是,家师耗时百年,才养成了天蛛,可惜产量太少,不能大用。” 辛环说:“天蛛丝非凡物,产量自然不高。好吧,我收下了。这些蛛丝正好可以用来缝补我翅膀上的几根老羽。不过我也不白拿你的……” 他说着摸出一颗红色的果子,托在手心。 “这里有一枚火枣,是三年前在蓬莱开会时寿星佬送给我的,我一直没吃。看你丹房里没什么灵药,就转赠与你吧。” 这倒是让齐鹜飞始料未及。 一斤蛛丝换一颗火枣,怎么算都好像赚了。 毕竟自己一直以为蛛丝才几百块一两,即便现在知道了真实市价,一斤蛛丝差不多十万紫币。但他相信,十万紫币绝对买不来一颗火枣。 这下连刘通的眼睛都瞪大了。 秦玉柏说:“三颗火枣的功效就可抵一个小蟠桃,天君,这礼有些大了吧?” 辛环摆手道: “交梨火枣,世所罕见,但对天上的金仙来说,不过就是泡茶的饮片。我留着,也就是哪天招待人用掉了,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年轻人。 不过我要提醒一下,火枣药效太猛,你品级太低,万不可一次吃掉,最好配合其它药物,练成灵丹,分成三年,缓缓服用。” 齐鹜飞压根就没打算服用。 他想到的是化形丹。 天蛛化形方中提到佐药草还丹可用小蟠桃或者三分之一大蟠桃代替,既然可以代替,那就应该不止限于蟠桃。 三枚火枣抵一个小蟠桃,那是不是我再弄两枚火枣来就行了? 这总比弄蟠桃或者人参果容易一些。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东有五庄观,西有黄花观 齐鹜飞对于天蛛化形的事一直念念不忘。 通常而言,化形两个字在修行中对应的都是从一个物种到另一个物种的转化,比如鱼跃龙门,就是说的鱼化形成了龙。 龙原本也属于妖类之一,但它实在太过特殊,太过强悍,所以从妖类中单独分离出来,与凤凰、麒麟等一样,都各自成族。 而如九尾狐之类虽然也很强大,但实力和数量都无法与龙族相提并论,所以还是只能算万妖之一。 通常妖类都有其最终的形态,就像从蝌蚪到青蛙的变化。比如九尾狐最终形态就是长出九条尾巴,九爪金龙最终形态就是长出九只爪子等等。 但自洪荒之后,三界生灵以人为尊,妖类受尽打击,修行上便开始追求化形成人。 一般来说成就天妖以后就能维持人形不变,不像之前那样是以法术维持人形的样子,一旦法力不支或者神识散乱就会恢复妖身。 但妖类化形成人并不符合生物自有其最终形态的自然规律,人也不是妖类的最终形态,所以化成天妖以后,其本质依然是妖,并不是说它就变成了人。 齐鹜飞一直在思考这化形丹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是让天蛛直接进化到他们的最终形态呢?还是让他们化形成人? 《养蛛致富经》中还讲到了一点,天蛛化形之后就能丝分七色,练成天罗地网,还写下了天罗和地网的口诀。 齐鹜飞不知道这天罗地网是法器还是阵法,或者兼而有之,但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七色蛛丝一定比现在的白色蛛丝更加值钱。 他想起辛环说当年七仙女为天庭织霞衣时就豢养了七只天蛛,想必那些蜘蛛吐的就是7色天丝吧,不然织出来的为什么叫霞衣呢? 天蛛化形丹的丹方也很奇特,里面的药物太过稀有,感觉任何一味药都能解决妖类化形的事了,配合起来似乎显得多余。 比如九幽束魂草,麒麟山的蛇妖就打算靠它化形天妖。 齐鹜飞更加不解的是,君臣佐使四味药,最重要的君药反而看起来最容易得到。 四品以上的妖丹虽说也很难得,但并不是找不到,哪怕自己没本事去狮驼岭或者北俱芦洲捉妖,只要你有钱,到各地的法物流通市场或者黑市上去找找也有可能买到。 反而是其他几味药,草还丹也好,九幽束魂草也罢,买不到不说,要找起来简直地狱难度。 当然,这大妖之丹的品级可能直接关系着化形之后的效果。单方上也注明了,妖丹品级越高越好,以九品神龙丹为最妙。 九品神龙丹拿起来就不是地狱难度了。 你偷镇元子一颗人参果,那他也只是少了一颗人参果。 但你要去龙宫拿一颗九品神龙丹,那龙宫就要死一条金仙品级的龙。 这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啊! 龙族虽被天庭压制,但依旧是四海之尊。 所以齐鹜飞觉得还是老老实实去找一些四五品的妖丹实在。 现在对他来说,洪荒七色莲就在自己家的温泉里,四品妖丹已经拿到一颗,九幽束魂草也拿到了一株,就缺草还丹了。 好在写丹方之人大概也知道镇元子不好惹,所以在后面备注了可以用小潘桃或三分之一的大蟠桃代替。 但镇元子不好惹,难道王母娘娘就好惹了? 没资格参加仙民大会,怎么可能拿到小蟠桃?更不要说九千年一熟的大蟠桃了。 齐鹜飞听秦玉柏说三枚火枣能抵一颗小蟠桃,就想到能不能用火枣来代替草还丹入药。 秦玉柏见他发呆,还以为他被这枚珍贵的火枣给吓到了,笑着提醒道:“小齐,还不快谢过天君啊!” 齐鹜飞忙从辛环手里接过火枣,连声道谢。 辛环摆手道:“也不必谢我。你们黄花观的情况我知道了,守在这么一个地方的确是不容易啊。以后要好好发展,千万不可闭观自守,需要什么资源可以提出来。天庭很重视地方宗门的发展,不会放任不管的。” 秦玉柏说:“发展本地仙门宗派也是我们城隍司的责任,黄花观是虹谷县唯一的正式宗门,又是千年古观,发展成如今这个样子,我这个司长是有责任的。” 辛环说:“你也不用自责,虹谷县的地理位置特殊,和狮驼岭交界,周围又倒是禅宗佛国,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十分不易了。” 刘通插话道:“是啊,灵山天竺离此不远,周围的这些国家民众都信仰佛教的居多,那狮驼岭还不是因为当年佛陀放纵三妖下界,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看看我们周围钦法国、祭赛国、本钵国、比丘国……到处佛寺林立,很难找出一个像样的仙门大派。 朱紫国还好些,但东边就是小雷音寺,也受其影响不小。 我们虹谷县与狮驼岭交界,本身任务就重,加上受到佛家信众的影响,弘扬仙道就难免力不从心。要是黄花观能发展起来就好了,也减轻了我们城隍司的压力。” 秦玉柏批评道:“工作没做好就是没做好,有什么好抱怨的!你身为城隍司文书,要踏踏实实工作,切不可邀功诿过……” 辛环摆手阻止道: “小刘说的也是实情嘛! 我看不如这样吧,按照小刘刚才提到的这几点,再加上这个黄花观作为拥有3000年历史的古观,要深挖它的文化价值和历史价值,从优越的地理位置、悠久的历史、深远的文化影响这三个方面做文章,你们回头琢磨琢磨,好好规划一下,提个方案给我。我回去以后呢,尽量帮你们争取一些资源。 盘丝岭是个好地方,要好好开发,以黄花观为龙头,大力发展本地宗门力量,争取把黄花观打造成西牛贺州西部仙门第一大派! 到时候,西牛贺洲东有五庄观,西有黄花观,不说和西天大雷音寺分庭抗礼,至少也不能让小雷音寺盖过了风头。” 秦玉柏说:“太好了!有辛副主任这番话,我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胆地去干了!” 辛环说:“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资源这个东西啊,是很紧缺的,能不能争取到,不是我一句话就能定的,除了你们这个方案要做好,还要看上头的风向。 现在四大部洲除了东胜神洲,都不太平。 所以我说呀,这个魔孚出世在你们虹谷县,也未必是件坏事。你们城隍司固然要接受批评,要承担责任,但也是个发展的大机会。 魔孚为什么别的地方不选,单选择你们虹谷县啊,不就是因为你们这边和狮驼岭交界吗? 蝠妖为什么也往这个方向逃?不也是因为这里和狮驼岭交界吗? 上头不会看不到你们这里的特殊性和重要性。 但你们可要注意了啊,别事情出在你们这里,功劳被别人拿走了。 你们已经除掉了一个花面狸,这就是个很好的开头嘛! 万年蝠妖的动向要继续抓紧查,只有把功劳牢牢地抓在手里,上面才有可能把资源倾斜到你们这边来。” ……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天庭人事(为恒沣白银盟加第十更) 时间不早,齐鹜飞请辛环和秦玉柏留下来吃晚饭。 刘通说晚饭已经安排好了,就在虹谷县大酒店。 因为辛环今天晚上就要回天庭,所以这一顿晚饭也算是为他送行。 齐鹜飞作为虹谷县第一大宗门的掌门大弟子,当然也有他的位置。 下山后,晚餐时间还没到,秦玉柏陪着辛环坐车先回去休息,刘通搭着齐鹜飞的电瓶车去酒店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到了酒店,一切安排妥当后,还有点时间,刘通就和齐鹜飞坐下来喝茶闲聊。 齐鹜飞问刘通:“把黄花观发展成西牛贺州西部第一大派,这牛是不是吹大了点?” 刘通拿着手里的菜单笑道:“你不点,怎么知道厨子做不做得出来?一桌菜一桌人,你不把嘴巴张大一点,这菜就到别人嘴里去了。” “辛副主任真能争取到这么多资源?” “争取不争取是一回事,有没有是另一回事。辛副主任在雷部二十四正神中排名虽然不靠前,但他可是闻天尊的心腹。” 齐鹜飞对体制内的人事还不太熟,就问道:“辛副主任是妖事处的副主任,那主任是谁?” “三坛海会大神。” “哪吒?” 刘判官摆手道:“现在不流行这么叫了,李司令虽然还有人称他为天王,但是太子这个称呼已经不合时宜了。以后你要是见了哪吒主任,你可千万别这么称呼。” 齐鹜飞好奇道:“哪吒和二郎神杨戬资历相当,二郎神是仙盾局局长,哪吒怎么才在妖事处做个主任呢?” 刘判官笑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仙盾局虽然是个独立机构,但从级别上来讲,比治安总局要低半级。妖事处是治安总局的下属机构,比仙盾局只低半级,但哪吒职称高,算是高配半级,所以他们俩级别上其实是一样的。 只不过因为二郎神和玉帝的特殊关系,仙盾局经常越过政务院向玉帝直接汇报,导致看上去仙盾局的地位很高,连带着很多人以为他的级别也很高,其实这是一种错觉。” 齐鹜飞恍然,但还是觉得哪吒屈居雷部之下,当个妖事处主任有点不可思议。 刘通说:“托塔天王李靖现在是军部副统帅兼任天宫卫戍区司令,哪吒则当了治安总局妖事处的主任,二郎神杨戬是仙盾局局长,金童玉女掌管功德林,瑶池金母在仙部执掌仙民大会。这里面的味道你细品吧。” 听刘通这么一提醒,齐鹜飞细细品咂其中的滋味,发现天庭权力结构的复杂程度远超自己过去的认知。 天庭改革以后分成一院一府两部。 紫薇大帝掌管政务院,后土娘娘执掌九幽地府,勾陈大帝统帅军部,长生大帝掌管仙部。 四御分权而治,玉帝退局幕后。 但玉帝掌管天庭那么多年,即便退居幕后,也不见得失去权力。 政务院副相太白金星、卫戍区司令托塔李天王、仙民大会主席瑶池金母、功德林的金童玉女……,这些可都是玉帝的亲信。 妖事处是治安总局内最重要的机构,妖事处主任的位置非同一般。 哪吒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儿子,一个在军部统领卫戍区十万天军,一个在治安总局主持妖事处,监察天下妖类,再加上二郎神杨戬的仙盾局,可以说玉帝在军队和武力这条线上依然牢牢掌控着权力。 通过这样一对比,齐鹜飞立刻就明白辛环的地位了。 这位名声并不显赫的雷部二十四正神之一的辛天君,能够担任妖事处副主任,与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分庭抗礼,可见他的背景和能量了。 这样看来,还真有可能为黄花观争取些资源下来。 齐鹜飞问刘通:“方案该怎么写?我可从没有写过这种方案。” 刘通笑道:“这个方案不用你操心,城隍司会帮你搞定的,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嘛! 齐鹜飞说:“那就有劳刘哥了。” 刘通说:“我也只不过写写框架,核心内容还是要司长来定。到时候真要能拿到天庭的资源倾斜,你就好好谢谢秦司长就是了。” 齐鹜飞说:“那是当然,但刘哥你这里我也绝不会忘记的。” 刘通哈哈笑着,忽然问:“你刚才说你外面有几个师弟师妹是真的吗?” 齐鹜飞说:“这样不是显得我们黄花观还是有发展潜力的嘛。” 刘通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那只小狐狸。我跟你说啊,你现在可是天庭的公务员,过几天仙试考完你就可以转正了,妖人殊途,玩玩可以,千万不要犯低级错误。” 齐鹜飞知道刘通指的是什么意思,说:“刘哥你放心,我怎么可能犯那种低级错误。那小狐狸真是我师父指点过修行的,算起来真可以算是我师妹。” 刘通说:“得了吧,谁信你那一套。你骗得了王寡妇还骗得了我啊?在外面装老实人,骨子里的花花肠子多着呢!” 齐鹜飞嘿嘿地笑。 刘通问他:“什么时候再棋牌房搓几把?” 齐鹜飞摇头道:“刘哥你那个麻将水平太高,我可赢不了你。” 刘通说:“你的麻将水平也不低嘛。” 两人相视一笑,看看时间,一齐起身出门迎接领导去了。 …… 这顿饭参加的人不多,都是城隍司处长以上的人,另外加上还在虹谷县“考察”没有回去的州代表图拉翁。 齐鹜飞则是作为本地宗门代表,要是按他在城隍司的职级地位,根本轮不到来参加这样的饭局。 晚饭后送走了辛环,大家各自散去。 齐鹜飞正要回去,忽被图拉翁拦住。 图拉翁提醒他:“辛副主任已经走了,你的准备工作也该完成了吧?” 齐鹜飞说:“本来已经准备好了,这不是出了魔孚的事情吗,我们治安三队损失惨重,谢队长和老范兄弟还在医院躺着,我要是走了,三队就没人了。图大人您放心,也就这几天,等谢队和老范出院了,我立刻就请假。” 图拉翁指着他鼻子说:“你小子最好不要耍花招。别以为辛环能护着你,饭桌上说几句提携后辈的客气话而已,你要是当真就输了。就算他真护着你,你若敢耍我,我一样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齐鹜飞笑道:“哪儿能呢,我还指望跟着图大人升官发财呢!” 第一百二十章、 洪荒真灵 回到盘丝岭,齐鹜飞先到盘丝洞把小狐狸和七蛛接回黄花观。 路上他问苏绥绥:“这七个小家伙在洞里乖不乖?” 苏绥绥笑道:“她们可不是小家伙,是小可爱!” “小可爱?” 齐鹜飞看着路上排成一溜的七个颜色各异的蜘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实在想不出它们除了能吐丝挣钱之外,还有什么可爱之处。 苏绥绥说:“等将来你就知道了。” 齐鹜飞觉得苏绥绥话里有话,问道:“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苏绥绥说:“也没什么,她们跟我说了些悄悄话而已。” 齐鹜飞奇道:“你能听懂它们说话?” 苏绥绥说:“人有人言,妖有妖语。不然在那崇山野岭中生长的妖类,从未见过人,又如何交流呢?” “那它们跟你说了什么?” “她们说……” 苏绥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忍俊不禁,噗嗤笑起来。 在前面走着的七蛛突然停下来,齐齐回头看着苏绥绥,仿佛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似的。 “你看,她们不让我说。”她指着七蛛说。 齐鹜飞一皱眉,道:“准没好事!” 苏绥绥说:“那倒也不是,说的多是你的好话。” 齐鹜飞摇摇头,说:“能有什么好话,走啦走啦!” 七蛛就又排成一溜,沿着山道往前走去。 没多久,他们就到了彩虹谷。 此时夜色已深,星光满天,倒映在濯垢泉中,仿佛铺着一面镶钻的水晶。 微风吹来,涟漪轻泛,星光就愈加璀璨了。 蜘蛛们径直往濯垢泉边爬去。 齐鹜飞催促:“喂,走啦走啦,现在是半夜。” 七蛛却不走,在泉边窸窸窣窣,流连不肯离去。 苏绥绥奇道:“她们干嘛?” 齐鹜飞说:“蜘蛛喜阴,在盘丝洞里养久了,要经常来这阳泉里泡泡,以洗去阴浊之气。大概是洗多了,每次到这里,它们不洗个澡就不肯走。” 苏绥绥说:“那就让她们洗呗。” 齐鹜飞说:“我从小陪它们洗习惯了,我不下水,它们就不下水。” 苏绥绥觉得新奇,瞪大了眼睛说:“还有这种事?难怪她们说你的……” 忽的顿住不说,脸却红了,好在夜色微茫,也看不太出来。 齐鹜飞问:“它们说什么?” 苏绥绥说:“没什么。你快下去陪她们洗吧,过了今日,不知要多少天才再来濯垢泉了。” 齐鹜飞说:“你要不要一块儿洗?这泉水可舒服啦!” 苏绥绥嗔道:“我……齐哥你……不理你了!” “那我可下去了。” 齐鹜飞嘻嘻笑着,走到泉边,趁着夜色脱了衣服,就跳进泉中。 苏绥绥见他脱衣服,连忙背过身去,摸摸自己的脸,烫得好像发烧了。 齐鹜飞一下水,七蛛也滋溜溜钻入水中。 齐鹜飞靠着泉边,回头喊道:“你真不下来呀?” 苏绥绥站在那里,有点不知所措,跺着脚说:“不来!” 齐鹜飞也不强求,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月。 泉水阳气顺着皮肤进入肌理,散入四肢百骸,在他空旷的经络中奔涌。 他感觉自己像个吹不大装不满的皮球。 就在这时,齐鹜飞发现那七个小家伙不见了。 我擦,又来! 他下意识地用手护住屁股,蹭一下从水里跳起来,光溜溜的站在月光下,眼睛警惕地瞧着水面的动静。 转了个圈,才看到七蛛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岸上,正围着苏绥绥吱吱吱吱地不知在说什么。 苏绥绥恰巧回过头来,看见月光下的齐鹜飞,笑容瞬间凝结在脸上,啊地一声叫,捂住了眼睛。 齐鹜飞才想起自己身无一物,忙将护着后面的手挡在前面,又转回身去,准备入水。 忽听得身后风声异响,再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觉得屁股上传来一阵刺痛,也“啊——”地大叫一声,反手一摸,那七个蜘蛛已经按照北斗方位各就各位了。 他们前后两声“啊”几乎连着发出,在静谧的夜色里传出去老远。 蛤蟆蹲在一块岩石上,咕呱叫道:“鸡哥,鸡哥,快听……好像是濯垢泉的方向。” “听什么听,把耳朵闭上!” 锦鸡跳出来,一翅膀把蛤蟆扇飞,自己却歪着头仔细听了听,发现没了声音,暗自摇头。 “唉,老大也太节省,明明有秘药不用……” …… 苏绥绥捂着眼睛,听见齐鹜飞的惨叫,张开手指,从手指缝里看去,恰看见齐鹜飞抱着屁股暴跳如雷的样子,连忙有合拢手指遮住眼睛,却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齐鹜飞穿好衣服,跳着脚骂了一顿。 七蛛可怜兮兮地在泉边排着队,就像调皮的小学生被叫进了班主任办公室。 苏绥绥站在不远处笑。 齐鹜飞骂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苏绥绥说:“每次下泉,都要吃这样的苦头。” 苏绥绥说:“我看你是很享受。” 齐鹜飞说:“哪里享受了,很痛的好不好!” 苏绥绥说:“既然很痛,每次都觉得苦,又为什么还要经常下水?我看你明明就是很享受!” 齐鹜飞竟无言以对。 …… 回到黄花观,齐鹜飞觉得有点累了,就直接回房间休息。 有了苏绥绥,他也不用再去管蜘蛛和老狗的食物,只要管好他自己就行了。 回到房间,先小睡了一会儿,然后元神进入镜中,准备去太极池里泡一泡。 因为知道秦玉柏和辛环要来黄花观,担心被他们看出端倪,所以他出院后一直按照自然恢复状态,没有进太极池里恢复法力。 刚进入他的温泉小屋的时候,一切还没有异样,但当他在太极池中泡了一会儿,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首先是太极池中的洪荒之力像洪水一样涌进了他空空的经络。 这股力量来势凶猛,弄得他差点承受不住。 当他的法力值满了时,身体却没有感到像以前那样的鼓胀。 接着,他就看见天上下起了星星。 点点浮光从虚空中落下,在他眼前漂浮着。 整个镜中空间,他的洪荒温泉小屋里,就充满了这样的浮光,越来越多,仿佛聚集的萤火虫。 齐鹜飞随手一抓,将一点浮光抓在手心。 摊开手掌看时,那点浮光便从手心皮肤中渗入,没入了那奔涌着洪荒之力的经络中。 然后,他神识中就看到了法力值从680/680变成了681/681。 涨了一点。 他看着空中飘浮的神秘光点,脑中冒出了一个词: 洪荒真灵!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品强者 洪荒真灵是鸿蒙初开时,充斥在天地之间的一种东西。 它和后来常说的灵气不同。 灵气广泛存在于宇宙之中,你看不见、摸不准,但能感觉到。 它能被人体吸收,在体内经过复杂的能量转换,最终变成身体的力量。 而洪荒真灵却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它蕴含着直接能为人所用的能量,相当于宇宙已经通过某种自然法则把灵气转化好了。 或者说,灵气是宇宙大爆炸中大量真灵爆散而形成的。 吸收人体洪荒真灵后,不用通过道法修炼,就能直接转化成身体的力量。 这就是为什么上古之时巫妖横行、强者如林的原因。 那时还没有什么修行道法,全凭身体本身的先天优势,谁能吸收更多的洪荒真灵,谁就能变得更强大。 所谓提携天地、把握阴阳、呼**气、独立守神,就是古之真人口诀。 根本不需要后世那些繁复的修道方法。 后来洪荒真灵逐渐耗尽,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几次大战,许多强者陨落,洪荒时代结束,进入了以人为尊、以法为胜的后修真主义时代。 天庭仙试改革后,通过实验计算,把一点洪荒真灵所蕴含的力量定义为一点法力,以此来评判修行人的法力水平,也是评定仙人品级的最重要标准之一。 齐鹜飞不明白,这镜中世界里为什么出现了洪荒真灵。 尽管他是个谨慎的人,但也不会拒绝这种好事。 先吸收了再说,看看自己的身体能吸收多少。 他伸出手,再次抓住一点浮光。 浮光没入体内,神识中法力就变成了682/682。 当他的神念集中于吸收浮光后,整个洪荒温泉小屋中的浮光都开始向他飘来。 他仿佛站在漫天大雪之中,无数雪花落下,落到他的身上就被他的体温融化,化作一丝真灵之力,渗入他的皮肤,被他吸收了。 当然,在镜中的他只是元神,但他能感觉到镜外自己的真实的身体内也在发生某些变化。 无数真灵涌来化成的力量,正在他空旷的经络中,随着那些洪荒气息奔涌。 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神识中法力的数字在不断地增长。 683、684、685……1230、1231……3321、3322……5360、5361……6701、6702…… 当空间里的浮光慢慢减少,仿佛一场大雪将停,只剩下一些零星的雪片。 齐鹜飞从池子里站起来,在小屋中走动,将最后几片浮光抓住。 法力值停留在了8680/8680。 整整增加了8000点! 这个数字,恰恰与他在用元亨利贞对抗心魔时损失的功德值相当。 他明白了,原来功德并不是虚无的东西,它是宇宙能量的另一种形式,当它被用掉以后,并不是消失了,而是转化成了洪荒真灵。 难怪修行界如此重视功德,难怪天庭要收功德税,也难怪无量功德碑拥有能够平衡天道劫难的力量。 这些洪荒真灵原本是应该散落在天地之间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这面镜子捕捉到,又被自己吸收,转化成了自身的法力。 齐鹜飞从太极池里爬出来,充实的感觉让自己觉得自己像个球。 这大概就是修行中常说的浑圆一气了。 法力一下子增加到了八千多。 按照天庭仙试院设定的品级对应的法力值,一千以上就可以算三品人仙,一万点就达到地仙入门的标准了。 当然,听说地仙的考核方法有所不同,并不是固定一万点法力就可以定品。 齐鹜飞之前从来没关心过,因为自己离地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就好像一个小学生是不会去关心高考政策的。 但现在已经有了八千多法力,离地仙很近了。 而且身上还有五千多功德。 按照这个方法,只要自己再劈自己几道雷,这些功德就能转化成洪荒真灵,然后吸收成法力。 当然,齐鹜飞不会真的这么干。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招雷来劈自己呢? 而且,这法力来的似乎有些容易,他不确定有没有后遗症。 按这套路,以后只要多积攒功德就行了。 不过要想个办法控制一下,交点功德税,不能每次都逃税,那样很容易被上面盯上。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你就没法解释了。 经络里的暗伤应该是已经好了,但出院时医生欲言又止的样子,说明自己的身体还是有问题的。 一次增加了八千法力,身体居然能承受? 那八道雷难道不止治好了我的暗伤,还洗练了我的身体? 难怪秦玉柏说,经历天劫洗练的形神才是完美的形神。 八千多法力啊! 齐鹜飞看着神识中的法力值发呆。 我也是三品上的强者了?! 在城隍司,达到四品地仙以上境界的好像只有司长秦玉柏、治安处长甘鹏飞和因为出差没露过面的副司长陈光化。 柳钰也只有三品上的实力,还没到四品,绝对法力值不会比现在的齐鹜飞强多少。 谢必安有点说不准,从他和魔孚一战表现出来的实力来看,应该和柳钰差不多,手持法宝的情况下,比柳钰还强一些。 张启月和已经死去的李云冲都是接近三品,也就是一千法力不到。 不过齐鹜飞总觉得张启月在隐藏实力,他在月下引动月华那一刻才是他真正实力的体现。 另外二队长温凉、功德处长牛傍等人的实力未知,估计也在三品到四品之间。 不管怎么样,齐鹜飞现在的8680点法力,放在城隍司绝对能排在前十以内了。 朱太春的法力,可能还不到自己的十分之一。 过几天就要仙试了,这是要一鸣惊人的节奏啊! 要不要苟一下呢? 毕竟从一个未入品的临时工,一下子成了三品强者,有点太引人注目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齐鹜飞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人,他更喜欢闷声发大财。 当然,一鸣惊人也有一鸣惊人的好处,比如要发展黄花观,真如辛环所说的那样,把黄花观打造成西牛贺洲西部第一大观,没有一个出色的掌门大弟子怎么行呢? 咦? 想到这里他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算日子,已经出去十多天了。 片子新鲜度早过了吧,难道又在哪里搞到什么新片子了? 唉,明明有王寡妇这现成的菜,非要和五姑娘过不去。 难道真去东胜神洲访友了? 不会是…… 齐鹜飞又想起了照妖镜的事情,不禁有点担心起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九二,见龙在田 八千多法力,使用潜龙勿用隐身可以持续两个多小时。 只要不遇到死神那种能追踪人心的变态,跑路基本不成问题。 而且隐身的同时也能使用别的法术,不用担心法力不够。 以后遇到强手,就隐了身,使用元亨利贞狂轰滥炸,这么多法力,总能招出大招来,炸不死你丫的! 齐鹜飞算了算,8680点法力,可以使用元亨利贞13次。 嗯? 好像只比原来多了4次? 法力增长了十几倍,次数只加了四次?! 糙,这法术是个天坑,耗费当下的一半法力,法力再强,也多不了几次。 还是需要学点别的法术,不能靠这个。 《天仙道法》里的剑术、雷术倒是也不少,但都是大路货,平常用用还行,真到生死存亡的关头就不够看的了。 现在急需学会一种强力攻击性法术,另外还需要几件拿得出手的宝物。 看看谢必安,招魂幡、魂罗帕、阴阳伞,法宝多了,战斗力立刻提升几个档次。 其他人虽然没那么多,至少手上有把像样的飞剑吧。 不像齐鹜飞,只有一把只能飞、不能打的ps250,还被那黑雾影子给搅碎了。 想起那个雾影,齐鹜飞心里又产生了隐隐的不安,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他休息了一会儿,来到了乾宫门前,门上现在显示的是天风姤(上?下?)卦。 原本这扇门上是乾卦,第一爻点亮之后阴阳互转,就变成了姤卦,现在第二爻闪烁,上次试过,大概需要一千法力可以完全点亮。 照之前的经验,点亮姤卦第二爻后,应该也能获得一些咒语之类。 这一次说不定就能获得一种厉害的攻击性法术。 齐鹜飞伸出手,把手放在乾宫门上,用力去推。 法力消耗到一千的时候,姤卦第二爻被完全点亮。 金光轰然炸裂,整个空间都变得刺目耀眼。 在金色的光芒中,一行字从他神识中一闪而过: “九二,见龙在田。” 耳中传来阵阵魔音咒语,仿佛来自遥远的虚空,犹如鸿蒙初辟,宇宙初音。 这一次他有了经验,很快就适应了。 金光褪去,门还是那扇门,但门上的卦已经变了,由天风姤(上?下?)卦变成了天山遁(上?下?)卦。 遁卦的最下面两爻都亮着,第三爻开始闪烁。 果然是按照分宫卦象次序来变的。 所谓的分宫卦,是指?、?、?、?、?、?、?、?八个经卦自相重叠成重卦后为本宫卦,分别形成乾宫、坎宫、艮宫、震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八个宫。 八宫本宫卦从第一爻开始,按照阴阳互转的规律变化,每宫变出七卦,最终形成六十四卦。 这也是六十四卦源流的一种解法,或者说六十四卦的来源。 以乾宫为例子: 本宫卦:乾(上?下?) 一世卦:乾卦一爻变,成天风姤(上?下?) 二世卦:姤卦二爻变,成天山遁(上?下?) 三世卦:遁卦三爻变,成天地否(上?下?) 四世卦:否卦四爻变,成风地观(上?下?) 五世卦:观卦五爻变,成山地剥(上?下?) …… 到五世卦以后,下面五爻已经全部变成阴爻,如果再向上变爻,即六爻变阴,就会变成坤(上?下?)卦,进入坤宫。 因此不能再向上变,而是在五爻变后回头向下,四爻从阴变回阳,这在八宫卦里叫做游魂卦。 再向下变时,把整卦的下卦三爻全部从阴转阳,这叫归魂卦。 接上面乾宫的例子,乾宫的游魂和归魂分别为: 游魂卦:剥卦四爻变,成火地晋(上?下?) 归魂卦:晋卦下卦三爻全变,成火天大有(上?下?) …… 齐鹜飞现在点亮了姤卦二爻,获得了二世卦天山遁。 如果乾宫是一种修行的话,七个变卦相当于七种境界,分别为:一世境、二世境、三世境、四世境、五世境、游魂境、归魂境。 按照点亮爻线需要的法力来算,一世境需要五百点法力,相当于二品人仙; 二世境需要一千点法力,相当于三品人仙; 齐鹜飞现在还剩下七千多法力,他试着去点亮遁卦闪烁的第三爻,发现只能点亮三分之二略多,说明三世境需要大约一万点法力,也就是四品地仙境。 如果这和天庭仙人品级划分存在某种关联的话,那么按这样的规律,乾宫修完,也许就能达到八品天仙境界,而且每进一阶,就能获得一种由卦辞或爻辞构成的咒语法术。 他很期待这次的法术。 “见龙在田。” 这是乾卦九二爻的爻辞。 神识中传来的魔音咒语还在喃喃地响,他知道要理解这些还需要时间。 齐鹜飞转身回到太极池,准备恢复消耗的法力。 池中那朵七色莲又开了一瓣。 这一瓣是橙色,带点黄,带点褐,花瓣指向池台边缘的艮(?)卦。 难道是我每进一世境界,乾宫每变一卦,七色莲就开一瓣? 上次是青色莲瓣,这次是橙褐色,这里面有什么规律呢? 他仔细想了想,一世卦是天风姤,也就是乾卦的下卦?变成了?,而青色莲瓣所在的方位也是?(巽)门的方向。 二世卦天山遁,下卦变成了?,正和橙色莲瓣所在方位的经卦一致。 也就是说,哪一经卦在变卦中出现,那一方所在的莲花瓣就会开放。 齐鹜飞十分好奇,那么巽门和艮门那两扇门是不是也能推开了呢? 法力值恢复满后,他走出太极池,来到两扇门前推了推,但门没有任何变化。 他摇了摇头,有点失望。 本以为能从巽宫和艮宫获得一些新的法术。 从书架上拿出那本《养蛛致富经》,翻到后面的易书部分,看到乾卦边上果然多出了二爻的爻辞: 九二,见龙在田。 耳中魔音阵阵,“见龙在田”四个字便化作许多金光,一些神秘的咒语在他的意识中翻滚,印刻进了他的神识之中。 这些咒语深奥难解,不知过了多久,齐鹜飞才弄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简直是既失望又高兴。 失望,是因为这法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 高兴,是因为这法术正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 见龙在田—— 这特么……好像是用来寻宝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家里有宝 修行人寻宝一般都是靠展开神识搜索。 真正好的灵药仙草往往都长于深山老林之中、悬崖峭壁之上,靠肉眼是很难发现的。 神识搜索的范围比肉眼更大,也更不容易受到障碍物的影响。 但即便如此,要找到真正的宝贝也非常困难,因为并不是每一种仙草都像九幽束魂草那样灵气外溢。 有些宝物都是灵气内敛的,比如仙藤上结出的葫芦。 由于葫芦内藏乾坤,自成阴阳,几乎与外界隔绝出一个内部的小天地来,所以无论用肉眼看,还是神识去查,都和普通葫芦区别不大。 要不然也不会有农家老爷爷种出七个葫芦仙儿的故事,葫芦成精之前早就被附近的修行人摘走或被野兽吃光了。 五庄观的人参果树也是如此。 人参果除了长得奇特一点之外,别无异样,用神识去感应也不会觉得它是天地灵根、万劫玄草。否则也不会闹出孙悟空猪八戒误吃人参果的一幕来。假如他们早知道人参果是和潘桃齐名的珍宝,说不定整棵树的果子都被他们吃光了。 这就跟人修行一样,境界越高的人越要收敛自己的神气,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普通人一样。 齐鹜飞的潜龙勿用就有这样的功能。除了隐身,还能随时收敛法力,控制法力波动强度的功能,让别人看不出自己的修行境界。 除了天然灵物,修行人使用的法器上的灵气波动一般都是会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不然有人带了一身宝贝出去,浑身金光灿灿的,实在太过招摇。 还有一些上古法器,或被人封印,或原主人故去后成了无主之物,长埋地底,神光不显。 这些东西也很难用神识去发现。 一般要等到机缘巧合之下,比如强烈的地质运动,让封印失效,才会被人发现,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神兵出世、剑气冲天等等。 “见龙在田”的咒语功能就是发现这些用神识不能发现的东西。 它真正的作用大概是用来破隐身术的,但对齐鹜飞来说最感兴趣的是它能够发现那些长于深山幽谷或者久埋于地下的不为人所知的宝物。 破隐身术固然好,但齐鹜飞现在也没遇到过隐身的敌人,难道拿来破自己的隐身术? 对他来说寻宝发财才是最实用的。 得到这么一个神奇的法术,他已经有点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 从镜中世界退出来,齐鹜飞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知道是因为法力增强了的原因,还是因为有了这个有可能让自己发财的新法术让他兴奋不已。 他穿好衣服在房间里背着手来回走了好几圈,以消化身上多余的力量,平复自己的躁动的气血。 他是个不喜欢冲动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先冷静下来,哪怕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 所谓君子慎独,越是独处的时候就越要冷静。 大多数人犯的错误都是因为冲动。 尤其是这样的深夜。 深夜是最容易让人冲动而犯错误的。 等到内心完全平静下来的时候,齐鹜飞才念动咒语: “见龙在田!” 来自遥远的不知何处的阵阵魔音咒言在他的脑海中隐隐滚动。 他感受到了来自虚空的未知的能量,和他自身的法力融为一体,在周围的空间内散发开去。 他首先看到的是自己放在桌上的储物背包,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黄光,在光芒里面还有几点不仔细看不太看得出来的光斑。 他知道这淡淡的黄光代表着背包本身,这玩意虽然便宜,怎么说也算是个空间类的法宝。 黄光里的光斑大概是背包里面放着的东西。 这说明“见龙在田”能够隔着空间类法宝发现里面的东西,当然由于空间的阻隔作用看得并不是特别清楚。 齐鹜飞特意把身上的镜子拿下来看了看。 镜子是个宝贝,这一点毫无疑问,而且齐鹜飞所有值钱的东西几乎都放在镜子里面了。 里面有九幽束魂草、火枣、花面狸的妖丹、洪荒七色莲…… 这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都能让修行人流口水。 但镜子还是那面镜子,上面长满了铜锈,由于他最近天天佩戴的原因,有些地方已经起了包浆。 齐鹜飞没有感到失望,反而更加的放心了。 这说明镜子的反侦察能力极强,使用“见龙在田”这种奇特的法术也看不出它是个宝贝,想必一般人也很难发现他这面镜子的神奇之处了吧。 当他把视野放到房间外面,随着距离的增加,法力消耗也越来越快。 视野的远处散落着许多星星点点的光芒,比如丹房所在的位置就特别多,但亮度不高,应该是那些药材等级都不高的原因。 在离丹房不远的地方,有七个光点十分的耀眼,仿佛天上的北斗七星落在了黄花观里。 那是蛛房的位置。 齐鹜飞走出自己的房间,往租房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越靠近,这七个光点就越明亮,并逐渐显示出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不同的颜色。 当他来到蛛房外,隔墙所见,仿佛里面点了七个一百瓦的灯泡。 他想看清楚一点,但看到的始终只是七团光。 齐鹜飞想起用镜子照蜘蛛,也只是照出了七种颜色,心里更加疑惑这些蜘蛛的本相到底是什么了。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他摇了摇头,然后缓缓走到另一个房间外。 那是苏绥绥的住处。 屋内有一团朦胧的光影,里面裹着一个侧卧着的蜷曲的身子。 齐鹜飞运足目力,法力消耗加剧,那光影便明亮起来,里面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擦,这法术还有这样的效果! 猪八戒当年要是会这个,也不至于被贬下凡尘变成猪了。 师父知道了一定喜欢,等他回来的时候要不要告诉他? 他想象着师父站在王寡妇家浴室门外流口水的样子…… 嘶……齐鹜飞吸了一口快流下来的口水。 不过这法力消耗有点大。 他大概摸透了“见龙在田”的使用效果。 你想看得越远,看得越清楚,就要消耗越多的法力。 苏绥绥在房里睡得正香,齐鹜飞转身离去,经过狗窝的时候,看到狗窝里面一团青光,老狗正趴在里面睡觉。 这青光比已经生出二尾、正在进化三尾的苏绥绥身上的光芒要亮很多,而且十分浑厚。 看来这老狗果然不是凡品,就是不知道师父从哪里弄来的,是什么品种? 他正好奇,想再看看清楚,眼前忽地一闪,仿佛远方的天上亮了一下闪电。 齐鹜飞抬头看天,天上星繁月朗,万里无云,怎么会有闪电? 这时,那光又闪了一下。 好像来自门口? 齐鹜飞转头盯着黄花观的大门看。 大约十秒钟左右,一道光闪过,一闪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头皮有点发麻,隐隐感觉到这闪光中竟然蕴含着的一丝凌厉的杀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商天子三剑(为恒沣第二个白银加更1/10) 齐鹜飞来到黄花观的大门口。 天上是一轮明月,照在老榆树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疏影。 他的法力几乎快耗光了。 这个“见龙在田”比“潜龙勿用”消耗的法力多得多,没办法一直开着。 果然发财寻宝比较难一点。 要不然一直开着这个去寻找onepiece,用不了三集就大结局了。 好在他有随时能恢复法力的手段,不然学了这么个法术真就是鸡肋了。 法力恢复满后,齐鹜飞念动咒语,重新开启寻宝术。 他很快就见到了那道光。 似乎是从门头那块刻着黄花观三字的石板上发出来的。 难道这石板是一块宝石? 难怪当年孙悟空一把火都没有把门头毁掉。 齐鹜飞站着等了一会儿,再次等到光芒亮起时,又发觉不对。 石板上本身蒙着一层微微黄光,而定时闪烁的光却是蒙蒙的白光,比石板的黄光要明亮一些,亮起时形成一道光柱,斜斜的伸向地面正对着那棵老榆树。 他看到老榆树根部所在地下深处有一团朦朦胧胧的光影,忽明忽灭,隔了一会儿就突地射出一道光,正好被黄花观门头上的石板挡住。 齐鹜飞明白了,发光的不是石板,而是地下的东西。 原来这里埋着宝物! 这块石板看起来是镇压宝物用的。 不知道这底下埋的是什么,三千年黄花观果然有点东西。 齐鹜飞运足目力,想要一探究竟。 但树底下那团幽蒙白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包住了一样,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他干脆用神识探入地下,发现老榆树的树根盘根错节、虬曲万端。 那团光就被包裹在了树根之中,似乎是一个长方形的东西,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这特么怎么办? 总不至于把树给挖了吧? 这株老榆树怕不活了有几千年了,也算是黄花观的标志之一。 师父无机子曾经说过,黄花观哪儿都可以动,哪儿都可以拆,就是门头和门前的这棵老榆树不能动。 齐鹜飞傻了眼,心里那个难受啊,那个痒痒啊! 不知道有宝贝还好,知道而得不到,简直是要人命。 这就像双十一购物车里塞满了东西等着秒杀,你却网卡了; 考试的时候年级第一的学霸就坐在你前面,你却抄不到; 食堂里排队买自己最喜欢吃的菜,好不容易轮到你的时候,卖完了…… 齐鹜飞站在夜色里沉思。 挖,还是不挖,这是个问题。 他是个喜欢解决问题的人,尤其是挖宝这样的问题。 齐鹜飞对着山林打了一声呼哨。 没过多久,锦鸡就从林子里飞出来,落在黄花观门前,似乎有点没睡醒的样子,用翅膀揉着眼睛问:“老大,这么晚了叫我过来,是有什么急事?” 齐鹜飞问道:“山上的弟兄里面有没有擅长挖洞的?” 锦鸡说:“挖洞很多人都会啊,蛤蟆、蛇、兔子都行,老大你要往哪里挖?” 齐鹜飞指着老榆树说:“在这树底下有个东西,我要找人挖出来,但不能伤了树根。” 锦鸡想了想说:“那蛤蟆和兔子恐怕不行,蛇倒是能钻进去,但搬不动东西。” 齐鹜飞说:“那么说没办法了?” 锦鸡脖子一梗,说:“老大要办的事,怎么可能没办法?交给我啦!” 他说完转身就钻进了树林。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锦鸡又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土拨鼠,大大小小五六只,都睡眼惺忪的,显然是在睡梦中被他给叫过来的。 锦鸡说:“老大,我给你把人找来了。要说挖洞技术哪家强?它们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穿山甲虽然厉害,但那是单人技术,它们这可是群体合作技术,正宗的科班出身,蓝翔毕业,保证完成任务。“” 齐鹜飞也不知道锦鸡从哪里找来的这一窝土拨鼠,虽然说挖洞技术第一这话有点吹牛了,但从树根底下把东西搬出来,让土拨鼠来干是最合适的。 “那就开干吧,干好了有赏。”他说。 土拨鼠一听有赏,瞌睡也醒了,劲头也来了,一个个摩拳擦爪,准备开干。 锦鸡朝土拨鼠叽叽咕咕地叫几声,土拨鼠们连连点头。 齐鹜飞指着一个位置说:“你们从这儿开始挖,记住不要伤树根,听我指挥。” 土拨鼠们就开始吭哧吭哧地往下挖。 锦鸡帮它们哎嘿哎嘿哟地喊着口号。 齐鹜飞神识探索地下神光的位置,时不时地喊两声,纠正它们的位置。 “往左一点,再往左一点……” “好了,绕过这条树枝,下面就是了。” “对对对,就是这儿,看到了没有,就那个东西……” …… 一群土拨鼠,整整挖了三个多小时,天都快亮了,终于抬着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从洞里出来了。 这盒子大约二十公分宽,一米长,也不知道什么材料打造的,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地气腐蚀。 齐鹜飞去丹房拿了些丹药,又到伙房取了不少吃的,全都给了锦鸡,让他去分。 锦鸡带着土拨鼠们千恩万谢地走了。 齐鹜飞就在大门口研究起那个盒子来。 盒子上面有锁,但只是轻轻一拨就开了。 盒子打开的那一刻,齐鹜飞耳中听到一声龙吟之声,仿佛有一条龙被关在盒子里关了几万年。 一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沉闷气息爆发开来。 黄花观门头上的石板猛然金光大作,也发出一声响,犹如虎啸狮吼。 这一下,把齐鹜飞的头弄得两个大。 好在这变化只一瞬间就过去了,月色如水,一切又都变得安静了。 盒子里只有一块帛巾,帛巾上放着一把剑柄。 没错,就是剑柄,短短的,正好一握。 他去拿剑柄,想拿起来看看。 触手之时,龙吟之声再起,凌冽的杀意从手指上传来。 齐鹜飞急忙缩回手,五指开张握紧,活动了一下被煞气侵蚀的关节。 他不再去碰剑柄,而是小心地拿起剑柄下压着的那块帛巾。 帛巾没有什么异常,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字。 起首两个大字: “承影” 下面是小字: “商天子有三剑。 一曰含光,白昼无形,夜见其光,是为太阳之剑; 二曰宵练,暗夜无光,昼见其形,是为太阴之剑; 三曰承影,无形无光,唯昼夜交替时显其影,是为太和之剑。” 再下面是介绍承影剑的用法,包括握剑诀、御剑诀、杀剑诀、藏剑诀四种剑诀。 最后是落款: “昔黄花观主,偶得承影之剑,传之于后世,曰非其人勿用。 余自知德不足以御此剑,故藏之于匣内,以待后来之人。 ——多目道人手记”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起舞弄剑影,何似在人间 多目道人,不用想就知道这是百眼魔君的道号。 当年主持黄花观时,人家也是正经的道士,只是后来捉了唐僧,大战孙悟空,才魔化了。 传说百眼魔君是一条天妖蜈蚣,但齐鹜飞对此表示怀疑。 蜈蚣明明是百足,怎么就成了百眼? 从这张帛巾上所记的文字来看,多目道人还是个不贪不吝的好道长。 得了承影剑这样的宝物,认为自己德行不够,不据为己有,藏于匣内,留给后世有缘人。 这不是武侠里典型的前辈高人风采嘛! 不过连多目道人都认为自己不够资格拥有此剑,那我有资格吗? 他可是战胜过齐天大圣的人啊! 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大约纠结了一秒钟,齐鹜飞就做出了决断:拿了再说。 谁叫自己手上正缺法宝呢! 承影剑,拿到世面上,怎么也能换个几十把ps250吧。 齐鹜飞开始研究帛巾上写的四种剑诀。 首先是握剑诀。 不掌握握剑诀,承影剑根本拿不起来,或者拿起来也只是一把没有灵魂、没有剑意的剑柄。 只有掌握了握剑诀,正确地握住承影剑,剑才会活过来,剑意才能为人所用。 握剑诀并不难,齐鹜飞看了一遍,按照剑诀所说,运转真气,控制法力输出,很快就掌握了。 他伸手握住匣中剑柄。 一刹那,他感觉到了剑身的存在,恍恍惚惚,窈窈冥冥。 他把剑拿起来。 依然看不见剑身剑刃,但他知道,剑就在那里。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的某部电影里的光剑。 这承影剑显然比光剑先进,它无形无光,只有凌冽的杀意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锋利程度如何? 齐鹜飞握住剑,走到林边,对着一株小树随意挥砍了一剑。 他没有使用任何法力,就像普通人那样挥剑。 承影无形,若旁边有人,看到的只是他轻轻挥了挥手腕。 什么也没有发生,树还是那棵树,不曾掉一片树叶。 此时东方泛起了鱼肚白,一线天光照来,照出山影、树影和人影。 齐鹜飞的影子在观前的地上拉得很长,一直拉到对面的山壁上。 他看见山壁上自己的影子,手里分明拿着一把长剑。 再看向自己的手,只握着一个没入掌中的剑柄,依然看不到剑身。 一丝晨风吹来,树影摇曳。 面前的小树忽然断了,跌落在地上,露出平整的切口。 断木而不觉,经物而不知,这剑的锋利程度已经超出想象。 不知道以此剑斩蛛丝会是什么效果? 他伸手往前一刺、一挑、一下劈。 山壁上的剑影便也一刺、一挑、一下劈。 齐鹜飞想起帛巾上所写的“商天子三剑”: “三曰承影剑,无形无光,唯昼夜交替时显其影,是为太和之剑。”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舞起了剑。 起舞弄剑影,何似在人间! 慢慢的,他从“手中无剑,影中有剑”,变成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再然后,便觉剑与手融为了一体,剑意与心意融为了一体。 握剑诀完全了然于胸。 天光渐亮,东边的云层现出微红。 山壁上的影子越来越重,而影子手里的剑影却越来越淡,没多久就不见了。 果然只有在昼夜交替的时候才会照出它的影子。 好在此时他完全掌握了握剑诀,人剑合一,不必担心因为看不到剑而误伤自己或他人。 齐鹜飞收起剑,继续看帛巾上记载的剑诀。 第二种是御剑诀。 如果说握剑诀只是激活了承影剑,那么御剑诀才是真正的使用方法。 学会了御剑诀,就可以使用法力驾驭承影,御剑飞行,激发剑气战斗等等,就像驾驭平常的飞剑那样。 齐鹜飞试了一下。 首先是御剑飞行,速度非常快,但法力消耗也极大。 因为现在还处于封天禁飞期,所以只能在低空试飞,无法测试出极限速度。 初步估算,承影的速度比ps250快上十倍不止,能耗大概在五倍多,百公里法力消耗三十点左右。 齐鹜飞只有一个感觉——牛b啊! 仿佛开二手面包车的突然换成了栾博比基尼。 “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高桥……感觉人生已经达到了癫疯……” 爽归爽,齐鹜飞却并不打算用这个来作主要交通工具。 承影无形,飞出去太惹眼了。 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碰上图拉翁那种人,搞不好又要来打你的主意。 而且用来飞天的话,还要去办理行驶证备案登记,能是能办下来还不一定。 和现代飞剑设计理念不同,古代名剑设计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交通规则,以及带着人飞行时的舒适性。 最重要的是,这种无形之剑适合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人事先知道你有这样的宝贝,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齐鹜飞觉得,还是有必要去买一把阔气一点的普通飞剑。 尝试过御剑飞行后,他又用御剑诀试着以法力激发剑气。 承影剑无形,剑气也是无色无形,但杀意凌冽,如果用神识感应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来到林中空旷地,以气御剑,展开身法,舞了一套剑术。 剑气穿林射叶,却不伤树干,林中落叶纷舞,远处石壁被剑气劈中,激起石屑纷飞,留下道道深痕。 最后收剑之时,他剑指一指二里地外的一块巨石。 那巨石足有二人多高,数人合围之粗。 蛤蟆正趴在石上望月咕呱,忽然感到一丝凉气,停了叫声,看见自己的脚趾边的石上出现一条细线。 接着,巨石忽然便沿着这条线,无声无息地裂成了两半。 蛤蟆吓得跳起三丈高,大叫:“鸡哥救命!有人要害朕!” 锦鸡飞出来,一翅膀把蛤蟆拍进土里:“朕,朕你马个头!以后再叫朕让老大把你第三条腿割了!” 又看了眼裂开的石头,“老大法力无边!” …… 齐鹜飞收了剑,感觉神清气爽,颇有剑仙临世、踏月而歌的快感。 学会了御剑诀,他又去看杀剑诀。 只见上面写着: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天地交更,承影在目;是发杀机,天地反复。 每与昼夜交替,承影显影之时,使用此诀,神剑合一,心不可有丝毫之旁骛,念不可有丝毫之不决,以百倍之杀意,借天地之杀机,一以决之,此之谓杀剑。 杀剑诀需慎用,杀而不决,必受其害。 若不能毕其功于一剑,用剑者身空、心空、法空,再无一战之力。 后面介绍了详细的剑诀心法。 齐鹜飞仔细看完,内心无比兴奋。 终于有不靠概率的大杀招了! 他对着大门里面喊:“旺财,快出来,我学了新剑法,老规矩,你陪练!”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杀剑诀 天已经亮了,承影剑显影的时间已过。 杀剑诀的威力如何,至少黄昏之前是不可能试出来了。 老黄狗还在窝里呼呼大睡,任齐鹜飞怎么叫也叫不出来。 齐鹜飞无奈,只能独自一个人站在晨曦中不停体验杀剑诀的剑意。 他假想着面前的敌人,手握无形之剑,不弓不马、不丁不八地站着。 集中意念,心无旁骛,只剩下一个念头——杀! 一股杀意从心底升起,也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把剑。 尽管这时候不是承影剑显影的时候,也无法引动天地杀机,但杀剑诀所起剑意依然足够强大。 齐鹜飞一剑斩出。 他感觉到身体猛地一空,全身的精气神在一瞬间奔涌而出。 剑气无形,杀意滔滔。 可惜没有真的目标,这杀气和剑意都消失于虚空之中。 齐鹜飞也随之颓然,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再没有半点力气。 果然是只能用一剑。 一剑不成,就只剩下等死了。 一般的法术也好,武术也罢,很难把自己的全部力量一次性放出去。 法力再强大的人,伤害也是持续性输出的,并不能一次把所有法力输出完,除非元神自爆。 就好像拳击运动员,一拳就是一拳的力量,你不能一拳把身体的力量都打出来。 如果有那样的拳术,很难有人抵挡得住。 当然,如果这一拳你没把人打趴下,那接下来你就只剩下挨打了。 承影剑的杀剑诀,就是这样一种剑术。 齐鹜飞的法力,就在刚才挥剑的一刹那,随着杀意剑意涌出去了。 而且这一剑,耗光的不仅是他的法力,还耗光了他的力气,耗光了他的精神。 八千多法力啊! 就算上品地仙,一剑也未必能劈出八千多法力来。 加上精神和肉体的力量,加上承影剑本身的剑气,这一剑的威力可想而知。 这还不是昼夜交替的时候。 如果在承影剑的影子显现,借助天地杀机,这一剑又将是怎样的威力呢? “旺财,今天黄昏的时候陪我练剑如何?我给你买肉吃!” 狗窝里鼾声如雷。 齐鹜飞进入镜中世界,泡在太极池中。 这一次,法力恢复有点慢,因为精气神消耗太多了。 好在镜中无岁月,力气恢复以后,外面依然还是清晨。 齐鹜飞又练习了几遍杀剑诀。 他总觉得自己杀意太显,杀气这样浓烈,真要遇到高手,对方先发制人,自己可能来不及完成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剑。 剑是隐藏的剑,杀意也要隐藏起来,趁敌之不备,一击杀之,这样才是真正的杀招绝招。 多练习了几遍之后,杀意果然内敛了一些。 但他还不满意,就一直练,一直练。 练着练着,忽听得身后苏绥绥的声音:“齐哥,你在这里练了半天了,今天不上班吗?” 齐鹜飞这才发现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糟了,要迟到了!” 他想起今天要上班的,谢必安和范无咎都在医院里躺着,三队就剩他一个人了。 苏绥绥说:“反正都迟了,还是先吃早饭吧,都快凉了。” “你刚才怎么不叫我?”齐鹜飞说。 “我看你练得专心,怕打扰你。”苏绥绥说,“齐哥你刚才练的什么功夫?看着像剑术,又不见你拿剑,就反反复复一个动作。” 齐鹜飞就问:“你感觉怎么样?” 苏绥绥说:“起初时杀气凛冽,还把我吓到了,后来就慢慢好了,神气内敛,不过挥手时还是杀意太盛,我站在你身后那么远都能感觉到。” 齐鹜飞很满意,摊开手掌,说:“我今天得了一把剑,学了新剑术。” 苏绥绥看着齐鹜飞手里的剑柄,先是疑惑,随即吃惊,最后露出喜色,道:“恭喜齐哥,得此异宝。” “哦?你认得这把剑?” “不认得,但能猜出来。此剑只有剑柄,不见剑身,剑意杀气又如此强烈,必是商天子三剑之一。”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现在是白天,不会是宵练,不知是含光,还是承影?” 齐鹜飞对苏绥绥刮目相看,顿觉自己孤陋寡闻,见识竟然不如一只狐狸。 不过想到眼前这只狐狸是来自轩辕坟的九尾金毛狐种,能修到现在的程度,不知已经历尽多少春秋,便又释然了。 “是承影。”他说,“你知道商天子三剑?” “上古名剑,听说过。” “那你说来听听。” “商天子三剑,也叫帝王三剑。关于这三把剑的来历,有许多传说。 有人说这三把剑是天地人三圣皇所有,伏羲执含光,黄帝执承影,神农执宵练; 也有人说三剑都是羲皇所有,后来传于神农,神农传黄帝,黄帝传颛顼,颛顼之后天下为之争。 还有人说三剑分别为尧、舜、禹三帝之佩剑。” 苏绥绥说着莞尔一笑,“都是传说,当不得真的。剑在齐哥手里,还是齐哥跟我说吧。” 齐鹜飞说:“我只是偶得,却不知它的来历。依你刚才所说,此剑与上古圣皇有关,怎么会叫‘商天子三剑’呢?” 苏绥绥说: “因为这些都是传说啊,谁也不知道真假。而三剑被世人所知,则是从商朝开始的。 据说商帝天乙得到此三剑,在灭夏之战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后来三剑成为商朝镇压国运之宝,传给殷商历代帝王,所以才叫做商天子三剑。” 齐鹜飞奇道:“既然是商君镇国至宝,怎么没听说在封神大战中拿出来用过?” 苏绥绥说:“据说封神之战前,三剑就丢失了。帝辛勇力无敌,即使没有三剑,也罕逢敌手。商之亡在气运,而不在武力。” 齐鹜飞敏锐地注意到,苏绥绥称呼纣王为帝辛,这不符合一般人的习惯。 “你知道得真多啊!” “我……”苏绥绥低下头,“活得久,自然听说的事就多,我……是不是太老了?” 齐鹜飞笑道:“修仙之人,说什么老不老的。” 苏绥绥却幽幽地道:“像我这样的,真有成仙的希望吗?只怕越修下去,越不容于天。” 齐鹜飞明白苏绥绥在担心什么。 妖类没有仙权。 只要修行人还把“斩妖除魔”挂在嘴边,动不动“替天行道”,妖类就没有好日子过。 世上的坏人不见得比坏妖少,有时候想想,妖多败类,是不是也是人逼的呢? 当然,齐鹜飞只为自己身边的妖打抱不平,比如苏小狐狸,比如盘丝岭上这些可爱的小动物们。 对于深山老林里那些蠢得要死,或者一身毒,动不动就吃人的妖怪,他是没什么好感的,遇上了该杀还得杀,该挣的功德还得挣。 但他不能跟小狐狸说这些,只好安慰道:“天道是公平的,好好修行,做好你自己就行了。” 苏绥绥说:“我也知道天道公平,但总觉得自己微渺,天道高高在上,恐怕看不见我。” 齐鹜飞说:“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你在黄花观里待着,天道也不能欺负你。” 苏绥绥莞尔一笑,说:“那若是天劫降临,齐哥你可要帮我扛着哦!” 齐鹜飞一愣,忽然想起像九尾狐这样的妖精,如果不去妖籍登记,不能参加专门为妖类准备的仙试,那唯一成就天妖的机会就是渡劫。 现在还有天劫吗? 也许,她每生出一尾,都是在渡劫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 豪情(为恒沣大佬第二个白银加更2/10) 承影剑诀最后一诀是藏剑诀。 藏剑诀,顾名思义,就是怎样把剑藏起来。 因为承影无形,所以,这把剑平常放置的时候也要特别讲究,一不小心你可能就伤到了自己。 承影剑不用的时候,需要用藏剑诀把它收起来,这样剑就不会伤到自己,也不会伤到别人。 而一般人用神识或者灵视观察也不知道你带着一把剑,除非像齐鹜飞那样拥有见龙在田之类的法术。 学会藏剑诀后,齐鹜飞就不用把承影剑放到镜子里,甚至也不用放在背包里,他只需要把剑柄塞在口袋里或者别在腰上就行,拿起来非常方便。 他把多目道人留下的那块记载承影剑诀的帛巾放回剑匣内,盖上盒子,把盒子放到了镜子里。也许将来有那么一天,他能找到更合适的法器,那就把承影剑装回匣内放到原来的地方去吧。 收拾妥当,匆匆吃了早饭,齐鹜飞就下山去城隍司。 他大伤初愈,本来是不用去上班的,只不过因为谢必安和范无咎都还在医院,三队没人,万一有什么要紧的工作总需要有人去处理。 他回到城隍司打完卡,先到办公室里看看有没有需要处理的事务。 打开电脑,登录内网系统,在当日工作任务栏内发现有新的提示,是二队人员发过来的需要收魂的任务。 齐鹜飞记下地址,就带上阴阳瓶,匆匆骑着电瓶车去了。 收魂任务对他来说已经熟门熟路,非常顺利。 他把收了魂的阴阳瓶拿回来,现在谢必安不在,送魂上路的工作没法完成,因为这只有谢必安才有权限。就算谢必安肯授权,齐鹜飞也不会操作那个联通黄泉路的轮转盘。 他只能把阴阳瓶还有那个装着曹刚魂的阴阳瓶一起都放在谢必安的桌子上,等着谢必安伤愈归来以后再处理。 看到放着曹刚魂的阴阳瓶,齐鹜飞就想起了那场战斗。 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甚至有一种危机就潜藏在身边随时可能爆发的感觉。 但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到底疏忽了什么。 南天离火,离台雀魂,魔孚看上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原本是有点担心锦鸡的,因为锦鸡不知吞了魔孚被离火炙烤后烧剩下的什么东西,大概是心肝或者妖丹之类的。 昨天半夜把锦鸡叫出来,也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找一群土拨鼠来挖洞,其实也是在观察他。 齐鹜飞当时正在使用见龙在田的法术,同时还用镜子照了一下锦鸡,所以锦鸡身上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一定是能看出来的。 坐在办公室里东想西想也想不出什么来,齐如飞就觉得有些无聊。 他决定去医院探视一下谢必安和范无咎,希望他们能早点好起来。他们出院了,他就可以请假去参加仙试。当然仙试之前还有一件麻烦事就是如何解决图拉翁的问题。 齐鹜飞原本一直在考虑用毒。虽然他有七蛛之毒,但要对图拉翁这样狡猾的老狐狸下毒恐怕并不容易。 不过现在他的法力突飞猛进,涨到了八千多点,已经快摸到地仙的门槛了,再加上名剑承影,心里便多了几分底气。 就是不知道图拉翁身上会有什么宝物,还得去了解一下,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出去的时候,他顺便往碑林转了一圈,没有见到牛傍,地上有不少落叶,一把扫帚靠在一块碑上,看上去扫地扫了一半走开了。 齐鹜飞就拿着扫帚扫起了地上的落叶。 他扫得很认真,把碑林的角角落落全都扫遍了,落叶扫成一堆,用簸箕簸进了垃圾桶。 扫完之后他把扫把放回原位,转身出去了。 不远处的办公楼内,牛傍站在功德处的办公室窗口,看着齐鹜飞远去的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范无咎已经能下床走动,谢必安的伤有点重,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床,不过他的气色看上去还不错。 看到齐鹜飞来,谢必安从床头拿过平板,打开文档,递给齐鹜飞看,说: “这是我草拟的这次行动的报告,你看一下,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齐鹜飞接过来大致浏览了一遍,说:“我没什么要补充的。” 谢必安说:“那我就发你邮箱。你回到办公室以后打印出来,拿去给二队的温队长看,让他提意见,只要合情合理能接受的,就照他的意思写。定稿以后你也不用再拿回来给我看,直接交给甘处长就好了。” 齐鹜飞答应一声,然后说:“谢队,我总觉得这次事情还没完,感觉好像忽略了什么,是不是我太多疑了?” 谢必安说:“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也可能是多疑了,毕竟这事出在虹谷县太过诡异。现在你先别想那么多,把伤养好,把手头该干的事情干好。” 齐鹜飞点点头,看向范无咎,问道:“老范,你这次仙试补考还参不参加?” 范无咎说:“参加,我当然要参加。我师父说让我有得考就参加,多考一次总是好的,说不定就过了呢。” 齐鹜飞说:“你的伤没事了?” 范无咎说:“没事,小伤而已,明天我就能出院。” 齐鹜飞问道:“谢队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谢必安说:“估计再过个三五天就差不多了。” 齐鹜飞说:“我打算提前几天请假,先去纳兰城那边熟悉一下,顺便办点事情。” 谢必安说:“可以,明天老范出院,你就可以请假了。等我出院以后,老范再去和你会合。你走之前记得和甘处打个招呼,最好秦司长那边也说一声,毕竟你是他提携进来的,你仙试的事情也是他批准的。” 齐鹜飞点头道:“我明白。” 从谢必安病房出来,他又去了隔壁病房探望张启月。 张启月的身体略有好转,但伤情依然严重,主要是他的右臂整条胳膊可能好不了了,这对他的意志打击非常大。 齐鹜飞说:“你胳膊废了,我经络坏死,咱俩算是同病相怜,难兄难弟了。” 张启月笑了笑,这大概是他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到现在唯一一次露出笑容。 齐鹜飞又说:“你总算比我好,胳膊废了一条,其它零部件还是好的,修为可以继续往上走,三品四品五品不受限制,将来做个独臂老仙,说不定还能去王母那里混口桃吃。我就不行了,他们说我最多修到三品。三品以上,我的身体就承受不住了。” 这下轮到张启月来安慰他了。 张启月说:“你也别气馁,这世上哪有治不好的伤!” 齐鹜飞一拍大腿:“就是!我也这么想。咱们修行人哪有治不好的伤?哪吒当年都那样了,太乙真人就用了几节莲藕,还不是让他活过来了?等哪天我们见到太乙那老头子,也问他要一截藕,拿来给你接胳膊。他要是有得多,就问他多要几截,给你接出个两条三条胳膊来。” 张启月说:“那我不是成了怪物了!” 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豪迈之情顿生,房间里因病而产生的颓丧之气一扫而空。 齐鹜飞觉得目的达到,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他离开病房以后,张启月对着空空的病房门口说了声:“谢谢。”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私事变公差 齐鹜飞回到城隍司,把谢必安写的那份报告打印出来,然后到二队去找队长温凉。 他和温凉并不熟。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麒麟山行动前的会议上。 当时齐鹜飞对温凉的印象就是个子矮、嗓门大,说话嗡嗡响。也许正是因为个子矮,他才需要用大嗓门来突出自己。 齐鹜飞住院的时候,温凉也来看过他,但只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倒不是说温凉傲慢,而是他这个二队长确实很忙。 在城隍司治安处下设的三个大队中,二队人数最多,工作最杂。他们承担着全城监察、情报收集和分析的工作,所有的信息都会汇总到队长温凉那里。 谢必安曾经跟他讲过,表面看起来一队和一队长柳钰是治安处的骨干和核心力量,但真正让甘鹏飞仰仗的却是二队长温凉。 温凉就像一只百足章鱼的大脑,触手遍及全县各个角落,甚至纳兰城和周边几个国家也有他的眼线。 齐鹜飞说明来意,把报告拿给温凉看。 温凉接过报告随意扫了几眼,笑道:“你们谢队长有心了。” 齐鹜飞明白温凉的意思,谢必安在报告里已经把能让的功劳都让出来了,尽可能的突出了张启月三人在与魔孚战斗中的作用。 齐鹜飞说:“这次能够顺利铲除魔孚,也是多亏了张副队长。如果没有他,我们恐怕要全军覆没了。只是可惜了曹刚……” 温凉摆手说:“没什么好可惜的。干了咱们这一行,就要有随时牺牲的觉悟。曹刚的魂送上路了没有?” 齐鹜飞说:“已经收好了,都在阴阳司里放着,等谢队一出院就可以送他上路。” 温凉点点头,把报告还给齐鹜飞,说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回去告诉老谢,以后但凡用得着的地方,只管跟我开口。” 齐鹜飞说:“我替谢队谢过温队长,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从温凉办公室出来,齐鹜飞就带着报告去找甘鹏飞。 甘鹏飞看过报告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齐鹜飞把电子版发给他。 齐鹜飞就趁机跟甘鹏飞请假:“明天老范出院了,我打算请假去纳兰城准备仙试了。” 甘鹏飞说:“范无咎不是也要参加仙试吗?你们不一起去?” 齐鹜飞说:“谢队长没出院,三队不能没人,我是想先到纳兰城去办点事。” 甘鹏飞点头说:“嗯,先去也好,熟悉熟悉情况,调整一下心态。你的伤怎么样了?” 齐鹜飞说:“没事,我感觉很好。” 甘鹏飞说:“那就好,你也不用担心,各人有各人的机缘。先把这次仙试通过,拿到品级,别的以后再说。” 齐鹜飞正打算告辞,甘鹏飞忽然问他:“你对这次魔孚事件怎么看?” 齐鹜飞一愣,不明白甘鹏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就说: “这次能顺利除掉魔孚,说实在的是有点侥幸。但大家都不顾个人安危,不畏牺牲,这种精神面貌也让我受到很大的鼓舞。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不畏艰难,跟各队队员们搞好关系,精诚合作,争取在以后的工作中有更好的表现。” 甘鹏飞笑起来,说:“我没让你说这个,现在又不是做思想谈话,我是想让你说说对魔孚出现在虹谷县这件事本身的看法,还有你们在这次行动中有没有什么得失?” 齐鹜飞想了想说:“这次行动谢队和张副队长之间的配合做的相当好,但在整个对敌过程中,还是过于依赖个人能力了。我觉得我们需要更多的阵法配合,尤其是多单位之间的相互配合,以提升整体战斗力。平时在演习的时候应该多假设出现意料之外的强敌的情况,尤其是怎么求援和突围也很重要,这样可以尽可能地减少我们人员上的损失。” 甘鹏飞点头:“嗯,继续说。” “我们治安处有三个队,一队负责妖事,三队负责鬼事,二队负责侦查。像魔孚这样的事一出来,大家都没经验,也不知道该由谁负主要责任。 我觉得可以再成立一个队,专门负责魔事。 能不能就以这次魔孚事件为切入点,先成立一个专案小组,以后这个小组就可以慢慢演变成专门负责魔事的第四队。” 齐鹜飞提出这个建议,主要是想让三队避开魔事。 他觉得魔比妖难对付。 如果成立了针对魔事的第四队,那么他们以后就不用再面对魔孚这样的危险了,尤其是他不想再面对那个死神。 那东西太恐怖了。 甘鹏飞想了想说:“你这个建议很好,我们会考虑的,你继续说。” 齐鹜飞说:“魔孚出现在虹谷县我不敢确定这是不是巧合,但我总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情可能还没完。” “哦,为什么呢?” “说不好,也只是感觉而已。但有一点我觉得可以追查下去,魔孚被我们发现的时候显然已经不是第一胎了,那么它之前在哪里?如果能查到它出世的源头,也许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甘鹏飞说:“这一点我们已经在查了,目前虹谷县还没有发现相关的迹象。你们发现的那个胎母曾经去过纳兰城,我们已经把相关线索和资料转交给了纳兰城城隍司。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到了纳兰城以后,去城隍司找一下治安处的游处长,了解一下他们那边的进展。等你仙试考完以后,有必要的话,也可以留在那里协助他们调查。” “我去协助纳兰城城隍司调查不合适吧,我的级别太低了。”齐鹜飞说。 甘鹏飞说:“正是因为你的级别低才方便开展工作,他们不会太注意你。” 齐鹜飞忽然明白了甘鹏飞的意思,说:“那好吧,我尽力。” 甘鹏飞点头道:“那你这次算是出差,活动经费方面可以提前预支一些,你填个单子,我来签字就行了。” 齐鹜飞眼睛一亮,但又不好意思问甘鹏飞他能预支多少。 等一下还是去问问谢队长或者刘判官,他们应该有数。 至于王寡妇,那还是算了,她对钱的概念,明明只能预支个500,她让你填个5000都有可能。 “谢谢甘处。”他说。 反正能拿多少钱办多少事,能不能从纳兰城那边获得有用的线索和消息,那要看你给我预支多少钱了。 甘鹏飞说:“不用谢,只要你用心做事,该支持的我们总是会支持的。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好消息,就像这次魔孚的踪迹也是你找到的嘛。” 齐鹜飞心头猛然一跳。 他想起了那只猫。 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什么了。 那只猫去哪儿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齐鹜飞记得很清楚,他隐身进去踩点的时候那只猫就在沙发上的孕妇脚边趴着。 他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他和谢必安他们一起组队进去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不在了。 也就是说从他踩点结束离开到后来进去中间这段时间里,猫离开了房间。 齐鹜飞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对着胎母的脸和那个木雕神像各开了一枪,虽然枪是无声的,但这两枪肯定会惊动那只猫。 猫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跑出去了。 但齐鹜飞的神识何等灵敏,再加上远处还有夜猫子在树上,夜猫子的野猫朋友也在墙头上蹲着,照理说那只猫如果跑出去不会没有人发觉。 这就是他一直在担忧的疏忽了的事情。 齐鹜飞总觉得那只猫没那么简单,一个即将把自己的灵魂献给死神的人,怎么会那么在乎一只猫? 而一只猫又怎么能轻易从一个主人,换到另一个主人,竟然还表现得如此温顺? 这两个主人之间除了都成为魔孚的胎母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关联。 齐鹜飞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甘鹏飞。 甘鹏飞听完后皱着眉头沉思良久,然后分析道: “和你们直接接触的,主要是魔孚和雾影,但这件事情背后牵扯到的还有灵魂献祭和妖化。 灵魂献祭的对象是谁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妖化也必有其来源和手段。 一个正常的女人不可能通过和邪神的灵魂沟通以及强烈的信仰就能让自己怀孕,魔孚也不可能自己选择投胎的对象。 如果说雾影代表魔道,它的背后应该有一个魔道尊者。 而魔孚代表着妖和魔的结合体,踏是魔道的具象化的产物。 那么这里还缺少一个主体,就是谁代表妖。 现在经你这么一提醒,那只猫就很可疑了。 它很可能就是帮人实现妖化,养成妖胎的中介体,甚至是主体。” 甘鹏飞说到这里,突然猛的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个号码,不容置疑的下了命令: “集中全城所有力量,追查那只在魔孚行动中失踪的猫的下落。” 他放下电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对齐鹜飞说:“小齐呀,你也发动你的力量去找找,我知道你有办法。” 齐鹜飞点头道:“我尽力。” 从甘鹏飞办公室出来,他就去找了秦玉柏,请假的事情,他需要跟秦玉柏说一声。 秦玉柏听说他要去参加仙试,很高兴的站起来离开办公桌,走到齐鹜飞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努力,争取考个好成绩出来!” 齐鹜飞没有跟秦玉柏多说什么,包括甘鹏飞给他安排公干这种事情,毕竟他和秦玉柏之间隔了好多级,具体工作的事情说多了反而不好。 从办公室出来,刘通就乐呵呵的恭喜他。 齐鹜飞说:“不就是参加个考试吗?结果如何还不知道呢,有什么可恭喜的?” 刘通说:“兄弟的实力别人不知道,我是有数的。拿个一品仙人证回来,对你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二品也不是没可能嘛! 你看司长刚才那态度,等你这次考完试回来,我看不仅仅是转正,保准要给你升职了。谢必安提议你当三队的副队长,我看八成是会批的。” 齐鹜飞说:“就三个人的小队,什么副队长不副队长的。” 刘通说:“那可不是这么说的,一个普通队员和副队长之间,这个待遇差别可大了。” 齐鹜飞笑道:“不管怎么样,我永远不会忘了是刘哥你把我带上道的。” 刘通嘿嘿一笑,说:“那也是你自己有才。我呀,就是惜才。你是个栋梁,我乐意扛你上房顶;你要是块烂泥呀,谁愿意扶你上墙!你说是吧?” 齐鹜飞竖起大拇指说:“刘哥就是境界高,有慧眼。” 又问:“我去纳兰城这段时间甘处还给我派了任务,说算是公差,让我填个单子,预支一点费用。你说我填多少合适?” 刘通眼珠一转,问道:“是为了上次那个案子吧,要跟纳兰城城隍司打交道?” 齐鹜飞说:“刘哥英明。” 刘通说:“费用预支不能太多,你就填个5万差不多了,真有必要花钱的时候,自己先垫着,回来再报销,只要你把事情办好,司里在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 齐鹜飞一听吓了一跳,5万还叫不多? 他原本还打算狠一点,填个5000块,不知道甘鹏飞肯不肯批,没想到刘通开口就是5万。 齐鹜飞又问:“那刘哥,你看我还需要注意点什么?” 刘通说:“纳兰城比虹谷县大很多,灯红酒绿,繁华似锦,你到了那边以后一定要注意身份,千万不要流连于花街柳巷。那边到处都是仙盾局和纳兰城城隍司的眼线,别被他们抓住把柄,到时候还要我们去过去捞人,那就丢脸丢大了。” 齐鹜飞说:“这点我知道,刘哥你放心好了,我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刘通哈哈一笑,说:“我当然知道兄弟你不会去那种地方,就是随口一说。说起来我倒是有几个放松的好地方,到时候我把地址发给你。有几个熟人的电话,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刘哥你还是跟我讲讲纳兰城城隍司或者仙盾局的情况吧,毕竟我还要跟他们打交道。” 刘通说:“仙盾局没什么,反正那位肇事者你也见过了,他对你肯定没什么好感。总之你不要去惹他们就是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至于城隍司,你的级别基本上也不会碰到他们的高级官员。你记住一点,我们虹谷县虽然小,但两地的城隍司级别是一样的。他们要是人五人六的,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如果你要跟他们高层大交道,就一定要当心他们的治安处长游景辉。 哪怕他们唐司长的话,你都可以不当一回事,但这位游处长是个狠角色,你能躲就躲,躲不过也不要跟他顶着干。” 齐鹜飞心说按照甘处的安排,好像他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这个刘景辉。 不过他才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个狠角色?你再狠还能把我一口吞了,我又不是你下属,老子大不了拍拍屁股不干了嘛! 他真正担心的,还是图拉翁。 他就问刘通:“这位游处长是不是很厉害?跟我们甘处比怎么样?” 刘通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想来应该差不多吧。” 齐鹜飞又问:“这些大人物里,包括咱们司长和纳兰城的唐司长,还有那位还在咱们这里考察的图代表,到底谁厉害些?” 刘通很肯定地说:“当然是咱们秦司长。唐福安那个死胖子要不是后台硬,能当上纳兰城的城隍司司长这样的肥缺?” “那图代表呢,他可是州政府派来的代表。” “你以为级别越高就一定越厉害吗?斩妖除魔,我们这里才是前线。论打仗,哪有后方的官员比前线的将领厉害的道理!” “那他究竟有几品,不会连四品地仙都不到吧?” “那倒不至于。论品级,图拉翁应该在4~5品之间,也就是跟甘处长差不多,但战斗力肯定不如甘处。不过听说这家伙搜罗了不少宝物,真打起来也不好说。” 第一百三十章、 我好像要下蛋 刘判官这么一说,让齐鹜飞心里又没了底。 四到五品之间,战力略低于甘鹏飞,这还只是保守估计。 齐鹜飞是见过甘鹏飞的战斗力的。 在麒麟山对付蛇妖的时候,甘鹏飞位居北斗七星阵的开阳星位,虽然不是阵中最核心的位置,却是全阵最重要的杀机所在。 他亲眼看见甘鹏飞手持龙鲸枪从开阳位中杀出,那气势和杀意令人胆寒。 刘判官说图拉翁弱于甘鹏飞,齐鹜飞可不敢这么武断。 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 如果和甘鹏飞一样,甚至更强呢? 四品地仙最少一万法力,甘鹏飞的法力肯定超过两万了,不知道图拉翁有多少。 齐鹜飞自忖是挡不住甘鹏飞那一枪的。 何况图拉翁身上还有法宝。 法宝啊,法宝,这是最让人担忧的。 八千多法力、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元亨利贞,加上一把承影剑,感觉还是不够保险啊。 找人帮忙? 自己身边就一群小妖精。 小狐狸正在二尾化三尾的关键时期,要不然一条三尾狐狸的实力倒也不容小觑。 其它的目前还不够看。 城隍司的人自然不能用,不但不能用,连提都不能提,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甚至不能让人知道自己和图拉翁有什么交集,免得以后查到自己头上来。 杀州府代表,那可是死罪。 除此之外,也就认识纳兰城端木家的人了。 端木老爷子倒是可以考虑,实力强大,又不是官面上的人,比较好做交易。 如果拿九幽束魂草作为条件去谈,估计他会同意。 但九幽束魂草就特么一株,而天蛛化形方要用一整株,如果只要一片叶子,齐鹜飞还真想跟他合作,买个保险。 人家不也说了,一叶千金嘛。 但少了一叶,化形丹就练不成了。 或许可以用麒麟蛋来交换? 反正麒麟蛋目前对齐鹜飞来说没什么用,放了几千年的东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吃。 就算能吃,也不知道怎么吃好,这么古老的东西,会不会有病毒? 当然了,最好还是单干。 端木家愿不愿意为了这点好处冒风险不说,就算合作成功了,自己也多了个把柄在人家手里,虽说互相牵制,但也像上了贼船似的,不得自由了。 得再好好想想,计划越周祥越好,不说万无一失,至少也要做到万无二失。 齐鹜飞告别刘通,回办公室填好了请假单、出差费用预支单,拿去给甘鹏飞签字。 他按照刘通说的填了五万,心里有点忐忑,好在甘鹏飞二话不说就签了字。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拿着单子去后勤处,交给王寡妇。 王寡妇说:“考试还有一个多星期吧,你这么早就去?” “这不是甘处让我顺便出趟公差嘛。” 齐鹜飞正好找到一个更合理的借口。 王寡妇就问:“那你打算在纳兰城住多久?” 齐鹜飞说:“顺利的话,考完试,逛个两天,买点东西就回来了。不顺利那就不好说了,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个月。” 王寡妇说:“什么事啊,还要那么久?” 齐鹜飞说:“我也不特别清楚,要到了那边才知道。” “那你抽空中间回来呗,又不远。” “现在不是还禁飞嘛,坐车来回还是有点远的。” “你傻呀,禁飞期禁的是修行人御器飞天,天庭又不管人世间的交通,你坐个飞机不就行了吗?” “飞机?”齐鹜飞倒是没想到过这个,“可咱们虹谷县又没有机场。” “坐直升机呀,笨蛋!”王寡妇说,“你可以找小薇,她们家有。” 齐鹜飞说:“那多不好。”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说:“瞧你那老实样!行吧,你到时候想回来呀,就给我打电话,我来给你安排。” 齐鹜飞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王姐对我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 王寡妇看见他填好的单子,叫道,“呀,你出差这么多天,才申请五万的费用?够花吗?” 齐鹜飞说:“够了够了,不够回来再报销好了。” 王寡妇说:“要不要我帮你把房间订好?” 齐鹜飞说:“不用吧,我到了那里再订好了,任务在身,现在还不确定哪里方便。” 王寡妇说:“参加仙试的话,可以住在金圣宫大酒店,那里离仙试院不远。金圣宫大酒店是城隍司的定点合作酒店,也是端木家的产业。你的员工卡就可以刷,协议价很便宜。你也可以跟小薇说一声,只要她去打个招呼,就不用钱了。 如果你要住别的地方呢,记得酒店级别不要太低,不然丢了城隍司的面子。房间最好是行政房,别住套房,你现在的级别不够,到时候报销麻烦。” 王寡妇不厌其烦地讲了许多出差需要注意的细节,最后见齐鹜飞都知道了,才说:“出门一定要注意安全,安全是第一位的,别老实巴交的什么事都往前冲,知道吗?” 齐鹜飞心里很感动,在城隍司,也只有王寡妇会跟他说这些话。 这是真把他当自己人了。 师父啊,你回来吧。你再不回来,我总觉的受之有愧啊! “我知道了,谢谢王姐。”他说。 “家里都安排好了吗?你不在的时候,要不要我过去看看?”王寡妇问。 齐鹜飞想了想,决定把苏绥绥的身份告诉王寡妇。一来王琼花是值得信任的人;二来,也要慢慢让人知道苏绥绥这个“人”的存在。 “不用了王姐,观里有我师妹在呢。” “你师妹?”王寡妇一脸疑惑,“你哪儿来的师妹?” 齐鹜飞说:“很久以前师父指点过修行的一只小狐狸,一直西山修行,已经化成人形了。我最近不在,就让她在观里帮忙看看门。不过王姐你可别告诉别人,我没给她做妖籍登记。” 王寡妇点点头,脸上的疑惑之色却没有完全褪去。 所有的手续都办完,看看也没什么事了,齐鹜飞就先回了盘丝岭。 他原本想让锦鸡去叫夜猫子,继续找找上次那只猫,但他没想到,锦鸡生病了。 锦鸡就躺在它自己的鸡窝里,咕咕地哼哼着,看上去十分萎靡。 它看见齐鹜飞来了,有气无力地说:“老大,我要死了,以后不能再跟在老大身边,伺候老大了……呜呜咕咕……” 说着便呜咽地哭起来。 “胡说八道!” 齐鹜飞斥责了一声,伸手摸了摸鸡脖子,感觉烫得厉害。 “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锦鸡说,“我就是觉得浑身发烫,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有,我感觉……感觉好像……好像要……” 齐鹜飞问道:“好像要什么?” 锦鸡吞吞吐吐地说:“……好像要……要下蛋!”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要升级了 “啥?”齐鹜飞吓了一跳。 公鸡当然不可能下蛋,神仙鸡也不行。 齐鹜飞马上就想到了魔孚。 妖化成胎,魔孚出世,难道锦鸡那天真受了魔孚魔气的感染? 如果这样就麻烦了。 但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南明离火,离台雀魂,魔孚遭到那样强烈的攻击,不可能活下来。 它身上的魔气肯定被雀魂噬尽了,肉体也被南明离火烧毁,顶多剩下一点残渣。 不管锦鸡最后吞下的是什么,也不可能再复活过来。 更何况锦鸡本身就是妖类,又是个公的,不符合魔孚转世的条件。 如果魔孚可以用动物做胎母,那他成就天魔就太简单了,完全没必要去冒投人胎被发现的风险。 齐鹜飞运转神识扫过锦鸡的身体,感觉到他体内好像是有一颗鸡蛋大小的东西,但明明晃晃的又看不太真切。 他默念咒语:“见龙在田。” 以法术观察,只见锦鸡体内那颗蛋放出了艳艳红光,一些赤红色的液体在其间流动,有点像血液,又有点像岩浆,在这些液体的中心包裹着一枚黑色的内核。 齐鹜飞大概明白了。 那魔孚经过妖化成胎出世以后是个半妖半魔的东西,所以它既有魔气,也有妖丹。 遭到离台雀魂攻击后,魔孚身魂具死,体内的妖丹脱落,正好被锦鸡吃了。 原本以锦鸡的修为,肯定消化不了魔孚这么强大的魔丹,吞下去必死无疑。 但魔丹在脱落之时已沾染了雀魂带来的南明离火器,因此魂气消尽,状如死物,所以锦鸡刚吞下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就仿佛吞了个异物下去。 反正鸡的消化系统什么东西都能吃,天天吃石头也不会有什么感觉。 但锦鸡本身是妖,有他自己的丹田,只是还没形成完整的妖丹。 那团东西大概正好落在了他的丹田内,与他原本那柔弱的的丹气融为一体。 于是魔孚带来的魔气、离台雀魂带来的南明离火气,以及他自身的妖气混合在了一起,促使他的妖丹加速了进化,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丹了。 妖丹初成,锦鸡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身体的本能反应就是要把这个东西排出来,所以他感觉自己要下蛋。 锦鸡的身体和微弱的法力掌控不了这颗意外形成的强大妖丹,所以身体反受其害,气血翻涌混乱,脏器承受不住,仿佛生了大病要死了一般。 齐鹜飞感觉到锦鸡体内的妖丹内虽然还有一丝魔气,但没有任何魔孚的魂力,也就是说模糊不可能借锦鸡的身体重生。 而且那一丝魔气包裹在南明离火之中,正在被慢慢消化,应该问题不大。 为了保险起见,齐鹜飞又用镜子照了照锦鸡。 他发现镜中的锦鸡羽色更加亮丽了,而且羽毛的表面隐隐覆盖着一层淡黄色的火焰。 镜子是可以照出元神本相的,如果锦鸡真受了魔孚的感染,有魔化的可能,那么镜子里一定可以照出它的异象。 而镜中锦鸡的变化仅在于羽毛色泽上,身体的基本样貌未变,体内的丹气变化在镜子里根本没反应出来。 这说明锦鸡还是锦鸡,既不会变成魔孚,也不会变成朱雀。 他顶多就是变成了一只带火的锦鸡。 锦鸡还在哎呦哎呦的叫: “哎哟……老大,我怕是真的好不了……哎哟…… 我死了不要紧,就是不能跟着老大干出一番事业来,总觉得遗憾…… 另外,盘丝岭上还有很多兄弟,以后要老大多费心了。 以后我的事情大部分可以交给蛤蟆去做,虽然蛤蟆有点浪,但在山上的兄弟里,它灵智开得最早,天分也算高,老大你好好调教它一下,也是个可用之才。 还有一些灵智初开的兄弟老大可能还没见过,也可以去问蛤蟆。 还有我在县城里布下了一些暗线,鼠牛狗鸡都有。他们都是我挑过的,虽然蠢,有时候也堪一用。老大需要的话可以去找夜猫子,它都知道……” 锦鸡啰啰嗦嗦,像交代遗言似的说了一大堆话。 齐鹜飞听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说道: “你这是有多想自己死啊!要不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个阴阳瓶,给你开个后门,把你魂装走,直接转世投胎,运气好点,说不定就能做个人。” 锦鸡听齐鹜飞这么一说,悲从中来,放声痛哭。 “老大呀……我这是真的要死了吗?呜呜哇哇……” 齐鹜飞笑道:“死什么死,你不会死,你只是要升级了。” “升级?升什么级?” 锦鸡一听自己不会死,精神又好转了一些。 忽然一咕噜爬起来,大惊失色道,“不会是真的要下蛋吧?” 然后便嚎啕大哭起来。 “我不要下蛋,我不要当爹……禽兽啊,禽兽!畜生啊,畜生!……”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好啦,好啦,你不会下蛋,你只是妖丹已成,而且你吞了魔孚的魔丹,加上离台雀魂的南明离火气,致使你的妖丹成得太快,力量太强,身体一下子受不了,所以才会这么难受。我现在把你带回观去,给你用些药,你闭关休息几天应该就会好了。” “真的?”锦鸡似乎有些不相信。 齐鹜飞也懒得跟他多解释,一把将他拎起来回了黄花观。 他到丹房里找了一些修行冲关时的助力之药,给锦鸡服了下去。 然后又试着以自己的法力护住他的心脉,助他消散体内的火气和丹力。 苏绥绥得知情况后说:“我也是妖类,锦鸡兄弟的情况我也经历过,只不过没他这么离奇凶险。我略知一点妖丹修行之法,可以教锦鸡兄弟一套养丹之法,对于养丹护丹颇有效果,只要勤加练习,等到魂丹相容,你就能驾驭自己的丹力了。” 锦鸡吃了药,又得齐鹜飞法力相助,已经舒服了很多,听说苏绥绥愿意教他妖丹修行之法,大为感激,连声道谢,一口一个大嫂的叫着。 苏绥绥脸一红,看了齐鹜飞一眼,嗔道:“谁是你大嫂。” 锦鸡“哦”了一声用翅膀摸摸自己的头,说:“明白明白,人类和我们不一样。人类很复杂,先要领证结婚办酒席,然后才能办那个事情对吧? 难怪老大那两瓶药一直流着不舍得用。” 齐鹜飞一脚把锦鸡踹飞,道:“我看你是要下蛋了——闲出来的!” 锦鸡张开翅膀,扑棱棱落到角落里,大叫:“哎哟我的蛋呀!” 齐鹜飞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把锦鸡交给了苏绥绥,出门去了。 他去林子里找了夜猫子,让夜猫子继续去找那只猫。 不找到那只猫,他心里就总有一块石头落不了地。 交代完这件事情,他看看时间还早,就骑着电瓶车去城里巡街。 当然,巡街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他另有目的。 在虹谷县大街上溜了一圈,齐鹜飞在城北找了个地方把电瓶车停好,然后悄无声息地隐了身,人却往城南假日山庄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意外发现 齐鹜飞事先已经打听过图拉翁的行踪,知道他此时并不在度假山庄内,而是去秘密的温柔乡考察去了。 其实想想也知道,以图拉翁的身份,不可能在山庄内公然招妓,毕竟度假山庄是城隍司的合作产业,在这里犯错误,那是嫌自己官运太过亨通,不想干了。 齐鹜飞就在山庄外必经之路边的小树林里等着。 他现在有8000多法力,有足够长的时间维持隐身状态。 他一边等一边熟悉和练习承影剑诀,从握剑诀、御剑诀、杀剑诀到藏剑诀,一遍又一遍的练习。 但他不敢使用太多法力,怕剑气激荡或者杀意外泄,万一正好被回来的图拉翁撞上,起了疑心就不好办了。 不过即使这样,法力消耗也非常快,练习几遍之后法力耗光,他便到太极池内把法力值恢复满,然后出来继续练。 如此反复,他的剑法越来越纯熟,对剑诀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现在唯一还差一点的就是他还没有在昼夜交替之时,真正使用过杀剑诀,也体会不到借天地杀气于一剑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虽然不在昼夜交替之时,也可以使用杀剑诀,但无法借用天地杀机,其威力就仅取决于自身的法力极限。 他感觉自己这8000多法力还无法对4品以上的地仙造成真正致命的伤害,即使以有备攻无备。 而最关键的是,杀剑诀只能使用一次,每一次都是毫无保留的把自身法力倾泻而出,一滴不留,只要杀不死对方,就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了。 借用天地杀机,估计威力会大很多,但昼夜交替之时,承影剑会显出自己的影子,也容易被人发现。 这大概就是有得必有失,天道在得失方面做得平衡的最好体现吧。 就像他那个元亨利贞的法术,厉害是绝对厉害,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厉害。 这种严重依赖概率的法术就跟搓麻将一样,你永远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自摸,哪怕起手听牌,最后胡的也未必是你。 除非你手上有一张十八自摸符。 搓麻将还只是在一桌牌局的4个人以及麻将牌的规则中作弊。而元亨利贞这样的法术则需要在天道规则之中寻找它的破绽,从而找到作弊的方法。 齐鹜飞能练出十八自摸符,却搞不出十八必杀咒。 他相信天道也不允许你做出那样的东西来,因为那种东西意味着你已能近乎代替天道了。 他又想起那些传说中的先天灵宝,不知道是不是也有各种各样的限制,比如诛仙四剑,比如斩仙飞刀…… 还有自己这把承影剑,在所有的法宝类型里面,到底能排在什么样的位置?它的极限到底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商天子三剑的另外两把又在哪里呢? 既然三剑常被放在一起说,那么它们之间是否有着某些必然的联系,比如说“三剑合璧,天下无敌”之类的…… 齐鹜飞有点想入非非,正好天色将晚,太阳已经落到西山边,马上就要到昼夜更替的时间了。 只要太阳落下,天边剩最后一丝霞光的时候,承影剑就能显出剑影,杀剑诀就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他静静地把法力恢复满,调匀气息,以握剑诀握住承影剑,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刻的来临。 夕阳把山的影子慢慢地拉长,西边的天空出现大片大片的红霞。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当夕阳像个捉迷藏的孩子一样把自己藏到山后,再不肯露出一丝脸面时,天边的云霞也开始变得暗淡。 最后一丝天光把山影和树影拉得更长。 处于隐身状态的齐鹜飞当然没有影子,但在他东边的空地上出现了一把淡淡的剑影。 只有一把剑,看不见剑柄,看不见握剑的人。 仿佛剑身在那天地相合的远方,一边承着刚刚逝去的白天,一边承着即将到来的夜晚。 他默默运转杀剑诀,感觉到手中的承影剑变得凝重起来。 天地之间四面八方忽然有无数的杀机涌来。 他仿佛看到了斗转星移,二十八宿惶惶运转;看到了龙蛇起陆,千军万马厮杀战场。 这天地无限杀机与他心底升起的一点杀意融合在一起,全都汇聚在手中那把无形的剑上。 剑变得越来越重,重如泰山。 身却变得越来越轻,轻如鸿毛。 以鸿毛之身,握泰山之剑。 这不符合御器之道。 然而杀剑诀却可以做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风吹进树林,但周围的几棵树却连树叶也不动一下。 树上有一只鸟,刚才还在欢快的雀跃,此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想要起飞,然而却怎么也张不开它的翅膀,身体晃了两晃,一动也不动了,仿佛一只浇铸在树枝上的铁鸟。 杀机已显,杀气已满。 这时候只要齐鹜飞心意一动,这天地杀机以及他自身的全部法力就会随着这一剑而出。 但齐鹜飞没有挥出这一剑。 因为他此刻心中虽有杀意,面前却无敌人。 没有挥剑的对象,这满满的杀意无处可去,便只能这样僵持着。 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地上的剑影消失,天地杀机缓缓退去,齐鹜飞心中的杀意也才缓缓收回。 他收起承影剑,背靠着树干,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好累呀! 虽然最终那一剑没有挥出,也没有消耗掉一点法力,但他却依然感觉到疲倦无比,就好像刚刚一直举着泰山,承受了无限的压力。 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 齐鹜飞顾不得身体疲惫,立刻警觉地跟了上去,果然在山庄门口看见图拉翁下了车。 这家伙还是很谨慎的。出去干什么事都不用公车,也不使用法器,而是乘坐民间的出租车。 图拉翁显然不知道,有一个隐身的家伙跟着他进了山庄的房间。 他略显疲惫的坐到沙发里,点了一根烟,开始吞云吐雾。 齐鹜飞也不着急,静静地在旁边等着。 他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图拉翁使用什么法器,最好能找出他的弱点来。 一般修行人每天都要练功,除了常规的吐纳内炼、气运周天之外,通常也会拿出自己的法器来练一练。 因为法器这个东西是越练越熟的,最好能练到能与自己心意相融,浑如身体的一部分,那样使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但图拉翁好像并没有练功的意思。 他抽完烟就拿起电话给山庄前台让他们送一份晚餐进来,然后起身给自己冲了一壶茶,坐到书桌前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电脑。 齐鹜飞倒是没想到图拉翁连晚饭都没有吃,像他这种级别的人下来考察工作,照理说每一顿都有人巴不得请客陪着。 他自己单独打车出去,又单独回来,在房间叫餐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勤勉节俭呢。 齐鹜飞走到他身后,想看看图拉翁会在电脑上做什么。 图拉翁打开了邮箱,输入密码,点开了一封未读邮件。 齐鹜飞看见邮件内容上写着: “可以,避水珠加10万金币,但有一附加条件,鲮鲤将军受困女儿国,请助其脱身。” 第一百三十三章、 如此谨慎 鲮鲤受困女儿国? 难道是那只在女儿国解阳山出现过的鲮鲤精? 我擦!这家伙居然跟万年蝠妖的事有牵连? 真是意外收获啊! 只要把这件事情往上一报,不用自己动手,这位图大人就彻底完蛋了。 这封邮件就是证据。 但怎么保存证据呢? 他现在处于隐身状态,无法使用手机的光学镜头,所以不能拍照。 而且照片作为证据的效果并不好。 你一个底层的临时工,拿一张照片就想证明州政府的代表通妖,那是不可能的。 图拉翁有一千种方法来证明你是在陷害他。 以他这样狡猾的人,这种邮件肯定不会保留很久,用不了几天就会删除。 而且他使用的是他自己宗门的邮箱系统,服务器在密云宗的总部,他们随时可以把服务器上的信息删除。 要拍照的话也不能只拍一封邮件的照片,最好能翻一翻他的邮箱,把相关的邮件全都拍照保留证据。 图拉翁看完邮件后点击了回复,只回了两个字: “成交。” 齐鹜飞猜测图拉翁应该不是万年蝠妖那一方的人,而只是在和他们做一笔交易。 对方利用了他的贪婪。 避水珠加10万金币,一个鲮鲤精绝对值不了这么多钱。 要知道这次捉拿万年蝠妖,天天给出的赏金也才10万金币而已。 图拉翁究竟答应了他们什么,居然肯用这么高的条件来交换。 他看到图拉翁回复完了以后又马上点开了发送新邮件,输入了一个邮箱地址。 这个邮箱后缀名齐鹜飞认得,是天庭政务院下属四大部洲三届联合政府西牛贺州专属的内部服务器。 这应该是要写官方邮件汇报工作什么的吧。 果然就见图拉翁噼里啪啦,十分熟练地输入了一大段冠冕堂皇的话,大多是有关这次虹谷县之行的。 在邮件的最后图拉翁写道: “听闻近期有大量修行人在女儿国解阳山一带集结。 团结一切仙踪力量,防止不必要的冲突,是仙踪管理委员会的职责所在。 本人打算在朱紫国考察结束后,即前往女儿国进行考察,请求批准。” 落款:“西牛贺州三届联合政府新村管理委员会常务委员图拉翁。” 齐鹜飞心想,自从鲮鲤精在解阳山出现后,从官方到民间不知有多少人盯着那里。 图拉翁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情,不知他有什么办法和底气,从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把鲮鲤精放出来。 图拉翁发完邮件后,往后仰靠在椅子里,看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说: “女儿国……” 脸上竟然露出了猥琐的神色。 齐鹜飞终于明白,能不能放了鲮鲤精不是最重要的,关键是女儿国啊,才是这个老混球真正向往的地方。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老家伙好色,但平时看他道貌岸然的,没想到一个人的时候还是露出了这般猥琐的神色。 果然人要做坏事是时时刻刻不能放松的,哪怕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所以说不仅君子要慎独,小人更要慎独啊! 这时齐鹜飞神识感应到外间走廊,有人推着车走过来。 图拉翁显然也感应到了。 片刻后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图拉翁起身去开门,原来是他点的晚餐送到了。 图拉翁示意服务生进来,自己就坐到了餐桌前等着用餐。 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把装满食物的餐具从餐车上一样一样的拿下来,放在图拉翁面前的桌子上。 齐鹜飞看了看,菜还蛮丰盛的,足够三四个人好好享受一顿了。 他趁着服务生端盘子的时候,轻轻碰了一下。 服务生的手一个没拿稳,盘子里的浓汤就撒出来,哗一下撒向图拉翁。 以图拉翁的能力,当然不可能让汤汁溅到自己的身上。 他手轻轻一挥,发出一片无形罡气,就把泼过来的汤汁挡在了身外,然后站起来勃然大怒,一把掐住服务生的脖子怒道: “你想要暗算我?是谁派你来的?” 服务生被吓得不轻,脸色煞白,但脖子被掐住,有点喘不上气来,脸又瞬间胀得猪肝一样红了。 “没……没有……,我就是不小心……,真的不是……故意的……” 图拉翁大概发现这个服务生的确只是一个普通人,身上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勉强压下火气,松开了手。 倒在桌子上的汤汁沿着桌沿流下,滴在图拉翁的裤管和脚背上。 这一次图拉翁既没有躲,也没有用法力挡开。 他看着惊慌失措的服务生说:“你把这里弄干净,我去洗个澡。” 服务生连忙说:“好的好的,我一定弄干净,这个菜我会赔给您的。” 图拉翁大方地挥挥手说:“不用赔了。”便走进了里面的浴室。 齐鹜飞也跟着进去。 他当然不是想偷看图拉翁洗澡,他只是觉得图拉翁的态度有点奇怪。 果然,他发现图拉翁进去以后,只是把浴室里的水龙头打开了,人又重新出来,站在门后,从门缝里看着服务生的一举一动。 图拉翁的外套和公文包都在沙发里放着,电脑和手机就在书桌上。 如果服务生贪小便宜,或者受人指使有别的目的,现在就可以去翻。 但服务生只是认认真真的把餐桌上的汤汁处理干净,又把其他的菜全都一样一样的放好,然后对着里间躬身说道: “先生,我已经帮你弄干净了,我可以走了吗?” 图拉翁说:“走吧。” 服务生就对着里间的门鞠了一躬说:“好的,祝您用餐愉快。” 就推着餐车出去了。 图拉翁看着他关上了房门,并听见餐车的声音远去,才脱了衣服脱走进浴室去洗澡。 齐鹜飞发现此人生性多疑已经到了一种病态。 他不知道刚才那个服务生但凡动一动他的私人物品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幸亏老子会隐身,要不然面对这老狐狸还真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让一个老实服务生平白受了一场惊吓,齐鹜飞觉得有点对不住他,等下出去的时候偷偷给他塞两百块钱吧。 他本想使用见龙在田法术,查一查图拉翁身上有没有宝贝,趁着他洗澡的时候是不是可以偷走一两件。 但他马上摇了摇头,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除了潜龙勿用这样的隐身术,大部分法术都会引起法力波动,即便再轻微,也可能会惊动图拉翁。 何况像图拉翁这种级别的人怎么可能没有高级别的储物类法宝,一般都是随身携带的戒指、手环一类的东西,不容易丢,你想偷也偷不到。 像齐鹜飞这样背个双肩包跑来跑去的,不是刚入门的,就是太穷了。 齐鹜飞在里面房间里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回到外面书桌前,去看图拉翁的电脑。 邮箱已经关掉,但齐鹜飞记住了账号和密码。 他重新打开邮箱地址,输入账号密码登录进去。 收件箱里多了一份新的未读邮件,应该是图拉翁刚刚发的那两封邮件之一的回信。 齐鹜飞没有去管,把未读邮件点开,一定会被图拉翁发现的。 他往下把图拉翁刚才打开过的那份邮件给点开,然后显出身形,用手机拍了照片。 继续往下翻其他邮件,没有找到同一个账号发过来的,大多数都是正常工作或师门间的往来邮件。 齐鹜飞又点开了垃圾箱,里面都是已删除的邮件,其中就有几封他想找的这个发件人的往来邮件,还没过自动清除期。 齐鹜飞点开最早的一封,是对方发过来的,邮件正文内容写着: “布防图收到,福王已过境,奉上火枣交梨各一,合作愉快。”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怀鬼胎 福王? 还是蝠王? 难道万年蝠妖进入西牛贺洲是这家伙放进来的? 以图拉翁的身份应该拿不到天军布防图,但西牛贺洲的洲界以及洲内各国的布防图,他想弄到不会太难。 难怪在东有五庄观,西有大雷音寺的西牛贺洲,蝠妖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这是出了内鬼呀! 齐鹜飞看得只想骂娘。 十万天兵,亿万洲民,多少人因为这场妖祸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你特么就为了一个火枣交梨,就…… 嗯,等等! 火枣交梨? 齐鹜飞的眼睛一亮。 秦玉柏说三枚火枣顶一颗小蟠桃。 火枣和交梨齐名,效果应该差不多。 我手上已经有了一颗火枣,那么再加一颗火枣,一个交梨,是不是就够了呢? 而且火枣属阳,交梨属阴,阴阳调和,效果说不定更好些。 就是不知道图拉翁有没有拿到手,又放在哪里。 希望还没被这家伙吃掉。 齐鹜飞又拍了照片,然后打开下一封邮件。 下一封是图拉翁的回信,看时间也就在两天前。 “火枣交梨已收到。 我知道你们在寻找不世出的大妖。我这里有麒麟蛋一枚,有没有意向?” 齐鹜飞差点一声“窝糙”骂出来。 东西还没去拿呢,你就已经在找买家了,这是吃定我了啊! 又打开下一封邮件,对方回复: “有意。愿以避水珠交换,何时何地,如何交货?” 图拉翁回复: “避水珠为五品龙丹,价值远不如麒麟蛋。 何况我这麒麟蛋还受过九品天妖和人类的精血。 除非用七品以上神龙丹来换,若是避水珠,需另加10万金币。 若有意,十天后交货,地点及方式再定。” 从时间和内容上看,这封邮件和刚才图拉翁自己打开来看的那封邮件已经接上了。 对方同意用避水珠加十万金币换麒麟蛋,附加条件是让图拉翁去女儿国协助鲮鲤精脱困。 齐鹜飞之前没太把麒麟蛋当回事。 避水珠加上十万金币…… 没想到这么值钱啊! 还是见识太浅了,你看图拉翁就知道它的价值,还知道去哪里找买家。 齐鹜飞觉得有必要重新规划一下自己的计划。 发财的机会摆在眼前,怎能不令人心动? 不过他可不会头脑发热,越是这种时候,他越冷静。 齐鹜飞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他觉得图拉翁这是在玩火,是与虎谋皮。 给他发邮件的显然不是蝠妖本人。 这是一个团伙,蝠妖也许只是在前面抛头露面的,背后还有隐藏更深的家伙,说不定就是体制内的,不然怎么能轻易和图拉翁勾搭上。 花面狸为什么偏偏出现在麒麟山? 蛇妖、麒麟蛋……加上最近刚出现的灵魂献祭、幽底死神、魔孚出世…… 齐鹜飞总觉得这些事情之间有关联。 图拉翁狮子大开口,五品龙丹炼成的避水珠还嫌不够,还要加上十万金币,对方却满口答应了。 看上去加了个附加条件,但更像是一种稳住对手的手段。 鲮鲤精出现在解阳山已经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偏偏这时候提出来呢? 对方或许已经起了杀心。 但齐鹜飞能看出来,他不相信图拉翁这种老狐狸看不出来。 要么就是他有足够自保的信心和手段,要么就是他因贪婪而失去了理智。 齐鹜飞宁愿相信前者。 这就更要摸清图拉翁的底细了。 他把所有邮件都拍了照片,然后收起手机,重新进入隐身状态。 图拉翁还没有出来,他就继续打开别的邮件浏览。 齐鹜飞发现多封邮件里提到了“昆吾八剑”,似乎是图拉翁师门密云宗的重宝,而图拉翁手里就有这八剑其中之一。 另外,图拉翁还无意间说起一个词叫“先觉元气盾”。 直觉告诉齐鹜飞,这是图拉翁很倚仗的一个东西,不知道是功法还是法宝。 除此之外,就都是正常工作上的事或者家长里短,没什么隐秘了。 齐鹜飞退出邮箱,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便从旁门半开着的窗户钻了出去。 离开度假山庄,回到城北,取了电瓶车,继续慢慢悠悠地在城里晃悠。 虽然已经是晚上,但巡城工作不分早晚。 范无咎就经常晚上骑着车在城里逛。 齐鹜飞一路都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是举报,如果马上来查,邮箱里的邮件都还在,图拉翁就难脱其罪。 即使他删除了邮件,凭着齐鹜飞手里的照片,他至少要接受停职检查,牵扯到万年蝠妖的事情,天庭绝不会掉以轻心,只要认真查,一定能查出来。 但问题是天使辛环已经走了,虹谷县没有一个人的级别比图拉翁高,只要图拉翁不配合,就只能向上汇报,等上面来人才能动他。 而齐鹜飞也很难解释自己是怎么得到这些照片的,潜入图拉翁房间,偷看电脑的动机是什么? 搞不好图拉翁还没倒,他自己就得先进去。 如果匿名举报,那效果就要打折扣了。 虹谷县肯定不敢动他,很大的可能是等图拉翁走了再把举报信交给上面。 足球比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把球踢出去。 洲政府里肯定有图拉翁的人,上面的领导能不能见到举报信都不好说。 匿名举报最靠谱的是把照片寄给仙盾局。 郭申应该还在朱紫国,他的级别足够高了。 就算郭申不在,以仙盾局的作风,估计也要把图拉翁查个底儿掉。 总的来说,举报并不是当下的最优选。 齐鹜飞觉得第一方案还是靠自己解决,万一条件不具备,再到纳兰城向仙盾局举报。 图拉翁身上很可能有火枣交梨,正是自己急需的东西。 而且知道了图拉翁的邮箱账号密码,说不定有机会把蝠妖和背后的人钓出来。 下定了决心,齐鹜飞拿出手机,把手机卡拔了,换上了一张不记名的卡,这是他平常联络麻友用的。 他拨通了图拉翁房间的电话。 “图大人,我已经请好假了,明天下午就出发,您定个时间,到时候我们在麒麟山会合。” 图拉翁警惕地问:“这件事情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齐鹜飞说:“图大人放心,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相信图大人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的。” 图拉翁冷笑一声:“那就好。你明天先去纳兰城办你的事,我后天出发去女儿国,大后天我们在麒麟山后山蛇穴东边十里那片山谷见面。” 嗯?齐鹜飞觉得奇怪,这家伙怎么对麒麟山这么熟悉? 难道他这几天去麒麟山考察过了? 果然是个老狐狸,天天去温柔乡只是个幌子,让人以为他是个老色鬼,好对他放松警惕,才能背地里干坏事。 放蝠妖过境恐怕不是一时贪心做的糊涂事,很可能他早就和妖魔有染了。 这样看来,他背后的师门也不见得干净。 齐鹜飞在电话里答应道:“好的,图大人,就按你说的做。” 他早就料到图拉翁为了保密,会错开时间,不会和他同行。 这也正合他的意,可以给自己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图拉翁说:“你小子最好别耍花样。” 齐鹜飞说:“哪儿能呢,我还要跟着图大人升官发财呢。您以后可要多提携我,等我考完仙试就能转正了,我们治安处正在提拔一批副队长,您可要帮我说句话啊。” “没问题。”图拉文爽快地答应了。 齐鹜飞仿佛看到他充满轻蔑和嘲笑的表情,以及隐含的一丝杀机。 我欲杀之,或许对方也是这么想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你又说话了 齐鹜飞打完电话,把手机卡拔出来,手指一捏,化为灰烬,换上自己常用的卡。 他骑着车回到城隍司,反正已经晚了,也不急着下班,就在办公室里坐下来,打开电脑,在网上搜索“先觉元气盾”和“昆吾八剑”。 昆吾八剑的信息很快就查到了。 传说在凤麟洲内,有一座昆吾之山,其上有昆吾之神。 当年越王得到奇石一块,非金非玉,有方士说此石出自昆吾之山。 乃以牺牲祭祀昆吾之神,得其精,命欧冶子铸八剑,一名掩日,二名断水,三名转魄,四名悬翦,五名惊鲵,六名灭魂,七名却邪,八名真刚。 如今这八剑都在密云宗,是密云宗的镇山之宝。 齐鹜飞知道,图拉翁就是密云宗弟子。 昆吾八剑的来历确认了,但先觉元气盾的消息却一点也没有。 齐鹜飞就在一个人气很旺的修行论坛里发了个帖子: “有人知道‘先觉元气盾’是什么吗?” 发完帖子后,他继续搜索有关昆吾八剑的信息。 网上对于昆吾八剑的威力众说纷纭。 有的说它能和蜀山的紫青双剑媲美,甚至威力更大; 有的说没什么神奇之处,就是八把普通的剑,只是锋利而已; 有的说昆吾八剑分开没什么特别,只有合在一起,形成剑阵才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有的说剑内有昆吾之神的精气,属于邪神之剑,用的人会神智失常。 …… 这些说辞都不足为信,不过有一条消息引起了齐鹜飞的注意。 那是在一个不怎么热闹的修行论坛上,有个几十年前的老帖子。 发帖的楼主说因为一株灵草和密云宗弟子发生冲突,约定挑战,但对方口吐剑气暗算了他。 底下的回帖中有一人说,口吐剑气不算暗算,因为密云宗有昆吾八剑,可以藏入腹中。 齐鹜飞觉得这个帖子的可信度比较高。 藏剑入腹,吞吐剑气…… 还真是好剑啊! 很适合突然袭击,和无形的承影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外,他在网上还找到一条: “周穆王时,西胡献昆吾刀,其薄如纸,切玉如泥。” 昆吾刀? 不知道和昆吾剑有没有关系。 既然也冠名昆吾,大概所用的原料和工艺差不多。 查了一会儿,齐鹜飞回到他发帖的那个论坛,帖子下面已经有不少回复。 “没听说过。” “听名字是一种功法,类似元气波吧。” “人家都说了是‘盾’,明明是法器。” “赞同二楼,就是元气波,叫‘盾’可能是以防守为主。” “为什么前面要加上‘先觉’两个字,听起来怪怪的。” “我也认为是功法。” “楼上的没见过不要误导人,这东西肯定是法器。‘先觉’是提前察觉的意思,一般用在防御性法器上。这是一面具有主动防御能力的盾。” …… 后面的跟帖大多还是在“元气波”和“盾牌”之间争论不休。 齐鹜飞觉得是“主动防御”性法器的可能性很大。 元气波太常见了,虽然也有修到很厉害的,但不会让图拉翁觉得它珍贵。 他私信联系了那个回帖的人,问道: “你对先觉的解释很有意思,真有主动防御性法器吗?” “当然是真的,我就见过类似的。” “这种法器原理是什么?是像紫绶霞衣那样吗?” “不是,紫绶霞衣是穿在身上,对全身起到防护作用。而先觉类法器可能只是很小的一件,比如一颗念珠、一块玉坠,但它能在主人遭受攻击时先知先觉,替主人挡住攻击。” “任何攻击都能挡住吗?” “那不一定,要看攻防对比。一般先觉类法器只有抵挡第一下的时候力量最强,否则就太bug了。” “所以破这种法器的办法就是多攻击几下?” “差不多吧。这种法器就是用来防偷袭和暗算的,能挡住一击,就相当于救了主人一命。对修行人来说,有一件先觉类法器,等于多了一条命。” …… 齐鹜飞回忆起图拉翁信件里的只言片语,确定这位网友说的是真的。 这就麻烦了。 指望用承影剑的杀剑诀偷袭的计划看来行不通了。 除非能想出办法先把他的先觉元气盾消耗掉。 他退出论坛,关掉电脑,打了卡,从办公楼里出来。 此时已经很晚了,城隍庙里很安静。 傍晚的时候起过一阵大风,地上落满了树叶。 齐鹜飞想也没想,就转身进了碑林,找到角落里的扫把,在地上扫了起来。 沙沙……沙沙…… 扫帚扫过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很响,也很别致。 将地面打扫干净,齐鹜飞把扫把放好,拍了拍手,很满意地看了看,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他却没有注意到,在离碑林不远的办公楼黑漆漆的窗口内,有一个人影正在看着他。 …… 齐鹜飞来到大街上,感觉肚子有点饿了。 今天忙活了一天,他还没吃晚饭。 虽然修行人不吃饭也没什么,随便塞颗丹药也比人间烟火的营养更好,但架不住饿的感觉。 他在大街上找了一家大排档,胡乱吃了点,又要了几十个烤串、两份炒粉打包,然后就回了盘丝岭。 黄花观的门已经关上了。 齐鹜飞知道无论苏绥绥还是锦鸡,这几天都在紧要关头,尽量不要吵到她们。 他翻过院墙,悄无声息地进了院子。 先来到狗窝前,把一半的烤串和一份炒粉放到旺财的狗食盆子里。 然后他就听到狗窝里的老狗说:“你回来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说:“旺财,你又说话了!” 老黄狗没有再说话,伸出一只狗爪,摸着黑,把狗食盆子扒拉进了窝。 齐鹜飞借着星光,看见老黄狗的腿毛和爪子似乎发生了些变化。 “旺财,你出来吃。” “不,我在里面吃。” “旺财,你真能说话了?!” “汪汪……” “你出来吃,我这儿还有。” “汪汪……” “我明天要出差,你再不出来,就见不着我了。” “汪汪……” …… 齐鹜飞用尽了办法,也没能把老黄狗叫出来。 只听见它在狗窝里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早晚死在这上面 图拉翁在餐桌前坐下,嘴巴一张,口中飞出一道光,在屋子里盘旋了几圈,最后停在他身后三尺远处,化作一把光剑,垂直悬浮着,剑身散发着微微青芒。 他这才铺好餐巾,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左眼皮忽然跳了一下,伸出去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图拉翁莫名地心神不宁起来。 他放下筷子,低头闻了闻桌上的饭菜。 又拿出一根银针,在饭碗和每一道菜里刺了一下。 银针颜色不变。 图拉翁把银针收好,依然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好,将对自己不利。 他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走着走着,看到了桌上的电脑,眼皮便跳的更厉害了。 他到书桌前坐下,对着电脑屏幕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打开电脑邮箱,把刚才那一封邮件删掉。 按道理说他的邮箱是很安全的,因为邮箱服务器在他的师门密云宗,系统也是密云宗自己开发的,一般黑客破解不了的。 而且他的邮箱设置了硬件匹配,只能在他自己的电脑上登录。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想看到他的邮件内容,除非能入侵到密云宗的服务器,否则就必须要拿到他的电脑,还要知道他的电脑开机密码和他邮箱的登录密码。 他的电脑内还安装了一块法力感应芯片,如果有人偷偷打开他的电脑,只要输错一次密码,他就能感应到,并随时可以控制法力芯片自爆。 一旦自爆,不但整台笔记本会被炸毁,还能连带引爆装在笔记本电池中的法力炸弹,给偷资料的人以致命一击。 但即便如此,图拉翁还是会定期处理邮件。 一般有风险的邮件,他会保留七天左右,然后放进回收站,再过一周就会被自动清除。这样相当于风险邮件一般有十五天左右的保留期,以备万一需要的时候,不会找不到。 见不得人的交易对自己是一种威胁,对交易的对方也是一种威胁。有时候删除的太快也是有风险的。 图拉翁坐在书桌前,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轻轻敲打,以平复自己不宁的心绪。 他又把邮箱的回收站打开,一封一封的查看已经被他删除的邮件。 在跳动的眼皮下,理智逐渐战胜了贪婪。 “避水珠加10万金币……” 图拉翁自言自语的念叨着,然后不自觉地笑起来。 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心绪不宁的原因。 “不肯出钱就不该答应的这么快啊!” 他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说: “10万金币他们肯定不会出的。我估计他们已经对我起了杀心。” 电话里传来一个深沉的声音: “嗯……十万金币的确不少,但如果那颗麒麟蛋是真的,并且还有活性,就值这个价。何况你所处的位置对他们的价值不言而喻,但他们为了十万金币就对你起了杀心,哼哼……” “我也这么想,所以一开始疏忽了。”图拉翁说,“他们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要么是你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他们本来就打算除掉你;要么就是他们很穷,穷到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图拉翁倒吸了一口冷气,说:“我不相信我对他们这么快就失去价值了。” “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从他们身上已经榨不出更多东西来了。”电话那头的人说,“无论哪一种,都已经不可能再合作下去。”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很简单,把他们揪出来,消灭掉。既然失去了合作的基础,就只能变成敌人。” “怎么揪出来?” “他们不是对你起了杀心吗?那就一定会派出实力强大的核心人物,到时候从他嘴里撬消息吧。他们不肯出钱,我们就把蝠妖找到,让天庭来出那10万金币。” “万一他们落在天庭手里,把我抖出来怎么办?” “你放心,不会让他们活着落到天庭手里的。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先把麒麟蛋拿到手。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个小子一定要除掉,要做得干净。” “放心,我有数。” 图拉翁挂了电话,把回收站里的邮件全部清空。他感觉左眼最后跳了一下,心绪终于复归宁静,便站起来放松地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地走到餐桌前坐下吃饭。 吃完饭,他漱了漱口,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口一张,悬浮在屋中间的那把散发青芒的宝剑就忽的化作一道青光,飞入了图拉翁的嘴里。 …… 齐鹜飞见老黄狗不肯从狗窝里出来,也没办法,只能让他去。 反正从现在老狗身上的变化来看,应该不是寿数将近,倒是有点要成妖的迹象。 齐鹜飞拿着剩下的烤串和炒粉来到苏绥绥房门前,看到里面灯还亮着,就敲了敲门。 “是齐哥吗?”苏绥绥在里面问道。 “是我,你睡了吗?” “哦,还没呢,但我现在不太方便……” “没事,我给你带了点宵夜,那我放你门口吧。” “不用不用,齐哥,我吃过了,不饿。锦鸡在丹房休息,他没吃晚饭,也许这会儿饿了,齐哥你拿去给他吃吧。” “那好吧,你早点休息。” 齐鹜飞来到丹房,看到锦鸡就趴在风箱边上,气色比白天好了不少。 “老大你回来啦!” “怎么样?你蛋下出来没有?” “老大你真会开玩笑。”锦鸡不好意思的说,“我是个公鸡,哪会下蛋呢!” “你还知道你自己是个公鸡啊,白天怎么说自己要下蛋了?” “那不是难受的要死嘛,感觉好像肚子里有个蛋快要滚出来了。” “体会到下蛋的痛苦了吧,以后少去祸害那些母鸡。” “我哪有?”锦鸡立刻替自己辩解,“这不能叫祸害,这叫两情相悦!再说了,没我,她们也会下蛋。这是生理规律。” 齐鹜飞笑道:“你呀,这个臭毛病是改不掉了。我看你以后早晚死在这上面。” 锦鸡说:“怎么会呢?老大你不是说过,只要好好修行,就能长生不老吗?将来我还要跟着老大去南天门看看呢!还有王母的蟠桃园,嫦娥仙子的广寒宫……” 说到广寒宫的时候,锦鸡眼里露出向往之色。 齐鹜飞面色一沉问道:“你是不是偷看我的片子了?” 锦鸡一仰脖子,说:“什么?什么片子?x光片吗?老大,你身体不好吗?” 齐鹜飞一巴掌把鸡头拍歪,骂道:“叫你特么的装!装!……再装我把烤串全拿去喂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暴发户 第二天一早,齐鹜飞就去医院接范无咎出院。 他跟谢必安说了甘鹏飞让他去纳兰城找游景辉办事的事情。 谢必安皱眉道:“虹谷县和纳兰城两地的城隍司向来不和。几百年前,虹谷县还只是个很小的地方。那时候整个朱紫国只有纳兰城设了城隍司,虹谷县也归其管辖。后来虹谷县单列,另设城隍司,分担了纳兰城的压力,但也相当于抢了他们很多功劳。你过去一定要小心点。” 齐鹜飞说:“我又不和他们争功,大不了他们什么都不告诉我,难道还能轰我出来?” 谢必安说:“那倒不至于。游景辉这个人还算正直,就是有些傲气。呵呵,其实甘处也一样,人本事大了,难免的。他们俩表面上互不服气,斗得厉害,但实际上惺惺相惜,关系还不错。” “那你要我小心什么?” “游景辉不会给你使绊子,不代表别人不会,小心点总没有错。当然了,你只是个小人物,老虎欺负猫,显不出本事来,也许根本没人把你当回事。这可能也是甘处选择你的原因之一。” “之二呢?” “之二就是考验考验你了。” “考验我干嘛?” “那我就不知道了。”谢必安笑了笑,“或许要重用你呢。” 已经换好衣服的范无咎说:“副队长没那么好当的,你资历浅,总要干出点事来才能给你当。” 齐鹜飞发现这老范也不傻,说:“老范,论资历,这副队长是你的。” 范无咎挺了挺胸,说:“我本来就是副队长。” 齐鹜飞一愣,笑道:“对对,范副队长说得对。” 范无咎就嘿嘿地笑了。 只是他太黑,连牙都黑,一般人看不出他在笑。 但齐鹜飞看得出来,他笑得很开心,并没有半点虚伪。 谢必安说:“老范,你要是过了仙考,我保证你真当副队长。” 范无咎说:“不就咱仨人么,除了不涨工资,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我又不稀罕那点工资。” 齐鹜飞和谢必安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就仨人,副不副队长的,真没什么区别。 齐鹜飞又去隔壁探望了一下张启月。 张启月的气色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话不多,但看上去心情不错,不再像前两天那样颓丧了。 “好好养伤,等我考完回来,请你喝酒。”齐鹜飞走之前说。 张启月说:“好,祝你金榜题名。” 齐鹜飞说:“切,这么老套,都什么年代了,还金榜题名,你前世不会是个秀才吧!说,是不是和孟婆有一腿,给你喝的汤里掺水了?” “滚!” 张启月用左手把枕头朝齐鹜飞扔过来。 齐鹜飞往旁边一躲,枕头正好砸到推门进来的护士脸上。 护士惊呼一声:“干嘛呢这是?” 齐鹜飞连忙替张启月道歉并解释:“对不起,护士小姐,实在对不起,他青春期手多动综合证犯了。” 护士不解地问:“青春期手多动综合证?这是什么病,我怎么没听过?” 齐鹜飞说:“就是他以前吧,青春期发育的时候,没人爱,只能用手,你看现在,他不是右手不能动了吗,左手就痒痒,就好动,不动就浑身难受,你说这病可怜不可怜!” 护士似懂非懂地点头:“嗯,好像是挺严重……” 张启月听齐鹜飞胡说八道,但又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只能用眼睛瞪着他。 齐鹜飞浑不在意,又说:“他刚才犯病了,我说你丢枕头吧,枕头丢出去,被神仙接住,神仙就会来帮你的。我说的果然灵验了。” 护士看着抓在手里的枕头说:“可我又不是神仙。” 齐鹜飞说:“但你是仙女呀!” 护士噗嗤一笑,说:“我哪里是什么仙女,我是来打针的。” 齐鹜飞说:“那就麻烦会打针的护士小仙女好好照顾我们的大帅哥了,我要走了。” 护士看了张启月一眼说:“是挺帅的,放心吧,我会照顾他的。” 就走到病床前,把枕头塞到张启月的脑袋下面放好,又抓起张启月的左手问,“不动真那么难受吗?” 张启月摇了摇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护士就开始准备打针用的药水,一边还嘀咕,“这么奇怪的病,青春期没人爱,只能用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 齐鹜飞赶紧一闪身出了病房,顺手带上了门。 他听见里面护士的声音:“……趴着!裤子脱了!打针!……” 他悄悄推开一条门缝,看见护士叉着腰,怒火蕴藏在那苗条的背影里。 张启月一声不吭,乖乖地翻了个身,用左手去脱裤子…… 齐鹜飞觉得这一针肯定很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 范无咎要下午才能上班,所以齐鹜飞上午还得在城隍司待半天。 他把范无咎送回家后,就回了城隍司。 刚打完卡,他就收到了手机短信,卡里多了五万紫币。 这应该是他预支的那笔钱,昨天刚申请,今天就到了,这效率,肯定是王寡妇特殊照顾了的。 他觉得有必要在走之前和王寡妇打个招呼,就去了后勤处。 王寡妇奇道:“你还没走?我以为你早上就走了呢。” 齐鹜飞说:“没跟王姐说一声,哪敢就走了。” 王寡妇笑道:“算你有良心。” 齐鹜飞说:“预支的五万紫币收到了。” 王寡妇说:“我怕你出去身上没钱,就给你办了加急。出去大方点,别像你那个穷鬼师父似的。” 又说,“上次报销的钱也快下来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注意查收一下。这次仓库调货不够,所以没有实物报销,全都换成紫币了。” 齐鹜飞觉得换成钱也好。 这次去纳兰城,需要采购不少东西。 首先是要买一把平时用的飞剑,承影剑是关键时刻保命用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手。 其次是配置七毒养元丹以及其它常用丹药的材料。 另外如果钱有富余的话,也可以去淘换一些实用的法器。 他身上只有不到两千紫币,其中一千是上次表彰大会奖励来的。 如果报销款不下来,就只能先动用预支的五万公款了。 中午的时候,报销的款项下来了,齐鹜飞看了眼数字,吓了一跳。 一共十六万多。 加上他自己的两千,差不多刚好十七万。 再加上预支的五千,他的卡里现在有了二十二万紫币。 齐鹜飞瞬间有了暴发户的感觉。 麻蛋,终于可以买大宝剑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行 齐鹜飞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现在,钱就躺在他的银行卡里,不取出来看上一眼,感觉就像是假的一样。 他就跑到银行,想把钱全部取现出来。 银行说取这么多现金要预约,最起码五天。 齐鹜飞只好放弃了全部取出来放在怀里捂热的想法,就问最多能取多少。 银行说紫币最多能取两万,牛币的话可以取五万,或者兑换完了,去世俗银行取。 齐鹜飞就取了两万紫币的现金。 又兑换了一万紫币的牛币,也就是一百万牛币,转进了普通银行的卡里。 毕竟生活在红尘中,西牛贺洲的通用货币还是牛币,紫币只在修行界使用。 齐鹜飞想了想,又新办了一张卡,转了两万紫币进去。 回到黄花观,齐鹜飞把锦鸡、苏绥绥和七蛛都叫出来。 他本想把旺财也叫上,奈何老黄狗躲在狗窝里死活不肯出来,只好把大伙儿叫道狗窝边上。 齐鹜飞把新办的银行卡交给苏绥绥,说:“这卡里有两万紫币,放在你这里,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回不来的话,就麻烦你好好照顾山前山后的这些兄弟,等师父回来。” 他做事喜欢留好后路,就算不考虑危险性,也应该留点钱在家里,谁知道出门在外会发生什么事。 齐鹜飞从不过分高估自己的能力和眼力,纳兰城那种繁华大都市,到处都是陷阱,花街柳巷、灯红酒绿,暴发户最容易被骗得底裤都不剩。 家里留两万,卡里还有十七万紫币,除掉五万预支的公款,加上手上的两万现金,还剩十四万紫币,足够用了。 过去想都没想过自己身上会有这么多钱,二十年了,终于能阔绰一回。 苏绥绥并不知道齐鹜飞的精打细算,一听就急了,说:“齐哥你不是去仙考吗,为什么会有这种万一?” 锦鸡说:“是啊,老大,你到底去干什么?” 老黄狗在狗窝里汪汪地叫了两声。 七蛛急得围着他滴溜溜地转。 齐鹜飞说:“我不是说了‘万一’嘛,就是去考个试,你们不用担心。” 苏绥绥说:“不对,这不是齐哥你的风格,你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做。” 锦鸡说:“老大,你做大事一定要带上我。” 老黄狗又汪汪汪地叫。 齐鹜飞说:“我哪有什么大事,就是去仙考,回来我就是有品级的仙人了。” 苏绥绥忽然明白了什么,咬咬嘴唇,说:“齐哥你不用为了我去冒风险,我以后躲在黄花观不出去就是,若是还不行,大不了就回轩辕坟。” 齐鹜飞说:“你瞎说什么!上了盘丝岭的,都是一家人,要回轩辕坟,将来我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去。” 苏绥绥眼一红,低头小声道:“谢谢齐哥。” 锦鸡说:“老大你带我一起去吧,纳兰城我有熟人,哦不,熟鸡。” 齐鹜飞说:“你给我把肚子里那个蛋消化了再说,这几天就别出去招摇了。山上的事交给蛤蟆。” 锦鸡就对着狗窝说:“旺财兄,观里的大房子我住不惯,要不我跟你挤挤吧。” 说着滋溜一下钻了进去。 “哇,旺财兄,你身上怎么啦……” 呼…… 锦鸡被从狗窝里推了出来,倒飞出去。 “滚!”老黄狗叫道。 “旺财,你又说话了!” 锦鸡扑打着翅膀回来,又滋溜一下钻进了狗窝。 “汪汪……” “喔喔……” “汪汪……” “咕咕……” 狗窝里一阵鸡飞狗跳,然后陷入了安静。 “喂,我要走了,你们不出来送送我?”齐鹜飞说。 “呃……旺财他……”狗窝门洞口钻出一个鸡头,“不适合见人。” “汪汪……” “我觉得我也有点不适合见人,我就在这里陪旺财吧。老大你一路顺风!” 齐鹜飞摇摇头,对苏绥绥说:“我走了,观里就交给你了。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就躲到盘丝洞去。” 苏绥绥点头道:“我知道了,齐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七个蜘蛛突然把齐鹜飞团团围住,不让他迈步。 齐鹜飞蹭一下跳出包围圈,摇头道:“你们乖乖的,我这次回来一定给你们带好吃的。” 七蛛聚在一堆,吱吱吱地不知在商量什么。 齐鹜飞又去仓库里拿了许多阵法材料,这都是无机子布置阵法的时候剩下来的。 有些小件的放到背包里,大件的就搬进他的洪荒温泉小屋暂存。 苏绥绥拿了个小包裹来,说:“齐哥,这是我在你房间整理出来的衣物,都已经洗干净,你带上吧。” 齐鹜飞一拍脑袋,哎呀叫一声,才发现自己法器、丹药、毒药、阵法材料等一应俱全,都准备好了,就是忘记了拿换洗衣服。 虽说仙人无垢,十天半月不换衣服也没什么,但天天穿一样的衣服,总觉得别扭。 他翻了翻,发现从外套到内衣裤到袜子都准备齐全了,还放了一套洗漱用品。 果然还是女人细心啊! 拿齐了东西,齐鹜飞就准备出门,忽然发现大门上不知何时结了七张蛛网,满满当当正好把门口给堵住了。 七个蜘蛛就挂在网上面,像七个彩球。 苏绥绥掩面而笑,道:“她们不愿你走呢!” 齐鹜飞看着七张蛛网,心疼地说:“快下来,快下来,谁让你们乱吐丝的?你们知不知道乱吐丝会影响你们的身体,影响以后吐丝的品质!” 七蛛却不为所动。 齐鹜飞说:“我办完事一定把七毒养元丹的材料买齐,回来炼丹给你们吃。” 七蛛还是不肯动。 齐鹜飞气道:“非要我动手吗?” 说着就撸起袖子要去揭网。 苏绥绥阻止道:“我来跟她们说。” 她走到门口,对着七蛛说,“师兄去纳兰城是去考试的,考完了师兄就是仙人了,你们怎么能阻止呢?” 蜘蛛在网上转来转去,似乎有点犹豫。 苏绥绥又说:“我知道你们是担心师兄安危,但他现在是公职人员,自然要以公务为重。修行之路漫漫,师兄志向远大,终有一日要长生了道,我们应该在身后支持他,而不应挡住他的路,你们说是不是呢?” 七蛛吱吱吱地叫了一阵,就从蛛网上爬下来,爬到苏绥绥身边,排成一溜,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到门口,把七张蛛网小心翼翼地收了,回头道:“你们好好在观里待着,我不在的时候,除非师父回来,别人一概不要理会。” 说罢便跨出观门,下山去了。 苏绥绥和七蛛站在观前的老榆树下,目送他远去。 观里传出两声狗叫,一声鸡啼…… 第一百三十九章、 跟踪与反跟踪 相比于虹谷县,纳兰城真的很大。 好在齐鹜飞不是第一次来,加上这次身上有钱,便觉得有了底气,连走路迈的步子都比往年阔些。 不行不行,必须得收敛一点,不能让人一眼看出来是个暴发户。 齐鹜飞时刻这样提醒自己。 他先到找到金圣宫大酒店,办理入住手续。 金圣宫大酒店就在朱紫国王宫旧址金圣宫的边上,由于其地理位置优越,档次高,服务好,入住的人很多,几乎常年客满,所以很少打折。 房间的价格从每晚10紫币到100紫币不等,如果普通人来住,就要换算成牛币,大约相当于一千到一万之间。 同一类型的房间按照不同楼层和位置,价格又不一样。 比如正面朝南的房间被称为阳光城市之家,面向金圣广场,如果楼层高的话,能看到小半座纳兰城的风光。 后面的房间虽然光照不好,但可以一览金圣宫的全景,而且十分安静,是真正的景观房,所以价格最贵。 大多数游客会选择两侧的普通房间,除了看不到什么风景之外,硬件设施和服务并没什么两样。 齐鹜飞让客房服务人员带着去转了一圈,看中了三楼侧面的一间房。 这房间离电梯比较远,属于酒店的角落位置,旁边就是安全通道。房间比别的房间好像小了一点,但总体还算宽敞,有一扇小窗,打开窗户,外面是一条很窄的斜街,有点杂乱,开着许多店铺,声音比较嘈杂。 他问服务员:“这间房多少钱?” 服务员说:“这是全酒店最便宜的一间房,一晚上只要八百。” 她说的当然是牛币。 齐鹜飞奇道:“不是最少一千起步的吗?” 服务员说:“这房间小了点,后面是老街,有点吵。楼上都做成了套房,只有三楼因为宴会厅的设计问题,多出了这么一间。一般入住金圣宫大酒店的谁会差这点钱,有的选肯定会选更好的房间。” 齐鹜飞点点头说:“嗯,那就这间了。” 服务员建议道:“旁边有空房,就差两百块,你在网上订还能打个九折。” 齐鹜飞说:“不用了,你再帮我把这个房间打扫一遍吧,我下去办手续。” 服务员答应一声,但明显带着一丝鄙夷。 齐鹜飞也不管,到前台去办好了入住手续。 房间每晚八紫币,城隍司协议价五折,只要四紫币一晚,他预付了半个月,总共付了六十紫币。 金圣宫大酒店,六十块钱住半个月,说出去你们可能不信! 齐鹜飞得意地上了楼,住进了自己选的房间。 他先在房间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隐藏的摄像头、窃听器之类的东西。 然后坐在床上,默念“见龙在田”。 房间里灰蒙蒙的,什么也没有,房间外倒是星星点点的有不少亮光,尤其是楼上有几处光还十分明亮。 看来这酒店里住的修行人不少。 确认过房间里没有异常,齐鹜飞才从储物包里把自己的行李物品拿出来。 然后又拿出一些阵法材料,在房间里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 这个阵法不具备攻击性,只有预警提示作用。 当有人进入房间的时候,齐鹜飞只要在附近,就会感应到。 他又从储物包里拿出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齐鹜飞并不抽烟,香烟和打火机比较不容易引人注意,其实都是伪装的微型摄像头,可以通过wifi连接,他远程就能通过手机app接收图像。 他把香烟和打火机看似随意的放在桌上,一个对准房门,一个对准窗户。 设置完以后,齐鹜飞感觉差不多了,有点安全感了。 时间已经到了傍晚,今天肯定去不成城隍司了。 他准备先去吃晚饭。 酒店有自助餐,每位10块紫币。 齐鹜飞觉得好贵,特么的比房费还贵,简直是杀猪! 还是去后面老街弄点小吃划算,他刚才从窗口看下去,发现那里有不少特色小吃店。 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他的神识通过镜子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咦,被人盯上了? 齐鹜飞脚下不停,眼光扫了一圈,发现大堂休息处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报纸,眼睛却没有盯在报纸上看,而是扫来扫去。 城隍司的? 图拉翁派来的? 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城隍司没理由盯着他。 这个老狐狸,果然对我不放心,幸亏老子有准备。 齐鹜飞假装没有发现,出了酒店大堂,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沿着马路走去。 看报纸的那个家伙果然跟了出来。 齐鹜飞像个普通游客那样,东张西望,绕着酒店逛了一圈,时不时拿出手机拍两张照片。 他到老街上找了一家面馆,就走进去,找了个对着门、视野好的座位。 跟踪他的人戴着墨镜,就在街角的地方站着。 齐鹜飞要了一碗三鲜面,又点了盘卤水鹅,要了一瓶啤酒,悠哉悠哉地吃着。 吃饱喝足,墨镜男还在街角站着。 真可怜啊,还没吃饭呢吧,这年头挣俩钱也不容易! 齐鹜飞觉得自己是不是吃得太奢侈了。 看看人家,多敬业! 他从面馆里出来,一边想着,一边继续逛。 从老街拐过去,是一片老房子,两边有许多小弄堂。 这时候已经华灯初上,弄堂里亮着许多粉色的灯光。 齐鹜飞嘴角一翘,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他拐进了其中一条小弄堂。 一片暗香扑鼻而来,莺莺燕燕的声音在耳边环绕。 “帅哥进来呀!” “玩玩吧!” …… 齐鹜飞不为所动,在弄堂里穿行,神识却锁定着后面跟着他的墨镜男。 他又走了一段,看好位置,在一个女人面前站定。 那女人心领神会,朝他眨了眨眼睛,就转身进了门。 齐鹜飞跟着女人穿过阴暗的过道,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了楼,楼上是一个很小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齐鹜飞来到窗口,轻轻扒开窗帘,看到墨镜男从楼下走过,一步三回头,又不敢走远,只好走回来。 他一停下来,就会被站在粉红灯光里的女人调戏。 “帅哥进来呀!” “喂,你到底玩不玩啊?” “走来走去累不累啊!” “不玩别挡我门!” “神经病啊!” …… 齐鹜飞能想象出墨镜男满头大汗的样子。 女人在床头坐下,说:“哥哥要怎么玩?” 齐鹜飞随口问:“有什么玩法?” 女人说:“全套三百,加钱可以加动作。” “哦,什么动作都可以吗?有道具吗?” “没道具,可以用手。” 齐鹜飞点点头,掏出五百牛币,靠在窗口,乐呵呵地说: “那就先来一百个单手俯卧撑。” 第一百四十章、 我是百搭 大约九分半钟后,墨镜男从弄堂里出来,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曲。 嗯,不错,行动利索,有时间观念,办事不拖泥带水,是个有前途的小伙子! 齐鹜飞继续跟着他。 从反跟踪开始,他有无数次机会把墨镜男悄无声息的弄死或者控制住,也有一百种方法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出幕后的主使者。 但齐鹜飞并没有这么做。 这家伙只不过是个小喽啰,不可能知道太多事情。 动了他,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但如果不闻不问,任由这帮人这样盯着自己,齐鹜飞可没那么好脾气。 通过神识观察墨镜男的精气神,此人应该是练过武,学过一些基础的修行法门,他的背后应该还有一个和修行人有染的组织。 大晚上的,墨镜男还戴着墨镜,仿佛就怕人家不知道他是道上混的。 齐鹜飞跟着他进了一家地下娱乐城,穿过游戏机房和台球厅,再往里又是游戏机室,大多是麻将机、老虎机。 墨镜男一路走进去,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都叫他“二饼哥”。 最里面是许多隔开的小房间,都关着门。齐鹜飞猜测是赌坊。 二饼走到其中一间门前,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 房间里放着一张麻将桌,一张办公桌和一排沙发。 麻将桌上坐着四个人正在打牌。 二饼朝其中一个光头点头招呼:“大哥。” 光头把麻将一推,挥了挥手,另外三个退了出去。 齐鹜飞神识一扫,发现这光头的修为比二饼要深很多,已经入了门,但不知是修偏了,还是资质有问题,没能突破仙凡界限。 “不是让你盯着吗,你怎么回来了?”光头问。 “阿峰和三饼盯着呢,前后门,没跑的。” “嗯……”光头沉吟了一声,“你把他来了以后做过的事儿完完整整地给我说一遍。” 二饼就把齐鹜飞从入住酒店开始,到后来出来逛街吃饭再回去的行动轨迹说了一遍,包括在面馆里吃了什么都说得很清楚。 “你确定中间没跟丢过?比如上厕所什么的?”光头问。 二饼说:“确定,我盯得紧着呢。” 光头点点头,说:“行,那你赶紧去休息,后半夜把三饼和阿峰撤了换人,不能有丝毫大意。” 二饼说:“老大,这人什么来头?” 光头说:“我也不清楚,财神让盯着的。” 二饼眼里立刻露出敬意:“原来是财神爷交代的活!” 光头问:“你感觉那小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是个穷小子,住的是金圣宫最差的一间房。”二饼说。 光头一瞪眼:“你特么傻呀!这年头,扮猪吃老虎的还少了?住金圣宫的就没穷人!” 二饼连声称是。 光头说:“你去吧。” 二饼就出去了。 光头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 齐鹜飞看了一眼号码,确定不是打给图拉翁的,便记下了这个号码。 电话接通以后,二饼说:“财神吗,我是白板,人盯着,一切顺利。” “你亲自盯着的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奇怪,显然是经过变声处理的。 看来这个财神很谨慎,连自己人都不放心。 “是……不是,刚开始是我亲自盯的,现在让手下盯着呢。”白板的声音有点虚,看样子很害怕财神,“您放心,没跑的。” “你最好给我盯紧了,要是出了岔子,大三元就要少张牌了。” “是,是,我一定盯紧了。” 白板放下电话,摸了摸脑门的汗,又把二饼叫进来,说: “你把一饼叫上,你们俩也都去盯着,给我盯紧了,千万别处岔子。” 二饼虽有狐疑,但还是答应一声,出去了。 齐鹜飞趁白板不注意,从麻将桌上摸走了三张牌,一张发财,一张红中,一张白板。 他把三张牌整整齐齐放在办公桌上。 白板转身的时候刚好看见。 他想起了刚才财神在电话里说的话,“大三元要少一张牌了……” “财神?”白板站原地转了一圈,看见门窗紧闭着,心神不宁地说,“我刚才真去过了,现在已经派了最得力的手下去盯着……” 齐鹜飞故意用阴恻恻的声音问道:“财神在哪里?” 白板吓了一跳,问道:“谁?” 齐鹜飞说:“别管我是谁,告诉我,财神在哪里?” 白板手腕一翻,握住了一把刀,刀身泛着淡淡的蓝光,一看就知道是法器。 可惜他修行刚入门,连筑基都没完成,就算放在以前,齐鹜飞也不会怕他,何况是现在。 他用手指轻轻一点,桌上三张麻将牌里的白板就裂开了。 麻将开裂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特别刺耳。 “你到底是谁?”白板握刀的手有点抖,声音里透着心虚。 “财神保不住你的,他在哪儿?” 齐鹜飞的声音缥缈不定。 白板对着空气胡乱挥了几刀,刀法沉稳老练,法力透过刀刃激发出的刀气在房间里呼啸,看得出基础不错,可惜路子走偏了。 齐鹜飞刚好想试试承影剑的威力。 便以握剑诀握住承影剑,轻轻一挥。 房间里没有一丝法力波动。 白板手里的刀忽然就毫无征兆地断了。 刀头落地,发出当啷一声响。 接着,白板发现胸前的衣服也开了一条缝,皮肤上凉飕飕的。 他傻愣在那里,很久也说不出话来。 “财神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白板蔫了似的,气势全无,“没人知道他在哪里。” 齐鹜飞觉得白板不像是在说假话。 他当然也可以拘出白板的魂魄,从而拷问出真相,但他不打算这时候惊动白板背后的人。 何况这种有组织的地下社会里面不可能没有城隍司和仙盾局的眼线,被黑社会盯上无所谓,被官方盯上就不舒服了。 他初来纳兰城,毫无根基,以后要办什么事都不方便。 齐鹜飞决定先留着,这种势力有时候比城隍司的人还好用,既然撞上了,就不能浪费。 当然,前提是得先除掉那个神秘的财神。 管你是哪路财神,谁叫你先来惹我呢? 他手轻轻一抹,桌上的红中和发财也碎裂了。 三张牌全都化成了粉末,被一阵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带起,消散在空气中。 牌桌上又飞起三张牌,轻轻落在桌子上,取代了原来那三张。 白板紧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目光闪烁不定。 齐鹜飞相信他已经看明白了。 “敢问何方高人,怎么称呼?”白板把手里的断刀扔掉,对着空气拱手问道。 “我是百搭。”齐鹜飞说。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先行一步 “百搭?” 白板没想到对方报了这样一个名字。 在麻将牌里,百搭不就是财神吗? 也有的地方叫听用,在和牌的时候可以当做任意牌使用。 既然叫百搭,自然是针对财神来的。 白板是个聪明人,他不想死,但也不会为了一个神秘的“百搭”得罪财神。 他转到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出厚厚的两沓钱,恭敬地放在桌子上,说: “我这里只是个小庙,油水不多,请百搭……大仙笑纳!” 齐鹜飞当然不会为区区几万牛币动心,就在一边笑嘻嘻地看着,也不说话。 但越是沉默,就越是让白板慌张。 他等了一会儿,又把下面一个抽屉拉开,拿出更多的钱来,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 齐鹜飞还是不说话。 白板咬了咬牙,走到墙边,拉开一个暗格,里面有个保险箱。 他打开保险箱,从里面拿出两沓紫币,一并放在桌上,说: “这里有两万紫币,是我的全部家当了,请大仙笑纳!” 齐鹜飞暗自摇了摇头。 堂堂一个老大,手下二五八万的马仔一大群,这么多年才攒了这么点钱。 早说了叫你们好好学习吧,混体制多好,混什么褐社会! 瞧瞧我,入行不到一个月,就从一个还贷款的穷光蛋,一步到位奔了小康。 想到贷款,齐鹜飞又有点忿忿不平起来。 上午在银行他就想把贷款提前结了,可银行说提前还款不但利息照付,还要付违约金。 这特么什么世道! 白板盯着桌上的钱,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巴不得赶紧把这位看不见的“大仙”送走,但又心疼这两万紫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桌上的钱还在那儿。 “这位……百搭……大仙……您还在吗?”白板试探着问。 齐鹜飞就在边上,不说话。 走了? 白板见无人回应,拿起桌上的钱,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嗯,钱味儿还在。 听说有些神仙喜欢吸食人间祭祀的牺牲气和烟火气,被他们吸过的东西,无论吃的、用的,都会变得很淡,淡到没味儿。 不为财来? 那就真是来找财神的。 白板拿出手机,翻出财神的电话,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他放下电话,把钱一撂一撂的放回去,锁上了保险柜,然后把地上的断刀捡起来,仔细地看着刀的断口,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这种心痛的感觉,齐鹜飞深有同感。 齐鹜飞见白板没有给财神打电话,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从白板房间出来,经过游戏机房的时候,看见一个纹身小青年正在教唆两个小孩玩老虎机。 两个小孩背着书包,从身上穿的衣服来看,家里比较有钱。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有点犹豫,表示不会玩,只想玩外面的打僵尸,但架不住小青年连蒙带骗,就买了很多币,没几下就输光了。 俩孩子就不想玩了,小青年就吓唬他们,不玩就回去告诉他们家长。小孩子只好又掏钱去买币。 齐鹜飞走过去,一把掐住纹身男的脖子,把他的脑袋撞在了老虎机上。 砰一声响,机器被撞碎了。 纹身男一脑袋血,晕了过去。 两个正要去买币的小孩听到响声回头看,吓得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忽听得耳旁有人说话:“还不快跑!” 俩孩子下意识的拔腿就往外跑。 这时候,游戏机房里已经乱作一团,有人在喊:“谁干的?给我站出来!草你……” 齐鹜飞经过台球室,随手捡起一颗球丢了出去,砸在骂人的家伙嘴里。 话没骂完,牙掉了一地。 白板听到动静,走出来看,问:“怎么回事?” 场面安静下来。 有人把事情说了一遍。 白板说:“带他们去医院,以后别骗小孩子来玩老虎机,没出息!” 他看了看四周,总觉得空气中藏着个人似的。 …… 齐鹜飞早已离开,回到了金圣宫大酒店。 酒店的前后都有盯梢的人,他看到二饼也在那里。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盯着的人越多,就越能证明他没出去过。 他没有回房间,只是到附近转了一圈,就匆匆往城外去了。 出城的时候已是深夜,法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 齐鹜飞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恢复了法力,然后继续隐身,并以御剑诀驾驭着承影剑往麒麟山的方向赶去。 按照他和图拉翁的约定,图拉翁明天动身去女儿国,后天才会到麒麟山和他会合。 但以图拉翁的狡猾,说不定明天就会提前到麒麟山,必须比他快一步才行。 齐鹜飞隐了身,承影剑又是无形之剑,飞起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但现在毕竟还是禁飞期,为了防止御剑飞行时法力波动引起天警的注意,他保持着几十米高的低空飞行,几乎是贴着树林在飞。 好在承影剑的速度极快,没过多久,就到了麒麟山境内。 他先找到了上次战斗过的蛇穴,也就是真正的獬豸洞。 因为不确定獬豸洞的最新情况,担心万一碰上端木家的人,齐鹜飞便放慢了速度,小心翼翼的靠近。 到了洞口,发现那里已经筑起了隔离带,写着“施工重地,闲人勿进”的字样。 齐鹜飞进去看了看,还真有供人施工的迹象,看样子里面已经考察完毕,准备旅游开发了。 他相信以端木家的实力,该搬的东西都搬走了,不会在里面遗漏下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没有往深处去。 齐鹜飞原本想利用獬豸洞内复杂的地形来布置阵法、设好陷阱,把图拉翁骗进去。 但图拉翁既然秘密来麒麟山考察过,绝不会放过这里,肯定是下去看过了。 要在蛇穴里做文章,骗到他的难度太大,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何况,山洞里看不到天光,看不到昼夜交替,也不知道承影剑的杀剑诀能不能发挥出来。 离开蛇穴,齐鹜飞又去了东边十里的山谷。 这是图拉翁和他约定见面的地方。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这里并没有提前埋伏什么陷阱。 然后,他就默念咒语: “见龙在田!” 整个世界仿佛晃动了一下,眼睛看到的世界有了些许不同,尤其是这样的夜晚,这样的森林,感觉就像一张负片。 树林里出现了许多影影重重的漂浮的人影,比灵视所见更清晰。 卧草,这要是普通人学会这种法术,大半夜的能把人吓死! 齐鹜飞看了看周围,除了鬼影和一些普通灵物,没什么特别的,就慢慢往前走。 刚出山谷,他就看到前方地下有一团影绰绰的光芒。 第一百四十二章、 上古修士 那一团光芒的亮度并不强烈,有点灰蒙蒙的,就好像隔着黑色窗帘的灯光。 齐鹜飞循着光源的方向走去,大约走了几百米,那里有一条横沟,沟里堆满了落叶。 经常往深山里采药或打猎的人都知道,遇到老林子里这种山沟,都不能去踩,因为你不知道这沟有多深。 有些沟,看着平坦,但一脚下去,可能人就不见了。因为那里原本可能是一条深涧,只是千百年落叶堆积,把沟填满了。 齐鹜飞先在附近查探了一番,又御剑飞到半空,查看四周的情况,确定不是别人设下的陷阱,才落回地面。 他站在沟边,默念驱风咒,平地里便卷起了一股小旋风,把沟里的落叶片片卷起,越卷越多,在空中聚成了一个巨大的落叶球。 齐鹜飞双手一推,风球便移到了一边,旋风忽停,树叶就哗啦一下瘫倒在地上,形成了一座小山丘般的叶堆,而落叶沟中则出现了一个大坑。 齐鹜飞轻轻飘落到坑中,此时还没有到沟底,只是下面的落叶全都已经腐烂成泥,无法被风卷走了。 他神识下探,发现离那团光还有几十米深。 这沟可够深的! 他拿出承影剑,神识锁定底下的那团光,以御剑诀激射承影剑气,绕着那团光在地面上切割出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大圆,又以剑气将圆圈内的泥土全部切碎。 随后,他以移山搬土之法,单手轻轻一抬,底下的碎泥土便全都浮了上来。 齐鹜飞双手在身前画了个太极圆,那些泥土便全都汇总在一起,落在上方的地上变成一座土丘,和那落叶堆成的小丘并排在一起。 他轻轻落到沟底。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用见龙在田的法术,因为神识很清楚的看到了那团光芒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人?! 齐鹜飞觉得奇怪,如果是一个人躺在沟底,那想必已经死去很多年。 但死人怎么会发光呢? 如果是他带着的法宝发光,看到的就不应该是个人形的样子。 他扒开最后一层浮土,果然看到了埋在土中的白骨。 从骨架上看,此人生前十分高大,身高超过了两米。 但他的身体比例看上去十分不协调,头骨很大,手臂很长,而腿骨偏短。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更像一只大猩猩。 骨架的旁边放着一把短剑和一个褐色的皮囊袋。 宝剑的剑柄已经腐朽,只剩下了锈迹斑斑的剑身。 而那只褐色的皮囊则已经完全烂了,和周围的烂泥融为一体,只剩下个形状,但里面鼓鼓囊囊显然是有东西的。 有剑,有储物袋,这是一个修士! 齐鹜飞轻轻把已经腐烂的皮囊挖开,里面的大部分东西也已经腐朽,完全看不出是什么了,只有一颗珠子完好无损。 这珠子是天蓝色的,擦干净后纯净透亮,隐约有一些光华闪动,但并不明显。 齐鹜飞研究了半天,也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他把珠子收起来,然后去拿那把短剑。 咦! 齐鹜飞轻轻惊呼了一声。 这把短剑不过二尺来长,却十分沉重,怕不有上百斤,不知什么材料做的。 齐鹜飞把短剑拿起来擦拭干净,仔细去看,剑身通体黝黑,上面爬满了暗紫色的斑驳锈迹。 难道是玄铁? 齐鹜飞记得《仙法入门》里介绍世间各种炼器材料的时候曾讲到过玄铁。 玄铁色黑而重,刚而韧,是锻造刀剑兵器的好材料,在上古时期十分常见。 但要让玄铁生锈,这得放在这里多少年了? 玄铁的氧化速度非常慢,有“万年一层锈”的说法。 按照这把剑的锈迹厚度,最起码放在这里10万年了吧。 难道这家伙是10万年前的上古修士? 齐鹜飞再次审视起面前的这具白骨来。 仔细看时,白骨上面有许多轻微的裂纹,几乎遍及全身。 如果不是后期地质运动把它震碎了的话,那就说明他生前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刚才用见龙在田术观察的时候,整团光芒就是一个人的形状,也就是说这里有价值的并不仅仅是这把玄铁短剑和那颗不知来历的珠子,还有这具白骨。 齐鹜飞捏住一截指骨拿起来,以神识仔细感应,发现这骨头细致紧密,表面光滑,其中还凝结着此人生前的精气。 把这些骨头磨成粉,就是炼制法宝的极佳辅助材料。 而这具人骨如此完整,如果拿回去细细研究,从他的骨骼纹理和其中凝结的精气中,甚至有可能倒推出此人生前修行的功法。 虽说这骨头和佛骨舍利没法比,但也已经是极其难得的好东西了。 齐鹜飞判断此人生前最少也已经是七品天仙的修为了。 七品天仙、玄铁宝剑、十万年前……麒麟山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齐鹜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指骨放了回去。 人死为大,不管当初发生了什么,人家已经好好地躺在这里不知多少万年,你还把人家挖出来挫骨扬灰,那就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他把玄铁剑和珠子收进了镜子里,然后站起来对着白骨深深鞠了一躬,说: “想必前辈也不愿意看到玄铁生锈、明珠蒙尘,这短剑和珠子我就拿走了。将来若回麒麟山,一定给前辈上香烧纸。” 说罢飘身而起,回到地面,轻轻一挥手,把刚才挖起来的泥土重新填埋回去。又默念驱风咒,平地里再起旋风,把那个大落叶堆中的树叶回了山沟里。 他指挥着旋风在附近地面来回刮了一阵,直到一切都恢复自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齐鹜飞默默记住了这里的地形位置,然后开启见龙在田,驾驶承影剑在麒麟山中低空飞行。 然而此后他却再也没有人发现什么宝物。 想想也是,端木家族在麒麟山寻找金圣宫娘娘的遗物那么多年,山里真要有什么宝物,想必也早就被他们挖走了。 寻宝什么的,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能找到一位十万年前修士的骸骨,已经算是运气爆炸了。 最重要的是找到麒麟蛋。 那可是价值一颗避水珠外加十万金币的好东西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紫竹石林 见龙在田的感应范围并不太远,而麒麟山又实在太大,要想搜遍整座山而无遗漏,没个两三天是不可能的。 齐鹜飞响起小鬼元小宝说起过他见到过紫竹石,好像是在一个湖的湖边。 他便加快了飞行速度,绕着前山后山,专门往寻找有水的地方。 连续经过几个颇大的湖面,都没有在神识中感应到宝物散发的光芒,也没有在湖边看到刻有紫色竹纹的石头。 齐鹜飞有点气馁,想着如果再找不到就算了,随便找个地方布个阵法,引诱图拉翁进来就是了。 正在这时候,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光,就好像有车辆突然闪了一下远光灯,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擦,这么亮! 等他再去看的时候,那光忽然又灭了。 他循着那光的方向飞过去,听见前面有哗哗的水声。 再往前就看到了一条不大的瀑布,飞流而下,落到下面的湖中。 那湖很小,与其说是湖,还不如说是个水潭,比彩虹谷中的濯垢泉也大不了多少。 齐鹜飞从水潭上方往下看时,在潭水中看见了两个月亮的倒影。 他吓了一跳,以为出现了双月凌空的奇观。 抬头往天空一看,天上分明只有一个月亮。 再往潭水中看,还是有两个月亮。 只是其中一个是月亮在水中的倒影,另一个却是神识中感应到的一团灵光。 这灵光形似椭球,毛茸茸的,加上水光波动,看起来就像月亮似的。 就在此时,那灵光的亮度猛然增加,一闪而灭,和刚才那闪光一样,仿佛水下有人开着车,打了一下远光。 齐鹜飞收了见龙在田术。 潭水中只剩下了一个月亮的倒影。 果然,不用见龙在田术,不要说肉眼,连神识感应也是感觉不到那团灵光的存在的。 他再次默念见龙在田,灵光便出现在神识中。 大约每隔十秒钟左右,那团灵光便闪一下,仿佛是一种有节奏的呼吸一般。 齐鹜飞看见潭中央有几块石头,便收起承影剑,落到水潭之中踏波而行,来到潭心。 湖面的石头共有五块,四方各一块略小,中间稍大的一块上有一个竹子样的图案,仿佛是用刀刻上去的一般,经过常年水流的冲蚀,石头已经变得十分光滑,但这图案却依然栩栩如生。 齐鹜飞伸手在图案上摸了摸,并未摸出什么异常。 那发光的东西就在湖底深处,加上这紫竹石,这里应该就是蛇妖所讲的紫竹林没错了。 这五块石头可能是个机关,或者是某个阵法的阵眼。 他回到岸边走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又钻到瀑布后面去看。 前世的他喜欢看,中获得奇遇之地不是悬崖之下,就是瀑布之后。 包括传说中孙悟空的老巢花果山水帘洞,不也是藏在一条水瀑后面吗? 但事实让齐鹜飞失望了。 这条瀑布的后面什么也没有,只有被水流冲的干干净净的光秃秃的石壁。 只能到水底下去看看了。 齐鹜飞念动避水咒,跳入了水中。 这水潭看似不大却很深,向下潜了十多米还不见底。 避水咒消耗法力极大,越到水深处消耗的越快。 这时候他就想起了图拉翁邮件里提到的避水珠。 要是有了避水珠,潜水的时候就不需要额外法力消耗了,即便是深海龙宫也去得。 又往下潜了一阵,就到了潭水底部。 齐鹜飞终于知道什么那些石头为什么叫紫竹石,而蛇妖又为什么说这里是紫竹林了。 刚才在水面看到的那五块石头,深入水下,一直到潭底,下粗上细,看上去就是从潭底生出的五根长长的石笋。 而潭底还有许多这样的石笋,只不过没有那五根那么长,所以并未露出水面,有的甚至不到一人高,还有一些已经倒掉了。 齐鹜飞从那几根断掉的石笋根部去看,发现这些石笋并不是简单的石头,他们里面是中空的,一节一节,真的像竹子一样。 他感觉这些石笋的布置并不简单,像是一个阵法,但是阵型已经被打乱了,是个残阵。 潭水十分清澈,从潭底向上看,隐约可以看见星月之光,而那瀑布飞流而下砸在水面,荡起粼粼波纹,恍如天波荡漾。 神识中那团灵光还在闪耀,仿佛在地底深处,又仿佛是在另一个空间,叫你能感觉得到,却永远摸不到它。 齐鹜飞朝着它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根石笋,发现那里有一块石头与众不同,周围的石头都是笋状,只有那块石头,它是个馒头状,像一个小坟包,就差在前面立块碑了。 神识中那团灵光的来源就在这块石头底下。 此时即便不用见龙在田,仅仅用平常的神识感应,没有了潭水的阻隔也能感应到这里有一丝轻微的灵气波动。 齐鹜飞能感觉到这一丝波动之中有着生生不息的生气,只是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 他走到石头前面,把手按在上面,试着用力去推。 但就在发力的一瞬间,他胸前的镜子猛的颤动起来,神识中感应到一股强烈的危险。 他感觉到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把剑正指着他,随时能给他带来致命一击。 齐鹜飞连忙收回手,往四周看了看,潭水清澈宁静,一切都并无异样。 他再次把手放到石头上又试了一次,手上比刚才多加了一分力道,胸前的镜子又猛烈的颤起来,危险的感觉更加强烈。 他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去推开前面那块石头,而是为了确认那些危险到底来自何方,以及危险的程度和破解的方法。 经过几次试探以后,齐鹜飞大约心中有数了,他把手放在石头上,控制好力量,往前一推。 这力量刚好可以让石头微动却不足以把它移开。 镜子猛烈的颤动,危险的感觉愈加强烈。 因为有了准备,他手上发力的同时,身形就已经向旁边跃开去,与此同时,口中默念潜龙勿用,让自己隐了身。 他看到周围的石笋的竹节上发出了几道剑影,朝他刚才所在的方位疾射而至。 凌厉的杀气在水底无声地穿梭,而潭水却依然幽静。 齐鹜飞暗道一声庆幸。 幸亏控制好发力,如果全力去推这块石头的话,估计就会全面引动阵法,到时候万箭齐发,在几十米深的水底怎么躲都躲不过。 从那几道剑影的杀气来看,攻击力不弱,而且这剑气只是旁边几根矮小的石笋发出来的,如果中间那五只长笋发出剑气,不知其威力又有多大。 第一百四十四章、 破阵(为恒沣白银盟加更3/10) 齐鹜飞浮出水面,先把法力恢复满,然后坐在石头上静静的思考。 湖底的紫竹林明显是一个阵法。 他自认对阵法颇有研究。 在黄花观修行二十余年,除了基础道法,学的最多的就是占卜和阵法。 齐鹜飞一边观察着湖面,一边仔细回忆湖底的石笋布局。 湖面上的五块石头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白色。 片刻之后他恍然有所悟,便重新潜入了湖底。 因为石头都在湖底,除了大小形状不同之外,很难用肉眼去区别其颜色,但当齐鹜飞将神识通过镜面去观察这些石头的时候,就看到石头呈现出了两种不同的颜色。 一种是完全的黑色,一种是带着点石灰白的灰白色。 他数了数,连同露出水面的那5根,白色石笋一共有25根,黑色石笋一共有30根。 他又试着推了推,发现除了中间那5根露出水面的石笋是推不动的,其他的石笋都可以移动。 齐鹜飞刚才已经想到了,这些石笋很可能是按河图洛书之数排列的阵法。 河图得数55,洛书得数45,这里有55根石笋,所以应该是河图阵。 中间5根石笋不能动,并且露出水面朝向天空,象征着五星。 五星在天,每星各行七十二天,合周天三百六十度。 潭底四方各成数: 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一六共宗,居北方。 因此齐鹜飞便把一根白色石笋和六根黑色石笋推到潭底的北边。 地二生火,天七成之,二七同道,居南方。 齐鹜飞又把两根黑色石笋和七根白色石笋推到潭底的南边。 天三生木,地八成之,三八为朋,居东方。 齐鹜飞把三根白色石笋和八根黑色石笋推到东边方位上。 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四九为友,居西方。 齐鹜飞把四根黑色石笋和九根白色石笋推到西边的方位上。 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五十同途,居中央。 因为中间已经有五根白色石笋,且不能移动,所以齐鹜飞便把剩下的十根黑色石笋全部推到这五根石笋周围。 他在移动这些石笋的时候,潭底的水流一直在发生变化。 随着他移动的石头越来越多,潭底的水流也越来越急,当他放好最后一块石头的时候,潭水忽然之间哗地一下如潮水般四散褪去。 四面形成四堵高高的水墙,月影星光便一起落下来,落在了齐鹜飞身上。 他看见一支支竹笋从地上冒出来,很快就长成了一片紫色的竹林。 清风吹来,竹影摇曳。 竹笋还在不停地长出来,竹林的面积在不断地扩大,四面水墙不停地向后退去。 齐鹜飞一纵身,飞上竹梢。 从高处望去,竹林一望无际。 水墙退到天边,化作了一片汪洋。 天地之间有五十五根擎天巨柱,星缀其上,月行其间。 齐鹜飞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而是幻境。 他刚才虽然以河图之数化解了紫竹石阵的杀机,但还没有完全破解阵法,让自己陷入了竹海幻境之中。 南海紫竹,果然神奇。 布下此阵的人,更是奇人。 齐鹜飞落到地面,漫步在竹林中,思考如何破解此阵。 河图与洛书并称,二者常常配合使用。 一般而言,河图为常,洛书为变,河图为体,洛书为用,但综其万变不离五行生克之理。 齐鹜飞决定,试着把河图变成洛书之阵。 所谓洛书,就是将1、2、3、4、5、6、7、8、9这九个数字,放入九宫格中,三纵三横两斜线上,所有的数字相加都要等于15。 洛书口诀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五居中宫。 知晓其中的奥秘,变动此阵便不难。 此时,竹林如海,洋洋无边,五十五根石笋也化成了参天巨柱,分居四方,用手去移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但既然这是幻境,自然也可以动用精神的力量。 齐鹜飞以神识锁定远方天柱,缓缓移动它们,动阵型变化。 原先河图中的阳数一、三、五不变,七、九互换,阴数二、四、六、八则飞向四隅。 如此,洛数已成,两阵互换。 但河图之数55,五和十在中间,而洛书用数45,中宫只有五,没有十。 也就是说,要完成变阵,得想办法把围绕在中间五根柱上周围的十根阴柱给处理掉。 齐鹜飞想了想,从河图到洛书,是先天到后天,而洛书错中有综,乃后天返先天之道。中宫虽然只有五数,却并不是没有十,只是十为大成之数,无处不在了。 他便以神识,将那十根巨柱移到天边,沉入海中。 海潮便汹涌地涨上来,哗一下漫过了紫竹林,漫到了齐鹜飞的脚边,没过了他的头顶。 齐鹜飞发现自己又站在了潭水之中,一切恢复了原样。 阵法已破。 他再次走到那块好像小坟包的半圆形石头前,伸手轻轻一推。 这一次,镜子没有发出预警,神识也没有感应到危险。 石头被推开了,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可以看到向下的石砌的台阶。 然而奇怪的是,潭水流到此处,却并不会流下去,仿佛上面盖着一块透明的玻璃。 齐鹜飞知道,这不是玻璃,而是一个结界,隔断了上下两边空间的联系。 仙人修行经常以结界隔断空间,一方面为了清静,另一方面也是锁住灵气。 很多大派宗门隐藏在结界之中,不知道的人即便到了那里也找不到入口。 世人只知有蜀山,却找不到蜀山派的大门; 只知有王屋山,却找不到王屋洞天的所在。 最大的结界自然是三界之分界。 天庭在天,并不是你向上一直飞就能到的,若不知其结界所在,不知穿越结界的法门,你就是以百倍光速,穿越亿万星系,也到不了南天门。 结界通常也和阵法有关。 这紫竹林的阵法已破,剩下的结界要穿越过去也就不难了。 齐鹜飞以法力护不住自身,纵身一跃,跳入了洞穴之中。 穿过结界之时,身边一阵光影恍惚,接着,就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这是一条蜿蜒向下的石阶小路,陡峭而狭窄。 曲曲折折经过数道弯,齐鹜飞感觉至少深入地下几百米了,脚下依然深不见底。 又曲曲折折地走了很久,石阶才开始变得宽而平整,到后面已经没有人造的石阶,而变成了天然的岩石。 接着,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处宽大的地下洞穴。 在洞穴靠里的石壁正中,有一块石台,台上放着一颗暗褐色的椭圆形石球,球面斑驳,有点像博物馆里的化石恐龙蛋。 这就是麒麟蛋吗? 齐鹜飞觉得自己至少深入地下千米之深了。 麒麟蛋放在这么深的地方,见龙在田再神奇,神识放不到地下这么深的地方,刚才又是怎么查探到的? 他回头朝上一看,水波粼粼,月影星光,就在他的头顶。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万麟冢 麒麟蛋呈椭圆形,大约一个橄榄球大小,比橄榄球更圆一点。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看到它的时候,想到的却是一个……储蓄罐? 如果在上面开个口子,往里面塞硬币,应该能塞不少。 但是他知道,这东西的真正价值,可不是能用硬币来衡量的,哪怕是金币。 麒麟蛋的外壳斑驳石化,用肉眼看,就如一块普通的石头。 以神识探入其中,能感受到蓬勃的生机和浓郁的灵气。 放在地下这么多年,居然还有活性,真是不可思议! 只是这厚厚的蛋壳似有防止灵气外溢之效,也挡住了神识,无法看清内部的究竟。 为了确认,齐鹜飞再次念动“见龙在田”。 咒语起效之时,眼中所见,那颗蛋就变得流光溢彩,蛋壳如琉璃,内有五彩华光流动不止。 每隔十秒左右,整个蛋就会发出一阵炫目的白光。 齐鹜飞观察了一会儿,确认这间歇性的光芒与它下面的石台有关,仿佛那是一个什么装置,正在给它供应能量。 他这才注意到,石台下的地底深处,有一大片朦朦胧胧的亮光,刚才因为注意力全在蛋上而忽略了。 原来地下还有东西! 神识中这些光芒的强度不高,但数量十分多,覆盖的面积极大,仿佛整座麒麟山的山腹都被挖空了,埋着无数宝藏。 齐鹜飞感觉这下大发了! 这么多,哪怕不是法宝灵物,只是世间普通的财帛,那也几辈子花不完了。 齐鹜飞走到麒麟蛋前,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蛋的周围没有阵法机关,才小心翼翼地把麒麟蛋从石台上取下来。 他原本以为这石台里面是中空的,就像那紫竹石笋一样,从地下长出,所以才能给麒麟蛋供应能量。 但当他拿起麒麟蛋的那一瞬间,身体忽然触电一般,有一股奇怪的气息从脚下传来,穿过他的身体经络,传到了手里的蛋上面。 接着,蛋就发出了炫目的白光。 这气息说能量不像能量,说灵气不像灵气,倒是有点像魂力一类的东西,但又有所不同。 原来是麒麟蛋和这地下的东西具有自然感应的能力。 齐鹜飞感觉浑身难受,连忙把麒麟蛋塞进了镜子里。 眼前的石台既不中空,也无奇特之处,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他试着推开石台,果然出现了一条向下的通道。 齐鹜飞钻进去,往下走了一段,通道就变宽了,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溶洞。 这溶洞四面和顶都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中间立着一块一人多高的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大字: 万·麟·冢 齐鹜飞转到碑的背面,看见上面刻着几行诗: 万劫之初有瑞种 当年敢与天争雄 此身一战族尽灭 傲骨长埋荒冢中 诗行的左侧是落款:赛太岁立 万麟冢……难道这是一块墓碑? 带着疑惑,齐鹜飞继续往前走。 出了溶洞,则是一个更大的溶洞,而溶洞中的景象,则彻底把齐鹜飞给惊呆了。 洞里密密麻麻堆满了森森白骨。 从骨架来看,这是一种体型庞大的四足动物,头生双角,足有蹄,其中少数还有翼骨。 齐鹜飞缓缓前行,小心地从白骨间穿过。 这些骨架看似完整,但大部分都有伤痕,有的肢角断裂,有的肋骨塌陷,有的脊椎折断,有的头骨粉碎…… 他蹲下来,仔细查看其中一具骨架上的伤口。 这一具尸骨,从肩部到肋骨到后肢,整齐地裂开,骨头断开的切口平整,似乎是被什么锋利的武器或者剑气所伤,竟一剑将它几乎劈成了两半。 齐鹜飞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时不时蹲下来看看。 穿过溶洞后,又是一个溶洞,只是比先前那个小些,里面依然堆满了森森白骨。 这里溶洞的结构和獬豸洞有点像,也是洞中有洞,大洞连着小洞。 齐鹜飞连续穿过几个大小不同的溶洞,洞中景象几乎一模一样,全都堆满了尸骨。 真是万麟冢啊! 这麒麟山当年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麒麟死在这里? 齐鹜飞疑惑重重,转了一圈,退出了溶洞,回到赛太岁刻的石碑前。 “……此身一战族尽灭,傲骨长埋荒冢中……” 他轻轻念着碑上的诗行。 什么样的战争能让麒麟灭族呢? 他倒是也听说过鸿蒙开辟以来曾有无数次洪荒大战,妖族没落后几番争命,却始终不得翻身。 据说人族大兴以后,龙潜海底,凤凰和麒麟被困凤麟洲内不得出来。 如果麒麟已经族灭,那凤麟洲的传说难道是假的? 看来赛太岁当年来麒麟山,绝不是为了下界为妖享受一下山大王的福利那么简单。 他很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麒麟冢,或者是为了那枚麒麟蛋而来。孵化麒麟蛋,就等于是保住了麒麟一族的血脉。 他捉金圣宫娘娘恐怕也不是为了娶回来当什么压寨夫人。 赛太岁是金毛犼,犼与麒麟在基因上算是近亲。 他为了保住麒麟蛋的活性,便捉来金圣宫娘娘,与他精血结合,注入麒麟蛋中,保住了蛋的活性,以待其孵化。 如此看来,那位金圣宫娘娘也非一般人物,否则赛太岁别人不找,非要找王妃这种大人物,徒给自己惹麻烦。 也正因为金圣宫娘娘的身份,这计划最终让孙悟空给破坏了。 这么一想的话,当年孙悟空把獬豸洞给捣毁就显得很可疑了。 按理说,金圣宫娘娘已经救回,赛太岁也被观音收服,剩下的事情,就让国王派人处理就行了,孙悟空非要回去把洞捣毁,导致那蛇妖被杵烂了尾椎,而真正的獬豸洞从此深埋山中,一千多年没人发现。 这怎么看都有故意捣毁麒麟冢,防止麒麟蛋孵化的嫌疑。 还好赛太岁做了预防措施,压根没把麒麟蛋放在獬豸洞内,而且从南海搬来紫竹,布下了竹林大阵。 但孙悟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齐鹜飞越来越觉得西游那段往事扑朔迷离、恐怕不是取经那么简单了。 不过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太遥远,总不可能去普陀山找赛太岁或者去花果山找孙猴子问问。 对他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 赶紧捡几根麒麟骨头回去,这可是入药的好材料啊! 而且七毒养元丹需要龙骨,想必麒麟骨也是一样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七分人事,三分天意 有句话叫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前面在山沟里埋着的是人骨,他不取是对上古修士的尊重,现在溶洞中面对这么多麒麟骨,如果再一根不拿,那就显得自己太过迂腐和沙雕了。 齐鹜飞在溶洞中一边走一边捡骨头。 骨架完整的麒麟骨他不去动,专挑那些散落一边的碎骨头和断角。 这些骨角零零散散,根本不知道它们是从哪头麒麟身上掉下来的,也算是无主之物。 如果是活麒麟,或者刚死的麒麟,这些骨头和酒都是极其难得的宝物,但这么多麒麟显然是远古生物,经过了万年石化,这些骨角的效用已经大大减小,不太可能直接炼制法宝,不过依然是炼制丹药的极佳材料。 齐鹜飞捡了一些,但也没有捡太多。 他明白贪多必失,凡事适可而止的道理。 离开前,他在赛太岁立下的墓碑前轻轻鞠了一躬,默哀三分钟,以此悼念远古时代逝去的一个伟大种族。 退出溶洞,他把存放麒麟蛋的那块石台移回原位。 然后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些布阵材料,在石台周围布置了一个简单的阵法,彻底隐去了从地下万麟冢中透上来的万年魂气。 这样将来即使有人进来,也不会想到这下面还埋藏着成千上万的麒麟尸骨。 阵法布好后,他转身一跃,跳入了结界通道之中,很快就回到了竹石水潭。 齐鹜飞先把那块覆盖结界的半圆形大石头盖回原位。 他现在总算明白赛太岁为什么要在这里封盖这样一块石头了。 这石头看上去像个小坟丘,原来底下真的就是个坟墓。 原石复位后,齐鹜飞又推动周围那些石笋,把它们的顺序位置全部打乱,这样紫竹石河洛阵法又复原了。 他现在有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把图拉翁带到这里,这座水潭和这些紫竹石,必能让图拉翁深信不疑麒麟蛋的存在,从而放松警惕。 而且这个河洛阵比起鹜飞自己布置的阵要好得多。 只要触发竹影剑气,以河洛大阵的威力,不说杀死图拉翁,至少能把他的元气盾破坏掉。 只要破掉先觉元气盾,再消耗掉他一定的法力,齐鹜飞就可以在旁边伺机而动,等待绝杀的机会。 他有承影剑和元亨利贞两大杀招,应该有机会杀掉图拉翁。 这个计划当中不完美的地方有三点。 一是这些紫竹石有几根已经断了,导致整个河洛大阵有些残破,阵法的威力也必然小了很多。 二是此阵布置在潭底,离水面几十米深,不知道昼夜交替之时,承影剑的杀剑诀能不能起效。 三是他不确定图拉翁懂不懂阵法。 齐鹜飞从来不敢高估自己,而低估了对手。 河洛大阵既然他能破,凭什么别人就不能破呢? 万一图拉翁也是精通阵法,那就不好办了。 虽说自己可以干扰他破阵,但不能触发阵法中的竹剑杀气,仅凭他自己要干掉图拉翁的成功率极低。 他是绝不会冒这样的风险的。 齐鹜飞在水底的石头间转来转去,思考着如何弥补这个计划中的缺陷。 他想到河图洛书,数分阴阳,要想破解此阵,把紫竹石移到正确的位置上,就像把围棋子放在棋盘正确的点上一样,首先你要知道这些棋子是黑是白。 自己是借助了镜子观照才看到这些紫竹石有黑白之分。 不管图拉翁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手段,但他刚下来的时候肯定是用神识直接观察的,而据齐鹜飞判断,仅凭神识是无法直接区分这些紫竹石的阴阳黑白的。 他想了想,就把身上带来的所有的阵法材料,全部拿了出来。 先从中找出神识感应阴性最强的材料,将其磨成粉末,分成30份,随便找了30根柱子,将这些粉末抹在紫竹石表面,又以法力透入其内,使其不至于被水流冲掉。 再找到神识感应中阳性最强的材料,同样磨成粉末,分成25份,渗入剩下的25根柱子内。 这样一来,紫竹石的阴阳就全被打乱了。 以神识去感应时,就会误把这些粉末材料的阴阳当作紫竹石本身的阴阳,或者当做布阵者特意设计的。 如果以此为依据,将紫竹石摆成河图,阵法不会被破,去推封盖石时依然会触发阵中杀机。 做完这些以后,齐鹜飞还觉得不够保险,便又在潭底布置了一个伪阵。 假设图拉翁按照错误的阵法去破阵,紫竹石顺序依然是乱的,所以潭底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很可能也会引起图拉翁的怀疑。 因为如果破阵成功,总会有一些征兆,就像刚才齐鹜飞破了河图镇以后,就进入了竹海幻境一样。 什么变化都没有,也往往意味着破阵的方向不对。 现在齐鹜飞布置的这个伪阵,触发机制就是紫竹石笋按照被齐鹜飞打乱的阴阳顺序去排成假河图阵。 这个伪阵法触发后不会伤人,而是会在那块圆形封盖石周围卷起水浪,看上去就像这里危机已经解除,机关可以打开了似的。 同时其鹜飞又在旁边布置了一个小阵。 这个小阵是给他自己用的,目的是防止图拉翁生性多疑,自己不去推封盖时,而让齐鹜飞去推。 以图拉翁的性格,这样做的概率很大。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齐鹜飞就走上去推石头,无需发力,只要先触发这个小阵,他就会被阵法激起的瑞流卷走,然后趁机隐身。 这样消失在图拉翁面前就更显得自然,而不会引起怀疑,同时也自然减轻了图拉翁对他的防备心理。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带来的那么多阵法材料几乎都用完了。 齐鹜飞看着有点心疼。 好在今天已经得到了不少好东西,光那一把玄铁剑就应该抵得上这些阵法材料的价值了。 还有那颗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珠子,以及那么多麟骨和麟角。 只要计划成功,除去一大患,一切都值了。 再说,图拉翁身上总该有点好东西吧…… 收起剩下的那一点阵法材料,齐鹜飞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洞,才浮上水面。 上了岸后他又绕着水潭走了好几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又看,生怕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最后,齐鹜飞以法力烘干湖心石上的水渍,又把湖边被他踩踏过的每一根小草都恢复原样。 消除一切痕迹后,齐鹜飞离开水潭,找到一个僻静之处恢复法力,隐去身形,片刻后又回到水潭边,在那里默默的等了一个小时,观察是否有人在附近窥探,自己刚才所做的一切有没有被人发现。 确信今晚之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后,他仰头望天,此时月影西斜,已是凌晨时分,再过一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有些事情只能尽七分人事,剩下三分就要看天意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差距(为恒沣白银盟加更4/10) 齐鹜飞驾起承影剑,贴着山脊线极速飞离,在天亮前赶回了纳兰城。 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城市的街道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人在忙碌。环卫工人们扫着大街,卖早餐的小贩们推着餐车,有些小街上的店铺已经拉起了卷闸门开始招呼客人。 金圣宫大酒店好像一个华丽的贵妇,在迷蒙的晨雾中半睡半醒。 晨曦的微光透过酒店大门前的一株古老的大树,落在一个男子身上。 男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张嘴打了个哈欠,但他的眼睛却始终盯着酒店大门的方向。 一个长发小青年正从不远处的马路上横穿而过。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他手按在隔离带上,轻轻一跃就翻了过去。 小青年来到大树下,跟男子打了个招呼,把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给他。 “二饼哥,给你带的早餐。” “嗯,谢啦。”树下的男子说,“那我先吃东西,你替我盯一会儿。” “得嘞!”小青年仿佛受了赏识般答应一声,“二饼哥你慢慢吃,这里交给我。” 二饼说:“一会儿你再去买点,给阿峰也送份进去。” “峰哥还在大堂呢?” “你傻呀,在大堂里盯一晚,傻子都看出来了!他在监控室呢。” 小青年哦了一声,又抱怨道:“这天都快亮了,我们到底要盯到什么时候?”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大让盯着就盯着呗,盯到太阳熄火也得盯啊!”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谁知道呢!财神让盯的,连板哥都不敢问,你敢问呐?” …… 齐鹜飞从他们身边经过,听了一会儿他们的对话,笑着走开了。 他进了金圣宫大酒店,拐到监控室,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保安,另一个显然不是酒店的人。 两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的朝监控屏幕看一眼。 齐鹜飞觉得酒店的管理有点松散,照理说像这种级别的酒店,监控室是不允许人随便进去的,何况还在里面呆了一整晚。 看样子这个以麻将牌命名的组织势力不小,能够渗透到端木家投资的具有半官方背景的酒店里。 这位财神爷还是有点能量的。 齐鹜飞决定,必须把这个人挖出来,否则以后在纳兰城做事贼不方便。 他转了一圈又从酒店里出来,来到侧面的老街。 清晨的老街很冷清,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几间早餐铺子已经开了,两个年轻人坐在其中一家店门口吃着早饭,眼睛却始终盯着斜对面金圣宫大酒店三楼的一间窗户。 齐鹜飞从他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风,吹起几滴馄饨碗里的辣油,溅到他们的眼睛里。 两个人同时哎呀一声叫,一边互相指责,一边去揉眼睛。 齐鹜飞趁这个机会悄然飘进了自己房间的窗户。 房间内一切如常,没有任何变化,显然没人知道他已经出去了一夜。 齐鹜飞看看时间还早,便决定补个觉。 去浴室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 房间里布置了两个阵法,外面还有四个人帮他盯着,简直太有安全感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钟。 后街上的两个人还在那里盯着。 齐鹜飞一把拉开窗帘,阳光便哗地照进来。 后街上一直盯着他窗户看的两个人便猛的缩了一下头,假装在那里闲逛。 齐鹜飞在窗口伸了个懒腰,故意让他们看见自己,然后才转身换好衣服下楼。 他先去酒店餐厅吃自助早餐,但是刷卡的时候,人家说他这个是特惠房,不包含早餐。 齐鹜飞就到前台理论。 他是城隍司的人,金圣宫大酒店和城隍司是有协议的,按照协议规定,无论他住什么样的房间都可以在酒店里享用免费早餐。 酒店以前大概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哪有城隍司的人过来住这种特惠中的特惠房的! 前台只好给他补了一张早餐券。 齐鹜飞说我定了半个月的房间,房费都付了,你应该给我十五张早餐券,省得我以后每天都过来问你要。 酒店前台不知道该不该给,询问了经理,最后还是无奈地给了他十五张早餐券。 齐鹜飞带着早餐券,心满意足地去了餐厅。 虽然这时候早餐时间已经快要结束了,剩下的几乎都是残羹冷炙,但他还是吃得很开心。 现在物价那么贵,到外面随便吃个早饭,怎么着也要花个10块8块的。 十五天免费早餐,就相当于省下了一百多块牛币呢! 而且这个时间点吃,吃得饱一点,连中饭都能省了。 反正房费这么贵,不吃白不吃。 这么想着,他就又多吃了两块面包,三个茶叶蛋,四块烤翅中,一根煎羊排。 临走的时候趁人不注意,又丢了三个肉包和两个粽子在自己的储物包里,万一等会中午饿了可以吃。 什么,你说素质? 在五星级酒店要讲什么素质? 街边小吃店才是真正体现素质的地方,吃着麻辣烫还能风度翩翩,那才叫素质! 吃饱喝足,齐鹜飞捧着鼓胀的肚皮,离开金圣宫大酒店,在门口叫了个出租车直奔纳兰城的城隍庙而去。 上车之前,他看见一直盯着他的二饼,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二饼看见他上了出租车,脸上的表情就像送走了瘟神一般的轻松。 …… 纳兰城的城隍庙格局就比虹谷县的城隍庙大多了,游客香客也多,进门的门票也贵。 齐鹜飞原本是想从前门进去的,但是一问门票居然要50块,立刻就打消了这个主意。 虹谷县城隍庙的门票才5块,你特么居然收50,整整十倍啊! 你纳兰城是朱紫国的国都就了不起啊? 不就是房价贵点吗! 敢收十倍的门票,你的居民消费水平、人均可支配收入有虹谷县的十倍了吗? 齐鹜飞抱怨着来到城隍庙的后门,那里竖着“工作人员出入口,游客请走南门”的牌子。 他向保安出示了工作证,说明来意。 保安给治安处打了个电话,然后让齐鹜飞做好登记,就放他进去了。 齐鹜飞按照保安的指示来到城隍庙边厢,又几经询问,才终于找到治安处的办公楼,却没能直接到游景辉的办公室去见他,而是被人带着来到了一间小型会客室。 那人给他泡了一杯茶,也不说游景辉什么时候来见他,便走开了。 齐鹜飞在里面坐了半个小时,也不见有人来理他。 他不禁感慨,同样都是城隍司,这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不着急 齐鹜飞不相信这是纳兰城城隍司的待客之道,无非是因为自己是虹谷县来的,级别又低,故意刁难一下而已。 当然,这未必是游景辉的意思,多半是底下人员自作主张。 但上有所好,下必效焉,要是上面的领导不喜欢,下面的人敢这么干才怪。 他一个人坐在会客室里,慢悠悠地喝着水,也不着急。 遇上这种事情,千万不能急躁。你一急躁,就正中人家的下怀。人家就等着你急,等着你犯错,等着看你的笑话。 你若不急,他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反正今天没有别的安排,有的是时间,一会儿拖到了饭点上,看你们给不给我安排饭。 当然,他们要是够狠,就饭也不安排,一直这样撂着,不闻不问,饿你一顿,下午再来处理你的事。 你还不能问,不能发火。问了就成了要饭的,火了就是政治素养太低。 事后你要是回去告状,领导多半也不会为你出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即使领导替你出头,这边顶多说一句当时太忙,底下人不会办事,一个哈哈也过去了。 谁还真把你一个底层小科员当回事啊! 何况你还是个临时工。 但齐鹜飞是有备而来的。 两世为人,还能被你们这点小伎俩给难住了? 又坐了差不多个把小时,依然没人管他。 还真打算饿我一顿啊! 齐鹜飞看看再不主动点,饭点就过了,食堂都要关门了。 他就打开背包,把从酒店餐厅顺手拿的包子和粽子拿出来,在会客室里大模大样地吃起来。 他知道这里有监控,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人家眼里。 水杯里的水喝完了,有点干,齐鹜飞就起身去找水。 房间里有饮水机,他假装没看见,一手拿着半个咬过的包子,一手拿着水杯,出了会客室的门,拐到旁边一间办公室,看见门口挂着“综合一科”的牌子。 果然比虹谷县城隍司气派多了,搞这么多科室,也不知道干嘛用的。 他敲了敲门进去,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别的位置都空着,大概都吃饭去了。 女人见他脸生,但一手包子一手杯子的,又不像是外面来的,倒像是司里的老油条,不知道他进来要干嘛,就问:“你找谁?” 齐鹜飞笑嘻嘻的,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说:“没水了,借口水喝。” 女人指了指角落里的饮水机说:“那里有水。” 齐鹜飞哦了一声,过去接水,一边又自来熟地问:“这么上进啊,大家都去吃饭了,你还不去?一会儿食堂可没菜了哦。” 女人说:“唉,我要减肥。” 齐鹜飞说:“小姐姐这么瘦了,还减肥啊,是想去天上抢仙女的饭碗吧!” 女人笑道:“哪有瘦,最近在家里待多了,胖了好几斤呢。” 齐鹜飞望见她桌上泡着咖啡,就问:“你这咖啡好香,能给我来点吗?喝白开水太没味儿了。” 女人说:“你们男人不都喜欢喝茶吗?这也不是什么好咖啡,就是普通的鸟屎牌的。” 齐鹜飞说:“啥屎都行,总比喝白开水强。” 女人就扔了一小包咖啡过来。 齐鹜飞接过咖啡,冷不丁地就问:“游处长办公室在哪儿?” 女人下意识地说:“过道尽头第二间。咦?……”她忽然反应过来,“你不是司里的?” 齐鹜飞扬了扬手里的咖啡说:“谢谢你的鸟屎!” 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齐鹜飞沿着过道走到尽头第二间,看到房门口挂着“处长室”的牌子。 他估摸着游景辉这会儿如果没有去开会什么的,应该还在办公室。 一般这种级别的领导不会和员工一起扎着堆去吃饭。而且据刘通说,游景辉的性格和甘鹏飞有点像,甘鹏飞是个工作狂,吃饭向来比别人晚,吃得却比别人快,这时候肯定还在办公室里处理公文。 齐鹜飞轻轻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人喊请进。 他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游景辉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办公。 游景辉可能没认出齐鹜飞,但又觉得他眼熟,以为是司里其他部门的人员,就问:“你有什么事?” 齐鹜飞也假装不认识游景辉,举着手里的水杯和馒头,说:“吃馒头……噎着了,想找人讨口水喝,好像都去吃饭了,就你这还有人。真敬业哈,值得学习,值得学习! 游景辉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发怒,抬手指了指墙边的饮水机。 齐鹜飞说声谢谢,就走过去接水。 这时候游景辉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一会儿,忽然抬头盯着齐鹜飞看,问道:“你是虹谷县来的?” 齐鹜飞猜测那个电话不是监控室打过来的,就是监控室向上面汇报后,别的领导打过来的。 他点点头说:“是啊,我是过来办事的。” 游景辉说:“我认识你,你叫齐鹜飞,我们见过面。” 齐鹜飞这才转过脸去,假装很认真的去看游景辉的脸,然后哎呀一声叫,说: “这不是游处长吗?哎呀,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只顾着找水喝,也没敢看领导的脸,没想到就误打误撞进了您的办公室。” 游景辉说:“既然来了就坐下吧,你们甘处长给我打过电话。” 又看着他手里的馒头问,“你这是……?” 齐鹜飞连忙把剩下的小半个馒头塞到嘴里,在身上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一副乡巴佬进城的样子,说: “早上光顾着要来见您,急急忙忙的,早饭也没吃饱就过来了。他们说你很忙,让我在那边等着。我等了一上午,实在有点饿了,看看也到饭点儿了,正好身上还有早上没吃完的早饭,就拿出来吃了。这不是口渴了,过来找口水喝嘛,谁知道正好遇上你了捏!” 游景辉的脸当时就沉了下来,拿起桌上电话说道:“梁明你过来一下。” 不到两分钟,一个三十多岁看上去挺干练的男人敲门进来,问道:“游处长,您找我?” 游景辉指着齐鹜飞问梁明:“这是怎么回事?让客人在会客室里等一上午,吃自己带来的馒头,我们城隍司什么时候这么穷了?待客之道还懂不懂?” 第一百四十九章、 恭敬不如从命 梁明看了齐鹜飞一眼,一脸冤枉道:“这我可真不知道啊,这位兄弟是……?” 齐鹜飞自我介绍道:“哦,我是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的,我叫齐鹜飞,奉甘处长之命来找游处长办事的。” 梁明说:“呦,那大家都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我叫梁明,是治安处的文书。” 说着就伸出手和齐鹜飞热情地握了握。 游景辉说:“你先带小齐去吃饭,有什么事情吃完饭再谈。接待处的人要好好批评批评,这个月的奖金全都扣掉。这种事情要是传出去,我们城隍司的脸往哪放?” 齐鹜飞心里明白,扣奖金什么的,是说给他听的。 所谓这种事情传出去,他不出去说,怎么传出去? 梁明有些为难地说:“他们也是一时疏忽吧,主要是最近太忙了,这种事谁会故意的呢,对吧小齐?” 齐鹜飞进来之前,保安是给治安打电话确认过的,何况他在这里已经等了近两个小时,要说游景辉不知道,他信,但要说梁明不知道,他是不相信的。 在城隍司,文书这个职位太特殊了,基本上跟领导有关的接待工作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不过齐鹜飞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游景辉给了台阶,这会儿也就没必要再咄咄逼人了。 他说:“是啊,一场误会而已,奖金就别扣了吧,大家都不容易。” 游景辉似乎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大概是怕被甘鹏飞知道,将来秋后算账,自己在理上输了一筹,便沉着脸不说话。 梁明就做起了和事佬,一边向甘鹏飞保证这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一边过去搭着齐鹜飞的肩膀,说要为齐鹜飞接风洗尘,请他去吃饭。 齐鹜飞说:“领导都没去吃饭,还在这里加班加点工作,我怎么能先去吃饭呢!还是先办正事吧,办完了事,我心里踏实。” 梁明说:“我们游处长修为高深,不吃饭是常事,不用管他,我们去吃,今天我请客,我们到外面去吃,你一定得给我这个面子。” 一般人这时候肯定得客气客气,推辞一番。 但齐鹜飞是个老实人,实在人,就说: “既然梁文书这么说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但是现在我刚吃完包子,实在是太饱了,您真要请我吃饭,就请我吃晚饭吧。” 梁明一愣,盯着齐鹜飞看了三秒,也不知道眼前这个虹谷县来的小伙子到底是真愚笨,还是脸皮厚的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 “哈哈,行,那就请你吃晚饭。那……游处长,要不你们先谈工作,我先走了,有事随时叫我。” 游景辉说:“其实也没什么事,虹谷县出现魔孚,纳兰城自然要协助扩大调查,相关情况我已经跟甘处长说过了。小齐是来跟进这件事情的,以后就由梁明你负责和他对接吧,我们这边有什么进展,你随时跟小齐沟通。虹谷县那边需要我们配合的,我们尽量配合,我们需要虹谷县协助提供资料的,你也可以让小齐回去办。这样吧,晚饭你请他吃,中饭也不能不吃,中午你就带他到食堂对付一下,吃完以后,你去调阅案情资料给小齐看。晚上你再请他到外面吃顿好的。” 梁明说:“行,那就这么办。” 齐鹜飞很清楚,自己的级别太低,不可能得到对方的重视,游景辉作为治安处长,当然不会乐意跟他来探讨案情,能派个文书来和他对接,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不过他对游景辉的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在工作上识大体,不是那种背后使绊子的小人。 他说:“那就要麻烦梁文书了。” 梁明说:“不麻烦不麻烦,先不说那么多了,走走走,去食堂,先填填肚子。” 说着就把齐鹜飞拉去了城隍庙的食堂。 纳兰城城隍庙的食堂很大,一半对外开放,一半供内部使用,另外还有一个素菜馆,生意相当的好。 梁明带着齐鹜飞上了二楼,那里有许多小包厢,是专供领导吃饭的,但并不算给领导开小灶,因为吃的菜还是和员工一样的,隔成小包间只是为了相对清静,不受人打扰。 二人坐在包间里一边吃一边聊,除了工作,无非就是聊些人文历史,城市风光之类的。 梁明问齐鹜飞以前有没有来过纳兰城,去过哪些地方。 齐鹜飞说以前跟着师父来过,但真正一个人,这算是第一次来,没怎么玩过,连酒店后面的皇宫都还没去看过呢。 梁明哈哈笑道:“金圣宫可不是皇宫,那是以前金圣宫娘娘住的地方,只不过这位娘娘太有名了,而且这座宫殿保存得十分完好,以至于很多人搞不清楚,以为那就是就朱紫国王的皇宫,其实真正的皇宫啊,不在这里。 你从金圣宫往东,过了海榴亭,就到了紫云殿,那里才是以前王宫遗址。所谓的纳兰城啊,在以前的就是只宫城。 可惜几百年前一场国乱,让人一把火给烧了,残墙断垣,好不凄凉,只剩下了一座紫云殿。 这座紫云殿据说是因为当年的国王受唐僧师徒点化之后,一心向道,才特意建造的,千年间香火不断,自得上天护佑,才免遭火难。” 齐鹜飞笑道:“被唐僧师徒点化,那不是应该一心向佛吗?怎么就变成一心向道了呢?” 梁明说:“大概点化他的人主要是孙悟空吧,毕竟金圣宫娘娘也是他救回来的。孙悟空属于半路出家,出家之前可是齐天大圣啊!” 齐鹜飞说:“那也不应该一心向道,应该一心向妖才对。” 说完哈哈大笑。 梁明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聊了一阵,便熟络起来,说的话题也越来越无边无际,没有避讳。 梁明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本地特色,还是外邦菜?” 齐如飞说:“这里还有外邦菜呀?” 梁明说:“纳兰城自古便是帝王都会处、天府大京城,汇聚了天下名厨,别说西牛贺州,你就是想吃南赡部洲的名菜,也都能给你备齐了。” 齐鹜飞说:“我从小在山上长大,不讲究,吃什么随便就行,梁文书你看着安排吧。” “那行,那就我来安排了。话说回来,男人出门,吃什么不重要,舒服才是第一位的。”梁明朝齐鹜飞使了个男人都懂的眼色,“吃完晚饭,我带你去放松放松。” 齐鹜飞说:“那就不了吧,吃完饭我就回酒店休息了。过几天还要参加仙试,我这不得好好准备准备嘛!” 梁明说:“考试归考试,玩归玩嘛,你这是要升几品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我还没入品呢。” 第一百五十章、 两案关联(为恒沣白银盟加更5/10) 梁明一愣,说: “不会吧?兄弟,你别跟我开玩笑!没入品?你的事我可听说过,上次去麒麟山,诛杀花面狸和七品蛇妖的行动,你也参加了吧? 你要是没入品,你们虹谷县城隍司能放心大胆的让你参加这样的行动? 这次又让你一个人过来出差,还直接找我们游处长对接公务?” 齐鹜飞说:“不怕您笑话,我是真没入品,这是第一次来参加仙试。” 梁明看着齐鹜飞,重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小声问道: “我冒昧的揣测一下,你跟你们秦司长……是同门,还是亲戚?” 齐鹜飞笑着摇头道:“我从小就是孤儿,师承黄花观,师门中并无叔伯辈人。” “那就是……”梁明脸上露出一丝戏谑的表情,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捏在一起,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费了不少这个吧?” 齐鹜飞也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嘿嘿一笑。 梁明似乎明白了,说:“各有各的道。那我晚上就不给你作特别安排了,祝你仙考顺利。” 齐鹜飞看的出来,梁明对他的态度表面上没变,但内心里比刚才多了三分轻视。 这正合他的意。 没人重视,才方便办事。 吃完中饭,齐鹜飞跟着梁明去了办公室。 梁明从电脑里把跟虹谷县魔孚一案的相关资料都调出来,对齐鹜飞说: “你们发现的那个魔孚第一任胎母来过纳兰城,他在纳兰城的行踪,以及他接触过的人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了,你自己看一下吧。” 齐鹜飞就在电脑前坐下来认真查看材料,但是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仅从这份案卷资料来看,纳兰城城隍司查案子太水了,至少在这个案子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认真去对待。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把真正有用的资料和线索都藏起来了,而梁明调给他看的,只是他们用来应付自己的。 想想也是,如果他们真查到了什么,怎么可能给一个虹谷县来的临时工看? 以两地城隍司的关系,就算甘鹏飞亲自来,他们也不见得会开诚布公地把资料全都拿出来。除非已经到了必须两地联手,否则就要出大乱子的程度。 齐鹜飞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自然也就没什么失望。 不过,资料中有一个叫赵夕阳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此人是一名散修,师承门派不详,据他自己交代,是曾经偶遇奇人,传授了一些道法,但只学了点皮毛,就未再深入。 城隍司调查后也确认了他目前连修行的门槛都还没进,之所以在底层修行圈子获得承认,是因为他对文玩杂货和修行法器这一块有一定的研究。 这方面的研究得益于他在世俗间的职业。 他是一名摄影师,经常去葫芦街文玩市场,帮人拍古玩文物照片,和古玩圈子的人非常熟。有时候一些修行界的人也会请他去帮忙拍照。 同时他还兼职私人导游,但挂出来的价格非常高,也就一些有钱人或者二三线明星出来玩的时候会请他,顺便拍一些照片。 此人和魔孚事件的唯一联系,是第一位女死者曾经在纳兰城葫芦街一家古玩店中买过一个玉镯子,而当时赵夕阳正好在那家店里帮店主拍照。 纳兰城城隍司在调查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相比较而言,更值得怀疑的是那家店的店主。 但是齐鹜飞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赵夕阳这个名字,他有点熟悉。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猛然想起,他收的第一个魂——死在麒麟山的顾晓菲,好像有一个男朋友就叫赵夕阳。 仙盾局的赵铎曾经到虹谷县要顾晓菲的材料,这件事引起了秦玉柏的重视,才让治安处去查顾晓菲在纳兰城的相关信息。 后来的资料齐鹜飞看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让他记住了赵夕阳这个人名。 这虽然是两个案子,但两个案子里出现了同一个人,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城隍司的资料里居然没有提到顾晓菲的案子,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如果不是他们办案水平实在太差,就是他们在刻意隐瞒什么。 齐鹜飞觉得前者的可能性不大,游景辉既然能让甘鹏飞惺惺相惜,那就绝不可能粗心大意到这种程度。 资料全部看完以后,梁明问他要不要拷贝一份拿走。 齐鹜飞说:“暂时不用吧,反正我在纳兰城得呆个十天半月的,案子也还没结,等有什么进展再说吧。” 梁明说:“那行,有什么进展我随时通知你。” 齐鹜飞就看似不经意的问:“之前还有个案子,我们虹谷县有个女的死在麒麟山的,仙盾局的赵侍者曾经来虹谷县要过死者的资料,那个案子你们是不是也做过调查的?” 梁明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个案子,但我记得那案子没有牵扯到修行界的事,所以就转回到警局去了,我们这边案底应该有,要我帮你找找吗?” 齐鹜飞说:“哦,不用不用,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随口一问。” 梁明奇道:“赵铎亲自到你们那里去要过材料?这就奇了怪了,那个案子难道还有什么蹊跷之处?” 齐鹜飞说:“我们也不知道啊,仙盾局什么都不说,我这不是才想起来问问你嘛。” 梁明点点头说:“算了,不去管他。仙盾局办案子跟我们路数不一样,有时候天大的案子他们也不管,有时候很小的事儿他们就是抓着不放,不把人折腾死不算完。” 齐鹜飞说:“他们现在的重心应该都放在蝠妖身上了吧?” 梁明说:“谁知道呢!据说梅山六圣已经全都到了西牛贺州。” “什么?梅山六圣都来了?”齐鹜飞吃了一惊,“一只万年蝠妖值得他们这么大动干戈吗?当初南赡部洲妖祸横行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去啊?” “兄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梁明手指了指天花板,“天庭把照妖镜丢了,这才是大事!” 齐鹜飞说:“我倒是也听说了,但一直以为是假新闻,难道是真的?” 梁明耸耸肩,双手一摊,说:“这谁知道,咱有没资格上去看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麻将会 齐鹜飞又和梁明聊了一会儿。 梁明说:“晚饭时间还早呢,你下午怎么安排?” 齐鹜飞说:”我打算去法物流通市场逛逛。” 梁明说:“那我就不能陪你了,我下午还得上班。市场在哪儿你知道吧?” 齐鹜飞说:“听说过,还没去逛过。” 梁明说:“你从金圣宫一路往东,到了海榴亭,从海榴亭再往东就是紫云殿。在海榴亭和紫云殿之间有一片老建筑,中间最著名的一条街,叫葫芦街,那里是全国最大的文玩杂货交易市场,晚上开夜市,也是纳兰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你到那边去逛,只要看到店门口贴着城隍像,或者店里面供着城隍爷的,那都是城隍司认定过的具有法物流通资格的法器店。 亮你的工作证,就能按照官方限定的价格买法器,不会宰你。 当然你也可以不亮证自己砍价,说不定价格还能低点。” 齐鹜飞问:“除了这些认证的店,其他店里没有法器类的东西卖吗?” “也有,但肯定不多,买到好东西的可能性不大。真想捡漏,你就去四方鬼市。” “四方鬼市是什么?” “四方鬼市在城北的定鼎门边,算是半公开的非法地下法器流通市场。那地方,白天就是个普通的旧货市场。你得晚上去,说不定能淘到好东西。当然了,被宰的可能也更大。” “这种市场,你们城隍司允许它存在?” 梁明摆手道: “管不了!你看哪个地方的古玩市场没有鬼市?有些东西是明令禁止,不能交易的。 法器也一样,很多东西来路不明,到正规市场上根本没法交易。 而且大部分修行人买法器不想让人知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嘛,可以理解。 这么大的城市,要是管的太严,你让那些小门小派和散修们怎么发展? 一旦把他们管死了,本地修行界缺少了活力,就会慢慢变成一潭死水。” 齐鹜飞想想也对,虹谷县那么小的地方,也有零星的地下交易活动,更不要说纳兰城这样的大都市了。 “那在四方鬼市进行交易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 “也没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在那个地方大家都谨小慎微,能不以真面目见人就不以真面目见人,但你必须遵守他们的规则。” “什么规则?” “第一,钱货两清,概不反悔。 第二,只谈买卖,不问来历。 第三,不挡人财路。 第四,不以武犯禁。” 齐鹜飞听完点点头,这些规则和古玩市场的规则其实差不多。 钱货两清,概不反悔。说的是你买东西,靠的是眼力见,买的时候要当心,一旦买回去,即使发现东西有问题,也不能再回头来找买家。 只谈买卖,不问来历。是指你买东西不能问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也不能打听对方的出身来历和个人隐私。 不挡人财路也很好理解,在这种黑市长,多的是假货水货,坑蒙拐骗是常事,你看出来了也不能说。所谓看破不说破,人家一个愿买,一个愿卖,伸头挨刀,那都是自愿的事情。 唯有最后一条“不得以武犯禁”,齐鹜飞不太理解,就问: “地下鬼市,既然不受官方监管,那如何维持这种规则呢?如果有人以武犯禁,或者倚仗法力高强,看到好东西就抢,谁来制止呢?” 梁明说:“鬼市规则古来有之,不是今天才形成的,也不是某一个人定出来的。你说的这些事情,历史上曾无数次发生过。正因为发生了,才慢慢演变成了今天的鬼市。 大家都遵守同样的规则,谁违反,就群起而攻之。你一个人,武功再高,法力再强,还能与天下人为敌吗? 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份一旦被揭穿,从此信用丧尽,在修行界也就很难立足了。万一被天庭官方查证此事,仙人资格都会被剥夺。 你也不要小看这小小的鬼市。黑白两道,各方势力都渗透其中,像端木家族和麻将会都在里面有自己的地盘。当然了,这种地方城隍司和仙盾局肯定也不会放过。 修为不高的,不敢违规。修为高的,没必要违规。又不可能出现先天灵宝,谁会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齐鹜飞眼睛一亮,问道:“端木家族我知道,但这个麻将会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梁明说:“你初来纳兰城,不知道也正常。这个麻将会,是纳兰城最大的一个帮会。你也可以认为它是一个修行宗门,因为帮会中有很多都是修行人。 但和一般宗门不同的是,他们并无固定的修行法门,也没有师徒传承关系。 麻将会早期不叫麻将会,而叫大三元,是三个散修成立的。 你也知道,很多散修,因为没有名师指点,终其一生都不得入仙道之门,最后误入歧途的不在少数。 这三人各有机缘,学了点皮毛,但无法更进一步,就只能去混社会。 据说他们是在麻将桌上认识的,因为意气相投,便决定结拜为异姓兄弟,取了三个外号分别叫红中、发财、白板,成立了帮会大三元。 大三元在纳兰城的发展,也算是红红火火,但终究只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混混。后来一个叫财神的人收服了他们,成立了麻将会,没过几年,就成了纳兰城第一大帮会,控制了全城三成的娱乐场所。 不仅如此,他们还渗透了很多高端产业,尤其是把触角伸进了法物流通市场。” 齐鹜飞问道:“这个财神是个什么人?” 梁明说:“不清楚。城隍司在麻将会也有不少线人,但是没有人见过财神。我们曾经一度怀疑麻将会是仙盾局扶持起来的,赵铎就是财神。但后来经过查证,已经确认不是。” “会不会是端木家族?”齐鹜飞突然想到。 梁明摇头道:“不太可能,端木家族本来就是纳兰城最大的修行世家,控制着很多产业,没必要再弄这样一个帮会出来。” 齐鹜飞奇道:“既然没有官方背景,又没有世家宗门支持,麻将会是怎么发展起来的?难道这个财神修为高深到没人能动得了他?” “财神从不露面,他的身份至今是谜。要说他背后没人谁也不信。当初没人动他,现在麻将会势力已成,想要动他,已经很难了。” “连城隍司都动不了他吗?” “城隍司为什么要动他?你除掉一个麻将会,就会再出一个扑克会,骨牌会,塔罗会…… 与其让他们把纳兰城搞得乱糟糟的,不如找一个听话的,让它一直活下去。财神虽然不露面,但做事还算有分寸,基本上把各方利益都照顾到了。天归天,地归地,分寸掌握好了,天地之间自然你有的容身之处。” 齐鹜飞知道,城隍司一定从中捞了不少好处。 不过他想不出,以白板的修为,怎么把手伸到法物流通市场。 “葫芦街和四方鬼市也有大三元的人吗?” 梁明笑道:“大三元只能算一个堂口,负责帮会生意,基本上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除了中发白三兄弟,财神手下还有东南西北风、春夏秋冬乐、梅兰竹菊花,也就是所谓的大四喜和海榴八花。 大四喜专做古玩生意,在麻将会里负责法物流通。他们在葫芦街和四方鬼市都有专门的店铺,四方鬼市还有他们设立的高级交易所。” 齐鹜飞又问:“那海榴八花是什么?” 梁明脸上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说:“那可是纳兰城出了名的交际花!你要是有钱,大可以一掷千金,博其一笑。但你要想更进一步,就不是靠钱能做到的了。不过我看兄弟你长得这么帅,说不定不用钱,倒找也有可能哦!”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纯阳大宝剑 葫芦街之所以叫葫芦街,就是因为他长得像个葫芦。 从海榴亭往东有一片全都是古建筑的老街区,中间有一大一小两个圆形广场,一条宽阔的大街从广场中心穿过,将两个广场相连,从空中俯瞰,就像一个葫芦。 葫芦街的这两个葫芦广场是纳兰城最热闹的地方之一。广场上摆满了各色摊位,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齐鹜飞在广场上晃了一圈。虽然中午吃的挺饱,但他还是被各种小吃摊上冒出来的香味馋得直流口水。 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没有去买。 一来不想花这个钱,二来得留着肚子,对付晚上的晚餐,要不然,可对不起请客的人。 他穿过葫芦广场,往旁边的一条巷子走进去。 围绕广场四周是一个庞大的古建筑群,其间交错分布着许多巷子,巷子两旁开的大多都是文玩古董店。 在普通人眼里,这里是朱紫国最大的古玩市场,而修行人则把这里称作法物流通市场。 齐鹜飞在市场里东看看西看看,随意地逛着,然后就走进了一家名叫“纯阳”的卖宝剑的4s店。 店铺外面的一间伪装成卖刀剑工艺品。 营业员过来招呼他,问他要买什么,齐鹜飞指了指店里的城隍爷,营业员就心领神会,带着他去了里间。 里面有专门的接待人员。一个漂亮的销售妹子,一口一个仙长,把他引进了一间茶室,请他坐下来喝茶,问他有什么需求。 齐鹜飞说:“你这里有没有大宝剑?” 妹子说:“当然有啦,您要什么样的呢?” “你们这儿有什么样的?” “我们是八仙集团下属纯阳剑业的直属4s店,纳兰城所有的纯阳宝剑都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能说说您的具体需求吗?” “我也还没想好,你给我介绍介绍呗。” “那您的预算是多少呢?” “不超过10万紫币吧。” “好的,那请问你想买几座的呢?” “这个到无所谓吧,我只有丙级御器证,也不能超过7座。” “您最在意的是驾驶飞剑的乐趣呢?还是乘坐的舒适性呢?” “最好能够两者兼顾。” “好的,那么您对攻击和防御这一块有没有特殊要求呢?是偏向于攻击性,还是偏向于防御性呢?” “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呢?” “如果您想要攻击性强的,您可以买那种剑身薄、剑气锐利、速度快的宝剑。这种剑适合快攻,缺点就是剑身比较脆弱一些,遇到比较强大的反击可能会受损,使用寿命会相对短一些。 如果你偏向于防御性呢,您可以买剑身厚实一点、宽阔一点的。这种剑的防御力比较强一点,毕竟材料摆在那里,但相对来说攻击力肯定会弱一点,启动速度也会偏慢。” 齐鹜飞已经有了承影剑,自然是偏向于防御性的,便问:“又厚又宽的剑,会不会很难看?” “不会啊!”销售妹子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我们的剑都是经过专业设计师的设计的。纯阳剑业的设计在同行当中应该算是很突出的。 纯阳真人可是当年天下第一剑仙,纯阳剑业的产品是得到大家公认的。一会您可以去看一下我们展厅的剑,包括剑柄啊、剑背的纹饰啊,都有纯阳剑家族式的特征,非常的霸气,也很时尚。像你这么年轻帅气,一定会喜欢上的。” 齐鹜飞说:“行吧,那你带我去看一看。” 销售美女就带着齐鹜飞上了楼。 楼上的展厅里,放着十几把展示的宝剑,通过神识感应,的确都非凡品。 纯阳宝剑,比他当初的ps250可强太多了。 妹子指着其中的一把,说:“小仙长您可以看一下这把‘半均’。这是仿照上古名剑纯钧打造的,剑长三尺三,剑身宽度是一寸七分六。虽然是仿制,但也融入了我们纯阳剑的独特的家族式剑柄,还有纯阳子亲自设计的流苏。” “这把剑的防御力很强吗?”齐鹜飞问。 “是的。这把剑含有5%的玄铁,非常的重,也非常的坚硬,韧性也不错。一般的法器很难对他造成破坏。而且他还兼顾到了经济性,百公里的法力消耗只要5个点,速度也还是可以的。” 法力消耗居然比ps250还低! 齐鹜飞把剑拿起来试了试,的确沉甸甸的,手感还不错。 “含有玄铁的剑防御性就好吗?”他问。 销售妹子说:“那当然了!玄铁自古以来就是打造法器的上佳材料。它最大的特点是原子排列非常的稳定,而且不易腐败。在遭受攻击的时候,不但能抗住纯力量的锐性打击,还能防住各种阴湿毒气的腐蚀性攻击。” 齐鹜飞说:“但是你这含量只有5%啊,太少了点吧?” 妹子说:“5%已经很多了!现在已经很难找到正宗的玄铁。我们纯阳剑业呢,拥有自己的玄铁提纯技术和合金锻造技术,这个在天庭是有专利的。如果您想要玄铁含量高的,可以看一下那一款大均剑。” 她说着把齐鹜飞带到了旁边另外一把剑前。 这把剑跟先前那把剑的造型差不多,稍微宽了一点,但看上去更加的醇和,而用神识去感应能明显感觉到,剑内涵的灵力和能量更充足。 “这把大均和半均剑是属于同一个系列,都是仿照上古名剑纯均打造的,但是大均剑的玄铁含量比较高一点,达到了12%,所以它的重量也会重很多,当然价格也贵了一倍。” 齐鹜飞就问:“有没有玄铁含量更高一点的,比如说100%的纯玄铁剑?” 妹子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十分肯定地说:“那不可能!高纯度的天然玄铁矿在几万年前就已经没有了。而玄铁提纯和合金技术非常难,现在世面上没有一家公司能做玄铁含量超过30%的剑。因为材料少,打造难度大,成本高,做出来根本不划算。” “可以高价卖呀。”齐鹜飞说。 妹子说:“玄铁含量太高的话,剑身就会变得很笨重,防御力虽然很高,但法耗大,用起来非常累,卖不掉的。” 齐鹜飞想想也是,现在年轻一代的人都不喜欢使用这种笨重的法器。他们更喜欢轻便的,灵动的,时尚的东西。至于年长一辈的,修行了几百上千年,谁手上还没把趁手的家伙呢! 他问了问价格,这把玄铁含量12%的大均剑,落地竟然要20多万紫币。 简直是抢钱呀! 妹子问他要不要试驾,齐鹜飞摇摇头,觉得还是算了,这么贵的剑,万一坐上去觉得很舒服,那到底是买,还是不买呢? 他决定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自己捡来的那把上古玄铁剑,不知道玄铁含量有多少,从分量上看,纯度应该很高。 可惜自己在炼器这方面不怎么在行,不然就可以修复它,凑合着用。 不就是笨重一点嘛,但是耐造啊! 齐鹜飞又看了几把其他的剑,都不怎么满意。当然,主要是价格不满意。 他就离开了纯阳宝剑4s店,继续在街上逛。 逛了一个多小时,除了买到几斤紫石、阳石和云母,齐鹜飞没买到别的什么好东西。 这些都是配置七毒养元丹的材料。 他也在其他几家店里看到有卖龙骨的,但是成色并不好,真假难辨。 反正捡了不少麒麟骨,可以代替龙骨,养元丹材料就剩下龙涎香和七色灵芝了。 但这两样东西,在市场上他却没找到踪影。 其实这些东西原本都是不急着买的,齐鹜飞之所以现在就买,不是怕将来买不到,而是知道身后一直有人跟着自己。 他进过哪几家店,询过哪几样东西的价格,买过什么……一切都逃不过别人的眼睛。 不管是财神还是图拉翁,包括城隍司,齐鹜飞只想让他们以为,他现在的心思都放在养蜘蛛上。最好人人都把他当成只是个想通过养蜘蛛发财的傻小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捡漏(为恒沣白银盟加更6/10) 齐鹜飞前世就很喜欢去逛古玩市场,但因为没钱,大多数时候也只是看看,很少下手买。 他常常幻想自己像里的主角那样拥有超能力,一眼就能看出那些隐藏在地摊货里的宝贝。 现在,他就拥有了这样的能力。 刚到葫芦街的时候,齐鹜飞就念了“见龙在田”的咒语,开启了他的寻宝捡漏之旅。 别人看见的是满大街琳琅满目的商品,而他看到的却是一点一点、一团一团的光。 可惜大部分发光的亮点都在城隍司认证的店铺里,这些店里的都是修行人,货物也都是经过验证的,基本不会出错。 虽然齐鹜飞可以根据光的强度来判断价值,并以此为砍价的依据,但也顶多就是做到不被人宰,离捡漏差远了。 偶见其它的店铺里有光芒闪烁的,齐鹜飞便兴奋地走进去问,发现那些东西的价格都贵的离谱。 官方认证的店铺你还能利用城隍司身份要个公平价,这些店里就完全是漫天要价。 果然买的永远没有卖的精,在这一行混的,没一个是棒槌。 看来想捡漏是不可能了。 里的情节都是骗人的,哪有那么多漏等着你去捡! 齐鹜飞放弃了捡漏的心思,继续往前逛。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家叫祥珍斋的店。他记得很清楚,城隍司的资料上显示,魔孚胎母就是在这家店里遇到了赵夕阳。 齐鹜飞进去看了看,这是一家文玩杂货店,金银器,玉器什么东西都有。 店老板坐在柜台后面,自顾自喝茶看手机,也不理他。 这也很正常。古玩店是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种,店里卖的东西就不是给一般普通消费者的,所以不会像别的店那样,来个客人就热情招呼,如果那样的话,像葫芦街这样的热闹大街,开古玩店的就得累死。 齐鹜飞神识扫过,确定这个店老板只是个普通人。但见到橱柜里面还有几件品相不错的老物件,神识中在店铺里面的隔间还看到淡淡的光芒,说明这老板还是有点实力的,不是那种只卖假货的店。 他就到柜台前和店老板面对面的坐下来,也不说话,只从包里拿出一块玉,往柜台上一放。 店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忽然眼睛就放出了光,放下手机,戴上眼镜,拿起齐鹜飞放在柜台上的玉,仔细地看。 “你是想鉴定呢?还是想出手?”他一边看一边问。 齐鹜飞问:“你收不收?” 店老板也不说收不收,从旁边拿起一块放大镜,对着玉照啊照的,自言自语的说: “嗯,成色还不错,可惜有点小瑕疵,年代到不了,不算老。 这种玉能不能卖出去要看运气,遇上有缘人了,还能卖个千把块钱的好价格。 这样吧,八百块钱我收了。” 齐鹜飞笑嘻嘻地看着他演戏。听他把话说完,一把从他手里抢回玉,转身就往外走。 店老板说:“一千。” 齐鹜飞脚步不停。 “一千二。” 齐鹜飞继续往外走。 “一千五!” “两千!” “五千!” 店老板说到五千的时候声音特别大,还伸出了一个手掌,张开五个手指。 但齐鹜飞连看都没回头看一眼,人已经到了大门口的门槛边,眼看着一只脚就要跨出去了。 “等等!”店老板忽然大吼一声,“你想要多少?” 齐鹜飞收回那只快要跨出门槛的脚,转过身来,对着店老板同样伸出一只手,张开五个手指,很平静地说: “五十万。” 店老板从柜台里转出来,拉开内间的帘子,做了个请的姿势说:“我们到里面谈。” 齐鹜飞就跟着店老板到了里间,在茶桌前坐了下来。 老板给他泡茶,一边泡一边说: “既然您是行家,我就不跟您打马虎眼了。您刚才那块玉,应该是出自宫廷。按理说呢,五十万牛币的价格也不算贵,但您这东西的来历,恐怕有点问题。” “哦,怎么说呢?” 店老板一伸手,齐鹜飞把手里的玉递给他,店老板便指着玉说: “您看您这块玉,从材质和工艺上判断,最起码是一千年前的东西了。但是玉器表面有沁色,这说明至少在最近这几百年,没人摸过它。所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它应该是刚从土里出来。” 齐鹜飞不得不佩服这老板的眼力,要说这块玉是从土里出来的也没什么错,因为是他从麒麟山獬豸洞里捡来的。 “这么说,您不收?” “不是不收,只是按道理这样的东西要出手,价格是要大打折扣的。但是这块玉呢,他沁色之中还有包浆,说明在入土之前,它是传世过的,这包浆不是现代人盘出来的,而是这玉的旧主人盘出来的。 只要稍作处理,过一段时间,玉器表面的沁色没有了,新的包浆和老的包浆融合在一起,让这东西看上去就完美了。但这需要时间和功夫去做。 您要是诚心想出,我出40万牛币,您看行不行?” “成交。”齐鹜飞说。 老板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爽快,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说:“爽快!您以后有什么东西,都拿到我店里来,我绝不让你吃亏。” 齐鹜飞点点头说:“好,有好东西我一定请您掌掌眼。” 两人很快就完成了交易。 40万牛币,能换4000紫币,差不多相当于一把ps250的价格了。 这要是放在过去,对齐飞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但现在的他,早已今非昔比,身上揣着20多万紫币,这点钱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很淡定地完成了交易。 店老板见他四十万的交易如此云淡风轻,认定了是个大主顾,就热情地攀谈起来。 聊着聊着,店老板就拿出一本图册,给齐鹜飞看。说这是他多年经营经手过的好东西,每一样都拍成了照片,留作纪念。 齐鹜飞翻看着图册,连声赞叹,然后问道:“你这照片拍的不错呀,哪里拍的?我也想拍一点。” 老板说:“我们这儿有个摄影师专门拍古玩的,在圈子里可有名了,我的照片都是他拍的,你要想拍可以找他。哦,我这有他名片,你等一下我去找给你。” 他说着到柜台里找了一通,翻出来一张名片递给齐鹜飞。 齐鹜飞看了一眼,名片写着: 赵夕阳 夕阳摄影艺术工作室 名字地下留着电话。 老板说:“你找他到时候就说是我介绍的就行,不过他这人很忙的,又干摄影又干旅游,经常不在纳兰城,你要拍照之前最好提前打个电话跟他预约一下。” 齐鹜飞谢过老板,便告辞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他看到前面有一间很大的铺子,门头上挂着一块牌匾,上刻着四方斋三个大字,匾的左侧落款没有姓名,却嵌着“东南西北”风四张麻将牌。 这应该就是大四喜的产业了吧? 齐鹜飞从门前经过,但却没有进去。 明天就是和图拉翁约定的在麒麟山见面的日子,在解决掉图拉翁之前,不宜多生事端,更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今天晚上哪儿都不去了,好好睡一觉,养精蓄锐,全力以赴应付明天可能的大战。 当然,城隍司的梁明要请他吃晚饭,这种蹭饭的机会他还是不会放过的。 吃饱了才有力气战斗嘛。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有变 到了晚饭点的时候,齐鹜飞接到梁明的电话,说是晚上要接待领导,不能陪他吃晚饭了。 齐鹜飞以为梁明是要放他鸽子,就说: “没关系,没关系,哎呀,领导的事情要紧,请客嘛,哪天都行,反正我在纳兰城还要呆好多天,除了考试,我天天有空,哈哈!” 梁明说:“说好了今晚请你,我就一定要请你的,不然我不是食言了嘛!回头让我们处长骂死。我已经帮你叫好了阴阳三合套餐,这是我们纳兰城琪祥阁最出名的私人定制餐了,过一会儿就给你送到酒店房间去。” 齐鹜飞有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错怪了梁明,人家可能真的是要接待领导。 这样也好,在酒店里吃也方便,而且一个人吃,更享受。 他就回了酒店房间,先上了个厕所,把肚子排空,又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就等着那私人定制大餐过来了。 不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齐鹜飞过去开门。 一个穿着黄马甲的外卖小哥站在门口问:“请问是齐先生吗?” 齐鹜飞说:“我是。” “这是您叫的外卖。”小哥把手里的袋子递给齐鹜飞。 齐鹜飞狐疑的接过来,看见袋子上印着琪祥阁三个字。 外卖小哥走了,齐鹜飞关上门,把袋子拎进房间,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有两个纸袋子,一个小塑料盒子,一瓶碳酸饮料。 纸袋子里装的是两个饼,饼的一面烤得焦黑,一面发白,中间劈开一半,里面加了一层肉。 擦,这不就是肉夹馍吗? 师父最喜欢吃这玩意儿,每次从外面回来都要给齐鹜飞带两个。 以自家师父那尿性,这玩意儿能超过10块牛币他都不信了! 再打开那个小塑料盒子——半碗水波蛋,上面撒了点葱花和开洋。 齐鹜飞拿起袋子里的小票看了一眼,上面写着“阴阳三合套餐”,价格是39牛币,另外加上三牛币的配送费,一共42元。 卧糙,这是高手,这是高手! 齐鹜飞想起了梁明那张笑嘻嘻的人蓄无害的脸,没想到也是个抠门精,这顿晚饭还没中午食堂吃得好呢! 想想也是,中午是公费,晚上请客要他私人掏腰包。 齐鹜飞忽然有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的感觉。 他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味道挺一般,没有师父给他买的那种好吃。 一个普普通通的肉夹馍,把一面烤焦,再加个水波蛋,就敢叫阴阳三合套餐,这特么也是个人才。 虽然味道一般,不过分量还算足,两个饼下肚,他也饱了,就懒得再跑下去买吃的。 而且说起来已经有人请他吃了晚饭,再下去花钱,总觉得冤枉。 至于这位城隍司的文书梁明,他已经决定了,早晚要去好好的宰他一顿,这种人不宰不足以平民愤。 不过这不影响齐鹜飞现在的心情,他从小苦惯了,对吃的并不怎么挑剔,能填饱肚子就行。反正花的是别人的钱,吃到就是赚到。 他在窗口伸了个懒腰。 窗外已是灯火昏黄,那两个盯他的人还在阴暗的角落里蹲着。 齐鹜飞笑了笑,把窗帘拉上,开始在床上打坐练功。 气运周天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经络似乎又有点阻滞不通起来。 嗯,旧病复发了? 难道又要招雷来劈自己? 这事儿等回到黄花观,得好好琢磨琢磨。 过了子时,他收了功,就睡了,一觉睡到了天亮。 起床以后,洗漱完毕,他先拿着早餐券,去金圣宫大酒店的餐厅吃了早餐。 不过这次他没有顺手牵羊往包里放东西,因为这会吃早餐的人正多,倒不是怕被人发现,而是你拿走了,别人可能就没得吃了。不像昨天,他来的迟,早餐快结束了,你不拿人家基本上也就倒掉了。 他回房间拿了两瓶饮料,又到外面的路边摊上买了两个鸡蛋灌饼,算是等下中午的午饭,然后就上了公交车。 转了几趟公交车,到了城北,从城北出了城,但并不是往麒麟山的方向。 他既要给图拉翁信号,让他知道自己出城了,但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自己是要去麒麟山,以防将来被人发现图拉翁死在麒麟山,自己成为怀疑对象。 他相信图拉翁也不会把他们要在麒麟山会面的事情告诉其他任何人,因为图拉翁肯定是想杀他的,而他再怎么样也是虹谷县城隍司的公务人员。 正是抓住了这一点,齐鹜飞才敢在麒麟山布置阵法,算计图拉翁。 从北城出去以后,他发现跟踪他的人没了。 城外也有不少风光景点,齐鹜飞假装游山玩水的样子,悠哉悠哉的进了山,然后找了一个僻静处,默念潜龙勿用,隐了身。 隐身之后,他很快就驾驶承影剑先往北飞了一段,然后又向东飞行,绕着纳兰城绕了一个大圈,才转向西南方向飞去,没多久就进入了麒麟山的范围。 不过他没有马上在麒麟山现身,因为他承影剑飞得太快,图拉翁只要计算一下齐鹜飞在纳兰城城北和麒麟山之间的时间差,就会发现不对。 一旦让他起疑,就不好对付了。 齐鹜飞先到万麟冢所在的紫竹石潭边上逛了一圈,检查了一下那里的阵法,确定没有人来过,然后才悄悄地去了图拉翁和他约定见面的那片山谷。 山谷中没有人,他在那里等了一会儿,就见到一点流光,从不远处的两山之间飞过,刷地一下落进了山谷之中。 齐鹜飞以为是图拉翁来了,但是靠近一看,发现居然是个女子。 那女子看上去大约二十七八岁,穿一身浅色偏运动的休闲衫,身段苗条,面容姣好,只是眉眼间十分冷厉。 齐鹜飞心头立刻就生出了警觉。 这女的无巧不巧在这个时间点,到了这个地方,而且看她刚才驾驭法器飞行的路线,没有任何的犹豫变相,说明她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要么是和图拉翁一伙的,要么就是今天这里还会有别的事情发生。 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今天的计划节外生枝。 齐鹜飞决定再观察一会儿,实在不行就只能放弃计划,以后慢慢再跟图拉翁周旋。 女人在树林里站着一动不动,明显在等什么人。 不会是在等我吧?齐鹜飞心想。 这个时间点,照理说图拉翁也该出现了。 他不相信图拉翁没来。 麒麟蛋的诱惑对一个贪婪的人来说是不可抗拒的。 他也不相信图拉翁会自信到随便派个人来就能搞定齐鹜飞,拿走麒麟蛋。 相反,他派这个女人来打前哨,正是出于他的谨慎。 齐鹜飞敢肯定,图拉翁就在附近。 第一百五十五章、 飞云 齐鹜飞驾起承影剑,在山谷周围前前后后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图拉翁的踪影。 他又到远处几个视野开阔的山头上去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图拉翁。 这家伙到底躲哪儿了呢? 难道他也会隐身术,或者是有什么能隐身的法宝? 时间已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阳挂在碧蓝蓝的天上。 齐鹜飞忽然发现在北山麓上漂浮着一朵白云。 嗯,这团云飘的有点低啊,看起来不太正常。 这会儿的天上倒不能说万里无云,也有一些白云在山间飘浮,但都随着空气的流动缓缓的往西南方向偏移。 并且因为风的作用,云团的形状都是不停的变换的。 只有这朵云一直停在山麓上方,虽然也有丝丝云气流动,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来的。 躲在云里? 狡猾的老东西! 幸亏提前隐身了,他躲在云里视野开阔,稍不注意就会被他发现。 这朵白云有点意思,不知是法宝还是法术。 若是法术,倒也算他有几分本事。 若是法宝…… 齐鹜飞嘿嘿一笑。 他驾驶承影剑往北飞去。 飞到很远的地方才落到地上,确定那朵白云肯定看不到这里了,才躲到暗处,现出身形,假装气喘吁吁地朝着约定的山谷方向奔跑而去。 经过北山麓的时候,那朵白云就在他的头顶。 他口中默念了一声“见龙在田”,神识中便见到了头顶云层当中闪烁的华光。 齐鹜飞心中暗喜,果然是法宝。 图拉翁身上好东西可真不少。 现在已经很少见到这种云状飞天法器了。 在过去,仙人的飞天法器中,除了飞剑之外,最多的就是这种伪装成云的法器。 古代的仙人动不动就踩着一朵云飞来飞去,这些云可不是真正的云彩。 学过现代科学知识的人都知道,云彩不过是水汽和尘埃,神仙怎么可能坐在云彩上面飞呢? 但云彩是一种很好的伪装,尤其是古代,凡人没有什么气象学知识,看到天上云彩飘来飘去的,不会觉得不正常。 所以古时候就有人把飞行法器打造成云雾的效果,出现了很多仙人踏祥云而飞的场景。 孙悟空的筋斗云大家都以为是法术,其实那是他师父传给他的飞行法器。只不过筋斗云的使用要求比较高,需要特殊的术法配合,所以让人误以为这是一种高深的法术。 其实孙悟空的金箍棒也能飞天,只不过你踩着根棍子飞,即使人棍合一,那样子恐怕也不怎么好看。 现在随着人间科学技术的发展,人们对自然现象的了解越来越多,云彩已经没什么神秘感了。 如今很少有神仙使用云状飞行法器了。 在年轻修行者眼里这种法器不但老套,还给人一种沙雕的感觉。 合理的方法是借助天然的云彩来隐藏自己的行迹,而不是弄一团假的云在天上飘来飘去。 但齐鹜飞却很向往这种法器,他觉得脚踏祥云、衣袂飘飘才是仙人的样子。 而且云状飞行法器在很多时候,尤其是在多云的日子里,依然是很好的伪装术。 就是不知道头顶这朵云属于什么等级的法器,自己的丙级御器证能不能用? 如果不能用的话,那就很麻烦了。 齐鹜飞一边跑一边想,仿佛他已经拥有了那朵云似的。 他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升级一下御器证,当然从原则上来说,乙级御器证需要四品地仙以上才有资格去考,而甲级御器证则是天仙专属的。 当然这并无十分严格的法律规定,只是一种约定俗成,一个二品人仙想去考乙级御器证也是可以的。 齐鹜飞一路跑,那朵云就远远的跟着他。当他跑进山谷树林的时候,那朵云也缓缓地飘到了山谷的上方。 幸亏提前隐身过来侦察了一遍,要不然还真发现不了图拉翁的伪装。因为他跑的方向是朝南,而风向也是朝南的,云在他身后跟着他的时候是顺着风向的。 图拉翁应该是算好了这一点,所以才在北山麓上空等着。他甚至很可能算好了齐鹜飞出现的时间。 齐鹜飞进了山谷,就见到了那个在林子里等着的女人。 他假装吓了一跳,猛地刹住身形,在那里东张西望,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女人轻喝一声:“站住!” 身形一动,就飘到了他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干什么?”齐鹜飞问道。 “你是不是姓齐?”女人问道。 齐鹜飞一愣:“你怎么知道?” 女人说:“东西在哪儿?带我去找。” “东西?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装?麒麟蛋在哪儿?” 齐舞飞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图大人呢?” 女人说:“师父有事来不了,让我替他来取麒麟蛋。” 齐鹜飞说:“我只答应了图大人,他可没说会派其他人来,不见到他本人我是不会说的。” 说完转身换个方向又想走。 女人刷一下又挡在了他面前,手腕一抖,一把宝剑出现在她手中,剑气森森,直指齐鹜飞的咽喉。 齐鹜飞知道在没得到麒麟蛋之前,她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假装很害怕的样子往旁边躲闪。 剑气从他颈边划过。 他脚尖一点身子便往后退去。 女人轻哼了一声,宝剑锋芒暴涨,紧随而至。 齐鹜飞堪堪躲过,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然后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剑气嘶的一声划过树木,把大树拦腰斩为两段。 齐鹜飞又狼狈的往侧后方窜去,展开身法,借助林中树木左躲右闪。 女人执剑紧追不舍,剑气凌厉,咄咄逼人。 就这样几个回合之后,齐鹜飞似乎黔驴技穷,砰一声撞在了一棵树上。 女人的剑如影随形,仿佛毒蛇一般咬向他的喉咙。 齐鹜飞啊地叫了一声,面色惨白,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到咽喉处有深深冷气,再睁眼一看,那把剑的剑锋就贴在他的下巴下面,离咽喉的皮肤不过分毫之间。 女人冷冷地看着他说:“还想跑吗?” 第一百五十六章、 毛竹开花 经过刚才这番试探性的打斗,齐鹜飞大概了解了女人的实力。 她的法力至少在二品以上,应该和朱太春差不多,肯定达不到李云冲的水平。但她的剑术有独到之处,真打起来,可能会比朱太春强一点。 以齐鹜飞今天的实力,当然不会把朱太春之流放在眼里。 他现在心里盘算的是,加上这个女人,自己还有没有把握干掉图拉翁? 是继续实施原先的计划,还是先跑路,以后再找机会? 女人刚才叫图拉翁师父,可以确定是图拉翁的弟子无疑。 弟子也有亲疏之分,以图拉翁的身份,弟子不会少,这女人能到这里来,肯定是图拉翁最信任的弟子。 图拉翁离开虹谷县以后,应该是直接去了女儿国,难道他在女儿国也有徒弟? 齐鹜飞觉得自己的准备还是不够充分,对图拉翁的了解太少了。 如果事先再多查一查,比如,图拉翁过去几年在西牛贺州的行踪,尤其是朱紫国和女儿国一带的活动,那么说不定就能找出图拉翁的党羽。 那样就不会出现眼下这么被动的局面了。 另外,今天出门之前居然没算一卦,实在是太失策了。 一般来说,占卜的原则是心动则占,心不动不占。 否则,什么事都要算上一卦,那这卦未免太不值钱了。 齐鹜飞这两天心情平静,毫无机变凶兆之感,这种情况下占卜的意义不大。 但机变之兆会不会出现也取决于占卜者的水平,如果事情牵扯到很深的天机,或者有比占卜者境界高出许多的人参与其中,那么即便凶险万端,占卜者可能也感觉不到任何征兆。 图拉翁的女弟子出现以后,齐鹜飞就一直在思考如何调整计划。 剑锋在喉,齐鹜飞背靠着树,歪着头问道:“这位仙女姐姐怎么称呼?” “少废话!”女人催动法力,剑气愈加森然,“快带我去找麒麟蛋。” 齐鹜飞假装害怕:“别,别乱动,刀剑无眼,你杀了我,就再没人知道麒麟蛋的下落。” “那你还不快点乖乖地带我去!”女子说。 “那不行。”齐鹜飞挺直身体,一副很讲义气的样子,“我答应了图大人,图大人不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把麒麟蛋的下落告诉你的。” 女人说:“跟你说了他没空,让我来取。” 齐鹜飞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女人犹豫了一下,说:“我叫竹花。” “什么花?” “竹花。” “什么竹?” “毛竹的竹。” “竹什么?” “竹花。” “竹子也会开花?” “当然。” “我听老人说,毛竹开花,马上搬家。” “什么意思?” “据说竹子开完花就死……了。” 女人俏脸一寒,手中剑往前送了两分,剑气刺到了齐鹜飞的皮肤上。 “你真当我不敢杀你?” 齐鹜飞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说:“那个什么,竹花仙子姐姐别动怒,我就是为了确认一下你的身份。” “那你现在确认了没有?” “确……认是确认了,但是……光凭一个名字,也没法证明你是图大人派来的吧。” 竹花这个名字让齐鹜飞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梁明跟他说麻将会除了大三元之外,还有大四喜和海榴八花,也就是东南西北风、春夏秋冬月、梅兰竹菊花。 现实中人取名字,很少会取“竹花”的,因为竹花并不吉利。 他刚才说“毛竹开花,马上搬家”并非戏言,民间的确有这样的说法。 竹子是多年生一次开花植物,花期超过六十年,一生只开一次花,开花之后,这棵竹子就死了。 如果出现成片成片的竹林开花,那就意味着当地自然环境已经发生了较大的变化,或者预示着某种自然灾害的发生。 民间视竹子开花为凶兆,又怎么会给孩子取名叫“竹花”呢? 齐鹜飞刚到纳兰城,就被麻将会的人给盯上了,现在又遇上名叫竹花的女子,这未免太过巧合。 如果这个竹花就是麻将会里的海榴八花之一,而她又是图拉翁的弟子,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图拉翁很可能就是财神? 但图拉翁身为洲政府官员,绝无精力在离洲府遥远的纳兰城管理一个帮会。 如果说财神是他扶持的傀儡,却又似乎太高估图拉翁而小看财神以及纳兰城城隍司了。 那么会不会是他的同门? 密云宗到纳兰城来开的分舵? 齐鹜飞原本以为图拉翁利用麻将会监视自己的行踪,只是出于谨慎,现在看来,图拉翁和麻将会之间还有更深的联系。 除了竹花,麻将会还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来麒麟山的事呢? 如果真是密云宗的分舵,这事就变得有点棘手了。 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齐鹜飞反而没有退路了。 原本他还可以见势不妙跑路,以后再慢慢跟图拉翁周旋,毕竟图拉翁是有官面身份的,不可能明着下杀手。 但以现在的情况判断,他跑回纳兰城就会面临无尽的麻烦。 必须把图拉翁解决掉,这是麻烦的源头。 麻将会的事情,回去再想办法。 齐鹜飞下定了决心,表面上却表现得很慌乱。 竹花说:“我手里的剑就是证明,你再啰嗦,我就杀了你。” 齐鹜飞用手指拨开剑尖,说:“仙子有话好好说,我带你去找就是了。” 竹花收起了剑。 “竹花仙子跟我来。” 齐鹜飞就带着竹花出了山谷。 在他们的身后,天空有一朵低垂的白云,缓缓地随风飘着。 齐鹜飞当然不会带着竹花去紫竹石潭,万一被她破坏了阵法,一会儿图拉翁就不好对付了。 他猜测图拉翁把竹花带来,除了对齐鹜飞不放心之外,也是为了防止意外情况发生。毕竟麒麟蛋一千多年无人发现,除了藏得秘密之外,有阵法机关护持的可能性很大。 一旦遇上未知的危险,他需要有人帮他挡枪。 这个老东西,连女弟子都算计。 齐鹜飞却不想让这个女人死,他要从她嘴里弄清楚财神的身份。 他带着她来到了蛇穴,也就是真正的獬豸洞外,指着洞穴说:“就在这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深山野趣 獬豸洞口筑起了隔离带,竖着“施工重地,闲人勿进”的牌子。 竹花皱起了眉头,凌厉的眼神看向齐鹜飞:“你敢骗我?” 齐鹜飞说:“我没骗你,真的在这里。” 竹花说:“别以为我不知道,这牌子上刻着端木家族的族徽,上面还有他们留下的独特法力印记。这洞里不知被他们搜过多少回了,还会把麒麟蛋留在里面,你把我当三岁小孩?” 齐鹜飞笑道:“如果麒麟蛋那么容易找到,还轮得到今天我们来拿?” 竹花将信将疑,瞪了齐鹜飞一眼,道:“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齐鹜飞说:“我能耍什么花样?你也说了,这洞里早就被端木家翻遍了,就算有机关陷阱,也早被他们拆除了,还能有什么花样?我要是骗你,不是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嘛!” 竹花想了想,大概觉得有道理,便道:“带路,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过了中午。 他当先进了獬豸洞。 洞里面大洞连着小洞,像个迷宫一样。 齐鹜飞走在前面,在溶洞里穿梭。 竹花是第一次进来,对里面的地形并不熟悉,只能跟在齐鹜飞后面。 “到底在哪儿?到了没有?”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 齐鹜飞一边走一边在洞穴中丢下一些阵法材料,利用这里天然的洞穴结构,慢慢形成一个法阵。 经过紫竹石潭的布阵之后,他所剩下的阵法材料已经不多了。 好在这里的地形本就迷宫一般,而且洞中原本就有一些阵法,比如原本堆放金银和困押阴魂的那两个洞穴。 齐鹜飞在洞里绕来绕去,除了巧妙布阵,也是在拖延时间。 他要拖到傍晚再带图拉翁去紫竹石潭,那样才能在昼夜交替之时发挥承影杀剑诀的威力。 进入獬豸洞以后,他一直在留意身后,看图拉翁有没有跟进来。 他选择獬豸洞就是赌图拉翁不会进来。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獬豸洞已经是端木家的私产,这一点虽然无法明文确认产权,但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洞口施工牌上才会有端木家的独家标记。 施工隔离栏是用来阻隔普通人的,法力标记就是用来警告修行人的。 这里随时可能有端木家的人出现,图拉翁是不会贸贸然进去的,万一被人赌在洞口就很尴尬了。 另外,齐鹜飞曾向图拉翁透露过九幽束魂草的消息,而图拉翁也的确曾偷偷来麒麟山考察过,那他一定是进过洞的。 他应该知道洞里没有什么危险,而齐鹜飞又是个“菜鸟”,绝不是竹花的对手。而他也不见得在乎他的女徒弟的性命。 所以,谨慎的他这时候一定是守在洞口。 最理想的情况是,竹花顺利拿到麒麟蛋出来,然后杀了齐鹜飞。 而齐鹜飞的死甚至可以嫁祸给端木家。 以图拉翁的地位和手段,绝对可以做到这一点,说不定还能从端木家敲到一大笔好处。 最坏的情况,无非是竹花死在洞里。而不管齐鹜飞耍什么花招,总要出洞的。他只要守在洞口,就不担心齐鹜飞跑掉。 当然,赌是有风险的。 图拉翁也有一定概率跟着进洞,但齐鹜飞早已准备好了预案。 现在看来,他赌对了,图拉翁并没有跟进来。 齐鹜飞生怕图拉翁有什么手段能掩藏住行踪神气,不让他发现,所以一进入獬豸洞,他就开启了“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本来就是用来破隐身术的,何况图拉翁身上还有一堆法宝的光芒。 来到地下最深处的一个溶洞的时候,齐鹜飞忽然愣住了。 他看到前方地下一片白茫茫的光芒。 这忙光是如此熟悉。 是万麟冢! 原来这里和万麟冢是相通的。 齐鹜飞伸手去触摸前方的岩壁,发现是很厚实的天然山壁,没有任何机关。 从麒麟骨散发的光芒来看,山壁大概有一二百米的厚度。 也就是说,麒麟山地下的溶洞群分成麒麟冢和獬豸洞两大块,这里是分界线。 这里的山石对灵气的阻隔效果还是很强的,不然那蛇妖也不至于在此修行了一千多年没被人发现。 要不是齐鹜飞有见龙在田,在这里绝对无法发现万麟冢。 正因如此,端木家的人也没有发现万麟冢,否则,只要从这里挖过去,麒麟蛋就被他们拿走了。 竹花见齐鹜飞发呆,问道:“怎么样?是这里吗?” 齐鹜飞摇头道:“不是这里,这里没路了。” 竹花急道:“都绕了这么久了,你是不是在耍我?” 齐鹜飞说:“那么容易找,早就被人找到了。跟我来!” 他说着又往旁边的溶洞转了进去。 竹花疑惑地往那面厚厚的山壁看了两眼,用手中宝剑劈了一剑,在山石上留下一条一尺多深的印记。 确认没什么问题,竹花才转身钻进齐鹜飞走的那个溶洞,但是齐鹜飞却不见了。 竹花以为齐鹜飞要逃,急忙施展身法,往溶洞前面的出口追去。 她连追过三四个溶洞,都没有见到齐鹜飞的身影,而前方溶洞的出口越来越多,难以断定齐鹜飞跑向哪个方向。 她冷哼一声,加快了速度,身体变成一道虚影,在溶洞间穿梭。 速度越快,穿过的溶洞越多,她就越发觉得不对劲。 当她经过一个溶洞,看到面前的石壁上那道一尺多深的剑痕时,竹花不得不承认,她迷路了。 而此时的齐鹜飞,正隐去了身形,在原来存放金银财帛的那个洞里坐着,悠然地看着女人从这个洞跑到那个洞。 短短三分钟,竹花至少从他面前跑过去二十二次。 齐鹜飞见阵法已经困住了竹花,便离开了洞穴。 他必须确认一下图拉翁还在不在洞口,以确保计划不要出现偏差。 出了洞,他看见天上那朵云还在,用见龙在田观察了一下,云团的光芒稳定,里面有几块耀眼的光斑。 确认完后,齐鹜飞就回到了洞里。 竹花正在洞里发狂,每穿过一个洞,就用宝剑疯狂地砍着洞口附近的石钟乳,见到有石块就用脚踢开。 当看不透阵法奥秘时,这的确是破阵的好办法。 但阵法向来是黄花观引以为傲的本事,齐鹜飞布下的阵又岂是那么容易被破坏的。 他笑着看了一阵,直到竹花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了,才现出身形,说: “不要砍了,手累不累啊!” 竹花一见到他,顿时大怒:“臭小子,原来是你在搞鬼,找死!” 剑气横指,一剑削来。 齐鹜飞往旁边一闪,躲过剑气,欺身而上,一把抓住了竹花的脉门,微微用力,法力从他的指尖涌出。 竹花手臂一酸,宝剑当啷落地。 她飞起一腿踢向齐鹜飞的裆部。 齐鹜飞另一只手往下一拍,拍在胫骨上,顺势沿着她的腿滑上,啪一掌拍在她的小腹丹田之上,散了她凝结的丹田气。 竹花吃痛,啊一声叫,弯下了腰。 齐鹜飞趁机绕到了她的背后,伸出剑指,在她背脊上点了三下,封住了她的夹脊三关,使其无法再气运周天。 竹花一时法力尽失,便瘫软在了地上。 原本以竹花的能力,齐鹜飞不使用法器法术也没那么容易制服她,主要还是她太大意了,把齐鹜飞当成菜鸟,压根没想到他这么强。 竹花怒目相视,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姓齐的小子啊,你不是认识我吗?” “不可能!”竹花道,“你的法力就算没有四品,也是三品上。” 齐鹜飞笑道:“你只问我是不是姓齐的,也没问我法力多少呀。” “原来你一直在装!”竹花冷笑道,“你骗得了一时,骗得了一世吗?” 齐鹜飞说:“我又不用骗一世,我只要骗过你就行了。哦对了,还有躲在云里的那位。” 竹花吃了一惊,说:“知道我师父在外面你还敢这样对我?” 齐鹜飞笑嘻嘻地说:“你以为你那位师父会来救你?别做梦了!他根本没把你的性命放在心上。” “不可能!” “你仔细想想,他为什么派你来?你跟我进洞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吧,你看他下来没有?” 竹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显然也有些疑虑。 “你本就是用来做炮灰的。” 齐鹜飞说得轻描淡写。 竹花脸上却愈发惊怒,气势明显变得有点颓丧了。 齐鹜飞也不着急,捡起地上的剑看了看。 剑倒是把好剑,以昨天在纯阳宝剑4s店了解到的行情,这把剑最起码也得二十万紫币往上,可惜是女子剑,太秀气了。 他把剑放到一边,摸出早上买的两个鸡蛋煎饼,递了一个给竹花,说: “来,肚子饿了吧,先垫垫肚子。” 竹花不理他。 “不吃拉倒!” 齐鹜飞不再管她,大口大口地吃起鸡蛋饼来。 吃完一个,晃了晃手里的第二个鸡蛋饼,“你真的不吃?” “不吃!”竹花气得扭过头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齐鹜飞又大口大口地把第二个鸡蛋饼吃完,又拿出饮料喝了几口,抹了抹嘴,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 “你到底想怎么样?” 竹花一直在试着恢复气血法力,但由于周天通道被封,一时无法冲破,只能浑身酸软地躺在地上。 “你以为我想怎么样?”齐鹜飞反问道。 竹花看了他一眼,忽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侧过身体,双腿交叉蜷曲,以肘支地,手托香腮,另一只手抚着大腿,娇声道: “是这样吗?” 她媚眼如丝,脸泛桃花,变得风情万种起来。 齐鹜飞抚掌笑道:“海榴八花,果然名不虚传啊!” 竹花愣了一下,转而又含笑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既然如此,那你还等什么呢?” 齐鹜飞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说: “可惜这里环境差了点,缺了红烛緑绮,有良宵而无美景,有美人而无卧榻,提不起兴趣来呀!” 竹花媚笑道:“深山幽洞,野趣无限,怎么能说环境不好呢!” 齐鹜飞说:“连个道具都没有,哪来的野趣,总不能用这些钟乳石吧。” 竹花抬眼看了看那些吊着的钟乳石,脸色变了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媚态,说:“没有道具,我可以用手呀,要不你来帮我……” “用手能做什么?”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什么动作都能做吗?” “当然啦,你想让我做什么动作,我就做什么动作。” “好吧,你成功提起了我的兴趣。”齐鹜飞说,“那就先来一百个单手俯卧撑吧。” 第一百五十八章、 给你两条路 竹花向来引以自傲的,是她的法力和姣好的的容貌。 作为密云宗四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她几年前就突破了二品,如今已经有接近三品的实力。只不过为了隐藏身份,她一直没有去参加仙试。 而她的容貌身材,即使在海榴八花里,也是属于出众的。纳兰城多少高官豪商想要一亲她的芳泽而不可得。 然而今天,她的骄傲和自信被彻底地击碎了,在一个出门带着鸡蛋饼当中饭的穷酸小子面前。 她忽然觉得无比地羞耻,为自己刚才的情态。 “你杀了我吧。”她说。 齐鹜飞没想到女人变脸如此快,刚才还在百般勾引你,现在就一心求死了。 “我还以为你会再挣扎一会儿。”他说。 “你要动手就快点,杀我,污我的身子,随你便!”竹花说,“但求你不要再羞辱我。” 齐鹜飞说:“不等你师父来救你了?” 竹花忽然落下泪来。 齐鹜飞有些不忍心地说:“听说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果然不假。来,拿去擦擦。” 他拿出一条手帕,递给竹花。 竹花接过来,擦拭眼角的泪花,看了齐鹜飞一眼,忽然又燃起生的希望,楚楚可怜地问:“你会放了我吗?” 齐鹜飞说:“你会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吗?” 竹花问:“你想知道什么?” 齐鹜飞说:“全部。” 竹花想了想说:“我是密云宗弟子,入门之时发过誓,此生哪怕神魂俱灭,也不能做对宗门不利的事。如果是有关密云宗的秘密,我真不能告诉你。” 这么恶毒的誓言? 听着像邪教啊! 难怪会培养出图拉翁这样的人。 齐鹜飞心里给密云宗定了性。 “上面那位连你的性命都不管,你还这么维护他们?”他问。 “他对我不仁,我不能对他不义。”竹花咬着牙说。 齐鹜飞点点头,这女人倒是挺讲义气。 “那么说,整个麻将会都是密云宗的?” “那倒不是。麻将会里只有我一人是密云宗弟子。” “其他人呢?” “多数是散修,也有像我这样别的宗门弟子潜伏进来的。” “哪些宗门,分别是谁?” “在麻将会里,即使我们海榴八花,也是互相防备猜忌的,谁也不清楚谁的底细。” “财神也不知道吗?” “他可能知道,但只要没人背叛他,他就不会管。” “财神是什么人?” “财神法力高强,神龙见首不见尾,没人见过他,没人知道他的真是身份。每次都是他来找我们,给我们任务。除此之外,我们会定期汇报工作,赚到的钱会交给地下钱庄去洗。” “仙币也能洗?” “金币不行,紫币可以可以通过法物流通市场和黑市洗干净。” “那么说财神的目的只是为了赚钱?” “不清楚。” “他来找你们的时候,怎么隐藏行迹?” “变化。” “变化?” “对。财神每次出现都是不同的样子,不同的声音,甚至不同的性别。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财神。” 还真是麻将牌啊! 在没有翻开之前,你永远不知道财神是什么,每一张牌都有可能是财神,每一把牌的财神都不一样,不胡牌你永远不知道谁的手里有财神…… 齐鹜飞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为敌。 “以你的判断,财神的修为有多深?” 竹花摇摇头:“判断不出来。” “潜伏在麻将会这么多年,我不相信你就没发现一点财神身份的蛛丝马迹?” “财神真正信任的只有大四喜,我们海榴八花和大三元都只是他手下的棋子而已,要不是师门之命,我早就不干了。” “监视我,是谁的命令?” “是财神。” “是你找的财神,还是你师父直接和财神提的要求?” “是我。密云宗和麻将会的交易都是通过我。” “你怎么找到财神?” “去葫芦街找东风,有什么事他会向财神传达。” “他们怎么联系?” “不知道。” “密云宗和麻将会做过什么交易?” “我不能说。” “你们密云宗为什么要把手插进一个帮会?” 竹花沉默着,不再说话。 “看来涉及师门的,你是真不会说了。”齐鹜飞笑了笑,“你就不怕我拘你魂魄,强搜记忆?” “被你拘了魂魄再说出来,已经非我本意,便不算我违背誓言。”竹花说。 “好吧。” 齐鹜飞叹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差不多,就蹲了下来,从包里拿出一个阴阳瓶。 “你要干什么?” 竹花以为他要用刑,一紧张,就想从地上站起来,忽然一阵眩晕,手抚额头,手里还拿着齐鹜飞给她擦眼泪的手绢。 “你……”竹花晕晕乎乎,“你对我做了什么?” 齐鹜飞说: “你放心,拘人生魂,强行逼供这种事有干天和,我可不想功德变成负数。 我刚才给你的那块手绢上撒了点小小的毒,不会要你的命。 这是用闭络烟和软筋散调制的,让你全身肌肉变得绵软,同时阻闭你的经络循环。 一会儿,我会收走你的三魂六魄,留下一魄,让你进入假死状态。十二个小时后,毒性自解,你的身体基本功能都会恢复。” 竹花有气无力地说:“你收走我的三魂六魄,我醒过来也是个活死人了。” 齐鹜飞说:“我和你打个赌。如果十二个小时之内,有人来救你——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就把你的三魂六魄放了。” “如果……没……没人来救我呢?”竹花面带绝望之色。 齐鹜飞说:“我会回来,给你两条路选择。一是跟我合作,把你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包括密云宗和你师父图拉翁的一切秘密。以后你还是麻将会的海榴八花之一。” “第二条路呢?” “我送你上黄泉路,今生拜错了师,来世投个好胎吧。” 竹花默然片刻说:“你还是送我去投胎吧。” 齐鹜飞说:“不用那么着急,等时间到了再做决定也不迟。” 竹花还想说点什么,但已经说不出话来,不一会儿就闭上了眼睛。 齐鹜飞打开阴阳瓶,念动咒语,将竹花的三魂六魄拘入阴阳瓶中,只留下一魄在她的身体内,保证她不死。 收起阴阳瓶,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便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在周围的溶洞里用承影剑气胡乱劈砍出一些剑痕。 随后,他又故意把头发和衣服弄乱了一点,把背包丢在了洞里,一副很狼狈的样子冲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惊鲵 齐鹜飞跑出蛇穴慌慌张张的,一边四下张望,一边喊着: “图大人!图大人!图——大——人——!” 天上的一朵白云忽然消失了。 图拉翁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齐鹜飞吓了一跳,看清后便又惊又喜,道:“图大人!?您真的在这里!” 图拉翁沉着脸,凶相毕露道:“你喊什么?怕别人听不见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鹜飞知道图拉翁担心被人发现,就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 “图大人,刚才有个女人自称是你徒弟,说你有事不能来,让她来取麒麟蛋。” 图拉翁说:“是有此事,她人呢?” 齐鹜飞说:“麒麟蛋所在的位置要从蛇穴里去确认,我带她进了蛇穴,但没想到那溶洞里不知何时布置了很厉害的阵法。还好您高徒法力高强,帮我挡住了阵中的杀招,她说您就在外面,让我出来报信。我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 图拉翁将信将疑,问道:“什么阵法?” 齐鹜飞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洞连着洞,差点困在里面出不来,每一个洞的出入口都杀气腾腾,那些石钟乳都变成了剑气。” 图拉翁皱着眉头,目光闪烁不定,似乎在犹豫。 齐鹜飞催促道:“图大人,您快进去看看吧,令徒怕是被困住了。” 图拉翁忽然一伸手,一把掐住了齐鹜飞的脖子,警告道:“你要是敢耍我,你就死定了。” 齐鹜飞憋着嗓子说:“我耍你干什么,你要是不信,就不进去好了,反正我已经找到麒麟蛋的具体方位了。” “麒麟蛋在哪里?”图拉翁松开手问道。 齐鹜飞心说,果然是只关心麒麟蛋,不顾女徒弟的死活啊! 他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麒麟蛋的位置在蛇穴最底部一个溶洞所在位置的东北方一里地的水潭。我刚才进入洞穴已经到最下面的溶洞测量过方位了。” 图拉翁沉默不语,似乎在抉择,先去取麒麟蛋,还是先进蛇穴救人。 他忽然摸出一颗黑色药丸,说道:“把这个吃下去。” 服食毒药,而后以解药相威胁,如此低劣的手段,齐鹜飞早有防范,但他还是装作疑惑地问道: “这是什么?” “三尸腐髓丹。”图拉翁说,“吃下去后,二十四小时内若无解药,就会毒发,三尸虫腐骨蚀髓,直至浑身溃烂,化作一滩脓水。你要是心里没鬼,就吃下去,我拿到麒麟蛋以后,自会给你解药。” 齐鹜飞表现得很犹豫,说:“图大人,咱们……不用这样吧?” 图拉翁说:“你不吃,就证明你心里有鬼,我现在就杀了你。” 齐鹜飞说:“那你要是不给我解药怎么办?” 图拉翁说:“相信我,以后自然有你升官发财的机会。除此之外,你别无选择。” 齐鹜飞纠结了半天,跺了跺脚,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定,接过药丸,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图大人,这回相信我了吧?” 图拉翁说:“你别耍花样,解药我有,但不在我身上,如果我出了意外,你就别想拿到解药。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解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齐鹜飞一摊手,说:“命都在你手上了,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图拉翁这才放了心,说:“带路,先去看我徒弟。” 这倒是出乎齐鹜飞的意料。 虎毒不食子,还是有点人性的嘛! 他就带着图拉翁进入了蛇穴。 很快就到了齐鹜飞布置阵法的地方。 “应该就在这附近了。”他故意一边找一边喊,“竹花仙子!图大人来救你了!” 图拉翁一声不吭,警惕地看着周围。 溶洞的洞口和四壁上有许多打斗留下的剑痕。 “在这儿!”齐鹜飞大叫道,“竹花仙子好像受伤了。” 图拉翁闻声过去一看,竹花就躺在那里,面无血色。 他没有马上去检查竹花的伤势,而是捡起地上的剑,和溶洞口的剑痕进行比对,确定那是竹花的宝剑留下的痕迹。 然而,图拉翁看到石壁上另外几道剑痕时却不禁吸了口凉气: “好凌厉的剑气!” 他左右前后又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蹲下来看他的徒弟。 一摸脉门,图拉翁立刻皱起了眉头。 齐鹜飞问道:“竹花仙子怎么啦?” 自从齐鹜飞吞下了三尸腐髓丹,图拉翁就对他放松了警惕。 图拉翁说:“真气耗尽,三魂尽失,七魄去其六,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怎么会这样?”齐鹜飞问道。 图拉翁站起来,口一张,口中忽然飞出一道青光,绕着洞中飞了一圈,然后垂直悬停在半空,显出一把剑的模样。 齐鹜飞看得发呆。 这就是昆吾八剑之一吗? 果然奇诡难防。 图拉翁走到石壁前,仔细观察他的剑在壁上劈出的剑痕,又与先前齐鹜飞用承影剑气辟出的剑痕进行了一番比对。 “此阵十分怪异啊!”图拉翁说,“这剑气竟然比我的惊鲵还要凌厉三分,端木家怎会在这里布置这样的阵法?” 齐鹜飞才知道图拉翁的剑名叫惊鲵。 他问道:“图大人怎么知道这阵是端木家布置的?” 图拉翁说:“我上次来时都没有,除了端木家,还有谁会在这里布阵?” 齐鹜飞说:“那我们赶紧走吧,万一阵法再次发动……” 图拉翁说:“不会了,这应该是借助符灵一类发动的一次性阵法,杀气已破,现在就剩下外围的奇门小阵扰乱你的路线而已。” 也不见他怎么动,那把悬浮的惊鲵就忽的化作青光飞去,一剑把齐鹜飞放在洞口的法阵材料给毁了。 齐鹜飞暗道,这老家伙果然精通阵法,幸亏作了充分的准备。 青光连续闪动,图拉翁几剑就把迷宫阵破了。 然后说:“你把怎么找麒麟蛋方位给我演示一遍。” 齐鹜飞就把图拉翁带去了蛇穴底部,到了溶洞尽头,指着石壁说:“按当初蛇妖所说,从这里穿过去,大约一里深处,有一座麒麟冢,麒麟蛋就放在其中。” 图拉翁伸出手去摸了摸那一道被竹花劈出来的深深的剑痕,然后双掌按住了山壁,似乎在感应什么。 过了片刻,他说:“那边的确好像有东西,不过这山壁是一个整体,一时难以打穿不说,这里又恰是麒麟山的山髓所在,稍有不慎,整座山都可能塌下来。” 齐鹜飞说:“不用打通,麒麟冢另有入口,只要记住这里的方位,出去后从地面绕过去,找到一处种着紫竹的水潭就是了。” 图拉翁点头说:“如此甚好。” 齐鹜飞说:“那我们赶紧去把竹花仙子救出去吧。” 他们又回到竹花躺着的地方。 图拉翁说:“救出去也是个活死人,留在这里会被人发现,不能让人知道我们来过。” 他说着就拿出来一个小瓷瓶子,打开盖子,往竹花身上倒了些粉末。 粉末一落到竹花的皮肤上,就像石灰遇到了水。 一张倾城俏脸上瞬间起了一层泡,沸腾起来。 齐鹜飞看傻了眼。 我擦,这是……化尸粉? 可特么人还没完全死呢! 老家伙比我想的还要绝啊! 第一百六十章、 入阵 齐鹜飞原本以为图拉翁顶多就是见死不救,任其自生自灭。 没想到,他居然为了防止暴露自己,直接来个毁尸灭迹! 这家伙简直毫无人性,其歹毒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这样的人是怎么混到洲政府当上干部的,天庭的干部审查人员是都瞎了吗? 还好自己开始就没有心存侥幸,不然还不知道会死得多惨。 三尸腐髓丹的解药是肯定拿不到了。 幸亏老子屁股上有七颗痣,百毒不侵,要不然今天还真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齐鹜飞心里真诚地感谢起喜欢泡阳泉的七个小家伙来,也感谢从小让他去盘丝洞里和蜘蛛打滚的师父。 竹花的身体很快在化尸粉的作用下化成了一滩水迹。 图拉翁用法力将地上的水渍烘干,又扇动空气,把难闻的味道散尽,然后拍出一掌,将飘荡在空中的一缕残魄销毁。 齐鹜飞只能站在旁边默哀。 唉,老妹儿呀,我本来是给你留了两条路的,你师父直接给你绝了一条! 看来还是你了解你师父啊,难怪你想都不想就选择投胎。 好吧,哥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愿你来世找个好师父。 齐鹜飞仿佛听见了阴阳瓶里的灵魂的哭泣声。 消除痕迹后,图拉翁捡走了竹花的剑,对齐鹜飞说:“快走,端木家的人随时会来,不能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 齐鹜飞从旁边洞里捡回了自己的包,就和图拉翁一起快速离开了蛇穴。 二人出了山谷,绕山而行,按照地底方位计算,很快就找到了紫竹石潭。 齐鹜飞指着那条瀑布说:“图大人,应该就是这里了。” 图拉翁心里也在计算,确认方位不错,道:“你不是说有紫竹林吗?” 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渐渐向西去,但离落山还早,就故意道:“也许在瀑布后面,我听说花果山水帘洞也是藏在瀑布后面。” “没那么简单。”图拉翁说,“你去看看。” 齐鹜飞就踏水而行,图拉翁也跟了过来。 到了瀑布后面,齐鹜飞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摸来摸去,说:“图大人,这里好像什么都没有。” 图拉翁把手贴在石壁上,感受了一会儿,说:“这山壁和地下那块厚壁是一体的,位置不会有错,再仔细找找,要是那么容易找到,早就被人发现了。” 二人在瀑布后探索了一阵,毫无所获,又退出来,踏水而回。 经过湖心的时候,图拉翁忽然停了下来,看着那五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发呆。 齐鹜飞问道:“图大人,怎么了?” 图拉翁指着最中间一块说:“你看那上面的纹路像什么?” 齐鹜飞走过去看着上面紫色的石纹,说:“血迹?” 图拉翁说:“不要光看颜色,看它的形状。” 齐鹜飞又看了几眼,说:“竹节?……竹子……紫色的……”故作一惊,“紫竹林?!” 图拉翁点头道:“我听说南海普陀观音道场内有紫竹林,林中有紫竹石,大概就是这个了。” 他一指水面说,“你下去看看。” “好。” 齐鹜飞就知道图拉翁会叫他探路,便大声地念上几句蹩脚的避水咒,跳了下去。 到了水底深处,他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法阵,然后假装法力不支,避水咒失效,任由潭水浸透他全身,捏着鼻子向上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图拉翁站在水面,面露鄙夷之色。 齐鹜飞缓过气,说:“图大人,下面很深,都是石头,一根一根的,很像竹子。” “有没有发现洞口之类的?”图拉翁问道。 齐鹜飞摇头:“没有。” 图拉翁便念动避水诀,形成法力屏障,裹住了他的身躯,一步踏入水中。 这避水诀一看就比齐鹜飞的避水咒高级很多,下潜之时仍然能保持洒脱的仙人之姿,一点也不像齐鹜飞那么狼狈。 齐鹜飞叫道:“图大人,等等我!” 返身下潜。 忽觉一股力量分开水流,裹住了他,让他得以在水中如履平地。 “谢谢图大人。”齐鹜飞说,“哇,图大人的避水法好厉害,是《天仙道法》里的高级避水咒吗?” 图拉翁冷哼一声,似乎对《天仙道法》十分不屑。 齐鹜飞知道各派都有自家的秘术传承,真正的大派弟子,除了天道基础功法,很少去学公开出版物里的那些法术。 图拉翁不理会齐鹜飞,只专心地去看那些高高矮矮的石柱,眉头紧锁了起来。 “图大人,就是这些了。”齐鹜飞说,“我刚才绕着水潭转了两圈了,没有发现洞穴。” 图拉翁走到那块盖着麒麟冢入口的半圆形大石块前,说:“入口应该就在这里。” “这里?”齐鹜飞不得不佩服图拉翁的判断力。 “你来把它推开。”图拉翁说。 齐鹜飞不无担心地说:“不会有什么机关暗箭吧?” “放心,我会护着你的。”图拉翁退后了两步。 齐鹜飞心中暗骂老狐狸,走到石块前,卷起袖子去推石头。 因为上次试探过,他很好地掌握了分寸,轻轻发力,正好能够触发河洛大阵的杀意,而不会使得大阵真正发动。 然后,他触发了自己布置在封盖石上的小阵法。 顿时,齐鹜飞身边的水流被一股大力搅动,产生了许多旋涡,其中一个急速而强大的旋涡,裹住了齐鹜飞的身体 这小阵法看着声势吓人,对图拉翁来说却不算什么,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轻易破掉,把齐鹜飞从旋涡里救出来。 但此时大阵杀意已起,图拉翁自然不会在乎齐鹜飞的性命,只顾自己躲避大阵杀意,急速往后退去。 齐鹜飞早就算准了图拉翁的心态和动作,便任由旋涡裹挟着,沿着与图拉翁相反的方向,飞向水潭角落。 那里离图拉翁已经很远,加上中间那么多石柱和阵法激起的水流阻隔,神识能感应到也很微弱了。 齐鹜飞便趁机默念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河洛大阵杀意渐渐收去。 图拉翁沿着齐鹜飞被旋涡卷走的方向去看,随后又在探底转了一圈,都没有发现齐鹜飞,心中惊疑不定。 在他看来,齐鹜飞触动了阵法,被旋涡卷走,随后神气波动渐渐变弱,最后在他神识中消失,应该是死了。 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幽深的潭底更让人觉得诡秘难测。 图拉翁自然不会想到这都是齐鹜飞搞的鬼,只以为是当年赛太岁布置的阵法太过厉害。 他重新回到那块封盖石前,自言自语道:“好古怪的阵法!” 齐鹜飞躲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等待时机。 图拉翁又在潭底转悠起来,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看,当他把全部五十五根柱子都查探了一遍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原来是河图阵法,看我来破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谨慎到令人发指 图拉翁纵身而起,浮上水面,站在半空中,四面看了看,确认了一遍方向,然后又重入水中,开始移动潭底的石柱。 从这一系列的操作来看,齐鹜飞相信,图拉翁在阵法这方面是不如自己的。 一个精于阵法的人,对方位是十分敏感的,绝不需要出水面确认一遍。 他一开始还有点担心,怕图拉翁看出了紫竹石阴阳属性的奥秘,真的破了河图大阵。 如果那样的话,就只能在大阵转换,河图变洛书,图拉翁进入幻境的时候,试着杀他。 但那就只能凭自己的本事,而无法借助河图大阵的杀机。 图拉翁身上法宝多,齐鹜飞没有什么把握,除非元亨利贞爆出超大招。 当他见到图拉翁推动的石柱及摆放的方位,就放下了心。 图拉翁完全是按照齐鹜飞嵌入紫竹石中的极性材料来区分阴阳的,如此一来,他虽然知道河图阵法,最终摆出来的却是个错误的河图。 齐鹜飞静静地等着,同时计算着时间。 图拉翁移动石柱的速度并不快。看得出他十分谨慎,生怕触动了阵中杀机。 这倒是帮了齐鹜飞的忙,因为这会儿时间还早,他正愁怎么拖到昼夜交替之时。 就怕大阵发动,没能伤到图拉翁,而时机未到,杀剑诀的威力百不足一。 大约两个小时左右,图拉翁才把五十五根紫竹石阴阳对位,按照河图数排布好。 最后一根紫竹石放到位的时候,齐鹜飞布置的伪阵被触发了。 中间的封盖石周围卷起许多水浪,水纹交织,中间法力激荡,仿佛有一扇门。 图拉翁谨慎地退到了远处,看着那水浪翻滚。 不过片刻,水流恢复了平静,露出了那块封盖石。 图拉翁面露笑意,走到封盖石边。 齐鹜飞躲得远远的,担心一会儿大阵发动时,紫竹剑气伤到自己。 他以为图拉翁会直接去推石头,没想到图拉翁在石头前站了一会儿,忽然掏出许多符纸,抽出其中一张,转身对准身后虚空一贴。 那张符就稳稳的定在那里,仿佛贴在一堵墙上,而那堵墙把水推了开去,左右两边的水便哗地流进来。 他又跑到封盖石的对面,如法炮制,也贴了一张符。 然后是左右两边,接着是上面。 如此一来,五道符形成的无形的墙就仿佛一个小房子,把他和封盖石关在了里面。 他似乎还觉得不够,又绕着封盖石转,一边走一边贴符,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各个方向上,足足贴了数十道符,变成了一个符做的笼子,将他包围了起来。 到这时,他还不去推石块,而是张嘴吐出惊鲵,剑光绕着符笼,如一条青鱼,在符间穿梭。 剑光越来越快,剑气相连,变成了一张光网,犹如在符笼上编织了一层密密的剑气。 符笼剑网,形成了一个厚厚的保护罩。 齐鹜飞看得惊呆了。 这家伙稳重得有点不像样了。 他甚至怀疑,图拉翁是不是夜里睡觉都要在床周围放一圈防御性法宝。 你这么小心,就不该从你妈肚子里钻出来嘛! 这世界多危险啊! 剑气符笼布置好后,图拉翁终于开始推石块了。 他先试探着推了推,并未全发力,封盖石开始松动。 此时,河图大阵再次被激活,杀意又起。 但齐鹜飞布置的伪阵可不仅仅是为了让图拉翁产生错误判断而已,更重要的是,在河图阵发动之时,短暂地阻断大阵杀意和图拉翁神识之间的感应,防止图拉翁在大阵完全发动之前中途收手。 这种感应中断不需要很长时间,只要一瞬间就够了,因为推开封盖石并不难。 而图拉翁自己布置的那个剑气符笼,虽然给他提供了有效的保护,却也反而阻挡了神识对外部感知的敏锐性。 就这样,河图杀意虽起,图拉翁却一时没有发觉。 封盖石缓缓移开,露出黑幽幽的洞口。 图拉翁心中正高兴,忽生警觉,暗道一声不好。 一道紫竹剑气破开水流,刺在符笼之上,被惊鲵剑气挡住,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犹如幼龙的叫声。 齐鹜飞暗道一声:“好剑!” 一剑刚过,又是一剑,数十道剑气破流而来。 大多数紫竹剑气都被惊鲵挡住,也有少数几道穿过惊鲵剑网的间隙,却被漂浮的黄色符纸卷住。 嘶的一声,被符纸卷住的剑气消失,那张符上却也多了一道剑伤裂纹。 图拉翁站在符笼中间,双手结印,指挥符笼往左边移动,想要避过越来越密集的紫竹剑气。 但潭底的石柱也跟着移动起来,引得水流激荡,发出隆隆的响声。 剑气由十变百,越来越多。 惊鲵叫声不断,仿佛群鲵乱叫。 突破惊鲵的紫竹剑气也越来越多。 嘶嘶之声不停,许多符纸被剑气撕裂,化成了碎屑。 图拉翁并不慌乱,又拿出了更多符纸,每碎掉一张,便补上一张。 但河图阵中的杀气越来越盛,剑气越来越多,由十而百,由百而千。 图拉翁见石柱移动始终挡住他的去路,而符纸的消耗越来越多,便指挥符笼向上,企图浮出水面逃离。 然而头顶之上忽然紫气大盛,最中间那根石柱化作一根万丈高竹,猛地射出一道紫色剑气。 周围的千百道细小的剑气也像鱼群一样涌了过来。 图拉翁见势不妙,将手中的符纸向四周一撒。 百十张符瞬间密密麻麻补全了符笼上的漏洞,挡住了周围的紫竹剑气。 而惊鲵发出一声龙吟声,化作一道粗大的青光,冲天而起,迎向上面的那道紫色剑气。 青光与紫光交织,在神识中变成一片炫目的彩光,巨大的法力波动震荡开来,仿佛在潭水中丢了一颗深水炸弹,轰然炸开,在潭面上涌起巨大的波浪。 紫气消失,惊鲵收回。 而此时,符笼已经被剑气刺得千疮百孔,符纸不停的碎裂。 图拉翁想要向上突破,头顶的紫气又开始凝结,除了中央那根石柱外,另外四根不动的石柱也化成了紫竹剑气,对他虎视眈眈。 图拉翁见头上无路可走,只好又下沉到底。 符纸越来越少,符笼已经残破不堪,眼看着仅靠惊鲵无法挡住周围的紫竹剑气。 图拉翁突然虚空一抓,手里多了一朵荷花似的东西。 他轻轻一抖,荷花的花瓣便脱离了花朵,朝四外飞去,与剑气相抗。 每一片花瓣刚好抵住一道剑气,两相抵消。 荷花在不停开,花瓣似乎开不完,片片绽放,散开成花雨,补足了符笼的漏洞。 齐鹜飞暗自唏嘘不已。 赛太岁布下的阵果然凶险无比,如果是自己,硬抗估计抗不过一刻钟。 图拉翁的法力显然抢过他不少。 而最关键的是,这家伙身上到底有多少宝物啊?! 那个先觉元气盾好像还没动过。 这样拖下去不行,万一被图拉翁破掉阵眼,或者突围出去,此番心机就白费了。 得给他添点麻烦,让他把身上的法宝都用出来,至少要耗掉他的先觉元气盾。 想到这里,齐鹜飞便念了一声:“元亨利贞!”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这家伙法宝真多(继续为恒沣白银盟加更7/10)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小石子,从纵横的剑气之间穿过,穿透了残破的符笼,避过了如雨的飞花,噗的一声,砸在了图拉翁的额头。 图拉翁吓了一跳,伸手一摸,额头上起了个包。 他如受惊的猫一般,紧张地弓着身体,如临大敌。 石子砸中他以后,在水中缓缓下沉,又被激荡的湍流卷起,几经浮沉,才落到了潭底,一动不动了。 图拉翁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惊鲵符笼挡住了千万紫竹剑气,却没有挡住一枚石子。 这石子看上去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不然也不会只在脑袋上砸出一个包来。 然而,就是这样一枚普通的石子,却偏偏砸中了他。 这法阵着实诡异。 紫竹石阵还在变换,剑气依然密集,凌厉程度有增无减。 图拉翁不得不放弃对石子的研究,集中精力应付紫竹剑气。 然而,总是有莫名其妙的东西突然出现,水箭、火焰、冰粒子…… 这些东西都无情地穿过了符笼,避过了惊鲵和莲花瓣,打在图拉翁身上。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把他吓得不轻。 他甚至怀疑,这水潭里躲着一个天仙级别的强大高手,在暗中戏弄他。 躲在远处的齐鹜飞心里却很不爽。 试了五次元亨利贞了,全都是这种小玩意儿。打是打中了,除了吓唬一下图拉翁,毫无用处。 他又连试了三次,终于招来了一道闪电。 这道闪电凭空出现,水中闪过一片白光,闪电从剑气之中穿过,横着劈向图拉翁。 图拉翁根本来不及闪躲,吓得脸色惨白。 一张圆形的光盾突然出现在他身前,挡住了那道闪电。 先觉元气盾? 终于见到你了! 齐鹜飞神识中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法力爆发,闪电与光盾碰撞的同时,犹如点着了一颗照明弹,整个水潭都被照得睁不开眼睛。 果然厉害! 这道闪电的威力虽然比盘丝岭上小强承受的那一道要小很多,但就斗法攻击而言,已经十分强大,而且胜在突然,距离这么近,加上图拉翁还在全力对抗紫竹阵,不可能躲过。 先觉元气盾自动发动,帮他完完全全挡住了这一击。 至于为什么先前那些石子之类的没有引发先觉元气盾,齐鹜飞猜测是威力不够,先觉元气盾可能具有一定的主观判断能力,当它认为不足以对主人造成伤害时,就不会发动。 这种程序设定是合理的,否则,随便什么它都要挡住的话,图拉翁就只能去庙里做和尚了。 齐鹜飞再次发动元亨利贞,两次之后,又招来一道火焰,再次诱发了先觉元气盾。 这一次,先觉元气盾的光芒已经变得淡了很多。 果然和网上道友说的一样,先觉类法器的防御力不是无限用的,它最重要的是挡住第一次攻击,防止主人遭遇偷袭。 在战斗中,拥有先觉类法器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齐鹜飞招来的这道火焰威力不强,被元气盾挡住后消失了。 眼看着自己法力所剩无几,又要在水下维持隐身,再发动元亨利贞肯定不行了,必须先把法力恢复满。 齐鹜飞不敢在潭底现出身形,怕河图阵会攻击自己。 他向上浮出水面,上了岸,在隐蔽处现出身形。 此时已近黄昏,太阳已经到了西山头上,天边霞光万道,瑞彩千条。 齐鹜飞以法力烘干了自己的衣服,然后进入镜中把法力恢复满。 出来以后,再次念动隐身咒、避水咒,跳入水中。 他本想继续利用河图大阵威力还在的时候,用元亨利贞浑水摸鱼,说不定招来一个大招就把图拉翁干掉了,或者就这样骚扰,等他法力耗尽,被阵法杀死。 但可能是齐鹜飞用元亨利贞招来的东西让图拉翁害怕了,再谨小慎微的人,到了生死关头也会拼死一搏。 图拉翁摸出一把丹药,一股脑塞进了自己嘴里。 只见他面色红润起来,口中念念有词,突然把手里的莲花往前一送。 那朵花便猛然涨大,花瓣张开,每一片花瓣都有一张桌子那么大。 图拉翁双手往外一推,符笼哗啦一下往四面膨胀开,符纸遭遇剑气,全部碎裂,化作纸屑纷飞。 一大波紫竹剑气被暂时挡住,而符笼也就此消失。 图拉翁丢出一片绿色的丝巾,然后一跃跳入了莲花芯中,口一张,惊鲵一声鸣叫,落入了他口中。 莲花瓣收拢,裹住了图拉翁。 绿色丝巾化作片片莲叶,又裹住了莲花。 莲叶花球缓缓移动。 周围的紫竹石也隆隆地移动。 无数紫竹剑气射在绿色莲叶上,发出呲呲的声音,剑气激荡,紫光炫目。 莲叶花球突然张开,一道青色的剑气冲出,化作一条青鲵,一头撞在旁边的石柱上。 石柱轰然倒地。 青鲵迅疾转回,花瓣合拢,莲叶关闭,又变成了一个球。 如此这般,图拉翁依靠莲叶花球的保护,滚来滚去,张吐惊鲵,连毁了十余根石柱。 然而,石柱总共有五十五根,能移动的有五十根之多。 而包裹在莲花外面的青色莲叶已经被紫竹剑气割得伤痕累累,眼看着就要难以支撑。 图拉翁决定向上冲。 整个河图大阵,守护上方的只有中间那五根露出水面的石柱。 虽然这是全阵最凶险的地方,但也是唯一能快速突破的地方。而且从河图阵的布局来说,这五根石柱就是阵眼,破之则全阵自破。 莲叶花球上浮,无数紫竹剑气四面八方涌来,就好像庞大的鱼群在追逐一个落入水中的花果。 紫气凝结,浓烈的杀意在上方聚集。 一根巨大的竹子化成的竹剑悬于上方,还有四把紫剑围绕在它周围。 莲叶花球上浮到到一定高度时,剑气猛然发动,五把剑同时刺向莲球。 剑气刚动,莲叶花球就轰地一声爆开了。 绿叶散开,如无边海浪,涌向四方,裹住了四周的鱼群。 花瓣绽放,成四品莲台,挡住天空四剑。 莲花绽开时,图拉翁手执惊鲵,举剑向天,犹如青龙如海,化作一道青光,冲向上面正中间那把巨型竹剑。 轰地一声,大地震颤,潭水暴涨,瀑布倒流。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爆开,化作瓢泼大雨落下。 伴随着雨滴的,还有许多绿色的碎布和粉色的花瓣。 暴涨的潭水开始回退,退到了原来的水平面上还不停,水位继续下降,很快就露出了潭底凌乱倒塌的碎石。 图拉翁从空中飘落,站在潭底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上,衣衫皆碎,披头散发,目眦尽裂。 总算冲出来了,这见鬼的阵法!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握着惊鲵剑的手在不停地颤抖。 夕阳西下,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丝云霞。 天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直投射到了对面因水潭干涸而露出的潭壁滩涂上。 图拉翁忽然感到十分不安。 天地之间弥漫着浓浓的杀气,正随着夕阳落山而越来越强烈。 他看见前方的潭壁上,出现了一把剑的影子。 就悬在他的颈间。 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魂俱灭 图拉翁猛回头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远处那一抹渐退的晚霞。 但当他再次望向前方,却又看到了那把剑的影子,就悬在自己影子的脖子上。 他有点害怕,想逃。 但天地之间的杀机越来越浓烈,空气仿佛凝固,叫人无法呼吸,无法转身,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刚才破阵之时法力消耗太过巨大了。 他还没有恢复过来,无法调用法力和天地杀机相抗衡。 图拉翁感觉到有点不妙。 他艰难地摸出两粒丹药,塞进嘴里。 药力很快发生了作用,他的脸红润起来,身体开始有了力气。 他转过身,依然什么都没有看到。 当他正想逃离的时候,天边的最后一丝晚霞消失在暮色里。 充斥天地之间的杀机猛地收起,仿佛被谁抽走了全世界的空气。 他还没来得及动,就看到滩涂上的剑影斜劈了下来。 接着,暮色降临,剑影消失了。 一张蓝色光盾突然爆开,但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光芒消失。 图拉翁的身上出现一条细细的血线,从他的左肩开始,斜斜地向下,穿过胸膛和腹部,一直到右胯。 然后,他上半部的身体沿着这条斜线开始缓缓滑动,咣当一下掉在地上,而下半身却还直直地站着。 心脏也被斜着剖成两半,一半随着半个身体倒地而跌出到地上,一半在矗立着的另半个身体的胸腔,两半个心脏保持着一致的频率,还在微弱地跳动。 随着他身体的分开,他的腰带也断裂开,许多东西便哗啦啦地掉出来,掉了一地,有些顺着石缝落入潭底的积水中不见了。 图拉翁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自己还直直站立的下半身,而在他的下半身前,多出了一个人。 这人不弓不马、不丁不八地站着,双手斜向下,看架势像是握着一把剑,仿佛刚刚挥剑完成了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击。 然而仔细去看,他手里又什么都没有。 图拉翁的嘴唇不甘地动了动,想说点什么,却终于没说出来,只从嘴角溢出许多鲜血来。 元神从尸体中飘出,想趁着渐临的夜色逃离。 然而,这元神飞起的时候竟然也分成了两半,随后轰然化作一团幽烟散开,只剩下了一缕残魂。 百年苦修,魂魄融合,元神显化,在这天地杀气面前,还是不堪一击。 齐鹜飞手握承影剑,静静地站了片刻。 杀剑诀的威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一开始那光盾,就是图拉翁身上的先觉元气盾,只是光芒比第一次激活时黯淡了许多。 承影剑一剑劈开了元气盾,剑势不减,又劈开了图拉翁的身体。 但这一剑也耗光了齐鹜飞的法力,感觉经络一空,体内突然就变得空荡荡的。 也幸亏借助天地杀机伤及元神,让图拉翁形神俱毁,否则,图拉翁借机元神逃离,等齐鹜飞法力恢复满了再追,还真不一定能追上。 天色渐渐黑了,星光开始亮起来。 齐鹜飞恢复了法力,伸手一指,一丝法力从手指射出,锁住图拉翁的一缕残魂。 图拉翁的身体还在,如果这时使用搜魂大法,也许还能通过残魂搜出一些记忆来。 但这种法术极伤阴德,齐鹜飞可不想让自己的功德变成负数,现在功德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他拿出阴阳瓶,把竹花的魂魄放出来,说:“来见见你师父最后一面吧。” 竹花的灵魂化作一道幽影漂浮,惊讶地看着地上的尸体和半空中挣扎的那一缕残魂。 齐鹜飞说:“原本我给了你两条路,可惜你的身体被你师父毁了,但我们的赌约依然有效,我会送你去黄泉,愿你来生不要再入错师门。” 竹花沉默着不说话。 齐鹜飞以为图拉翁的死让她太过震惊,便说: “你师父元神已散,修为殆尽,只剩一缕残魂,但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只是不可能再做修行人了。 我现在在给你一次机会选择,要么就让他在这天地间自然消散,要么和你一起去黄泉路上做个伴。我的条件是……” 他原本是想用图拉翁的残魂换取竹花的灵魂主动说出一些秘密,反正图拉翁就算转世也无法修行,大概率是个傻子。 没想到他的话还没说完,竹花的魂魄突然猛地朝图拉翁扑了过去。 齐鹜飞以为她想帮图拉翁脱困逃离,刚想说这是不可能的,忽见竹花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图拉翁的残魂身上。 神识中传来图拉翁的一声惨叫。 随之,那把掉落在地上的惊鲵剑震颤起来,仿佛也被咬了一般。 齐鹜飞知道一般练剑需要养剑,人魂和剑灵合一,才能完全收发自如,尤其是惊鲵这种腹剑。 竹花的灵魂像是疯了一样,在神识中显化成一个披头散发的扭曲的恶鬼,疯狂地撕扯、噬咬着图拉翁。 图拉翁本就只剩下一缕残魂,哪里经得起折腾,而竹花虽然缺了一魄,也还有三魂六魄,没几下就把图拉翁的残魂撕扯成了片片黑烟,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一下,真的是神魂俱灭,三界再无图拉翁这个人了。 竹花似乎余怒未消,继续疯狂地在空中乱抓乱舞了一阵,才慢慢平静下来。 “原来你那么恨他。”齐鹜飞说。 竹花的灵魂突然对着齐鹜飞跪了下来,说:“请上仙救救我家人!” 齐鹜飞一愣,道:“你家人怎么了?” 竹花的灵魂在神识中嘤嘤哭泣。 “我六岁时被师……图拉翁收入门下。九岁时他以教我双修为由,糟蹋了我。 那时我懵懂无知,一直被他玩弄了好多年。后来我渐渐年长,修为也上来了,才知道那根本不是双修之法。 我想退出宗门,他不允许。我也曾自残,以求一死了之。他却以我家人相要挟,要我继续服侍他,还要替他去做许多见不得人的事。 他给我双亲及兄妹服用了独门秘药,必须每年送去解药,按时服用方可无碍,若无解药,就会暴毙而亡。 这些年来,我虽心中有恨,但总还抱着一线希望。只要我好好修行,刻苦练功,成为门内高修弟子,他就会放过我家人。如今我已接近三品修为,地仙在望。他叫我做什么,我从不敢违拗。但我没想到,他还是如此绝情,视我的命如草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捡宝 齐鹜飞总算明白了竹花宁死不愿背叛宗门的原因,说道:“现在图拉翁已死,你不用担心什么了,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竹花说:“我从小就在门外修行,所有的事情都是图拉翁让我做的,对宗门的了解也是他告诉我的。而且我知道他对我并不完全信任,说的话有真有假,为的就是防备我万一背叛了他,他总有蛛丝马迹能查出来是我泄的秘。” “白天在獬豸洞里,你为何宁死不说?你若死了,你的家人不也一样拿不到解药吗?” “图拉翁答应过我,如果我出了事,他会给我家人永久性解药,还会给他们一笔财富。” “你相信他?” 竹花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确定,但只要他活着,我就不敢拿我家人性命去赌。” 齐鹜飞点点头表示理解。 竹花说:“我所知的事情不多,连密云宗的总坛在哪里都不知道。外室弟子只有到了三品上的时候,才有机会去宗门拜见长老,得传地仙法门。 我唯一知道的是密云宗每一代核心都是八人,授以昆吾八剑,如今传到第三代。二代则都退居长老之位。至于一代还有没有人,我就不清楚了。 另外,纳兰城除了我,还有一位密云宗弟子。” “也是图拉翁的徒弟吗?。 竹花摇头道:“不是的,他隐藏的很深,我从没见过他。但据我所知,他的地位很高,图拉翁每次来纳兰城,都要找他商量事情,他们二人至少也是同辈的。” “有没有他的身份线索?” “没有。图拉翁从不会告诉我他的行踪,所以我不知道他具体接触了哪些人。” “密云宗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络暗号什么的?” “也没有。”竹花说,“即使有也只有图拉翁知道。他相当于密云宗在官面上的代表,其它弟子则要么在宗门修行,要么隐匿在别处,像他这样公开身份的极少。” 齐鹜飞明白了,图拉翁是他们宗门的总联络官,负责宗门和官方之间的交流对接,也负责和各地的隐藏弟子联络。 他突然想起图拉翁的邮箱,当时时间紧迫,没有细看他邮箱里的普通邮件。 这时,他看见从图拉翁身上掉出来的散落满地的东西,其中就有一个笔记本电脑包,正卡在石缝里,很幸运的没有掉进潭底的积水里。 齐鹜飞便把电脑包捡起来,打开看了眼,正是图拉翁用的那台电脑。 他就把电脑放进了自己的背包里。 竹花又跟他讲了一些,过去在纳兰城的所作所为,帮助图拉翁做了哪些坏事等等。 但这些倒是和齐鹜飞并无多大关联。 她也说了一些关于麻将会的人和事,但齐鹜飞最想知道的财神的身份却毫无线索。 最后,齐鹜飞见她一时也说不出更多消息,而夜已经快深了,便说: “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等我回了虹谷县,就送你上黄泉路。但是,你刚才生撕了图拉翁的残魂,虽然此人作恶多端,但他是你的师父。而且噬人魂魄,本就有伤阴德,你去了地府,想要顺利投胎转世,恐怕不容易。” 竹花说:“我自知此生罪孽深重,甘愿入地狱永为饿鬼。只求上仙能救救我家人,他们都是在世的普通人,本本分分,从不作恶。” 齐鹜飞说:“但我没有解药,怎么救他们呢?” 竹花说:“我藏了一些放在我住的地方,够三年之用。请上仙在方便之时,将这些药于今年八月十五之前,送去给我家人,在下感激不尽,无以为报,愿在地狱夜夜为上仙祈福。若幸而有来生,甘为恩公做牛做马,服侍左右。” 齐鹜飞说:“三年的药,也只够救你家人三年性命啊。” 竹花说:“图拉翁身上应该也有一些。” 齐鹜飞才又重新把目光放到图拉翁掉落在地上的东西上。 照理说图拉翁的东西应该都放在储物法宝内,但他倒地的时候,东西哗啦啦掉了一地,想必是承影剑劈下来时候,正好劈到了储物法宝。 他在地上检查了一下,果然发现图拉翁那条腰带的带扣就是储物法宝,已经被承影剑劈成了两半。 这个腰带扣虽然设计非常好,但齐鹜飞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因为图拉翁的储物法宝一定是连接着密云宗自己的空间服务器,就算完好无损的被他拿走,他也用不了。 让齐鹜飞觉得可惜的,是腰带上挂着的另一块似铜非铜、似金非金的椭圆形金属片。 这块金属片也被劈成了两半,但它的位置并不在承影剑劈下来的位置上,照理不会被劈开,所以齐鹜飞断定,这就是先觉元气盾。 这是他最想得到的宝物,从刚才的效果来看,它完全挡住了一道闪电和一次紫竹剑气的攻击。 可惜现在已经裂成两半,效果是肯定没有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修复。 齐鹜飞把它丢进背包里,然后捡起了惊鲵。 这大概是今晚一战所得的最重要的宝物了。 图拉翁神魂俱灭后,惊鲵剑和图拉的魂魄之间失去了联系,惊鲵的灵气也不再显现,躺在那里死气沉沉,但依旧能一眼看出此剑绝非凡品。 这种剑和承影剑完全不同。 承影剑依靠剑诀,而惊鲵需要先将自己的灵魂抽出一丝赋予宝剑之上,使其与剑气相合,养出剑灵,再每日吐纳剑气,使剑灵与自己的魂魄沟通,真正做到人剑合一。 惊鲵吞入腹中也不会伤到自己,而御剑之时,就好像在驾驭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一样。 除了惊鲵,地上还有一把宝剑,就是图拉翁从獬豸洞中捡走的竹花使用的剑。 齐鹜飞捡起来问竹花:“此剑有什么来历吗?” 竹花说:“这是从四方鬼市上买来的,并无特殊来历。” 齐鹜飞点点头,把剑收了起来。 随后他又捡起了一个看上去十分精致的黄木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放着5枚果子,其中有一枚枣子和辛环送给他的那枚火枣一模一样。 另有一个雪白的梨,大概就是交梨了。 除了火枣交梨以外,还有三个赤红如血的圆形小果子,长得有点像李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因为刚才一场大战,潭底塌陷,五十五根紫竹石柱全部断裂,到处都是碎石,一片狼藉,图拉翁掉落出来的东西大部分都从石缝里滚了进去,有些直接没入了潭底的积水之中,除了两把剑、笔记本电脑之外,就这个盒子比较大,被石缝卡住没掉下去。 齐鹜飞暗道庆幸,刚才那一剑没把盒子劈碎。 把盒子收起来以后,齐鹜飞开启了见龙在田,见到石缝间点点光芒,从中去判断哪些是有价值的东西。 他发现最亮的一点光芒竟然是从图拉翁身上发出来的。 齐鹜飞走过去,在图拉翁的脖子上,找到了一块云纹状玉佩。玉佩上有篆文刻着“秋官”二字。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为恒沣白银加更8/10) “这是什么?” 齐鹜飞用神识感应了一下,心中猜测这就是图拉翁驾驭的那朵云状飞行法器,却又吃不准是不是。 竹花说:“这是秋官珮,以御器之法展开成浮云,可以飞天。” 果然没有猜错! 齐鹜飞试着以御器之法去感应,玉佩上的云纹便活了起来,层层翻滚,往外扩展,形成云状。 他连忙收了起来,问道:“你知道这法器的来历吗?” 竹花说:“传说皇帝封云师,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缙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秋官珮,就是云师秋官行云布雨的法器。” “秋官?”齐鹜飞说,“云师雨师不都是旧时巫族之官吗?这是巫族法器?!” 竹花说:“传说而已,是不是不好说。按理说云师法器,妙用无穷,但图拉翁也只会用它来驾云飞天。” 齐鹜飞问:“他是从哪里得到的?” 竹花说:“是我从四方鬼市上买来的,卖家只当一块有灵气的古玉来卖,价格很便宜。我当时也只是觉得这东西好看,后来被图拉翁看到认出来,说这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云师法珮。” 呵,这老东西运气也真好! 齐鹜飞感慨着。 这个四方鬼市还真有好东西淘啊,看样子捡漏要去那儿捡。 “有多少人知道他有这东西?”他问。 竹花说:“除了我,大概就只有隐藏在纳兰城的另一位密云宗弟子。” 齐鹜飞点点头。 以后要谨慎点,使用这东西风险很大。一旦让密云宗的人发现,马上就会怀疑到图拉翁的失踪和自己有关。 先拿回去慢慢研究,反正身上不能见人的东西多了,不多这一样。 他把秋官珮收了起来。 剩下的满地的光芒都不甚耀眼了,齐鹜飞判断,其中价值最高的也不过就是大还丹一类的丹药。 可惜啊可惜。 最可惜的就是,图拉翁在河图大阵中拿出来的那一朵金粉莲花,一块绿丝绦和上百道神符,全都在破阵之时被毁了。 那才是真正的好东西啊! 齐鹜飞把比较容易拿到一些东西从石缝里找出来,多是一些小瓷瓶之类的,也有一些瓶子已经碎裂,因为潭底有积水的原因,而大部分灵药对保存条件十分苛刻,进水以后就失去了效果,所以他就没有去捡。 最后他把瓶瓶罐罐放在竹花面前问他,这里哪一个是你要的解药? 竹花失望地摇摇头说:“这些都不是。” 齐鹜飞一瓶一瓶的打开,用鼻子去闻,反正他百毒不侵,也不在乎毒药。 对于丹药来说,如不能确定其成分功效以及服用方法,拿回去也没用,除非是特别珍贵的灵药。 齐鹜飞通过辨别气味和神识感应器灵效,确认有几瓶是还丹类药物,其中一瓶能够确定和王寡妇给他的大还丹等效,里面大约还有七八粒。 另外还有几瓶是毒药,剩下的一些则无法判断什么用途。 他把还丹类药物放好,毒药和不知用途的要全都不要。 他又在石缝里找了找,还是没有找到竹花想要的解药,反倒是找出了两个很小的小瓷瓶。 他认出来,这是图拉翁使用过的化尸粉。 齐鹜飞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弹了一点在图拉翁的尸体上。 不消片刻工夫,图拉翁的尸体就变成了一滩水渍。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吧。 夜色慢慢变深,崖壁上的瀑布在哗哗的流着,原本已经干涸的潭底的水位又开始缓缓的上升。 齐鹜飞说:“看样子这里是找不到解药了。” 竹花犹豫了一会儿,以哀求的口气说:“这要是密云宗的独门配方,门中三代以上弟子身上必有此药,如果是像图拉翁这样的核心弟子,就一定知道解药的配方……” 齐鹜飞明白她想说什么,打断道:“我可以帮你把现有的解药给你家人送去,至于别的,我不能答应你。” 竹花黯然失神道:“我知道,我要求的太多了。” 齐鹜飞问道:“你家人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竹花说:“我家原本住在祭赛国火焰山风来镇。我俗家姓叶,名叫叶红霜,我父亲名叫叶秋黄,是镇上的中学老师,到那里一问便知。” “火焰山?” 这么远啊…… 齐鹜飞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怎么自己摊上的事情,都是和西游路上那些出名的地方有关呢! “好吧,我今年中秋之前一定帮你把药送去。” 齐鹜飞不喜欢留因果,既然沾上了,早点解决掉也好。权当去火焰山旅游了。 竹花便将自己在纳兰城的住址告诉了齐鹜飞,说: “厨房灶具下面有一个暗格,解药就在那里。” 齐鹜飞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 竹花说:“海榴八花之中,只有冬月与我交好。上仙如果方便,可将我的死讯,暗示于她。关于麻将会的事情,也可以问她。” “这个冬月在哪里?” “金圣宫后的相思湖边有一间雪琴楼,是纳兰城顶有名的私人会所,冬月就是雪琴楼的主人。” “她会信我?” “放解药的暗格内,还有我多年积攒下来的一些财物,连我屋内其它物品,上仙如有需要,请随意取用,若用不到的,可以转交给冬月。当有我用的那把剑,剑上流苏是冬月所赠,此事只有她和我二人知道。” 齐鹜飞听完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只问:“还有别的事吗?” 竹花摇头道:“没了。” 齐鹜飞就伸手一指,念动收魂咒,将竹花的魂魄,收进了阴阳瓶内。 他又把图拉翁散落在现场的各种零散物件尽可能的都毁掉,直到神识中再见不到闪光点。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他找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这东西就在水潭正中央,那里原本的五根紫竹石柱已经倒下来,变成了碎块。 它就在碎石中间,浑身紫色,中间有节,细细长长,像一根竹子做的鞭子,底部还有根须,仿佛具有活性。 但齐鹜飞用手摸上去,却能够确认它是石头的。 齐鹜飞听说,山有山髓,玉有玉髓,难道这是紫竹石的石髓? 只是这石髓长得有点奇怪,像一根鞭笋。 他想起蛇妖说赛太岁为了讨好金圣宫娘娘,从南海紫竹林内衔来一根紫竹鞭,大概说的就是此物了。 河图大阵那些紫竹石应该就是这根紫竹鞭生化出来的。 如果这个猜测成立,那这东西可就是超级阵法材料。 盘丝岭上的阵法,虽然奇奥难破,但所用的材料却都很一般。 师父无机子经常念叨,等什么时候有钱了,要给黄花观的阵法好好的升一下级。 齐鹜飞这次出来也有这个目的,他之所以舍不得花钱买大宝剑就是想省下钱来,多买点好的阵法材料。 阵法是他防身护命和保护盘丝岭安全的重要手段。 这次能顺利干掉图拉翁,也是得益于自己对阵法的熟悉。 第一百六十六章、 抠门汉遇上小气鬼 齐鹜飞将紫竹鞭收好,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然后隐去身形,躲在附近,看着石潭里的积水又缓缓的升上来,盖住了潭底所有的痕迹,确认无人发现,他才放心离开。 紫竹石潭底部已经完全塌陷,通往万麟冢的唯一通道被封死了。 以现在水位上升的速度,不用到天亮,潭水就会恢复到和原来一样。 到时候就再也没人知道这底下埋藏的秘密了。 当然,要说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那是不可能的。 獬豸洞里那些剑痕很快会引起端木家的疑心,他们会追查。 齐鹜飞并不敢大意,谁知道有没有高人能查出蛛丝马迹呢? 尤其是竹花的行迹,很难瞒过所有人。 图拉翁是洲府官员,又是密云宗三代弟子中的核心人物,他的死不是件小事,洲府和密云宗都会派人查。 而竹花的失踪也会引起麻将会甚至纳兰城城隍司的注意。 只要知道竹花来过麒麟山,那么至少密云宗的人马上就能联想到图拉翁也可能是在麒麟山出事的。 估计三天之后,调查人员就会把目光从女儿国转向朱紫国。 好在齐鹜飞查过天气预报了,麒麟山一带明天开始就会下雨,只要来场大雨,就算有什么他疏忽掉的痕迹留下,也会被雨水洗掉。 天庭的天气预报十分准确,基本不会有错。 他很多天前就已经在关注麒麟山一带的天气了,这也是他选择和图拉翁见面时间的重要参考依据。必须确保在杀了图拉翁之后不留任何痕迹,而暴雨是最好的洗刷工具。 当然,图拉翁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这叫小人所见也略同。 现在,齐鹜飞唯一要小心的,就是自己的行踪不能被发现。 虽然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没入品的小人物,图拉翁的死不太可能怀疑到他头上来,但秉承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齐鹜飞不敢有丝毫大意。 他隐身驾驶承影剑,小心地回了纳兰城。 因为今天早上是从城北出城的,所以他依然是绕了大半圈,回到城北,然后现出身形,假装是游山玩水归来,意犹未尽的样子,奔着定鼎门旧货市场的方向去。 他并没有心情去鬼市淘卖宝贝,而是只有去四方鬼市,才能解释他为什么这么晚还在外面晃悠。 鬼市要在子时以后才开始,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结束。 齐鹜飞决定先去弄点吃的,填一下肚子。早上出门到现在,就吃了俩鸡蛋煎饼。 定鼎门边上有一条美食街,最早只是个夜宵大排档,专门给来鬼市的人准备的,后来生意越来越红火,就成了全城知名的美食街。 美食街上大大小小的店铺几十家,另有很多露天排挡,生意都十分红火。 空气中弥漫着龙虾、烤串、羊蝎子的香味。 齐鹜飞在美食街上转了一圈,正考虑是好好犒劳自己一顿呢,还是简单吃点算了的时候,忽然就看见城隍司的梁明也在街上逛。 齐鹜飞立刻就想起了昨天的阴阳三合肉夹馍套餐。 昨天你要接待领导没空,今天总不会是陪领导来逛夜市的吧。 这回看你往哪儿躲! 他迎面走上去,惊讶地说:“哎呀,梁文书,怎么在这儿遇上你了?” 梁明吃了一惊,脸上马上堆上了笑容,说:“哟,这不是虹谷县的小齐吗,这么晚了……”左右看看没人,凑上来小声说,“是想去鬼市吧?”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正有此意,没想到在这里碰上老哥,老哥这是……” “同道中人,同道中人。”梁明说。 齐鹜飞说:“那可巧了,我正愁人生地不熟,老哥你一会儿带带我。” “没问题。”梁明看看表,“就是时间还早,鬼市十二点开始,要到两三点钟才是最热闹的时候。要不一会儿咱们到鬼市门口碰面?” 齐鹜飞说:“也好,我肚子正饿,先去吃点东西,就是第一次来,也不知道哪家好吃。” 梁明说:“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味道都不错,看你口味,想吃什么只管进去吃。” 呵,这小子死活不上套啊! 齐鹜飞心说,我就不信你脸皮比定鼎门的城墙还厚 “老哥你昨天请我吃的肉夹馍味道还不错。” “那可是我们纳兰城一绝。” “是是,老哥接待领导,还不忘叫人送餐给我,如此盛情,让我受之有愧呀!回头我一定到游处长那里好好表示感谢。” 梁明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说:“嗨……这算什么盛情!昨天呀,只是让你尝尝纳兰城的特色小吃,那顿不算,我说过要请你吃大餐的,就一定请你,这样吧,捡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天了,我请客。” 齐鹜飞说:“那怎么行!昨天你请了我,今天应该我请你才对。” 梁明说:“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走,我带你去吃真正的大餐!” 他说着就拉着齐鹜飞的手,穿过美食街热闹的排挡区,来到河边,沿着彩灯璀璨的河岸走了一段,在一幢古色古香的餐馆前停了下来。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餐馆招牌上写着“春月楼”三个字。 梁明带着他进去,熟门熟路地上了楼,找了一个靠窗的雅座。 服务员拿来菜单,梁明把菜单递给齐鹜飞,让他点。 齐鹜飞打开一看,菜单上只有菜名,没有图片,而且每一道菜的后面都标着两个价格,比如说一道叫“青龙卧雪”的菜后面表示着价格:38/18 他不解的问这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梁明说:“边上就是鬼市,每天晚上都有修行人来来往往。在这条街上,有些店是可以收紫币的。这两个数字,前一个是牛币,后一个是紫币。” “38牛币和18紫币,你确定这是同一个菜?” “当然是同一个菜,但分成普通版和仙人版,仙人版会加入一些特殊食材,价格自然就贵了。你点的时候,只要说明是要哪个版本就行了。” 齐鹜飞明白了,说:“有点意思,就是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 梁明说:“这你不用担心,春月楼的菜不说纳兰城独一份,却也是鼎鼎有名的。你猜它是谁开的?” 齐鹜飞早就猜到了,说:“春夏秋冬月,梅兰竹菊花……春月楼,自然是麻将会的产业了。” 梁明哈哈大笑,说:“点菜,快点菜。” 齐鹜飞也就不客气,贵的、中等的、便宜的各点了几个。 第一道上来的菜就是“青龙卧雪”。 然而,等服务员把精致的餐盘放到桌子上,揭开盖子的那一刻,齐鹜飞傻眼了。 擦,这不就是小葱豆腐么!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以为是条龙,原来是条虫 仔细一想,这菜名还有几分道理,一根青葱放在雪白的豆腐上,可不就是青龙卧雪嘛。 齐鹜飞点的是仙人版,用筷子拨开豆腐,就能看到里面裹着的很厚实的太岁肉芝膏。 尝了一筷,味道还不错。 接着上来第二道菜,算是一道大菜——哪吒闹海。 砂锅端上来的时候里面的浓汤还在沸腾,翻滚着几块排骨和两条黄鳝,中间是一截粉嫩的莲藕。 据服务员介绍说,这藕产自雪域高原,和当年太乙真人给哪吒复活真身用的藕是同根同源。 齐鹜飞当然不信,商家向来喜欢夸大其词,反正你也没法去证实。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修行界居然敢拿哪吒开玩笑,做成一道菜,万一这位大神哪天下界私访,正好到这里吃饭,看到这道菜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春月楼的老板娘还真有点意思,或者说,这麻将会的胆子够肥。 很快,别的菜也陆陆续续上来,摆了满满一桌子。 齐鹜飞本想来两瓶啤酒,梁明却说:“啤酒有什么喝头,春月楼有仙酿桂花酒,是真的神仙三杯倒,不卖普通人,只卖修行人。” 齐鹜飞一问价格,要38紫币一瓶,有点小贵。 梁明这么主动地推荐这么贵的酒,他心生警觉,特么不会是想坑我吧? 便小声的试探着问:“喝这么贵的酒,你回去能报销吗?” 梁明说:“今天是我私人请你,不报销。” “那咱就不喝酒了吧,我怕我一会儿喝多了去鬼市眼花稀里糊涂的被人骗。” “放心,有我在没人能骗你。”梁明拍着胸脯保证。 齐鹜飞这才嘿嘿笑着叫服务员把酒送来。 仙酿桂花果然是好酒,一开瓶,灵药的香气就冒上来,沁人心脾。 这酒虽然好喝,但是劲挺大,除非用法力抗,否则神仙也会喝醉。 齐鹜飞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喝多,怕喝多了被坑。 梁明倒是豪放得很,一杯接一杯地喝,一瓶干完了,又让服务员送了一瓶。 这两人都是大胃,没多久,一桌的菜就吃得差不多了。 齐鹜飞把“哪吒闹海”里的最后一块排骨捞出来吃了,又喝了两口汤,抱着肚子站起来要去洗手间。 梁明一把拉住他,大着舌头说:“你、你……你别动!我请客,我……我来!” 扭头大叫,“服……务员!” 服务员过来。 梁明说:“结账!” 服务员说:“一共257。” 梁明说:“零、零……头抹了。” 服务员说:“可以,算你们250。” 梁明用浑浊的眼睛看着齐鹜飞说:“你,你看,春,春月……楼的老老老板娘就是上、上……” 话没说完,库嚓一下趴桌子上,鼾声就起来了。 齐鹜飞一愣,我擦,这算什么? 你睡了,谁付钱? 套路在这儿呢! 他也想假装醉酒,就要往桌子上趴,但看到服务员那不屑的、鄙夷的、冷冷的、充满嘲讽的眼神,仿佛在说: 装!继续装!想吃霸王餐?哼!老娘见多了! 齐鹜飞看了梁明一眼,有种上去搜身的冲动。 明知这小子在装醉,却毫无办法,谁叫他先想到倒下的呢! 麻蛋,阴沟里翻船了! 比抠门,自己比这小子差远了! 幸亏卡里有五万紫币的公款。 陪城隍司的人吃饭,怎么说也可以算是公事吧? 他看着服务员大方地说:“多少钱,我来付。” 服务员说:“250。”又强调道,“紫币!” 齐鹜飞问:“能开票吗?” 服务员说:“可以的,您刷卡还是现金?” 齐鹜飞说:“刷卡,不过你先帮我拍几张照片。” 他把椅子挪到梁明边上,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递给服务员,“来,给我们拍个合影,记得把桌子上的菜拍进去。” 服务员见多了各种各样的顾客,但真没见过这种,想笑又不敢笑,接过手机帮他拍照。 闪光灯亮起的时候,齐鹜飞捧着梁明的头想把他抬起来,拍到他的脸,嘴里说着:“来来,起来一点,我们合个影,我要把照片贴到报销凭证上。” 梁明忽然就悠悠醒转了,说:“呀,呀,怎么回事?我是不是醉了?” 齐鹜飞说:“没事,你睡,我去结账。” 梁明说:“哪儿能让你结账呢,说好了我请客。那个什么,你先走,这儿交给我了。” 齐鹜飞说:“你不是还要陪我逛鬼市的吗?” 梁明说:“喝多了,脑袋有点昏,就不陪你逛了,省得误导你。下次,下次一定陪你。” 齐鹜飞说:“那我可走了?” 梁明挥手说:“去吧,去吧。” 齐鹜飞就起身离开,到了楼下,忽然看见吧台货架顶上不起眼的位置放着一尊城隍像。 哎哟我去,合着特么是你家开的呀! 来到大街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春月楼”的牌子。 他早知道城隍司在麻将会有暗线,但没想到是海榴八花之一的春月。 这么明目张胆的,财神不管? 还是说这是麻将会和城隍司的合作产业?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财神本人就是城隍司的。 但会是谁呢? 游景辉?不可能! 唐福安?要是他可就有意思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鬼市的方向去了。 春月楼二楼雅座,梁明站在窗口,看着齐鹜飞离开。 服务员也没有再问他收钱,开始撤桌子。 一个穿着一身绿色复古连衣裙的女人,扭着腰,摇着扇子,风情万种地走过来,靠在窗边,朝大街上看了一眼,笑着对梁明说: “怎么,一辈子打雁,今儿被雁啄了眼了?” 梁明自嘲地笑笑,说:“论抠门,我只佩服一个人,那就是虹谷县黄花观的无机子。这小子就是无机子的徒弟,看来是得了他师父的真传,很可能已经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女人呵呵一笑,说:“我以为这世上,你是最抠门的人了呢。” 梁明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女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会遇上什么样的人啊。” 梁明说:“你以为我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这一顿可要了我250紫币呢,你又不让我白吃!” 女人白了他一眼,说:“反正你能报销,又不用掏自己的腰包。” 忽然又感兴趣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和这种人打交道呢?” 梁明说:“最近出了不少事,非常时期,每一个人都得盯紧。上头指定我和他对接,也是让我探探他的底。” “那么探出底来了没有呢?” “当年他师父虽然抠门,好歹也是地仙修为。这小子么……本以为他是条龙,现在看来,也就是条虫而已。” 女人看着窗外说:“一条让你花了250的虫?” 说完咯咯笑了起来,然后便扭着腰肢走开了。 梁明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虽然这钱是可以报销的,但他总觉得自己输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铁匠 从定鼎门美食街往东,不远就是旧货交易城,交易城后面是一片老民宅,贴着老城墙根儿底下,连着城门洞,四通八达的,总共有十几条小巷子,随便从哪个巷子口进去,都可以从别的巷子口出来。 齐鹜飞从西边的一条巷子走进去,发现里面黑乎乎的,一盏路灯都没有。 修行人当然不怕黑,但普通人进了这里,就跟个瞎子一样,别说买东西了,连走路都成问题。 但你还别说,这里面就有不少的普通人。他们一个个要么拿着手电筒,要么开着手机,就靠那么一丁点儿的光,在那里东张西望,想从两边墙根儿底下的摊位里,淘到宝捡着漏。 齐鹜飞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很多人都穿着一样的黑色斗篷衣服,把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脸都不露出来,鬼魅似的。 而且他发现穿斗篷的,都是不打手电的,而打手电的,大多都没有穿这种斗篷。 他用神识感应了一下,发现这种斗篷竟然有阻隔神识的作用。 他明白了,这是修行人专用的,作用是防止身份暴露。 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办法,所有人都穿上一样的斗篷,叫人无法分辨身形外貌,又能阻隔人的神识,即便互相认识的两个人,面对面也认不出来。在这里完成的交易,事后也很难追查出买卖双方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这种斗篷在哪里有卖? 齐鹜飞很想找个人问问,但这些人大多都行色匆匆,专注于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不愿意和陌生人交谈。 他默念了一声见龙在田,神识中便出现了许多的光亮,星星点点的像星光一样洒满了这片街区,有些地方稀疏一点,有些地方则密集一些,有的亮一些,有的暗一些。 他朝光亮比较密集的片区走去,因为光亮越密集,说明那里的修行人越多。 而相对亮度比较高的几块光斑,也都在那些区域。 在经过一条巷子口的时候,他听到了叮叮咚咚的打铁的声音。 这让他非常的好奇,这年头铁匠铺可是个稀罕东西,在这样鬼市的深夜里打铁,那只能说明他不是在打普通的铁,而是在打造修行法器。 齐鹜飞往巷子里走去。 悠长的巷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看到巷子深处,亮着一点微光,打铁的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这一点微光,即是神识所见,也是眼睛所见。 他走过去一看,那里开着一间店铺。 一位身材健硕的壮汉,正在火炉前挥动锤子,叮叮当当的锻造手里的铁片。 刚才看到的光,是火炉的火光。 而神识中见到的光,则是铁匠手里那把长柄锤子,尤其是锤头。 齐鹜飞也不打扰,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 打铁的壮汉自管自挥舞着手里的铁锤,完全不理会有客人上门。 齐鹜飞朝墙上挂着的一圈兵器看了一眼,大多数都是些砍刀,武士刀之类的普通物件。 中间夹杂着一两件算得上修行法器的,但材质也很一般,不会比他当初那把ps250强上多少。 整间铺子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铁匠手里的锤子。 不过这东西应该是非卖品。 齐鹜飞敢肯定,这位铁匠绝不是一般人。 过了好一会儿,铁匠才停下手里的活计,擦了一把汗,转身看着齐鹜飞问:“修东西?” 齐鹜飞倒是很想修复一下那把玄铁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修东西,而不是来买东西的呢?” 铁匠说:“我这铺子白天也开的。普通人买东西都会白天来,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巷子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老百姓管这叫鬼打铁,他们不敢进来的。” 齐鹜飞说:“修行人就不能买东西了?” 铁匠说:“来买东西的,都穿着四方斗篷。你这样光明正大进来的,一般都是带着老物件,来找我修复的。” 齐鹜飞好奇地问:“为什么买东西就要带斗篷,修东西就不用呢?” “来买东西的,一手钱一手货,买完就走。四方斗篷可以隐藏身份。但你要是来修东西的,你戴个斗篷,把东西放这儿,你下次来拿,我怎么知道你是谁?” 齐鹜飞想想也对,就问:“那四方斗篷是谁发明出来的?在哪有卖?” 铁匠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原来是第一次来鬼市的菜鸟。” 齐鹜飞倒不介意铁匠说他菜鸟。 他看得出来,这个说话嗡嗡响的壮汉,语气里没有半分鄙夷的意思,大概天生就是这么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了出来。 他笑笑说:“诚心请教。” 铁匠说:“谁发明的斗篷,我不知道,反正这玩意儿存在也几百年了吧。但是谁在卖,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想买的话,去前面第三条巷子口,那儿有一家铺子就是专门卖斗篷的。” 齐鹜飞又问:“你怎么不带斗篷?” 铁匠说:“我在这里开铺子打铁,人不会跑,铺子更不会跑。常来鬼市的人都认识我铁牛,我穿个斗篷,不是掩耳盗铃吗?” “原来你叫铁牛啊!”齐鹜飞说,“我叫齐鹜飞,从虹谷县来。” 铁牛一愣,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在鬼市上自报家门的人。” “第一个是谁?” “是个和尚,叫法舟。” “法舟?” 齐鹜飞想起了那个拿着佛骨舍利的小和尚。 铁牛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却为何?” 齐鹜飞说:“你不也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吗?” 铁牛说:“我不一样,我就是个打铁的。” 齐鹜飞说:“你告诉了我,我就告诉你,这叫公平。” “公平?”铁牛哼嘿一笑,“有意思。” 齐鹜飞看了一眼炉台上那把锤子,不再多说什么,把身上那把玄铁剑拿出来,递给铁匠。 他这么大大方方的,又是自报家门,又是把玄铁剑公然拿出来,就是要让人知道,他今天晚上,来了四方鬼市。 这把玄铁剑是从上古修士身上得到的,不说一万年,几千年总有了吧,应该不会有人在意剑的来历。 而承影剑又不能公开使用,他手上总要有一把能公开用的剑。 他不舍得去4s店花那个冤枉钱,对那些剑的功能也不是很满意。 这把剑如果能修好,必然是一把很实用的剑。 到时候玄铁剑在明,承影剑在暗,他的战斗力就能大幅度提升。 至于这把剑的来历,他大可以说是师父传给他的,只是因为破损,所以一直没用。 等修复好了,再利用城隍司的关系,办个行驶证下来,就一切ok了。 铁匠把玄铁剑握到手里的时候,脸色微不可察的变了变。 “玄铁?”他一边看,一边用手轻轻抚摸剑身,“好剑啊,好贱!” 忽然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呀,可惜。” 齐鹜飞问道:“既说好剑,怎么又说可惜呢?” 铁牛说:“此剑的玄铁含量竟然达到了90%,世所罕见。可惜的是年代太久,灵气尽失,已经坏了。” 齐鹜飞奇道:“玄铁含量只有90%吗?我还以为100%呢。” 铁牛说:“若是100%的玄铁,倒还好办了。关键是此剑还掺入了10%的昆仑金。 玄铁虽然难得,世上也不是完全没有,那些大宗门里多少都有点库存。但昆仑之金,即便在远古洪荒时期,也称得上稀世之珍。 昆仑金性轻而利,刚好可以弥补玄铁性迟而钝的缺陷,但这种合金工艺,早就失传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斗篷 “铁师傅能看出它的来历吗?”齐鹜飞问。 “不好说。”铁牛端指着剑身说,“从此剑表面的腐蚀程度来看,最起码埋在地下上万年了。上古门派中,崆峒、王屋、委羽、昆仑,都会这种工艺,要说具体是哪家的,仅凭材料工艺是看不出来的。” 齐鹜飞略放心,说:“铁师傅既然知道这种工艺,想必有修复的办法。” “难,非常难!”铁牛摇头道。 齐鹜飞对这个大块头铁匠有种莫名的好感,他相信他是有办法的。 不说别的,光那把在神识中散发独特光芒的锤子就值得信任。 “只是难,并不是绝无可能,对吗?”齐鹜飞说。 铁牛说:“即便修好,也不可能是原来的样子了。材料必有损耗,能剩下原来的一半,就已经很不错了。” 齐鹜飞说:“无妨,能修好就行。” 铁牛说:“我需要时间,最少半个月。” 齐鹜飞说:“好,那我半个月后来取。” “你信得过我?” “信得过。不过我能问一下价格吗?” 铁牛说:“工钱一万五,材料另算。” 齐鹜飞想想,材料再怎么贵,也总不可能超过剑本身的价值。 这把剑总要修复的,如果修复价格高到自己承受不了,那就修好后把剑卖了,多少总能赚一点。 他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半个月后来取件。” 齐鹜飞从铁匠铺出来,按照铁牛所说的,来到南边第三条巷子。 那条巷子很好找,因为巷子口比较宽,看起来像是整个鬼市的正大门。 巷子口只有一家店铺,铺子没有门,只开着一扇窗,窗户上面挂着一盏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市”字。 如果是普通人经过这里,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片老旧的民宅,一条漆黑的巷子,一盏昏暗的灯笼,偶见穿着漆黑斗篷的人影从这里一闪而过。 他们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在纳兰城老百姓的传说里,城北旧货市场本就是一个不祥的地方。因而也惹来许多热爱冒险的年轻人到此地来探险,甚至有些情侣以到这里幽会为乐趣。 这也是导致北城定鼎门美食一条街越来越兴旺的原因。 然而四方鬼市的真正秘密,却终究不为普通人所知。 齐鹜飞来到那盏灯下,敲了敲木头的窗框。 窗户里便闪现出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影来。 齐鹜飞问道:“斗篷怎么卖?” 斗篷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一万一件。” 齐鹜飞一听这个价格,莫名的牙疼,才发现自己当初引以为傲的ps250,竟然比不上这鬼市里人人一件的衣服。 这特么也太贵了。 “能不能便宜点?”他说。 女人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说:“不讲价。” 齐鹜飞说:“你们就不搞点打折促销什么的?” 女人说:“买不起可以租,100一夜。” 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一盏昏红的灯笼下,一个女人跟你说一百一夜…… 齐鹜飞总觉得有几分魔幻,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的声音有几分熟悉,很快就想起了是谁。 他终于明白铁匠说的,不知道谁发明了斗篷,但知道谁在卖是什么意思了。 这又是城隍司的生意。 大城市就是好啊,发财的门路真多。虹谷县城隍司就找不到这么多路子,只能依靠上头的补贴。 可是这纳兰城城隍司也太抠门儿了吧,这么好的生意怎么就不专门招个营业员在这看着呢?还让员工半夜里过来兼职。 不过这女人的心也够大的,居然不变声。 对修行人来说,改变声音并不是什么难事,既然戴了斗篷,声音不变有什么用? 忘记了吗? 齐鹜飞就说:“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就没有个内部价什么的?” 女人说:“什么系统不系统的,我不认识你。” 齐鹜飞说:“你的鸟屎咖啡味道不错,下次我请你喝茶。” 女人知道他认出她来了,说:“别套近乎,套近乎也不打折。” 齐鹜飞嬉皮笑脸地说:“哎,要不把你身上那件借给我穿一下,大家都这么熟了,我等会就还给你。” 女人不屑的说:“怎么会有你这种人?!” 齐鹜飞也不气馁,也不说买,也不说走,就站在窗户底下和他聊天。 “这灯笼不错啊,是谁的创意?” “这叫鬼市指路灯。看到这个灯了,修行人就知道到了鬼市了。” 齐鹜飞“哦”了一声,说:“原来是这样啊,就跟红灯区一个意思呗。” 女人被逗乐了,说:“你这什么脑子,这都能联想起来!” 齐鹜飞想起那天女人说在减肥,就说:“你又是白班又是晚班的,那么辛苦,难怪那么瘦,身材那么好。” 女人说:“哪里身材好了,肥死了!我现在都不敢往美食街那边走。” 齐鹜飞说:“像你这样天生丽质的,不怕吃东西,越吃越美。” 女人嗔笑道:“胡说八道!” “你每天都在这里吗?” “我们轮班的,我一周才出来两次。” “一周两次也不少了,春宵良辰,你道侣舍得?” “他呀……巴不得我天天不在家呢!” 齐鹜飞从她略带幽怨的语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有个减肥的方子,保你狂吃不胖,还不伤身体。” 女人立刻来了兴趣,问道:“什么方子?” 齐鹜飞却不说了,仰头看着天空,顾左右而言他。 “今晚的星光有点少啊,明天会不会下雨哦?” 女人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有没有带工作证啊?” 齐鹜飞说:“带了。” 女人伸手说:“给我。” 齐鹜飞就把工作证拿出来递给她。 女人看了一眼说:“怎么还是临时的,没有转正吗?” 齐鹜飞说:“过几天参加仙考了,考完就能转正了。” 女人说:“行吧,那就按内部价,给你拿一件。” “内部价多少钱?” “一千八。” 齐鹜飞立刻就觉得牙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人也有精神了。 “小姐姐你给我拿件新的啊,不要租出去给别人穿过的那种。” “放心吧,我给你拿新的。” 女人给他拿了一件折好的斗篷。 齐鹜飞问道:“这个没有大小码的吗?” 女人说:“均码的,它会根据你的身材变化。除非你是洪荒巨人,不然都能穿上。” 齐鹜飞就从包里掏出现金,数了一千八百紫币给她。 女人收了钱问道:“你刚才说的减肥方子是啥?能告诉我吗?” 齐鹜飞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摸出一个药瓶子,放在窗台上,说:“这个送给你,里面有说明书,记得按疗程服用。” 说完就拿着斗篷,逃也似的走了。 女人狐疑地拿起瓶子,看见瓶身上印着四个字:房中秘药。 “骗子,滚!” 女人从窗口探出头朝齐鹜飞远去的巷子骂了一句,举起瓶子要砸,似乎又有点舍不得,缩回手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巷子左右无人,便悄悄把瓶子收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章、 睡个懒觉 齐鹜飞来到僻静处,把四方斗篷穿在了身上。 这件斗篷果然有奇妙之处,穿到身上以后自然贴合了他的体型,感觉十分合身。 从外面看,斗篷包裹住了全身,包括人的面部,但穿着斗篷的人却并不觉得难受,而且视力也丝毫不受影响,可以看到斗篷外面的一切。 从穿上后的效果来看,一千八百紫币并不贵,但这是内部价,而城隍司居然敢把市价提到一万,简直是太黑心了。 关键这还是他们的独门生意,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敢跟他抢。 穿上斗篷以后,齐鹜飞就大模大样地在巷子里转,时不时停下来看看,研究研究别人拿来卖的东西。 虽然他可以凭借“见龙在田”在神识中所现光芒的强度来判断宝物的珍贵程度,但见龙在田并不能让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具体又有什么功效。 而且修行所用,尤其是平时需要的丹药,也并不总是越珍贵越好的。 丹方药方,都分君臣佐使引,需要配伍才能成药。有些方子,一方多达几十味药,除非特别说明,一般都可用性状相似的不同药物替代,这就要看使用者的水平了。 齐鹜飞在黄花观二十年,仙道法术学的不多也不深,无机子重点教他的就是易术,是以易入道。 而易术之用,除了占卜算卦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炼丹和布阵。 这也是齐鹜飞最擅长并赖以生存之道,否则当初以他不到二品的修为实力,怎敢去麒麟山参与抓捕花面狸的行动。 不过炼丹也好,布阵也罢,都需要材料,都是极耗金钱的,所以齐鹜飞在这方面,一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黄花观那点微薄的收入,都被无机子用来买阵法材料,拿来在盘丝岭上布阵了。 仓库里剩下点库存材料,这次也被齐鹜飞带出来,在麒麟山上用掉了。 布阵离不开画符,齐鹜飞同样精通符法,但也是苦于没有好材料,只能做些十八自摸符之类的玩物。 自摸符完全是他自创的东西,他敢拿出去跟修行人在麻将桌上一见高低,也是源于对自己符术的自信。 当然,过去不练大丹,不制大符,不布大阵,除了材料的缺失,还有法力不够的因素。 无机子教会了他理论,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提升他的法力。 很多东西,你悟性好,学的快,不代表你能实现它,因为法力非一朝一夕所能提升,必须经年累月、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去苦修。 所以修行并不全看悟性,还要看根骨和心性。 根骨和悟性都是先天的。 根骨决定一个人修行的高度,悟性决定一个人修行的速度。 先天根骨越好,你所能达到的最终成就越高;先天悟性越高,你达到此成就的速度越快。 但除此之外,还要看人的后天心性。 心性不佳,根骨和悟性再好也未必有用,说不定还会坠入魔道,那还不如根骨和悟性差一点,走错了路,危害也不会很大。 所以,名门大派收弟子,首重其德,而天庭也把功德纳入了四品以上品级评定时的考察范围。 齐鹜飞自我感觉,根骨和悟性一般,但品性还不错。 然而无机子却说他,根骨还行,悟性挺高,心性操蛋! 如今的齐鹜飞,法力已经接近四品地仙修为,只要有好的材料,自然就可以多练出一些好丹,画出一些好符。 下次再搓麻将,绝不至于输给刘判官。 在鬼市上晃了好几条巷子,他收罗了一些阵法和符咒的材料,也买了不少炼丹需要的药材,其中就包括七毒养元丹所需要的龙涎香。 不过他没有买到7色灵芝,倒是见到了几株五色灵芝,只是年份没有端木博文送给他的那一株那么老。 有些巷子里还有一些私密的场所,大门紧闭,需要有人接应才能进去。 通过见龙在田,齐鹜飞能够感应到这种场所里面交易的东西比较高级一点。 但这些场所显然并不欢迎陌生人,每一个敲门进去的人,都会出示一张类似会员卡一样的东西。 他转了一圈,总共发现了五个这样的场所,每个场所门口都有特殊的标记。其中有两个标记他认识,一个是端木家族的族徽,另外一个是东南西北风四张麻将牌。 他倒也不急着去这些地方。 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来四方鬼市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就不再节外生枝了。 解决掉了图拉翁,接下来几天他打算好好休养生息,重点应对好仙考。 拿到仙人品级,原本是他穿越过来以后要面对的头等大事。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齐鹜飞脱下四方斗篷,就离开鬼市,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到了金圣宫大酒店。 酒店前后盯梢他的人已经没有了。 但他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回到房间以后,他仔细的回忆了一遍今天所有的细节,确认不会留下什么破绽,才开始在房间里打坐休息。 半个小时后,他起身站在窗口,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确认外面的确没有盯梢的人。 他默念潜龙勿用,从窗口飘了出去。落到地面以后,沿着老街,离开了金圣宫大酒店。 竹花的失踪很快会引起麻将会的注意,他必须尽快找到竹花家,把解药拿走。 齐鹜飞并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但既然答应了人家,他就一定会做到。 当然他不会现在就急着把解药送给竹花家人,反正离八月十五还早着,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再去呗。 他很早就想去火焰山看看,这个能把猴子屁股的毛烧掉的神奇地方。 竹花住在离海榴亭不远的高端社区里,里面都是花园洋房,并不难找,齐鹜飞按照竹花提供的地址顺利找到了她的家。 这是一套跃层,装修的十分明快简洁,和想象中的海榴八花的身份并不一致。 齐鹜飞直接进入厨房,在灶台下面找到了竹花所说的暗格。 里面有一个箱子,箱子里放了不少金银珠宝丹药符咒,一眼就能看出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以神识感应其中有一些还是非常珍贵的修行物品。 在箱子的最角落里还有一个小盒子,打开小盒子,里面放着三个小瓷瓶,应该就是给竹花家人的解药。一瓶用一年,三瓶正好是三年。 齐鹜飞把解药单独拿出来,放到了镜子里,而整个箱子则塞进了他的储物背包。 他没有去动竹花家里其他东西,消除了自己来过的痕迹后,便悄悄地离开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就躺在床上补觉。 齐鹜飞决定好好睡个懒觉。 虽说以他今天的修为还要睡懒觉,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但他昨天出去游山玩水了一天,夜里又在四方鬼市折腾了大半夜,这时候美美的睡个懒觉,才符合一个菜鸟的身份。 但是他的懒觉并没有睡成,七点多钟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敲门声,打开房门一看,端木薇站在门口朝他笑。 第一百七十一章、 看考场 “端木小姐,你怎么来了?”齐鹜飞问道。 “你来了纳兰城也不跟我说一声,反倒是我过来找你,你还好意思问我!”端木薇责问道。 齐鹜飞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虽说自己跟端木薇并不算太熟,但好歹也是在一张桌上打过牌,一个山头斗过妖的。 而且端木博文在虹谷县的时候亲上盘丝岭来拜访过,还送了他一棵五色灵芝,按理说不管怎么样,自己到了纳兰城也该去回访一下才是。 齐鹜飞抱歉地笑笑说:“早就想登门拜访端木老爷子了,但是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不好意思上门。这两天又是葫芦街,又是四方鬼市的晃了一圈,还是没有买到好东西。” 端木薇撇撇嘴说:“就只是看我爷爷呀!” 又朝着房门里面张望,“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齐鹜飞就一让身,说:“当然,端木大小姐光临,蓬荜生辉!可惜就是我这里没什么可招待你的,我给你泡杯咖啡吧。” 他进了房间,就拿出那包从城隍司综合一科顺来的鸟屎牌咖啡拿出来给端木薇泡了。 端木薇一进屋,就惊讶地叫起来:“呀,你怎么住这样的房间?金圣宫大酒店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房间?” 说着拎起房间里的电话,“我叫他们给你换房。”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别别,我这个是特价房。你别给我换好房间,我住不惯。” 端木薇说:“你可真不会享福,难怪王姐说你老实。” 齐鹜飞说:“什么身份住什么房间,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端木薇就作罢,问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呀?” 齐鹜飞说:“打算去趟长生庙,熟悉熟悉考场。” 端木薇说:“长生庙我熟啊,要不我带你去吧,反正今天我没事。” 齐鹜飞说:“那可好了,我正愁没人给我带路呢。” 端木薇说:“那我们走吧。” 齐鹜飞说:“我还没吃早饭呢。” 端木薇说:“酒店的早餐有什么好吃的?走,我带你出去吃,让你见识一下正宗的纳兰城老城风味早餐。” 齐鹜飞被他说得有点心动,可是看着手里的早餐券,又觉得有点浪费。 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跟着端木薇一起离开了金圣宫大酒店,经过旁边一条街道的时候看见旁边的包子铺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 他走过去扬了扬手里的早餐券,对着排队的人说:“隔壁金圣宫大酒店的早餐券,有没有人要?” 有人说:“假的吧?没见过住金圣宫的还稀罕赚这个钱的。” 齐鹜飞说:“住金圣宫怎么了?住金圣宫的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是人就不能浪费粮食。我今天有事要出去,来不及吃早餐,这早餐券不用就白白浪费了。” “你多少钱卖呀?” “原价198,我给您去个整,留个零,98,怎么样?” “太贵太贵!98吃个早餐我疯了我?” “就是,98我能去隔壁澡堂子泡一天,免费茶水还带两顿自助餐。” “现在行情这么差,咱小老百姓谁吃得起这么贵的早餐,20还差不多。” “行,那就20。” 齐鹜飞狠了狠心,把早餐券给了那人,收了他20块牛币,美滋滋的放进了口袋。 端木薇起初还乐呵呵的看着,后来就站的离他远远的,见他走过来,摇了摇头,说:“有时候可真不想让人知道我认识你。” 齐鹜飞笑道:“你们这些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不知民间疾苦。你别小看这20块钱,能让老百姓多吃一顿饱饭,多一天的盼头。” 端木薇说:“早餐券居然还能卖,这是酒店管理的漏洞。” 齐鹜飞说:“你们酒店管理的确有漏洞,每天早饭剩那么多菜,最后全都倒掉,这是浪费!” “可不倒掉能怎么办?要是准备的不充足,客人们又该说我们酒店服务水平不够了。” “你们可以在早餐时间结束以后把剩下那些吃的拿出来分给穷人吃,不免费送也可以平价卖嘛,既做好事又得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端木薇想了想说:“你这个建议可以考虑。” 齐鹜飞跟着端木薇一路走,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片看上去很热闹的街区,那里开着许多早餐店,桌椅板凳都摆到了店门口,来来往往到这里吃早饭的人很多。 端木薇说这里的早餐店都是正宗的老城风味,地道的民间美食。 他们挑了个位置坐下来,点了几样颇有特色的早点。 可齐鹜飞怎么吃也不觉得这里的东西比金圣宫大酒店里的东西好吃。 果然有钱人和穷人的口味是不一样的。 穷人天天盼着想吃吃不上的东西,有钱人却吃腻了,非要来穷人扎堆的地方,凑个热闹,说这里的东西有特色,有老城味,冠之于民间美食之称,还觉得当个小老百姓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可他们却永远看不到小老百姓天天大葱馒头、省吃俭用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有钱人一样,在金圣宫大酒店这种奢侈的地方住上一晚,吃上一顿好饭。 吃完早饭,齐鹜飞搭着端木薇的豪车,一起去了城南郊区的长生庙。 天庭仙试院在西牛贺州设有许多考点,朱紫国纳兰城的长生庙便是其中之一。 长生庙在城南郊区,占了好大一片地方,仙试开考时是指定的考场,平时就作为纳兰城的景点之一,普通人也可以来参观,只是因为地处偏僻,显得有点冷清。 长生庙其实并不是庙,大门的牌匾上写着的是:长生观。 在正式的行文中,宫观寺庙是有严格的规定的。 宫一般都是指王侯居所。比如金圣宫,就是当年朱紫国王为金圣宫娘娘专门开辟出来的一处别院。 道家建筑当中也有称宫的,但一般是指天帝圣人的居所。 而常见的道教场所都称为“观”。所谓“观”者,上望于浮云,取观星望月之意,以求天人合一之道。 寺则是古代官署的名称,比如大理寺,鸿胪寺之类,而自佛法东传之后,备受各国各朝的推崇,从西牛贺州一直传到了南赡部洲,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东胜神州。各国都给前来传法的僧团提供了专门的场所,用来弘扬佛法,这些地方也被称为寺。后来“寺”就成了和尚居住的地方的专有称呼。 至于庙,本是古代用来祭祀祖宗的地方,其规格和规模是有严格的等级区分的。正所谓社稷宗庙是也。 随着社会的发展,帝王宗庙已经消失了,而老百姓对于宫观庙宇之类的分别是不甚清楚的,他们最熟悉的就是庙,所以不管见到佛寺还是道观,常常都称为庙。 因此,长生观在民间,也被称作长生庙。 第一百七十二章、 会员卡 齐鹜飞在长生庙门口意外地遇到了一个熟人。 当时端木薇去买门票,他在大门口等,就见一个披着红云袈裟的小和尚从门里出来。 他认得这个小和尚,正是前不久上过盘丝岭的法舟。 法舟见了他双手合十施礼道:“施主我们真是有缘。” 齐鹜飞还礼道:“的确有缘,没想到在道门之地,也能遇到小师傅。” 法舟说:“大道三千,佛门占其一,佛门亦是道门,佛道一家,何来彼此。” 齐鹜飞说:“小师傅在百姓中弘法时也这么说么?” 法舟说:“入佛即是入道,既云皈依,即合大道,得我佛法者,当明此理。” 齐鹜飞说:“小师傅可找到开道场的地方了吗?” 法舟说:“暂未寻得。” “你来长生观不会是想把道场开在这旁边吧?” “也未尝不可。” “呵,那可有意思了。” 长生大帝辖下的分舵边上开出个和尚庙来,这生意做得明目张胆,齐鹜飞想想就觉得好笑。 “贫僧也觉得与道为邻很有意思。” “就是馄饨店隔壁开饺子馆呗!” “阿弥陀佛!” “那就祝小师傅早日开张,生意兴隆。” “多谢施主吉言。” 这时候端木薇买好了门票过来,见齐鹜飞在和一个和尚聊天,就问:“你们认识?” 齐鹜飞说:“一面之缘。” 法舟看看端木薇,又看看齐鹜飞,说:“恭喜施主重归正途。小僧告退了。” 说完一合十,念声“阿弥陀佛”,走了。 端木薇好奇地问:“他刚说什么?” 齐鹜飞说:“和尚打机锋呢。” 端木薇说:“不对,我好像听见他说你浪子回头,难道你以前干过什么坏事?” “哪里说浪子回头了?明明说不要浪费了门票。走吧,给我介绍一下考场,你是过来人。” …… 长生观占地面积大,整体的布局和常见的道门宫观区别不大,只是各殿名称和供奉的对象不同。 长生观中最大的一重殿就是长生殿,里面供着高上神霄玉清真王长生大帝统天元圣天尊,也就是常说的南极长生大帝。 长生大帝执掌天庭仙部,是众仙之首,同时还兼任仙试院院长,九品以下仙人在名义上都可以认为是他的学生。 仅次于长生殿的第二大殿是王母殿,殿内供奉着太华西真万炁祖母元君,也就是瑶池金母。 民间一般把王母和玉帝相提并论,许多宫观也会把王母殿放在玉帝之旁,其地位是高于四御的。但在如今的天庭中,王母是仙部副职,主持仙民大会,也叫万仙大会。 万仙大会的前身就是曾经三界群仙毕集的蟠桃会。 由于万仙大会具有选举和弹劾天庭领导层的权力,所以王母在天庭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着和四御叫板的实力。 过了王母殿,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石桌,桌面十分光滑,桌上放着装满清水的砚和毛笔,游客可以在石桌上以水练字。 古时候纸张贵,读书人都在石桌上练字,写上去的字在太阳底下很快就会干掉,可以重复不停地写。 但齐鹜飞明显感觉到这里的石桌排布隐藏着某种玄机,很像是阵法。 端木薇说:“这里叫朝天院,就是理论考试的主考场了。” “就这里?露天?” “考试那天这里会开启结界,每一张石桌就是一个独立的小空间,试题会显示在桌子上,你只要在桌子上答题就可以了。” “有人监考吗?” “考官是有的,一般都是洲府派过来,或者从邻国城隍司调过来的,不过算不上监考,因为朝天院受天监,没人能作弊,也没人敢在这里作弊。” 齐鹜飞点点头,走到其中一张石桌前,试着用桌上的毛笔蘸水写了几个字。 再往里走,是一重殿宇,大门紧锁着,上写着“天机阁”三个大字。 端木薇告诉他,天机阁就是进行法力测试的地方,里面有很多天科院的设备,平时一直锁着,只在仙试当天才开放。 齐鹜飞原本还想悄悄地隐身进去看看,但听说有天科院的设备,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参观完了长生庙,已经是中午时分,他们就在附近找了个农家乐吃饭。 农家乐的饭菜还不错,清爽可口,是地道的农家菜,其中还有一道用野生灵芝煲的汤。 吃到灵芝,齐鹜飞就问端木薇:“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七色灵芝?” “七色灵芝?”端木薇摇头,“我只见过五色灵芝,没见过七色灵芝。” 齐鹜飞说:“五色灵芝我知道,上次你和你爷爷来盘丝岭,还送了我一棵。” 端木薇问道:“你要七色灵芝干什么,配药吗?” 齐鹜飞说:“在一本古书上见过一个方子,需要用到七色灵芝,别的药材我都配齐了,就差这个。” 端木薇说:“我都没见过的东西,葫芦街不见得有,你只能去鬼市问问了。” 齐鹜飞说:“鬼市我昨晚去过了,逛了一圈没找到。” 端木薇说:“在鬼市上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你可以发布消息问别人有没有。” “在哪儿发布?” “你没去我们家的交易所?” “交易所?” “你师父以前没告诉你吗?鬼市发展都几百年了,不应该不知道啊。” 齐鹜飞摇摇头。 端木薇说,“鬼市巷子里现在买到好东西的几率已经很低了,真正高端的交易都在固定的地方,一般都是当地宗门或者有威望的散修搞的。纳兰城的四方鬼市里这样的交易所有五六家吧,我们家就有一个。” 齐鹜飞说:“我是看到有几个这样的地方,但好像都不让陌生人进。” “嗯,要凭卡牌,或者熟人带。我们家用的是会员卡,认卡不认人。”端木薇说,“今天不巧,我没带,这样吧,一会儿我们去葫芦街,我去帮你要一张来。” “这种会员卡通用吗?”齐鹜飞问,“我的意思是,其它交易所也能进去吗?” 端木薇说:“那不能,会员卡没有卡号,但有我们家族的徽记。你要进别的交易所,得用他们的专用卡牌,比如麻将会用的就是一张麻将牌。” 吃完饭以后,端木薇带着齐鹜飞去了葫芦街。她走进一家店里,跟店里的老板小声说了几句,店老板就去拿了一张卡片出来。 端木薇把卡片交给齐鹜飞,说:“卡片无记号,无编码,丢了可找不回来,记得好好保管。” 齐鹜飞接过卡片,看到上面印着端木家族的徽记,以神识感应,没有任何特殊记号,便收了起来。 俩人在葫芦街逛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值得买的东西,便也兴趣寥寥了。 端木薇就说:“要不我请你喝茶吧,海榴亭后面有家雪琴楼,老板娘泡的茶可是纳兰城一绝。” “雪琴楼?” 这么巧啊,又要接触麻将会的人了,齐鹜飞感觉自己和这个麻将会还真是有缘。 第一百七十三章、 相思湖畔雪琴茶 海榴亭就在相思湖畔,与金圣宫隔湖相望。 传说当年的朱紫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微服出游,就是在这里见到了还是青涩少女的金圣宫娘娘。 那时候还没有相思湖,也没有海榴亭,这里是一片石榴树林。 王子和娘娘初遇之时,正是石榴花开的季节,漫漫花红如海,也掩盖不了美人的美。 王子回去后对美人念念不忘,命人在二人相见的地方建起了一座亭子,每日来亭中守候,希望再见美人一面。 石榴海变成了相思海。 那一天,王子登基,百官朝贺,普天同庆。 新登基的国王不顾百官的反对,依然固执地摆驾海榴亭,一解相思之苦。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许多年的相思之后,美人终于又出现了。 国王携美而归,得偿所愿。 他给娘娘在石榴海的另一边专门建了一座别院,名叫金圣宫。 再后来,金圣宫娘娘被赛太岁掳走,三年不归。 国王睹物思人,相思成病,不得已把石榴海中的石榴树全都砍了,却不想一场大雨后,此地就变成了漫漫湖泊。 都说这湖水是国王相思的眼泪汇成,于是便有了相思湖这样一个名字,一直沿用到今天。 端木薇指着湖边一棵树说:“这是相思榴,传说就是当年石榴海中的石榴树。” 青木觉得自己就是去喝个茶,半路却吃了这么一顿狗粮,实在有点不值。 不过有一个细节让他十分感兴趣。 “王子真的每天来海榴亭,坚持了好几年?”他问道。 “对啊!”端木薇站在石榴树下,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痴痴地说,“要是有人这样待我,我早就出现啦!” 齐鹜飞觉得端木薇这话虽然花痴,但很有道理。 一个女人,无论多么漂亮,家世多好,被一国的王子相思,还要躲着藏着的,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而一个王子,喜欢上一个女人,天天到亭子里来等,却不出去找,也实在奇怪。 想来想去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王子找了,但没找到;一种是他明知找不到,所以没去找。 王子想找一个人会找不到? 而且这个人还曾在王子出游的地方出现。 这么一想,这位金圣宫娘娘的身份就很可疑了啊! 再联想到赛太岁和麒麟蛋的事情,搞不好真的是个妖精哦! 齐鹜飞就问端木薇:“你们真是金圣宫娘娘的后裔?” 端木薇说:“是啊,怎么了?” “确定是有血脉延续的,不是冒名的那种?” “当然确定。”端木薇有点生气,“你这么说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齐鹜飞盯着端木薇,目不转睛地看。 端木薇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齐鹜飞说:“我看你是不是妖精变的。” 端木薇一愣:“妖精?我怎么会是妖精变的?” 齐鹜飞哈哈一笑,沿着相思湖畔往前走了,留下端木薇在那里发呆。 “喂,你倒是说清楚啊,为什么说我是妖精?”端木薇追上去。 …… 雪琴楼在相思湖边上,是一栋老式庭院式别墅,经过改造后,成了古色古香的高级会所。 端木薇熟门熟路,带着齐鹜飞从侧门进去,直接上了楼。 到了二楼,一位端庄秀丽的姑娘迎上来,笑道:“端木小姐来了。” 端木薇说:“你们楼主在吧,我带着朋友来,特意来拜访她的。” 那姑娘说:“这会儿不巧,楼主正在会客,要么端木小姐先到听琴阁等一会儿,我给你准备一壶好茶。” 端木薇说:“也好。” 就跟着那姑娘去了旁边的一个包间。 齐鹜飞也跟着进去,见这里装修雅致,坐下来说:“这里的主人格调还不错嘛。” 端木薇说:“雪琴楼主人,在纳兰城的名流圈子里可是鼎鼎大名的,多少人想喝一口她泡的茶而不可得呢。” “她泡的茶很贵吗?” “切,怎么能以金钱来论呢?整个纳兰城,喝过她亲手泡的茶的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看来你就在这两只手里面了?” “那是自然。” 这时,就听门口有人说:“端木家的大小姐让我泡茶,我敢不泡吗?” 此人声音香糯柔软,未见其人,就已经能感觉到她的动人之处。 端木薇笑道:“呀,楼主大人不是有客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门帘一挑,进来一个女子,穿着素色云锦复古套裙,秀发如云,香肩微露,凤眼朝齐鹜飞看了一眼,低头盈盈一礼,然后便笑着朝端木薇说: “什么客也比不上你这位大小姐尊贵呀,听说你来,我只好将客人赶走,过来伺候了。这位是……?” 端木薇便介绍道说:“我朋友,齐鹜飞。” 又向齐鹜飞介绍,“这位便是雪琴楼的主人,大名鼎鼎的海榴八花之一,冬月。” 齐鹜飞微微欠身,点头道:“楼主好。” 冬月说:“既是小薇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别楼主楼主的叫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论坛发帖呢,叫我冬月就好了。” 又问,“不知齐先生在哪里高就?” 端木薇说:“他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也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 冬月说:“原来是齐仙人。” 齐鹜飞笑道:“你这么叫,我感觉自己像个江湖骗子,要不要我给你算一命?” 冬月噗嗤一笑,说:“齐先生是个妙人。” 齐鹜飞说:“妙在哪里呢?” 冬月也不回答,却问:“先生果真会算命?” 端木薇想起在麒麟山时,齐鹜飞随手摘荆棘演卦,便说:“我知道,他真会算卦。” 冬月便笑道:“那就烦劳先生给我算一卦吧。” 齐鹜飞说:“我今天是来喝茶的,茶还未喝,就要算卦,不合情理。” 冬月笑问道:“齐先生以为茶为何物?” 齐鹜飞一听怎么着,喝茶还要考试?便道: “茶之为物,冲淡闲洁,韵高致静,非静不足以得其妙。 人生于世,种种名利妄想,忧愁烦恼而不得解脱,故谓之浮生若梦。 茶者,借自然之灵物、人之巧手,于浮生红尘中,偷得一寸净土、半日光阴,创造一种极致的宁静和心灵的冲虚。 一室、一几、一壶、一盏、一叶、一汤,谓之物; 其形、其色、其香、其味、其魂、其心,谓之物外。 得其物者,茶之器也; 得其物外者,茶之道也。 故茶者,必先求其静,而后能知物外;知物外之逍遥,而后能合器之美。 ‘野泉烟火白云间,坐饮香茶爱此山。’ 喝茶, 喝的是茶,品味的是人生。 也是在身心俱静时、悠悠茶香中,融入自然,追求天人合一的一种修行。” 端木薇惊讶地说:“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往常来总要聊很久的天,聊到冬月起了兴致才愿意泡茶,今天看样子能提前欣赏到她的茶艺了。” 冬月笑道:“我兴已起,就楼上喝茶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流风回雪 雪琴楼的三楼只有二楼的一半大,连着一个宽敞的大露台。站在露台上,可以看见整个相思湖的湖景。 天阴沉沉的,飘起了小雨。 湖面上烟波渺渺,一如仙境。迷蒙烟雨却依然掩不住湖边那一排石榴树,花开正红,一如烟云里的一抹晚霞。 齐鹜飞一直在关注天气,知道麒麟山那边此刻已是大雨瓢泼,而纳兰城才刚开始下雨。 他站在露台上,凝望远处,连声道:“好雨,好雨!” 麒麟山的暴雨是好雨,相思湖的小雨也是好雨,一边是洗刷罪恶,一边是人间美景,怎不叫人襟抱大开,神清气爽! 端木薇不知他一语双关,只道他因景生情,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浪漫的人。” 齐鹜飞又叹息道:“可惜,可惜!” 端木薇和冬月齐问:“可惜什么?” 齐鹜飞说:“品茗赏湖,皆是美事,可惜这雨一下,二者只能得其一了。” 冬月说:“这有何难?” 说罢一挥手,一片绿叶飘到半空,忽然就长成了枝,枝又长出了叶,叶又连新枝,枝枝叶叶,就在露台上撑起了一片绿荫,挡住了雨。 端木薇抚掌赞道:“哇,冬月姐姐这一手以前可从没露过!” 冬月说:“雕虫小技而已,以前也没机会显露,今日既然齐先生有雅兴,我们不妨就在这里赏湖品茗好了。请二位稍待,容我准备茶具。” 齐鹜飞以为她要回屋里去拿,正想说要不要帮忙搬桌子什么的,忽见冬月轻轻一抬手,眼前就多了一张矮矮的茶几。 这茶几当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她从储物空间里拿出来的。 齐鹜飞看到她皓腕如雪,手上戴着一串红色的石榴石,但他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储物法器。 从手法上看,冬月的实力应该高于竹花,具体多高,齐鹜飞暂时判断不出来。 他不禁感慨,小小的麻将会,竟然有这么多高手。 冬月摆好了茶几,拿出三个蒲团,请齐鹜飞和端木薇坐了。 又拿出一只碳炉、一把铁壶。 她把铁壶架在碳炉上,手指轻轻一弹,一点火星落入炉中,壶底的碳便熊熊燃了起来。 接着,她又拿出一套汝瓷茶具。茶具也不繁复,只有一盏三杯。 冬月一边把茶具摆开,一边轻轻挽起长发,用一只银簪别住,仿佛定海神针插在了卷起的海浪中。宽大的素锦衣袖和裙摆如流云般服贴地在身上流淌,盖住了她曼妙的身材,却更显其临仙之气。 一股石榴花香在细雨蒙蒙的露台上若有若无地飘荡。 天地飞寒雨,露台暖火炉。 在清凉之中,齐鹜飞感觉到一丝暖意,混合着空气中的花香,竟有一股生机勃勃而起。 恍惚间,他以为离开都市来到了白雪覆盖的高山雪原,而眼前的冬月,恰似一丛在雪地里盛开着的石榴花。 铁壶里的水渐渐沸腾,冬月伸出青葱十指,托住一个小茶盒,用茶匙从中挑取了少许茶叶。 齐鹜飞从没见过这种茶叶,晶莹的叶子泛着一层淡蓝色的光,仿佛还有露水粘在上面。用神识观察,那叶子冰凉清冽,却又有股说不清楚的生机盎然。 冬月提起铁壶,往汝瓷盖碗中注水,没有多余的动作,简练中却给人行云流水的感觉。 那一片片茶叶仿如活了过来,在碗中荡漾,宽大的衣袖好似有风托着一般在桌上扫过,齐鹜飞分明感觉到有异香从衣袖中流出又流入茶碗,碗中顿时冲起一股沁脾的香味,随着升腾的蒸汽在茶几上空弥漫,久久不散。 冬月放下铁壶,盖上碗盖,五指捉住碗边,轻摇慢转,便将那盖子露出一条缝,一手执碗,一手扶腕,将茶水注入三个小杯中。 一碗水尽,三杯茶刚好满。 她双手捧杯,将其中一杯敬放到齐鹜飞面前,将第二杯推到端木薇面前,微微一笑,说声:“请!” 才端起第三杯,以袖掩之,放到自己的唇边。 齐鹜飞端起杯子,轻轻嘬了一口,忽然就呆住了。 他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说琼浆玉液吧,没有那么浓,多了一丝清淡;说九天清冽吧,却又多了些余香。 从前世到今生,他喝过不少茶,也见过很多人爱茶的人喝茶。 农民爱喝茶,是为了解渴又解乏。面朝黄土背朝天,流了一身臭汗混着泥腥子味回到家里,捧起瓦罐搪瓷缸喝上一大口早就泡好凉着的浓茶,那叫一个爽。 至于茶好不好那不重要,累死累活一天谁有功夫去瞎讲究什么茶叶好什么汤色鲜亮,有那功夫不如多趴在媳妇肚皮上多耕耘一会儿,指不定明年就添个胖小子。 办公室的白领爱喝茶,喝的是个品味。她们永远保持着那一点淡淡的矜持,捧着玻璃杯看着漂浮在里面的几片鲜绿的茶叶,一小口一小口啜着谈不上苦涩也没什么特别香气的茶水,听一曲慵懒的萨克斯,维持的是不需要贴标签却从头到脚都能闻出来的小资情调。 老板们爱喝茶,是希望摆脱金钱的大俗,寻找大雅的生活。但他们终究缺少了雅的情趣、雅的情怀,即便以喝茶为雅事,依然只能用金钱去判断茶的好坏、品味的高低,于是这大雅的行为重又陷入了大俗的境地。 艺术家喜欢喝茶,用那双能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夹着香烟,用擅于发现美的眼神看着身段玲珑的姑娘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茶艺表演,在烟雾缭绕和茶香四溢中享受着自己的精神世界,敏锐的艺术感官和思想在烟香、茶香和女人香之间肆意飞翔,回去后大笔一挥又是一副能在画廊卖出高价的神作。 齐鹜飞从未对喝茶有过什么执着的念想,认为所谓茶道,那不过是文人雅客们的闷骚而已。 但就今天这一口,却让他对茶有了全新的认知。 果然是万物皆可入道啊! 他饮尽杯中茶,缓缓放下茶杯,问道:“这是什么茶?” 冬月说:“洛神茶。” “洛神茶……”齐鹜飞第一次听说这种茶,不觉想起了《洛神赋》,便吟咏起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冬月静静等他吟完,又泡了一碗,将三个杯子斟满,笑道:“齐先生也喜欢诗?” 齐鹜飞说:“我是个俗人,向往诗中美色而已。” 冬月说:“先生性情中人,不像有些人,故作风雅,其俗在骨。齐先生却是俗在皮表,雅在骨肉。” 齐鹜飞喝完第二杯茶,说:“你不用夸我,我又不付茶钱,要收钱,你找她。” 端木薇说:“你还真不经夸,说你俗,你就真俗上了。” 冬月微微一笑,道:“茶已经喝了,齐先生是否可以算卦了?” 齐鹜飞看了她一眼,说:“冬月姑娘想算什么呢?” 冬月认真地想了想,突然笑了,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要算什么,小薇帮我想一个吧。” 端木薇说:“这也可以叫别人想吗?嗯……算卦准不准要看当下,那就算算今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齐鹜飞心说,我的傻大小姐,你这不是拆我台吗,明明是你带我来的,咱配合着骗顿茶喝喝就得了,玩脱了可不好。 冬月一笑,说:“我知道无事不起卦的道理,今天若无事发生,算了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就算算近期吧,以十日为限如何?” 齐鹜飞知道她是给自己台阶下,心中忽然一动,说:“不用,就算今天的事好了。” 冬月一愣,说:“当真?” 齐鹜飞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说:“今夜当有客来访,不过……带来的只怕不是什么好消息。” 第一百七十五章、 王寡妇的往事 端木薇好奇地看着齐鹜飞,对他如此笃定地算出今晚的事有些将信将疑,问道:“上次见你起卦,还要折荆棘以合大衍之数的,今天什么道具都不用吗?” 齐鹜飞说:“天机入易,在乎一心。心有所动时,随时可占,不拘于物。我刚才见冬月姑娘头上的簪子,忽然心有所动,便以梅花易数占了一卦,可知今夜有客来访。只是簪子锐利,入于发中,恐有折伤。刚才起卦之时,恰见湖边有一花瓣不知从何处来,落入水中。故所折伤者,花也。而此花无根,非常见之花,落于水中,无迹可寻也。” 冬月喃喃道:“非常见之花……无迹可寻……齐先生可否明示?” 齐鹜飞说:“天机不可问,一切今夜便知。” 冬月便又给他们倒了一杯茶,说:“多谢先生赐卦,请再饮此杯。” 齐鹜飞说:“我听这话怎么好像喝完这杯就不让再喝了?” 冬月笑道:“洛神茶只能喝三杯,不然会醉的。” 齐鹜飞第一次听说喝茶会喝醉,有点不信。 端木薇说:“冬月姐姐说的是真的,她给人泡茶从来都是两杯结束,今天算是破天荒的泡了三杯。” 齐鹜飞说:“别告诉我是第一个喝到三杯的哦。” 冬月说:“那倒不至于,不过极少便是了。” 齐鹜飞点点头,把第三杯茶喝了,看看天色说:“看这雨是不会停了,我该告辞了。” 冬月也不挽留,只笑道:“看来我今晚要煮茶待客了。” 齐鹜飞说:“说不定人家不喝茶呢。” 冬月坐在茶几前,看着碳炉中烧得火红的木炭,似乎若有所思。 直到端木薇出声告辞,她才收起了茶几茶具,又一招手,露台半空那片浮空的绿荫遮盖就不见了。 齐鹜飞看见她手腕上的石榴石手窜上多了一片绿色的树叶。 齐鹜飞和端木薇下了楼,出门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雪琴楼的招牌,不解地问道:“明明是个茶楼,为什么要叫琴楼呢?” 琴楼,琴楼的,总让人联想到青楼。 齐鹜飞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从各方了解到的信息来看,海榴八花就是修行界的高级交际花而已,当然,在上流社会里,他们叫名媛。 比如竹花,苦命出身,好不容易入了修行之门,却拜了个禽兽师父,结果误入歧途,一朝身死,徒留孤魂待来生。 她还算好的,身虽有污,魂却未染,不然齐鹜飞也不会答应帮她送解药。 但自从见了冬月,喝了这三杯茶,齐鹜飞却又觉得她不是那种人。而且他感觉她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味道,或者说,有那么一丝非人的味道。不知她经历过什么,怎么修行出这样的心境气质来的。 端木薇说:“叫琴楼,当然是以琴出名啦,冬月弹琴也是一绝,只是懂琴的人少,她的琴艺便不如茶艺出名。海榴八花,各个才情卓绝,但我最佩服冬月,她真是天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其他人嘛,也都是俗人而已。” 齐鹜飞说:“难得啊,端木家的大小姐还有佩服的女人。” 端木薇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佩服的人多了,比如你们城隍司的王姐。” “王姐?”齐鹜飞好奇地问,“她有什么让你佩服的呢?” 端木薇说:“亏王姐那么惦记你,你对她真是一点不了解。她当年可是纳兰城出名的一枝花,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天资卓绝,被誉为王家百年不遇的修行奇才,不知是多少人的梦中情人呢!” 齐鹜飞对王寡妇的事情十分感兴趣,就问:“那她后来怎么成了寡妇,又怎么去了虹谷县?” 端木薇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当年提亲的人踏破了王家的门槛,但琼花姐都没看上,却看上了一个来自南赡部洲的穷小子。王家长辈见那人穿着奇装异服,十分寒酸,又说不清来历,当然反对。琼花姐却是个刚烈的性子,不惜废了自己数十年的苦修,只为了和所爱的人在一起。” “后来呢?” “后来王姐就和他结成了道侣。听说他们去了南赡部洲,也有说是去了东胜神洲,总之是过上了幸福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她道侣触犯了天条,受了天刑而死。她回到纳兰城后,大概是不愿回忆往事,就搬去了虹谷县。后来王家帮她安排进了城隍司,在后勤处做事,已经几十年了吧。” “触犯天条?” 齐鹜飞十分吃惊,难道王寡妇的前夫是魔道中人?不然再怎么触犯天条也不至于就形神俱灭了吧? 如果没有形神俱灭,那王寡妇大可以想办法找到道侣转世之身,帮他修行,重续前缘,而不是躲到虹谷县来。 端木薇说:“我也不知道触犯了什么天条,王姐从来不愿提起这些往事,都是从王家小辈那里听来的消息。” 齐鹜飞便也不再多问。端木薇虽然和王寡妇关系好,但其实她俩不是一辈人,王寡妇比端木薇大很多,端木薇听来的消息未必是真的。 不过王寡妇当年为爱损修行并私奔这事儿估计是真的。 他不禁对那位从南赡部洲来的穷散修有几分好感,可惜人不在了,要不然可以结交一下,大家都是风度翩翩的穷人,必定有共同话题。 不过想到王寡妇有这样一段往事,她和师父之间的事恐怕难办了。 就算王寡妇有意思,师父会不会计较? 唉,这个月老不好当啊! 端木薇开车把齐鹜飞送回酒店,问他:“你这两天怎么安排?” 齐鹜飞说:“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准备应考吧,等考完了再去你家拜访你爷爷。” 端木薇说:“那也好,你有什么事情随时找我,王姐说要我好好照顾你呢。” 听到王寡妇这么关心自己,齐鹜飞心里就暖暖的。 回到房间,他就给王寡妇打了个电话。 王寡妇一听齐鹜飞的声音,高兴得不得了,嘘寒问暖地说了一大堆。 齐鹜飞又问了问司里的事,得知谢必安明天就能出院了,范无咎大概明后天就会来纳兰城和他会合。 他又打了个电话回黄花观,小狐狸接的电话,说观里一切都好。 小狐狸又去叫了锦鸡来,锦鸡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齐鹜飞问他猫头鹰有没有带来那只猫的消息,锦鸡说没有。 齐鹜飞觉得奇怪,那只猫去哪儿了?难道不在虹谷县了? 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回去一趟。 图拉翁已经解决掉了,离仙考还有好几天,而如果火枣交梨确定能够替代小蟠桃的话,那化形丹的药物就算配齐了。 今晚先去见冬月,把竹花的死讯告诉她。然后去鬼市再买点东西。明天就回盘丝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宗门大会 入夜的时候,纳兰城的雨也越下越大了。 齐鹜飞连出门都懒得出,想起图拉翁在度假山庄的时候叫人送进来的晚餐,就拿起电话,打算也享受一回酒店的送餐服务,但一询问价格就立刻怂了。 真tm贵呀,再好吃能有小狐狸烧的好吃?去tmd! 他换好衣服,撑着伞,到金圣宫大酒店后面的小巷子里,找了一家还算干净,看起来挺不错的小饭馆儿,由于下雨的原因,食客并不多,老板非常热情。 齐鹜飞决定好好的犒劳一下自己,点了四菜一汤,一瓶小酒,美美的吃了一顿,而这一顿的价格加起来,比不上金圣宫大酒店里一道普通的菜。 吃完饭后,他回酒店休息,直到夜深,才隐去身形,从窗户飘了出去。 …… 端木薇回到家里,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齐鹜飞下午喝茶的时候给冬月算的卦。 她很想知道齐鹜飞算得灵不灵,越想越觉得好奇,就打算去雪琴楼看个究竟,连她爹端木成刚刚打电话告诉了她一件大事情,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回到雪琴楼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可惜大雨滂沱,相思湖的美景全被雨掩盖了。 冬月见他回来,问道:“我的大小姐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又嫌弃家里的饭不好吃,想到我这里来蹭饭呀?” 端木薇说:“我下午的茶没喝过瘾,想再喝两杯冬月姐姐泡的茶。” 冬月笑道:“你不是想喝我的茶,你是想看看那位齐先生算的卦准不准吧?” 端木薇说:“你别管我怎么想,就说你管不管我吃饭吧?” 冬月说:“管,当然管!端木家的大小姐来吃饭是雪琴楼的荣幸,我怎能能拒绝呢!” 端木薇说:“少来!你脾气上来的时候,总统来也进不了你的门。” 雪琴楼并不是纯粹的茶楼,算是一家高端的私人会所,除了喝茶当然也可以吃饭。 冬月和端木薇早就熟了,知道她的口味,就命人下去准备饭菜。 二人又回到三楼的露台,一边欣赏湖光云景,一边嗑着瓜子闲聊。 冬月就问端木薇跟齐鹜飞是怎么认识的。 端木薇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跟他是打麻将认识的。” 冬月扑哧一笑,说道:“这有什么好不信的,端木大小姐行事向来任性乖张,无论你做出什么来,我都不觉得奇怪。倒是这位齐先生,看上去不像是个登徒子。” 端木薇把脸一板,佯装怒道:“听你说的好像我是登徒子似的。” 又说,“这个齐鹜飞呀,我也说不清他是怎样的人,有时候看他很老实,有时候吧……又很不老实。” 冬月就问:“你们除了打麻将,还做过些什么呢?” 端木薇就把上次齐麟山的经历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说到朱太春那一段的时候,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冬月说:“我听说,那个朱太春是高老庄的人。算起来,他家老祖宗对你家老祖宗还有恩,你这样对她好吗?” 端木薇说:“老祖宗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总不能因为老祖宗受了他家祖上的恩惠,就要把我嫁给他吧。” 冬月说:“那齐先生知道他的来历吗?” 端木薇说:“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知道的,毕竟他们是一个单位的嘛,不然我也不会拿他去当挡箭牌。但后来我才发现,他可能真的不知道。” 冬月说:“那你可就害了他了。他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老朱家的人,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端木薇说:“我也担心这个。所以一直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想要对他好一点儿,可他这个人吧,老实巴交的,一点也不领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他。我还特意去警告过朱太春,叫他不要在背后使绊子。” 冬月说:“你不该去警告的。你越是警告,姓朱的心里就越不爽,越恨齐先生。” 端木薇说:“呀,那可怎么办?” 冬月说:“既然已经发生了,多想也没用。他们在一个单位工作,不会发生太直接的冲突,齐先生也很快就会知道朱太春的身份,相信以他的聪慧,不会吃亏的。” “聪慧?”端木薇不解的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聪慧?倒是有点蠢萌蠢萌的。” 冬月掩嘴笑道:“你不如直接说他在你心里很可爱就是了。” 端木薇脸一红,说:“哪里可爱了?” 冬月说:“好啦好啦,快跟我说说后来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们遭遇了大蛇天妖。” 端木薇就把后来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 冬月听完后目注远方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回味这场经典的大战。 端木薇,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道:“你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冬月回过神来,说:“这么说,这位在你心里蠢萌蠢萌的齐先生,真的会算卦?” 端木薇说:“对呀,所以我才回来,就想看看他今天给你算的话准不准。” 冬月笑道:“你看不打自招了吧,说什么茶没喝过瘾,原来还不是为了他而来的!” “哪里是为他,我是为了你呀!他要是好好给你算卦,算准了还好说,要是胡说八道,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 端木薇握着拳头说。 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吃完了晚饭。 天越来越黑,雨越下越大。 雪琴楼本来就是私人会所,一天也来不了几个人,这暴雨天的晚上,更不会有人来了。 他们一直等到晚上十一点。 端木薇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件事情,说道:“呀,都这么晚了,我差点忘了我爸前面刚打电话交待我,叫我这几天老实点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呢。” 冬月奇道:“为什么呀?” “听他说好像州政府下来视察的图拉翁在女儿国失踪了。” “他在女儿国失踪,跟你老不老实呆在家里有什么关系?” “鲮鲤精出现在女儿国解阳山,花面狸出现在麒麟山,虹谷县又出了魔孚,现在图拉翁失踪了。我爸说这些事之间有没有因果联系不好说,叫我小心一点。 而且,那个图拉翁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麒麟山有九幽束魂草,以为被我们家拿走了,还来试探过我爸。” “原来是这样,那倒是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被牵连了。图拉翁不但是州府官员,还是密云宗弟子。” 端木薇哼了一声,说:“哼,密云宗又怎样,难道我们会怕他们?不过他是宗门管理委员会的常务委员,希望不要影响今年的宗门大会。” “咦,你们不是向来不屑于参加这种会的吗?” “今年的会不一样,上面很重视,优秀的宗门会得到很多资源倾斜。听说五庄观作为地仙祖庭,执西牛贺洲地仙宗门之牛耳,为了这次宗门大会有吸引力,镇元子拿出了三枚人参果。还有三山十岛、龙宫地府送来的礼物。有了这些打底,天庭设置的奖品也必不会寒酸。” 端木薇说,“这次在麒麟山没有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爷爷说,只好到宗门大会上去搏一搏了。” 冬月叹道:“唉,还是你们大门大派的好,像我们这些散修,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雨中榴仙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十二点了。 端木薇失望地说:“看样子不会有人来了。果然是胡说八道,小骗子!” 冬月笑道:“他是给我算,要骗也是骗我,你这是着急还是失望呢?” 端木薇说:“要是骗了我呀,我才无所谓,我是替冬月姐姐生气呢。” 冬月说:“你不是替我生气,你是打心眼里希望齐先生的话灵验吧!” “哪有?” “嘴犟!” 冬月笑骂了一句,又说,“其实他的话已经灵验了。” “哪里灵验了?我来到现在,没看到一个人进来过。” 冬月说:“就是你呀!你晚上来找我,不正应了他说的,今夜有客来访。” “那他说的坏消息呢?” “你不是说了图拉翁失踪的事情吗?图拉翁是州府高官,又是密云宗的核心弟子,他出了事,女儿国和朱紫国两地的修行界,恐怕都会不得安宁。你们大门大派的,根基深厚,就像你爸说的,小心一点也就是了。最惨的就是我们散修,每次出这种事情我们都要提心吊胆,搞不好就要背黑锅。修行本就不易,哪经得起折腾哦!” 端木薇想想也是,道:“那么说,是我帮他灵验了?” 冬月笑道:“对呀,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你俩是一伙的。” …… 端木薇走了以后,会所的工作人员上来问她:“冬月姑娘,已经过了子时了,这大雨天不会有人来了吧?是不是可以关门了?” 冬月说:“你们先下班吧,门不要关,我在这里再呆一会儿。” 工作人员便都下了班,雪琴楼只剩下冬月一个人。 她关了灯,来到露台,挥手在头顶撑开一片绿叶,在绿荫下摆开茶几,放好茶具。把铁壶嫁到小火炉上,手指弹出一点火星,落在火炉中的木炭上。 雨还在哗哗的下着,落在头顶的绿茵上,那声音,仿佛是雨中的森林。 天地之间幽暗幽暗的,只有露台上的火炉中发出一点红红的火光,好像在黑暗里绽开的一朵石榴花。 铁壶中的水烧开时,冬月开始沏茶,这一次她准备了两个茶杯,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对面。 “若无人来,这一碗茶,就当我敬给雨中的相思湖吧。” 她一边沏茶,一边这样想着。 泡好了茶,她也不喝,起身走到露台中央,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里没有绿荫的遮挡,但她并没有使用法力避雨,任由雨水淋到身上,淋湿了她的衣服,裹紧了她的身体,透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材。 她忽而扭转腰肢,曲转手臂,迈开轻快的步子,就这样在雨中跳起舞来。 她的舞姿轻灵,身体柔弱无骨,脚下步步生莲,仿佛一只在雨中翩翩的蝴蝶。 天地之间的灵气似都被她吸引,就连雨也小了下来,不忍用嘈杂之音去惊动她曼妙的舞步。 不知何时,她收起舞步,回到了最开始的姿态,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夜风吹过楼前湖边的石榴树。 唉…… 一声叹息,不知是风吹过树留下的声音,还是从冬月的口中发出。 她缓缓转过身,回到那一片绿荫下,身体轻轻的一抖,身上便轰然起了一身白雾,原本被雨淋湿的衣服便刹那间干了,又变得柔和绵软,如流云一般流淌在她身上。 她回到茶几前坐下。 茶杯中的茶水已凉,她端起来,想要喝,却忽然发现对面的那只杯中的茶水不知何时已经干了。 冬月猛的一惊,放下手中的茶杯,坐着微微欠身,说道:“不知何方神圣驾临敝楼,冬月不胜荣幸,请现身一见。” 接着,她就听到一个声音吟诵道: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姑娘才情卓绝,何故深夜雨中独舞?好茶无人喝,好景无人赏,岂不惜哉!” 声音就是从对面发出来的,但冬月仔细去看,却什么也看不到,那里空空如也,哪怕以神识感应也没有任何灵气法力波动。 她心中震惊,却面不改色,拿起铁壶,重新冲泡了一杯热茶,对着空气说: “茶为君煮,舞为君跳。君已来,有何惜哉?” “那么说你是在等我喽?” “是也不是。” “何谓是也不是?” “君若是有缘人,便是我在等你。君若不是,我等的并不是君。” 她听见对面的人也叹了一口气。 然后桌上便多了一把宝剑。 “竹花?!” 冬月一眼便认出来,这是竹花的剑。 “她人呢?” “她死了。” “什么……竹花她……死了?” 冬月轻轻抚摸着剑身,“她是怎么死的?” “死在图拉翁手里。” 冬月的身体微微一震,叹息道:“终究还是发生了,真是个苦命的丫头!” “她说你是她唯一交好的朋友,托我把此剑给你。她说剑上的流苏是你送给她的。” 冬月再不疑,试问道:“您替他报仇了么?” “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替她报仇?” 冬月沉默不语。 一会儿,又听见那人说,“图拉翁已经死了。” 冬月微微敛衽施礼道:“多谢。” 忽见桌上又多了一个盒子。 “这是竹花的遗物,也一并交给你吧。” 冬月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在珠宝首饰和修行物品间翻找起来。 “竹花家人中了毒,她受人胁迫,才会做下许多错事……” “你找到解药,就能给她家人送去吗?” 冬月忽然停了手,沉默着不说话。 “你既然不能离开纳兰城,找到解药又有何用?此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 冬月咬了咬嘴唇,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先生既然知道我不能离开纳兰城,想必已看出我的来历。冬月也想优游四野,长居深山,远离这人间浮华,可惜……请先生教我!” “你根基在此,移栽不易,我暂时也帮不了你。以后再说吧!” 冬月仿佛看到了希望,说:“有先生此话,足矣!请教先生尊讳如何称呼?” “百搭。” “百搭?……” 冬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财神,但她并没有多问。 忽听百搭说:“听说雪琴楼以琴茶著称,茶已喝过,未闻琴音,实属遗憾。” 冬月说:“愿为君雅奏。” 说罢玉手轻抚,旁边多了一张琴桌,桌上置一古琴。 冬月盈盈一拜,坐到琴桌前,兰指轻拨,发出一声悠扬的弦响。 一曲无名,琴音清幽低徊,在淅淅沥沥的雨中。 和着琴声的节奏,忽然响起百搭的吟诵: “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 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 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 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 无由共攀折,引领望金扉。 ……” 诗吟罢,琴曲终,炉火尽,茶已凉…… 冬月手按琴弦,静静地等着,等了许久,知道人已走了,不觉心中多了一分失落。 …… 齐鹜飞快速在雨中行走,朝着城北定鼎门的方向而去。 他刚才借用了一首太白的诗送给冬月,因为他确定了这个女人……不是人! 当他的神识通过镜子反射去观照冬月的时候,看到的,是一棵开满了红艳艳的花朵的石榴树。 第一百七十八章、 鬼市交易所 下雨天的定鼎门美食街失去了往常的热闹,露天的美食大排档都撤了档,一些开着的店铺也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 齐鹜飞从美食街上走过,却并不打算吃什么东西,除了肚子不饿,也因为口齿之间还留着洛神茶的余香。 经过春月楼的时候,他朝里张望了一眼,一楼没有食客,两个服务员慵懒的倚着门,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雨。 引起他注意的是二楼的一扇开着的窗户,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斜倚在窗栏上。 旗袍是绿色的,胸口绣着一朵粉艳的桃花,在迷蒙的夜色和昏黄的灯光里显得既含蓄又奔放,配合着她那丰腴的身姿,叫人浮想联翩。 虽然从未见过,但齐鹜飞敢肯定这个女人就是春月楼的老板娘春月。 因为冬月的特殊,齐鹜飞便对海榴八花多了几分关注。 海榴八花他已经见过三个,可以说个个都是绝色,但又各个不同。 相比冬月的出尘飘逸,这个春月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妩媚艳绝。 但以世俗而论,人们或许更喜欢春月,因为她象春日的桃李芬芳,人人可亲。而冬月则像天山上的雪莲,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春月当然没有看见隐身的齐鹜飞,她斜倚窗台,轻摇竹扇,正专心的欣赏窗外的雨景。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正用痴情的目光,痴痴的看着她的背影。 齐鹜飞并无意窥探别人的情事隐私,便匆匆从春月楼前走过,沿着雨巷朝四方鬼市走去。 雨中的鬼市同样不再热闹。 普通人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半夜出门来鬼市淘宝,也没有人在黑暗的巷子里摆摊。偶见几个戴着斗篷的黑衣人行色匆匆地从巷子里走过,大多都直奔那些关着门的私人交易所。 齐鹜飞穿上四方斗篷,找到印着端木家族徽记的院子大门。为了保险起见,他在门外转了一圈,直到有另一个穿着四方斗篷的人站到门前,他才跟了过去。 那人敲了敲门。门开了,一个同样穿着四方斗篷,但斗篷上绣着端木家族徽记的人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类似pos机一样的东西。 排在齐鹜飞前面的人拿出自己的会员卡递给那人,那人接过会员卡在手里的机器上刷了,发出一下滴的一声,便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齐鹜飞也拿出会员卡刷了一下,在机器发出滴的一声后,被允许进入。 他跟着前面那人进去穿过一条过道,来到一个窗口,看见他从窗口领取了一块带手柄的牌子,牌子上写着数字11。 齐鹜飞也领了一块,数字是27。这应该是一个号码牌,拍卖的时候用来举拍的。只是两人几乎同时领的,数字却相差这么多,看样子不是按顺序发放,而是随机的。 他继续跟着那人往里走,来到了一个大厅。 这里有点像会议厅,可以容纳四五十人。与一般的会议厅不同的是这里的每张桌子上都放着一块平板电脑。 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坐了10来个人。 齐鹜飞看到桌子角上标着数字,不确定和手里的号码牌有没有对应关系。 走在他前面的那人在第11号座位上坐下来,正和他的号码牌上的数字一样。 齐鹜飞找到第27号座位坐下来,学别人一样打开了桌上的平板电脑。 平板桌面上只有一个帮助文档和一个应用软件。 他先打开了文档,里面写着新手须知和交易细则。 他浏览了一遍,大致了解了这里的交易流程和规则: 进入交易所的人会随机领取到一个号码牌,根据号码牌,对应桌号入座。桌上的平板上有一个交易系统,在里面可以发布出售或者求购信息,也可以浏览别人发布的信息。 出售的东西分为一口价和拍卖模式。如果是一口价,有意向的人只要在系统内点击购买确认即可达成交易。如果是拍卖模式,大家公平出价,价高者得。 交易达成后,交易所会收取10%的佣金。佣金在交易系统显示的价格内已经被加上了,不需要另外交。 为了保密,交易只支持现金。 如果求购者当天没有买到心仪的东西,可以保留所发布的求购信息,委托交易所代为收购,但必须先预付一定的定金。出售的东西也可以委托,只不过需要支付保管费。 齐鹜飞看完帮助文件后就打开了平板上的交易系统。 他先看了看今日在售的商品目录,一共有100多件物品。 但今天来的人并不多,所以这些东西有很大一部分是有人放在这里委托交易所出售的。 齐鹜飞看到其中有一把飞剑标注的材料和性能和纯阳剑业4s店里的大均剑几乎一样,但价格却便宜了一半多。 看上去这里的东西价格还是很公道的。 这也是一个地下交易所的立身之本,大家之所以选择到这里来交易,就是看重交易所背后的端木家族的公信力。 如果经常骗人宰人,人家何必选择到这里来交易,还不如在巷子里摆摊叫卖。 可惜齐鹜飞已经委托铁匠修复玄铁剑,不然的话倒是可以考虑在这里买一把飞剑。 另外有一些阵法材料和丹药也让他很心动,但是考虑到这里需要现金交易,而他身上的现金在上次鬼市之行后就只剩下了一万两千紫币,所以不得不慎重。 他又看了看求购信息,大多是求购药物的,倒是很少有求购武器的。 他发现系统里有一个搜索选项,除了搜索挂在交易板上的信息之外,还能搜索历史成交记录。 他在搜索框里输入“七色灵芝”,发现并无成交记录。 然后又改成“灵芝”两个字,成交记录就比较多了,足足有两页。 他看到这些记录里的灵芝有各种颜色的,赤芝、紫芝、青芝、黄芝、黑芝、白芝、玄芝等等都有,价格也各不相同。 按照齐鹜飞的理解,七毒养元丹既然是给七蛛吃的,那么七色灵芝的颜色应该也和七蛛相对应,也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 赤芝、黄芝、青芝、紫芝四种是可以找到的。 而蓝色有时候普遍也被认为接近玄色,比如说海洋是蓝色的,但其性为玄,再比如玄鸟的毛是黑色的,但在阳光下却能看到蓝宝石的光芒。所以玄芝也可以认为就是蓝芝。 端木博文送了他五色灵芝各一斤,现在就缺橙芝和绿芝两种。 于是他试着在交易系统里发布了一条求购信息:求购300年的橙芝和绿芝各一斤,价格参考以往各色灵芝的成交价,定为2000一斤。 发布完后他就听到主席台上有人喊道:“27号求购三百年橙芝、绿芝各一斤,单价2000。大家可以在系统内查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这TM不符合剧本套路 这条求购信息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主持人又提醒道:“27号,如果今天没有达成交易,你可以把这条交易挂起,委托本所代为收购,但需要交付三成以上的定金。” 齐鹜飞朝主席台上的主持人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继续浏览交易平台上的信息。 这时候主持人又宣布:“11号出售鬼煞刀一把,起拍价一万一。请11号把东西拿出来给大家展示,并交由本所鉴定师鉴定。” 齐鹜飞知道11号就是他刚才跟着进来的那位,便朝11号桌子望过去。 只见那人拿出了一把刀,木制刀柄,皮质的刀鞘,刀身长度大约一尺半。 他把刀从刀鞘里抽出来,用法力托住刀身轻轻往前一送,刀身便浮在空中,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然后落到主席台上。 齐鹜飞看到刀身上铸造着密密麻麻的异形花纹,以神识感应,其间凝聚着浓厚的煞气。 这刀一看就非常坚硬锋利,而刀身上凝聚的煞气可以对魂魄一类的灵物造成伤害,所以这刀叫鬼煞刀的确名实相符。 要说起来这把刀比他当初的ps250可好多了,因为ps250除了飞行之外就只能用来物理攻击,而此刀以法力激发应该能激射出含有煞气的刀气,攻击性还不错。 当然,对现在的齐鹜飞来说,这样的武器已经形同鸡肋了。 刀落到主席台以后,主持人身边的鉴定师只看了一眼,拿都没拿起来,就说:“猝火花纹钢,聚煞刃,真品。可以开始出价了。” 齐鹜飞对比着这几天在市场上对刀剑类武器行情的了解,加上刚才查了交易所里的交易记录,觉得这把刀11,000的起拍价不算贵。 出于捡漏和赚差价的本能,他在系统里的这条拍卖信息后面点了竞拍按钮,心里想着如果有人加价,自己就比对方多加100,如果超过12,000就放弃好了,反正身上只有12,000的现金。 主持人喊道:“27号出价11,000,有没有人加价?” 现场一片静默。 主持人也并不催促,不像拍卖会上的那些主持人那样使劲的忽悠。 片刻之后依然没有人竞价,主持人便喊:“11,000一次,11,000两次,成交。” 那语速,仿佛生怕有人加价似的。 齐鹜飞当时就懵了。 什么情况?一个出家的人都没有! 这不符合剧本套路啊! 老子tmd是不是被套路了啊? 主持人宣布成交以后,就一挥手,台上那把刀就稳稳地飞到了齐鹜飞的桌上。 齐鹜飞只好无奈地拿出现金,数了11,000紫币,送到了主席台上。 看着那厚厚的一沓钱远离自己,而手里只剩下可怜的一千块,他的眼里快要滴出血来。 主持人接过钱,从中抽出了佣金,把剩下的钱交给了11号卖家。 齐鹜飞拿起刀,反复观察感应,怎么看都觉得这刀没什么问题,便疑惑地收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完成了几桩交易,大多数都是一口价,只有一次是拍卖。 这一次,齐鹜飞不敢胡乱出价了,静观其变。 东西很快被另一个人买走,也是一次出价,没有人加价抢拍。 齐鹜飞看明白了,来这里的人都是带着直接目的来的,和外面巷子里那些指望捡漏的人不一样,他们压根就没想着赚差价的事,不是自己需要的东西,自然就不会出价。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找到了一个小金矿,这特么要是有时间天天在这里守着,有人拍卖就拍,以底价成交是不是意味着每次都是赚的? 不过想想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这些东西买来容易卖掉难。除非你愿意公开自己的身份,否则就只能在鬼市上卖,而拍卖无人加价的东西估计在鬼市也很难脱手。 难怪这里一口价居多,而拍卖的东西都很少。 今天这位11号卖家大概是以为他这把刀很抢手吧。 随后又有几样东西完成了交易,基本都是一口价的,只有一株天阴草的拍卖引起了小范围的争抢,从5000的起拍价到最后22,000才成交。 完成交易的人心满意足的离开,没有找到心仪东西的人也暂时离去了,但是时间还早,总不停的有新人进来,大厅里始终保持着十几个人的数量。 随着新进来的人,系统里边又多了几条交易信息,但都和齐鹜飞无关。 齐鹜飞觉得今天买到灵芝的概率非常小,就不打算再等下去了。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无意间在求购页面上看到了一条“大量收购龙骨”的求购信息,点开一看,里面标注的收购价格是2千~5万紫币一斤。 看日期,这条信息已经挂在那里很久了。 因为七毒养元丹需要龙骨,而龙骨是其中除了七色灵芝外最难得的一味药,所以齐鹜飞一直很关心龙骨的价格。 一般市面上的龙骨价格大概在三到五千左右一斤,听着好像很贵,但其实价格并不算太高,因为龙骨入药一般都是按克论的,很少有用到五百克以上。 这条收购信息的价格范围有点大,看样子最终成交的价格还是要看龙骨的质量,只是不知道什么样的龙骨值五万一斤,要知道龙骨可是很重的。 齐鹜飞打算接下这单生意,正好看看麒麟骨能否冒充龙骨,顺便还可以赚点钱,反正自己从万麟冢里捡来的麒麟谷不少,除了制作七毒养元丹,他暂时也没有别的用处。 他点击了页面上的接单按钮。 主持人看向齐鹜飞的方向问道:“27号确定有龙骨出售吗?” 齐鹜飞点点头。 主持人便说:“龙骨收购者不在现场,他已经委托本交易所代为收购,请27号跟随工作人员到旁边的小房间交验货物。” 有一名工作人员过来,齐鹜飞便跟着他往大厅旁边的小门走去。 进了小门,里面是一个小房间,中间放着一张老式方桌和四把椅子。 刚才那位坐在主席台上的鉴定师也跟了进来,落座后问道:“你的龙骨呢?” 齐鹜飞便拿出了一根麒麟骨放在了桌上。 鉴定师拿过骨头,反反复复的看,看了半天朝一边的工作人员示意了一下,工作人员便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来了另外一个人。 鉴定师对进来的人说:“你看看这块骨头是不是龙骨?” 那人仔细看了看说:“不像是龙,倒像是某种陆地动物,但骨质成分和蕴含的灵力和田龙骨很像,药效应该是一样的,可以当做龙骨。” 齐鹜飞松了口气。 前面的鉴定师又问:“你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人犹豫了一下,说:“像麒麟。” 第一百八十章、 老子现在是有钱人了 两位鉴定师同时看向齐鹜飞,大概是很想知道这骨头是从哪儿来的,但碍于四方鬼市的规矩又不能开口问。 齐鹜飞假装不知道,问道:“不是龙骨?” 鉴定师说:“不是龙骨,但肯定是上古神兽类的骨头,药效和龙骨等同,可以当龙骨卖,或者按照麒麟骨卖也可以,我们照收。” “价格呢?” “这骨头和田龙骨相似,达不到天龙级别,但比渊龙骨的密度大,可惜年份有点久了,就按照15,000一斤的价格算,你看怎么样?” 齐鹜飞想起了万麟冢里密密麻麻的麒麟尸骨,15,000一斤,那遍地都是钱啊! 关键是那些骨头大呀,随便一根可能就有好几十斤重,而齐鹜飞为了不破坏麒麟尸骨的完整性,净捡了一些散落的小骨头。 如今的麒麟冢已经被封埋,他觉得有点可惜,但却并不后悔。 齐鹜飞点点头说:“可以,就按这个价格。” 鉴定师就把那根龙骨交给工作人员,让他去过秤。 齐鹜飞说:“慢着,我这还有。” 他就又拿出了几块麒麟骨,放到桌子上。 鉴定师愣了一下,但还是没多问,检查了一遍就出去了。 齐鹜飞原来还担心麒麟骨会引起端木家的猜疑,当场翻脸追查他的来历,现在看来,这里还是很守规矩的。 工作人员拿着麒麟骨去过称,一共二十二斤重,总价三十三万紫币,扣除交易所收取的佣金,正好三十万紫币。 很快,工作人员就准备好了三十万现金,交给了齐鹜飞。 齐鹜飞趴在桌子上数啊数的,数了半天才把钱数完。 他倒不是不信任交易所,而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现金紫币,不数清楚了,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有钱的感觉真好啊!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又买了不少阵法和炼丹材料,花掉了两万紫币。 这是他有生以来花钱最大手大脚的一次。 最后,他把灵芝求购委托给了交易所,设置了价格区间,预交了一千紫币定金。 齐鹜飞算了算,他身上现在总共有17万紫币的存款,28万紫币的现金,加起来已经有了45万巨款,再加上140万牛币,实打实的算得上一个小土豪了。 想起过去二十年,做梦都想着年入十万紫币,这世界可真是魔幻啊! 齐鹜飞觉得刚才那位鉴定师不错,很想让他鉴定一下从上古修士尸骨上找来的珠子,直觉告诉他,这玩意儿应该值不少钱。 不过他有点担心端木家盯上自己,不想再多事,而且卖麒麟骨已经赚了不少,就不急着问价格了。 委托灵芝求购的时候,交易所给了他一张单子,上面打印着他委托交易的单号,盖着端木家族的具有法力效应的徽记,是唯一能证明他委托人身份的。 这张单子相当于一份合同,下次来只要出示这张单子,就可以完成或者取消交易。交易所认单不认人,如果单子丢了,他这一千块定金就拿不回了。 齐鹜飞委托灵芝交易,其实也是虚晃一枪。 如果端木家的人因为麒麟骨盯上他,虽然他有足够的手段摆脱跟踪,却也不敢太大意,谁知道有没有高手能查出些蛛丝马迹呢? 要发财,胆子要大,所以麒麟骨要卖,不能烂在手里; 要保命,就要心细,不能有丝毫大意。 有了这份委托单,交易所的人就会认为他还会回来,在进一步确认这些骨头确实是麒麟骨并向端木家族上层禀报之前,他们不会不顾四方鬼市的规则而紧盯着他不放。 但下次来时,只要他一出示这份委托单,说不定就会有端木家族的重要人物找他谈话了,能不能让他走出交易所都不好说。 齐鹜飞虽然不怕,但不想惹麻烦,所以这份委托书只是他的缓兵之计,他压根就没打算再拿出来。 损失一千紫币而已,买个安全。 老子现在可是有钱人了! 他出来的时候,那位11号卖家也出来了。他们同时交还了号码牌,然后离开交易所。 外面还在下着雨,黑暗的雨巷里没有人。 齐鹜飞和11号卖家一起出了交易所的大门,按理说这时候他们应该一左一右分开走。 人不同行,这是鬼市不成文的规矩。 在这鬼市四通八达的巷子里,即使下一刻再相遇,也不会再认得对方。 但是当齐鹜飞右拐往前走的时候,他听见后面嗒嗒的脚步声,那位11号卖家居然跟了上来。 齐鹜飞放漫脚步决定让对方先走。 11号追上来到他身边的时候,竟然也放慢了脚步。 齐鹜飞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这人要干嘛。 难道也是为了麒麟骨? 不对呀,麒麟骨的交易是在里面的房间进行的,对外宣称只是卖掉了一批龙骨,在交易系统里显示的也是龙骨,卖家不可能知道。 端木家族内部的人?但也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的就上来吧。 这可是违反了四方鬼市的交易规则的。堂堂一个大家族,难道为了几根麒麟骨就要断送自己的声誉? 齐鹜飞一边走一边快速的思考着对策。 走了一段,他忽然听见那人说:“刀还不错吧?” 齐鹜飞说:“还行。” “兄弟你是捡到漏啦,这刀我当初买来的时候就花了一万三,用了这么多年,我还花了不少心思去养煞,现在应该增值不少了。” 齐鹜飞听明白了,这家伙是觉得自己卖亏了呀,那你盯着我干什么呢?想把刀要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选择了拍卖,就要落锤无悔。” “嗨,我也是想多卖几个钱,谁想到没人拍呢!要是一个举拍的人都没有也就罢了,可偏偏兄弟你举拍了,我不就亏了嘛!” “那么说,我买了你的东西,还是我的错了?” “也不能说你的错,只能说你运气好。” “要不我13,000卖回给您吧?” “那倒用不着,卖出去的东西哪能往回要的呀?我就是希望兄弟你对这把刀好点,那也是有了灵性的东西。” 说着又嘿嘿一笑问道,“兄弟你是不是在找灵芝啊?” 齐鹜飞说:“是啊,怎么,你有?” 那人说:“我没有,但我知道哪有。” “哪儿有?” “你有没有去过前面的麻将馆?” “麻将馆?” “兄弟不常在四方鬼市混吧,这地方有好几家交易所,除了刚才那家,前面还有呢。最有名的就是麻将馆,那地方交易的货色比这边还要好。” “我没有他们的会员卡。” “麻将馆不用会员卡,用的是财神牌。你没有没关系,我可以带你进去。但是……你能不能把从我这把刀上面赚的差价补还给我?” 齐鹜飞笑了。 这家伙拐弯抹角的,不就是想收个带路费嘛,还整出这么个见鬼的理由来。 像你这种带个路都要收钱的,鬼才信你这把刀会卖亏了呢! 老子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买亏了,tmd全场就我一个人举牌。 不过要是能把我带进麻将会的交易所,出点带路费倒是也可以。 他说:“行啊,你要是可以把我带进去,我就给你补一万块。” “一……一万?”11号卖家激动起来,“你当真?” “当真啊,牛币。” 第一百八十一章、 麻将馆 11号卖家说:“兄弟你也太那啥了,一万牛币才相当于一百紫币,我可亏了2000呢!” 齐鹜飞说:“你亏多亏少,那是你自己卖的,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可以一万三卖回给你。” “你卖回给我,我不也亏了吗?” “怎么会呢?你看啊,你当初是一万三买来的吧,我现在一万三卖回给你,是不是就相当于你今天没卖,刀还是你原来那把刀?” 11号卖家挠了挠头上的斗篷,说:“好像有点道理。” 齐鹜飞说:“何止有道理啊,你再算,你原本是亏了两千对吧,我现在一万三卖回给你,你就不赚不亏了,这一进一出,是不是就相当于你赚了两千?” “你要这么算,也对。” “对啊,我帮你赚了两千,那你是不是该感谢我一下,给我个五百块好处费不算过分吧?” “不过分。” 齐鹜飞伸出手:“拿钱吧!” 11号卖家越算越不对,说:“唉,亏都已经亏了,我也认了。你也别一万了,给我一千二,我把你带进麻将馆。” 齐鹜飞说:“不行,就100紫币,你愿意带就带,不带拉倒。反正灵芝我已经委托这边买了,委托费我都交了。” “你就算不买,进去见见世面也好啊。麻将会的场子可比端木家的还好玩呢。端木家族自恃身份,交易搞得过于正规,有的东西都不上他们那卖。麻将会的场子就不一样,搞不好你能捡到大漏哦!” “那就150.” “不行不行,150太少了,你给800。” “180。” “500,500总可以了吧?” “200。” “300。” “顶多再加50,250。” “成交!” 齐鹜飞就从口袋里摸出250块紫币,给了11号卖家。 11号卖家拿了钱,带着齐鹜飞,七拐八弯的穿过几条巷子,就来到了麻将会的交易所门前。 他指着门上“东南西北风”四张麻将牌标记说:“你看,这就是麻将馆了。” 他上去敲了敲门,门开后,他向看门的人出示了手里的一张麻将牌。 齐鹜飞偷眼瞧见这麻将牌上印着一个捧着元宝的财神。 这是过去民间的财神形象,但这形象多少和昊天银行的行长赵公明有一定的联系。 齐鹜飞不禁怀疑,难道这麻将会的背后和这位财神爷有关联》 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以赵公明的实力,怎么可能看得上小小一个纳兰城里的帮会? 而且真要是赵公明扶持的,就更不可能用财神这种形象,更不会把帮会首领叫做财神。 11号卖家被允许进入,看门的又拦住了齐鹜飞,问他要会员牌。 11号卖家就说:“跟我一起的。” 看门人就放齐鹜飞进去了。 11号卖家一边往里走,一边跟齐鹜飞讲:“一会儿,你只要在里面成功完成一刺交易,甭管生意大小,你就能去领取一张跟我一样的财神牌,以后再来就不用叫人带路了,你说你这二百五花的值不值!” 到了里面交易大厅,齐鹜飞终于知道那人为什么把这里叫麻将馆了,因为这里面的确就是一个麻将馆。 大厅里清一色的排开了几十张麻将桌,不少桌子上都坐着人。 齐鹜飞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交易规则。 这里和端木家族的交易所完全不一样。端木家族的交易所非常现代化,使用的是他们自己独立开发的交易系统,而这里的交易非常原始,没有任何的系统支持,所用的硬件居然就是麻将桌和麻将。 如果你想卖什么东西,就找一张麻将桌坐下来,先把桌上的麻将牌中的东风找出来,放在自己的身边,这叫坐庄。 然后把你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标上价格。而标价格的方式用的也是麻将牌。 筒子带表百,一筒是一百,九筒是九百;条子代表千,一条是一千,九条就是九千;万子则代表万。 假如一件东西要标价15900,你只要放一万、五条、九筒三张麻将牌就可以了。 如果用四张九万还不够,还可以在边上加花牌,一张花牌代表10万。 如果这样还不够,你可以把东西放到主席台上,委托给交易所来进行出售。交易所会经过鉴定,决定是否将你的东西挂牌出售,如果挂牌就会在旁边的小黑板上写上售价。 你如果坐上了麻将桌的庄,不管有没有完成交易,都必须留下一笔台费。没有完成交易的台费是100紫币,如果完成了交易则收取交易额的10%。 比较人性的一点是,他们设置了台费上限5000紫币。也就是说如果你的东西卖出了超过5万的价格,比如说20万,你也只需要交5000紫币的台费就可以了。 但如果你是委托交易所挂牌到主席台出售,就没有上限了,而是实打实的收取10%的交易佣金。 齐鹜飞朝主席台那边看了一眼,台上坐着两个人,衣服上分别印着南风和北风两个大字。看来这二位就是麻将会大四喜中的南北二风了。 主席台上并没有挂牌出售的东西。 想想也是,8张花牌加4张9万就能表示116万的价格,能卖到上百万紫币的,那都是稀世之珍,哪那么容易遇到? 主席台的左边有一排储物格,那里是委托售卖区。当天卖不掉的东西可以存放在储物格内,委托交易所来卖,只要支付一定的委托费就可以了。主席台的右边有一块大黑板,这里是求购区,上面写着求购者想要买的东西。 领着齐鹜飞进来的11号卖家指着主席台左边的委托售卖区说:“你要的灵芝就在那里,你自己过去看吧。” 齐鹜飞走过去一看,发现果然在其中一个格子里放着很多灵芝,各种颜色都有。旁边的标签上写着“七色灵芝”,标注的价格各色不等,最便宜的是赤芝1600一斤,最贵的是青芝5000一斤。 虽然齐鹜飞现在只缺两种,但灵芝在很多丹方中都能用到,多买点备着也无妨,关键是他现在不缺钱,所以决定把这些灵芝都买了。 和工作人员一说,工作人员立刻就当着他的面给灵芝过了称,总共核算下来的价格是24,000。 他买灵芝的时候一直在注意主席台上南风和北风的动向,发现他们坐在那里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买完灵芝以后,齐鹜飞在大厅的麻将桌间转了一圈,可能由于下雨的原因人不多,东西自然也不多。和端木家族的交易所相比,这里的监管明显松一点,价格也好,真假也好,除了上主席台的东西,交易所基本不管。 所以这里的东西千奇百怪,当然价格也很离谱。 比如说在其中一张麻将桌上,齐鹜飞就看到了一个死人的头骨,这个头骨很显然是经过炼化的,头骨内还凝聚着冤魂的煞气。这和佛骨舍利完全不同,属于典型的邪道法器。 齐鹜飞把工作人员叫过来问道:“这里能不能鉴定?” 工作人员说:“当然可以,请问你要鉴定什么东西?” 齐鹜飞就把从麒麟山那位上古修士身上和玄铁剑一起得来的珠子拿出来说:“就是这个。” 第一百八十二章、 水麒麟目(为恒沣白银盟加更9/10) 工作人员接过珠子看了看,就把齐鹜飞带去见南风和北风,把珠子放到他们面前的桌子上,恭敬地说: “他要鉴定一颗珠子。” 南风坐在那里一动没动,只是北风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虽然带着斗篷,但齐鹜飞还是感觉到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北风把珠子拿起来,放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又似乎不太敢确定。 这时候南风才转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北风把珠子递给他,说:“你看看像不像传说中的水麒麟目?” 南风接过珠子也看了半天点头道:“很像。” 北风说:“要不要请东风过来?” 南风摇摇头说:“先不急。” 便转过头来问齐鹜飞,“能让我们试试法吗?” 齐鹜飞听到水麒麟目的时候,心中大吃一惊,想到这东西是在麒麟山发现的,觉得很可能是真的。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可以。” 南风便取出了一块红色的石头,往地上一丢,轰的一声化作一团火焰,就在大厅里熊熊地燃烧起来。 南风手里拿着珠子起身缓缓朝着火堆走去。 当他靠近的时候,那火焰忽的就往两边分开,让出了一条缝隙。 南风从缝隙里穿过,火焰又在他的身后合拢。 他转回身,手一招,把那团火焰收起,又变成了一块红色的石头。 南风和北风相视点头,然后一齐转向齐鹜飞,说道:“这是避火珠无疑,但是不是水麒麟目,我二人眼力有限,不敢确定。” 底下的人早已被刚才南风发火辟火的举动所吸引,就连正在交易的人也都纷纷站起围了过来。 “水麒麟目,真的是水麒麟目吗?”有人惊呼起来。 “喂,你多卖不卖?我出20万。”有人喊道。 “我出25万。”另一个人喊。 “我出26万。” 底下的人开始在叫价。 齐鹜飞这时候已经冷静下来,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珠子卖掉。 过了今天,水麒麟目出现在四方鬼市的消息一定会传出去,加上他刚才在端木交易所卖掉的麒麟骨,这件事肯开会引起多方关注。 如果现在卖掉,以后这把火不管再怎么烧,也不会再烧到自己身上了。 而且这价格有点吸引人啊,看他们那意思还能往上加,说不定能卖到30万以上。 一颗珠子就能抵我现在全部的身家了啊! 可是这东西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要不要留着自己用呢? 如果现在不卖,虽说没人知道珠子在我身上,他们再怎么追查也查不到我头上,但问题是以后再想卖,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安全脱手而不让人盯上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南风忽然说: “这枚珠子你如果有意出售的话,我们可以收。价格嘛,80万,你看怎么样?” 南风此话一出,底下那几个叫价的立马就不出声了。 80万紫币,不是谁都拿得出来的。 齐鹜飞此刻的心就像一只背了一麻袋黄金的小鹿,欢快得不得了,可是想蹦又蹦不起来。 冷静!冷静!越是在发财的的前夕,越是要冷静! 他这样告诫自己,然后问道:“鉴定费要多少钱?” 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我们这里鉴定费是按物品价值来的,一般鉴定完后我们都会给一个估值,鉴定费按照估值的1%收,最低收100纸币,最高收1000。” 齐鹜飞就问南风:“如果我卖给你,这鉴定费是不是就可以免了?” 南风说:“那是当然。” “也不用另收佣金吧?” “不用。” “那……能不能再加点,81万怎么样?” 齐鹜飞没有提太多的价。 他知道生意场上的规矩,该讲价的时候讲价,不该讲的时候就不能显得太贪婪,否则可能生意就做不成了。 “成交!”南风爽快地说,“请你稍等一下,我们需要准备现金。” 齐鹜飞一听就觉得有问题,问道:“要等多久。” 南风说:“天黑雨疾,两个小时吧。你里间去喝茶。” “喝茶就算了,我还是在外面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不过你们这钱最好准备的快一点,我这个人善变,说不定一会儿又改主意了。” 齐鹜飞觉得一个小时太多了,万一消息传出去,出门被人盯上可麻烦。 “我给你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你钱还不拿来,刚才的交易取消。” 南风说:“好,我亲自去取钱,你等着。” 说完把珠子还给齐鹜飞,转身离去了。 齐鹜飞把珠子收好,然后又在场中转了一圈。 这一下他更觉财大气粗,看到什么都要做下去谈谈价格,而买东西的庄家也都很热情,都知道他是即将有八十万收入的大主顾。 一圈看下来,他还是什么都没买,一方面不舍得,一方面不愿意当冤大头。 不过这时候新进来了一位卖家,在一张麻将桌上坐下来,拿出一枚很小的储物戒指。 齐鹜飞就过去看了看。 这枚戒指样式精美,但又不太惹眼,能够随着人的手形变化调整大小,其内部储物空间也很大,可惜的是没有云存储服务。 他想起小狐狸还没有空间储物类的法宝,而这枚戒指看上去很适合她,便决定买下来。 卖家开出的价格是6万,齐鹜飞跟他讨价还价了半天,只还掉了4000块,最后以56,000的价格成交。 买完戒指以后,南风回来了,带了一大袋现金。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人,衣服上写着一个大大的“东”字。 “东风来了!” 交易大厅里的很多人都站起来,向东风致意,看得出来,东风在这里的地位很高。 齐鹜飞以为东风会在交易前再确认一遍珠子的真假,但南风直接把整袋现金给了齐鹜飞。 齐鹜飞也不多说什么,清点完毕后,就交出了珠子。 然后,他看见南风把珠子交给了东风。 东风看过后只说了一句话:“是水麒麟目。” 对于这场交易,齐鹜飞并不后悔。 虽然避火珠是个好东西,但水麒麟目的消息传出去,多少都会带来点麻烦。 现在把东西卖了,就等于把麻烦转给了麻将会。 水搅得越浑,对齐鹜飞来说就越安全,也越有机会从中获利。 何况81万的价格也实在叫人难以拒绝。 关键的是不用交鉴定费啊,又省了1000! 临走时,齐鹜飞去领了一张财神牌,出门之前他还听到不少人在身后议论。 “真的是水麒麟目吗?” “废话,东风大佬都确认了,肯定是了。” “值那么多钱吗?” “那还用问,能辟火的啊!带上它去火焰山都可以来去自如了。” “你们猜,这位卖家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反正鬼市繁荣是好事。” …… 齐鹜飞美滋滋地离开了麻将馆。 算了算,现在自己身上的紫币现金已经达到了101万。 年入百万的目标就这么轻松实现了?! 简直跟做梦一样。 这么多钱现金放身上也不好,但如果存到自己的个人账户上,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是时候以黄花观的名义去银行开设一个宗门账户了。 堂堂虹谷县第一宗门,银行账户里有个几百万紫币,别人又能说什么呢? 而且由于当初改革时为了争取到天下大派宗门的支持,昊天银行为宗门账户设置了很高的权限,一般地方政府和城隍司都无权调查宗门的银行账户。 第一百八十三章、 失败的保镖 齐鹜飞从交易所出来的时候,那位卖给他刀的11号卖家也跟了出来。 齐鹜飞笑道:“你这次是想把我带到哪里去?我可告诉你,就算不要钱,我也不去了。” 那人说:“哪里哪里,我也不去了。” 齐鹜飞说:“那你跟着我干嘛?” “我不是跟着你,我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齐鹜飞乐了,“你保护我什么?” “你现在身怀巨款,出门要特别小心。你看这地方黑灯瞎火的,来鬼市的,个个都是豪强之徒,搞不好你就被人抢了。” “鬼市不是有鬼市的规矩吗?不得以武犯禁。” “我就说你是个新人吧!鬼市是有鬼市的规矩,但你想想,来鬼市的人是守规矩的人吗?” 齐鹜飞说:“要是都不守规矩,那这鬼市还有谁来呢?” 那人说:“犯罪有犯罪的成本,守不守规矩不是因为规矩本身,而是因为犯罪成本超过了利益。要是利益大到远超成本,那还守规矩的人可就不多了。要不然你拿一颗太上九转金丹来往这一放,你看还有没有人守规矩?” 齐鹜飞觉得有道理,说:“可我身上也没有九转金丹呀。” “但你身上有钱啊!大家一世修行都不容易,犯不着为了十万八万的冒大风险,但要是八十万那可就不一样了。保不准就有那种正缺钱的亡命之徒盯上你了。” 齐鹜飞说:“你不会就是那亡命之徒吧?” “哪儿能?我缺钱倒是挺缺钱的,但不是亡命之徒。我要是要是亡命之徒,我还能出来这么好心的提醒你?” “那可真谢谢你了。” “这就对了嘛。我也不要你多谢,就拿个一两千块意思意思就得了。” “你就陪我走个路,我就得给你一两千,你这生意真好做啊。” “哪里好做了?我这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同行啊!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大款,大款不都得请个保镖什么的,这年头哪个保镖这么便宜呀?” “你真愿意当我保镖?” “那是当然。” “那你就先帮我把后面的尾巴解决了。” “哪来的尾巴?” 11号卖家正要回头张望,却被齐鹜飞阻止道: “别回头。往前看,看到前面那条巷子没有?我们到那条巷子里堵他。” 11号卖家会意道:“可以,但是这工钱咱们可得说好。” 齐鹜飞就拿出100块钱给他,说:“先付一半,事成之后再付一半。” 11号卖家接过钱说:“少是少了点,行吧,就当我们有缘,我帮你一回。” 两人就继续往前走,穿过十字巷口的时候,11号卖家往旁边一拐。 而齐鹜飞却继续往前走,进了前面的直巷。 齐鹜飞早就注意到了身后有跟踪者,只是那个人的跟踪水平很高,不远不近,无声无息,如果不是齐鹜飞警惕性高很难发现那人是在跟踪他。 他不敢断定那是11号卖家所说的见财起意的亡命之徒,还是麻将馆派出来的跟踪者。 他慢慢的往前走着,感觉到跟踪者也跟进了巷子,然后猛的一转身,看到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黑影朝他走来。 那黑影见他转身显然愣了一下,但此时如果停下来,那跟踪的意图就太明显了。 见到他继续往前走,齐鹜飞双臂环抱在胸前,斜靠在墙上,冷冷的说:“喂,跟了这么久,不累吗?” 跟踪者知道自己暴露了,停下脚步转身就要跑。 可是巷子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跟踪者看看那人,又转身看看齐鹜飞,哼了一声,手里便多了一把剑。 11号卖家大声责问道:“你想干什么?真要动手吗?你只要一斗法,四方斗篷就立刻失去作用,我们就都知道你是谁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嗓子,大家就都来了,你是不可能逃出鬼市的。” 齐鹜飞听到11号卖家大义凛然的声音有点想笑。 但是当他听到四方斗篷不能斗法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当初买斗篷的时候他们也没告诉我呀,难怪这里的人戴着斗篷还这么守规矩,原来只要一斗法,斗篷就会失效。还好现在知道了,不然一动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了。 齐鹜飞连忙默念了一声潜龙勿用,隐去身形后把四方斗篷给脱了下来。 他可不想浪费了这件斗篷,万一坏了,到时候还得再花1800去买一件。 就在这时,跟踪者已经动手了。他手持长剑,剑芒暴涨,朝着巷子口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他身形法力爆发的那一刻,他身上的黑色斗篷一下爆开,化成了条条碎布,在空中飞舞。 11号卖家大叫了一声:“我擦,来真的啊!” 由于巷子窄小,他想躲都躲不开,只好伸手格挡,手中多了一口短刀。 刀光与剑芒相交的那一刻,火花四溅。 11号卖家似乎法力不及对手,身体被震得往后急退,身上的四方斗篷也同样变成了片片碎布。 跟踪者一剑之后,身体不退反进,紧接着又是一剑,剑气相连,来势更猛。 11号卖家身形未稳,又被逼着接了一剑。 这一下他的身体直接倒飞了出去,落到了巷子外面。 跟踪者也随之冲出了巷子,又是一剑砍下,被11号卖家横刀挡住。 跟踪者借着这刀剑相交的反作用力顺势就冲进了对面的黑暗巷子,同时又反手射出一点毫光。 此时11号卖家已经倒在地上,堪堪挡住了那一剑后,眼瞅着那一点毫光奔着自己面门而来,却无力阻挡。 这时不知从哪里射来一道无形的剑气,正好击中那一点毫光。 叮的一声,那点毫光落在旁边的地上。 他扭头一看,看到一把很小的像手术刀一样的小刀,只是已经断作两截。 他从地上翻身而起,发现已经失去了那人的踪影。他又转身朝刚才打斗的巷子望去,那里也是空空如也。 唉,真是失败的保镖! 不但没抓到此刻,连雇主也跑了,工钱还没要呢! 他这么想着。 天空还飘着雨,一张钞票从雨中飘飘摇摇的落下来。 他一把抓住,一看是一张100元的紫币。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感慨地说:“早知道你是高手,我就不用这么卖命的啦。” 把钱揣进口袋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顿时变得比猪肝还要难看,哭丧道: “不对啊,我赚了你200块紫币,可我这件斗篷谁陪着我?这可是1万块呀!” …… 第一百八十四章、 这不是玩笑,这是警告 追踪者变成了逃跑者,在黑夜里疾驰。 他在黑暗的巷子里跑来跑去,连续变换了许多个巷口,确认背后无人追来,才稳住身形。 然后慢慢地走到南边的第三个巷子口,从那间贩卖斗篷的成衣铺窗口买了一条新斗篷穿在身上。 穿上斗篷以后,他才彻底放下了心,大摇大摆的朝巷子深处走去。 齐鹜飞就跟着他身后,一点也不着急。 他们刚离开铺子,就看到一个有点微微发福的中年胖子迎面走来,哭丧着个脸,到铺子前,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跺了跺脚,走开了。 齐鹜飞认出来,这人就是那个11号卖家。 但他现在可顾不上他,就给他传音道:“你到美食街上等着我。” 胖子一愣,朝四周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就挠了挠头,往定鼎门的方向去了。 …… 齐鹜飞跟着那人一直来到了麻将馆的门前。 他心中冷笑一声,果然猜的不错,就是你们在搞鬼。 他看到那人敲了敲门,门开后跟看门人确认了身份就进去了。 齐鹜飞跟着进去,一直到了里面大厅。 大厅里依然还有不少在交易的人。 南风和北风就坐在大厅一角的主台面上。没有看到东风,大概东风是已经离开了。 追踪者穿过大厅,来到北风身边,俯下身耳语了几句。 北风明显一惊,站起来,把追踪者带进了后面的小房间。 齐鹜飞自然也跟了进去。 进了屋子以后,那人把身上刚买的斗篷脱下来,露出原本的样子,单膝半跪在地上,对北方说: “属下办事不力,请北堂主责罚。” 北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是我们四喜堂最擅长追踪的,怎么这么轻易就被发现了?” “此人行事非常谨慎,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发现了。而且他有同伙,我被他们堵到巷子里了。” “他们看到你的样子了没有?” “我不确定。我从巷子里冲出来,拦我的那人法力一般,我为了脱身没来得及解决他。要看的话也只有他看到,但我也看到他的样子了。回头我会解决他的。” 北风沉吟道:“算了,这事不怪你,怪我太大意了。这几天你行事小心一点,尽量不要露面。你把那人的样子画下来,让会里的兄弟们去找,是蛇是鬼,找到人才能知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他话音刚落,忽然就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伸手需要去摸自己的脖子。 北风看见他的脖子上分明有一道细细的血线。 当他的手触摸到自己的脖子,努力地想要抬起头来的时候,吧嗒一下,他的脑袋就掉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两圈,滚到了桌子底下。 北风大惊失色:“什么人?” 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这是给你们不守规矩的一点教训。” “你……你是什么人?” 但无论他怎么问,都再无回应。 他从小房间里冲出来,看到外面大厅里的人,只好强制镇定下来,来到南风面前低头耳语了两句。 南风马上站起来,跟着他进了小房间,看到手下的尸体还直愣愣的单跪在地上,鲜血从脖子的断口涌出来,染遍了全身,而他的脑袋就滚落在桌子底下。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脱下来放在一边的那件四方斗篷不见了。 南风问北风:“到底是怎么回事?” 北风说:“我让暗宝去跟踪刚才卖水麒麟目的人,结果被发现了,他回来向我报告,就在刚才,脑袋突然掉了。我听到有人说,这是给我们不守规矩的一点教训,但我没看到人。” 南风问道:“去跟踪那人干什么?是东风的命令吗?” 北风说:“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 南风气道:“你这是瞎搞!身上带着水麒麟目来卖的人,怎会是等闲之辈?” 北风说:“我也是一时糊涂了,只想着弄清楚他的身份来历。财神不是一直在找麒麟的线索吗?我想着此人带着麒麟目来卖,说不定就能从他身上查出点什么来。要是让他离开了鬼市,再要找他就难了。” 这时候他们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咦……我这张麻将牌怎么碎了?” “我这个东风也裂开了!” “你们看,我这桌上4张风牌全裂了!” “我这儿也是!” …… 南风和北风跑出来一看,大厅里的人都轰轰的乱成了一团。 每一张麻将桌上的麻将牌里,东南西北四张风牌全都莫名其妙地裂了开来。 大家看到南风和北风出来了,都纷纷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南风对着大厅中间一拱手,说道:“不知是哪位高人驾临麻将会四喜堂,和我们开这样的玩笑?” 他先自报了名号,自然是强调这是麻将会的场子,是财神罩着的。 “这不是玩笑,这是警告!” 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先在忽焉在右,飘忽不定。 南风说:“请恕我等礼数不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大人大量。” “今天只是对你们不守规矩的一个小小惩戒。回去告诉财神,他不配这个名字!” 北风怒道:“你到底是谁?有种现身出来……” 南风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朝空中朗声问道:“不知这位前辈高姓大名,可否现身一见,在下也好向财神禀报。” “我叫百搭。你没有资格见我,想见我,叫财神自己来。” …… 大厅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响起了唏嘘的声音。 “百搭是什么?好奇怪的名字!” “你会不会搓麻将啊,百搭不就是财神吗?” “就是,这是冲着财神来的呀。” “麻将馆犯了什么规矩?” “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在说他们黑吃黑,派人跟踪卖家想把钱抢回来。” “我也听到了,跟踪的人已经被宰了,就在里面小屋呢!” “咦,刚才谁在跟我说话?不是你吗?” …… 齐鹜飞出了一口恶气,放下狠话便悄没声息的离开了。 他相信这样一来财神的屁股肯定坐不住了。 离开了四方鬼市,他来到定鼎门美食一条街。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四点,又加上下雨,美食街上的大部分店铺早就关门了,也就几家夜宵连着早餐一起做的店还开着。 他看见11号卖家就在其中一家店里坐着,一个人愁眉不展的喝着闷酒。 齐鹜飞走进去把那件四方斗篷往他桌上一丢。 11号卖家吓了一跳,把斗篷捡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店铺里空荡荡的,除了他和两个打盹的服务员,就再也没别人了。 他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林山。” “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叫007?” “007?”林林山不解地说,“007是什么?我姓林,双木林,叫林山,还是双木林,大山的山,家中独子,没有兄弟。” 他等了一会儿,又试探着问,“敢问您怎么称呼?” 门外的雨中传来一个飘渺远去的声音:“百搭。” “百搭……” 林林山喃喃的念叨着,似乎在咀嚼其中的深意。 第一百八十五章、 买房(为恒沣白银盟加更10/10) 人身上钱一多,想法也就变多了。 以前穷的时候,齐鹜飞从来没有想过买房的事,黄花观那么大个院子,一天换一个房间,够他睡一个多月的。 他觉得自己会在观里住一辈子,去城里买房的都是傻子。 但是现在有钱了,他就觉得该置办一些资产。钱留在自己手里又不会增值,总有点浪费。 他倒是有在盘丝岭投资办实业的想法,但目前时机还没到,想来想去也只有买房才是最划算的。 除了保值增值之外,有了房子,他做什么事也方便。 比如说如果在乎纳兰城有自己的房子,他就不用住酒店了。虽然说这次是以公差的名义来的,酒店费用可以报销,但下次如果纯为私事来怎么办呢? 自己身上现在有140万牛币,再拿出个一两万紫币出来,买套一般的房子也够了。 不过纳兰城他不熟,不知道哪儿的房子好,总不可能满城去转悠,即使找个中介也不见得能帮你找到好房子,搞不好还要坑你一笔。 他在纳兰城认识的人不多,比较熟的也就是端木薇和梁明。 但就梁明那抠门的样子,齐鹜飞可不敢找他,谁知道他会在背后给你搞什么鬼? 还是得找端木薇。 端木家族在纳兰城有地产公司,很多楼盘都是她们家的,哪里好,哪里不好,她肯定很清楚。 第二天一大早齐飞就给端木薇打个电话,说了自己想买房子的事儿。 端木薇问都没问,就直接开着车过来接他,说是要带他去看房。 齐鹜飞问:“你要带我去哪看房?” 端木薇说:“去了你就知道了,包你满意。” 齐鹜飞就坐着端木薇的车来到了相思湖畔的紫云岭下,开进了山脚的一片别墅区。 端木薇把车停在一幢别墅前,下了车指着别墅说:“就这套,你看看怎么样?” 她拿钥匙开了门,带着齐鹜飞进去。 别墅是精装修,家具家电一应俱全,可以拎包入住。 “还满意吧?”端木薇在景观阳台上坐下来问。 齐鹜飞当然满意。 无论是装修、环境还是风水那都是没得说,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感觉,因为他知道这地方的价格肯定很贵。 “这套要多少钱?”他问道。 端木薇说:“市场挂牌价5600万,如果你要买的话,我跟他们打个招呼,3000万就可以拿下。” 齐鹜飞笑道:“果然是大小姐啊,面子够大,一下子便宜了将近一半。你就不怕我买下来以后再挂牌卖出去,随便挂个4000万,卖了我也能赚1000万呢。” 端木薇气道:“你敢!我的面子就值1000万呀?这贵人庄的房子多少人想买都买不到呢!这里是出了名的风水好,很多修行人都喜欢住这里,冬月也住在这里呀。哎,对了,这时间她应该还没上班,我们叫她过来吧。” 说着就给冬月发语音:“冬月姐姐,我们在贵人庄22号,你有没有空啊,有空就过来坐坐吧。” 冬月问:“大小姐怎么来贵人庄了,你和谁啊?” 端木薇说:“和齐鹜飞,就是昨天到你那里喝茶的大帅比,说一大堆喝茶道理的那个。” 冬月说:“哦,那你们等我一下,我一会儿过来。” 端木薇对齐鹜飞说:“你运气真好,往常叫她都叫不动,今天一叫就来了。” 齐鹜飞说:“看来我面子挺大。” 端木薇说:“切,我看你脸挺大!夸你大帅比就真不要脸啦!” 齐鹜飞嘿嘿地笑。 端木薇问:“你到底怎么样?这房子,要不要说句话呀。”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这里好是好,可我是个穷人呐,住得起这么豪华的房子?就算你大小姐的面子给我打了折,我也还是买不起,你还是给我物色一套便宜点的小区房子吧。” 端木薇说:“你要是真没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齐鹜飞说:“可千万别!我不喜欢欠人钱。” 端木薇笑道:“呵,挺有骨气!难怪王姐说你又老实又倔。那看样子我要是说把这房子送给你,你也不会要了?” 齐舞飞心说你刚才可没说要送,想送你早说呀,你这样,我很为难的好不好? 他还没说什么,就听端木薇说:“好吧,那我再帮你物色物色,不过别的地方的房子我也不知道哪里好,我得问人。你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齐鹜飞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清静一点,风水好一点,最重要的一点,隔音要好。” 端木薇听到他说隔音要好,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不会是想干什么坏事吧?” 齐鹜飞说:“我能干什么坏事呀?” 端木薇说:“好吧,我帮你问问。” 她说完就拿出手机,噼里啪啦的发了一通消息。 过了一会儿,冬月就来了。 她穿了一套挺随意的休闲服,不像那天在雪琴楼那么仙气飘飘,但也依旧清新脱俗。 三人互相打过招呼,冬月就问:“齐先生怎么到这里来了?” 端木薇说:“他要买房子,我就带他过来看看。”然后又问冬月,“冬月姐姐喝点什么?我这里可泡不了茶。” 冬月说:“给我来瓶矿泉水就好了。” 端木薇又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说:“我随便。” 端木薇就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两瓶饮料出来。 齐鹜飞奇道:“这房子不是没人住吗?怎么还有饮料喝的?” 端木薇说:“没人住,怎么就不能有饮料呢?每星期都有人来打扫的。房间里的酒水饮料也是一周一换的。” 齐舞飞说:“难怪那么干净。” 心里想着黄花观啥时候也能这么阔气就好了,转而又觉得这tm也太浪费了。 冬月说:“我以后要和齐先生做邻居了吗?” 端木薇说:“他哪有这福分啊!我都让人家把价格打到快5折了,他还嫌贵呢!” 冬月笑道:“大小姐干脆送给齐先生算了,等哪天齐先生住腻了再还给你呗。” 端木薇说:“我倒是想啊,那也得他肯要呀。” 冬月似乎有一些失望,说道:“齐先生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端木薇哼了一声说:“什么高风亮节呀!我跟你说,他就是块榆木疙瘩。榆木你知道吗?他们黄花观门口啊,就有一棵很大很大的老榆树。我怀疑他就是从那棵老榆树上掉下来的老榆木疙瘩。” 冬月听得好玩,掩嘴笑起来。 她觉得大概齐鹜飞是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又不愿受人恩惠,怕他尴尬,便不再提房子的话题,说道: “齐先生那天算卦算的可真准了。” 端木薇对齐鹜飞说:“这你可就得感谢我了,要不是我那天好奇掉头回去,想看看你算的准不准,正好应了你的卦,你可就失算了。” 齐鹜飞就哈哈大笑起来。 冬月也笑了,却没有说破后来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六章、 财神的实力 三个人随意地聊着,就聊起了修行界的一些事情。 端木薇说:“你们知道吗?昨天晚上四方鬼市可出了大事了!” “什么大事?”齐鹜飞和冬月同时问。 “要说事情么,总共有三件,但这三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我也不知道。”端木薇说。 “哪三件?你快说,别卖关子。” “第一件事,有人昨天在我们的交易所里卖了二十多斤麒麟骨,不过人家是当龙骨来卖的。交易所的人怀疑是麒麟骨,后来拿回来给我爸看,我爸也不确定,又拿去找我爷爷,经过反复确认,那的确是麒麟骨。” 齐鹜飞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鬼市不就是卖这些东西的吗?” 冬月说:“麒麟骨和龙骨一样都可入药,本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因为麒麟很久以前就绝迹了,大家就觉得珍贵些。不过话说回来,麒麟骨虽少,却并非没有。以前也常听说有人从山里挖出来过,有些宗门里也会有存货,正因如此,龙宫才没法抬高龙骨的售价。” 端木薇说:“好吧,好吧,就算这不是大事,那有人在交易所里卖了一颗水麒麟目,这算不算大事?” 冬月说:“这就有点意思了。水麒麟目据说可以避火,炼化后就是辟火珠。品级高的甚至可以避三昧真火。麒麟骨还能从地下挖出来,麒麟目却只有在上古时期炼化过的才能保存。若是真的,这种等级的宝贝在纳兰城鬼市的确难得一见。这麒麟目也是被你家收走了吗?” 端木薇摇头道:“不是的。麒麟骨是卖在我家,麒麟目却是卖在麻将会的场子里,所以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个卖主。” “可惜了,你们家错过了一件好宝贝。”冬月说。 端木薇说:“可惜归可惜,但是福祸相依,好事坏事谁也不知道。这就要说到我要说的第三件大事了。谁能想到,麻将会的场子被人砸了呢!” “什么?”冬月似乎有点不信。 端木薇说:“昨晚他们收了麒麟目,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偏偏派人去跟踪卖家,想要黑吃黑,结果被卖家反杀回来,把他们场子给砸了。” “四喜堂的几位当家都不在吗?” “南风和北风在,但他们连对方的面都没见着。据说麻将馆里当时所有的风字牌都裂了,但谁也没见到人家是怎么出的手。” “除非是用手劲捏碎的,否则总有法力波动吧?” “就是没有,所以才觉得奇怪。”端木薇说,“那人说这是给麻将馆不守规矩的一点警告,还说南风和北风没有资格见他,要见他就让财神亲自来。 哦,对了,那人说他叫百搭。当时在麻将馆里的好几十人都听到了。” “百搭?……” 冬月愣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瞟了齐鹜飞一眼,见齐鹜飞毫无所觉,便低下头,若有所思。 端木薇说:“是啊,百搭这个名字显然是针对财神去的,看样子是有人盯上你们麻将会了。” 冬月说:“什么你们我们的,我只是开了一家茶楼,给麻将会交一份例钱,求个生存罢了。” 端木薇笑道:“是的是的,我当然知道冬月姐姐是清高之人,绝不会和这种帮会混混沦为一谈的。” 齐鹜飞问道:“麻将会我倒是听说了,但这位财神是谁,听你们说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冬月说:“我虽然名义上是麻将会的人,但我和财神只见过一面,而且他并没有示我以真面目,所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端木薇说:“我爸倒是和财神正面打过交道,但是也没有摸清他的底细,双方点到为止,算是互相承认对方的生意而已。” 端木成的实力齐鹜飞是见过的。 在麒麟山捕捉花面狸的时候,端木成表现出来的实力比柳钰强很多,如果他全力施为的话,一个人就可以拖住花面狸,所以他至少也有4品实力。但从秦玉柏和端木博文的口气当中听得出来,他是比不上甘鹏飞的。 “那么说财神的实力和你爸五五开?”他问道。 “我爸没有输,但当时应该是吃了个暗亏的,具体怎样我也不清楚。”端木薇老实说道。 齐鹜飞大致明白了这位财神的真实实力,估计是比端木成要强,只不过端木家族势力太大,他不敢得罪太深,所以才点到为止,只是为了给自己的生意开路,和气生财而已。 以财神的行事风格,八成端木成见到的也不是他的真面目。 齐鹜飞觉得以后要跟这位端木大小姐多多往来。这是个多好的信息源啊! 在纳兰城什么消息能瞒得过端木家族的眼线?端木家族内部的事情不见得会告诉这位大小姐,但外面发生的事情,她一定能知道。 当然,他在端木薇面前也必须谨小慎微,这位大小姐没什么心机,但他爷爷可是个人精。 齐鹜飞还想再问几句的时候,端木薇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挂完电话后,端木薇把钥匙扔给冬月说:“我家里有要紧事要先回去,你们聊着吧,走的时候帮我把门锁上。” 冬月说:“行,那我陪齐先生说会话,你先走吧。” 端木薇走了,齐鹜飞就有话没话的找话题问冬月: “冬月姑娘,刚才听你的分析麒麟骨和麒麟目,似乎姑娘对这些天才灵宝很有研究。” 冬月笑道:“我曾得异人传授,对药物一道有些许心得,只是我更擅长于草木之药,而对于血肉有情之物研究不深,只略知一二而已。” 齐鹜飞知道她是石榴树成精,对她很感兴趣。 草木成精比动物成精不知要难上多少倍,没有上千年的岁月,根本想都别想。 更何况冬月已经化成人形,身上还不带半分妖气,要不是自己的镜子能够照出原形本相,齐鹜飞也看不出她竟然是石榴精。 他忽然想起了金圣宫娘娘的故事。 当初朱紫国王还是王子的时候在海榴亭外与年轻的金圣宫娘娘相遇,那时此地是一片石榴海。 一朝相见后,金圣宫娘娘就消失了很多年,直到国王登基那天才重又出现。 齐鹜飞早就怀疑这位金圣宫娘娘是妖精,现在看来很可能就是当时的海石榴树成精。 金圣宫娘娘在西游时期,距今1400年左右。而冬月如今的修为,1000年前她也应该已经小有气候了。 她和那位金圣宫娘娘,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灵根入药,圣人之方 好奇归好奇,但这些事情本质上与齐鹜飞并无关系。他所感兴趣的,是冬月对草木药性的理解到底有多深。 凡草木成精者,对草木之药性,有天生的感悟,稍加指点就能成为灵药大师。 在丹药炼制这一块,人类天然的比不上妖精和妖怪。 草木成精天然知道草木药性,而妖怪天生就会炼丹,因为它们在成妖的过程中已经在体内练成了妖丹。 所以齐鹜飞当初骗那条蛇妖的时候,虽然蛇妖很蠢,他也没敢用假丹方去骗它,而是把真正的化形方的方子说给蛇妖听了,才让蛇妖完全相信了他。 至于后面他拿些水果来忽悠蛇,能够忽悠成功,完全是因为这些水果都是外来品种,有些是现代才嫁接成功的,一千多年前的蛇根本就没见过。 齐鹜飞拿出了一枚红色的果子,问道:“冬月姑娘帮我看看这是何物?” 这枚果子是他从图拉翁身上得来的,一共有三枚,和火枣交梨一起放在同一个盒子里。 冬月见到果子轻轻呀地叫了一声,接过来端详了一阵,说道:“这是圣女果。” “啥?”齐鹜飞吃了一惊,“番茄?!” 冬月笑道:“当然不是番茄了。把番茄叫做圣女果,是凡间的误称。圣女果是女儿国的特产,果树种在女儿国王宫,也就是今天的圣女宫中,花期要百年之久,是真正的仙品,十分珍贵。 当然,你要说它是番茄也没有错,因为它含有大量的番茄红素,其含量是普通番茄的数万倍。世人皆知番茄红素是最好的天然抗氧化剂,有很好的抗衰老作用,所以圣女果具有美容养颜、永保青春的作用,据说历代女儿国王就是因为吃圣女果才能做到容颜不衰。” 齐鹜飞有些失望。 本以为是跟火枣交梨差不多的好东西,没想到就是给女人吃的美容果。 便说:“多谢冬月姑娘解惑,那这枚果子就送给你吧。” 冬月连忙说:“那怎么行?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可不能收。” 齐鹜飞说:“这有什么珍贵的呀?反正是给女人吃的,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冬月笑了,说:“圣女果因为生在女儿国,所以世人都以为只能给女人吃。实则不然,男人也可以吃的,而且男人吃下去以后更能发挥其药效。” “男人吃了有什么效果?难道也能变帅?” “变不变帅不可知,男人吃了可以……”冬月忽然脸一红,吞吞吐吐地说,“圣女果有升阳气、补益精血的作用。凡人吃了难承其力,必受其害,但对于修行人来说却是大补之药。” 齐鹜飞问道:“有多补?” 冬月以手背掩嘴笑道:“先生自己试试便知。” 齐鹜飞问道:“那与火枣交梨的效果相比如何?” 冬月说:“那当然不如。火枣交梨是蓬莱仙岛上的产物,向来进贡天庭,只有天上的神仙才能吃到。要说硬要相比,这圣女果大概和朱果差不多吧。” 朱果齐鹜飞是知道的,在修行界也算是鼎鼎大名的上品仙药了,价值不菲,即使在鬼市上也很难买到。 而且圣女果药效和朱果差不多,却多了驻颜功效,看上去比朱果还强些。 “女儿国有这么高级的东西就不怕人抢?” “女儿国既是一国,也是一派。她们早就全民修仙,算是我们西牛贺州的大宗门之一了,能到女儿国圣女宫中去偷果子的人恐怕不多。” 齐鹜飞想想觉得也有道理,有那个本事的估计也看不上几颗圣女果了。 令他愤愤的就是图拉翁去了一趟女儿国,才一天,居然就讹到了三个圣女果。 还真tm是个人才呀! 他又问冬月:“你刚才说火枣是神仙专用的仙果,那比之蟠桃和人参果怎么样?” 冬月说:“这就难比了。人参果和蟠桃都是天地灵根所生,我们也都没见过,只是听说而已,不敢妄言。” 齐鹜飞说:“反正谁都没见过,不妨说说,让我也长长见识。” 冬月说: “天地灵根有三。 一在天庭,即为蟠桃园中的蟠桃根,一共生出桃树三千六百株。 其中最上品的一千二百株被称为大蟠桃,需九千年一熟; 中品的一千二百株被称为小潘桃,六千年一熟; 下品的一千二百株,三千年一熟,但花小果微,一般不叫它蟠桃,其效果大约就和火枣交梨相仿。 王母蟠桃大会用的基本都是小蟠桃,而大蟠桃则专供圣人自用,只有少量拿出来用到蟠桃大会上。 第二处天地灵根就是五庄观的人参果树了。 人参果也是和大蟠桃一样,九千年一熟,但它只有一棵树,一次只结30个果子。” “那么说人参果和大蟠桃的效果一样?” 齐鹜飞不禁奇怪,这和化形方中的记载略有出入。 冬月说:“从传闻的效果上来看,人参果顶多和小潘桃一样,比大潘桃的效果要差很多。” 齐鹜飞说:“可人参果不也九千年一熟,而且只结30个果子啊,听上去更加珍贵一些。” 冬月笑道:“物以稀为贵,是世俗的成见,未必就是真的。比如世间人口多,金丝猴少,难道就能认为金丝猴比人珍贵吗? 大蟠桃是圣人自用之药,老君丹炉里不知要扔多少进去。老君的九转大还丹号称三界第一圣丹,从这一点来说也可知大蟠桃要比人参果更珍贵。” “那你说的第三条灵根是什么呢?” “第三条灵根,据说长在18层地狱之下,但是因为它是倒着往下长的,而黄泉之下却没有人去过了,所以也没有人见过。” “难道是九幽束魂草?” 冬月摇头道:“不是的,据《本草仙经》所载,九幽束魂草只是从地狱灵根上生出来的一种寄生植物,又借地狱之魂力而生长,它并不是林根本身所生。” “原来如此。” 齐鹜飞又问道,“我听说三枚火枣可抵一枚小蟠桃,那假如要以蟠桃或者人参果入药的话,可否用三枚火枣来代替呢?” 冬月奇道:“灵根入药,都是圣人丹方。除了圣人,谁会用蟠桃和人参果来入药呢?就连镇元子也没拿人参果来炼过丹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回去(加更) 灵根入药,圣人之方?! 那师父那本《养蛛致富经》上的化形方是从哪儿来的? 我辛辛苦苦弄齐了药材,闹了半天是个圣人的方子? 这tmd不是和老君抢生意吗,叫我怎么炼? 搞不好炼到一半招就把天劫给招来! 齐鹜飞说:“我只是好奇像人参果或者蟠桃一类的灵物,如果入药的话,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代替?” 冬月看了齐鹜飞一眼,眼神中流露出好奇、不解和一丝意味深长的明悟。 她解释道:“从灵根属性来讲,蟠桃属阳,人参果属阴,二者性状不同。若以药性参比,应该不能互相替代。但如果不取其阴阳,只取其仙灵之气,那么倒是可以的。按世间传闻的药性比例,自然可以用三颗火枣替代,但仙灵之气肯定有所差异,药效或会差些。” 药效差些,齐鹜飞能够接受,也早就料到了,反正化形丹中的草还丹只是佐药,只要能成丹就行。 “不取阴阳,只取灵气,那么火枣换成交梨,或者混合着用应该也可以的吧?” 冬月点头道:“不取阴阳就可以,如果要取其阴阳配比,那就完全不行。” “多谢冬月姑娘解惑。”齐鹜飞站起来躬身施了一礼。 冬月连忙站起来说:“齐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我也只是知道些皮毛,关于天地灵根,都是妄言,当不得真的。” 齐鹜飞笑道:“妄不妄言,我心里有数。我也没什么可表达谢意的,就把这枚圣女果送给你吧,冬月姑娘盛世美颜,正配此果。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冬月想了想说:“好吧,那我就谢谢先生大礼了。以后齐先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请尽管来雪琴楼找我。” 二人又互相留了联系方式,齐鹜飞才告辞离开。 他没有回酒店,而是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就奔了火车站。 原本想过给王寡妇打电话,让她安排一架直升机,后来想想,这样的天气,直升机恐怕开不了,而且从纳兰城到虹谷县,直升机中途估计还得加一次油,这时间算起来,不见得比火车快。 齐鹜飞用手机订了火车票,到车站的时候离发车还有一点时间,他就到车站商城去逛了逛,买了点吃的,顺便看中了一盒包装十分精美的巧克力。 上车以后,他就把巧克力盒子拆了,把里面的巧克力吃了。 然后拿出圣女果,放进这个心形的盒子里。 重新包装的时候,他遇到了点小麻烦。 那条彩带原本打着一个漂亮的结,被他拆开以后,他怎么弄也弄不成原来的样子,就干脆打了个死结。 回到虹谷县后,他先给范无咎打了个电话,得知谢必安还没出院,就立刻赶了过去。 谢必安正在病床上整理东西,看到齐鹜飞进来,奇道: “你怎么回来了?” 齐鹜飞说:“知道你今天出院,我这不就过来接你嘛!” “就为这个回来的?”谢必安心里有几分感动,嘴上却说,“真是不知道轻重!马上就考试了,你不能在纳兰城好好呆着复习复习功课啊?还有甘处交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了?我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接的?要你操这份闲心!” 齐鹜飞说:“谢队您的家人都不在这边,我们不来尽这份孝心谁来呀?再说了,我们三队本来人就少,我要是不回来,就老范一个人,显得我们三队没人似的,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谢必安说:“你这话倒是有几分道理。算你小子有心!” 齐鹜飞帮着谢必安把东西都整理好,趁着范无咎办出院手续还没回来,他就去隔壁看了看张启月。 张启月的伤已经没事了,再过两天也能出院,只不过还得在家将养很长一段时间。 齐鹜飞说:“我过几天要考试,你出院我恐怕就不能来接你了。” 张启月说:“谢谢兄弟。祝你考出个好成绩。” 齐鹜飞说:“也祝你早日康复,功夫更上一层楼。” 张启月哈哈一笑,用左手指着自己的右肩说:“我这条胳膊是好不了了,等伤好了,也是半个废人。” 齐鹜飞见张启月精神状态挺放松,就知道他心里已经过了这道坎。 俩人又闲聊了几句,那边范无咎出院手续办完了来喊他,齐鹜飞就和张启月告辞,然后同范无咎一起陪着谢必安出院。 谢必安本想直接去单位,但齐鹜飞说:“哪有刚出院就回单位上班的?要表现也不争在一时,不然人家还以为你受伤住院是假的呢!” 谢必安想想也对,说:“我就是怕办公室里积压的事情太多。” 齐鹜飞说:“今天我和老范都在,您就别操心了,明天您再上班吧。” 谢必安说:“也好,明天我回司里,你们一起去纳兰城吧。” 齐鹜飞说:“我最近突然有所感悟,想在家里闭关几天,说不定就突破了,考试也能考个好成绩。明天老范先去吧,反正我那房间没退,我把房卡给你。” 范无咎说:“我tm有病啊,一个人去纳兰城宾馆里住着,我又不用去熟悉考场,甘处也没派任务给我。” 齐鹜飞觉得范无咎一个人住在纳兰城的确很无聊,房间空着就空着吧。 把谢必安送回家以后,齐鹜飞和范无咎一块回了办公室。 他看到放在那里等着谢必安去送魂还阳的阴阳瓶已经有好几个,就说: “老范,你这几天辛苦了啊!”说着把放着竹花魂魄的阴阳瓶拿出来放在一堆阴阳瓶中间,“我这也收了一个,插个队,放一块吧。” 范无咎也不看,躲到一边角落里去练他的隐身术去了。 齐鹜飞就去了后勤处找王寡妇。 王寡妇见到他,惊讶地说:“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过几天就要考试了吗?” 齐鹜飞说:“好几天不见王姐,想你了。” 王寡妇说:“切,怎么去了趟纳兰城嘴巴变甜了?吃了蜜啦?” 齐鹜飞说:“我在纳兰城呀,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就是没吃到蜜。” 王寡妇笑呵呵地说:“你就吹吧!跟你师傅一个德行,连酒店的早餐券你都拿出卖了,还吃香的喝辣的呢,姐才不信!” 齐鹜飞抱怨道:“这个端木大小姐怎么什么都跟您说呀?” 王寡妇说:“那是当然!我得找人看着你呀,不然像你这么帅的小伙子,被人拐了怎么办?” 齐鹜飞想起端木薇说过的关于王寡妇的往事,就试探着问: “王姐,你都多久没回纳兰城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要不过两天我们一块去。” 王寡妇说:“我在虹谷县待的好好的,回去干嘛?再说了,后勤做那么多事儿,我也走不开。” 齐鹜飞说:“纳兰城变化可大了,你再不回去呀?连家门都不要不认识了。” 王寡妇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面,仿佛看穿了墙壁,看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第一百八十九章、 真不像你师父 齐鹜飞有些不忍,怕勾起了王寡妇的伤心回忆,就不再提回纳兰城的事,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了。 却听王寡妇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唉,你终究还是年轻。年轻好呀,年轻经得起浪!可是也别浪过了头,浪费了大好的时光。好不容易入了仙道之门,终究还是要求个长生不老。” 齐鹜飞说:“王姐你不就是不老吗?你看你多年轻!长得漂亮,皮肤又好,要不是那什么,冷不丁一瞧,还以为是十八岁的黄花大闺女呢!” 王寡妇呵呵的笑起来,说:“我说你嘴上抹了蜜了,你还不承认,瞧瞧你这张嘴,说得我心里都甜死了!” 齐鹜飞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好看就是好看,年轻就是年轻,师父从小就教导我要实事求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王寡妇笑得眼睛都弯了,用手指压着自己的眼角,说:“你看看我眼角皱纹都有了,你还睁眼说瞎话呢!修行人保养好的,三百年都不长皱纹的。” 齐舞飞就把那个巧克力盒子拿出来,说:“王姐,送你个礼物。” 王寡妇以为是巧克力,开心的接过来说:“小鬼头,送姐巧克力吃,不怕你山上的小狐狸吃醋呀?” 齐鹜飞一愣,问道:“姐,你不会到山上去过了吧?” 王寡妇一瞪眼说:“不行吗?你师傅不在,你又出了门,我当然要去看看啊!要不有人把黄花观卖了,你都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个师妹还行,人不错,算你还有点眼光。” 齐鹜飞说:“这是师父的眼光,和我有什么关系?” 王寡妇说:“得了吧,你师父有没有眼光,我还不知道吗!你上次问我要香水,就是给她的吧?小样!你那点小心思,还想瞒过我!” 齐鹜飞觉得这话题不能说下去了,指着巧克力盒子说:“你不打开看看吗?” 王寡妇就去拆盒子,但盒子上的丝带被打了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王寡妇乐了,说:“你不会是在火车上偷嘴,咬走了半块巧克力吧?我怎么看这结都是你自己打的。” 齐鹜飞嘿嘿地笑道:“不是咬半块,我全吃了!” “那你送姐个空盒子,是想让我空欢喜呀!” 王寡妇费了半天劲,终于把丝带解开了,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马上砰一下把盒子盖上了。 后勤处并不是私人办公室,虽说这会儿只有王寡妇一个人,但随时会有人进来。 王寡妇站起来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把齐鹜飞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从哪弄来的?” 齐鹜飞说:“你别管我从哪儿弄来的,就说喜不喜欢吧?” 王寡妇说:“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说:“圣女果啊,听说养颜美容有奇效,吃了能永驻容颜,正适合姐这样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王寡妇被齐鹜飞夸得开心,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但又强扮出一脸严肃,说:“知道是圣女果你还随便乱拿出来送人!过去的女儿国王、如今的女儿国圣女也只能十年吃一个。” 齐鹜飞说:“圣女能吃,王姐当然能吃!” 王寡妇叹口气说:“你呀,真是不像你师父。” 齐鹜飞说:“送给王姐,师父也是舍得的。” 王寡妇说:“舍不舍得先不说,但他就算送人,也一定会把果子炼成药,让人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我擦,师父他老人家这么谨慎! 难不成我以前吃的那些难吃的丹药,里面含着什么珍贵的成分? 齐鹜飞说:“这一招师父以前没教过我啊!” 王寡妇说:“他身上的东西呀,我都看不穿,你差的还远呢!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教你,大概也是不希望你和他一样,你是年轻人,就该有朝气一些,有时候成道的机遇,就是要跌跌撞撞地撞出来的。要是窝在洞里能成道,那天下的熊都成仙了!” 齐鹜飞知道王寡妇是在提点他,平时要小心谨慎,但凡事当为则为,才有成道之望。 “王姐,你就收下吧,反正就一颗,你不说也没人知道。” “真的就一颗?” “就一颗!” 齐鹜飞坚定地说,一副你不信我就敢对着灯泡发誓的样子。 他决定了,剩下那一颗,无论如何也不直接拿出来了,就算不炼成药,至少也要榨成汁。 王寡妇看着他点头道:“嗯,这还差不多。好了,这礼物姐收下了。不过……” 她低头沉思起来,“圣女果这么珍贵,要我怎么谢你呢?” 齐鹜飞说:“王姐你向来这么照顾我,送你礼物是应该的。我还要去甘处那里汇报工作,就先走了啊。” “哎,等一下,你一会儿是不是要回观里?”王寡妇突然把他喊住。 齐鹜飞说:“是啊,怎么了?” “给小苏打电话了吗?” “没有。” “你回去之前最好先打个电话,小狐狸正长尾巴呢,关键时期你撞进去,别吓着人家,损了道行。” 齐鹜飞一听有道理,就说:“还是王姐心细。” 王寡妇说:“这不是心细不细,这是男人和女人的本质差别。” 齐鹜飞从后勤处出来,先给苏绥绥打了电话,说回去吃晚饭,不过叫她不用准备菜,他会带回去的。 挂了电话,他去了处长办公室找甘鹏飞。 甘鹏飞对他的突然回来也很意外,问道:“怎么,有什么重大发现吗?” 齐鹜飞说:“重大倒谈不上,有点小发现。” 他就把从纳兰城城隍司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重点提到了赵夕阳。 “甘处,这个人和顾晓菲死亡案以及魔孚事件都有关联,我觉得可以从此人下手,或许能查出什么来。” “你去查过这个人了吗?” “还没有。我怕打草惊蛇,所以特地赶回来向您汇报。” 甘鹏飞满意地点头,道:“你能从细微处看到这条线索十分不易,又能谨慎从容,不鲁莽行事,看来秦司长没看错人。不过,这个人你暂时不要动。” “为什么?” “你还记得仙盾局的赵铎来虹谷县讨要顾晓菲魂魄的事吗?” “记得。” “赵铎亲自出面,连顾晓菲的魂魄都不放过,你觉得他会放过顾晓菲的男朋友这条线索吗?” “那么说,他们早就盯上赵夕阳了?我说纳兰城城隍司不至于如此疏忽。” “他们没有盯赵夕阳,但也不是疏忽。” “那是为什么?” 甘鹏飞笑道:“因为赵夕阳是赵铎的亲侄子。” “啊?” 这可真是出乎齐鹜飞的意料。 他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难怪当初赵铎会亲自跑来要顾晓菲的魂魄,原来是担心查到他侄子头上,进一步牵连到他自己。 幸亏没冒冒失失地去调查这个赵夕阳,要不然自己肯定被仙盾局反盯上,被他们悄悄弄死都有可能。 麻蛋,这个梁明不是东西,他肯定知道,也不提醒一声,摆明了想看戏! 第一百九十章、 你个碎怂 有一个草头神的叔叔,这个赵夕阳自然不好随便惹。但反过来一想,赵铎越紧张,他这个侄子就越可能有问题。 顾晓菲的案子已经过去了,反正花面狸也已经死了,但魔孚出世可是大事,齐鹜飞总觉得这事还没完。 他问甘鹏飞:“甘处,那赵夕阳这个人,我是查还是不查呢?” 甘鹏飞说:“查,当然要查,但也不能查。” 齐鹜飞先是一愣,咂摸着处长这话里的味道,随后说:“属下明白了。” 甘鹏飞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有些事情,我不能说得太明白,你自己看着办就行。” 齐鹜飞说:“处长,我这几天有所感悟,感觉要突破了,打算回山闭关几天,说不定考试能考个好成绩。” 甘鹏飞说:“好啊,反正案子的事也不急于一时,你先应付考试,考出品级才能转正,没有品级,功劳再多也没用。离考试不到一周了,好好把握机会。” 齐鹜飞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又去见了刘通,说了他想开立宗门账户的事,需要城隍司开个证明。 刘通说这没问题,都不用找秦司长,开证明盖章的事他就直接给办了。 齐鹜飞拿着证明,回到办公室看见范无咎还在角落里练他的隐身术。 他与环境相容的能力越来越强了,要不是熟悉,一般人进来还真看不出办公室里有个人。 齐鹜飞觉得范无咎去四方鬼市的话,都不需要穿斗篷。 “老范我先走了,明天开始我闭个小关,等我出关咱们再一起去纳兰城。” 范无咎说:“行,你出关来叫我。” 齐鹜飞就离开城隍司,先去农贸市场买了不少菜,生的熟的都有,然后就回了盘丝岭。 只不过离开了几天而已,走在熟悉的上山小路上,齐鹜飞忽然有了一种离家数年的游子回乡之感。 他不禁自嘲地笑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望着黄花观古老的门头,老远就听到了旺财汪汪的叫声。 苏绥绥站在黄花观的门口,锦鸡和老黄狗分立在两侧。 看到齐鹜飞来了,锦鸡和老狗就一起冲了过来。 老黄狗的四驱终究比锦鸡的两驱启动更快,但架不住锦鸡是带翅膀的,呼啦一下就后发先至,从老黄狗的背上飞了过去。 老黄狗汪的一声叫,往前一扑,硬生生把锦鸡给扑了下来,前爪按住鸡背,朝它龇牙咧嘴汪汪地叫,仿佛在警告:你敢跑老子前面,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锦鸡无奈地咕咕叫道:“你先,你先!” 老黄狗这才龙行虎步地扭着臀,一副大哥大的样子朝前走去。 锦鸡在后面跟了两步,蹭一下跳到了老黄狗背上。 老黄狗摇了两下,没把它摇落,又伸爪子想挠它,但没挠到位置。这时候齐鹜飞已经到老榆树下,老黄狗便也不再去管锦鸡,驮着它走到齐鹜飞身前,摇着尾巴咧着嘴。 齐鹜飞伸手摸了摸狗头,发现老狗额头上好像真的长了个瘤子,只是被皮毛盖住不太看得出来。 “旺财,你精神状态不错嘛,看样子睡觉的毛病好了。买了肉,一会给你们吃大餐。” 老黄狗就开心地汪汪大叫起来。 他又拍了拍锦鸡的背,发现锦鸡的羽毛比过去更加光滑漂亮了。 “你身体怎么样了?” 锦鸡说:“已经好多了,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看样子你是可以修习法术了。” 锦鸡兴奋地说:“真的……真的吗?那我先学什么,雷法还是三昧真火?” 齐鹜飞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到时候你拿着《仙法入门》自己看吧。” 他说完便朝着苏绥绥走去。 锦鸡也从旺财身上跳下来,和旺财一起一左一右跟着齐鹜飞,就像他的两个保镖。 “嘿,旺财,你听见了吗?老大说我可以学习法术了!” 锦鸡兴奋得翅舞足蹈,老黄狗却不屑的把头歪到一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连叫都懒得叫。 苏绥绥站在门口,浅浅盈盈地朝齐鹜飞笑。 她身上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碎花长裙,看上去清雅端庄又不失几分俏皮玲珑。 齐鹜飞说:“绥绥,几天不见,你的气质越来越好了。” 苏绥绥笑道:“哪里是气质好啊,是因为王姐送我的衣服好看吧?” “啥?王姐送的?” “对啊,王姐人可好了,知道我不方便出去,不但送我衣服,还送了我很多漂亮的首饰,你看……”苏绥绥一指自己的耳朵,“这耳环好看吧?” 齐鹜飞看到她耳垂上果然带了一副耳坠,样式和她的衣服很搭配,一看就是高端货。 他试探着问:“你们俩聊得来?” 苏绥绥说:“聊得来呀!王姐知书达理,又漂亮,又懂得心疼人,齐哥你可真有福!” 齐鹜飞疑惑道:“我有什么福?” 苏绥绥笑而不语。 齐鹜飞摇了摇头,对于女人的心思,他一向觉得是世界上最难猜的谜。 他又问:“你的修行怎么样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苏绥绥说:“一切都很顺利,再过几天就可以出门了。 齐鹜飞把买好的菜拿出来交给苏绥绥:“你先在家准备晚饭,我还要去一趟县城。” 苏绥绥答应一声就拿着菜去了伙房。 齐鹜飞进了黄花观就直奔师傅无机子的房间,在房间里一通翻找,把黄花观的大印给找了出来。 这种印信的作用和世俗间的公章类似,只不过是由专门的材料和天庭指定认证的机构制作,上面具有宗门法力徽记,并配合独特的法咒使用,可以从根本上杜绝仿冒和造假。 他带上公章和刘判官给他做好的宗门开户证明去了银行,办理了一个宗门账户,往账户里存入了50万紫币。 这样一来,他现在身上还有私人存款17万,现金51万,再加上放在小狐狸那里的2万和宗门账户里的50万,他的总资产达到了120万紫币,外加140万牛币。 以后大额款项的进出就用宗门账户,因为宗门账户的流水别人轻易是查不到的。 开完户以后,齐鹜飞忽然有点想念无机子了。 都这么多天了,师父怎么还不回来? 也不知道他回来看到宗门账户里有这么多钱,是会高兴呢,还是会骂我?很有可能是心里高兴嘴上骂我吧。 “你个碎怂……” 齐鹜飞仿佛听到了师父的骂声。 第一百九十一章、 礼物(为汪小男丶的盟主打赏加更) 虹谷县的天也开始阴沉了,大概是麒麟山的降雨云系终于影响到了这边。 齐鹜飞回到黄花观时,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离晚饭还有一点时间,他就去了丹房。 他先检查了一下那口丹炉。 炼丹最重要的是药物和火候。 药物不用说,丹方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火候是靠炼丹者来掌握的,除了炼丹者的控火水平,炼丹用的炉鼎也很关键。 黄花观的这口丹炉已经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师父从哪儿弄来的。 齐鹜飞不确定这炉子能不能练得了化形丹。 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但自从和冬月那一番关于草药药性的探讨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化形丹的药材,潘桃、九幽束魂草什么的,这些东西可都是往老君八卦炉里丢的。 就像冬月说的,除了圣人,谁会用蟠桃炼丹? 可是她哪里想得到,齐鹜飞手上这化形方子里,蟠桃只是一味佐药,连臣药都算不上。 不过现在想换丹炉也没地方换去,只能相信师父,将就着用了。 他把丹房收拾了一遍,把炼丹需要的材料一一准备好,然后就开始在丹房周围布阵。 炼丹之时最怕的就是受人打扰。 虽说黄花观向来冷清,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而且还有锦鸡、老狗和小狐狸可以帮他护关。 但他还是觉得小心一点好,尤其是练化形丹这种东西。 听说有些丹药太过逆天,会引来罡风剑雨、紫电惊雷,就好像修行人招来天劫一般。 齐鹜飞就怕人还没来打扰他,老天爷先来打扰他,那可真就是防不胜防了。 好在他这次买了不少阵法材料,加上盘丝岭本来就有三重大阵,这丹房外围又有小阵,他再布置起来就相对比较容易。 他想起了麒麟山万麟冢外紫竹石潭中的河洛大阵,便参照其中阵法奥义,在丹房外围也布置了一个相似但有着他自己的见解和独创性的阵法。 最后,他把紫竹鞭放在了阵法的核心位置,作为阵眼使用。 布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但消耗法力,还消耗体力。 当他布完整个河洛大阵的时候,满头大汗,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就在丹炉边坐下来打坐休息。 苏绥绥已经做好了晚饭,见天下雨,就撑了伞过来接齐鹜飞。 但她并没有过来打扰,而是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脚边还跟着七个蜘蛛,因为下雨,就聚成一堆,大眼瞪小眼的,时不时的在地上的雨水中摆动一下它们的大长腿。 苏绥绥小心翼翼地撑着伞,尽量不让雨水淋到它们。 齐鹜飞坐了一会儿,体力和法力都恢复了,才缓缓站起来,把苏绥绥、锦鸡和旺财全都叫过来,说: “我今天晚上开始在这里闭关炼丹,你们要替我护法。除非师傅回来,黄花观这几天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我在这丹房周围多布置了一重新的法阵,现在我来告诉你们此阵的奥妙,免得你们误闯发生意外。” 他说完便带着大伙儿在阵中穿梭,将入阵和出阵的方法以及一旦不小心触动阵法后如何自救等等说了一遍。 交代完后,他们才一起去餐厅吃饭。 苏绥绥做了满满一桌的好菜,馋得老黄狗趴在桌边不停地流口水。 齐鹜飞尝了几口说:“绥绥,你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苏绥绥笑道:“齐哥喜欢吃就好。” 他们这里说着话,老黄狗已经趴到桌上去大口大口的开吃了。 锦鸡提醒道:“旺财,你这样不好吧?咱们都是眼瞅着就要修成人形的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文明一点,别再跟条狗似的!” “汪汪!”老狗朝它叫了两声,继续埋头吃它的肉。 锦鸡无奈地摇了摇头,用翅膀卷起筷子,从桌上的盘子里夹了一些菜到面前的空碗里,然后低头优雅地啄了起来,只是脚爪子还不自觉地在椅子上时不时划拉两下。 齐鹜飞和苏绥绥相视一笑,一边吃一边说些最近的近况。 吃完饭,苏绥绥就要收拾碗筷,齐如飞说:“不忙。” 他就拿出了那枚储物戒指说: “这次去纳兰城也没找到什么好东西,这枚戒指我看着还不错,就当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苏绥绥又惊又喜,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齐哥……我……我……我不知道……” 齐鹜飞说:“来,戴上试试,我教你怎么用。” 他说着一边帮苏绥绥把戒指戴上,一边教她使用方法。 苏绥绥低下头,红着脸,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度,耳中明明听见齐鹜飞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地跳着。 老黄狗吃饱喝足,趴在桌上愣愣地看着,还打了个饱嗝。 锦鸡用翅膀拍了拍狗头:“旺财,有些事你是不能理解的,不要在这里煞风景了,我们到一边去玩吧!” 旺财这次没有朝锦鸡叫,而是很听话地下了桌,和锦鸡一起到了屋子的角落里,蜷缩起来。 苏绥绥戴着戒指,脸上红扑扑的,像春日的桃花。 这时候,七个蜘蛛突然爬到了两人之间的桌面上,舞动着五十六条长腿,一会儿指指它们自己,一会儿指指苏绥绥手上的戒指,十分不满的样子。 齐鹜飞刚开始还想不理它们,可忽然想起什么,屁股上的肌肉一阵紧缩,差点让某个部位抽了筋。 他说:“你们也有礼物,没看见我刚才一直在布置丹房吗,今晚就给你们炼七毒养元丹。” 七蛛一听有它们的礼物,便开心起来,吱吱吱吱地叫着爬走了。 老黄狗和锦鸡待在角落里,伸长了脖子听着,此刻听到蜘蛛也有礼物,终于坐不住了,一齐跑到齐鹜飞身边。 老黄狗摇着尾巴汪汪地叫,锦鸡也仰着脖子咕咕地叫。 齐鹜飞一看,我擦,这俩货的礼物我还真没想过。 但它们就在他面前等着,看那又期待、又可怜巴巴的样子,他还真有点不忍心说没有。 身上也找不出合适的东西了呀,总不能给它们一颗圣女果吧,那玩意儿对它们来说也没用啊! 想来想去,齐鹜飞把麒麟蛋拿了出来,说:“我怎么能忘了你们呢?你看,这就是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锦鸡一看是一个蛋,还是那么大一颗,顿时失望透了。 可老黄狗的眼里却放出了光。 齐鹜飞解释道:“这可是稀世之宝,你们拿去玩可以,但千万别弄坏了。还有,不准带出观,不准让外人看见,听见没有?” 锦鸡还没反应过来,老黄狗已经急不可耐地点点头,只等齐鹜飞讲完,啊呜一口叼了蛋,转身就出了门,冒着小雨朝它的狗窝哒哒地跑了。 锦鸡见势不妙,连忙就往外追,边追边喊: “喂,等等我,老大说了,那是给我们俩的,不是你一个人……一个狗的!” “旺财你跑那么快干嘛,你又不会孵蛋!” 远处传来旺财的叫声: “汪汪……我不会孵蛋,你就会吗?你个绿毛公鸡!” “我不会,但我见过怎么孵……” “汪!汪汪汪!……” ……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一本道可道 炼丹是一件很枯燥的事情。 就像开车一样,你学车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需要操作的东西很多,而一旦真正开始开车,你就会发现大部分时间里,你只是握着方向盘,一只脚不停地从油门换到刹车,再从刹车换到油门。 当这样的动作持续两个小时以上时,你就会觉得这真是个枯燥的活。 炼丹,除了在一开始准备好药材,并按照规定的时间把不同的药材按比例放进去以外,接下来大部分的时间,你就是不停地在重复拉风箱、观察火焰颜色、控制火焰温度,拉风箱、观察火焰颜色、控制火焰温度。 按照七毒养元丹的药性和药量配比,这样的工作要持续六个小时以上。 而且炼丹的时候不能像开车一样可以听广播、听音乐,因为丹房里必须屏蔽一切辐射,包括无线电波和宇宙射线,以防止影响成丹的质量。 所以齐鹜飞常常在丹房里放一两本好看的休闲杂志,以便拉风箱的时候可以随意地翻一翻,聊解困乏。 子时刚过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观察丹药性状变化的时间已经过了,接下来就将进入无聊的拉风箱、观察火焰颜色、控制火焰温度的循环时间。 齐鹜飞把手伸进了风箱侧面的夹缝里,想要去找那本《花花仙子》杂志。 但是当他手伸进去的时候,却意外的摸到了好几本杂志。 他心头突地一跳。 咦,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师傅回来了,把最新一期的《花花仙子》给我带回来了? 不对,有好几本呢,厚度还不一样,会不会是新搞来的地摊文学,摄影杂志? 他带着兴奋的心情把这些杂质从夹缝里拿出来。 最上面一本是《仙女装》,下一本是《天堂时尚》,再下一本是《道侣生活》,最后一本是《天国地理》。 四本杂志都不是他的,他随意地翻了翻,前三本很明显都是定位女性向的。杂志里面讲的无非就是天上地下各大宗门中的优秀女仙是如何穿衣打扮的,用的什么法宝,吃什么口味的仙丹妙药保养,其中有一篇文章就特别讲到了女儿国的圣女果。 齐鹜飞对这些可不感兴趣,只有最后一本《天国地理》还有点意思。 这些杂志绝不可能是师傅拿来的,齐鹜飞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王寡妇了。 看样子苏绥绥和王寡妇真的很谈得来,不但送她衣服首饰,连她无聊时看的书都给她送来了。 正好苏绥绥在跟齐鹜飞学习炼丹,便学着他的样子放在了丹房里,至于那本《花花仙子》,估计已经在炉子里寿终正寝了。 齐鹜飞暗叫了一声:可惜呀,可惜! 他只好将就着去看《天国地理》,其中有一些内容还是很有趣的,尤其是一些他从未听说过的地方的介绍。 但现在的杂志印刷精美,内容却并不够充实,翻了一会儿很快就翻完了。 齐鹜飞又拿起另外一本《道侣生活》,本以为多少总能翻出些令他感兴趣的东西,结果翻来翻去就是些家长里短或者游山玩水的内容,其中有些文章一看就是大宗门旅游景区花钱做的软文。 齐鹜飞觉得很无聊,可是这时候又不能打坐,更不能睡觉,因为你还得看着火焰、拉着风箱不能停。 这就跟在高架上堵车似的,它堵着你,却永远不会停下来。 干脆看看丹经道书吧。 趁着炉中火焰稳定的时候,齐鹜飞站起来,来到丹房一角的书架上。 书架上放着许多书,既有仙试院出版的教材,也有无机子从各地搜罗来的一些奇门道术。 其中最底下有一排旧书,都是讲基础药理和丹法的。 齐鹜飞很小的时候就学习这些基础丹法了。 那时候无机子对他的要求很严格,不但要他把这些书里的丹法要诀都背出来,还给他特地准备了一副很小的小丹炉,又找来很多乱七八糟的药材让他一边学习书中的理论,一边在丹炉里炼药。 那只小丹炉就在书柜旁边放着,已经很多年没用了。 齐鹜飞现在看到它,依然还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但有时候又觉得恍若隔世。 轻轻摸了摸小丹炉的炉壁,然后从旁边的书架上随意地拿出一本基础丹法的书来。 这些书已经至少有10年没有人动过了。 “药之始,本神农。从本草,到黄龙。和于土,水火风。源于卦,变无穷。阴符注,伯阳功。齐饵药,葛仙翁……” 这些朴素的文字如金石般镌刻在齐鹜飞的脑子里,永远也无法抹去。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后来慢慢成就了他对丹药、阵法的理解。 他把这本书放回去又拿出来下一本。 然而这第二本书一路走,他就感觉到了有点异样。 这书不像其他书那么老旧,除了封面看着和他以前学过的那些基础仙法书差不多之外,感觉里面的内页更加的厚重硬实,而且很新。 这书怎么好像没见过的,难道还有我没有学过的丹道原理? 他翻开没有写字的封面,看到扉页上印着5个大字:《一本道可道》。 咦,这是什么书? 一本什么?什么道?怎么名字叫人觉得如此熟悉而亲切呢。 翻过扉页,齐鹜飞眼前一亮,入眼处果然一片花开似锦、仙气渺渺…… 师父啊,师父,你居然藏着这么高深奥妙的道书,怪不得以前每次炼丹都要把门关起来,原来是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研究玄奥之道。 他连忙回到风箱前,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嗯,不错不错,果然是好功夫!” “这招厉害,这是什么招数?难度系数最起码有7.0。” “哇,这个不得了,这是个阵法,厉害厉害!” “居然还有新式法宝,见都没见到过,果然奥妙无穷。” …… 有如此玄奇深奥的新书为伴,以后炼丹再也不怕枯燥了。 齐鹜飞感觉人也不困了,拉风箱的手也有劲儿了,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几个小时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齐鹜飞满足地站起来看了看丹炉,最后调整了一下火焰的温度,只要再维持个半个多小时,就可以开炉取丹了。 他坐下来,准备再研究一下这本《一本道可道》里面的深奥功夫,忽听得身后响起吱吱的声音。 他猛的回头一看,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挂下来7条丝线,每一条丝线上都垂着一个蜘蛛。 七蛛就挂在他的脑后头顶处,正盯着他摊开在膝盖上的书。 我擦! 齐鹜飞吓得一激灵,连忙把书合拢,骂道:“你们这七个小家伙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不是说了吗,炼丹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七蛛在空中一起手舞足蹈,前仰后合,仿佛在嘲笑他一般。 第一百九十三章、 孵蛋的游戏 齐鹜飞作势要打,蜘蛛们早已沿着丝线跐溜溜的爬到了天花板上,速度快得好像装了弹射器。 齐鹜飞拿它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又不能真的出手教训他们一顿。 现在自己看“深奥道书”的把柄又被它们抓在手里,只好气呼呼地对着天花板说道: “七毒养元丹快要炼成了,你们到底想不想吃?” 七蛛吱吱吱吱的叫着,便又各吐出一根丝,沿着丝线爬了下来,挂在半空中,对着齐鹜飞舞动八足、频频点头。 齐鹜飞说:“想吃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蜘蛛:“吱吱。” 齐鹜飞拍了拍手里的书说:“这是师父留给我的独门秘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以后你们也不准去碰这本书,听到没有?” “吱吱吱吱。” “等七毒养元丹炼成,明日开始我就要练化形丹。以后你们全都要听我的,不准打我的小报告,不准偷看我看的书,还有很重要的一条——不准再咬我的屁股!如果你们做不到,以后化形丹练出来,我也不给你们吃。” “吱吱……吱吱吱吱。” …… 和七蛛谈妥条件,齐鹜飞稍微放下了心。 七毒养元丹练得非常顺利。 早上天亮的时候开炉,一共成丹49粒。 齐鹜飞计算了一下投放的药材总量,心中对七毒养元丹的成丹效率大概有了数,唯一不敢确定的是,49是不是成丹的最大数量?有些丹药是有成丹数的限制的,无论放入多少药材,也只能练出这么多数量。 反正药材还有一些余量,下次再试一试就知道了。 七毒养元丹练成以后,齐鹜飞把苏绥绥、锦鸡和旺财都叫过来,宣布试丹非常成功,同时告诉他们这丹药是专门用来给蜘蛛吃的,其他人一概不许碰,因为这些丹药其实是有毒的。 又交代蜘蛛:“这些丹药虽然是给你们吃的,但也不能乱吃,丹药共分7色,你们只能按照自己的颜色去吃,最多一周吃一粒。” 蜘蛛们吱吱的叫着表示明白。 齐鹜飞便对苏绥绥说:“以后喂它们吃丹药的事就要麻烦你了,七毒养元丹可以混在食物里,一周只能吃一粒,按各蛛颜色不同,以后食物也要分开了,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多吃。” 锦鸡和旺财觉得这事跟他们没什么关系,兴趣寥寥地在一边听着,等齐鹜飞交代完了,旺财便汪的一声率先冲了出去,往他的狗窝奔去。 锦鸡又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后立马去追,在后面大喊: “旺财,说好了轮到我了!” “汪汪……” “旺财……” “滚!汪!” …… 齐鹜飞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天,天阴沉沉的,估计今天还得下雨。 他对苏绥绥说:“接下来我要开始炼化形丹,大概需要三天三夜。此丹可能会有些凶险,这三天三夜,我会启动全山所有的法阵。你带着蜘蛛们搬到盘丝洞去,以免有什么异象发生影响到你们。” 苏绥绥有些不放心,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我明白,齐哥你自己要小心。” 齐鹜飞笑笑说:“放心,我有应对之法。” 扭头对7蛛说,“你们这次千万不要再进来捣乱了,这次练化形丹,非常重要,如果失败了,你们之中至少有一个就永远失去了化形的机会。” 又强调道,“记住不要乱说话!” 七蛛频频摆动身体,仿佛在点头。 苏绥绥不解道:“为什么叫她们不要乱说话?她们会乱说什么?” 齐鹜飞尴尬一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七蛛就吱吱吱地叫起来。 苏绥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齐鹜飞赶紧说:“我去喊旺财。” 他瞪了一眼蜘蛛,快步来到狗窝门口,往里张望了一眼,看到锦鸡和老黄狗在狗窝里趴着,紧紧挨在一起。 齐鹜飞问道:“你们俩干嘛呢?” 锦鸡说:“我们在玩孵蛋的游戏。” “孵蛋的游戏?” “对呀,就是你送给我们的蛋,你看……” 锦鸡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翅膀一掀,露出半个麒麟蛋,另外半个蛋还在老黄狗的肚子底下压着。 齐鹜飞说:“一会儿苏绥绥和蜘蛛都会去盘丝洞,我炼丹需要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黄花观上面可能会有异象,你们要不要也去盘丝洞躲一躲?” 锦鸡一听,说:“好的。” 然后站起来就要出狗窝,回头看见老黄狗一动不动,便又蹭一下跳回去,趴到老黄狗身边,盖住了那半颗麒麟蛋,仿佛他一走,那麒麟蛋就会被老狗吃了似的。 老黄狗刚因为锦鸡走开,让出了空间而身体舒展了一些,这下子锦鸡又趴了回来,并使劲的往它那边挤了挤,让它的身体显得更加的局促。 它不耐烦地汪地叫了一声,张口朝锦鸡的脖子虚咬一口,以示警告,然后又往锦鸡身边挤了挤,抢回了一点空间。 齐鹜飞问道:“你们到底去不去啊?” 锦鸡歪头看了看旺财,说:“旺财不走我也不走。” 老黄狗汪汪地叫了两声,身体却一动也没动。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那我可不管你们了啊。你们要是想去,自己到盘丝洞门口敲门去。要是在这里,那这几天就自己到伙房去找吃的。” 齐鹜飞这才出了黄花观,在盘丝岭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确定三大阵法都可以顺利启动,没有什么问题。 他昨天布阵的时候,已经对山上原有的阵法进行了补充,修复了一些漏洞和不足之处。 检查到盘丝洞的时候,恰好苏绥绥也整理好了东西,带着七个蜘蛛过来。 看着她们进了盘丝洞,齐鹜飞放下了心。 希望这次能够炼丹成功,不然的话,下次再要找齐这些药材,恐怕就困难了,尤其是不知道太极池中那朵七色莲花摘了花瓣后还会不会再开? 如果只开一次,那可真的是华山一条道了。 齐鹜飞来到彩虹谷,用专门盛放甘露的玉瓶从濯垢泉中取了一瓶水。 回到黄花观后,他启动了全山的法阵。 这时候如果山下有人来访,敲响叩山石,就会听到“观主闭关无法待客,请勿闯山”的提示。 齐鹜飞进入丹房,把丹房的门关上,在丹房里静静地打坐了一个时辰。 接着他进入镜中世界,先在太极池中泡了一会儿,看着那朵只绽开了两瓣的七色莲花,将其中那一瓣青色的莲瓣摘了下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炼丹(为嘉米尔的穆先生的白银盟加更1/10) 莲瓣落在他的掌心,柔若无物,表面覆盖着一层青色的雾光。 掌心处传来一丝清凉的感觉,有一些奇怪的东西从他的掌心侵入,沿着他手臂的经脉,传向他的五脏六腑,他感觉到自己正在和天地之间的某个东西沟通。 这东西飘飘摇摇的,不知在何方,仿佛来自遥远的星系,又仿佛来自宇宙之外。 接着,他感觉到太极池中的洪荒之力越发的浓重了。 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来自太极池下的幽深世界的鸣叫,但又不真切,感觉是从他自己的脑海深处发出来的。 这时候他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如果他把这片莲花瓣吃下去,他一定会功力大增。 从化形方中君臣佐使的配比来看,这东西的药效很可能比人参果还要强。 啊,真是诱惑啊! 听说人参果在关键时刻服用,能够让仙人突破修行瓶颈,上升一个境界。 如果一枚莲瓣也可以让人突破一个境界,而现在的齐鹜飞已经是三品仙人的实力,那么七色莲花全部吃下去以后,自己不就是10品金仙了吗? 齐鹜飞这么幻想着,就好像前世的自己手里握着一张10倍投注的彩票,幻想着自己中了5000万以后的美好生活。 他心里痒痒的,就好像有好多只小虫子在齐云飞的心头爬着。 哎呀 刺挠啊 说不好哪 闹心扒拉 …… 在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齐鹜飞终于战胜了心魔,心性在这种磨练中获得了极大的提升。 他轻轻地握住莲瓣,从太极池里出来,把它和九幽束魂草、花面狸的四品妖丹,以及两枚火枣和一个交梨全部从镜中世界拿出来,拿到了丹房之中。 黄花观的丹房里突然亮起了层层炫彩的光芒,幸亏是白天,又被丹房外围的阵法挡住传不到很远的地方。 盘丝岭的上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那些原本随着风吹即将远去的乌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静静地看着,等待着即将在这土地上发生的事情。 齐鹜飞把药材放进丹炉里,撒上平日一直收集着的炼丹用的甘霖,然后封上了炉子。 在炉底放上炼丹专用的磷灵石,念动三昧真火咒,一指一引,一线极纯的火光从虚空中来,落入炉底,将磷灵石点着,燃起了蓝色的纯净火焰。 他的三昧真火还远没有练到家,并不能发出真正的三昧真火,而只能以三昧真火咒虚空引来火种,将别的东西点燃。 如果真正修成了三昧真火,那炼丹的时候甚至可以不用磷灵石,只要法力足够,依靠自己放出的三昧真火就可以炼丹,而且火力磷灵石猛得多,也更容易控制火候。 磷灵石点着以后,他开始拉动风箱。 风箱扇出的罡风让炉底的火焰变得猛烈起来。 这一次,齐鹜飞可不像炼制七毒养元丹时那么放松了,也不敢再去翻阅杂志,更不敢去看师傅留给他的那本深奥的书。 按照化形丹中的要求,以九阴九阳之法炼丹。 他需要全程集中精力,控制丹炉中的火力,以文武火间隔每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变换一次。八个小时一个来回,九次刚好七十二小时,是为三天三夜。 每一次文武火互相转换之时,不能有丝毫的犹豫,必须从文火立刻变成武火,或者从武火立刻变成文火,中间不能有任何的过渡。 这就要求他除了用风箱来控制火力之外,还必须使用自己的法力。 因为在文武火交替之时,火焰必然有一个从大到小或从小到大的过程,这时候必须用法力将大火瞬间压制到小火,或者将小伙瞬间煽动为大火。 磷灵石被点燃以后,齐鹜飞就开始专心致志的炼丹。 每隔4个小时他需要变换一次火力,同时也意味着他要消耗一次法力。 在过去炼制这种复杂的大丹时,需要额外准备很多给自己吃的丹药,因为一旦中间补不上法力,火候控制不好,可能这一炉丹就练废了。 但齐鹜飞现在手上有一面镜子,只要到太极池中就可以恢复法力,而且基本不耽误时间。 几个小时以后,丹炉开始沸腾起来,难以抑制的灵气从丹炉中飘出来,在丹房里四散流动,变成了绚烂的七彩之光,仿佛照出了许多的彩虹。 丹房外的大阵也无法完全压制住这些灵气,虹光从丹房中溢出,消散在阴沉的天气里。 外面的雨便下得大了起来。 还好今天的天气预报显示虹谷县本来就有大雨。 这一场原本就该来的大雨掩盖了盘丝岭上正在逐渐凝聚的阴云。 这一点其实早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 正是因为这一场可能会持续多日的大雨,齐鹜飞才决定这时候回到盘丝岭来炼丹的。 如果没有大雨的掩盖,炼制化形丹这样的逆天东西,练不成还好,练成功了,必然有可能引起周边修行人的关注。 虹谷县虽然是小县,黄花观就已经是最大的宗门,但城隍司里还是有几个能人的,至少很难骗过秦玉柏和甘鹏飞的眼睛。 但现在有大雨掩护,加上盘丝岭上的阵法,只要不是真的天劫降临,他们也不见得能发现异常。 到傍晚时候,整个盘丝岭的外围都刮起了大风,雨也越来越大,由大雨变成了暴雨,时不时的亮起一道闪电,轰隆隆的响起一个响雷。 大雨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雨滴,如果这时候有高速摄像机拍下它们的样子,再以慢镜头回放,就会发现它们落下来的时候不是椭圆形的,而是呈现出棱角分明的两头尖棱锥状。 呲~ 老榆树最高处的一片树叶被雨滴打穿了一个洞。 就在此时,盘丝岭上的大阵似乎感觉到了威胁,开始运转。 所有的树都开始有规律的摇动,而它们摇动的方向居然并不与风吹来的方向一致。 雨还在哗哗的下,未受到丝毫影响,而那些呈棱锥状的箭雨却仿佛遇到了一层无形之盾,被挡在离树梢、屋顶还有几尺高的地方,叮叮地撞碎了。 外围的风越来越大,似乎很不满意盘丝岭上的树不听它们的号令。 云层越来越厚,箭雨越来越多,密密麻麻,仿佛云中隐藏着千军万马,正在朝这里射箭。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夜剑雨丹初融 深夜的盘丝岭上漆黑如墨,除了偶尔闪过的闪电的亮光,就只有黄花观内从丹房中溢出来的七彩流光,被外围的重重法阵挡住,一闪到天空时,已经只剩下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气,消散在暴雨如注的夜里。 但即便是这样,天上的那些乌云就仿佛大海中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般越聚越多。 箭雨越来越密集,在狂风的呼号中变得更加凌厉,疯狂地撕扯着盘丝岭上法阵的防线。 而就在黄花观顶上,正对着丹房的地方,那一片云层中落下的雨却不再是点状,而是呈现出长长的条状,好似一柄柄锋利的长剑,带着嘶嘶的破空之声,刺向丹房的屋顶。 这些剑雨比刚才那些短小的箭镞更加锋利,眼看着就要破掉半空中的法阵屏障,丹房外围那些看似随意放置的假山乱石忽然间飘了起来,连同屋顶的瓦片一起飘到了空中,仿佛旋转的星系,生出来数条旋臂,覆盖在丹房的上空,形成了一张密密麻麻的陨石星盾。 天上的箭雨带着狂风之力斜刺下来,却被石块挡住,发出哔啵的暴响。 剑雨被撞碎后失去了凝聚的灵力,便又重新变成了雨滴淌落下来。 而陨石星盾中的石块也有些被剑雨打碎,但它们却并未消失,而是变成了更小的石块在空中旋转。 在这仿如星系般旋转的碎石中心,伸出了一根紫色的毛竹般的石柱。 这石柱上竟然长出了长长的枝条,好像一把伞的支架一般撑住了旋转的星系。 而与此同时,丹房外围的土壤开始松动,许多竹笋在暴雨中顽强地破土而出,开始向上生长,到后半夜的时候已经长成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竹林,将整座丹房掩映在其中。 老黄狗和锦鸡趴在狗窝中,护住他们身下的麒麟蛋。 锦鸡听着外面的声音,对老黄狗说:“旺财,你听外面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咱们要不要去盘丝洞里躲躲?” 老黄狗不屑地扭过头,喉咙里发出几声轻蔑的呜呜声,似乎在说:没见过世面的鸡! 锦鸡说:“喂喂,你不要以为我害怕,我是为了咱们的蛋。” 老黄狗瞪了他一眼,叫道:“汪汪!我的。” 锦鸡不服气地说:“我俩的。” “汪,我的!” “咕,我俩的!” …… 齐鹜飞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直在专心致志地控制着火候。 磷灵石发出的幽蓝色火焰在他的法力掌控下始终保持着平稳,不带半分变化。 文武火交替的时间并不是严格的以4个小时为界限,4个小时只是大致的时间范围,具体需要根据药物的变化来确定,可能是4个小时零几分,也可能是三小时五十几分钟。 所以他的神识一直锁定着炉中药物散发出来的药气,时机一到,他就立刻以法力压制磷灵石的火焰,将炉火从武火变成文火,同时发出寒冰咒降低炉壁的温度,并将其维持到文火稳定的状态。 化形丹的药材明显比七毒养元丹的药材的药性强烈,药力不知猛了多少倍,对炉底的火焰要求更高,磷灵石的消耗量也更大。 七毒养元丹六个小时所需要消耗的热量,在炼制化形丹时,大概半个小时就被消耗光了,这对齐鹜飞的法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也幸亏他到今天才来炼制化形丹,如果在他法力大增之前就准备齐了炼丹材料,那时候他的法力值可能还不够一次文武火转换的。 现在他基本可以在完成连续两次文武火转换之后,才去太极池中恢复一下法力。 但即便如此,也无法让他轻松。精力和体力快速的消耗,在身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不堪。 丹炉中的药物终于全部化开,开始融合在一起,药性中的灵气也不再四处散乱,而是在炉中凝聚成了一团。 齐鹜飞以神识感应,知道化形丹的毛坯即将形成,接下来就进入了很关键的融合期。 而此时,经过了一昼夜不停的狂风骤雨,终于也有了停歇的迹象,只是天上的云层却越积越厚,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暴风雨。 虹谷县的大街上一些低洼地段已经积满了积水,气象部门早就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因此少有人出来活动。 只有环卫工人和城市管理部门派人出来清理积水,检修线路。偶有行人趁着暴雨的间隙出去采购物品,而大多数人则都呆在家里。 城隍庙紧闭着大门,在暴雨红色警报解除之前不再接待游客。但城隍司的工作依然正常运转,这点风雨对于修行人来说当然不算什么。 到入夜的时候,风雨又开始大了起来。 秦玉柏站在办公室的窗口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听着风雨呼啸的声音。他的眉头微微地皱着,似乎一直在思考什么问题。 外面有人敲门。 “请进。”秦玉柏应了一声,身体却没有动,依然凝望着窗外。 门开了,文书刘判官拿了一堆文件走进来说道:“司长,有份文件需要您签个字。” 秦玉柏这才转过身来,接过刘通递来的文件翻了翻,拿出笔快速的在上面签了字。 然后问道:“你去看看甘处长还在不在,在的话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刘通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甘鹏飞来了,问道:“司长,你找我?” 秦玉柏招了招手,示意甘鹏飞到窗边来。 他指着窗外深沉的夜色说:“你看这雨啊,下了一天一夜了。” 甘鹏飞会意道:“司长,您的意思是……这雨不正常?” 秦玉柏说:“进入汛期了,也是各方妖魔显形的时候。自从魔孚出现在咱们虹谷县,我就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有很多事情都不正常?” 甘鹏飞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知道司长并不是在问他意见,只是要他倾听并从中领会司长的想法,从而形成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和行动纲领。 最近的不正常,并不是秦司长独有的感觉,自从蝠妖之祸开始,这世界就已经变得不太平。 人人都有种大变将生的危机感。 这种危机不仅波及到个人,波及到世俗世界,同样也波及到修行界,甚至整个天庭。 只是没有人能知道这变化对当前世界格局的影响究竟有多大,或许有些人早就了然于心,并为此做好了准备,但没有人愿意说出来。 “鹏飞啊,你这两天注意一下西海动态。雨水由东向西,过了盘丝岭再往西过海岭就连接西海了,每年汛期都会把西海中的海怪引上岸,也不可不防啊。” 第一百九十六章、 胆小鸡,汪汪! 甘鹏飞说:“那边都是无人区,也不是我们的属地,不太好控制。” 秦玉柏说:“我只是担心,海中大妖借潮上岸,又借风雨向东,蝠妖踪影未现,这边刚刚出了魔孚的事情,一旦让这些妖魔之间形成了联系,甚至联起手来,此事就棘手了。” 甘鹏飞说:“不管是蝠妖还是海妖,都非我们虹谷县一县之力可以解决,如果真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天庭和龙宫总不至于无动于衷。” 秦玉柏点头道:“的确如此,我已经向上奏报,请求天庭督促龙宫盯紧西海海域,防止西海大妖上岸。不过这种事情有时候是防不胜防的,求人不如求己啊!” 甘鹏飞觉得秦玉柏话里有话,便问道:“司长似乎……别有妙策?” 秦玉柏望着远处越来越浓重的夜色,微微笑道:“我哪有什么妙策,只是有时候我在想啊,这盘丝岭还真是个好地方,你看,如果在此地有一个宗门大派,那就可以北拒狮驼岭之妖南下,西防海妖上岸。我们城隍司的压力是不是就小了很多呢?” 甘鹏飞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道:“司长,您的意思是要把黄花观扶持成大宗门?” 秦玉柏点头道:“上次新副主任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跟他提过这样的想法,他还是很支持的。” “可是黄花观终究只是个小观,除了无机子,就剩一个齐鹜飞,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发展成实力强大的宗门大派?”甘鹏飞问道。 “黄花观也算是历史悠久了。而无机子这个人嘛,虽然出了名的抠门小气,又有些怪癖,但实力还是有点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一个宗门能不能发展起来主要还是看上面肯不肯扶持,再加上一点机遇,也就是常说的所谓东风。” 秦玉柏微微一笑道,“民间有位哲人说过,‘只要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 甘鹏飞有些疑惑:“您说的这风从何而来呢?” “风当然是从天上刮过来的,但有时候也需要我们引一引。今年年底的宗门大会上面很重视,我看就是个很好的机会嘛。咱们虹谷县还从来没有宗门去参加过宗门大会,要是黄花观能去露个脸,咱们城隍司脸上也有光。” 秦玉柏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窗外亮过一道闪电,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秦玉柏白净的脸。 紧接着便是轰隆爆响的雷声。 盘丝岭上空的风越来越大,呼啸中带来的剑雨像修行人祭出的飞剑一般凌厉而灵活。 这样的风雨又持续了整整一夜,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才停。 然而天却始终是黑沉沉的,见不到什么亮光,整个虹谷县的县域都被乌云覆盖了。人们如果不看表甚至都无法分清这会儿究竟是什么时间。 齐鹜飞已经炼丹整整四十八个小时。 他的额头密布着汗珠,身上的衣衫数次被汗水湿透又被炉火烤干。 齐鹜飞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度日如年。 才过去两天而已,他觉得比过去的二十年还要长。 而随着体力和精力的消耗,以及炼丹进入更加关键的时段,这种难熬的时刻仿佛才刚刚开始。 还有二十四个小时,却仿佛还要等待一万年。 有时候齐鹜飞觉得自己不是在炼丹,而是在等待着宇宙的终结,末日的宣判。 果然如师父所言,炼丹,也是在炼自己。 这操蛋的心性,果然还需要磨练。 丹炉中的药物已经完全融合,从神识中感应炉中已经只剩下了一团模糊的七色彩光团。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齐鹜飞需要更加的专注,更加的小心翼翼。 现在炉子里的光团只是化形丹的毛坯,还需要在火力的助益之下继续融合,才能成就最后的灵丹。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负重而行的马拉松跑者,还剩下最后的十公里。 这是最艰难的时刻,必须咬牙才能坚挺下去。 就在最后一个夜晚降临的时候,天气也开始发动了它最后的一轮总攻。 更加密集的箭雨和更加狂暴的风开始肆虐而来,盘丝岭上的法阵已经岌岌可危。 当最外围的法阵终于坚持不住被破坏掉以后,天气似乎并不想收割暴露于风雨中的飘摇的森林,箭雨开始向中心收缩,集中力量进攻剩余的阵法屏障,屏障外围则变成了普通的暴雨。 就这样,中心区的暴雨越来越密集,中心的范围也越来越小。 最后这个中心就只剩下了黄花观的上空。 落下来的雨全是密密麻麻的长剑,仿佛有成千上万的剑仙站在云层之上同时御剑对着黄花观爆射剑气。 丹房顶上半空中的陨石星盾已经渐渐支撑不住,许多石块都被剑雨击碎了。 大石块变成了小石块,小石块又变成了碎石子,最终化作了尘埃,变成了一层灰白色的云雾,在风雨中消散。 周围那刚刚生长出来不久的密密麻麻的紫竹林开始承担起防务重任,林中的竹叶化作剑气向空中射去,迎面挡住了那些剑雨。 当竹竿上的竹叶全部化作剑气射出去后,竹竿就变得光秃秃的。 好在云层中的能量似乎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剑雨终于渐渐小了下来。当竹叶散尽,整片紫竹林都成了光秃秃的竹竿林的时候,天空的箭雨也停止了。 不但雨停了,连呼号的风也停了,整个盘丝岭包括虹谷县县城都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仿佛交响乐团的指挥家使劲的挥了一下手臂,让乐队停了下来。 吵闹的时候我们总是祈求平静,但突如其来的安静有时候会让人觉得特别害怕。 这种恐惧是蚀刻在我们基因当中的古老记忆,因为突然的安静往往预示着巨大的危险来临。 老黄狗和锦鸡还在狗窝里趴着。 锦鸡饿得眼前直冒金星,对老黄狗说:“旺财,雨好像停了,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点吃的?两天没吃了,太饿了,我都快不行了。” 见老黄狗不理他,便又诱惑道,“旺财,你就不想吃肉吗?香喷喷的肉!伙房里好像还有一个卤好的蹄髈、半只卤鹅、好几斤牛肉……” 老黄狗起先没有理他,但是一听到他说起蹄髈和牛肉,嘴角便忍不住流下了长长的哈喇子。 他转过头来叫道:“汪汪!你去。” “哦,好吧好吧,我去。” 锦鸡说着站起来,走到狗窝门口,伸出长长的鸡脖子,探头往外看了看,看到外面漆黑如墨的夜和被浓厚的云层遮盖的仿佛要掉下来的低沉天空。 他缩回脖子扭头对老黄狗说:“嘿嘿,那个啥,我们是不是一起去比较好?这样显得公平一点。再说了,你喜欢吃的那个大肉骨头我抱不动。” “胆小鸡!汪汪!” 老黄狗站起来走到狗窝门口,用前爪一把将锦鸡推开说,“我去,你看着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们一直小看了他(为穆先生的白银盟加更2/10) 老黄狗说着昂起骄傲的狗头,扭动着肥厚的狗臀,龙行虎步地迈出狗窝。 一片炫目的白光亮起。 一道闪电从天空劈下来,正落在狗窝前的空地上。 震耳的雷声几乎同时响起。 刚刚还威风八面的老黄狗被吓得蹭一下蹦起来三尺多高,又落到地上,嘴里呜呜咽咽地叫着,连滚带爬地爬回了狗窝里。 他看到锦鸡四平八稳地趴在那里,用一种略带嘲笑的眼光看着他,便迅速站稳了身形,恢复了那高傲的狗态,瞪着锦鸡说:“看什么看?汪汪!” 又是一道闪电,轰的砸在狗窝前的地上,老黄狗刚刚恢复的威猛的狗态又消失了,变成了纯种的二哈态,屁股着了火一般,噌一下窜起来,撞到狗窝的边壁上,又弹回来,一下子扑到了锦鸡身上。 锦鸡哎哟一声叫:“蛋!我的蛋!你小心点行不行!” 锦鸡从老狗身下挣扎着爬出来,叹了口气说,“唉,还是我去吧。” 他走到狗窝门口,伸着脖子往外张望。 狗洞外时不时的闪过炫目的白光,隆隆的雷声像有人拿着一面大鼓在云层里敲。 锦鸡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缩了回来,在老狗身边趴下来说: “额……其实也不是很饿,对吧?再说,半夜里吃东西不好,容易发胖。像我这么英俊潇洒的鸡,绝不允许变成一只肥鸡!” 老黄狗点了点头,深表同意,身体往锦鸡身边靠了靠,一只爪子搭到了锦鸡身上,呜呜的叫着。 狗和鸡便相互依偎着,瑟缩发抖,紧紧地护住他们的蛋。 …… 也无风雨也无晴。 这是诗人才能想象到的奇瑰景色,然而此刻却发生在了盘丝岭上。 没有风,也没有下雨,只有闪电不停的落下来,一会儿落在观门口的老榆树上,一会儿落在观内三清殿外的空地上。 而更多的闪电则劈向了齐鹜飞所在的丹房。 整个盘丝岭的法阵都已经被破坏,只剩下了丹房周围那根根立着的光秃秃的竹竿。 这些竹竿就像天然的避雷针,将劈向丹房的闪电全都挡住了。 每一道闪电落下,就有一根竹竿消失。 这样的闪电整整持续了小半夜。 当最后一根竹竿消失的时候,只剩下了那紫竹鞭生成的高耸的石柱。 它开始承担避雷针的角色,将闪电引向自身。 这已经是盘丝岭上最后的一道防线。 丹房内的齐鹜飞也感觉到了危险,每破掉一层大阵,他都有所感应。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不太担心。 盘丝岭上三重大阵,加上他刚布置的河洛阵法,以及阵眼当中的紫竹鞭,他以为是万无一失的。 但是当三重大阵尽皆破净,头顶的陨石星盾也终于消散,只剩下最后一片紫竹林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化形丹所招致的天劫威力远超自己的想象。 现在只剩下了最后的紫竹鞭在顽强抵抗,但他却毫无办法,离最终成丹还有将近10个小时,他还要进行两次文武火的转换。 如果在这时候放弃,他实在有点不甘心。 只能最后赌一把了。 齐鹜飞把自己所拥有的全部丹药和武器都拿了出来。 当外部的阵法失效之后,他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去和天雷抵抗了。 一声巨响过后,紫竹鞭终于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巨石坍塌,变回了一节细小的竹笋。 黄花观上,再无任何防护。 不知道是天空凝聚的云层终于耗光了能量,还是老天爷也需要休息,他终于不再打雷,也没有闪电再落下来,只是维持着阴沉的面孔从天空静静地凝视着地面。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小心地完成一次文武火转换,然后静静地等着。 8个小时! 再给我8个小时! 他默默地祈祷着,希望能够安然的完成这第一枚化形丹的炼制。 只要这一次成功,下次他一定会布置更强大的阵法,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两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依然平静。 三个小时过去了,外面依然平静。 四个小时的时候,他完成了最后一次文武火转换。 外面又响起了呼呼的风声,还有雨点打在屋顶上噼里啪啦的声音。 但这和之前的罡风剑雨不同。这是正常的风雨,就像夏日午后的雷阵雨一样,尽管在普通人眼里依然狂暴,但在齐鹜飞耳朵里听来却显得如此温柔。 一切都仿佛预示着老天爷的怒意已消。 他趁着这个机会到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同时连吃了几粒强心丸以补充精力气血。 接下来的时间他需要更加的小心谨慎,一方面要防着外面的老天爷,另一方面也要盯紧炉中的药物,防止在成丹的最后一刻药力外泄导致功亏一篑。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如果是往常的日子,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黎明前的那一刻也往往是最黑暗的时刻。 就在这时,齐鹜飞胸前的镜子猛烈地颤动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强烈的危险,空气变得无比的沉闷,令他的呼吸有些困难,就连炉中的火焰也仿佛被压制住了,缺氧似的缓缓熄灭下去。 面对未知的危险,齐鹜飞不得不重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他一边拉着风箱,一边用法力维持着火焰的强度。 神识中感应到丹炉中的那一团蒙蒙的彩光似乎活了一般,在丹炉中不停的游动,仿佛一条被困的神龙急于想要从这丹炉中逃走。 盘丝岭上空的云层还在聚集,越积越厚,此刻已经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漏斗状的云团。 它像一座倒悬的黑色火山在盘丝岭的上空。 闪电在云团里不停地闪烁,仿佛许多被困的白色蛟龙企图奋力挣脱,却被厚厚的云层挡住。 如果从远处朝这边望过来,排除黑暗和风雨的干扰,就能看到盘丝岭的主峰象一个黑色的巨人矗立在暗夜之中,而他头顶的那个巨大的漏斗状云团就像是他自己的倒影。 两者之间恰好形成了一个完美对称的图案,好像两座尖对尖的火山。 而黄花观,就静静地躺在火山口上。 可惜越来越大的风雨挡住了外部的视线,很少有人能欣赏到这一奇观,除了城隍庙上空飘然站立着的两个人影。 “上一次疑似天劫,这一次你怎么看,鹏飞?” 秦玉柏迎着风,衣袂飘飘。 甘鹏飞皱着眉头说:“上次短暂,这次持续时间长,看起来这次更像天劫。但我不明白,如果有人渡劫,不是该避开这种有可能增长天劫威力的坏天气吗?难道是他特意选在这时候,利用天气助长天劫的威力?” “也可能是他想利用天气掩盖天劫。” “那还不是被我们看出来了?” “虹谷县除了我们,还有几个人能看出来?”秦玉柏说,“纳兰城太远,风雨阻隔,看不到的。” “看来我们一直都小看了无机道长。”甘鹏飞说。 …… 在虹谷县相对的盘丝岭的另一侧的半空中,也漂浮着一个人。 此人手握拂尘,身上穿着一袭打着无数补丁的破旧道袍,立身风雨之中,一动不动,眼睛紧盯着盘丝岭上空那如倒悬火山般的云团。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一网打尽 “是你们小看了他,我可没有小看过他。我和他认识快两百年了……从来没有看透过这个人。” 秦玉柏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半分哂笑,半分无奈,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 甘鹏飞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说道:“前两天齐鹜飞回来了,说是有所感悟,要回山闭关几天,难道这天劫是……” 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便住了嘴,没有再说下去。 秦玉柏说:“这就对了,他必然是回来为无机子守关的,毕竟黄花观只有他一个弟子。不过这小子自己身上也有不少谜团啊,你猜他这次仙考能考到几品?” 甘鹏飞说:“他刚来城隍司的时候,应该在入不入品之间。这次既然说有所感悟,需要闭关突破,我就当他是真的,那么理论上来说,他应该能考上一品,拿到仙人证,但肯定达不到二品。” 秦玉柏笑道:“你太小看你自己的手下了。这小子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观察他的神气和法力波动,就判断他应该已经有稳稳的一品实力了。如果这次能突破,我看考个二品没问题。” 甘鹏飞说:“司长是不是太高看他了?这小子悟性的确不错,根骨也还可以,但是心性不够踏实,整日蝇营狗苟,钻研小道,而法力这东西却来不得半点虚假,总要一点点积累才行。” 秦玉柏道:“千般旁门都可归于大道,不是人人都像你那样走纯阳刚猛一路的。无机子最擅长阵法符咒,善于利用环境,加上易术精深,懂得趋利避害,实战从未见他吃过亏,这也是我看不透他的地方。 以易入道十分难得,有些人学上一甲子也未必能入门。齐鹜飞拜入黄花观才二十年,又学阵法,又学数术,还能在二十年内稳入一品人仙,恐怕不是天赋和运气那么简单的。所谓金针之利,必有磨杵之功。他平日的油滑钻营,未必不是我们看到的假象。” 甘鹏飞说:“我还是不相信他能这么轻易突破二品。” 秦玉柏说:“要不我们打个赌?” “赌什么?” “赌一顿酒怎么样,我知道你那里藏着几瓶上等仙酿。” “好啊,一言为定。” 风雨越来越大了,远处的云团似乎压得更低了一些。 甘鹏飞说:“司长,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秦玉柏摇头道:“天威不可测,最好不要靠近。” “司长,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有意在维护黄花观,我们两个站在这里倒像是给他护法的。”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 “护法又怎么样?我和无机子好歹也是认识两百年的老朋友了。 黄花观的实力越强,我当然是越高兴。就像我昨天说的,盘丝岭是个好地方啊,如果黄花观能发展起来,北据狮驼岭山妖南下,西防西海海妖东来,便可大大减轻城隍司的压力,你我何乐而不为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渡劫,还是在以易术演算天机,反正此时,我不想有人来打扰他。至于他能不能抗过去,我们也不必强求。” 他看了甘鹏飞一眼,然后又似乎无意有时候有意的说了一句: “听说天军又往北俱芦洲增调兵力了!” …… 云团越来越低了,隐藏在云团中的那些闪电越来越密集,带着撕碎一切的力量,随时准备着冲出来。 齐鹜飞终于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时辰已到,化形药物终于凝聚成丹。 他熄灭了炉火,紧张地站在炉前,用略微颤抖的双手缓缓地掀开炉盖。 那一刻,仿佛打开了一个聚宝盆。 浓郁的灵气轰的一下冲出来,伴随着耀眼的七彩虹光,冲出了丹房,而因为所有的阵法都已失效,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这些灵气冲向天空。 齐鹜飞被彩光闪得睁不开眼睛。 而就在此时,他胸前镜子的颤动幅度突然变大,就仿佛有一个人拿着镜子在猛烈的摇晃,啪啪的拍打着他的胸膛。 天上风云突变,如倒悬火山般的漏斗状云团旋转起来,接着便猛然暴开,数千道闪电同时从云层中窜出,如一支庞大的蛟龙军团,从天而降,前赴后继地冲向黄花观。 法阵尽失,再无防护。 眼看着黄花观难逃此劫。 远处风雨中那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老道忽然一挥手,手中的拂尘猛然暴涨,千万条白色丝线射了出去,速度比闪电还快。 这些丝线到了黄花观的上空,便平行散开,又交织回环,形成了一张密集的丝网。 数千道闪电同时打在丝网上,爆闪出无数的火花将天空照亮。 闪电如蛇,沿着丝网的丝线爬行,缠住了每一条丝线,变成了一张平铺在黄花观上空的巨大的电网。 老道左手掐诀,右手拉住拂尘柄,口中念了一句什么,手腕一转,那张丝网便又往外迅疾扩张了许多,将整座盘丝岭都盖住。 紧接着,丝网边缘向上翻转,变成了一个布袋,向天上兜去,不仅兜住了中间的千万道闪电,而且兜住了上方的整个云团。 “收!” 老道轻喝一声,握住拂尘柄的手往回一拉。 兜住乌云雷电的丝网收了口,仿佛海中捕捞的聚网收起,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还在奋力挣扎的电鳗。 这网兜越缩越小,并随着丝线疾速飞回到了老道身前,变成了挂在拂尘下面的一个丝兜,包裹着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隐约还能看到里面有丝丝闪电般的细线亮起。 老道点了点头,把拂尘往肩上一甩,背着丝兜,一转身,便凭空消失在风雨之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站在城隍庙上空的秦玉柏和甘鹏飞都没有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盘丝岭上空风云突变,千万条闪电从云层中窜出,劈向山顶,似乎被什么挡住,又一瞬间消失,仿佛坠入了空间虫洞。 “这是……”甘鹏飞吃了一惊,“阵法?还是洞天结界?!” 秦玉柏沉默了片刻,缓缓转身道:“我们回去吧。” 风渐渐小了,雨也渐渐停了,连续覆盖了几天的阴云正在缓缓散去,虹谷县的天空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为伊丹成人憔悴 齐鹜飞看着手上这一枚鸡蛋大小的化形丹,感觉自己就像造物主,又像开辟鸿蒙的孤独勇士。 师父,快来看啊,化形丹,我炼成了! 以后不要再说我心性操蛋了! 话说,如果我现在把丹吃了,会有什么变化? 这玩意儿光灿灿、青蒙蒙,叫人看着就很想吃。 强忍住贪婪之心,齐鹜飞把化形丹收起来,走出了丹房。 风雨早就停了,黑压压的乌云正在往西边飘去。 盘丝岭的上空露出了久违的日头。 然而黄花观里的场景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到处都是凌乱的碎石和断瓦。 齐鹜飞知道阵法都已失效,但看到这副样子,还是感到震惊。 他抬头看了看天,想起成丹前最后那一刻的危机,镜子猛烈地拍打胸口的痛感依稀还在。 危机最终是如何化解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怎么样,他知道下一次炼化形丹的时候,一定要准备得更加充足。 盘丝岭上目前的阵法完全不够用,这一次要不是带回了一些阵法材料,尤其是意外得到了紫竹鞭,很可能压根儿就扛不到最后。 他看了看已经完全破碎失效的阵法材料,咧了咧嘴,觉得心口有点疼。 这可都是钱呀! 师父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才布置完了盘丝岭上的三重大阵,如今我一次炼化形丹,就把法阵给炼废了,师父要是回来可不好交代。 他能想象出师父跳着脚大骂“瓜怂”、“万货”的样子。 而且没有法阵守护,盘丝岭上太不安全,必须尽快把材料补齐,重新恢复阵法。 紫竹鞭的确是好材料,可惜只有一根,守护的范围不大,要是能从南海观音道场,多拿几根来就好了。 无论如何,丹房周围必须加强防护,他甚至想到了,在丹房底下挖一个地洞,万一真的扛不住的时候,可以从地洞里逃走。 这一次练化形丹的材料还不算完美,除了九幽束魂草和七色莲瓣完全符合要求之外,大妖之丹用的是花面狸的4品妖丹,只符合最低标准,而草还丹则用了火枣交梨代替。 假如使用蟠桃或者人参果,而妖丹在5品以上,他相信炼丹之时引来的罡风雷电可能更加强大。 齐鹜飞简单的把丹房周围收拾了一下,然后来到前院。 他听见狗窝里,有一些稀稀疏疏的声音,走过去,矮下身看老黄狗和锦鸡在狗窝的角落里,狗搂着鸡脖子,鸡抱着狗腿子,紧紧依偎着,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瑟瑟发抖。 齐鹜飞问道:“你们俩在干嘛?” 鸡和狗这才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到齐鹜飞,便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同时长出了一口气。 老黄狗发现锦鸡还抱着它的腿,便用力推了它一把,把自己的狗腿抽出来,汪汪叫道:“搞基鸡,滚!汪汪!” 锦鸡略显显委屈地叫道:“喂喂,旺财,你没看到我在角落里吗?是你自己挤过来的好不好?” 老黄狗便往空地里挪了挪,一脸嫌恶的歪过头去。 锦鸡也跟着挪了挪,挪到老狗身边,继续挨着它。 老黄狗转过头来瞪着它叫:“汪汪!” 锦鸡抬起翅膀,指了指身下的蛋说:“一家一半。” 老黄狗这才不动了,勉为其难地和锦鸡趴在一起,分享着各自一半的麒麟蛋。 齐鹜飞说:“昨天夜里电闪雷鸣的,没吓着你们吧?我知道旺财怕闪电。” 老黄狗似乎颇为不满齐鹜飞揭他的短,汪汪地叫,却又不敢叫得太大声,喉咙里带着呜呜的尾音。 锦鸡安慰道:“旺财,没事,这世上哪有完美的狗?每条狗都有每条狗的缺点,就像这世上没有完美的鸡。” 老黄狗听着点点头,深以为然。 忽听锦鸡接着道:“就比如说我吧,最大的缺点就是长的太帅了。唉,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每次出去看到山里的野鸡野鸟见到我时那痴呆的眼神,那近乎疯狂的鸣叫,我都有点受不了。我常常在心里祈祷,老天爷呀,让我变丑一点吧!” 老黄狗别过头去,耳朵耷拉下来,用两只前爪捂住。 就连齐鹜飞都有一种想打人……哦不,想打鸡的冲动。 “好啦好啦,”齐鹜飞说,“别在那里吹牛逼了,刚才还看见你们俩在这里害怕的瑟瑟发抖。” “发抖?哦,不不……”锦鸡说,“我们不是害怕,我们是肚子太饿了,对吧,旺财?我们怎么可能害怕呢!” 老黄狗这次和锦鸡坚决地站在了一起,态度坚定地点点头,叫道:“饿,汪汪!” 齐鹜飞奇道:“你们不会这三天三夜没吃东西吧?” 老黄狗和锦鸡一起点头,露出乞求的眼神。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你们自己先去伙房里随便找点吃的垫吧垫吧,我去盘丝洞接绥绥和蜘蛛,等她们过来,我们再吃顿好的。” 他就离了黄花观往盘丝洞方向去,一路走,一路检查着法阵。 外围阵法的破坏程度要比黄花观内部好很多,至少很多枢纽机关没有被完全破坏掉,只要稍加修复就能运转了。 这让齐鹜飞稍稍放了点心。 要是全山的阵法都被破坏殆尽,那修复起来就是个大工程了。 到了盘丝洞,苏绥绥和七蛛一切安好。 她们躲在盘丝洞里,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苏绥绥一见到齐鹜飞,就惊叫起来,眼里露出关切之色,说道:“呀,齐哥你瘦了!” 七个蜘蛛也围到他脚边,又沿着腿爬到了他身上,在他胸口和脖子上爬来爬去,吱吱吱吱的叫,显得焦急而关切。 齐鹜飞倒是不觉得自己瘦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下巴上已经胡子拉碴。 他拿起胸前的八卦镜,想要照一照,但镜面上照出来的却依然是他的元神本相,仿佛老僧入定般,一动也不动。 苏绥绥对着七蛛说:“你们看,大师兄就是为了你们炼丹,才变得如此憔悴。你们以后可要乖些,要听师兄的话,莫要给他惹麻烦才是。” 七蛛蹲在齐鹜飞的肩上,听着苏绥绥的话,频频伏动身体,像是在点头。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好啦好啦,炼丹哪有不费精力的!不过话说回来,我倒是真有点饿了,所以绥绥你今天可得给我做顿好吃的。” 苏绥绥说:“那我去县城买点菜回来吧,你想吃什么?” 齐鹜飞说:“观里不是还有吗?就现成的做吧,你不方便见人,还是不要去县城好。” 苏绥绥说:“我已经可以出关了,只要小心些便是。” 齐鹜飞喜道:“哦,那么说,你已经化出三尾了?” 苏绥绥俏脸一红,低头小声道:“嗯,是的。” 齐鹜飞替她高兴。 苏绥绥已是三尾狐妖,在妖怪当中,也相当于入了三品了。 想到盘丝岭的妖类当中,终于有了一只三品妖怪,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然产生了几分豪迈之情。 第二百章、 请老大赐名(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3/10) 苏水水去城里买菜,齐鹜飞便趁这个时间,把盘丝岭上上下下的阵法全部检查了一遍,把能够恢复的阵法枢纽都恢复了,又把所剩无几的阵法材料全部拿出来,补充进去,这样勉强算是恢复了盘丝岭上的外围阵法。 黄花观的阵法则被破坏得十分严重,一时无法恢复,只能等到买齐材料再重新布置了。 中午的时候,苏绥绥买来了很多菜,给大家做了一顿十分丰盛的午餐。 为了给大伙压惊,齐鹜飞让锦鸡去把盘丝岭上其它的大小妖怪全都叫过来,在黄花观的院子里开了一次欢快的午餐party。 所有的小动物们都很开心,只有猫头鹰似乎有些不愉快。 齐鹜飞让锦鸡去问问怎么回事。 猫头鹰说:“我没有完成老大交给我的任务,那只猫没找到。” 锦鸡说:“没找到就没找到,那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猫头鹰说:“不但没找到,我的流浪猫朋友却不见了。” 齐鹜飞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但此时没有更多的线索,也不好追查。 而且他马上要去纳兰城参加仙考,没有精力去管这件事情,只好交代猫头鹰,先把事情放一放,大家最近这段时间要万事小心,最好待在盘丝岭不要出去。 经历了这三天三夜枯燥的炼丹和心性的磨练,齐鹜飞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自己在这个世界毫无根基,真正的依靠,就是师父留下的这面镜子和这座山。 他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正在变与不变的当口,不变则以,一旦有变,很可能就是西游以来千年未遇之大变局,说不定是自封神以来三千年未遇之超大变局。 要在这样的变局当中生存,除了提升自己的实力,也要逐步建立自己的势力。 去城隍司当差,可以混钱、混资源、混人脉,但自己真正的势力根基和将来的依靠却是盘丝岭,而盘丝岭上现在除了他,就只有一群妖类。 相较于人心险恶,他更喜欢和这些妖怪打交道。 妖怪被修行界订上邪魔外道的标签,主要是因为它们大多在野外自然修行,野性难除,难以融入人类社会,必然就容易干出为人类所不容的事情来。 这就像狮虎扑鹿,本是自然现象,并无善恶之分。 只要将它们引入正途,给予正道修行的机会,妖怪和人并无本质的分别。 你越是容不得它们,就越将它们逼向人类的对立面。在荒野之地自生自灭,怎么可能不变得凶狠残暴? 现在盘丝岭上的这些妖怪,至少在齐鹜飞的调教下,一个个都又善良又可爱。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锦鸡突然提出一个提议:“老大,你给我们起个名字吧!” 齐鹜飞一愣,道:“起名字干什么?” 锦鸡说:“你看苏姐姐的名字多好听,连旺财都有个名字,我们却连名字都没有,好可怜。” 一群小动物就在院子里,齐刷刷的拜倒在齐鹜飞面前,三呼老大,请求赐名。 这一下倒是把齐鹜飞给难住了。 他从来没有给妖怪起过名,当初给旺财取名是因为旺财本来就有名字。只是他觉得“赛哮天”这个名字叫起来太拗口,也太狂妄了,哪有叫旺财来的亲切顺口。 他想了想说:“你们当中大多数现在连人话都不会讲,取名字还为时尚早。这样吧,我就先给锦鸡和蛤蟆取个名字,锦鸡就叫司晨,蛤蟆就叫来福。” “司晨……” “来福……” 锦鸡和蛤蟆各自默默念叨着,然后齐声道:“谢谢老大赐名。” 其他的小动物们羡慕不已,但见齐鹜飞不给他们取名,不免有些失望。 齐鹜飞笑道:“你们也不用失望,以后我就以口吐人言为标准,谁先学会说话,我就给谁取名字。只要你们好好修行,勤加努力,别说口吐人言了,就是化形成人也不是没有希望的。” 小动物们受到了鼓舞,便又开心起来,纷纷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成人。 吃完饭以后,齐鹜飞把七蛛和苏绥绥叫到房间,拿出青莲化形丹,说道: “这就是我花了三日三夜功夫,付出了盘丝岭上三重大阵的代价,才最终炼成的化形丹。此丹非常珍贵,药方材料十分难寻。我这次能够顺利炼成,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齐备。” 七蛛在一旁雀跃着,手舞足蹈,爬来爬去,似乎已经迫不及待。 苏绥绥知道这丹药是给蜘蛛吃的,也不嫉妒,笑道:“齐哥你就赶紧说吧,怎么个服用方法?” 齐鹜飞说:“化形丹和七毒养元丹一样,丹分七色,但化形丹每次只能成丹一枚。我这次练出来的是青莲丹,只能给青蛛吃。你们都听好了,千万不能抢着吃,否则,有什么后果我也不知道。” 青蛛听到这丹是单独给它吃的,开心得不得了,而其他六个蜘蛛则焉了似的,趴在一旁一动不动了。 苏绥绥劝道:“你们不用气馁,总有个先来后到,齐哥为了给你们炼化形丹,不知吃了多少苦呢?大家都是姐妹,谁先轮到了,我们应该恭喜她才对啊!” 六蛛听完,便围拢到青蛛身边,吱吱吱吱的叫个不停。 齐鹜飞取出甘露瓶,说道:“这是我从濯垢泉中取来的阳泉水。阳泉水是化形丹中的药引,我在炼丹之时已经加入,但为了保证药性归经,服用的时候,也以阳泉水为引吧。” 苏绥绥问道:“这么大一颗丹,青蛛一次也吃不下吧?” 齐鹜飞点头道:“所以我才需要你帮忙看着,给它分三天服用,防止它贪吃。” 苏绥绥答应道:“齐哥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看着她的。” 齐鹜飞又说:“我下午就回纳兰城,接下来两天要考试,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回来。这几天你要尤其注意安全,盘丝岭上的阵法被毁掉了大部分,现在十分脆弱,你一定要小心。” 苏绥绥道:“我明白,齐哥,我已经采购了足够的食物,这几天我就关起门来,谁来我们也不开门。” 想了想又说,“除了师父,还有王姐。” “王姐?……” 齐鹜飞想想也对,王寡妇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除了师父之外,最值得信任的人了。 观里的事情安排完毕,齐鹜飞打电话给范无咎,让他做好准备,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范无咎说随时都可以。 齐鹜飞就在下午回了城隍司,和范无咎一起订了当天晚上去纳兰城的车票。 谢必安已经来正常上班了,他让齐鹜飞放下所有事情,全力以赴应付考试,一定要保证拿到一品人仙证书。 齐鹜飞说:“谢队,你就放心吧!这次不但我能拿到仙人证,老范也一定能拿到仙人证。” 谢必安觉得齐鹜飞话里有话,警告道:“老范什么情况我很清楚,你小子可别耍小聪明,在仙试院作弊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抓到了你这一生就毁了。” 第二百〇一章、 花钱如流水 深夜的火车站冷冷清清,齐鹜飞和范无咎走出站台,穿过空旷的车站广场,走进了纳兰城已经熄灭了一多半却依然显得璀璨的灯火里。 明明是两个人,但在浓重的夜色里,齐鹜飞总感觉自己是在踽踽独行,只有经过昏暗的路灯的时候,才清楚的显示出他身边还有一个黑影,而不禁叫人怀疑这是他的影子。 到达金圣宫大酒店的时候已是后半夜,齐鹜飞问范无咎:“要不要单独订一个房间?” 范无咎说:“随便。” 齐鹜飞说:“那就不要订了吧,我们一间挤挤就好了,反正住宿这种事情没发票一样可以报销,不过只能按最低标准来,但我住的反正是最低标准。这样你到时候报销的钱就分我一半,你看怎么样?” 范无咎想起了齐鹜飞跟他说过的见面分一半的道理,就说:“可以,分你一半。” 两人商量好了,便一起住进了那间金圣宫大酒店唯一的特价房。 离考试还有一整天,所以也并不显得紧张,他们就在床边的地方各自打坐,直到天亮,然后去餐厅吃早餐。 因为回虹谷县待了几天,齐鹜飞手上便多了好几张早餐券,正好可以给范无咎用。 白天的时候没什么事,他们便一起到葫芦街去寻找各自需要的宝贝。 齐鹜飞逛遍了整条街,把能够收到的阵法材料几乎都买了,但即便这样也不足以弥补盘丝岭上阵法的缺失。 他决定晚上还是要去鬼市转一圈,把这想法告诉范无咎,范无咎也正想去淘换几件东西,两人一拍即合,便在入夜以后去了城北的定鼎门。 离鬼市开始还早,他们便去了定鼎门美食一条街打算吃点东西。 齐鹜飞原本想请范无咎去春月楼坐一坐,尝一尝那里别具一格的菜肴和仙酿。 但一想到那里的价格,他就打了退堂鼓。如果让范无咎请客,他又有些不忍心,老范可是个老实人呐! 连续下了几天雨,好不容易放了晴,美食街上摩肩接踵,大排档里座无虚席,好不容易才在露天找了一个空座坐下来。 这家的服务员倒是漂亮,全是清一色的小姑娘,端茶倒水,跑来跑去仿佛穿梭在花丛间的蝴蝶。可惜的是客人多,服务员少,忙不过来。 齐鹜飞叫了一个服务员过来点菜。 见识过春月楼菜单上动不动就几十上百紫币的菜价,再看这里标着牛币的菜单,就觉得十分亲切。 齐鹜飞豪迈地点了几个价格不菲的硬菜。 其实算一算钱,也不过几百牛币,换不来春月楼的一杯小酒。 服务员提醒道:“现在人比较多,您点的这几道菜做起来都比较慢,可能要稍等一会儿才能上菜。” 齐鹜飞说:“没事,我们不着急。” 服务员走了就再也没来理他们。 这菜上的果然是有点慢,等了好久,齐鹜飞终于忍不住把服务员叫过来,问道: “我们的菜还要多久?这等了好像已经不止一会儿了吧,至少有三会儿了。” 服务员说:“已经下锅,马上就好了。” 齐鹜飞笑道:“你知道这世间十大谎言之首是什么吗?” 服务员问道:“是什么?” 齐鹜飞说:“就是饭店的服务员跟你说‘菜马上就好了’。” 服务员笑了,说:“你这话说的不对。这怎么可能是十大谎言之首呢?我随便说出几个来,都能排在它前面。” 齐鹜飞说:“哦,那你倒是说说看。” 服务员就说: “领导在台上讲话,说我最后再讲两句。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进来说,占用你们三分钟的时间。 早上挤公交的时候,司机跟你说下一辆车就在后面,马上到了。 商家在618那天说,全年最低折扣,错过等一年。 有钱人站信誓旦旦的说我不爱钱,我从来没碰过钱。 娶了个漂亮老婆回家,却对人说我娶她不是因为她漂亮,我根本不知道她漂不漂亮。 女人逛商场前说,今天就逛一逛,坚决不买。 半夜12:00放下手机对自己说,明天我要早睡早起。 去健身房办了一张卡说我以后每天都要坚持健身了。 抽烟的人说我最后抽一根,抽完我就戒烟了。 ……” 年轻的女服务员姑娘叽叽喳喳的,像小学生背唐诗一般熟练地说了一大串,她那银铃般的嗓音在嘈杂的夜市大排档中仿佛一只欢快的百灵鸟儿。 齐鹜飞觉得每一条都不容反驳,这些话的确比服务员说菜马上就要好了更像谎言。 毕竟,菜是一定会上来的。 “好吧,美女,那我们究竟还要等多久?”齐鹜飞态度诚恳地问。 服务员眨眨眼,说:马上就好了。 一直安静坐着的范无咎大概是真的有点饿了,对服务员说:“那就先来壶水充充饥吧。” 服务员愣了一下,说:“先生,您可真爱干净。” …… 服务员终于还是没有拿水来给他们充饥,菜也终于千呼万唤地上来了。 二人饱餐了一顿,在十二点后去了鬼市。 范无咎并不是第一次来鬼市了,他有自己的四方斗篷,不用再去买。进了鬼市以后,他们把斗篷穿上就各自分开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了。 齐鹜飞把鬼市的每一条巷子都逛遍了,然后又去了端木家和麻将会的交易所。 这一次他的主要目的是搜罗阵法材料,不想惹事,也不想管闲事,所以一切都很顺利,除了口袋里的钱在不断变少。 有些布阵材料是很贵的,但这时候齐鹜飞已经顾不上心疼钱。 阵法是盘丝岭的基础,没有阵法守护,盘丝岭就是一座普通的山,黄花观也只是一座破道观而已。 鬼市上卖阵法材料的人今天都很开心,因为这一天的生意都变得出奇的好。不但几千块的小材料很快就卖掉了,就连那种三五万平常很少有人会买的特殊材料也被人买走了。 到后半夜的时候,齐鹜飞算了算,加上白天在葫芦街买的东西,他已经花掉了差不多35万多,接近36万,而身上的现金只剩下了15万。 唉,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齐鹜飞决定以后要节约一点,能省则省,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回到酒店的时候,范无咎早就已经在房间了,只开了半边壁灯,而他则躲在另半边房间的阴暗角落里练他的隐身术。 齐鹜飞说:“明天就要考试了,你躲在那里练什么隐身术?” 范无咎说:“我刚才一直在复习。” 齐鹜飞这才看见桌上放着一本《5年仙考3年模拟》。 他翻开来看了眼,笑道:“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还不如好好休息,养足了精神,明天脑子也好使一点。” 范无咎说:“我佛脚抱过了,还成不了佛,就不怪我。要是没有报,那成不了佛,心里总有愧。” 齐鹜飞说:“你这是典型的骗不了人就骗自己。” 范无咎说:“我知道自己考不过,所以才练隐身术。” 齐鹜飞好奇道:“你练隐身术有什么用?难道你想靠这个偷看作弊?” 范无咎说:“凭本事偷看,不叫作弊。” 齐鹜飞说:“就算你能隐身,你人不见了,难道考官不会发现?” 我擦,这家伙天天没事就站在黑板前面练隐身术,居然是为了考试。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个黑大块头有几分可爱。 他摇了摇头,笑道:“你这隐身术好像还欠了点火候,朝天院没有黑板,考试的时候也不是晚上吧?” 范无咎沉默了一会儿,有点气馁地从房间的角落里走出来,说:“你说的对,我只是在骗自己。” 齐鹜飞看他情绪低落,安慰道:“放心吧,你明天肯定能过。” 第二百〇二章、 交出你们的法宝 第二天一大早,齐鹜飞和范无咎吃完早饭,刚出金圣宫大酒店的大门,就看到一辆豪车停在门口。 端木薇从车窗里探出头,朝他们招手。 齐鹜飞走过去问道:“你怎么来了?” 端木薇说:“今天考试呀,我怕你忘了,来提醒你。” 齐鹜飞说:“我怎么可能忘了?” 端木薇说:“我也觉得,可王姐非要我提醒你。行了,上车吧,我送你去考场。” 齐鹜飞觉得有专车接送也不错,就和范无咎上了车。 见齐鹜飞坐在了后座,端木薇问道:“你干嘛不坐前面?” 齐鹜飞说:“又不是我一个人。” 端木薇回头一看,这才发现齐鹜飞身边还有一个黑大个儿,吓了一跳,说:“我去,还以为是你的影子!” 范无咎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漆黑的牙齿,自我介绍道:“我叫范无咎,叫我老范就行。” 端木薇问道:“你们早饭都吃了吧?” 齐鹜飞说:“刚吃过。” 端木薇说:“那我们就走了啊,希望今天不要堵车。”说着一脚油门,就往长生观的方向开去。 此时的长生观和往日不同,外围早已封了路,周围五公里内别说行人,连只野猫都找不到。 这就是三界联合执政的好处,天庭要想做点什么事情,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借用人间的力量。 当然那些封路的安保人员并不清楚具体情况,他们只知道执行上级交代的任务。 端木薇的车被拦下来检查,直到齐鹜飞出示了考生证才被放行进去。 齐鹜飞说:“管的这么严啊,连端木家的大小姐都不能随意出入!” 端木薇说:“你以为呢?这可是仙试院考试的地方!别说我了,没有通行证或准考证,连城隍司的唐福安司长都不能随意出入。” 齐鹜飞明白仙试院隶属于仙部,独立于天庭政务院之外,更是由长生大帝直接领衔,的确不是地方机构能够惹得起的。 到了停车场停好车,端木薇把他们送到大门口说:“你们进去吧,我就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祝你们考出个好成绩。” 齐鹜飞就和范无咎一起进了长生观。 观里的工作人员查看了他们的考生证,验明正身后把他们带去了偏殿。 偏殿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都是来参加考试的考生。可能是因为考前的紧张,大家都保持着沉默,没有人说话。 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因为这次是补考,人数不多,总共加起来才不到二十个。 不过这二十来个人从品种上看十分丰富,有黑的有白的,有老的有少的,有胖的有瘦的,有男的有女的,有穿着奇装异服的,还有一身旧袍搞的跟前朝遗老似的。 齐鹜飞大概是这群人里面最正常的一个。 可能是因为他太正常了,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反倒显得不正常似的。其他人都时不时的朝他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们看,这小子奇奇怪怪的,跟个神经病似的。 临考前,工作人员过来介绍了今天的主考官,然后在主考官的带领下,大家一起去长生殿参拜了长生大帝,并在长生大帝像前进行了庄严的宣誓。 宣誓完以后,考生们经过一个检测通道,交出了身上所有的物品,包括纸笔、武器、法宝和储物空间。 齐鹜飞交出了自己的储物背包,心里一直在担心胸前的镜子。 好在经过检测通道的时候,镜子并没有引起警报声。 但逃过了机器设备却没有逃过人眼,一个检查官指着他胸口问:“这是什么?” 齐鹜飞说:“长命锁,从小带着的。” “长命锁?”检查官似乎不信,“想作弊的人多了,什么样的东西我都见过,拿下来给我看看。” 齐鹜飞略微有点忐忑,后悔没有把镜子留在酒店房间或者端木薇的车里。 他把镜子摘下来交给检查官,说:“从我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带着这个东西,自从拜师入山修行,这东西就成了我对家乡亲人的唯一念想,所以从来没摘下来过,今天可是第一次。” 他说的也不算是假话。 检查官接过镜子,左看右看,看了半天,又到机器前来来回回的扫描了好几次,没发现问题,确定只是一块八卦镜形的铜饰品,就把镜子还给齐鹜飞,说: “都准备考仙人了,还记挂着出生地和亲人干什么呢?该放下的始终要放下,不然以后你的修行路可就难走了。” 齐鹜飞终于放下了心。 看样子不管是高品级的修行人还是天科院的设备,都无法检测出这面镜子的法宝属性。 师父到底是师父,还是有几分手段的嘛! 检查官这几句话倒不是没有道理。 入了修行之门,如果还记挂着凡尘之事,终究难成大道。 他知道检查官是好心,就说:“谢谢老师提醒。我也知道凡心不除,难有大的成就,但人人都有各自的劫难,这个八卦长命锁就是我命中之劫,我必须要直面它,不过这一劫,终究成不了大道。” 检查官说:“那就祝你早日放下它。”便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过去了。 去了朝天院,大家各自按照考生证的编号找到自己的位置。 来参加补考的考生有很多都是早就通过了理论考试,今天只需要参加法力测试,像范无咎这样理论考试通不过的是极少数。 因此实际上进入朝天院参加理论考的不到十个人,其他人则都绕过朝天院去了后面的天机阁。 朝天院里那些露天石桌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以神识去感应的话就能看到那些石桌之间有着明显的界限,就好像画着无形的网格。 齐鹜飞上次来参观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像某种高明的阵法,但阵法没有开启之时他也看不出底细。 现在阵法开了,但似乎并未全开。 他假装找自己的位置,特意绕着石桌转了好几圈,隐约看出了一些端倪。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石桌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叶清水一支毛笔之外,别无一物。 监考官又宣布了考场纪律和考试注意事项。 考试开始后,试题会在石桌上显示出来,考生只需要用手指激发法力,在石桌上直接点击和书写即可。 齐鹜飞看见范无咎就在他前面与他相隔三排的位置上。 监考官宣布考试开始。 这时候,朝天院里的整个法阵启动了。 齐鹜飞感觉自己的周围出现了一道法力屏障。他依然能看到周围的情景,只是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而神识则完全被限制在两平方米不到的范围内。 嗯,这阵不错。可以学一学,盘丝岭上将来也弄出个结界迷宫之类的大阵法来。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材料哪里有的卖,或者哪天来想办法搬几张桌子去? 第二百〇三章、 作弊(为穆先生白银盟加更4/10) 原本的青石板桌面突然变成了一块类似平板一样的屏幕,考试题目就出现在上面。 齐鹜飞用手指触摸了一下屏幕没有任何反应,但当他以少许的法力集中在手指末端激发到屏幕上的时候,就可以像普通触摸屏一样操作屏幕了。 考试题目分为选择题,判断题,填空题,简答题,以及最后一道综合实践应用题。 考试内容则无非是道法理论,易学术数和法术应用。 除了最后一道综合应用,这些题目对齐鹜飞来说毫无难度。 他飞快的答完了题,然后一边检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两名监考官在考场中走来走去,通过视觉只能看到他们模糊的身影,而神识在法力屏障的隔绝作用下,则完全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 他不确定这里的屏障是单向的还是双向的。如果是单向的,那么意味着他们看不清监考官,监考官却可以看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是双向的,那么监考官也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齐鹜飞又检查了一遍,修改了两个答案。他并不是把错误答案修改成正确的,而是把原本正确的答案改成错误的。 在仙人品级评定中,理论考试只有通过和不通过的区别,并没有优秀、良好、及格和不及格之间的差距。 齐鹜飞并不想分数考得太高,名次排在前面又没有奖金。所谓枪打出头鸟,太出挑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其实老早可以交卷了,但一直忍着没动,直到有其他人交卷,他才在石板上点击了确认交卷的按钮。 这时候,他身边的法力屏障就消失了,神识中看到一条引导性的路径引导着他走出了考场。 这条引导性路径其实就是整个法阵当中的一条连接他所在的小结界的出路,和齐鹜飞之前通过观察分析出来的路径基本一致,这让他增加了信心。 每一张石桌位置出入阵法的路径都是不同的,再加上法力屏蔽,这样的考场没有人能够作弊。 齐鹜飞对这个阵法越来越感兴趣了。 离开考场以后,他到旁边的休息室里休息,以等待考试结束后公布成绩。 这时候那些无需参加理论考,提前进入天机阁进行法力测试的人陆陆续续出来了,他们有的满脸沮丧,有的兴高采烈。 齐鹜飞看了一下时间,离考试结束大约还有半个多小时。 他就去了洗手间。 虽然说天庭重视隐私,不太可能在厕所里安装监控设备,也不会有法力高强的人盯着仙试院的厕所看,但齐鹜飞还是有点不放心。 他先用见龙在田观察了一下厕所内部,没有发现任何法宝灵物类的东西,又在厕所里假装晕倒,等了五分钟都不见有人来救他,确定这里的确没有受到监控。 然后他才默念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隐身之后,他回到考场先跟在监考官身后逛了两圈,没有人发现他。 考场上的法力屏障果然是单向的,站在监考官的位置上,每一个考生的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 经过范无咎身边的时候,齐鹜飞看到这个黑大个瞪大了眼睛,眉头打着结,一张漆黑的脸扭曲着,脸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考试竟然考出了恐怖片的感觉,也算是难得的奇才。 齐鹜飞不确定这样直接进入范无咎的考试空间会不会引起法力屏障的波动,便决定还是沿着阵法设计好的路径走进去。 他再次观察了一下整个朝天院的布局,计算好每一张考试桌的独立空间与整个大阵之间的联系,找到每一条进出通道。 此时在齐鹜飞的眼中,朝天院就成了一个由密密麻麻的线条组成的迷宫。 他找到通往范无咎结界空间的那一条路,沿着这条路径绕了一圈才来到范无咎的身边。 范无咎的考试桌面停留在最后一道综合大题上,但他还一个字都没有写。 齐鹜飞心说,笨蛋啊,像你这种情况,最后一道大题直接放弃就好了,前面的题做对三分之二都够你及格了。 算了,我帮你检查一下吧。 他轻轻握住范无咎的手,开始控制他的手指往前翻。 范无咎明显吓了一跳,手臂条件反射般往回缩,却被齐鹜飞抓住,动弹不得。 好在他没有发出声音来,至于脸上的表情,原本就已经足够惊恐,再变化也丰富不到哪里去了。 看到试卷前面的部分,齐鹜飞只想骂娘。 选择题明明只有abc三个选项,范无咎写的答案却全部都是d。 很久以后一次闲聊中齐鹜飞问起范无咎为什么考试的时候答案选d。 范无咎说,我觉得abc三个选项都对,但以我的智商这题目是不可能做对的,所以我就选了d。我用的是排除法。 选择题一题都没做对,后面的填空题和简答题又全都空着一题没写,盯着最后一道综合应用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tmd能通过考试才怪了呢! 齐鹜飞无奈地摇摇头,赶紧帮范无咎修改试卷。 选择题,填空题做掉以后,时间已经所剩不多,只能匆匆的答了一下简答题,算算分数应该差不多了,就在最后一刻交了卷。 监考官宣布考试结束,空间结界法阵撤去,所有的考试桌面又变回了普通的青石桌的样子。 齐鹜飞连忙跑回厕所,趁着没人的时候显出身形,然后洗了洗手,若无其事地从厕所里出来。 仙试院的效率果然很高,大约十几分钟后,监考官就过来宣布成绩了。 齐鹜飞考了88分,比他预估的还高了两分,看样子最后一道综合应用题的给分还是很松的。 当考官念到范无咎的名字的时候,范无咎浑身僵硬,一脸紧张,要不是他长得黑,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估计能把人吓死。 齐鹜飞看到他那样子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担心自己算分算的不对,要是弄出个59分这样的大乌龙来,那还不如不帮他呢。 “范无咎,61分。” 听到这个分数,范无咎握紧双拳,嘴里叫了声“师父……我过了!”,突然往上翻了翻白眼,露出他浑身上下唯一一处发白的眼白,一口气没上来,身体直挺挺的往后倒去,duang的一声躺在了地上。 第二百〇四章、 天劫模拟机 帮范无咎作弊这件事情无论做得多么小心谨慎,还是存在着很大的风险的。 齐鹜飞之所以愿意冒这个风险,一方面是他真想帮范无咎一回,城隍司是个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地方,难得出现一个像范无咎这样没有心机、单纯可爱到有点傻乎乎的家伙。 除了盘丝岭上的妖精,齐鹜飞这辈子认识的人不多,也没什么朋友,范无咎是唯一一个让他感觉相处的时候可以毫无戒心,愉快放松到仿如儿时玩伴的人。 在这个修仙的世界里,“朋友”是一个非常难以被定义的词。 但齐鹜飞在心里是把范无咎当朋友的。 为朋友冒一点风险是值得的。 另一方面,齐鹜飞也是想测试一下自己的隐身术在这种场合下还灵不灵。 仙试院执天下神仙学术之牛耳,制定仙人品级晋升的标准,编撰天仙道法大成,可以说天下的法术道术,无不在仙试院的掌控之中。 仙试院的考场肯定是考虑过各种作弊方法并有相应的预防手段的。 如果自己在这种场合下隐身而能不被发现,那就说明潜龙勿用可以避过高品级仙人和高级阵法的查探,以后就可以更加放心大胆地使用了。 到目前为止,他唯一一次感觉到潜龙勿用失效的是在围剿魔孚那次战斗之前,他潜进去查探虚实时面对无面神像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有死神这样的家伙才能破他的隐身术,并且还不是直接看透他的形体,而是通过他的魔心来找到他的。 只要不断提升心性修为,彻底去除魔心,将来隐身的时候,也许能做到连死神也找不到他。 谢必安说没有人知道幽底是什么,还说十八层地狱是为了镇压冥河死气。 谢必安很明显是具有地府背景的人,他说的话应该是可信的。 假如齐鹜飞遇到的那个东西就是潜藏在幽底的死神,那么说明他的级别很可能是接近圣人的,不然何以需要整座地府来压制冥河死气? 除了验证潜龙勿用的作用,齐鹜飞还对阵法有了更深的领悟。 朝天院的阵法很特别,和无机子过去教给齐鹜飞的东西颇有不同。 无论什么阵法,比如高级点的两仪微尘阵、九曲黄河阵等等,用到的原理无非就是奇门遁甲、干支八卦,厉不厉害要看布阵的材料和布阵的人。 假如用四把普通的飞剑按照诛仙阵图去布阵,效果可想而知,或者找一个普通修士,你就算给了他诛仙四剑和阵图,他也布不了阵,布了也无法运转。 但齐鹜飞发现,朝天院里的阵法除了奇门原理,还融入了函数和矩阵算法。 虽说这样并不比传统阵法多出什么功能和威力来,反而增加了复杂性,但它的好处是可以借助计算机的模拟和演算,使得布阵者即使算力和法力不够强,也能让阵法变得更大,覆盖面积更广。 比如以现在齐鹜飞的能力,不太可能在整个盘丝岭上布下如此庞大而精细的大阵,但如果在阵法中融入数学模型,就能借助计算机的力量去设计一个更加庞大的阵型。 只要精通易学术数,融会贯通各种阵法理论,三品仙人也可以布出七品天仙才能运转的大阵。 齐鹜飞越来越有信心了。 现在唯一缺的就是阵法材料,嗯,去哪儿弄点好材料呢? 齐鹜飞又看了看朝天院里的那些石桌,羡慕地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范无咎晕过去没多久就醒过来了。 虽然笨,但他并不蠢,知道考试作弊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的。所以他只对齐鹜飞投以感激的目光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接下来,他们就被带到天机阁中去参加综合法力测试。 天机阁和外面的朝天院完全不同,一走进去就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里面完全没有古色古香的宫观建筑的模样,而是全现代化的装饰风格,洁白的墙壁,透明的玻璃,无处不在的灯光,感觉就像进入了实验室。 齐鹜飞跟着众人来到中间的一个大厅。 大厅里摆放着许多台机器。每一台机器中间是一个蛋壳一样的圆形的东西,底下有一个基座,基座外围伸出八条巨大的机械手臂。 整个形状看起来像一个蜘蛛。 每条机械手臂前端的掌心内都托着一块水晶状的晶莹灵矿石。 每块灵石的颜色都不一样,共分为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八种颜色。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自己家里的蜘蛛,除了多了一种白色之外,这些灵石的另外七种颜色和蜘蛛的颜色简直一模一样。 这特么天科院的院士难道也养过蜘蛛? 还是师父参与设计了这台机器的研发? 考官介绍道:“这是天劫模拟机,接下来你们就要进入这台机器来测试你们的综合法力能力。” 他说着按了一下机器上的一个按钮,机器中间的那个圆形蛋壳样的东西就打开了一扇门,可以看到里面放着一个蒲团,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考官指着那个蒲团说:“一会儿你们进去坐在蒲团上。模拟机启动以后会触发天劫,不过你们不用害怕,这只是一个虚拟现实系统,触发的天劫也并不是真正的天劫,不会伤害到你们。” “是天雷吗?”有考生问道。 考官说:“不一定,每个人触发的天劫都不一样,可以说是为你们量身定制的。虽然天劫不会让你们受伤,但是需要你们全力进行对抗。对抗的过程当中可以运用你们学过的任何法术。记住,测试一旦开始以后,中途不能用任何手段对法力进行补充,否则的话,系统会对你已经获得的分数清零,并且很有可能会判定你作弊。” 交代完考试规则以后,考官又说,“接下来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恢复你们的法力,确保以最佳状态进入测试。 最后我还是要提醒一句,不要吃药,不要妄图作弊,一旦被发现,你的修行之路从此就终结了,连转世重修的机会都没有!你们还年轻,修行之路还很漫长,不要图一时之利而后悔一辈子。” 考官只是警告一下,并没有再检查大家有没有夹带之类的,因为进入考场之前,他们早已接受了严格的检查,把所有的宝物都交上去了。 除了齐鹜飞。 但齐鹜飞却是最不需要作弊的。 三品人仙只需要1000点法力就可以达到,而地仙却需要一万点法力以上。 他现在的法力值是8000多点,随便怎么样都可以上三品,但无论再如何努力也不可能达到四品。 所以作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这个天劫模拟机看上去很高大上,会不会把考生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 如果考生有所保留,机器能不能看出来? 齐鹜飞肯定不会全力发挥,从而让人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但究竟保留多少,他还没有想好。 第二百〇五章、 天才的发明 齐鹜飞决定保险一点,先把自己的法力释放掉一部分。 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就地打坐假装气运周天的样子,而元神却进入了镜子里。 来到乾宫门前,他双手按在门上,开始用力推门。 这是他目前所知的,可以精确控制法力消耗的一种手段。 门上遁卦的第三爻开始从左到右亮起,而齐鹜飞神识中感应到自己的法力正在逐渐下降。 当法力消耗到1001/8680点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这个数字可进可退,如果自己想要达到三品的话,只要全力发挥就好。 如果不想达到三品,在测试的时候稍微松一松气,就变成了二品。 保留几点法力值的余量,相信天劫模拟机也不会认为你是在故意保存实力。 具体考几品,等进入模拟机以后再看情况吧。 打坐完了以后,在考官的安排下他们各自站到了一台机器面前。 机器中间那个蛋壳式的椭球状空间的门打开了。 齐鹜飞走进去,在中间的蒲团上坐下来。 门关上了。 这个椭圆形空间的墙壁上发出微蒙蒙的光。 齐鹜飞看了一下,居然发现关门的地方没有任何缝隙,整个浑然天成真的就像一个蛋壳。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正在孵化的小鸟。 这让他不禁怀疑,天科院的这个设计完全是参考了妖类进化出来的妖丹。 当然,他最感兴趣的还是外面八条机械手臂末端托着的那八块宝石。 天科院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设计呢? 如果说八种颜色的宝石代表着什么寓意,那么自家的七色蜘蛛是不是也蕴含着同样的意义? 只是为什么差了一种白色? 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很机械的声音:“模拟天劫即将启动,请做好准备。” 他把脑子里杂七杂八的念头排空,沉下心来开始准备接受天劫的考验。 蛋壳内突然黑了下来。 对于修行人来说黑并不可怕,只要开启灵视,在黑夜中视物就跟白天一样。 但灵视依靠的是对短波和长波光的感应,而这里的黑却是完全的黑,不但没有了可见光,连红外线和紫外线都没有,即便开启灵视也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的黑暗持续了片刻后,眼前忽然闪过一片红光。 齐鹜飞看见整个蛋壳壁都变成了赤红色。 这红光只闪了一下,就迅即熄灭了,眼前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不管是用灵视还是神识,都无法看到任何东西。 片刻之后,又亮起了一道橙光,整个蛋壳都变成了橙色。 橙光熄灭,片刻的黑暗之后又亮起了黄光,蛋壳又成了金黄色。 黄光之后便是绿光,然后是青光、蓝光、紫光依次亮起。 齐鹜飞看了一下,这七种光亮起的顺序完全是按照波长从长到短来排列的。 紫光熄灭之后,又进入了黑暗。 齐鹜飞猜测接下来会亮起白光,因为外面八条机械手臂上放着的八块灵石,除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之外,还有一种白色。 但是他猜错了,紫光之后又亮起了红光,紧接着是橙光、黄光、绿光、青光、蓝光、紫光…… 如此循环,中间间隔的黑暗时间越来越短。 到后来就只剩下了七色光的循环交替,中间已经没有黑暗间隔,而且每一种光亮起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渐渐的,齐鹜飞就发现已经无法分辨七色光各自的色彩了,于是蛋壳内就只剩下了一片炫目的白光。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白色并不是本来存在的,而是七种色彩的光混合在一起的结果。 天科院发明这个机器居然用到了光学原理,但是这到底有什么用呢? 眼前这片炫目的白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眼,到最后他已经完全无法睁开眼睛,甚至完全无法展开神识,这对于一个修行人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他可以在炼丹的时候盯着磷灵石熊熊的火光三天三夜;可以为了吸食日月精华,坐在盘丝岭最高的山尖上,从早到晚盯着太阳看不眨一下眼睛。 但在这天劫模拟机里,他却居然被这片白光封锁了自己的视界。 天科院果然人才济济啊! 这机器绝了。 可最令齐鹜飞眼馋的,还是是外面那八块精晶宝石。 无论设计再巧妙,技术再先进,你最终还是需要能源的。 那八块石头可能不是这台机器最核心的部分,但却一定是这台机器最重要的部分。 要是把这八块石头放到盘丝岭上去布阵就好了。 天机阁里最起码有十几台这样的机器,这还只是朱紫国一个地方的考场,天下四大部洲这样的机器不知道有多少,总有报废的吧? 不知道这些报废的机器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专门收购天天废品的? 要是能依托天科院,开个废品收购公司就好了。 齐鹜飞这么想着的时候,发现周围的光不再那么强烈了,自己的神识终于可以散发开去,可以看清周围的景物了。 但这时候发生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他看见了自己。 对,没错,就是看见了自己。 在一般情况下,人是不可能看见自己的,最多看见自己的一部分,比如说你的手,你的脚,但齐鹜飞现在却看见了完整的自己。 他正行走在一片荒野之中,周围到处都是长得奇奇怪怪的树木和石头。 这是什么地方? 前方树林里突然出现一头大野猪,发现他以后便暴躁地朝他冲了过来。 齐鹜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伸手按出一道掌心雷,击打在野猪身上。 这一下正常来说,他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烤猪肉了。 但野猪被击中以后轰的一下消失了,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行字:经验值+2。 我擦,这是个游戏?! 齐鹜飞对天科院的设计者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修行人的品级考试这么严肃的事情,居然也能被他们设计成游戏,感觉还特么挺好玩的。 能不能给我换成第一人称视角? 他这个念头刚动,视角果然就变成了第一人称,不过这样一来他又感觉不像是游戏了,因为这游戏画面太过逼真,就是自己在荒野里行走。 果然是虚拟现实啊,牛掰! 齐鹜飞试着往前走,很快又遇到了一头豹子,轻松的把豹子打死,获得3点经验值。 接着狮子、老虎、狼群…… 一路杀过去都十分简单,但给的经验值也不高,最高的老虎也就8点经验值。 齐鹜飞猜测这经验值对应的应该就是自己消耗掉的法力值,可能还带有对法术运用熟练程度的评判,最终gameover时考生获得的经验值就是他考试的得分。 游戏让齐鹜飞感觉回到了前世,那个追求荣耀的年代。 早知道这么好玩,老子就留着八千法力,看你这天劫模拟机能不能给我整出大boss来。 第二百〇六章、 搜魂大法 齐鹜飞继续在荒野里走着,毫不留情的将时不时遇到的野兽杀死。 虽然因为盘丝岭上那些可爱的小妖,他对野生动物有着天然的同情心,但他并不是圣母。 何况这只是一个游戏,这里的东西都是天劫模拟机里虚拟出来的,目的是消耗他的法力,检验他的法术运用能力。 既然是检验法术运用,他就干脆把自己学过的法术全都用了一遍。 这也算是一次绝佳的练习机会。 天仙道法入门当中的法术,他虽然都学会了,但除了偶尔去盘丝岭外的老山里打个猎,基本上就没什么机会用。 真正遇上大敌的时候用的都是法宝和绝招,比如承影剑和承影剑诀。 这些基础法术没机会用,却十分重要。 所谓基础,自然是指一切高深道法的基础,不管将来学习什么绝招,前提是首先能掌握这些基础法术,如果基础法术不掌握,即使给了你口诀口诀,你也学不会。 游戏里反正都是小怪,齐鹜飞就干脆拿来练手,甚至专门挑一些威力不太强大的法术,这样可以多发几招。 他发现这机器可真是个好东西。 盘丝岭将来要扩大规模,成为宗门大派,可以考虑弄一台这样的机器放在家里。 以后弟子学了法术,不用到野外去实践,坐在机器里练练就可以了。 他不明白这么好的东西,天科院为什么不推广?完全可以开发成一个大系统,给个大宗派的门人弟子用。 这得赚多少钱啊?! 估计比市面上任何一款游戏都要火爆,而且这还没有玩游戏的负面作用。 想归想,但他知道这玩意儿有钱也买不到,也不太可能通过收废品收到。 他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头野兽,拿到了多少经验值,好像没有后台面板可以查看自己的经验值总量,只能一路这样不停的杀下去。 慢慢的,他的法术运用越来越熟练了,一般宗门弟子到狮驼岭那边去练个一年半载,恐怕都没有这样好的效果。 就在这时,场景变了,前面出现了一片白色的丛林。 仔细一看,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丛林,而是堆积着的成千上万的尸骨。 这些尸骨的骨架巨大,所以远看过去就仿佛森林似的。 大地开始震颤,白骨森林里缓缓走出了一头巨兽。 这东西长着一个狮子的脑袋,鹿的角,老虎的眼睛,麋的身体,马的蹄子,牛的尾巴,全身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龙鳞。 麒麟?! 齐鹜飞吃了一惊,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为什么会出现麒麟? 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再看眼前这片白骨森林就觉得有几分熟悉。 这是……万麟冢? 搜魂大法? 该死! 天劫模拟机在搜索我的记忆,这游戏里的场景都是根据我潜意识中的记忆形成的。 难怪刚才出现的野兽都是我见过的东西。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天劫模拟机肯定是跟仙试院的系统相连的,搞不好这些虚拟场景都会被记入档案,那自己还有什么隐私秘密可言? 好在发现得及时,得赶快想办法破解。 不就是搜索记忆吗,我不能阻止你,但我可以记忆展示的范围和深度,不让你看到我不想让你看的东西。 当然眼前已经出现的场景是无法弥补了,不过好在麒麟并不是齐鹜飞真实见到过的东西,而万麟冢也被放大成了森林,想必即使仙试院查看了他的记忆档案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顶多当成修行人的一种幻想罢了。 麒麟朝他冲过来,张口喷出一道火焰。 齐鹜飞还在思考如何引导潜意识成像的问题,没来得及躲避。 他以为反正是虚拟的,躲不躲也无所谓,没想到这火焰已烧到自己身上竟然钻心的疼。 这虚拟现实也太现实了点吧! 齐鹜飞立刻运功抵抗,然后施展五行火术与麒麟火相对抗。 麒麟收了火焰,头一晃,张口喷出水来。 霎时间,洪水滔天,一下子就把齐鹜飞招来的火焰扑灭了。 齐鹜飞立刻念动避水咒,从水中潜行到了麒麟腹下,连续打出五道掌心雷。 麒麟吃痛嗷一声吼,四蹄乱蹬,朝齐鹜飞身上踢过来。 齐鹜飞往旁边闪身避开,施展法术与麒麟对战。 打了一会儿,他觉得麒麟也并不厉害,除了喷火喷水之外,就只会用脚蹬、用角顶。 齐鹜飞知道,这是因为麒麟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麒麟。 但现在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他想象出来的这个麒麟他打不死。 虽然他知道就算麒麟打不死,只要他把自己的法力耗光也算是完成了测试,并不影响最终的成绩。 但没有把潜意识记忆引向别的地方,而是以万麟冢结尾的话,齐鹜飞总觉得不妥。 一想到万麟冢,他忽然明白了关键所在。 他真正的记忆是这些麒麟尸骨,而不是这只麒麟。麒麟是他想象出来的不死之物,所以要打死这只麒麟的关键是毁掉这些以麒麟骨的骨架搭建起来的森林。 于是他转而去攻击旁边这些森森白骨,见到骨头就拆,一座白骨森林很快就被他拆得面目全非。 果然麒麟的力量也随之减弱,没过多久就倒了下去。 麒麟消失的那一刻,除了闪现出一行代表获得经验值的字之外,好像还掉下了什么东西,就像游戏里打怪掉下了金币和宝物一样。 齐鹜飞走过去伸手一捡,发现是一颗麒麟蛋。 我擦,这就是记忆连锁! 如果任由记忆这样链接下去的话,接下来一定会出现跟图拉翁有关的剧情,这是齐飞最忌讳的。 但他已经想好了扭转潜意识记忆方向的方法,虽然不确定这样扭转之后到底会想起什么东西来,但避开几个重要的点就行。 他抓起麒麟蛋,啪一下,把蛋敲碎了。 蛋里面流出的不是蛋白和蛋黄,而是神奇地掉出一个女人来。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她肌肤如玉,媚眼如丝,一颦一笑足以勾人魂魄。 齐鹜飞觉得这女人怎么这么眼熟呢? 仔细一看,我擦,这不是嫦娥吗?! 齐鹜飞当然没有见过真正的嫦娥,他认识的常娥只是那部剧情大片《广寒春色》里面的嫦娥。 眼前的嫦娥就更片子里的女演员一模一样。 嫦娥朝他嫣然一笑,就风一般朝远处跑了,身上披着的薄薄的纱衣随风飘起来,荡漾着无限的春光。 荒野里的花在这一瞬间都开了。 齐鹜飞刚要去追,一个彪形大汉突然跳出来,拿着一把斧头,大喝道:“何来宵小之辈,胆敢闯广寒宫,看斧!” 随之一板斧劈了过来。 第二百〇七章、 隐藏的奖励 齐鹜飞认出来,这是电影里的吴刚。 不过电影里可没拿斧子,看起来还斯斯文文的。 居然敢挡我的路! 齐鹜飞往旁边一闪,再不看吴刚一眼,随手使出一招五雷天心掌,一巴掌把吴刚拍死了。 他脚下不停,眼睛一直盯着跑在前面的嫦娥,追了过去。 追到前面时,草丛中又跳出一只兔子。 齐鹜飞刚要发掌心雷,突然想起什么。 嗯,这兔子可以不杀。 便改掌为抓,伸手去捏兔子的耳朵。 去不想兔子耳滑,一把没捏住,跐溜一下滑出去,也变作一个女人,跟着嫦娥跑了。 前方的天空出现一轮皓月。 嫦娥忽然一手前举,一手环腰,飞天而起。 薄纱杳杳,玉胴婀娜,仙气渺渺,香味飘飘…… 玉兔精也跟着嫦娥飞起来,大概是受不了天上的罡风之力,又变回了原形。 三只兔子在罡风里瑟瑟发抖、颤颤巍巍。 齐鹜飞跟着上了天,飞向了那一轮皓月。 月亮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全部的视野。 没有出现环形山,也没有广袤的荒漠,只看见广寒宫阙,玉宇重楼,五步一亭,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嫦娥和她的兔子仿佛捉迷藏般隐入了重重殿宇之中不见了。 齐鹜飞正待步入宫殿,忽见这美轮美奂之中,出现了一道极煞风景的景致。 一个老道站在前方最高一重飞檐之上,手里拿着拂尘,身上穿一件破旧的道袍补丁打着补丁,似笑非笑的看着齐鹜飞。 师父? 齐鹜飞有点迷糊。 搜索记忆有点类似于搜魂大法,只是天劫模拟机做的显然更加高明,让参加测试的人一点也感觉不到不舒服,在不知不觉之中就通过游戏的方式把自己的记忆呈现出来。 这很像是凡人的梦境。 凡人极少能在梦中保持清醒,更不要说控制梦境。但修行人可以。 齐鹜飞尽可能用意志把持住神魂,控制记忆的走向,尽量避免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出现在游戏画面中,比如说图拉翁的事情。 图拉翁是洲府官员,他的失踪一定是震动洲界的大事情,洲府也一定会上报天庭。 如果这时候在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出关于图拉翁的消息,那麻烦可就大了。 麒麟冢之后没有带出图拉翁的事情,说明控制的效果还不错。 但齐鹜飞没想到接下来出现了广寒春色剧情片中的画面。 虽然仙试院大概率不会因此而责罚自己,但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总归会被人笑话,以后在仙界还怎么混? 广寒仙子人缘极广,就算她自己不出面,只要她随便放个话,不知有多少神仙会替她出面,自己一个小小的三品人仙哪里扛得住! 正因为如此,齐鹜飞现在骑虎难下,总不能把嫦娥打死,可不打死又无法从这个场景中摆脱。 他正想着把广寒宫拆了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了师父。 模拟天劫机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考验法力和心性,搜索相关记忆的时候出现的也应该是考验法力和心性的东西,比如前面出现的野兽和美女。 师父出来算什么? 难不成是考验我敢不敢打师父? 打就是欺师灭祖。 不打就是瞻前顾后,放不下心中羁绊。 这特么出的什么难题! 一个嫦娥已经够我纠结的了,现在又来个师父! 无机子就站在飞檐上,临风而立,破旧的道袍飘扬起来,倒也有几分仙风道骨。 只是他那表情……总让齐鹜飞觉得自己又落入了什么圈套里,不禁怀疑眼前的师父是真的师父。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师父怎么可能躲在一个虚拟世界里呢? 齐鹜飞假装不知道这是游戏,库通一声跪下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怎么在这里?” 就听无机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熬到三品才来考试吗?” 嗯? 齐鹜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难道不是为了省钱?” “钱当然是要省的,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仙试院的考试系统里设置了一个隐藏奖励项目,所有通过模拟天劫历练的人都有机会获得奖品。只不过获奖的概率很低,不到千万分之一。但假如你从来没有参加过仙考,从无品直接升到三品,获得大奖的概率就会变成1%。” 啥,还有这种事情? 齐鹜飞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师父当初的确是说过让他有了三品实力以后再参加仙考,理由是每一次品级评定都要交钱。虽然费用不高,但对过去的黄花观来说,确实也算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不过自从齐鹜飞知道了蛛丝的真实价格,就对这个理由产生了怀疑。 他越来越觉得师父当初的穷是装出来的。 别的事情上装穷还可以说是为了保存实力、低调修仙,但在仙考这种事情上装穷可真说不过去。 难道是仙考之中真的藏着玄机? 可仙考有隐藏奖励这件事情自己从没听人说起过,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难道师父以前不经意间跟我提过,或者暗示过,但我当时没注意? 如果是真的,那这游戏就有点好玩了。 齐鹜飞好奇地问道:“那隐藏奖励的奖品是什么?” 无机子说:“小蟠桃。” “小蟠桃?” 齐鹜飞两眼放光。 这可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啊! “师父,您说的小潘桃是王母潘桃园的小蟠桃吗?” 无机子说:“当然是的。长生大帝执掌仙部,王母娘娘是副职,仙部为了鼓励大家好好修行,拿几颗蟠桃出来奖励天下考生,不是很正常吗?” “那这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要是有蟠桃奖励,照理说大家应该争先恐后才对呀。” “这个政策是几百年前出的,当时很轰动,只可惜得奖概率太低,只有及千万分之一。除了200年前南赡部洲有一人中过一次奖,后来就再没人有这样的好运了。200年过去了,人们早已淡忘了此事,就算记得,也没人把比彩票头奖还低的概率当回事儿。” 齐鹜飞说:“您刚才不是说从无品直接升到三品,获奖概率会变成1%吗?” 无机子说:“的确如此,但这事儿天下没几个人知道。” 齐鹜飞说:“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无机子嘿嘿一笑说:“当初仙试院委托天科院设计系统的时候,我偷偷看过他们的设计方案。” 第二百〇八章、 算无遗策 齐鹜飞开始怀疑眼前的无机子根本不是自己的记忆虚拟出来的。 这种剧情,做梦都想不出来。 但总不可能是师父真的跑到仙试院的机器里来了吧? 难道这是仙试院特意设计的考试题目,故意以奖励来引诱考生犯错? 此刻如果信心坚定的考生肯定会表示自己对奖励不感兴趣。 但齐鹜飞却不这么想。 你堂堂仙试院,考个试还要钓鱼,这也太幼稚了吧! 就算是钓鱼,总要有鱼饵,既然用这种方式来诱惑我,那么八成是有这个奖励存在的,只不过不会那么轻易让你得到。 他就说:“即便把概率提升到1%,那也还是很低呀!” “的确是有点低。”无机子说,“不过呢,我当初不但看了他们的方案,还偷了几张图纸出来,悄悄修改了几个地方,后来又给送了回去,所以这个系统里有一个隐藏的bug。” “什么bug?” “如果你在测试前认真听过考官宣布的规则,那你应该知道,天劫模拟测试一旦开始,你不能在中途任何时候以任何方式补充你的法力,假如机器发现你使用药物或者法宝,就会判定你作弊。 从天劫模拟机的构造来说,它隔绝阴阳,自成空间,从根本上杜绝了从外部获取能量的可能。在这里你的法力只会消耗,无法自然恢复。 但修行当中总有一些方法,既不需要药物和符咒的帮助,也无需吸收天地灵气就能在一定程度上补充自己消耗的法力。 天劫模拟系统充分考虑了各种情况,为了保证公平,它设定了一个规则,假如它发现你的法力有恢复的迹象,又无法判定你在作弊,就会把之前的数据全部抹掉,重新开始测试。 你现在知道这个bug是什么了吗?” 齐鹜飞的心头立刻亮过一道闪电,欣喜地说: “我明白了,只要我在测试的最后一刻恢复法力,系统就会重启,而每次重启之后我就要从头来一遍。虽然考试成绩是按照最后一遍完成测试的结果来统计的,但系统内的奖励程序设计的概率却是按照我参加测试的次数来算的。 这样一来只要重启的次数多,概率就会不断提升。现在获奖的概率是1%,假如我让系统重启100次,我完整地参加100次测试,就能把概率提升到100%!” 无机子微笑着点头:“你个瓜皮还不算笨。” 一听到这句带着浓重口音的话,齐鹜飞突然觉得莫名的亲切,差点眼泪掉下来。 “师父……” 齐鹜飞觉得这种bug也的确只有自己的师父能想出来,而且这bug似乎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要利用这个bug,你首先得有一件能帮你恢复法力的宝物,而这宝物还能骗过天科院和仙试院的层层检测,被你带到天劫模拟机里,同时在天劫模拟机隔绝阴阳的环境下还能使用。 他不知道天下有多少这样的宝物,但数量一定不多,而恰好他的脖子上就挂着一件。 但直到此时,齐鹜飞依然不敢大意。 这会不会是仙试院为了寻找此类宝贝而特意设置的诱导性程序? 他想起了天庭丢照妖镜的事情,不得不小心啊! 但能偷走照妖镜的,怎么的也得天仙以上吧! 听说李靖和杨戬同时在场,加上值日功曹、南天门守卫,都没有把那偷镜子的贼拿下。 在这些参加人仙考试的考生当中找照妖镜,就像警察丢了枪去幼儿园里找似的,太不合理。 “师父,你怎么会在这里?”齐鹜飞试探着问道。 无机子说:“你看到的我并不是我的真身,而是我留在机器里的一缕神念。我在这里等你,就是要告诉你这个bug。” 齐鹜飞说:“不对,天劫模拟机有很多台,你怎么知道我用哪台机器?总不可能在每台机器上都留了一缕神念吧?” 无机子笑道:“别忘了为师的老本行,要是连你上哪台机子都算不出来,我还能做你瓜娃子的师父?” “既然是算出来的,那你一定知道我此刻心里的疑惑和担忧,你能不能说一件不在我记忆当中,但是又能让我确认您身份的事情呢?” “嗯,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好吧,你觉得凭你的能力和盘丝岭上的阵法,真能扛得住化形丹的逆天之力带来的天劫?” 齐鹜飞心头一跳。 还真是啊! 最后成丹那一刻,他明明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危机,已经拿出所有的法宝准备硬抗了,最后危机却消失了。 “那真的是天劫?” “所谓天劫,并不是修行人所独有的。一切逆天之行,都会遭遇天罚。修行如此,炼丹也是如此。”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没有天劫了吗?” “无量功德碑的确是平衡了天道,但它最重要的功能是利用功德的集中来调节量劫。 所谓量劫,是生命本身的存在对应天道所具有的逆天意义。对于天道而言,生命本不应该存在,更何况还要修仙妄图长生。所以每过一段时间,生命对宇宙破坏所形成的负能量的积累就会以劫难的形式降临。 量劫降临,神仙难逃。 无量功德碑就是借用三界功德来平衡天道,延缓量劫的降临。对于修行个体,它只能帮助那些缴纳功德税的人消弭天劫,若是没有缴过税,功德碑上无名之辈,时间到了,天劫一样会来临。” “原来如此!” 齐鹜飞再无疑惑,跪下来磕头便拜。 “师父,真的是你!你现在在哪里?徒儿好想你!” “哼!你是想我,还是想我拿走的那张盘?” 齐鹜飞嘿嘿嘿笑道:“当然是想师父了。师父您何时回黄花观?” 无机子说:“为师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暂时不会回去。而且我回去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为师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师父,那徒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人生在世,各有命数,有些东西为师也算不清,你就按照你自己的本心去做吧。从今以后黄花观就是你的,山上的一切都由你自己做主,不必考虑我的想法。” 说到这里的时候,无机子的身影忽然变得淡了起来。 齐鹜飞知道师父的一缕神念即将消散,急道:“师父,徒儿还有很多迷惑……” 他的话还没说完,无机子就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虚影。空中传来他缥缈的声音: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复,天人合发,万化定基……大变将至,好自为之。记住,你是你,天是天,你不是天,天不是你,天未必是天,你也未必是你……” 第二百〇九章、 百年修为加身 “师父!” 齐鹜飞急得大叫,“您还没告诉我这面……” 他终究没有说出镜子两个字来。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师父消失了,面前只剩下飞檐丹阙,玉宇琼楼。 他推开眼前那扇朱漆大门,进了广寒宫中。 只见青烟漫漫、罗帐垂薄,嫦娥和玉兔躲在帐中,看见齐鹜飞进来,轻启朱唇,嘤嘤来声,媚眼带春,玉指勾魂…… 齐鹜飞毫不犹豫,抬手一指,发出两道真阳剑气,将二女灭了。 随后又念动太阳真火咒,一把火把广寒宫烧了。 他在熊熊烈焰里里坐下来,感觉自己凡心又多褪去了一层,心性得到了提升。 此时刚好法力将尽,他元神进入镜中世界,在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 出来后,他就听到天劫模拟机发出的提示音: “发现异常,系统重启……” 周围的场景消失了,齐鹜飞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蛋壳空间里,像一只待孵的雏鸟般坐在里面。 接着,是七色光交替闪烁,最终化成一片炫目白光。 白光过后,他看见了他自己,在一片荒野之中。 调整视角后,齐鹜飞又开始了打怪刷经验的游戏之路。 出现的怪物跟上次差不多,不是野猪就是豹子,到后面厉害一点也就是老虎狮子。 这一次没有出现麒麟,也没有出现广寒宫之类的奇怪场景。 从头到尾就是在同一片荒野之中打杀各种野兽怪物。 这样的游戏经历过一遍后就会变得相当无聊,但最无聊的事情是,他需要把这个游戏重复100遍。 前几遍的时候还行,齐鹜飞认真地复习着天仙道法里面的各种法术。 但杀死一只怪物消耗的法力太少了,有的只有一两点,最多也就几十点,而且似乎每经历一遍,刷怪物获得的经验值就会变少一点,意味着他需要杀死更多的怪物才能完成任务。 刷到第十遍的时候,他开始有点受不了了。 玩这个游戏的感觉就像让你到学校食堂里去把那里的几百只苍蝇弄死,你必须把苍蝇拍、电蚊拍、巴掌、菜刀、水果刀、鞋拔子、胶带纸、筷子……等武器全部用一遍。 一开始你可能觉得挺好玩,但是要你重复这个过程来一百遍,你心里想的恐怕就不是杀苍蝇,而是杀人了。 刷到第二十遍的时候,齐鹜飞开始骂娘。 第三十遍的时候心力交瘁;第四十遍的时候他想放弃了;到第五十遍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就为了一棵小蟠桃值得吗? 师父啊,你费了这么大劲,又是去天科院偷图纸,又是在系统里植入病毒,又是在机器里留下神念,这风险多大呀! 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给我送一个小蟠桃,你干脆去王母娘娘的蟠桃园里偷几个来多好呀。 连照妖镜都偷的来,我就不信你偷不来几个桃子! 抱怨归抱怨,齐鹜飞并没有停。 他心里很清楚,师父之所以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件事情,根本目的不是为了那个桃子,而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心性。 桃子只不过是让自己坚持下去的诱饵。 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师父说自己天赋极佳,心性操蛋。 要想成功,除了天赋和机遇还需要百倍的努力,不提升心性,终究难成大道。 这一百遍游戏,就是对自己心性的一种磨练。 在玩第一遍游戏的时候,齐鹜飞就发现了,这是夯实基础的一个好方法。 每杀死一个怪物,就运用一种法术,到哪里去找这种反复实践基础道法的历练机会? 即使那些宗门大派的弟子组团去野外历练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玩一百遍这样的游戏,那岂不是相当于普通修行人练习了100年! 百年修行啊,在一瞬间完成,谁有这样的机遇呢? 想到这里,齐鹜飞便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的前世在rpg游戏界流传着的一个故事。 据说某游戏玩家在游戏刚开始的新手村里,因为找不到后续的剧情点,不知道要乘船离开这个叫十里坡的小渔村,每天都在不停重复杀小怪,就这样在新手村里靠杀小怪刷到了71级,人送外号“十里坡剑神”。 玩到第80遍以后,齐鹜飞的脑中已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不停的重复一件事情。 只有一个念头——坚持下去,坚持就是胜利。 直到第99遍,他才开始清醒过来,有一种马拉松运动员望见终点的兴奋。 第100遍刷完的时候,他把自己最后一点法力值消耗掉,四脚朝天的在荒野上一躺,任由天空压下来,炫目的白光包围住自己。 他听见一个声音说: “测试完成。您的法力值为1001,品级为三品。恭喜你,将获得随机奖励一份。” 接着他便回到了那个蛋壳空间里。 四周散发着青蒙蒙的光。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虫洞一样的东西,里面光影变幻,幽深不可知。 虫洞扭曲了几下就消失了,而他面前则多出了一个漂浮着的桃子。 这颗桃子很大,比常见的桃子要大上好几圈。表面裹着一层短短的绒毛,表皮青里泛白,白里透红,仿佛吹弹欲破,一看就知道里面汁多肉甜。 桃子出现的那一瞬间,蛋壳空间里的灵气就变得浓郁起来,叫人熏熏欲醉。 齐鹜飞连忙把桃子摘下,放进了镜子里。 这事情不能让人知道。 至于天上仙试院的高层知不知道,这就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他相信师父既然敢这么干,就做好了防范措施。 其实这次收获最大的不是这颗蟠桃,而是他经过一百次的基础法术训练,相当于增加了100年的修为。 这种修为并不简单地体现在法力值上,而是体现在修行境界上。 在法力增加到八千多以后,他面临的最大的问题就是基础不扎实,和突然增加的法力之间是存在一定的矛盾的。 这种矛盾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将来很可能要出大问题。 现在不会了,增加了一百年的基础修行,基础已经足够扎实了。对道法和法术的理解也更加准确到位,今后要修行更高深的道法就会变得更快也更容易。 天劫模拟机的门开了,齐鹜飞从蛋壳里出来。 他不确定自己这一百遍历练经历了多长时间,不过看到参加考试的考生还有几位没有结束他就放心了。 看样子和做梦一样,天劫模拟机隔绝阴阳,自成空间,和外部的时间并不一致。 他突然想起了镜子,里面的空间也是这样的。 是不是师父就是偷看了天科院的图纸才把镜子做成那样的? 好像又不对,感觉镜子里的空间比天劫模拟机还要高级一点。 第二百一十章、 出了个三品 考官让齐鹜飞到外面的休息室里去等,所有考生都完成测试后,他会过来宣布成绩。 齐鹜飞去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谁考的好,谁考的不好。 正常来说,修行人并不知道自己的法力值具体是多少,只能凭借师门长辈的经验或者借助民用级别的法力测试设备,有一个大致的判断,但无法精确的得出数值,更不可能像齐鹜飞这样在神识中直接看到自己的法力值。 大部分人都不会在乎那几百块考试报名费,一般只要到了临界点,就会来报名考一考,看看能不能通过。 也只有在天劫模拟机测试的时候,他们才能知道自己的法力值到底是多少。 那些满脸沮丧的,要么是没有通过,要么就是没有进步;而那些喜上眉梢,不说话也傻笑,就差把“仙人”两个字写在脸上的家伙,肯定是通过了或者进步了。 范无咎也已经早早在休息室休息。 他的脸上倒是很平静,看不出考得好不好,大概所有的情绪都在理论考试结束的一刹那释放干净了。 齐鹜飞问他:“你怎么样?” 范无咎说:“你的副队长没的当了。” 齐鹜飞一愣,问:“为什么?” 范无咎说:“老谢答应过我,只要我拿到仙人证,就让我当副队长。” 齐鹜飞就知道范无咎考过了,笑道:“那我可得恭喜你。” 范无咎却有点不好意思,说:“这次全亏了你,这个副队长应该你来当。” 齐鹜飞说:“我来城隍司就是混口饭吃,当不当官的无所谓。再说了,我们是兄弟,你当和我当都是一样的。” 范无咎一拍齐飞的肩膀,很认真地说:“很高兴认识你。” 这一句人们见面常说的客气话,从范无咎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的真诚而充满了情感。 齐鹜飞笑道:“怎么样,认识我,你这辈子算是没白过吧?” 范无咎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挑不出毛病来,就用力地点点头,说:“没白过!” 考生们陆陆续续出来了,但等了好一会儿,考官还没来,人们的欢欣和沮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淡去,大家就开始聊起刚才的考试来。 有人说:“这天劫模拟机可真够神奇的,里面模拟的天劫跟真的一样,我差点以为自己真遭雷劈了。” “是啊,是啊,那道雷劫持续了那么长时间,到最后我坚持不住了,还以为要死在这里了。” “哎,你们遇到的都是雷劫吗?我遇到的怎么是火劫?大火把我烧的里嫩外焦的,结束的时候我以为自己已经熟透了呢!” “我是风劫,那九天罡风把我吹的,到现在还晕乎着呢!” …… 齐鹜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别人的天劫都是水火风雷,合着就我一个是玩游戏的呀! 师父,你到底对这系统做了什么? …… 考官终于出来了,告诉他们成绩已经都出来了。 他拿着一份名单,按照名单上的名字一路报下去,报到名字的就可以去长生殿参加颁发证书的仪式了。 报到齐鹜飞名字的时候,考官朝他笑盈盈地点了点头。 齐鹜飞心里有些发毛。他想起了前世上学时候,班主任每次把他叫去办公室前,也是露出这样的笑容。 长生殿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齐鹜飞看到了好几张熟面孔,其中就有端木薇。 端木薇朝他眨眨眼,用几分关切的眼神询问他考得如何。 齐鹜飞抬手做了个ok的姿势。 端木薇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又指了指身前的端木博文,示意老爷子在这里,她不能越礼过来祝贺。 端木博文自然看见了齐鹜飞的小动作,回头看了一眼孙女儿,轻轻咳嗽了一声,端木薇就朝齐鹜飞做了个鬼脸。 纳兰城城隍司司长唐福安也来了,挺着便便大腹,背着手,颇有几分领导气派,可惜被他身边的人盖过了风头。 在他和端木博文之间是一个齐鹜飞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此人相貌伟岸,站在那里有一种超然拔群的感觉。 齐鹜飞看他的气质和所站的位置,就知道此人身份尊贵,地位不低。 他记得纳兰城好像没有比唐福安地位更高的修行人了,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大人物。 齐鹜飞很清楚,一场仙试补考,惊动不了唐福安和端木博文,他们来这里绝不是来探望考生的,而是来陪这位领导的。 在他们的身后,站着不少人,齐鹜飞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能陪着几位大佬出现在这里的,应该都是纳兰城修行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考官把考生们带到长生殿中央,然后和长生观的观主说了句什么。 长生观的观主叫刘长生,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也只有在开考的日子里才能见到他。 刘长生捻了三根香,走到长生大帝的像前,带领着大家先做了一个参拜仪式。 参拜完后,他开始宣读贺词,无非是将天庭仙试改革以来,仙试院在长生大帝的带领下,如何锐意进取,取得了多大成就等等一一道来,接着又讲到长生观考点的考生近年来取得的优异成绩,表明朱紫国附近一带各大宗门和散修弟子的进步有目共睹。 最后他说:“这一次虽然只是补考,也得到了上级部门的高度重视,并有幸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席万浩然万主席莅临指导。下面我们请万主席讲话。” 齐鹜飞一听到万浩然的职务,马上就联想到了图拉翁。 都是宗门观里委员会的,一个是委员,一个是常务副主席。 他怀疑万浩然就是来调查图拉翁失踪一事的,到长生观来参加考生颁奖仪式只是顺道而已。 图拉翁失踪在女儿国,万浩然却来了纳兰城,这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把调查的方向转向朱紫国境内。 动作有点快啊! 不知道是查到了什么线索。 密云宗的人有没有来? 万浩然讲话很简短,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是齐鹜飞喜欢的那种风格。 他讲完以后,刘长生又强调道:“别以为来参加补考的就没有好成绩,这一次我们的考生当中就出现了一个三品!” 长生殿内出现了一阵不小的哗然,人们都在纷纷猜测,刘长生所说的三品是哪一位,又是哪门哪派的弟子? 拿到三品人仙可不容易,再往上一步就是四品地仙了。 虽然从三品到四品还隔着一个大坎,但上了三品,就相当于入了地仙预备队。 要知道在城隍司的配置里,三品以上的仙人一般都不会超过10个。 一个修行人不知要修多少年才能真正突破人仙之界,即便是王屋、蜀山这样的宗门大派,培养一代弟子也常常以百年计,100年才不过培养出几个人仙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我不想做天才 长生观考点辐射的范围并不算广,不要说补考了,就是在每年的正式考试当中,三品出现的几率也是极低的,常常几年才出一个。 万浩然对旁边的端木博文说:“这位三品是不是你家的呀?” 端木博文摇头道:“家里倒是有几个后生今天来补考的,但都是不成器的货色,在入不入品之间,我没听说有人上三品的。” 他扭头看向身后的端木薇问道:“薇儿,可知道是谁?” 端木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应该不是我家的。” 唐福安挺着个大肚子乐呵呵地说:“朱紫国周边名门大族可不止端木一家,这次不知道是谁。端木家族占了朱紫国第一修行世家的名头好几百年了,我看也该让让了,有竞争才有进步嘛!” 端木博文与唐福安向来不对付,不服气地说:“一个三品而已,有什么稀奇!你要看他修了多少年,考了多少次。他要是不超过五十岁,那才叫我老人家佩服。” 唐福安说:“老端木,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啊,你一个活了五六百年的怪物,问问你自己五十岁的时候有没有上三品?修行百年筑基是常事。能在二十年内完成筑基,五十岁上三品,百年内突破四品地仙的,那都是天才!” 端木博文翻了翻白眼不再说话。 万浩然说:“不管是谁家弟子,都是修行界的幸事,值得我们为他高兴。” 唐福安就说:“刘观主,你就不要再卖关子啦。今年出了个三品,我纳兰城与有荣焉,赶紧说出来吧,让我们看看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刘长生哈哈大笑道:“唐司长你急什么!出了个三品固然可喜,但咱们仙试院对所有考生一视同仁,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不能为了一个人破坏了程序公正。” 这时候工作人员搬了一个箱子过来,箱子里放着制作好了的本次仙试通过的考生的仙人证。 刘长生从箱子里拿出一张证书,就报出一个考生的名字,宣布他的考试成绩。 然后该生就上来领取证书,刘长生说两句恭喜和鼓励的话,就让他回到长生殿中央站好,等待最后在长生大帝向前持证合影留念。 证书显然是按照成绩整理过的。通过考试的总共12人,前面7个都是一品,接着是4个二品,其中就包括范无咎。 最后就只剩下齐鹜飞没有被叫到名字了。 长生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他,指指点点的,询问着这人是谁。 齐鹜飞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万众瞩目。 关键是刘长生还在故意卖关子似的,慢吞吞地拿起最后一张证书,打开来看了几眼,然后说:“既然万主席来了,那这张三品证书就由万主席来颁发吧。” 万浩然微笑着走过去,接过证书看了一眼,又朝齐鹜飞看了一眼,说到: “恭喜黄花观弟子齐鹜飞晋升三品人仙。” 万浩然的声音平和中透着一股威严,他的话音一落,场上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整座长生殿都显得肃穆起来。 齐鹜飞看见端木薇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刚让一个蹩脚整容医生做了双眼皮手术,却开错了刀,开在了下眼皮上。 端木博文也是一脸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而唐福安脸上似笑非笑的,闪过那么一丝狡猾,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齐鹜飞走到万浩然面前,接过证书,恭敬的叫了一声:“万主席。” 万浩然笑着问道:“黄花观弟子,你师父是不是叫无机子?” 齐鹜飞道:“正是家师。” 万浩然点头道:“我与你师父也曾打过交道,不过那是好多年前了,当时他还是光杆掌门一个,我从未曾听说他收徒弟,你是哪一年入的黄花观呢?” 齐鹜飞说:“弟子入观修行二十年有余。” 哗! 长生殿里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 就连端木博文和唐福安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二十年三品? 这已经不是天才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万浩然一愣,却没有猜疑,只是哈哈一笑,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说:“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 齐鹜飞说了声:“谢谢!”便在众人如刀割般的眼神中忐忑地回到考生中间。 考生们主动往两旁让开,把中间的位置让给了他。 齐鹜飞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长生大帝像前合影的时候站在c位上。 师父啊师父,你这个系统bug设计的还是不行啊,要是设计成二品就能拿到奖励该多好! 你徒弟现在就不用这么尴尬的站在中间出头露脸的了。 不过看着长生殿里那几位大佬脸上的表情,齐鹜飞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满满的恶意。 师父连他去哪台机子上参加测试都能算出来,会算不到领证书时候的场面?会不知道徒弟的尴尬和今后因为天才的名头可能面对的麻烦? 他觉得这就是师父故意的。 端木博文,唐福安,刘长生和师父都算是故交,在过去的几百年里还不知道怎么嘲笑过他,看不起过他。 他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在这帮老朋友老对手面前显摆一下,甚至是恶心他们一下。 瞧瞧,我随便捡个徒弟来,培养二十年,就比你们那些养了上百年的废物强! 可是师父啊,你这么做自己是爽了,我可就惨了! 你拍拍屁股走了,说不回就不回来,我以后可还要在黄花观混下去呢! 顶着天才的名头,让我以后还怎么混?还怎么用十八自摸符跟人搓麻将? 齐鹜飞一点也不喜欢天才。 他觉得天才的另一个代名词叫做“作死”。 他很想说:老子刚刚得了一百年修行境界,可以当我一百二十多岁了。 但这事儿只能埋在心里,最好连自己都忘记掉。 闪光灯咔咔地亮起来。 这一次,站在c位的齐鹜飞没法用潜龙勿用隐身了。 合影结束后,他趁着领导们还在互拍马屁的间隙,拿着他的三品人仙证,就打算逃离长生观。 突然,有个家伙跳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家伙穿着一身运动装,精神抖擞,倒也称得上一表人才。 他拱手朝齐鹜飞施了一礼,道:“道友请留步。” 齐鹜飞认得此人,也是这次的考生,刚才还一起合影,名字叫什么却想去不起来了,但见他彬彬有礼,就回了一礼,问道:“道友何事?” 那人说:“在下七绝山弟子马非象,刚刚拿到二品人仙证,虽未到三品,但相差亦不远。我想领教一下黄花观的道术,肯定齐道友赐教。” 齐鹜飞一愣,我擦,这是要干嘛,挑战? 怎么会有这种煞笔!这种人不是沙雕和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吗? 长生殿里所有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过来了,就连万浩然和刘长生等几位领导也都朝他们看过来。 齐鹜飞和马非象周围立刻被空出来一大块地方,其他人则很自然地围了个圈,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架势。 第二百一十二章、 搞点彩头 齐鹜飞捏了捏眉心,觉得头有点疼。 你说他是挑衅吧,这人还挺有礼貌。你说他友好吧,这时候来挑战,非蠢即坏。 老子要是赢了你,人家说我三品欺负二品,赢得不光彩。 老子要是输了,那就颜面扫地。 其实面子啊、名声啊什么的,齐鹜飞原本倒也无所谓。 他巴不得别人把他当菜鸟,最好都没人认识他。 可对方报了名号指明要领教黄花观的道术,那现在齐鹜飞代表的可就不是自己,而是黄花观。 他可以不要面子,但黄花观不能不要面子。他可以苟活,苟到天荒地老,但黄花观还要发展,还要争取上面的资源。 赢了没好处,输又输不得,这种架打起来最没劲。 “兄弟,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咱们改日再约吧。”齐鹜飞供了拱手说。 “既然这样……”马非象犹豫了一下,回头朝人群中看。 人群中走出一个女人,对马非象说:“师兄,人家是三品,不屑于跟你一个二品动手呢!” 马非象就涨红了脸,梗着脖子对齐鹜飞说:“道友可是看不起我?” 齐鹜飞看了一眼站在马非象身边的女人,心里似乎明白了几分,问道:“这位是……?” “七绝山弟子文小曼。” 女人朝齐鹜飞一笑,眨了眨眼睛,眼角眉梢带着三分流水似的柔媚,七分扬花般的轻飘。 果然是师兄妹。 齐鹜飞一抱拳说:“七绝山弟子是吧?在下八宝山道人,二位要不要买地买房?” 马非象和文小曼一愣:“买房?” “限时特惠,买一送一,永久性产权,一次付清,不用交税。” “你到底是不是黄花观的?八宝山又是什么?” “人生在世谁没几个外号啊!好啦好啦,我们八宝山业务很忙的,今日就此别过,下次二位要买房尽管来找我。” 齐鹜飞说着就要往外走。 人们被他这一套说辞弄的云里雾里的,也没人拦阻他。 文小曼忽然冷笑道:“师兄,人家在耍我们呢!” 马非象说:“他可能真有事,要不我们改天……” 文小曼哼了一声说:“你这脑子还想追我呢!人家把我们当猴耍,你还在为人家说话。我见过笨的,没见过你这么笨!别以为你考了个二品就了不起了,来之前还说要为七绝山争口气,到了这儿见到人家三品就怂了?你要是打赢了他,回去我就嫁给你,要是打不赢,以后就别来烦我。” 齐鹜飞已经走出了人群,原本以为这两人不会再追上来了,但一听见文小曼这话,他就暗叫不好。 果然马非象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蹭一下就越过了人群,挡在齐鹜飞面前,说:“道友留步,请赐教。” 齐鹜飞看着马非象摇了摇头,一个大老爷们被女人耍到这种程度也着实算得上可怜了。 修行人其实是一种宅的不能再宅的生物,常常几十年就呆在一个地方,哪儿也不去,结识异性伴侣的概率比程序员还要低很多。 那些动不动就几千上万弟子的名门大派还好说,但一般门派,有个几十人的规模就算不小了。同辈当中难得有一两个女的,自然就成了师兄弟争抢的对象。 这个文小曼姿色还算可以,颇有几分自傲的资本,想必在七绝山一定是抢手货。 马非象应该是她的追求者,而且在七绝山地位不低。 但文小曼显然看不上他,所以才会故意怂恿他挑战齐鹜飞。 人群又重新围了上来,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有人喊道:“齐道友你就接受挑战吧!” 旁边的人说:“你这不是让他为难吗?三品接受二品的挑战,输赢都没面子。” 另一人说:“那有什么?越级挑战成功的例子举不胜举,说不定这位马道友有什么厉害的招数,七绝山在朱紫国境内也算是叫得上名号的门派,黄花观我却听都没听说过。” “呵,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黄花观都有一千多年历史了。” “历史悠久有什么用?论历史,谁家祖上不是帝王将相!他一千多年出过几个天仙啊?” “那倒是没听说过。” …… 齐鹜飞知道吃了女人迷魂汤的男人要是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住,和这个马非象讲道理恐怕是不成的。 他回头看了看在场的几位领导,心说您老哥几个是要成心看笑话吗?怎么也不出来阻止? 他朝长生观观主刘长生一抱拳,说道:“刘关主,考试结束后考生约架可有先例?” 刘长生说:“并无先例。” “那仙试院是否鼓励这种事呢?” “当然不会鼓励,但也没有明文说禁止切磋。” 齐鹜飞指着长生殿中央的长生大帝的像说:“在院长面前打架斗殴算不算大不敬?” 刘长生说:“这倒的确是有点不敬。” 齐鹜飞转身对着马非象一摊手,说:“你看在这里打架,是对院长的大不敬。院长是天下修行人共同的老师,对院长大不敬,就是对老师的大不敬,如此欺师灭祖的事情怎么能做呢?我看还是算了吧,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完一抱拳又要走。 马非象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去看他师妹。 文小曼说:“既然长生殿里不能打,那可以到长生观外面比试呀。外面的空间更大一些,也不怕打坏了观里的财物。当着这么多领导的面可以立个生死文书,伤了死了,两不相欠。” 齐鹜飞一听,我擦,这娘们是要把他往师兄往死里坑啊。 这是有多大的仇啊! 他再看马非象的时候,就看出了一股武大郎的味道。 但这娘们比潘金莲狠。 潘金莲亲自下药毒死了武大郎,这娘们自己不下手,也不借西门庆的手,而是想在这儿借我的手。 七绝山好像也是个不小的门派,这武大郎要是死了,不知道得跳出多少个武二来找我拼命。 马非象把身子往旁边一让,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齐道友外面请!” 道已经划下了,刘长生没有阻止,万浩然不说话,唐福安一脸贼笑。 看他们那样,是铁了心要看这场热闹了。 齐鹜飞知道,这些人一方面是对他这个20年修到三品的天才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探探黄花观的底,毕竟黄花观多少年都没在修行界露过脸。 师父虽然成名百年,但以他的脾性,身上有几只虱子都捂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知道,怎么可能让人看穿他的底细。 谦虚也谦虚过了,既然你们都不给我台阶下,我再不接招就显得太矫情了。 “既然如此,那咱们点到为止。”齐鹜飞冲着马非象一抱拳,“不过嘛……”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好主意,朝周围看了看说,“我和马道友打得累死累活,你们在旁边干看着多没意思,不如搞点彩头玩玩。” 第二百一十三章、 密云七杰 人群中立即有人附和:“这个主意好。我押五百块赌黄花观的齐鹜飞赢,你们谁开个盘?” “喂,这里是仙试院,你们又是打架又是赌博的,不太好吧?”端木薇说, 唐福安哈哈一笑道:“大家娱乐娱乐,无伤大雅,无伤大雅,哈哈哈……” “唐司长都说了无伤大雅,大家就不用担心啦,唐司长,要不你来开个盘吧。” 唐福安说:“那怎么行?这里是长生观的地盘,当然是刘观主做庄家。” 刘长生忙摆手道:“我们长生观可不像你们城隍司那么有钱,万一要是输了,我这个庄可赔不起,还是你来吧。” 唐福安扭头看着端木博文说:“老端木,这里你最有钱了,你不开盘谁来开盘?” 端木博文瞪他一眼,说:“你明知我百年前就停掉了家族的赌场生意,今日岂能防出尔反尔开赌庄!” 忽听一声冷笑:“你们这些人瞻前顾后,连开个赌盘都不敢,既然你们不开,那就让我来开吧。”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来,身材修长,器宇轩昂,只是离得老远就能闻到他从头到脚一身的傲气,就差举快牌子写仨字了:我骄傲! 齐鹜飞一眼就看出此人修为不低,但奇怪的是刚才他却一直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能够在这种场合掩藏神气,这绝不是一般人。 就听万浩然说:“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付洪生付真人,密云宗当代最杰出的弟子之一,密云七杰中排行第二。 刚才唐司长说修行人30岁筑基,50岁入三品,百年成就地仙便可称之为天才。这位付真人便是这样的天才了。” 唐福安就过来和付洪生握手,道:“密云七杰鼎鼎大名,天下谁人不知!唐某和令师弟图拉翁有几分交情,早就听他说起过付真人的大名,不想今日在此相遇,真是三生有幸。” 付洪生一脸傲气,直到唐福安提起图拉翁的名字,才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伸出手去和他握了一下。 唐福安哈哈一笑,一点也不计较,笑面虎的外号真不是白叫的。 但付洪生这副高傲的模样却让端木博文十分不高兴。 “哼,唐胖子你这个天才标准已经过时了。30岁筑基50岁入三品算什么,眼前就放着一个二十年进三品的真正天才,你们都看不见吗?” 付洪生满脸寒霜,转脸看了齐鹜飞一眼。 齐鹜飞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寒意,身上立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胸前的镜子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感觉到付洪生眼神里的一丝杀意,就和当初见到图拉翁时候一样。 卧去,这兄弟俩果然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连嫉妒心都一样,动不动就想着杀人。 我的端木老爷子呀,你不怕得罪人我怕呀! 承认人家是天才怎么了?咱又不会少点什么。 他上前一步,对着付洪生拱拱手,堆出一副笑脸,说:“这位付大侠,付真人,您是真正的天才,我不是。我这个三品啊,是我师父打小把我放药罐子里泡出来的。我们虹谷县城隍司的秦司长早就说过,我的修行之路到三品就到头了。在付真人面前,天才两个字我是实在愧不敢当。” 付洪生不屑的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过脸色有所好转,不再像刚才那样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齐鹜飞忽然觉得师父说“修行中心性最重要”是在忽悠自己,看看付洪生,再想想以前的图拉翁,一个个的心性好在哪里了? 说他们狼心狗肺都差不多,就这星星修为到底是怎么上来的? 万浩然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到付洪生的出现让现场变得这么尴尬,同时他对齐鹜飞那副看上去有点阿谀的小人样也颇有几分失望。 长生观的观主刘长生一言不发,脸上露出的笑容颇耐人寻味。他本是地主,却不尽地主之谊,一副我就是要看热闹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齐鹜飞差点以为这位观主是无机子变的。 “喂,他们两个到底还比不比?赌盘到底还开不开?” 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齐鹜飞说:“比当然要比,这不是等着付真人开盘嘛。” 端木博文说:“既然是开盘,总要有个开盘的规则,下注多少起步,限额多少?” 付洪生说:“我知道端木家族财大气粗,端木掌门不至于是看上了我口袋里这点钱了吧?” 端木博文说:“你放心,我绝不会用家族资产来押注。不管你定什么规则,我之押100紫币玩玩,绝不多押。” 付洪生说:“既然端木掌门这么说了,那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除了端木掌门,其他人随便下注,不限额,有多少我都接着。” 哟呵,口气不小嘛! 要不是有图拉翁的先例在,齐鹜飞一定以为付洪生不是吹牛,就是隐藏着什么阴谋。 但自从见识了图拉翁贪财的本事,密云宗弟子再有钱,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那么赔率多少呢?”有人问道。 付洪生说:“黄花观齐鹜飞一赔一,七绝山马非象一赔三。” 万浩然好心提醒道:“毕竟一个是三品,一个是二品,你这赔率相差不大,估计押注会一边倒。” 付洪生说:“无所谓。一个三品初,一个二品上,相差不会太大,就看谁的基础打得好,谁家的独门法术厉害。” 万浩然见他如此傲气,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端木博文说:“好,那我就压100块赌齐鹜飞赢。” 万浩然说:“那我也压100块玩玩吧,赌齐鹜飞赢。” 刘长生笑道:“万主席都下场了,那我也押100块,不过你们都把注压在了齐鹜飞身上,剃头挑子一头热,那可不行,我就赌马非象赢吧。” 唐福安说:“你们这些人,老是一百一百的,人家年轻人都没激情下注了。这样吧,我带个头,算是抛砖引玉,押个两千紫币,也赌齐鹜飞赢。” 唐福安这话一出,其他人便踊跃起来,这个500那个1000的开始押注。 大部分人都压在齐鹜飞身上,只有少数几个押马非象,但下注的金额都比较小,显然是不看好二品能越级挑战战胜三品。 齐鹜飞看看差不多了,问道:“我自己能不能下注?” “可以。”付洪生说。 文小曼突然叫起来:“不行,哪有运动员自己下注的?他如果把赌注押在我师兄这边,他就一定会故意输给我师兄。” 齐鹜飞好奇道:“咦,我要是故意输给你师兄,不应该是正合你意吗?难道你希望你师兄输?” 文小曼略显紧张和不安,脸上一红说:“我们七绝山才不稀罕别人的施舍,赢就是赢,输就是输,是吧,师兄?” 马非象挺了挺胸傲然道:“正当如此!” 付洪生冷笑道:“你们不用担心,不管他下注哪边,只要他敢故意输给你们,我就当着长生大帝的像杀了他!相信长生大帝也不会包庇这种贪财忘义之人。” 第二百一十四章、 我信得过你的脑子 杀了我? 齐鹜飞抬头看了眼慈眉善目的长生大帝像。 这话未免太狂了吧! 怎么说我也是城隍司的人,天庭在编准公务员,在长生观当着长生大帝像,以及万浩然、唐福安和刘长生的面杀我? 别说我没犯罪,就算犯了罪,也轮不到你来动手。 这就像是在足球比赛开始前,当着市长和警察局长的面,扬言要把踢假球的当场打死。 齐鹜飞觉得这人如果不是蠢就是故意的。 但他向来不惮以最谨慎的态度来看待敌人,所以也不敢过于轻视眼前这位傲气凌人的密云宗杰出弟子。 如果只是蠢,或许是不了解齐鹜飞城隍司准公务员的身份,只知道他是黄花观的弟子,而黄花观是个小门派,在付洪生眼里或许就算灭了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才会口出狂言。 但他的师弟图拉翁何其谨慎,同出一个师门,怎会性情相差如此之大?就算性格迥异,师门教诲的行事风格应该相近。 付洪生最后那句轻飘飘的话,表面看是解答文小曼的疑惑,但听在齐鹜飞耳朵里,却更像是对他的一种警告:小子,别在我面前耍花样,我随时可以杀了你。 他和付洪生素昧平生,听万浩然的介绍,付洪生无论辈分还是实力,都排在图拉翁之上,自己在他面前,只是一个刚上三品的小辈,照理他连看都懒得来看一眼才对,为什么要发出这种警告?有何图谋? 齐鹜飞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图拉翁向付洪生提起过他的名字。 不然何以解释一直在人群中隐藏神气的他,突然跳出来要来接这个赌盘?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想赚钱。 付洪生应该是代表密云宗来调查图拉翁失踪一事的,他和万浩然或许是一路同行,也或许是偶遇,不管如何,说明他们的注意力都已经从女儿国转到了朱紫国境内。 万浩然来了长生观,付洪生跟着一起来。以他的地位,就算没资格和万浩然站在一起,也至少可以站在第一排。但他却躲在人群里,掩藏着神气,说明他原本不想抛头露面。 齐鹜飞怀疑,就是自己的名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是在试探我? 很有可能。 再联想起来,马非象跳出来要和自己切磋这件事就显得很可疑了。 会不会是付洪生指使的? 想到这里,齐鹜飞看了马非象一眼,觉得他不像是装出来的。 这人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心里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齐鹜飞忽然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把目光转向了文小曼。 这个女人有问题啊! 就算不喜欢自己的师兄,也没必要怂恿师兄出来丢丑甚至送死。 再看她的时候,齐鹜飞就觉得女人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媚态是一种心有所属的媚,尤其是当她看向付洪生的时候。 我擦,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图拉翁是个色鬼,他师兄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这眼光似乎差了点。 这么一想,所有的事情都能解释通了。 付洪生想要试探一下齐鹜飞,自己不方便出手,让文小曼怂恿马非象跳出来挑战。 付洪生最后那句话不是真想杀齐鹜飞,而是想逼齐鹜飞使出全力,顺便警告他,你在我手掌心里,逃不掉的。 齐鹜飞并不怎么害怕,但觉得非常棘手。 图拉翁到底对付洪生说了多少关于自己的事? 大概率会提起麒麟蛋。因为除了麒麟蛋,齐鹜飞和图拉翁之间的事情都不值一提。 当然,也有可能图拉翁只是顺口提了一嘴要除掉他之类的话,但现在齐鹜飞活得好好的,而图拉翁却失踪了,所以引起了付洪生的怀疑。 付洪生的话说完,文小曼满意地点点头,双目含情地朝付洪生抛了个媚眼,笑道:“付真人果然公道,那我也下注玩一把。我就出……” 她看了眼马非象,又看了看齐鹜飞。 “出两万紫币,押这位黄花观的齐鹜飞道友赢。” 呵,两万紫币! 殿中一阵哗然。 虽说对在场的人来说,两万紫币并不算什么,但大家都是修行人,并不是赌徒,这种赌局也就是玩个乐子,没人真的想从中赚多少钱,所以下注都不大。 之前下注最大的也就几千紫币,现在文小曼一下子押了两万,而且竟然是赌她师兄的对手齐鹜飞赢,实在是出人意料。 对于大家投来的异样眼光,文小曼似乎并不在意,笑嘻嘻地说: “我师兄要是赢了,我心里自然高兴,钱不钱的也就无所谓了。我师兄若是输了,那我们好歹还能赢点钱回去,输了名声赢了钱,也算聊以**。” 好算盘呐!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女人不简单,竟然还懂得套期保值。 这一场架是她挑起来的,到最后怎么算她都不会亏。可惜过于恶毒了,不然有这心思也算得上是块当家的好材料。 付洪生点头道:“好了,还有没有人下注?没有就可以开始了。” 齐鹜飞暗骂一句:奸——夫**!! “等一下,我还没下注呢。” 付洪生双眼如刀,看着他说:“你真要下注?” 齐鹜飞嘿嘿笑道:“文小姐是马道友的师妹,文小姐下注自然就代表了马道友下注。我的对手都下了注,我怎么能不下注呢? 文小姐说他师兄若是赢了,就赢个名声,输了就赢个钱。我若不学她,可不就白瞎了这么好的双赢的主意吗?所以我也决定下注,赌我的对手赢。我就押……五万紫币吧。” 付洪生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刚才是在开玩笑,你敢耍花样,我就杀了你!” 齐鹜飞说:“生死搏斗,岂敢儿戏!” 付洪生说:“好,那就开始吧。” “等一下!”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 只见范无咎从人群中走出来说,“我也要下注!” “你下多少?押哪方?” “我和他一样。”范无咎一指齐鹜飞,“押他的对手赢,五万紫币!” 齐鹜飞一翻白眼,小声问道:“兄弟,你是怎么想的?” “我信得过你,五万可是我的全部家当了!” “你信得过我赌博的运气,却信不过我打架的实力?” “我信得过你的脑子。” 范无咎的话把在场的人逗乐了。 “这哥俩,有点意思!” 万浩然总算看出点名堂来了。他和无机子打过交道,知道那人有本事,却是个财迷,现在看来,这徒弟也是继承了师德,而且大有青出于蓝之势。 他笑着摇了摇头,警告道:“齐鹜飞,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输了,输的不仅是你,还是整个黄花观。不要为了点钱财而因小失大,我们几个老家伙眼睛还没花,你真输假输,我们还是看的出来的。” 齐鹜飞问道:“我若假输,你们真会让他杀了我?” 万浩然说:“那倒不至于,天庭自有法度,唐司长和刘观主都在,谁也不敢乱用私刑!”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句话,他笑眯眯地看向付洪生。 付洪生冷笑道:“别以为有万主席这句话,你就有了护身符,不信你可以赌一赌。” 第二百一十五章、 输也输的那么认真和出人意料 齐鹜飞当然要赌一赌,他是绝对不相信付洪生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长生观把他给杀了的。 他要真敢动手,齐鹜飞也不是没有保命之道,只要不是一击必杀的绝招,他相信自己逃掉没问题。 当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得罪了付洪生,以后的日子会很不好过。 他在长生观杀不了他,到了外面一样可以杀他。 齐鹜飞之所以要冒这样的风险,并不完全是为了赢那十几万钱。 他最担心的是有关图拉翁的调查会查到他的头上来,尤其是付洪生今天的举动显然是对他已经有了怀疑,只不过想看一看他的底细。 齐鹜飞就是要借这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得罪付洪生,这样以后不管付洪生对他施展什么手段,都可以说他是因为今天的事情公报私仇,城隍司就一定会保齐鹜飞。 只要城隍司保着自己,齐鹜飞就立于不败之地。 他不相信密云宗敢公然跟城隍司对着干。 而且付洪生今天的目的主要是探他的底,想借马非象的手逼他使出全力。 齐鹜飞表现得实力越弱、越窝囊,付洪生杀他的可能性反而就越低。 至于输给马非象丢不丢人,这已经不是重要的事情了。 再无人下注,端木博文问道:“付真人,封盘前要不要我叫个人来记录一下?” 付洪生一挥手道:“不必,我记得住。” 比试正式开始。 一行人拥着齐鹜飞和马非象出了长生殿,来到长生观的后院。那里有一大片空地,属于长生观的三期用地,只是还没有开发。 这里没有闲杂人等,同时也有法阵守护,可以防止法力波动影响到外面。 齐鹜飞和马非象站在中间,其他人站到外围大约离他们10米远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直径20米左右的圆圈。 范无咎过来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说:“小心点。” 齐鹜飞笑着问道:“你是希望我赢呢,还是希望我输?” 范无咎说:“我当然希望你赢。” 齐鹜飞说:“我要是赢了,你的钱就没了。” 范无咎说:“那你还是输了吧。” 他说完就走开了。 齐鹜飞看着他的背影发现了一个真理:这世界不管是好人坏人,聪明人老实人,没有不爱钱的,只是底线不同而已。 文小曼走到马非象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马非象看了她一眼,脸上略显疑惑,然后又用力点了点头。 嗯? 齐鹜飞觉得不对,心说不会是叫他故意输给我吧?这娘们压了两万块钱在我这边! 不行,必须先下手为强。 要是让对手先认了输,老子的五万紫币可就没了。 加上老范的五万,两个人加起来可是整整10万啊! 想到这里,他掏出一颗大个药丸,对马非象说:“马道友不介意我先吃颗药吧?” 马非象固然觉得不妥,但又不好意思拒绝,闷声说道:“你吃吧。” 齐鹜飞说:“我绝不占你的便宜,我吃药,你也可以吃药。” 马非象别过脸说:“我不需要。” 齐鹜飞说:“那我可吃啦。” 观战的人倒是想反对,但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事先并没有定规则说不允许吃药,而且齐鹜飞也说了,马非象也可以服药,只是马非象自己不愿意而已。 齐鹜飞把药丸塞进嘴里含着,却并不吞下去,然后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就要和马非象握手,说:“马道友,那我们开始吧。” “好。”马非象应了一句,也上前一步和齐鹜飞握手。 他的手刚刚和齐鹜飞的手握住,齐鹜飞就像触了电一般,人颤抖着跳了起来,又重重落在地上,又跳起来……如此反复发了羊癫疯一样。 马非象吓了一跳,连忙一甩胳膊,松开了手。 齐鹜飞就顺着他这一甩之力,往后急退,仿佛受到了某种大力的打击,一边退一边跳,一边哎呀哎呀地叫。 退了七八步,又猛的往后倒着一跃,背脊着地,四仰八叉地摔倒在了地上。 马非象的手还伸在半空,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鹜飞从地上颤颤巍巍地爬起来,爬到一半又摔回去,哼哼唧唧的爬了半天,才总算站住了,拱手说:“马道友,马大师……大师功力深厚,法力悠长,道术超绝,令人佩服,佩服!在下甘拜下风。” 这时候周围的人群才终于哄的一下笑起来。 有人嚷道:“齐鹜飞,你这输的也太假了点吧?” 有人则起哄道:“马非象,你用的是什么招数?是你们七绝山的独门秘诀吗?” “恭喜恭喜,二品战胜了三品。真乃旷世之战也!” …… 万浩然和刘长生等人早就猜到齐鹜飞会故意输掉比赛,但没想到他会以这样的方式输得这么直接搞笑,完全不要一点颜面。 “此人的脸皮只怕比纳兰城的城墙还要厚。”万浩然摇头道。 刘长生笑道:“岂止比纳兰城的城墙厚,我看比我脚下这长生观的地皮还要厚些。” 唐福安脸上肥肥的肌肉抖了抖,终究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在心疼他那2000块钱,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端木博文却笑了起来,说:“此子不拘小节,倒是很合老夫的胃口。” 唐福安说:“老端木,怎么的,你莫非有意招他上门给你做个孙女婿?” 不远处的文小曼大声道:“这不算!这太假了!付真人,他这是故意的,可不能算!” 付洪生冷着一张脸,看着场上的齐鹜飞,脸上渐渐露出杀气。 文小曼见付洪生光有杀气却不动手,对着场中的马非象喊起来:“师兄,他这是故意玩你呢!你再不动手,我们七绝山的脸面就被丢尽了!” 马非象这才反应过来,脸噌一下就红了,怒道:“欺人太甚!” 他说着上前一步,抬掌发出一道真气,蕴含疾风,有排山倒海之势。 齐鹜飞早就料到会这样,假装要躲却没有躲开,那一掌真气就正好拍打在他的胸口。 二品人仙的一掌真气当然伤不了他。 他借着真气之力往后直飞出去好几米远,啪一下落在地上,趁机咬碎口中含着的药丸,噗地喷出一口血来。 这药丸是他自己研发的,用来在关键时刻装死保命用。 药丸里面封存的可不是假血,而是真血。 别看这药丸不大,但以特殊材料加上法力封印,里面足足存了50的血液。 所以这一下,血液从他嘴里喷射出来颇为壮观。喷完之后口鼻之中还在流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他躺在地上,抬起半个身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马非象,一脸痛苦地说:“你……你好狠!” 然后头一歪昏了过去。 元神迅速进入镜中空间,在乾宫门前用力推了一阵,把自己的法力消耗得一干二净,最后因为法力透支真地昏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凭本事赢来的 齐鹜飞昏过去的样子有点吓人。 范无咎和端木薇同时从人群中冲出,冲到齐鹜飞身边,把他扶起来又是翻眼皮又是掐人中。 端木薇怒道:“你这人怎么这样,他已经认输了,你还下死手?” 马非象愣在那里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虚地说:“我……我不是有意的。” 万浩然和刘长生等人也狐疑地走了过来。 唐福安蹲下来,手指在齐鹜飞衣襟上沾了一点血,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说:“真吐血了!” 万浩然一把握住齐鹜飞右手的脉门,与此同时付洪生也过来了,一把抓住了齐鹜飞的左手。 二人一左一右给齐鹜飞号着脉,神识感应着齐鹜飞身体的状况,几乎同时皱起了眉头。 万浩然疑惑地说:“他的经络怎么回事,好像有很严重的暗伤?” 范无咎满脸紧张,着急地说:“他本来就有伤。刚才他说的话又没骗你们,我们秦司长真的说过他修行只能到三品。” 端木博文说道:“此事我可以证明,当初在麒麟山围捕花面狸,他被七品蛇妖撞了一下,全身经脉尽毁,又受了魔气侵袭,几乎不可能复原了。” 刘长生说:“我看他此刻身上一点法力都没有,应该是刚才在天劫模拟机中把法力耗尽了,尚未恢复,没想到出来后会遇到马非象挑战。所以他刚才才会提出要先服用一颗丹药,想必就是想赌临时补充一下法力。” 万浩然点头道:“临危不惧,有伤在身也不说,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接受挑战。如此看来,此子心性还算不错。只是这伤……实在是可惜了。” “难怪他刚才会下那么大的注压在对手身上,原来是明知自己必败。” “唉,何必呢,你看吐这一身血!拒绝挑战不就行了,难道还能逼着他打不成?” “人家也是为了自家宗门的名声,不能被人说黄花观胆小怕事。拒绝挑战,哪怕说自己身上有伤,你们谁又会信?” “我看这七绝山的人肯定是知道内情的,要不然一个二品怎么敢挑战三品?” …… 马非象听到众人的话,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自言自语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出手的,我怎能向一个毫无法力的人挑战!……” 旁边有人劝道:“你也不必自责,这并非你的错,要怪就怪你那个师妹,若非她挑唆你也不会跳出来。我们都是明眼人,是非对错,看的明明白白的。” 文小曼极为不甘,说道:“不可能的,怎么可能这样?他一定是装的,他一定是装的!……” 她想去拉付洪生的衣襟,手伸到一半却又不敢,只是唯唯诺诺地说:“付真人,你要主持公道啊,他一定是装的!” 端木薇愤愤地说:“你这女人,好生歹毒,你师兄已经赢了,你还要怎样?” 付洪生终于还是放开了握着齐鹜飞脉门的手,站起来缓缓道:“经络尽毁,法力全无,口吐鲜血,元神虚弱,你师兄的确是赢了。” 端木薇着急起来,说:“喂,你们别光顾着说话呀,快救救他!爷爷你快救救他呀!” 端木博文掏出一颗丹药塞进齐鹜飞的嘴里,说:“你不用担心,他并无性命之虞,只是昏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齐鹜飞悠悠地醒转过来。 端木薇关切地问道:“你醒了,没事吧?” 齐鹜飞面露迷茫之色,仿佛失忆了一般,问道:“我怎么了?这是在哪儿?我刚才好像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打了,但是我赚了好多好多钱!” 说到钱的时候,他两眼放光。 端木薇不无担忧地看向端木博文,问道:“爷爷他没事吧,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吧?” 端木博文眯缝着眼,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孙女直摇头。 范无咎说:“兄弟你真被人打了,但咱们赢钱了。” 齐鹜飞才“哎呀”一声,一拍脑门,仿佛刚恢复记忆似的,说道:“我想起来了。” 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看到马非象的时候,他停顿了一下。 人们以为他要找马非象理论,但他很快就转了过去,继续在人群中寻找,直到看到付洪生,才笑嘻嘻地说:“付真人,我输了,但我好像赢了。” 他擦了擦嘴角还没完全干掉的血迹,“按照刚才的盘口,马非象的赔率是一赔三,我和我兄弟各押了5万,一共10万,按规矩,你得赔我们30万。” 文小曼急道:“洪生,哦不,付真人,你可不能听他的!他不是故意输掉的,但他有伤在身,事先不言明,属于作弊。这场赌局本就不公平,大家都被他骗了,不能算。” 他这一声“洪生”让人们听出了点别样的味道,人们再看向他们的眼神就变得有趣起来。 “喂,你这个女人,不能因为输了点钱就开始不讲理了吧。”有人说,“事情是你们挑起来的,你自己不还说过,你师兄要是赢了,输点钱也无所谓嘛,怎么现在就急了眼了呢?” “是啊,把钱拿出来吧,你下注2万紫币押齐鹜飞赢的,我们都听到了。” “就是就是,我们也愿赌服输,大家都把钱拿出来吧,没的凭白让一个女人说我们不守信用。” 人们就纷纷把自己押注的钱拿出来,有的五百,有的一千,都拿在手上。 文小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付洪生的眼神凌厉如刀,便吓得不敢再说话了。 齐鹜飞猜付洪生这会儿想杀人的心都有。他这种身份,多半只是和文小曼玩玩的,绝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俩的关系。 但文小曼这一声“洪生”,加上她先前挑拨师兄向齐鹜飞挑战,付洪生开了赌盘,很难叫人不产生联想。 付洪生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抖,抖出一沓钱来,扔向齐鹜飞,说道:“这里是三千金币,你们拿去分吧。” 钞票飞到空中,哗啦啦散开,化作漫天金光灿灿的钞雨,落了下来。 付洪生撒完钱以后,就转身走了。 齐鹜飞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喂,付真人,你将来不会为了今天的事情报复我吧?您大人大量,家里金山银山,肯定不会在乎这点钱的。咱可先说好,不能背后使刀子啊!” 付洪生的身形顿了一下,但没有停下来,很快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钱哗啦哗啦地落在了地上,就像是开着豪车的公子哥,随手在大街上撒了一把钱给叫花子。 人们纷纷出言指责,说付洪生太过傲慢,狂妄自大。有人建议齐鹜飞不要捡这钱,说志士不吃嗟来之食。 齐鹜飞却不以为然,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嗟来之食,这是凭本事赢来的钱。” 他大大方方地蹲下来,开始一张一张地捡钱。 这可都是金仙币呀! 第二百一十七章、 完美的结局 齐鹜飞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仙币,全是百元大钞,正面印着玉皇头像,背面是三十三天全景图。 以前他也见过金币,但只见过10元和50元面值的。 过去他一直觉得印着三清头像和太极图的50元面值金币是世界上最精美的货币,但现在一看见这百元大钞,瞬间觉得玉皇大帝的面相比三清老头好看多了。 至于为什么百元钞票上印玉皇头像,50元钞票上印三清头像,这就不是他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他捡起一张钱,就对着天上的太阳透光照一照,说一声“真的”,然后正面朝上放在手心里,整整齐齐的码成一叠。 范无咎也蹲下来帮他捡,也学着他的样子对着阳光验一验真假。 两个人捡三十张钞票很快就捡完了。 齐鹜飞觉得有点意犹未尽,看着手里的钱说:“哎呀,金币和紫币的汇率现在是多少来着?3000金币,差是差不多,不过换一下还要扣手续费,亏了点啊。” 他这话说得别人无话可说,没人能接他的话。 很多人手里都拿着纸币,这些钱本来应该被庄家收走,但付洪生已经走了。 齐鹜飞就走过去,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说:“你们反正都输了,庄家不收,我替他收了吧,就当补贴我的汇率差和手续费了。” 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钱就被齐鹜飞拿走了。 他就接着去收下一个人的钱,一边收一边说:“付真人刚才是不是生气了?将来要是他为了今天的事找我麻烦,你们可得给我做个见证啊!” 大家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齐鹜飞。 这tm是什么人啊! 这脸皮得多厚啊! 但人们也没好意思把自己手里的钱塞回兜里,就任由他这么收走了,能站在这里的人,谁会在乎这几个钱呢! 收着收着,就到了几位领导面前。 端木博文,万浩然,刘长生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既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各自从兜里掏出了100块。 齐鹜飞毫不客气地收了,嘴里还说:“不好意思,让几位领导破费了。” 然后他就走到了唐福安面前,见唐福安似乎没有掏钱的意思,齐鹜飞说: “唐司长,您刚才好像压了两千吧,是不是没带现金?要不这么着,您给我写个条,回头我到城隍司找会计去拿就行了。” 唐福安气得不行,吹胡子瞪眼,但一点办法都没有,从兜里掏出钱,数了2000块,气呼呼地递给了齐鹜飞。 最后齐鹜飞来到了文小曼面前说:“这位文小姐,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押了2万块在我这边。您看您这钱……” 文小曼气道:“钱要输也是输给庄家,轮不到你来收。” 齐鹜飞嘿嘿笑道:“可是你的‘洪生’他跑了呀,这庄都没了,你看我被你家的备胎师兄,给打的这么惨,你那个钱就直接给我吧。” 文小曼又气又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一跺脚,拉住马非象的胳膊说:“师兄我们别理他,走吧。” 马非象再蠢,也不至于到这时候还看不出文小曼和付洪生之间的关系。 他朝齐鹜飞一抱拳说:“齐道友,今天对不住了。马某自会对今天的事情有个交代,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用力一甩胳膊,把文小曼的手重重地甩开,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师兄,你等我一下……师兄……” 文小曼恨恨地瞪了齐鹜飞一眼,追了上去。 齐鹜飞当然没指望从文小曼身上收到钱,他只是想恶心一下文小曼,以报她挑唆她师兄来挑战自己的一箭之仇,同时他也是想点醒马非象,让他离这种女人远一点。 这男人被当了备胎,还要时不时被拿出来用一下,在地上滚几圈,也着实可怜。 他心满意足地把手里的钱重新点了一遍。 付洪生留下的是3000金币,从其他人手里收过来差不多有2万紫币。 他分出1500金币和1万纸币给范无咎,说:“兄弟,一家一半。” 范无咎并不富裕,他跟着齐鹜飞下五万赌注,那可真是他全部的积蓄,如果输了,他就变成了穷光蛋。 他开心地接过去,说:“好兄弟,见面分一半。认识你,我这辈子真没白过。” 齐鹜飞把钱收好,然后朝大家拱拱手,高声道:“今天多亏了诸位朋友,不然我齐鹜飞一条小命可能就交待在这里了。感谢大家的关爱,以后那位付真人要是气不过来找我麻烦,各位可要给我做个见证。在下身体有点小恙,就不请大家吃饭了。” 说完又过去特意和万浩然,刘长生,端木博文以及唐福安打招呼,一一告别。 刘长生说:“齐鹜飞,你身上虽然有伤,但修行上还是要继续勉力,断不可放弃。天下没有治不好的伤,你能在二十年内修成三品,是难得的天才,我会向仙试院上层禀报,看看能不能求点仙丹灵药来治你的伤。院长和王母向来仁厚,说不定赐你个蟠桃也未可知呢!” 齐鹜飞躬身道:“多谢刘观主。” 万浩然说:“刘观主所言极是。如今天下异变将起,正是用人之际。人才难得,我们绝不会弃你于不顾。你回去以后,好好修行,不要为自己的伤担心。从三品突破到四品,固然是一大坎,但花上个一百年时间,总有法子迈过去。 过阵子,我这边事情忙完了,时间允许的话会去一趟虹谷县会会老朋友,到时顺便去你们黄花观看看。哦,对了,最后提醒你一点,性命两端,修行之路不可偏废一端。除了道法易术,平时也要重视心性修炼。” 齐鹜飞知道万浩然所说的心性修炼是叫他不要那么贪财。 总体而言,万浩然的话说的是正道正理,而且话里话外并无半句敷衍,真是出于一个前辈和领导对晚辈的关心之言。 齐鹜飞感激地说:“多谢万主席提醒,晚辈一定好好修行。” 唐福安刚才还因为齐鹜飞拿了他2000块钱而不快,此刻却又转成了笑脸,挺着大肚腩,抖动着满脸的肥肉,哈哈大笑道: “万主席和刘观主说得好啊,人才难得!小齐啊,你在虹谷县城隍司还是临时差事吧,如今你入了三品,回去转正是没问题了。有没有兴趣来纳兰城啊?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你的工作调到纳兰城来。我不但给你转正,还给你升职加薪,你看怎么样?” 齐鹜飞一听,还有这种好事?这死胖子,脸变得够快的。 “多谢唐司长!能转到纳兰城来工作,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我是黄花观掌门大弟子,师父不在,不敢远离。再说我们秦司长待我不薄,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受知遇之恩,岂能说走就走!所以,只能辜负唐司长的厚爱了。” 他这番话一说,万浩然和刘长生都频频点头,尤其是万浩然,眼神中充满了赞赏。 唐福安哈哈大笑道:“无妨无妨,在哪里都一样,都是为天庭效力嘛!我一定会给你们秦司长打电话,让他给你升职加薪。” 齐鹜飞谢过唐福安,心里却在骂,这老狐狸,我现在是三品人仙,回去怎么可能不给我加薪升职,哪用得着他打电话,他这么一说,搞得好像我以后升职都是他的功劳似的。 真要是把工作调动到纳兰城来,死胖子还不知道怎么挤兑编排我呢! 他又和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告辞,然后转身对端木薇说:“端木小姐,我还能搭您的顺风车回去吗?” 端木薇说:“本来就是我送你来的,当然是我送你回去。” 她此话一出,引起了在场众人的诸多猜测。 端木薇想起爷爷就在旁边,吐了吐舌头,朝端木博文看了一眼,见端木博文并没有反对,便和齐鹜飞、范无咎一起离开了长生观。 第二百一十八章、 五百年来第一人 长生观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纳兰城,不到半天的时间,齐鹜飞就成了纳兰城的名人。 一个20多岁的小伙子,只用了短短20年的时间,修为就达到了三品境界,这是不折不扣的天才。 不敢说整个修行界没有,但在近500年的西牛贺州肯定是绝无仅有的。 而且此事因为得到了长生观观主刘长生和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席万浩然的证实,加上这两人对齐鹜飞赞赏有加这些话也都传了出来,让原本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但与此同时,人们也听说了齐鹜飞在麒麟山与蛇妖一战中受了重伤,经脉尽毁,三品境界已经是他的天花板不可能再有进步了。 人们不禁为其感到惋惜,更有传言说他如果不是受了重伤,此刻已经是四品地仙了。不到三十岁的地仙,那可真是修行界的奇迹了。这种奇迹自封神以后好像就没出现过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 这些人多半是修了几十上百年才勉强筑基,一品二品就是他们的瓶颈,再无法进步了。他们最讨厌天才,觉得天才是老天专门拿来恶心他们的,是他们的对立阶级,必须坚决打倒的。 现在齐鹜飞这个天才也只能修到三品,虽然比他们高些,但也终究只是个人仙,和他们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还有少数一些人自己本就是天才,但也是修了五六十年以后才上到三品。如今突然冒出个二十年入三品的家伙,一下子把“天才”两个字的难度要求提升了一倍不止,叫他们怎能不生嫉妒之心。 “哼,天才有什么用!没听过那句话吗,成功是99%的汗水加1%的天才。他现在只剩下1%,而我们还有99%的机会。我修上个三五百年,怎么也能超过他了,可他就是修一万年,他也还是个三品!” 让很多青年才俊更为不满的还有另一个传闻——据说端木家的老掌门端木博文有意把自己的宝贝孙女嫁给齐鹜飞,这让众多端木薇的追求者愤愤不平。 “凭什么嫁给那个永远都不可能上四品地仙的废物?他是个天才不假,但天才加废物的组合也算是绝世无双。我虽然不是天才,可至少我还有希望成为地仙,甚至突破天仙到王母的仙民大会上去坐一坐也不是没有可能,人生谁没有梦想呢!” “你也别这么说,端木老爷子看上他自有他的长处。听说城隍司的唐司长也看上他了,要把他从虹谷县挖过来,还许给他高官厚禄。” “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我听说他拒绝了。” “怎么可能!这么好的事情他会拒绝?” “那可不好说,人各有志。” “我觉得不可能,听说此人极度贪财,连金圣宫大酒店的早餐券都拿出来卖。我看他不是真心拒绝,只是待价而沽而已。” “都说了他修行只能到三品到顶了,还待价而沽,沽个屁!” …… 城北定鼎门春月楼,梁明坐在二楼的一间包厢里,自斟自饮着春月楼的桂花鲜酿。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婀娜的女人,穿着淡绿色的旗袍,手里轻摇着团扇。自然是春月楼的老板娘春月。 “听说上次讹你一顿饭的那个家伙出名了?”春月说。 “机遇啊机遇,人生充满了机遇!”梁明轻轻抿了一口桂花酒感慨道。 “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的。”春月笑道,“二十年三品,500年来第一人……有趣,真是有趣!” “可惜,也只是三品了。”梁明叹了口气,似乎很为此事可惜。 “听说他得罪了密云宗的付二爷,恐怕以后的日子不好过,能不能保得住小命很难说呢!” “我也正为此事奇怪,以我的了解,齐鹜飞虽然贪财,但行事谨慎,绝不会为一点小财而不惜命。我看他得罪付洪生,只怕是故意的。” “哦?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付洪生很多年前就是五品了吧,而且此人心高气傲,手段狠辣,得罪他,怎么看也不是笔好买卖。” 梁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看着窗外说:“趋利避害是人的本性。愿意冒此大险,要么是有大利可图,要么是有更大的危险要避。至于是哪一种,我就不清楚了。” 春月咯咯一笑,说:“我怎么觉得你和他有点惺惺相惜之感。” “你不妨说我们臭味相投。”梁明说。 “铜臭味吗?”春月笑道。 “既生瑜何生亮……”梁明感慨着,“在这方面,我不如他。” “那别的方面呢?” “别的方面……”梁明眯其了眼睛,“修行人常年闭关,少问世事,两百岁的人,心性可能还比不上几十岁的凡人。但此人虽只有二十多岁,心性却像活了五六十岁的老江湖,而且凡心甚重。” “你怀疑他年龄造假?” “不止年龄,原本有很多事情我是怀疑过他的,但现在看来不像是他。什么都可以作假,身上的伤做不了假,何况是当着刘长生、万浩然、唐福安和付洪生的面。” “如果他真是个二十几岁的天才呢?” “你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是有点兴趣,不过……”春月一手托腮,一手摇着团扇,眼神带着三分迷离,“相较于他,我更感兴趣的是你,我一直在猜你到底是什么人。” 梁明倒了一杯酒,举起杯子说:“我是城隍司的文书。” 春月忽然就咯咯的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团扇乱摇,在整个房间里荡起了阵阵春风,叫人心旌荡漾。 …… 齐鹜飞自然不知道,关于他的小道消息正在坊间乱飞。 他此刻正在酒店房间里,一撂金币压在枕头底下,美美地睡着觉。 范无咎不习惯在房间呆着,一个人出门溜达去了。 齐鹜飞正做着美梦,忽听电话响了,是端木薇打过来的,说冬月要请他喝茶。 齐鹜飞已经决定明天回虹谷县,今天夜里再去一趟鬼市,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的阵法材料可以收集,正好傍晚到鬼市开始前这段时间没事情,到雪琴楼去蹭顿饭、喝几杯茶也未尝不可,他便答应了。 端木薇开车来接他,一起去了雪琴楼。 冬月早就在三楼准备好了茶席。 “恭喜齐先生一日成名,成就三品仙人。”冬月一边倒茶一边对齐鹜飞说。 齐鹜飞说:“领了个三品仙人证倒是不假,但说一日成名有点夸张了吧?” 冬月笑道:“二十年三品,500年来第一人……要说夸张,也得先有值得夸张的实力。” 端木薇今天的事情结束以后也回了家,所以对外面的传言并不十分清楚。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真的假的?500年来第一人,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冬月笑着看向齐鹜飞,说:“是不是,齐先生自己知道。” 齐鹜飞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吓了一跳,说:“这是谁传出来的?什么500年来第一人,要我的命哦!造谣不犯法的吗?”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速之客 冬月说:“其实齐先生大可不必介意,这不是坏事情。您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名声大了有利于门派的发展。令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培养出您这么优秀的弟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大批修行人上山去拜师求艺呢!” 齐鹜飞连忙摇头道:“就山上现在这点人都已经快养不活了,再来一大批?那我们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端木薇取笑道:“你可真是个财迷,这也会想到钱?你就不想想宗门壮大了,钱自然就有了。” 齐鹜飞说:“钱怎么自然就有了呢?难道要像那些大师培训班那样,按学费收徒弟,一节课收他个万儿八千的?” 端木薇摇头道:“门派大了,人多了,你可以发展宗门产业,把产业渗透到世俗当中,就可以赚很多钱。另外门派壮大了,也更容易得到上面的支持,可以争取更多的资源。” 冬月笑道:“是啊,端木家族是纳兰城第一世家。以后你们两家珠联璧合,有了端木家族的全力支持,黄花观必能快速壮大。” 端木薇和齐舞飞都觉得冬月这话听着不太对味。 看着他们二人迷茫的神色,冬月笑道:“你爷爷不是已经答应把你嫁给……” 冬月眼神在端木薇和齐鹜飞之间瞟来瞟去。 端木薇的脸马上就红了,娇声急道:“哪有的事!冬月姐姐你胡说什么?” 齐鹜飞也觉得很奇怪,不明白冬月何出此言。 冬月说:“可是坊间都是这样传闻的呀,都说今天在长生观,你们成双入对,端木老爷子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啊。” 端木薇气道:“这些人真是八卦。没影的事被他们传成这样,我爷爷哪有答……” 她扭头看了齐鹜飞一眼,脸越发的红了。 这时候雪琴楼的工作人员上来请示冬月,说下面有人要见她。 冬月说:“你就说我正接待贵客,无暇分身。” “我也是这么说了,但那人给了我一样东西,他说你只要见了这东西就一定会去见他。” “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 工作人员递过来一根笛子。 冬月狐疑的接过来,刚看了一眼,便忽然脸色大变。 她起身对齐鹜飞抱歉地说声:“齐先生,您先坐着,我去去便来。” 齐鹜飞看见了那根笛子,笛身上刻着一朵花。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却不动声色,只说: “冬月姑娘请便。” 冬月便拿着笛子跟着工作人员走了。 只留下了端木薇和齐鹜飞两个人,因为刚才的话题,场面便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端木薇端着茶,脸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七上八下的,想些有的没的。 她偷眼去瞧齐鹜飞,希望对方能先开口说点什么,可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齐鹜飞站起来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端木薇轻轻说了声:“哦。” 随着齐鹜飞站起来离开,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冬月跟着工作人员来到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厢里有一个人,背对着包厢的门站在窗前,似乎正在欣赏相思湖的景色。 仅仅是看他的背影,冬月就能感受到他那一身桀骜之气。 工作人员说:“先生,我们冬月姑娘来了。” 那人只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没有转过身来。 工作人员朝冬月看了一眼,冬月朝她点点头,她便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冬月说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找冬月何事?” 那人这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冬月几眼,感慨道:“早就听闻雪琴楼冬月仙姿卓然,冠绝海榴八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我叫付洪生。” 冬月冬月心头一跳,面不改色,微微施礼道:“原来是付真人,冬月有礼了。付真人光临雪琴楼,不知所为何事?” 付洪生问道:“你可认得你手中那支笛子?” 冬月说:“这笛子是我姐妹竹花所有,不知怎么就到了付真人手中,敢问付真人,竹花在哪里?” “这问题应该是我问你,竹花在哪里?” 冬月奇道:“真人说这话好生奇怪。竹花虽是我姐妹,但海榴八花又不是天天住在一起的,您若是要找竹花应该去听风轩才对。” “竹花已经失踪多日,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见到这竹笛我才匆匆赶来,还以为是竹花妹妹回来了。” “海榴八花之中竹花与你关系最好,她失踪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冬月摇头道:“我与她虽然交好,但并不经常见面。我在雪琴楼,她在听风轩,大家平日都忙,偶尔互通有无,说几句女人间的闺房话而已。这几天联系不上她,我正担心她出了事。付真人若是知道什么,还麻烦您告诉我一声,冬月这厢谢过了。” 付洪生饶有兴致地看着冬月,看了好一会儿,才说: “素闻雪琴楼冬月乃人间真仙子,性至真,而情至诚。我就信你一回。” 冬月敛衽施礼道:“多谢付真人的信任,若无其他事,冬月就告辞了。” 付洪生脸色一寒,道:“你这是在下逐客令吗?” 冬月说:“不敢。付真人若是喜欢雪琴楼的茶水和相思湖的风景,您可以在这里坐着品茗赏湖,随便您坐多久,雪琴楼断无逐客之礼。” “冬月姑娘茶艺无双。若是不能喝到冬月姑娘亲手泡的茶,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都是客人捧我。雪琴楼的每一位茶艺师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色艺俱佳。先生若不嫌弃,我可以帮您叫一位。只是今日楼上还有贵客在,请恕冬月实在无法奉陪。” 付洪生说:“不必了,我对别人不感兴趣。既然楼上有贵客,姑娘自可上去奉陪。我就在这里等你,等客人走了,你再下来陪我。今夜风和星美,正是良辰美景,若能在这相思湖畔与姑娘一度春宵,也算是平生快事!” 冬月皱了皱眉头,道:“付真人是得道高人,说话还请自重。” 付洪生哈哈大笑道:“你开着雪琴楼不就是为了开门接客吗?别人来了是贵客,我来了就不是吗?你是觉得我钱不够,还是觉得我身份不够?” 冬月面色不豫,寒声道:“冬月开这雪琴楼是为以茶会友,蒙大家抬举,小有名声。雪琴楼虽不敢自称清流之地,却也绝非藏污纳垢之所。付真人若是要喝茶,雪琴楼欢迎,若是想别的心思,恕难从命!” 说的转身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付洪生冷笑道:“如果我非要留下呢?” “随你的便。”冬月说着就自顾自往外走。 忽听付洪生说:“既然我留下了,姑娘自然也要一道留下。” 说罢轻轻一抬手,正往外走的冬月遇到了一面无形之墙,而包厢的门则不可阻挡地缓缓关上了。 第二百二十章、 退敌 冬月面带寒霜,转身道:“付真人,你难道不顾自己百年声名,想要用强吗?” “用强?说出去有人信吗?”付洪生哈哈笑道,“谁不知道海榴八花不过是一群名妓而已,与你交好的竹花,不过是我师弟的玩宠。今天我看上了你,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别以为财神能保你们,你们只不过是他经营势力的工具,他不会为了你得罪密云宗的。若是他来,我还真想会会他。” 冬月知道今天的事已经不能善了,只能拼个鱼死网破。 她缓缓抬起左手,缠绕在手腕上的石榴石手链忽然散开,化作漫天石榴籽,环绕在她身体周围。 付洪生冷笑道:“还算是有些本事,可惜只是旁门左道,难入仙家法眼,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不如跟我回山,做一对鸳鸯道侣,我带你重归正途,好好修行,将来总有成仙了道的一天。” “付真人,也许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别想玷污我的身子。我斗不过你,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死在你下手之前。” 付洪生皱了皱眉,冬月这句话说的如此坚定,让他有些忌讳。 就在这时,虚空中光影变幻,突然出现了一道鞭影,直奔付洪生的面门抽了过去。 付洪生的反应极快,就在鞭影出现的一刹那,他的身形向后急退,双手交叉护在胸前,形成一片法力护盾。 但他马上发现自己所做的防护竟是徒劳。 没有感觉到有强劲的法力突破,自己的法力护盾也没有消失,但他就是眼睁睁地看着鞭影到了眼前,啪的一声抽打在他的脸上。 鞭影消失,只留下付洪生愣愣的站在房间里,若不是他脸上现出了一道淡淡的印子,不管是他还是冬月,都以为刚才是幻觉。 脸上的鞭痕很快就消失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那一声鞭子抽打面皮的清脆的声音,却还在二人的耳边回响。 付洪生惊愕不已。 刚才那一鞭子,法力并不强,对他来说没有形成任何伤害。 但这道鞭影来得太过诡异,他敢确定,这绝不是冬月发出来的。 关键是以他五品上,接近六品实力发出的法力护盾和强悍的肉身,竟然没有挡住这一鞭。 付洪生下意识地把口一张,吐出一道橙黄色的剑光,朝着刚才鞭影出现的虚空刺去,却什么也没有刺到。 剑光犹如灵蛇般在房间里颤动飞舞了半天,最后回到了付洪生身前,化作一把宝剑,悬浮在半空中,剑刃发出金色的光芒。 “谁?”付洪生强自镇定下来,问道。 此刻的冬月并不比付洪生轻松,甚至更加紧张。 刚才她已经准备以命相搏,必要的时候自断灵根,虽说身死未必魂灭,但灵根断后至少会损去几百年道行,重回石榴树,在相思湖畔的风雨中慢慢吸收天地灵气,不知要经历多少岁月,才能重回人身。 沧海桑田,几百年岁月里,一棵树要活下来可不容易,风暴、地震、还有人间的推土机、挖掘机,随时会回了她。 冬月隐约猜到了什么,心咚咚地跳着,但又不敢确定。 付洪生手捏剑诀,全神戒备。 但他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回应。 “财神?”他又问道。 “百搭。” 虚空中传来一个飘渺的声音。 付洪生身前的昆吾宝剑“断水”如灵蛇般抬起了头,但又因没有攻击的目标而显得毫无斗志。 “你们麻将会就是这样偷偷摸摸行事的吗?有本事现身出来一见!”付洪生叫道。 “你没资格见我。”那声音说。 付洪生脸色铁青,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终于冷哼了一声说道: “总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做的事付出代价,后会有期。” 说罢便一纵身往窗外跃了出去,断水宝剑化作一片橙色光盾护在他身后,随后又包裹住他,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相思湖上的天空。 看到付洪生离去,齐鹜飞终于放下了心。 虽然他对自己的隐身术很自信,但他不确定那样能不能吓住付洪生。付洪生如果硬是不走,接下来他还真不好办。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而打的过程中出现了法力波动,很容易让对手锁定位置。 他不知道付洪生的实力有多强,但见识过图拉翁在河洛大阵中破阵的那一幕,他是绝不敢小瞧密云七杰的任何一个的。 在楼上看到工作人员拿给冬月那根笛子的时候,齐鹜飞就猜到了跟竹花有关。 他以为是财神来找冬月,所以借口上厕所隐身后就跟了过来,没想到却见到了付洪生。 齐鹜飞对冬月的印象不错,喝过人家的茶,看过人家跳舞,如今总不能见死不救。 但他不敢直接动用法力攻击付洪生,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元亨利贞,招来的法术神出鬼没,无迹可寻,如果运气好,触发一击必杀,那就直接把付洪生解决了。 当然这个概率太小了,但随便招来个什么,按照过去的经验,命中率是100%,这就足够把付洪生吓到了。 齐鹜飞说出了百搭的名号,这样冬月就知道救他的不是财神,但付洪生不知道。 他听见百搭这个名字,一定会和财神联想到一起。以付洪生的性格,吃了这么一个暗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齐鹜飞很乐意坐山观虎斗。 当然他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让密云宗对图拉翁之死的调查重心暂时转到麻将会和财神身上去,这样就避免了他们把目光放到自己身上来,虽然从目前的情况看,付洪生对他的怀疑并不重,说明图拉翁跟他说的不多,很可能只是偶然在电话或者邮件里提过一次齐鹜飞的名字,但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 不过他不敢心存侥幸,此事还需要查清楚,必要的话,最好除掉付洪生,以绝后患。 他想起来了,图拉翁那本笔记本电脑还在自己那里,邮箱地址和密码也都还记得,说不定可以利用一下。 还有那场和魔道之间的交易,一颗避水珠加10万金币…… 嗯,要不要冒一下险呢? 见付洪生走了,冬月长出了一口气。 她收起环绕身周的石榴石,盈盈一拜说道:“冬月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音,心里略有些失望。但当她出了门往三楼走的时候,心却又突突地跳了起来。 …… 端木薇看到齐飞回来,问道:“你上个厕所怎么那么长时间?” 齐鹜飞说:“我上大号呀,怎么了?” 端木薇撇撇嘴说:“你就不能找个文雅一点的借口,比如说接了个电话什么的。” 齐鹜飞说:“我还真接了个电话。” 端木薇扑哧一笑说:“找借口都这么迟钝。谁给你打的电话?” 齐鹜飞说:“老范呀,就是早上跟我一块去考试那个黑大个。他说他也在上厕所,没带纸,让我给他送纸呢!” 端木薇被逗得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说:“你逗谁呢?怎么可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多一只石榴精也不错 冬月上来的时候正看见齐鹜飞和端木薇有说有笑,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猜测。 她坐下来,重新开炉煮水,给他们泡茶,赔罪道:“让二位久等了。” 齐鹜飞忽然说:“今年的雨水偏多,最近又是汛期,我听说此时采摘的新茶味道都偏寡淡,而已经制好的茶又极易受潮,泡出来味道不佳。冬月姑娘何不趁此机会关了雪琴楼出去玩玩,饱览江山美景,放松一下心情也是好的。” 冬月朝齐鹜飞看了一眼,心中疑云顿消。 端木薇说:“对呀,冬月姐姐,你好像从来没有出去玩过吧?” 冬月笑道:“我哪有端木大小姐这样的福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又对齐鹜飞说,“多谢齐先生提醒,最近我偶有感悟,正想择机闭关,关了雪琴楼也好,只是我的根基在相思湖畔,远游不便,暂时还不能离开。” 齐鹜飞点点头表示理解。 草木成精,很难离开它的根系所在的地方。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相思湖畔那一树火红的石榴花赞叹道:“这石榴树真是美绝,可惜我盘丝岭上没有这样的树,若是能移栽一株过去就好了。” 冬月说:“此树栽于此地上千年,其性与水土相合,恐难于移栽。就算移栽过去,其树能活,其花也必败。齐先生若是有心……” 她咬了咬唇,把手上的石榴石手链摘下来,从上面摘下其中的一颗。 “冬月这里有活石榴籽一颗,先生可以带回去,栽于庭前屋后,十年后便可成树。待到此树开花之时,冬月愿前往一赏。” 齐鹜飞接过那枚石榴籽,放在手心,只觉其灵气四溢,有盎然生机。 他说:“好,我回去试试。” 冬月便又斟了一杯茶,敬给齐鹜飞,说:“喝了这杯茶,便不知何日才能与先生共饮了。” 齐鹜飞接过来,一饮而尽,说道:“放心,不会太久的。” 端木薇看着他俩,好奇的问:“你俩说什么呢?跟打哑谜似的。” 冬月笑道:“哪有什么哑谜,不过是些俗语罢了。冬月寄此身于江湖,风雨飘摇,只怕随时会成残花败落。明日起,我将关了雪琴楼,闭关修行。薇儿妹妹也再喝一杯茶吧,过了今晚可就没得喝了。” …… 喝完茶从雪琴楼出来,夜已将深。 齐鹜飞要去城北鬼市,但又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便对端木薇说:“老范还在外面,我要去和他会合,你就不必送我了。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回去小心点。” 端木薇心里有几分温暖,在纳兰城,自然没有人能够让她需要小心一点,所以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齐鹜飞是第一个。 她张了张嘴想说两句柔情的感激之语,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道:“你自己也小心点。哦,对了,明天我家里有事,就不来送你了,记得打个车去车站,别省那几块钱的打车费。” 齐鹜飞说:“知道了。” 他看着端木薇上车走了,便一个人在相思湖畔慢慢地逛着。 湖边的石榴树绽放着满树火红的花,经过前几日的大雨,更显得娇艳欲滴。昏黄的夜色则仿佛帮她拢上了一层薄纱,使她更多了几分朦胧的美。 他走到其中一棵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望着远处的湖面发呆。 冬月的根基就在这里,大成之前,离不开这片土地。 草木修行,的确是不容易,不但要防着风雨天灾,还要小心人祸,说不定哪天湖边修路,就会把这里的树连根拔起。 也许明天从这里路过时,就能看见这树上多了一颗石榴。 齐鹜飞轻轻摊开手掌,看着掌心中那一颗石榴籽,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有鸡有狗有蛤蟆,有狐狸,有蜘蛛,再多一只石榴精,也不错吧。” 他收起石榴籽,抬头看了看那一束红艳艳的花,然后又回头朝雪琴楼的方向看了一眼,才缓步离开,朝城北定鼎门的方向去了。 冬月站在窗口,看着齐鹜飞站在石榴树下,知道他消失在夜色中,才轻轻叹了口气,拉上了窗帘。 齐鹜飞到了城北,先去了美食一条街。 原本他刚喝过冬月泡的洛神茶,口有回甘,本不想去吃东西,但离鬼市开门还有一段时间,这时候除了美食一条街,也没有别的地方可逛。 可在街上逛着逛着,他就遇到了七绝山的马非象。 他其实也不想再和七绝山的人打交道,但二人狭路相逢,避无可避,只好拱了拱手,招呼道:“哟,这不是马道友吗?” 马非象当然也看见了齐鹜飞,一抱拳说:“齐道友。” 跟在马非象身后的文小曼走上来,厌恶地瞪了齐鹜飞一眼,拉了拉马非象的衣襟叫道:“师兄……” 那意思似乎是叫他不要理齐鹜飞。 马非象一甩胳膊,甩开文小曼的手,看样子白天的气还没消。 文小曼越是如此,马非象却反其道而行之,对齐鹜飞说:“齐道友,相逢不如偶遇,我请道友喝一杯,就当是为白天的事情赔罪。” 能够白吃一顿不用花钱,齐鹜飞当然是乐意的,但看了眼旁边的文小曼,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跟这人坐在一起,齐鹜飞觉得不要吃饭了,连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他连忙拒绝道:“马道友盛情本不该拒绝,但我今天还约了朋友,咱们改日再聚如何?” 马非象倒是很豪爽说:“那就把你朋友一起叫上。” 文小曼说:“师兄,人家都说了约了朋友,你怎知他约的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说不定要去会情人呢,你也一块请客吗?” 马非象被他说得一愣,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要去会情人,马道友,咱们后会有期。” 他说着拱了拱手,便大步离开了。 就听身后的文小曼在对马非象说:“你看他那态度,摆明了就是看不起我们,你还非要热脸贴冷屁股去请他吃饭!” 齐鹜飞暗自摇了摇头,心里替马非象非常不值,摊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而以马非象的性格,估计要甩掉这个女人有点困难。 但他可没心思去帮马非象,搞不好帮人不成,自己还惹一身骚,而像文小曼这种女人,心如蛇蝎,随时都会咬你一口。 逛了一圈,他又遇上了那个驼罗庄的散修林林山。 当然林林山并不认识他。 齐鹜飞想起来,驼罗庄好像就在七绝山的边上,当年唐僧西天取经的时候曾在驼罗庄借宿。孙悟空和猪八戒除掉了七绝山的蟒蛇精。猪八戒还在八百里稀柿沟拱开了一条大路才让唐僧得以顺利通过七绝山。 第二百二十二章、 真是个风流胚子 照理说,心有所动之时,齐鹜飞就要算上一卦,但此时在美食街上,闲杂人等太多,空气中溢满了各种美食的香味,满鼻子满眼叫人垂涎欲滴,实在是无法静下心来算卦。 他没有停下来,和林林山擦肩而过,直奔鬼市而去。 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又在鬼市里花掉了十三四万紫币,买了很多阵法材料。加上上一次买的,他一共在阵法材料上花掉了将近50万。 这在过去对他来说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即使现在,他也觉得心疼不已,但君子爱财,用之有道,盘丝岭的阵法对他来说极为重要,要是遇到类似紫竹石这种超级布阵材料,即便倾家荡产,他也会毫不犹豫地买回去。 从鬼市出来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了2万紫币的现金。好在银行卡里还有十几万的存款,再加上宗门账户里的50万,以及从付洪生那里得来的1500金币,他的资产依然足够“雄厚”。 回到金圣宫大酒店,放松地睡了个懒觉,然后去酒店餐厅吃早餐,临走又趁机拿了两个粽子、两块牛排和一大块披萨,丢进了储物背包里,准备带到火车上当中饭吃。 最近花钱如流水,能省一顿是一顿啊! 齐鹜飞并没有听从端木薇的话打车去火车站,而是和范无咎一起各骑了一辆公共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在免费时间内到达了目的地,一分钱没花。 原本按照甘鹏飞的要求,齐鹜飞考完试以后还要在纳兰城待一阵子,但这次大概是因为他和范无咎同时金榜题名,一个三品,一个二品,让虹谷县城隍司脸上有光,谢必安通知他们一起回来,说要为他们好好庆贺一番。 齐鹜飞走的时候并没有退掉金圣宫大酒店的房间,反而又多订了半个月,付了六十块钱。这么便宜的房间,万一被别人住进去了,以后可能就订不到了。 一个月才一百二十块,住豪华套房一晚上就没了。 火车到了虹谷县,从站台出来,就看到谢必安已经在出口处等着他们。 “谢队,你怎么亲自来了?虹谷县又不大,我们走回去也很快。”齐鹜飞说。 谢必安看上去很开心,说:“你们这回可给我们阴阳司长脸了,别说开车来接你们,就是让我用轿子抬你们回去,我也乐意!” 齐鹜飞说:“谢队你说的也太夸张了。” 谢必安说:“不夸张,哪里夸张了?我们虹谷县本来考生就少,几年也就出一两个入品的,现在你们两个同时高中,而且一个三品!一个二品!这难道不值得炫耀一番?这两年,我们三队一直被一队和二队压得死死的,这回总算出了一口气。” 齐鹜飞说:“一队和二队人才济济,我们三队还是人少。” 谢必安说:“人不在多,而在精!三品啊……你知不知道三品是什么概念?我们整个城隍司,三品以上的人不到十个,齐鹜飞,你已经是虹谷县城隍司排名前十的高手了!” 他又拍了拍范无咎的肩膀,“老范这次也不错,还以为你考不过,没想到一下子就拿了个二品回来。我说话算话,从明天起,你就是副队长了。” 范无咎指着齐鹜飞说:“他当副队长才合理,我这次能过全靠他……” 谢必安阻止道:“不用说,我全明白。”他看着齐鹜飞叹了口气,“从明天起,他就不是阴阳司的人了。” 齐鹜飞一愣,问道:“谢队,你不要我了?” 谢必安说:“我倒是想要你,可你上了三品,不可能再留在我这里了。咱们治安处三个队,还没有哪个队敢把三品仙人当普通队员用的。” “那我去哪里?” “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安排你,昨天晚上秦司长和甘处一直在商量你的事情,今天总该有结果了,你回到司里应该就知道了。” 齐鹜飞立刻表态道:“我会服从组织上的安排,但是不管我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谢队对我的栽培和关照。” 谢必安很高兴,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你是我们阴阳司出去的人,你能够高升,我脸上也有光。” 回到城隍司,谢必安又把他们叫到他办公室里,让他们把长生观里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听完后哈哈大笑道:“传言果然还是失真的,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齐鹜飞看到他干干净净的办公桌,问道:“上次积攒了好些个阴阳瓶了,都送走了?” 谢必安说:“不送走留这过年吗?” “没出什么问题吧?” “能出什么问题?” “我就是担心吧,上次你住院那几天我们工作没做好,怕出什么纰漏?” 谢必安说:“没有,这种小事情不会出什么纰漏的。” 齐鹜飞知道竹花的魂已经被送走,这才放了心。 谢必安说:“你们拿上证书去后勤处备个案,这样你们两个就都可以转正了。” 齐鹜飞就和范无咎一起去了后勤处。 王寡妇帮他们做完了品级登记,把证书还给他们,说:“下个月开始你们就能领品级补贴了,钱都会和工资一起打到你们卡里,想要明细的话可以到我这儿来拉工资条。你们有什么不清楚的,也只管来问我。 齐鹜飞和范无咎乐呵呵的要走。 王寡妇说:“小齐你等一下。” 齐鹜飞就留下来。 范无咎很知趣的先走了。 王寡妇说:“小齐你可真行,考了个三品回来,够争气的!” 齐鹜飞笑道:“还不多亏了王姐照顾。要不是你,我在医院就饿成猴了,哪还能去考什么试啊!” 王寡妇说:“这话算你有良心。” 齐鹜飞问她:“王姐你叫我留下来是有事吗?” 王寡妇说:“没事就不能和你说说话呀?” 齐鹜飞说:“当然可以啊!王姐,你声音那么好听,就是陪我说上三天三夜,我都不带打瞌睡的。” 王寡妇脸上乐开了花,说:“嘴巴越来越甜了,吃了多少蜜?” 齐鹜飞说:“我刚才还觉得嘴巴发苦呢,可以见到王姐你吧,不知怎的就甜津津的,连口水都含着蜜了。” 王寡妇一边笑一边说:“你呀,留着点蜜,回去喂喂你山上那一群小妖精吧。” 齐鹜飞说:“你们都要吃,我哪喂得饱哦!” 王寡妇嗔道:“去,油腔滑调!” 齐鹜飞就笑嘻嘻地收敛起来,说:“我这次回来还没跟他们说呢。” 王寡妇说:“她们早知道啦。你晚上早点回去,她们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齐鹜飞说:“王姐要不晚上你一块儿到山上吃饭吧?” 王寡妇想了想说:“也行。小苏虽然会做饭,但她一个人要服侍这么多人也够忙的,我过去帮帮她吧。哦,对了,我听说你带了一颗石榴籽回来。” 齐鹜飞一愣说:“这你也知道?” “我咋就不能知道呢?”王寡妇一摊手,“拿来给我看看。” 齐鹜飞就把冬月给他的石榴籽拿出来,放到王寡妇的手心里。 王寡妇接过来很仔细地看了看,就像在鉴定珠宝,然后说:“还真是啊!” 齐鹜飞问道:“真是什么?” 王寡妇说:“我说你真是个风流胚子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魔孚重现 齐鹜飞一愣说:“王姐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王寡妇摇了摇头,把石榴子还给他。 “相思湖畔的海石榴树可不容易成活,你真有心栽种,一定要选个天地灵气浓郁的地方,而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污浊晦气,最好还能有水,因为石榴属火,而海石榴必须有水,才能水火既济,生出灵根。否则你即使种活了,也不会成为你想要的那棵树。” 齐鹜飞这才知道种石榴树还有这么多讲究,可当时冬月也没说呀,要不是这回王寡妇主动问起,自己可能真就随手把这石榴籽往黄花观门前的空地上一丢,就当完事儿了。 “王姐,谢谢你提醒,我知道该种哪儿了。” “唉……”王寡妇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提醒你这种事儿,真个是薄情风流种!好了,你赶紧回去吧,估计一会儿你们甘处长和秦司长都会找你。” 齐鹜飞“哦”了一声,离开前又特意提醒一句,“那你一会儿下班等我一起走啊!” 王寡妇说:“知道啦。” 齐鹜飞离开了后勤处,回到办公室,谢必安刚放下电话,看见他回来就说:“你回来的正好,甘处找你。” 齐鹜飞悄声问:“什么事儿?” 谢必安笑道:“这个节骨眼你还怕什么呀?肯定是好事儿啊!” 齐鹜飞就去了甘鹏飞的办公室。 甘鹏飞一见到齐鹜飞进来就“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说:“好你个齐鹜飞!我藏了六十多年的老窖仙酿就这么没了!” 齐鹜飞莫名其妙,吓了一跳,问道:“甘处,什么老窖仙酿?” 甘鹏飞哈哈大笑道:“我以为你这次顶多考个一品,秦司长和我打赌说你能上二品。好小子,你直接搂了个三品回来。我算是明白了,老秦他是早就看上我那几瓶好酒了,正好借你小子虚晃一枪,我就上了当!” 齐鹜飞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想起上次端木博文来黄花观的时候送了他两瓶金圣酒,说是送给师父无机子的。但师父他老人家短期内肯定不会回来了,这两瓶酒放着也是浪费,他就说: “甘处,您和司长的赌局因我而起,这酒就由我来出吧,正好我那儿有两瓶好酒。” 甘鹏飞却一瞪眼说:“我是那愿赌不服输的人吗?” 齐鹜飞连忙说:“我可不是那意思。” 甘鹏飞摆手道:“我和老秦之间的事情你别管,现在找你来是谈谈你的事情。来,你坐下。” 齐鹜飞知道接下来要说到他的工作安排问题,便严肃地坐下来,洗耳恭听。 甘鹏飞说:“你既然拿到了三品仙人证,职务上肯定要给你动一动。原本你们谢队提名过让你当副队长,但这次范无咎也上了二品,经过研究,处里决定还是让他来当副队长。” 齐鹜飞点头道:“我没有意见。老范的资历比我老,对三队的业务也更熟悉,他当副队长比我合适。甘处您就说吧,把我安排到哪儿,钉是钉,铆是铆,到哪里都是为天庭效力,为仙民和平事业做贡献,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甘鹏飞对他的态度很满意,说:“你上次不是跟我提议过单独成立一个伏魔队的事情吗?这件事我向秦司长提了,司里也做了深入的研究,觉得是可行的,尤其是魔孚事件出现后,也是十分必要的。所以处里已经正式决定成立伏魔队,也就是治安四队,由你来担任队长。” 齐鹜飞愣了一下,说:“甘处,这不合适吧?我的资历太浅了,刚转正就当队长,恐怕难当大任,而且难以服众。” 甘鹏飞说:“你有这个认识很好。资历的确是浅了点,但你的能力上级领导都是认可的。而且你现在是三品,品级摆在那里,我们城隍司历史上还没有哪个三品人仙当普通队员的,就是给你个副队长也是屈才了。我听说纳兰城的唐胖子想把你挖过去?” 齐鹜飞说:“唐司长开玩笑的。” “唐胖子恐怕不是开玩笑的。”甘鹏飞冷笑道,“他是真想把你挖过去,当然了,挖过去以后用不用,那是另一回事情。撬我们虹谷县城隍司的墙角,是唐胖子最想干的事。更何况是像你这样的人才。” 齐鹜飞说:“我哪里是什么人才?不过甘处您放心,我是甘处您和秦司长提拔起来的,吃水不忘挖井人,只要你们还在虹谷县,不管别人许给我什么高官厚禄,我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甘鹏飞欣慰地点点头说:“你在长生观的所言所行,我们都知道了。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轻易让你当这个队长。等一会儿秦司长会召开会议,正式宣布关于成立伏魔队的事和你的人事任命。” 齐鹜飞问道:“那队员呢?我从哪里去招募队员?” 甘鹏飞说:“上次魔孚事件中二队的损失比较大,要给他们补充一下新人,你的工作调动以后,三队也需要补充人员,加上前段时间李云冲死后一对也有人员缺口,所以这几天会陆续有一些新人过来报道。我可以让你优先从中挑选两个人,作为你的手下。 当然啦,两个新人是远远不够的,从魔孚事件来看,伏魔队工作具有相当大的危险性,以后的工作任务和压力不会比一队轻,但暂时不可能有一队这样的规模,我打算给你四个队员的名额配置,除了两个新人之外,你可以从治安处现有人员里除各队正副队长以外,任意挑选两人。” 齐鹜飞不假思索地问道:“张启月行不行?” 甘鹏飞愣了一下说:“张启月的伤还没有好。” 齐鹜飞说:“没关系。他虽然有伤,实力打了折扣,但他有和魔孚战斗的经验,这一点是别人无法具备的。就是不知道二队的温队长肯不肯答应?” 甘鹏飞说:“可以,温凉那边我去说。还有一个人选呢?” 齐鹜飞说:“我还没想好,宁缺毋滥,到时候再说吧。” 甘鹏飞点点头说:“好,既然已经确定,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你这个伏魔队队长第一天上任恐怕就不会轻松,眼下就有一件很棘手的案子要你接手。” “什么案子?” “你还记得和你们一起参加行动的二队的林娇娇吗?” “当然记得。” “她死了。” “死了?”齐鹜飞有种不好的直觉,“怎么死的?” 甘鹏飞说:“和魔孚胎母的死法一样,就死在自己家的客厅里。腹部脐下有缝合过的伤口,体内有刮宫痕迹。” 齐鹜飞大吃一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晚上发现的,不过死亡时间还要往前再推两天。为了不影响你们考试,所以没通知你们。” 齐鹜飞算了算,这个死亡时间刚好距离他们上次行动七天,符合魔孚出世的时间。 “那么说魔孚还活着?”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这东西还活着。” “有线索吗?” “我们已经在全县展开了拉网式的搜索,不排除它已经离开虹谷县。接下来这个难题就交给你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 齐队长,恭喜了 齐鹜飞从处长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这是他听到的最坏的消息。 他直面过的最恐怖的东西就是那个躲在无面神像背后的死神——那张躺在弱水河底的象征死亡的脸。 其次就是魔孚了。 无论是花面狸,还是蛇妖,抑或是图拉翁,面对他们的时候,齐鹜飞紧张过,但从未害怕过。 经历过两世为人,基本上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到害怕了。 实力不如可以智取,只要知己知彼,做好充分的准备,实力差距再大也可以一战。 但是在面对死神的时候,他真的有一种被命运之神掐住咽喉的无力感。那种恐惧与生俱来,仿佛蚀刻在基因里的记忆。 他隐隐有一种猜测,自己古老的祖先曾经直面过这位困在幽底的死亡之神。 当然,死神只是他的猜测和幻想,它毕竟是虚幻的,对这个世界的影响,目前也只局限于那一小撮信众里。只要不去主动招惹,就不会遇上麻烦。 但魔孚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是实打实的人间恶魔,每出生一次,它的实力就会强一次。七七四十九胎之后成就天魔。 那时就不仅是虹谷县的灾难,也是整个人间的灾难。 虽说天庭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但魔孚在这里出世,多少无辜的人受难,虹谷县城隍司必然要承担不小的责任。 魔孚怎么会没死呢? 齐鹜飞觉得十分奇怪。 他是看着魔孚被离台雀火吞没的,连魔心都被锦鸡一口吃了。 回到办公室以后。他立刻通过内网调阅了有关魔孚和林娇娇死亡的所有卷宗。 卷宗里记录着当时那场战斗的全过程,林娇娇被魔孚撞了一下肚子,这一幕当时的齐鹜飞并没有看到。 齐鹜飞啪的一拍自己的脑门,难怪当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忽略了,除了那只猫,原来还有林娇娇。 事后林娇娇的表现是有些不正常的,当天晚上就离开医院,一个人回了家。第二天向队里请了假,躲在家里不肯见人。 当时都以为她是因为曹刚的死受了打击,现在想来,她那时已经受了魔孚的污染。 看样子魔孚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对付,不仅肉身强横,法力强大,而且还要随时防备它在人体内播下魔种。 齐鹜飞想好了,伏魔队成立后,队里最好不要有女队员。 不能再发生林娇娇这样的事。 他收起卷宗,关掉电脑,出了办公室,到外面透了口气。 当了队长,虽然还只是个光杆,但很多事情都要先考虑起来。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在这个世界,走一步算一步,随时都可能死得连渣都不剩。 这一点,也是他从无机子那里学来的最基本的处世法则。 从伏魔队在治安处的定位来看,是和柳钰的除妖队对标的,也正好对应虹谷县现在面临的两大难题——蝠妖过境和魔孚出世。 就看谁能拔得头筹了。 林娇娇中了魔气,但当时肯定不会马上怀上魔种,必然有个妖化成胎的过程,然后胎儿受魔气侵袭,才会变成魔孚。 那么她是怎么妖化成胎的? 妖在哪儿? 齐鹜飞想到了那只猫。 不过还有一点无法解释得通的,林娇娇的卷宗上显示,她的屋子里没有出现无面邪神像,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祭祀过死神。 既然没有死志,林娇娇的修为也不低,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做了胎母?是什么控制了她的心神? 齐鹜飞觉得这件事有点复杂。 魔孚出世以后,为了变强,它应该会马上寻找下一个目标。 甘处说虹谷县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但以城隍司的人力物力显然是做不到的,应该把重点放到怀孕女子身上。 毕竟突然妖化成胎太容易被发现,对宿主的居住和人际交往条件要求较高,如果魔孚想要隐藏行迹,很可能会选择已孕妇女,这样不容易被找到,而且自然怀胎十月,所带来的先天胎气更有助于它成就天魔。 齐鹜飞一边想,一边在城隍庙里随意地逛着。 由于这几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好,时不时来上一阵风雨,城隍庙里游客很少。 他逛着逛着就到了功德林,看到功德处长牛傍正在那里扫地。 他打了个招呼:“牛处!” 也没多想,很自然的就到角落里拿了把扫帚,也扫起地来。 牛傍点了点头,也不说话,继续低下头扫地。 俩人一起,很快就把功德林里的落叶扫干净了。 放好笤帚,牛傍笑道:“快升职了吧?” 齐鹜飞揉了揉肩膀说:“就怕担子重,扛不住。” 牛傍说:“以后别来扫地啦,你再来扫地,你们甘处长要找我算账了。” 齐鹜飞说:“我就是走到这儿了,顺手而已,不耽误工作。” 牛傍点点头,说:“也是,活动活动筋骨,对你没坏处。” …… 下午的时候,秦玉柏召开了城隍司中层干部以上会议,包括各处下面的正副队长级别全都参加了。 秦玉柏在会上指出了当前严厉的形势,万年蝠妖还没有伏诛,魔孚又重新出世,而这两件事情都和虹谷县直接相关。 除此之外,由于汛期和西海潮出现了罕见的潮汛结合现象,西海岸边集结了不少海兽海怪,可能会借潮汛登陆,对沿岸百姓将是一场灾难。 一旦让它们向东进入山区与狮驼岭境内的妖类合兵一处,将会让虹谷县的抗妖形势变得更加严峻。 他强调在当前形势下,全司上下一定要团结一心,坚守阵地,不能让妖魔侵害人间一寸土地,伤害人间一位百姓。每一寸山河,每一条人命,都是修行人需要守护的对象。在关键时刻,要勇于斗争,敢于牺牲,以一身浩然之气,维护世间的和平稳定,是修行人的根本使命。 最后由甘鹏飞宣布了成立伏魔队的决定,并宣布齐鹜飞暂时代理伏魔队队长的职务,等到上级批复下来以后,就可以获得正式任命。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大家都看向齐鹜飞,有的露出真诚的笑容,有的皮笑肉不笑。 只有朱太春苦着个脸,一脸的不高兴。 他刚刚晋升副队长,好不容易扬眉吐气了,突然就听说齐鹜飞考上了三品人仙,而仅仅隔了一夜,今天就当上队长了。 朱太春不服气,却一点办法都没有。麒麟山的事情他还可以说对方是运气好,但这三品人仙是实打实考出来的,谁还能在仙试院的考场里作弊不成? 会议结束以后,人们纷纷过来恭喜齐鹜飞,还怂恿着要他请客吃饭。 齐鹜飞说:“我现在还只是个光杆司令,寸功未立,哪里敢现在就开酒局,等哪天除掉了魔孚,我请大家吃庆功酒。” “好,那我们就都等着这一天!”甘鹏飞说。 朱太春原本是不想和齐鹜飞说话的,但被柳钰硬拉过来,把他推到了齐鹜飞面前。 柳钰在他耳边告诫:“有气到工作中对着妖怪去撒,谁功劳大,谁腰杆子硬!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朱太春脸难看得像块猪肝,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齐……齐……队长,恭喜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揍他丫的 散会后,秦玉柏把齐鹜飞单独叫到办公室,笑着说:“我接到万副主席的电话了,知道他怎么评价你吗?” 齐鹜飞摇头道:“主官的评价我可不敢随意揣测。” 秦玉柏说:“万副主席说你是一副天人骨,一张野猪皮。” 齐鹜飞不解道:“野猪皮是什么?” 秦玉柏说:“你自己摸摸自己的脸皮有多厚!” 齐舞飞在脸上摸了一把,竖起大拇指道:“大官就是大官,说话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在下佩服佩服。” 秦玉柏哈哈大笑说:“你也不必小心眼,万浩然一身正气,世所皆知。你当着他的面从那么多人手里抢钱,他没骂你就不错了。” 齐鹜飞说:“都说我是野猪了,这还不算骂我呀!” “他还说你天人骨呢!”秦玉柏说,“万副主席说了,你虽然贪财,但做事光明正大,不是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他还说等忙过这阵就来我们虹谷县,到时候少不得要去你的黄花观考察一番。” 齐鹜飞对万浩然的印象还不错,而且知道他是宗门管理委员会常务副主席,如果能和他搞好关系,对宗门发展很有利。 一般来说,主席都是挂名,常务副主席或者秘书长才是真正掌握实权的人物。 图拉翁不过是一个常务委员,就能到处受人巴结,主要就是因为宗门管理委员会掌握着宗门发展的大量资源。巴结他,未必一定能获得好处,但如果得罪了,他随时可以给你使上一绊子,让你吃亏都没地方告状去。 万浩然的职级比图拉翁高很多,权力自然也大很多。 齐鹜飞说:“万副主席来考察当然是好事,就怕黄花观太小,让他失望。” 秦玉柏说:“就是因为小,才要发展。今年要开宗门大会,我们虹谷县这么多年还没有门派去参加过宗门大会。这一次我想推荐黄花观去参加,你意下如何呀?” 齐鹜飞问道:“参加宗门大会有什么好处吗?” “你呀,还真跟你师父一个样,三句话不离好处。”秦玉柏笑道,“如果你能在宗门大会上有出色的表现,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黄花观就我一个人,恐怕很难有出色的表现吧?” 在齐鹜飞的理解里,宗门大会应该就是和华山论剑、比武大会差不多的东西,还是不去为妙。 但虹谷县只有黄花观一个正儿八经的门派,秦玉柏推荐他去,他又不好拒绝。 秦玉柏说: “宗门大会分为论道、演法、品物三个环节。 论道自然是轮不到你的,你师父去也不行,至少也得七品以上,都是大门大派的祖师级别的人物。去听听,对你修行也是有好处的。 演法是让门派弟子通过法术展示修行成果,也可以进行挑战。分为地仙和人仙两个级别。你已经入了三品,接下来几个月好好努力,参加人仙级别的演法,一鸣惊人也不是不可能嘛!” 齐鹜飞心说,这不就是打擂台嘛,让我上擂台,这事儿可不能干。 输了丢人,赢了可能丢命啊。 “可以不演法吗?”他问道。 “不演也没关系。”秦玉柏倒也没有强求,“毕竟强者如林,那些大派弟子实力太强,有些三品强者,一般四五品的散修都未必打得过他们。 不过不演法,就很难拿到奖励了。听说这次为了鼓励大家参加宗门大会的积极性,设置的奖品很丰厚。镇元子已经放话,会拿出三枚人参果来。你要知道,人参果,九千年才结三十六个果子。自西游之后,五庄观就再没人吃到过人参果,这次镇元子算是下了血本了。” “那品物呢?” “品物就是把自己山门内的特产,主要是灵药灵石,也有擅长炼器的门派拿制作的成品,拿到宗门大会上展示,可以和其它宗门交换,也可以参加拍卖。你们黄花观的蛛丝也算是拿得出手了,参加宗门大会不丢人。” 齐鹜飞觉得这个还行,说不定能捞点东西回来。就冲这个品物,也值得参加一下。 “参加宗门大会,要不要叫参会费?”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要交个十万八万的参会费,那就算了。 秦玉柏笑道:“要,但既然是城隍司推荐你们去的,这费用可以从司里出。” 齐鹜飞一听放了心,说:“好吧,那我们就参加一下,争取挣点……争点光回来。” 秦玉柏说:“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我们提交的盘丝岭发展计划上面已经通过了。黄花观将作为西牛贺州西部的重点宗门来进行培养,马上就可以申请首批修行支援物资。说说看,你最想要什么?” 齐鹜飞不加索索地说:“有没有什么好的阵法材料?我感觉盘丝岭上的法阵还需要强化一下。” 秦玉柏满意地点点头,说:“阵法是宗门守护之基,也是宗门综合实力的体现。你能首先考虑阵法材料,而不是丹药法宝,说明你对宗门发展是有全盘考虑的。 无论是蝠妖过境去狮驼岭,还是西海怪向东,盘丝岭都是最重要的屏障,的确需要加强法阵守护。 你回去以黄花观的名义打个报告上来,我会帮你递到辛副主任那边。擎天玉、镇海石拿不到,好一点的灵石总能批一些下来。” “擎天玉、镇海石……是什么?”齐鹜飞问道。 “那都是荒古灵物。擎天玉是不周山断时崩落的山髓,镇海石是大海之基,龙族能在水底建成水晶宫全靠它。” 齐鹜飞一听就放弃了,这玩意儿不可能拿得到。 “我仙考的时候,看天劫模拟机上那几块石头不错,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弄一些回来?”他问道。 秦玉柏一瞪眼,说:“你胃口倒是大!还弄一些回来,那是七色天晶,天然的存量极少,据说只在鸿蒙开辟之初才有。你见到的,是天科院研发出来的仿制品。虽然是仿制,却也极为难得,而且禁止民间流通使用。” “为什么?”齐鹜飞觉得很奇怪,“既然能研制出来,就应该按市场价值发挥其作用,如果成本高,那就定价高点,买得起的人自然会买,不划算就会自然淘汰,为什么要禁止?” 秦玉柏说:“这我也不清楚。既然法律禁止,总有它的道理,你就不要动那个心思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行,我听司长的,您见多识广,帮我申请点好材料就行了。我对阵法还有些研究,但材料学得不好。” 秦玉柏说:“放心吧,我会帮你尽量争取。另外,等万副主席来了,你也可以跟他提提。宗门管理委员会作为管理地方宗门的专业机构,手里掌握着不少资源,有些事情通过他们去办更方便。” ……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谢必安和范无咎都在。 谢必安说:“齐队长,这里是你娘家,以后可要常回来看看。” 齐鹜飞说:“谢队你就别笑话我了。” 谢必安说:“以后想笑话都笑话不着了。” 齐鹜飞说:“我也不搬走,以后就在这儿办公,反正这办公室挺大,伏魔队成立以后,咱们两个队一起办公好了。” 谢必安说:“你这是要抢我的饭碗啊!你小子不会早就存了心,要把咱三队给吞并了吧?” 齐鹜飞说:“谁有那个胆子抢谢队的饭碗?吞并哪个队也不敢吞并咱三队啊,也不想想咱阴阳司背后是谁!” 谢必安笑道:“算你小子识相。老范,以后盯着他点啊,他要是敢越界,揍他丫的!” 范无咎嘿嘿地笑着说:“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化形(第一卷终)(为盟主说书人811加更) 下班的时候,谢必安原本想请齐鹜飞吃个饭,算是治安三队最后一顿团圆饭,但临时要出个任务,谢必安和范无咎必须要去一个人,这样团圆饭也就团圆不起来了,只得作罢。 正好齐鹜飞知道山上还有一大群妖精在等着他,同时也约了王寡妇去山上吃饭。 这也算是一顿团圆饭。 齐鹜飞下了楼,王寡妇已经在楼下等他。 齐鹜飞就取了电瓶车带着王寡妇,一路颠簸颠簸地骑上了盘丝岭。 到了黄花观门口,原本以为大精小怪门会整齐地站在那里恭迎他回来的盛大场面并没有出现,只有一只小奶狗在老榆树底下跑来跑去,追逐着一只蝴蝶。 这小狗胖嘟嘟的,身上覆盖着长长厚厚的淡金色的毛,盖住了它的小短腿,追蝴蝶的时候一蹦一摔,一蹦一摔,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看上去还挺萌。 除了颜色不对,那萌萌的样子,以及追着蝴蝶不顾一切地把草坪踩得乱七八糟的劲头,简直就是一只童年的二哈。 “咦,这是谁家的狗?”齐鹜飞好奇道。 小狗听到了声音,警觉地转过它那臃肿的身子,趴在草丛里朝齐鹜飞呜呜汪汪地叫,有股耀武扬威的气势。 齐鹜飞这才发现这家伙好像不是狗,从脑袋上看有点像狮子,眼睛却更像是猫科动物。 “这是什么东西?哪儿来的?” 齐鹜飞停好电瓶车朝着小狗走过去,伸手就要去捉。 刚才还在耀武扬威的小家伙被吓得呜一声,转身就跑,嘴里奶声奶气地叫着“爸爸!汪汪……”,蹒跚着朝黄花观的大门跑去。 这时候,就听见大门里传来真正的狗叫声。 老黄狗凶神恶煞般冲了出来,把那条小狗护在身后,眼露凶光,朝着观外汪汪大叫。 小奶狗似乎找到了依靠,躲在老黄狗身后,朝齐鹜飞示威般的举起两只前爪。 齐鹜飞发现它没有爪子,而是两只蹄子。 他隐隐猜到了什么,但又有些不敢置信。 小狗可能太幼,或者是太胖了,一个没站住,示威示了一半,就扑通一下摔了个脸着地。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叫了声“爸爸”,攀住老黄狗的后腿顺着狗毛往上爬,想爬到狗背上去。 老黄狗已经看清了来人是齐鹜飞,凶神恶煞般的气势一下子消散了,恢复成了守家犬的模样,吐着舌头,摇了摇尾巴,身子一抖,把刚刚爬到一半的小奶狗从身上甩下去,屁颠屁颠的朝着齐鹜飞奔过来。 小狗掉到地上,不知是摔疼了,还是因为被抛弃而伤心,竟然哇一声哭了,嘴里乱七八糟地叫着:“呜呜汪汪咕咕……” 院子里忽然刮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风从门口吹出来时还带着一股热浪。 紧接着一团火焰冲天而起,飞过院墙,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隐约可见火焰中有一只五彩凤凰。 仔细一看,那不是凤凰,而是一只锦鸡。 锦鸡从空中落下,优雅地转了一圈,呼啦一下收起浑身的火焰,翅膀一张,将小奶狗抱在怀里,怒吼道:“旺财,你又欺负娃!” 胖嘟嘟的小奶狗躺在它怀里,伸出舌头去舔鸡脖子,呜呜咽咽地撒了一阵娇,口中叫了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把齐鹜飞听得目瞪口呆。 锦鸡突然看见齐鹜飞站在那里,大惊道:“老大回来了!” 然后便什么也不顾了,双翅一松,把小狗一丢,转身跑回观里去,一边跑一边大喊: “老大回来啦!老大回来啦!……” 不一会儿,苏绥绥便领着大大小小的一群动物,浩浩荡荡地出来了。 苏绥绥站在黄花观的观门口,蜘蛛们趴在她的脚边。 老黄狗和锦鸡一左一右站在关门两侧,其他小动物们依次在两边列队。 只有那只毛茸茸胖嘟嘟的小狗,躲在门槛后面,也不哭也不闹,露出半个脑袋,瞪着两只好奇的虎目,偷偷地打量着齐鹜飞。 苏绥绥带头盈盈一拜道:“恭喜齐哥成就三品人仙,五百年来第一人!” 紧接着小动物们齐声喊:“恭喜老大成就三品人仙,五百年来第一人!” 齐鹜飞看着旁边的王寡妇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王寡妇笑道:“这还不够惊喜呀?!” 齐鹜飞总觉得王琼花和苏绥绥的笑容里透着那么一丝狡黠。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再仔细一看,发现苏绥绥脚边的蜘蛛只有六只,赤、橙、黄、绿、蓝、紫,少了青蛛。 “青蛛呢?化形丹还没吃完吗?”他问道。 苏绥绥笑而不语,轻盈地往旁边一让。 黄花观大门后面便走出来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穿一身淡绿色绣花小袄裙,扎着两条小辫,一张粉嫩粉嫩的小脸,略带着一点婴儿肥,一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她扶着门边,大眼睛忽闪忽闪,紧张而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齐鹜飞。 看了半天,终于轻启朱唇,用清脆的童音,略带几分羞涩地叫道:“师兄!” …… 北俱芦洲。 太阳刚刚从一望无际的荒野的地平线落下,地平线上就忽然升起了一座大山,在已经黑下来的大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长长的阴影。 荒野上有一座小小的村庄,几个方头方脑的方块人在村庄前燃起了篝火。 月亮从远处的山尖上升起,溢出明媚的月光,把荒野照得一片银白。 然而那山却又升高了,重又挡住了月光。 一个方块人抬起头,朝西方的天空看了一眼,看见那瑰丽奇诡的景色,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那座大山的山尖忽高忽低,月亮便忽沉忽起,忽明忽灭。 荒野上便一闪一闪的,像深夜幽灵的呼吸。 抬头的方块人呼吸紧促起来,浑身开始颤抖,他大叫起来:“巨人!快跑!” 紧接着,他们听到了一声沉闷的响雷般的巨响,伴随着大地的震颤,那是巨人的脚步。 方块人呼嚎奔走,把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叫醒,趁着夜色向远方逃窜。 荒野五路,他们不得不举起火把,以避开沼泽和毒虫。 然而,火光却成了引路的明灯,那座山一样的巨人,正迈着他那沉重而缓慢的步伐,朝他们追来。 他们不得不丢弃了火把,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一道闪电劈开了天上厚厚的云层。 带头的方块人张开双臂,拦住前进的队伍,让大家停下来。 “你们看!”他指着天空说。 人们抬起头,看见天上的阴云里闪烁金光,一只大鸟张开翅膀,悬停在被刚才的闪电撕裂的云层裂缝里。 准确的说,那不是一只大鸟,那是一个鸟人。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金色的棍子。棍子的一端,正散发着细细密密的闪电。 …… 雷震子眯着眼,紧紧地盯着远处移动的山影。 “终于抓到你了!” 他举起黄金棍,随手一指,一条金色的闪电从黄金棍的前端射出,在厚厚的云层里蜿蜒前行,一直伸向太阳落山的地方,将天划成了两半。 …… (第一卷完) 请假 姑姑终于没熬过去,走了,请假两天,抱歉 《我在盘丝洞养蜘蛛》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继续请假一天 母亲一直高烧未退,现在医院非常麻烦,先要排除新冠才能住院,从昨天折腾到今天,终于从门诊转到了病房,白天一直在吸氧和做心电监测,各种推针加点滴,看着母亲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刚刚测体温,降到37度了,终于稍稍放了点心。明天还有一堆检查,希望一切都好。 母亲是农民,很不愿意在城市住院,一来拥挤,没有乡野自由的空气;二来没有医保,农保不能异地就医,报销比例很低。我知道第一条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理由,主要还是舍不得花钱。 我常年在外忙碌,难得照顾家人,心中有愧,常常想,忙过这阵就好了,结果忙了一阵又一阵,永远看不到头。这些年东奔西走,创业失败,最终一无所有,到头来发现,什么也没得到,而父母却老了。 想起小时候我发烧,母亲一手撑伞,一手抱着我,走二十里乡路去看医生的雨夜,仿佛就在昨天,而今天,终于轮到我来照顾她了。 人生于世,大者莫过于生死,贵者莫过于健康,幸福者莫过于家人在一起,从年轻时便珍惜,将来不至后悔,望见者思之。 明天晚上开始媳妇可以来接力,她原本今天就要请假,我说现在工作不易,她们公司最近效益下滑得厉害,老板房产都抵押出去了,能不能撑下去还不知道,在公司一天,就好好做一天,珍惜一天吧,说不定哪天就没得做了。 对不住我可爱的读者们了。今天我只能再请一天假了。 谢谢你们的陪伴,还有你们的订阅和打赏,我今天去住院部缴费的时候,还想起你们了,这卡里的钱,可都是我可爱的读者们打赏和订阅来的钱呢!想想有那么多伙伴陪伴了我那么久,心里就很感动。 明天媳妇来了以后,我应该可以恢复更新,等我母亲身体好转,我一定多多加更。 临笔仓促,言不尽意,抱歉! ——昆吾奇,2020.06.30 《我在盘丝洞养蜘蛛》继续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七章、 捣蛋的屎蛋 一弯新月从云层里钻出来,高高地挂在老榆树的梢头,从枝桠的缝隙间透过少许的月光,在黄花观的门头上落些斑驳的树影,让那块千年石板显得更加古旧苍老。 雨水往西移了,但依然是个多云的天。天上的星星稀稀拉拉的,在云层的缝隙间分布,仿佛天神偷偷张望人间的眼睛。 这样的夜晚本应该是静谧的,但盘丝岭上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炼了一次化形丹,整个盘丝岭的阵法,除了盘丝洞的内阵之外,其余都被毁得差不多了,必须尽快重建。 没有法阵守护,齐鹜飞总觉得不安全。 要是山上只有一座黄花观,观里只住着他一个人,倒也无所谓了,但现在大大小小那么多妖精,连蜘蛛都化形成人了,麒麟蛋都孵出小麒麟了,这要是再来个图拉翁之流的家伙,搞不好就把盘丝岭一锅端了。 不但要恢复法阵,还要比以前更强才行。 50多万紫币不是白花的,早在买材料的时候,他就已经构思好了阵法布局,回山后就立刻画下了详细阵图。 因为林娇娇的死,缉拿魔孚的事刻不容缓,齐鹜飞又成了新成立的伏魔队的代理队长,没办法请假,不得不连夜加班把盘丝岭的法阵布置好。 锦鸡拿着图纸,把全山的小动物们都召集起来,分好小组,有修行法力的精怪们当组长,各带一队,把阵法材料按照阵图上标示的位置和方法放置好。 这一次总动员令,动员的动物规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大,搬石头的搬石头,抬木头的抬木头,挖洞的挖洞,填土的填土,开沟渠的开沟渠,满山满岭都是嘿吼嘿吼的口号声。 只有小麒麟摆动着肥嘟嘟的身体,在林间窜来窜去,好奇地这儿看看,那儿瞅瞅。 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伙伴,它显得异常兴奋。 齐鹜飞原本是让苏绥绥看着它的。 但苏绥绥对这个调皮的家伙明显是有点力不从心,刚把他捉到脚边,只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 “屎蛋,屎蛋……屎蛋别跑……” 遵循着贱名好养活的民俗,齐鹜飞给小麒麟取名为屎蛋。 一方面继承了旺财、来福之流盘丝岭取名的老传统;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它的确是从一个“很有历史的蛋”里孵化出来的。 屎蛋并不知道名字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有了名字这件事,它是相当高兴和满意的。每当听到别人这样叫它的时候,它就会回头吱吱呜呜的叫。 刚开始它的叫声不是学老黄狗的汪汪,就是学锦鸡一般咕咕,偶尔也会学蜘蛛的吱吱。齐鹜飞回来后,他就有点想学会说人话,可惜不知道因为还太小了,还是它压根就不可能说人话,所以它的叫声就变得很奇怪。 等到山上的小动物们聚齐,大家嘿嘿哼哼地喊着号子开始加班的时候,它便也开始有模有样的学起来。 一会儿学着蛇吐信的样子,把舌头伸得老长,在那里嘶嘶的叫;一会儿学着土拨鼠的样子,在地上使劲的挖洞。 可是当土拨鼠都已经钻到地底下不见了的时候,它的蹄子还只是在地上刨了一个浅浅的坑,它便不耐的跑开了,又去学乌龟的样子,趴在地上慢吞吞地爬。 爬了一会儿可能觉得实在太慢了,屎蛋就用脑袋去拱乌龟的屁股,想让它快一点。 乌龟被它拱得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张牙无爪却怎么也翻不过来。 屎蛋也学着乌龟的样子,平躺到地上,四脚朝天,乱蹬踢了一阵,然后一骨碌爬起来,在翻不过身的乌龟身边雀跃着,屋里哇啦地大笑。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无趣了,便去学松鼠爬树。 可那蹄子却实在承受不住它那胖嘟嘟的身体,爬了半天也爬不上去。 屎蛋不甘心,便后退了几步,一个俯冲助跑,用力一跃,蹬着树干,往上踩了两步,正高兴着,吧唧一下掉下来,摔了个狗啃屎。 屎蛋也不气馁,又试了几次,摔的浑身的金毛都成了乌毛。 他很快又发现了新的乐趣,一头扎进了草丛,去追逐那只星星般的萤火虫。 草丛里满是荆棘,扎了它一身的荆棘刺。 这下可把屎蛋给惹怒了。 它张开嘴,对着荆棘丛啊呜一声吼,猛地喷出一口火焰,轰一下,把整个草丛给烧了。 大概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样特殊的能力,它吓坏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火焰把周围的草丛吞没,直到烧到了它身上的毛,才惊觉着跳起来,本能的在地上一滚,扑灭了火焰,却无法掩住从身上发出的毛发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屎蛋呜呜地哭泣着,叫着:“爸爸……妈妈……呜呜汪汪咕咕……” 锦鸡和老黄狗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身边。 “谁干的?!汪汪!” “谁干的,咕咕!!” 老黄狗抢先一把抱住屎蛋,发现它身上被烧焦的毛,脱毛的地方露出鳞片状的柔弱皮肤。 老狗对着锦鸡汪汪直吼道:“汪汪汪!你玩火!汪汪汪……” “我擦,你别冤枉好鸡!”锦鸡委屈地说,“我怎么可能烧屎蛋?” “就你会放火,汪汪汪……除了你还有谁?汪汪……” …… 狗和鸡吵起来,屎蛋夹在他们中间,恶作剧般的一张嘴,又喷出一口火,把锦鸡和老黄狗身前的灌木丛点燃了。 火苗噌一下窜起来,眼看着就要烧到他们。 锦鸡吓了一跳,张开翅膀一扇,扇出一阵旋风,眼前的火焰便跟着风卷了起来,在空中变成一道火卷龙,舞了一圈,钻进了锦鸡的翅下不见了,而锦鸡却完好无损。 “我擦,屎蛋原来是你自己放的火!”锦鸡叫道。 屎蛋狡猾地笑了,像泥鳅一般滑溜地从老黄狗怀里挣脱了。 锦鸡对老黄狗说:“你看,我都说了不是我。” 老黄狗知道错怪了锦鸡,却不愿认错,说:“不是你放的也是你教的,汪汪!” 说罢扭转肥臀,走开了。 锦鸡追上去说:“旺财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叫我教的?我怎么知道他有这本事?还有,你看屎蛋长得像谁?还不是像你!他的性格也多半随你,我才不会这么捣蛋!” 就在此时,远处又窜起一团火焰。 锦鸡大叫了一声“卧糙”,翅膀一张,飞过去把那边燃起的火焰收进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这里的火刚扑灭,前面又烧了起来,左一堆又一堆,锦鸡就变成了消防队员,跟在后面不停的救火。 但救火的总归没有纵火的快,到后来,连蛤蟆也加入了消防队伍,肚子鼓三鼓,朝天喷出一股三丈多高的水柱,化作漫天的雨水浇灭了山火。 屎蛋似乎很不服气,见他们两个一起灭火,便放火放得越加勤快起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物降一物(求订阅) 全山的小动物们可就遭了殃,猴子被烧了屁股,蛇被烧了尾巴,白兔成了黑兔,野猪成了碳猪。 大家对这个新出现在山上的小祖宗可谓是避之唯恐不及,蜜蜂见到它,脑袋都能大成一头牛。 蛤蟆的动作毕竟没有锦鸡快,渐渐跟不上灭火的节奏。 屎蛋越来越得意,欢快地蹦跶着,忽然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绊,哗啦一下就被一张网兜住了,吊到了半空中。 它挣扎着想要出去,但力气却不够,撕不开网兜,用牙齿咬也咬不断编织网兜的丝线。 它偷眼从缝隙里向上瞧,瞧见一条细丝线牵住了整张网,沿着丝线向上,他就看见了一对光着的白白的小脚丫,从树枝上挂下来,晃呀晃,晃得屎蛋有点晕,觉得天上的月牙儿也在晃了。 它很快就反应过来,脚丫子是真的在晃,但月牙儿没有晃,看着晃是因为兜着屎蛋的网兜在晃。 那脚丫子的主人是一个小女孩,穿着一身浅绿色碎花袄裙,坐在树枝上。 那根丝线就牵在她手里。 屎蛋虽然被网兜兜住,气势却一点也不弱,示威般的呜汪汪地叫,那意思——你快点放我下来,再不放我下来,我要喷火烧你了! 树上的小女孩却理都不理他,坐在树枝上,一手拉着丝线,手指在那里绕圈圈,绕一圈,掉在半空的屎蛋就转个圈;另一只手托着腮,看着天上的月牙儿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屎蛋感觉到自己受了冷落,十分地恼怒,张口就对着网兜喷了一口火。 这张网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火焰喷上去一点反应都没有。 小女孩低头看了它一眼,一直在绕丝线的手指一松,缓缓转圈的网兜就顿了一下,然后开始朝反方向转,越转越快。 过了一会儿,网兜的转速慢下来,渐渐停止,可屎蛋还是觉得自己在转。 他晕晕乎乎的,一会儿汪汪,一会儿咕咕地叫,在网兜里翻来腾去,始终登脱不开。 屎蛋十分恼火,憋足了劲,对着树上的小女孩喷了一口长长的火焰。 但他毕竟太小了,劲道不够,火焰在离小女孩还有三尺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屎蛋不甘心,又喷了几次,可是力气用尽了,到最后就只打了个嗝,嗳出一小口烟火,仿佛放了个火的屁。 它有点气馁,看着小女孩,露出哀求的目光。 女孩还是不理它。 屎蛋又生气了,睁大了一双虎目,浑身的金毛都立起来,也不知从哪里恢复了力气,又是嗷呜一声吼。 它愣了一下,又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因为这一次它没有喷火,而是喷出了水来。 这水虽然喷的没有蛤蟆那么高,但蛤蟆每次喷完就要到水塘里去吸水,把肚子吸得鼓胀鼓胀的,才能继续。而屎蛋喷的水却是源源不断的,也不需要去补充水源。 要不是被装在网兜里,屎蛋又要兴奋地跳起来了。 它开始对着外面吐水,想把这里淹了,让大水漫过树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轻轻皱了皱眉,开口清脆的嗓音:“收!” 那张兜着屎蛋的丝网便收了起来。 刚开始屎蛋还想挣扎,可网越来越紧,越来越密,丝线扣进了他肥嘟嘟的身体,它就变成了一圈一圈堆叠起来的轮胎。 “呜呜……爸爸……妈妈……汪汪……咕咕……” 屎蛋虚弱地哀嚎着,连出声都觉得困难了,更何况喷水喷火了。 老黄狗和锦鸡冲了过来。 屎蛋见着了救星,用力挣扎起来,声音也叫得凶了起来。 然而,看见树上的小青,刚刚还凶神恶煞的老狗立刻就蔫了。他想起了齐鹜飞的屁股,立刻用尾巴挡住了自己的屁股。 锦鸡抬头看着小青,说:“那个,啥,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别和屎蛋计较!” 老黄狗也附和道:“汪汪,汪汪……” 小青看了他们一眼,托着腮,笑嘻嘻地说:“我也是个小孩呢!” 锦鸡无言以对,只能赔笑。 屎蛋见老狗和锦鸡都不救它,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 老狗和锦鸡又急又难过,却毫无办法。 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树上这位姑奶奶,就论地位,别说锦鸡,老狗都不觉得自己在黄花观的地位能比得上那七位主。 更何况,被她们咬上一口,小命可就没了。 谁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像少观主一样,让她们七个同时咬上呢?! 就冲这一点,旺财一向是佩服齐鹜飞的,吃苦耐痛的本事非常人所能及。 丝网还收紧着,屎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 就在这时,苏绥绥过来了,笑着说:“屎蛋调皮是调皮了点,毕竟还小,小青妹子,教训教训就可以了,别弄伤了它。” 小青说:“好吧,就听苏姐姐的。” 说罢一抬手,捆住屎蛋的丝线就散开来,又悠忽之间收入小青的手中不见了。 屎蛋从空中跌落,锦鸡和老狗谁都没有动,任由它砰地一声摔在地上。 “喂,你干嘛不去接?”锦鸡抱怨道。 老狗说:“你飞得快,汪汪!” “明明一向你比我快!”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旺财,你再骂我就跟你绝交!” “汪汪……” …… 鸡犬不宁,反而忘记了躺在地上的屎蛋。 屎蛋本来还在装死,见没人管它,哼哼唧唧地爬起来。 苏绥绥对锦鸡和老黄狗说:“你们俩呀,也别太宠着它。天下能容得下咱们这些精怪的,除了盘丝岭还真不多了。你们是齐哥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黄花观的老人儿了,眼光要放长一点,格局要放大一点,对山上的兄弟姐妹要一视同仁,赏罚分明,才能让盘丝岭和黄花观真正壮大起来。要是徇私枉法,做事毫无规矩,闹出事来,就给齐哥添麻烦了。” 锦鸡和老狗听了连连点头。 苏绥绥笑道:“好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今晚大家都辛苦,我在观里做了好吃的,等完工了,好好犒劳大家一顿。” 老狗和锦鸡看了眼哼哼唧唧的屎蛋,眼里有几分不忍,但终于还是没有管它,各自走开了。 树上的小青望着远处对苏绥绥说:“苏姐姐,师兄布的阵法好厉害,还没完工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怎么破这阵。” 苏绥绥说:“要是你这样看几眼就能破,那还要护山大阵?听齐哥说,以后还要加强,将来还要做成结界呢!好了,小青妹妹,我们回去吧。” 小青从树上跳下来,落在屎蛋面前。 屎蛋一看见那双光溜溜的脚丫子,就不敢动了,连哼哼都不敢哼哼一声。 齐鹜飞对山上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屎蛋放火的时候,他没有出来阻止,就是想看看会发生什么。 如果连条小屁麒麟都管不住,那盘丝岭以后准要出大事。 锦鸡和老狗是真把屎蛋当成自己的孩子了,好在有小青。 锦鸡能号令全山动物,却管不住屎蛋,屎蛋仗着有老狗和锦鸡撑腰,天不怕地不怕,但被小青这一捆,以后见了她估计得老老实实的,小青能听苏绥绥的话,而苏绥绥做事讲分寸,有条理,是最让自己放心的。 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正这么想着,忽觉背后一紧,一个软软的身子压上来。 小青趴到他背上,在他耳边调皮地说:“师兄,我知道怎么破你的阵了!” “怎么破?” “土遁!” 还在医院,继续请假 母亲刚睡着。隔壁九十岁的老大爷在哼哼。外面护士台的呼叫机一直响。走廊上是护士匆匆的脚步声。 医院是浓缩的人生,悲欢离合每天都在上演。 而这种悲欢离合折射出去的,又是多少个家庭的悲欢离合啊! 每当待在病房里,就感觉到生命的脆弱,光阴的短暂。 这几天我一直在医院陪母亲,几乎寸步未离。 现在用手机通知一下,本书还没进宫!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后面我一定多多加更。 《我在盘丝洞养蜘蛛》还在医院,继续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二十九章、 小青的要求 齐鹜飞吓了一跳。 是啊,自己防来防去,却忘记了防地下。 假如有敌从地下过来,这阵法简直形同虚设。 虽然说天下遁术,以土遁者最为稀少,但也不是没人会,当年的土行孙就是以地行术闻名天下。 有人说土遁难学,齐鹜飞觉得未必,主要还是遁地不雅,钻进钻出的,不符合仙人身份。 从水里出来,带起一身水花,也还有飘逸之姿。但从地里出来,带出一身烂泥,实在不太好看。要是一不小心钻到化粪池里…… 过去除了土地公外,一般很少有学这个法术的。 但正道中人碍于身份用的少,不代表邪道中人不会用。 齐鹜飞想起了两次战斗中遇到过的神秘黑雾。 在麒麟山的时候,时间太短,无从判断黑雾的来路,只觉得它出现得非常突然,现在回想,它很可能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而上次和魔孚战斗那一夜遇到的黑雾,则确确实实是埋藏在地下的。 虽然不确定两者是否有关联,也许就是同一个也说不定。 如果真有人使用土遁术上山,想要拦截还真不容易。 地面上的阵法可以借助山石树木、云光雾障等自然之物形成障碍,从而有效阻击敌人,减缓敌人的前进速度,降低敌人的进攻效率,同时借助周边山川地势灵气激发阵法中的高级材料形成杀气剑气,以攻击敌人。 然而土遁者潜行于地下深处,地势地貌单一,缺少阴阳变化,除非开挖地道暗沟,否则没有足够的空间在地下布置阵法,更不要说去运转这样的阵法。 地面阵法的变化运转很难影响到地下深处,要想阻击敌人,就必须把阵法当中的杀气渗透到地下,这对材料和法阵设计中的攻击性要求极高。 齐鹜飞没有这么多高级材料,虽然花了50多万,但盘丝岭实在太大了,要覆盖整座大山,就必须设置多处阵眼,而每一处阵眼都需要高级材料。 他现在手上最高级的阵法材料,就是那一根紫竹鞭。 他把紫竹鞭放置在黄花观内,作为全山法阵的阵眼。 紫竹鞭借助周边阵法灵气生长之后,根系在地下蔓延,然后变成竹笋破土而出,长成紫竹林,刚好可以覆盖整座黄花观。 齐鹜飞得到小青提醒之后,对黄花观的阵法进行了微调,使得紫竹根系在地下防护中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这样一来若有人土遁而来,至少无法直接潜行到黄花观内,不会一下子从院子或者某个房间内破土而出。 但紫竹鞭的妙用在乎变化,最适合布置河洛大阵这种阴阳大逆转的阵法,同时借助山川灵气激发紫竹剑气来攻击敌人。 地下根系是灵气源头而不是攻击端,虽然能发现敌人,而且有一定的困敌作用,却很难对敌人形成有效而强大的阻击。同时一旦让敌人破坏了紫竹根系,那么全山法阵的阵眼就被破坏掉了。 何况他也只能护住黄花观,而整座盘丝岭实在太大了,再弄十跟紫竹鞭来也护不住半座山。 齐鹜飞皱着眉头,一边在山上的阵法间督查走动,一边思考对策。 苏绥绥牵着小青的手跟在他身后,知道他在思考问题,也不打扰他,一直保持着安静,连走路都是悄没声的。 齐鹜飞猛然回头,看着苏绥绥和小青。 他知道狐狸和蜘蛛都是会钻洞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土遁术的一种。 像她们这样的妖精都对某些法术天然敏感,如果去学习土遁术德华,一定很容易学会。 当然,小青现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妖精。 她吃了化形丹,已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至少齐鹜飞没有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的妖气存在。 他也用照妖镜照过小青,依然是什么都造不出来,只看见一团青光。只不过,光影里多了些艳艳婀娜的姿态。 齐鹜飞已经把自己胸前这面镜子当作照妖镜了。 自从在天劫模拟机里和师父留下的神念交流过后,他就相信那个偷照妖镜的家伙绝对就是师父无机子。 在仙试院的考试系统里找bug,植入小程序,修改天科院的工程图纸…… 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偷个照妖镜好像也没什么可吃惊的了。 师父有这么大的能耐,以前怎么就不说呢? 不显山不漏水的,在黄花观窝窝囊囊地活了几百年,唯二的成果就是在盘丝洞养了一窝蜘蛛,以及收了齐鹜飞这个徒弟。 仿佛如此,他这几百年的使命就完成了。 苏绥绥见齐鹜飞一直盯着她们看,笑道:“齐哥,小青说的破阵之法可管用?如果管用,你可要说话算话。” 在布阵之前,齐鹜飞早就放出话去,谁要能找出他设计的阵法的破绽,他就给谁奖励,如果能够破阵,那就任由破阵者提一个要求。 不过满山的精怪,对这些话也就那么一听,谁也没当回事。 老大设计的阵法,哪是它们能破得了的? 还是干活要紧,干完了吃顿好的,才是正事。 唯有屎蛋和小青有闲,一心想破阵。 屎蛋的方法就是捣乱,到处放火喷水,最后被小青用蛛丝吊起来略施小惩后,就不敢乱来了。 而小青确实抓住了阵法的破绽。 齐鹜飞看着小青说:“好吧,你的确把我难住了。说吧,你有什么要求?但先说好了,不准无理取闹,必须是我能够做到的,或者是我将来能够做到的也行。” 小青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又朝苏绥绥看了一眼。 苏绥绥看着她有点想笑,鼓励道:“你有什么想法就大胆地对你师兄说吧,只要不损害盘丝岭的整体利益,而你师兄又能做到的,他就一定会答应的。” 小青得到了鼓励,开心地点了点头。 她想了想,张开双臂对着齐鹜飞鼓了鼓腮帮子,鼓出一张圆润可爱的笑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道:“师兄抱抱。” 齐鹜飞很难把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女孩跟那只毛茸茸的绿色蜘蛛联系起来。 此刻,他有种恍惚的感觉,不自觉的就想去疼爱眼前这个小丫头。 他伸出手托住小青的腋下,一把将她抱起来,乐呵呵地问道:“小机灵鬼,你现在可以说了。” 小青双手搂住齐鹜飞的脖子,趴在他肩头,在他耳边悄悄说:“我已经说了呀。” 齐鹜飞奇道:“你什么时候说的,说了什么?” 小青仿佛一个成功地戏弄了大人的孩子般,呵呵哈哈的笑起来。 齐鹜飞求助般看向苏绥绥。 苏绥绥笑道:“齐哥,她不但已经跟你说了,而且你也已经做到了。” 齐鹜飞更加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 苏绥绥和小青便一起哈哈大笑。 第二百三十章、 等你长大 齐鹜飞才反应过来,没想到小丫头的要求这么简单,原本还以为这个古灵惊怪的小家伙会想出什么难题来为难他。 苏绥绥叹了口气说:“唉,人小真好!” 小青说:“苏姐姐,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还羡慕你那么大……呢!” 她这个“大”字说得特别重。 苏绥绥听完脸就红了,嗔道:“小孩子家家,说什么呢!” 小青说:“人家也不想做小孩子呀,谁叫师兄给我炼的丹品级太低了!” 又悄悄在齐鹜飞耳边说,“师兄,你下次把丹的品级练高一点,姐妹们化形的时候就会像苏姐姐一样大……了!” 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苏绥绥还是能听得很清楚。 她低头看了一眼,脸更红了,说:“你们聊着,我去给大伙准备吃的。” 小青趴在齐鹜飞的肩上,朝她做了个鬼脸。 苏绥绥轻啐了一口,说了句:“人小鬼大。”便匆匆地走了。 齐鹜飞此刻却在思考小青的话。 如果化形丹的品级会影响化形的结果,那么又是什么影响了化形丹的品级呢? 他仔细回忆了整个炼丹过程。 期间灵气损耗是免不了的,但对于炼丹这件事情,他还是相当自信的。 原本最担心的是化形丹引动天劫,但最终被盘丝岭的阵法以及神出鬼没、能掐会算的师父给解决了。 所以从炼丹手法上来说,对成丹品质的影响应该不大,那么就只剩下炼丹的材料问题了。 严格来说,给小青吃的化形丹的确有偷工减料之嫌。 花面狸的妖丹只有4品,属于勉强合格,按照化形丹方中的要求是需要5品以上的,最好的是九品神龙丹。 大妖之丹是丹方中的君药,比洪荒七色莲还要重要几分。 要说影响,这肯定是影响最大的。 假如炼丹时使用的是九品神龙丹,不知引来的天劫会有多大,而吃下去以后,蜘蛛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大……美女还是千年老妖? 除了妖丹,还有草还丹,本应使用人参果或小蟠桃,但齐鹜飞找不到,只能用火枣交梨代替,这虽是佐药,多少也还是有些影响的。 不过仙考结束后,他身上有了一枚小蟠桃,下一次炼丹至少在这个环节上不会出错。 只是到哪里去弄一颗五品以上的妖丹来呢? 他想起了图拉翁的那封邮件——用避水珠和10万金币来交换麒麟蛋。 避水珠是用五品神龙丹炼化而成的。 嗯,是时候放出鱼饵去钓一下鱼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刚当上伏魔队长,无论如何也得点一把火出去。 伏魔队的第一目标是魔孚,但很显然这把火不容易点着。 虽然他和魔孚只打过一个照面,但直觉告诉他,这东西的智商可不低,绝非麒麟山的蛇妖可比。 它这会儿就算不远走他乡,也绝不会在虹谷县范围内继续犯案,只要去一个人多的地方,找个普通孕妇,在其腹中躲藏,任其自然十月怀胎,城隍司就很难找到它。 齐鹜飞判段魔孚大概率会去纳兰城。 寻找魔孚的线索只有两条: 第一是那只猫; 第二是顾晓菲的男友——摄影师赵夕阳。 两条线索现在都不好查。 那只猫完全失踪了,夜猫子奉齐鹜飞之命继续去寻找,连盘丝岭布阵的事情都没有参加。 至于赵夕阳,应该早被两地城隍司的人给盯上了,只是碍于他和仙盾局赵铎的关系不太好查而已。 但是别人不太好查,齐鹜飞却是可以的。 他的查案能力也许比不上那些刑侦高手,但他有别人无法比拟的优势——潜龙勿用。 反正纳兰城还是有必要再去一趟的。赵夕阳也好、付洪生也罢,甚至包括麻将会的事情,都是需要解决的。 而他要放出鱼饵把和图拉翁交易的鱼钓上来,这件事情也不能在虹谷县进行,防止给自己和盘丝岭惹上麻烦。 …… 小青趴在齐鹜飞的耳边问他:“师兄,你在想什么?” 齐鹜飞嗯了一声说:“我在想,如果我练的化形丹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话,那黄花观以后是不是要变成幼儿园?” 小青笑道:“师兄,小青也是会长大的呀!” 齐鹜飞看了她一眼,想象着她长大后的样子。 “师兄,你又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 “师兄希望我变成什么样?” “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 “那我就不长大好了。” “这还能随你自己?” “嗯,我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啊。” “还是任其自然吧,做你自己就好。” “可是,小青想让师兄喜欢呀!”小青很认真地说,“要是小青将来长成师兄不喜欢的样子可怎么办呢?!” 齐鹜飞笑了,说:“你长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师兄要等小青慢慢长大哦!” “好,等你长大。” 小青高兴起来,说:“师兄,你是不是在想怎么防土遁术?” 齐鹜飞说:“是啊,怎么,你有办法?” “师兄,你看这样行不行?” 小青说着手一抬,不知从手心还是哪里射出一束丝线,在前方一块布阵灵石上绕了一圈,又在空中散开,变成数十根细丝,每一根丝线都宛如灵蛇般向四周蔓延,遇到花草树木便缠绕一圈,然后又钻入地下悠忽不见了。 齐鹜飞以神识感应,发现那些丝线在地下蜿蜒爬行,似乎丝毫不受泥土和山石的阻碍。 他眼睛一亮,心头豁然开朗。 没想到蛛丝还有这样的妙用啊! 天蛛丝伸缩自如,不受地下环境的限制,又能传导法力,只要将其缠绕在地面阵法之上,再深入地底,就可以在地下形成无数感应触须和地面阵法相连。 若有人土遁而来,很难避开这些蛛丝,一旦触碰到,就会触发地面阵法,而地面阵法的运转之力就会通过蛛丝传导到地下。 齐鹜飞心中高兴,就把小青高高地举了起来,向上抛去,待其落下又一把接住,兴奋地说:“小青你可太聪明了!” 小青被他抛得咯咯直笑,说:“师兄你才聪明呢,这么复杂的阵法我可研究不出来。” 齐鹜飞忽然又愣住了。 他想起刚才小青操纵蛛丝的那一手,以蛛丝深入地下的深度和她操纵时对法力控制的精微程度,齐鹜飞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 蛛丝是他从小玩到大的东西,他也玩过师父那把用蛛丝做成的拂尘,深知天蛛丝的操控是非常困难的。 由此看来,小青的法力可能比他强,应该在四品初的水平。 四品?难道这也和化形丹有关? 花面狸就是四品,用它的妖丹作为君药炼制的化形丹,化形出来的小青直接就是四品。 不会这么巧吧? 如果这有对应关系,那用九品妖丹来炼制的话,难道吃下去就可以直接变成九品? 难怪丹方上说用九品神龙丹最佳呢。 这特么太有诱惑力了,成功一个,等于身边多了一个九品保镖啊! 要不要找点路子去龙宫走一走呢? 不过九品神龙丹,最起码也是小海龙王级别了吧! 呼风唤雨! 85消毒! ……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另一个师兄 盘丝岭大阵的布置工作一直持续到天亮。 得到小青的提醒,齐鹜飞开始调整大阵的设计方案,而蛛丝就成了整个阵法中最重要的材料。 可惜他手头的蛛丝存量太少了,而大阵需要的蛛丝数量又很大。 好在现在有了七毒养元丹,蛛丝产量比过去提升了很多,而且已经出现了少许七色蛛丝。 这些七色丝比过去的白丝品质更好,用处也更加玄妙,可以通过五行生克、阴阳逆转来配合阵法,成为牵动阵法运转的关键材料。 他连夜修改了好几套方案,一边设计一边实验,可把山上的精怪动物们给折腾坏了。 不过苏绥绥做的丰盛可口的宵夜和早餐弥补了一切,加之食物里添加了不少灵药,大伙儿吃完后便又精神抖擞,抹着嘴纷纷表示愿意每天为老大加班。 东方的一抹红霞升起,盘丝岭上曙光初现,大阵也基本布置完了。 以后只要把新出产的蛛丝加入进去,不断完善阵法就可以了。 这一点,有苏绥绥和小青,加上司晨和旺财的帮忙就可以完成。 早晨的时候,齐鹜飞来到彩虹谷的濯垢泉,把冬月给他的那一颗石榴籽埋在了濯垢泉边的泥土里。 石榴树成精,不知吸收了多少岁月的天地灵气,这一颗石榴籽正是其精华所在。 冬月说十年成木,但齐鹜飞知道,如果没有足够浓郁的灵气,是不足以支撑她这样的灵树成活的,在普通的土地上,即使种出来,也是普通的木头。 濯垢泉乃金乌落地所化,阳气极重,一般的草木活不下来,所以周围十分开阔,并没有杂草树木。 而石榴之精,其性属火,不惧阳气,加之此泉万古不枯,可以滋润海石榴根,栽种在此地再合适不过了。 青木种下石榴籽的时候,苏绥绥远远地站在一边,而小青则坐在濯垢泉边,光着脚丫,把双脚浸入水中,一边打着水,一边歪着头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远处的草丛中钻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脑袋,好奇地张望着。 等齐鹜飞走了,屎蛋才跳出来,一蹦一蹦地来到刚才齐鹜飞埋石榴籽的地方,学着老黄狗的样子,用鼻子嗅了嗅。 大概是它的鼻子没有狗鼻子灵,便又学者锦鸡的样子,用爪子去划拉。 可是它只有蹄子,没有爪子,划拉了半天也划拉不出什么来。 忽听得一声咳嗽。 屎蛋回头一看,看见齐鹜飞背着手站在它身后。 屎蛋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了一步,看看齐鹜飞,又看看池边的小青,知道躲不过,便咧开嘴,一边讨好般朝着齐鹜飞笑,一边用蹄子轻轻把刚才趴开的土扒拉回去。 坑填平了,它就滋溜一下跑了,逃进了远处的灌木,回头望了一眼,见齐鹜飞没有动怒,小青也没有放出丝线,才松了口气的样子,扭着小肥臀,一摆一摆地去追树林里的蝴蝶了。 齐鹜飞快速在埋石榴籽的地方放置了几块石头,布置了一个小阵法,防止树还没成活就因意外而夭折。 然后对小青说:“小青,我们回去吧。” 小青却依然坐在泉边,双脚泡在水里,不为所动。 “小青,你在想什么?”齐鹜飞走近了问道。 小青这才缓过神来,说:“师兄,小青想起了一些事情。” “哦?”齐鹜飞十分感兴趣,“你想起了什么?” “都是些片段。”小青摇了摇头:“很模糊,想不真切。” 齐鹜飞鼓励道:“你不妨说说看,说不定我能帮你。” 小青便又低头看着水面沉思起来,两只脚丫在水里轻轻搅动着。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记得和姐妹们在这里戏水,记得天上有好多很漂亮很漂亮的彩霞……” “然后呢?”齐鹜飞问道。 “然后……”小青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我好像死了。” “死了?” “嗯,被打死了……好像是一只猴子。” “猴子?孙悟空!” 齐鹜飞早就猜测七蛛和当年西游时的七个蜘蛛精有关,今日果然印证了。 “啊,好像是的。”小青诧异地看着齐鹜飞,“师兄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你师兄嘛。” “嗯!”小青用力点点头,忽然又疑惑起来,“我好像还有一个师兄……” 齐鹜飞马上想到了多目道人。 在过去,他对多目道人的主要印象就是来自前世的《西游记》,书中的多目怪是一条蜈蚣精,而且阴险狡诈,擅长用毒。 不过自从拿到承影剑,看到了多目道人留下的字,齐鹜飞对这位昔日的黄花观主有了新的认识。 一只阴险狡诈的妖怪,是绝不可能把承影剑这样的宝贝埋在地下,留待有德者得之的。 关于多目怪的诸多旧闻也是值得怀疑的。 如果他是蜈蚣精,那么他应该叫百足怪,而不应叫多目怪。 另外,多目怪还有个外号叫百眼魔君。 魔君,自然是说他是魔道中人。魔和妖还是有区别的,只有魔孚这样的东西,才是半魔半妖的。一般的妖不太会变成魔,反倒是修行人走偏了更容易成魔。 而一般的妖魔,诨号不是大王就是大圣,很少会用“君”字的。称为“魔君”,显得其与一般妖魔不同。 西游记里说多目怪擅长用毒,差点毒死了唐僧,或许用的就是天蛛毒液。 小青所说的“还有一个师兄”,如果真是指多目道人,那么这事就有意思了。 现在的七蛛是过去的七蛛,现在的齐鹜飞是七蛛的师兄,过去的百眼魔君也是七蛛的师兄,那么百眼魔君的师父是谁? 难道…… 齐鹜飞脑海中晃荡起一个身影——花白的须发,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麻衣,手拿蛛丝拂尘。 莫非我这个掌门大弟子的身份保不住了? 小青只是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并不能说清楚,甚至无法形成画面。 齐鹜飞现在有点明白师父为什么要费尽千辛万苦搜集天下奇蛛,在盘丝洞里养天蛛了。 他并不是为了卖蛛丝赚钱,实际上,花上百年时间就为了这点蛛丝,有点得不偿失。 他是在为当年的七蛛精招魂! 齐鹜飞不明白的是,七个蜘蛛精是被孙悟空打死的。以孙悟空的法力,金箍棒落下,七蛛早就魂飞魄散了,怎会还有残魂? 而且相隔那么多年居然还能被师父找回,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难道是猴子留手了? 可既然要留手,何不干脆放过?反正西游路上他放过的妖精比他打死的要多。 齐鹜飞又问了小青一些问题,想引导她想起更多东西。 小青却始终想不真切,到后来已经有些头疼。 齐鹜飞叹道:“罢了,此事到此为止,小青你也别多想,修行终要放下过去。” 小青说:“或许等小青长大了就都想起来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那就等你长大再说吧。” 他觉得,这件事只有师父最清楚,但师父没留一句话,说明此事现在不宜让他知道,或者是想让齐鹜飞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如果师父不说,那就只有两条路了。 一是找到当年的黄花观主百眼魔君,二是去问问孙悟空。 当然,这两条路都不好走。 百眼魔君是不是还活着都不好说,而孙悟空如今的地位,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 公告:恢复正常更新 母亲已出院,目前平安,半个月后复查。 感谢大家的关心,感谢一直还在等待更新的读者。 今天开始恢复正常更新。 这段时间,欠了很多章节,也欠了很多钱,我会努力更新的,希望能把这段时间掉下来的追订和人气补回来,也把欠的钱赚回来。 求订阅,求打赏,求票票,求各种推荐曝光…… 《我在盘丝洞养蜘蛛》公告:恢复正常更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三十二章、 抢人 齐鹜飞终于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比阴阳司的办公室还大一些,门口挂着“治安四大队”的牌子,进门是一个大统间,可以容纳七八个人办公。 穿过大统间,里面是供齐鹜飞单独用的队长办公室,和谢必安的办公室一样,也被隔成了前后两间,前面放着办公桌和会客沙发,用来办公,里面一间只放着一个蒲团,是给他用来打坐练功的。 办公室里面一尘不染,听说是王寡妇亲自来打扫过的。里面练功间里的蒲团也是王寡妇拿来放着的。 齐鹜飞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心中有些感慨,自己来城隍司上班不到一个月,就从一个临时工变成了治安四队的队长。 他问过谢必安,这样的晋升速度在城隍司历史上也是很少见的,而像他这种没什么大背景的,更是绝无仅有。 齐鹜飞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无论在哪里,风头太足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尤其在官场上,站得稳比站得高要重要的多,否则易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表面上看,整个城隍司除了朱太春之外,别的人对他都客客气气,但实际上不知有多少人不服气,暗里使绊子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少。 治安四队的成立对其它几个队来说可不是好事情,在那些人眼里,他不是给他们分担压力,而是要抢他们功劳的。 虹谷县就那么大,事情就那么多,功劳被你捞走了,他们就少了。 别说一队的柳钰,二队的温凉,就算是谢必安,心里也未必不会有想法。 在昨天之前,齐鹜飞还是谢必安的人,他们在一个战壕里战斗,但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成了竞争者。 当然齐鹜飞和谢必安的关系处理得不错,而因为一队和二队的强势,他们三队和四队之间更多的会采取合作的态势,这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至于变坏。 齐鹜飞正在那里坐着,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他说了声“请进”,就见谢必安和范无咎走了进来。 谢必安左瞅右瞅,说:“齐队长,你这个办公室比我们那还大呀,够气派的!” 齐鹜飞笑道:“谢队你这是专程来笑话我的吧?” 谢必安说:“我哪敢笑话你,以后我们还得精诚合作,1+1>2嘛!” 齐鹜飞说:“1+1大不大于2我不知道,但我知道3+4一定大于1+2。” 谢必安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说:“有道理,有道理!” 又扭头对范无咎说,“我就说小齐是聪明人嘛!” 范无咎对他们的谈话似乎不感兴趣,只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拍了拍空空的墙壁说:“这里少了块黑板,你开会不方便。” 这时候,一队长柳钰和二队长温凉也都过来了。 “老谢也在呐!”柳钰满面含笑,和谢必安打了个招呼,然后对齐鹜飞说,“齐队长,恭喜恭喜,今天正式上任,以后咱们可要多多互相关照。” 温凉也说:“是啊,齐队长,斩妖除魔,你们是先锋,我们二队一定给你们做好侦查工作。” “哟,柳队长,温队长,您二位客气了,我这小店儿还没开张呢,以后生意还要全仗各位的照顾。” “你看小齐多会讲话!”柳钰笑道,“还小店呢,我看你这里呀,以后要成为咱们治安处的招牌都说不定啊。” 齐鹜飞说:“哪能呢?您看看我这冷冷清清的,现在连个人都没有呢。” 柳钰说:“那怕什么,人还不是慢慢来的,今天就有一批新人过来,一会儿我们4个队挑人,让齐队长先挑。” 温凉附和道:“那是自然,四队刚刚成立,肯定要把最好的人员补充进去。不过呢……” 他嘿嘿一笑,“今天这批人里面有两个人师门和我有点关系,他们长辈跟我打过招呼,想让他们跟着我,我也不太好拒绝,你看……是不是这样,齐队长,一会儿呢,别的人你随便挑,这两个人啊,你留给我。” 他说着传了一道神念过来,跟齐鹜飞说了这两个人的名字。 柳钰接着马上说:“哎呀,这种人情关系最麻烦了,这不,我那也有两个,也是熟人托过来的,没办法,这两个人齐队长也留给我吧。” 说着也传了一道神念过来,说了两个人的名字。 齐鹜飞心中一声冷笑,表面上让我先挑,实际上这些人你们早就挑过了吧。 给虹谷县城隍司补充的新人总共也就10来个,这一下让他们挑走了4个,自己还有什么可挑的? 估计这4个是这批新人里最强的,剩下的也就是些歪瓜劣枣了。 本来让他先挑是甘鹏飞的承诺,他还指望着能挑两个得力的干将过来,现在看来这希望是不大了。 他心里不爽,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和谢必安对视了一眼,笑嘻嘻地说:“那是那是,这个人情还是要的,既然人家托到二位那里了,那也没办法。” 反正挑不到好人,齐鹜飞决定就索性做个顺水人情。 “我看这样吧,也不要让我先挑了,一会儿啊,我们就按照一二三四的顺序来,柳队长先挑,然后再温队长挑,温队长挑完了,谢队挑,最后剩下的就给我。” 柳钰说:“那怎么行?让你先挑可是甘处定的,这次主要是为了组建四队嘛,你要是挑不到好的,到时候甘处一拍桌子,我们还得从自己这里抽人出来给你。” 温凉说:“就是,我们队里那些都是老油子了,你拿过去也不见得能用,还不如新人好管,还是你先挑。” 齐鹜飞心头冷笑。 这两个老滑头,新人当中先抢走四个强的,又拿话堵着我,防着我从他们队里抢人。 这时候可不能再客气了,再客气真的什么都捞不到了,他眼珠一转说道: “那也不一定,上次我们就和二队的几个队员合作得不错嘛,尤其是张启月。我还真想把张启月调过来呢,就怕温队长你不舍得呀。” 温凉一愣,说:“张启月是不错,但他受了伤,修为可能不到原来的一半,而且对以后的修行影响很大,恐怕很难再回到从前了,齐队长你可要想好。” 齐鹜飞原本还怕温凉不放人,但现在听温凉的口气,似乎在两可之间,好像对张启月受伤后的恢复情况有些失望。 他早听说二队长性情有些凉薄,现在看来还真是。 不过这对齐鹜飞来说是好事情。 张启月伤得再重,修为再退化,也总比来一个被别人挑剩下的新人好。 他看中的是张启月引动月华的那一下,简直是对付魔物的不二法宝。 魔孚之战后,齐鹜飞调阅过张启月的档案。 档案显示张启月是太阴宗弟子,而太阴宗是个非常神秘的门派,据说和射日的大羿以及嫦娥有些渊源。 第二百三十三章、 同病相怜 “只要温队长肯放人,我是肯定想要的。” 齐鹜飞笑嘻嘻地看着温凉。 温凉说:“我没问题,但他毕竟跟了我很多年了,也得尊重他个人的意见。他要是想在二队养老,我也不能赶他走。这样吧,你自己去问问他,如果他愿意呀,就到4队来,也算是我对齐队长的支持。” 柳钰说:“是呀,成立伏魔队,本该我们各队都表示一下,但是我们一队人数可不像二队这么多呀,自从李云冲死后,我这边的人员一直紧张,高手更少,还指望着这次能补充点新人进来呢。” 齐鹜飞知道柳钰怕他问一队要人,笑道:“大家都不容易,以后啊,只要在行动中互相团结,精诚合作,队伍嘛,总会慢慢壮大的。” “对对对,精诚合作!”柳钰说,“像抓魔孚这种事情,绝不是哪个队的事情,而是我们整个城隍司的事情,我们四个队一定要团结,绝不能贪功冒进,搞个人英雄主义。”齐鹜飞一听就明白了,柳钰这是想从魔孚案子里分一杯羹。 本来成立伏魔队的目的,就是把妖魔分开,一队还是负责除妖,而四队则负责除魔。 魔孚虽然半妖半魔,但根子上还是属于魔道,要不然也不用专门成立伏魔队了。 谢必安笑道:“柳队长说的对啊,虽然成立了伏魔队,但不是说抓魔孚就是伏魔队的事情,他也是我们整个城隍司的事情,就像抓蝠妖并不是柳队长一个人的事情,也是需要我们四个队精诚合作的。” 柳钰脸皮抖了抖,哈哈一笑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呀!” 齐鹜飞看着这帮老江湖你来我往地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心里很想笑。 等柳钰和温凉走了以后,齐鹜飞对谢必安说:“原本还指望着这次来的新人里能有一两个好角色,现在看来是轮不到我喽。” 谢必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队和二队毕竟是甘处带出来的老班底,甘处做得再公正,也顶多把一碗水端平,绝不可能偏向你我。与其求人,不如求己。指望着别人施舍给你点好的是不现实的。” 又说,“不过你也别气馁,挑剩下的也不见得没有好材料,你和老范不也是他们挑剩下硬塞到我这里来的?你看看现在,那个不羡慕我?……嘿嘿,我在城隍司这些年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就是收了你们两个人。” 齐鹜飞心里很清楚,当初谢必安要是拒绝,甘鹏飞也不好硬把他塞进三队里,那样的话,齐鹜飞可能就不会遇到后面那么多机遇,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是很感激谢必安的。 把谢必安和范无咎送走后,齐鹜飞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因为新人分配工作要到下午,这会儿他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去看一看张启月。 张启月已经出了院,在家休养。 齐鹜飞到后勤处打听到了张启月家的住址,出门买了点水果就过去了。 张启月开门见到气味除非十分惊讶。 “齐……队长?” 齐鹜飞笑道:“怎么,不欢迎我来呀?” 张启月连忙从齐鹜飞手里接过水果,把他请进门,说:“当然欢迎!你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 齐鹜飞在沙发里坐下说:“没有什么仙果仙酿,就有一点普通水果,不算贿赂。” 张启月一边给齐鹜飞倒茶,一边说:“我有什么可贿赂的,要贿赂也是我贿赂你。” 齐鹜飞说:“我倒是想你来贿赂我,就怕你不来。” 张启月笑了,到了一杯茶过来说:“我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就是普通的茶叶。” 齐鹜飞注意到他一直在用左手工作,右臂贴在体侧一动不动。 他接过茶来问道:“嫂子呢?” 张启月说:“单身狗一条,哪来的嫂子?” 齐鹜飞讶异地朝周围看了看,客厅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怎么看也不像是单身男人住的地方。 果然是个很细心的人,难怪侦察术那么了得。 他不再提这个话题,问道:“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张启月用左手拍了拍自己沉甸甸不会动的右肩膀,带着几分自嘲地笑道:“胳膊废了。” 齐鹜飞鼓励道:“虽说咱道门讲究性命双修,但这身体终究只是外在皮囊,只要修为还在,就什么都不怕,将来化形天仙,金津玉液,成就金刚不坏之身,不比现在的身体强!” 张启月摇了摇头说:“我这一脉修法特殊,加上这次伤比较重,经络也受了影响,修为至少降了一半,胳膊废了,真气运转不畅,想恢复到以前恐怕不容易了,更不要说成就天仙,连地仙对我来说几乎就已经是奢望了。” 齐鹜飞说:“那咱俩可算是同病相怜了,秦司长早给我下了定论,说我最多修到三品。不过我从不悲观,修行这种事哪有什么绝对的,当年哪吒剃骨还父、削肉还母,只剩一缕残魂,不还是被太乙真人复活了?你只不过废了一条胳膊。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们还是要朝前看,修行人哪有不遇劫难的,说不定这正是天道对你我的考验呢!” 张启月自然不敢想有哪吒那样的福报,但他知道齐鹜飞是好意,便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道:“哦,对了,听说成立了治安四队,我还没恭喜你呢,齐队长!” 齐鹜飞笑道:“你这恭喜可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张启月一摊左手:“家徒四壁,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齐队长要是喜欢随便搬。” 齐鹜飞说:“别的我不要,我想把你这个人搬走,行不行?” 张启月一愣,半天才明白过来,说:“齐队长,我已经是半个废人了。” 齐鹜飞摇头道:“我刚才说了,修行人哪有不遇劫难的,不要妄自菲薄。你的能力我很清楚,上次魔孚一战,如果不是你,我压根就没机会把那个神像拿走,我们可能已经全军覆没了。” 张启月看了看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臂,黯然神伤道:“可是……” 齐鹜飞阻止他道:“别的先不考虑,你给句痛快话,愿不愿意过来?我知道如果不是这次受伤,你已经是二队的副队长了,我把话放在这儿,只要你愿意过来,四队的副队长就是你的。” 张启月几乎没有什么犹豫,说道:“齐队你看得起我,我心里很感激。但我毕竟是二队的老人了,跟在温队长身边已经很多年,除非组织上下命令,我不会自己走的。” 齐鹜飞对张启月又多了几分刮目,笑道:“好吧,这事儿反正不着急,你先考虑考虑。” 齐鹜飞走了以后,张启月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 他左手一抬,一把弯刀出现在掌心,缓缓浮空而上,紧接着化作一道白光,在客厅里盘旋了一圈,又回到他的掌中。 他把刀放下,拿起手机拨通了温凉的电话: “温队,我感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想明天回来上班。” 第二百三十四章、 新人来了 电话里传来温凉的声音:“哦,启月呀,不用这么着急,身体要紧,你的伤还没复原,多休息一段时间吧。” “曹刚和娇娇都不在了,队里人手不够,我手头上还有好多活,还是早点回去吧。” “没事,你手上的活已经让老郑接手了。今天下午会有一批新人过来,补充一下队里的人员,你就安心在家休息吧。” 张启月挂完电话,轻轻地揉揉自己的右肩,叹了口气。 温凉所说的老郑名叫郑泽刚,也是温凉手下的得力干将之一,跟张启月既是队友,也是竞争对手。 温凉虽然没有明说,但张启月知道,副队长的位置肯定是让郑泽刚接手了。 他倒不是贪恋权位,自己现在这种情况,继续当副队长也不合适。别说之前正式任命没有下来,就算真下来了,他现在也得退位让贤,顶多保留级别,换到别的部门当个闲差。 但张启月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受伤的这段时间,来探望他次数最多的居然是齐鹜飞。跟着温凉出生入死那么多年,到头来换来的却只有心头的世态炎凉。 …… 齐鹜飞倒并不是太担心张启月愿不愿意来的问题。如果张启月马上就答应,他反倒要考量考量了。 从温凉的态度可以看出来,张启月在二队是绝不会再受到重用了。 而且说实话,齐鹜飞对于招进来的新人真的是不抱什么希望。他自己和范无咎的情况绝对是个例,不可复制。他也没指望能碰到这样好的运气。 下午的时候,齐鹜飞接到通知到会议室开会。 分配到虹谷县的新人全部都到齐了,一共来了12个人,算是虹谷县历史上一次性补充人员最多的一次。 齐鹜飞一眼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林林山。 这小子怎么也来了? 齐鹜飞看到他就有点想笑。 在四方鬼市上买了他一把刀,毁了他一件斗篷,也算是结了一段缘。 因为新人比较多,秦玉柏也来了,作为城隍司的一把手讲了几句话,算是对新人的鼓励。 甘鹏飞向他们介绍了治安处的情况,又着重强调了眼下治安环境的复杂性,要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能有丝毫的侥幸和懈怠心理,要服从指挥,听从命令,不怕困难,勇于牺牲,一切以天下仙民的共同利益为重。 齐鹜飞早就拿到了刘通分发过来的所有人的简历。 他先翻到了林林山的一页,看到林林山的门派出身一栏写着“陀罗庄散修”,和他自己曾经说过的一样。 之所以在散修前面还要写上陀罗庄三个字,是因为陀罗庄有其特殊之处。 当年唐僧西游之时,曾在陀罗庄歇脚,恰逢七绝山蟒妖作乱,让孙悟空和猪八戒打死了,算是帮陀罗庄除了一大害,后来猪八戒又拱开了八百里稀柿沟,从此以后陀罗庄的人也一心向往神仙之术,便四处求仙,终于有人学有所成,回来后在七绝山开山立派。 算起来七绝山和陀罗庄算是同一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二者又分道扬镳,陀罗庄的人再不上七绝山修行。 说是散修,但有家传,脉络清晰,所以在散修前面,加上陀罗庄三个字,以表明其仙学源流。 齐鹜飞对林林山的印象是稍微有些小贪财,但为人还算讲义气。 贪财不怕,这世界,一个散修,无财怎么修行?只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就行。 能在鬼市上帮着齐鹜飞堵追踪者的路,还毁了一件四方斗篷,说明此人本性可取,心中有道义,这在团队合作中是很重要的。 林林山简历上登记的仙品等级是“一品”,备注中写明了是“一品初级”。 但从上次在四方鬼市的那场战斗来看,齐鹜飞判断他就算没有二品也差不离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把那把适合一品人仙用的刀给卖掉。 这把刀现在还在齐鹜飞的储物包里放着呢。 看样子这小子也是个低调的家伙。 齐鹜飞决定,如果没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就把这家伙招进来算了,为人低调,懂得理财,为人仗义,实力也不算很弱。 他又翻了翻其他人的简历,看到了柳钰和温凉提到过的几个名字。 这四个人果然实力相对较强,都是二品,关键是都有一定的门派背景。 通过简历上的照片和现场人员的比对,他也看出来这四个人的精神面貌的确更好一些,以神识感应修为明显比其他人要高出一截。 而剩下的人里面,他感觉到,是没有什么比林林山更好的人选了。 不过有一个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人名叫陆承,是个老头,简历显示他已经八十岁了。 修行人八十岁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城隍司里的工作人员岁数低于一甲子的屈指可数,有行政级别的大多都百岁开外了。 但修行之人通常面相不会显老,一般筑基成功后,人的衰老就会变得很缓慢。 比如秦玉柏,和无机子是老相识,具体年龄不知,起码也有一两百岁了吧,但他白面无须,看上去也就三四十岁。 就算齐鹜飞的师父无机子,平素不修边幅,穿的又破破烂烂,头发不梳,胡子不刮,甚至脸都不洗,但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且精神旺盛,并不显老相。 而眼前这个陆承,看起来比无机子还要老些,与实际年龄相仿。如果这不是刻意为之,那只能说明他的修行一定出了问题。 陆承的简历上登记的修行等级也是一品,也没有什么背景,就是个散修。 不过他的入品时间有点早,在六十年前,也就是说他不到二十就入了一品,这在一众散修里,绝对称得上天才了。 可是这六十年来,他居然未有寸进,一直还是个一品。 齐鹜飞觉得这不是装的,以他今天的眼力,除非对方是师父那种人,要在他面前装可不容易。 继续往下看简历,发现此人的履历十分丰富,足迹遍布三大部洲,当过洲府文书,做过县城小吏,辗转混迹几十年,居然还是个底层公务员,也算是个奇迹。 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实权单位肯定是不会要的,要么给个闲职养老,要么干脆就放归山林,领着退休工资闲云野鹤悠度余生也是条不错的路。 齐鹜飞觉得很奇怪,上面调拨人手,怎么会把这样的人调过来?他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一个散修没什么背景,八十岁了,还是个一品,想到城隍司来混资历已经晚了。有这时间还不如找个风水宝地,断绝一切红尘念想,好好修行,说不定还有向上突破的机会。 第二百三十五章、 选人的艺术 甘鹏飞讲话完了以后,也没有让待选的新人回避,就让四个队的队长当着他们的面各自选人。 这其实也是一种锻炼,如果连这点心理压力都承受不了,那以后的工作肯定也很难做好。 大概是想起了当初答应齐鹜飞的话,甘鹏飞说:“四队是新成立的,现在只有队长齐鹜飞一人,就让齐队长先选吧。” 柳钰和温凉也笑呵呵地说:“那是自然,齐队长先选。” 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紧张和半分警告。 谢必安说:“我没意见,甘处既然都这么说了,齐队长你就选人吧,不要有任何顾忌。” 齐鹜飞知道谢必安是让他不要怕柳钰和温凉,看上谁就选谁。 但他暂时还不想和柳温二人闹僵,何况他们既然早就提前商量好了,那四个人大概也已经知道,就算被他抢过来,也未必心甘情愿地跟着他。 与其带几个能力强但不听话、搞不好还要给你添乱的,还不如能力稍微差一点但听话的。 他感激地朝谢必安看了一眼,然后从一沓简历里抽出一张简历来,朝着在场的新人看了一圈,说: “既然让我先选,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尊重每个人的个人意愿。如果你们不愿意跟着我,可以当场说出来,当场调整,别今天答应了,明天又反悔,那可就迟了。进治安处不是儿戏,是上级领导对我们的信任,是光大仙民对我们的嘱托。你们将要面对的,是凶残的大妖,是狡猾的恶魔,是牺牲和死亡!一旦加入了我们的队伍,就要放下一切包袱,精诚团结,要有把后背交给你的队友的觉悟。谁敢在队伍里搞事情,别说妖魔,我第一个绕不了你!” 他这番话说得漂亮,让人挑不出毛病。 甘鹏飞含笑点头,在座的新人则坐正了身姿,用坚毅的表情和眼神表示他们的态度。 唯有老人陆承,一脸的皱纹里藏着的却是见惯了风月的云淡风轻。大概是年纪大了,眼皮仿佛累了似的往下垂,眼睛眯了起来,露出些微光,也不知在看什么。 柳钰和温凉看到齐鹜飞抽走了一份简历,略有些紧张,怕他不遵守承诺,把他们预定的人给挑走。 当着甘鹏飞的面,他们可不好说什么。 齐鹜飞说完,略作停顿,才看向林林山,说: “林林山,你可愿意加入我们治安四队?” 林林山没想到他是被第一个挑中的,既吃惊又兴奋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说: “愿意!当然愿意!以后我就是齐队长的人,愿为齐队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死不足惜……”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像林林山这种在队伍里并不绝对出色的人,第一个被挑中的时候一定会有一种极大的受宠的感觉。 这种知遇之恩在今后的工作当中能够成为一种有效的动力,让他听从齐鹜飞的指挥。 齐鹜飞严肃地提醒道:“不是为我效劳,是为天庭效力!” 林林山点头道:“是,是,是为天庭效力!” 嘴上这么说,但他看向齐鹜飞的眼神却越显敬畏。 齐鹜飞点了点头,指着身边的位置说:“好,以后你就是四队的正式队员了,过来坐吧。” 林林山战战兢兢地站起来,走到齐鹜飞身边坐下。 新人们并不知道他实力如何,见他第一个被选中,而且坐到了齐鹜飞身边,都有些羡慕。 齐鹜飞又看了一遍剩下的简历,除了柳钰和温凉提到过的那四个人之外,并没有中意的人选。 而因为林娇娇留下的阴影,他不希望伏魔队里有女性队员,所以挑选的余地非常小。 他干脆不挑了,说道:“大家还是轮着来吧,就不能让我一个人挑完。” 柳钰和温凉起先还有些紧张,但看齐鹜飞挑走了林林山,而没有动他们想要的人,便放下心来。 他们各自从简历里抽走了两份,报了姓名,让那四人坐到身边,然后把剩下的简历推给了谢必安。 谢必安也从中选了两个人。 这样十二个人就已经被挑走了七个,只剩下了五个。 被挑的人固然欣喜,而被挑剩下的人则有些坐立不安。 这不但代表着他们在这批新人里面水平较低,同时也意味着他们不被四位队长欣赏,以后的立功和晋升的机会自然也小了很多。 齐鹜飞仔细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抗压能力,剩下的这些人品级差不多,也都没有什么大背景,优劣也只能从一些细节上来判断。 相对而言,只有那个叫陆承的老头,一直半闭着眼,气定神闲,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急躁和不安。 齐鹜飞对他开始有点兴趣了。 甘鹏飞只给了他四个队员名额,除了张启月和林林山,还剩两个名额。 他倒是宁缺毋滥,空着将来还有可能遇到好的,勉强招两个进来,用又不好用,踢又踢不走,可麻烦了。 估计其他几位也是这么想的。 但剩下的五个人总要有个去处,不可能退回去,所以齐鹜飞至少得再选一个。 反正没有合适的人选,不如让这个陆承先顶进来。虽然年纪大了点,品级有点低,但人家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还当过文书,至少能帮自己写写报告什么的吧。 万一要是真不行,倒是想个办法把人弄走。弄走个老头,总比弄走个年轻力壮的要容易些,上面也说得过去。 不过他却并不着急,只是看了陆承一眼。 他敢肯定,柳钰和温凉绝不会要陆承,而谢必安那边的名额已经满了。 甘鹏飞发话道:“怎么,都够了?如果够了,我就把剩下的人员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以后你们别到我面前来哭着喊着说人手不够。” 柳钰马上说:“人肯定是多多益善,怎么会不要呢!我主要是考虑齐队长那边的需求优先嘛。” 甘鹏飞早就看出来,柳钰和温凉把最好的人员挑走了,而伏魔队刚成立,接下来缉拿魔孚是大事,没几个像样的人进去也的确不像话。 但这时候他也不能向着齐鹜飞说话,毕竟一队和二队是治安处的核心班底,齐鹜飞到底能不能挑起大梁来还不知道呢。 温凉朝柳钰使了个眼色,说:“柳队长,我看咱们也不要客气来客气去了,今天能到这里来的都是人才,挑谁都一样,最终还是要看实际工作成绩的。” 他说着抽走两份简历,“我们二队前段时间损耗有点大,急需人员补充,我就再要两个人,剩下的你们分。” 他报了名字,那两个新人松了一口气,坐到他身边。 柳钰便也抽走了两份简历,说的话和温凉差不多。 这样就剩下陆承一个人了。 甘鹏飞微微皱了皱眉,大概也对陆承不太满意,又不好明说,就对齐鹜飞说:“齐队长,你要是选不到合适的人选,就先空着,过几天我从别的队里给你调。” 又对陆承说,“陆承,你以前干过文职,我可以把你调到后勤处,相信你的经验一定会帮到大家的。在城隍司工作,无论哪个岗位,都是为天庭效力。” 陆承依然半闭着眼,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语气平和,并无半分不爽。 甘鹏飞点点头,正想散会,忽听齐鹜飞说:“陆承就到我们四队来吧。” 他这话一出口,其他人都有些惊愣不解。 而陆承也终于抬起了他的眼皮,眼神中露出那么一丝好奇和独特的光芒,随后又很快垂下去,恢复了他那股自然的老态。 第二百三十六章、 路遥知马力(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5/10) 散会后,齐鹜飞先带着林林山和陆承去后勤处办理入职手续,回到四队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下班时间。 他给他们分配好办公桌,简单交代了几句,就让他们各自去熟悉自己的工作了。 当然,由于四队刚刚成立,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分工。工作条例和办公制度都是从其他队现成拿过来的。 至于工作计划,连齐鹜飞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更不用说给手下分配任务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正想看一看这两个手下的主观能动性如何。如果事事都要上级安排,那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机器人而已。 在这个过程中,林林山一直在试图靠近他、讨好他,但齐鹜飞并没有给他拍自己马屁的机会。 作为一个新团队的领导,和手下员工保持融洽的关系固然重要,但同样要和他们保持足够的距离,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威严来驾驭他们。 林林山试图讨好他无果后,便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去查阅文件了。 陆承则几乎没有主动和齐鹜飞说过任何一句话,到了办公室以后就一直在电脑上看资料。 林林山有些自来熟地跟陆承打招呼:“老陆,你住处安排好了没有?晚上住哪里?” 陆承说:“城隍司不是给咱们安排了宿舍吗?” “宿舍住着多没意思,要不咱俩出去租个房子住吧?” “修行人哪里不能安身?”陆承眼睛盯着电脑,不紧不慢地回道,“再说,我不喜欢和男人住在一起。” “嘿,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是弯的不成?”林林山气呼呼地说,又带着几分不屑地看过去,“就算我是弯的,也不至于看上你吧!” 见陆承真没有出去租房子的意思,林林山便换了话题,问道:“老陆,我听刚才甘处长说那话,你好像是老公务员了,怎么跑红谷县来了?” “年纪大,品级低,好的地方混不下去了,只能往边缘小县城跑。” 陆承的话听着无奈,语气却并不沉重,反倒有几分轻松,似乎这事儿对他来说只是一次寻常的出门。 林林山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又指指齐鹜飞办公室的门,小声说:“你这话透着抱怨,可别让齐队长听见。” 陆承说:“齐队长要是连这点抱怨都容不下,他就不会把我招进队里来。” 林林山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又问:“老陆,你觉得咱队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现在问这个问题,就不怕被齐队长听见了?” “我们又不说他坏话,听见怕什么?” “不说坏话,那你的意思就是尽说好话咯?你要拍马屁到他面前去拍,别在我这儿借着问话,拐弯抹角地拍。齐队长若是个明白人,你这点伎俩他一眼就看透了。他要是个糊涂人,你小心马屁拍到马腿上。” 林林山尴尬地笑笑说:“我可没想那么多,就是随口问问。了解领导的心思也方便以后开展工作嘛!”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那倒也是,一天两天的,的确看不出来。” …… 虽然隔着一扇门,但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的听在齐鹜飞的耳朵里。 林林山这个人看上去想法挺多,又贪便宜又爱拍领导马屁,但实际上他的心思很单纯,并没有什么心机,倒是这个陆承,齐鹜飞始终有点看不透他。 看样子得给他们安排点活干干。 他走出办公室,对两位新来的队员说:“咱们队是新成立的,你们回去都好好想一想,今后如何开展工作,明天早上我们单独交流。记住,从两个方面,一是咱们治安四队的整体发展;二是目前手头的案子。” 说完以后,他就出了门,直奔甘鹏飞的办公室。 今天选人的事情,他得跟处长大人好好说道说道。 当初可是甘鹏飞亲口说的,来了新人让他先选,还可以从处里老人当中挑两个给他。 现在可好,新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柳钰和温凉挑走了四个。而他唯一想要的张启月,也不见有个说法。” “小齐来啦,怎么样,队伍刚成立有没有什么困难?”甘鹏飞说。 齐鹜飞当然不会傻乎乎地闹情绪,甘鹏飞未必吃这一套,不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也没什么困难,就是队里都是新人,包括我自己来城隍司也还不到一个月,对很多事情都不熟悉。”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我上次说的话还是算数的,除了新人你还可以从其他队里挑两个老人过去。” 齐鹜飞抱怨道:“您觉得我要是看上了哪个,别的队能放人?我上回说想要张启月,到现在也还没给我呢!” 甘鹏飞说:“张启月的事情,我跟温队长说过了。温队长那边没意见,但张启月毕竟是二队的老人,有感情嘛。我们也要尊重人家自己的意见。温队长说了,只要他自己愿意,随时可以去你那里。” 齐鹜飞心里很清楚,温凉嘴上说愿意,心里却未必肯。 张启月受伤严重,从此可能不受重用,但以温凉的性格,就算放着不用,也不愿意送给别的队。 如果张启月到了齐鹜飞的四队,恢复了本事,做出成绩来,功劳到不了他二队长手上,平白给了竞争对手,还要被人笑话没有识人之明。 如果张启月一直庸庸碌碌,怎么说也是二队培养出来的,有些人可能会说是他温凉性情凉薄,见人受了伤就不要了,扔到别的队里去。 温凉的确凉薄,但并不愚蠢。留着张启月在队里养老是他最好的选择,反正二队人多,也不差一两个闲人,何况张启月还远算不上闲人。 所以齐鹜飞必须要从两个方向突破,一个是张启月自己,另一个就是甘鹏飞这里。 只有上下施压,温凉才可能放人。 “温队长是个体面人,甘处您不说句话,他放不下这个面子。”齐鹜飞点醒道。 甘鹏飞哪有不明白的,说:“行,我再跟他说说,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一点,张启月现在的情况,到了四队,不见得能帮上你很多。而且他本来要升副队长了,你把人要过去,是不是还要把副队长的位置给他?要不这样吧,我把朱太春调过来给你用怎么样?” 齐鹜飞大惊失色道:“别,别,甘处,您要是看我哪不顺眼,怎么批评我、处理我都行,可千万别把那头猪调到我这里来。” 甘鹏飞乐了,笑道:“人家可是一队的副队长,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一头猪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柳队长能力强,能管得好,也养得起,我可没他那么大本事。反正现在老队员里除了张启月,我暂时谁也不要。” “你不考虑配一个女队员?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有些工作也需要女人去做,方便一些。” “还是算了吧,我一想起林娇娇,就脑门冒汗。” “嗯,说到这个,魔孚的案子,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想法?” “暂时还没有。”齐鹜飞老实说道,“不过以我的直觉判断,魔孚应该已经离开虹谷县。” 甘鹏飞点头道:“我们的拉网式排查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那你觉得它会去哪里?” 齐鹜飞说:“魔孚和蝠妖不同,它要寻找胎母,借胎气成长,不会往深山老林里跑。越是人烟稠密,对他隐藏踪迹越有利。所以纳兰城和女儿国是重点方向。” 第二百三十七章、 常扫心头尘 甘鹏飞说:“我觉得你队里还是需要一个女队员的,不然去女儿国查案子就很不方便。” 齐鹜飞觉得也有道理。 虽说随着社会的发展,女儿国不再像过去那样保守,国内也开始发展旅游业,无论男女都可以去旅游。 但女儿国依然有很多规矩,比如男子不能加入国籍,国民生育需要经过严格的登记审验,意外怀孕要喝落胎泉水等等。 另外,女儿国圣女们修行的地方是不准男子进入的,更不要说旧时王宫所在的圣女宫了。 但林娇娇的阴影始终在他的心头徘徊。 齐鹜飞想了想说:“增加一个女队员可以,但这个人选必须由我来定。” 甘鹏飞说:“可以,选谁,什么时候要,都由你做主。过两天我打算搞一个迎新会,治安处已经很久没有搞聚会活动,大家好好聚一聚,除了有任务在身的,所有人都参加。到时候你自己看,看上谁了,跟我说一声,我去做工作。” 齐鹜飞笑笑,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甘鹏飞也许是认真的,但齐鹜飞可不会把这话当真。 在聚会活动上看上谁就选谁,那不是公然挖其他队的墙角么? 一般人他肯定看不上,要是把一队和二队最好的女队员给挖过来,那柳钰和温凉还不找他拼命?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他又和甘鹏飞讨论了一下有关接下来的工作重点和工作方法。 离开处长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晚了,早就过了下班时间,但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林林山还在办公室里等他。 “你怎么还没走?”齐鹜飞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说。 林林山笑道:“领导还没下班,我怎么好先走?万一你有什么事要交代呢?” 齐鹜飞点点头,表示很满意,发现这小子还的确是块混官场的料,就是不知道办起事情来利不利索。 “陆承呢?” “哦,他已经走了。可能是年纪大了需要早点休息吧。” 齐鹜飞没有多说什么。他并不指望员工加班,实际上也没什么可加班的,四队刚成立,并没有实质性的工作。 如果没有林林山留下来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多想,但有了林林山作为对比,陆承的态度就让他略有些不舒服了。 可仔细想一想,陆承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 这大概就是当官以后的通病吧! 不管你多么正直、多么公正,免不了还是会喜欢那些处事圆滑、会说话、会献殷勤的人。 齐鹜飞开始不停地在内心告诫自己,一定要把这种官僚主义的心思扼杀在萌芽状态。 来到这个世界,长生不老、与天同寿才是他的目标,而不是官场名利。 到城隍司来工作也绝不是来享受权力带给他的尊容,而是来争取资源的。 盘丝岭才是他的根基,黄花观掌门大弟子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从师父留在天劫模拟机里的神念留下的话来看,他已经打算把黄花观交给他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齐鹜飞已经是黄花观实际上的掌门人了。 他对林林山说:“你可以下班了,别忘了回去好好思考今后的工作问题,明天我要听你的计划。会做人固然重要,但关键还是要会做事。” 打发走了林林山,齐鹜飞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一个人走出办公楼,在城隍庙的花园里踱步,走着走着就走进了碑林。 他习惯性地拿起扫把在碑林里扫起了地,不一会儿就把满地的落叶扫干净了,然后便静静地站在那块无字功德碑前。 不知道为什么,在碑林里他能感觉到一种特别的宁静,仿佛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没有任何的世俗的烦恼可以侵扰到他。 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 作为修行人,落地无声是很平常的事情,这脚步声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齐鹜飞回头看见功德处长牛傍缓缓走来。 “牛处长!”齐鹜飞招呼道。 “天色见晚,何以来此面碑而立啊?” “四队刚刚成立,工作还一点头绪都没有,就一边想,一边四处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牛傍“哦”了一声,笑道:“我差点忘了你已经荣升队长,恭喜你了!” 齐鹜飞说:“牛处长客气了,以后工作上的事还请牛处长多多指教。” 牛傍摇头道:“我就是个扫地的老头,有什么可指点你的?你们在外面生死相搏,斩妖除魔,我就守在这片碑林,为你们祈福。功德碑上皆有你们的姓名,总之绝不让你们白白的付出和牺牲。不过呢……” 牛傍脸上露出半分戏谑的表情,“有些人要是再逃税啊,我也帮不了他了。” 齐鹜飞一惊。 过了这么多天,他已经把这事儿给淡忘了,但实际上此事事关重大。 偷逃天税,这事将来要是被翻出来,恐怕有不少麻烦,关键还牵扯到自己这面镜子。 “牛处长,功德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请处长解惑。” “我又能为你解什么惑?我只是个书记员而已。功德碑秉天道而生,天道赏罚都在你自己身上,个中缘由还是要你自己去寻找。” 齐鹜飞苦笑道:“我若找不到原因,这偷税逃税的罪名是不是就坐实了?” 牛傍说:“那倒未必。天庭设立功德林至今,从未听说有人能逃功德税的。你从出生以来,多少善恶在身,谁也不知道。第一次领取功德,功过相抵,交不上税也是正常的。至于功德簿上,为什么会先有后无,个中奥妙非你我能知。只要不出现第二次,自然也不值得大动干戈,向上汇报。” 齐鹜飞听明白了,牛傍这是在点醒他,或者说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在保护他——上次就算了,反正谁也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找个理由蒙混过去。但以后要小心点,若是再出现这样的事情,他就不得不向上汇报了。一旦上面来人调查,那什么结果就不好预料了。 他朝牛傍微微躬身:“多谢牛处长指点。” 牛傍呵呵一笑,说道:“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扫地呢。” 说完转身拿起扫把在地上扫了起来。 可地上早已被齐鹜飞扫过一遍,此时干干净净的,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齐鹜飞看着他扫了半天,忽然明白了什么,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城隍庙,回盘丝岭去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赠剑 苏绥绥早就做好了晚饭,但齐鹜飞不回来,谁也不敢开饭。 屎蛋早就饿得不行,在伙房里围着餐桌转来转去,一会儿跳到凳子上,伸长了脖子,但一看到旁边的小青,它便强忍住去舔碗里菜的冲动,任由嘴里的哈喇子流下来三尺长。 忽听得外面传来老黄狗的叫声,屎蛋蹭一下窜出伙房,一溜烟地跑到黄花观的门口,果然见到齐鹜飞回来了,便跑过去摇着尾巴,绕着齐鹜飞转,又用头去蹭齐鹜飞的脚,看着又像猫又像狗。 旁边的锦鸡叹道:“唯独不像我!” 老黄狗伸出爪子拍了拍锦鸡的背,以示安慰。 齐鹜飞把屎蛋抱起来,笑问道:“饿了?想吃饭啦?” 屎蛋拼命地点头,又伸舌头去舔齐鹜飞的脸。 齐鹜飞把它往肩膀上一放,高喊一声道:“好,那就吃饭去!” 屎蛋开心得不得了,站在齐鹜飞肩上,先是“汪汪”叫了几声,随后又后腿蹬着肩,前腿趴着起鹜飞的脑袋,尽力伸长了粗短的脖子,仰天“喔喔喔”地一声长叫。 可这叫声既不像狗,也不像鸡,反倒把旁边的老黄狗和锦鸡笑出了驴叫声。 苏绥绥和小青也迎出来,一个叫:“齐哥”,一个叫:“师兄。” 原本站在齐鹜飞头顶正趾高气扬的屎蛋,一见到小青,气势立刻就没了,软软地趴到齐鹜飞肩上,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小青朝它做了个鬼脸,但也没有强迫它下来。 她走过去轻轻拉住齐鹜飞的手,抱怨道:“师兄,你去上班,我们在观里好无聊啊。” 齐鹜飞说:“你们这么多人怎么会无聊呢?” “可是山就这么大,小青从来没离开过盘丝岭,好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哦!” 齐鹜飞一想倒也是。 这些蜘蛛自从被师父收养就一直在盘丝洞,顶多就是到濯垢泉洗个澡或到黄花观里住几天,足迹从未离开过盘丝岭。 如今小青已经化形成人,而且身上全无妖气,是可以带着她出去走走了。 苏绥绥说:“齐哥,要不我明天带着小青去县城转转吧,顺便买些东西回来。现在山上人多了,每天的口粮消耗也不少。” 齐鹜飞点头道:“也好,你如今三尾已熟,身上妖气能够收敛,一般人不会发现你的身份。不过还是要多加小心,碰到图拉翁那种人就麻烦了。 人们对妖类成见本深,现在城隍司正在拉网式的排查追踪魔孚的下落,西海海怪又有借潮汛东来的迹象,加上之前蝠妖的事,一旦让人发现你的妖身,总是件麻烦事。” 他又对观里众妖说,“你们都记住了,除了绥绥和小青,谁也不准离开盘丝岭半步。” 说着拍了一下肩上屎蛋的脑袋,特意警告旺财和司晨,“尤其是你们两个,一定要看住屎蛋,要是闯出祸来,我为你们是问。” 老黄狗和锦鸡立刻肃然道:“老大放心,我们一定看好他。” 屎蛋趴在齐鹜飞肩上,无奈地喷了一口气,脑袋耷拉下来。 齐鹜飞又掏出一些钱来给苏绥绥,说道:“这些钱你先拿着,该添置什么就添置什么,不用省钱。” 苏绥绥说:“齐哥你上次给我的钱还没用过呢。” 齐鹜飞说:“那些钱你留着以防万一,日常用度我另外给你。以后观里的事情还要多劳烦你。如果在外面遇到什么麻烦事,记得一定要报我的名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 苏绥绥说:“齐哥放心,我会注意的。” 齐鹜飞说:“你心思细腻,我对你当然放心,不过小青淘气,你还要多看着她点。” 小青有点不服气地说:“师兄偏心,小青心思也很细腻啊!” “那你告诉我,要是碰上坏蛋要欺负你和苏姐姐怎么办?” “那当然是……”小青挥了挥手,又狡黠的眨了眨眼睛说,“把他引到盘丝岭来,用师兄布下的阵法困住他,等候师兄发落!” 齐鹜飞哈哈大笑,抚摸着小青的头说:“你这么聪明,师兄该奖励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明天让苏姐姐给你买。” 小青想了想说:“师兄,我听苏姐姐说你们都可以御剑飞天,小青也好想要一把宝剑哦。” 齐鹜飞先是一愣,随即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以你的修为,的确该有把武器防身。万一遇上什么事情,不能总是用你的本命蛛丝。” 他说着一伸手,手上忽然就多了一把宝剑,剑身极薄,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青色薄雾。 “此剑名叫惊鲵,乃昆吾八剑之一。今天就赠给你,算是师兄给你出生的礼物。” 齐鹜飞说完手轻轻一挥手,惊鲵宝剑便化作一道青光,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又忽地停住,悬浮于小青面前。 小青睁大了眼睛,满脸兴奋不已,叫道:“哇哦,好漂亮的剑,谢谢师兄!!” 旁边的苏绥绥、锦鸡和旺财都羡慕不已。 屎蛋则用自己的蹄子拼命挠着齐鹜飞的胳膊,连肚子饿都忘了,一脸焦急叫着:“咕咕,我也要……汪汪,我也要……喔喔喔……” 齐鹜飞笑道:“旺财、司晨、屎蛋,你们是灵兽,身怀天然利器,再配别的武器反而累赘。将来若有机缘,我自会为你们寻找一些合适用的法宝。” 老黄狗和锦鸡便汪汪咯咯的叫了几声,表示感谢。 屎蛋听懂了他的话,虽然泄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可怜兮兮地看着小青接过惊鲵,拿在手心里把玩,从此更加不敢去惹小青了。 “师兄,这把剑好奇特哦,似乎别有用法。”小青说。 齐鹜飞点头道:“小青师妹果然聪慧,昆吾剑不是普通宝剑,其神奇之处在于能吞入腹中,口吐剑气,如臂指使,便仿佛是你的分身一般。” “真的吗?要怎么做才能做到?” “具体方法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无非就是以元神滋养剑灵,让元神与剑灵慢慢磨合,最终合为一体,这就需要你自己慢慢摸索了。” 小青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抚摸着惊鲵剑身,感受着其上的灵力。 齐鹜飞又说:“剑虽然送给你了,但我有个要求。” 小青抬起头道:“师兄请说。” “此剑来路有些问题,至少在这段时间,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在人前显露,否则会给我们招来大麻烦。” 见齐鹜飞神情严肃,小青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边用力地点点头说:“师兄放心,小青一定小心保管此剑。” 交待完毕,齐鹜飞又转身对苏绥绥说:“绥绥,你也该有一把防身之器,可惜我现在身边没有合适的,等我下次出门再去寻访吧。” 苏绥绥说:“你上次回来送了我一枚储物戒指,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好再麻烦齐哥!” 齐鹜飞说:“谈不上麻烦,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武器。” 苏绥绥说:“我和旺财司晨他们一样,都非人身,本不需要武器。齐哥既然教我炼丹,若有机会的话,帮我找一样控制丹炉火候的法器吧,下次你炼丹,我就帮你拉风箱。” 齐鹜飞听到控制火候的法器,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芭蕉扇。 当然,如果用芭蕉扇来炼丹,那恐怕还得把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给弄来。 想到了芭蕉扇,他又想到了火焰山。 给竹花家人送解药的事情虽然不急,但也不能忘了。答应人家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哪怕是死人的事情。 第二百三十九章、 磻溪垂钓,江湖撒网(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6/10) 第二天一早齐鹜飞去上班,小青则开开心心地跟着苏绥绥去逛县城了。 屎蛋羡慕地趴在黄花观门口的大石头上,望着下山的小路看了半天。 老黄狗和锦鸡一直紧张地盯着它,生怕它跑到盘丝岭外去。 他们都已经知道屎蛋是麒麟种,这要是跑出去被人发现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屎蛋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上古灵兽的灵觉何等敏锐,它似乎感觉到了外面世界的危险和对它的不善,只敢在山上横冲直撞,四处撒野,一步也不离开盘丝岭。 …… 齐鹜飞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林林山和陆承都已经在了。 林林山拿着抹布,把里外的办公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尤其是齐鹜飞的办公桌,又给齐鹜飞倒了茶水。 而陆承则一直坐在电脑前,翻阅着资料。 齐鹜飞就把林林山叫进了办公室,喝了一口茶,说道:“嗯,这茶叶不错,哪来的?” 林林山说:“这是我们陀罗庄的特产,七绝山稀柿沟的茶叶。” “七绝山的茶叶你们陀罗庄也能去采?”齐鹜飞问道。 林林山一脸不屑地说:“七绝山的祖师爷还是我们陀罗庄的人呢!他若连茶叶都不让我们采,那简直是欺师灭祖!” “你跟七绝山的人熟不熟?” “跟他们有什么可熟的!” 齐鹜飞笑笑,知道陀罗庄和七绝山向来不和,便不再提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昨天回去想的怎么样?有没有什么计划?” “有啊,当然有。” “哦?那你说来听听。” 林林山便将身子坐正,一本正经地说:“队长,你看咱们队刚成立是吧?可谓是一穷二白。” 齐鹜飞点点头,鼓励道:“嗯,继续说。” 林林山得了鼓励,便大胆起来。 “要想做出成绩来,就要从这穷和白字上下功夫。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这起高楼最重要的是什么?当然是钱啊!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不能行。今后我们要想开展工作,要想斩妖除魔,都需要经费,没有经费,什么都做不成。所以我想啊,咱们得先建立一个小金库……” 齐鹜飞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虽说队里建个小金库也没什么大不了,治安处下面几个队里都有,包括以前他自己所在的三队。 不是这些队长贪,主要是为了办事方便。 很多事情都需要钱开路,但并不是每件事情你都能从上面及时申请到钱的,这时候有小金库就方便得多。 斩妖除魔、执行任务不但辛苦而且危险,事前事后有时都要拿些钱出来激励一下士气,逢年过节的也得表示表示。 这些钱大部分都不可能从上面正规渠道拨下来,那么小金库就显得很有必要了。 但你一个刚来上班的新员工,对着一个新领导,大谈建立小金库的计划,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而且四队刚成立,什么事都没干呢,就先考虑筹建小金库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甘鹏飞恐怕会当场把他这个队长给撤了。 他啪的一下把杯子用力往桌上一放,严厉地说:“林林山同志,你这个思想觉悟有问题!我让你回去考虑的是怎么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怎么把四队的业绩做出来,怎么为城隍司当前面临的严峻形势分担压力,怎么保证虹谷县广大仙民的人身安全…… 你倒是好,上来就跟我谈怎么搞钱,怎么建小金库,你是嫌我这个队长当的太长了是吧?” 林林山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说:“队长,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齐鹜飞摆手阻止道:“以后出了这个门,都不准再提小金库的事。” 林林山忽然明白过来,大喜道:“是是,我明白,队长,这件事情我只向您汇报,绝不会再第三个人面前提起。” 齐鹜飞点点头道:“业绩是靠做出来的,不是靠说出来的,关键还是实操。只要你能做出实际成绩来,我自然会给你记功。但你要记住一点,我们做任何事情都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要是让我发现你以权谋私,我绝不会饶了你!” 林林山啪的站起来,胸膛挺得笔直,面容整肃地说:“请队长放心,林林山一定不辜负队长的期望。” 齐鹜飞满意地往椅背一靠,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叫陆承进来。” 看着林林山走出去的背影,齐鹜飞再次感觉到了一种当领导的快感。 他闭上眼睛,在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能飘!不能飘!一定要保持本心…… 权利蒙心,财色腐骨。 不得长生,不得知古往今来,不踏碎时空,一切终究是假的。 一丝冰凉的感觉从胸前的镜子上传来,仿佛九天清冽浸透肌肤,散入他的四肢百骸。 直到元神获得了宁静,他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陆承已站在办公桌前,等候多时了。 “哦,你来了,坐吧。”他说。 陆承并不多话,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动作还算灵便,但终究看上去有一股老态。尤其是他坐下后那瞌睡般下垂的上眼皮,叫人一看就提不起多少精神来。 齐鹜飞很有一种一巴掌把他扇出去的冲动,但人是自己招进来的,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己约的那啥,含着泪也要打完。 “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有?”他端着茶杯问道。 陆承不紧不慢地说:“咱们队刚成立,可谓是一穷二白……” 齐鹜飞又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我擦,你们俩这是商量好了来的吧? 你不会又要跟我说小金库的事情吧? 但陆承却并没有说下去,而是忽然问道:“齐队长为何来城隍司当差?” 齐鹜飞一愣,奇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陆承说:“队长问我要计划,但计划是根据目标来制定的,若无目标何来计划?” 齐鹜飞说:“目标当然是要抓住魔孚。” 陆承却摇头道:“非也!抓魔孚是行动,而不是目标。不管抓不抓得到魔孚,您这个队长也还是要当下去的。” “但你制定计划也不能以我的想法为目标啊,我当不当这个队长,治安四队既然成立了,工作就要一直开展下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你是队长,是你把我招进来的,我自然要考虑你的想法。假如有一天你不在了,我大概也不会在这里了。” “如果你还在呢?” “那我再考虑新队长的想法。”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个陆承有点意思,笑道:“你这样每次都考虑领导的想法,活得累不累呀?” “知道了领导的想法以后,我自然会衡量这个领导值不值得我跟随。太公磻溪垂钓,我在江湖撒网,都是无钩无饵,何累之有?” 呵,居然敢自比太公! 齐鹜飞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怎么感觉好像是你在面试我?” “不敢。” …… 第二百四十章、 我的腰杆很硬啊 “我来城隍司当差自然是为了斩妖除魔,实现自己的抱负,也为天下仙民安居乐业做一份我的贡献……” 齐鹜飞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陆承的冷笑声。 “既然齐队长不愿坦诚以待,那您就建个小金库吧,我也没有别的意见了。” 齐鹜飞一愣,第一个念头是林林山把建小金库的事情告诉他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林林山不是个蠢人,不至于刚在他面前做了保证,扭头就说出去。 那么就是陆承猜出来的。 他刚来一天,就能猜到林林山会在齐鹜飞面前提小金库的事情,说明他已经看透了林林山的性格,甚至能判断出齐鹜飞不会拒绝此事,可见此人慧眼如烛,有识人之明。 就凭这一点,齐鹜飞也不敢再小看陆承。 他笑道:“你真想听实话?” 陆承道:“队长若肯说,陆某愿洗耳恭听。” 齐鹜飞把身体坐直了一些,换了个态度,说:“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说实话,我当初进城隍司,还真就是为了混个差事,挣点工资。” 他以为陆承会嗤之以鼻。 但陆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果然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不信?” “不,我信。” “不觉得失望?” “人之常情而已,总比说些冠冕堂皇的空话要好。” 齐鹜飞哈哈一笑,道:“我说完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要进城隍司?” “我说了,就是为了挣钱。” 陆承抬起眼皮,看着齐鹜飞说:“我查了资料,你进城隍司的时间,正是蝠妖逃入西牛贺洲,天庭下发追捕令的时候。” “那又如何?” 齐鹜飞一惊,自己都差点把这茬给忘了。想起来,这才不到一个月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目的依然是单纯的,进城隍司不就是为了从捉拿蝠妖的赏金里分一杯羹嘛! 陆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蝠妖过境,大概率会去狮驼岭,盘丝岭与狮驼岭交界,又都在当年唐僧西行的路线上。听闻尊师远游多日,黄花观只有你一人主事,此时来城隍司当差,恐怕不止是为了挣这点工资吧?” 齐鹜飞眯着眼说:“你是不是想多了?” 陆承笑了笑,说:“你进城隍司时,还未入品,现在不过月余,就已经三品。如果不是当初隐藏了实力,就是中间有奇遇,或许二者兼而有之。” 齐鹜飞吓了一跳,这都能被看出来?! 陆承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般,说道:“我能看出来,自然也有别人能看出来。不说,只是没有实际证据,或者是有所顾忌。” “什么顾忌?” “这就要说到你来城隍司的真实目的了。”陆承说,“齐队长你当初进城隍司,是担心蝠妖会从盘丝岭过境,而一旦出现蝠妖的踪迹,不说蝠妖本身的威胁,官兵一来,盘丝岭从此恐怕永无宁日。与其他日受兵祸,不如今日先当兵。不知老朽说的对不对?”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陆承说的基本不差。 他当初进城隍司,固然是看上了工资和悬赏,但若没有后来的奇遇,也只不过一月一两百块收入,不足以让向来喜欢闲云野鹤的他卷进是非名利场中。 真实的原因就如陆承所说,他是想借城隍司保护盘丝岭。 “陆先生说的不错。”齐鹜飞客气地说,“不过这和我们今天要谈的工作有什么关系?” 陆承一摆手说:“不要叫我先生,您是队长,我是您属下,若看得起我,叫我一声老陆即可。” 他见齐鹜飞态度变得恭敬,表情便也放松下来。 “齐队长有没有想过,盘丝岭作为蝠妖入境最有可能经过的路径之一,为什么至今无人来查?” “因为我自己就是城隍司的人,蝠妖有没有来我自然清楚。” 齐鹜飞说完,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在昨天之前,他还只是城隍司的一个临时工,凭什么能影响上面的决断? 在这种事情上,除非蜀山当道,官方或许会不管,但以黄花观这样的小门小派,官方何以相信他能守住盘丝岭? 陆承笑道:“即便城隍司肯信你,仙盾局又凭什么信你?” “陆先生的意思是……?” “至今无人来扰,是因为他们怕你。” “怕我?” “准确的说,是他们怕得罪你背后的人。” “我背后的人?”齐鹜飞被他说糊涂了,“我背后除了我师父,还有什么人?” 陆承说:“你背后有没有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他们觉得你背后有人,这也是官场保身的不二法则。” 齐鹜飞越听越糊涂:“他们为什么觉得我背后有人?” “你加入城隍司不到一个月,就参与了麒麟山杀花面狸、斩天妖大蛇,虹谷县大战魔孚,这些事很多人几十年也碰不上一次。最关键的是,你两次濒死,两次得救,第一次救你的是一剑西来,疑似诛仙剑气;第二次救你的是离台雀魂。能发出诛仙剑气和召唤离台朱雀的人,三界之内都数得出来。” “可这不过是巧合而已。” “一次是巧合,两次则难免叫人怀疑了。再加上你二十年修成三品,不管天资如何聪慧,若没有引路之人,谁能做到?当年的杨戬哪吒,哪一个不是圣人门下、金仙弟子!” “照这么说……”齐鹜飞摸着胸前的镜子,“我的腰杆很硬啊!” 有时候真是旁观者清,原本还以为是自己近期的表现突出,加上仙考的成绩,才被提拔成四队的队长,现在想想果然可笑。 能力再强,成绩再好,也不可能在入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从一个临时工连升三级,变成一队之长。 这就是靠山的力量啊! 有没有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觉得有。 齐鹜飞发现这陆承对官场和人性的洞察力超乎寻常,难怪八十了还是个一品,原来心思都用到这上面了啊。 不过自己身边还真需要这样一个人,时刻帮自己提个醒。 “陆先生一番话,令我茅塞顿开,日后的工作,还要多多仰仗先生了。” 陆承见齐鹜飞说得恭敬,便也恭敬地说:“不敢,队长若是信得过,陆某自当尽心竭力。” “那么接下来我该怎么做,想必先生有以教我?”齐鹜飞诚心请教道。 陆承不假思索地说:“从虹谷县城隍司目前的紧要之事来说有三件,一是追查蝠妖线索,防止其从本县过境;二是缉拿魔孚;三是阻止海怪东来。 这三件事,从其事本身而言,蝠妖的事情最重要,但耗时日久,毫无进展,也是最难。听说天庭准备追加悬赏,不知真假。 从本队的工作任务及伏魔队成立的初衷来看,魔孚的事情最要紧。 但从队长的本心,以及利益角度而言,海怪之事最是紧迫。” 齐鹜飞奇道:“这是为何?” 第二百四十一章、 成汤周武之志 陆承说:“官方摸不透你的背景,妖魔也同样摸不透。一道诛仙剑气,可震慑天下群魔,谁还敢往你的盘丝岭闯? 蝠妖也好,魔孚也罢,绝非偶然之妖祸,其背后必有势力。这些势力再猖狂,也绝不愿意得罪万古玄圣。只要你的底牌还没露出来,盘丝岭就是安全的。 但西海海怪不同,这些东西智力低下,不通人情世故,不知天高地厚,更不解当今时局,借潮汛而来,凭本能而为,一旦未能及时阻止它们东来,则盘丝岭危矣!”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这事儿他也考虑过,但想的没陆承说的那么透彻。 “盘丝岭上有数重法阵,应该不至于陷入危险。” 陆承摇头道:“盘丝岭之危不在海妖,而在人。如今齐队长也算盛名在外,不知有多少人盯着盘丝岭,之所以安宁至今,一则他们有所顾忌,二来没有合适的机会。假如海妖入境,不管城隍司还是仙盾局,一定会趁机派人驻扎盘丝岭,这样一来,队长您的底牌就不得不摊出来了。若是一副同花顺还好说,要是一手电话号码……” 所谓一手电话号码,是说牌无大牌,还不相连。 齐鹜飞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虽说以师父隐藏的实力,他觉得底牌摊开,自己手里怎么也有两个对子,不至于一手电话号码,但这还是不够看的,要不然师父也不必这么多年小心翼翼了。 最关键的是,底牌一摊开,就再没有周旋叫板的余地了,跟光了腚似的叫人没有安全感。 “幸得先生提醒,不然黄花观就要面临大麻烦了!” 齐鹜飞站起来,亲自给陆承倒了一杯茶。 陆承并没有受宠若惊的样子,只微微欠了欠身,接过茶杯,放在了桌上。 “队长还是叫我老陆吧,先生先生的,听在别人耳朵里,不知会作何想。” 齐鹜飞笑道:“好,我平时在人前喊你老陆,但我敬你为先生。有先生助我,今后我可以高枕无忧了。” 陆承说:“陆某法力低微,只是虚长几岁,见得多些,只怕帮不上队长大忙。” 齐鹜飞说:“姜尚也法力低微,却是周祚八百年第一功臣,当年封神之时,谁敢说他无用。陆先生只要帮我出谋划策就行了,出力的活儿,自有别人去干。” 陆承见齐鹜飞把他比作姜子牙,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悦色,忽问道:“不知齐队长可有成汤周武之志?” 齐鹜飞一愣,心说我用太公夸你两句,你就真想当太公了? 这话可不是随便能说的,这要是放在过去,随时能给你安个谋逆之罪。 都现代社会了,你还来问我有没有成汤周武之志…… 他咂摸着味道,忽然面色大变。 你特么问一个修行人有没有成汤周武之志? 修行界的成汤周武是谁? 擦! 是你找死,还是想我死! 齐鹜飞眼神变得几分凌厉,看着陆承。 陆承却面不改色,十分平静,就好像刚刚问了一句“你想不想喝茶”之类的家常话。 “陆先生开玩笑了。”齐鹜飞说。 陆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啜了一口,也不再提刚才的话。 齐鹜飞问道:“依先生之见,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陆承放下茶杯,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蝠妖也好,魔孚也罢,都是任重而道难,时间精力花下去,未必能见功。四队新立,必须尽快建立功勋,方能立足。而西海除妖,则是立竿见影的。” 齐鹜飞沉吟道:“那就听你的,先把魔孚的事放一放,重点放到阻止海怪东来一事上来,我下午就向甘处汇报。” 陆承摇头道:“不可。治安处四个大队分工明确,四队是伏魔队,捉拿魔孚是本职工作,不能不管。” 齐鹜飞说:“这个我也知道,但我们队刚成立,实在分不出人手两边行动。” “我看过卷宗,但毕竟没有亲历,不知魔孚的案子现在还剩下哪些线索可查?”陆承问道。 “主要有两条,一是那只猫,二是纳兰城和胎母接触过的那个摄影师。除此之外,就只能撒网式排查怀孕的和失踪的女人了。” 陆承点点头,说:“魔孚大概率会去纳兰城,那里人口众多,不易排查。经过上次一战,它必定小心翼翼,不会轻易暴露行踪。队长不妨从那只猫下手做文章,我听说西海之中有一种海妖,狮首鱼身,上岸之后化生四肢,和猫很像……” “你的意思是……把魔孚和海怪的事联系起来?”齐鹜飞一拍桌子,“妙啊!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西海除妖了。” 陆承说:“虽然如此,但魔孚的追查工作还是不能停,虹谷县要留人,纳兰城那边的动向也要关注。” 齐鹜飞想了想说:“那就由陆先生坐镇虹谷县,我带着人去西海。至于纳兰城……我自有安排。” 陆承说:“西海除妖是看得见的功劳,竞争必然激烈,与其它几队,队长要小心相处。” 齐鹜飞说:“我是从三队出来的,和谢队长关系不错,我们联合起来,实力虽不如一队二队,但也绝不至于被他们欺负。” 陆承却连连摇头,道:“队长万不能这样想。” 齐鹜飞奇道:“为什么?” 陆承问道:“治安处四个队,实力相比如何?” 齐鹜飞说:“一队最强,二队人数最多,三队弱势,我们四队刚成立,自然最弱。” 陆承说:“大功在前,竞争难免。原本是一队和二队之间竞争最为激烈,三队和四队一旦联合起来,就可能逼着一队和二队也联合起来,那便得不偿失了。而这种合作将来一旦成为常态,四队要想做出成绩就难了。” “那该怎么办?” “在一队和二队之间,队长和哪一队关系好些?” 齐鹜飞想了想,不管柳钰还是温凉,和自己都无深交,但想到朱太春和张启月,他说:“二队略好一些。” “那么一队和二队之间,绝对实力谁更强些?” “二队人数虽多,但实力应该是不如一队的。” 陆承沉默片刻,说道:“那就联二抗一。” “联二抗一?” “不错,和二队联合,压制一队的强势。只有这样,四队才有可能获取足够的发展机会。” “二队会愿意?” “从分工上看,二队本就是辅助型队伍,争功机会少,常年被一队压着,必然有不满情绪。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不会不乐意的。倒是三队,要小心他们和一队结盟。” “谢队?……”齐鹜飞摇摇头,觉得不可能,“三队职能特殊,理论上不会参与除妖的事,而且我是从三队出来的,应该不至于……” “不可不防。”陆承只说了四个字,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竟然是个痴情人(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7/10) 齐鹜飞立刻去找了谢必安。 范无咎不在,说是带着新人出去做任务去了。 齐鹜飞笑道:“我当初怎么没这么好的待遇?” 谢必安说:“你能力强啊,不用人带,十分的任务能被你做成十二分,要不怎么这么快升队长了呢!” 齐鹜飞总觉得谢必安的话里多了几分生分,再不像当初去麒麟山前借他招魂幡时那么真情流露了。 那时候他是把他当自己人的,现在么,也许真成了竞争对手了吧。 齐鹜飞原本想和谢必安聊聊西海除妖的事,可不知怎么的,他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合适的话,就这么东拉西扯了一通,告辞出来了。 出门遇到范无咎回来。 范无咎一见到他,习惯性地喊:“老齐,你怎么来了?” 齐鹜飞听到这一声老齐,打心眼里高兴,说:“老范,我就是来看看你和谢队。” 范无咎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以后常走动。” 齐鹜飞别了范无咎,本打算去找温凉,但他和温凉交道日浅,对其并不了解,直接去谈不合适,万一谈崩了,后面就不好办了。 他想了想,决定去找张启月。 …… 快到中午的时候,齐鹜飞出去买了几罐啤酒,弄了点熟食卤味,都是普通老百姓常吃的东西,就直奔张启月家去了。 他现在是队长,行动方面有比较大的自由度,出来也不用向甘鹏飞汇报。 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经摸透了张启月的脾气。你弄来琼浆仙酿、龙肝凤髓,他不见得领情,但你要像老朋友一样随性待他,他反而高兴。 到了张启月家,齐鹜飞把啤酒和卤味往桌上一放,说:“没得好酒好菜,咱们随便吃点。” 俩人就在张启月家的阳台上一边欣赏风景,一边喝啤酒。 张启月问:“队伍刚成立,应该很忙,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喝酒?” 齐鹜飞说:“我要说就是想陪你喝两杯,你是不是不信?” 张启月笑而不语。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非要说有事的话,就还是那件事,愿不愿意来我队里当个副队长?” 张启月神色一黯,一口喝干了小半罐酒,望着远处说:“我是二队的人,上面没说让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齐鹜飞从张启月的神色上判断,一定是温凉或者二队的什么人伤了他的心了。 有戏! 他不着急,说:“西海海怪上岸,为了阻止它们入境侵犯盘丝岭,恐怕有一场恶仗要打。我身边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张启月说:“我已经是个废人,去了你那里也帮不上忙。” 齐鹜飞说:“你的经验不是新人能比的。” 张启月沉默着喝酒。 齐鹜飞见时机差不多,就说了想和二队合作的事情。 “一队实力强大,除妖又是他们的本分,二队向来被一队压制,常有苦劳而没有功劳,若不联合,只怕大家都要喝西北风。” 张启月说:“这倒不假,柳钰贪功,二队队员们早有不满,如果我没受伤,此事或许可行,但我现在这样,怕是没有带队的机会,如果是温队长带队……” “怎么,温队长会不愿意?” “未必不愿意,但这么做,等于与柳钰公然为敌,甘处最不喜欢搞内部斗争,柳钰要是到甘处面前去告他的状,他不一定兜得住。为了一点小功,他不会冒这样的险。” “那要是有个杀死蝠妖的机会,温队长会不会和柳钰抢?” “会。”张启月很肯定地说。 齐鹜飞叹道:“看样子还是功劳不够大,对温队长来说没有吸引力。” 张启月说:“西海海怪,也有些厉害角色的,甘处当年就曾在西海斩杀龙鲸,若是遇到这种,温队长也一定会争一争。” 齐鹜飞沉吟片刻,问道:“温队长喜欢什么?” 张启月当然明白齐鹜飞的意思,想了想说:“温队长最在意的,是他的道侣。” 齐鹜飞眼睛一亮,“哦,他道侣现在何处?” 张启月摇头道:“听说修行出了点问题,如今容颜渐衰,所以从不出来见人。” 齐鹜飞叹道:“原来还是个痴情人!” …… 齐鹜飞离开后,张启月拿起电话。 “温队,我听说西海海妖异动,要组织去西海除妖,队里人员一定紧张,让我归队吧!” “队里招了新人,目前人员足够。你安心在家养着吧。” “队长……” “嘟嘟……” 张启月放下电话,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 小青第一次逛县城,这里看看,那里瞅瞅,好奇极了。 她指着来往的车流问:“苏姐姐,苏姐姐,这些大块头是什么?” “这叫汽车,是一种交通工具,就像古人坐的轿子。” 她又指着街头的红绿灯问:“苏姐姐,苏姐姐,这一闪一闪的是什么?” “这是交通信号灯,绿色代表可以通过,红色就是让你等等,让两边的先通过。” “好复杂哦!”小青十分不解,“为什么我的记忆中没有这些东西呢?” 苏绥绥当然无法解释小青那奇怪的记忆,就说:“时代在变,每个时代都有新的东西出现……” 小青紧接道:“但万变不离其中,对吧?” 苏绥绥笑道:“知道你聪明!” 小青就开心地笑起来。 苏绥绥先带着小青去了县文化广场,又去了商业中心,然后逛古街,吃的穿的买了一大堆。 好在苏绥绥有了齐鹜飞送她的储物戒指,不愁东西没地方放。 小青换上了新衣裳,手里拿着棉花糖,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就问:“苏姐姐,师兄上班的地方在哪里呀?” 苏绥绥说:“他上班的地方叫城隍司,不过在凡间,那里叫城隍庙,是供奉城隍爷的地方。” 小青说:“小青想去看看师兄。” 苏绥绥说:“你师兄他工作很忙的,咱们不要去打扰他。” 小青说:“那我们偷偷地去看一眼就好。” 苏绥绥原本是不想去的,上次被关进城隍司地牢的阴影还在心头。但小青只是想去看看师兄上班的地方,她没理由拒绝这个请求。 “我们只能远远地看你师兄工作的地方,不能进去哦。”她说。 小青点头道:“好!” 苏绥绥就带着小青来到了城隍庙。 小青看着那宏伟的大门和高高的围墙,好奇地问:“师兄就在这里面吗?” 苏绥绥说:“应该是吧。” 小青很想进去看看,可怜巴巴地望着苏绥绥。 苏绥绥却十分坚定地说:“说好了不进去的,说话要算话。” 她记得齐鹜飞交待过,尽量不要靠近城隍司,免得泄露妖气。 小青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吧,下次我求师兄带我进去。” 这时候,朱太春正好带着二队的几个队员从门里出来。 他是见过苏绥绥的,知道她是盘丝岭上的一只狐狸。 他至今不明白,当初图拉翁为什么要放了这只狐狸精。 苏绥绥自然也认得朱太春。 她连忙拉着小青的手转身离开。 拐过拐角的时候,小青小声说:“苏姐姐,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天道崩立,必有圣人出焉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以后又把陆承给叫了进去。 林林山看着陆承跟在齐武飞身后进了队长办公室,眼睛都直了。 早上的时候,他和陆承都被齐鹜飞叫去谈话,他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而陆承在里面将近两个小时才出来,这让他羡慕不已。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这位年迈的同事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让队长如此重视。 齐鹜飞又和陆承商量了一些后续事宜,包括张启月的事情他也和陆承说了。 陆承问道:“我听说这个张启月受了重伤,修为大减,队长为何必欲得之?” 齐鹜飞说:“我也受过伤,伤的比他还重,当时医生都说我的修为不可能再进步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张启月曾是二队队长以下第一高手,侦查经验丰富,并且此人赤胆忠心。我们队都是新人,包括我在内,急需一个有经验又能让我信得过的老队员,整个城隍司,除了张启月,我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陆承说:“既然如此,那就借和温凉合作的机会摊开来说,以张启月的性格,温凉不赶他走,他自己是不会过来的。” 齐鹜飞点头道:“嗯,这一点我很清楚,现在最麻烦的就是温凉那边怎么谈,我还没想好切入点。” 陆承说:“我听说温凉有一位道侣,感情颇深。队长或许可以由此突破。” “呵,你消息倒是灵通嘛!”齐鹜飞笑道,“我也是刚刚听张启月提起才知道。” “这就要感谢外面那位了。”陆承说,“林林山是打探消息的好手,人尽其才,队长以后可以在这方面多培养他。” 这倒是齐鹜飞没想到的。他把林林山选进来是属于矮子里拔高子,想着他对金钱敏感,可以帮自己做些不方便做的事情,却忽视了林林山这种和谁都自来熟的性格,的确很适合打探消息。 “陆先生看人比我准啊!” “哪里,老夫只是多活了几年而已。” 齐鹜飞笑道:“城隍司里活了上百年的人也有不少,论年岁你恐怕不占优势。” 陆承却说:“十年修行,八年闭关,这样的人活两百岁,心性也不见得成熟。” 齐鹜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好奇地问道:“修行人自然以修行为本,陆先生何以另辟蹊径?” 陆承一手摸了摸额下那一流短须,哈哈一笑道:“齐队不用说得如此婉转,老夫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是什么另辟蹊径,分明救是走偏了,想要靠传统修行之法,此生已经成仙无望了。” 在老一辈修行人眼里,人仙不算仙,地仙以上才算仙。 齐鹜飞知道陆承说的是实话,但他与陆承相交这一天下来,并没有感觉到他情绪中带有丝毫的绝望。 “想必先生已经有了回正之法。” 陆承摇头道:“六十年前我推测天下将有大变,自命不凡,以为此变会应在我身上,所以才会剑走偏锋,期望一步登天,谁曾想走火入魔,差一点万劫不复。这些年我辗转四洲,只是在寻找一个人。” “什么人?” “天道崩立,则必有圣人出焉。我要找的就是这个未来的圣人。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若能尽我才智辅佐圣贤左右,有朝一日重登玉阙也不是不可能。” 陆承说完抬起眼皮,放出一缕精光,盯着齐鹜飞看。 齐鹜飞被他看得略有些不自然,顾左右而言他道:“我现在就去向甘处汇报申请参加西海行动。” 陆承便站起来告辞出去,离开之前又说:“你今天和我谈话时间太多了,一会儿可以把林林山叫进来谈一谈,免得冷落了他。” 齐鹜飞点头道:“也好,那你把他叫进来吧。” 林林山得到齐鹜飞召见,心头大喜,敲门进来问道:“队长,您找我?” 齐鹜飞笑道:“今天我找老陆谈了好几次,和你只谈了一次,心里有没有怨言?” 林林山吓了一跳,急忙道:“没有,当然没有!队长,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齐鹜飞点点头道:“知道你不是,否则也不会叫你进来了。亲疏远近并不是看谈话时间长短的,有些事情,我们只能关起门来说,比如你早上提的那件事情。 你是我一眼看上的人,在昨天的选秀大会上你也看到了,我第一个挑的就是你,那一堆简历里有好几个二品以上的人我都没要,你可知道为什么呀?” 林林山茫然地摇摇头:“请队长明示。” 齐鹜飞说:“我看中的不是你的法力,不是你的出身。就觉得你是个能跟我说贴心话,帮我办贴心事的人。城隍司人才济济,斩妖除魔,有的是人去干,但有些事情我只能寄希望于你。” 林林山听了这番话简直受宠若惊,激动地说:“队长,您有什么事尽管交给我,您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把事情办好,绝不辜负队长对我的期望。” 齐鹜飞满意地说:“眼下倒是也没什么大事,你在城隍司里多走动,多和其他各部门的人搞好关系。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跟我汇报。但你得把好你自己这张嘴的关,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我明白,队长,您就放心吧。” “行,那你就去干活吧,我也要去向甘处汇报工作去。” 出去的时候,齐鹜飞搭着林林山的肩膀出了门,然后又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两下。 把个林林山激动的,好像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亲爹似的。 齐鹜飞走出去了好半天,他都还没缓过神来,直到瞥见陆承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他才收敛起喜悦的神情变回严肃的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说:“咳咳……那个,老陆啊,刚刚队长给我布置了新任务,我出去转转。” 说完便仰起头,背着手出去了。 陆承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便开始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齐鹜飞向甘鹏飞申请参加西海行动的事情很顺利。 甘鹏飞也知道现在魔孚和蝠妖的事情都已经陷入了僵局,而西海怪东来这事对盘丝岭的影响挺大,不让齐鹜飞参加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加上齐鹜飞提到了帮助魔孚妖化成胎的猫妖很可能和海妖有关系,他立刻就批准了四队参加西海行动,只不过要求齐鹜飞提交一份近期的工作计划上来。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就和陆承一起商量工作计划的事情,最终决定,由齐鹜飞和张启月参加西海行动,陆承留守虹谷县,而把林林山派往纳兰城,查找魔孚一案线索的同时,盯住纳兰城各方势力的动向。 这时候齐鹜飞突然接到了苏绥绥打来的电话。 “齐哥,出事了,小青把你们城隍司的人给打了。” “什么?”齐鹜飞以为自己听错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小青逛县城,小青说要来看看你工作的地方,我想把他带到城隍庙外面看看也不要紧,却没想到在门口碰到了上次和图拉翁一起捉我的那个人。” “朱太春?” “对,他认出我来了,一直跟着我们。我不想和他起冲突,就想着带小青快点走,只要上了盘丝岭就没事了。但出了城一到没人的地方,他就把我们拦住了,说我们是狐狸精,要把我们抓回去,小青就动手了。” “现在怎么样了?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那个朱太春有事。” …… 第二百四十四章、 难了的局面 齐鹜飞和陆承一起急匆匆赶到了城外的小树林。 苏绥绥焦急地在路口等待,一见到齐鹜飞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说道:“齐哥,对不起,我们闯祸了。” 齐鹜飞一把捧住苏绥绥的双肩,左右晃了晃,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苏绥绥脸一红,齐鹜飞不但没有责备,反而先关心她的安危,让她心头暖暖的。 “奇哥,我没事。” “小青呢?” 苏绥绥指了指树林说:“在里面呢。” 齐鹜飞走进去,一看那里的景象,差点乐了。 朱太春被吊在半空中,身上缠着密密麻麻的丝线,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整张脸都肿起来,被揍得像个猪头。 小青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晃动着两只小脚丫,看见齐鹜飞来了,蹭一下跳下来。 “师兄师兄,你总算来啦!” 但看见齐鹜飞的脸色不豫,便低下头,轻轻扯了扯齐鹜飞的衣角说,“小青是不是闯祸了呀?” 齐鹜飞厉声道:“你昨天刚说过的话,今天就忘啦!” 小青说:“可是这人说我和苏姐姐是狐狸精,还说师兄你是小人,我听着实在气不过才动的手。”她轻轻摇着齐鹜飞的胳膊,“小青知道错了,下次一定听师兄的话。”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算了,你也没错,不过下次不要这么鲁莽,万一碰上个厉害难缠的人,吃亏的就是你们自己了。” 小青用力的点点头说:“嗯,小青知道了。” 齐鹜飞摸着她的头问道:“他没伤到你吧?” 小青见师兄不生气了,开心地笑起来,说:“这个猪头还没屎蛋厉害呢,怎么可能伤到我!” 又见到旁边的陆承好奇地问道:“这个老人家是谁呀?” 齐鹜飞说:“小青不得无礼,这是陆先生。” 小青见师兄对老头很恭敬,便也恭敬地叫道:“陆先生好!” 苏绥绥也过来见礼:“见过陆先生。” 一向处变不惊的陆承此刻脸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问道:“齐队长,这二位是……?” 齐鹜飞知道陆承心中有疑问。 别说陆承了,任谁也不会相信堂堂城隍司治安处除妖队的副队长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给揍成猪了。 “这是苏绥绥,这是小青,他们都算是我师妹。其中内情我以后再慢慢跟先生解释,今日之事如何善了,还请先生给我出出主意。” 陆承问道:“这件事情还有谁知道?” 苏绥绥说:“跟朱太春在一起的,还有两个人。” “人呢?” 小青说:“他们没有骂师兄,只是听那个坏蛋的话要抓我,所以我教训了他们一顿,就放他们走了。” “这就麻烦了。”陆承皱起了眉头。 齐鹜飞过去看被吊在空中的朱太春。朱太春的脸肿得厉害,嘴巴歪在一边,连眼睛都没了。 他用手指轻轻一戳,朱太春就哼哼起来,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是在喊疼,还是在说些什么。 齐鹜飞神识扫过,叹了口气,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虽然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着经络脏腑,但皮外伤能把人打到肿成这样,还神志不清,也够惨了。 不过想想也是,抛开年龄来看,小青可是四品实力,打朱太春这种二品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小青并没有感到大难临头,还在天真地问齐鹜飞:“师兄,你能不能带我去城隍庙看看呢?” 陆承听见这话,朝小青看了一眼,说道:“也只能这样了。” 齐鹜飞问:“怎样?” 恰好林林山打来电话:“队长,好像出事了,听说一队的朱副队长让人给打了,现在柳队长带人出去了。” 齐鹜飞还没说话,陆承就已经一把抢过电话说: “你听好,打人的是黄花观弟子,齐队长的小师妹,今天来城隍庙找我们队长,恰好遇上一队的副队长朱太春。朱太春见她长得可爱,见色起意,把她骗到城外小树林欲图不轨,结果反被我们队长的小师妹给教训了一顿。你把这些话都传出去,要让整个城隍司的人都知道,但最好不要让人知道是你传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然后才传来林林山的声音: “队长,什么情况?” 齐鹜飞接过电话说:“就按老陆说的做。” 林林山这才回道:“知道了队长,我马上去办。” 齐鹜飞收起电话,疑惑地看着陆承。 陆承笑道:“人都已经打了,想善了是不可能了。我们既然要连二抗一,齐队长和一队柳队长之间的矛盾早晚会爆发。与其等着别人上门来找麻烦,不如先发制人。” “怎么先发制人?” “小青姑娘不是想去城隍司玩玩嘛,那就让柳钰把她带走。至于苏姑娘……” 陆承看了谁一眼,“还是先避一避吧。” 齐鹜飞眉头一皱:“公事归公事。要对付柳钰,我有的是办法,但绝不能为此让我师妹受苦。” 陆承说:“队长放心,令师妹绝不会受苦。只要林林山那边把消息放出去,城隍司的人就会蜂拥而至,柳钰来的时候,其他人也一定赶到了。看热闹这种事情,人们的手脚向来都是不慢的。 人越多,柳钰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小青姑娘只要一口咬定是来找自己师兄的,是朱太春非礼在先,柳钰绝不至于当着大庭广众伤她。” “我怎么做?” “队长你先不要出面,我们都假装不知,等到柳钰把小青姑娘带回城隍司,齐队长再去要人。” “柳钰要是扣着人不放呢?” “堂堂一个治安队长,扣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不放,只会成为笑柄。而齐队长作为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保护自己的小师妹却是天经地义的。到时候无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要不触犯天条,别人就不能说什么。 等这事闹大,你不去找温凉,温凉都会来找你。” 齐鹜飞以经完全明白了陆承的意思,知道这是眼下处理此事的最好方法,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怕小青被柳钰抓去后受委屈。 陆承提醒道:“柳钰他们应该快到了。” 齐鹜飞深深吸了一口气,对苏绥绥说:“绥绥你现在马上给王姐打个电话,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她,然后你就回山上去,千万不要再露面了。” 苏绥绥点点头说:“齐哥我明白了,你们要小心。”她看了小青一眼交待道,“小青,你要听师兄的话。” 说罢便拿出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上山走了。 齐鹜飞便又细心地交代了小青很多事情。 小青频频点头,脸上露出笑意,这是她出生以来遇到的最好玩的事情。 临走前,齐鹜飞想了想还是说道:“注意自己的安全。到了城隍司,假如他们真敢欺负你,你就尽管动手,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一切后果,师兄自会替你扛着。” 第二百四十五章、 愤怒的寡妇(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8/10) 齐鹜飞和陆承刚走,柳钰就带着人到了。 他看见被吊在半空中打成猪头的朱太春以及坐在树杈上晃着脚丫子的小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们确定是被她打的?”他指着树上的小青问两个跑回来的手下。 “就……就是她。” 柳钰皱起了眉头。 朱太春好歹也有二品中的修为,在治安处不说拔尖,也算是高手了,能把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对手怎么也要有三品中上的实力。 “你是何方妖孽?”他不敢大意,冲着树上的小青喝道。 “喂,胖子,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小青眨着眼睛问道。 柳钰平素最讨厌人说他是胖子,但对方看上去只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他总不能和一个小女孩较劲。 而且他放出神识,从小女孩的身上没有感应到一点妖气。 朱太春不是说她是狐狸精吗? 难道已经成就天妖了? 但如果是七尾天狐,别说朱太春了,自己也是白搭,把整个城隍司的人拉出来都不见得能讨到好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小青呀。” “我没问你的名字,我是问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小青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先告诉我这世上都有什么人呢?” 柳钰被气得不行,说道:“我问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是师父捡来的呀。” “你师父是谁?” “我师父叫无机子,我师兄叫齐鹜飞。” “你是黄花观的?” “对啊,我就是黄花观的,你认识我师兄吗?” 这时候又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赶来,都是城隍司的。 柳钰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得到消息的。 朱太春出事,两个队员回来报告,他立刻就带着人来了。堂堂一个副队长被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揍了,不管谁对谁错,这面子是彻底丢到姥姥家了。 柳钰一指吊在半空的朱太春,对小青喝问道:“你为何伤他?” 小青说:“你是说这个猪头吗?我下山来找我师兄,这个猪头要欺负我,我就把他揍成猪头喽。” 柳钰觉得跟一个小孩子扯不清,心中暗恨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说那么多话,便过去查看朱太春的伤势。 人越聚越多,很快就把这一片围了起来,大家都打听着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有人问便有人答,而这些刚赶过来的人却仿佛比柳钰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有鼻子有眼。 柳钰听着这些话心里越来越气。 他伸手一指,一道剑气射出,想把捆住朱太春的那些丝线割断,没想到剑气碰到丝绳竟然被弹开了。 咦,黄花观的天蛛丝果然有些门道! 小青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问:“你干嘛用剑割我的丝?” 柳钰却不说话,见剑气对天蛛丝是无效,便转而御剑砍向树上的树枝。 树枝迎刃而断,吊在半空的朱太春便掉下来。 柳钰对朱太春心中有气,也不接他,任由他砰的一声落到地上,只听见朱太春歪斜着嘴里发出恩恩啊啊的惨叫声。 剑气砍断了挂着朱太春的那根树枝,又顺势割向小青坐着的树杈。西西 树杈断裂,小青在空中漂亮的一个翻身,轻飘飘地落到地上,怒道:“你和这个猪头是一伙的,你也是坏人!” 话音未落,地下便冒出许多细小的丝线。 柳钰十分警觉,展开身法,急退数丈之远,但他带来的人却没有他那么迅捷,待到发现时,腿脚都已被丝线缠绕,脱身不及,身体一动,都被绊倒,一个个砰砰砰砰摔到地上。 小青并没有继续攻击。 她受齐鹜飞叮嘱,并不伤人,只是要把柳钰这些人拖住,等到人多了事情闹大才好。 柳钰大喝一声:“布阵!” 一队的人便都行动起来,几名主力队员和柳钰一起踏罡步斗,形成北斗七星阵,外围数名队员配合,把小青围在中央。 原本小青只要再动,柳钰就会发动阵法攻击,但小青却不动了,像个任性的小孩一样,恨恨地一跺脚,背着手,把头一扭,一副生气的样子,噘着嘴说: “哼!你们这些坏人,好无趣,不跟你们玩了!” 她这副样子,让柳钰有些手足无措。 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并不反抗的小女孩痛下杀手吧? 其实这也是齐鹜飞和陆承早就算计好的。 一旦柳钰布阵,小青就切不可再和他动手。虽说小青实力强大,但毕竟是个小孩,而柳钰则是久经沙场的高手,战斗经验极其丰富。 齐鹜飞可不希望小青受伤。 旁边有其他队里的老人,不太惧怕柳钰的,站出来说:“柳队长,你们一队这么多高手围着一个小女孩有点说不过去吧?” “就是啊,还布下七星北斗阵,上次去麒麟山捉花面狸,你们都没去这么多人吧?” 便有一队的队员回道:“你们懂什么?这是妖孽,外表只是她的假象。” “什么妖孽?我怎么听说她是黄花观的弟子,是四队齐队长的小师妹呢?” “是真是假,总要带回司里询问才知道。” “我看是不是通知齐队长让他过来认人,如果真是他师妹,那打伤朱副队长的事情,他也要负责任。” …… 这边的人七嘴八舌,柳钰的阵形包围圈却在不停地缩小。 他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小女孩痛下杀手,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抓人。只不过小青刚才那一下让他有所顾忌,生怕把对手惹急了,暴起伤人。 小青也渐渐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他牢记师兄的话,不想再闯祸了。 十几把剑已经抵达了小青三尺范围,柳钰才放下了心,这时候除非对手是地仙强者,否则已经不可能脱身了。 他拿出专门捆缚犯人的软筋绳,准备把小青捆住。 齐鹜飞一直隐身在旁,如果小青受到伤害,他就会立刻挺身而出。 就在这时,突听一声大喝道:“你们干什么呢?”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柳钰听到这个声音则皱紧了眉头。 王寡妇分开人群冲了进来。 她一看见小青被这么多人拿剑围在中间,气得花枝乱颤,大怒道: “你们这些男人还要不要脸?!这么多大老爷们,拿剑对着一个小女孩,城隍司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柳钰硬着有些发麻的头皮,沉声道:“这是我们治安的事情,跟你们后勤没关系。” “什么叫没关系?”王寡妇当场就炸了,叉着腰大声道,“歧视我们干后勤的?有种你们一队的人以后都别来我这批条子。 老娘我也是有天庭编制的公务员,你姓柳的级别好像也不比我高吧?有种你让上面把我们后勤处撤了,你问问甘鹏飞敢不敢说这话!” 柳钰彻底闭上了嘴,跟女人吵架,他可不擅长,更何况是眼前这个女人。 他心里很清楚,王琼花的背景可不简单。别说他自己,真急了眼,连司长秦玉柏都要让他三分。 王寡妇冷哼一声,冲过去一把揪住一个一队队员后颈的衣领,随手一丢,就把他丢到人群外,然后闯进了七星大阵,一把抱起了小青,关切地问道:“小青,你没事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师兄是个混蛋 小青一见到王寡妇,就开心起来,问道:“王姐,我师兄呢?” 王寡妇说:“你那个不长心的师兄,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来。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小青说:“我到县城来找师兄,好不容易找到城隍庙,就碰到这个猪头。他说我是狐狸精,要抓我,我就把他揍成猪头喽。” 王寡妇哈哈大笑说:“他本来就是头猪。小青很棒,有王姐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回身对柳钰说,“刘队长,对一个小女孩儿摆这么大阵仗,有点说不过去吧?” 柳钰见王寡妇抱着小青,便收起了剑,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人散开,撤了七星阵。 “朱太春是有天庭任命的正式公务人员,是我们城隍司治安处治安一队的副队长,他现在被人打伤了,凶手就在眼前,你总不能叫我视而不见吧?” 王寡妇嘲讽道:“也不知道你们这个副队长是怎么选出来的,脑子笨不说,连个小孩都打不过,你还觉得有脸了?要是我呀,早就挖个洞钻进去了!” 一队有队员怒道:“不管怎么样,他伤了人是事实,就要把他抓回去,按律处置。” 王寡妇跟柳钰说话还算客气,但对柳钰的手下,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她一手抱着小青,一手叉腰,走到那人面前,唾沫横飞地怒怼道: “你懂个屁!学过法律吗?知道未成年人保护法吗? 还按律处置!真要按律处置,怎么不查一查这头猪耍流氓的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猪改不了拱白菜,跟他祖宗一个德行! 还有你们!滥用职权,一个也跑不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蝠妖过境、魔孚出世、海怪东行,你们一队是我们城隍司治安处的主力,看看你们在干什么——队长亲自带队,十几个人摆下这么大阵仗,就对付一个小女孩? 说出去你们不觉得丢人,我们秦司长还觉得丢人呢!” 在一旁隐身的齐鹜飞,差点笑出声来。 原本她让苏绥绥打电话给王寡妇,是指望她过来调解一下,免得真打起来。 但没想到王寡妇这么猛,上来就一顿暴操作,直接把柳钰和他的手下怼得哑口无言。 而且从她刚才那一抓一丢,冲进七星大阵,抱起小青那一下,可以看出王寡妇的身手可绝不简单。 不过这样下去,齐鹜飞可能要调整陆承给他设计好的计划了。 小青毕竟是打了城隍司的公务人员,而且当时不止朱太春一个人,还有两个一队的队员。他们都看到了苏绥绥和小青在一起,朱太春认定的狐狸精也是苏绥绥。 如果现在王寡妇硬把小青带走,交给齐鹜飞或者回了黄花观,表面上看事情解决了,实际上却后患无穷。 朱太春回去验伤,几个队员做完笔录,城隍司必然介入调查。 虽说齐鹜飞有周旋的空间和办法,秦玉柏和甘鹏飞也不见得希望黄花观出事。 但朱太春和柳钰背后都是有势力的,万一搬出上面的什么大人物来施压,真调查起来,被查出山上养了那么多妖精可不好交待,何况其中还有个屎蛋。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还是按照陆承的计划,让柳钰把小青带走,然后齐鹜飞在城隍司里大闹一场,逼着秦玉柏和甘鹏飞直接把案子结了。 齐鹜飞便传音给王寡妇:“王姐,让柳钰把小青带走。你只要护着小青,不让她受委屈就行,后面的事情我来办。” 王寡妇大惊,前后左右看了看,全是城隍司的人,她都认识,却没有发现齐鹜飞的身影。 随即又面露喜色,半是欣慰,半是幽怨地说:“小青,你说你那个师兄是不是个混蛋?” “啊?”小青十分不解,有些不高兴地说,“我师兄才不是混蛋呢!师兄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王寡妇刮了一下小青的鼻子,笑道:“还真是个痴心的小丫头呢!” 她们这边有说有笑,柳钰的脸色却是难看至极。 他现在骑虎难下。 要说丢脸,这件事情是真丢脸。 朱太春是他提拔上来的,一队队员里比朱太春强的人不少,他们心里都积攒着怨气。 现在人被打了,打人的还是个小女孩,朱太春怎么样先不说,他柳钰至少得落个用人不当,疏于管理的罪责。 原本他还指望小青是什么妖精变的,抓回去也算功劳一件。但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小女孩八成真的是齐鹜飞的师妹。 但你要他现在把人放了,那他这张老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 盘丝岭上有没有妖精?柳钰敢肯定是有的。 朱太春他们不至于撒这种谎。 豢养妖类当宠物,这几乎是各大派公开的秘密。黄花观虽然实力不强,但立派也有几百年了,追溯其渊源更是久远,山上有只狐狸精,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能把朱太春打成那样,肯定不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能做到的,刚才从地下突然冒出来的蛛丝,说不定也是狐妖所为。 把这个叫小青的小孩抓回去,固然没什么用,但通过她坐实黄花观私养妖类的罪名,再把那只狐狸精找出来,他和朱太春的颜面就能得以保存。 只是这样一来,就把齐鹜飞和黄花观往死里得罪了。 而且柳钰知道秦玉柏正准备大力培养黄花观,上次辛副主任下界考察,似乎也有此意。 但若就这样放了小青,自己的副队长被人打成这样,却撒手不管,丢了面子事小,寒了队员们的心是大,以后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柳钰想来想去,把一切利弊在心中衡量了一遍,最终狠下了心,必须把人带走! 一队向来是治安处的中坚力量,现在成立了四队,相当于从他手上割了一块肉出去。 两队之间必然形成直接的竞争关系,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他和齐飞之间虽未必会势不两立,但也绝难融洽相处。 总要斗个你死我活,谁能占得先机就很重要了。 至于眼前的王琼花,虽然忌讳,柳钰却并不怕她。她要敢真的硬来,反倒是帮了他的忙。不管是甘鹏飞还是秦玉柏,绝不会容许一个后勤处的女人来干涉治安行动,你再有背景,也不可能和整个体制对着干。 “王琼花,你办公时间私自外出,阻挠办案。作为在编后勤人员,这么做是什么性质,你可知道?” 王寡妇也清楚这里面的轻重,只是刚才看到小青被围困,剑锋所指离她不到三尺,生怕她受伤,才不顾一切的急着冲进来。 此时又得到齐鹜飞的提醒,听见柳钰这话,便顺水推舟的说: “你们堂堂除妖队,出来办案,我怎么敢阻挠呢?小青明明是黄花观弟子,这一点我是清楚的。你可以把我当作证人。我们后勤处不参加具体行动,但出来作证总可以的吧?而且我的证词,总比一般人有点分量吧?” 柳钰见她让步,脸色便也缓和下来,说道:“那当然是可以的。但办案有办案的流程,你是司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规矩。人我肯定要带回去。朱太春有没有滥用职权,有没有违反纪律,我们自会查清。” 王寡妇说:“人带回去可以,但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们不能对她用刑,也不能吓着她。” 柳钰说:“这你可以放心,我们是有原则和纪律的。” 王寡妇却说:“我信不过你。我要求和孩子在一起,在甘处长和秦司长介入调查,并把事情弄清楚之前,我会一直陪着她。” 第二百四十七章、 成大事者恒无惧 齐鹜飞和陆承在外面逛了一圈才回到城隍司,此时已临近下班时间,城隍庙里零星的游客早已离去,大门也关了。 他们从后门进去。 门卫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招呼道:“齐队长,刚回来呀?” 齐鹜飞说:“是啊,出去办点事,这不刚回来嘛。庙里没事吧?” “没,没什么事吧。”门卫欲言又止。 齐鹜飞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和陆承一起进了门。 一路回到办公楼,遇到不少熟悉或不熟悉的同事,都露出怪异的表情,有的和他打招呼,有的却避着走,身后传来小声的议论声。 齐鹜飞和陆承相视一笑,回到了办公室。 他们刚回,林林山也回来了。 “怎么样了?”齐鹜飞问道。 林林山把办公室的门关紧,小声汇报道:“朱太春的事情已经传开了,城隍司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会儿估计都传到司长耳朵里了。本来还有人说是谣言,但刚才柳队长把朱太春带回来了,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小女孩,现在大伙儿都相信事情是真的了,而且传的比我传出去的那些话还离谱。什么朱太春那个啥……” 林林山斟酌着措辞,“反正他的名声是臭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队长,那小女孩真是你师妹?” 齐鹜飞说:“是。” 林林山竖起大拇指,赞叹道:“那么小,就把朱副队长揍成那样!我现在终于知道,队长二十年三品是怎么来的了,黄花观出人才呀!” 齐鹜飞说:“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师妹人现在哪里?” 林林山说:“在三号禁闭室。” 齐鹜飞放了心,没有关到地牢就好。 林林山又说:“哦,对了,后勤处的王琼花和她在一起。” “朱太春呢?” “在医务室治疗呢。” 齐鹜飞就转头问陆承:“我现在过去?” 陆承问林林山:“甘处长知道了没有?” 林林山说:“应该知道了。” “你出去打听一下,柳钰有没有去找甘处长,还有二队温队长在哪里,一会儿等朱太春回一队办公室的时候,你回来报信。记住,回来的时候要慌张,要让人看见你回来报信。” 陆承说完,林林山看向齐鹜飞,齐鹜飞点头。 林林山便出去了。 陆承笑道:“黄花观从此要出名了。齐队长,你要做好准备。” 齐鹜飞问:“什么准备?” “齐队长二十年三品,在长生观一鸣惊人,之所以未起波澜,一是因为时间短,名声还在发酵;二是人们会以为是孤例,不可复制,顶多成为奇谈,不足以让人对黄花观刮目相看。 但现在令师妹这一闹,黄花观就彻底出名了。拜师学艺者、上门挑战者,恐怕从此无休矣!” “那可如何是好?” 齐鹜飞最怕这种麻烦。 陆承却道:“壮大观门,总要经历这一步,齐队长何须担忧?” 齐鹜飞想想也是。 提交给辛环的发展规划通过了,治安总局的首批支援物资已经可以申领。秦玉柏打算让后他参加宗门大会,的确是需要招兵买马了。 他就把这些事情都和陆承说了。 陆承忽然问道:“队长山上是不是养了不要妖类?” 齐鹜飞一惊,问道:“陆先生怎么知道?” 陆承说:“朱太春再蠢,也不会把人冤枉成狐妖。盘丝岭灵气汇聚之地,没有妖精才不正常。队长宅心仁厚,与妖类和谐相处,没什么奇怪的。” 齐鹜飞说:“可这也正是难处,私自豢养妖物是违反天庭禁令的,人一多,这种事就藏不住了。” 陆承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违反禁令的多了,哪个大派没有私豢妖物?关键还是实力,实力强了,就有特权。只要你不养龙豢凤,养些狐精鹿怪的,没人来管你。” 齐鹜飞很想说,老子龙是没有,麒麟倒有一头。 不过他信任陆承,是信任他的才智,而为人如何,毕竟认识才两天,他绝不会把自己的底合盘托给他。 陆承又说:“盘丝岭够大,以后可以分成内外山,资质好,信得过的在内山,刚入门的在外山修行,这样便于管理。妖类也可以这样分,大妖放到内山,小妖任其自然生长就可以。最好则是能自成结界,那样你养一支妖军都可以。” 齐鹜飞忽然发现陆承的才能不局限在官场,便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件刚淘换回来的古董。 陆承坦然承受他的目光,并无拘束之感。 齐鹜飞笑道:“陆先生,我若一心经营黄花观,在城隍司的晋升之路恐怕就走不远了。先生是希望我走那条路呢?” 陆承说:“那条路都可以,但何妨脚踏两只船。” “可这似乎有悖常理。” “常理是为常人而设的。队长非常人,何须在乎常理。”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先生总有惊人之语。” 这时候,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便响起林林山的叫声: “队长,齐队长,不好了,出事了!” 林林山用力地推开门,满头大汗地闯进来。 他关上门,朝齐鹜飞一笑,小声道:“队长,我演得可还行?” 陆承沉着脸说:“多余!” 林林山一脸不快,不过马上进入了角色,大声道:“队长,你的小师妹被一队的人抓起来了!” 紧接着又小声说,“朱太春在医务室经过简单治疗,已无大碍,回了一队办公室,现在柳钰去找甘处长了。二队长温凉还在办公室没回去,几个二队的主要成员也都在。” 陆承朝齐鹜飞点头道:“时机正好。” 齐鹜飞站起来说:“看来这次是要狠狠得罪朱太春和他身后的高老庄了。” 陆承却说:“成大事者恒无惧。如果连一个高老庄都得罪不起,黄花观岂非弹指可灭?该隐忍时隐忍,该出手时出手,把握好其中分寸,则大事可成。” 齐鹜飞不再多言,板起脸,露出凶相,推开门,大阔步朝外走去。 门外走廊里站了不少人,都是被刚才林林山的大声喊叫吸引的。 此刻见齐鹜飞凶神恶煞般出来,都不敢问话,知道一场好戏要开场了。 ………… 推一本书哈,《兰若蝉声》 不是穿越,胜似穿越。古人土生黑科技,每根木楔都是戏。厕上切莫读此书,易坐难起惹便秘。 第二百四十八章、 调妇离山 齐鹜飞走在前面,林林山和陆承在两侧紧随其后,再后面则辍着一群不相干准备看热闹的。 陆承提醒齐鹜飞:“朱太春很可能会趁柳钰不在,去禁闭室提审令师妹。队长不妨先去禁闭室把人救出来,防止出现意外。” 陆承所说的意外是担心小青再把朱太春给打一顿。 之前把人打伤可以把错推到朱太春身上,可要是现在在城隍司里面把朱太春打了,那可就真说不过去了。 然而齐鹜飞担心的却是小青受委屈,禁闭室虽然不是审讯室,没有刑具,但几个大老爷们去审一个小女孩,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来。 “走,去禁闭室。”齐鹜飞便带着陆承和林林山去了禁闭室。 可是到了3号禁闭室一看,那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人呢?”齐鹜飞皱起眉头,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林林山急道:“不对呀,我确定他们刚才就把人关在这儿了。” 齐鹜飞又去其它禁闭室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人。 这时候只见王寡妇匆匆赶来,喘着气道:“小齐你来了,见到小青了吗?” 齐鹜飞摇头道:“没找到人,王姐,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王寡妇一跺脚,气道:“这帮混蛋,竟然敢骗老娘!刚才有人跟我说秦司长找我。我就去司长办公室了,见了刘通却说秦司长下午就出去了,根本不在司里。” 陆承道:“调虎离山,看样子他们真要对小青姑娘下手了。” 王寡妇说:“朱太春这个混蛋!” 齐鹜飞摇头道:“朱太春没这种智商,这一定是柳钰的主意。” 王寡妇愤愤地说:“那咱们就去找柳钰,今天他要不给我个说法,老娘拼着这份差事不要了,也要把他拉下马。别以为他背后有人撑腰老娘就怕他!” 陆承却阻止道:“柳钰不会亲自做这种事情,他一定是让朱太春来做。这次朱太春出了这样的事情,柳钰已经准备把他当弃子了。朱太春提审小青姑娘,审出问题来自然符合柳钰的心意,审不出问题来,出了事就把责任推到朱太春身上。柳钰此刻肯定在甘处长办公室,借汇报工作避嫌,有甘处长给他做证,他自可推得一干二净。若是朱太春做得出格,小青姑娘奋起反抗,把朱太春打死打残,那对我们就很不利了。现在的关键不是去找柳钰,而是先找到小青姑娘,把人救出来再说。” 这时候齐鹜飞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消息: “朱副队长进了地牢审讯室。” 发消息的人是地牢的保安老钱。 苏绥绥被图拉翁关进地牢的时候,齐鹜飞和这个老钱打过交道,前后塞了两百紫币。 他差点已经把这个人给忘了。 幸亏当时加了好友,那两百紫币没白花啊。 齐鹜飞放下手机,沉声道:“去地牢。” 站在一旁的林林山忽然打了个寒战,莫名的觉得齐鹜飞身上生出许多杀气,和他先前认识的那个和蔼可亲的队长完全不同。 他怕队长受情绪影响,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影响到将来的仕途,想提醒一句,但张了张嘴,忽觉得窒息,便还是把嘴闭上了,决定什么话都不说为妙。 齐鹜飞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不仅影响了林林山,也影响了身边的每一个人。 如果说刚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他的愤怒是装出来的,那么现在的齐鹜飞是真的怒了。 地牢刑讯室是什么地方?那是审讯妖魔的地方! 里面摆满了刑具。这些刑具有针对肉体的,有针对元神的,有针对魂魄的。只要你往锁魂椅上一坐,一条绳索穿过琵琶骨,任你是天妖也施展不出法力来。 坐电梯到了地下,保安老钱一见到齐鹜飞就迎了过来,说道: “齐队长,你来啦,我听说那个小女孩是你师妹,所以才给你发了消息。” 老钱虽然是保安,但消息并不闭塞。 治安处新成立了第四大队,新任队长叫齐鹜飞。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没想起齐鹜飞是谁,只是觉得十分耳熟。后来在官网上一看任命官报,立刻认出来了。 “人呢?”齐鹜飞问道。 “刚进审讯室,应该还没上刑。” 齐鹜飞一听到上刑两个字,眼角抖了一下,眼里便露出了凶光。 老钱很会看脸色,说道:“我拖了他一段时间,让他按正常流程走,需要拘留和提审的文件。本想拖到你来,但你知道我只是个保安,他是一队的副队长,我实在拦不住。” 齐鹜飞拍了拍老钱的肩膀,说了声:“谢谢。”就直奔审讯室而去。 审讯室门口坐着两个一队的队员,看见齐鹜飞带着人杀气腾腾地过来,赶紧站起来企图阻拦。 “让开。” “齐队长,这里是审讯室,我们一队正在提审人犯……” “人犯?!”齐鹜飞语气一凌,寒意顿时弥漫开来,让人如坠冰窟。 “这是我们一队……” “滚!” 齐鹜飞吼了一声,喉声中带上了狮子吼的功法。 狮子吼曾是佛门秘法,但现在已经编撰进了天仙道法当中,属于基础法术,谁都可以修行。至于效果,那就要看各自的悟性和法力了。 齐鹜飞现在有8000多点的法力,三品上的境界,狮子吼的威力岂是两个二品不到的普通队员所能抵挡的。 法力顺着吼声倾泻而出,两个一队的队员如遭重击,向后飞了出去,轰然撞在墙上,喷出两口鲜血,身子软塌塌地沿着墙壁滑下,再也站不起来。 这还是齐鹜飞点到即止,口下留情了,他真要全力施为,在对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能把他们的元神吼出窍来。 狮吼的法力威能虽然只往前,但在狭窄的地牢走廊里,仅是引起的震动,就把他身后的人震得够呛。 陆承面不改色,林林山却脸色煞白,而同行而来的王寡妇脸上则露出欣慰之色,不过当她想到小青还在里面便又马上变得焦急起来。 齐鹜飞一脚踹开了审讯室的门,就看到小青已经坐在了审讯用的锁魂椅上,双手双脚都被精钢锁住。 所幸还没有被铁链穿过琵琶骨,刑讯并未开始,这一点还要感谢地牢的保安老钱。 朱太春经过医务室简单的治疗,服用了活血化瘀的灵药,身上的臃肿和淤血都已褪去,但脸上还能看出一些被打过的痕迹。 他手里拿着刑讯用的荆棘鞭子,正在和另两名队员商量着什么。 …… 推书哈《美食从和面开始》一个混吃等死的面馆老板,在厨神系统帮助下一步步崛起,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打打杀杀,只有馋人的小吃和各种美味。你做好流口水的准备了吗?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打的是猪(求票,求订阅) 朱太春和那两名一队的队员看到齐鹜飞闯进来都大惊失色。 小青惊喜地叫了声:“师兄!” 朱太春厉声道:“齐鹜飞,你擅闯审讯室该当何罪?” 齐鹜飞理都没理他,直奔小青而去。 两名队员上来阻拦。 齐鹜飞伸出双手,一手掐住一人的脖子,将两人如拎小鸡一般拎起来,互相对撞在一起,脑袋上撞出斗大个包,又往后一丢,把二人丢出了审讯室。 这二人毫无反抗之力,但也没有受什么重伤,落到外面走廊上,哎哟哟叫了两声,又爬了起来。 陆承朝林林山使了个眼色,林林山很快会意,退出去又将二人打倒,扭住他们的双手,口中叫道:“你们滥用私刑,我们队长过来放人,谁敢阻拦!?” 林林山的本领比他们也高不出多少,何况是1对2,但那二人被齐鹜飞丢的这一下惊魂未定,又被林林山打了个出其不意,气势上已经输了,何况又觉得自己这一方似乎并不占理,便也无心动手反抗。 朱太春没想到齐鹜飞真的敢在城隍司里面对自己人动手,大怒道:“齐鹜飞,你私养妖类,放纵妖孽出来伤人,现在又硬闯刑讯室,殴打我们队员。我要告你,你等着坐牢吧……” 齐鹜飞上前两步,走到朱太春面前,看着他。 朱太春以为他要反驳,但齐鹜飞什么话都没说,忽然伸出手,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了朱太春一个耳光。 朱太春的半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直接变成了半人半猪的东西。 朱太春一下子被打蒙了,捂着脸叫:“你……你怎么打人?” 他也不想想,齐鹜飞早就已经开始打人了。 这时候齐鹜飞的另一只手也扬起来,对着朱太春的另外半边脸扇了过来。 这一次不像刚才那么出其不意了,而且动作也似乎比刚才慢。 朱太春有了防备,想挡又想躲,但不知怎的,他挡也没挡住,躲也没躲过,就在他犹豫之时,只听见又是啪一声大响,然后它就拥有了一个完整的猪头。 紧接着,他感觉到肚子一痛,便朝后倒飞了出去。 齐鹜飞踢走了朱太春,走到小青面前问道:“小青你没事吧?” 小青显然没什么事情,还一副天真的样子,说道:“师兄,我没事呀,这里还蛮好玩的。” 齐鹜飞板起脸说:“这里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以后有人让你坐到这个椅子上,你千万不要做,被锁魂椅锁住了,你就无法施展法力了。” 小青不信,说:“真的吗?这个椅子就能困住我?” 她笑嘻嘻地使了使劲,想把手从锁扣里抽出来,但很快她就皱起了眉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使劲,都挣不开这椅子上的锁。 她想把手变小,从锁孔里抽出来,可是她发现自己失去了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老钱解释道:“咱们虹谷县的地牢是按照三级标准配置的,可以关押5~6品的大妖。这张椅子连接的是整个地牢的法力场,一般人无法挣脱,这还是你没有被穿琵琶骨的情况下,若是被穿了琵琶骨,现在只怕连力气都使不上了。” 小青这才有些后怕起来,楚楚可怜地看着齐鹜飞说:“师兄,对不起。” 旁边的王寡妇急道:“小齐,你还说那么多干什么?赶紧把小青放了。” 齐鹜飞对老钱说:“麻烦帮忙把锁打开。” 老钱就去旁边的设备上操作了一下,锁魂椅上的锁扣便自动解开了。 齐鹜飞一把抱起小青,说道:“今天这件事算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出门要小心一点。切记不可一时贪玩或冲动就惹祸,知道吗? “知道了,师兄!”小青有点怕师兄念叨个没完,搂住齐鹜飞的脖子说,“师兄你刚才打人的动作好帅!” 这时候躺在角落里的朱太春又站了起来,唰一下亮出了自己的长剑,剑尖一指齐鹜飞,叫道:“齐鹜飞!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摊上事了,我看你出去怎么交代!” 齐鹜飞理都懒得理,自顾自对小青说:“我刚才没打过人呀,我打的是猪。” 小青便咯咯的笑起来:“对,师兄打的是猪!” “打得很帅吗?” “很帅。” “那师兄再打给你看好不好?” “好。” 他们的对话连一旁的陆承都忍不住笑了。 他转身挥手示意大家:“好了好了,人已经找到,我们出去吧。” 大伙儿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便都乖乖地退了出去。 到了外面,陆承碰了碰林林山的胳膊,又朝老钱那边努努嘴。 林林山会意,知道陆承是让他给老钱一点好处费。但他很不服气地问:“凭什么这种事都叫我,你不会去吗?” 陆承说:“我去可以,那以后这种花钱管钱的事就都归我管了。” 说着往老钱那边走去。 林林山一把拉住他说:“行了行了,你身上有几个钱,这种事又不好报销,还是我来吧。” 陆承笑着让开。 林林山便走到老钱身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往他口袋里塞了几张紫币。 刑讯室里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分辨不出是谁的声嘶力竭的哀嚎声。 过了一会儿,齐鹜飞出来了,一手抱着小青,一手捏着一只脚脖子。 朱太春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趴在地上不知死活。 齐鹜飞拖着他走出来,在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线。 …… 大批的城隍司工作人员都围在地牢出口处,看见齐鹜飞拖着半死不活的朱太春出来,都惊讶地张大了嘴。 虽说齐鹜飞仙考完后,大家都承认了他的实力,但他当四队队长的事情还是有很多人不服的,觉得他虽然入了三品,但工作经验和战斗经验都并不丰富,更不要说资历了。 但现在看看地上的朱太春,人们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太狠了! 这家伙好歹也是一队的副队长,照理说和齐鹜飞的差距不应该很大。 先是白天被人家师妹暴揍一顿,现在又被齐鹜飞打得不成人形,看起来毫无还手之力,这实力差距也有点太大了吧! 而齐鹜飞的狠辣也出乎了很多人的预料。 城隍司开司以来,不是没人打过架,但一般都是实力差不多的,互不服气,打上一架,只为了出一口气,回去关个几天禁闭。 把人打成这样的,谁也没见过。 空气中不知道为何多了一丝紧张和沉闷。 没有人说话。 只有齐鹜飞的脚步声和拖在地上的朱太春的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的声音。 天色已经晚了,朱太春身后那条血线在夕阳的余辉中变得更加醒目,仿佛刚从学海地狱爬出来的恶魔留下的痕迹。 人群忽然起了一阵骚动,有人在说:“柳队长来了!” 有人悄声说:“这下有好戏看了。” 第二百五十章、 藏剑于刀(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9/10) 柳钰分开人群走进来,看到半死不活的朱太春以及地上那条粗矿而鲜红醒目的血线,他的脸色变得比猪肝还要难看。 “齐鹜飞,你不觉得你做的太过分了吗?你身为公务人员,动用私刑,致人重伤,这可是重罪!更何况被你打伤的还是我们治安处的一个副队长。” 齐鹜飞冷笑道:“动用私刑的是他不是我。他身为案件当事人,把另一个当事人带到审讯室准备用刑,这里有很多人都看到了,都可以作证。这是什么性质?我想柳队长比我清楚。” “你可以阻止他,但你不能动手伤他。” “我只是为我师妹讨回公道,出手教训他一顿。你要是看不过去,想为你手下找回场子,大可以也打我一顿。”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就试试。” …… 柳钰一皱眉,没想到齐鹜飞如此强硬。 让朱太春去审小青,的确是犯忌讳的。 把小青抓进来,并不是因为找到了小青是妖怪的证据,而是因为小青打了朱太春。 这就相当于让受害者去审讯施害者,自然全无公平可言。 所以柳钰也提醒过朱太春,千万不能急躁,不能公报私仇,一定要从盘丝岭有没有饲养妖类这个点上去突破。 当然,他了解朱太春的脾气和能力。这头猪多半会把事情办砸。这对柳钰来说无所谓,经过这件事,朱太春已经不可能在队里继续受重用了。 柳钰原本以为小青大概率会奋起反抗,从而再把朱太春打一顿,打成重伤甚至打死。 这样的话性质就变得比较严重了,到时候不但小青,整个黄花观的人都要接受调查。 那时候,黄花观想要保住山上的妖精就不可能了,除非无机子敢和整个天庭体制抗衡。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一向谨小慎微的齐鹜飞会这么冲动,亲自上来动手,而且时机把握得这么好。 这样一来性质又变得不一样了。 齐鹜飞只要牢牢抓住朱太春违规提审这一条,又有这么多人作证,加上小青又是个孩子,进了城隍司后没有做出一点反抗,他为了救师妹做的再出格,也是人之常情,顶多受点内部处分。 齐鹜飞为师妹出头打了朱太春,这就逼着柳钰不得不为朱太春出头,否则的话,不但自己的威信大减,以后一队的人在四队的人面前恐怕都会抬不起头来。 想到这里,柳钰胖嘟嘟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杀气,手一伸一柄长剑出现在手中,沉声道: “你刚刚上任便目中无人,私闯审讯室,殴打办案人员。我今天就算废了你,也没人会替你说话!” 柳钰这话一说,在场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钰的实力在整个城隍司都是有目共睹的。 他号称四品以下最强,这绝不是吹牛吹出来的,否则也当不了这治安一队的队长。 齐鹜飞再厉害也是刚入的三品,而且打架并不是光看品级修为的,还要看战斗经验。 柳钰在城隍司那么多年,缉拿大小妖怪无数,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加上他是出了名的笑面虎,看上去白胖白胖的人畜无害,笑嘻嘻的,做起事来却狠辣无比,被他抓来的妖类几乎都没有什么好的下场。 真打起来,没有人觉得齐鹜飞能赢。 而柳钰发了狠,真有可能把齐鹜飞给废了。 齐鹜飞转过身,把手中的小青交给王寡妇。 王寡妇面露忧虑之色说道:“小齐你……” 齐鹜飞打断了她:“不用担心。” 说完便转过身去面对柳钰。 林林山刚来城隍司,对这两位队长的实力并不完全了解,但从这两天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柳钰是除了处长以外实力最强的。 他不无忧虑地在陆承耳边悄声问道:“老陆,我们队长能赢吗?” 陆承也没有把握,但他十分冷静,小声道:“静观其变,如果队长露出败象或者受了伤,就想办法制造混乱,过去救人。” 林林山点头会意道:“明白了。” 齐鹜飞在柳钰面前可不敢托大。 柳钰的战斗力他亲眼见过,在麒麟山的时候,面对花面狸,柳钰亲自指挥三才阵,后来又加入秦玉柏指挥的七星锁龙阵,都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 若是当初的自己,他是绝不敢去挑衅这样强大的对手的。 但是现在他的法力水平已经不低于柳钰,战斗经验或许差一点,但他手上有承影剑和元亨利贞这样的大招,加上实在不行的时候还有隐身术,他有把握至少不会输给柳钰。 而且他断定甘鹏飞绝不容许他们再此私斗,只要拖到甘鹏飞来就行了。 自己刚进城隍司不到一个月,当上队长才几天,能从柳钰手下全身而退,就是胜利。 他也想过要低调的苟着,但是谁叫他们惹了小青呢! 师父花了几百年收集残魂,养成天蛛,必有深意。 自己又好不容易找齐材料,练成化形丹,才有了今天的小青。 怎能让朱太春这种猪头欺负? 而且今天这件事如果退让一步,以后要想维护盘丝岭上那一众妖精就很难了。别说成为什么宗门大派,就连混下去恐怕都不容易。 正如陆承所说,成大事者恒无惧,该出手时便要出手。 苟且地活着,还想苟到长生不老、与天同寿,那得有多逆天的气运!不然你以为漫天神佛都爱出风头? 这一仗,不能输! 是时候爆发一波实力给他们看看了。 可惜齐鹜飞没有合适的武器,那把玄铁剑还在纳兰城的铁匠铺里。 他只能把从林林山那里买来的那把鬼煞刀拿了出来。 当然指望这把刀打赢柳钰有点不现实,所以他同时拿出了承影剑,剑柄藏在刀柄之下。 鬼煞刀,就是为了给承影剑做掩护。 …… 人们见到齐鹜飞拿出这把刀的时候,越发觉得他这一战毫无胜算。 只有林林山心头狂跳。 这是…… 他愣过之后,忽然便乐了起来,在陆承耳边偷偷说:“老陆,不用担心了,我们队长赢定了。” 这一下轮到陆承不解了,问道:“何以见得?” 林林山卖起了关子,轻松地说:“别问,老陆,你就瞧好吧!” 柳钰看见齐鹜飞手里的鬼煞刀,冷笑道: “齐鹜飞,你师父就没传给你一件像样的武器吗?我不想占你的便宜,有什么好兵刃就拿出来吧。” 齐鹜飞说:“对付你,这把刀足够了。” “狂妄!” 柳钰大怒,往前迈了一步,身体前倾,澎湃的法力倾泻而出,卷起沙尘,形成风暴,朝着齐鹜飞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他自己就是一座山 围观的人哗一下散开,免得受其波及。 柳钰和齐鹜飞之间便留出了一块巨大的空地。 齐鹜飞见柳钰出招,便同样前跨半步,法力爆发,形成冲击波,如潮水般涌出。 二人的法力就如两股沙尘暴猛然撞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堵法力之墙。 众人脑中都响起了一声暗响,犹如什么东西撞进了胸口般,觉得压抑和难受。 也只有修行人才能感受到现场澎湃的法力波动,若是普通人站在这里,离得近了,早已直接晕过去,甚至魂飞魄散。 离得远了,可能什么也感觉不到,只看到两个人,一人执剑、一人拿刀,隔着七八米远,面对面吹胡子瞪眼,不弓不马地站着。 知道的是在斗法,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cospy的现场。 只是偶尔出现的毫无方向的狂风卷起沙尘乱流可能会让人有些不安。 其实这种斗法效率并不高,消耗法力大,杀伤力却不强,就像凡间武侠中两个高手掌对掌比拼内力一样。 但这样斗法威势巨大,如果二人法力相差悬殊的话,法力强的一方很快就会取得压倒性优势,逼迫另一方做出退让。 柳钰用这种方法是觉得自己法力应该比对手强很多,这样既能赢得漂亮,赚足面子又不至于把对手伤的太重,真要把齐鹜飞打死了,也交代不过去。 而齐鹜飞接受这样的比拼,是他想试试看自己的法力和柳钰究竟差距有多大。 比下来的结果是他觉得柳钰的法力确实要比他强一点,但差距不会太多,至少他扛得住。 这也完全出乎大多数观战者的意料。 齐鹜飞二十年三品,肯定有蹊跷之处,很多人以为他是速成的,但大家没想到,以这种硬拼法力的方式,他居然和柳钰打了个旗鼓相当。 坚持片刻之后,柳钰就显得焦躁起来,这让人们感觉反倒是柳钰有支撑不住的感觉。 柳钰很想打一个漂亮仗,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一会儿甘鹏飞来了肯定叫停。 以今天的局面和自己的身份资历,面对齐鹜飞,打不赢就相当于输了。 这时候就看出他战斗经验的老道了,在全力施法的同时,他只是身体轻轻一旋,二人相交的法力场便错开了一点角度。 齐鹜飞被法力场带动,身体微微偏了一下,而就在此时,柳钰出剑了。 他手中宝剑化作一道金光剑气,刺破法力场,直奔齐鹜飞的右胸。 在别人眼里看来,没有奔向左胸,说明柳钰还算留手了,并不打算取人性命。 但齐鹜飞却很清楚,这正是柳钰的老道之处。 因为刚刚被法力场带动侧旋,对齐鹜飞来说,如果剑气刺向左胸,他能够顺势躲过,而刺向右胸则相对躲避起来要困难得多。 他要么大幅移动身体,那样很可能在法力场对抗中失去平衡,从而落败。 要么使用手中兵器格挡,而他手中这把鬼煞刀显然不是柳钰手中宝剑的敌手,能不能挡住这一道剑气还不好说。 好在齐鹜飞早有准备。 他既不躲也不挡,只是身体微微偏了偏,以最小的动作幅度,避开要害之处,任由剑气射向他的右肋。 随之右臂一挥,鬼煞刀射出一道煞气,反攻向柳钰的胸口。 而在这道鬼煞刀气之下,还同时隐藏着一道承影剑气。 柳钰没想到齐鹜飞这么狠,不守反攻。 但那把鬼煞刀实在不入他的法眼,这种刀煞气一般都是刚入仙道之门的一品人仙玩玩的,在他眼里,简直如同小孩子过家家。 所以他也没有召回宝剑,只并指一点,指尖发出一道天罡真气,点散了齐鹜飞发过来的刀煞。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刀煞之下还藏着剑气,这道剑气无形无相,却凌厉无匹,绝不是小儿科。 等他感觉到浓浓的杀意袭来的时候,想召回宝剑或使用其它法宝都已经来不及了,若用手去挡,只怕这只手当场就没了。 就在他一愣之间,承影剑气已从他腰间扫过,却并没有伤及他的肉身,只割断了他的裤腰带。 于此同时,剑光穿过齐鹜飞侧肋的肋骨,鲜血从他的腋下喷出,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青和王寡妇同时惊呼出声: “师兄!” “小齐!” 人们被她们的叫声和齐鹜飞喷出的鲜血吸引,现场惊呼一片。 所有人都以为齐鹜飞输了,但当他们看向胜利者柳钰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极其尴尬的事情——柳钰的裤子掉了。 齐鹜飞还在飙血的时候,柳钰正急急忙忙地弯腰去提裤子。 当他把裤子提起来后,发现裤腰被剑气削烂开,一时间竟找不到东西系住裤腰,只能用双手这么提着。 他尴尬地站在那里,看见齐鹜飞。 齐鹜飞此刻虽然半身染血,却手握鬼煞刀岿然不动,刀尖正指向柳钰。 柳钰脸上青红不定,站了半天,终于长叹一声,召回了还在远处盘旋的剑光。 齐鹜飞这才收起鬼煞刀,左手轻点右肋下多处穴位,止住鲜血,冲柳钰道:“承让。” 柳钰说:“你能取巧一时,却不能取巧一世。” 齐鹜飞说:“一时足以。” 人们这才明白过来,战斗已经结束,而结果却完全出乎众人所料。 “齐队长赢了?” “柳队长输了?” “不可思议!” “匪夷所思!” …… 在远处碑林旁一幢房屋的三楼窗口,秦玉柏和牛傍并肩而立。 牛傍笑道:“我说司长大人今天怎么有闲跑到我这里来喝茶下棋,原来是为了看戏。让两个治安队长刀兵相见,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 秦玉柏说:“和平日久,血性渐失,让他们斗斗也好啊。” 牛傍说:“这恐怕不是司长的本意吧?” 秦玉柏不置可否,问道:“你刚才看清齐鹜飞出的什么招了吗?” 牛傍摇头道:“隔得有点远,司长看出来了?” 秦玉柏说:“刀煞之中藏着另一层的杀意,像是子母刀,可他那把刀看着又过于平凡。” 牛傍说:“兴许是什么独门暗器。毒药暗器可是黄花观向来的传统。” 秦玉柏说:“毒药暗器或许只是表象,可不要小看了无机子这个人呐。” 牛傍说:“无机子向来苟且,没想到他这个徒弟如此生猛。他这次可是把人往死里得罪了。朱太春的背后是高老庄,高老庄的背后是谁大家都知道。还有柳钰,号山派更是背靠着多位大神,连李主任也和他们关系匪浅。” “李主任……”秦玉柏的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翘,嘴里哼出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轻哼声,“这年头,谁还没个靠山哪!” “司长是说,黄花观也有靠山?” 秦玉柏没有正面回答,说:“有靠山只是方便办事,事最终能不能办好,还是要看人。真有本事的人,他自己就是一座山。” 第二百五十二章、 背后有高人 牛傍若有所思。 “听司长这话……似乎执意要把盘丝岭培养成一座大山了?” 秦玉柏笑道:“盘丝岭本来就是一座大山。” 牛傍也笑了,说:“那倒也是。我们虹谷县的县名,还是得之于盘丝岭上的彩虹谷。说来也可笑,虹谷县设县至今也不少年头了,彩虹谷竟还是黄花观的私产。” “无机子来到盘丝岭的时机非常好,恰是天庭改革如火如荼之时,他趁机办理了全部的产权手续,合理合法,挑不出毛病。这么多年,他守着这份产业,一毛不拔,叫人无从下手。” “他是一毛不拔,不过他徒弟似乎不像他,看起来很大方啊。” 秦玉柏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只怕他比他师父还抠。” “怎么会呢?”牛傍奇道。 “无机子是一毛不拔,他这个徒弟则是轻易不拔一毛,一旦需要,拔光了也要上,只是他今天拔出的毛,明天必要百倍十倍的赚回去。” “司长看得透彻!” “从齐鹜飞入职至今,我一直在观察他。今天这场冲突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之所以躲到你这里来,就是想看看事态会怎样发展,这个小子又会如何应对。 我也没想到他今天会这么刚,但从整个过程来看,他能化被动为主动,每个环节的处理方式都很合理,挑不出大的差错,反倒是柳钰步步落后,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这小子的确是有些才能。” “有才归有才,能力也确实有几分。就处世而言,圆滑机警,又能不逾原则;就行事来看,谨慎而不失果敢,胆大又透着心细,这是他的长处。论才,可以算得上将才,但他并不擅长谋略。能在今天这种正面对抗中做得如此老辣而无懈可击,不是他的风格,我怀疑他身边有高人指点。” “黄花观除了无机子还有谁能指点他?” “前段时间我听闻纳兰城出了个叫百搭的,目标直指财神。财神善易容,而这个百搭却是直接隐形。从百搭出现的时间来看,正好是齐鹜飞在纳兰城的这段时间,而且齐鹜飞回来以后,就再没人听说过这个百搭的消息了。” “您是说无机子远游是假,而是以白搭之名,一直隐身跟在齐鹜飞身边,为他保驾护航?” “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所以司长今天也是想借柳钰之手,把齐鹜飞背后的人给逼出来?” 秦玉柏摆手道:“哪有什么逼不逼的,只是好奇而已。” 牛傍笑道:“司长这一好奇,可是把甘处长置于两难之境了啊。” 秦玉柏说:“甘鹏飞这个人,个人能力很强,行动办事无可挑剔,但是带队伍嘛,问题多多。这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他要是处理的不好,我少不了要敲打他几下。” …… 甘鹏飞很生气。 他站在受伤的齐鹜飞和提着裤子尴尬万分的柳钰中间,气得脸色铁青。 “你们干什么?吃太饱了力气花不完了是吧?还有没有把我这个处长放在眼里?还有没有把天庭律法放在眼里?!” “甘处……” 柳钰想说话,刚开口就被甘鹏飞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一个队长?你不嫌丢人,我都嫌丢人!” 他又看向齐鹜飞,“这就是你当上队长交给我的第一份成绩单?你自己看看合不合格?!新官上任三把火,不是你这样烧的。想出风头,有本事把魔孚给我抓来!” 齐鹜飞知道甘鹏飞在气头上,这时候最好不要触他的霉头,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老实说,作为治安处长,自己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怎能不气!恐怕杀人的心都有。 王寡妇却不管那一套,说道:“甘处长,你骂人也要问个是非曲直吧?” 甘鹏飞却把眼一瞪,道:“我们治安处的事情还轮不到后勤来管!” 王寡妇想反驳,忽见齐鹜飞朝她使眼色,冷静一想,触怒了甘鹏飞对齐鹜飞没好处,便忍下来,哼了一声,不屑地别过脸去。 甘鹏飞却走到她面前,盯着她手里抱着的小青,目**光,凌厉如刀。 小青迎着他的眼神,毫不畏惧。 甘鹏飞和她对视了一会儿,又上下打量了小青几眼,点点头说:“算了,事情我已经清楚,小孩子无罪,就算有错,也是家长的错。孩子带回家去好好管束,至于家长么……” 他回头对齐鹜飞说,“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处理完了给我到禁闭室去好好反省!” 又对柳钰说,“你也一样,自己去禁闭室待着,没我的命令,别想出来!” 说完就背着手走了,经过旁边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朱太春身边时,厌恶地看了一眼,跨过去,命令道:“把他也抬去医务室。” …… 齐鹜飞去医务室处理了一下伤口。 他的伤看起来挺可怕,当时血是飚出来的,染红了半边身子,但其实并不严重。 柳钰的剑很薄很锋利,这让肉体的伤处理起来很容易。 而且在魔孚出现之前,治安处的主要任务是防范从狮驼岭过来的妖类,柳钰身为除妖队长,剑道法术也以物理伤害为主,对元神魂魄的伤害较小。 剑上也没有毒,即便有毒,齐鹜飞也不怕,这也是他敢于以受伤为代价换取胜利的原因。 他从小受七蛛毒咬,百毒不侵。而自仙考后,经历了天劫模拟机中那一百次“十里坡剑神”历练,不但把一向基础薄弱的短板不足,而且道心坚固,元神凝练。 只要避开要害,这点伤不算什么。 被蛇妖撞到那次的伤,不知比这次重多少倍。 在给伤口上药的时候,王寡妇在一旁看得心疼的不行,一个劲地说: “你说你这是何必?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把朱太春打一顿也就算了,你去惹柳钰干什么?回到黄花观把大门一关,他柳钰还能上盘丝岭找你麻烦?现在倒好,把自己伤成这样,你能耐是能耐了,但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 柳钰四品以下第一高手的名号又不是白叫的。这剑伤再偏上一分,伤着心肺经脉可怎么是好?你是黄花观掌门大弟子,你不能只考虑你一个人,你要为整个黄花观考虑,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还指望着你过日子呢!” 她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齐鹜飞却一点也不觉得心烦。 他知道王寡妇是真的关心他,关心整个黄花观。 …… 又又又py推书了:《旧夜灵吟》,意外穿越到异世界,却没有赶上灵气复苏,反倒是碰上了末法时代。苏笑表示问题不大,我来开启新的灵气复苏 第二百五十三章、 被逼站队(为穆先生的白银加更10/10) 齐鹜飞心头暖暖的,说:“王姐,你放心好了,我要是没把握,绝不会这么做的。” “就你有把握,就你能耐!” 王寡妇怨气难消,说着说着竟然有些悲咽起来。 齐鹜飞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青就帮齐鹜飞说话,说:“王姐,我师兄很厉害的。那个柳钰是四品一下第一高手,师兄现在打败了他,师兄不就是四品以下第一高手了?” 齐鹜飞就说:“你看,小青都知道我一定会赢。” 小青说:“我知道师兄会赢,但是我不希望师兄受伤。师兄,你以后不要受伤好不好?小青看到师兄流血,心里好难过哦!” 王寡妇则没好气地说:“狗屁第一高手!要这虚名有什么用?该学学你们师父,几百年了,在乎过什么名声?小青你也要懂事点了,这世界弱肉强食,可不像盘丝岭上那样安逸。” 小青吐了吐舌头说:“小青知道了。” …… 他们把齐鹜飞送到禁闭室。 齐鹜飞对王寡妇说:“王姐,我这次关禁闭,不知道几天才能放出来。一会儿麻烦你把小青送回黄花观。除了小青和旺财,其他人让绥绥带到盘丝洞去。这几天,山上的事情就麻烦王姐多照应一下了。 王寡妇说:“你放心吧,我这几天就住山上,陪着小青。” 齐鹜飞又交待小青:“我不在的时候要听王姐的话,千万不要任性胡闹,不要离开黄花观。如果有人上山来询问黄花观上的事情,你就说师父师兄不在,你不敢乱说。有什么不懂的,你就问王姐。” 小青点头道:“师兄我知道了。” 临走前,王寡妇提醒齐鹜飞:“你这次得罪了柳钰,以后要处处小心。” 齐鹜飞说:“经过今天这件事,柳钰不会再公开针对我了,不然就会有人说他公报私仇,甘处长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王寡妇说:“我不是说柳钰本人,而是他背后的势力。柳钰这次输给你,输得有点丢人,这事传出去,丢的也是他师门的人。你要知道,柳钰的背景,往深了说,可是有李主任撑腰的。” “李主任?”齐鹜飞一时没想起来哪个主任姓李。 陆承提醒道:“是哪吒主任。” 齐鹜飞才一拍脑门,惊道:“呀,我竟忘了哪吒姓李。可是柳钰……怎么会……?” 王寡妇说:“柳钰师门和李主任有些渊源,所以算是李主任一系。” 齐鹜飞说:“我知道柳钰出身号山派,这和哪吒有什么渊源?” 陆承说:“号山派祖庭在乌鸡国号山枯松涧火云洞,奉红孩儿为祖师爷。红孩儿去了南海,与木吒同在慈航门下,所以和哪吒主任攀上关系。” 王寡妇说:“就是这样。不过你也不用过分担心。别说哪吒,就是红孩儿自己,也不见认号山派的这些徒子徒孙。四处乱攀亲戚,网上数祖宗十八代,谁家还不认识几个大神!” 齐鹜飞没想到柳钰还有这样的背景,不禁皱起了眉头。 陆承说:“队长的确不必担心。治安总局派系林立,十分复杂,除了以闻天尊为首的雷部众神一系、李天王安插进来的李主任一系外,还有很多庞杂势力参与其中。队长既然进了城隍司,早晚要站队的。” 齐鹜飞说:“现在站队,是不是早了点?” 陆承说:“其实从队长您以黄花观名义,联合城隍司,向辛副主任提交盘丝岭发展规划时,您就已经站队了。现在上面已经批复,等于这站队他们认了。” 齐鹜飞倒是没想到这一层,感叹道:“果然官场的水比我想象的要深,真是防不胜防啊!” 陆承说:“反正已经站了队,今天就相当于表个态。” 齐鹜飞笑道:“你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表态也在你的计划之中?” 陆承说:“我以为队长知道。” 齐鹜飞说:“但我这个表态,上面的人看不到吧?” 陆承说:“秦司长能看到就够了。” 是啊,秦玉柏才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一把手,他的态度比谁都重要。黄花观能不能拿到发展资源,主要还是要看他。 而秦玉柏和妖事处副主任辛环走得很近,辛环是闻天尊的亲信,显然秦玉柏是闻天尊一系的人。 齐鹜飞发现陆承看问题比他透彻得多,心思也更缜密。 王寡妇和小青走了以后,齐鹜飞又交待了一些事情给陆承和林林山。 然后他把身上仅剩的一枚圣女果拿出来,交给陆承,说:“此果可以缓解温夫人的衰老之疾,先生可以择机送给温队长,至于什么时候送,说些什么话,先生自己决断就可。” 接着,他又拿出一万紫币交给林林山,说道:“这笔钱算是我投资给咱们小金库的启动资金,就交给你打理了。这几天我不在,你多在外面活动,肯定需要钱用。” 林林山大喜过望,没想到自家的队长这么大方,一出手就是一万紫币,深觉自己跟对了人,说道:“队长放心,这钱既然到了我手里,只会叫它变多,绝不让它变少。” 齐鹜飞笑道:“我给你钱可不是让你做守财奴的,该花钱的地方要花,还有,老路需要的一应开销也从这里支取,切不可小气。” 交代完毕,齐鹜飞就去坐他的禁闭了。 陆承和林林山看着禁闭室的门关上才离开。 林林山问陆承:“老陆,你说咱们队长这次会被关几天?” 陆承说:“快则两天,慢则三天。” “这么快?”林林山有些不信,“我听说禁闭都是十天起,有些长的要三五个月呢!” 陆承摇头道:“四队刚成立,队长不放出来,魔孚的案子谁来抓?你,还是我?另外,西海行动迫在眉睫,治安处正是用人之际,不可能把两个队长一直关着。” 林林山想想觉得有道理,又问:“老陆,刚才队长给你的那是什么东西?” 陆承说:“不该问的不要多问,我们只要把队长交待的事情办好就可以了。” “嘿,老陆,你跟我还我卖关子呢?”林林山觉得陆承不仗义。 陆承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而问道:“你刚才是怎么知道我们队长一定能赢的?” “不该问的不要多问。” 林林山扬起头,背着手,大踏步走到前面,颇有自得之意,大摇大摆的走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 摸到了地仙门槛 齐鹜飞在禁闭室里关了整整三天。 这大概是他进入城隍司以来,一个人独处时间最长的一次。 这里既没有花花仙子杂志,也没有广寒之春的故事片可以看。 没有桌椅板凳,连个供你打坐的蒲团都没有。 房间的四壁采用的是特殊材料,可以隔绝人的神识,你无法透过墙壁去观察外面的世界。 禁闭室没有窗,把门关上以后,就变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暗而独立的世界。 没有人会来给你送饭送水,虽说不吃不喝对修行人来说不算什么大事,但时间一久也是很难熬的。 这和闭关完全是两码事。 闭关修行一般都选择在灵气充沛的地方,而且也不会和外界完全隔绝。通常还要配合灵丹妙药的使用,有时候也会让弟子或者道侣在规定的时间送上修行需要的物资。所以有些人闭关一闭就是十年二十年,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是关禁闭就不一样了。 禁闭室里没有灵气,没有光,没有食物和水,甚至在门关起来以后,很快就会没有氧气。 神识被切断,无法感知外面的世界。 你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所能感觉到的除了黑暗就只有你自己。 当然你可以自己跟自己说话,但修行人一般都不会这么干,这么干的肯定是已经疯了。 对于修行人来说,关禁闭是很严重的惩罚措施,有时候人们宁愿接受更严厉的刑罚,比如鞭打。但禁闭一般只针对犯错误的人,而不针对犯罪者。 很少有人能熬过一个月以上的禁闭期,一般半个月左右就要疯了。 齐鹜飞不知道自己要关多久,不过他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他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温泉小屋。 他在禁闭室里盘腿坐下,看上去是在打坐,实际上他此刻却正坐在他的洪荒温泉小屋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很认真地研究着那本《一本道可道》。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修行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千年万年也未必能够成功,所以这寂寞啊,总要想办法去排遣。 要想成仙没有大机缘是不可能的,不管你天资多好,傻乎乎的修,大多数时候只会钻入牛角尖。 所以修行也要灵活,要随机应变。 机,才是天道的核心。 齐鹜飞越来越觉得师父不简单,就从这个名字来说——无机子——这岂不是要革天道的命? 联想起最近发生地很多事情,他终于明白了师父留下这本《一本道可道》的用意。 这是在点醒自己啊! 道法千万,不必拘泥形式。 所谓条条大路通玉阙,悟性高的,干啥不能成道? 但师父却收走了那张盘,大概是怕自己沉迷于此。 一张盘和一本书的区别在哪里呢? 一个是动态的,一个是静态的。 师父这是在告诉我,修道要静,要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最终方可契合天道。 大道本无相,每个人心中的道是不一样的。 静态的才有足够的想象空间嘛。 果然是本神奇的道书。 师父真乃神人也! 齐鹜飞越想越激动,大叫一声:爽! 然后把书一扔,往后一靠,慵懒地躺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 躺了一会儿,他站起来,来到太极池边。 悬浮在太极池中的七色莲花少了一瓣、开了一瓣,还剩下五片莲瓣紧紧裹着花心,含苞待放。 这半残半新的样子更显其神秘。 齐鹜飞跃入太极池中,开始恢复自己消耗的能量。 阴阳二气在身边流转,洪荒之力透过他的肌肤侵入他的肌体,充实着他的经脉。身体的疲惫渐渐消失,他感觉又重新充满了力量。 接着,身体慢慢又有些鼓胀难耐。 这种感觉很熟悉。 他记得第一次进入太极池中的时候,洪荒之力洗刷经络,激活了体内残留多年的药力,让他的法力得到了增长。 现在怎么又有了这种感觉? 不对呀,最近没吃过什么药啊! 上次王寡妇给他吃的大还丹已经给他带来过法力增长,不可能还有残余。 而且这次鼓胀的感觉十分强烈,仿佛体内存余未曾转化成法力的能量有很多。 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有八千多点法力,照理几点几十点的,不会有什么感觉。 他忍受着这种膨胀,思考着身体里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阴阳二气蕴蕴蒸蒸,缭绕在他身周。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荒野,看到一个孤独的少年,在荒野中执剑,不停的击杀着各种小怪。 很快,他就明白这些蕴藏在他身体里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了——这是当初在天劫模拟机里进行了长达100次的魔鬼训练所获得的进步。 每一次都如穷尽一生的磨练,一百次之后,相当于增加了一百年的修为。 这种修为境界的提升,弥合了他基础不扎实和法力提升过快之间的矛盾,不但让他更加熟练地运用法术,也让他这突然升级的三品从内在上变得更加自然,而不至于成为三岁娃娃顶着一个三十岁头颅般的怪胎。 如果没有天劫模拟机中的这一百次历练,他可能赢不了柳钰,至少不会赢得这么轻松。法力运用在乎一心,没有这种纯熟的运用,即便有承影剑诀,也不可能把控制得这么巧妙。 而随着境界修为的提升,他的身体也激活了更多了能量,只不过天劫模拟之后他还没有机会去消化,也一直没有进行过真正的实战。 这次和柳钰之战,也算是一次实践和检验。 齐鹜飞此刻感受到了这些能量,通过太极池中洪荒之力的洗刷,这些能量开始转换。 当身体鼓胀到一定程度时,他从太极池中出来,就地打坐消化,神识中的法力开始增长。 法力增长停止后,身体恢复正常,他又重新进入太极池。 如此这般进出几次,他的法力增加到了九千八百八十点,离一万还差一百二十点。 现在乾宫门上的卦是天山遁卦,闪烁的是第三爻。按照上次的推测,点亮此爻需要一万点法力。 齐鹜飞过去试了试,果然在法力耗尽时,遁卦第三爻只差了一点点,几乎已经被全部点亮。 就差这么一点,有点不甘心啊! 他想起自己还有五千多功德,要不要用元亨利贞招闪电来轰自己一下? 功德使用之后就会变成洪荒真灵,被镜子吸收,再被自己吸收。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这种速成之法不见得好。 这次要不是天劫模拟机里的历练带来的百年修为,自己就是典型的高法力低境界的代表。 短时间内也许没什么危害,但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 另外,上次是为了对抗魔心,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了元亨利贞来攻击自己,每次都是同样的闪电,力量刚好能让自己的身体和心神承受,还清除了体内的魔气。谁知道此时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万一有变,风险难料。 齐鹜飞忽然想起,杀图拉翁后还拿到了一些丹药,其中有一瓶大还丹,大约有七八粒。 他把丹药拿出来,回到禁闭室内的现实世界,吃了其中一颗。 禁闭室内没有监控,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就算有监控他也不怕,一个刚受过伤的人关禁闭,吃几颗药算什么。 记得上次吃王寡妇给的大还丹,药力给他提升了八十点法力。 他吃下后,重入镜中,到太极池中温养,把药力行散,发现这药的药性似乎大不如王寡妇给他的那一颗。 也许是如今实力大增,大还丹的药力对自己的影响变得有限了吧。 如此进进出出,他把一瓶大还丹全部吃下去,总共获得了206点法力的增量。 齐鹜飞的法力值变成了10086/10086。 第二百五十五章、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法力值超过一万,理论上来说,有资格参加地仙考试了。 当然地仙考试比人仙考试要复杂,并没有规定法力值的标准,采用的是浮动值。 只不过从历年考试情况来看,基本上在一万点左右。 不过齐鹜飞并不打算急着参加地仙考。 地仙考试要测试考生的功德,他现在这种情况,肯定要叫他补税,搞不好还会被当成小白鼠抓到实验室去研究一番。 师父可以在仙试院的系统里做手脚,但不可能在天道功德碑上做文章。 而且西牛贺洲的考点在五庄观,那里是地仙祖庭。 在镇元子眼皮底下搞事,简直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何况地仙考不像人仙考那样每年都有,要十二年才考一次,天仙考则是一甲子一考。 离开考的日子还要几年,等解决了功德税的事情再说吧。 法力超过了一万,应该可以点亮遁卦第三爻了。 齐鹜飞站到乾宫门前,双手按在门上,用力去推。 法力消耗到一万的时候,遁卦三爻果然点亮了。 金光炸裂,犹如万条金龙从门上飞迸而出。 齐鹜飞脑中听见一声轰鸣,随后在满目金光中,神识闪过一行字: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这是乾卦三爻的爻辞。 和之前每次使用法力点亮爻线后一样,这同时也是一句咒语。 耳中魔音阵阵,入遥远的古老的巫唱,从天地未分时、宇宙诞生之初开始,随着鸿蒙开辟之光,穿透时空而来。 乾宫门上的卦象已经再次改变,从天山遁(上?下?)变成了天地否(pi3声)(上?下?)。 否卦上面还是经卦乾,而下面则已经变成了经卦坤。由乾变坤,经历了三次爻变,乾卦下卦的三更阳爻至此全部变成阴爻。 否卦大概是整个六十四卦里卦象最不好的一个卦。 鸿蒙初辟,清阳之气上升而为天,阴浊之气下沉而为地。 否卦(上?下?)上卦全阳,下卦全阴,天在上,地在下,是天地分离、互无交感的闭塞之象。 与否卦(上?下?)相对的是泰卦(上?下?),二者阴阳相反,是天地相交之象。 所以过去有很多美好的词和“泰”有关,比如“三阳开泰”、“国泰民安”等等。 三阳开泰,取的就是泰卦的卦象。 还有一个成语叫“否极泰来”,就包含了“否”和“泰”两个卦象,是说否到了极致,就会往相反的方向走,变成“泰”了。 齐鹜飞的修行到了这时,已经摸着了地仙门槛,按照过去的认知,此时才算真正进入了“仙”的行列。 这时候,也正是向过去“人”所告别的时候,人生从此将进入大转折期,正如“否”的卦象,此时阳气升,而浊气沉,阴阳逐渐剥离。 有些门派,也把修仙叫做“全真”、“纯阳”之道,认为修行要剥尽阴气。 这个奇怪的镜中八宫世界,正是对应着天道修行。 按照八宫卦的顺序,要剥尽阴气,最终肯定要回到本宫卦“乾卦(上?下?)”上来,只有乾卦才是真正的纯阳之卦。 否卦的出现给他的修行敲响了警钟。 齐鹜飞也告诫自己,以后要更加的小心。 他恢复法力后,又试着在门上推了推,发现自己目前的一万点法力只能点亮否卦第四爻的一小点,大约十分之一。 也就是说,要获得乾卦四爻的爻辞,以及让否卦(上?下?)变成观卦(上?下?),可能需要十万左右的法力。 这对他来说,还很遥远。 齐鹜飞坐下来,开始破解乾卦九三爻的爻辞。 和前两次不同的是,随着他境界修为的提升,他对脑海深处传来的那些古老的魔音巫唱不再觉得难以理解,就像学会了一门新的预言似的。 奇怪的是,这句爻辞竟似乎隐含着两重咒语。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爻辞本身和修行到否卦时遇到的风险想对应。 否卦不吉,稍有不慎,就可能遇到凶险。所以君子要终日乾乾,乾即光明,乾乾者,如日月经天,终日不息。 君子要光明磊落,勤奋努力,终日不息,才能逢凶化吉,否极泰来。 于此同时,又要“夕惕若厉”。 从修行的角度来说,否卦虽然阴阳剥离,但阴沉于下,与阳对立,更是互不交感而闭塞。 此时虽然已跨入“仙”列,但终究未脱凡胎,所以要“夕惕若厉”。 夕是太阳下山,指失去光明,进入黑暗,惕是恐惧、警惕,若是选择,厉是磨刀石,是磨砺。 夕惕若厉,就是说修行之路上,尤其要警惕阴气的反袭,君子于黑暗之中,要时刻警醒着,磨砺着自己,不使自己元神蒙尘、剑心起锈。 这样一来,这一句爻辞就形成了两句咒语: “君子终日乾乾”和“夕惕若厉” 脑中魔音巫唱继续,齐鹜飞解开了这些咒语所蕴含的意义。 “君子终日乾乾” 这是一句修身咒,通过吟诵咒语,可以强化肉体、稳固道心、提升境界。相当于一门高深的修行功法。 齐鹜飞大喜过望。 这正是他一直以来欠缺的。 从师以来,他修行的一直是仙试院出版的《仙道入门》上的基础功法,师父从没教过他什么独门秘法。 无机子常说:“最基础的功法就是最好的功法。”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那个名门大派没有自己的功法,人家几千几万年前辈祖师积累下来的东西,可以让弟子少走很多弯路。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门自己的秘法。 而且这法术随时随地可以修习,只要口诵咒语,元神与遥远的不可知的宇宙深处相连,获得神秘的力量。 他试了一下,果然咒语响起之时,身体气机也会运转,比他过去按照基础道法打坐修行不知强了多少倍。 另外半句咒语: “夕惕若厉” 这一句咒语的意义比较繁复,功能也很多。 齐鹜飞整整研究了三天,也就是到快要出关的时候,才完全理解。 当然,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禁闭即将结束。 “夕惕若厉”简单点,可以理解为依据驱魔咒。 假如遭受魔心侵袭,念动此咒,有无上天道之力加持,可以去除魔心。 对敌之时,也可以念动此咒直接发动攻击,但此咒不具备物理伤害,只能伤害对方心神。 这看起来有点像佛家的六字大明咒。 护持己身,震慑妖魔。 但它比六字大明咒更高明的一点是,它可以配合别的法术使用,可以增加法术的威力,在对魔类时尤其有效,有时甚至能让法术威力翻倍。 齐鹜飞马上想到了承影剑的杀剑诀。 本身就是天地一绝杀,如果威力再翻倍,再加上对心神的伤害,简直无敌! 但杀剑诀需要耗尽一身的法力,不知道能不能和“夕惕若厉”合用。 至于“元亨利贞”,当然就更不行了,你不可能同时念两句咒语。 不过“君子终日乾乾”和“夕惕若厉”是否可以同时使用呢? 齐鹜飞感觉是可以的。 这两句咒语本来就是乾卦九三爻的爻辞里拆出来的,本应连在一起。 从脑海中那滚滚魔音传来的信息似乎也是如此。 只是他还没有能完全领悟,这两句合成一句后会有怎样的妙用。 若未领悟,光靠念这几个字是没效果的。 只能先放着了,或许机缘未到,将来机缘到了,自然就能领悟其中奥妙。 此时,太极池中的七色莲花又绽开了一瓣黄色花瓣,指向坤门。 至此,除了小青化形用掉的青色莲瓣,池中有多了两瓣。 而化形丹材料,齐鹜飞手上却还一点也没有。 …… 发个通告:起点app有个活动,在:发现——活动——彩蛋章大触征集令,你们可以为本书投稿彩蛋章,可以是视频、图片,我会去翻牌,我有三次翻牌机会,翻到的可以得3000点币奖励,另外,如果你们的作品得奖的话,最高有十万点币和三千元京东卡的奖励,老昆这本书也会有被展示的机会,喜欢这本书,又会做视频做图片的,快去投稿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声名远播(为近期打赏的朋友加更) 三天后,齐鹜飞离开了禁闭室。 柳钰比他早出来一天。 王寡妇对此事十分不满,差一点就要去大闹治安处长办公室,还是刘通把她拦住了。 齐鹜飞出来的时候,王寡妇、陆承和林林山一起来接他。 回到四队办公室,王寡妇还在抱怨:“就是甘鹏飞偏心,凭什么柳钰少关一天禁闭?” 齐鹜飞倒是无所谓,就差了一天,而且他在禁闭期间也算是领悟多多。 大家随意聊了一会儿,他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林林山说:“昨天高老庄来人,把朱太春给接回去了。” 王寡妇说:“回去了好,省得在这儿碍眼。” 陆承说:“朱太春的事情,秦司长和甘处长都不方便出面,听说高老庄来人,他们都提前找借口避开了,把柳钰提前放出来,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林林山说:“没错,听说高老庄的人大发雷霆,弄得柳队长很下不来台。” 陆承说:“甘处没有放齐队长出来,也是在保护队长。” 齐鹜飞点头表示同意。 要不是在禁闭室里,高老庄的人过来,他还真不好应对。 “他们没有去盘丝岭闹吧?” “没有。”王寡妇说,“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山上,山上什么事都没有。” 齐鹜飞这才放下了心。 “王姐,这两天你辛苦了。” “你跟我还客气啥。”王寡妇说,“行了,你没事就好,我那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王寡妇走了以后,齐鹜飞就和陆承、林林山两个讨论工作。 林林山告诉齐鹜飞,治安处的迎新会已经开过了,但是被扩大化,变成了西海行动动员大会,秦司长亲自参加,在会上作了重要指示。 西海行动两天后正式开始。 目前一队副队长暂时空缺,一队的几个高手都摩拳擦掌,准备在西海行动中大干一场,以功劳争夺副队长之位。 陆承告诉齐鹜飞,他已经找过温凉,并找机会把圣女果送出去了,估计温凉很快会来找齐鹜飞。 齐鹜飞点点头,决定再去找一次张启月。 林林山忽然说:“队长,你这次可出了大名了。” “什么大名?”齐鹜飞一愣。 林林山笑道:“二十年三品,你的名声早就在纳兰城传开了,这次你又打败了柳队长,加上你师妹小青姑娘,年纪这么小,就把朱太春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想着要上盘丝岭来拜师学艺呢!” 齐鹜飞一听头就大了,问道:“你怎么知道?” 林林山说:“我在纳兰城有不少散修朋友,他们现在知道我在你手下当差,都在向我打听。” 齐鹜飞一转念,说:“我想派给你一个任务。” 林林山立刻挺胸道:“队长你说。” “我想派你去纳兰城。” “去纳兰城?”林林山不解,“去纳兰城干什么?不是马上要参加西海行动了吗?” “我们四队刚成立,除了西海行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所以我们要做一下分工,西海行动我去就行,老陆留在虹谷县,你去纳兰城,帮我打探一些消息。” “打探什么消息?” “这个我会慢慢告诉你。”齐鹜飞说,“我在金圣宫大酒店订了一个房间,你就住在那里好了,另外,帮我把想来盘丝岭的人都给拦下来。” “拦下来?”林林山开始不解,进而恍然,“明白了,队长。” 齐鹜飞对他的领悟能力非常满意,至于去纳兰城的真正目的,现在还不急于告诉他,那里的局面太复杂,线索太多,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来。 还是今晚自己先去一趟,有些事情,得自己先去摸个底,做个铺垫。 而且那把玄铁剑,也差不多可以去取了。 …… 中午时,齐鹜飞又去找张启月喝酒。 张启月说:“你现在是英名远播了啊!” 齐鹜飞苦笑道:“关禁闭的英名么?” 张启月摇头:“我真怀疑,上次那魔孚根本不是被什么离台雀魂诛灭的,而就是被你打死的。说,在房间里大战的时候,你是不是故意保留了实力?” “冤枉啊!”齐鹜飞大叫,“那次我可真是出了全力了!” 张启月看了他半天,最后拿起啤酒罐子,和他碰了一个,一口喝干了,说:“就算信你了。” 齐鹜飞说:“那就过来吧。” 张启月沉默着,半天才说:“让我再想想。” …… 下午的时候,温凉过来了。 “哟,温队长,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齐鹜飞一边泡茶一边招呼。 “早就想来看看了,哎呀实在是事情太多,脱不开身,这不刚抽了个空,过来看看你。” 温凉的态度比过去好很多。 齐鹜飞一笑,说:“二队是咱们处里任务最重,工作最多的团队,温队长工作忙,这兄弟们都是知道的。” 温凉说:“还不是为你们服务。” “都是为天庭效力。”齐鹜飞纠正了一句,“咱们之间哪有谁为谁服务的,彼此合作,勠力同心,共创佳绩嘛!” “还是齐队长会说话。”温凉说,“不像柳队长,在哪儿都高人一等,我们二队在一队面前,那就是后娘养的。” 齐鹜飞把门关上,笑道:“柳队长资历老,说话横秋些也自然。” 温凉喝了口茶,不屑地说:“论资历,他也没比我老多少。不就是背后有人么!” 齐鹜飞说:“背后再有人,也还是要靠实力说话。一队的确实力强劲,这次西海行动,估计大功劳还是他们的。” 温凉说:“我们二队主要是负责侦查和追踪,战斗还是要看你们的,要说能和一队争一争功劳的,也就你们四队了。” “四队新成立,哪敢有争功之想。” “想还是要想的嘛,想都不想,拿什么去激励手下,怎么带队伍?” “那就要请温队长多指教了。” “指教不敢,到了西海,我自然会全力配合你。” …… 温凉没有提一句关于圣女果的事情,也没有说任何感谢的话,但他同意了合作,这就表示领了齐鹜飞的情。 最后,齐鹜飞说:“我们四队人手实在太少,要是我向温队长借个人,不知道温队长肯不肯?” “你要借谁?” “张启月。” …… 张启月正在阳台上欣赏月色。 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 “温队……西海行动……你是说我可以归队了?……什么,让我去四队?温队,我……”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张启月放下电话,打开一罐脾气,一口喝了。 他把啤酒罐子捏扁,用力扔了出去。 罐子飞出窗户,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消失在夜色中。 旁边的桌上放着一把刀,刀身泛着银光,如一弯新月。 他摸了摸自己麻木的右臂,试着用右手去握刀,可是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用左手拿起刀,对着窗外的天空跪下来。 天上也有一弯月,和他手里的刀一样。 第二百五十七章、 玄铁昆金铸乙丁 齐鹜飞去了一趟银行,把个人账户里的全部存款取了出来。 他现在身上有十八万紫币的现金,加上一千五百金币,应该足够支付玄铁剑的修复费用了。 不过这样一来,除了宗门账户里的五十万,他就没什么余钱了。 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这还没买到什么好的阵法材料呢。 现在盘丝岭已经获得了上面支持,但上面直接给的财物有限,只是会开放一些资源,让你自己出钱去买。 秦玉柏推荐黄花观去参加宗门大会,名都报了。 齐鹜飞对论道、演法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但对品物却十分期待。 到那时,若看到好东西,眼睁睁看着被别人买走,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赚钱。 下班的时候,他去甘鹏飞那里请假。 “甘处,这几天在禁闭室,我想了很多……” 巴拉巴拉,齐鹜飞在领导面前做出了深刻的检讨,他表示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了信心,一定能做得更好。 “我想请两天假,把山上的事情好好安排一下,以便能够全力以赴参加西海行动,望处长批准。” 甘鹏飞知道他山上有不少事情,就准了假,说:“家里的事情尽快处理好,争取在西海行动中打响你们四队的第一炮。” 齐鹜飞下了班,回到山上,去盘丝洞把苏绥绥她们带出来。 大家知道齐鹜飞没事了,都十分开心。 屎蛋在盘丝洞里关了几天,可憋坏了,一出来就到处喷火放水,又被小青捉了吊起来一顿收拾,才终于收敛了。 当天夜里,齐鹜飞交待完事情后,就连夜赶赴纳兰城,第一件事,就是去四方鬼市,看看自己那把剑好了没有。 他赶到的时候,正是半夜,四方鬼市最热闹的时候。 齐鹜飞直奔铁牛的铁匠铺。 铁匠铺里传出叮叮咚咚的声音。 铁牛正精赤着上身,挥舞着锤子,捶打一条铁片。 齐鹜飞走进去,先不出声,只默默地看着。 他不说话,铁牛便也不说话,自顾自打他的铁。 齐鹜飞上次来时就注意到了铁牛手里的锤子,那时他开启了见龙在田,发现锤子是宝物,但没见到使用锤子。 这次他仔细观察铁牛的动作,神识感应锤子敲打在铁片上时散逸出来的法力波动。 果然是器道高手。 不过这铁片材料普通,也看不出铁牛的法力和炼器之术究竟有多高。 大约一个小时候,铁牛放下锤子,拿起铁片看了看,口中含水,一口喷在铁片上,散起一片白雾。 他满意地看了看,才把铁片放下,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问道:“我的剑修好了没有?” 铁牛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在确认身份。 然后挑起帘子去了里间,不一会儿拿着一把剑出来。 齐鹜飞差点没认出来。 此剑比原来那把玄铁剑短了很多,也变窄了。 不过通过神识感应,剑身郁结的灵气浓郁,灵气之中似乎还隐含着浓浓的煞气。 铁牛说:“修复的时候,材料损耗比较多,玄铁还好说,昆仑金实在是找不到。所以,我只能帮你把剑身改小了。” 齐鹜飞说:“没事,修复之前你就提醒过我损耗的事情。” 铁牛又说:“剑柄完全烂了,我试了很多种材料,都觉得和这剑不相配,所以没给你做,以你的修为,不影响御剑。你要是想要,我可以给你装上。” 齐鹜飞对有没有剑柄倒无所谓,只是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修为?” 铁牛说:“你不是叫齐鹜飞吗?我想应该不会这么巧让我碰上同名的。你最近名气可大得很。” 齐鹜飞不禁自嘲地摇了摇头,没想到连鬼市弄堂里的铁匠都知道了自己的名声。 他本想请铁牛为他保密,不要让人知道他今天来过纳兰城。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 铁牛应该懂得为客户保守秘密这个道理,否则他的铁匠铺在四方鬼市开不了那么久。 他若是个长舌之人,你说了也白说,他还是会说出去的。 齐鹜飞从铁牛手里接过剑,发现剑身比原来轻了些,但比起大部分剑,它还是很重。 都说重剑无锋,这把剑却由于加入了昆仑金的缘故,却是重剑利峰。 他仔细端详着这把不到不到二尺的无柄短剑,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承影剑看不到剑身,尤其是藏剑之时,剑身就和没有一样,只剩下一个剑柄,而此剑只有剑身,无柄…… 若是两者合用…… 那天他和柳钰一战,就是将承影剑藏在鬼煞刀下,用鬼煞刀掩护承影剑气,才侥幸赢了。 这种方法偶尔用用可以,用多了就不行了,尤其是面对高手,可能第二次就被人看穿了。 你手里多一个剑柄,人家又不是傻子。 但若是以这把无柄剑,用某种方法和承影剑柄连接起来,握似一剑,用则两分,那该多好。 当然,他不会把这个想法告诉铁牛,更不会把承影剑交给铁牛。 这件事,得自己想办法。 可惜他不懂炼器,更何况承影这种神器。 就算手上这把无柄铁剑,恐怕也不是一般炼器的人能操作的。 铁牛忽然问道:“此剑无名,你要不要取个名字,我给你刻上。” 齐鹜飞想了想说:“既然无柄,就叫乙丁吧,也好刻。” 说着把剑递回给了铁牛。 铁牛笑了笑,接过剑,也没有拿刀斧凿子,就用那把锤子,在剑身上敲打了几下。 他每敲一下,剑身上就亮起,迸发出许多紫色的闪电。 随后,铁牛拿起剑看了看,递给齐鹜飞:“你看看,可否?” 齐鹜飞接过剑,看见上面那两个仿佛镀金一般的古朴的字,歪歪扭扭,像两道闪电,又像两条正在剑身爬行的金色小蛇。 “不错!” 齐鹜飞很满意。 “多少钱?” “材料费十五万,加上工钱一万五,一共十六万五。” 这比齐鹜飞预想的要便宜。 他取出现金,数了十六万五千紫币给铁牛。 铁牛说:“你不还价?” 齐鹜飞一愣,问道:“还能还价?” 铁牛说:“不能。” 擦,那你说个屁! 铁牛把钱收起来,说:“这把剑你卖不卖?” 齐鹜飞又是一愣。 铁牛说:“你现在要是拿到鬼市上卖,估计能卖一百万,运气好,能卖到一百五十万,再高就很难了。但你如果愿意卖给我,我可以出两百万。” 窝糙,这么值钱?! 齐鹜飞有点心动了。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齐鹜飞问道,“你完全可以跟我说剑修复失败,只剩一堆废料了,赔偿我三五十万,我肯定满意。或者你干脆当初直接就说要买,开个百八十万的价格我可能也就卖了。” “我是个打铁的,不是江湖骗子。”铁牛说。 第二百五十八章、 魔教与沉没之洲 齐鹜飞当然没有卖掉这把玄铁昆金乙丁剑。 这是他身上目前为止最值钱的宝贝了,除了镜子的价值无法衡量之外。 离开铁匠铺,齐鹜飞披上四方斗篷,在鬼市里转了一圈。 他深深地感慨着没钱的苦恼。 身上还有一万五千紫币和一千五百金币。 这些金币他不打算动用,留着将来买那些只能用金币买的贵重东西。 而一万五千紫币在鬼市实在买不了什么。 反正买不了什么,他也不打算久留,逛了一圈就离开了。 他先去了相思湖,从海榴亭,沿着湖畔一直走到冬月的雪琴楼。 雪琴楼关了门,门上贴着内部装修的公告。 湖边的石榴树都开满了花,像描绘在瓷盘边缘的红色的彩釉。 齐鹜飞分辨不出那一株石榴树才是冬月的真身。 也是,如果连他都能一眼看出来,那冬月的身份早就被人发现了。 不过他有自己的绝招——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本就是用来发现那些深山幽谷的奇花灵草的,也可用于破隐身术。 默念咒语之后,眼前闪过一片红芒,湖边的石榴树,竟然有许多都在他神识中绽放奇异的光芒。 这红芒从雪琴楼到海榴亭,沿着湖畔,断断续续,星星点点,犹如一条火龙。 齐鹜飞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片火树中最璀璨的那一株。 他踏着月色走过去,来到树下,看着天空一轮孤月,洒下流光,照得湖面如银。 “那一颗种子我已种在濯垢泉边。”他自言自语道。 “濯垢泉清静,又灵气充沛,正适合海石榴生长。” “山上还有许多小伙伴,都是天生异种,各禀天赋,大家在一起也不会寂寞。” 神识中树上的花开的火焰似乎在动。 齐鹜飞又说了些山上的趣事,说到屎蛋在山上又放火又吐水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忍俊不禁的笑声。 神识再动,眼前忽然千朵万朵石榴花开,化作一片火海烟霞。 霓裳舞动,彩带回环,婀娜中,冬月身着大红彩群出现在齐鹜飞面前。 “盘丝岭上真有这么好玩么?”冬月一脸向往地问。 齐鹜飞笑道:“十年后,你自己去看看就是了。” “十年后啊……”冬月抬头望月,“那时那个调皮的屎蛋早已长大了吧?那个小青姑娘也该长大了吧?” 齐鹜飞倒是没想那么多。 十年,对仙人来说真不算什么。 可是就如冬月所说,人是会变的,妖精也是会长大的。 十年后的盘丝岭,又将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两个人在相思湖畔并肩徐徐而行,谁也不说话。 夜色如水,湖水反而变得不似水了,像一面镜子,照着两个人的脚步,和一弯明月一起,在如水般柔的世界里徜徉。 就这样一路走到海榴亭,又一路走回。 “你不该现身出来的。” 齐鹜飞看着冬月那张人间绝色的脸。 “假如我是坏人,你这千年修为就毁于一旦了。” “可你不是。” “万一呢?” “那便毁了吧。” …… 齐鹜飞决定,要尽快把付洪生这颗定时炸弹给铲除掉。 不过这件事必须计划周详。 相比图拉翁,付洪生的法力更强大,而且杀他比杀图拉翁引来麻烦更大。 一旦付洪生死了,整个密云宗可能都会扑过来。 而且人们必然把他和图拉翁的死联系在一起,这样就会把官方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 所以杀付洪生绝不能在纳兰城杀,最好是远一点的地方,比如……火焰山? 或者干脆来个借刀杀人。 比如魔道。 顺便把图拉翁的死也推到魔道身上去。 如果再把图拉翁和魔道做交易的事给抖出来,这事儿就显得更真实了。 齐鹜飞离开相思湖,来到金圣宫大酒店。 他知道付洪生就住在这里。 隐身从窗户溜进自己的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拿出从图拉翁身上拿来的笔记本电脑。 齐鹜飞试着打开图拉翁的邮箱。 邮箱已经被清空,但竟然还能用,密云宗没有删除图拉翁的邮箱号。 他还记得和图拉翁交易的那个魔道邮箱地址,便试着发了一封邮件: “蛋在我手里。这个邮箱即将作废,想要交易的话,天亮之前,到葫芦街第三条胡同第二个石墩子底下去取联系方式。” 邮件发出去以后,他把笔记本合拢,手掌轻轻一按,笔记本电脑就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于无形了。 这台笔记本只能用一次,邮件也只能发一次。 不然肯定会被密云宗追踪到。 接着,齐鹜飞取出一张纸,撕下一小片,在上面写下了另一个邮箱地址。 这个邮箱是陆承给他的,据说属于曾经的一个魔教组织。 后来魔教覆灭,但它的教门祖庭处于沉没之洲的结界之内,至今还没有找到。 关于沉没之洲,齐鹜飞倒是听说过一些。 天下原本有九州,后来洪荒大战,不周山断,天倾西北,地陷东南,神州陆沉,九州去其五,只剩下了四大部洲。 这个魔教起事于一百多年前,传闻其找到了一处沉没之洲的入口,获得上古巫魔之道法,因此而崛起,但很快就覆灭,在修行界影响不大,大多数人听都没听说。 但陆承说此教实力强大,剿灭它的时候甚至动用了天军,九天荡魔祖师和闻天尊同时出了手。 齐鹜飞也不知道陆承从哪里弄来的邮箱,不过这个邮箱十分安全就是了,连天庭都查不到人家服务器的地址。 也不知道这些服务器用的是什么灵石能源,无人看管,至今可以用。 他离开酒店,到了葫芦街第三条胡同,那里有一排石墩子。 齐鹜飞把纸条塞在第二个石墩子底下,然后便一直在旁边等着。 他想看看,纳兰城里到底有没有魔道中人,有的话,又是不是他想象中那个人。 而之所以要求在天亮前,是因为他通过图拉翁的邮箱发邮件,绕不过密云宗的服务器。 密云宗的人一旦发现有人使用了图拉翁的邮箱,一定会去查看邮件内容。 但他们不可能大半夜的盯着服务器看,就算看到了,也没那么快做出反应。 这会儿离天亮没多久了。 天亮之前,密云宗的人不会过来。 要来,就一定是收件方的人。 …… 果然,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人鬼鬼祟祟地靠近胡同口。 齐鹜飞马上认出来,这就是那个摄影师——顾晓菲的男友——赵夕阳。 第二百五十九章、 新的线索 赵夕阳脖子上挂着照相机,东张西望,时不时拿起相机,镜头四处照照,仿佛在寻找合适的角度拍摄。 如果这时候一个普通人经过,大概会以为这就是一个摄影师,一大早起来,准备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捕捉万福复苏的景象。 可是齐鹜飞不一样,他觉察到了赵夕阳的谨慎,显然他不是来拍照的。 而他时不时举起相机的举动则更是奇怪,如果只是假装拍摄,也不需要这样频繁地去看相机镜头。 直觉告诉他,这个相机有古怪。 “见龙在田!” 齐鹜飞念动咒语。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亮光,像萤火虫大军。 这里是葫芦街,满大街都是古玩收藏品和入门修行物品,这些东西在神识中散发着光芒。 但齐鹜飞的注意力却全被赵夕阳吸引了。 他手里那台相机,就像星空中的明月一般,发出皎洁的光,让周围的光点黯然失色。 果然是个宝物! 齐鹜飞猜测,这个照相机有一定的监控、追查踪迹的功能。 赵夕阳不停举起照相机,实际上是在观察附近有没有隐藏的人。 不过齐鹜飞就在他身边不远处,赵夕阳的相机镜头一定扫到过他,没有发现,那就说明这台相机并不能破他的隐身。 不知道这相机还有什么功能,从神识中见到的光芒亮度来看,这东西的价值虽然远不如承影剑,但也不比乙丁剑和麒麟目差。 赵夕阳在第二个石墩子前停下来,假装发现了什么似的,蹲在地上对着远处的街景拍照,顺势抬起石墩子,拿出来压在底下的小纸条。 他看了一眼,便把纸条捏在手心,化成了灰。 又拍了几张照片,赵夕阳才离开。 齐鹜飞正想跟上去,忽然发现街角人影一闪。 那人显然十分警惕,离得很远。 齐鹜飞猜测可能是城隍司的探子。 赵夕阳有重大嫌疑,这一点纳兰城城隍司不会不知道,只不过碍于赵铎的面子,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好动赵夕阳。 那个探子如此谨慎,不知道是担心被赵夕阳发现,还是在顾忌仙盾局的赵侍者。 齐鹜飞一路跟着赵夕阳,去了他的“夕阳摄影工作室”。 赵夕阳打开电脑,发了一封邮件,把齐鹜飞留在纸条上的邮箱地址发了过去。 齐鹜飞有点失望,他原本指望赵夕阳掌握着和对方更直接的联络方式。 赵夕阳发完邮件后就去睡觉了。 齐鹜飞趁他睡着的时候,翻了翻电脑上的资料。 邮箱清理地很干净,就连刚刚发的那封邮件也已经删除了。 电脑硬盘里几乎都是他拍摄的照片。 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赵夕阳的摄影水平不错,尤其是风光和人像,有一种魔幻的味道。 齐鹜飞希望从照片中发现一些线索。 但这么多照片不可能一张张看过去,也不可能全部拷走。 好在文件夹不但分了类,还标注了时间。 他拿出一个移动硬盘,把那些近期拍摄的照片都拷贝了进去。 趁着拷贝的时候,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有别的发现。 外面有城隍司的探子,或许还有仙盾局的人,齐鹜飞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对赵夕阳采取任何措施。 当然,如果这时候赵夕阳醒来,齐鹜飞就只能来一次刑讯逼供了。 他判断赵夕阳的修为水平并不高,最多二品,肯定到不了三品。 直接问出真相当然爽,但随之可能也失去了和他背后的魔道组织进一步接触的机会。 赵夕阳在这时候出世,摆明了就是发邮件的人搞的鬼,那么后面的一系列计划也就无从得以实现了。 更何况,城隍司和仙盾局还不定会怎么看待这件事,从而引发怎样的变局。 反正现在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之前的怀疑和推论都已经成立,说明花面狸和魔孚的事情都和他有关。 而由此又可以断定,蝠妖和魔孚的背后,有着共同的黑手,或许是一个人,或许是一个组织。 从他们的通天手段来看,很可能这个组织已经渗透了天庭高层。 而这让齐鹜飞不得不更加冷静和理智地去看待问题。 城隍司不动赵夕阳,真的只是因为赵夕阳和赵铎的亲戚关系? 赵铎真的那么护短,敢在这种问题上庇护自己的侄子?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了什么。 照片拷贝完后,齐鹜飞离开夕阳工作室,回到了葫芦街第三胡同。 此时天色微白,早起的市民已经开始为新的一天的忙碌做准备。 他就在这里等着,就像一个耐心的钓者。 用图拉翁的邮箱发了邮件,密云宗不可能不知道。 就看他们的反应速度快不快了。 果然,没多久,一道人影疾驰而来。 虽然此时的大街上还没什么人,但这样不顾天庭规定,在凡间施展法力是很不妥的。此人不是太着急,就是太自负。 人片刻即到,齐鹜飞认出来,正是付洪生。 他有点失望。 原本指望能借此挖出密云宗潜伏在纳兰城的另一个人,没想到是付洪生过来。 看样子那个人对密云宗来说很重要,而且身份特殊,所以轻易不能动用。 但会是谁呢? 不过至少证明了赵夕阳不是密云宗的人,否则付洪生就不必赶过来了。 付洪生自然什么都没发现,很快就离开了。 这他们早该想到了的,过来只不过是碰碰运气。 齐鹜飞没有跟踪付洪生。 付洪生法力高强,跟踪起来并不容易,有任何法力波动都可能被他发现。 另外,跟踪他目前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齐鹜飞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必须尽快赶回虹谷县,不能让人知道自己来过纳兰城。 他驾驶承影剑,隐身飞回了盘丝岭。 一群小动物们坐在黄花观门口的老榆树下,就像一群刚上学的小学生。 就连旺财和屎蛋也都认真地趴在那里倾听。 树干上趴着六个蜘蛛,小青坐在高处的树枝上,晃荡着两只小脚。 锦鸡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唾沫横飞地讲着什么。 石头上还摊着一本书,正是《仙道入门》。 齐鹜飞驾驶承影剑落下,现出身形。 小青最先看到,叫着:“师兄!” 就从树上跳下来,扑向齐鹜飞。 六个蜘蛛也顺溜地从树上下来,爬到齐鹜飞脚边。 “喔噢,老大回来了!” 锦鸡停下讲课,带领妖精们朝齐鹜飞恭敬的施礼,口称:“老大!” 屎蛋朝旺财看看,又看看锦鸡,也跟着懵懂地喊:“老大” 随后,锦鸡宣布下课。 众动物三三两两地散开,屎蛋一听则长长地呼出一口带烟的气,仿佛刚刚做了一件很累的事情似的,然后,又忽的雀跃着,跑到一边追逐蝴蝶和蜜蜂去了。 第二百六十章、 一剑三用 吃过中饭,齐鹜飞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电脑,先登录了陆承给他的那个魔教邮箱。 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未读新邮件。 打开一看,果然是赵夕阳背后的人发来的。 “可以交易,条件不变,避水珠加十万金币。” 齐鹜飞笑了笑,没有回复。 上钩了,让鱼儿咬一会儿吧。 他把从赵夕阳那里拷贝来的照片拷到电脑里,简单整理了一下,排除掉商业产品拍摄,剩下的就是风光和人像。 他先看风光类作品,通过风光照,可以看出赵夕阳这段时间去过哪里。 大部分的照片都是在纳兰城拍摄的,有些的确可称得上是上乘的风光摄影作品,但也有一些作品很奇怪,完全不符合摄影艺术构图,光影也很乱,倒像是纪实类作品。 齐鹜飞判断,这几个地方可能有什么特殊之处。 他把这几张图从中挑出,另存了一个文件夹。 接着,他开始看人像作品。 这是重点,可以判断赵夕阳接触过哪些人,不排除其中有和他接头的人,或者魔孚下手的目标。 人像作品大多数是女人,也有一些家庭照。 看着看着,齐鹜飞发现了问题。 这些人像照片中有很大一部分图片上都有一层特殊的光晕,仿佛加了滤镜,但仔细看时又不像是后加上去的效果,倒像是人物本身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齐鹜飞马上想到了那个相机。 这相机可能带着某种灵媒捕获功能。 但这样拍照是需要消耗法力的,赵夕阳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在寻找什么呢? 齐鹜飞一边看,一边把那些有特殊光晕的照片理出来,也另存一个文件夹。 这时,他看到了一张有点熟悉的脸——文小曼——那个心如蛇蝎,和付洪生有一腿,把师兄当备胎的女人。 文小曼的照片一共九张,前两张是街拍,看得出是赵夕阳抓拍的,后面七张则很明显是摆拍,其中还有三张是在摄影棚里拍的。 齐鹜飞把文小曼的照片单独拎出来放进一个文件夹。 看完所有照片后,他去了城隍司。 林林山见到他很意外,问道:“队长,你不是请假了吗?” 齐鹜飞说:“有些事情过来交代一下,你和老陆都到我办公室来。” 林林山就叫了陆承,一起到了齐鹜飞办公室。 齐鹜飞问林林山:“七绝山的文小曼你熟不熟?” 林林山说:“文小曼是七绝山现任掌门文不武的千金,从小骄纵惯了,脾气不好,早些年经常在外面惹事,这几年收敛了很多,不过风评依旧不佳。” 齐鹜飞又问:“七绝山整体实力怎样?” 林林山说:“实力不算很强,掌门文不武是地仙,他大徒弟叫金包银是三品,几年前就听说已经很接近四品了,下次地仙考估计能见到他。” 齐鹜飞点点头,说:“你今天就去纳兰城,记住办这么几件事:第一,盯住马非象和文小曼,尤其是文小曼的一举一动,随时向我报告。” 林林山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盯七绝山的人,但还是答应道:“好的,队长。” “第二,”齐鹜飞拿出一个硬盘,“这里面有一些照片,照片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景点,你全部给我排查一遍,看看都是什么人、什么地方,有没有异常之处。 “第三,盯住赵夕阳。这个人你在案卷里应该看到过,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都在盯他,你要小心点,只要知道他的大致去向就可以,不要暴露自己,更不要打草惊蛇。 另外,随时注意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动向。” “是,队长。”林林山没有多问。 齐鹜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的任务很重,有没有什么困难?” 林林山正身道:“放心吧,队长,我保证完成任务。” “好,我没有看错人!”齐鹜飞夸了他一句,又嘱托道,“要注意安全,生命只有一次,修行不易,我不希望我的队员出任何意外。” 林林山大受感动,竟然有些无语凝噎了。 齐鹜飞说:“去吧,去准备一下,今晚就动身,需要什么直接跟我说。” 林林山走了以后,齐鹜飞把昨晚去纳兰城的行动大致和陆承说了说,然后提到了那封邮件。 陆承建议先钓在那里,不加理会,这正和齐鹜飞的意。 二人商议了一阵,对下阶段的一些事情做了安排。 随后,齐鹜飞去找了刘通。 “刘哥,我师父传给我一把剑,本来是不打算拿出来用的,但这次西海行动比较要紧,我身上连把剑都没有,就想拿出来用用,你看能不能帮我上个牌。” 说着把乙丁剑拿出来。 刘通瞄了一眼,赞叹道:“好剑!” “刘哥,行不行你给个话。” 刘通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你填个表,我这就帮你找人办了。” 齐鹜飞填了申请表,给乙丁剑拍了照,一并给了刘通。 刘通果然有几分手段,不到两个小时,飞管所就传回消息给他。 “兄弟,已经办好了。” “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证?” 齐鹜飞有点着急,后天就要去西海了,可全指望这把剑呢。 刘通说:“我让他们寄过来,已经备案登记了,这两天你就放心大胆地用吧。” 齐鹜飞大喜,谢过刘通,就回盘丝岭去了。 他要趁这两天的时间,好好熟悉一下新到手的这把乙丁剑。 这可是西海行动中的主力啊! 乙丁剑看起来小,剑势却雄浑霸道,而剑气又得昆仑金之凌厉,凶悍无匹。 齐鹜飞练习了一个下午,就差不多掌握了乙丁的妙用。 接下来,就是如何用乙丁配合承影了。 承影无形,乙丁无柄,两剑放在一起时,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剑,只是终究不是一体的,战斗过程中很难像平时训练做得那样完美,容易被人看出来。 要是能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固定住就好了。 齐鹜飞想到了蛛丝。 因为七毒养元丹的关系,最近的蛛丝产量大增。 他试着将蛛丝分别缠绕在承影剑柄和乙丁剑身上,然后利用蛛丝本身的粘性,将二者相连。 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折腾了一个晚上,他终于成功将承影剑和乙丁剑连成了一个整体,至少在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战斗时,他手握一剑,实际上是两把剑,乙丁剑在明,承影剑在暗,配合使用,就能出奇制胜。 而且,这些蛛丝本身也是法器。 齐鹜飞虽然不擅炼器之道,但从小玩蛛丝,对其性能却相当熟悉,所以炼化蛛丝对他来说并不难。 这把剑现在是一剑三用,算得上绝妙了。 杀怪物,应该足够了吧。 第二百六十一章、 学渣屎蛋的艰辛进化之路 剑法运用熟练之后,齐鹜飞又准备了一些丹药。 原本从图拉文身上得来的大还丹都已经被他用掉了,不过以他现在的法力境界,大还丹对他的补益也很有限,更不要说小还丹了,所以他只准备了一些伤药。 再次检查了一遍灵药和武器,齐鹜飞开始布置盘丝岭的防务。 毕竟这里才是他的大本营,盘丝岭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他让锦鸡去把山上的大精小怪们都召集起来,在黄花观门口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对于全山阵法的运转以及各处机关的妙用进行了重点讲解和考核。 紧急把大伙召集过来的时候,屎蛋以为又要上课,无精打采却又无可奈何地来到老榆树下,趴在老黄狗旁边呼呼的叹着气。 后来听锦鸡讲不是考试,而是老大召集大家有事要说,才放松下来。 可是当齐鹜飞出来,说要考核大家对阵法的理解和运用,屎蛋便马上紧张起来。 早在锦鸡上课之初,他就听说了考试这件事情。 这两个字在他心里留下了极其浓重的阴影。 齐鹜飞在讲解了一遍阵法的关键之后,开始点名提问。 “来福,你来说说后山荷塘阵法的要点。阵法运转之后,假如荷塘水浅不够用时你该怎么处理?” “兔子,你来说说地道战的核心要素。” “乌蛇,你来说说山地伏击的要领和伏击技巧。” …… 屎蛋趴在老黄狗的身边开始瑟瑟发抖,对于一个学渣来说,有什么比老师点名更可怕的事情呢? 好在齐武飞并没有点到他的名字。 会议结束之后,众人都散去,屎蛋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库嚓一下趴到地上,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正当他以为一切都过去了的时候,眼前忽然出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他抬起眼睛看见齐鹜飞来到他面前。 屎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求助般的看向旺财,而老黄狗却转过身子,扭动他的肥臀,走到关门口去了。他大概也深知惯孩子就是害了孩子的道理,只轻轻的汪汪叫两声,终究忍住回头看一眼的冲动。 屎蛋又看向锦鸡。 锦鸡也转过身去,甩了甩那长长的漂亮的尾羽,追着老黄狗的脚步走了。 “那个什么……旺财,等我一下,额……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屎蛋近乎绝望了。 他趴在那里,喉咙里呜咽着,眼中满是哀求。 齐鹜飞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屎蛋的头,又摸了摸他身上那柔软的金毛以及覆盖在金毛下还未曾变硬的鳞片。 “屎蛋,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 屎蛋吓得惊坐起来,又马上低垂下脑袋,用低低的蚊子般的声音回答道:“我不知道。” 齐鹜飞一愣:“你什么不知道?” 屎蛋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齐鹜飞笑道:“我又没有问你问题,我只是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屎蛋一听,原来老大没有向他提问,这才呼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便好奇地等着,不知道老大会交给他怎样的任务。 他的埋进肥嘟嘟的肉脸里的小小的眼睛转来转去,似乎有一些期待,又有一些担忧。 齐鹜飞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所有的人都要守护盘丝岭的法阵。你知道整座法阵最重要的是哪个地方吗?” 屎蛋吓了一跳,拼命地摇起了头。 老大真不靠谱!说好了不问问题,怎么又问起了问题?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他在心里拼命地叫着。 齐鹜飞当然不指望屎蛋回答出来,便指着黄花观院子里的竹林说: “是这片紫竹林。我要交给你的任务就是让你守护这里,守护整个盘丝岭阵法的核心。如果有敌人入侵,别的事情你都不要管,你一定要守住这些竹子,绝不让任何人破坏这里。” 啊,原来是这样! 不用回答问题了吗? 屎蛋有点不敢相信。 等他确定没有听错和理解错之后,便开心起来,忽然觉得浑身又充满了力气,腰不酸了,腿不软了,肚子里的火和水又要喷薄而出了。 不就是守护那片紫竹林吗?没问题! 竹林里十分阴凉,屎蛋平时也是很喜欢在竹林里玩的。 他高兴地一颠一颠地朝着竹林跑去。 进入观门的时候,后腿被黄花观那高高的门槛给绊了一下,肥胖的身子便一个跟头栽进了门内,重重地摔在门内的青砖上。 但他一个翻滚就爬起来了,继续一颠一颠的跑,很快便钻进了竹林里。 他在竹林里一蹲,汪汪的叫两声,然后又伸长那粗短的脖子,喔喔的叫一嗓子,向这个世界宣布——这是老大分给他的底盘,从此他就是这片竹林的主人了,以后谁也别想侵犯他的领地。 齐鹜飞满意地朝屎蛋点点头。 他不是真的想让小麒麟来守护紫竹林,他只是担心屎蛋跑出去捣乱。 自己不在的时候,盘丝岭上只有小青才能制服屎蛋,可是小青不可能整天看着他,万一这几天有人到盘丝岭来捣乱,法阵一启动,屎蛋好奇之下跑到外面去了,那可就糟了。 给他一个任务,让他待在紫竹林里,这样他就不会出去乱跑,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反正他本就是齐鹜飞从麒麟山的紫竹林下捡来的。 搞定了屎蛋,齐鹜飞这才叫上锦鸡和老黄狗一起去观里吃饭,他还有一些事情要交代。 屎蛋看见锦鸡和老黄狗跟着齐鹜飞往里走了,也想跟过去,但他刚跨出紫竹林,便立刻警觉,反身钻进竹林里蹲下来,警惕地望着四周。 他时刻告诫着自己:屎蛋现在不是从前的屎蛋了,屎蛋现在是有任务的屎蛋了。 锦鸡回头叫道:“嘿,屎蛋,你干嘛呢,快回来吃饭了!” 老黄狗也叫道:“汪汪,吃饭。” 屎蛋挪动了一下身体,终于还是忍住诱惑,用力摇了摇头,眼神十分坚定。 …… 苏水水已经做好了饭,因为知道齐鹜飞明天就要远赴西海参加行动,所以这顿晚餐做的特别丰盛。 齐鹜飞看着满桌子菜感慨道:“家有一狐,胜过御厨。绥绥,你辛苦了。” 苏绥绥说:“这哪算得上辛苦,齐哥喜欢吃就好。” 齐鹜飞说:“我当然喜欢吃,一辈子也吃不腻呀。” 苏绥绥说:“那我就给齐哥吃一辈子。” 旁边的小青一皱鼻子,说:“咦,你们两个,我牙都甜掉了!” 苏绥绥就一个劲地笑。 齐鹜飞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 小青就殷勤地给齐鹜飞夹了一筷菜,说:“师兄,你尝尝这个。” 齐鹜飞看到小青这个态度,立刻察觉出了异常。 他尝了一口,马上就尝出了味道不对,这菜绝不是苏绥绥做的。 小青眨着眼睛问:“师兄,好吃吗?” 齐鹜飞咂巴着嘴,假装很享受的样子说:“嗯,好吃!真好吃!哎呀,绥绥,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苏水水笑而不语。 小青开心地跳起来,拍着手说:“哇,我成功了!苏姐姐,我成功了!师兄居然没吃出来呢!” 然后炫耀着对齐鹜飞说,“师兄,这道菜可是我做的哦!” 齐鹜飞一脸惊讶:“真的吗?小青会做菜,你不是骗我的吧?” “当然是真的。”小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不过是苏姐姐教我的啦,小青现在还只会做一道菜,但小青会很努力的向苏姐姐学,等我学会了,就做更多的菜给师兄吃。” “好,我家小青最聪明了!”齐鹜飞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小青的鼻子,“师兄等着吃你的大餐。”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袖清风来 吃完晚饭,齐鹜飞要交代了一些盘丝岭上需要注意的细节。 他比较担心这次西海行动能否成功拦截全部的海怪。 今年因为雨水太多,潮汛又猛,西海海岸线不断东移,海水上涨使得大量海怪集结。 而盘丝岭以西到西海一带的许多湖泊水位都已超过警戒线,很多地方连成一片,形成大面积的沼泽,成为适合妖类繁衍栖息之地。 如果不能将上岸的海怪全部打回海里,很容易对盘丝岭造成威胁。 齐鹜飞从来没有接触过海怪,但听说海中大妖频出,虽有龙族镇压,但海域广阔,妖类繁多,加上龙族自己特殊的身份,常对妖类网开一面,所以大海是妖类最大的庇护所。 只是海底阴暗,照不到日月精华,所以很多妖类修行到了一定时候都要上岸。 他们一般会找一些人迹罕至的海岛作为栖息地。 但海岛难寻,竞争激烈,所以会有很多妖类从各地登陆。 当然,上了品级的大妖一般很少上岸。 那些龙虾巨蟹,常常被龙宫招徕,做个巡海夜叉什么的,安心修行。 但并不是说如此就可高枕无忧,每年对海妖的防范依然是各地沿海城隍司的重头任务。 当年甘鹏飞就在西海猎杀过一头五品独角鲸,他手中的龙鲸枪就是那头独角鲸的鲸角炼化的。 今年潮汛之猛烈,百年不遇,恐怕很多原本潜伏的大妖会蠢蠢欲动。 真遇上六品大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七品天妖,倒是不用太担心。不是说不可能出现,而是一旦出现,必会惊动龙族大军,否则一旦天妖上岸,天庭必将责罚龙宫。 齐鹜飞担心万一漏掉一两只四五品的大妖过来,盘丝岭就要遇上大麻烦了。 不是说盘丝岭守不住,而是如陆承所说的,那些一直盯着盘丝岭的人,无论是城隍司,还是仙盾局,都必将以此为机,强上盘丝岭。 陆承甚至提醒齐鹜飞,要防着他们故意放海妖过来。 …… 小青也隐约明白了师兄此行的重要性,恳求道:“师兄,我想跟你一起去西海捉妖怪,好不好?” 齐鹜飞原本是有这个打算的。 小青有四品实力,跟在身边,对自己的帮助很大,而且小青也的确需要出去历练。 但他一想到盘丝岭目前的处境,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山上大精小怪好几十,论实力就属小青最强了。 屎蛋是上古麒麟种,潜力很大,但目前还很幼小,平常喷火吐水的看似无人能制服,但真要打起来恐怕还不够看的,而且屎蛋的身份是绝不能让人知道的。 锦鸡和老黄狗的实力,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也未经实战检验。 但这两个家伙身上有着一些神秘的东西倒是真的,齐鹜飞也摸不透。 锦鸡现在是很认真地在学习法术,但老黄狗却兴趣寥寥。 苏绥绥刚刚三尾成熟,论实力不算强,但他熟悉阵法,会炼制丹药,这一点是其他人比不了的。 所以齐鹜飞让她和小青在一起。小青实力强大,又能听她的话,二人互相配合,应该有不错的效果。 剩下的就是以蛤蟆为首的山上群怪,这些就让锦鸡去带好了。 他们在盘丝岭的年头比齐鹜飞可长多了,互相之间的配合经过这些年的磨练也已经很熟练。 一切安排妥当后,齐鹜飞又趁着夜色全山巡视了一遍,然后才回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去西海大展一番拳脚。 这一次行动他必然要拼尽全力。 这不但是他自己挣功德的机会,也是四队成立后的第一次行动,能否在城隍司站稳脚跟就看这一次了。酷 而最重要的是,这次西海行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盘丝岭的外围保卫战。 假如行动失败,首先危及的是盘丝岭的安危。 所以对齐鹜飞来说,此战必须胜利! 不但要胜利,而且要剿匪务尽,绝不漏掉一只妖怪到盘丝岭来。 第二天一早,齐鹜飞吃完早饭,准备出发。 从院子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屎蛋还在竹林里坐着,脑袋一垂一垂,已经困得不行了。 屎蛋看见他出来,强打起精神,把姿势坐端正了,以证明自己没有偷懒。 锦鸡告诉齐鹜飞,从昨晚到现在,屎蛋寸步未离,吃饭都是他和旺财送过来的。 齐鹜飞走近竹林,屎蛋立刻警惕地看着他,做出要喷火的架势。 大概是想起来,眼前这人不能喷,便把到嘴里的火球又咽了回去,只吐出一口白烟。 齐鹜飞笑道:“你不用一直这样守着,可以睡觉,可以玩,可以吃东西,甚至可以到附近玩一下,只要不走远就行。敌人来了,才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屎蛋别的什么都没听见,就听见了“可以睡觉”四个字,吧唧一下就摔倒在地,呼呼大睡起来。 …… 城隍司显得比平常热闹很多。 许多在外的治安队员被临时抽调回来参加西海行动,他们没有固定的办公区,便都聚集在治安处办公楼外的空地上,三三两两的互相谈论着什么。 齐鹜飞回到办公室,陆承已经到了,正在电脑上查阅资料。 林林山已经去了纳兰城,所以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陆承向齐鹜飞简单汇报了一下这两天的工作情况,以及城隍司里发生的事情。 大约十点左右,齐鹜飞接到通知,所有人员到大礼堂集结。 城隍司司长秦玉柏、治安处长甘鹏飞以及治安处下设4个大队的队长及队员们全部到位。 秦玉柏简单讲了几句后就让给了甘鹏飞。 甘鹏飞没有打官腔,作为本次行动的总指挥,除了再次强调了一遍行动纪律外,就直接宣布西海行动正式开始,下午天庭的禁飞令解除后就出发。 行动人员名单已经下发到各队长手里。 本次行动治安一队出动10人,治安二队出动20人,治安三队1人,治安四队2人,加上处长甘鹏飞和他的两名亲随,一共36人,刚好可以组成一个天罡大阵。 齐鹜飞看了一眼名单,发现三队唯一参加行动的是范无咎,而四队除了自己外,写着张启月的名字。 他转头在坐得满满当当的大礼堂里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张启月的身影。 不过既然名单上有他的名字,那么他进四队就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希望这次西海行动能让他重拾信心。 会议很简短,随后大家各自归队,由队长清点人数,然后等待出发。 齐鹜飞回到队里后,和陆承聊了一会儿,忽听得敲门声。 他抬头一看,张启月站在门口,立得笔直地说:“报告队长,张启月前来报到。” 齐鹜飞心里高兴,哈哈大笑,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用力摇晃道:“你可算来了!”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忽然愣住了。 张启月的右肩下空空如也,只有一只轻飘飘的袖子。 “你的手……” “切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起蛟泽,锁龙关 齐鹜飞大惊失色:“谁干的?” 张启月说:“我自己切的。” “为什么?” “已经废了,留着也是个累赘。”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齐鹜飞有些气愤。 在他看来,这种对身体的无端自残行为都是愚蠢的。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应该留着。 切了就没了,难道还真能像哪吒那样弄截藕装上去? 可是张启月有他自己的道理。 “我的修行方法比较特殊,胳膊的伤成为我最大的障碍,无法运转周天,施展法术时,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而且从此难有进步。 之前还有些不舍,想着将来总有法子能够治愈。但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无法进步的修行人是没有将来的。 我会被人遗忘在角落里,渐渐腐烂。 那天你的话点醒了我。肉身终究只是臭皮囊,将来化形天仙,金津玉液,成就金刚不坏之身,才是我辈的追求! 我就把胳膊切了。转内伤为外伤,伤口愈合后,真气重新运转。现在的我只是少了一条胳膊,别的都还在。” 他举起左手,“我的左手,一样可以御刀杀敌!” 齐鹜飞不禁苦笑:“想不到我几句宽慰你的话,反倒害你少了一只手。” 张启月摇头道:“这不是害我,是救了我。” 齐鹜飞从张启月的眼神和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他觉得可惜,但也有些佩服。 换位思考,假如是他,他未必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他不再多说什么,让张启月进来坐下,又给他介绍了陆承。 “这位是陆承陆先生,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咱们队里还有一个林林山,昨晚去纳兰城了。” 陆承起身微微施礼,道:“张副队长,欢迎回来。” 张启月见齐鹜飞对陆承态度尊敬,又称呼为先生,知道此人必不简单。 他不敢托大,回礼道:“陆先生,以后多关照。还有,我不是副队长,大家都一样,叫我张启月,或者老张都行。” 齐鹜飞说:“我说过让你当副队长的,何况你本来就是二队的副职,到我这里来,明着平调,实际算是降级了。” 陆承说:“张副队长就不要推辞了,齐队长为了能让你过来,可是煞费了心思。” 张启月也明白齐鹜飞的一片心意,听陆承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 三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如今的局势,对今后如何开展工作进行了讨论。 张启月发现陆承看事看人都很透彻,而且条理清晰,言语间透出智慧,也不禁佩服有加,才明白齐鹜飞为什么对他如此尊重。 而换个角度来说,自己这位新上司能不拘一格选人才,而且在四队初建,急需战斗人员的时候就先挑了陆承这样的人进来,可见心有鸿鹄之志,绝非一般人可比。 人家也是受了伤,并且伤势一度比自己严重得多的。 张启月越发觉得,自己自断一臂,进入四队,是正确的选择。 说完了队里的情况,他们又说起了这次西海行动。 张启月说:“我去过西海,以往城隍司的西海行动我也参加过,只是没今年这次规模大。从虹谷县往西到西海岸,除盘丝岭外,其余多是湖泊沼泽。今年雨水大,许多干涸的湖泊连成一片,成了一片大泽,很适合妖类藏匿。这片泽过去有个名字,叫起蛟泽。 起蛟泽的西边海岸线上有一个海湾,叫潜龙湾,海边有一个镇子,叫岭西镇,离我们这里一千六百余里。往年的行动都会以岭西镇为据点,不知道今年会在哪里。” “今年也是。”齐鹜飞说。 甘鹏飞已经在会议上布置了行动计划,集结地点就在岭西镇。 齐鹜飞知道岭西镇,以前还跟着师父去过。 那里有一些上古遗迹,不知道是什么时代,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世代有渔民居住于此,后来遗迹被发现,渐渐发展出了旅游业,就从一个小渔村发展了现在的小镇。 齐鹜飞以前去的时候就问过无机子,这里常有海妖出没,镇上的居民怎么办? 无机子说,海妖一般不会选择从人类聚集地上岸。偶尔出现一两只,也不会随意攻击人类,它们的目标是寻找有灵气的栖息地。而且海妖常年幽居深海,智商都不怎么高。 那时候齐鹜飞对妖怪的智商没什么概念,直到遇上了麒麟山的那条大蛇。 不过智商再低,那也是妖怪,谁敢保证它们不进镇子伤人? 何况今年与往年不同,有百年不遇的大潮水,又加上雨水充沛,起蛟泽洪水漫漫,大量海妖在海中集结,正等待上岸的时机。 “这么多年,岭西镇的人不知经受了多少折磨啊。”齐鹜飞说。 张启月说:“岭西镇曾经单独设立过城隍司,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裁撤了,只留下了一个观察站。观察站有两名巡视员,这次海妖集结的消息就是他们传过来的。” 陆承忽然说:“岭西镇还有一个名字,叫锁龙关。” “……?” 齐鹜飞和张启月同时看向陆承,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们知道妖怪为什么要从岭西镇一带上岸?” “因为那一带的海岸线有一个大喇叭口,潮汛最猛,所以海妖都会从这里上岸,企图进入起蛟泽,然后要么在泽中潜伏,要么沿着泽路向东或东北,向东就到了盘丝岭,向东北就可以去狮驼岭。” “这是表面现象。”陆承说,“传说在西海海底,有一条海路,一直通到起蛟泽,太古之时,海中龙族借此道上岸,所以这里才有潜龙湾之名。龙上岸后,在大泽中产下龙卵。待龙卵孵化成蛟,借汛期雨水海潮相连之时,洄游入海,起蛟泽的名字,正由此而来。” “那这锁龙关又是怎么回事?” “洪荒大战,人族在此地设立关隘,阻止龙族上岸,镇压龙族气运,故名‘锁龙关’。后来龙族臣服天庭,此关遂废弃。 狮驼国鼎盛时,此地归狮驼国管辖,在此设岭西镇。岭西之意,是狮驼岭之西,而不是盘丝岭之西。 狮驼国被大鹏所灭,举国成鬼,万妖齐聚,岭西镇也成了海陆大妖交汇云集的地方。 后来天庭和龙宫派出联军,剿灭妖类。天庭改革后,在此设立城隍司,但因此地曾镇压龙族气运,遭龙宫强烈反对,于是裁撤了城隍司,只设巡防站。” “原来如此!” 齐鹜飞总算知道了一段隐秘,而对于当年师父莫名其妙带着他去西海转了一圈的事情,又多了些疑惑。 “陆先生真见多识广!” 张启月也十分佩服陆承,这种隐秘不是随口能编的,他过去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但却没这么详细。 第二百六十三章、 起蛟泽,锁龙关 齐鹜飞大惊失色:“谁干的?” 张启月说:“我自己切的。” “为什么?” “已经废了,留着也是个累赘。” “你怎么知道治不好?” 齐鹜飞有些气愤。 在他看来,这种对身体的无端自残行为都是愚蠢的。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应该留着。 切了就没了,难道还真能像哪吒那样弄截藕装上去? 可是张启月有他自己的道理。 “我的修行方法比较特殊,胳膊的伤成为我最大的障碍,无法运转周天,施展法术时,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而且从此难有进步。 之前还有些不舍,想着将来总有法子能够治愈。但这些日子的经历让我明白了,一个无法进步的修行人是没有将来的。 我会被人遗忘在角落里,渐渐腐烂。 那天你的话点醒了我。肉身终究只是臭皮囊,将来化形天仙,金津玉液,成就金刚不坏之身,才是我辈的追求! 我就把胳膊切了。转内伤为外伤,伤口愈合后,真气重新运转。现在的我只是少了一条胳膊,别的都还在。” 他举起左手,“我的左手,一样可以御刀杀敌!” 齐鹜飞不禁苦笑:“想不到我几句宽慰你的话,反倒害你少了一只手。” 张启月摇头道:“这不是害我,是救了我。” 齐鹜飞从张启月的眼神和语气中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他觉得可惜,但也有些佩服。 换位思考,假如是他,他未必能下这么大的决心。 他不再多说什么,让张启月进来坐下,又给他介绍了陆承。 “这位是陆承陆先生,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咱们队里还有一个林林山,昨晚去纳兰城了。” 陆承起身微微施礼,道:“张副队长,欢迎回来。” 张启月见齐鹜飞对陆承态度尊敬,又称呼为先生,知道此人必不简单。 他不敢托大,回礼道:“陆先生,以后多关照。还有,我不是副队长,大家都一样,叫我张启月,或者老张都行。” 齐鹜飞说:“我说过让你当副队长的,何况你本来就是二队的副职,到我这里来,明着平调,实际算是降级了。” 陆承说:“张副队长就不要推辞了,齐队长为了能让你过来,可是煞费了心思。” 张启月也明白齐鹜飞的一片心意,听陆承这么说,便也不再坚持。 三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如今的局势,对今后如何开展工作进行了讨论。 张启月发现陆承看事看人都很透彻,而且条理清晰,言语间透出智慧,也不禁佩服有加,才明白齐鹜飞为什么对他如此尊重。 而换个角度来说,自己这位新上司能不拘一格选人才,而且在四队初建,急需战斗人员的时候就先挑了陆承这样的人进来,可见心有鸿鹄之志,绝非一般人可比。 人家也是受了伤,并且伤势一度比自己严重得多的。 张启月越发觉得,自己自断一臂,进入四队,是正确的选择。 说完了队里的情况,他们又说起了这次西海行动。 张启月说:“我去过西海,以往城隍司的西海行动我也参加过,只是没今年这次规模大。从虹谷县往西到西海岸,除盘丝岭外,其余多是湖泊沼泽。今年雨水大,许多干涸的湖泊连成一片,成了一片大泽,很适合妖类藏匿。这片泽过去有个名字,叫起蛟泽。 起蛟泽的西边海岸线上有一个海湾,叫潜龙湾,海边有一个镇子,叫岭西镇,离我们这里一千六百余里。往年的行动都会以岭西镇为据点,不知道今年会在哪里。” “今年也是。”齐鹜飞说。 甘鹏飞已经在会议上布置了行动计划,集结地点就在岭西镇。 齐鹜飞知道岭西镇,以前还跟着师父去过。 那里有一些上古遗迹,不知道是什么时代,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世代有渔民居住于此,后来遗迹被发现,渐渐发展出了旅游业,就从一个小渔村发展了现在的小镇。 齐鹜飞以前去的时候就问过无机子,这里常有海妖出没,镇上的居民怎么办? 无机子说,海妖一般不会选择从人类聚集地上岸。偶尔出现一两只,也不会随意攻击人类,它们的目标是寻找有灵气的栖息地。而且海妖常年幽居深海,智商都不怎么高。 那时候齐鹜飞对妖怪的智商没什么概念,直到遇上了麒麟山的那条大蛇。 不过智商再低,那也是妖怪,谁敢保证它们不进镇子伤人? 何况今年与往年不同,有百年不遇的大潮水,又加上雨水充沛,起蛟泽洪水漫漫,大量海妖在海中集结,正等待上岸的时机。 “这么多年,岭西镇的人不知经受了多少折磨啊。”齐鹜飞说。 张启月说:“岭西镇曾经单独设立过城隍司,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裁撤了,只留下了一个观察站。观察站有两名巡视员,这次海妖集结的消息就是他们传过来的。” 陆承忽然说:“岭西镇还有一个名字,叫锁龙关。” “……?” 齐鹜飞和张启月同时看向陆承,他们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你们知道妖怪为什么要从岭西镇一带上岸?” “因为那一带的海岸线有一个大喇叭口,潮汛最猛,所以海妖都会从这里上岸,企图进入起蛟泽,然后要么在泽中潜伏,要么沿着泽路向东或东北,向东就到了盘丝岭,向东北就可以去狮驼岭。” “这是表面现象。”陆承说,“传说在西海海底,有一条海路,一直通到起蛟泽,太古之时,海中龙族借此道上岸,所以这里才有潜龙湾之名。龙上岸后,在大泽中产下龙卵。待龙卵孵化成蛟,借汛期雨水海潮相连之时,洄游入海,起蛟泽的名字,正由此而来。” “那这锁龙关又是怎么回事?” “洪荒大战,人族在此地设立关隘,阻止龙族上岸,镇压龙族气运,故名‘锁龙关’。后来龙族臣服天庭,此关遂废弃。 狮驼国鼎盛时,此地归狮驼国管辖,在此设岭西镇。岭西之意,是狮驼岭之西,而不是盘丝岭之西。 狮驼国被大鹏所灭,举国成鬼,万妖齐聚,岭西镇也成了海陆大妖交汇云集的地方。 后来天庭和龙宫派出联军,剿灭妖类。天庭改革后,在此设立城隍司,但因此地曾镇压龙族气运,遭龙宫强烈反对,于是裁撤了城隍司,只设巡防站。” “原来如此!” 齐鹜飞总算知道了一段隐秘,而对于当年师父莫名其妙带着他去西海转了一圈的事情,又多了些疑惑。 “陆先生真见多识广!” 张启月也十分佩服陆承,这种隐秘不是随口能编的,他过去也隐约听说过一些,但却没这么详细。 第二百六十四章、 备用计划 陆承笑道:“我这一生尽研究些旁门,打探些小道消息,因此在修行上便一无是处了。” 齐鹜飞说:“条条大路通罗马,陆先生有伊尹周公之才,怎可妄自菲薄!” 陆承哈哈一笑。 张启月奇道:“罗马?罗马是哪里?” 齐鹜飞知道自己口误,忙辩解道:“俗语说‘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以陆先生的才能,又怎会一无是处呢?” 张启月觉得这个解释有些牵强,条条大路通骡马,似乎也讲得通,但哪里有条条大路通玉京来的更准确。 齐鹜飞打个哈哈,把这个话题略过,道:“我们还是来说说行动计划吧。” 他走到墙边,对着地图说,“根据天气预报,起蛟泽的水位还会持续上涨,水域面积继续扩大,未来三天内会达到一个临界点,突破后就会和西海相连。那时候,海妖就会借海潮涌入起蛟泽。 按照甘处的计划,我们需要尽量把海怪拦截在潜龙湾的喇叭口内。能剿灭就剿灭,不能就相持到潮汛褪去。” 张启月说:“今年的海怪数量多,还不知道有没有大妖出现,看来这一仗,很可能要打上个十天半月。” 陆承问道:“甘处长有没有说过备用方案?” 齐鹜飞摇头道:“没有。” 陆承说:“海妖数量多倒没什么,就怕其中有大妖。西海边是它们的主场,一旦拦不住怎么办?甘处长不可能只用一套方案,而我最担心的就是这备用方案。” “为什么?有备无患不是更好吗?” “备用方案一定是针对意外的,一旦启用,就说明潜龙湾守不住,而千里起蛟泽没法守,那么无非就剩下两种方案。 一种是组织人力,死守住盘丝岭西侧,不然海妖进入虹谷县境内。海怪进入起蛟泽后,有两条行进路线可选,一条是往盘丝岭,一条是往狮驼岭。守住了盘丝岭,它们自然会往狮驼岭去了。 但这是上面一直担心的。从今年雨汛开始,就有消息说,狮驼岭妖类和西海海妖之间的行动有呼应配合的迹象。如果是真的,那就说明两地的妖类已经不是一盘散沙,而是形成了组织。蝠妖的下落至今不明,很可能已经进入了狮驼岭,从天庭这次撤销禁飞令也可以佐证。” “所以上面断不会赞成这个方案?”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不错,他们不但不会同意,而且会要求反其道而行之,在狮驼岭的西南进行拦截,把海妖逼向盘丝岭。” “就是说,要把盘丝岭当做第二战场,一旦第一战场失利,就把海妖消灭在盘丝岭?” 陆承点点头,说:“对于上面来说,这是最好的方法。但队长……” 这对齐鹜飞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把盘丝岭当做主战场,那自己那点家底还不全露出来了! 一旦宣布进入战时紧急状态,他就没有任何理由阻止官方派人上山。 “所以我必须要保证原计划能够成功。”齐鹜飞说。 “但就怕不是人人都这么想。”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水?” 齐鹜飞首先想到了柳钰。 这是需要小心的。 柳钰要报一箭之仇,现在不可能公然针对齐鹜飞,不然会被人说他公报私仇。 但他只要在西海行动中放一放水,把海妖放进起蛟泽,上面就会启用备用方案,到时候盘丝岭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用柳钰动手,也够齐鹜飞喝一壶的。 盘丝岭上那么多妖怪一旦被发现,搞不好黄花观会被安个勾结妖类意图不轨的罪名。 除了柳钰,上面的人也不可不防。 比如仙盾局的赵铎,早就想把手伸到盘丝岭上来了。 难道秦玉柏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总之,齐鹜飞觉得头大。 “先生可有应对的办法?”他问道。 陆承沉吟片刻,道:“敢问队长,盘丝岭防守能力如何?” 齐鹜飞想了想说:“只要不是天妖来闯,不至于失守。” “那就好办了。”陆承说,“真要到了那一步,队长死守盘丝岭,谁也不要放上山就是。官方的态度,关键还在秦司长。至于天妖……如果西海真出现天妖,那就不要想那么多了,队长先保证活着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明白了,多谢先生提醒。” …… 经过陆承这么一提,齐鹜飞不得不多了个心眼。 这样一来,他和二队的合作就变得很重要了。 温凉虽然答应了合作,又有那枚圣女果的功效,但齐鹜飞还是不太放心。 他让张启月去二队转转,毕竟他是二队的老人,又素有威信。 而他自己则去了三队办公室。 三队人少,又不具体管除妖的事情,所以这次只去了范无咎一个人。 齐鹜飞希望范无咎可以和自己同行,在战斗中编成一队,增强己方的实力。 谢必安完全同意,范无咎就更没有意见了。 从三队出来,齐鹜飞没有急着回去,而是一个人在外面走了走。 走着走着,忽听有人在喊他:“齐队长,不过来帮我扫扫地?” 齐鹜飞回头一看,是功德处长牛傍,正拿着扫把,在碑林边缘扫地。 这是牛傍第一次主动邀请齐鹜飞扫地。 齐鹜飞便进了碑林,拿了扫把,和牛傍一起清扫地上的落叶。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说到这次行动,那帮忽然问他:“齐队长可去过岭西镇?” 齐鹜飞说:“好多年前跟着师父去西海看过海景,经过岭西镇,不过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你可知道岭西镇的来历?” “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捕风捉影,据说那里曾经还设立过独立的城隍司?不知道旧址还在不在。” 牛傍笑道:“镇上有一块残破的界碑,当年的城隍司就建在那块残碑之上。你到了那里,也可以去扫扫地。” 齐鹜飞一愣,觉得牛傍话中似有深意,想问的时候,响起了铃声,这是处里的集结令,说明要出发了。 牛傍把扫帚放下,说:“地已经扫干净了,去吧。” …… 天庭终于撤销了禁飞令。 在甘鹏飞的带领下,城隍司治安处三十六人飞天而去。 他们在天空横向拉开,以间隔二十里的距离,拉成一条长度接近八百里的横线,向西飞跃起蛟泽,搜索着大泽之上的妖类的影踪。 第二百六十五章、 岭西镇 古老的西海岸礁石林立,夕阳从远处的海平线上落下,在天空和海面上留下绚烂的红色霞光,仿佛半个世界都被火点燃了。 曲曲折折的海岸线在这里向内凹,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喇叭口。 潮水从宽阔无边的海平面上涌进喇叭口,拼命冲击着两岸的礁石,把那里的泥土和植被冲刷得一干二净。 随着喇叭口的变窄,潮水的高度不断升高,浪声也越来越大,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奔涌的浪头之中,时不时跳起一条大鱼,张开大嘴,露出利齿,仿佛要咬碎天空。 一只黑色的大鸟在天空盘旋,猛地收起翅膀,一个俯冲,如流星一般砸入水中。 不一会儿,大鸟从水面飞起,尖锐的喙叼着一条还在不停挣扎的大鱼。 一个人影静静地站立在离潮线大约半里地的水面上。 大鸟落在他伸开的手臂上,口一松,那条大鱼便掉下来,落入那人随身带着的一个网兜之中。 潮水继续涌来,声势越来越大。 这人身形不动,始终离潮头有半里地之遥。 夕阳的余辉早已坠入西边看不见的深渊,夜色渐浓,东边飘来的浓厚的黑云挡住了原本应该在此刻给海面铺上银纱的月亮。 …… 大半个起蛟泽都在下雨。 齐鹜飞几乎是在乌云中穿行,时刻要小心着头顶云层中爬行的闪电。 甘鹏飞让大家拉成一条线前进,目的是尽可能排查起蛟泽中可能存在的异常情况。 比如有没有从狮驼岭出来的大妖在此潜伏,准备接应海怪登陆。 而起蛟泽中本身也有妖类。 如果不清除,到时候一旦腹背受敌,就很麻烦了。 所以他们飞得很慢,而且互相之间一直保持着联络。 对于修行人来说,二十里的距离一晃就到了。 除了下雨,一路西行还算顺利。 铲除了一些小妖,基本没有遇到大的障碍。 在齐鹜飞看来,这些小妖挺无辜的。 它们原本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这里,沐浴着这里的春风和冬雪,夏日和秋月,在渐渐开启的灵智中,懵懵懂懂的认识着这个世界。 如果不是这一场大雨,起蛟泽不会变成一片汪洋,也不会有人来侵犯它们的家园。 然而形势所逼,它们的修行之路到此结束了。 范无咎成了这场旅程中最忙碌的人,他带着阴阳瓶飞来飞去,奔波于各个出事的地点。 妖类虽然没有仙权,但在天庭的法则中,它们有转世重生的权利。一般情况下,修仙人杀灭妖类之后不得杀其魂魄,以使其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但在这连地府阴差都没有的荒野之地,他们并无转世的机会,而范无咎此行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收集这些魂魄。 这对三队来说,也是一项大功德。 一千六百里路,他们花了小半天,到达潜龙湾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岭西镇说是个镇,其实只是一个小渔村。 只不过残存着当年狮驼国管辖时所建的那个古老的镇子的遗迹。 从这些石砌的建筑可以看出,当年狮驼国也曾是个繁华鼎盛的国度。 镇上的渔民早已被遣散。 关于古老的海怪吃人的传闻,让他们不敢直面每年的潮汛。 潮水汹汹涌来,拍打海岸礁石的声音在夜里能传出很远,仿佛魔鬼的嚎叫。 镇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他们既是岭西镇的干部,也是天庭设在这里的巡视员,代替着曾经的城隍司的功能。 他们和虹谷县城隍司的关系很微妙。 海哨站在职级上虽然比城隍司要低一级,但他们是完全独立的,并不隶属于虹谷县管辖。 可是他们的上面却没有直管单位。 他们每年向天庭汇报工作,但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就只能向最近的城隍司请求援助了。 这个最近的城隍司,就是离他们一千六百里之遥的虹谷县城隍司。 甘鹏飞一行赶到临溪镇的时候,巡视员徐来已经在那里迎着他们。 三十六人的队伍,出动了城隍司的大半主力。 这是虹谷县城隍司自成立以来,派往西海人数最多的一次。 即便是甘鹏飞在西海猎杀独角龙鲸的那一次,也才来了不过十几个人。 徐来和甘鹏飞显然已经很熟悉了,一见面就打招呼道:“甘处长,一路辛苦了。” 随即他又和柳钰温凉打招呼,接着便看向齐鹜飞。 “这位是?” 徐来见齐鹜飞眼生,但和柳钰温凉一起站在甘鹏飞身后,三人的地位显然是一样的。 甘鹏飞介绍道:“这是我们新成立的四队的队长齐鹜飞。” “原来是齐队长,以后还请多关照我们这个小哨站。” 齐鹜飞和他握了握手,说:“徐巡视员客气了。” 徐来就把大家带进了镇子里唯一的一栋办公楼。 说是办公楼其实简陋的很,总共不过两层,一楼是堆放杂物的仓库,门口是供村民用来晒鱼干的广场。 二楼有一间办公室和一个大间的会议室。 这里将被作为本次行动的临时指挥部。 一楼仓库放置了两口大锅,一锅热水,一锅鱼汤,都滚滚的冒着热气。 这是供大家解乏用的。 当然,对于修行人来说,用半天时间飞越一千多里路并不是多累的一件事情,而且他们身上都带足了药物和食品,反正用掉了回去可以报销,所以倒也不需要岭西镇为他们提供什么。 甘鹏飞让大家就地休息,然后便带着几个队长,和徐来一起上了楼。 “情况怎么样了?”甘鹏飞问徐来。 “比预想的情况要复杂一些。”徐来说,“目前监测到的海妖数量已经超过两百,在离海岸400里左右的几个海岛上集结。有一小部分趁着海潮涌向岸边,但并没有要上岸的迹象,应该只是过来打探情况的。” “探子?”甘鹏飞疑惑道,“海妖向来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怎么会派出探子来?” 徐来说:“这正是我们担心的地方。这次集结的海妖十分耐心。海潮一天比一天猛烈,雨水也在增多,但它们并没有急着上岸。原本我们以为它们在等待最大的一次潮水,但从它们最近古怪的行为来看,可能没那么简单。” “潮水的顶峰什么时候会到?” “按照气象预测,应该是在明后两天。结合西来的雨水和起蛟泽的水位情况,后天将是海怪登陆的最佳时机。” “你们左站长呢?” “我和左站长轮流监测,今晚轮到他。他说今天想找机会抓个妖探子回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寄生妖 子夜时分,左逸明回来了。 潜龙湾巡视站虽然只有两个人,但级别上只比城隍司低一级。 左逸明作为站长,和城隍司治安处长甘鹏飞的级别是一样的。 所以左逸明回来的时候,甘鹏飞特意下楼到门口去迎了一下。 左逸明身材瘦长,皮肤黝黑,肩膀上站着一只大鸟,左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网兜。走起路来步幅很大,看得出是个很干练的人。 甘鹏飞又把齐鹜飞介绍给左逸明,左逸明朝齐鹜飞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把手里的网兜往地上一甩,便落下一条三文鱼来。 齐鹜飞一看便知道他的网兜是的法宝,具有攻击性,也带有储物功能。 这个网兜在左逸明手上的时候也就一个购物袋大小,但倒出来的这条三文鱼却足有五米来长,估摸着能有一吨重。 城隍司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见怪不怪,并不因这条鱼大而惊讶。 鱼还活着,掉到地上以后,啪啪乱跳,肥厚沉重的尾巴打在地上,发出巨响,连房子都似乎有一些震动。 站在左逸明肩上的那只黑色鱼鹰炸开了毛,张开翅膀作势欲扑。 左逸明伸出左手,轻轻捋了捋鱼鹰脖子上的毛,它才安静下来。 相比于地上这条鱼,这只鸟更吸引齐鹜飞的目光。 这鸟有灵性,但却没开灵智,似乎被什么压制住了。 相比之下,盘丝岭上的一些小妖战斗力或许不如,但灵智却要比这只鱼鹰高处许多。 这就是自由的好处。 从无机子到齐鹜飞,从不限制妖类的自然生长,也不会强迫它们训练和学习,更不会透支它们的能量,压制它们的潜力。 而很多门派豢养妖类,就会像左逸明养的鱼鹰那样,把它在某一方面的潜力挖尽,而限制它别的方面的发展。 就像家长培养一个孩子,从小奥数英语小论文,一旦发现一点潜力,就死命地做题,美其名曰赢在起跑线上,实际上最后培养出来的却是一个被阉割了的“天才”。 齐鹜飞看见这只鱼鹰,心中连喊可惜。 要是放在盘丝岭,或许抓不住这样大的三文鱼,但至少它会活得很开心,而十年二十年后,它绝不会比现在差。 “嚯,老左,干得不错嘛!”甘鹏飞说,“这种大鱼在海边可不常见,够咱们饱餐一顿了。” “妖精肉你也吃?也不怕把自己吃成妖精!”左逸明说。 甘鹏飞嘿嘿一笑,说:“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条三文鱼压根就没成精,成精的是它脑子里那条虫。” “就你眼尖!” 左逸明说着一招手,靠在墙边的一根鱼叉便飞了过来,落在他的手中。 紧接着他一脚踢在鱼头背上最硬的那块骨头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直接把鱼的头盖骨给踢碎了。 这条大鱼却还没有死,还在用尾巴用力拍打着地面,而它脑壳上破了的那个洞里的脑浆却忽然翻滚起来,一股炙热的液体喷出来,洒向周围。 好在大家都不是一般人,及时避开,脑浆子便如雨点般落在地上,冒出嗤嗤的白烟。 这脑液居然是有剧毒的。 随着脑浆的喷射,一条白线紧接着从脑壳洞里疾射而出。 左逸明早有准备,手中的鱼叉已经脱手而出,化作一条黑线,扑棱一下插在地上,鱼叉杆子兀自晃动不已,发出嗡嗡的声音。 一条像蛇一样的白色的线虫被鱼叉钉在地上,拼命扭动着,身子缠绕在鱼叉上。 被它缠绕的地方,鱼叉的铁齿和木杆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烂。 左逸明肩上的鱼鹰又开始蠢蠢欲动,但没有主人的命令,它不敢乱来。 齐鹜飞看着地上那条扭动的虫子,用神识感应着。 这条虫妖的品级并不高,如果按照仙试院制定的修仙品级来算,它甚至还没有入品。 法力值估计撑死了最多100,也就是和普通人中习练武术气功练到极致的那种差不多。 不要说齐鹜飞,城隍司里任何一个人,随便一巴掌都能拍死这条虫。 但是这条虫妖的可怕之处在于,它身上有剧毒,而且隐蔽于一条正常的三文鱼内,不容易被发现。 甘鹏飞说:“左站长带回来的这条三文鱼是很有代表性的。长到这么大个头的三文鱼很少见,但它并不是妖怪,真正的妖怪是寄生在它体内的这条线虫。 我们把这种妖称之为寄生妖。 寄生妖借助宿主的身体隐藏自己的妖气,往往难以被发现。 它可以控制宿主的身体,发动攻击,所以有时候我们又往往把它的宿主当成妖怪的主体,从而给了它的真身逃脱或者偷袭的机会。 下次你们遇到这种海妖,一定要多长一个心眼,千万不要被其表象所骗。” 左逸明等甘鹏飞说完了才说:“这东西是过来打探情报的。寄生妖懂得控制宿主,会偷袭,智商都比较高。也许可以从他嘴里撬出些东西来。” 齐鹜飞知道左逸明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是要直接拘拿魂魄强夺意识了。 按照城隍司的行动准则,这么做肯定是违反纪律的,而且有损修行者的功德。 但非常时期自有非常之法,违反纪律总比指挥失误、在接下来的行动中造成重大伤亡要好。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会由谁来做,毕竟对修行者个人来说,在功德方面还是会造成重大损失的。 甘鹏飞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鱼叉杆子。 那条白色的线虫就像触了电一般胡乱地晃动着,扭曲着,过了一会儿,便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甘鹏飞的手松开了鱼叉,但依然虚握着。 齐鹜飞在神识中看到那条白色的线虫,就在甘鹏飞的手心里。 他能感觉到它的不甘和挣扎。 一条小小的线虫,本就是最低等的动物,借助宿主的身体,渐渐开启灵智,修到如今这般程度,不知耗费了多少岁月。 就在今夜,它将魂飞魄散,连重头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甘鹏飞抠着虫妖的灵魂,和左逸明一起上了楼。 柳钰、温凉、齐鹜飞三人紧随其后。 范无咎作为三队的副队长,也是三队唯一的代表,自然也有资格跟着他们一起商议大事。 上了楼,甘鹏飞坐在房间里,紧闭着眼睛。 他手心里的线虫的魂魄慢慢不再挣扎,魂力越来越弱,魂魄的颜色也越来越淡。 过了片刻,线虫魂魄便彻底消失了。 甘鹏飞缓缓睁开眼睛,面色凝重。 左逸明问道:“老甘,怎么样?有没有查出什么?” 甘鹏飞说:“这一次,我们恐怕有麻烦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分歧 “怎么了?” 大家都急于想知道,几乎是同时问出了声。 “这次海妖的数量,比我们预想的可能要多,关键是实力很强。就这条虫妖所知道的,就至少有六只三品以上的大妖带领各自的族群,在四百里外的海岛上集结待命。” “待命?”齐鹜飞一惊,“待谁的命?” “这正是问题所在。”甘鹏飞说,“这条线虫修为太低,智商有限,它知道的并不多。但能够让六只三品以上大妖在此待命的,恐怕不是一般的海怪。” “难道还能比你当年斩杀的独角龙鲸还厉害?”左逸明说。 “我当年那一战,也是凶险无比,要不是运气站在了我这一边,今天我就不可能坐在这里了。” 甘鹏飞想起往事,不禁有些感慨,同时皱起了眉头。 “而且独角龙鲸向来独来独往,而今天这海上却至少集结了两三百海怪,其中还有六只品级达到了三品以上。” “恐怕不止六只。”左逸明说,“根据我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离湾四百里到六百里的海域群岛上,有超过十个海岛上有海妖聚集。 物以类聚,妖以群分,按照过去的经验,每一座岛上都聚集着一个种群,每一个种群都有一个首领,所以我猜测,至少有十只领头的妖怪实力都达到了三品以上。” 众人皆唏嘘不已。 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这一仗可真不好打了。 就按最保守的估算,十只妖怪全是三品,没有四品,加上它们背后那一只五品甚至可能六品的大妖,以及底下两三百小妖,这已经足以组成一支军队了。 相比而言,城隍司只来了三十六个人。 这三十六个人里,只有甘鹏飞一个四品,柳钰、温凉、齐鹜飞三个三品。 其余皆是三品以下。 即便加上左逸明和徐来,也只不过多了一个三品一个二品。 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如敌人。 相比之下,他们唯一的优势大概就是智商更高一点,可以利用阵法。 甘鹏飞环视一圈,问道:“这一仗凶险难测,你们有什么想法?” 温凉说:“甘处,我们是不是该把情况向司里汇报一下,请求多派些人过来。” 甘鹏飞点头道:“我会向秦司长汇报,但司里面人手本就紧张,我们这次调走了三十六个高手,秦司长那里已经捉襟见肘了,指望司里调人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办法是像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求援。” 齐鹜飞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如果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都过来了,那局面就会变得更复杂,虽然难以把控,却也更容易加以利用。 而且两地城隍司和仙盾局的力量加在一起,如果还挡不住海妖东进,可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了。 谁要是还有把海妖往盘丝岭引的想法,齐鹜飞自然可以利用三方之间为妙的关系来破解危局。 柳钰却忽然反对道:“甘处,我们到了这里,一仗未打,一枪未开,就向司里面打报告求援,这恐怕不合适吧?” 甘鹏飞也正考虑到这个问题,便问:“嗯,你有什么主意?” 柳钰道:“依我之见,不如先下手为强。就在今夜偷袭海岛,杀它个措手不及。” “夜袭?”温凉翻了个白眼,“说的轻巧,这里是大海!” 柳钰说:“海妖既然在海上集结待命,不管它在待谁的命,总归还是在等待,还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这些岛屿分布范围广,互相之间间隔远,海妖又是各自成群,智商又不高。在让它们待命的大妖还没出现之前,它们就是一盘散沙。 此时正是动手的最佳时机,若是等大妖到来,把它们拧成一股力量,到那时,我们便先机尽失了!” 齐鹜飞一开始也觉得夜袭是一个好方案,但直觉却告诉他,这里有问题。 而且他和温凉是同盟,温凉既然反对,他总是要表一下态。 他说:“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我们连敌人是谁都还没完全搞清楚,敌人的动向也不明朗,实不应轻举妄动。而且海上是海妖主场,我们跨越四百里海域,发动夜战,可能并不是个好主意。” 柳钰脸色一沉道:“小子,这是在打仗!用些诡谲伎俩打赢了几场架,就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居然妄言兵法!你懂什么是兵法吗?” 齐鹜飞并未反驳,而是看了温凉一眼,说道:“甘处,我看不如依温队长所言,先向司里求援,等援兵到了,我们再一起行动。” 温凉从齐鹜飞眼神中会意,附和道:“就是,现在发动夜袭,风险大不说,万一折损了人员,我们连布个天罡大阵的人手都不够了,到时潮水一来,妖类大举进犯,我们拿什么来挡?” 柳钰说:“我们今夜发动夜袭,能胜则胜,不能胜则退。如果胜了,就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把这股海妖端掉,至少把它们的势力打散。如果不能,我们马上退回来,再向司里汇报,也有了请求援军的理由。” 甘鹏飞见自己手下几个队长,各抒己见,互不相让,便问左逸明:“老左,你觉得呢?” 左逸明说:“我只负责巡海,怎么战斗还是由你们来决定。你是行动总指挥,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就是。” 甘鹏飞想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说道:“这样吧,今天夜里,我们先试探性的打一下。温凉你现在带人去四百里外海域上侦察一下,务必要查清海妖聚集的大致种群数量和岛屿的具体位置,但不要惊动它们。给你两个小时时间。其他人就地休息,也可以到附近熟悉一下环境,两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汇合,确定攻击目标和方案。” 甘鹏飞做了决定,齐鹜飞和温凉也不好再反对。 齐鹜飞对范无咎和张启月说:“我估计一会儿甘处会分小队试探性攻击,我们三个要在一起,绝不能分散了。” 张启月现在是四队的人,当然没意见。 范无咎点头道:“好,跟着你,我放心。” 齐鹜飞又问:“老范,你以前来过岭西镇吗?” 范无咎摇头道:“没来过,但听我师父提起过。” “哦?你师父说什么?” 齐鹜飞想起范无咎的师父是黑山老妖,他对这个名字很好奇。 “我师父说,岭西镇以前是有龙。” 齐鹜飞一笑,知道黑山老妖说的绝不会这么简单,只是范无咎没记住那么多而已。 “启月,我听说这里有一块界碑,你知不知道在哪里?” “你是说那块古海陆分界残碑?我知道,就在镇子西南。” 第二百六十八章、 界碑 岭西镇的中心区域不大,但外围延伸的范围却很广,沿着海岸线分布着许多古老的遗迹,最远的离岭西镇中心已经有百里之遥。 这些遗迹大多已经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它的年代。 考古学家们解释为原始人类迁徙留下的痕迹。 有一些叫人难以理解和想象的东西,比如巨大的切割整齐的石块,就只能归结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当然,在凡间,也会有传言说这是外星人留下的烂尾工程。 仙人们对此大多讳莫如深,也只有博学者对此地的传说略知一二。 比如陆承,他就说这里曾经是镇压龙族的地方,名叫锁龙关,而岭西镇之名却得之于狮驼岭,而非盘丝岭。 这些事情即便是张启月这样的老队员,也是不知道的。 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齐鹜飞相信陆承不会胡说八道。 功德处长牛傍叫他来这里寻找界碑,扫一扫地。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显然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 齐鹜飞觉得牛傍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并且在暗示着他什么。 岭西镇上空有许多光点在闪来闪去,那是城隍司的队员们在熟悉附近的环境。 虽然他们很多人都来过这里,但真正对这里熟悉的却没有几个。 潜龙湾的海岸线曲折复杂,礁石林立,海水深浅不一,如果不熟悉,那在今后的战斗中必将处于不利的局面,一旦遇到危险,你连逃跑的方向都找不到。 齐鹜飞小时候跟着无机子来过,但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师父好像说要找什么乌龟壳,可他只记得在海边捡了很多贝壳。 张启月是二队的侦查能手,曾经几次来过岭西镇担任侦察任务。 他对这里的地形比一队那些战斗人员还要熟悉一些。 于是,他就担任了向导,带着齐鹜飞和范无咎沿着海岸线飞行,每到一处遗迹,就会落下来看一看。 大致熟悉了一圈以后,齐鹜飞决定去看看牛傍提到的那块界碑。 张启月带着他来到岭西镇西南大约三十里外的一处废墟。 到处都是残垣断瓦,能够看出这里曾经有一片很大的建筑群,但是它本来的样貌究竟如何,却已经无法辨认。 张启月说:“这里就是岭西镇城隍司遗址,离现在有个七八百年了吧,听说当年建起来的时候定的级别很高,但后来很快就撤了。” 齐鹜飞觉得有点奇怪,七八百年也不是很遥远,这房子怎么就会烂成这样?一点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知不知道当时撤掉城隍司的原因?” “不清楚,也许就像陆先生说的,是龙宫反对吧。” 二人在废墟里走了几步,越过一道残破的断墙,张启月指着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说道:“这应该就是你要找的那块碑了。” 齐鹜飞走近去,仔细观察。 这是一块残碑,顶部已经断裂,上半块不知去向,剩下的半块矗立在地上。 石碑通体黝黑,表面已经风化得不成样子,依稀能辨出表面曾刻有字迹,但无法识别究竟是什么字了。 “为什么说这是一块界碑呢?这里好像也不是国境线啊。”齐鹜飞问道。 张启月说:“有人说,这是海陆分界碑。碑的一边是海,一边是大陆。当年这块碑是块神碑,能稳定大陆架,防止地震海啸。后来年深日久,碑上的神力失效,在一次大海啸中断裂,那半块被冲到海里去了。 也有人说这是一块洲界碑。 相传上古之时,天下本有九州,九州连成一体,州与州之间都有界碑。这就是其中的一块。 后来洪荒大战,不周山断裂,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九州陆沉,只剩下了四大部洲。” “你们觉得哪一种说法是真的?”齐鹜飞问。 范无咎说:“都不靠谱。” 张启月说:“都是传说而已。如果按照陆先生所说,这里曾是锁龙关,那么第一种说法可能比较接近真相。” 齐鹜飞伸手在石碑上摸了摸,感觉和普通石头没什么两样,又以神识感应也并未感到有何特异之处。 他想起牛傍让他来此处扫扫地的话。 牛傍当然不会真的让他到这里来扫地,此话必然含有深意。 按照齐鹜飞的理解,这里是城隍司遗址,城隍司里必然会立功德碑,而牛傍让他扫地,自然是让他在碑林里扫地。 从另一层意思上来讲,扫地可能也是寻找发现的意思,毕竟这里已经成为废墟。 那么,牛傍是让他去寻找什么呢? 齐鹜飞首先想到的是功德碑,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 对于一地城隍司来讲,功德碑可谓是第一重宝,城隍司既然已经裁撤,天庭不会让功德碑留在废墟里面。 他刚开始寄希望于这块残碑,以为是当初发生了什么变故,比如一场战斗,把功德碑给毁了,留下了一块残碑。天庭觉得没有带走的价值,便留在了这片废墟里。 但眼前这块碑显然不是。 从它上面的风化痕迹来看,可以看出他远比周围的残垣断瓦更加古老,不管是海陆分界碑还是九州界碑,那都是远古洪荒时期的东西了。 齐鹜飞又在附近走了走,寻找碑林的痕迹,但没有任何发现。 照理说,碑林里石碑众多,除了无字功德碑之外,其余都是普通的石碑,距今不过七八百年,这些石碑应该都还在,至少有些残迹,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齐鹜飞默念了一声见龙在田,开启了寻宝之术。 功德碑是天庭至宝,哪怕只残留一点点,也能发现。 天上浓云如墨,看不见一点星光,远处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巨大的浪声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像女人的哭泣,婴儿的号啼。 除了他自己和张启月身上发出来的亮光,大地之上一片黑暗。 齐鹜飞不禁傻了眼。 这个鸟地方,什么洪荒古战场!什么太古遗迹!什么城隍司旧址! 这里竟然什么宝物都没有。 他又走到那块残碑之前,伸手抚摸着它被风化后粗糙的表面。 洪荒古物,应该都是宝物,可你怎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呢? 张启月见他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 齐鹜飞自嘲地笑道:“我要是说我在凭吊古战场,你们信不信?” 范无咎很干脆地说:“不信。” 张启月说:“秦司长倒是来凭吊过,但你嘛……我也不信。” “为什么?”齐鹜飞好奇道。 张启月和范无咎同时说:“你不是这种人。” 第二百六十九章、 偷碑贼 齐鹜飞叹息道:“我本以为这地方会有些宝贝可以捡,回去多少能卖点钱,比如说这块破碑。现在看来,这钱是赚不到了。” 张启月说:“这东西留在这里不知道多少万年了,真要是宝贝,早被人捡走了。”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至少有点考古价值吧,你说我要是拿回去到纳兰城葫芦街当文物卖,能卖几个钱?” 范无咎白了他一眼说:“你可以试试。” 齐鹜飞说:“会不会被安个破坏文物的罪名?” 张启月说:“这里是无国界地区,凡间的法律还没有覆盖到这里的,而天庭好像没有破坏文物这一说法。” “那我可就带回去了。” 齐鹜飞说着,就夸张地半蹲下来,也不用御物之法,直接张开双臂抱住石碑,要把石碑从泥里拔出来。 张启月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听说自家这位队长贪财又抠门,可没想到连块破石碑都要。 但齐鹜飞却突然不动了。 他抱住石碑的时候,胸口的镜子便贴住了石碑表面。 他感觉到镜子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脑中轰的一下,一团耀眼的光芒在眼前炸开,充斥了整个视界。 他以为自己要瞎了。齐鹜飞连忙放开石碑。 世界又重回一片黑暗。 他回头问:“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没有?” 范无咎说:“我看见你在偷石碑。” 齐鹜飞摇头道:“什么叫偷!这怎么能叫偷呢?” 张启月哈哈大笑。 齐鹜飞见张启月和范无咎都没有异常,确定刚才的强光只是自己神识所见。 但他已经收起“见龙在田”术,为何还会看见这样的光? 而且刚才见龙在田也没有发现什么。 他重新默念“见龙在田”,不过在念之前,他走到了离石碑较远的地方。 石碑果然发出了蒙蒙的紫光,忽强忽弱,强的时候便散向天空,犹如极光一般。 看样子是件沉睡的宝物,被什么给激活了。 镜子? 他摸了摸胸前的镜子想着,这是唯一的解释。 这光芒的强度和范围已经远超他过去所见过的任何宝物,包括他身上的承影剑。 即便当初在麒麟山见到万骨成枯的麒麟冢,加上麒麟蛋,也没有这么强的光芒。 这还只是一块残碑。 如果是完整的呢? 半块足够了。 这下发财了! 不过刚才那耀眼的强光是怎么回事? 现在这光芒虽然很亮,但也不至于亮瞎眼。 齐鹜飞便把神识集中在镜子上,透过镜子反射去观察石碑。 石碑上便放出了万道金光,从那片迷蒙的紫光中射出,仿佛中间有一个大太阳。 接着,太阳便忽然炸裂了,金光变成了一片片、一条条、一丝丝,仿佛鸿蒙初开。 这和他当初透过镜子观察城隍司的无字功德碑的景象很像。 但功德碑的金光里,他还看到了琼楼广夏、玉阙金顶,以及一块更大的散发金光的石碑。 而这一次,他却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巨大的山。 山上立着一块完整的碑。 碑的一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金色的文字。 碑的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很大的符号:? 齐鹜飞当然认得,这是兑卦的卦符。 他立刻想起了镜中世界的那八扇门。 难道这块碑,和这面神奇的镜子有什么关联? 海陆分界碑? 抑或是九州的洲界碑? 从碑上的卦符来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九州相连,刚好八界,对应八卦。 只是这界碑起到什么作用,这卦又有什么象征意义呢? 神识中光芒四散,那些光都是从兑卦的卦符和那些金色文字上发出的。 齐鹜飞的注意力被文字吸引。 这些文字,有的像鸟,有的像虫,有的像鱼,全都似活的一般,流动着,扭曲着。 他明明不认识这些字,却似乎有一些记忆被唤醒一般,总觉得自己认得它们。 他努力想要解读。 就好像看见一个熟人,却想不起他叫什么;听见一首熟悉的哥,却想不起歌名。 他头疼欲裂,却又沉迷于此无法自拔。 法力在急剧消耗。 然而他却并不感到疲惫。 有什么东西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渗入他的皮肤,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 直到法力快要无法支撑,齐鹜飞才收回神识。 一切恢复平静。 天空依然浓云如墨,黑暗覆盖在废墟之上,耳中听到的除了风声,便是远处的潮声和如泣的海妖的歌声。 断碑残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然而,当齐鹜飞进入镜中想要恢复法力的时候,他看到太极池里不知何时又漂浮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功德?! 齐鹜飞大喜。 刚才他就怀疑那块残碑和功德碑有同样的效果。 他连忙坐进池中,阴阳二气和金色辉晕交缠着进入他的身体,洪荒之力和功德之辉在他的身体里互相牵扯纠缠,最终化成一股清流,在他的体内流动。 他看到自己的功德变成了6855,比原来增加了1200。 恢复法力出来,他对着残碑发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肯定不是功德碑。 八百年不可能风化成这样。 天庭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遗落在这里。 而且这么多年没被人捡走,肯定没人发现过它的价值。 真的是洪荒古物,太古遗存,所以可以直通天道吗? 不管怎么样,先把碑带回去,慢慢研究。 齐鹜飞伸手一抬,想用御器之法把石碑抬起来,收进储物包里。 可他却猛地弯下了腰,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擦,这么重? 丢人了。 张启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他刚才一直发呆,又打了趔趄,问道:“你没事吧?” 齐鹜飞摆摆手,示意没事。 他靠近石碑,再次抱住,想把它拔起来。 贴住石碑的镜子又微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 可石碑却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齐鹜飞明白了,这块碑之所以今天还在这里,压根不是因为它普通。 而是因为没人能搬动它。 没人能搬动,肯定不是因为重量。 真要有那么重,早把这海岸的山压垮了。 不管了,反正这东西谁也拿不走。 以后要领取功德,就到岭西镇跑一趟,从盘丝岭过来一千六百里路,也不算远。 就是不知道这样领功德还算不算逃税,上面知不知道。 …… 这时候又有几个人飞过来,看见齐鹜飞扎马步抱着石碑,打过招呼后,问道:“齐队长这是干嘛呢?” 范无咎说:“偷石碑呢。” 张启月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齐鹜飞松开石碑,拍了拍手,故作轻松地说:“嗨嗨,这破玩意儿还是留着吧,卖不了几个钱的。” 人们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纷纷告辞,架起飞剑走了,生怕慢一步就成了偷碑贼的同伙。 第二百七十章、 夬,孚号有厉,不利即戎 张启月说:“队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齐鹜飞问道:“柳钰提议今晚夜袭海岛,你们怎么看?” 张启月说:“攻其不备,各个击破,倒是个好主意。但海上是海妖主场,它们遇水则强,我们遇水则弱,一增一减,很不划算。最好的办法还是把它们引到浅湾区,一举歼灭。” 齐鹜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但甘处可能会听柳钰的。” “为什么?” “因为柳钰说的确实有道理,如果不打就求援,有点说不过去。而且不打一打,也没法摸清海妖的底细。” “可这样出海风险太大了。”张启月皱眉道。 “看样子你很反对这个行动方案?” “是的。海上风云莫测,万一有队员遇险,也很难救,除非有龙宫派军队参与。” “我估计不会全部出动。甘处可能会派两个小分队出去试探性攻击,带队者估计就是我和柳钰。” “这又是为什么?”范无咎问。 齐鹜飞说:“他是提议者,我是反对者,甘处一碗水端平,所以必然是我们俩带队。” 张启月说:“要不要我先过去侦查一下,这方面我有经验。” 齐鹜飞摇头道:“温队已经派人去了,你就别这个操心了。” “队长有什么计划?” “暂时没有。” 齐鹜飞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听着远处海浪中传来的海妖的歌声,总感觉有一丝不安。 “要不算一卦吧。” 齐鹜飞就地打坐,澄心净念,取出蓍草,以大衍筮法占了一卦。 得卦:泽天夬(上?下?) 变爻:九二 变卦:泽火革(上?下?) 夬卦的卦辞说:“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这在六十四卦的卦辞里算是比较长的。 “扬于王庭,孚号有厉”的意思是说,在王庭之上,大声疾呼有危险。 “告自邑,不利即戎”是说,告诉自己人,此时不利于战斗。 这卦辞已经非常具象,和目前所遭遇的事情也是吻合的。 可是有一点非常奇怪,既然“不利即戎”,怎么又会“利有攸往”呢? 不管怎么样,过一会儿集合,还是要“大声疾呼”一下,能阻止就阻止吧。 再看变爻。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勿恤。 这爻辞的意向就不太明确了。 惕号,惕是警惕,但警惕什么呢? 是“孚号有厉”的号,还是号角的号,还是海妖的叫声? 莫夜有戎,是说今夜有战斗。 看来我的猜测不错,甘处肯定会同意发动夜袭。 勿恤是什么意思? 不要担心,还是不要同情? 夬是本卦,经历九二爻变后,就成了泽火革卦。 革卦的卦辞说:巳日乃孚。 六二爻的爻辞是:巳日乃革之。 这个巳日,历来有争议,有说己日,有说已日,莫衷一是。 齐鹜飞学习周易的时候问过师父无机子。 无机子说,关键是看象,看卦看的是意象所指,而不是文字所指。 真正厉害的,连意象都不看,直接看真象。 所以“巳日”还是“己日”并不重要。 而齐鹜飞理解,巳和己在意义上也有相通之处,两者在古文字中都有“胎儿”、“本我”的意思。 至于孚,在这里当然不代表魔孚的意象,不能看到孚字就想到魔孚,不然六十四卦的意象就死了,就失去了变化。 但孚的意象中含有胎儿初生的意思是肯定的。 应在这个卦里,指的应该是初见光明的意思。 而六二爻的爻辞又说:巳日乃革之。 从夬卦,经历九二爻变,到革卦,定在六二爻上。 理解起来就是,今夜是有危险的,不应该出战,既然出战了,那就只能坚持到巳日乃孚,也就是光明初现的时候,这时候就会“革之”,就是会发生变化,出现转机。 这个光明初现,也许是指天亮,也许是指太阳出来。 而这个转机是什么,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卦象里没有体现出来。 不过本卦夬卦的卦辞里有“利有攸往”,那么最后总还是有点收获的。 可惜,自己的占卜水平还是不够高,手里又没有强大的占卜法器,无法看到直观的“真象”。 齐鹜飞对张启月和范无咎说:“今夜只怕有一场恶仗,你们要做好准备,一定要坚持到日出。” 他没有说这个日出是指早晨日出的时间,还是指一定要见到太阳。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 回到指挥所。 温凉派出去的人陆续回来,汇报了他们侦查到的情况。 二队的人侦查能力还是很强的,虽然风高浪急,又是黑夜,却依然把海岛周围的详细情况摸了个遍。 妖类登陆的岛屿一共有十个,岛上妖怪数量不等,最多的将近五十,少的十来只。 岛屿周围水中也有潜伏的妖类,总体数量已经超过三百。 这比左逸明他们之前观察到的数量又增加了一半之多。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指挥所里弄了一个临时的沙盘模型,标注着五百里范围内所有海岛的位置,在每一个有海洋登陆的岛屿上,都插上了标签。 甘鹏飞像根石柱一样站在模型前,眼睛紧紧盯着模型上的岛屿,眉头紧皱着,似乎在思考决策。 柳钰说:“甘处,海妖聚集数量越来越多,我觉得事不宜迟,趁着他们还分散在各个小岛上,赶紧行动,逐个击破。” 齐鹜飞原本对柳钰的想法还有几分赞成,只是出于谨慎以及和温凉之间的同盟协定才出言反对,但是刚才算了一卦后,便增加了他反对的决心。 虽说卦象显示他“孚号有厉”也没有用,最终会“莫夜有戎”,但尽人事听天命,该说的总还是要说一句。 “这些岛屿之间距离相隔都不远,大多互成犄角之势,如果我们今夜贸然行动,万一被围在海上……” 他刚说到这里,柳钰就冷哼了一声,打断道:“谁让你去进攻中间的岛?还妄谈兵法!打仗自然不可能硬来。” 他指着模型上最外围的几个岛屿,“甘处你看,这北边两个岛,和南边这个岛,这三个都比较孤立。离它们最近的海岛都在五十里开外,根据目前侦查的情况,这三个岛上聚集的海怪也比较少,最多的是这个岛,大约二十只妖怪,我们可以进攻这三个岛。” 齐鹜飞也伸手指着模型中间说:“这片区域明明还有其它岛屿,为什么海怪不去这些岛屿,而要到你所指的这三个岛去?” 柳钰说:“海妖聚集,哪有规律可循?” 齐鹜飞说:“万一是诱敌呢?” “海妖会诱敌?!”柳钰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你是得了妄想症了吧?你在海上杀过妖吗?你以为这些海妖都像你一样读过兵书吗?” 第二百七十一章、 海妖之歌 齐鹜飞强调道:“我说的是万一。” 柳钰大声道:“没有这种万一!” 这时候温凉开口了,说:“我赞成齐队长的意见,还是谨慎为妙,虽说海妖智商不高,不会搞什么诱敌之计,但我们侦察到的都只是岛上的情况,海水深处的暗礁还没有查探清楚,不如等明天天亮后探明敌情后再行动。” 柳钰说:“明天可能就不止这点海怪了。温队长只要负责侦查接应就行,行动的事情交给我们,至于某些人……” 他看了齐鹜飞一眼,“要是胆小怕死,大可以留在岭西镇上,等我们得胜归来,分你几张鱼皮蟹壳,拿回去领功便是。” 话说到这里,齐鹜飞就知道争论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不再说话,而是看着甘鹏飞等着他做决断。 甘鹏飞看了看时间,说:“行了,也不要争了。天亮之前,我们发动一次试探性进攻,进攻人数不要太多。柳钰,齐鹜飞,你们各自带6个人,进攻北边这两个小岛。” 他指着刚才柳钰指出的三个小岛中的两个。 “柳钰负责1号岛屿,齐鹜飞负责2号岛屿。如果顺利拿下,就乘胜推进,柳钰转进到3号岛屿,齐鹜飞转进4号岛屿。如果进攻受阻,或者发现异常情况立刻撤退。 我会带十个人,在这个位置,也就是离你们大约两百里的地方接应。温凉你带人负责情报传递,务必保证三地之间信息传递通畅,不要出现任何意外。剩下的人由左站长带领留守岭西镇。” 齐鹜飞对甘鹏飞所做的行动计划还是比较满意的。 七个人的小分队,人数不多不少,刚好可以组成七星北斗阵,消灭岛上的二十余只海怪,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前提是情报没有出错。 不过他目前只有张启月和范无咎两人,还差四个人。 一队的人员他是肯定信不过的,只能从二队的人员当中去抽调了。 左逸明说:“甘处长,你出去打仗,不能把我和老徐扔在家里啊!” 甘鹏飞说:“老左,你还是留在镇上吧,我们这个指挥所里不能没有人坐镇,我们都出去了,万一老窝让人端了可怎么办?” 齐鹜飞知道甘鹏飞在顾及什么。 左逸明是岭西镇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级别和甘鹏飞这个治安处长是一样的。 如果把左逸明扔到下面的小分队里去,让谁来指挥谁? 左逸明笑道:“老甘,你是总指挥,要留也是你留在这里坐镇。而且我和老徐熟悉这里的每一座岛,每一个暗礁,这种夜袭行动没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了。” 柳钰也说:“是啊,左站长要是能一起行动,那就更有把握了。” 齐鹜飞的头立刻就大了。 的确,没有人比左逸明和徐来更熟悉这片海。 如果左逸明自己不说,谁也不会强迫他参加行动。 但他自己提出来了,加上柳钰这么一说,甘鹏飞很难拒绝。 现在的问题是,齐鹜飞和柳钰都不可能去指挥左逸明。 而柳钰是老资格队长,手下人又多,左逸明要指挥他也不容易。 相比而言,齐鹜飞年轻,上任时间短,手下只有一个张启月…… 无论怎么看,都应该让位给左逸明当行动小分队的队长。 齐鹜飞倒是无所谓当不当小队长。 一说到小队长,他就想起龟田、武田什么的。 但他和左逸明不熟,不知道此人的实力如何,临阵指挥能力如何,心里总觉得没底。 而最重要的是,他自己身上有很多秘密,身边跟着一个不了解、不熟悉、级别又高的人,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另外,柳钰和左逸明好像很熟,他们俩刚才互相递了个眼神,这个细节没有逃过齐鹜飞的眼睛。 虽然无法确定这个眼神是在交流什么,但这俩人之间的默契让齐鹜飞很不安。 嗯,要不要假装肚子疼请个假呢? 或者牙疼…… 甘鹏飞略一犹豫,说:“好吧,那就让徐来跟着柳钰行动,老左你和齐鹜飞一组,你来指挥。” 齐鹜飞暗自叹了一口气。 左逸明摆手道:“你不要怕我不听指挥,这么多年了,你应该了解我。我向来服从大局,更何况是如今这样的局势。” 他说着看向齐鹜飞,“齐队长这么年轻就能成为你们城隍司的行动队长,必有过人之处。行动上我会给出我的意见,但只要他作出的决策,我一定服从命令。齐队长,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这话说得漂亮。 可明摆着,甘鹏飞是不可能同意的。 齐鹜飞心里暗骂着老奸巨猾,嘴上说:“左站长过奖了,我哪有什么过人之处。行动自然由你来指挥,正好我跟着你好好学习学习。有左站长在,我们一定能旗开得胜。” 左逸明满意地点点头,对甘鹏飞说:“你这届的新人不错,很识大体啊!” 甘鹏飞说:“好,那就这么定了,你们各自挑选人手,二十分钟后出发。” 在选人问题上,左逸明倒是没有独断专行,而是让齐鹜飞安排。 齐鹜飞就让张启月去二队挑了三个人。 此时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潮水还在不停的涌向海岸线,惊涛巨浪拍打着礁石,发出震天的响声。 那隐隐的呜咽的歌声时断时续的传来。 齐鹜飞问左逸明:“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为什么听着像女人的哭声?” 左逸明说:“这是海妖之歌。” “海妖之歌?”齐鹜飞好奇道,“妖怪还会唱歌,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是什么妖怪?” 左逸明说:“海妖之歌不常听到。过去一般认为是某些种类的海妖趁着涨潮之际,到浅海区发出声音求偶,被渔民听到,称之为海妖之歌。” “但它这样不会被别的妖怪吃掉,或者被路过的修行人干掉吗?” “会,所以这种海妖就变成了稀有动物。” 齐鹜飞哈哈笑道:“我觉得可以制定一部稀有妖怪保护条例,或者开个妖怪乐园。” 左逸明说:“谁说没有?龙、凤、麒麟、九尾狐、人鱼……这些都是受天庭法律保护的。你不要说把它们打死了,你就是私自豢养,被发现了,也会让你牢底坐穿。” “这……”齐鹜飞撇撇嘴,“这些东西也算妖?” “当然是妖,只不过常常冠以灵兽的美称,人们便忘记了它们妖类的本质。” “这也没机会养吧?” “是啊,所以那些保护条例也没人记得了。” …… 第二百七十二章、 遇伏 二十分钟后,十四人御剑飞天,化作十四点流星,飞向岭西镇西北方向的天空。 然后又分作两队,各奔自己的目标而去。 飞行三百多里后,为了不惊动岛上的海怪,他们从天空落下,贴着海面飞行。 到了离2号海岛大约三十里左右的地方,就干脆收起了法器,踏波而行。 海上的风浪很大,不要说是视线,就连神识的展开都受到了影响。 那隐隐约约的海妖之歌依旧响彻在耳边。 齐鹜飞不禁感到奇怪。 这里离海岸线已经将近四百里,如果是海妖借着海潮到浅海区发声求偶,应该传不到这么远。 这声音的频率很低,波长很长,但听上去却并不是噪音,反而有一种忧戚婉转的美感。 齐鹜飞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问左逸明:“左站长,你以前听过这种海妖之歌吗?” 左逸明说:“听过。” “和今天这个有区别吗?” “区别?” 左逸明似在沉思,踏着浪尖的身形飘起来,又随着浪沉下去。 “要说区别么,的确是有的。一般这种歌声,只有涨潮的时候才有,退潮以后就会消失,但这次持续时间有点长,已经有好几天。频率也有点不一样,虽然过去听到的也是低频,但没有这次传播的那么远。” “持续了好几天,你是说从海妖开始聚集,就有这个声音出现了吗?” “好像是这样的。” “一直持续吗?” “那倒也没有,是断断续续,但是夜里持续的时间会比较长。“ 齐鹜飞警惕起来。 “左站长,我觉得我们应该马上停止前进。” “为什么?” “这海妖的歌声有问题,这么多海妖在这里聚集,很可能是受这歌声引诱来的。” 左逸明沉吟道:“不瞒你说,这一点我也早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证据。我和徐来这两天数次出海,都没找到声音来源。但总不能因此就退缩吧?” 齐鹜飞说:“不是退缩,我是担心这歌声带着魅惑之音,会影响人的心神。” 左逸明有些不满地说:“你多虑了。我在海边几十年了,什么海妖水怪没见过?区区妖声,能奈我何!” 齐鹜飞无奈,谁叫人家是小队长呢! 他只能跟着继续前进。 又前进了一段,海岛的轮廓在视线里渐渐扩大,离目标只剩下两三里路,已经能看到沙滩暗礁和岛上的植被面貌了。 齐鹜飞提醒道:“左队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布阵了?结阵前行,更安全一点。” 左逸明越发不满,说:“齐队长还真是个谨慎的人。” 说罢肩膀一抖,他肩上的鱼鹰便飞了起来。 鱼鹰飞到岛上,在天空盘旋了几圈,片刻之后飞回到左逸明的肩上,吱吱咕咕地在他耳边叫了几声。 左逸明满意地哈哈一笑说:“岛上只有二十几只小怪,齐队长大可不必担心。” 齐鹜飞坚持道:“还是布阵吧!” 他知道左逸明未必是不想布阵,只是自己先提出来,让他没有面子而已。 可是到了这时,齐鹜飞才顾不上他的面子,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万一被妖怪吃了,面子再大,也成了鱼粪。 左逸明哼了一声,显然是感到权威受到了挑战,脸上的肌肉抖了抖,不情愿地说了句: “好吧,布阵!” 说罢当先踏入罡位。 众人便跟着踏罡步斗。 七人各执法器,结成天罡北斗阵。 齐鹜飞这才略有了点安全感。 不过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便默念了一句见龙在田。 作为能够寻宝的一门神奇法术,它覆盖的范围比正常神识展开时要大很多,只是消耗的法力也很大。 如果不是集体行动,齐鹜飞完全可以隐身上岛去查看一下虚实,但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当然不能施展隐身术,只能利用见龙在田术,延伸神识范围,搜索岛上的情况。 见龙在田是能够破除隐身术的,万一岛上有什么大妖潜伏在那里,也能够发现。 然而咒语念完,他就立刻发现了异常情况。 不是岛上有问题。 岛上零零星星分布着十几团光芒,和之前二队侦查以及左逸明的鱼鹰侦查到的情况一致。 问题出在水里。 神识中所见,他们周围这片水域的水下,有一团面积足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的光芒。 擦,这是什么东西? 刚才怎么会没发现,难道是隐身的? 虽然海水对神识有阻隔作用,加上风高浪急,但这么大一坨,不可能发现不了啊! 此时,远处的海水之中,还有许多亮点正在朝这边游动。 齐鹜飞来不及分辨都是什么东西,大惊道:“快撤!” 他这一声吼,把其他人喊蒙了。 张启月和范无咎是愿意听他的话的,他们相信齐鹜飞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 但问题是现在左逸明是行动队长。 而且结阵之后,左逸明占据着阵型枢纽的位置。 全阵的运转都要靠他调度,要撤退也要他来发动。 如果擅自离阵,整个阵型就散了。 回去他告你个擅离职守的罪名,一告一个准。 齐鹜飞有点后悔刚才布阵的提议了,这是搓了条绳子把自己给捆上了啊。 左逸明问道:“怎么回事?” 齐鹜飞急道:“海水中有妖,快走!” 左逸明说:“哪来的妖?” 齐鹜飞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要说刚才不注意大家都没发现就算了,现在自己这么提醒,怎么会还没发现?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海水猛的一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一股强大的吸力把他们往下吸去。 “走!” 左逸明这时方才醒悟,指挥七星阵向上冲去,企图摆脱旋涡的吸力。 结阵的优势在于能够大大增强攻击力和防御能力,但是弱点就是突破或者撤退的时候远不如单人来的灵活。 齐鹜飞倒是很想一走了之,但张启月和范无咎也在队中,他不可能不管。 忽然,四周巨浪滔天。 有几只巨大的触手一样的东西,突然从海浪中伸出,冲天而起,足有百米之高,一下子就冲到了他们的头顶,当头照下来。 “擦,这是什么?” “巨型鱿鱼怪吗?”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某些电影里的场景。 其中一条触手从直奔他而来。 他看见触手的顶端张开,呈圆筒形,里面长满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牙齿,每一颗牙齿都像一把锋利的巨剑。 他举起乙丁剑,挥手射出一道剑气。 剑气撕裂了怪物的口,又斩断了两颗牙齿。 触手被剑气所伤,便猛地缩回去,发出低沉的嘶吼,在空中一阵乱晃,便又重新超级鹜飞攻来。 齐鹜飞试探一招后,再不留余力,全力挥剑,一剑斩出。 乙丁剑在风浪中发出虎啸之声,带起一片乌光剑影,而这剑影的边缘,却又隐现金光。 噗…… 污血四溅。 触手被斩断,跌落海中,砸起了巨浪。 第二百七十三章、 海豚妖音与喊麦者 左逸明手中甩出一张大网,兜住了一条触手。 那只触手在网中剧烈的挣扎。 他另一只手祭出一柄鱼叉,与空中的另一条触手战在一起。 其他人也各自敌住一条。 张启月和范无咎还有些余力,另外三人则只能勉力维持了。 好在他们结成了七星阵,防御之时可以互相支援,并不会出现特别明显的短板和破绽。 只要阵型不散,哪怕阵中最弱的人也不会有事。 齐鹜飞刚刚斩断了一只触手,就有另一只扑了上来。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 仔细看,发现这触手有眼睛,两侧有一排鳃,身上还有很多斑点。 “这不是八爪鱼!” 齐鹜飞提醒大家。 左逸明说:“这是七鳃鳗!” “七鳃鳗?” 七鳃鳗,又叫僵尸鳗,头颈两侧各有七个鳃孔,因此得名。口呈圆筒形,里面密布利齿,咬住猎物便不松口,直到将猎物的血吸干净,所以也被称为吸血鬼鳗。 这时又有不少小一点的七鳃鳗从海里跃出,朝他们攻击。 齐鹜飞又连斩了两条大鳗,剑气纵横,小鳗更是被他杀了无数。 但妖鳗数量越来越多,为了维持整个七星阵的平衡,他感到越来越吃力。 这样下去不行,不知道水里有多少妖鳗,早晚被耗死。 他倒是能跑,但他一跑,阵型一散,其他人可能就危险了,尤其是那三个比较弱的。 他看向水底深处那一团比足球场还大的光。 这特么是个七鳃鳗窝吧? 就在这时,海妖的歌声突然变得高亢起来。 周围的妖鳗全都像打了鸡血似的,突然都兴奋起来。 齐鹜飞突然心跳加快,眼前一阵恍惚。 那一条条七鳃鳗竟然变成了一个个妖冶的美女,站在海面上,随着海浪翩翩起舞。 擦,这声音果然能魅惑心神! “快闭住耳识,不要听海妖之歌,保持灵台清明!” 齐鹜飞叫了一嗓子,马上咬破了舌尖。 一阵疼痛传来,灵智恢复了清醒。 一条巨型七鳃鳗张开的巨口已经到了他面前,再迟一秒,他就入了鳗腹,成了这东西的每餐了。 齐鹜飞下意识地一挥剑。 乙丁剑闪过一道剑光,把七鳃鳗口劈成两半。 左逸明也咬了舌尖,手中网兜急速扩大,变成一张巨网护在身前,挡住了许多攻向他的妖鳗。 他的鱼鹰在空中不停地盘旋,明显也受了海妖之歌的影响,变得急躁起来。 齐鹜飞看到张启月和范无咎似乎还没恢复神智,急射剑气,把他们面前的妖鳗杀退。 二人也清醒过来,重新投入战斗。 但另外三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被无数小鳗咬住,就像被水草缠住,又像长满了触须的怪物。。 齐鹜飞杀过去的时候,挥动乙丁剑,斩杀咬住他们的小鳗。 但那些妖鳗受了妖歌的刺激,疯了一般,即便身体被拦腰截断,还是不肯松口,拼命吸食着猎物的鲜血。 被咬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周围的妖鳗不停地袭来,齐鹜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坠入水中。 海妖之歌不停,声音越来越高亢。 齐鹜飞一边战斗,一边稳定心神和这妖声相抗。 可是张启月和范无咎明显已经有点抗不牢了。 左逸明也有些不支,尤其是他那只鱼鹰,已经十分暴躁,在空中胡飞乱舞,失去了攻击目标。 他不得不分出精力意念来控制鱼鹰。 齐鹜飞忽然想到,这海妖之歌既然能魅惑心神,和魔道的魔音有异曲同工之妙,“夕惕若厉”正是对抗心魔的不二法门,是不是也能对抗这海妖之歌呢? 由于“夕惕若厉”刚刚学会不久,他刚才一时没想起来,此时想到,便不再迟疑,口念: “夕惕若厉!” 神识中许多金光闪过,随着他口中的咒语,如金莲层层绽放,围绕在坍塌周围,将海妖之歌隔绝于耳外。 没有了魅惑之音,顿觉神清气爽。 齐鹜飞大发神威,挥剑连斩数条大鳗,将已经支撑不住的张启月和范无咎护在身后。 左逸明一手使网,一手执叉,左挡右杀,十分威猛。 但齐鹜飞知道,他没有护持元神的法门,这样下去坚持不了多久。 海妖之歌越来越高亢。 天空的鱼鹰终于受不了,戾叫一声,突然俯冲向了左逸明。 齐鹜飞大叫:“小心!” 左逸明也发现了。 这鱼鹰是他从小喂养大的,与他感情甚笃,他舍不得攻击,企图通过神识沟通,帮鱼鹰压下心魔。 一眨眼,鱼鹰就到了左逸明面前。 齐鹜飞上前相救,却晚了一步。 鱼鹰的利喙刺进他的左眼,把他的眼珠子啄了出来。 左逸明一声惨叫,捂住了眼睛,鲜血直涌。 鱼鹰还要攻击。 齐鹜飞挥起一剑,把鱼鹰劈成两半,坠入水中。 左逸明左眼受伤,右眼还在,见心爱的鱼鹰被齐鹜飞杀了,心头滴血,一口气上不来,竟然晕了过去。 齐鹜飞一把抓住左逸明的肩,把他从海水里拖出来。 张启月和范无咎又已深陷陷阱。 他们不知咬了多少次舌尖,满口都是鲜血,但依旧抵不住那越来越高亢的海妖之歌。 齐鹜飞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想到刚才口念咒语时神识中的异象,他想到了一个办法,虽然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一边挥舞乙丁剑,一边气运周天,以狮吼功力,大喝: “夕——惕——若——厉——!” 随着这四个字,雷音滚滚而出,金光灿灿,莲花朵朵,无数金甲神人出现在金光中。 那海妖之歌猛然顿了一下。 就像一个忘我的海豚音歌者,突然被一个喊麦的老铁给打断了。 歌者再次开嗓,想要继续他的海豚音。 “啊~啊啊啊~~啊~~~~~” 然而,这喊麦的声音也一阵高过一阵: “妖,你可知道,今日海上我最傲!一剑削平五十岛。 道,终不可道,千年修行难不老,何必碧海起波涛? ……” 歌者终于被带偏了,海豚音变成了: “奥,啊啊奥,啊啊啊啊啊啊奥,啊啊啊啊啊啊奥……” 那些妖鳗没了妖音的魅惑,攻击的速度和欲望减弱了许多。 齐鹜飞本来法力就消耗极大,此刻又是狮吼功,又是夕惕若厉,感觉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他见张启月和范无咎都恢复了战斗力,便叫道:“快,撤!” 然后右手执剑,左手一把提起昏厥的左逸明,杀出一条血路,朝着东边逃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鱼传说 天空的乌云压得越来越沉,偶尔有闪电从云层中爬过,把云层撕裂,落下倾盆的雨点。 齐鹜飞扛着左逸明,带着张启月和范无咎逃离了战场。 不知道是歌者停止了歌声,还是海风太过猛烈,大海之上只听见风和海浪的怒号,再无海妖的歌声。 这一战的时间其实很短,但齐鹜飞的体能和法力几乎已经耗尽。 在所有经历过的战斗中,从没有哪一场让他如此精疲力尽。 好在怪物们并没有追击,这样他们可以略微轻松点,贴着海面飞行,而不用飞得太高。 飞出大约几十里地后,前方有几点光芒,朝他们迎面飞来。 甘鹏飞带着人来接应他们了。 甘鹏飞的反应速度已经不能说慢。 他所处的位置离事发地最起码有150里远,如果不是放专用的信号弹,仅凭岛上的剑气和法力波动,不要说很难感知到,就算感知到了,也很难判断发生了什么。 谁也想不到,凭一支完整的七人小分队的实力,去偷袭一个二十余只海怪的小岛,竟然会遇到伏击,而且连发出求救信号的时间都没有。 让甘鹏飞感觉不对劲的是那海妖之歌的突然变化。 从那荡人心神的海豚音里,他知道派出去的两队一定遇到了危险。 他当机立断,带着人扑了上去,片刻之后便在半路上遇上了齐鹜飞。 “怎么回事?”甘鹏飞看着昏迷不醒的左逸明大急道。 “我们遭到伏击了,左站长受了伤。” 齐鹜飞把他们的遭遇简短地讲了一遍。 “还有三个人呢?”甘鹏飞问。 齐鹜飞沉默不语。 甘鹏飞明白了,脸绷得像一块布满刀纹的砧板。 “你们带着左站长回去,我去接应柳钰。” 他说罢便带人往1号岛屿的方向飞去。 齐鹜飞没有犹豫,把左逸明交给范无咎,自己带着张启月跟了上去。 虽说因为朱太春的事情,他和柳钰之间闹得水火不容,从今往后恐怕也再无和解的可能,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柳钰死不死他不在乎,但柳钰身边还带着六个人,这些都是虹谷县城隍司的生力军,多救下来一个就是一个。 甘鹏飞虽然勇猛,碰到海妖之歌这种魔音干扰,也未必有什么好办法,就算他自己能抗,他身边那么多普通队员怎么办? 目前能对抗魔音的,只有“夕惕若厉”。 齐鹜飞刚追上去,迎面两点剑光飞来,正是柳钰和他的一个手下。 二人衣衫破烂,浑身都被海水浸透了,样子十分狼狈。 柳钰见到甘鹏飞以及站在甘鹏飞身边的齐鹜飞,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甘鹏飞问道。 “海岛周围有埋伏,我们遭到了电鳗群的攻击。其他人……” 柳钰低下了头。 甘鹏飞大怒道:“那你怎么逃出来了?” “那海妖之歌能迷惑心神,要不是刚才歌声节奏突然变乱,我也逃不出来。” “去了七个人,死了五个,身为一队之长,你还有脸活着回来?!” 甘鹏飞是真的很生气。 主意是柳钰出的,而柳钰也算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资格队长,参加过许多次行动,不应该这么不小心。 如果说齐鹜飞年轻,没有带队经验,造成这么大的损失还好说,而且人家好歹还带了四个活人出来。 柳钰被甘鹏飞这么一说,血气上涌,一张脸变成了猪肝。 但甘鹏飞气归气,总不能这时候一巴掌把柳钰拍死。 他只能狠狠地瞪了柳钰一眼,强压怒火,嘶声道:“收队。” 众人便结队飞回了岭西镇。 甘鹏飞先去查看了左逸明的伤势。 左逸明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一时气血攻心,晕过去了,但他那只被鱼鹰啄过的眼睛肯定是保不住了。 给左逸明服下丹药之后,甘鹏飞召集众人开会。 这次行动一共损失了八个人,包括七名城隍司治安处队员,加上潜龙湾海巡站的巡视员徐来。 齐鹜飞和柳钰分别做了详细的情况汇报,另外三名活着回来的人,又做了一些补充。 听完之后,甘鹏飞陷入了沉思。 温凉冷笑道:“昨天齐队长特意提出,妖怪有没有可能在故意诱敌,是谁信誓旦旦的说不可能?谁在那里下军令状,说此战必成?有些人自己贪功,却不把手下人的命当回事。你知不知道他们修行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吃了多少灵药?费了多少功夫?消耗了多少岁月?” 温凉倒不是落井下石,他是真生气。 柳钰和一队的人死多少,他都无所谓,但跟着左逸明出发的三个人,可是他的手下。 在他眼里看来,这三个人就是被柳钰一时贪功之念给害死了。 柳钰的脸色极其难看,却又无法反驳。 甘鹏飞说道:“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大家说说看,接下来怎么办?” 温凉说:“我看还是向司里汇报,赶紧多派些人来吧。我们一下子损失了八个人,现在连天罡大阵都布不起来了。妖怪数量还在增加,如果此时它们大举进攻,我们很难抵挡。” 甘鹏飞说:“我刚才已经给秦司长打过电话,一会儿我会再写一份具体报告过去。” 齐鹜飞说:“其实最关键的还是那海妖之歌。岛上那些东西明显是受歌声召唤来的,而且这歌声能魅惑人的心神,如果不把这东西除掉,就算援兵来了,也还是很麻烦。” 甘鹏飞说:“这声音的确很奇怪。我从没听说过哪个海妖能发出这种魅惑人心的声音,这已经偏于魔道了。” 齐鹜飞一听魔道,心中一凛,便想到了魔孚。 可是想想这两件事情似乎又不可能联系在一起。 范无咎忽然说:“有没有可能是人鱼?听我师父说起过,海中有一种人鱼很擅长唱歌,常用歌声迷惑过往行人船只。”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听过的某个西方神话。 老范的师父不是黑山老妖吗?这家伙知道的还挺多啊! 甘鹏飞摇头道:“你说的是鲛人吧?鲛人不算真正的人鱼。它们倒是时常在海上迷惑人,但也只能迷惑普通凡人,绝不可能影响修行人的心神。而且鲛人一族并不是多高等的海族,不可能召唤来这么多海妖。” 齐鹜飞不禁问道:“那真正的人鱼呢?” ”真正的人鱼……”甘鹏飞想了想,“氐人国,在建木之西,那都是很古老的传说了。氐人国早已消失,人鱼自然也无从说起。据说龙宫之中曾有豢养,当做龙王的玩宠,至于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真有美人鱼这个种族存在?”齐鹜飞说。 “美人鱼?”甘鹏飞不觉笑了,“你可真会取名,传说都叫人鱼,就你非要在前面加个‘美’字。” 范无咎说:“我师父好像也这么叫过。” 齐鹜飞看了他一眼,不禁对黑山老妖多了几分好奇。 第二百七十五章、 巳日乃孚 甘鹏飞说:“海妖聚集背后的召集者不太可能是这种传说中的神物,如果真有人鱼,绝不会和这些低等妖类为伍,和天庭为敌。而且如果有人鱼出没,龙宫也不会不管。” 柳钰说:“我们遭受电鳗群攻击,其中最大的那条电鳗实力已经非常接近四品。它能够受到海妖之歌的召唤,听从其指挥,那歌者的实力至少在五品以上。潜龙湾一带常年有巡视员,而我们城隍司也每年派人过来协助,怎会出现这样的大妖,而之前却没有发现?有没有可能是从龙宫跑出来的?” 大家都能听出来,柳钰这是开始推卸责任了。 但他这话却也有几分道理。 “如果真是龙宫出来的,我们还真不太好办。”柳钰继续说道,“是不是向司里请示一下,请秦司长向上面汇报一下,和龙宫打声招呼,让龙族派人来查一查。” 甘鹏飞摇头道:“潜龙湾十分特殊,龙宫的龙族大军向来不靠近,要不然也不需要我们过来巡海。一旦有事,首先调动的就是朱紫国境内的力量,其次是钦法国,实在不行,就算动天军,也绝不会让西海龙宫出兵。” 温凉说:“不管哪里的兵,先调过来再说,别等到海妖吹响进攻的号角了,我们还只有这么几个人,布个阵都不够。” 大家又商量了一阵,并没有更好的主意,此时天已经亮了。 甘鹏飞就写好了报告,给秦玉柏发了邮件。 大约到中午时分,秦玉柏发回邮件,让他们固守待援。司里又抽调了十个人过来,下午就能到。 另外,他已经向纳兰城城隍司的唐司长和仙盾局的赵侍者说明情况,三方正在协商人员调动方案,很快会有援军到岭西镇来。 齐鹜飞听说又抽调了十个人过来,不禁有些担心。 如果这时候虹谷县出什么事,司里还顾得过来吗? 他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虽在心中一再否定,却怎么也抹不去心头这片阴影。 在海边轮值巡视的时候,齐鹜飞拿出手机给林林山打了个电话,问他纳兰城的情况如何。 林林山告诉他一切正常。 齐鹜飞却怎么也放不下心,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他又想起了昨天算的卦。 “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不利即戎是已经体现了,但利有攸往呢? 看样子还要再去一趟。 可一想到那些让人恶心的七鳃鳗,齐鹜飞有点头大。 那里能有什么让他“利有攸往”的呢? 九二,惕号,莫夜有戎。 爻辞中要人警惕的“号”声,应该就是指海妖之歌了。 但此爻是变爻,说明变化也应在这海妖之歌上。 所以,必须把这背后唱歌的东西找到。 变卦革,卦辞说:巳日乃孚。 齐鹜飞一下子又想到了魔孚。 难道,这次事件真的和魔孚有关? “巳日乃孚……巳日乃孚……” 他喃喃自语。 按照传统干支历,今天是乙亥日,明天是丙子日。 乙亥、丙子、丁丑、戊寅、己卯、庚辰、辛巳…… 正好七天。 七天,魔孚出世! 这样一算,就又指向了魔孚。 他心头一惊,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镇南那片城隍司旧址废墟之上。 虽然是白天,但天气却越来越差,岭西镇上空阴云密布,近海处大雨瓢泼,视野比夜里开阔不了多少。 这时候海潮已经退去,但隐约还能听到远处海面上传来海妖之歌的声音。361读书 之前听到这声音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但经过昨夜那一战,再听到这声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那块残破的界碑就立在废墟之中。 齐鹜飞过去摸了摸石碑表面,雨水掩不住风化的沧桑。 他突然觉得有一丝熟悉的味道。 这绝不是因为昨天抱过这块石头,而是一种故人相逢的感觉。 那种古老的苍凉的孤寂的味道,似曾相识。 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块石头。 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范无咎说:“你又要偷石碑。” 齐鹜飞说:“我是在凭吊古老的哀伤,它就像我曾经的朋友。” 范无咎和张启月同时扭过脸去,嘘道:“切~!” 齐鹜飞无奈的摊开手,这年头,说真话也没人信。 “好了,该换班了,我们回去。” 三人御剑飞回了岭西镇中心。 齐鹜飞去了指挥部二楼,他觉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甘鹏飞。 办公室里除了甘鹏飞,柳钰、温凉、左逸明都在。 甘鹏飞见他进来,说:“你来了,正好,我们一起商量一下今晚的守湾计划。今夜潮水会达到顶峰,海妖可能会有动静。” 齐鹜飞先和左逸明打了个招呼:“左站长,你没事了吧?” 左逸明的脑袋上,包着一块黑色的布条,遮住了左边的眼睛。 齐鹜飞看着他,就想起了前世电影里的海盗船长。 是不是在海上混的,都得变成独眼龙? 左逸明的右眼里流露出十分复杂的眼神,说: “多谢齐队长救命之恩。昨天我要是听齐队长的话,或许最后就不会这么惨。” 齐鹜飞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忏悔是有几分的,但谢意却未必有多真诚。 如果没有自己,昨夜行动失利的责任主要在提出行动计划的柳钰和批准计划的甘鹏飞身上,死再多人也不会怪到左逸明头上。 可是有了齐鹜飞的多次提醒,左逸明判断失误、指挥不当、贪功冒进的问题就表现得很明显了。 这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左站长也不必自责,像昨夜这样的情况,谁也料不到。”齐鹜飞不咸不淡地说了句。 “唉……”左逸明长叹了一口气,痛不欲生地样子,“是我太冒失了,可怜我的阿离!” 齐鹜飞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 阿离就是左逸明的那只鱼鹰,被他一剑斩了。 昨晚有三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们面前,被七鳃鳗给吞了,尸骨无存。 他们这一世修行毁于一旦,因为魂魄没有带回来,在这茫茫大海智商,估计也没有转世重修的机会了。 可左逸明半句没提这三个人,心心念念想着的,只是他那只鸟。 就算这些人和他没感情,还有和他共事多年的巡视员徐来,跟着另一队出去也没有回来。 此人生性之凉薄,恐怕比温凉更甚。 不过左逸明是个什么样的人和齐鹜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是来看望左逸明的,他是来提建议的。 “甘处,我有一个担忧,不知道该不该讲?” 甘鹏飞说:“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齐鹜飞说:“这次海妖聚集,完全不合常理。我怀疑和魔孚事件甚至是蝠妖一案有关联。” 第二百七十六章、 调虎离山 甘鹏飞一愣,问道:“有什么依据?” 齐鹜飞说:“直接的证据没有,我只是推测,但从逻辑上来看这种可能性很大。” “哦?你说说看。” “海妖聚集的目的是为了借潮登陆,寻找栖息地。正常来说,它们是一群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就算背后有一两只超常的大妖甚至天妖,也不太可能变成一个严密的能够实现各种战术的组织。 但从昨夜我们遭遇伏击的情况来看,这显然不是一群乌合之众能够做到的。 再看他们聚集的位置,那些海岛离我们大约五百里不到。这个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我们能够侦察到,却不易攻击的范围。 从准备借潮上岸这个目的来看,这个距离偏远。离海岸线更近的地方还有不少岛屿,更方便在涨潮的时候上岸。 如果说它们怕遭到岸上修行人的攻击,那这个距离又太近,再远一点,巡视站可能就不会注意到它们了,或者注意到了也不会太当回事。” “你的意思是,它们选择那些岛屿就是为了引诱我们上钩,进入它们的伏击圈?” 齐鹜飞点头道:“目前看,这个可能性很大。” “荒谬!”柳钰反驳道,“昨夜遭到海妖伏击只是意外而已。就算海妖真有那么高的智慧,它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引过去?伏击我们对它们有什么好处?” 温凉说:“也许它们认为把我们杀光了,就可以顺利上岸。” 柳钰冷笑道:“怎么可能?能用妖歌召唤,能想到伏击策略,能精确算准我们的侦查范围,甚至能估计出我们的行动方案,这样的海妖,还会傻乎乎地以为杀光了这个小镇上的修行人就能顺利上岸?会想不到它们这样做只会引来更多的人?” 左逸明说:“我同意柳队长的意见,昨夜遇伏应该只是意外。” 齐鹜飞发现左逸明和柳钰似乎结成了同盟,温凉虽然看似帮自己说了话,但这话没什么力量,显然心里对齐鹜飞的观点也是有疑惑的。 他决定把温凉拉下水,必须有一个强力同盟,否则接下来做什么决定自己都会成为少数派而被排挤。 他说:“柳队长说的对,但这正是问题所在。从我们昨夜的行动来看,海妖显然是有所准备的。他们不但伏击了我们,而且伏击的方案非常完备,伏击的水平非常之高。 在行动之前,温队长带人进行了详密的侦查,如果对方不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而只是个意外,以温队长和他的队员们的丰富经验,那么多隐伏在海水中的妖怪怎么可能没被发现?” 温良一听立刻就急了,这时候要再不接口,行动失败这口大锅就要背到他头上去了。 “就是,如果不是早有所备,怎么可能逃过我们的眼睛?” 齐鹜飞见目的达到,便继续说道:“还要引诱我们上岛,然后对我们进行伏击。这明显不合常理。只能说他们另有目的。” “那你倒是说说,他们是什么目的?”柳钰问道。 齐鹜飞看向甘鹏飞:“甘处刚才说潜龙湾情况特殊,龙族大军绝不会出动,海妖应该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如此肆意妄为。潜龙湾出现海妖聚集,巡视站解决不了的时候,向上呈报,便会调动我们虹谷县城隍司西进一千六百里进行协防,如果再不行,就只能调动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力量。 大家想一想,如果从虹谷县到纳兰城一带的防务守备力量全部被抽调到岭西镇,甚至整个朱紫国境内的修行势力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潜龙湾,那将会发生什么?” “你是说他们在调虎离山?”甘鹏飞沉吟道。 柳钰说:“怎么可能?不要说整个朱紫国的修行力量,只要让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主力过来,加上我们,守护潜龙湾那是绰绰有余,海妖若敢上岸,必能一举将其歼灭。” 齐鹜飞却没那么乐观。 他还记得上次在麒麟山对阵蛇妖的情形。 一条刚刚突破六品,步入七品的天妖大蛇,就让城隍司、仙盾局和端木家族的人差一点全军覆没。 何况它们既然要调虎离山,又怎会贸然登岸? “如果它们不上岸呢?”齐鹜飞说。 “不上岸?不上岸它们这时候聚集起来干什么?”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他们的目的。柳队长,我就问你一句,以它们昨夜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如果始终占据那些海岛,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人,才能顺利把这些海妖剿灭?” 柳钰沉默不语。 想起昨夜一战,他心惊胆战。现在要他到五百里外的海上作战,带多少人他都觉得没有把握。 甘鹏飞说:“此事的确不可不防,但你为何说和魔孚、蝠妖有关?” 齐鹜飞说:“海妖之歌能惑人心神,很像魔道邪术。因此我便想到是否有魔道中人参与其中。目前朱紫国境内,除了魔孚和蝠妖,我想不出第三件事能让它们花这么大精力来搞这出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是蝠妖,它可能是想借机进入狮驼岭。但天庭既然撤销了飞天禁令,那说明上面很可能已经查到了蝠妖的踪迹,所以我更倾向于此事与魔孚及其背后的邪神有关。 如果我所料不差,七天之内,魔孚必然重现,不是在虹谷县,就是在纳兰城。 而且这一次,它的动静必然比前两次要大得多。” 甘鹏飞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十分凝重。 这下连温凉也有点不高兴了,他问道:“齐队长,你这个想法要是汇报上去,唐胖子和赵铎那边,只怕一个人都不会派过来了,那我们这边怎么办?” 齐鹜飞说:“只能固守待援,只要撑过七天,应该就没事了。” 柳钰说:“就算你的推测成立,海妖既然懂得调虎离山之计,自然也会随机应变。虹谷县和纳兰城的力量没有被它们调动,它们就很可能会大举侵犯岭西镇,那时就凭我们现在这点人,只怕守不住。” 甘鹏飞忽然一拍桌子,大声道:“守不住也得守!虹谷县和纳兰城有无数凡人百姓,那里的安危远比我们这里重要。” 他马上给秦玉柏打了电话,把目前的情况和齐鹜飞的推测说了一遍,并请求秦玉柏把准备调集过来的十个人撤回去,以优先保证虹谷县的安全。 秦玉柏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没有给出任何指示。 第二百七十七章、 海上侦查记 齐鹜飞最担心的是盘丝岭的安危。 他判断这次要出事的地方,不太可能是虹谷县,应该在纳兰城。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纳兰城出再大的事情也不太会影响到盘丝岭。 反倒是这边的海妖,一旦突破岭西镇进入起蛟泽,那就很容易向东进入到盘丝岭境内了。 对他来说,最好把纳兰城的人全部调到岭西镇来,防守潜龙湾。 但他不能这么自私,毕竟纳兰城生活着几千万普通凡人,不管是蝠妖还是魔孚,闹腾起来,遭殃的还是无辜百姓。 所以他把想到的都说了出来。 只是这么一来,防守力量严重不足。要想阻止海妖,只能另想办法了。 甘鹏飞毕竟是处长,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 “秦司长没有给我们明确的指示,但是我想,短时间内不太会有增援力量过来了。如果这伙海妖真和魔孚背后的邪神有关,那今晚之后,它们必有异动。大家要做好苦战的准备。” 左逸明突然说:“这次海妖聚集的情报有误,导致昨夜一战造成巨大损失,我负有重大责任。我打算出一趟海,再去侦察一番,一定这伙海妖的目的查清楚。” 甘鹏飞说:“老左,你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事先谁也想不到会这样。” 左逸明说:“甘处长,你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不弄清海妖之歌声音的来源,没有针对性措施,我们的行动一直会处于被动局面。” 甘鹏飞说:“即便要查,也有别人去做,你先把伤养好再说。” 左逸明说:“我的伤没事。我知道温队长手下都是侦查能手,但现在是在茫茫大海之上,那歌者一定藏于深海之中。海上侦查,你们谁也比不上我。我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没有人比我熟悉这片海。何况,除了我,你们谁还有避水的法宝?没有避水法宝,你们下不了深海,在海水之中,也呆不了太长时间。” 齐鹜飞不经意地看了左逸明一眼。 这家伙怎么会突然如此坚决的要求出海侦察? 他早就觉得左逸明不太正常。 作为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在这里几十年,应该对这片海域的每一座岛屿,每一块暗礁都很熟悉。 一下子聚集这么多海妖,他事先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海妖之歌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在之前给城隍司的报告里却只字未提,要说他一点都没听出来这歌声的问题,齐鹜飞打死也不信。 齐鹜飞不动声色,假装支持道:“左站长说的对,如果没有魅惑人心的海妖之歌,这群海妖就只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能不能找到这位歌者,将成为我们能否守住潜龙湾的关键。左站长海上侦查经验丰富,由他去做侦查,再好不过,我愿意从旁协助,保护左站长的安全。” 左逸明忙道:“不用麻烦齐队长,我一人足矣。齐队长身上也没有避水的法宝,下了水,反而不方便。” 齐鹜飞说:“我从小在泉水中泡大,水性极好。再说我们四队成立本就专门为了魔事,这海妖之歌很可能和魔道有关,我去查正是分内之事。” 左逸明笑道:“这海水岂是泉水能比?泉水再深,能深到几米?” 齐鹜飞没多说什么,而是看向甘鹏飞。 甘鹏飞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们两个同行,我也放心一点。记住,只侦察,不惊敌,一定要安全回来。” 左逸明的脸色微变,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同意了。 众人便一起把他们送到海边。 临走之时,甘鹏飞突然给齐鹜飞传了一道神念。 这神念中包含着的意思,既复杂又简单。 如果把它翻译过来,就只有三个字:小心点。 但齐鹜飞却听出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甘鹏飞既然通过神念传递过来,当然是不想让别人听到,包括左逸明。 但他这道神念又说的不清不楚,显然是想让齐鹜飞自己领悟。 齐鹜飞朝甘鹏飞点点头,然后看着左逸明说:“左站长,我们出发吧。” 左逸明说声“好”,便架起鱼叉,化作一点乌光,向天上飞去。 齐鹜飞也御起乙丁剑,紧随其后。 海上的雨越来越大,厚厚的云层压得很低,几乎与涌起的巨浪相接。 闪电时不时从云层里爬出,仿佛在风浪中扭动的群蛇。 然而在云层之上,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那里阳光明媚,碧空万里。 齐鹜飞御剑穿云而过,和左逸明一起向西飞去。 大约飞行四五百里的样子,他们便又重新坠入云中,落到海面之上。 在雷暴云下飞行很容易遭到电击,他们不得不紧贴着海面,利用刚刚涌起的浪头,遮挡天空的闪电,同时也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巨浪。 风和巨浪的咆哮中隐约传来海妖呜咽的歌声。 左逸明说:“前面就到了海妖聚集的范围,我们这样过去不行,肯定会被发现,得从外围绕过去。” 昨夜发动夜袭的时候,离妖岛已经不过几里地的距离,他也没有想到会被发现,甚至在经过齐鹜飞提醒之后,还要执意前行。 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谨慎了? 这家伙身上果然有问题。 齐鹜飞说:“这一带左站长您熟悉,我听你的。” 左逸明便带着他往东北方向转了一圈,又向西北踏浪而行了百余里后,才向南折返。 齐鹜飞觉得很好笑。 这是想绕晕我呀! 至于这么绕吗?从云层上面直接飞到这里再落下来不好吗? 不过这一招还是有点效果的,在风暴之海上,不熟悉的话,真是神仙也会迷路。 齐鹜飞心中默默计算着方位,判断这时候应该已经到了海妖群岛的西边。 海面上零零星星的分布着一些礁石。 左逸明说:“齐队长,我现在要下海去了,你没有避水的法宝,就在这礁岸上守着吧。” 齐鹜飞说:“左站长,我听那海妖之歌的声音来源好像不在这一带附近。” 左逸明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觉得声音来源是在哪里?” 齐鹜飞一指东南方向说:“应该在那边。不如你从水下走,我从水上走,咱们互相之间也好有个呼应。” 左逸明摇头道:“不行,你从水面上走很容易被发现。太危险了!万一被海妖围住,你一个人怎么逃得出来?” 齐鹜飞说:“我在上面,遇到危险还能飞天而逃,你在水下不是更危险?” 左逸明说:“我在海上混了几十年,自有脱身之道,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你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齐鹜飞知道左逸明是想支开他,心中暗笑,面上不动声色,道:“那左站长你千万小心。” 左逸明收起鱼叉,把那张渔网拿出来,往空中一抛,兜头便罩在了自己的身上。 齐鹜飞这才知道,原来他所谓的避水法宝就是这张渔网。 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宝贝,能攻能守,能当储物袋,还能避水。 不过一个独眼中年大汉,穿了一条网纹紧身衣,在水里一扭一扭,这形象实在太过辣眼。 第二百七十八章、 海妖巢穴 齐鹜飞神识锁定左逸明,见他往深海处下潜,却没有远离。 海水之中神识延伸不远,齐鹜飞便念动见龙在田咒。 左逸明在神识中就变成了一团人形幽光,这是披在他身上那张网发出来的光。 下潜了一会儿,他就停在水中不动了。 齐鹜飞知道左逸明对他并不放心,大概是担心自己会跟上去。 果然,过了片刻,左逸明便又浮了上来,从水中探出头来,见齐鹜飞依旧在礁岩之上站着,没有离开,仿佛松了口气般。 齐鹜飞问道:“咦,左站长,你怎么回来了?” 左逸明说:“哦,那个什么……有件事情差点忘了。” 他说着掏出两个海螺,给了齐鹜飞一个。 “这两个海螺是一对,任何时候,你只要吹响这个海螺,另一个海螺也会同时响,不但能互相定位,也能通过海螺进行对话。” 齐鹜飞拿着海螺看了看,说:“不就是个对讲机嘛。” 左逸明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年轻人毕竟还是见识少啊!可不要小看了这小小的海螺,它妙用无穷,对于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来说,一对海螺的价值,比你身上的法宝加起来还要大。” 齐鹜飞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吹响这个不会把海妖招来吗?” “这又不是龙螺号角,声音没那么响的。” “龙螺号角是什么?” “龙螺是洪荒异种,传说是龙族和螺族杂交而生。吹响龙螺号角能御使万类,在这大海之中,除了龙,所有的生物都会听其驱使。” “那这岂不是和海妖之歌的效果一样?” “那怎么会一样?海妖之歌靠的是迷惑心神,龙螺号角却是一种号令。” “就是说一个搞传销的,一个混社会的呗。” “啥?” 左逸明对齐鹜飞这个感到比喻莫名其妙。 “好了,不要废话了,我现在下去,你拿着螺号在这里等着,记住没事不要乱吹,也不要乱跑。” 齐鹜飞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左逸明便再次潜入了海中。 齐鹜飞看着手中的海螺,不禁有些疑惑。 如果左逸明是想支开他,给他一只海螺干什么? 海螺的价值虽然没左逸明说的那么夸张,但在这海上也的确称得上是难得的宝物了。 有了这只海螺,二人之间的位置就很容易锁定。 左逸明想要摆脱齐鹜飞,无疑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难道是我想多了? 但齐鹜飞相信这家伙身上肯定有问题。 他决定跟上去看一看,如果没问题,就当是暗中给他当了一回保镖。 不过这只海螺嘛…… 齐鹜飞多了个心眼,没有把海螺带在身上,而是在旁边找了个比较隐蔽的位置,把海螺放进了石头间的缝隙里。 随后,他便念了潜龙勿用,隐去身形,同时念动避水咒,潜入了水中。 海面上巨浪滔天,海下却十分平静,只不过海水冰凉彻骨,越往下,阴寒之气就越重。 齐鹜飞神识锁定左逸明,远远地缀着。 避水咒需要法力维持,潜水越深,消耗的法力越大。 另外一点,深海潜行,水的阻力很大。 人要破水前进,就需要消耗额外的法力,速度越快,法力消耗也越大。 而避水类法宝可以让人在海中如履平地,就如同驾驶飞剑一般,只需要很少的法力维持,就可以在深海中前进,有些高级的法宝,在海中全速前进的速度不亚于飞剑在空中。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修行人进入深海需要借助避水法宝的原因。 为了追上左逸明,齐鹜飞不得不消耗更多的法力。 好在左逸明并没有潜到很深的地方,大约下潜三四百米后,便一路往东南方向去了。 这和齐鹜飞判断海妖之歌声音来源的方向一致。 在水下前进了大约几十里,左逸明的速度慢了下来。 前方出现一片珊瑚礁,远远望过去就像秋天的枫树林,五颜六色的鱼群在珊瑚礁外游动。 左逸明绕着珊瑚礁转了半圈,然后来到一条像峡谷一样的幽暗的缝隙中。 突然之间,水波扰动,一把银色的巨型斧子,分开水流,迎面劈了过来。 左逸明手中鱼叉轻轻一拨,把那把银色的斧子拨到一边。 但银色斧子却像活的一般,在水中翻了个跟斗,随后又朝左一鸣的后背劈来。 左逸明仿佛早有准备,鱼叉往身后一刺,扑哧一声,,从银色巨斧的侧面刺入。 那把银色斧子被鱼叉叉住,斧身却在兀自颤动不已。 齐鹜飞这才看清楚,那不是什么斧子,而是一条巨银斧鱼。 就在这时,峡谷中的水流变得剧烈起来,成群的巨银斧鱼冲了出来。 左逸明身着渔网,手执鱼叉,站在峡谷口,威风凛凛,迎战巨银斧鱼群。 这让齐鹜飞想起了前世的某些电影场景:一群黑衣人,人手一把明晃晃的斧头,从弄堂里冲出来,弄堂口站着一位大侠…… 可是今天站在弄堂口的大侠却有些另类。 这特么的是网纹紧身衣变态超人大战斧头帮啊! …… 就在这时,响起了海妖之歌的歌声。 这和在海上听到的歌声完全不一样,声音嘹亮清晰,仿佛就在耳旁,有节奏地高低变化,仿佛乡下老太太在呼唤她的鸡群。 随着这歌声的起伏,巨银斧鱼群悠忽往两旁一分,分开一条水道。 左逸明便收起了鱼叉,从水道中央,进入了峡谷。 齐鹜飞俏俏跟在他身后。 左逸明熟门熟路,沿着峡谷前行。 拐过两个弯后,前方出现一处洞穴。 洞门口有一棵二人多高的赤色珊瑚树。 齐鹜飞看到这棵珊瑚树眼睛一亮。 这可是个值钱货。 看来这是一处妖精洞府了,从门口这棵树来看,里面说不定有不少好东西。 左逸明这家伙果然和妖精有勾结。 进了洞穴,里面十分开阔,竟然还有石桌石椅。 在洞穴深处的一张巨大的贝壳床上,趴着一条红唇蝙蝠鱼。 那张十分妖艳的红色鱼唇一张一翕,发出悦耳的海妖之歌。 红唇蝙蝠鱼看见左逸明进来,在贝壳床上打了一个滚,忽一下就变成了一位身材窈窕、烈焰红唇的热辣女郎。 她扭动着身体缓缓走下床,一步三摇的走到左逸明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便咯咯的笑起来。 “左站长,你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左逸明怒道:“拜你所赐,昨晚我差点丢了命。” “左站长莫非是来找我算账的?这你可怪不到我头上。” “怎么怪不到你头上?说好了,你用歌声帮我把人鱼引来,我帮你上岸。你怎么不守信用?” “我怎么不守信用了?我这不是每天都在唱歌帮你引诱人鱼吗?你以为这样没日没夜的唱歌不辛苦吗?我又不是职业歌女。” 第二百七十九章、 阴魂不散 人鱼? 难道真有人鱼? 齐鹜飞对于左逸明和红唇鱼精的交易有些不解。 难道这样唱唱歌就能把人鱼引来? 那这人鱼也未免太不值钱了吧。 就听左逸明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聚集群妖?” “这些个鳗精蛇怪,都是听见我的歌声主动过来的。它们个个都想一亲老娘的芳泽,听见我的声音就神魂颠倒,我拦也拦不住,你说叫我怎么办呀?” 红唇蝙蝠鱼精往石头椅子里一靠,摆了个妖媚的姿势,朝左逸明抛了个媚眼。 “要不你帮我把它们赶跑,老娘我还省得清静呢!” “就算是这样,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设下埋伏,引诱我们上当?”左逸明摸了摸脸上的绷带,“昨夜一战,连我的伙伴徐来在内,一共死了八个人。” “不就是死了几个人吗?我的妖崽子们你们可也杀了不少。何况又不是我们惹你们,而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 “就死了几个人?!说得轻巧!你不会不知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吧?你以为是海边捕鱼的平头百姓吗?被你吃了也就吃了。”左逸明说,“那可都是有官籍在身的天庭公差,而且个个都是仙门弟子。随便哪一个背后的门派,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红唇蝙蝠鱼精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惊坐而起。 她看着左逸明,忽然又咯咯地笑着站起来,扭动着腰肢,走过来挽住左逸明的胳膊,左右摇晃道:“哎呀,左站长,左大哥……这么点小事,你总要帮我摆平的喽!” 左逸明余怒未消,说:“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会引起上面的注意吗?现在岭西镇已经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了。等到上面派更多的人过来,我看你们还怎么上岸!” 红唇鱼精身体靠向左逸明,脸几乎要贴到左逸明的脸上,仿佛涂了好几层浓厚唇膏的鲜红的嘴唇在左逸明的耳边一张一翕,轻柔地说道: “左哥哥,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 这一声“左哥哥”,叫得连躲在一旁的齐鹜飞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把他的隐身术给破了。 而更让齐鹜飞感到恶心的是,左逸明居然一把搂住了红唇蝙蝠鱼精的细腰,嘴里叫道: “阿红……” 齐鹜飞暗自庆幸,因为昨晚一场恶战,从昨夜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过,否则的话,非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不可。 “阿红,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实在无能为力。现在这种局面,要是被别人发现你我的关系,我这个站长可就当不成了。” “哼!你只知道当你自己的官,却一点都不在乎我!” 红唇蝙蝠鱼精一把推开左逸明不老实的手,撅起她那夸张的红唇,嗔怒道。 “真把老娘逼急了,现在就把我们的关系公开,让你们岸上那些修行人都知道,你这个左站长是个什么货色!” 左逸明急道:“阿红,你千万不要冲动。这么多年,我可帮过你不少。要不是我,你和青蛳怎能在这片海安逸地活到今天?” “你帮我不假,但我帮你的难道少了?这片海底你想要什么,我不都帮你找来了珊瑚、珍珠、龙鱼牙……还有我的身子……你想要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是啊,我们一直合作得好好的,这次你到底为什么要啸聚群妖,还设下陷阱伏击我们?我想来想去,不管是你还是青蛳,都没有理由这么做。你们是不是真和魔道中人有了来往?” 红唇蝙蝠鱼精脸色大变,讪笑道:“哪有什么魔道中人?” 左逸明说:“你别以为别人都是笨蛋!早就有人猜到了。勾结魔道,闹不好,天庭出动天军来剿灭你们都有可能。” “那……那可怎么办好?”妖精也有些害怕了。 左逸明见她那个样子,知道齐鹜飞的猜测八成是真的了。 “你果真和魔道中人有来往?”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魔道中人,是青蛳带来的。”红唇蝙蝠鱼说,“那人以狮驼岭妖王为诱饵,说只要照他说的做,保证把青蛳带去狮驼岭,并让他做那里的妖王。还说什么蝠妖已经去了,代替当年大鹏之位,就差青狮白象,就能重现当年狮驼妖国的辉煌。你也知道,青蛳是当年狮驼岭青毛狮王和海妖所生,狮驼岭妖王这个诱惑对他来说太大。” “那魔道中人长什么样?”左逸明问道。 “我说不清楚。”红唇蝙蝠鱼精摇了摇头,“确切的说,他只是一团雾。“ “一团雾?” “对,就是一团雾。无处不在,无所不能。他随时都会从地下冒出来。他还教了我一种魔音,化入我的歌声之中,可以摄人心神,指挥群妖。” 齐鹜飞竖起了耳朵。 真是意外收获啊! 黑雾! 又是黑雾! 从麒麟山除妖,到虹谷县魔孚出世,都出现了黑雾。 现在又出现在西海。 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儿都有他!更新最快手机端:: 估计蝠妖背后也和这东西有关。 所有的事件都指向了他,只要查出这东西是什么,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齐鹜飞想起了借图拉翁邮箱发的那封邮件。 不知道回信的家伙是不是就是他。 如果能借此把这东西勾出来就好了。 “你呀,你呀!”左逸明恨恨地跺了一下脚,“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当妖怪没什么,只要有靠山,妖怪也能活得很好,就算吃几个人也算不得大事。但千万不可沾染魔道!青蛳愚笨便也罢了,你说你怎么也会这么糊涂?” 红唇鱼精说:“青蛳想上岸,他有妖王血脉,去狮驼岭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可我只是条鱼呀!我上岸去干什么?这片海才是我的家,我才不要去什么狮驼岭!” “所以你是故意这么做的?” “哎呀,不管故不故意,反正都已经做了。”红唇蝙蝠鱼精撒娇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左哥哥,你快帮帮我嘛!” “我真是作茧自缚。人鱼没有引来,还惹了一身麻烦。” 左逸明长叹一声。 “罢了,我再帮你一回。今天和我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人,就是这小子,猜到了你们和魔道中人有牵连。我怀疑他对我已经有所怀疑。你现在派人过去把他除掉,记得要派得力的手下,这小子实力不俗,警惕性很高,千万不要让他逃了。” 红唇鱼精问道:“他在哪儿?” 左逸明拿出一个海螺,说:“用这个定位,锣声响处就是他所处的位置。” 说着便对着海螺吹了一声。 遥远而虚幻的地方便传来另一只海螺的回应声。 齐鹜飞心里直骂娘。 我擦,要不是老子多了个心眼,今天就被这独眼龙给阴死了。 手机站: 第二百八十章、 真有美人鱼 齐鹜飞真想抽出乙丁剑,一剑把这个老阴鄙给劈了。 不过这是在红唇蝙蝠鱼精的巢穴里,要是闹出点动静来,她一声口哨,估计周围的海怪就能被这里给堵死。 齐鹜飞忍住冲动,心里做了决定。 老子今天不杀你,绝壁要想个法子阴死你。 …… 利用海螺确定了另一个海螺的位置,红唇蝙蝠鱼精就张开嘴,啊啊咿咿地唱起来。 左逸明说:“记得多叫点人,封锁飞天路线,别让他跑了。别舍不得你那些妖崽子的性命。” 红唇鱼说:“你要相信我和我的粉丝,凭我的粉丝团的力量,别说动用法力,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把那小子给淹死了。” 左逸明说:“你别太相信你那些粉丝,都是些没脑子的货。” 红唇鱼说:“正因为没脑子才好控制,再说了,妖群里有我的亲信,会牢牢掌控它们的。” 左逸明点点头说:“但愿如此。” 红唇鱼问道:“解决了那小子之后呢?” 左逸明沉吟道:“你们的举动已经惊动了上面,这一次恐怕很难善了了。就算你这时候解散群妖,上面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等他们腾出手来,必会来潜龙湾进行一次大扫荡。那时候,恐怕就不是来几十个人了。” “那我躲到深海去还不行吗?” “哼!你想得简单。就凭昨夜死的八个人,上面不把潜龙湾翻个遍才怪。至于退出潜龙湾,他们只要给龙宫发一道协查令,你还能逃过龙族海军的眼线?” “那……那我该怎么办?”红唇蝙蝠鱼精这次是真急了。 左逸明说:“如今的局面,只能找个人出来顶包了。” “顶包?找谁顶包?”红唇鱼问道。 左逸明吐出两个字:“青蛳。” “什么?”红唇鱼精大惊,“不不,不行,这不可能。” 左逸明冷笑道:“如果他不去,那就你去。你们两个中总有一个要为这件事埋单。” 红唇鱼精沉默了,显得有点犹豫。 左逸明说:“我知道你和他曾经结成妖侣,在一起几百年,总有些感情。但你也不想想,他一心想要上岸,何曾考虑过你的想法?你是一条鱼,到了岸上,修为大受限制,不但无法进步,甚至可能倒退。而且狮驼岭上狐精鼠怪众多,你敢保证青蛳去那里做了山大王后不变心,还像从前那样待你?” 红唇鱼精咬了咬牙,说:“可是,怎么让青蛳顶包呢?我修为不如他,他要是不愿意,谁能逼他?” “青蛳现在的修为多高了?” “按你们的品级分法,他是五品,前阵子那个来找他的黑雾给了他一些丹药,说是能帮他突破到六品,所以他最近在南边的龟背礁闭关。” 左逸明说:“只要没有突破六品就问题不大。现在驻守在岭西镇上的甘鹏飞就曾在西海上杀过五品龙鲸。过两日,你让青蛳带妖群进攻岭西镇,到时候我会提前布下陷阱,正好也让我赚点功德。只要青蛳一死,昨夜的事情就有了个交代,剩下些小妖小怪,我再带人清理一下,你只要躲在这里,禁闭洞门,一个月之内不出来就行。” 红唇鱼精点头道:“好吧,那就都听你的。” 这时候,左逸明身上的海螺突然响了起来。 左逸明疑惑地拿起来听了听,脸色一变。 红唇鱼精问道:“怎么了?” 左逸明说:“那小子不在岛上,是你手下的小妖动了海螺。” “那怎么办?” “你再多派些海妖出去,到附近海域搜一遍。他没有避水法宝,在海底待不长。” “好。” 红唇蝙蝠鱼便又唱起了海妖之歌。 “啊~~啊啊啊~~~~” 她刚唱了没一会儿,忽听到远方传来渺渺的回音: “啊啊啊~~啊~~~~” 红唇蝙蝠鱼吓了一跳,停止了歌唱,问道:“什么声音?” 她一停,那回音便也停了。 左逸明也是一惊:“人鱼?” “真有人鱼?” “你以为我骗你?要不是一个月前我在海上见到了人鱼在踪迹,又怎会让你用歌声去引她。”左逸明说,“你继续唱,不要停。” 红唇鱼精便又继续“啊啊咿咿”地唱起来。 远处又传来回音,仿佛是另一位歌者,在和她相和。 左逸明脸上渐渐露出兴奋之色。 “就是人鱼!快,继续!不要停!把她引过来!” 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左逸明提起鱼叉,转身就出了洞穴。 红唇鱼精一边唱歌,一边追了出去。 齐鹜飞跟在他们后面。 …… 珊瑚礁外面,一条美人鱼正在海水中游动。 她有着一头浅棕色的长发,随着她碧藕般光洁的双臂滑动,在海水中浮散流动。 她的上半身就是一个人,一个美丽的动人的少女,而从腰际往下,却是一条不折不扣的鱼。 虽然半人半鱼,但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和谐、美丽,没有半分不自然。 左逸明一遇到她就看呆了,差点忘了自己出来的目的。 红唇蝙蝠鱼精和人鱼同为海族,同样被她的美丽所震撼,连唱歌都忘记了,张大了她那张厚厚的红唇,呆呆地看着。 就连齐鹜飞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生物。 这种美不是通常人们所说的美色,而是一种生命之美,一种自然神奇之美。 原来真有美人鱼啊! 齐鹜飞感慨着。 人鱼看着眼前的一人一怪,问道:“是你们在用歌声召唤我吗?” 左逸明说:“是啊,是啊,是我们在召唤你。” “你们唤我何事?” “啊,美丽的人鱼,你是这海洋最美的妖,我邀请你来我的家做客。”红唇鱼精说。 “你的家?” “对呀,我的家。” “你们都有家,为何就我没有家?”美人鱼露出哀伤的神色。 “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虽然这珊瑚礁配不上你美丽的万分之一,虽然这里的杂鱼沾污了你的神圣,但请你不要嫌弃,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我们真诚地欢迎你。如果你喜欢,我们愿意做你的仆人!” 左逸明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齐鹜飞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丝狡猾。 红唇鱼精瞪了左逸明一眼,略有不满,但还是强壮笑容道:“是啊,我们愿意做你的仆人,让你享受到公主般的尊荣!” 美人鱼摇了摇头说:“不,我不要你们做我的仆人。我也不要占据你们的家园。我只想找到我的家。再见了,好心人!” 她说完便转了个身,摆动鱼尾,在深蓝色的海水中卷起一团美丽的涡流,向着远方游去。 左逸明一抬手,鱼叉化作一道白色水线,向人鱼疾射而去。 而红唇鱼嘴一张,发出一阵歌声。 周围的海水中便出现了无数的巨银斧鱼和电鳗,拦住了人鱼的去路。 ps:我能不能py一下我自己的书,《梦境指南》,有没有没看过的,我要说呕心沥血可能夸张了点,但真是用尽了心思的,当然和这本风格完全不同,比较严肃一点,不喜勿喷哈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分赃 齐鹜飞不知道美人鱼的修为如何。 此类天地间的异种,一般而言都有些特殊的本领,否则也活不下来。 但这条美人鱼显然还年幼,不很成熟,思想更是单纯。 而左逸明老谋深算,接近四品的修为,还带着一身法宝。 红唇鱼精的修为估计也不低,又能用妖歌魅惑人心的,加上她手下的群妖,齐鹜飞感觉人鱼凶多吉少。 人鱼身形一顿,似乎明白了什么,尾巴一摆,把身后射来的鱼叉拨到一边。 接着,张口吐出一串水泡。 水泡迅速变大,并向四外飘去。 当先冲过来的巨银斧鱼便钻入了气泡之中。 巨银斧鱼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还在拼命游动,可是这水泡里仿佛有无穷的空间,任它怎么游,也还是在泡泡里,只能随着泡泡越飘越远。 周围的电鳗也是一样,许多落入水泡中。 电鳗大概是比巨银斧鱼要聪明一些,知道自己是中了招,就想把气泡壁咬破,可任它如何伸长了身体,也始终在气泡中央,触碰不到气泡壁。 它又努力放电,从身上喷射出丝丝电流,却也无法击破泡壁。 从远处看,倒像是一个忽明忽灭的大灯泡。 气泡渐多,困住的巨银斧鱼和电鳗也越多,在深海里闪烁,恍若霓虹,配合珊瑚礁的奇彩瑰丽,把这里变成了一个海洋派对现场。 齐鹜飞悄悄移动身形,躲避水中漂浮的气泡。 他观察这些气泡,似乎是一种空间法术。气泡内自成空间,一旦关进去,要出来恐怕不容易。 这让他想起了镇元子的袖里乾坤。 在天仙道法的记载里,不借助任何法宝的辟空间类法术中,以如来的掌上天地和镇元子的袖里乾坤最为高深。 眼前的人鱼泡泡倒也有几分模样,而且胜在数量多,围在她周围扩散开去,真可以防住千军万马。 不过这美人鱼除了吐泡泡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法术了。 左逸明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躲过了几个泡泡之后,他就朝红唇鱼精使了个眼色。 红唇鱼精领回了他的意思,摇身一变,变回了原身,沉到海底,用两只前鳍支撑,沿着沙地爬到了远处,躲进石缝里,张嘴“啊啊啊”地唱起了歌,歌声中满带着思乡的情切。 人鱼听见歌声,面上忽然露出愁容,竟忘记了吐泡泡。 齐鹜飞暗叹一声,这小美人鱼真是太单纯了。 左逸明趁此机会,一把扯下了身上的网纹紧身衣,化作一张渔网朝人鱼罩去。 人鱼毫无防备,就被渔网罩住。 左逸明口中念念有词,渔网渐渐收紧,把人鱼捆住。 不过这网纹紧身衣穿在美人鱼身上,比穿在左逸明身上好看多了。 红唇鱼见左逸明捉住了人鱼,就用歌声把鱼群驱散,又变成人身,和左逸明一起回了洞府。 左逸明看着手里的网兜哈哈大笑道:“终于捉到你了,不枉费了我一个多月的心血。” 红唇鱼精也开心的笑起来:“哈哈哈,我终于可以尝一尝人鱼的滋味了,听说吃了人鱼肉,像我这样的鱼精不用突破天妖也能化形成人了。” 左逸明突然把脸一板,说:“谁说这人鱼是给你吃的?” 红唇鱼精提醒道:“捉住她至少有我一半的功劳吧?” “我们事先说好的,你帮我捉人鱼,我帮你和青蛳上岸。” “我要上什么岸?要上岸的是青蛳。” “你和青蛳不是一伙的吗?” “你刚才还要我和他划清界限,要拿他去顶包,现在又说我和他一伙,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我不配和你分享这条鱼?” “这是一条人鱼,有不是拿来做火锅的,怎么分享?”紫琅文学 “你不拿来吃,你想拿来干嘛?哦……”红唇鱼精突然醒悟过来,叉着腰骂道,“你个死鬼是不是看她长得好看,想养在家里?” …… 齐鹜飞已经趁他们吵架的功夫偷偷离开了珊瑚礁。 他不是不想救人鱼,毕竟洪荒异种,死一条就少一条,说不定哪天就灭绝了。 保护濒危动物是现代人类共同的责任嘛! 可是救人是要讲策略的。 一切营救行动的前提是,自己安全。 他没有避水法宝,在海底,又要隐身,又要避水,法力消耗太快,他可没把握在法力耗尽之前把人鱼救出来。 再说,海底斗法,激起的水流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 左逸明和红唇鱼精的实力都很强大,尤其是红唇鱼精,实力可能还在左逸明之上。 逞一时之勇没什么意义。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把左逸明的奸恶嘴脸揭露出来,实在没证据,就想个法子把他阴死。 齐鹜飞浮出海面,透了口气,然后找了个无人的小岛,把法力恢复。 确认方位后,他又潜入水中,朝着南面游去。 红唇鱼说青蛳在南边的龟背礁闭关修炼,想必不远。 朝南游了三五里的样子,出现了一座形似乌龟壳的黑色岛礁。 这种形状的岛礁在海底并不常见,齐鹜飞猜测这里就是龟背礁。 他游过去,顺着龟背上裂开的缝隙寻找,果然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 洞口趴着一条大鲶鱼,似是守卫。 进入洞内,七拐八弯,一路上隐伏着许多怪物,不是在岩壁缝隙中,就是在泥沙里。 最里面是一间还算开阔的石室,中间坐着一只怪物。 看这怪物的头,就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雄狮,然而它的身体却是一条鱼。 此刻正坐在石台上,鱼尾向前卷起,尾鳍平铺开拦在胸前,仿佛修行人打坐的样子。 这应该就是青蛳了。 还真是狮子和鱼生的啊! 齐鹜飞刚开始听到青蛳两个字,还以为是个带壳的螺蛳成精。 青蛳端坐不动,身体有节奏地一起一伏,一些白气在他身边缭绕。 这应该是服用了某种药物,配合着什么功法的效果。 此时要是给他一剑…… 不知道会是什么效果。 当然,齐鹜飞不会这么鲁莽。 这东西可是五品,快要突破六品的大妖。 齐鹜飞很清楚六品大妖什么实力。 麒麟山的那条蛇就是六品。 秦玉柏、端木博文、赵铎、甘鹏飞加在一起都没搞定它。 虽说蛇是六品上,后来还突破的七品天妖境,但六品初也不是现在的齐鹜飞能够挑战的。 再说,左逸明想要利用这狮子鱼,齐鹜飞也想利用它。 反正就是个被利用的货色,干嘛不好好利用呢! 他想到这里,就用一种嘶哑阴沉的声音,开口道:“竟然还没突破,再不快点,命都快没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小六子 齐鹜飞的声音里是加了点法力的,并且运用了传音术。 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缥缈而不可捉摸,加上他处于隐身状态,就越发显得神秘了。 狮首鱼身怪从静定状态中惊醒。 不管是人还是怪物,练功的时候最忌讳受到惊吓。 所以大多数妖怪修炼的时候都要躲在洞里。 青蛳这一吓可吓得不轻。 不过他功力深厚,还不至于走火入魔。 他猛然睁开眼,看向洞穴四周,什么都没有。 “谁?”青蛳惊问。 “连我是谁都听不出来了?丹药都白给你吃了!”齐鹜飞阴阳怪气地说。 “尊者?” 青蛳小心翼翼。 尊者? 原来那黑雾是个尊者,听起来背后还有个很庞大的组织。 “不知尊者驾临,有失远迎。”青蛳卷起尾巴说。 齐鹜飞冷哼了一声,问道:“进境到什么程度了?” 青蛳说:“感觉就差一点了。”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齐鹜飞换了个位置,把声音压得更低沉,“你知不知道很多人就死在仙道的门槛上?很多大妖离天妖也就差一点。” 青蛳连忙躬身施礼,道:“请尊者指点迷津!” “有些东西要靠你自己去误,总指望别人指点,如何担得起妖王的称号?想想你祖先青毛狮王在狮驼岭的风光吧!” “尊者说得是!” “我今天来不是指点你修行的,我来是要告诉一件事。” “尊者请说。” “你马上就要被人卖了。” “什么?”青蛳不明白。 “岭西镇的左逸明说服了那条大嘴唇鱼,准备把你当替罪羊拿出去顶包,换取他们在潜龙湾的平安。” “怎么可能?!”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死后怨魂别来找我,狮驼岭上有的是鬼。” 青蛳紧皱狮眉,面露疑惑之色,越想越不对劲,终于勃然大怒,一摆尾,卷起一股巨大的水流,就要冲出洞外。 齐鹜飞差点被水流卷走。 他看见这条青蛳不仅是个鱼身,竟然是有四肢的,只不过比较粗短,刚才被卷起在身前的尾巴挡住,没看出来。 青蛳到了洞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回身来,躬身道: “多谢尊者提醒,待我去查明情况,若他们正敢设计害我……哦不,害尊者大计,我必拧下他们的头来当绣球!” 齐鹜飞说:“你怎么处置他们我不管,不过那条人鱼你给我留着。” 青蛳一愣:“人鱼?什么人鱼?” 齐鹜飞说:“左逸明和你家那条红唇鱼一直在合伙抓人鱼,你不知道吗?……看来你是真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被他们合起伙来蒙骗了这么久!” “他们真抓了一条人鱼?”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是,我这就去。”青蛳说,“那条人鱼我给你带到哪里?要不要和那个小孩关在一起?” 小孩? 齐鹜飞一惊,这里还关着一个小孩? 他首先想到的是魔孚。 不会是魔孚逃到海里来了吧? 但想想又不对,魔孚到海里来有什么用?总不能借海妖的妖胎成长,那就不要魔孚了。何况魔孚的地位总要高于这头水狮子怪,而且也不需要关起来。 那么就是真的关了个小孩。 齐鹜飞又想到了某些和童男童女有关的邪术。 这是魔道中人最喜欢的。 不管怎么样,这必须弄清楚,最好能想办法把小孩救出来。 他说:“那个小孩可还安全?” 青蛳说:“尊者放心,我派十条鲶鱼精看着他,再加上您布置的阵法,他逃不出来的。” “好!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凡事都要小心。岭西镇来了不少能人,据我所知,他们之中就有善于水遁者,要当心他们遁入你的龟背礁底,把人救走。” “尊者说得有理,我这就过去看看。” “那你就去吧。” “是,尊者。” 青蛳说完就出去了。 齐鹜飞悄悄跟在他身后,出了洞穴,来到龟背礁边缘,又下沉到礁底,从一条十分隐蔽的石缝钻进去。 里面是一个十分空旷的溶洞,几条鲶鱼守在那里,看见青蛳进来,纷纷从泥沙中露出头来。 溶洞尽头又有一处洞穴,洞口守着一条三米长的大鲶鱼。 大鲶鱼一见到青蛳,就游过来,摆动胡须,瓮声瓮气地开口:“大王,你来了!” 青蛳点点头,问道:“一切正常吧?” 大鲶鱼说:“正常。” 青蛳站在洞口朝里张望了几眼,然后回头说:“尊者你看,那孩子就在里面。” 齐鹜飞往里一看,洞中果然有一个小孩,此刻正躺在岩石上睡觉。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叫青蛳来看一看,并没有说自己要跟来。 作为地位尊贵的“尊者”,这种小事,提醒一下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亲自过来。 青蛳等了一会儿没有回音,以为“尊者”没来,便对守卫的大鲶鱼说:“小心看好这里。” 大鲶鱼说:“大王放心吧。” 青蛳就出去了。 齐鹜飞没有跟出去。 他仔细看了看,洞中的确布置着阵法。 原本他还以为多么玄奇,结果只是个普通的奇门阵,材料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 但这增加了他的疑惑。 洞中阵法没做特殊处理,没有形成特定空间,那这深海之中,小孩是怎么活下来的? 要么洞中另有玄奥,要么这不是普通的小孩。 这时候洞中的小孩醒了。 他从岩石上起来,伸了个懒腰。 齐鹜飞这才看见,这小孩居然是个驼背。 他穿着很奇怪的衣服,又像肚兜,又像t恤,古不古,新不新,下半身是一条长及膝盖的裤衩,赤着脚没穿鞋。 小孩伸完懒腰,一个哈欠打完,才仿佛从睡梦中完全醒来,大声喊:“放我出去!” 随即奔跑着朝洞口冲过来。 鲶鱼精听到动静猛地一个转身,警惕地看着他。 可是小孩还没到洞口,人就已经转了方向,在狭小的洞穴里东奔西跑,像没头的苍蝇一样。 齐鹜飞看出来,他这是受了阵法的影响,在里面迷路了。 从外面看,这里面就是一个很小的洞,但身在阵中的人看到的可能是另一番景象。 小孩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一直在里面跑啊跑。 鲶鱼精就在洞口一瞬一瞬地盯着他看,时不时发出嘲笑般的怪吼。 小孩大概是听到了鲶鱼的嘲笑,停下来,气呼呼地坐到石头上。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对他说:“小孩,你想不想出去?” 小孩朝边上看了一眼,又转身朝身后看看,疑惑地问道:“谁?谁在跟我说话?” 齐鹜飞说:“你别管我是谁,就问你想不想出去。” 小孩说:“当然想。” “那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告诉我,我就救你出去。”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你骗我怎么办?” “骗你我是小狗!” “小狗?!”小孩突然眼里发出光来,“就是那种传说中陆地上的可爱的家伙吗?” 这下倒是把齐鹜飞弄愣了,合着这小子连狗都不认识啊! 还传说中的可爱的家伙! 齐鹜飞想起了旺财那张铁面青鬃的老脸。 “嗯,你要是说实话,将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这些可爱的家伙。” “好吧,我叫小六子。” “小六子?这是个小名吧,你的大名呢?” “敖霸。” 第二百八十三章、 这是一条纯洁的小龙 “敖霸?” 齐鹜飞听到这个姓吓了一跳,隐约有了些猜测,却又不敢确定。 “你从哪里来?” “我……”小六子十分为难的样子,“哥哥姐姐们都说在外面不能说我们是从哪里来的。” 齐鹜飞对自己的猜测又多了几分肯定。 他不愿强人所难,就说:“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是追一条鱼追到了这里的。” “人鱼?” “嗯!”小六子点头,“你知道她在哪儿?” 齐鹜飞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追她?” 小六子说:“因为是我把她放出来的,哥哥们说,如果不把她追回去,她会死在外面的。” “那你有怎么会被关在这里的?” “我在这附近听到了人鱼的歌声,追过来一看,却发现只是一条丑八怪鱼,我很生气,就问她为什么要学人鱼唱歌,然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狮子头怪物,要和我打架。我就和他打架。打着打着,周围就出现很多黑雾,然后我就被困在这里了。” 齐鹜飞大概弄明白了怎么回事。 这孩子应该是龙宫里出来的,姓敖,可能是龙王家族的后代,也就是说—— 他是条龙! 这条年幼的有些顽皮的小龙把豢养在龙宫里的人鱼放跑了。 然后有人(龙)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危险,人鱼离开了水晶宫,失去了龙族的庇护,很可能会死掉。 他就出来追人鱼,就追到了潜龙湾。 正好遇到红唇蝙蝠鱼学用海妖之歌召集妖兽,他以为是人鱼的歌声,就追过来,却遇到了青蛳和“尊者”,最后被关在了这里。 齐鹜飞不禁感慨,老子居然遇到了一条真龙! 这条龙年纪还小,单纯可爱,是一条很纯洁的小龙。 “小六子,你出去以后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你找人鱼,把她带回去,我不能让她死在外面。” “如果她已经死了呢?” “啊?”小六子大惊,接着便悲伤地哭起来,“都是我不好!呜呜!我不该把她放出来……呜呜……” “好了,不要哭了,她或许还没死,我只是说如果。” 齐鹜飞也不敢保证美人鱼死了没有,在左逸明和红唇鱼精手里,后果很难预料。 小六子却高兴起来,说:“那你赶快放我出去,我去找她。” 齐鹜飞说:“外面有条大鲶鱼。” 小六子说:“你只要帮我把阵法破了,大鲶鱼我才不怕呢!” “你也知道这里有阵法?” “知道,可是我以前贪玩,没好好学习,阵法考试每次都是不及格。” “你们还要上学考试啊?” “当然要啊!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上学。” “为什么?” “因为我长得丑。他们都说我不是龙,是臭老鼋。” 齐鹜飞不禁摇摇头,这小家伙终究还是太嫩,说着说着就说出自己的身份来了。 不过老鼋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玄武身? 再次打量了几眼小六子,发现他长得的确不怎么好看,即使现在是化成人形的。 他的背是驼的,四肢比较粗短,小小年纪,肌肉却很发达。 一张孩子气的脸,却偏偏长者两条又浓又粗的倒八字眉。 大概是说到了内心的痛处,小六子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抿着嘴,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丑孩子最怕人嘲笑他丑,往往因此而变得孤僻、不合群,这种心灵的创伤有时候会影响孩子一辈子。 齐鹜飞不愿提及孩子内心脆弱的痛点,故不再追问关于“老鼋”的事。 他指着外面的大鲶鱼说:“我们和它换个位置,把它关进来怎么样?” 小孩就是小孩,遇到好玩的事情,马上就把刚才的不开心给忘了。 小六子一下子精神了,好奇地问道:“怎么才能和它换位置呢?” 齐鹜飞说:“你现在跑起来,就像刚才一样就行。” “一直跑吗?” “嗯,到我喊停为止。” “好!” 小六子就又在狭小的洞里疯狂地乱跑起来。 洞口的大鲶鱼胡须颤动着,发出嘿嘿嚯嚯的嘲笑声。 齐鹜飞出了洞,趁这个机会,不声不响地在洞外丢下一些阵法材料。 鲶鱼精的注意力全都在洞里的小六子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地上多了几颗小石子。 过了一会儿,它突然发现洞里多了一个人。 鲶鱼精以为自己眼花了,用胸鳍刮了刮自己的鱼眼和腮片。 它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洞里的确多了一个人。 而那个乱跑的小孩也停了下来,正好奇地看着那个多出来的人。 鲶鱼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完全不在预料之中,青蛳大王也没有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它那个简陋的鲶鱼脑袋一时无法处理如此复杂的问题,出现了短暂的宕机。 直到它发现,那两个家伙已经出来了,就从它身边优雅地游过。 这时候,它才反应过来。 因为这已经进入了它的小脑袋能够处理的范畴。 攻击! 不能让他们跑了! 它转身就追,可是眼前的景象忽然全都变了,到处都是怪石。 两个人影在前方一闪而过。 它追过去,转了个弯,又转了个弯,又转了个弯……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钻进了一个狭小的洞里。 它一转身,看见那两个人在洞外。 那个驼背的小孩正弯着腰哈哈大笑,看上去背更加驼了。 但鲶鱼精此刻却无心去嘲笑小孩,就算它的鲶鱼脑袋再不济,此刻也知道自己才是该被嘲笑地对象。 它朝着洞口游去,眼前一恍惚,就发现场景又变了…… …… 小六子眼看着大鲶鱼在洞里窜来窜去,出口就在它眼前而看不见,笑得合不拢嘴。 他对齐鹜飞佩服得五体投地,说:“你真厉害!” 齐鹜飞说:“好了,我们去救人鱼吧,外面还有好多大鲶鱼,小心点。” 小六子说:“只要不是阵法,我才不怕呢!” 说着就冲出去,正撞上一条听见动静赶来的鲶鱼。 鲶鱼张开大口就要吞人。 小六子伸出拳头,砰一拳打在鲶鱼的头顶,直接把鲶鱼砸进了地里,只留下一条鱼尾巴还露在外面。 齐鹜飞不禁咋舌,这小子打拳没章法,但力气是真大! 这地下可不是土,而是火山岩,而且这一拳感觉也没多少法力波动。 这是天生神力啊! 小六子一拳砸过,也不停,就直接往外冲,遇到鲶鱼,就用拳头打,没有哪条鲶鱼能经受住他一拳而不死。 就这样,他们冲出了礁底。 小六子的上衣在打斗和移动中飘动,偶尔露一下肚皮或背脊。 齐鹜飞注意到,他好像不是驼背,而是背上真的长着一个龟壳。 第二百八十四章、 妖猫孚初音 龟背礁,出现了一个长着龟背的孩子。 准确地说,是一条长着龟背的龙。 而这里又叫潜龙湾。 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齐鹜飞不禁有点怀疑。 但他又想不出任何背后的逻辑。 敖霸打死了大部分鲶鱼怪,继续挥舞着拳头往外冲。 齐鹜飞连忙拦住了他。 这样一路打过去可不行。 不说青蛳和红唇鱼的实力,就光附近集结的海妖,就可以配置一支大军了。 这小子再天生神力也有用尽的时候。 “小六子,快停下。” 敖霸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齐鹜飞问他:“你就打算这样一路杀过去吗?” “当然,不杀过去还能怎么办?” “你知道妖怪在哪儿吗,你就杀过去?” 小六子摇头道:“不知道。” 齐鹜飞又问:“你和青蛳打过,你觉得能打过他吗?” 小六子想了想,说:“我打不过他,他也打不过我。” 齐鹜飞理解这是平手的意思。 “青蛳可不止一个人,他还有好几百手下。” 小六子弓着背,一握拳头说:“我不怕他们。” 齐鹜飞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你打不打得过的问题。” 小六子说:“这不是还有你吗?你那么轻松把我救出来,又把大鲶鱼关起来,你一定很厉害!” 齐鹜飞有点哭笑不得,心说龙族都这么又莽又单纯的吗? 难怪这么多年一直被天庭压得死死的,只能困守海底。 “你先不要管我厉不厉害,我就问你,你现在是去打架的,还是去救人的?” “当然是去救人。” “那如果他们用人鱼的性命威胁你,你怎么办?” “我……” 小六子愣在那里,八字眉锁起来。 齐鹜飞看见他这个仿佛学渣做题般的苦逼思考样子,有点想笑。 “还有,如果那青蛳丧心病狂,见你去救人,他就先一口把人鱼吃了,你怎么办?” 小六子问:“那你说怎么办?” 齐鹜飞指了指脑袋说:“不要硬闯,要智取。” “怎么智取?” “这你就不用管了,听我的就行。” …… 在纳兰城西郊的一条乡村公路旁,有一幢新造的二层小民房。 民房的院子里停着一辆崭新的小轿车,车子还没上牌,只在车窗玻璃上放了一张打印的临时牌照,车耳朵上还缠着象征红火和平安的红色丝带。 房子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男的是个年轻小伙子,女的挺着个大肚子,手挽着男人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一副甜蜜的样子。 俩人站在院子口,隔着公路眺望远处的风景。 公路那边是宽阔的田野。这时候稻子已经黄了,看过去金灿灿的一片。稻田那边是山,此时却正郁郁葱葱,像翡翠一样。 男人踌躇满志,今年刚造了新房子,买了新车,家里的一切都是新的,用以迎接他老婆肚子里的即将降生的小宝宝。 “老婆你看,我们家门口就是黄金翡翠,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男人指着路那边的田和山说。 女人摸着自己的肚子,说:“老公,你说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女孩都一样。”男人说,“男孩就是你的小保镖,女孩就做我的小棉袄。” 女人依偎在男人胸口,甜蜜的笑了。 男人说:“老婆你快进去吧,外面风大,别着凉了,预产期快到了,再过两天我们就去医院待产。” 女人听话地回身往屋里走。 穿过院子的时候,男人伸手摸了摸那辆新车光滑锃亮的漆面,仿佛在抚摸他的小情人。 女人看穿了她男人的心思,笑着说:“老公,你开车去镇上买点水果来吧。” 男人高兴地答应了,打开车门,钻进心爱的小车里,小心翼翼地开了出去,到了门外,他摇下车窗,探出头喊:“老婆你等着,我很快回来。” 女人看着男人开车远去,直到小车消失在公路尽头。 她摇摇头,笑了,不明白男人为什么那么喜欢开车。 准备回屋的时候,她看到墙头上趴着一只花猫。 “你又来了?” 女人像是见了老朋友一样招呼道。 这只花猫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大约一周前,她就在院外的南瓜棚架子下看见了它。 她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野猫。 它那黑白相间分明的柔顺干净的毛,那慵懒的姿态和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眼神,都预示着这是一只高贵的猫。 “你的主人呢?怎么会跑这里来?” “是走丢了吧?” “啊,真是可怜的猫咪!来,进来吧,我给你弄吃的。” 她把猫带回了家,给了它一些吃的。 她觉得可以把猫留下,给即将出世的孩子做个玩伴。 可是猫却似乎并不情愿待在她家里,每当他男人回家的时候,猫就会离开,躲得远远的。 “呵,还是只怕羞的猫!是讨厌臭男人的味道吗?” 女人每次都笑着这么说。 今天猫又来了,而且比往日来得早了些。 “这么早就饿了吗?” 女人问。 “也不知道你的主人是谁,这时候一定还在满世界找你吧!” 她说着推开了门,那只花猫便从墙头上跳下来,熟门熟路地跟着她进了屋。 女人拿了些新鲜的火腿肉和冰鱼片,放在盘子上。 “抱歉,没有猫粮,还是老样子,每天吃这些不会吃腻吧?” 猫却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去吃盘子里的食物。 它看着这位善良的临时女主人,淡金色的眼睛里露出一闪而过的不忍和歉意,喵呜地叫了一声。 “呀,原来你会叫啊!” 女人兴奋地说。 这是花猫出现以来第一次发出叫声。 女人原本以为他是只哑巴猫。 “果然还是因为高贵而和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造成的隔阂吧,直到这么多天才叫出声来。你终于接受我了吗?真是可爱的家伙!” 女人正高兴着,忽然觉得肚子里的孩子猛地翻了个身,还在她肚皮上踢了一脚。 “啊,你看,连小宝宝都听见你的声音了呢!” 女人忍着痛,抚着肚子说。 猫低下了头,轻轻闭上眼,再次喵呜叫了一声。 肚子里的孩子又翻了个身。 还好,这一次没有用力踢。 这小家伙,力气还真是大呢! 女人刚刚松了一口气,肚子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刀割一般。 她痛得倒在了沙发上,甚至没有力气呻吟。 紧接着,她看见一只小小的污浊的血手从她的小腹伸了出来。 …… 第二百八十五章、 自食其果 左逸明和红唇鱼的争论十分激烈。 从一开始唇枪舌战,发展到肉搏战,从石桌石椅,一直滚打到那张大蚌壳里。 最后,左逸明终于缴械投降,承认干不过红唇鱼。 当然,这种私人决斗是见不得人的,所以是在关闭洞门后进行的。 红唇鱼看着躺在贝壳床上有气无力的左逸明,嘲笑道:“就你这点本事,把人鱼给你也是浪费!还不如给我吃了,让我化形成人,就可以上岸,做你真正的夫人了。” 左逸明说:“你不怕那头狮子吃了你?” 红唇鱼说:“是你怕了吧?” 左逸明说:“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刚说到这里,就听见咣咣的砸门声,整个洞府都震动起来。 红唇鱼大惊失色道:“是青蛳!快……” 左逸明吓得一骨碌从贝壳床上爬起来。 还没整理好衣物,青蛳就撞开了门,一头窜了进来。 “呀,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出来了?”红唇鱼迎上去撒娇道,“瞧你,把我的门都撞坏了,你可得陪我!” 青蛳看见左逸明衣冠不整的样子,大怒,张开大嘴,伴随着一声大吼,一口就把左逸明给吞了。 可怜左逸明,毫无反抗之力,就这样成了狮腹之餐。 红唇鱼吓得脸色惨白,越发显出她那厚厚的红嘴唇的艳丽。 “你……你干嘛吃了他?” “你们关着门干什么?” “当然是商量事情啊。” “什么事需要关起门来商量?” “自然是上岸的事。” “哼!”青蛳冷笑一声,“怕不是在商量怎么算计我吧?” 红唇鱼脸色一变,不知道这头蠢狮怎么会这么快听到消息。 难道是这里隔墙有耳? “开什么玩笑!算计你干什么?今晚就是涨潮的高峰,他是来和我商量上岸的计划的。” 青蛳说:“尊者都告诉我了,你们就是在算计我。” 红唇鱼一听“尊者”,狡辩的话立刻缩了回去,瑟瑟发抖道:“是左逸明见事情败露,来找我商量,想让你背锅,我可没答应。” “你要是没答应,刚才为何不说实话?” “你来的那么急,又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吃了左逸明,我怎么知道你要干什么,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嘛!” 青蛳不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你这条荡鱼!” “是……是他强迫我的,你知道我对你可是真心真意!”红唇鱼知道这时候狡辩无用,就干脆全都推给了左逸明,“我一直没答应,他刚才想用强,还好你及时赶到……” 她说着就嘤嘤哭泣起来。 见青蛳还不信,就说,“你来,你摸摸,看我身上干不干净!” 青蛳就说:“好了好了,我信你就是。不过既然此人如此可恨,那就交给你处置吧。” 说完一张口,又把左逸明给吐了出来。 左逸明被青蛳吞入腹中,却并没有死,只是昏过去了。 红唇鱼知道青蛳的意思,脸色变了变,但没有犹豫,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左逸明的脖子。 剧烈的疼痛把左逸明从昏迷中痛醒。 他看见了红唇蝙蝠鱼的脸,这张脸刚刚也是离他这么近,而心中的感觉却从美妙变成了恐惧。 汩汩的鲜血正在从动脉中流出,从红唇蝙蝠鱼的唇边渗出。 左逸明剧烈地挣扎着,想要挣脱红唇鱼的毒牙。 然而,他是徒劳的。 他感觉到了死亡。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快速逝去。 他甚至看到了死神的微笑。 是的,那人在微笑。 就在死亡的最后一刻,他的意识回光返照般清醒了起来。 他看见红唇鱼和青蛳背后浮现出一张微笑的脸。 那不是什么死神。 那是那个叫齐鹜飞的小子。 …… 红唇鱼吸干了左逸明的血。 她的嘴唇变得越发的红艳了。 “你满意了吧?”她说。 青蛳说:“此人也快到地仙境了,你吸了他的血,对你修为大有裨益。” 红唇鱼哼了一声,一脚把左逸明的尸体踢出了洞外。 一群巨银斧鱼围上来,顷刻间分食干净。 只剩下一堆稀碎的白骨,缓缓沉落海底。 青蛳问道:“你们是不是还抓了一条人鱼?” 红唇鱼奇道:“你怎么知道?” “尊者告诉我的。”青蛳说。 “尊者怎么什么都知道!”红唇鱼嘀咕道。 “好了,把人鱼交出来吧,我去交给尊者。” “什么?尊者要人鱼干嘛?” “尊者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多问了。” “可是……” 红唇鱼犹豫着,尊者的威名最终还是抵不住内心对化形的渴望和诱惑。 “这条人鱼能留给我吗?” 青蛳说:“尊者的东西你也敢要?” “我听说吃了人鱼就能化形成人。我一旦化形成功,就能跟随你上岸了。你去狮驼岭做你的妖王,我去做你的压寨夫人,哦不,王妃!你说好不好?” “可这是尊者的东西啊!” “哼,尊者,尊者……整天就知道尊者!你连他是谁你都不知道。” “不要胡说八道,小心尊者听见!” 红唇鱼也有些害怕,朝左右张望了几眼,小声说:“其实我只要半条美人鱼就够了,剩下的半条你吃了,咱们就都化形了。你变成了真正的狮王,而不是长者一条鱼尾巴的假狮子,我呢,做你的夫人,你看怎么样?” 这个诱惑对青蛳来说实在太大了。 他做梦都想把自己这条尾巴给炼化掉。 “真的有用吗?” “当然是真的。” “可是……尊者……” “咱们偷偷吃掉,尊者问起来,就说人鱼跑了,想必尊者也不会多说什么。” 青蛳低头想了半天,终于点头道:“好。” “那我们现在就去吃。” “在哪儿?” “就在后面的洞里。” 红唇蝙蝠鱼说服了青蛳,十分开心,就带着青蛳准备去吃人鱼。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个缥缈的阴沉的声音传来: “就你们这点小把戏,还想瞒过我?” 青蛳和红唇鱼同时顿住了身形。 红唇鱼还在想着声音是谁。 她当然想到了尊者,可是又觉得和尊者的声音不太一样。而且尊者每次出现都是有雾的,这次怎么没有雾呢? 但是,这时候青蛳已经一个大巴掌拍过来了。 “叫你出馊主意!” “啪!” 很响的一声,拍在红唇鱼的腮帮子上,一下把她拍蒙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救人鱼 齐鹜飞亲眼看着左逸明被红唇鱼吸干了血,又被巨银斧鱼群吃得肉渣都不剩。 左逸明在潜龙湾当了几十年巡视站长,也算是一方豪强。 论修为,三品上四品初也不算低了,为了一条人鱼,一时贪念,竟然和海妖合谋,最终不但毁了一世修行,连命都搭上了。 不过让齐鹜飞吃惊的是青蛳的法力。 青蛳说他还没突破六品,论起来和麒麟山那条天妖大蛇不能比,但一口吞下一位准地仙也是够吓人的。 齐鹜飞觉得他离六品已经很近了,甚至法力上已经超过了,只是境界跃升遇到了瓶颈,这也是妖类修行常遇到的问题。 还有红唇鱼精,虽说左逸明先被青蛳吞了一下,受了伤,但被咬住脖子后毫无反抗,说明这条鱼精也非等闲,除了法力高强,那张红唇很可能有剧毒。 这让齐鹜飞不得不重新评估救人计划,以及接下来岭西镇要面临的局面。 美人鱼就在红唇鱼精洞府后面的秘洞里,但齐鹜飞没法直接把她救出来,因为出来的时候必会被青蛳和红唇鱼发现。 所以他只能继续冒充尊者。 红唇鱼的智商看上去要比青蛳高一些,不知道会不会发现“尊者”的破绽。 红唇鱼被青蛳打了一巴掌,十分不满,但知道“尊者”就在一旁,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怀恨在心,自己也弄不清是恨青蛳,还是恨尊者。 青蛳对着空空的海水说:“尊者,她胡说八道,我可没答应她。” 红唇鱼说:“尊者,我也是一时糊涂,请尊者莫怪。” 齐鹜飞说:“算了,我不会与你计较这些,去把人鱼带出来吧。” 红唇鱼眼珠转了几圈,口中答应了一声,就往内洞游去。 到了洞门口,忽然又回身说,“尊者何不现出雾形,也好方便我们礼敬回话。” 齐鹜飞知道红唇鱼起了疑心,佯怒道:“怎么,不相信我?” 红唇鱼精急忙道:“不敢。” 就打开了内洞的洞门。 齐鹜飞发现这里面竟然别有洞天。 这内洞不但不比外间小,反而装饰得更加豪华。 洞壁上镶嵌着许多发光的宝石,地上堆满了珊瑚和珍珠,以及其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五颜六色的东西。 最显眼的是两张大蚌壳,里面各放着一颗比拳头还大的珍珠,在幽深的海底熠熠发光,仿佛天上的日月,把周围的星光都比了下去。 齐鹜飞内心没有丝毫波澜,只不过在大脑中启动了一个计算程序——如果把这些东西放到鬼市上去卖掉,大概会是多少钱呢? 这鱼精可真是收集了不少好东西啊! 相比于青蛳那个简陋的龟背礁,她这处洞穴可真算得上奢华了。 洞外山湖城群,洞内珠光宝气,这样的宝地,就在潜龙湾附近,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可见左逸明和此妖的往来已不是一两年了,想必这其中有很多是他俩合伙谋财害命弄来的吧。 齐鹜飞忽然觉得左逸明死的太快了。 一条鱼精的洞穴都有这么多好东西,那左逸明当了几十年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还不知道收藏了多少宝贝呢? 可人死不能复生,齐鹜飞也只是觉得可惜。 那条美人鱼就蜷曲在两只大螃壳的中间,身上被渔网紧紧的裹住,嘴上还贴了封条,大概是防止她吐泡泡用的。 红唇鱼精说:“尊者,人鱼就在这里。” 齐鹜飞看她表情,知道她不舍得,而且她对自己起了疑心,为了安抚她,便说: “好,人鱼我带走,但我也不会白拿你们的。你不就是想化形上岸吗?等此间事了后。我给你们一人一颗化形丹。” “化形丹是什么?”红唇鱼精问道,“比吃了人鱼效果还好吗?” 齐鹜飞说:“吃人鱼化形,不过是谣传而已,否则人鱼早该绝种了。再说你看看她自己都没有完全变成人,吃了她怎能化形?要化也只不过化半个身子,有何意义?” “那化形丹呢?” “化形丹所用材料都是天地间一等一的灵药,天上的蟠桃,地上的草还丹,地狱的九幽草……这些东西你们再修一万年也不见得能见上一见。只要吃了化形丹,不但可以助你们化形,还能帮你们突破修行瓶颈,将来若是成就天妖,更是可以永得人身。 青蛳和红唇鱼听得大喜过望,躬身拜谢道:“多谢尊者。” 齐鹜飞不再多说,上前牵住捆着人鱼的渔网的线,拉着人鱼出了红唇鱼的巢穴。 红唇鱼和青蛳紧随其后相送。 到了洞外,齐鹜飞说:“你们不用送了,记住这两天先不要轻举妄动,等狮驼岭传来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是,尊者。” 青蛳和红唇鱼不敢违背,就地浮着,看着被网住的人鱼远离。 等人鱼去远了,红唇鱼问青蛳:“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尊者怪怪的?” 青蛳说:“不可妄议尊者。” “我就是有点奇怪而已,他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这和之前的说法完全不一样啊!” “他自有他的道理。” “你说尊者既然能隐身,前几次出现为什么都是雾形?” “尊者手段通天,想雾化就雾化,想隐身就隐身,这有什么奇怪?”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送给尊者的那一棵大珊瑚树吗?” “当然记得。” “那天尊者明明是化成一团雾包住了珊瑚树,然后往地上一沉,整团雾就隐没进了礁石里,珊瑚也不见了。带物而遁,叫人向往。可今天他带走人鱼,怎么好像是游着出去的?” “也许尊者想看看海底风光。” 这个理由说出来连青蛳自己都不信。 “或许人鱼是活的,和死物不同吧?” 红唇蝙蝠鱼精皱眉沉思片刻,便轻轻地哼起歌来。 这歌声和海妖之歌不同,声音不大,摇摇曳曳,好像耳边的低诉。 接着就有几只无色透明的水母从角落里飘出来,朝着人鱼消失的方向飘去。 青蛳提醒道:“你这样要是被尊者发现了可不好。” 红唇鱼说:“这水母都是我养大的,最具灵性,却不是妖,就算游到尊者身边他也不会发现的。” 水母刚走没多久,忽然一条鲶鱼慌慌地游过来,大叫:“大王,大王,不好了!” 青蛳骂道:“慌什么!有事说事,有屁放屁!” 鲶鱼说:“大王,那……那个小孩跑了!” “什么?”青蛳大怒,“怎么跑的?你们老大呢?” 鲶鱼说:“老大不知道为什么,被……被关进去了。其它兄弟都被那小子打死了,我当时躲在泥沙里,被撞晕了,才躲过一劫。” 青蛳越想越不对劲,问道:“就那小孩一个人吗?” 鲶鱼说:“就他一个人,但是……他老是自言自语,就好像在和人说话一样。” 青蛳和红唇鱼对望一眼,同时说:“追!”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就是那个喊麦的 齐鹜飞带着美人鱼往东北方向游了一阵,就遇上了敖霸。 敖霸看见人鱼,激动地喊:“小鱼儿,你没事吧?!” 齐鹜飞现出身形,对敖霸说:“她没事,你守在这里,如果妖精追上来,你拦一阵,我到前面去帮她松绑。” 敖霸点头道:“好。” 齐鹜飞就带着人鱼继续往前游,直到确信附近安全,才停下来。 人鱼身体被困,嘴巴被封,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个“人”,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齐鹜飞怕她朝自己吐泡泡,不敢立刻撕掉人鱼嘴上的封条。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他想了半天的开场白,最终还是决定用这种传统方式。 “我叫齐鹜飞,来自西牛贺洲盘丝岭黄花观,是一个小门派。我不是你的敌人,我是来救你的。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应该相信小六子,对,就是刚才那个小孩,你应该认识他的。” 齐鹜飞从人鱼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迷惑,但并没有怀疑和仇恨。 他略放下了心,揭开人鱼嘴上的封条,做好随时脱离躲避泡泡的准备。 人鱼没有吐泡泡,而是好奇地看着他,问道:“你是陆地上的人类?” 齐鹜飞点头道:“是的。” “你怎么会到海洋里来?” “这些海妖正在侵犯陆地,毁坏人类的家园,我是来查探情报的。恰巧遇上你被他们抓了,我就略施小计,把你救了出来。” “略施小计?”人鱼思考着,“哦,我忘了,人类都很聪明。” “你听谁说人类很聪明的?”齐鹜飞问道。 “海里的龙都这么说。”人鱼说,“不过他们也说,聪明的人都很坏,很邪恶。” 齐鹜飞才知道,原来龙对人类有这么大的怨念。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来自陆地的人类。” “不,应该是第二个。”齐鹜飞说,“那个用网抓住你的也是陆地上来的。” “他是坏人。”人鱼说。 “是的,他是坏人。” “你是好人。” “我不是好人。” “那么你也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坏人。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和坏人的。” “那你是什么人?” “人很复杂,世界很复杂,我不想做坏人,也不想做什么好人,我只想做我自己。” “做自己……” 人鱼若有所思。 “可是怎么才能做真正的自己呢?” 这一下齐鹜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了,你慢慢想吧,我现在要放你出来,但是你身上这张网是别人的法宝,我没有口诀,要解开它,需要费些时间,所以……” 他看着美人鱼,真诚而坦荡地问,“你怕痒吗?” 美人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一红,小声说:“怕。” 这个回答出乎齐鹜飞的预料。 可是,你再怕痒,我也得帮你解绳子啊! “那就忍着点吧。” 齐鹜飞说着就动手了。 他伸手触摸到了裹紧在人鱼身上的渔网,神识仔细去感应由特殊材料织成的网线和每一个结节内部的灵力结构。 他的手一路滑动,划过人鱼尾上光滑整洁的鳞片,划到了她的上半身。 嗯,这绳结捆法比较特殊,和视频里的不一样。 人鱼被他挠得痒了,便咯咯的笑起来。 过了好半天,齐鹜飞终于在人鱼膻中穴的位置找到了渔网的灵力总结,轻轻一掐,法力灌注进去,阻断了网线中的灵力信号传输。 渔网便松了开来。 齐鹜飞抓住渔网轻轻一扯,整张渔网便从人鱼身上扯了下来。 人鱼没了渔网的束缚,身体一松,就顺流游出去老远。 齐鹜飞生怕她走远,又被妖怪捉去,连忙追上去说:“喂,你别乱跑!” 人鱼停了下来,看着齐鹜飞,忽然低下了头,带着几分羞涩,说:“谢谢你,救了我。” “不客气。” 齐鹜飞说着一抬手,手里忽然就多了一把剑。 剑气断水,把附近游荡的几只水母劈成了碎片。 人鱼似乎不解,问道:“为什么要杀这些小水母?” 齐鹜飞摇头,真不知道这条人鱼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这些水母是妖精的眼线,估计已经发现我们的踪迹了。去叫上小六子,你们赶紧跑吧。” “跑?跑去哪儿呢?” “当然是回家。” 人鱼神色一黯,幽幽地说:“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我出来就是想找到我的家。” 齐鹜飞一愣,说:“那你从哪里来?” “我从水晶宫鱼龙苑来,我从小就生活在那里,但我知道,那里不是我的家。” “你父母呢?” 人鱼摇摇头:“我不知道。”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条小美人鱼好可怜。 就在这时,神识中感应到远处传来的剧烈的法力波动。 紧接着,海水一阵动荡,就像冲击波一样,仿佛发生了爆炸。 “小六子!” 齐鹜飞没想到妖怪来得这么快。 他不希望和妖怪发生正面战斗,让敖霸等在那里是以防万一,而现在,这“万一”真就发生了。 他当然可以丢下敖霸不管,带着美人鱼离去。 反正敖霸是条真龙,在海里,真龙还能让一条鱼和半头狮子给搞死? 不过这不是他的风格。 而且敖霸这小子的脾气很对他的胃口,齐鹜飞可不希望这么可爱的小龙落入魔道之手。 “走,我们去和小六子会合,顺便给你报一箭之仇。” 齐鹜飞说着把那张渔网往自己头上一罩,朝着法力波动之处游去。 人鱼不太明白什么叫一箭之仇,不过她没有反对,乖乖地跟的齐鹜飞后面。 罩上渔网的齐鹜飞健游如飞,就是一个大老爷们穿着这东西总有一种羞耻感。 不过为了追求速度,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这渔网都这么快了,不知道那用五品神龙丹炼化的避水珠效果如何? 不一会儿,齐鹜飞和人鱼就到了战斗现场。 敖霸正和青蛳打得难解难分。 红唇蝙蝠鱼带着一群小妖在一旁观战。 论实力,无论法力、法术还是战斗经验,青蛳显然要高出敖霸很多,但敖霸力气大、防御高,每次都和青蛳硬碰硬,仿佛能免疫物理伤害,看上去也不怎么吃亏。 正如敖霸自己说的,他打不过青蛳,但青蛳也打不过他。 齐鹜飞不免感慨,龙族果然强悍,一条小龙,就能和准六品大妖达成平手。 那五六品的神龙有多厉害?九品呢? 然而就在这时,红唇蝙蝠鱼唱起了海妖之歌。 歌声一起,齐鹜飞立刻就觉得血气翻涌。 正在和青蛳激战的敖霸受到歌声的影响,猛地抱住了头,十分痛苦的样子。 齐鹜飞当机立断,喝了一声: “夕惕若厉!” 海妖之歌中的魔音被他当场喝断。 敖霸立刻清醒过来,挡住了青蛳的利爪。 红唇蝙蝠鱼唱歌突然跑了调,便停了下来,看着齐鹜飞说:“原来你就是那个喊麦的?!” 齐鹜飞以握剑诀握住了承影剑,冷静地答道:“没错,我就是mc百搭!” 第二百八十八章、 取名废 黑云压着海面,海浪峰涌而起,直触云端。闪电从云层中爬出来,爬上浪头,消失在黑沉沉的海水中。大雨倾盆,也不知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还是涌起的海浪涧开来的。 甘鹏飞站在海边的瞭望台,手扶栏杆,望着远处的海面,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柳钰和温凉站在他两边,落后他半个身位。 再后面则是张启月等一众人等。 天一直是黑的,但算时间的话,这时候已经是黄昏,如果没有浓云风暴的阻挡,此刻应有一轮火红的夕阳正挂在西方的海平线上。 “处长,让我出去找找吧!”张启月说。 甘鹏飞没有说话。 柳钰说:“今夜就是大潮峰值,海妖很可能趁夜进攻,我们本来就人少,这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保障,此刻不宜分散力量。” “可是齐队长……” “齐队长重要,还是陆地上的亿万生灵重要?”柳钰厉声道,“你自比你们齐队长又如何?如果齐队长和左站长出了危险,你去又有什么用?” 张启月满脸忧色,但又说不过柳钰,只好看向温凉,向自己的老领导求助。 温凉说:“老柳,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妖情不明,齐队长和左站长出去侦查,要是能带回情报,对我们十分有利,说不定能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 柳钰说:“但这大海茫茫,你去哪里找他们?如果连左站长都回不来,我们这里谁去了能把他们找回来?总不能为了他俩,连海防都不管了,全都出去找人吧?” 温凉说:“就让启月出去找找吧,他有侦查经验。我们这里少了他一个影响不大,就算找不回人,能带回个消息,也是好的。” 柳钰还想再说,甘鹏飞摆手阻止了他。 “去吧。”甘鹏飞对张启月说。 张启月心中一喜,领命道:“是。” 便祭出弯刀,化作一点白光,如流星般划破黑暗的云暴,向西飞去。 …… 齐鹜飞握着承影剑,心中一直在计算时间。 此刻已是黄昏,夕阳西下之时。 就是不知道在海底,又是个阴雨天,承影剑的杀剑诀能不能发挥出来。 这是一次极好的试验机会。 如果这样都有效,那就说明在任何环境下,只要是天地阴阳交替之时,就能使用承影杀剑诀。 红唇鱼精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只看见眼前这个讨厌的能带乱她唱歌节奏的男人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漂浮在那里,手里仿佛握着什么,但又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越过齐鹜飞,看向他身后的人鱼。 红唇鱼精的眼里露出贪婪之色。 什么化形丹,哪有现成的人鱼来得实在! 即便不能真的化形,化一半也好,至少能变得更加美貌吧? 青蛳和敖霸还在激战。 红唇鱼精决定先咬死眼前这个男人,再搞定人鱼。 她再次看向这个男人。 哼,长得倒是挺帅! 穿着渔网,比左逸明好看多了。 陆地上的人类果然多美男子,难怪大家都想上岸。 左逸明这个老贼,骗我待在海里,是不想让我上岸看见比他好看的男人吧? …… 齐鹜飞哪里能想到女妖精在这种时候还会有如此多不可理喻的想法。 他一直在思考战术问题。 杀剑诀在心,使用的时候不需要念咒语,所以杀剑诀起的那一刻,可以念动“夕惕若厉”,这样既能够防止鱼妖使用魔道法术,又能够让威力翻倍。 但红唇鱼精非等闲之辈,从她咬死左逸明时那么从容来看,她一点也不惧怕左逸明,说明她本身的实力就强过左逸明。 抛开特殊法术和法宝,左逸明和实力和齐鹜飞应该差不多。 硬打,齐鹜飞不见得打得过这条红唇蝙蝠鱼。 所以他决定,在使用杀剑诀之前,先用“元亨利贞”咒它一下。 如果能来个大招,直接把它解决了那是最好,来不了大招,就干扰它一下也好。 使用“元亨利贞”后,自己的法力会损失一半,剩下的一半法力当然会让杀剑诀威力大打折扣。 好在杀剑诀的威力主要是来自于天地杀机,并且“夕惕若厉”咒能够让剑术威力倍增,这样刚好抵消了因法力不足而损失的威力。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这样一击不能杀死红唇鱼,自己就一点法力都没有了,连隐身逃跑都不行了。 这未免太冒险,不符合齐鹜飞一贯的作风。 好在他身后还有一条人鱼。 “喂……”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人鱼,“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人鱼想了想说,“他们都叫我‘小鱼儿’,这大概就是我的名字吧。” 齐鹜飞说:“这顶多是个小名吧,你没有大名?那个小六子可是有大名的哦。” 人鱼摇了摇头说:“没有。你能帮我取一个吗?” “取名字啊……”齐鹜飞想了想,“虽然不是很擅长,但我也帮很多小动物取过好听的名字,旺财、司晨、来福、屎蛋……” 齐鹜飞看着美人鱼,脑子里冒出了一连串的好名字: 鱼丸、虾酱、酸菜、葱花、醋溜…… 他挠了挠头,觉得这些名字好像都不是很合适。 红唇鱼蝙蝠鱼精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敢轻举妄动,听了半天才明白,眼前这个帅臭男人在给那条人鱼取名字。 她瞬间感觉受到了侮辱。 作为一个女人,哦不,一只女妖,最不能忍的就是别人的轻视,尤其是臭帅男人的轻视! 她大怒道:“喂喂,我们现在是在打架,你们不要用取名字这样的事情来破坏这神圣的战斗好不好!” 齐鹜飞没有理她,对人鱼说:“泡泡,你很会吐泡泡,要不就叫泡泡,怎么样?” 人鱼说:“你确定这是大名,而不是小名?” 齐鹜飞觉得也对,这和“小鱼儿”一样,也像个小名。 “好吧,名字的事以后慢慢再想,先说说泡泡的事。”他说,“你能控制你的泡泡吗?” 人鱼说:“在我身边可以,飘远了就不行。” 齐鹜飞说:“那好,一会儿你就躲在我身后,等我说泡泡的时候,你就吐泡泡把我围起来。” “嗯。” 人鱼不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并且游得离他近了一些,以准备吐泡泡围住他。 齐鹜飞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味和苏绥绥身上的天生异香不同,和王寡妇身上那种成熟的女人香也不同,和冬月身上自带的花的清香更不同。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种香味,只觉得闻着很舒服。 而且这周围都是海水,深海水压极大,不像陆上空气中,能在这里传播的香味,那该是有多香啊! “你就叫香香吧。”齐鹜飞说。 “香香……”人鱼念叨着这个名字,没有表示反对。 红唇鱼精终于忍无可忍,艳红的嘴唇气得发铁。 她已经决定了,要活捉这个人类,慢慢地折磨死他。 要用鱼筋和长舌牢牢捆住他,用鱼唇上的毒,毒遍他的每一寸皮肤,用鱼刺,刺穿他的丁丁,最后再吸干他的精血…… 唯有如此,才能解心头之恨!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杀鱼 然而,就在红唇蝙蝠鱼精准备发动进攻的时候,她看旁边的礁岩上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影子。 这是一把剑。 一把无人执之的剑。 她从这把剑上感觉到了杀气。 她感到一丝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那块礁石仿佛变成了冰块。 海水也变得冰凉无比。 四面八方涌来的杀意,简直要把这海域冻住。 她在这海底住了几百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剑影愈显。 杀意愈浓。 红唇蝙蝠鱼精知道不能等了。 这一定是眼前这个臭帅男人搞的鬼。 陆地上的人诡诈,还擅长使用法术。 这小子实力不强,但一定有什么奇怪的法宝。 她将身体一伏,现出原形,变成一条三米多长的红唇蝙蝠鱼。 口唇如血,利齿如剑,长舌如鞭,胸鳍如刀…… 她准备发动致命一击,在那把影子剑之前。 然而就在这时,她听见这男人开口念叨了一句什么。 好像是什么“……亨利……” 都这时候了,还在起名字么? 真是个起名废! 她这个念头还没落下,就看见眼前的海水突然变了模样。 水中燃起了一团火焰,把周围照亮,连海水都变成了赤红色。 她感觉到灼热难耐。 这火焰急速向她靠近,如同一颗流星般撞向了她。 红唇蝙蝠鱼精急忙一缩身体,吐出一口藏于腹中修炼多年的阴水。 阴水与火焰相撞,噗一声,迷蒙起一片白雾。 然而火焰并未熄灭,只是减少了一些威势,还是撞到了她身上。 红唇鱼精一阵颤抖,感到钻心的疼痛。 她闻到一丝焦味,才发现唇边的几根须被烧焦了。 她心中又惊又怒。 惊的是这火焰不知从何而来,在深海中燃烧,这是她从未见过和听过的法术。 怒的是,竟然烧了她蓄养了几百年的唇须! 她正想反击时,礁岩上的剑影已经变得很浓,杀气达到了浓烈的顶峰,而海水也冰凉得几乎让她动弹不了。 她挺见眼前的男人开口了,同时挥了一下手。 这一次她听清了。 “夕惕若厉!” 又要喊麦了吗? 是想让老娘唱个歌和你配合吗? 然后,她就看见焦岩壁上的剑影动了一下。 四面八方的杀意涌进了她的身体。 同时涌进她身体的还有海水。 灵魂逃离躯壳。 她看见自己的身体,那条艳丽的红唇鱼,分成了两半。 她听见那个男人又喊了一句:“泡泡,快吐泡泡!” 然后,她的灵魂也分成了两半,被流卷的海水迅速撕裂,消失在这片海中。 她没能看到一个奇观: 一条人鱼吐出一串很长很长的泡泡,包围了她和她身前虚弱的男人,在海底开辟出了一片独特的空间。 就连齐鹜飞自己都感觉很奇妙。 额,这是……泡泡浴? 他走进太极池中的时候,脑子里还有这样奇怪的幻想。 ……紫薇 嗷—— 青蛳一声大吼。 吼声中带着震惊和愤怒。 他一生星星念念的想要回到岸上,以为自己并不太在乎这条鱼精。 但当鱼精身死魂消的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戳中了它的心脏。 他想起了几百年前,它和鱼精相依为命的日子。 那时候的鱼精还不是鱼精,只是一条开启了灵智的红唇蝙蝠鱼;而他只是一条长着一个奇怪的大脑袋的鱼。 他受尽嘲笑,就连海底最丑陋的深海龙鱼都要笑话它。 唯有红唇鱼,愿意和他在一起,行遍西海,最终在潜龙湾定居。 那时候,他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研究“修行”这件事。 他会给红唇鱼将他祖先的荣耀,讲陆地上的各种海族们闻所未闻的事。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事是真是假。 如今,这条鱼突然不见了。 就这样消失在他眼前。 他的心脏破裂了。 这是狮子的心碎。 血液猛烈的从心室内喷出,涌向他的身体。 一颗碎掉的狮子的心,燃烧的狮子的血,冲向无法承载他狮子之躯的鱼身。 青蛳痛苦地大叫着。 狮口大开,变得如城门一般大,猛地咬向敖霸。 敖霸的实力本就是不如狮子的,仗着的就是天生神力。 但力气再大也有用光的时候,他已经有些不支了。 狮子口咬过来的时候,他急速往后退,想要躲开。 但他的身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旋涡,海水正倒灌如狮口中。 齐鹜飞刚好恢复满法力出来,睁眼看到了这一幕。 擦,这狮子法力变强了! 这特么不会是突破了吧?! 青蛳本来就在闭关,只不过缺少机缘,难以突破瓶颈,又被齐鹜飞打断了。 这时和敖霸打了半天,身体完全打开了,加上红唇鱼之死刺激了他,体内积存的力量一下子爆发出来,反倒突破了瓶颈,终于成为六品大妖,向着天妖又迈进了一步。 六品大妖啊,齐鹜飞想起了麒麟山那条大蛇。 他不禁觉得奇怪,怎么自己尽碰到这种临时突破的破事儿! 上次麒麟山,他冒充慢羊羊大仙,给大蛇喝了一锅番茄桂圆莲花汤,也不知怎么的,大蛇稀里糊涂就成就天妖了。 这次这头青蛳也是,莫名其妙,咋就突破六品了? 仙人品级越往上越难提升,从五品到六品,虽然不像跨入天妖那么夸张,那差距也很大了。 从敖霸突然间的溃败就能看出来。 不能硬拼,只能跑了。 齐鹜飞当然可以隐身跑掉。 但他这样一跑,人鱼和敖霸怎么办? 青蛳正在气头上,估计就一口一个,直接吞了。 小六子此刻正处于危险之中。 齐鹜飞没有犹豫,挥动承影剑,射出一道剑气,直刺青蛳咽喉。 同时口诵“元亨利贞”,把刚恢复的法力丢出去一半。 承影剑气无形,但青蛳感觉到了剑气杀意,狮头一转,以狮牙挡住了剑气。 呲一声,狮牙上裂了一条缝,随后半颗狮牙脱落。 狮子大怒,却也不敢小觑齐鹜飞的剑气。 就这么松了一松,敖霸已经脱离旋涡,退回到了齐鹜飞他们身边。 齐鹜飞继续以御剑诀御使承影剑,道道剑气朝青蛳射去。 但青蛳已经知道承影剑气的厉害,不用牙硬挡,而是将满口牙化作刀剑之气射出,不但挡住了承影剑气,反而攻向齐鹜飞。 人鱼吐出一串泡泡挡在他们身前。 那些利齿化成的刀剑之气一刺入泡泡,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狮子大怒,一声大吼。 这是真正的狮吼功,是原创,就连佛门都是从狮子那里山寨来的,可不是齐鹜飞那山寨的山寨的半吊子功夫能比。 齐鹜飞大叫:“不要吐泡泡!快跑!” 只见那些泡泡被狮子一吼,仿佛被狂风吹动的气球,全都朝他们飞过来了。 第二百九十章、 海底逃亡 人鱼控制住飘过来的气泡,但还是险些碰到了齐鹜飞和小六子。 青蛳已经追了上来。 齐鹜飞急念咒语:“元亨利贞!” 一道闪电从海上来,深入海底,击中了青蛳。 闪电的威力不大,但把青蛳吓了一跳。 他以为海上还有人类的帮手,因红唇鱼之死的愤怒和修为升级的喜悦而冲昏的头脑也渐渐清醒。 利用这一瞬间,齐鹜飞带着人鱼和小六子落荒而逃。 他身上虽然穿了左逸明的渔网,但相比人鱼和敖霸,他在海里的速度依然很慢,不一会儿就落在了他们后面。 而青蛳则很快追了上来。 齐鹜飞返身一剑,同时再次念动咒语:“元亨利贞!” 这次没有招来闪电,而是一道虚影,不知道什么东西。 这虚影和无形的承影剑气同时到达。 青蛳左右双爪齐出,挡住了虚影和剑气的攻击。 齐鹜飞也没指望这样就能伤害青蛳,只想能挡它一挡,给人鱼和敖霸脱身的时间。 只要人鱼和敖霸离远了,他自己可以隐身逃命。 但没想到的是,人鱼和敖霸见他拖在后面,都放慢了速度等他。 他没时间解释,一个翻身趴到了敖霸背上,说:“你背着我跑!” 敖霸说:“好!” 就背着齐鹜飞往前游。 这速度比齐鹜飞自己游快多了,但看上去还是会被青蛳追上。 旁边的人鱼说:“我来背吧,我比他游得快。” “人鱼比龙还快吗?” 这有点出乎齐鹜飞的预料。 “不是,龙有很多种,主要是我比较慢。”小六子老实地说。 齐鹜飞想起他背上有个龟壳,这大概是他“慢”的基因来源。 他没有犹豫,从敖霸身上下来,又爬到了美人鱼背上。 人鱼摆动鱼尾,朝前方深邃的未知的海域游去。 速度一下子快了起来,仿佛在飞一般。 他紧紧搂住人鱼的腰,享受在海底飞驰的感觉。 真是完美的体型! 速度这么快,还这么优雅! 齐鹜飞倒是并没有什么邪念,而是由人鱼的泳姿和速度想到了游泳比赛。 嗯,将来要是搞个修行界奥林匹克运动会……应该是个很赚钱的项目吧! …… 青蛳的速度也不慢,毕竟也是有尾巴的,除了脑袋大点带来的阻力之外,身体还是很适合游泳的。 美人鱼尽管游得快,但带了齐鹜飞这么一个拖油瓶,速度比她自己单独游慢了不少。 眼见着甩不掉青蛳,敖霸说:“我和他拼了,你们先跑!” 齐鹜飞急忙阻拦道:“拼个屁,你又忘记带脑子啦!” 敖霸说:“那怎么办?” 齐鹜飞说:“你只管游,我来施法阻挡青蛳,我法力耗尽时会有短暂的晕眩,这时候别把我丢了就行,等我说把我放下来,你就把我放下,然后你们就逃,逃得越远越好。” 人鱼说:“那你怎么办?” 齐鹜飞说:“我自有办法脱困。” 人鱼刚才亲眼见他一招杀死了红唇鱼精,便相信了他。 敖霸也忽然想起齐鹜飞骗转大鲶鱼时的手段,就说:“那我们在哪里等你?等你用计谋赢了狮子,我们再碰头。” 齐鹜飞说:“碰什么头,你们回家不好吗?” 人鱼说:“我没有家。” 敖霸说:“我不想回家。”阅书斋 齐鹜飞无可奈何,这时候时间紧迫,没工夫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就趴在人鱼背上进入镜中世界恢复法力。 人鱼感觉到齐鹜飞的手松了,仿佛睡着了要滑脱似的,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把齐鹜飞从背上拽下来,一把抱住,急问道:“你怎么了?” 齐鹜飞法力已经恢复,从镜中世界出来,忽然感到滑腻腻的,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搂在了人鱼怀里。 在深海之中,一个穿着渔网的男人,躺在一条人鱼的怀里,这画面想想都有点美…… 可齐鹜飞还没来得及享受这美妙的感觉,就看见后面的海水里冒出了一个丑陋的狮子头。 真是煞风景啊! “元亨利贞!” “元亨利贞!” “元亨利贞!” “元亨利贞!” …… 齐鹜飞连念了十二次“元亨利贞”的咒语。 海水就炸开了锅。 一共有四道闪电、两团火焰、一个大冰雹子、三道剑气、一条鞭影、一个骷髅出现在他们身后的水域中,挡住了青蛳。 齐鹜飞早已一个翻身,从人鱼怀里钻出来,重新回到她背上,大喊:“跑!” …… 青蛳差一点被打蒙圈了。 这特么是什么情况? 又是闪电又是冰火,最吓人的是,还特么爬出来一具骷髅。 人类的帮手到了吗? 虽然突破了六品,信心大增,但他知道人间那些修行人的厉害,尤其是他们擅长多人配合,结成阵型,威力比几个人合在一起还要大很多。 好在这些法术的威力都不大,对他来说没什么威胁。 就是命中率有点高,特么的一个都没躲开。 青蛳愤怒地大吼了一声,朝着齐鹜飞逃跑的方向追去。 …… 齐鹜飞连放了十二道元亨利贞咒,只剩下两点法力,身体有点虚弱。 他没有念第十三次咒语,是怕只剩一点法力在海底无法维持,虽然穿着渔网,但这种避水类法器也是要消耗法力的。 咒语念完之后,他都没来得及看效果,就催着人鱼前进,然后自己进入了镜中世界,在太极池中美美地泡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人鱼的怀里。 “咳咳……那个什么……”他歪过头,移开目光说,“那狮子头被甩掉没有?” “还在后面。”敖霸说。 齐鹜飞一个激灵,从人鱼怀里挣脱出来,说:“走。” 他一边辨认方位,一边指挥人鱼前进的方向,很快就到了他和左逸明下海的地方。 确定这地方没有海妖后,他们向上浮去。 到了海面,齐鹜飞指着前方一座小岛说:“你们记住这个地方,岛上靠南边的石头缝里有一个小海螺号。这是一对的,另一只在红唇鱼的洞穴里,我去拿,这样无论你们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们。现在我们去把狮子头引开。” 说完便又潜入水底。 青蛳追了上来。 齐鹜飞趴在人鱼背上跑了一段,发现跑不掉了,便又如法炮制,连念十二声“元亨利贞”咒。 这一次依然召唤来一堆乱七八糟的法术,并没有他期望中的一击必杀的大招。 青蛳似乎发现了什么。 齐鹜飞知道再这样下去骗不过青蛳了。 他原本就是希望元亨利贞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争取逃跑的时间,最好能把狮子吓跑,如果能招来个大杀招,那就大吉大利了。 可要是没有杀招,而青蛳一旦发现是他在搞鬼,这阻挡的作用就很有限了。 他赶紧恢复了法力,然后让人鱼和小六子去捡螺号。 他一个人在水里等了一会儿,看见青蛳追来,就朝着另一个方向游去。 没有了人鱼带着他,他的速度变慢,很快就被青蛳追上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身死魂不甘 小车开进农家院子,停稳后,随着车门打开,传出一阵节奏明快的音乐。 坐在驾驶座上的男人脸上满是喜悦。 他轻轻关掉音乐,关掉发动机,拿起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水果袋,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又轻轻拍了拍车顶,才按下车门上的微动开关。 车锁吧嗒一声锁上了,车窗缓缓上升,直到完全闭合。 男人才满足地转身离开,冲着大门里面喊:“老婆,我回来了!” 他掏出钥匙,去开门的时候才发现门没锁。 男人轻轻推开门,笑着抱怨了一句:“又不锁门,哪天把狼招来!” 进了门,他习惯性地脱鞋,准备换上脱鞋。 然而,他一只脚的鞋子刚踩下来,身体就像石化了一样僵在那里,手里的水果袋子啪一声掉在地上,新鲜的番茄和桃子滚出来,咕噜噜一直滚到沙发边。 他的女人就躺在沙发上,眼神直勾勾的,僵硬的脸上能看到她死亡前的痛苦。 她那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已经平了,小腹处一片血污,隐约可见一条裂开的伤口。 一个黑糊糊的浑身带血的婴儿就坐在她的两腿中间,正用双手缝合女人小腹上的伤口。 男人站在门口,心脏骤然停了。 他张大了嘴,想要呼喊,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婴儿转过头来,朝他邪魅地笑了笑,叫了声:“爸爸。” 然后,便又转回去专心缝合女人肚子上的裂缝了。 这一声“爸爸”让男人骤停的心脏又猛烈地跳动起来,短暂的失意后,渐清醒的神志告诉他应该逃跑,但他的腿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僵硬如尸,就仿佛在凌晨的梦魇中无法醒来。 那只满身血污的婴儿还在仔细缝合“母亲”的伤口。 那个女人——他的太太的身体里流出的血从沙发流到地上,缓缓地溢开,像恶魔的花一样开放。 傍晚的阳光从他身后敞开的大门照进来,把他的影子照进客厅。 影子长长的,一直延伸到沙发的脚边,和地上的鲜血重叠,仿佛恶魔之花的长茎。 然后,他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很轻很轻,犹如猫行。 另一个影子,从他的身后过来,与他的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 有人来了。 这给他壮了胆,让他的血液重新在僵硬的身体里流动起来。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高挑帅气的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身上穿着十分醒目的黑白条纹衫。 “救命!”他艰难的说出了两个字。 穿黑白条纹衫的男人朝他笑了笑,然后抬起右手,手指微微曲着,伸到他面前,手指猛然伸直,五个指尖上弹出了五个锋利的钩子,嘭,一把抓住了他的脖子。 …… 齐鹜飞见到青蛳追来,也不着急,一直等到青蛳靠近了,他才一把扯下身上的渔网,朝着青蛳当头罩去。 这渔网是左逸明最得意的法器,避水功能只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攻击力。 左逸明要不是刚刚和红唇鱼精大战一场,精力正虚,又光顾着系腰带,没有防备青蛳,也不至于被还没升级的青蛳一口吞掉。 渔网在水中展开,足有一个篮球场大小,瞬间就罩到了青蛳面前。 青蛳也不敢大意,伸出利爪,往两边一撕,便将渔网撕开了一条口子。 他正准备从这口子里钻过,边上的丝线却突然疯长延伸,把破洞给补上了。 于此同时,四面网边急速翻裹,就把青蛳给包了起来。 齐鹜飞并不指望渔网能把青蛳怎么样,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担心渔网在身上会影响自己隐身。 现在忽然发现这渔网的效果,又不禁有些心动,觉得扔了有点可惜。 而且这网的编织技巧极高,其中蕴含的法术思想极其深奥,只不过材料还不过关,以至于青蛳一撕就能撕破,如果是用蛛丝…… 他忽然想起了师父留下的《养蛛致富经》里记载的天罗地网。 之前光顾着七毒养元丹和化形丹,没太在意这个“天罗地网”。 现在想想,其中或许有着更深奥的东西。 《养蛛致富经》中所载的东西都很神奇,这“天罗地网”不知是阵法,还是法器,又或者二者皆有? 青蛳被渔网裹住,变成了一团肉球,大怒,四足齐用力,澎湃的法力倾泻而出,一阵胡踢乱蹬,整张渔网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破去法宝后,青蛳余怒未消,正要大展神威,忽然发现眼前那个家伙不见了。 他愣了片刻,才想起这家伙好像是会隐身的,嗷嗷地吼了几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周围的海水中一阵扑腾,无端的发泄了许多法力,他开始把目标转向已经跑得没影的人鱼和小六子。 他刚想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追,就听见有人说: “喂,臭狮子,你来追我呀?” 齐鹜飞就漂浮在离他不远不近的水中,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青蛳勃然大怒,朝着齐鹜飞扑过来。 齐鹜飞转身就跑,眼看着青蛳追上来,连忙念动“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青蛳失去了目标,发泄了一阵,又要去追人鱼。 齐鹜飞便又现出身形,不是言语挑逗,就是射上一剑。 如此几次三番,他们已经转了两个圈子,估摸着人鱼和小六子也已经逃远,齐鹜飞最后一次隐身后,就再也不出来了。 把个青蛳气得暴跳如雷,最后无奈就回了自己的洞府,对手下的小妖下令道:“召集所有兄弟,今夜涨潮时分,听我号令,进攻岭西镇!” “是!”小妖得令,往各个岛屿传令去了。 齐鹜飞并不知道自己差点把青蛳逼疯了,以至于提前了上岸行动。 他径自去了红唇鱼的巢穴。 先把洞门口那棵大珊瑚树给拔了,丢进了镜子里,先放在太极池边的人工沙滩上当装饰,等哪天有机会,到市场上去看看有没有人收。 进了洞穴,首先看见的是散落在地上的那一堆左逸明的骨头。 昨天他们还一起并肩与海妖战斗,几个小时前齐鹜飞还和他一起下海侦查,如今就已变成了一堆白骨。 人世无常,大概莫过如此了。 一些游离的幽影在海水中游荡,围绕着白骨不肯离去。 齐鹜飞知道,这是左逸明的残魂。 他没有突破四品地仙,元神无法脱离肉身,被巨银斧鱼群撕咬时,连魂魄都被撕裂,只剩几缕残魂。 而在这深海之中,连残魂也无法长时间存留,只能绕着自己的残骨,渐渐消散。 此时残魂黯淡,已经没有重聚的可能了。 齐鹜飞见这里没有妖怪,现出身形,轻轻抬手,以法力护住这些游离的幽影,勉强将左逸明的残魂凝聚起来,传过一道神念,说: “你酿成大错,得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念在昨日曾并肩作战,有什么遗愿,说出来吧,不过我不保证帮你实现。” 就听左逸明的残魂传回来虚弱的回音:“救我。” 齐鹜飞从这缕残念中感受到了左逸明的不甘。 “救你?你肉身已毁,魂魄将消,谁也救不了你了。还是快说遗愿吧,我可没有太多时间。” “救我……我有九幽……束魂草……”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信你个鬼 嗯? 啥草? 咳咳…… 齐鹜飞差点呛到海水。 正愁找不到九幽束魂草呢! 七色莲已经又开了两瓣,橙色和黄色,指向艮门和坤门; 仙考的时候,师父利用系统bug帮他弄来了一个小蟠桃; 大妖之丹嘛,杀红唇鱼精的时候没来得及取,而且不知是这条鱼精特殊,还是承影剑太厉害把妖丹砍没了,反正是没见到。不过海里还有一头青蛳,六品,比红唇鱼精强多了,比当初的花面狸也强多了。 怎么想个办法弄死是个问题。 六品妖丹,练出来的化形丹品质应该很高了吧,总不会再化出个萝莉来了。 就差九幽束魂草了。 齐鹜飞还以为只有将来找机会去地狱弄了,没想到在这儿还能碰上。 “你真有九幽束魂草?” “真有。” “在哪儿?” “你先答应救我。”左逸明的残魂十分虚弱地说。 “我有什么好处?”齐鹜飞问道。 “我这几十年收集了不少好东西,你随便挑。” “有什么东西能比得上九幽束魂草的价值呢?” 左逸明沉默了一会儿,可能是终于受不了魂气越来越虚弱,说道:“一颗九品神龙丹怎么样?” “咳咳……”齐鹜飞这下真呛了一大口水,“……啥?!” “九品神龙丹。” “我信你个鬼!”齐鹜飞说。 左逸明似乎生怕齐鹜飞不愿意,急道:“我说的是真的。” “你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这关系到潜龙湾的一个秘密,你救了我之后,我自会告诉你。” “我怎么相信你?” “离这里西南方向三百里左右,有一座环形岛,你带我到那里自然就会信我。” 三百里? 齐鹜飞计算了一下,那应该就是离岭西镇两百五十里左右偏南边的方向。 那里的岛屿都在官方监测巡视范围内,所以妖怪群聚都选择离岸五百里左右。 不过左逸明是巡视站的站长,且任职数十年,在那里搞点小动作也很正常。 只是把九幽束魂草和神龙丹这么重要的宝贝放在海岛之上,未免有些不正常。 “那边很安全,不会有妖怪的。”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青蛳正好朝那边去了。” “不会,那边灵气非常稀薄,海底几乎没有什么活物。妖类都是凭本能行动的,它们会避开充满死气的地方。而且那里也不在它们借潮上岸的路线上。” 齐鹜飞说:“好,我且信你一回,不过你别想骗我,现在能救你的除了我再没有别人了。” 说罢拿出一个阴阳瓶。 左逸明似乎还有些不甘,说:“我的骨……” 齐鹜飞没等他说完,就将他的残魂收进了瓶子。 都被鱼啃成这样了,还惦记骨头呢! 虽说传闻九幽束魂草有肉白骨、活死人的起效,那也不可能把这一队碎骨头给变回大活人吧? 顶多就是能把人魂魄修复,然后重新投胎转世或者找个炉鼎夺舍。 何况齐鹜飞并不打算真救左逸明。 东郭先生与狼,农夫与蛇,这些故事他前世就从小听到大了,何况在这个神仙妖怪满地走的世界。 但他也不愿意骗人。 反正只是去看看,老子可没答应你。 他把阴阳瓶收起来,然后捡起了那个掉落在旁边地上的螺号。 对着螺号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放到耳边,就听见里面传来呼呼的声音,像风,又像海流。 然后就传来了小六子的声音:“咦,好像响了?” “你们在哪儿?”他问。 “就在你放海螺的岛上。”小六子说,“这里很安全,就是天气不太好,一直打雷下雨。” 齐鹜飞提着的心放下了,原本还担心这海螺被红唇鱼派去的小妖给拿走。 他用神识感应了一下,脑海中出现红红绿绿的光谱一样的画面,然后就看见了两个亮点。 他知道这代表两个海螺,其中一个就在他手上,另一个在小六子手里。 这就相当于在海中的定位仪,只要朝着另一个亮点的方向游去,就能找到对方。 当然,像左逸明这样熟悉螺号性能,又熟悉这一带海洋地形的,可能直接就能知道另一支螺号的具体位置。 敖霸估计已经在岛上研究螺号很久了,所以早知道了螺号的定位功能,说:“我们现在过来找你吧。” 齐鹜飞确实需要他们。 他不确定左逸明会不会耍花样,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一个阴险的坏人,即使只剩下一缕残魂,也还是要小心的。 而且自己没有避水类法宝,在海底大受限制,甚至没法待很长时间,有敖霸和人鱼在,多了几分保险。 他说:“现在不用,我要去一个地方,等一会儿我和你们联系。你们要藏好,千万不要暴露。” 听见敖霸答应了一声,他收起了螺号,然后进入红唇鱼精巢穴的内洞。 洞里最值钱的应该就是那两颗大珍珠。 齐鹜飞连蚌壳带珍珠全都放进了镜中世界,放置在太极池边的沙滩上,那株大珊瑚树边上。 他觉得他的洪荒温泉小屋越来越像章鱼哥梦想中的度假村了。 他又把装饰在洞壁上的小块的灵石、珍珠和珊瑚都取了下来,一股脑儿装进包里。 妖怪就是妖怪,再怎么珠光宝气,也只是这些东西,珍奇倒也珍奇,就是修行价值不是很大。 搜罗一空后,齐鹜飞离开洞穴,向上浮出海面。 海上乌云密布,风高浪急,闪电如群蛇乱舞。 齐鹜飞大口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恢复了法力,然后隐身驾驶承影剑飞向东南方。 大约飞过三百里左右,他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降落到一座环形的岛屿上。 这么圆的环形岛屿大多数是火山口,小部分可能是古老陨石撞击后形成的。 齐鹜飞落在岛屿一边的陆地上,观察着岛屿中间犹如大湖似的圆形水域。 左逸明说的地方,应该就在这湖底下了。 他没有贸然下去,而是先钻入了环形岛外的海水中,先探视一番,看看有没有异常。 这一带果然是死气沉沉。 灵识中能感应到的灵气就像沙漠里的水汽那样稀薄而难以捉摸。 没有任何生物会喜欢这样的地方,本能会让海底的动物们避开这里。 但让齐鹜飞奇怪的是,这里并没有特殊磁场或辐射,灵识中也没发现特别阴沉污浊的东西。 那么,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里的一片死气呢? 第二百九十三章、 白龙卧穴 外围没有危险,齐鹜飞重新上了岸,拿出螺号联系小六子,让他们现在过来。 然后,他把左逸明的残魂放出来,用法力护住,防止他消散。 “是这里吗?” “是。”左逸明说,“这里是个火山口,你下去我告诉你怎么找。” 齐鹜飞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跳入了环形岛中间的大湖中。 这个火山口有点深,下沉了大约两三百米,才落到实地。 向上望去,可以看到一个蓝色的圆形的口子,像个圆盘。 尽管这时候已是黑夜,加上阴云密布,但相比海底的幽暗,还是有一丝天光照进来,尤其当闪电亮起时,让人感觉自己处于一口深井之中。 周围是许多黑色的礁石,高高低低,仿佛来到了一个黑暗的森林。 齐鹜飞立刻就看出这里布置着一个阵法,只不过似乎已经有些残乱。 他假装不知道,不动声色地转了一圈,把各块礁石的位置摸清,迅速在心里计算着阵法的排布规则和破解方法。 片刻之后,除了这些山石的材料性质之外,他心里已基本有了数。 这是一个残留的奇门阵,按照“休、伤、生、杜、景、死、惊、开”八门排列,每一门都可以进,但只有从“开”门进去才能找到真正的洞天宝地,而出来的时候必须走“生”门,否则就会遇到危险。 奇门阵各家有各家的巧妙,每一次布置又能因材料和地理的不同而生出许多变化,并非一成不变的。 这也是奇门阵破解起来的困难之处。 不过对齐鹜飞来说,这还难不倒他。只是他对左逸明倒是不禁有些佩服起来。 要知道这是在海底,而且是个火山口,要布置这样一个阵法可不容易。 就听左逸明说:“这里都是火山岩,但这座火山底下是空的,我说的宝贝都在下面,不过你要按我说的路径走,走错了可就进不去了。” 齐鹜飞说:“好,你说。” 左逸明便左右左地指挥着齐鹜飞前进。 齐鹜飞发现左逸明指挥的这条路十分曲折,按照他对阵型的理解,有更快的路劲可以到达“开”门的位置,不知道左逸明是故意的,还是这阵法并不是他布下的。 到了开门位置,左逸明说:“你推开前面那块礁石。” 齐鹜飞照他说的做了。 礁石下出现了一个幽深的洞。 齐鹜飞带着左逸明下了洞。 洞内幽暗不见半点光,海水刺骨的寒冷,水压也似乎增大了些。 下沉了一段,眼前突然一亮。 齐鹜飞发现已经身处一个海底的大溶洞里,洞壁上的岩石晶莹透亮,仿佛水晶做的一般。 而他们来时的路却不见了。 齐鹜飞左右看了看,这地方空无一物,要说有宝物,这四面的岩壁到似乎是宝物,只是这些东西不像是人工打造的,也不可能带走。 “九幽束魂草呢?九品神龙丹呢?” 左逸明说:“别急,你往前去。” 齐鹜飞就往前游,在水晶溶洞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汪碧绿的泉水,上面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海底温泉?591网 齐鹜飞觉得新奇,走近了一看,发现这是一个更加幽深的洞穴,而洞内的海水是热的,应该是通向火山底部。 左逸明说:“你把头埋进水里看。” 齐鹜飞试了试水温,觉得还可以,以神识探查,只觉得幽深,却并无危害,便把脸埋进水里。 这一下可把他吓了一跳。 原本幽深的洞一下子变浅了,能一眼看清水底。 他看见一条巨大的白色的龙,就匍匐在眼前,背上插着一排旗杆一样的柱子。 龙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仿佛睡着了一般。 一颗篮球般大小的珠子悬浮在龙头前方,散发着淡淡的明光。 还真有神龙丹啊! 齐鹜飞感觉自己一伸手就能拿到这颗珠子。 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这里一定是有一个特殊的空间结界,所以探头到水里的时候,会看到水底的情景,但真要去捞,恐怕又是另一个结果了。 这条龙的颜色白得像玉一样,这么大一条,丹也够大,搞不好真是九品。 只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是说潜龙湾是龙族禁地,除了像小六子这种误打误撞来的,真龙是不会来的吗? 他背上那些柱子又是怎么回事? 齐鹜飞心念电转,从水里出来,看着左逸明的残魂。 左逸明知道他一定被震撼到了,得意地说:“相信了吧?” 齐鹜飞点头道:“信了,然后呢?” 左逸明说:“你用九幽束魂草帮我还魂,我帮你拿到龙丹,我们各取所需。” 齐鹜飞问道:“九幽束魂草呢?” 左逸明说:“你答应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齐鹜飞说:“我已经看到了神龙丹,完全可以自己取走,为什么要帮你束魂?” 左逸明笑道:“你拿不走的,如果这么容易能拿走,我早就拿走了,何苦在潜龙湾做这苦逼巡视站长做了几十年。” “我早听说以你的资历,几十年前就可以调到别处城隍司去,混到今天最起码是个副司长了吧,而你却甘心在潜龙湾待着,都说你高风亮节,上面还曾为此表彰过你,原来你是为了这条龙?”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左逸明说,“岂止几十年,算上我师父,我们在潜龙湾最起码两百年了。要不是为了拿到神龙丹,我们何必守在这个苦地方?我又何必自毁长城,和妖类为伍?” “你结交妖类也是为了这个?” “你以为我结交妖类是贪图那点珍珠财货吗?若不结交妖类,怎么能安全守住这个地方?我又怎么能经常在海底来去自如?凭潜龙湾巡视站那点力量,巡视可以,真想除尽海妖,无异于痴心妄想。” 齐鹜飞说:“不是痴心妄想,而是你不想除尽吧?如果潜龙湾没有了海妖,你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就为了你的私人目的,不但不除妖,还扶持海妖,任其伤害沿海渔民。你这是在养寇自重!” 左逸明冷笑道:“是又如何?反正到了这一步,你答不答应吧?” 齐鹜飞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左逸明说:“第一,你不答应就拿不到神龙丹。神龙穴极深,就连一般的海妖都无法深入到底,别说人了。除非你有高级避水法宝。否则,从这泉水中跳下去简单,想上来可就难了!” “你的渔网已经被青蛳撕了。”齐鹜飞说。 “你觉得我们准备了一百多年,会只有一件避水法宝吗?” 第二百九十四章、 这草归我了 齐鹜飞说:“我知道了这个地方,大可以出去找避水法宝,我有的是时间,你都能等一百多年,我当然也等得起。” 左逸明可能想哈哈大笑,但残魂实在太过虚弱,只在海水中扭了几下,发出阴恻恻的神念: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了,刚才进来的地方是个十分厉害的阵法,我们研究了一百多年才研究透彻。没有我指路,你根本出不去。” “原来你们一百多年就在研究这个啊?!” “哼,你以为破阵如此简单吗?何况这阵法守护的乃是困龙之地,何等厉害!一旦走错一步,就将万劫不复。我师父钻研浸淫奇门阵法数十年,还是被阵法所伤,中道而夭。我又潜心十几年,才破了此阵。” 齐鹜飞听完后心里突然有了那么一点骄傲。 幸亏老子的师父不是你的师父! 和别人的师父比比,自己的师父简直是神人啊! 过去他以为这些阵法啊、卦象啊什么的,都是修行的基础知识,谁都要懂的,但这些年出来混才发现,这些东西对大部分修行人来说都是难题,反而那些雷法、剑法什么的比较普及。 这就像一个理工科的学生看到一个东西,随便瞅两眼就能想象出三视图,可丢给文科生,拿着尺子工具三天三夜也未必能画出图纸来。 齐鹜飞也不道破,说:“可你进来的时候已经指过路了,偏偏我记性好,把路都记住了。” 左逸明又发出一阵虚弱的讥笑的神念,说:“哈哈,你以为阵法这么简单吗?我们进来的是‘开’门,出去则要走‘生’门,如果按原路返回,不要死得太快!我师父就是因为这个才受了重伤。而且奇门变换,另有三才两仪,天地轮盘,我不告诉你,你连门在哪里都找不到。” “哦,这么说,我只能答应你了?” “除非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在这里。” “嗯……” 齐鹜飞假装在衡量得失,沉吟半晌,仿佛妥协了一般。 他见左逸明残魂一阵释然,心中暗笑,也不说答不答应,转而问道: “你们当初是怎么知道这里面有条龙的?” 左逸明说:“告诉你也无妨。岭西镇古已有之,不过岭西的意思却不是盘丝岭之西,而是狮驼岭之西。旧时狮驼国鼎盛时,在此设岭西镇,沿岸居民十万众。 后来狮驼国灭,潜龙湾海妖大盛,岭西镇也渐渐废弃,变成了少有人居的蛮荒之地。天庭欲在此地设城隍司,却遭到西海龙宫反对,因为此地上古之时名锁龙关,是大战时,镇压龙族气运之所。天庭就撤了城隍司,只设巡视站。 我师父担任巡视站长之时,从岭西镇旧址废墟中得到一册古人笔记,里面记载当时渔民出海时曾听到海中龙吟,又有人见到白龙幻影,龙化白衣男子向人求救的事。 我师父根据笔记中记载的位置,在海上查探数年,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 “原来如此。”齐鹜飞点点头,“那你又怎么知道这条龙是九品神龙呢?” “知道这附近为什么死气沉沉吗?”左逸明自问自答,“因为这条白龙还活着!它把周围的生气都吸尽了。一条龙,肉身被钉死在火山口,日夜承受喷薄的岩浆地热,至少一千多年了,居然还没死,你说它不是九品神龙是什么?” 齐鹜飞心里就明白了。 一条九品神龙,再虚弱,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得了的。 要不是如此,这神龙丹恐怕早就被左逸明取走了,怎么可能留到现在? 让老子去取丹,只怕是没安好心! 他想到这里,便已经决定了,宁可不要神龙丹,也绝不帮左逸明复魂。 面对一条九品神龙的诱惑,一般人难以抗拒。就像左逸明师徒,为了这颗龙丹,在潜龙湾守了一百多年。 要不是有这个执念,左逸明的修为恐怕早就突破四品,也早已在别处高就了。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真拿到了神龙丹,加上整条白龙的龙骨龙角龙爪,几十年乃至一百年修为的损失算什么? 不过齐鹜飞偏偏不是这么算账的人。 是我的,一分钱我也不放过,掉马路上滚阴沟里也会想办法捡起来; 不是我的,一座金矿我也不稀罕,顶多看几眼,蹲边上瞅机会捡点矿渣。 俗话说得好: 留得青山好,不怕没柴烧; 留得苟命在,不怕没友仔! 九品神龙丹的确是化形丹最好的君药材料。 但用四品妖丹炼丹都已经引来那么大天劫了,最后还是靠师父把雷劫给挡住的。 九品?! 齐鹜飞还不想死。 而且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有点蹊跷。 是谁把这条白龙镇压在这里? 照理说,镇压一条九品神龙这种事,不可能偷偷摸摸地干吧? 龙宫会不知道? 天庭会不知道? 整个修行界怎么会一点传闻都没有? 左逸明说当年狮驼国鼎盛时,岭西镇的渔民见过龙魂,说明那时候这条龙刚被镇压不久,龙魂还能强行脱离肉身到海面上求救。 狮驼国始盛于老子西行之后,衰败于佛陀放纵三妖下界之时,也就是西游之前。 大概就是孙悟空闹天空,被压五行山下的时候。 齐鹜飞突然心头一动,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猴子被压五行山,天蓬遭贬高老庄,沙僧流放流沙河……之后就是西游了。 白龙被压锁龙关,和那条在鹰愁涧被观音点化、变成白马护送唐僧取经,如今成就八部天龙广力菩萨的白龙又有没有关系呢? 齐鹜飞在那里思考,左逸明的残魂却越来越忍受不了深海压力,有涣散的迹象。 他急道:“齐队长,你想好了没有?” 齐鹜飞说:“想好了,你的九幽束魂草呢?” 左逸明大喜,说:“你护住我,我们往那边去。” 齐鹜飞便护着他朝他所指的方向游去,到了另一边的角落里,也有一汪和囚龙穴相似的碧泉。 左逸明说:“九幽束魂草极难保存,放在空间法宝内也会腐坏,只有这泉水,有地火熔岩的温热,又有神龙魂气游离,才能保持束魂草的鲜活。” 这一点齐鹜飞倒是不怀疑。 在麒麟山獬豸洞的时候,大蛇就说过,九幽束魂草是赛太岁用了特殊办法才得以栽种成功。 他把脸埋入碧泉,果然看见一株黑色的九叶草悬浮其中,每一片叶子都仿佛一个人形,散发着幽光。 他伸手把束魂草捞出来,问道:“你这草是哪儿弄来的?” 左逸明说:“当年我师父重伤,这九幽束魂草是他好不容易找来续命的。” “续命?九幽束魂草岂止续命,你都这样了,还想着重聚魂魄得以还阳,那你师父怎么死了呢?” “他……”左逸明顿了一下,“他没来得及等到。” “草不是他找来的吗?不是没来得及吧?”齐鹜飞笑道,“是你不肯给他续命吧?” “胡说八道!”左逸明怒道。 “是你想一人独享神龙丹,而且九幽束魂草本就是天地异宝,留着它相当于给你多了一条命。所以你就杀了你师父,是不是?” “你……”左逸明的残魂漂浮不定,“是又怎样?!” “不怎样。” 齐鹜飞一摊手,把九幽束魂草放进了镜子里。 “不过这草归我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龙分五色 左逸明大急,斥责道:“你不守信用!” 齐鹜飞说:“我可从来没答应过你。” 左逸明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你难道不想要这神龙丹了?” “让我去取龙丹,借龙之手,灭我之口,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未免把别人都想得太笨了,把自己想得太聪明了。哦,我忘了,你现在魂魄不全,大概智力全无,能想到这样也算厉害了。” 左逸明又急又怒,阴恻恻地冷笑道:“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在这里吧!” 齐鹜飞说:“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死在这里?” 左逸明说:“我不告诉你出去的方法,你就得被困死在这里。别指望用搜魂大法,你没有避水法宝,入海这么久,法力本就将尽,在这龙穴口搜魂,必将神龙唤醒,到那时,你就算逼我开了口,也来不及出去了。” 齐鹜飞笑道:“我怎么会用搜魂大法这么邪恶的法术呢!至于你这种连师父都杀的无耻小人,我也不会让你死在这龙穴之中的。来来来,你看我出不出的去。” 他说着以法力护住左逸明残魂,在海底溶洞中游动,一边游一边说: “这里是惊门、这里是景门、这里是死门……” 他连说了七个门,最后指着一块凸起的岩石说,“这里就是生门了,对不对?” 左逸明的残魂似有些战栗,如果他有脸,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你怎么知道?” 齐鹜飞没有回答他,而是通过生门离开溶洞,到了外面的火山湖底乱石堆中。 “你看,我们不是出来了吗?” 他先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进入镜中世界恢复了法力,然后才又重新沉入水中。 齐鹜飞不再用法力护持左逸明的魂魄。 因为这地方灵气稀薄,死气沉沉,左逸明的残魂失去了法力护持,很快就难以维持,飘飘摇摇,就要涣散。 “快救我!快护住我……” 齐鹜飞却自顾自地讲解起阵法来,一边讲还一边挪动石头。 “这奇门阵,原本分外层八门,内层八门,所谓开门进,生门出,是天地开合,八卦相配,阴阳两气变化的结果。如果不通八卦,不晓阴阳,纯以干支计数,要破这种阵法的确很难。 好在这阵法是个残阵,已经失去了许多威力。要不然的话,就凭你们师徒俩这点知识水平,再多花几百年也破不了阵。你师父都不用你动手,那一次直接就废了。所以说啊,下辈子还是要多读点书。 哦对了,我忘了你没有下辈子了!” 齐鹜飞搬完了石头,停下来,看着左逸明。 左逸明从愤怒,到不安,到惊惧,到害怕…… 残魂渐渐失去了形状,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很快朝着四面八方散开,由浓转淡。 在消散前,他传来最后一道神念:“齐鹜飞,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鬼吗?你好像没机会了!” 齐鹜飞轻轻挥了挥手,把眼前被污染的水掸开,然后浮上水面,在环形岛的礁石上坐下来。 他拿出螺号感应了一下,看到那个光点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没多久,敖霸和人鱼就过来了。 敖霸很顺利地上了岸,可是人鱼就不一样了,她没有腿,上岸非常不方便,只能在海滩的水里伏着。 齐鹜飞问敖霸:“小六子,你们西海龙宫的龙是不是都是白色的?” 敖霸说:“龙分五色,青赤黑白黄,但真正的纯色龙很稀少。比如西海龙以银灰鳞居多,并非纯白。” “一条纯白的都没有吗?” “那倒不是。我三哥就是纯白龙,所以才叫玉龙三太子,不过他现在去了大雷音寺做了八部天龙,我也没见过他。” 齐鹜飞点点头。 孩子到底是孩子,没什么心机,之前还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现在就已经全都讲出来了。 他提醒道:“你以后在外面切不可提起你的身份,包括你家里的一切。” 敖霸才看了看齐鹜飞,又看了看人鱼,说:“你们是我的好朋友。” 齐鹜飞说:“好朋友当然可以说。不过人心险恶,以后还是要留个心眼。” 敖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齐鹜飞又问:“那你还见过或听说过别的纯白龙吗?” 敖霸摇头道:“没有了。” “你爸也不是白龙吗?” “我爸是纯正的银龙,不是像我三哥那样的白玉龙。” 齐鹜飞觉得奇怪,按照推算,海底那条龙被镇压的时间在一千五百年到两千年之间,离现在不算远。 既然白龙如此稀少,时间相隔又不远,小六子怎么可能没听说过? 他深思了良久,打算带敖霸去看一下那条白龙。 毕竟都是龙族子孙。 二龙相会,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他也不好预料。 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 尽管海潮已经涨上来,但环形岛的外围一圈山体还挺高,对于没有腿的美人鱼来说,要越过这环礁并不容易。 齐鹜飞就御使乙丁剑,一片乌光裹住水中的人鱼,飞了起来。 他说:“在海里,你背着我游,在岸上,我带着你飞。” 飞剑很快越过环礁,齐鹜飞收起飞剑,和人鱼一起落入水中。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水,很短暂,但很美妙!”人鱼沉浸在一霎时的惊喜中。 小六子也已经下了水,游到中间和他们会合。 就在这时,云层中亮起一道白光。 齐鹜飞立时警觉。 这不是闪电,而是法宝的光芒。 乙丁剑射出一道剑光,与白光相抵消。 “潜下去藏起来。”他发了一道神念给敖霸和人鱼。 然后飞天而起。 这时候出现法宝的光芒,大概率是城隍司的人。 他并不希望自己此刻的行踪被城隍司发现,这里面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什么人?”他飞到半空,干脆亮明了身份,“我是虹谷县城隍司齐鹜飞。” “齐队长!” 乌云中飞来一人,左手握刀,右臂空空,随风而荡。 正是张启月。 “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们。” “就你一个人?” “是。”张启月把岭西镇上的事说了一遍,“我一直在海妖聚集圈范围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就想着碰运气到外围找找,刚才见这里闪过一点剑光,就追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队长你。这可太好了!左站长呢?” 齐鹜飞知道是张启月一个人来,放下了心。 他把左逸明勾结红唇鱼精的事情跟张启月大概说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海妖有没有什么异动?” “有。”张启月说,“十岛海妖聚集到一起,跟着潮水往岭西镇方向去了,估计海妖今夜要发起总攻,如果再找不到你,我就只能回去报信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 空间泡泡 齐鹜飞知道以岭西镇现在的力量,要在夜色中漫长的海岸线上抵挡这么多海妖登陆,绝对是一场恶仗。 “你现在就回去报信。”他对张启月说,“告诉甘处长,海妖首领是一头青蛳,刚刚突破六品。” “那左站长的事……?” 张启月不知道该不该如实汇报。 “他当了几十年巡视站站长,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此事说不清楚,反而将来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你就说我和左站长发现了唱海妖之歌的红唇鱼精,准备直捣其巢穴。只要杀掉红唇鱼精,没了海妖之歌,海妖就是乌合之众。 不过一定要提醒大家结阵而战,青蛳太强,单打独斗,谁也不是它的对手!” 张启月表示明白,知道事情紧急,也不耽搁,朝岛中间的湖里看了一眼,便飞天而去,到岭西镇报信去了。 齐鹜飞这才下水,带着敖霸和人鱼,沉到湖底,又从“开”门进入海底奇门阵,来到那一汪囚禁白龙的泉眼之前。 “你们趴下去看看。”他说,“记得只是看看,不要发出任何响动。” 敖霸和人鱼都趴在泉眼边,把头探下去。 尽管齐鹜飞叫他们不要发出响动,他们还是发出了惊呼声,尤其是敖霸。 齐鹜飞连忙一把将他从泉眼里拽出来,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溜下去了。 敖霸直愣愣地看着齐鹜飞,揉了揉眼睛,说:“这是什么?我没看错?” 齐鹜飞朝他点点头。 敖霸还是不信,问人鱼:“小鱼儿你看到什么了?” 人鱼说:“一条大白龙。” “这里怎么会有一条白龙?”敖霸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白的龙。” 齐鹜飞说:“这条龙被囚禁在这里大概有一千五百到两千年的样子,小六子,你有没有听说过,龙宫以前有这样一条龙?” 敖霸还是摇头:“除了我三哥。” 齐鹜飞皱起眉头,说:“这里应该是一个结界,我们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我想下去看看,但底下可能很深,我没有避水法宝……” 敖霸明白了,说:“那我下去。” 齐鹜飞说:“可能会有危险。” “我不怕。”敖霸说,“既然是我的同族,就不能眼看着他困在这里,我要救他出来。” 齐鹜飞摇头道:“下去可以,但不可莽撞。你要先弄清楚真相,最好能回来和我商量。” 敖霸正要下去,齐鹜飞忽然听见人鱼说:“我可以带你下去。” 齐鹜飞问道:“怎么带我下去?” 人鱼吐出一个泡泡,说:“你钻进泡泡里,只要不离我身边,我就能带你下去了。” 这泡泡在水里慢慢变大,飘到了齐鹜飞面前。 齐鹜飞伸出手去,触碰到泡泡壁时,却恍若未觉,仿佛那泡泡只是视觉中的一个幻觉。 他划动手脚,轻轻游了过去,恍惚之间,便已进入了泡泡里面。 泡泡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空气,也还是水。 他依然能看到泡泡笔和外面的世界。 然而,当他再往前游时,却发现无论如何努力,始终都在原来的位置,无法再靠近泡泡边缘,只能随着泡泡漫无目的的漂流了。 泡泡还在长大,泡泡里的齐鹜飞感觉自己正在变小,就像一只被关在水晶球里的蚂蚁。 齐鹜飞很清楚,这是空间类法术。 等到泡泡破裂的时候,泡泡内的空间就会洇灭,被困于这个空间内的生物也就会承受空间洇灭带来的灾难,如果没有强大的法力或者强悍的肉身支撑,很可能就随着空间的洇灭而消失了。 人鱼伸出手,在泡泡边缘轻轻地一揉,装着齐鹜飞的泡泡就停止了长大,慢慢的开始变小,最后变成了一个乒乓球大小,落在了人鱼的掌心。 齐鹜飞从另一个空间里看着慢慢变大的人鱼和敖霸,体验着奇妙的感觉,仿佛带着虚拟现实头盔畅游在游戏的深海中。 人鱼和敖霸一起跃入了那一汪碧泉眼中。 那条巨大的白龙出现在他们眼中,就盘亘匍匐在海底。 然而,只是那么一瞬,龙就消失了。 他们进入了一个幽暗而深邃的空间,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就连神识也无法穿透。 他们一路向下,下沉了不知道多少米。 海水的压力在不断增大,可奇怪的是这里的水温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凉,而且似乎越深,水温就越有上升的趋势。 再继续往下的时候,海水就变得不再平静,两旁不知从哪里射过来一些红色的湍流,仿佛喷火枪喷过来的火焰。 敖霸大声叫着:“小心!” 他和美人鱼分头向两边,躲过了这红色的湍流。 美人鱼这么一动,装着齐鹜飞的气泡便脱离了她的手掌,气泡被赤色湍流带来的热气擦到,险些就破裂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正在担心的时候,美人鱼就已经回过身来,用双手把气泡护在掌心。 她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干脆张开嘴,一口把装着齐鹜飞的泡泡给含进了嘴里。 于是齐鹜飞就进入到了一个十分奇怪的空间里。 虽然隔着一层泡泡壁,他还是感觉到了这里温香软浓的氛围。他知道前方那一排洁白坚硬,如雪山峭壁般排列着的是人鱼的牙齿。下面的粉红的如地毯一般柔软,如草原一般广阔的,是人鱼的舌头。 时间在这里是停滞的,他不知道他们此刻是在前进还是后退,下沉还是上浮。 齐鹜飞想起了被青蛳吞入口中的左逸明,不知道他当时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妖怪和妖怪也是不同的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冰雪凝固的悬崖忽然上下分开,缓缓的水流流过,齐鹜飞就从人鱼的口中漂流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条巨大的白龙。 这种巨大是令人震撼的。 这里是一座海底的火山口,直径大约超过2公里。 白龙蜷曲着匍匐在里面,几乎把整个火山口的底部给填满了。 从龙身体的边缘望下去可以看到底下沸腾的岩浆。 但那些热气似乎都被这条白龙给吸收了,以至于这里的海水只是温度有些偏高,而没有被炙热的岩浆烤的沸腾。 白龙的背上插着一排柱子,每一根都有两人合抱粗细。 齐鹜飞数了数,一共有三十六根。 白龙的龙头匍匐在地上,粗大的龙须耷拉在两边。 在龙首的前方,漂浮着一颗散发着柔和的明光的如玉一般的珠子。 这就是左逸明所说的九品神龙丹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们是朋友 只是这颗龙丹比齐鹜飞想象中的还要大上很多。 离得这么远,隔着一层隔绝空间的泡泡壁,他依然能感受到这颗龙丹上所蕴含着的无上法力。 不把龙熬死,要拿走龙丹,简直是痴心妄想。 可是这样一条龙也不会轻易死,真要死了,也必然是魂气耗尽,龙丹也随之而死,顶多就剩下点法宝材料而已。 齐鹜飞终于明白,左逸明的九幽束魂草压根就不是为了给自己续命,也不是为了救他师父的。他们搞来就是为了在神龙将死之际,用九幽束魂草吊住龙魂,不然龙丹灵气泄尽。 呵,还真是费尽心机了。 可惜啊,机关算尽,到头来还是身死魂消。 这条龙却不知要比他们师徒两个还要多活多久呢! 齐鹜飞震惊之余,想了很多事。 他看见敖霸似乎也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要不然以这小子的脾气,估计早下去了,哪会离这么远就停下来看着。 “小六子,你们龙宫的龙都这么大吗?”齐鹜飞问道。 小六子摇了摇头说:“真身这么大的不是没有,但很少见。不过,龙厉不厉害,不看肉身大小,而是看他的丹的大小和成色。” “那这条龙的龙丹怎么样?算大吗?” “大。”小六子说,“跟我大哥的差不多了,而且看成色,似乎更纯些。” 大哥? 齐鹜飞对敖霸的身份再一次产生怀疑。 这小子不但是从西海龙宫出来的,而且在龙宫的地位恐怕还不低,甚至很有可能就是龙王一脉的。 就在这时,那条沉睡的白龙猛的睁开了眼睛。 齐鹜飞暗叫一声不好,大声道:“快跑!” 敖霸和人鱼也吓了一跳,本能地向上游去。 然而他们刚刚动身,神识中就听到了一声龙吟。 齐鹜飞就感觉到仿佛有人拿着大号喇叭贴着他的耳朵吹了一下,脑子里嗡的一下,翻江倒海,差一点就晕了过去。 接着,那颗散发着淡淡柔光的龙丹,忽然猛烈的亮了起来。 海水没有任何反应,但却出现了一股极大的吸力,把他们三个人往白龙所在的方向吸去。 齐鹜飞本就在气泡之中,自然没有什么办法。然而,就连擅长游泳的人鱼以及力大无穷的敖霸,此刻也毫无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急速下沉。 很快,他们就被吸到了那条白龙的面前。 齐鹜飞终于近距离看到了那颗九品神龙丹的样子。 可惜他现在一动也不能动,那颗龙丹上放出的光芒,把他们三个人全都定住了。 他们听到一个声音说:“你们是谁?” 齐鹜飞听得出来,这条龙已经很虚弱了。 当然,尽管虚弱,但它依然可以一念之间把他们三个都杀死。 是的,不需要任何法术,只要一念。 九品神龙的意念散发出来的那种精神力量,就足以让他们的元神和灵魂因无法承受而溃散。 齐鹜飞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敖霸已经开口了,他反问道:“你又是谁?” “我是谁?” 白龙的声音传来,停顿了一下,忽而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是谁?哈哈哈哈……我是谁?……” 这声音苍凉而孤寂,仿佛从遥远的荒芜的高原上吹来的风。 敖霸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被囚禁在这里,不知岁月几何。如今却有人来问我是谁,哈哈哈……我是谁?现在居然已经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了吗?……哈哈哈……” 白龙停下了笑声,“小娃娃,你也是龙族的,难道你就没有听说过我吗?” 敖霸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想起齐飞交代过他不要太过鲁莽,便终于忍住了。 巨龙的目光微微一动,看了一眼敖霸,又看了一眼人鱼,然后定格在气泡中的齐鹜飞身上。 “嗯,有意思!一条小龙,一条小鱼,一个人,你们三个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齐鹜飞见这条白龙似乎并非不可理喻的暴躁妖类,而且也没有要伤害他们的意思,便略微放下了心。 “我们是朋友。”他说。 “朋友?现在龙和人已经开始做朋友了吗?”白龙问道。 “什么时候规定龙和人不能做朋友了呢?”齐鹜飞反问。 “哼哼,人类狡诈,向来视妖族为异己。洪荒之后,人族大兴,我们龙族被困在海底。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过朋友?” 白龙对人类似乎颇有偏见。 齐鹜飞反驳道:“你这话就不对了。龙自古便是人间祥瑞的象征,中原百姓更是以龙的传人自居,视龙为人的先祖。百姓所用的玉器、瓷器上都刻画着你们的形象,怎么会把你们视为异己?” “那是百姓无知,但在天上那些神仙眼里,我们却始终是妖,与那些蛇精哈怪无异。” “哈哈哈!” 齐鹜飞放声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齐鹜飞说,“你口口声声说人类视你们为异类,可你何曾放下你自己的傲慢!什么叫与蛇精哈怪无异?在你眼里,蛇精哈怪就是低等妖类,所以不齿与之为伍,甚至耻于于它们并提。你和天庭那些看不起你们的老家伙有什么区别?” “老家伙?”白龙十分意外,“你一介小小修士,竟然敢叫他们老家伙?!” “有什么不敢?三界人人平等,因言获罪的时代早就过去了。连玉帝都退位了,你以为还活在旧社会呢?” “什么?玉帝退位了?!!!” 白龙睁大了眼睛,龙须乱舞,就连虚弱的龙头都缓缓抬了起来。 齐鹜飞继续说:“再说了,上层的权力斗争是上层的事情,民间的交往是民间的事情,要分开来看。我不但和你们龙交朋友,我山上还有很多朋友,有蜘蛛、有狐狸、有蛤蟆、有鸡、有狗、有兔子、有蛇……甚至还有成了精的草木。 世间万类,都是秉天地而生,各凭机缘,在天道中成长,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不能做朋友呢?” “你山上?”白龙听了齐鹜飞的话,有一点好奇,“你在哪一座山?” 齐鹜飞说:“我在盘丝岭。” “盘丝岭……我听说过那里,羿射九日,金乌落地,其中有一只就落在那里,化成了一口阳泉。” 齐鹜飞没想到白龙还知道盘丝岭,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你居然知道盘丝岭,那你知不知道山上还有一座黄花观?” “这我就不知道了。” 齐鹜飞难免有些失望。 原本还想从这条古老的大龙那里打听一下关于盘丝岭和黄花观的旧闻,看来黄花观还是名气太小了。 不过想想也是,一条九品神龙,怎么可能去关注小小盘丝岭上的一座道观呢? 至于濯垢泉,那是因为牵涉到大羿射日这种大事,龙族自然不会不知。 而白龙似乎还震惊于玉帝退位的事情,问道:“昊天真退位了?那么现在天庭谁为帝?” 第二百九十八章、 玉龙三太子(补欠更1/25) 齐鹜飞说:“昊天玉皇上帝依然是昊天玉皇上帝,只是天庭改革之后,玉帝不再掌管实权,只作为一种象征,天庭按照一院一府两部,分权而治。” 白龙听得似懂非懂,问道:“你就告诉我,现在天庭谁管事?” “跟你说了分权而治了。”齐鹜飞说,“如果一定要说谁管事,四部院的领导班子由仙民大会选举产生,自然是天下仙民才是权力主体。” 白龙还是没听懂,问道:“那么你说的这一院一府两部都有谁?” 齐鹜飞说:“紫薇大帝掌管政务院,后土娘娘统领地府,长生大帝执掌仙部,勾陈大帝负责军部。” “原来是四御。”白龙若有所思,“那么天庭可有我龙族的人?” “龙族依然掌管四海。”齐鹜飞说。 “哼,那不还是做个西海龙王么?” 敖霸就说:“现在不叫龙王了,叫三界联合政府海族联合世界西海执行主席。” 白龙大怒道:“过去还是个龙王,现在连龙王都没得当了!” 忽而又叹一口气,“唉,这结果,我也早应该料到了。” 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这条龙显然因为关得太久,对这个世界的变化难以理解,而龙族的地位,千万年来,的确没什么变化。 白龙忽然看向人鱼,目光透出些许温柔,说:“当年在碧波苑里,也有两条和你一样的人鱼,还是我亲手喂大的。” 人鱼身体颤抖了一下,有一些激动而又不知所措的问道:“你是说,你见过我的……先祖?” “你的先祖?”白龙的两根胡须飘了起来,“你是说,你也来自碧波苑?” 人鱼性格单纯,并不会骗人,也不知道隐瞒,就点了点头。 “那么你呢?”白龙看向敖霸,“你是从水晶宫里出来的?” 敖霸便也点头道:“没错,我就是从西海水晶宫里出来的。” 白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而笑声里悲凉的意味却越加的浓厚。 “哈哈哈哈……水晶宫……水晶宫……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居然又见到了水晶宫里的人!” 敖霸说:“你也是水晶宫的?” 白龙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们三个为什么来这里?” 敖霸说:“我想救你出去。” “救我出去,哈哈哈……你知道我是谁吗?” 敖霸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出去?” “因为你是一条龙,我不能看着一条龙被困在这里。更何况你是西海龙宫的龙!”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敖霸又摇了摇头。 白龙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他带我来的。”敖霸指了指齐鹜飞。 白龙看着齐鹜飞说:“难怪。” 齐鹜飞问:“什么难怪?” 白龙说:“你不应该这么急的,你应该再等等,等我死了,你就可以拿到龙丹了。已经等了很多年了吧?几十年……或者有一百年?为什么就等不及了呢?” 齐鹜飞这才明白,白龙是把他当做左逸明了。 他说:“如果我是为了取你的龙丹,我怎么可能带一条龙过来?” “那你是为了什么?” “你一定是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他们一百多年前发现了你,一直在做准备,也的确一直在等,而且还准备了九幽束魂草,但这件事正好被我发现了。所以我就找到了你。” “哦?”白龙似乎有些不信,“那么说那个人,不是你?” “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们可以作证。或者等我们把你放出去,你自己去看。他虽然魂消魄散,但尸骨应该还在。” “放我出去?”白龙轻轻晃动了一下巨大的龙头,“不可能的!我身上有三十六根天龙刺,你们拔不出来的。” 敖霸说:“我们可以去找人,我去找我大哥,让他帮你把这三十六根天龙刺拔出来。” “你大哥是谁?” “我大哥叫敖摩昂。” “敖摩昂!!” 白龙的身体一颤,连带着整个火山口都颤动了起来。 他背上的三十六根天龙刺突然发出了强烈的光,幻化出成千上万把飞剑,刺入白龙的身体。 而地下的岩浆也仿佛受了刺激一般澎湃起来,汩汩地冒出炽烈的赤水,在龙腹处剧烈地涌动着。 白龙痛苦地呻吟起来。 飞剑一遍遍穿刺,岩浆不停的沸腾。 片刻之后,白龙不动了,仿佛死了一般。 那些天龙刺才收起了光,飞剑消失了,岩浆也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了?”敖霸几乎急得要哭起来。 齐鹜飞说:“别刺激他了,让他休息一会儿,他很虚弱。”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考虑着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逃走。 从刚才白龙的反应来看,他一定认识敖摩昂。 这么激动,不是有亲,就是有仇。 他仔细回忆并分析着白龙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个猜测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决定先不跑。 过了一会儿,白龙幽幽地醒来,无力地抬起了眼皮。 “你没事吧?”敖霸关心地问。 “我没事。”白龙虚弱地回应,“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敖霸。” “敖霸……敖霸……”白龙念叨着,“真是个好名字,比我的名字好。” “你叫什么名字?”敖霸问。 白龙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玉龙三太子吗?” 齐鹜飞心头一紧,知道自己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了。 他没有说话,等着进一步的真相。 “当然知道,那是我三哥。”敖霸说,“莫非你认识我三哥?” “认识,岂止认识,简直不要太熟悉!” 白龙眼神中流露出三分自嘲,七分兄长看弟弟时的怜爱。 “我就是玉龙三太子,我叫敖烈。” 敖霸大吃一惊:“怎么可能!我三哥取经后就成了正果,现在是南无八部天龙广场菩萨,真身盘踞在灵山大雷音寺擎天柱上。你怎么会是我三哥?” “八部天龙广场菩萨?”白龙显得十分疑惑,“取经?……你说的莫非是东土往西天取经?” “是啊,就是西天取经。” “那么说,取经的事已经完成了?” “当然完成了。” “啊——观音误我!” 白龙大怒,挣扎着扭动龙头,龙丹光芒大盛。 然而那三十六根天龙刺的光芒很快就盖过了龙丹。 万千飞剑乱舞,熔岩怒喷,大地开始颤动…… 第二百九十九章、 龙族的希望 齐鹜飞连忙让敖霸和人鱼先撤到远处上空,以免被剑气误伤。 这一次等了很长时间,大地才恢复平静,三十六根天龙刺收敛了光芒。 白龙又昏了过去,就连龙丹也变得黯淡无光了。 他们重新靠近。 敖霸担忧地说:“他不会死了吧?” 齐鹜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九幽束魂草拿了出来,对人鱼说:“这是九幽束魂草,能帮他收摄散乱的魂气,你把它放到龙丹下面。” 人鱼便按照齐鹜飞说的去做了,把九幽束魂草从泡泡里拿出来,放到龙丹下面。 九幽束魂草散发出一阵幽光,九片叶子在水流中舞动,仿佛九个小人。 九品神龙丹便仿佛在呼应一般,闪烁起柔和的光芒,一明一灭。 白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啊~,原来是九幽束魂草,谢谢你!” 齐鹜飞说:“你太虚弱了。把这九幽束魂草吃了吧,或许能救你一命。” “不用了。”白龙说,“九幽束魂草最多能从黄泉路上把生魂收回来,但我是一条龙,龙魂不入地狱。何况到了我这种境界,九幽束魂草已经救不了我了。不把三十六根天龙刺拔掉,就算太上九转金丹,也救不了我的命。” “你真是我三哥,玉龙三太子?”敖霸忍不住问道。 “是的,我就是玉龙三太子——敖烈。” “可是你不是在灵山吗?怎么会在这里?” “灵山?哈哈哈……咳咳……” 白龙自嘲地笑了几声,又虚弱地咳嗽起来。 “我怎会在灵山?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灵山啊!在我受困之前,西天取经还只是个计划,没想到已经有人冒我之名,护送取经人去了灵山。” “到底怎么回事?”齐鹜飞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 白龙看了齐鹜飞一眼,最终打消了疑虑,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 “自古以来龙分五色,青赤黑白黄,其色越纯者,越接近上古之真龙。 洪荒之后,龙族气运尽失,大部分上古真龙战死,从此困守海底,被视为妖类。 多少年来,龙族一直在盼望着复兴,盼望着重回大陆,冲上九天。 我出生之时,西海震动。 只因我体色纯白,犹如昆仑白玉,都说我是太古白玉天龙降生,又因排行老三,故称为玉龙三太子。 当时与我差不多同时出生的,还有东海敖丙,乃东海龙王敖广之子,排行也是老三。 它体色纯青,故称为青龙三太子。 东西二海,同时降生两条纯色太古真龙种,又都排行老三,如此巧合,三界无不关注。 便有传言说,我和敖丙,乃是祖龙寄魂转世,是龙族大兴的希望所在。 我们在水晶宫中极其得宠,不仅是东西二海,包括南海和北海,四海之中,所有珍宝,只要我们想要,就没有得不到的。 我和敖丙也的确不负众望,不过百年便修成了天龙之体。 可惜好景不长。 那些龙族的敌人,曾视龙族为心头大患的人,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我和敖丙自然成长,带领龙族走上复兴之路。 没过多久,天庭派人下海,向我父王下诏,要召我上天,封我做官。 我父王自然不肯答应。 若是上了天庭,我必处处受到掣肘,境界也会受到影响,更无暇顾及龙宫之事。 他当场就要拒绝,好在当时有一位太乙散仙,正在龙宫做客。 他劝我父亲,天地大劫将至,三界众仙皆不能避免,何况龙族若是不给天庭情面,只怕在劫难逃,不如先假装答应,容后再寻脱身之计。 父王便依他所言,假意应承,却让我到北海躲起来。 与此同时,东海水晶宫也收到了诏书,要敖丙上天,但被敖广拒绝。 父王将太乙散仙的话告诉敖广,敖广却不以为然。 不想没过多久,哪吒在东海洗澡,只因与夜叉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不但杀了夜叉,就连来理论的敖丙也被他杀死,还扒了皮、抽了筋,致使青龙真身毁坏。” 敖霸怒道:“这人好不讲理!” 齐鹜飞却并不这么想。 哪吒闹海的故事他听过很多半本,这次从白龙嘴里算是又听到了一个版本。 一个小孩子去海里洗澡,就上来一个夜叉问这问那,实在也不合情理。偌大个海洋,还真成了你龙宫的私产了? 有些版本说,夜叉放纵海怪上岸伤人,哪吒是下海除妖去的; 也有版本说,是哪吒在海里洗混天绫,搅动了龙宫。 他并不轻易相信任何一种说法,包括这条白龙说的。 每个人讲故事都会不自觉地使用春秋笔法,只讲对自己有利的事情。真相如何,除了当事人,旁人无从知晓,只能从漫天谣言和无效信息中去筛选分辨。 他问道:“哪吒真有那么厉害?” 白龙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说:“哪吒纵然天纵其英,但只不过是一小孩,如何能杀得死青龙三太子? 他当时在海里洗澡,却带了一身装备,乾坤圈,混天绫,阴阳剑……可都是昆仑至宝。 谁家孩子洗澡会带这么多宝物在身上? 而且杀了敖丙之后,为什么要扒皮抽筋? 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目的就是要除掉青龙真身,毁去龙族复兴的希望! 此事四海震动,凡我龙族,无不义愤填膺。 借一个孩子的手,杀死一条青龙,毁掉龙族的希望。 龙族若要报仇,去对付一个孩子,就会引起三界共愤,如此一来,龙族就再无复兴之望。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我们虽然愤怒,却只能隐忍。” “那后来呢?这事就这么算了?”敖霸问道。 “后来,四海龙王联合奏本,向天庭状告陈塘关李靖教子无方。那哪吒剔骨还肉,自尽而亡,也算是给了敖丙一个交代。 可没想到的是,哪吒的魂魄被太乙真人救去,以莲花为其重塑人身,又趁封神大劫积累功德,竟然肉身成圣,做了天庭的正神。而敖丙却只剩一缕魂魄,受封华盖星,但和哪吒相比,太不公平!” 敖霸道:“的确不公平!” 白龙说:“封神之后,天庭势力越来越大,昊天玉皇上帝的权威直逼三清。 我们躲过了封神浩劫,本以为劫难已过,只要老老实实在海底呆着,就不会有事了。但没想到,还是遭人诬害。 我西海水晶宫中,有一明珠,乃是太古真龙之丹所化,异常宝贵,被视为我西海祖龙之象征。那一日我巡海归来,见殿中明珠发光,便上前查看,不想那珠子突然着起火来,把整个明珠殿都给烧了。 明珠殿中有不少天庭赏赐的宝物,父王怕天庭怪罪,便上天请罪。 昊天上帝问明缘由,只说小儿顽劣,并无怪罪之意。但漫天神佛却都说应派人调查,调查之后,竟说我故意纵火,焚毁祖龙之丹,因此判了我一个忤逆之罪,要将我处斩。” 第三百章、 惊天大料 敖霸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大叫一声:“岂有此理!他们怎么能这样?” 齐鹜飞心中却多了几分释然。 关于白龙马的故事,虽然不比孙悟空和哪吒那么多,那么丰富,但他听说的也不少,基本和前世西游记里的记载差不多。 都说当年玉龙三太子烧毁了殿上明珠,被自己的父亲西海龙王告上天庭,告他忤逆之罪。 齐鹜飞一直想不通,作为一条龙,而且还是龙宫的三太子,只不过烧掉了一颗明珠,这种事就和普通人家的孩子淘气摔破了一个古董碗差不多,顶多就是被打一顿,怎么这老龙王就这么狠,竟然把自己的儿子告上法庭,控诉的罪名还极其严重的忤逆之罪,导致亲生儿子被押上斩龙台斩首,实在太夸张了。 现在听白龙这么一说,就清楚多了。 这很明显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主使的。 至于那大火,能把龙宫的明珠殿给烧了,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很有可能在龙宫里面还有内鬼。 再想想青龙敖丙,被哪吒扒皮抽筋,最后魂归封神台,被封为华盖星。听起来倒也好听,但这种封神不过是给龙宫一个交代而已。 龙族向来以肉体强悍著称,失去了被誉为东海龙族希望的青龙真身,一缕龙魂在天上当个不起眼的华盖星,对整个龙族来说毫无意义。 齐鹜飞原本一直觉得,西海的这位三太子比东海那位三太子的命要好多了。 虽然西天佛位比天上的神位也强不了多少,但它至少原身还在,只是变成了白龙马,但后来西天取经后,被封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在化龙池恢复了原身。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那条盘绕在大雷音寺擎天华表柱上的白龙,恐怕不是真正的玉龙三太子。 那么,它又是谁呢? 骗得过唐僧,骗得过观音,还骗得过他大哥敖摩昂和他爹敖闰? 就算都骗过了,还骗得过佛主如来? 想到这里,齐鹜飞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西游记中最后一回五圣成真里如来佛封白龙马为八部天龙时说的话: “汝本是西洋大海广晋龙王之子,因汝违逆父命,犯了不孝之罪,幸得皈身皈法,皈我沙门……” 广晋龙王是谁? 虽说这是来自前世的记忆,但一部书中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名字,只怕空穴来风,绝不会无缘无故。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广晋龙王这样一号人物? 齐鹜飞这么想,但没有发问。 他还不完全相信白龙所说的话。有时候,嘴不能太快,嘴快往往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敖霸又问:“那后来呢?” 白龙说:“后来我父王多方奔走,求告无果,只好去灵山大雷音寺,求佛祖如来出面救我一命。 如来与我父王商定,让我加入取经团队,将大乘佛经传往东土,积累功德,换取我的性命。 于是便派观音前往天庭求情。 那时,如来刚刚帮天庭降服了大闹天宫的妖猴,声望正隆,昊天上帝也给他几分面子,便答应了观音,只打了我三百鞭,就将我放了。 观音让我去鹰愁涧等候取经人,我因不知鹰愁涧在哪里,便从西海上岸问路,不想就在这潜龙湾遭人暗算。” 敖霸问:“是谁暗算了你?” 白龙说:“我不知道。” 齐鹜飞觉得奇怪,问道:“要暗算你,总该有点动静吧?敖丙被哪吒扒皮抽筋,那一战不说惊天动地,也算震动四海。至今还流传着哪吒闹海的故事呢。” 敖霸说:“不会又是哪吒吧?” 白龙说:“不会。哪吒与龙族虽有仇恨,但他性格乖张,行事还算磊落,不是暗施冷箭的小人。 那天我路过此地,风雨大作,海上有一艘渔船,因暴风雨而沉没。我刚在天庭受刑,观音告诫我要多行善事,积累功德,我就想着下海去将沉船上的人救起来。 待我潜入海中,那时候沉船就失去了踪影。我心生警觉,却已来不及了,遭到奇门阵法和万剑阵的攻击,随后便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于此处。 我日夜遭受地底熔岩的炙烤,这三十六根天龙刺,又每隔一昼夜变回放出万千剑光,穿刺我的身体一遍,让我倍受折磨。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借助龙魂强行脱离龙体,到海上向人求救,但却无一人愿意救我。 到后来,我魂气渐消,虚弱不堪,龙魂已无力出海,便放弃了求救的念头。 本以为就要死在这里,也再无人知道我就是当年的玉龙三太子。没想到,今日会遇到你们。” 齐鹜飞听完立刻陷入了沉思。 如果这条白龙的话是真的,那无疑是西游史上,乃至于整个修行史上最大的隐秘之一。 对狗仔队来说,这就是个惊天大料啊! 要是给《环宇仙闻》爆个料,不知道能拿到多少爆料费? 当然,齐鹜飞可不会把这个当成八卦看,而是思考着其背后所牵扯出来的东西,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洪荒之后,人族大兴,鸿蒙开辟以来的其余种族,大多都被归为妖类。 许多盛极一时的灵兽,都趋于灭亡。 麒麟凤凰,都成了稀有品种。 唯有龙族,至今依然盘踞四海,在三界之中,拥有不可忽视的力量。 甚至有很多人主张,四海独为一界,与天庭、地府和人间并立。 但实际上,千万年来,龙族一直受到人族的打压。 四海龙王,在天庭众仙面前也是唯唯诺诺。 要说他们不想反抗,齐鹜飞是不相信的。 所以白龙说,敖丙和敖烈因为天生太古真龙之体,被誉为龙族的希望,从而招致杀身之祸,这是很有可能的。 如果眼前这条龙真是玉龙三太子敖烈,那么后来驮着唐僧去西天取经的那匹白龙马是谁? 又是谁偷梁换柱,把敖烈困死在这里,用别的龙代替了他? 而他是玉体天龙,要找一条和他一模一样的龙,绝非一朝一夕能做到。 这很可能是一个精心准备了很多年的阴谋。 灵山要向东土传播大乘佛法,这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派几个和尚带着经文,到东土建几座寺庙也就是了。 可西天取经最终为何要这么大费周章呢? 只怕取经不是取经那么简单的事。 如来愿意派观音去解救敖烈,允他加入取经队伍,这也很好理解。 灵山要想在天庭之外壮大势力,甚至想与天庭平起平坐,就必然要广传佛法,获得更多信众,拉拢更多的势力。 龙宫坐拥四海,势力庞大,正是值得拉拢的对象。 救敖烈的命,再让他西天取经,成就正果,这对灵山和龙宫来说是双赢的局面。但他们双赢了,那就意味着天庭和道门输了,所以这件事情当初天庭为什么会答应呢? 观音或者说如来又许给了天庭什么承诺呢? 第三百〇一章、 玄龙霸体(不欠更2/25) 如果这样一分析,当初暗算眼前这位玉龙三太子的,很可能就是天庭了。 当然,也不一定就是昊天上帝。 哪吒大闹东海杀敖丙的时候,封神大劫还没开始,天庭还势弱,而哪吒也还在太乙门下。 当时三教应该正在商议应劫的事情,敖丙或许就成了一个牺牲品。 另一方面,佛门有没有可能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场戏呢? 从三妖下界到狮驼岭,把好好的一个狮驼国祸害成鬼国地域来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龙宫内部的斗争。 比如说为了争夺未来的龙王之位,太子党争这种事情,在人间上演了太多太多次了,只不过龙这种动物寿命有点长,改朝换代的间隔期也就很长,但这不代表不存在权力斗争。 敖烈是白玉天龙,是整个龙族公认的复兴之望所在,他理所应当将来要接掌龙王之位。但他偏偏又不是太子。在那个长幼有序的年代,这就显得有点尴尬了。 所以火烧明珠殿,被判忤逆这个事情,很可能起因就在龙宫内部的权力斗争,天庭只不过借势而为,顺手把这龙族的希望之星给除掉而已。 最可怜的就是西海龙王敖闰,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得脱大难,和灵山结成了联盟。 西天取经路上,西海龙宫可是出了大力的。 总的来说,这件事扑朔迷离。 玉龙三太子说完了他自己的事情,问道:“我这些年困于海底,不见日升月落,不闻潮涨潮落,也不知经过了多少岁月,你们刚才说取经已经完成,不知是哪几位去到了西天大雷音寺?” 齐鹜飞就把他所知道的,当年西天取经以及这一千四百余年来发生的事情,简短的讲了一遍。 白龙听完之后,长声叹息道:“还真是有人冒我之名去了西天。” 他又问敖霸,“这些年龙宫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父王和大哥他们都还好吧?” 敖霸就说了些龙宫的事情,但都是零零碎碎、鸡毛蒜皮,看来是他年纪还小,龙宫的大事知道的不多,加上他性格略内向孤僻,从他口气里听得出来,除了大哥敖摩昂,别的兄弟和他都不太和睦,大概也不会和他商量什么事情。 白龙说:“原来父王娶了北海玄龟之女,你是龟夫人生的,难怪难怪!” 敖霸此时已经把他当成了玉龙三太子,说道:“三哥,你也笑话我吗?” 白龙奇道:“我笑话你干什么?” 敖霸说:“因为我背上长着个龟壳,大家都看不起我,说我不是龙,说我是乌龟。除了大哥敖摩昂对我好,没人愿意和我玩,就连父王也不太喜欢我。” 白龙说:“你可千万不要自轻自贱。北海玄龟本就是异种,守护天之北极的灵兽玄武,就是玄龟与灵蛇的合体,你是龟龙合体,有霸下之资,比之玄武血脉更稀。” “真的吗?”敖霸似乎有些不信,“三哥你是哄我的吧?” “这有什么好哄你的!”白龙哈哈一笑,“等你将来成就玄龙霸体,看谁还敢瞧不起你!” “玄龙霸体!” 敖霸听着这名字觉得好霸气。 “可是,我还是很羡慕三哥你这样的玉龙天体,又好看又强大。” “好看有什么用?至于强大……”白龙叹了口气,“我们龙族就是太过依赖于肉身的强大,而忽视了道法境界。 敖霸,你要记住,龙族要走上复兴之路,绝不能因循守旧,那些陈年的荣光、往日的辉煌,早已离我们远去。 肉身强大是我们的优势,却也把我们束缚在了一味追求肉身强大的桎梏中,却忘记了鸿蒙开辟中传来的那一线天道曙光。” 白龙这一番话让齐鹜飞刮目相看。 能够正视自己的弱点,正视整个种族的弱点,这是实现伟大飞跃之前的必经之路。 一条龙,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在火山口,日夜受地火岩浆和万剑穿身之苦,还能正视自己和种族的缺点,思考如何改变。 煎熬一千多年,痛苦无数岁月,心里想到的,却依然是龙族怎样复兴。 难怪有人要把他困死在这里! 如果真让他成为龙族首领,带领龙族一路前进的话,说不定还真能再创辉煌。 这只怕是某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敖霸听得似懂非懂,说:“三哥,你说的道理我不懂,你就告诉我要怎么做吧。” 白龙叹了口气,然后看向齐鹜飞,说: “我知道你听懂了。你们人类向来比我们聪明。如果你和我弟弟真是朋友,将来就请你开示他吧,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齐鹜飞点头道:“这没问题。但是,你为什么没有时间呢?现在我们知道了你的事情,完全可以想办法救你出去。我们做不到,你们西海龙宫的人,总可以做到。你父亲西海龙王,总可以做到吧?” 白龙却摇摇头:“这里本就是龙族禁地,岸上的岭西镇旧称锁龙关,乃是镇压我龙族气运的地方。我不希望因为我,搭上整个西海龙族的气运。而且……也来不及了,我的魂气即将消尽,即使把我救回去,我也变不回原来的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心中竟荡起了一丝悲凉。 他早就感觉到这条龙越来越虚弱。 刚才因为激动,连续两次遭受天龙刺万剑穿身之刑,现在又说了这么多话,恐怕是真的命不久矣。 “你叫什么名字?”白龙突然问道。 “我叫齐鹜飞。” “齐鹜飞……好名字。” 白龙夸了一句,然后又转向敖霸,说道:“敖霸,你过来。” 敖霸便游过去,来到白龙面前。 龙头两侧的龙须飘起来,就像触手一样轻轻扶着敖霸的身体,白龙的目光中露出了慈爱。 “回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我的事情。” “为什么?”敖霸不解的问。 白龙说:“你还小,你不懂这世间的人心险恶。如果你说出了我的事情,很可能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可是,连大哥和父王都不能说吗?” 白龙摇头道:“不能。” 敖霸心里有些难受,但又不想违逆自己刚刚认识的这位三哥的话。 齐鹜飞在旁边说道:“敖霸,你就听你三哥的吧。他也是为你好,这里面有些原因,你现在不知道,将来我慢慢告诉你。” 白龙感激地看了齐鹜飞一眼。 “谢谢你。但我身困龙关,将死之龙,别无长物,本来这一颗龙丹倒是可以给你,对你们修行人来说,也算是样有用的东西。 但是我现在要把它给我的弟弟。 除此之外,我再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给你了。 如果你将来修行有成,能拔掉三十六根天龙刺,那么我的身上这一身白玉鳞甲,还有龙角、龙筋、龙骨、龙皮,你尽可以取去。” 第三百〇二章、 向往的生活 齐鹜飞摇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身上的东西虽好,但我不能拿。你是龙族曾经的希望,就算死了,也应该把你身上的一切还给你们的祖先。你放心,将来如果我有机会拔掉你身上的三十六根天龙刺,我一定把你的身体带回西海龙宫,并把真相告诉你的父亲。” 齐鹜飞不傻。 当着敖霸的面,要把他亲哥的皮,抽他亲哥的筋,把他亲哥的鳞片和骨头据为己有? 这特么开什么玩笑! 刚才白龙说敖霸是玄龙霸体,齐鹜飞可是亲耳听见的。 虽然不知道玄龙霸体是什么玩意儿,但一听就很牛逼。 再说了,今天的事有这么多当事人在场,将来龙王肯定会知道。 就算是他儿子主动提出来的,要真取了龙鳞龙筋,老龙王岂会善罢甘休? 齐鹜飞可不是哪吒,也没有太乙真人帮他重塑肉身。 反正拿不到的东西,不如慷慨一点,给龙族留个好印象。 “当然,我可能一辈子也完不成这件事情,所以也只是说说而已。”他补充道。 其实他心里想的事,假如有一天他真有了拔出三十六根天龙刺的能力…… 相比较于白龙这一身可能招致整个龙族仇恨目光的零碎而言,这三十六根天龙刺更让他感兴趣。 “哈哈哈……咳咳……” 白龙哈哈大笑,然后又虚弱的咳嗽起来。 “没想到还有你这样的人类,好啊,好啊!天道也算待我不薄,在我将死之际,让我遇见自己的弟弟,又遇见你这样愿意和妖类做朋友的人类。 这九幽束魂草,你拿回去吧,免得一会儿受我魂气侵蚀,失去了它的效用。” 他说着便用一根龙须,粘住九幽束魂草,一直送到了齐鹜飞的气泡前。 美人鱼便接住九幽束魂草,把它交回给齐鹜飞。 美人鱼一直很安静,这时候见他们似乎该说的话说完了,才忍不住问道: “请问三太子,您见过我的祖先吗?那么您知道,我们人鱼的故乡在哪里吗?” 白龙看着人鱼久久没有说话。 人鱼不禁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这条龙不高兴了。 齐鹜飞也很想知道答案,但见白龙似乎有难言之隐,恐怕这人鱼的回家之梦是要破灭了。 只有敖霸没有忍住,说道:“三哥,你知道的话就告诉她吧,小鱼儿一直在找她自己的家。” “已经没有了,她不可能找到的。” 白龙从鼻孔里轻轻叹出一口气。 “人鱼一族和人类是近亲,要算起来,也是羲皇女娲的后裔,九州也曾有她们栖息的地方,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我们龙族,曾经也生活在陆地上。 九州陆沉之后,龙族退居四海,其它许多种族都消亡了。 当年我在龙宫之时,碧波苑中那两条人鱼也想要去寻找自己的家乡。他们苦苦哀求,我不忍心,就把他们放了出去。事后被我父王训斥了一通。父王说,我这一放,就等于把他们送上了死路。在茫茫大海之中,没有龙族的庇护,柔弱善良的人鱼绝无生存的希望。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到那两条人鱼。至今想起,依然觉得是我害死了他们。” 美人鱼听完伤心的哭泣起来。 白龙安慰道:“其实,你也不必伤心。每一个种族都曾经辉煌过,包括你们。但没有哪一个种族能永远保持兴旺。天道本就在循环轮回中,不停的寻找平衡。去追求你自己向往的生活吧,追求你个性无限的自由吧。天地之大,哪里不能为家?!” 齐鹜飞知道,这是白龙宽慰人鱼的话。 天地之大,哪里不能为家,但有时候恰恰就是天地之大,竟叫人无立锥之地。 就如眼前这条人鱼,你叫她去哪里? 没有家,在大海里流浪? 还是回到龙宫,过着被人当成宠物的生活? 可是人鱼却似乎受了启发。 “我向往的生活……” 她喃喃的念叨着,眼光不自觉的朝齐鹜飞所在的泡泡瞟了一眼。 白龙说:“敖霸,你准备好了吗?” 敖霸问道:“什么准备好了没有?” “我要把我的白玉龙丹,化作先天玉龙真气送给你。只是你现在还消化不了,只能暂存于你的体内。将来你要多学习人间修士修道的方法,提升自己的修为境界,慢慢将我的玉龙真气融入你的气脉之中,为你所用。” 敖霸还没来得及表态,白龙就已经把两边的胡须如触手般伸长了,紧紧的卷住了敖霸的身体。 力大无穷的敖霸,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就被龙须卷着,送到了那颗硕大的龙丹面前。 紧接着龙丹便迸放出了炙烈的光芒,仿佛从内而外发生了一场聚变反应,变成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小太阳。 被太阳炙烤的敖霸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三十六根天龙刺也跟着发出了光,并不可察觉地颤抖起来。 齐鹜飞暗道一声不好。 这些天龙刺如果把敖霸当成要逃离的白龙,从而对准敖霸万剑齐发,那可就糟了。 敖霸却浑若未觉,只在那里嗷嗷大叫。 然后整颗龙丹就忽然化作一道耀眼的白光,从敖霸张大的嘴中飞了进去。 与此同时,大地开始猛烈的颤抖,地下的岩浆熊熊翻滚,三十六根天龙刺也发出了万道毫光,化作万千把飞剑,朝着敖霸齐齐射出。 就在这危机关头,白龙的龙头一甩,龙须骤然拉紧敖霸的身躯,猛地拉回来,把敖霸藏在了他巨大的龙头下面。 万千飞剑倾泻而下,全都刺入了龙首之中。 龙头无力的耷拉到地上。 齐鹜飞看见白龙眼里充满了悲凉、壮烈和一丝不甘。 随后,巨龙的目光涣散,缓缓阖上了眼帘。 紧裹住敖霸的龙须也松弛开来,就像翻了肚子的死去的海蛇。 白龙死了。 天龙刺仿佛感知到了他的死亡,收回了剑光。 被玉龙天体压着的火山口的岩浆,也恢复了宁静。 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沉默是最好的哀悼。 直到敖霸悠悠醒来后,这安静才被打破。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抱着白龙的头痛哭了半天。 人鱼也跟着他一起嘤嘤啜泪。 齐鹜飞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们。 两个年轻又单纯的无忧无虑的小家伙,却在这一刻,突然遇见了世上最悲惨壮烈的一幕,以及这一幕后隐藏着的令人不安的阴谋,叫他们如何接受? 不要说他们了,就连齐鹜飞自己,要不是两世为人,恐怕也很难接受这样一件事情。 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西游远不是他原来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整条西游路上所有的故事和劫难,背后也许都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盘丝岭。 两个小家伙最终还是接受了无奈的结局,带着齐鹜飞一起离开了这个魔鬼地狱般的地方。 回到浅海,齐鹜飞从人鱼泡泡里出来,问道:“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第三百〇三章、 搬救兵 敖霸问人鱼:“回龙宫吗?我送你回去。” 人鱼摇了摇头说:“我不想回去。” “可是你又没有地方去,你要是在大海里流浪,会死的。”敖霸说。 人鱼忽然向上游去,一直到浮出水面。 齐鹜飞和敖霸也跟着浮上去。 深夜的海上漆黑一片,只听见风和海浪和潮水拍打礁岩的声音。 偶尔亮起的闪电倾泻出耀眼的光芒,却又一闪即逝,只在天空留下一片片奇形怪状的浓云的虚影。 人鱼的目光坚定地望向东方,那里是岸的方向。 “三太子说我们曾经生活在陆地上。” 敖霸说:“你不会是想上岸吧?” “我想知道我的祖先们曾经是怎样生活的。我从来没有去过陆地,我很好奇,也很向往那里的生活。” “可是……” 敖霸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但又觉得很不妥。 人鱼看向齐鹜飞,问道:“你那里真的有很多妖精,你和她们都是朋友吗?” 齐鹜飞说:“当然是真的。” 人鱼露出羡慕的眼光。 她从来没见过鸡,没见过狗,没见过蜘蛛,没见过狐狸,没见过蛤蟆和兔子,更没见过传说中的麒麟。 这么多种族,真的都能成为好朋友吗? “我……”人鱼忽然变得有些忸怩,“……可以加入吗?” “你……” 麒麟都有了,齐鹜飞当然不在乎多一条人鱼。 问题是…… 他看了眼人鱼的尾巴。 “我那里是山,不是海。” 她疑惑,又向往…… “山上没有海吗?” “山上怎么会有海?” 齐鹜飞忽然想起来,海底也是有山的。 “好吧,我说的山不是海底的那些山,通常人们说的山都是指陆地上的山。” “陆地上的山和海底的山有什么不一样吗?” “海底的山一般我们叫做海岭,或者叫大洋中脊,露出海面的部分叫做岛屿。只有大陆上隆起的高于平地的那种才叫山。” “那大陆不也是露出海面的部分吗?为什么不叫岛?” “那个……咳咳……因为它大嘛。” “陆地上没有水吗?” “当然有水,水是孕育生命的摇篮嘛!陆地上有江,有河,有湖,有泉……” “那你的山上有水吗?” “有水,但没有海里那么多啦。而且是淡水,你能不能适应我可不知道。” “我会努力的。”人鱼很认真地说。 “在岸上……你怎么走路?” “我可以变化,但是我现在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 “你真的想去陆地?” 人鱼用力地点点头。 齐鹜飞说:“你不怕我是坏人?” 人鱼说:“你刚才不是说过,你和我们是朋友吗?我在海里除了小六子,就没有别的朋友了。既然我没有家,大海对我来说,就如天空之于飞鸟,不会留下任何我们生活过的痕迹。 你看那些鸟,它们在天上飞,但天空并不是它们生活的地方,它们驻足的依然是大地。 我想我也一样。我需要换一个地方,远离忧郁的大海,忘记曾经的孤独,过一种新的生活。” 这话说得齐鹜飞都没法拒绝了。 “好吧,好吧,让我想想办法。” 盘丝岭上的水倒也不少,山前有河,山后有湖,山间还有瀑布溪流。 不过想来想去,似乎都不适合人鱼居住。 万一被人发现了可不得了。 除非把盘丝岭的大阵再多扩大一倍。 濯垢泉倒是很不错,可那是濯垢泉是金乌阳泉,水性温热,不适合常年生活在深海的人鱼生存。 难道还要为人鱼专门开辟一个池子? 想到这里,齐鹜飞就想起了麒麟山那个水潭。 水中可以布阵,如果有一个深水潭,倒是很好的避难之所。 以后有人来了,让这些妖精们都往水里一躲就行了。 …… 齐鹜飞又问敖霸:“你呢,什么时候回龙宫?” 敖霸说:“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要去哪儿?” “我……”敖霸想了半天,“我能不能和小鱼儿一起去你那里?” 这齐鹜飞可就要好好想想了。 毕竟是西海龙王的仔啊! 要是去了盘丝岭,将来被人发现,说我拐卖龙口,给我定个罪,那就死定了。 不过今夜青蛳带领海妖上岸,岭西镇外此刻正不知道如何激战呢! 如果城隍司不派人过来,以甘鹏飞为首的二十多号人恐怕是挡不住青蛳和他手下的上千妖军的。 敖霸可以和没突破六品的青蛳打个平手,虽然多半是倚仗他天生的力气和防御力,但好歹算是个得力的帮手。 “你这么小离家出走,不怕家里人着急?” “除了大哥,没人会关心我的。” “你爸呢?” “他才不会管我。” “那你妈呢?” “她闭关修炼了。” 哦…… 齐鹜飞想起来他妈是只乌龟,闭个关,估计没个千八百年的不会出来。 “那万一你大哥找你呢?” “嗯……”敖霸想了想,“我让巡海夜叉去和他说一声吧。” “巡海夜叉在哪里?” “潜龙湾没有的,这里向西,一千里外就有了。” “你打算怎么说?” 这一下把敖霸难住了。 他想不出,怎么才能不提起这里发生的事,尤其是玉龙三太子的事,还让大哥答应他上岸。 “还是不说吧。”敖霸说,“大不了我上岸玩几天就回去。” 齐鹜飞说:“那不行,万一你大哥找不着你,报个龙口失踪啥的,龙宫丢了个龙太子,事情可就闹大了。将来他们知道你在我那儿,把我当龙贩子,告到天庭,我的下场恐怕比你三哥还惨。” 敖霸说:“那怎么办?” 齐鹜飞想了想,问道:“龙族不入潜龙湾的禁令究竟是死命令,还是有余地的?” 敖霸说:“其实也不是禁令。四海之中,靠近陆地的地方有不少是这样的,属于三不管区域。一般我们龙族不会主动靠近这些地方,也不允许天庭派驻重兵。潜龙湾我只听说过这里以前有对龙族的诅咒,所以我们才不回来。” 他说着便又想起了他的三哥,悲伤起来。 齐鹜飞就问:“也就是说,你们其实也可以来?” “擅自来的话,被发现了肯定要受责罚。但天庭下令或者沿岸百姓求救的话,龙宫也会派夜叉前来救助。” “那就好办了。” 齐鹜飞从身上拿出城隍司工作证,交给敖霸。 “潜龙湾出了大妖,岭西百姓深受其害。今夜群妖借潮上岸,岭西镇两位巡视员已经身亡。我乃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第四大队队长齐鹜飞,特向西海龙宫求援,请六太子派军协助!” 敖霸一听就明白了,结果工作证,说:“我这就去找夜叉,让他调集附近龙军前来相助。” 齐鹜飞大喜道:“好,你快去,等除掉青蛳,到时我邀请你去盘丝岭做客就顺理成章了。你大哥也不会说什么。” 又对人鱼说,“我要去岭西镇,你先跟着敖霸,这样安全一点。有什么事,我们通过螺号联系。” 敖霸和人鱼一起点头,就下海搬救兵去了。 齐鹜飞这才驾起乙丁剑,化作一道乌光,朝岭西镇方向飞去。 …… 第三百〇四章、 亏了一顿饭(补欠更3/25) 林林山匆匆扒拉了两口碗里的胡辣汤,就一把抓起刚刚烤好的小羊蹄子,走出大排档,一边吃,一边假装四处寻找新的美食,在定鼎门美食一条街上慢慢地晃悠着。 可是他眼睛的余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前面的赵夕阳。 赵夕阳背着相机,时不时用手对着景物比划个方框,像任何一个摄影师那样随时考虑完美的构图。 有时候,他会停下来,拿起相机,咔嚓来一下。 在他的镜头里,可能是楼檐下的一盏灯笼,可能是街边大排档刚上来的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可能是雀跃着跑过的一个孩子,也可能是一个标志的女人。 每当他拍女人的时候,林林山就要朝他拍照的对象多看两眼。 除了林林山,还有几个人远远地跟着赵夕阳。 林林山知道,他们是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 他并不避着他们,大家都是办差的,谁也不怕谁。 赵夕阳似乎毫无所觉,眼里关注的只有他觉得值得拍的东西。 不过赵夕阳也不仅仅对女人感兴趣,有时候他也拍男人。 比如现在,他就举着相机在拍一个男人。 这男人十分英俊帅气,举止温文尔雅,颇有几分贵族气。 他身上穿着一身黑白条纹衫,这对比鲜明的颜色,在这霓虹闪烁、灯红酒绿的美食街上,反倒有几分显眼。 男人看见赵夕阳在拍照,也不避开,反朝他笑笑,大大方方地让他拍了。 赵夕阳拍完后,还特意走过去,把相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了看。 男人满意地点点头。 接着,二人便一个朝东,一个朝西,擦肩而过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林林山并没有太在意。 齐鹜飞交待他重点盯住找赵夕阳拍照的女人,至于这个在大街上偶遇的男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赵夕阳继续往前走,一会儿就进了春月楼。 林林山没有跟进去,他手上还拿着一个羊蹄子,这样紧跟着进去,这跟踪就跟得太明显了。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一条消息: 西郊城外的一个村子里,发现了魔孚的踪迹。 这消息不是纳兰城城隍司的人发给他的。 林林山有自己的情报渠道,在这方面,他比齐鹜飞舍得花钱。 他马上给梁明打了个电话,以核实情况。 梁明是纳兰城城隍司指定的和他对接工作的人员。 在他之前,梁明也和他现在的上司齐鹜飞对接过工作。齐鹜飞曾经告诉他,梁明这个人除了小气,还很狡猾,和他打交道,要多几分小心。 林林山问梁明:“听说西郊发生了个案子?” 梁明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说:“你们的消息很灵通嘛!我刚想给你打电话呢,这边的确发生了一个很蹊跷的案子,和你们发现魔孚胎母的现场有点像,你过来看一下吧。” 林林山挂完电话,嘴里骂了一句“老狐狸”,便匆匆离开了美食街。 临走前,他朝春月楼的二楼看了一眼,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绿色旗袍的女倚在窗前,手里摇着折扇。 西郊那幢位于路旁的农房已经被封锁了。 警察拉起了警戒线,但他们之在外围,里面除了虹谷县城隍司的,就只有仙盾局的人。 林林山被拦住了,不让进,即便他出示了自己的工作证。 直到他打电话给梁明,梁明才慢吞吞地出来接他。 林林山并不生气。 跨地域协同工作本来就很难,更何况两个单位还是竞争关系。 这一点齐队长早就提醒过他。 林林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很新的车。后视镜和后保险杠上还扎着红色的绸子,显得很喜庆。 他跟着梁明进了屋。 屋门口的地上躺着一个男人,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恐,看上去是死不瞑目。 男人的脖子上有5个血窟窿,但地上却没有血迹。 客厅里的沙发上躺着一个女人,小腹上有一道缝合过的伤口,下身以及身下的沙发和地上都是湿的,好像被人用水清洗过,洗掉了血迹。 这景象,和虹谷县城隍司卷宗中记载的魔孚一案中胎母的死法一模一样。 林林山把目光上移,看到女人的脸。女人脸上很安详,看不出被魔孚破腹而出的痛苦。 林林山很快就认出来,这正是齐鹜飞要他重点关注的许多张照片中的人之一。 这些照片都是赵夕阳拍的。 终究还是出事了! 林林山内心有些懊恼。 早知道,就重点盯住这个女人了。 他刚来纳兰城两天,又要和这边城隍司交接工作,又要联络打典自己的人脉关系,又要盯住赵夕阳,还要盯住文小曼。 剩下的人,只能粗粗的筛选一遍。 这个女人他曾经关注过的,因为是个孕妇。 但也恰恰因为是个孕妇,他并没有太重视。 城隍司和仙盾局已经对全城怀孕的女人都做过排查了,不过怎么会忽视了这个女人呢? 林林山并没有去问梁明,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这里面不管是纯粹的工作疏忽,还是渎职,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他们都不会告诉他的。 现场办案并不是林林山的强项,但他的直觉很敏锐。 跟虹谷县发生的那两起案件相比,这个现场,最大的区别就是多了一具男尸。 他觉得这很重要。 梁明告诉他,男人是失血过多而死的,脖子上的5个血洞,是被锥形利器扎出来的,但现场却没有一点血迹。 “吸血妖!” “吸血妖一般是用牙齿,但牙齿不可能造成这样的伤口,这看起来更像是爪子。” “爪子?” 林林山立刻想到了那只猫。 他想到了,别人自然也想到了。 “附近没有发现猫科动物足迹。”梁明说。 “会不会化形成人了?” “这就不知道了。除了吸血,还吸走了死者的魂魄。只是无法确认究竟是魔孚干的,还是另有一只妖怪。” 林林山知道现场不会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下一次,魔孚会从哪个女人的肚子里钻出来? 七天,必须在七天内把她找出来。 他决定回去盯住赵夕阳。 把所有在赵夕阳那里拍过照的女人重新排查一遍。 但梁明却忽然过来搭住了他的肩,说要请他吃宵夜。 林林山心中马上警惕起来,队长告诉过他,这家伙可是个小气鬼,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请他吃宵夜呢? 他决定拒绝。 “梁文书,宵夜就不了,我还得回去给队里写报告。我可不像你们干文书的,写起来洋洋洒洒,就我肚子里这点货,熬到天亮,也不知道能写出几个字来。” 梁明哈哈一笑,说:“你们齐队长可厉害啊,年纪轻轻,加入城隍司没几天,就升了队长,你跟着他呀,前途无限。” 林林山听见梁明夸自己队长,心里高兴,嘿嘿一笑说:“以后还请梁文书多多关照。” 梁明说:“那是自然。本来还想请你吃个宵夜,但你有工作忙,也是没办法,这可不能怪我啦。” 林林山说:“哪儿能呢,改天,改天我们好好喝一杯。” 梁明说:“那好,那我就当今天我已经请过你了,改天我过来,到时候你请我,咱俩好好喝一杯。” 说完,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到里面去指导工作去了。 林林山的脑瓜子嗡嗡的。 咋说着说着就变成我请他吃饭了呢? 难怪齐队长叫我小心这个人! 第三百〇五章、 潮来了 从岭西镇望向西海,本是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 然而此时,海上铺满了厚厚的浓云,仿佛天空开满了黑色的蘑菇。 闪电像银蛇一般倒挂下来,贪婪地吸食着海水。 一条刚灭,一条又亮起,由近及远,越来越密集,到极远处,竟成了一片耀眼的垂帘。 风从闪电的间隙吹过来,像群妖的号角。 海浪一刻不停地拍打着近岸的礁石,仿佛巨兽的怒吼。 甘鹏飞站在断潮崖上,面色越来越凝重。 根据最新侦查到的情报,十岛海妖全部收拢聚集,加起来有五六百众,加上隐藏在水下的,数量可能近千,远远超过了原先的估计。 而东边一直没有再派人过来。 甘鹏飞给秦玉柏打过电话。 秦玉柏说魔孚在纳兰城西郊再次出世,目前去向不知。 大概率会去纳兰城人口集中的地方,也可能杀个回马枪,回到虹谷县。 两地都已经进入全面戒备状态,不管是纳兰城,还是虹谷县,都不可能再调拨人手出来了。 可是近千海妖,光凭自己手上这点人,挡得住吗? 他们总共来了三十六个人,加上海龙湾巡视站的两个人也才三十八个。 现在左逸明和徐来死了,自己的队员也在昨天损失了七个,再算上失踪的齐鹜飞,以及去找齐鹜飞的张启月,这一下子就少了十一个,只剩下了二十七人。 关键是,不管左逸明、齐鹜飞、张启月这几个还都是主力。 今夜的海潮已经形成了,潮线离这里还有两百里。 甘鹏飞所在的位置是岭西镇海岸线上一处极特殊的位置,名为断潮崖。 潜龙湾的海岸线形似喇叭,这里就是喇叭深处收口的地方。 潮水上涨时,会受到沿岸山体的阻挡,在喇叭口内形成回旋,推动中间的潮水升高。 断潮崖,就是阻断这潮水高峰的地方。 一旦潮水漫过断潮崖,就可以一马平川地流入起蛟泽。 起蛟泽中湖网川泽密布,海妖一旦遁入其中,分散开来,再要歼灭它们就很难了。 甘鹏飞很清楚,再过一会儿,这里会成为和海妖决斗的场所。 但是现在人手不够,无法布成天罡大阵,只能勉强布成三个七星北斗阵,互为犄角。 而最大的问题是敌情不明。 除了数量,他不知道敌人首脑是什么东西,有多少高品级的妖怪。 还有那海妖之歌,一旦在战斗中己方人员神志被迷惑,阵型一乱,此战就必败无疑了。 他还在等,希望齐鹜飞或左逸明能够带回些情报来。 就在这时,一点寒光贴着海面,从时不时落下的闪电间穿梭而过。 “是张启月。” 温凉毕竟和张启月共事多年,一眼就认出来。 甘鹏飞扬了扬眉毛,没有说话。 “只有他一个人。”温凉补充了一句。 “看来左站长和齐队长凶多吉少了。” 柳钰沉着嗓子说了一句,崖上呼呼的风响掩盖了他声音中的一点喜悦。 张启月很快就落到断潮崖上。 “甘处……” 甘鹏飞打断了他例行的礼节,说:“情况怎么样?” “齐队长还活着。”张启月说。 断潮崖上的人无不面露喜色,唯有柳钰眼角的肌肉微不可查的抖了抖。 “他人呢?”甘鹏飞问。 张启月说:“齐队长和左站长发现了唱海妖之歌的是一只红唇蝙蝠鱼精,已经摸去它的巢穴。” 甘鹏飞点点头,虽然觉得这事儿过于危险,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只要除掉了这只红唇鱼精,没有了海妖之歌,群妖就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旁边有人便说:“是不是齐队长他们已经得手了?你们有没有发现,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海妖之歌了。” “好像真是这样啊!” “刚才没注意,确实没听到了。” …… 甘鹏飞也心头大喜,说:“要是真的,等着一仗结束,我给他们记头功。” 张启月说:“齐队长说,这次海妖的首领是一只青蛳,刚刚突破六品,实力强大,要大家务必小心应对。” “六品?!” 人们脸上刚刚露出的喜色一下子被风吹散了。 六品大妖啊! 这里连一个五品高手都没有。 柳钰忽然大声道:“怕什么!甘处当年一个人,都能除掉五品妖鲸,现在这青蛳刚刚突破六品,也不见得比五品强多少。” 他这么一说,人们的信心有恢复了一些。 甘鹏飞下令:“结阵!以我为中阵,柳钰在左,温凉在右,三阵连环,互为犄角,千万不要分散。剩下的人由张启月带队在外围支援,随时补充阵型。” 所有人便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大家都知道,一场恶仗要开始了。 …… 第一波海潮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远远的只是看到一条长长的线。闪电落下的时候,可以看到它涌动的白色的浪花,仿佛海平面上被人筑起了一道堤岸,堤岸上有许多穿着白衣的人在跑来跑去。 接着,人们便听到了潮水的声音,隆隆的,像海底滚动的雷声,和天上的雷声所不同的是,这声音是连续的,从不间断。 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十万铁骑践踏着大地,从远处奔袭而来。而随着潮线的移近,潮头渐渐堆高。 潜龙湾喇叭口两边的潮头最先触碰到了海岸线。 它们撞在坚硬的岩石上,却并不甘心粉身碎骨,还要抬起头来,奋力向上。当它发现向上无路时,便沿着海岸线向旁边挤过来,和正在推进,还没有碰到海岸线的潮头撞在一起,成了巨大的卷浪。 卷浪又拍向海岸再次涌回,与后来的潮水相撞,形成更大的卷浪,一波又一波的,将潮水不断的推高,并向喇叭口的中间收缩。 断潮崖上的人们看见第一只海妖的时候,迎面的潮水已经变成了一面宽广又高大的城墙。 城这边是人间,城那边是妖国。 天上的云层看起来更低了,几乎要与潮头相接。 当闪电亮起时,人们看到无数条触手,从海浪中伸出,仿佛恶魔伸向天空的臂膀。 甘鹏飞喝了一声:“杀。” 二十七道剑气便齐齐射了出去,将远处浪潮上空的触手斩断。 人们的耳中听到了海妖痛苦的嘶吼和挣扎。然而,海潮却并没有停下它的脚步,高度也在继续增加。 前排的浪终于冲上了断潮崖。 最先跟着潮水上来的是一群巨银斧鱼,随着浪花一起散开,仿佛从海中扔上来无数把斧子。 张启月挥动手中的弯刀,利索地砍死了朝他扑来的四五条巨银斧鱼。然而猝不及防的是在鱼群之中夹杂着一条电鳗,当他的刀触及电鳗的身体的时候,巨大的电流沿着刀身流向他的手臂。 当然,这条电鳗的电量还不足以对张启月形成伤害,然而却让他的动作迟缓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他险些被第二个浪头砸中,而从浪头里钻出来的一条七腮鳗,差一点就咬中了他的脖子。 第三百〇六章、 龙鲸枪 甘鹏飞轻轻一抬手,龙鲸枪尖挑住一条大电鳗。 电鳗身体抖动着,释放的电流沿着龙鲸枪涌向甘鹏飞。 甘鹏飞的手臂一动不动,那些电流便一圈一圈地龙鲸枪上聚集。 他就这样一边举着枪,一边指挥七星阵的运转。 周围的巨银斧鱼和小电鳗在剑光中纷纷跌落。 虽然妖群数量多,但的确是乌合之众,进攻没有什么章法。而三个七星阵互为犄角,运转顺畅,没有出现大的漏洞。 海妖之歌没有响起,让甘鹏飞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红唇鱼精很可能已经被齐鹜飞和左逸明干掉了,就是不知道他们此刻安不安全。 想到这里,他觉得自己先前有点多疑了。 他曾怀疑左逸明和海妖有勾结。 西海集结了这么多妖类,海妖之歌唱了那么多天,左逸明在向上报告时轻描淡写,完全不像是一个当了几十年海巡站站长的老侦查。 所以他才会同意齐鹜飞跟着左逸明出海。 齐鹜飞是个机灵鬼,如果左逸明有什么异常,他一定能看出来。而且他爱惜生命,从不做亏本买卖,没有把握绝不会冒险,所以相对而言,把这任务交给齐鹜飞,甘鹏飞更放心一点。 海潮里的妖群数量比原先估计的要多。 比如这些数量庞大的巨银斧鱼,之前的情报里就没有。 虽然没有海妖之歌,妖群比较混乱,但甘鹏飞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他知道六品大妖意味着什么。 那种力量,恐怕不是身边这些队员能想象的。 电鳗终于耗光了它的能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伏在枪尖上一动不动了。龙鲸枪上收集的电流却还在流动,时不时地亮起一条晃眼的闪光。 甘鹏飞手一抖,把死掉的电鳗甩出去,瞅准时机,又是一枪挑住了一条电鳗,如法炮制,将电流吸收到自己的枪上。 一条巨型七鳃鳗出现在浪潮之巅。 “小心!” 甘鹏飞喊了一声。 这条七鳃鳗最起码有三品,或许四品。 七鳃鳗一头钻进了浪里,本就汹涌的海浪被它这一扑变得更高了。 一个浪头涌到了柳钰所带的队伍面前。 从浪头里钻出许多妖影。 柳钰严阵以待,指挥阵中众人全力对抗。另外两阵从旁协战。 然而,那条巨型七鳃鳗却突然从温凉带队的七星阵中间冲出来。 这一下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 温凉的阵型差一点被打乱。 他急忙运转阵枢,整个阵型拔地而起,剑光交织,在脚下编织成了一张剑网,挡住了七鳃鳗的攻击。 然而海浪中又涌出了另一条巨型七鳃鳗,从侧面窜出,巨大的身躯直入云端,又从云端落下,张开圆口,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从上而下攻来。 甘鹏飞和柳钰同时运转阵型,前往相助。 十几道剑光挡住周围的小妖,另有两道疾光射向空中的七鳃鳗。 七鳃鳗被剑光击中,掉落几颗牙齿,落回了水中。 而就在这时,更多的巨型七鳃鳗出现在柳钰和甘鹏飞的周围。 这些七鳃鳗趁着他们救援温凉的时候向他们发动了攻击。 甘鹏飞暗道一声不好。 这些东西进攻有章法,完全不像刚开始的鱼群和电鳗妖那样混乱。 “小心!” 他朝柳钰喊了一声。 但已经来不及了。 柳钰尽管已经努力在维持阵型运转,但队伍里还是有一个队员被一条巨型七鳃鳗一口咬住,沉入了海底。 “张启月,补位!” 甘鹏飞一边挥动龙鲸枪,一边命令。 张启月立刻安排一名队员,补进了柳钰所在的七星阵。 阵法重新运转。 巨型七鳃鳗仿佛约好了一般,全部沉入了水中。 随着下一个巨浪,这些七鳃鳗又齐齐出现,矗立在水中,仿佛擎住天上黑色云团的巨柱。 张启月想起昨天偷袭妖岛的失败,就是被这些七鳃鳗打得措手不及。 他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惊觉。 仔细一数,发现有九条七鳃鳗特别巨大,而其余的体型要小很多,围绕在这九条周围。 “甘处,可能是九头鳗!”他喊道。 甘鹏飞没有说话。 他已经看出来了。 手上的龙鲸枪斜斜向上举起,枪尖上挑着一条电鳗。 龙鲸枪上聚集的电流越来越多,整条枪杆都已经密布着闪烁的电光。 九头鳗! 每一条都是三品实力,相当于有九个三品高手,而且还是九胞胎,配合紧密尤胜布阵。 九头鳗发出几声奇怪的嘶吼,窜入水中,又从他们脚下的海底升起,张开巨口,朝他们扑过来。 七星阵剑光闪闪,三阵连转,互为防守,剑光反向九头鳗杀去。 然而九条鳗头却也互相配合着,你攻我守,有进有退,无论柳钰和温凉如何发动进攻,也奈何不了它们。 何况它们外围还有许多海妖,前赴后继地扑向七星阵中。 九头鳗大概是因为久攻不下,有点急躁,其中有一条鳗头终于露出了破绽。 温凉抓住机会,指挥剑阵,运转摇光,从开阳位杀出一道剑光,直奔巨鳗而去。 甘鹏飞想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剑光刺入了巨鳗的腮眼。 只是这一下,七星阵也同样露出了破绽。 另外八条七鳃鳗,有四条挡住了另外两阵,剩下四条一齐攻向温凉的阵。 温凉阵中当场就有两人被七鳃鳗吞掉,一人受伤。 但甘鹏飞也很快就抓住了九头鳗的弱点,大喝一声,从阵中拔地而起,满带着电流的龙鲸枪化作一道耀眼的光,平飞出去,带着无限杀意,犹如一条带电的巨龙,冲向了九头鳗。 九头鳗的鳗头被龙鲸枪直接刺碎,化成一蓬血雨。 一头、两头、三头…… 巨龙飞舞,龙鲸枪接连穿过了五条九头鳗的头,最后一枪扎在了第六条鳗头的腮眼上,失去了力量。 枪上的电流瞬间流入巨鳗的身体。 甘鹏飞立刻拔出了枪,飞身而回,大叫一声:“退!” 便带转七星阵,远离那条带电的巨鳗。 巨鳗被电流电得身体僵硬,不但没有沉入海中,反而直直的矗立在海面上,正好引动了天上的云雷。 云层中便忽然劈下一道闪电,劈在电鳗头上。 附近海水中的海妖全都被电死电晕了,而电流也沿着九头鳗的这一头流到了它还剩下的三个头上。 整条九头鳗都被电得颤抖起来。 趁此机会,甘鹏飞刺出了他的第二枪。 一枪三头,彻底把九头鳗杀死了。 海面上暂时恢复了平静。 由于温凉那边又损失了三个人,张启月不得不又派人到温凉阵中补位。 他这边连他自己总共只有六个人,这一下就补充进去三个,加上刚才那一个,如果再有损失,他和范无咎也要去补位了。 而就在此时,喇叭口两边的回头潮把中间的海潮推向了最高峰。 站在断潮崖上的人们看到一座由海浪堆叠而成的巨大的山正朝着他们移来。 在那山巅之上,卧着一头青色的狮子。 狮子的两边和身后,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各种各样的妖怪。 狮子猛发出一声吼,人们的胸口便仿佛被巨石撞了一般,气血翻涌起来。耳朵里嗡嗡的一阵响,连海潮的声音都听不清了。 …… 第三百〇七章、 决战断潮崖(补欠更4/25) 张启月终于感觉到少了一条胳膊的不便之处。 如果右手还在,他的法力未必更强,但动作的灵便性会更好,攻击和守护的范围也会更大。 此刻,他刚刚一刀斩杀了一条大鲶鱼的时候,面对右边攻击过来的一条鱼妖,他便只能抽身撤步,躲过鱼妖的攻击。 问题是他的身后还有更多的妖怪向他攻来。 他左手不停挥动,弯刀幻化出一片光影,护住了自己的后背。 一条黑色的鞭影从旁边无声的飞过来,犹如灵蛇一般缠住了那条攻向他的鱼妖。 紧接着便听到噗的一声,那条鱼妖被鞭子搅了个粉碎。 张启月朝鞭影所来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有看见范无咎的身影。 范无咎仿佛消失在了黑夜中一般,只有他那条鞭子无处不在,把附近的鱼妖一条条都打落水中。 唯有闪电亮起的时候,范无咎那黑色的皮肤才会在闪电的白光下显现出来。 也只在这时,海妖才会向他发起进攻。 这种奇怪的能够隐没于黑色的隐身术,让范无咎成了全场最安全的人。 张启月不禁有点羡慕。 长得黑,原来也有好处啊! 此刻的甘鹏飞几乎无暇顾及旁边的任何事情。 他的眼里只有那头青蛳,而他所率领的七星阵,整整7个人,也仅能勉强扛住青蛳的攻击。 至于旁边的海妖,就只能依赖另外两个七星阵的协防了。 青蛳的力量极其可怕,每一爪拍过来都有泰山压顶之势,而它的爪子比普通的飞剑还要锋利一些。 四只爪子,十八个爪尖,相当于有十八把利剑在和他们比斗。 大部分七星阵中射出的剑气都被青蛳的爪子挡住了,加上青蛳本身皮糙肉厚法力雄厚,即使被飞剑刺到,对他造成的伤害也极其有限。 只有甘鹏飞的龙鲸枪,对青蛳有那么一丝威胁。 甘鹏飞几乎使出了全力。 这一仗打得比他当年斩杀五品龙鲸之战更加凶险。 在麒麟山对阵蛇妖的战斗中,他曾在七星阵中作为开阳位的杀手锏,对当时已经七品的大蛇造成了一定的威胁,然而那时的七星阵和此刻的七星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的七星阵中有秦玉柏、赵铎、端木博文,实力全都在五品以上。 他们对大蛇的牵制以及给他的支持,是他此刻不可能得到的。此刻的阵中,除了他自己是四品,连一个三品以上的都没有。 柳钰和温凉的压力不比甘鹏飞小。他们一边要抵挡群妖的进攻,一边要充作两翼,帮甘鹏飞做好防护。 谁都明白,一旦甘鹏飞的中阵有什么闪失,这一场仗就没得打了。 第一个出现战斗损员的是温凉的队伍。 有一名队员被一条剑鱼穿心而过,胸口出现了一个大洞,显见是不能活了。 张启月身边只剩下了范无咎,所以他立刻亲身补位,让温凉所在的七星阵能够继续运转下去。 之所以没有让范无咎去,是因为他觉得范无咎在黑暗中隐身的能力,在外围协防的效率比自己更高。 反正只剩下他们两个了,也不需要什么指挥。 然而很快柳钰的队伍中也出现了伤亡,范无咎不得不补位进去。 这样一来,他们就只剩下了三个七星阵的二十一人。 如果此时再出现伤亡,外围就没有人员能够进行补位了。 但损失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压力巨大的甘鹏飞,他的七个人在面对青蛳的压力下,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殊为不易。 有一个队员被青蛳一爪子拍碎了脑袋。 七星阵少了一人,当场涣散。 甘鹏飞的龙鲸枪脱手而出,化作一条巨龙射向青蛳,同时双手一搓,手中出现了一面旗帜。这旗帜迎风招展,几乎遮住了整个断潮崖,把他们都护在旗下。 温凉当机立断,大声叫道:“散阵!张启月补位!” 他带领的七星正便全员散开,张启月迅速移动到甘鹏飞身边,让甘鹏飞带领的七星阵得以恢复。 只是这样一来三个七星阵就变成了两个。 而温凉则带领剩下的五个人,成为散兵游勇,随时准备补位到另外两阵之中。 倒不是说温凉有多少大无畏牺牲精神,只是在这当口,私心保不了自己的性命。他深知自己的强项在于侦查,论战斗力和战斗经验,他都比柳钰所带的队伍差了一筹。 甘鹏飞的阵型刚补全,就听见一声狮吼,一阵狂风卷来,把头顶那面旗子给卷飞了。 甘鹏飞一招手招回了龙鲸枪,重新运转阵法,指挥众人与青蛳战斗。 断潮崖上的妖尸已经堆积成山,可是海潮中的海妖却还在源源不断的涌来。 少了一个七星阵,他们的压力又增加了不少。 每当有队员受伤或者被海妖吞噬,温凉手下的人就会补充到阵型当中。 很快,他手下的五个人都全部补位用掉了,只剩下温凉自己。 而就在这时,两个七星阵中各有一名队员受伤,落入了海中。 温凉想都没想,就立刻加入了甘鹏飞的队伍当中进行补位。 而柳钰的人则全部散开在外围,代替了原来温凉的工作。 青蛳眼见着岸上的人越来越少,阵型屡次被打散,但却又在关键时刻,每每化险为夷,重新聚拢成阵,他不觉便有些焦躁,大怒着发出吼声,水中的群妖便激动起来,攻势愈加凌厉。 甘鹏飞只觉得两臂酸痛,法力急剧消耗。 他知道这样下去支撑不了多久。 撤退,还是继续死守? 如果此时撤退,那就等于功亏一篑,前面牺牲的人都白白牺牲了。 青蛳越过断潮崖进入起蛟泽后,从此天高海阔,世上又将多一只危害无穷的大妖。 而且对盘丝岭和虹谷县来说,是极大的威胁。 但如果不退,继续守下去,却又毫无胜算。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葬身鱼腹、尸骨不存不说,只怕连一魂一魄都留不下来,最终烟消云散,从此在三界除名。 一世修行落到这样一个下场,恐怕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甘鹏飞内心无比矛盾。 他看着身边又倒下了两个队员,补位完成后,柳钰身边也只剩下了三个人。 三十八名精锐,不到两天的时间,就只剩下了十一人。 甘鹏飞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退出岭西镇,进入起蛟泽中和妖怪打游击战。 只要把青蛳引入狮驼岭,不让他们进入盘丝岭范围,不危及虹谷县的安危,也算是勉强可以接受的结果。 将来若是天庭要惩罚,他一个人承担就是。 他正要下令。 西边的海上忽然飞来一道剑光,直奔青蛳,与此同时,天上的云团猛然变幻,轰隆一声炸响,云层开裂,从中射出一道强烈的闪电,与那道剑光一起,落在青蛳的头上。 第三百〇八章、 暴殄天物 甘鹏飞心头一喜。 他一看到那道剑光,就猜到了是齐鹜飞。 只是这剑光的凌厉程度比他预想的还要强一些。 这臭小子到底藏了多少本事?! 甘鹏飞心里骂着。 令他更加惊喜和意外的是天上落下来的闪电。 他首先想到的是援兵来了。 这道闪电的强度虽然不大,但也不是一般人随手发雷就能发出来的。 而且闪电的准头十分准,青蛳明明施展身法躲避,又有法力屏障,潮水也会引走电流,但青蛳却完全没有避开。 这样的手法极其罕见。 他以为是秦玉柏来了。 早就听说秦司长和雷部众神的关系极好,有这种常人不会的天雷术,也并不奇怪。 但转念一想,甘鹏飞就知道不是了。 此时此刻,秦玉柏怎么可能放弃虹谷县的安危跑到这里来支援? 而且他如果真要来,也绝不可能一个人来。 是哪位神仙路过? 甘鹏飞只是转了这么一个念头,随后便失望的发现,并没有什么神仙路过。 那很可能就只是一道闪电,恰巧劈中了青蛳而已。 不过这闪电稍稍打乱了青蛳的进攻节奏,让甘鹏飞的队伍稍微缓了一口气。 接着,齐鹜飞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 他从海上杀过来,瞬间就到了断潮崖上。 断潮崖上尸横遍地,而城隍司的人员此刻已经剩下不到10个,即使没有亲身经历,齐鹜飞也能想象到刚才战况的惨烈。 现在除了他是刚加入的生力军,其他人的法力消耗都极大,身上带来的丹药也差不多都吃光了,坚持不了多久。 齐鹜飞大声道:“大家坚持住!西海龙族的大军马上就会过来增援!” 范无咎大喜道:“老齐,你说的是真的吗?” 不管他如何能够隐身,一番大战下来,他也已经精疲力尽。 柳钰说:“齐鹜飞你开什么玩笑?潜龙湾向来是龙族禁地,龙宫怎么可能派军队过来?” “爱信不信。”齐鹜飞一边拿剑砍着妖精,一边怼柳钰,“你要是害怕,就自己一个人先撤吧。” 柳钰怒道:“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说罢剑气横指,一剑斩断了扑过来的三条电鳗。 “好剑法!” 齐鹜飞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在这种生死关头,个人之间的恩怨根本不值一提。 无论他和柳钰之间将来会怎么样,但是在这一刻,他们是并肩作战、生死与共的战友。 在这里不管是已经死了的,还是活着的每一个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修行人从来不怕死亡,但最怕的就是神魂俱灭。 人死了,可以投胎转世重修,只不过失去了前世的记忆而已,修行追求的是未来,是永恒,一两世的记忆对修行人来说并无太大的意义。 可是一旦神魂俱灭,从此三界除名,九天九地,再无你的存在。 可即便这样,今天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 甘鹏飞问:“齐鹜飞,真的有龙族大军?” 他知道这小子鬼点子多,吃不准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齐鹜飞说:“甘处,是真的。我遇到了六太子,说明了这里的情况,他已经去叫巡海夜叉,召集附近的军队了。” “六太子?” 甘鹏飞倒是听说过西海龙宫有一位六太子,是几百年前,西海龙王娶了北海玄龟之女所生。 对龙族来说,几百年是很短的岁月,这位六太子应该还很年轻,甚至可能只是个孩子。 他觉得齐鹜飞不像是在说假话。 即便这是假话,也的确算得上是鼓舞人心的假话。 甘鹏飞打消了原本已经萌生的退意,大吼道:“大家坚持住,龙族援军即将到来!” 甘鹏飞的话显然比齐鹜飞有说服力多了。 人们的信心大增,几近消耗一空的精气神,一下子又上来了。 可是青蛳的战斗力实在太强,以甘鹏飞为首的七星阵,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没过多久,阵型几次遭到破坏,造成人员减损,柳钰指挥补位,手下的人很快就用光了。 七星阵外围就只剩下了柳钰和齐鹜飞两个人。 他们互相配合着,一会儿一左一右,一会儿一前一后,忽而又肩并肩,忽而又背靠背,尽力护持七星阵外围的安全。 然而海妖源源不断,而青蛳的力量,也似乎用之不尽。 很快又有一名队员倒下。 柳钰叫道:“齐鹜飞,你补位,我掩护!” 齐鹜飞朝西边的海平面上望了一眼。 他知道这样下去是肯定不行的,等不到龙族大军到来,自己这边的人就死光了。 他没有听柳钰的,而是喊道:“柳钰,你补位!” 说着便御使乙丁剑,冲天而起,化作一道乌光,朝着青蛳飞奔而去。 “齐鹜飞,你要干什么?!” 柳钰大急,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只好飞身冲入了即将溃散的七星阵中。 七星阵重新补全,而且因为柳钰和温凉的加入,甘鹏飞身边多了两员三品大将,张启月和范无咎也都实力不俗,这让最后一个七星阵的实力大增。 只是外围一个人都没有了,若是再有损失,便无一人能够补充。 他们眼睁睁看着齐鹜飞御剑飞到了青蛳头顶,心中都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青蛳见一道剑光飞来,以为是要攻击他,便伸出前爪,五个爪子化作五柄利剑,分出五道青光,抓向齐鹜飞。 齐鹜飞却早已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他不敢与青蛳正面对敌,毕竟是六品大妖,他没把握能够接住青蛳一招。 飞剑绕过青蛳,朝西边飞了去。 青蛳刚放弃他,要进攻断潮崖,齐鹜飞转了一圈就又飞了回来。 青蛳分出一爪去对付啊,他就又跑得远远的。 被他这么一骚扰,断潮崖上的众人轻松了不少。 过了几个回合,青蛳发现齐鹜飞并不真的朝他进攻,也知道了他的战术意图,便干脆不去管它,全力进攻断潮崖。 甘鹏飞等人压力大增。 齐鹜飞一看这样不行,便飞过来朗声骂道:“臭狮子,你有种来打我呀!“ 青蛳不理他。 齐鹜飞便大叫: “你那姘头是我杀的,你倒是来杀我呀! 有没有点怀念她那张大嘴唇的美妙呀? 你怎么不来替她报仇? 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雄狮? 哎呀,我忘了,你长着条鱼尾巴,你没有蛋! 你不但是头假狮子,你还是个假不公! 像你这样的假雄狮,找一个那么大嘴唇的鱼精当姘头干什么? 那大嘴唇有什么用? 简直是暴殄天物!” 第三百〇九章、 不过一死而已,杀 青蛳大怒,扭头就朝齐鹜飞扑了过去。 齐鹜飞虽然骂得爽,但精神高度集中,一直关注着青蛳的动态,见青蛳动了,吓得拔剑就跑,以迅雷不及下载之速,御使乙丁剑穿破云层,飞上了天空。 他知道万一被青蛳追上,被它缠住以后,可就跑不掉了,很可能两三个照面,自己就被搞死。 虽说他有隐身保命的法术,但他可不想再众人面前表现出来。 青蛳是海妖,在真正上岸之前并不擅长飞行,这也是它想要上岸的原因之一。 一般来说,妖怪在突破到天妖之前,都会受限于它本身的种族特性,这有点像修行人常说的根骨。 旱鸭子不会游泳,鱼不会飞天,这是常理。对于妖怪来说也是一样的,只有突破到天妖以后,才能够变化无穷,往来无碍。 在化成天妖之前,要想获得突破,就必须要把自己扔到极端环境中去,比如把一条鱼扔到岸上,把一头猪扔到海里。 青蛳这么急着想要上岸,除了对狮驼岭的向往之外,也是想尽快能够突破身体的极限,让自己从一条半狮半鱼的怪物,变成一头真正的狮子。 齐鹜飞的话说到了他的痛处。 他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即使在红尘遇见被杀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如此愤怒。 敢取笑本王没有蛋! 找死! 可问题是,这个狡猾的小子,骂完就跑了。 可恶啊!可恼啊! 青蛳奋力的用爪子拍打着浪潮,本就高涨的海潮在他的法力激荡之下越推越高,直冲云霄。 他站在浪潮之巅,身体突破了云层。 即使云团中的暴雨也无法熄灭他此刻的怒火,闪电也无法阻挡他追杀齐鹜飞的步伐。 可是当他钻到云层上方一看,哪里还有那小子的踪影。 欺负本王不会飞吗? 啊!!! 青蛳大怒着吼了两声,忽然明白了对方的险恶用心。 这是想拖住我啊! 本王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 等我把断潮崖上这帮人全部杀了,越过海岸线,进入起蛟泽,到狮驼岭上修成天妖,再去找你算账。 将来一定把你小子抽筋扒皮,把你的蛋剁下来,拿来下酒! 青蛳愤恨的想着。 他落回到了云层下方,朝着断潮崖扑去,把所有的怒火转移到了以甘鹏飞为首的一众修行人身上。 青蛳被齐鹜飞引走的片刻,让断潮崖上七星阵中的人们得到了片刻的缓解。 人们已经把自己身上所有压箱底的东西全部搬了出来,不管是丹药,还是法宝,但即使这样,也难以抵挡住海妖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而此刻,青蛳一回来,他们便立刻坚持不住了。 齐鹜飞又飞回来,在青蛳身后大骂:“假不公,雌不雄,你来抓我呀!” 青蛳却不理他。 齐鹜飞又骂:“假狮子!雌不雄!没蛋的废物!杂种!……” 他越骂,青蛳就越怒,可青蛳只把怒火朝断潮崖上发泄,就是不理齐鹜飞。 齐鹜飞瞅准机会,乙丁剑化作一道乌光射向青蛳。 青蛳一挥抓,五道青气袭来。 齐鹜飞又是转身就跑。 青蛳并不追击,只管指挥群妖冲向断潮崖。 断潮崖上的人们压力陡增。 而齐鹜飞却仿佛消失了一般,不再回来骚扰青蛳。 …… “甘处,我快顶不住了!” 温凉身上的衣衫尽碎,浑身又被海水打湿,狼狈不堪。 张启月感觉到左手里的刀有千钧之重,而他那本就空荡荡的右臂袖子此刻也已经不见了,上衣当胸裂开,露出右肩上断臂愈合不久的伤口。 范无咎目眦欲裂,浑身是血。在阵外他还能依靠隐身术躲开海妖的攻击,但在阵中他的隐身术就失去了效用。 “甘处,不可能有龙族大军的,那小子已经跑了,你当机立断吧!” 柳钰奋力挥动着手中的剑,咬紧了牙关。 甘鹏飞手握龙鲸枪,枪尖随着海浪上下翻飞,而心却一沉到底。 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龙族大军会来。 潜龙湾是龙族禁地,虽然没有强行规定不能来,但龙族从来不管这里的事情。就连巡海夜叉都不会靠近这里,更不要说什么龙宫六太子了。 不过他却愿意相信齐鹜飞说的话。 他需要这样一个消息,这样一个盼头,来帮助他鼓舞士气,并帮他抛开撤退的念头,下定决心坚持下去。 “不过一死而已!” “杀!” 甘鹏飞这一个杀字,带着无尽的决绝的豪情和杀意,竟又把大伙的精气神给唤醒了。 “不过一死而已!” “杀!” 众人齐声吼道。 甘鹏飞率先拔枪而起,身体化作一条长龙。 其余六人也都紧随其后,化作六道毫光,冲天而起。 七道光犹如七颗流星,冲出断头崖,冲上云层,又从云层中落下,仿佛天之北斗动摇,从天而降。 这种自杀式的攻击方式,所带起的决绝的气势,似乎也震慑了妖群。 青蛳竟也不敢直撄其锋,收住身体,在潮头上一声吼,往后一退,狮尾横拍,拍起一片巨浪。 七颗流星与巨浪相撞,炸起了滔天大浪,随后落入海中,犹如七颗炮弹炸开,无数小妖,或伤或死,从浪头中跌落。 这一下攻击或足以惊天动地,但阵形已散,七人又落入水中,危在旦夕。 不消片刻之间,就有两名较弱的队员,被妖怪撕成了碎片。 剩下的五人,抱着必死的决心,在海水中坚持着,能多杀一只妖怪就赚一只。 浪潮之上的青蛳哈哈大笑。 “小的们,杀了这几个人,就再无人能阻挡我们上岸了!” 群妖一时受了鼓励,妖气冲天。 张启月一刀砍翻一条鲶鱼怪,就觉得大腿上一疼,一条七鳃鳗咬住了大腿,正在吸他的血。 他连忙挥刀斩去,将七鳃鳗斩成两截。 可那剩下的半截七鳃鳗却还是不松口。 张启月顾不得去管它,任由它吸着他的血,又从断开的身子里流出。 范无咎的鞭子如灵蛇一般在水里游动,而此刻没有阵法的束缚,反而让他的隐身术发挥了出来。 然而水里的海妖实在太多,撞也能撞到他身上。 一条冲向张启月的电鳗就撞上了范无咎,好在目标不是它,没有释放电流。 范无咎立刻挥鞭把电鳗打断。 然而一群巨银斧鱼又冲了上来。 这些鱼原本是冲向另一边的柳钰的,却撞上了范无咎。 巨银斧鱼和电鳗不一样,它们一碰到东西就张口乱咬。 尽管范无咎极力躲避击杀,身上还是被咬开了许多口子。 柳钰和温凉也已伤痕累累,就连甘鹏飞也受了伤。 甘鹏飞很想再对兄弟们说点什么,但实在已经说不出来了。 不过一死而已! 兄弟们,咱们没有机会上黄泉,只有等天道重组,万劫之后再见了! 他在心里默默说着。 青蛳高高在上,也不动手,就那样冷冷地看着。 这些人已经不值得他动手。 他驾弄潮头,缓缓移动,落到了断潮崖上。 终于上岸的! 青蛳哈哈大笑。 然而他的笑声忽然顿住,表情凝固,眼睛直愣愣的望着西方。 呜—— 一声长长的号角声传来,由低沉而渐高亢。 “龙螺号角!” 甘鹏飞心头一惊。 号角未停,紧接着,又响起了咚咚的鼓声。 鼓声如雷,号角震天。 甘鹏飞一眼望去。 遥远的西方,旌旗招展,白浪滔天…… 第三百一十章、 龟背神龙身 当先一只夜叉,面似蓝靛,发似朱砂,额生尖角,满口獠牙,手执钢叉,脚踏惊涛而来。 在他身后,一排排虾兵威风凛凛,一行行蟹将整整齐齐。 中间一面大纛,蓝底金边,火焰纹中绣一条白龙,栩栩如生。 纛下一匹海马,马上坐一个驼背少年。 左有鳝力士抬着方天戟,右有鲥将军抱着偃月刀。 更有黄巴总吹号,青太尉擂鼓。 一只大军,铺天盖海,踏浪而来。 …… “真是龙族大军!” 漂浮在海水中伤痕累累的五人都不禁屏住了呼吸,心脏配合着远处的鼓声,咚咚的跳了起来。 不仅是他们,海上的妖群也被这景象给震慑住了,全都忘记了进攻,傻傻地浮在海面上,不知该怎么办。 龙族在四海经营不知多少万年,光那一面大纛,就足以威慑群妖。 直到青蛳大喝一声:“在等什么?先把这几个人给我干掉!越过断潮崖,龙族就管不到我们了!” 海妖们这才又动起来,纷纷扑向海中的五人。 然而本已筋疲力尽的人们看到龙族大军的到来,便忽然像打了鸡血一般的又兴奋起来。 他们左冲右突,左砍右切,虽然身上的伤在不断加重,但力气却有增无减,一个个目眦尽裂,犹如凶神恶煞。 青蛳见状便作势欲扑,想要加入战斗,先把这五人杀死。 然而他的身体刚一动,忽听得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元亨利贞。” “夕惕若厉。” 然后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火球,朝他砸了过来。 青蛳不知这火球是何来路,不敢硬接,想要躲开。 但他是用了好几种身法,有是挥爪,又是狮子吼,却依然没能躲掉火球,砰一声砸在他的身上,把他变成了一头火狮。 火焰的威力并不大,没有伤着他,却把他吓得不轻。 然而火焰还没扑灭,他就感觉到一阵凌厉的杀气。 一道剑光朝他飞来,同时还夹带着阵阵魔音,震慑着他的心神。 青蛳便知道这必是齐鹜飞在捣鬼。 “雕虫小技,能奈我何!” 青蛳一声轻吼,吼散了魔音,伸出前爪轻轻一拨,欲将那剑光拨开。 “噹”的一声。 青蛳感觉到了这把剑的分量和锐利。 真是一把好剑! 本王要是有这样的法器,又何惧你们这些偷袭的鼠辈! 乙丁剑被青蛳的爪子拨开,翻着跟斗倒飞了出去。 然而,另有一道无形的剑气,却噗嗤一声刺进了他的掌心。 他虽然皮糙肉厚,防护力极强,又有六品修为,这一下伤得却不轻,差一点就把它的前爪给废了。 青蛳吃痛,收回前爪,哇呀呀一阵乱叫,四爪齐舞,飞出十几道青气环绕身边,护住自己,生怕再被偷袭。 又分出几道青气直奔刚才杀气袭扰的来源,法力波动之处。 齐鹜飞一击击中了青蛳,早已御剑而飞,逃到十八里外了。 他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一旦因为法力波动被青蛳锁定了位置,隐身术也不见得好使。 找了个僻静之处,将法力恢复,然后才有重新御剑飞回。 只这片刻工夫,龙族大军便已到了断潮崖前加入了战斗。 那些虾兵蟹将,虽不是龙宫的精锐,只是西海东岸的巡海卫队,但它们都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军,岂是这些被青蛳临时召集起来的乌合之众能比。 矛兵在前,弓兵在后,五人一组,五五成队,以鼓为号,以旗为语,把大海中的这些海妖杀的是七零八落,鱼仰蛇翻。 甘鹏飞等一众人终于缓过了气,他们也跟在龙族大军之中左冲右突,越杀越起劲。 而敖霸也早已从大纛下起身,一把从鳝力士手中接过方天戟,骑着碧波海马,杀向断潮崖。 巡海夜叉生怕他有事,潮鳝力士和鲥将军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手提兵刃,紧随其后,与青蛳战在了一起。 敖霸仗着天生神力和龙龟神体所具有的强大防御力,可以和五品青蛳打个平手,但青蛳突破六品之后,实力大增,敖霸已经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只不过青蛳经过一场大战消耗也是很大,刚才又被齐鹜飞伤了前爪,又加上敖霸此刻骑了碧波海马,手中又多了武器,旁边又有鳝力士、鲥将军和巡海夜叉相助,这一场大战竟打了个平分秋色,难解难分,只杀得是天昏地暗,浪翻云涌。 青蛳久战不下,十分着急,不禁连连怒吼,身躯不断长大,变得百丈多高,脚下踏着的浪头也越来越高,冲到了云团之上。 敖霸越打越觉得吃力,忽然一个不小心,手中的方天画戟就被青蛳的利爪折断。 他一愣神间,青蛳的巨尾已经拍了过来。 敖霸暗叫一声不好,来不及躲闪,转过身去,以背相迎。 青蛳的尾巴拍在敖霸的背上,发出啪一声巨响。 敖霸背上的衣衫尽碎,露出一只玄黑色的龟壳。 而他胯下的碧波海马却吃不住隔山打牛之力,竟被震得散了骨架,落入水中。 夜叉们一拥而上,挡在敖霸前面,却被青蛳几下打飞出去。 敖霸被青蛳一拍,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一口鲜血喷出。 却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奇怪的气息,从他胸腹间开始膨胀上中下三丹田内隐隐呼应,随后又散入他四肢百,在奇经八络中回旋。 敖霸忽然感觉充满了力量,而这力量竟有些不受他控制,让他无法维持现在的模样。 他在空中扭了几扭,就变回了他的原身,化作一条龟背神龙。 虽然这龙还是十分幼小,龙身上的鳞片还未完全变硬,但毕竟是一条龙,颇有几分震慑的力量,除了背上那一只硕大的龟壳,让他看起来有些滑稽。 此时如有一面镜子,敖霸就能看到自己那原本银灰色的鳞片上变得比以前白了,犹如染上了一层白霜。 变成玄龟龙身的敖霸又充满了力量,嗷嗷叫着朝青蛳冲了过去。 青蛳没想到敖霸被他这一拍之下不但没有受伤,反而越战越勇。 一愣神间,被敖霸和他的手下三员大将围住,厮杀起来,竟一时脱不的身。 他们从浪头打到海面,又从海面打到海底,又从海底打到海上,搅起了惊天巨浪,又踏浪打到了云端。 此时,海面上虽然依旧漆黑一片,但云端之上却已能见到东方微微亮起的鱼肚白。 这些云团从下望上去如恶魔一般恐怖,而从上方看去却像铺展开的棉花一般绵软。激荡的法力让棉团中的棉絮在上空乱飞,犹如漫天飞雪。 就在他们打得难解难分之时,一缕晨曦从东方升起。 于此同时,在这铺陈到天边的棉毯之上,出现了一把剑影。 这剑影无有来处,只在这晨光中静静地躺着。 天地之间的杀意正在一点一点地聚集。 云层之上的空间则突然如凝固了一般,就连那些纷飞的棉絮都停止不动了。 唯有青蛳和敖霸还在打斗。 杀气越来越浓。 青蛳隐隐感到不安,但敖霸不停手,他也逃不开。 当一轮红日的边缘从东方的地平线上将要露出来时,天地间的杀气也终于到了最浓重时。 这杀气浓烈到仿佛把那一轮红日给压住了,不让他跳出来。 而那倒映在云团上的剑影,动了。 只轻轻地动了这么一下。 凝固的空间便忽然松了。 杀机一泄而尽。 云层由东及西,裂开了一条缝,仿佛被谁切了一刀。 青蛳的脖颈间出现了一条细缝。 接着,狮头滚落,穿过云层的裂缝,落入海中。 第三百一十一章、 战果 太阳似乎压抑得久了,突然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跳出来,把天边的云彩染成了红色。 而青蛳脖子里喷出的血也把近处的云层染红了。 失去了狮头的它极其不甘地在云端摇晃了两下,才随着回落的浪头跌下去。 和它一起跌入海中的,还有刚刚显现出身形的齐鹜飞。 这一次杀剑诀用得异常凶险。 青蛳一直在和敖霸战斗,处于运动当中,齐鹜飞需要不断移动来锁定它的位置,这很容易暴露他自己,也让他控制天地杀机变得极为困难。 这和当初使用杀剑诀杀图拉翁是完全不同的。 那一次齐鹜飞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图拉翁只有四品上的实力,比现在的六品青蛳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而且图拉翁当时已经被河洛大阵消耗光了法力和身上的法宝。 而这一次是在仓促之间,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杀一头移动中的六品大妖。 当然齐鹜飞在战斗中进行了多次试探,发现乙丁剑能对青蛳造成的伤害很有限,但承影剑却是可以破青蛳防的。 再加上有敖霸和他手下三员大将牵制住青蛳,他才决定冒险一击。 好在这一剑成功了。 最后这一剑的位置,齐鹜飞也是计算过的。 他没有选择更加稳妥的对准青蛳后背去砍,而是选择了脖子,是因为担心后背上一剑把青蛳的妖丹给斩碎了。 当青蛳的身体坠入海中时,齐鹜飞也跟着掉了下去。 这时他一点法力也没有了,无法使用避水诀,落入海中的他就跟一个普通人一样。 好在海妖已经被龙族大军杀的差不多了,除了海水本身带给他的压力,倒并没有多少危险。 青蛳的尸体里有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从断掉的脖子口滚出来,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的黄光。 齐鹜飞来不及恢复法力,屏住呼吸,划动手脚,游到青蛳的尸体边上。 因为没有法力,他不敢直接去抓妖丹,而是用胸前的镜子对着妖丹用力拍了一下,就像当初拍花面狸的妖丹是一样。 那妖丹悠忽一下就不见了,而齐鹜飞手中的镜子猛然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原样。 他知道妖丹已经进入镜子里,便放下心来,努力向上游去,迎面就碰上了敖霸。 敖霸已经恢复了人身,变回了那个驼背小孩。 他一把拉住齐鹜飞,问道:“你没事吧?” 齐鹜飞法力尽失,不能在水中说话,也不能传神念,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敖霸见他憋气憋的难受,立刻拉着他浮出了海面。 齐鹜飞深吸一口气,感觉四肢无力,身体无比的疲惫。 他趴在敖霸背上说道:“背我上岸。” 敖霸就将他背到了断潮崖上,找了一块干净平坦的地方把他放下。 齐鹜飞盘腿打坐,先到太极池中把法力恢复,然后又吃了两粒丹药,就地休息。 这两天下来可把人折腾的够呛,齐鹜飞虽然随时能恢复自己的法力,却不能恢复自己的体力和心力。 敖霸让夜叉去指挥龙族大军,自己则在一旁陪着齐鹜飞。 没过多久,夜叉就回来复命:“报告六太子,所有海妖尽皆剿灭。诛杀数百余,活捉三十余只,另找到五个活人。请六太子发落。” 敖霸说:“快带过来。” 夜叉挥了挥手,身后便有虾兵蟹将驾驭海浪,押着几十只妖怪上了断潮崖。 这些妖怪不是骨断筋折,就是被捆得结结实实,一动也不能动。 甘鹏飞等人被几个虾兵扶着上来,一个个伤痕累累,站都站不住了。 齐鹜飞此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上去相扶。 他检查了大家的伤,好在都是外伤,并无性命之虞。受伤最重的是甘鹏飞,反倒是范无咎的伤势较轻。 “甘处,这是龙宫六太子敖霸。”齐鹜飞介绍道。 甘鹏飞便上前见礼。 “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处长甘鹏飞见过六太子。” 敖霸摆摆手道:“现在都不兴这么叫了,你叫我小六子就行。” 甘鹏飞愣了一下。 龙宫向来和天庭貌合神离,而且因循守旧不思改革,所以很重旧日的礼数。 虽然对外而言龙王早就变成了四海执政官,但在他们内部依然以龙王称呼,龙王的儿子们也还是太子。 敖霸天真单纯,加上性格直爽,倒是很对甘鹏飞的胃口。 不过他可不敢真叫人家小六子,毕竟人家是西海龙王的儿子。 现在是龙族大军过来救了自己,这可不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事情,而是两个单位之间的协作。 而且这两个单位跨越了海陆两界、人龙两个种族。 直觉告诉甘鹏飞,这件事情一旦报上去可能会震动治安总局高层,甚至对未来的三界格局都有可能产生一定的影响,至于影响到何种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他朝敖霸拱了拱手,又说了几句漂亮的场面话。 齐鹜飞知道这些话并不符合甘鹏飞的性格,只是身处他那个位置,有时候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是能由着他来的。 甘鹏飞是这里人族一方的最高长官,在面对龙族六太子的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代表城隍司、代表治安总局,甚至代表着天庭。 但敖霸只是个孩子,也没有经历过人间官场的洗礼,自然不懂这些套路,听着甘鹏飞这些场面话便有些不耐烦。 齐鹜飞看出来了,便打圆场道:“甘处,你们伤的有点重,不如先就地休息,有什么事请稍后再说。” 敖霸这才注意到他们身上的伤,就命令夜叉去拿些伤药来给他们。 甘鹏飞等人道过谢,服下药物,便就地打坐休息,这些药物虽不是龙宫圣药,但疗效也非常不错,没过多久,他们的精神面貌就恢复了很多。 此时又有龙兵把海底青蛳的头和尸体捞了上来。 敖霸指着青蛳的尸首和满地的妖怪问齐鹜飞:“这些怎么办?” 齐鹜飞就看向甘鹏飞。 甘鹏飞说:“这次信得龙族大军相助,才能阻止海妖上岸,救得岸上苍生无数。这些妖类本就是海中之物,理应由龙宫做主,就请夜叉带回发落便是。只是麻烦到时呈送一份战报文书给我们。” 这倒是正中齐鹜飞的下怀。 青蛳的尸体让龙族带回去,就没人会追问青蛳妖丹去哪里了,至于龙族恐怕也不会关心这个。 不过要是所有的妖怪都让龙军带回去,那最后在功劳簿上,城隍司还剩下几分就很难说了。 来了三十六个人,现在只剩下六个,死了三十个。 不能让这三十个兄弟白死。 齐鹜飞就说:“不如这样吧,妖首青蛳是六太子和龙宫大将所斩,就由龙族大军带回,也算是个战利品。这些活着的妖怪,我们登记造册后,两边各带回一半,大家都好回去复命。至于海中已经杀死的海妖,就请夜叉清点过后,附一份战报即可。 此次我们城隍司和龙族大军合作,一举在潜龙湾剿灭数千妖军,必将在海陆空三界联合作战史上留下辉煌的一页!” 他这些话说出来。敖霸没感觉到什么,但是经验丰富的甘鹏飞和夜叉却怎么会听不出来? 海妖的总数量一千或许有,说数千就有点太夸张了。 如果齐鹜飞不提,谁也不敢这样写。 万一写了,和另一方提交的战报不一样,上面派人来一查,发现你夸大战果,那就麻烦大了。 可是齐鹜飞这么一说,双方又没有人提出异议,等于默认了歼灭数千海妖这个说法。 战果扩大了好几倍,功劳自然也增加了,谁会不愿意呢? 而青蛳死得莫名其妙,别人不知道,夜叉是猜出来是齐鹜飞杀的,只不过没证据。 现在齐鹜飞自己不认,把功劳退给了敖霸和夜叉,夜叉自然高兴。 另外,什么海陆空三界联合作战,这算得上是个新名词。 在天庭的官方文件中从来没有海陆空三界这样的说法,还把“海”字放在最前面,这显然是说给龙族听的,让龙族大军心里舒服,被他们活捉的几十只妖怪分给城隍司一半,他们便也没有什么怨言。 事情就这么商量定了。 然后甘鹏飞才想起来问齐鹜飞:“左站长呢?” 齐鹜飞忽然放声恸哭: “左站长他……他……他和红唇鱼精一场大战,不慎被鱼群分尸而食,尸骨无存了……” 说几件事情 终于到家了。 刚上高速的时候,还得用遮阳板挡住西边火辣辣的太阳。 那一段路很空旷,路上的风景很美。但我开车时向来专注,常以“君子不立危墙”自警。性格中谨慎的一面多少映射在书中的人物身上,这也是小齐做事如此谨小慎微的原因。 但谨慎归谨慎,从小的英雄情结又让我不屑于做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总有“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冲动,而沉困的现实却困住了那双妄想“该出手时就出手”的手,不得已便把这愿望寄托在书里了。 当前面的车纷纷亮起尾灯时,我才注意到刚才还热烈的夕阳已经沉入地下,夜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来了。 所以你看,我开车一向是这么认真的。 咳咳……那啥,话题有点扯远了。 我的运营官提醒我,书友圈的活动参与人数还是少了点,让我呼吁一下。所以我在此郑重提醒,书友圈有个“我与作者初相识,八月联合活动”,置顶帖子就是。 这是本书,也是老昆我写书以来第一次搞这种活动(当然要感谢运营官大人),希望众书友踊跃参与,能让老昆我面上有光,不至于搞个活动,应者寥寥。当然,参与获奖者会有微薄的点币奖励(官方的)。 另外,月底会有一个月票活动,敬请关注书友圈的活动通知。请大家把月票留着,放到月底再投,到时投月票会有点币赠送(当然也是微薄的,权当少量回血)。 因为收到运营官大人的消息时我还在开车,单章发得迟了些。 所以你们的积极性一定要高些,若是不踊跃,我的运营官大人一定又来催逼我发单章,实在是影响我认真开车。 而认真开车,又实在是件重要的事情。你们说,是吧? 好了,最后,完成一下py任务,推几本书: 《猎魔烹饪手册》 作者:颓废龙 当夜晚降临,耳边响起了呢喃声,阴影中的怪物开始躁动的时候,杰森饥饿的胃袋开始发出轰鸣,他不由吞咽起了口水……饥饿,就是最好的鞭策。 《名侦探世界的警探》 作者:壬生若梦 一个知晓剧情依靠演戏来阻止案件的侦探,各种操作还是挺有意思的,对柯南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人品有保证~ 《我家徒弟只会莽》 作者:佚念 温馨有爱的轻松流仙侠文。 一个爱护主角的系统,一个想和系统长相厮守的主角,一个有爱的故事。 第三百一十二章、 商量的战报 这是虹谷县城隍司建司数百年来,伤亡最惨重的一战。 实际上像上次魔孚一战,对城隍司来说就已经是伤亡比较大的战役了。 而去麒麟山捕捉花面狸那次,因为出现了七品天妖大蛇,属于极端意外情况,就算那样,虹谷县城隍司也只不过死了一个李云冲,倒是端木家和仙盾局死了不少人。 而这次西海之战,加上巡视站的左逸明和徐来,一共死了三十二人。 如果不是情报错误,绝不会造成这样大的伤亡。早知道有上千海妖在此聚集,其中还有六品大妖,那过来的就不该是城隍司治安处的治安员,而是派天兵下来镇压了。 潜龙湾巡视站在这件事情上至少有情报错误的责任,而这么大的失误,怎么看都不是一句疏忽能掩饰过去的。 不过现在左逸明死了,这口锅就没人背了。 齐鹜飞绘声绘色地讲完自己和左逸明如何智斗红唇鱼精,又如何被青蛳发现,左逸明如何壮烈牺牲,自己又如何逃脱,后来巧遇龙宫六太子,才求得援兵等一系列事讲了一遍。 这些东西半真半假,他早就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确认没有漏洞了,才讲出来。 之所以不把左逸明勾结红唇鱼精的事抖出来,他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一来此事没有证据,能帮他证明的只有敖霸和人鱼。但如果让他们出来作证,前前后后那么多事,证词难免有对不上的地方。 齐鹜飞能管住自己的嘴,却管不住敖霸和人鱼,这俩又单纯得很,很可能把许多不该说、不能说的事情说出来。 比如说白龙的事情。 齐鹜飞觉得这背后牵扯的隐秘太大,这事儿一旦说出来,绝对会震动三界,能不能为玉龙三太子洗刷冤屈不好说,但他们三个目击证人先被干掉倒是很有可能。 另外,他自己身上的秘密,不论隐身术,还是承影剑,都是不能公开的。再加上他拿了红唇鱼精巢穴里那么多珍珠珊瑚,还有左逸明的九幽束魂草。 真相一旦公开,他就不得不把这些东西吐出来。 搞不好还有人背后使绊子,说他见财起意,陷害左逸明呢! 对齐鹜飞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顶多就是给左逸明一个烈士名头,反正已经死了,神魂俱灭,三界除名,玉皇大帝亲自出面也救不回来了。 给个烈士又怎么样,就是把名字刻南天门上,齐鹜飞也没意见。 …… 趁着龙族大军清理战场的当口,甘鹏飞等人经过了短暂的休整,然后便邀请龙宫六太子敖霸和巡海夜叉等一众将领前往岭西镇的指挥所去小坐。 接着,双方在指挥所里各自拟定了奏报。 因为齐鹜飞那一番夸大战果的话,双方没有人提出异议,因此,歼灭数千海妖这个说法也就被写进了奏报里。 当然,数字还是需要有一个具体的数字的。 因此,双方进行了密切会谈和友好磋商,最终把数字定在了2998。 拟定这个数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为妖怪数量超过一千就属于重大妖情了,加上有六品大妖,事先情报不足,所以没有向上级部门呈报,而是直接就近向龙宫求援,这是顺理成章的。 至于情报失误的锅,就让死去的左逸明去背好了。 但如果妖怪数量超过三千的话,就属于特别重大妖情,战斗级别也上升到了上大型战役。 出现如此重大的妖情,影响极其恶劣,除了天庭会更严格地核实情况外,还必然要有人来为此次事件承担责任。 这个责任就不是一句情报失误那么简单能蒙混过去的,左逸明和他的小小的海巡站也承担不起这样大的责任。 搞不好到时候龙宫和治安总局被各打一大板,那就得不偿失了。 甘鹏飞的级别是不足以和龙宫六太子进行对接的,所以这些事情都是由他和巡海夜叉来协商完成的。 等他们的事情都弄完了,齐鹜飞突然站起来,对着敖霸躬身施礼,然后以黄花观掌门大弟子、代理掌门人的身份,正式邀请龙宫六太子到盘丝岭做客。 敖霸欣然应允,并表示对盘丝岭风光和虹谷县的风俗人情向往已久,早就想过去看看了。 两个人的戏做得很足,在旁人看起来,完全就是他们两个兴致突发、临时起意,谁会想到,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呢。 甘鹏飞虽然觉得意外,但这种事情他是绝不会去阻止的。 龙宫六太子去盘丝岭,对虹谷县来说有利无害。 龙族和天庭向来若即若离,因为其本身的种族特性,对于除妖行动向来阳奉阴违,不是很积极。 这一次,虹谷县城隍司和西海龙族大军的合作可以说是开了一个好头。 如果六太子能够到盘丝岭做客,就意味着这种合作更深入了一步。 这应该是上面乐于见到的。 纳兰城城隍司这次没有派人来西海,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后,不知道会怎样懊恼呢。 甘鹏飞想到唐胖子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巡海夜叉也知道自家这位六太子生来就不喜欢待在宫里,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没有人会拦着。 敖霸若是自己要去陆上,当值的巡海夜叉肯定会阻拦,毕竟海陆分界,海洋是龙族的天下,而陆地是人族的天下。 所谓龙游浅滩都要遭虾戏,何况是到了陆地之上。万一有个闪失,他再怎么不受老龙王待见,也是个太子,夜叉可承担不起责任。 可是这一次不同,首先他是有明确的目的地。 盘丝岭黄花观听起来应该是个道门大派,人家的掌门大弟子、代理掌门人发出了邀请,再加上有当地城隍司背书,这安全自然就有了保证。 而且,这事儿说不定老龙王和天庭都很乐意看到,只是过去碍于面子,又没有合适的借口,不方便做而已。 夜叉敏锐地嗅到了这里面的政治意味。 就这样,敖霸的盘丝岭之行定了下来。 战场收拾好了,战果分配完毕,战报也拟好了,夜叉便带着龙族大军退出了潜龙湾,回龙宫呈报去了。 …… 城隍司还活着的六个人里面,只有齐鹜飞身上没有伤。 但在上报伤情的时候,他还是报了一个中度内伤。 反正他们也都看见他从云端坠海了。 如果不报伤,很可能最后论功的时候就会给你减一级。 所以齐鹜飞也装模作样地吃了龙宫的药。 甘鹏飞检视过大家的伤势,见并无大碍了,就决定即刻返回。 齐鹜飞还要去接人鱼,自然不愿跟着他们一起走,便说:“甘处,咱们这次损失了三十个兄弟,我想到海上去转悠一圈,看看能不能把他们的残魂找一些回来。” 这倒不是他随口说的,而是真心这么想的。 这些人战死之后,在海上残魂飘散难以收聚,但齐鹜飞身上有九幽束魂草,正是追束魂魄的灵物。 人生修行不易,一战而魂消魄散,从此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对死去的人来说太不公平。 他想过了,只要能把这些战死的兄弟的魂魄找回来,哪怕只找回一两个残魂,即便损了九幽束魂草,也是值得的。 第三百一十三章、 乐姬 甘鹏飞叹了口气说:“海战一夜,如此激烈,要收聚魂魄恐怕万难,而且我们手上没有招魂幡……” 收聚魂魄是阴阳司的事。 一般都是拿着阴阳瓶直接收了魂,遇到战争或者大型灾难,死者众多,魂魄消散,就需要使用招魂幡了。 但招魂幡属于特殊法宝,虹谷县也只有谢必安手上有。 在去麒麟山的时候,谢必安曾经给齐鹜飞用过。 这时候回去让谢必安拿着招魂幡过来,肯定是来不及了,而且在这茫茫大海之上,招魂幡也未必管用。 齐鹜飞说:“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 甘鹏飞说:“那就让范无咎留下收魂,你陪着六太子回盘丝岭吧。” 敖霸自然明白齐鹜飞的意思,说:“我不急,就陪着齐大哥做完事情再走吧。” 他这一声齐大哥,让在座的人大为惊讶。 虽然敖霸看上去还是个孩子,但人家可是龙宫六太子,西海龙王敖闰的亲儿子,论辈分,都是和在座的人的祖师爷一辈的。 这齐鹜飞倒是好,居然和龙宫太子称兄道弟了,而且还是“大哥”! 这小子何德何能,敢做龙宫六太子的大哥? 可他们也没法说齐鹜飞不懂规矩,因为这声“大哥”是敖霸叫出来的,齐鹜飞也没喊敖霸弟弟,倒是恭恭敬敬地在叫六太子。 甘鹏飞忽然心头一喜,龙宫法宝众多,说不定真能帮着召回些残魂散魄。 他说:“既然如此,那你们小心点,不要耽搁太久,我们先回虹谷县,正好准备一下,迎接六太子大驾。” 齐鹜飞很想说不要准备什么,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龙宫六太子去了虹谷县,城隍司要是不表示一下,怎么都交待不过去。 他担心的是人鱼,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一条龙身边跟着一条人鱼算什么。 这样也好,以后美人鱼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住在盘丝岭上,有人问起来就是龙宫太子寄养在这里的。 想必天庭也不会为了一条人鱼,去龙宫问责。 齐鹜飞马上画了一张图纸,交给张启月,让他带回去交给王寡妇。 甘鹏飞带着人走了。 齐鹜飞就和敖霸去找人鱼。 齐鹜飞站在海边吹了几下螺号,没过多久,人鱼就浮出了水面。 齐鹜飞问她:“你能上来吗?” 人鱼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齐鹜飞说:“你不是说你能上岸的吗?” 人鱼说:“我上过岛,但那时没人。” 齐鹜飞明白了,这是害羞了啊。 “那我转过去,你上来。” 他和敖霸就转过了身。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人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好了。” 齐鹜飞转回身,看见人鱼就站在离他不远的礁石上,略带几分羞涩地看着他。 她的长长的头发还是湿的,水珠儿沾在卷卷的发丝上面,映着天光,像晶莹的水晶。 有几颗水珠儿从额前的刘海跌落,沿着她光洁的面颊,缓缓流淌到柔和的下巴,又从下巴跌落到胸前的肚兜上,浸润开来,像浅色的花开。 她的下身穿一条露脐的淡蓝色长裙,裙上镶嵌着许多闪光的鳞片,长长的裙边盖住了双脚,却遮不住那曼妙的身材。 从岸上看美人鱼和从海里看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在海里,齐鹜飞觉得她美,却只把她当一个别样的物种来看,就如看一朵花、一块玉一样。 而现在,她就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美人。 “咳咳……那个啥……你叫什么来着?” 齐鹜飞晃了晃头,把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开。k 人鱼一愣,疑惑地问道:“你不是给我取过名字了吗?你说我叫香香啊。” “哦,那个啊……”齐鹜飞摆摆手,“太俗了,我就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的。” 人鱼就盈盈一拜,说:“那就请你认真帮我取一个吧。” “啊……”齐鹜飞摸了摸头,“那个……好吧,让我想想……” 他想了半天,想起师父给狐狸取名,用的是诗经中句子,便也在脑海中搜寻起来。 可惜他才疏学浅,诗经背的不太牢固,倒是想用手机查,可是人家这么郑重的求名,你取个名字还要查手机,太丢份了! 搜肠刮肚,终于记起一句和鱼有关的诗经里的句子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 但这句子里似乎又没有可取之词,总不能叫何鲂吧? 便又想了半天,才把这诗的前两句想起: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一条失去家园的鱼,不正是栖迟吗? 可是叫栖迟又显得漂泊失意,少了诗中的美好祝福,以及相合道家的知足境界。 叫乐饥倒是不错,其中寓意更加美好,但一个“饥”字又显得狭促而容易生出不好的联想,不如便把“饥”改成“姬”。 “嗯,就叫‘乐姬’好了。”齐鹜飞说。 人鱼并不是很懂,只喃喃念着:“乐姬……乐姬……”却也觉得挺好听的,便接受了。 敖霸却说:“还是小鱼儿叫得顺口。” 齐鹜飞说:“小鱼儿就当个小名好了,就和你的小六子一样。” 敖霸想想也是,就恭喜道:“好啊,小鱼儿你终于有名字了。” 乐姬就拜倒施礼道谢。不知为何,她的眼眶竟有些湿润了,泪珠儿在里面打转。 齐鹜飞没想到她这么激动,忙把她搀扶起来,说:“取个名字而已。” 乐姬却说:“我本龙宫碧波苑中一条鱼宠,何幸能得一姓名,曾听说赐名者父母也,齐先生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别别,差辈儿了!那个啥,咱们不是说好了是朋友嘛!” 乐姬破涕为笑,说:“嗯,是朋友。” 敖霸也说:“对,是朋友!” 三个人便在海边放声大笑起来。 接着齐鹜飞就回到断潮崖,拿出阴阳瓶,开始寻找消散的魂魄。 因为没有招魂幡,他无法把远处的魂魄招来,只能在茫茫大海上一点一点地搜索。 这和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 于是,他把九幽束魂草拿了出来,以法力激发草之灵气,使其四散,以吸引附近的魂魄过来。 这样做效果比招魂幡慢,但更加有效。 因为招魂幡只能将附近可见之魂招来,招到的魂魄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了。而九幽束魂草不同,只要被它招来,哪怕只是一缕残魂,也能借其灵力,缓缓将散佚的魂魄重新凝聚起来。 不过这样做却有一定的风险,附近的妖怪一定会被九幽束魂草的灵力所吸引过来。 而这种异宝,别说妖怪,就是一般修行人,又有几个能不动心? 好在这里经过一夜大战,方圆五百里内的海妖尽皆肃清。 齐鹜飞举着草缓缓在海面上飞了一圈,九幽束魂草附近就已经聚集了数不清的魂魄。 去掉大部分妖怪魂魄后,齐鹜飞数了数,一共找到了二十二人的残魂。 他带着这二十二人残魂回到断潮崖。 那九片叶子像九个活人一般一直在空中舞动,似乎想把围绕在它周围的魂魄都吸收进来。 齐鹜飞以法力护持这些残魂。 过了大约半天光景,到天黑时,二十二人中有十五人的魂魄全部补全,而剩下的七人则始终是残魂,看样子是战斗中魂魄直接受了损伤,无法补全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海鲜大餐 九幽束魂草的效果大大超出齐鹜飞的预料。 总共死了三十个人,竟然找回了二十二个人的魂魄,虽然其中有七人只是残魂,但只要送上黄泉路,将来好歹还能转世重生,多历几世,等魂魄慢慢长全,就又能重新开始修行了。 剩下的八个人应该就是前一天晚上出海偷袭中死去的那八个人,隔了一天,魂魄消散无踪,肯定是找不回来了。 不过这样一来,九幽束魂草的灵气散发的太快,以至于整株草都有枯萎的迹象。那浑似九个小人的九片叶子也不再灵动,而是蔫了吧唧的,仿佛九个小老头。 齐鹜飞知道九幽束魂草对生长环境和保存条件都极其苛刻,否则左逸明也不会把它藏在关押白龙的秘境之中,借白龙魂七保持九幽束魂草的活力。 眼见着九幽束魂草即将枯死,齐鹜飞连忙把它丢进了镜子里。 现在也只有这镜中世界缓慢流逝的时光能保持草的灵性,至于恢复它的灵性和鲜活,则要将来慢慢想办法了,现在这个样子肯定不适合炼丹。 一想到炼丹,齐鹜飞就想到了盘丝岭上的法阵。 第二枚化形丹的材料已经集齐了,但这时候即使九幽束魂草没有枯败的迹象,齐鹜飞也不敢开炉炼丹。 青蛳的妖丹品级达到六品,比花面狸的四品妖丹整整提升了两级。 而师傅帮他弄来的小蟠桃也比当初的火枣交梨要正宗得多了。 这样引发的天劫,不知道要强上几倍,齐鹜飞现在完全没有把握能挡得住。 还是要想办法多弄些高级点的阵法材料来。 想到这里,他就问敖霸:“听说你们龙宫有很多镇海石?” 敖霸不知道什么叫镇海石,茫然地摇了摇头。 齐鹜飞说:“就是你们造水晶宫用的那种材料。” 敖霸问道:“水晶宫的宫墙和宫殿用的材料不一样,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种?” 齐鹜飞没有去过水晶宫,当然不知道哪一种,反正能够在大洋海底建造宫殿、自成结界的,绝不是一般的石头。就说: “随便哪一种都行啊,不知道有没有多的?有的话,将来找机会你帮我弄几块石头出来。” 敖霸说:“那还不简单,水晶宫很大,坍塌的宫墙和宫殿很多,你想要多少?我帮你去搬。” 齐鹜飞撇了撇嘴,心说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不过他现在不打算让敖霸回去搬石头。一来这事儿急不得,二来总有种骗小孩子财物的感觉。 而且万一这小子回去了,被他大哥拦住不让出来,那就麻烦了,总要先让他去趟盘丝岭,把龙宫和盘丝岭的友好关系给坐实了才行。 最好将来再签个正式的友好邦交联盟协议什么的。 “不着急。”他说,“我们先去盘丝岭,等下次你回龙宫,呆着无聊了,想来盘丝岭玩的时候,你再给我带几块就行。” 敖霸答应一声,说:“没问题。” 此时天色将晚,齐鹜飞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带着敖霸和乐姬,到岭西镇上的渔民家里转了一圈,找了些粮食米面,咸鱼肉干。 他知道这些渔民只是暂时搬走,还会回来,所以每拿走一样东西都放了些牛币在那里。 然后他又去海里捉了些活鱼鲜贝,回到指挥所的厨房,做起饭来。 齐鹜飞做饭的功夫比不上苏绥绥,但也算是有模有样。 蒜蓉扇贝,清蒸鲍鱼,白勺大虾,油浸石斑鱼,咸鱼蒸肉,清炒海带丝……番薯 虽然都是海里的东西,都是敖霸和乐姬见惯了的,可她们从未在陆地上吃过,也从未闻到过如此沁脾的香味。 “这是我吃到过的最好吃的菜!” 敖霸一边满嘴流油,一边挑起大拇哥夸赞道。 乐姬的吃相比敖霸要文雅很多,但也难掩其脸上的喜悦之色。 齐鹜飞说:“这算什么,盘丝岭上有只狐狸,叫苏绥绥,你们以后去了也是朋友。她做的那个菜才叫一绝呢!等你们上了盘丝岭,吃过她做的菜,就不会再说我做的这个菜好吃了。” “真的?”敖霸有些不相信似的,瞪大了眼睛说,“你们盘丝岭上难道天天都吃这么好吃的菜吗?” “那当然。” 在这方面,齐鹜飞颇为自豪。 “那我以后就住在盘丝岭不走了。”敖霸说。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你是龙宫太子,怎么可能待在盘丝岭不走?” 敖霸撇了撇嘴:“反正龙宫里面除了我大哥也没人关心我。” 齐鹜飞知道敖霸还小,不懂得世间种种人情世故。 龙宫在海底经营千万年,龙族寿命又长,其中关系错综复杂。 老龙王子女多,龙宫事务又过于繁杂,自然疏于关爱,要说他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倒也未必。 “你终究是龙种,将来长大了,还要担任龙宫要职。当然了,你现在还年轻,出来玩玩无妨,你要是喜欢盘丝岭就多住几天,以后回了龙宫想出来玩时,也可以随时过来,我无不欢迎。” 乐姬抿了抿嘴唇,问道:“那我呢?我能不能长住在盘丝岭?” 齐鹜飞说:“你先住住看,如果适应你就住着,如果不适应,你再回海里。” 乐姬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希望,却又不无担忧。 吃饱喝足后,乐姬因为不能在岸上维持变化时间太久,便回到海里恢复精神去了。 齐鹜飞决定趁这时间去一趟岭西镇南边的废墟。 这次西海行动的过程完全超过了原先的预计,伤亡之惨重,影响之深远,恐怕是城隍司建司数百年来绝无仅有的。 而影响最大的还是和龙族大军的合作,这件事一定会直达天听。 上次麒麟山一战回来,就搞了庆功大会,还让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去功德碑前领了功德,这让齐鹜飞猝不及防,差一点就露了自己的底牌。 若非那是他第一次领功德,偷逃功德税的事情就没法解释了。 事后他才发现,师父一直不让他参加仙考,不让他去领取功德,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这一次西海行动因为伤亡过多,会不会开庆功会不知道,但上面肯定会派天使来,而功德碑前一定是要走一趟的。 青蛳和红唇鱼精都是自己杀的,虽说比不上七品天妖,但功德恐怕也不会少很多。 到时候功德领了,却交不上功德税,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自己在此期间又干了多少坏事,把功德给抵消了吧。 海边那块界碑能领功德,不如就先领了,免得到时候麻烦。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这功德数不对啊 不知道是汛期雨季终于过了,还是潜龙湾一场大战杀尽了妖气阴霾,岭西镇上的天空竟变得晴朗起来,露出了久违的星光。 齐鹜飞来到镇西南三十里外的废墟。 星光下这一片残垣断瓦更显苍凉,海上吹来的风从这里呜呜咽咽地吹过,仿佛在低诉着昨日的荣光。 那一块残碑就在废墟中间安静地矗立着。 一只萤火虫从附近的草丛里飞出来,在石碑上停留了一下,又飞走了,恍若流星飞离深沉的夜空,又撞入黑暗的大地。 齐鹜飞走到断碑前,把神识集中到镜子上,透过镜子的反射去观察石碑。 和上次一样,石碑便在神识中放出了光。 这光刚开始是紫蒙蒙的一片,随后便金光大放,变成了一个太阳。紧接着太阳又爆发了,金光变成了一缕一缕流动的光片,仿佛宇宙爆炸之初,鸿蒙开辟之时的景象。 然后他看到了一座山,山上立着一块完整的巨大的石碑。 石碑的一面密密麻麻刻着许多金色的鸟虫篆文,另一面则刻着一个兑卦的卦符?。 金光从文字和卦符上发出来,包围住了齐鹜飞。 一些奇怪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来,从他的九窍和毛孔中渗入,在他的四肢百骸里游走。 他的身体像充了气一样,变得鼓胀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这样很舒服,有点像泡在太极池里的感觉。 但很快身体就被充满了,然后就有了要爆炸的感觉。 齐鹜飞早已有了准备,他可不想当着敖霸的面,在这片废墟里呕吐。 所以当他感觉到达了身体承受的极限,法力也即将快要耗尽的时候,马上收回了神识。 即便这样,他也还是心跳加速,气血翻涌,胃里一阵翻腾,险些把刚刚吃下去的晚餐全部吐出来。 他连忙就地打坐,进入太极池中,先把法力恢复。 而同时,他也看到了太极池中漂浮着的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阴阳二气和金色的光辉同时滋润着他的身体,洪荒之力和功德之辉在他体内互相纠缠,最终合为一体,变成一股清流,融入了他的周天真气之中。 他看到自己的功德变成了16855,比原先多了整整一万点。 增加的数值刚好和他自身的法力值差不多。 也就是说,当功德和法力相当之时,他还是能够承受的,如果继续增加,估计又要像上次在城隍司碑林时那样吐出来了。 不过这次显然功德还没有加满,不知道还有多少可以加。 他从镜子里退出,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 跟在他身边的敖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他突然面色苍白,坐下来打坐休息,也不敢打扰。 此刻见他站起来又恢复了正常,才问道:“你怎么了?” 齐鹜飞笑道:“我没事,大概是吃的有点太饱了,有点想吐。过一会儿要是万一真吐了,你也不用管我。” 敖霸觉得很奇怪,说道:“你们人类的胃口可真是小,我看你刚才吃的还没小鱼儿多呢,怎么就要吐了?” 齐鹜飞这才想起,龙的胃口是极大的,而刚才这顿饭,他是按照三个人的标准来做的,忽略了吃饭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身体比人妖强悍得多的一条真龙。 “你刚才吃饱了没有?”他问道。 敖霸摸了摸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吃是好吃,但的确不怎么饱。” 齐鹜飞深吸了一口气,深夜海边的空气还真凉。 以后盘丝岭上的日常开销,恐怕会越来越大了。 不仅仅是敖霸,山上可还有一头麒麟呢! 另外,老黄狗的状态也可疑,齐鹜飞已经看出来他不是一般的狗,只怕是师父从哪里弄来的异种。 锦鸡自从那天和离台雀魂撞上,又吞了魔孚之心后,身体也在变化。 山上的妖精们胃口本来就不小,随着他们的成长,胃口只会越来越好。 以后不但食物量要增加,普通食物还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需要大量采购灵草灵药。 齐鹜飞有了一种穷人养高级宠物的深切的无奈感。 所以说千万不要羡慕铲屎官,撸猫撸狗一时爽,自己吃着泡面、啃着咸菜,钱都拿来买猫粮狗粮的痛苦日子,谁看得到? 可铲屎官们只是养猫养狗,而老子却要在山上养龙、养凤、养麒麟啊! 以后干脆把麒麟山申请为珍稀动物保护区算了,总还能从天庭申请点经费。 要不然就只能去说相声了,听说有个说相声的开了个动物园,还有钱抽烟喝酒烫头。 齐鹜飞叹了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眼前的残碑上。 他再次集中精神,通过镜子神识关照石碑,如法炮制,收取功德。 本以为这次功德不可能再满了,没想到又差一点把自己给弄吐了。 再次增加了一万功德。 现在他的功德数变成了26855。 齐鹜飞感觉有点迷茫了,这功德到底是怎么计算的? 好在第三次领取功德的时候,终于很快就结束了,只领取了1025点。 最后他的功德数量定格在27,880点。 这完全超出了他自己的估计。 麒麟山一战回来后,他第一次领取功德,获得了13655点。 如果说天道全知全能的话,那么斩杀天妖大蛇的功劳,至少九成是落在了他的头上的。 而杀死花面狸的功劳他没有一半,也有个两三成。 再加上过去二十年他从未领过功德,虽然没干过多少好事,但多多少少也总会积累一点功德。 这一次和上次相比,只有红唇鱼精是他独立斩杀的,功劳可以全算在他头上。 而青蛳虽然死在他手上,但主要是敖霸和夜叉等龙军拖住了青蛳,否则的话,齐鹜飞根本不是青蛳的对手。 所以杀青蛳的功德,他顶多占一半,甚至可能都不到。 毕竟在龙族大军到来之前,甘鹏飞已经带人抵挡了那么久。 更何况青蛳的实力只有六品,比起齐麟山的七品天妖大蛇来差了不少。 当然功德并不只按妖怪实力来算,还要看妖怪对世间的危害。 但这两只妖怪,一个在麒麟山的洞穴里藏身千年;一只在潜龙湾深海之中从没上过岸。 或许偶有害人之举,但要说对人间的危害,实属有限。 所以总的来说,杀青蛳所得的功德,应该比杀大蛇要来得低才对。 至于收回二十二人的魂魄,此举也算功德无量,但这得等他把魂魄送回城隍司,让谢必安帮忙送上黄泉路之后,才能计算功德。 而这也是他算好的。 有了这一批收魂送魂的功德,现在把杀妖功德领了,就不至于到时候到碑林中功德碑前领取功德的时候一点公德都没有,从而引人怀疑。 这样一算,这一次的功德绝不可能超过上次,但为何反而比上一次多了将近一倍? 齐鹜飞百思不得其解。 第三百一十六章、 算计天道 难道是和左逸明有关? 齐鹜飞突然想到。 莫非是这家伙做了太多的坏事,而自己取走了九幽束魂草,没让他的魂魄借助九幽束魂草复活成功,从而带来的功德?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家伙究竟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和那条白龙有关。 虽然玉龙三太子最终还是死了,但齐鹜飞把敖霸带下去,让玉龙三太子的龙丹有了寄托之身,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救了他。 拯救一条被困海底近两千年的九品神龙,多了这么多功德也就说得过去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救白龙的事是符合天道的,也就是说,是对的。 从另一个侧面证明了白龙说的话是真的。 否则的话,天道就该倒扣齐鹜飞的功德了。 只不过这背后所牵扯到的西游隐秘和诸多仙真圣贤,不知道在天道眼中又究竟是怎么看待了? 而这件事带给齐鹜飞的影响,也不是他现在所能预料的。 总之现在功德已经有了,将来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它们都转化成洪荒真灵,就能被自己吸收,变成法力了。 当然,这事儿不急。 修为境界不到,这样做反而拔苗助长,适得其反。 而且也得等机会,总不能平白无故招雷来劈自己吧? 对大多数修行人来说,他们并没有办法把功德变成洪荒真灵,从而被自己吸收。 功德本来就不是用来转化成法力的,它最大的作用是能够抵挡自己的劫难。 对普通人来说,功德是不用领取的,它本身就存在,只要你做了相应的事情,功德就已经加身了。 过去的修行人也是不用领取功德的,功德也不能转化成任何别的东西。 但自从有了无量功德碑,功德就可以进行转化了。 修行人通过功德碑领取功德,并不是额外增加了功德,因为功德本身就在你身上,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功德碑只是通过某种方式把本就属于你的功德量化,并在一定程度上实体化,变成了更容易驾驭的东西。 它就不仅能抵挡你的劫难,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也可以把功德直接当成防御力。 而齐鹜飞更加幸运。 他手中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在功德消耗掉以后,还能把本应消散在天地之间的真灵收集起来,据为己有。 别人的功德只能用一次,用完就还给天道了。 而他却是一毛不拔,用完之后还要回收利用。 如果把天道看成一个系统的话,这大概也是一个极大的bug。 想到bug,齐鹜飞就又想到了师父无机子。 他拿起胸前的这面镜子看了看。 师父简直就是个超级黑客,不但在仙试院的考试系统里找到了bug,连天道都要算计一番。 可齐鹜飞却不禁有点担忧,人再厉害,还能和天道对抗吗? 你机关算尽,说不定天道早已知晓。 而天道的算计,却不知道已经算到了哪一步,或许连你的前世今生,乃至过去未来生生世世,都已经算尽了。 唉,师父啊,你到底是挖了个什么坑,让我跳进来了? 可你老人家自己却拍拍屁股走了! 齐鹜飞又伸出手,摸了摸眼前这块残碑。 风化的斑驳让他感觉到了古老的苍凉。 他仿佛摸到了天道的面孔。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能通过它获得功德? 它和天道本身有什么关系? 和昊天玉皇上帝手中那块无量功德碑又有什么关系? 它怎么会被遗落在这里,无人过问? …… 一连串的疑问从他心头冒出来。 他晃了晃脑袋,把环绕在头顶的问号都赶走,然后便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小六子,你力气大,你来试试看能不能搬动这块石碑。” “这还不容易!” 敖霸压根就没把这块石碑放在眼里。 他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轻轻抓住石碑,往上一提,就想把石碑提起来。 可是石碑纹丝不动。 “咦?”敖霸有点惊讶,“还挺重,小看你了。” 他认真起来,双手捧住石碑,用力往上一抬,可石碑依然纹丝不动。 敖霸有点不服气了,又往前走了一步,两脚分开,扎好马步,双臂张开把石碑抱住,然后吐气开声: “起!” 石碑还是纹丝不动。 敖霸涨红了脸,浑身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可无论他如何使劲,都无法挪动石碑一丝一毫。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道:“算了吧,这玩意儿有点怪。” 敖霸却犟上了,说:“不行,我今天非要动动它不可。” 他的脸越张越红,青筋越爆越粗,肌肉越胀越大,身上的衣服全都裂成了碎片,露出了健硕的身体和驼着的宽大的圆拱形背肌。 紧接着,就听他大吼一声,身体就瞬间长大,变成了一条龙的样子,浑身都覆盖上了银灰色的鳞片,鳞片上又隐隐泛着一层白霜。 而他那宽大的圆背上却多出了一个玄黑色的龟壳。 齐鹜飞忽然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镜子隐隐颤动起来,而随之脚下的山川也开始震动。 被敖霸抱着的那块碑下的土地出现了许多条细小的裂缝。 “啊……!” 敖霸不停的吼叫着。 石碑并没有被他移动,但石碑下土地的裂纹却越来越大,而敖霸的双脚也渐渐陷入了地下。 终于轰的一下,地面塌陷了,敖霸的整个身体都掉了下去。 齐鹜飞吓了一跳。 可千万不能出事儿啊! 要是敖霸在这里出了事,哪怕是受点伤,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他正要到地坑里去找人,忽然大地猛地一颤,轰隆一下,整座废墟都被拱了起来。 残垣乱飞,断瓦四射。 一条长着玄黑龟背和银白色鳞片的龙从地下爬了出来。 那块漆黑而又斑驳的,断裂的残碑,就立在他的背上。 霸下?!!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前世神话传说中的龙生九子,其中有一子名叫霸下,又叫赑屃,其形似龟,喜欢负重。 很多地方的石碑底下都有一只龙头龟身的动物,就是它。 看来神话传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眼前这块石碑,竟然真的只有他能背得动。 敖霸背着石碑,走到齐鹜飞面前,头一歪,不无骄傲地说:“你看,再重我也背的起来。” 齐鹜飞走过去,双手轻轻一捧,就把石碑从敖霸背上捧了起来。 这一下可把敖霸给吓坏了,大惊道: “我擦,你怎么做到的?原来你力气这么大,一直深藏不露!” 齐鹜飞摇头道:“不是我力气大,而是你断了它的根。” “它的根?” “没错,这石碑本身并不重,否则的话,这座山早就被它压垮了。之所以拿不起来,是因为它落地即生根,与大地融为一体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高级功法 齐鹜飞猜测这块石碑和大地之间有着某种奇怪的联系,所以才能做九州界碑。 要想把它拿起来就等于要把整座山拔起来,甚至搬动整个大地,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而敖霸的龟背龙身,恰好可以破坏此碑和大地之间的联系。 所以他没有变身之前,使尽了力气也搬不动石碑,但他变身之后,就能把石碑从地下背出来。 齐鹜飞感受着手里的石碑和大地之间若有若无的引力。 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松手,石碑掉到地上就又会立地生根。 嗯,把它带回盘丝岭去。 只要随便找个地方一放,就再也不怕被人拿走,而自己却随时可以通过它领取功德。 感觉这比城隍司里的功德碑还厉害些。 能不能炼成法宝呢? 齐鹜飞摇了摇头。 像这种能够直接沟通天道的东西,要练成法宝,恐怕可能性不大。 你炼它,就等于在炼天道嘛! 但如果放置在阵法之中,利用其立地生根、无人能动的特性,就足以成为稳定法阵的超级好材料。 这就相当于在阵法之中直接增加了一座大山,谁能撼动? 不知道炼丹之时,把所有的天劫之力,引到这块碑上,又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 齐鹜飞想着物尽其用,把各种可能性都想过一遍后,就心满意足地把石碑收进了镜子里。 鉴于石碑上刻着兑卦的卦符?,他就把它放在了镜中八角屋的兑宫门前了。 …… 收起石碑以后,齐鹜飞原本想连夜赶回盘丝岭,但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此刻龙宫六太子要去虹谷县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整个城隍司了。 龙宫太子,辈分高,地位尊崇,虹谷县只是西牛贺洲治下的一个县域,秦玉柏一定会以最高规格带人出来相迎。 而且这么有面子的事,秦玉柏也不会藏着掖着,一定会传出去。 就算他不说,纳兰城的唐胖子和仙盾局的赵侍者也会来。要说他们不在红谷县安插几个眼线,齐鹜飞是不相信的。 如果自己连夜偷偷回去,避开他们,必然秦玉柏觉得脸上无光。 齐鹜飞能在虹谷县站稳脚跟,还真是要多谢这位司长大人。要不是他极力维护,黄花观的底裤都早就被人揭了。 而通过辛环向上递交的盘丝岭发展规划也刚刚获得上面的批准,但资金和资源能否到位,现在还不好说,多半还是要仰仗秦玉柏。 除了要给秦司长留足面子,还有一点要考虑。 他在没有招魂幡的情况下,只花了大半天时间就找回了22个兄弟的亡魂,这是不合常理的,恐怕会引起别人的疑心。 所以,他决定再呆一个晚上,天亮再走。 就说自己在海上搜寻了一天一夜,才好不容易把这些残魂收齐。 正好敖霸还没有吃饱,齐鹜飞就干脆又去找了些食材,在海边燃起篝火,做起了烧烤。 乐姬在海中休息过后已经恢复了精神,便也上得岸来,和他们一起围着篝火,一边吃烤鱼,一边享受岸上的海风和星光。 齐鹜飞就和他们说些陆地上的人和事。 这些事对敖霸和乐姬来说都极为新鲜,而齐鹜飞又很擅长讲故事。 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会儿如痴如醉,一会儿又哈哈大笑,一会儿气愤不已,一会儿又心生向往。 齐鹜飞也通过敖霸和乐姬的讲述,对龙宫有了全新的认识。 原来水晶宫并不仅仅是建在海底的一座宫殿那么简单,而是在大洋之中隔绝出的结界,又在结界之中建造出了庞大的龙宫城市群。 所谓的水晶宫,其实只是出入龙宫世界的门户,就像南天门是出入天宫的门户一般。 龙族经过千万年的积累,在海底隔绝出了庞大的结界,而结界之中的世界并不全都是在水中的,一大半的空间模拟了龙族曾经栖息过的古老大陆的模样,并在其上建立了城市,发展到今天,也已经实现了现代化。 当然,因为龙族有着强大的力量和长寿基因,其繁衍模式和社会发展模式都和人类有所不同。 更因为其栖居海底,生活方式也和人类大不一样,城市环境和模样自然也有很大区别,这也是敖霸和乐姬向往真正陆地生活的原因。 这一顿饭吃了小半夜。 乐姬因为不能支撑太久,就先回到海里去了。 敖霸也拍了拍肚皮说:“终于吃饱啦!” 然后便心满意足地靠着旁边的岩石睡着了。 齐鹜飞一个人坐在篝火的余烬边。 海边的空气极好,繁星满天,点点星光仿佛就要坠落一般。 他就在星空下开始修行,嘴里念着“君子终日乾乾”的咒语。 随着咒语而来的是耳中响起的阵阵魔音,浩浩荡荡,犹如九天罡风,无处不在。而目之所视,虚空里开遍了七彩莲花,层层叠叠,七色光从其中射出。 体内的气机随着这荡荡魔音和重重光华不停的流转,激荡着他的四肢百骸和奇经八脉。 这咒语比他从《仙道入门》中学来的基础修行功法效果要好得多。 自从学会这咒语后,他一有空,就会念,每一次念,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得到强化,道心也更加稳固。 由于法力提升太快,《仙道入门》中的功法无法让他快速提升到地仙境界,他要想突破,就必须要寻找更高深的道法。 这种功法属于道的层面,和法术不同。 仙试院出版的教材里,只有《仙道入门》中有这种功法,而更高级的《天仙道法》反而只讲术的层面,道境方面的东西只简单提及,并无具体功法。 这其中自然有各家敝帚自珍的原因,也可能是在仙试院看来,最基础的功法才是最重要的。 师父无机子也曾经说过,仙道重在根基,只要能把基础打好,后面术的层面,其实都是很简单的。 对悟性高的人来说,学会一些高深的法术,不过是朝夕之间的事情。 但道法基础和境界的提升,却没有任何捷径,必须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 若是急于求成,拔苗助长,刚开始时或许能得意洋洋于一时的进步,但很快就会遇到瓶颈把自己卡死,想再回头来学,却已是积重难返了。 现在齐鹜飞有了这“君子终日乾乾”之法,就相当于学会了一门极其高深的修行功法。 虽说也要循序渐进、每日用功不辍,才能有所成,但比起他原来那最基础的练功法,不知要强上多少倍了。 最关键的是,以前的基础道法修行有既定的方法和仪轨,打坐站桩,心无旁骛才可以。所以修行人都要寻找那些灵气充沛的清静场所,练功之时受不得人打扰。 但“君子终日乾乾”这句咒语却是随时随地可以念的,这等于给了齐鹜飞更多的修行时间。 所谓“不择地,不择时,唯其性,悟其道”,这才是高级功法该有的样子。 第三百一十八章、 蛤高一尺,麒高一丈 就在齐鹜飞他们在海滩上吹着风、吃着烧烤,讲着高山大海的故事的时候,盘丝岭上却正是一派繁忙的景象。 锦鸡拿着图纸在那里指挥:“这边这边……快点快点……” 老黄狗扭动着他的肥臀,走来走去地监工,时不时也帮着抗一下大件的东西。 小动物们挖土的挖土,搬石头的搬石头,哎哟一嘿哟的喊着号子,在黄花观的后院里干着活。 乌龟背上驮着一块很大的假山石,吭哧吭哧地沿着山路爬上来。 到了黄花观门口,几根丝线突然从天而降,缠绕住了假山石,把石头凌空拉起,飞入黄花观的后院,落在了刚刚挖好的水池边。 乌龟擦了擦额头的汗,刚想把脑袋缩进壳里休息一会儿,就看见兔子一蹦一跳的从大门里跑出来,对它喊: “快去快去,还差一块!” 乌龟便只好扭转头,又吭哧吭哧的朝山下去了。 黄花观后院里已经挖好了一口很深的池子,就在后院本来就有那座亭子边。 池子里看似杂乱、实则有规律地堆了许多假山真石,中间还搭起了一座石桥。 就差把池子放满水,就有了亭台水榭的别样风景。 小青收起蛛丝,拍了拍手,喊道:“屎蛋,快来放水,把池子放满了,咱们就吃宵夜啦!” 就听见丁铃当啷一阵响,屎蛋兴奋地从假山石中间跑出来。 发出响声的是挂在他脖子上的铃铛。 这铃铛是苏绥绥担心他到处乱跑,闯出什么祸来,才托王寡妇去弄来的。有了这铃铛,他走到哪里,大家都能听到。 屎蛋还以为是给他买的装饰品,开心地戴上,走到哪里都要晃两晃,以显摆他独有的“项链”。 若是别人不屑看,他就再晃两晃,直到人家听厌烦了,朝他瞪眼睛,他才满意地走开。 屎蛋站在假山最高处那块石头上,仰起头来,就喷出一道水柱。 这水柱像喷泉一般,直直的朝天而去。 到了几丈高处,便向四面散开,化作倾盆大雨,落在他脚下的石头上,又沿着这些假山石流入刚挖好的池子里。 屎蛋喷水,虽然源源不断,但池子大,屎蛋小,这水喷得看是好看,水池却不见满。 不知哪里跳出一只蛤蟆,肚子鼓鼓囊囊的,像一个气球,呱一声叫,也喷出一口水来。 这水柱喷得没有屎蛋高,却比粗壮得多了,水流哗哗的仿佛江上大坝的泄洪口。 旁观者纷纷叫起好来。 屎蛋便有些不服气了,也加大了喷水的力度。 黄花观的后院里边有两根水柱,你高一尺,我高一丈,互相较着劲,成为一道奇观。 早已完成了挖土工作的土拨鼠们在池边排成一排,“啊~啊~”的叫着好。 蛤蟆的水流虽大,但终究不像麒麟那般用之不竭,随着水流的喷出,他的肚子越来越小,到最后终于呱的一声,把水喷完了。 屎蛋见蛤蟆没水了,便得意地晃了晃身子,从他嘴里喷出来的水柱,便也在空中扭起来,仿佛俏皮孩童撒尿,用形状宣示他的胜利。 蛤蟆从石头上跳下来,出了黄花观的后门,往山下的湖里取水去了。 不过片刻,便又胀着肚子,从后门外吭哧吭哧的进来。 这一回他喝得比刚才更多更饱,吃力地爬上了假山,张口喷出一条大水柱,又和屎蛋较起劲来。 苏绥绥出来喊:“你们先停一下,饭做好了,先来吃饭吧。” 可屎蛋和蛤蟆却谁也不肯让步,不愿停下来。 旁边的小动物们见他们斗得欢,也想看个结果,一边看,一边给他们加油,竟没人被吃饭的事吸引。 只有老黄狗不声不响的去了伙房。 小青问锦鸡:“我看这水池也没多大呀,怎么他俩喷水喷了那么久却不见满?” 锦鸡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老大设计的这个水池十分巧妙。它里面有一条暗道,是和外界连通的,一直通到我们后山的那个瀑布水潭。蛤蟆就是从水潭里取来的水。” “啊?”小青惊讶道,“那他取来的水不是又流回去了,这样循环来去何时才能填满?” 锦鸡说:“这就是老大的高明之处了,暗道两头以及这个水池的整个设计方案都是一套很厉害的阵法!当然这阵法我也看不懂,我只是按图纸的要求来施工。 按我的理解,这阵法会把注入水池的水截流一部分,水位每增高一分,阵法威力就增加一分,直到把整个水池注满之后,整套阵法才会完全运转起来。 那时候,水池里的水就会被阵法舒服住,不会变少。但它和外面依然是相通的,所以这里的水永远是活水。” “那岂不是通过水下暗道,从后山就可以直接进入黄花观后院了?” “老大布的阵出神入化,不知其中奥秘,谁能进来?除非把这里的水放干,让阵法失去效果。可是这里是活水,要把这里的水放干,就等于把整个盘丝岭的水都抽干。盘丝岭那么大,谁又能做到?” “要破阵就要先把谁抽干,要把谁抽干却必须先破阵,这是个死循环!”小青念叨着,“哇,师兄可真厉害呀!” 旁边的苏绥绥说:“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小青你何不让你师兄教你阵法呢?” 小青想了想,摇头道:“阵法好难的!” 苏绥绥说:“你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了。” “真的吗?”小青开心地笑起来,“可是,苏姐姐你明明比我聪明,你为什么不学?” 苏绥绥说:“人各有所长,我的长处在于分辨药性、控制火候,所以我做的饭菜就比你们要好吃一些。我已经在跟齐哥学习炼丹术。阵法与丹法虽有相通之处,却是另一门学问。” 小青点点头说:“那我就试试,等师兄回来,我就跟他学习阵法。苏姐姐好有学问。哎,苏姐姐,你说师兄为什么要在这里造一个这么大的池子呢?” 苏绥绥说:“我听城隍司的王姐说,龙宫六太子要到咱们盘丝岭来做客。” 小青恍然道:“原来是给龙宫太子住的,可是龙不是很大很大很大一条的吗?这水池他住得下吗?” “听说这位六太子还是个小孩呢。不过也未必是给龙太子住的。齐哥去了西海,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会带一条美人鱼回来呢!” “啊?这世界上真的有美人鱼吗?”小青好奇的问道。 苏绥绥笑道:“连小美人蜘蛛都有,美人鱼有什么奇怪的?” 小青反笑道:“还有大美人狐狸精哩!” 苏绥绥扬手作势要打她,小青就射出一道丝线,缠绕在一旁藏书楼的房檐上,嗖的一下飞到了屋顶上,呵呵笑道:“哦,苏姐姐害羞哩!” …… 第三百一十九章、 热烈欢迎 蛤蟆来回奔了好几趟,水池里的水终于渐渐满了起来。 等到把整个水池都注满的时候,蛤蟆趴在最高的那块假山石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屎蛋则不知道是不是仰着喷水太久了,脖子有点抽筋,试着扭了几下没扭过来,疼得咕咕汪汪地叫起来。 脖子不能动,他就干脆吧唧一下趴到了蛤蟆身上。 别看屎蛋小,分量可不小,这一下把蛤蟆压的不轻,本来已经瘪掉的肚子,噗的一下又喷出一股水箭,射出去老远。 “咳咳……” 蛤蟆本来就已经累得够呛,又被屎蛋压得半死不活,挣扎了几下,没挣扎出来。 “喂喂,你不要压着我好不好?臭屎蛋,快起来!” 蛤蟆痛苦地叫着。 屎蛋的脖子终于能动了,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屎蛋,臭屎蛋!快起来,压死我了!” 屎蛋四脚朝天,死了一般,就是不动。 直到锦鸡喊了一嗓子:“收工收工,开饭啦!” 屎蛋才忽然想起饭早已好了,噌的一下窜起来,速度比谁都快,第一个冲进了伙房。 老黄狗懒洋洋地躺在伙房角落的柴垛边,捧着胀鼓鼓的肚子,朝他笑了笑,打出一个饱嗝。 灯光照在狗头上,满嘴都是油腻腻的反光。 在老狗身前,是一堆吃剩了的骨头。 …… 齐鹜飞一夜没睡,但他并不觉得疲惫。 当东方的曙光亮起,海面上粼粼的波光代替了天空的星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他对着太阳念了最后一遍咒语:“君子终日乾乾。” 然后,他长长地伸了个拦腰,喊了声:“我们出发吧!” 敖霸和乐姬面对着东方的霞光,十分兴奋,脸上充满了期待。 但接下来就出现了一个问题:怎么去? 走着去肯定是不行的,一千六百里路,脚程再快也不能走着去。 而且这是虹谷县重点扶持的第一大门派——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邀请西海龙宫六太子去盘丝岭做客,走着去像话吗? 当然得是得飞着去。 可乙丁剑太小了。 当初修复和改造的时候,铁牛曾问过齐鹜飞,有没有什么特别要求? 齐鹜飞当时只关注了宝剑本身的材料和武器属性,却忽视了飞天时乘坐的舒适性问题。 要说带两个人也不是不可以,但就是拥挤了一点。 问题是,他这回要带的是龙宫六太子,怎么着也得有点排场。 更何况,还有一条美人鱼,坐在一把飞剑上,挤在两个男人中间,被人看见了不太好,显得黄花观不讲究。 齐鹜飞就问敖霸:“你们龙不是会飞的吗?” 敖霸说:“飞龙在天吗?我可没到那个本事。而且听我老妈说,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飞。” 齐鹜飞看了看他的背,觉得他老娘说的可能是真话。 “那你出来的时候,就没带点什么能飞天的法宝?” 敖霸说:“我没有那种法宝。” “你们龙宫法宝不是很多吗?” “嗯,我们一般不太用法宝,就算有的话,也不会用什么飞天的法宝,反正在海里谁会飞天啊!真要到天庭去办事什么的,也自然是那些修为高深的能飞天的龙去,不会让我去。” 齐鹜飞有点无奈,挠了挠头。 想着,要么挤挤算了? 敖霸的背驼,容易挤着人,只能站在最后面。自己则站在中间,御史飞剑,就让乐姬站前面。 正打算这么办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身上还有一件法宝——秋官珮。 这玩意儿从图拉翁那里得来,还从来没用过。 竹花说,以御器之法,神识和秋官珮相合,就能够展开成白云飞天。 当初图拉翁就是躲在秋官珮里,装作天上的白云来监视齐鹜飞的。 齐鹜飞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但担心被人认出来这是图拉翁的遗物,所以一直不敢用。 可得了个宝贝总是不用,心里也怪难受的。 想想这东西,肯定是图拉翁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弄来的,别人未必知道这是他的东西,不然他也不会把这当做监视人的秘密武器了。 今天正是个绝佳的机会。 带着敖霸回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是龙宫的宝贝。 只要和敖霸说好了,就不会穿帮。 反正虹谷县也不会有密云宗的人来。 想到这里,他就把秋官珮拿了出来,放在手上,口中念念有词,以御器之法,将秋官珮展开,变成了一团雪白的棉花状的东西。 这棉花越长越大,慢慢就变成了一团白云。 他当先踏了上去,然后招呼道:“小六子,小鱼儿,你们都上来吧。” 敖霸和乐姬看得十分新鲜,好奇地走上去,只觉得这白云软绵绵的,真的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云团慢慢上升,托着他们飞到了天空。 从下面看,这就是一团白云,若是顺着风飞,就和天上其他飘着的云没有什么两样。 但站在云团上的人却可以透过云团清清楚楚的看到下方的情况。 “哇,好美啊!” 乐姬看着四方的景色赞叹着。 敖霸则是对第一次飞天感到兴奋不已,这和在海水里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齐鹜飞说:“小六子,一会儿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这云朵是你们龙宫的法宝,是你送给我的。” “啊,为什么?” “别管为什么,就这么说就行了。” “哦。” 敖霸答应一声,也懒得多问,只顾着享受飞天的感觉。 “高一点,再高一点!” “快一点,再快一点!” “快,冲向那个山头!” “啊!我们会不会撞上去?!“ 敖霸不停的兴奋的叫着。 齐鹜飞尽可能满足着他的要求,一会儿拉到高处,一会儿又俯冲直下,一会儿急转,一会儿横滚,偶尔来个眼镜蛇机动…… 小孩子嘛! 龙宫里面竟然没有游乐场,真是可怜的娃! 对齐鹜飞来说,就当是熟悉秋官珮的属性,熟悉技术动作了。 在这么急速飞行控制中,他的神识和秋官珮结合得更紧密了,激荡的法力似乎也激发出了秋官珮的一些潜在属性。 他感觉秋官珮可能有别的功能,而不仅仅是一个云状飞行器那么简单。 可是,一时半会儿,他又摸不清楚。 和敖霸享受飞行的快乐不同,乐姬更喜欢欣赏沿途的风景,享受那种云上悠悠的缓行。 所以,她经常会叫: “停一下,停一下,慢一点,你看那边有一片花,多美啊!” “你看那棵树好高好高!” “哇,你看那边绿绿的一大片,一摆一摆的,那是什么?” “那是竹子。” “原来竹子这么好看啊!” “你看前边有一座山,好峻拔,一定是个好地方。” “那里就是盘丝岭的主峰。”齐鹜飞说,“我们快到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一群人漂浮在远处空中。 周围又许多彩色的光芒,像霓虹一样闪烁。 待他们靠近了一些,其中有两人往两旁一闪,仿佛在拉大幕一般。 忽见红光大放,云端落下两条屏,上写一副对联: 海界陆界同一世界 龙宫天宫不二仙宫 接着,一条赤艳艳的横幅在云上拉开,是为横批: “热烈欢迎龙宫六太子莅临虹谷县考察指导!” 第三百二十章、 寻踪觅迹 林林山从案发现场回来以后,就发现赵夕阳不见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赵夕阳被城隍司或者仙盾局给抓起来了。 赵夕阳一直和几件案子都有联系,这一点在两地城隍司的案卷里都有反映,但一直没有人动他,因为他是仙盾局赵铎的侄子。 在林林山看来,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真要是和魔孚事件有关联,别说赵铎了,再硬的靠山都保不住他。 而且从赵铎的立场来看,也应该把这个侄子抓起来,好好审一审,以摆脱自己的嫌疑。 没有人动他,反而说明了他身上的问题很大。 这一点也是齐鹜飞事先看到,并和林林山分析过的。 所以齐鹜飞才会让林林山盯住赵夕阳,并且还要盯住和赵夕阳有过密切接触的人。 齐鹜飞和林林山都能看到的问题,城隍司和仙盾局不会看不到,他们之所以不动他,其实就是在钓鱼。 赵夕阳和赵铎的关系是一道幌子。 赵夕阳借着这道幌子,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而仙盾局和城隍司的人也借着这个幌子,故意不去查他,却一直派人盯着他,就是想从他身上钓到更大的鱼。 现在赵夕阳不见了。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纳兰城几乎全城戒严的情况下,一个大活人,能到哪里去呢? 所以林林山认为是城隍司或者仙盾局把他给抓了。 这时候他可不能客气,立刻以虹谷县城隍司特派员的身份联系梁明,询问赵夕阳的下落,并要求参加对赵夕阳的提审。 然而梁明却告诉他,赵夕阳根本就不在城隍司的手里。 而且游景辉处长刚刚联系过仙盾局,证实赵夕阳也不在仙盾局手里。 林林山觉得梁明没有骗他,也没有必要骗她。 在这种大事情上,当以官方身份交涉时,对方可能会阻挠他参与提审,但绝不会骗他。 也就是说,赵夕阳跑了。 …… 这对林林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意味着队长交待他做的事情被他给办砸了。 赵夕阳去了哪里,现在不得而知, 有可能躲在纳兰城的某个角落里,也有可能早已离开纳兰城,去了别的地方。 从官方获得的消息,赵夕阳失踪的时间就是魔孚出事的那天晚上,最后见到赵夕阳的人,是春月楼的伙计。 林林山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去凶案现场之前,的确看到赵夕阳进了定鼎门美食街的春月楼。 当时跟踪赵夕阳的,除了他,还有仙盾局和城隍司的人。 赵夕阳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要么是早有预谋,要么是有人接应。 林林山不确定春月楼有没有问题,但想必有问题也早已接受调查了。 春月楼是麻将会的产业,春月姑娘是麻将会的海棠花之一,这一点众所周知。 如果是春月帮着赵夕阳逃走,那就意味着麻将会的财神也脱离不了干系。 但林林山又觉得不太像。 春月楼虽然明面上是麻将会的产业,但暗地里却是得到城隍司的扶持的。 春月楼里的伙计,只怕有一半都是城隍司的暗探,甚至这位春月姑娘本身都可能在做双面间谍也未可知。 如果不是春月楼,那么会是谁呢? 赵夕阳能够在魔孚出事的当天晚上,这么准确的时间点消失,说明他是得到了魔孚已经出世的确切情报的。 林林山仔细回忆着跟踪过程中,赵夕阳接触过的每一个人。2018 他的脑子里就像播放幻灯片一样,出现一个又一个的画面,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位穿着黑白条纹衫的英俊的年轻男子身上。 林林山从金圣宫大酒店那张舒适的大床上跳起来。 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可能有问题。 他马上写了一封秘密邮件,报送给齐鹜飞,然后就去了城隍司,找到梁明,要求查看全城的摄像头。 梁明笑着告诉他:“早就查过了。你想到的,我们会想不到?现在是智能化时代,把赵夕阳的照片输进去,大数据识别一下,所有拍到过它的摄像资料就都出来了。不过要让你失望了,赵夕阳就像水蒸气一样,人间蒸发了。” 林林山当然知道他们肯定查过摄像头,所以他的目标压根不是赵夕阳,而是那个穿黑白条纹衫的年轻男子。 但他并不打算告诉梁明。 “就算是水蒸气,也总有那一瞬间冒烟的痕迹。”他说,“反正我闲着没事,就去查查看呗,说不定大数据有遗漏呢,有时候人工比计算机靠谱。” 梁明说:“得,你爱干嘛干嘛,反正你也有这个权限。” 就把林林山带到了数据中心,让那里的工作人员,陪他一起调取摄像资料。 工作人员大概已经在这一天当中干了很多次这样的活,所以很熟练的就把赵夕阳消失那天定鼎门美食街的视频资料给调了出来。 林林山看着赵夕阳从春月楼出来,然后消失在镜头里。 他也不着急,一边看,一边和梁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城郊那个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魔孚还没有成熟,一定会连续作案。” “我们已经调集了能调集的全部力量,进行地毯式搜索。要不是因为这个,也不至于抽不出人手去西海帮你们齐队长。话说,你们齐队长那边怎么样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林林山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脸上堆出笑意,说:“怎么可能!我们齐队长有齐天之福,才不会有危险。” 梁明点头道:“那倒是,就他那机灵劲,要有危险也能跑得掉。” 林林山不理会梁明语气中的讽刺,说道:“你们应该重点关注那些孕妇,魔孚这会儿肯定躲到哪个女人肚子里去了。” “这还用你提醒?医院、诊所,所有的孕妇资料,我们都调过来了,都有人盯着呢。” “这些估计没什么用的,这鬼东西都是临时怀孕,七天就生产。” “话虽如此,但你不得不查,谁知道他这回会不会找个正常的孕妇?” “那倒也是。” “行了兄弟,你慢慢看吧,我那边还有事忙着呢。” 梁明走了以后,林林山才又让工作人员把录像资料倒回到赵夕阳逛定鼎门美食街的时候。 很快他就从视频里找到了那个穿黑白条纹衫的年轻男子。 他不经意的转换视频资料,东看看西瞅瞅,但其实却一直都在追踪这个男人的足迹。 最后,男人消失在一条漆黑的,没有路灯的小路里,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林林山问工作人员:“这是哪个地方?” 工作人员说:“从这里往前就是四安里了。” “四安里?” 林林山知道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人口高度集中的城中村,由上安、下安、前安、后安,四个村子组成,在不到两公里的范围内,聚集了将近三十万人口。 但林林山从来没去过这个地方。 在他的认知里,四安里是个贫穷脏乱的地方。 他让工作人员把前面的摄像头调出来。 工作人员却说:“前面是四安里,四安里哪来的什么摄像头?” ……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在云端之上迎接敖霸到来的,除了以秦玉柏为首的虹谷县城隍司领导班子外,还有一大群人,包括: 纳兰城城隍司的司长唐福安,仙盾局侍者赵铎,长生观观主刘长生,端木家族现任掌门人端木成,王氏家族的掌门人王荣生…… 这个王荣生齐鹜飞不认识,后来他才知道,这是王寡妇的堂兄。 最让齐鹜飞感到意外的是,来迎接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密云宗的付洪生。 看到付洪生时,齐鹜飞的第一个念头是想把脚下的这朵云彩给收起来。 当然他并不会傻到真的这么做,真要这么做了,那就等于不打自招了。 敖霸猛然看见这么多人,又看到那么夸张的横幅和条屏,不明所以,问道:“这些人干嘛?” 齐鹜飞说:“这都是来迎接你的。” “迎接我干嘛?”敖霸有点不自在起来,“你让他们快走,快走,我不要迎接。” 齐鹜飞笑道:“这些人级别都比我高,我可没权力让他们走。” “可我不喜欢。” “你怕什么?堂堂龙宫六太子,到哪里都要面对这种场面,就当是锻炼锻炼吧。你要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到了外面该端着架子还是要端着架子的,不然岂不是给你们龙宫丢人啦?” 敖霸显得有些无奈,说:“我大哥也总是这么说我,但我不懂这些,要么一会儿要说什么,你告诉我好了,你让我怎么说我就怎么说。” 齐鹜飞说:“那不行,还是要以你自己为主,也不用太当回事,想怎么说怎么说吧,随机应变,重要的地方我会传音提示你的。” 他们俩说着话就和对面的云团靠近了,两边的云团已对接,秦玉柏当先飘过来,满面春风地笑道:“欢迎欢迎,欢迎六太子到我们虹谷县来。小齐你这次干得很好,给你记一大功!” “谢谢司长!我这两天可是战战兢兢,连走路都腿肚子打转了,生怕做错了什么。现在可好了,一见到司长您,我心里就有底了,有了主心骨,我就不怕了。” 齐鹜飞说着就给敖霸和秦玉柏相互介绍认识,“这位就是龙宫六太子敖霸,这位是我们虹谷县城隍司的秦司长。” 这个过程一走完,齐鹜飞就知道,接下来没他什么事儿了,主角变成了秦玉柏和敖霸。 他往旁边一让,秦玉柏就上前和敖霸正式见礼。 敖霸再不懂事,那也毕竟是龙宫太子,这方面的东西见得多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比一个地方城隍司司长要尊贵很多,便也端着架子,并不显得拘谨。不过他年纪小,又随性惯了,所以这架子端着又像没有架子,倒像是给足了秦玉柏面子,让秦玉柏很是受用。 “不用太子太子的,父亲常教育我们与时俱进,时代变了,您叫我小六子就行。” “哪里哪里,六太子年轻有为,果然是龙生龙种!” 秦玉柏心里很高兴,以为敖霸的态度和言语是经过齐鹜飞提醒的,就朝齐鹜飞看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然后又对敖霸说: “我们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的万浩然主席听说六太子要来,本要亲自过来迎接,但因临时发生些事情实在脱不开身,所以特地电告秦某,让我代他向六太子赔罪。” 敖霸说:“万主席客气了。我这次结识贵司治安处的齐鹜飞队长,与他意气相投、一见如故,故而到盘丝岭讨扰几日,并无正事要办。请秦司长代为回复万主席,公务要紧,无需为小龙之事奔波,待小龙有空之时,定去万主席府上造访。” 这番话却是齐鹜飞传音给他的,不过敖霸的口气和架子倒也端得恰到好处,听起来并不怎么生硬。 秦玉柏又向敖霸引荐从纳兰城过来的一众领导。 秦玉柏每介绍一个人,齐鹜飞都要在敖霸耳边传音补充一些内容,告诉他此人何种地位,说话如何应对。 敖霸便和他们一一见过,开口闭口说话倒也还算得体,可谓中规中矩。 全部介绍完后,敖霸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事情结束了,就问齐鹜飞:“齐大哥,我们现在可以去盘丝岭了吧?” 他这一声“齐大哥”把在场的人叫得面面相觑。 他们不是地方长官,便是大派掌门,都对敖霸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称他为六太子,可这小子到好,居然已经和六太子称兄道弟了。 齐鹜飞只不过是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下的一个小队长,以门派身份而言,他也只不过是黄花观的掌门弟子。 而黄花观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这一声大哥是六太子自己叫出来的,谁又能去指责什么呢? 秦玉柏倒是挺高兴,自己的属下和龙宫太子称兄道弟,他也觉得倍儿有面子。 “六太子,不忙着去盘丝岭,我们已经在县里面准备了薄酒,就请大驾落地,到县城一坐。” 秦玉柏说着看向齐鹜飞。 他已经看出来了,要说动这位六太子,还得请齐鹜飞出马。 齐鹜飞就对敖霸说:“你不是想吃这边的美食吗?咱们就先到县城的酒店去尝尝,那边的大厨手艺可不错。” 敖霸一听有的吃,就欣然答应了。 一行人正要动身,付洪生突然指着乐姬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姑娘是什么人?” 乐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有点怕生,所以一直躲在敖霸和齐鹜飞身后。 乐姬貌美,令人不敢直视。 其实大家也都好奇她的身份,但是龙宫习俗不同陆地,很多方面还守着过去的传统,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保留着旧王朝的习俗,身边带着宠妾侍婢出来也很正常,这种事不便相问。 付洪生这一问就显得突兀而无礼,现场的气氛便有些尴尬起来。 齐鹜飞原本不想惹付洪生,反正对方好像也没认出来这朵由秋官珮所变的白云,既然如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逢场作戏过后,一拍两散便可。 但付洪生却突然问起了乐姬,不但语气不善,而且眼神里尽露着那么一丝热烈。 齐鹜飞是见识过付洪生的无耻的。 冬月就是因为他而关掉了雪琴阁,躲进了石榴树原身之中,并以石榴子相托,想到盘丝岭上寻一处安身之地。 现在这个付洪生居然又动起了美人鱼的心思,要不是顾忌敖霸的身份,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还是要早点解决这个家伙。 他一边思考对策,一边传音给敖霸。 敖霸就说:“这是我妹妹乐姬。” 秦玉柏便连忙笑着说:“原来是乐姬公主,失礼失礼。” 敖霸的妹妹,可不就是公主嘛。 其他人也都纷纷上来见礼。 乐姬略有些拘谨地微微欠身,一一回礼。 敖霸说:“我随你们赴宴可以,但乐姬身体疲乏,不喜生人,就让她到盘丝岭休息去吧。” 秦玉柏也看出了付洪生的心思,对他的无礼十分恼怒,就陪着笑说: “当然当然,乐姬公主既然疲累了,就先去休息,今天惊扰到公主实在不该,改日我们再向公主请罪。那个……小齐啊,你先带乐姬公主到盘丝岭,有什么困难和需要尽管向司里提。” 齐鹜飞一听乐了,看来盘丝岭上这段时间的伙食开销有着落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嘴炮代表 齐鹜飞答应一声,刚要带着乐姬先走。 忽听付洪生说:“且慢!这里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有头面的人都到了,既是六太子的妹妹,龙宫的公主,怎能不参加宴席呢?岂不是让我们这些人很没面子? 再说乐姬公主有倾城之貌,天下人见之谁不心动?海中佳丽,更与陆上不同,天然就多了几分水灵气。若是公主不来参加,这顿宴席岂非无趣得很!” 齐鹜飞心里大骂: 不要脸! 不要脸啊,不要脸! 简直太不要脸了! 他在心里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如果和敖霸联手能不能干掉付洪生? 有点冒险。 听说付洪生五品上,比青蛳差点,但青蛳没有法宝,这方面就差了很多。 有法宝和没法宝,战斗力能差一两个品级。 敖霸把脸一板,厉声道:“你是什么人?” 他虽然年幼,但毕竟是龙种,一怒之下,颇有龙威。 付洪生一愣,刚才明明都介绍过了,怎么转脸就不认识了? “密云宗付洪生。”他说。 “你在天庭什么部门?担任什么职务?” “鄙人潜心修炼,并无在天庭担任职务。” “哦,那你是哪个门派的?” “密云宗。” “什么云宗?” “密云宗。” “密什么宗?” “密云宗。” “哦……,是密云门呀。” “是密云宗!” 付洪生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 “哎,差不多啦,你是掌门人吗?” “不是。” “这里来的不是地方长官,就是地方大派掌门,你既不是长官,又不是掌门人,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一个小孩子,板着个脸,用一副极老成的口气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特别的不协调。 要不是碍于身份,在场的人早就笑翻了。 付洪生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 可面前质问他的人偏偏是龙宫六太子,背后站着一个庞大的种族。 付洪生再傲慢,也不敢和龙宫叫板。 密云宗也不敢。 世上还没有一个门派,能够以一派之力,和龙宫叫板。 付洪生很聪明,看出来乐姬不可能是龙公主。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这是龙宫太子的宠妾,所以没有多问。 但乐姬的美貌实在太让他心动,而他确实也从来没有尝过深海佳丽的滋味,便斗胆问了一句。 敖霸说乐姬是他的妹妹,付洪生便觉得有了机会。 这明显是一个用来掩饰的身份,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是官方认可的关系,否则的话,哪怕是个婢女也没有什么不好公开的。 也许是海中的风尘女子。 这位龙太子就是出来玩的。 付洪生便大胆地猜想。 但没想到这位龙太子好像动怒了。 付洪生一开始也没太把他放在眼里,毕竟是个孩子,又是齐鹜飞请来的,也就是龙二代出来寻个开心而已。 但敖霸的这几句问话,却让他颜面扫尽。 是啊,既不是地方长官又不是掌门人,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付洪生看,他感觉每一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 他也有些怒了,说:“我当然是代表密云宗到这里来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也别太给脸不要脸。 敖霸就问:“你是掌门大弟子吗?” “不是。” “你这不是掌门,又不是掌门大弟子。那你怎么代表密云宗啊?用嘴炮代表吗?” “你……” 付洪生突然被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人看着只想笑,没想到这位龙宫太子看着单纯可爱,说起话来却如此得理不饶人。 秦玉柏原本想打个圆场,但他本就不喜欢付洪生,又觉得这事儿该问问齐鹜飞的意见,就朝齐鹜飞看了一眼,忽然发现齐鹜飞的脸色有些奇怪,似怒非怒,似笑非笑,而他看向付洪生的眼神,竟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又看向付洪生。 付洪生的傲慢到这里却全然失去了用武之地,面对龙宫,他背后的密云宗不值一提。 看着他想发怒又不敢怒,忍又忍不住,却偏偏又必须忍住的那个样子,秦玉柏觉得有点好笑。 就这样吧。 秦玉柏也不打算打圆场了。 付洪生憋了半天的气,脸胀得通红,终于憋出一个哼字,还是从鼻子里冒出来的。 齐鹜飞发现这家伙的脸皮还挺厚,竟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便又传音给敖霸。 敖霸就转向秦玉柏,说: “我此番上岸,本来只是随性为之,不想秦司长率众出迎,小龙我受宠若惊。只是没想到你们人间的礼节,竟堕落到如此程度了吗?” 秦玉柏大惊道:“此话怎讲?” “此人……”敖霸一指付洪生,“既非天庭公务人员,又非地方掌门,连个掌门弟子的身份都没有,怎么能和你们这些人站在一起? 按理说他的身份还不如齐大哥,齐大哥好歹是你们城隍司治安处的队长,又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代理掌门人,却只能侧身站在一旁,连个位置都没有。而这个人什么都不是,却和你们一起站在c位,成何体统? 我常听我大哥敖摩昂太子说,人间乱象,叫我不要随意上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此事我定要回去禀报父王,上奏天庭,连基本的仪轨都没有,何以带领众生,修道长生,渡过劫难呢?” 端木成和王荣生可能还好,但这一番话,把秦玉柏、唐福安和赵铎可吓坏了。 不管事情有错没错,真要是以仪轨不端、做事不成体统为由,让老龙王往天庭奏上一本,他们可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了。 龙王的奏本可不是一般人打个小报告。 他们什么分量,龙王什么分量? 给龙王一个面子,挨个处分事小,要是上面一怒之下派人下来查,在场诸人哪个真经得起查? 天官生涯走到头不说,搞不好日后的修行之路都会变得异常艰难。 秦玉柏解释道:“冤枉啊,冤枉,太子,你要知道我只代表虹谷县,这位付真人是从纳兰城过来的。” 说着便转身去问唐福安,“唐司长你怎么搞的?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呀?” 唐福安皱了皱鼻子,心说好你个秦玉柏,这当口还不忘给我头上扣屎盆子! 他连忙撇清责任,说道:“哎呦,六太子,秦司长,这你们可就冤枉我了,我是谁都没通知,接到消息就巴巴的往这儿赶,就连端木掌门和王掌门也是凑巧碰上的。二位掌门,你们说是吧?” 端木成和王荣生纷纷点头。 “这么说是赵侍者带来的?” 秦玉柏和唐福安同时看向赵铎。 赵铎脸一沉,说道:“我们仙盾局向来独来独往,不认识什么密云宗的人!” 他这话倒是不假,仙盾局从来不讨好世间宗门。 这下倒好,付洪生突然就成了孤家寡人,谁也不承认是跟他一伙来的。 这就有点尴尬了。 齐鹜飞走过来了,满脸堆着笑,朝着各位领导拱了拱手,然后对付洪生说: “哎呀,没关系,没关系,不是长官,也不是掌门,但饭还是要吃的嘛!上面不是天天宣讲天下仙民是一家吗?既然来了就一起吃饭,啊……那个什么……你不是领导,我也不是领导,到时候你就跟我坐一起,让领导们陪着六太子,咱们和下面的兄弟们另外开个包厢,没有领导在场,喝的还痛快呢,是不是啊,付真人?” 付洪生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终于受不了了,冷哼一声,张口吐出昆吾宝剑“断水”,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金光,往东边去了。 齐鹜飞在后面大喊:“喂,吃了饭再走啊,可别饿坏了,小心低血糖!” 第三百二十三章、 工程质量 秦玉柏等人迎着敖霸去了酒店,齐鹜飞先把乐姬送回盘丝岭。 知道他要回来,盘丝岭上的一众妖精们早就在黄花观门口等着了。 苏绥绥拉着小青站在最前面,脚边趴着六个蜘蛛。 锦鸡和老黄狗分列两边。 蛤蟆、兔子、蛇、松鼠等在后面一字列开。 一只乌龟还在半山腰上,沿着上山的小路吭哧吭哧地往上爬。 一向顽劣的屎蛋却在此时忽然想到了老大交给他的任务,悄没声地躲进了紫竹林。 不管别人怎么叫他,就是死活不肯出来。 盘丝岭上飘来一朵白云。 起初的时候,大伙儿并不觉得这白云有什么异常,直到它逆着风飞来,而且越来越低。 旁边的锦鸡一脸警惕,伸长了脖子大声命令:“启动法阵!” 他身后的小动物们呼啦一下散开,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快速而又有条不紊地跑向自己的岗位。 紫竹林里的屎蛋突然就来了精神,咕咕汪汪地叫着,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整片紫竹林里的竹子也都配合着摇曳起来,仿佛在合奏一首激昂的曲子。 锦鸡发出一声喔喔的长鸣,身上的羽毛便炸开来,仿佛着了火一般,让它看上去像浴火的凤凰。 老黄狗低低的吠了一声,狗脸忽然变得狰狞。 他咧开嘴,呲开牙,脖子上的毛竖起来,像扎了一圈铁针。额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个肉瘤子,一动一动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小青的手指尖落下一根细细的透明的丝,落到地上时,忽然分成了几十根,活的一般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 那朵白云越来越低,已经越过了盘丝岭最高的主峰,可它始终没有触发盘丝岭的法阵。 苏绥绥提醒大家:“不要冲动,可能是齐哥回来了。” 她紧紧地捏着小青的手,竟似乎有些紧张。 白云终于落下来,像一朵大棉花一般。 莲花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齐鹜飞,另一个是他们不认识的大美女。 小青小声地对苏绥绥说:“苏姐姐,不是说是龙宫太子吗?怎么来了个公主?” 苏绥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 小青说:“那个小姐姐好漂亮!苏姐姐,你有竞争对手了哦!” 苏绥绥轻轻地啐道:“明明是你的竞争对手,干嘛要说我的?” “苏姐姐你的手心里都是汗,还不承认?” “那是因为天热,再说你手心里不也都是汗,难道你也在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谁叫师兄炼丹时把我练成小孩子了呢。小孩子才不想你们大人那些心思呢!” …… 齐鹜飞扶着乐姬从云团上乐呵呵地走下来,然后收起了秋官珮。 锦鸡身上的火焰在一瞬间熄灭了,老黄狗也恢复了他那懒洋洋的常态。 山上的小动物们又都回来了,重新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锦鸡和黄狗的身后,迎接着老大的回来。 只有屎蛋依然躲在竹林里,但却一脸的不满足,似乎很不满意这一次没有敌人来侵犯他的领地,以展示他保护领地的能力和决心。 苏绥绥迎上去问道:“齐哥你回来了,不是说请了龙太子的盘丝岭来吗?龙太子呢?” 齐鹜飞笑道:“六太子被秦司长他们接到城里去吃饭了。一会儿我也要过去。这位是乐姬,海里来的人鱼姑娘,以后会住在我们盘丝岭上,和大家一起做个伴儿。” 小青一直盯着乐姬在看,和她脚边的六个蜘蛛一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苏绥绥第一个走过去,热情地拉住乐姬的胳膊,笑着说:“呀,原来是乐姬妹妹。我们盘丝岭大家庭又多了一个美女,大家一起欢迎吧!” 锦鸡就带头拍起翅膀来。 其他的小动物们便也一起鼓掌。 紫竹林里则传来一串清脆欢快的铃声。 只有老黄狗无可无不可,懒洋洋地躺在那里,打了个哈欠。 乐姬起初还有些拘束可不安,但被苏绥绥这么一拉,又看到小动物们都这么热情,身心便放松下来。 “谢谢!”她感动地说,“谢谢大家。我从小就生活在龙宫的碧波苑里,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齐大哥说在山上有很多小动物,大家都是好朋友,我很羡慕你们。” 苏绥绥说:“以后就不用羡慕了,因为你也是我们的朋友了。” “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小青听乐姬说她从小没有亲人和朋友,觉得也挺可怜的,便生出几分好感。 或许是生活在海洋中的原因,乐姬身上多了几分天然的水灵劲,看她楚楚动人的样子,天生就惹人怜爱,就连小青都忍不住想要去爱护她。 小青便走过去,也拉住她的手,和苏绥绥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然后说: “不仅是朋友,以后你还可以住在这里,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你看,我们给你住的地方都已经准备好了!师兄,你设计的那个池子就是为乐姬姐姐做的吧?” 齐鹜飞走过来,捏捏小青的脸蛋,说:“嗯,我家小青最聪明了!” 小青说:“苏姐姐才聪明呢,你们还没来她就猜到了。” 齐鹜飞看向苏绥绥,有些不信似的,说:“真的假的啊?我没来,你怎么知道我要带谁?” 小青说:“真的啊。大家都说你是给龙太子造的池子,但苏姐姐却说你可能是给美人鱼准备的。” 苏绥绥说:“齐哥,你别听小青乱讲,我就是瞎猜的。”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好啦,好啦,那就带我看看交给你们的工程做的怎么样吧。” 老黄狗作为当日的监工,一听老大要检查工程质量,当仁不让,一狗当先,就进了黄花观。 锦鸡紧随其后,领着齐鹜飞,去了后院。 苏绥绥和小青一左一右,拉着乐姬跟在齐鹜飞后面。 黄花观的后院其实比前院还大,造了偌大一个池子,看上去依然宽敞。 齐鹜飞到水池边,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工程质量的确是严格按照他的要求来做的。 当然,当做一般工程,这样一个池子,对一群妖精来说,工程量并不大。 难的是其中的阵法布置。 这要对照图纸,什么材料,多少量,放哪个位置,来不得半点差池。 只要有一块石头放错了,整个阵法可能就无法运转了。 当然齐鹜飞在这里设置了一个很巧妙的机关,如果工程质量做的不好,或者布阵时出了差错,池子里的水是放不满的。 现在池子里碧波荡漾,说明这工程做得不错。 齐鹜飞问乐姬:“以后你就住这里,你看看行不行?会不会太小了点?” 乐姬说:“已经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了,我还以为山上的池子只够我睡觉的,原来这里还可以游泳呢!” 她不再像刚到时那么拘谨了,看见了水,觉得十分亲切,便扑通一声跳下去。 人们看见她变成了一条鱼,尾巴在水面拍打了两下,便向深处潜去。 池子里的水虽然很清澈,但池子挖得很深,加上有假山石的遮挡,也不太能看清水底。 人们只看到人鱼那曼妙的身姿在水中若隐若现,恍若淡淡的水墨画。 “哇,还真是美人鱼啊!”小青惊叹道。 苏绥绥说:“听说,很久很久以前,在建木之西有一个氐人国。那里的人都是半人半鱼,而且女子多貌美。没想到我们今天还能见到。” 第三百二十四章、 碧波池 “建木是什么?”小青好奇地问道。 “传说中的一棵上古神树,在天地开辟之前就已存在,是混沌众神栖身之所。鸿蒙开辟之后,建木支撑天地,九枝撑着九天,九根抓着九地,就是天下九州。神自树上下来,繁衍了众生。” “那后来呢,建木去哪儿了?” “据说是洪荒战乱,建木被毁了,从此九天分离,九州陆沉,才有了现在这世界模样。” “苏姐姐你好有学问,这都知道。” “都是传说而已,当不得真的。” 这时候,乐姬从水里冒出头来,说:“你们何不下来一起玩?” 小青就有点跃跃欲试,问道:“我们可以下来吗?” 乐姬有些不解,说:“为什么不能呢?” 苏绥绥说:“这是齐哥为你打造的家,相当于是给你造的房子,我们怎么可以随便进来呢?” “啊,是这样吗?” 乐姬十分感慨。 她想起了住在龙宫碧波苑里的日子,那里虽大,却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家? 碧波苑算家吗?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 自己从龙宫出来,除了小六子,只怕也没有一条龙会在乎。 乐姬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和她过去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她感觉受到了尊重,同时获得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眼眶中就噙满了热泪。 别的动物们都不明所以,只有苏绥绥看穿了她的心思,便对身边的小青说:“小青,你不是喜欢玩水吗?你看乐姬姐姐这么好客,你就下去陪她玩玩吧!” “苏姐姐你不下去吗?” “我就算了,我又不擅长水性。” “你是怕弄湿了衣服吧?”小青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大人真是麻烦!” 苏绥绥低下头,脸一红,推了小青一把,嗔道:“去就去,还那么多废话!” 小青就哎哟一声掉进了水里。 她刚一下去,后面六个蜘蛛也紧接着扑通扑通都跳入了水中。 小青游到乐姬身边,笑着说:“我早就想下来玩了呢,可是没有得到师兄允许,怕他骂我。乐姬姐姐,一会要是师兄骂我的话,你可要帮我说话。” 说着看向岸上的齐鹜飞,故意大声道,“师兄,你要不要下来呀?” 水里的六个蜘蛛便也一起回转身来,浮在水面上,瞪着大大小小的眼睛,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摸摸自己的屁股,说道:“嗯,算了算了,你们玩吧。” 小青就咯咯地笑起来,对乐姬说:“以前我们住在盘丝洞里,洞南边有个彩虹谷,谷中有一口泉叫濯垢泉。师兄呢,就经常带我们去濯垢泉里洗澡,所以我们很喜欢玩水的。” 又伏在乐姬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乐姬便也忍俊不俊,偷偷地看向齐鹜飞,最后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尴尬地咳嗽几声,说:“那个什么,工程做的不错啊,兄弟们辛苦啦!司晨,你跟我去丹房拿点东西,给大家奖励一下。” 锦鸡就跟着齐鹜飞去丹房里拿了许多丹药和灵草,分发给大家论功行赏。 小动物们得了奖赏,满心欢喜地回去了。 忽然想起一阵铃铛响,屎蛋从紫竹林里探出脑袋来,一脸不满,咕咕汪汪地叫。 竟然没人理他,终于忍不住跑出林子,扑通一声跳入水池,又跳到假山石上,仰起头朝天喷出一股水柱。 “汪汪……水……咕咕……我……喔喔……满的……汪汪咕!” 大伙这才知道,原来他是不满于他没有获得奖励,在向齐鹜飞邀功,这一池子水是他放的。 齐鹜飞哈哈大笑,掏出几颗小还丹来,扔给了屎蛋。 屎蛋用嘴接住,嚼吧嚼吧,就吞进了肚里,这才满意地从石头上跳下来,游到岸边上了岸,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小短腿一摆一摆的,带起一串清脆的铃声,又跑回了紫竹林里。 苏绥绥就问齐鹜飞:“齐哥,这水池也算咱们黄花观的一景了,要不要取个名字呀?” 齐鹜飞说:“可以啊,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苏绥绥说:“这我可不敢,我自己的名字还是无机道长给取的呢,现在您是黄花观的主人,取名字这种事当然是你来了。” 齐鹜飞想了想说:“乐姬以前住在龙宫的碧波苑,我听说祭赛国有一个碧波潭,是过去万圣龙王的地方,这碧波二字,听上去不错,既然有了碧波苑和碧波潭,那我们这里就叫碧波池吧。” 他又指着池子西边的亭子说,“这亭子就叫‘落日亭’好了。” 又指着东边一块高高的石台,从那里可以往碧波池里跳水玩,也同时可以登高望远,看远处的山景。 “这石台就叫‘望仙台’。” 然后他看向中间的石桥,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名字来。 蛤蟆跳到石桥上,咕呱叫道:“落日亭在左,望仙台在右,不如就叫‘日仙桥’……” 他的话还没说完,锦鸡就跳过去,一翅膀把蛤蟆拍进了水里。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哦,还日仙桥……你咋那么能日呢!我看你也别叫来福了,改个名吧,叫来日……” 蛤蟆从水里冒出头来:“……方长,呱!” 齐鹜飞哈哈大笑,说:“行了,这一座小桥,就别取名了。来,你们都过来,我告诉你们这碧波池中的阵法奥妙。” “们都听好了,这碧波池中,我设计了几层阵法,除了与盘丝岭上的防护大阵相连之外,另外又有单独的几个连环小阵。如果有外人来时,只要启动机关,乐姬就可以隐藏于潭底,不被人发现。不仅是乐姬,你们也可以都躲到碧波池底下去。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也可以从碧波池底的隐秘暗道,前往后山的瀑布泉。” 他说完便教他们如何启动机关和使用阵法。 大伙都听得很认真,尤其是小青,她已下定决心,要跟师兄学习阵法。 屎蛋也从紫竹林里钻出脑袋来听,可是只听了三句话,他就打起了哈欠,等齐鹜飞讲完的时候,已经呼呼的睡着了。 教完阵法,齐鹜飞对苏绥绥说:“这里就先交给你了,小鱼儿刚来,你多照应着点,我现在去城里,接小六子去。” “小六子?”苏谁谁瞪大了眼睛,“是那位龙宫六太子吗?” “是啊,小六子是他的小名。” 苏绥绥莞尔一笑,说道:“恭喜齐哥,盘丝岭上又添一条真龙。” 齐鹜飞说:“人家可不常住,过几天就要回西海去的。” 苏绥绥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一会儿要是城里的饭菜不合口味,就留着点肚子,晚上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齐鹜飞说:“那是最好,小六子胃口大得很,饭店里的菜怕是不够他吃的,正好让他回来尝尝你的手艺,你多做几个拿手菜,量做大一点,只怕从此以后他要赖在我们盘丝岭不走了。” 苏绥绥笑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齐鹜飞说:“盘丝岭上能不能多一条真龙,就看你的手艺了。” 说罢哈哈一笑,祭出乙丁,化作一道乌光,往虹谷县方向飞去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干什么干(爆更一波) 到了酒店,齐鹜飞就看见刘判官在门口迎他。 刘判官说:“哎呀,齐队长你可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就只能到盘丝岭上去接你了。” 齐鹜飞惊讶地说:“刘哥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等我干什么?” 刘判官说:“不等你不行啊,饭菜都上来了,可你不来,你那位龙太子朋友就是不动筷子,他不动筷子谁敢吃?” 这菜都上来了,这条吃货龙居然能忍住? 齐鹜飞心中不禁莞尔。 “齐队长,请吧!”刘判官一让身。 齐鹜飞感觉刘判官对他的态度过于恭敬了,除了现今他当了队长之外,估计也和这次西海行动的表现以及敖霸来访有关。 他佯怒道:“刘哥,你再这么生分我可生气了!咱俩可是兄弟,要不是你带我入职城隍司,我哪儿有今天?” 刘判官脸上一喜,说:“兄弟,有你这句话,哥我心里舒坦!” 便拉着他一起上了楼。 进了包厢一看,果然是满桌山珍海味,可是没有人动过筷子。 一桌人就坐在那里,干巴巴的聊着天。 包厢里一共坐了八个人,加上齐鹜飞和刘通,正好十个。 秦玉柏坐在中间主位,敖霸坐在他身边的主宾位上。 赵铎、唐福安、端木成和王荣生按次宾位顺序,依次而坐。 甘鹏飞坐在秦玉柏对面的副陪位置。 他的伤看上去应该没有大碍,只是精神还有些疲惫。 柳钰和温凉等人都没有来,不知道是地位不够,还是伤没好。 大概是因为王荣生的关系,王寡妇也来参加了,她就坐在王荣生边上。 敖霸身边的位置空着,这显然是留给齐鹜飞的。 按饭桌上的排序来说,这个位置的地位还不算低。 秦玉柏是主人,也叫主陪;甘鹏飞是副陪;而齐鹜飞坐的这个位置在陪客中排在第三位,也叫三陪。 刘通则在赵铎和唐福安之间的空位上坐下来,那里算做四陪。 王寡妇在最末位的陪客坐,这样一来,倒是正好在齐鹜飞身边。 看见齐鹜飞来了,唐福安感慨道: “哎呀,齐队长,你这个架子可是够大的!我们这么多人就等你一个,你要是再不来,我老唐这肚子就饿扁了!” 唐福安这话到没有任何不满的口气,纯粹是一种调侃。 齐鹜飞心里很清楚,纳兰城的唐胖子眼里何曾容得下什么人?今天对自己这么客气,完全是看在敖霸的面子上。 当然,自己入职城隍司以来至今的表现,也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唐胖子能做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眼力见还是有的。 王寡妇却毫不客气地说:“唐司长,就你这一身肉,是该好好饿一饿,减减肥了。” 这一桌人,恐怕只有她敢说这样的话,也能说这样的话。 大伙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秦玉柏说:“行了行了,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端起酒杯,站起来说: “这次西海行动,幸得龙族大军相助,大获全胜,剿灭还海妖数千。虽然伤亡惨重,但保境安民、降妖除魔,乃是我辈修士职责所在,更何况我们久食天庭俸禄,自当万死而不辞。爱看书吧 这次我们与龙宫的合作,开创了自天庭改革以来海陆两界自发联合行动之先例,这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这一合作,充分体现了海陆一家,三界一体的本质,也完全符合上级要求我们跨界联合、仙民一体的指导思想。 我已经向上级呈报,闻天尊亲自作出了批示,认为我们此番行动不但展现出了我们城隍司治安队员的英勇无畏,也展现出了我辈修行人的智慧和维护天下安平的决心。尤其是此次能够和龙族大军合作,更是意义非凡。 他要求我们深刻总结,积极探索,争取今后让这样的合作能够合理化、常态化。如此一来,三大部洲海陆边界就能太平无事,这是我辈修士的幸事,是天下百姓的幸事,也是三界仙民的幸事!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以六太子为首的龙族将士们对我们的大力支持。 来,我提议,为西海行动的胜利,为六太子的光临,为自改革以来人间修士和龙族将士的首次合作,也为未来海陆两界的万世太平,干杯!” …… 三杯热酒下肚,饭桌上才终于开始热闹起来。 齐鹜飞问敖霸:“我没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开饭,你不饿吗?” 敖霸说:“哪里会不饿,早就不知道流了多少口水了!但是你不来,我应付不了这种场面啊。幸亏你旁边那位王大姐在,替我挡了很多话,要不然我可能就要跑了。” 齐鹜飞便感激地朝王寡妇看了一眼,小声说:“谢谢王姐。”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说:“还知道谢我呀!光顾着带美人鱼回去安家,别的可都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齐鹜飞说:“哪能呢?这世上除了师父,就王姐对我最好了。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您呀!” 说着就端起酒杯和王寡妇的杯子碰了一下。 “王姐,我敬你。我干了,你随意。” 王寡妇一把按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说: “干什么干?这么多人看着呢! 这酒可是城隍司用来招待贵宾的仙酿,你还没上地仙,很容易醉的。你这点酒量呀,留着应付别人吧。” 齐鹜飞心头一暖,有种无以为报的内疚感。 自从师父无机子走了以后,能让他有这种亲人般的温暖感觉的,就只有王寡妇了。 他叫了一声“王姐”,竟忽然喉头有点哽咽,说不出话来了。 王寡妇看出来了,笑道:“行了行了,也不看看这什么场合,有什么话留着以后慢慢说。” 他俩这里说着悄悄话,其他人这时候正纷纷给敖霸敬酒。 好在敖霸的酒量很好,据他后来说,龙宫的酒比这烈多了,因为他的老爹西海龙王是个酒鬼,最喜欢喝烈酒。 酒过三巡之后,大家的话便都多了起来。 齐鹜飞这才知道,柳钰和温凉等一众人的伤势的确有点重,虽然都无性命之虞,但也需要好好休养几天。 另外,魔孚又出世了,就在纳兰城的西郊。 一说到这件事情,唐胖子和赵侍者脸上就有点难看,毕竟那是他们的地盘。 城隍司和仙盾局几乎把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动用了,但案情毫无进展,一点魔孚的踪迹都找不到。 这让他们寝食难安。 当然秦玉柏也不轻松,魔孚最早就出现在虹谷县,谁也不敢保证它不会回来。 要不是因为这个,他也不至于在西海行动那么紧张的时候,冒着甘鹏飞等一众人员全军覆没的风险,一个援兵都不派。 齐鹜飞不知道林林山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这两天没有看过邮件,甚至都没有时间去看一眼手机。 这时候他才把手机拿出来,打开邮箱,看到林林山已经给他发过三封邮件。前两封都是正常汇报工作的,而最后一封,讲到了他的最新发现。 “黑白条纹衫男子?” 齐鹜飞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联想。 “猫妖?!” 第三百二十六章、 龙太子的双重性格(2更) 齐鹜飞当然不敢确定,这只是他的一种感觉,那个奇怪的男子很可能就是那只猫化形而成的。 一只猫化成人形并不难,但要长时间维持人形,却并非易事。 妖怪化形是脱胎换骨的一种选择,和仙人幻形术完全不同。 要维持人形,消耗的法力极大。 妖怪之所以选择以人身修行,是因为妖类的修行非常原始,几乎都是任其自生自灭,老天爷赐给它什么就是什么。 除了一些太古遗留的古法,现代流传的道法和法术都是人类发明的。气运周天、黄芽白雪、七返九转、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等等的窍门,都是按照人身的特点来设计的。 大部分妖类生于荒郊野外、高山深渊之中,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些高深的道法,也不会变化成人身。 但也有很多妖类被大派宗门收养,或者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人间修士的指点,或者于深山荒岭之中偶得几句道法残篇,于是便化成人身,行走红尘,一边修行,一边悟道。 只是要维持人身却是极耗法力的,稍有不慎,就会泄露妖气,若是练功时变身,极易走火入魔,若是在闹事显形,更会招致人间修士的群起而攻之。 况且化成人形之后,很多妖怪原身所擅长的本命修为反而难以发挥出来,所以一般妖怪在突破天妖之前,极少会长时间以人形出现。 即便像九尾狐狸这样天生擅长变化的洪荒异种,苏绥绥也不是一直以人的模样出现的。 齐鹜飞不在观里的大部分时候,她都是保持原身的。只有齐鹜飞回来,或者要练习丹道的时候,她才会化形成人。 如果林林山看到的那个男人真的是猫妖的话,它能够长时间化成人形在城里行走而不被发现,说明它修为不低,至少四品以上,能够有效收敛自身的妖气。 但除非它已经突破了天妖,否则也不可能维持得了很久,它必须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四安里这个地方齐鹜飞听说过。 那里是纳兰城最混乱的地方,聚集着大量的外来人口,有在工厂打工的,有做小生意的,有在工地搬砖的,有开出租的,有白领,也有大学生,又干着某些神秘工作的,也有混吃混喝啥都不干。 喜欢四安里的人说,那里有老城的味道,有比定鼎门美食街更正宗的小吃。 不喜欢的人则说,这是纳兰城的一颗毒瘤,所有肮脏的见不得人的交易都能在这里见到。 四安里浊气太盛,混乱不堪,不适合修行,所以很少有修行人会去那里,就算妖怪也肯定不喜欢那样的地方。 但反过来说,那里又是个极适合藏匿的地方。 一方面因为那里太乱,想找个人不容易,找只猫就更难了;另一方面,混乱的浊气可以很好地掩盖妖气。 齐鹜飞倒是很想和唐福安以及赵铎说一声,让他们去查查四安里,说不定魔孚和赵夕阳都躲在那里。 在捉拿魔孚这件事情上,他没有任何的私心,也不可能有任何的私心,这是关系到天下万民安危的大事。 但他也很清楚,在今天这样的饭局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以他的身份,有些话说出来,对方不一定会重视。 他的级别和对方至少差了两级,纳兰城和虹谷县又不在同一个地区。 这就像一个街道办的主任,在饭局上当着隔壁县的县长的面,指手画脚大放阙词地指导隔壁县里面的工作。 这样做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适得其反,把事情搞砸了。 隔壁县的县长会不高兴,本县的县长也会不高兴。 工作没指导成,倒是很可能把自己头上的乌纱帽给指导丢了。 齐鹜飞不会干这样的蠢事。101中文网 而且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只是林林山的一个小发现,加上他自己的猜测。 所以还是先让林林山去查一查,必要的话,他就亲自去一趟纳兰城,反正还有很多事情要办。 从时间上来看,魔孚成胎需要七天。 上一次出事是两天前,如果他们早已选定了对象,中间没有任何耽搁,那么也还有五天的时间。 在这五天时间里,只要找到那只猫,或者胎母,或者赵夕阳,三者中的一个就行。 既然已经有了四安里这个方向,找起来就不会再是大海捞针。 等有了确切的证据,再通过秦玉柏向上级申请联合行动,这样不但能提高行动效率,而且也能让虹谷县城隍司捞到功劳,也让大家都有面子。 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情况下,随口一说,惹领导不高兴不说,可能这边的人还没听进去,外面的风声倒是传出去了,反而打草惊蛇。 万一魔孚和猫妖转移了地方,就更不好找了。 饭局上推杯换盏,表面上来看大家都吃得很开心,一桌人就好像天天在一起的朋友家人一样,说的场面话那叫一个漂亮。 但齐鹜飞看得出来,这些人一个个心怀鬼胎,说的每一句话,喝的每一杯酒,既遵循着场面上的规矩,绝不逾越半步,又暗暗里较着劲,谁也不服了谁。 饭局结束的时候,唐福安、赵铎、端木成和王荣生都轮番邀请敖霸去纳兰城做客。 这一点齐鹜飞早就预料到了,也提醒过敖霸,所以早有应对的话术。 敖霸本就是龙宫太子,并非没经历过场面的人,这一顿饭下来,他已经掌握了窍门,能够很好的应付这些人说的话,即便没有齐鹜飞的提示,他也一一应答,说话十分得体。 从酒店里出来,太阳高高的挂在正当间。 秦玉柏感慨道:“天已经很久没这么晴过了!你看,六太子一来,连老天爷都给面子啊!” 唐福安说:“那是,龙宫天宫不二仙宫嘛!” 众人便纷纷附和。 秦玉柏原本还要安排晚宴,但敖霸晚宴谢绝了。 当然谢绝的话是齐鹜飞教他说的。 纳兰城那些人见他连秦司长的晚饭的不想吃了,自然也就打消了他们请客的念头。 秦玉柏又要安排敖霸住城南山庄,但敖霸坚持要去盘丝岭,不愿住山庄酒店。 秦玉柏就让齐鹜飞先送敖霸回盘丝岭休息,并交代他一定要好好招待。 齐鹜飞笑道:“司长你就放心吧,人是我请来的,保证不会出差错。” 便和敖霸一起回了盘丝岭。 黄花观里的一众妖精也刚刚吃完午饭,这一回真见到了龙太子,都有些好奇。 可能因为这是条真龙的原因,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而不像乐姬来时那么热情自然。 又或者这条真龙的样子与想象中的有所不同,大伙儿的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一些失望来。 齐鹜飞原本以为敖霸会比较放得开,毕竟刚才那种饭局的场面都应付过来了,一点都没露怯。 但没想到他到了盘丝岭上,比乐姬刚到那会儿还要拘束,跟在齐武飞身后,拉着他的一角,就是个内向又害羞的小孩,哪里还有半分真龙的气势! 好在乐姬已经跟山上的人混熟了,帮他一一介绍了,大家这才放松下来。 第三百二十七章、 群妖戏水波满池(3更) 苏绥绥最善解人意,了解了敖霸的性格,知道光这么说话难以打开局面,便带着大家去吃点心。 她也不叫他六太子,越是这样称呼,对方就越拘谨,而是随意地叫道: “小六子,中午吃饱了没有?我这里做了很多好吃的小点心,你来尝尝看,和你们龙宫的味道有何不同。” 敖霸一听有东西吃,心情马上变舒畅了很多,摸着肚子,略有几分腼腆地说:“我还真是没吃饱呢!” 齐鹜飞说:“今天那一桌菜,可够丰盛的,你竟然还没吃饱。难道不合你的胃口? 敖霸说:“菜是很好吃,就是量不大。而且,你们那几位官老爷一个劲的敬酒,脸上皮笑肉不笑的,我看着吃都吃不下。” 苏绥绥就笑着说:“你就在这里多吃点。不过你可要小心了,这里一个个都是吃货,你要是吃慢一点,一下子就没了。” 敖霸一听就来了劲:“那可好,我就喜欢大家一起抢着吃,要不然,大家规规矩矩的,吃得好没意思!” 苏绥绥就喊了一声:“吃点心啦!” 她便带头往伙房的方向走。 敖霸刚迈动脚步,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紫竹林里窜出一道虚影,以极快的速度,嗖的一下就蹿进了伙房。 敖霸吓了一跳,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苏绥绥说:“别管,快进去吃,那东西的胃口,可不比一条龙小呢!” 敖霸说:“真的吗?我去会会他。” 说罢便放开了脚步,大步走近了伙房。 齐鹜飞朝苏绥绥竖起了大拇指,走到她身前,说:“多亏了你,盘丝岭才变得如此美好。” 苏绥绥莞尔一笑,说:“只要齐哥开心,小妹愿效劳。” …… 一顿点心吃完,敖霸已经和山上的大精小怪们处得相当熟络了。 大家都围绕着他不停的问东问西,问些大海里的事情。 敖霸倒是毫不吝啬,有问必答,还答应他们将来要是回龙宫,一定给他们带礼物回来。 一听到礼物,正在闷头吃点心的屎蛋猛然抬起头来,眼睛里放出了光,从桌子上跳下来,到敖霸的脚边,转来转去,嘴里不停的叫着: “欧巴,欧巴!礼物礼物!汪汪!” 敖霸纠正道:“我叫敖霸,不叫欧巴。” 屎蛋歪着头想了想,大概是在分辨敖霸和欧巴之间的区别。 想了半天,点点头,叫道:“欧……巴……欧巴……” 人们便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吃着点心的时候,王寡妇来了。 王寡妇笑着说:“哎呀,看样子我口福不浅,又能吃到绥绥姑娘做的点心了。” 苏绥绥就站起来相迎,拉着王寡妇的手说:“王姐想要吃,一句话的事儿,只要打个电话,我随时给你做好。” 说着便把自己的位置腾出来,让王寡妇坐到齐鹜飞身边。 王寡妇指着另一边的空位说:“我坐那就行,这是你的位置。” 苏绥绥说:“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王姐来了,我都该给您让位。” 王寡妇摇摇头,笑道:“你呀,可真是会做人!小齐把你带回观里来,真是个正确的决定。有你在黄花观里帮着打理,我也放心。” 苏绥绥说:“王姐哪里话来?这都是跟齐哥和王姐学的。” 王寡妇便也不再客气,坐下来说:“行啦,点心你们吃吧,我中午已经吃得很饱了。我是听说你们后院新造了一口大池子,过来看看,顺便认识一下新朋友。” 敖霸已经认识了王寡妇,就站起来打招呼:“王大姐好!原来王大姐和这里的人也都是朋友。” 小青说:“那是当然,王姐是我们所有人的姐。” 苏绥绥知道王姐说的新朋友是指乐姬。什么来看一看新造的大池子,那是假的,来看看这条美人鱼,才是真的。 估计是她对齐鹜飞有点不放心,怕她陷进桃花坎里。 苏绥绥就介绍道:“王姐,这是乐姬,跟六太子一起来的。” 王寡妇早就看到了,夸赞道:“果然是好看,和咱们陆地上的人还真不一样。水灵!真是水灵!吃多少仙丹也变不成这样!” 乐姬就站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王寡妇施礼:“王姐好!我的名字是齐大哥给我取的,平常他们都叫我小鱼儿,你叫我小鱼儿就行。” 王寡妇点点头说:“嗯,不错,小鱼儿好,小鱼儿叫起来亲切。” 齐鹜飞轻轻舒了一口气。 听见王寡妇说“不错,小鱼儿好”这句话时,他就知道王寡妇已经接受了乐姬。 吃完点心,因为天气晴朗,艳阳高照,天有点热,大家便决定到碧波池中去游泳。 这一次苏绥绥怎么都推不掉,被小青和乐姬硬拉着要下水。 王寡妇说:“等一下,把这个换上。” 她说着就从她自己的包里翻出了几套泳装,大小不一,样式各异。 “大姑娘家,随随便便到水里去游泳,也不换衣服,成何体统!人家小鱼儿天生是鱼,身上有鳞片挡着,你们可不成。” 苏绥绥脸一红,说:“还是王姐想得周到。” 小青说:“我还是小孩子呢,可不可以不换?反正我会避水诀,我不会弄湿。” 王寡妇说:“不行,小孩子也得换。再说了,你念避水诀游泳,有啥好玩的?” 小青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苏绥绥和王寡妇去了房间。 不一会儿他们三个就换好泳装出来了,嘻嘻笑笑,晃晃荡荡,就来到了泳池边。 一个个从齐鹜飞身边走过,各带三分娇羞,扑通扑通跳了下去。 齐鹜飞就看见眼前白花花的……水花迷糊了眼。 他揉了揉发热的鼻子,抬头看着天:“哎呀,今天的天有点热哈,我好像有点头晕,你们先玩着,我回房去休息休息。” 小青在水里喊:“不行,我们都下来了,师兄你也要下来。” 齐鹜飞说:“我还有正经事呢。” 小青不依不饶的问:“师兄有什么正经事?” 齐鹜飞说:“我还要去看书学习。” 小青说:“哼,又去看那种书!” 齐鹜飞只好保持沉默,用沉默来抗议。 王寡妇忍俊不禁,笑道:“好了小青,不要难为你师兄了,让他去吧。” 然后又对齐鹜飞说:“你干脆回趟城隍司吧。西海行动的事情,你也该去汇报汇报,要不然到时候功劳都被别人领走了。” 齐鹜飞觉得有道理,正好也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就说:“好吧,那你们自己玩儿,我去趟城隍司。” 说罢朝水里瞟了一眼,一阵眼晕,急忙架起乙丁剑,摇摇摆摆地飞走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铁骨柔情英雄泪(4更,补欠更5/25) 到了城隍司,齐鹜飞先回队里看了一眼。 陆承和张启月都在。 齐鹜飞就问张启月:“你的伤怎么样了?怎么不多休息两天?” 张启月说:“没什么大碍了,医生说可以回家休养。我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在家休息和在这里休息没什么两样。城隍司最近人手紧缺,我就回来凑个数。” 齐鹜飞点点头,说:“那你自己注意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然后又对陆承说:“我先去甘处那里一趟,回来再和你商量事情。” 便出了门,去了甘鹏飞的办公室。 甘鹏飞形容憔悴,一半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复原,就急急回来工作了;另一半,是因为这次西海行动损伤了那么多人,让他心里多少有些懊恼和愧疚。 他见到齐鹜飞进来,原本失神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光,颇有些期待,手撑着桌子,想站起来说什么,却终究又坐了回去,只问道:“六太子那边安顿的可好?” 齐鹜飞知道他想问海上搜魂的事情,大概是心中并不抱有希望,怕期望越高失望越深,故而忍住没问。 “已经安顿好了,您就放心吧。”齐鹜飞说。 甘鹏飞点点头,沉默着,不再说话。 齐鹜飞便主动汇报道:“甘处,我这次在海上找了一天一夜,好在有龙宫六太子相助,总算找回来几个兄弟的残魂。可惜未能找全……” 甘鹏飞抬了抬眼皮,强忍住心中那点燃起希望的火焰,问道:“找到了几个?” 齐鹜飞拿出阴阳瓶,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说道:“一共找回二十二人魂魄,其中十五人魂魄齐全,七人是残魂。可惜还有八个兄弟,我怎么找都找不到。” 甘鹏飞猛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大腿撞到了桌子沿,身体往前一顷,手撑在桌子上,激动地说:“几个?” “二十二个。”齐鹜飞回答道。 甘鹏飞脸上的表情像倒上热水的坚冰般瞬间化开,又忽然被一阵寒风凝住,僵硬在那里。 他胸膛起伏着,缓缓站直了身体,缓缓从桌子后面走出来,缓缓走到桌子前面,缓缓捧起桌上的阴阳瓶。 齐鹜飞看到他的手在颤抖,又因想用力压住这种颤抖而抖得更厉害了。 甘鹏飞拔掉阴阳瓶的瓶塞。 二十二条魂魄就从瓶子里飘出来,飘荡在治安处长宽大的办公室里,化作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甘鹏飞把阴阳瓶放下,一点一点地转动身体,环视周围。 突然间就忍不住热泪盈眶,几个大步走过来,双手用力的抓住齐鹜飞的肩膀往回一拉,抱住他的头,放声痛哭起来。 “小齐,谢谢你……” “甘处……” 齐鹜飞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个钢铁一般的男人,内心竟也有如此柔软的时候。 …… 齐鹜飞捧着阴阳瓶从处长办公室出来,忽然觉得手中的瓶子竟变得如此沉重。 甘鹏飞跟在他后面,同时跟着的,还有柳钰和温凉。 他们俩是被甘鹏飞给叫过来的。 四个大男人的眼眶都是红的。 齐鹜飞走在最前面,一路走到了治安三队谢必安的办公室。 谢必安正在里面办公,看见他们进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吓得赶紧站起来,问道:“甘处,你们这是……?” 甘鹏飞指着齐鹜飞手上的瓶子说:“这是西海一战中死去的二十二位兄弟的魂魄,是齐队长找回来的,送他们上路吧。” 谢必安惊讶的说:“这么多!” 忽然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闭上了嘴,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悄悄说了声,“好样的。” 谢必安打开了办公室后面的门。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门里面飘出来。 谢必安当先进去,另外四人紧随其后。 五个人进入房间,在中间那张紫檀木桌子的轮转盘前站定。 谢必安接过阴阳瓶,对着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祗的神像深鞠一躬,口中念念有词。 其余四人也便跟着他鞠躬。 接着,大家便又转身,朝左右两边丰都大帝像和十殿阎罗像各鞠一躬。 然后,谢必安把阴阳瓶放到轮转盘上,又念了一段咒语。 念完咒后,他朗声道: “西海除妖,仙人陨身。今收得城隍司治安处治安员二十二人魂魄,现送上黄泉路。修行不易,死生事大,烦请有司点籍核校,令其早日还阳。 ——收魂人齐鹜飞,送魂人谢必安。” 说罢,谢必安就打开了阴阳瓶。 二十二条魂魄从瓶子里飘出来,就在轮转盘上空,飘飘摇摇。 不知从哪里刮起一阵阴风,将这些魂魄一卷,如烟一般钻进了轮转盘的中心。 齐鹜飞已经有了经验,以灵视探查,看见桌上的轮转盘正在旋转,形成了一个幽深的漩涡,如黑洞一般。 那漩涡中有一股神奇的吸力,仿佛要把他的魂魄也吸进去一般。 而隐约间,他仿佛看到那里面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看。 齐鹜飞连忙收回灵视,这时轮转盘上的二十二条魂魄已经不见。 而他自己身上,却不知何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飕飕的。 送完魂魄,人们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人们依次退出室外。 甘鹏飞长叹一声,对柳钰和温凉说:“通知这二十二位兄弟的师门亲属,告诉他们魂已上路。另外八人的家属和师门要多加安抚。” 柳钰和温凉同时说:“甘处,你就放心吧。” 甘鹏飞又对齐鹜飞说:“你回队里去安排一下工作,后面几天你可以不用来上班,专心陪好六太子。处里面的事情我们会处理。 这次西海行动,你深入敌后,斩杀红唇鱼精;带领龙族大军,解救断潮崖之危;现在又找回了二十二位兄弟的魂魄。我会保你首功,这一次,谁也别想争!” 他说着目光凌厉,朝旁边的柳钰和温凉看了一眼。 温凉连忙说:“我也保荐齐队长首功。这次要是没有齐队长,我们就全军覆没了。” 柳钰也说:“我和齐队长之间虽然有些龃龉,但私心不废公事,这一次,我也保荐齐队长首功。若是没有齐队长,我们不但要全军覆没,一旦让海妖进入起蛟泽,虹谷县百姓危在旦夕了。” 齐鹜飞听出来,柳钰这话里并没有矫情的成分,倒也挺佩服此人恩怨分明。 这样一来,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说:“二位队长客气了,其实我也只是运气好,恰好碰到了六太子。论功劳,去西海的每一位兄弟都不比我小,何必分个高低。” 甘鹏飞说:“行了,你也不用谦虚了。我向来赏罚分明,其他兄弟的功劳我也不会少他们的。不过这次行动情报失误,损伤惨重,对外固然只会报喜,对内可能会功过两分。但你们放心,上面若是怪罪下来,我自会一力承担!” “甘处……” 四个队长刚想说什么,忽听得门外传来声音: “谁说要你一力承担了?你承担得起吗?” 第三百二十九章、 密谋(5更,补欠更6/25) 不知何时,秦玉柏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外,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刘通。 “司长!”甘鹏飞不自觉地立正,“您怎么来了?” 秦玉柏说:“我听说战死兄弟的魂魄找回来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刘判官朝齐鹜飞眨了眨眼睛。 齐鹜飞便知道,一定是他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告诉了秦玉柏。 甘鹏飞说:“找回来二十二个,已经送上路了。还有八个……” 秦玉柏打断道:“已经很好啦!与数千海妖激战一昼夜,伤亡殆尽。群妖噬魂,大海茫茫。这种情况下还能找回二十几个,已经是奇迹了。想当年,我参加狮驼岭战役,伤亡过百,我们还是带着招魂幡去找,也只找回了十几个人的残魂。” 他说着走到齐鹜飞面前,朝他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啊!你救回二十二人,比你杀死二十二个妖怪更让我高兴。这些人的亲属,还有他们的师门都会感激你的。 齐鹜飞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临时决定,会引来这么大的反响。 现在看来,当时这个决定是多么正确,损伤了一点九幽束魂草的灵气,也是值得的。 不过这九幽束魂草该到哪里去恢复呢? 这倒也是个问题。 他已经到镜中世界看过,镜子里只能保鲜,并不能恢复灵性,就算扔到太极池里也没有用。 看起来九幽束魂草并不是靠吸收洪荒灵力来成长的。 种在盘丝岭上肯定不行,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是去麒麟山的獬豸洞试一下。 当时蛇妖护持的那一根九幽束魂草就栽在獬豸洞里面。 当年的赛太岁一定是找到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能把九幽束魂草重活。 齐鹜飞猜测,是地下的万麟冢所提供的魂力。 后来万麟冢的魂力越来越淡,蛇妖就不得不从外面去寻找生魂,来帮助九幽束魂草成长。 而左逸明也是把九幽束魂草放在困龙穴口,借助九品神龙的魂力,才能维持九幽束魂草的灵性。 由此可见,九幽束魂草是噬魂而生的。 齐鹜飞自然不可能去找魂魄来喂养九幽噬魂草,只能到时候去麒麟山看看万麟冢的魂力还能不能用。 …… 秦玉柏和甘鹏飞等人走后,齐鹜飞又和谢必安稍微聊了几句,然后就回到了自己队里。 他把陆承叫到办公室里,说道:“陆先生,这几天只你一个人在队里,辛苦你了。” 陆承说:“辛苦倒是不辛苦,只是队长孤身在外,叫老朽有些担心。当初的确是我大意了,没想到这次西海行动会这么危险。” 齐鹜飞说:“这次完全是意外,我也没想到海巡站的站长左逸明竟然跟海妖有勾结,否则的话,我们城隍司的探报也不会出现这么大的差错。” 他说着便把左逸明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陆承皱着眉头听完,叹息道:“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环。” 齐鹜飞说:“可惜没能把他揪出来,还给了他一个烈士当!我这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 陆承笑道:“队长这么做完全正确。若是说出来,遗患无穷;不说出来,也只不过给他个烈士的名头。” 齐鹜飞其实也不怎么在乎,听陆承这么一说,更是释然。 “先生这边情况如何?” “哦,正要向队长汇报。有几件事情还要队长您来定夺。” “嗯,你说。” 陆承道:“第一件事情,魔道那边又发邮件来了,问交易是否还有效。” “当然有效。”齐鹜飞说。 在海底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现在觉得自己迫切需要一件避水法宝。 而以五品神龙丹制成的避水珠,想必比左逸明身上那张鱼网要好上很多。 他和魔道联系的那个邮箱是陆承给他的,所以他干脆也把这件事情交给了陆承,让他帮忙盯着邮箱。 上次收到邮件后,陆承建议他先晾一晾,看对方会不会着急,以此决定后续和对方周旋的策略。 现在对方既然发邮件来催,那就说明他们对这件事很重视。 只是他们为什么这么想要麒麟呢? 这不禁让齐鹜飞产生了疑惑,并有些担心。 陆承说:“我知道队长一定会这么说,所以自作主张,代您回了邮件。不过对方提出来,如果还想继续交易的话,需要提供一下你手上真有麒麟的证据。” 齐鹜飞说:“这没问题,我可以回去拍个照片,或者拍一段视频,发给他们。” “万万不可!”陆承摆手道,“麒麟乃洪荒异种。盘丝岭上有麒麟的消息,绝不能走漏一丝一毫。照片和视频很容易通过背景分析,猜出在什么地方。即使没有标志性的建筑和景观,只要他们有心,也能通过岩石泥土和草木的特性,大致的确定地理范围。” “那就技术处理一下。” “即便经过了处理,也还有被他们还原的可能。魔道多奇术,要以防万一。 另外,麒麟的照片本身也不能在外传播。否则的话,对您将来极为不利。 麒麟总要长大,您将来也总要想办法把麒麟带出去,不管是获得豢养资格,还是通过别的什么渠道。 但一旦让人发现你养的麒麟和魔道有关系,甚至让人发现你和魔道有过邮件往来,你必将百口莫辩。” 齐鹜飞脸色大变,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道:“幸亏先生提醒,否则我今天就要犯大错了!” 陆承说:“大错倒也不至于,补救的方法还是有的,只不过事先能谨慎还是谨慎一点好,尽可能做到滴水不漏。圣人云: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就像这次西海行动,如果我们事先多做一点工作,调查一下海巡站的左逸明,可能早就发现端倪,您就不必以身犯险了。” 齐鹜飞点头道:“先生说的是。那我该怎么证明我手上有麒麟呢?” 陆承说:“照片和视频都可以,但不能用邮件发。可以约定见面地点,当场给他们看,看过就删掉。不过这样一来,又需队长亲自出马,不免有些危险。” 齐鹜飞说:“这倒无妨,我自有脱身之计,他们不会知道我是谁的。” 陆承道:“那这样最好。” 齐鹜飞说:“那我回去就拍视频。你给他们回邮件,就说让他们今天夜里到纳兰城四方鬼市去拿证据,我会在鬼市求购避水珠。赵夕阳已经失踪了,正好我想看看,谁会代表魔道中人和我接头。” 陆承说:“那我一会就去发邮件。对方有回音,我再向您汇报。” 齐鹜飞说:“好,你刚才说这是第一件事,那么第二件事呢?” 陆承笑道:“第二件事我就要恭喜齐队长了,哦不,应该是要恭喜齐少掌门。” 第三百三十章、 道、法、人、地(6更,补欠更7/25) 齐鹜飞一愣,问道:“先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什么事情?” 陆承说:“上面拨给黄花观的第一批资源物资目录下来了。黄花观可以自由挑选其中价值二十万的物资,另外,还可以平价购买价值一百万的物资。这是物资目录,请过目。” 他说着拿出一叠纸来递给齐鹜飞。 齐鹜飞大喜,接过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列明了各种修行物资,按品类分为:经书典籍,丹药原料,法器材料和阵法材料四大类。 他看了看价格,大多都很便宜,相比市价至少便宜一半,有些甚至不到三分之一。 可以免费领取二十万,再加上平价购买一百万,相当于自己只要花一百万紫币,就能够拿到市面上价值近四百万紫币的物资。 即便自己不用,拿去卖了也能大赚一笔啊! 最关键的是,其中有些东西在外面根本买不到,都是天庭垄断的资源。 “可真是太好了!”齐鹜飞说,“陆先生,你帮我参谋参谋,我应该买哪些东西?” 陆承说:“那就要看队长打算怎么发展黄花观了。” “嗯……”齐鹜飞沉吟道,“先生有何高见?” 陆承说:“要想发展成高门大派,无非‘道、法、人、地’四个字。 道者道也,乃是立派的根基,这一点我们不做讨论,相信从无机道长重建黄花观至今,自有对道的传承和理解,此亦不可强求也。 队长您天资过人,只需潜心钻研,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体悟泱泱大道而传之于后世。 我们现在所要关心的是后三点。 一曰法,即法则也。这里包含了几层意思: 第一层,是指法度,也就是黄花观将来的管理制度。 一个门派壮大之后,人丁兴旺,事务繁杂,管理起来便增加了难度,如果没有法令法度,必将乱生于内,不用外部竞争,自己就先垮了。 第二层意思是指法术方法,弟子修行,全赖于此。 每一个弟子的天资、悟性、脾性都不一样,要根据他们的特点进行指导,所谓有教无类,因材施教。所以这方面,法术越多越好,却又要在一定程度上统一,要有本门派的核心功法,层层递进。 常言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难。 开宗立派难于‘立道’;发扬光大难于‘法制’。 对于现在的黄花观来说,在‘法’这个层面,比‘道’的层面更难。一方面法和道一样,是形而上而难以琢磨的;另一方面它又需要非常具体的实施方案,要能够落实每一个细节。 这也是大派和小派之间的本质区别。 许多小门派的创始人都具有天人之姿,在道的层面,不可谓不强,不可谓不高。他的修行或可以达到很高的程度,金仙元仙都有可能,但门派却发展不起来。这就是因为在法的层面不行。千年大派,千年积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 齐鹜飞听得直摇头叹息:“太难太难!这简直太难了!” 他经历过两世为人,知道门派管理就和企业管理一样,不是你有钱、有一个很能干的职业经理人就能发展起来的。 在道的层面上,就像陆承说的,黄花观有自己的道,至于高不高,不好说,但反正将来有机会去拔高。 只是法的层面就太难了。 先不说一个大门派该怎么管理,这一整套的制度怎么定。 就说这修行功法,齐鹜飞自己手上也就靠着仙试院的几本公开出版的书,再就是师父留下来的一本《养蛛致富经》了。 至于通过镜子学来的那些咒语,他是不敢公开传授的。即便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也教不会别人。 门派发展起来后,大家学什么?如何因材施教? 这的确是个问题。 其实这个问题现在就已经显现出来了。 盘丝岭上一群妖精,以前都是让他们自由发展,反正都是野生的,开了灵智,天生会什么就是什么。 但现在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这些小妖精也在不断成长,是时候该让他们学一些法术了。 这段时间都是由锦鸡在承担教练的工作,按照仙试院的道法入门,教大家一些东西。 可等这些基础的东西教完以后,接下来怎么办? 每个妖精的资质都不一样,要学的东西也不一样。 一想到这个,齐鹜飞就觉得有点头疼。 看样子得弄个教练,专门负责这件事情。 谁呢? 这个人选可不好选啊! 首先人得值得信任,愿意跟随齐鹜飞在盘丝岭发展。 其次,悟性要高,法力要强。 再次,要有威信,做事要赏罚分明,讲原则。 最后,还要能接受盘丝岭上那一群妖怪。 能满足这么多条件的人可不好找。 齐鹜飞捏了捏眉头,不经意地透过落地玻璃,瞟了一眼外面的张启月。 然后又摇了摇头。 人家可是天庭的公务人员,干的好好的,怎么可能下海去盘丝岭? 况且人家有自己的宗门传承。 齐鹜飞说:“陆先生,法的问题,咱们以后慢慢商量。您接着往下说。” 陆承说:“法后面就是人,这其实也是一个门派的根基。以人为本嘛!所以门派要想壮大,就要多收一些弟子,至少要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人。 黄花观现在只有队长您和您的师妹小青姑娘两个人,实力够强,但数量太少,实在不足以撑门面。 当然,这一点也不用太担心,我相信很快就会不断有人上山拜师求艺,只是如何甄选弟子,队长心理需要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否则到时将难以取舍。” 齐鹜飞点头道:“这一点我会考虑,不过也不急,山上的人还会慢慢增加,我还有几个师妹。” 陆承会心一笑,道:“其实豢养几个妖怪也无妨,你看那天下名门,哪家没有看家的走兽、巡山的飞禽?” 齐鹜飞知道陆承对盘丝岭的情况已经有所了解,只是不点透而已。 他对陆承已经颇为信任,不然也不会把麒麟的事告诉他。 “不瞒先生,盘丝岭虽非名山,但也算灵气充裕,自然生长着一些妖怪,现在都收在我观里。只是天庭对妖类豢养的管理极其严格,有些品种……领证也非常麻烦。” 陆承说:“像麒麟这种实在太特殊了,只能慢慢想办法,别的么,只要表面上看不出其原身特异之处,可以先以近类品种申报,报两只养三只,也是常事。等将来门派壮大了,有珍禽异兽,反倒是一种门面。慈航骑着金毛犼,太乙骑着九头狮,不也没人说什么嘛。” 齐鹜飞想想也是,总把妖精藏在山上也不是个办法,像苏绥绥这种还是公开了的好,不就是领个证嘛。 就说他是普通狐狸好了,只要不是九尾狐,上面也不会管太多,至于将来尾巴长多了,那也是将来的事情。 或者凭实力说话,或者干脆消去妖籍,化形成人,总有办法。 第三百三十一章、 隐藏的二代弟子(7更,补欠更8/25) “说完了人,那就是地了。” 陆承继续说下去。 “地在这里也分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指地方。 一个门派,要有供弟子吃住的地方,练功修行的地方,演武斗法的地方。最好还能有一些自己的产业。当然这方面黄花观已经有基础了。盘丝岭面积够大,只要稍加规划整理,就足以有大派气象了。” “嗯,第二层意思呢?”齐鹜飞问道。 “第二层意思是指法阵和结界。宗门大派一般都依托洞天福地而建,借助天然地形,巧布阵法,更有形成结界者,难觅其踪。 盘丝岭上法证已经有了,只是还需加强。而且阵法的设计,应该以完成结界为目标。 所以队长,你现在就可以考虑盘丝岭未来以哪里为界?将哪些地方划在结界之内,哪些地方在结界之外?” 这一点齐鹜飞其实也早就想过,只是财力有限,没有那么多阵法材料。 而且盘丝岭并不是个小地方,除了岭上的主峰玉梭峰之外,北边还有最高峰马头峰,西边有险峻的雁行峰,南边有秀丽的锦绣峰。 整个盘丝岭就像一部织机,黄花观就在玉梭峰的侧腰上,下面的山岭犹如经纬横织,锦绣流淌。 而外围三峰环绕,绵延数百里。 要想把中间的盘丝岭和玉梭峰整个藏到阵法结界当中,这工程可不是一般的小工程。 别说齐鹜飞现在的法力做不到,就是这需要消耗的财力,也是齐鹜飞不敢想的。 要知道一个月前,他还揣着十八自摸符,指望打麻将赢个三瓜俩枣的过日子呢! 不过陆承说的对,不管现在做不做得到,确实应该开始考虑起来。 盘丝岭上现在只有一座黄花观,无分内外,将来又要收纳弟子,又要接待宾客,又要养妖精,实在有诸多不便。 他决定回去就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拿出一份改造方案来,以后就按照这份方案来布置阵法,并一点一点改造盘丝岭上的环境。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单子,对陆承说:“陆先生,道法人地,我想还是先从地着手,法和人只能徐徐图之。这些物资如何取舍,还请先生帮我出出主意。” 陆承说:“那就以阵法材料为主,尽量先完善山上的法阵,这方面可以占到物资总数的六成。修行丹药也十分重要,所以炼丹材料可以占到三成。剩下一层购买一些炼器材料。至于经法典籍,多数外面都能买到,不要也罢。” 齐鹜飞点头道:“正合我意。” 便又把资源清单浏览了一遍,然后拿笔把其中几件重要的阵法材料给勾了出来,递还给陆承。 “陆先生,除了这几件必须要之外,其余的,就麻烦先生帮我拿主意了。” 陆承看了一眼,问道:“不知资金方面可有着落?” 齐鹜飞说:“宗门账户里还有五十万紫币。今晚正好要去四方鬼市,就顺便把这次从西海弄来的一些珊瑚珍珠卖掉,不知道够不够。” 想到要去纳兰城,齐鹜飞不禁又担忧起来。 “魔孚再现,也不知道林林山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陆承说:“就让他先查一查吧,还有几天时间。而且事发在纳兰城,我们不能过于着急。等他有了新线索再说。” 齐鹜飞说:“林林山小聪明有余,大智慧不足。让他理理财,做点投机生意,搞搞人际关系是绰绰有余了,但魔孚凶残,猫妖狡诈,真要是深入虎穴,我怕他应付不过来。” 陆承说:“现在线索指向了四安里,那种地方队长你去不合适。你太惹人注意,容易打草惊蛇。四安里那种地方,也只有林林山这样平时喜欢投机倒把,三教九流都玩得开的人才有可能找到新的线索。而且他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引起纳兰城各方面的注意和怀疑。就让他先去折腾折腾,提醒一下安全,关键时刻队长再出面即可。” 齐鹜飞点点头,心中有了主意。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把上午在云端迎接敖霸的过程说了一遍。 “我总觉得付洪生今天的态度不太对劲,先生帮我分析分析。” 陆承皱起眉头,沉吟道:“是不对劲啊!付洪生并无官方身份,而且密云宗向来神秘,除了图拉翁在官场之外,其余弟子很少与官方打交道。按常理来说,他不会来参加这种活动。” “也许他是为了巴结龙宫。”齐鹜飞说。 “不会。”陆承摇头道,“密云宗和龙宫并没有交集,他们也不在朱紫国境内,要巴结也不会来巴结这位六太子。再说他若是为了巴结龙宫,又怎会拿乐姬姑娘开玩笑? 付洪生这人虽然恃才傲物,目空一切,而且又是出了名的好色,但他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否则以他那种脾气个性,就算密云宗长辈护着,也活不到今天。” “那么说他今天是故意的?” “很有可能。”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可能是试探,可能是离间,也可能另有其他目的,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我想,无论如何,此事与齐队长和黄花观都有些因果牵连。” 齐鹜飞一听因果两个字,头就大。 在这个修行世界里,最怕的就是这两个字。 就好像被人嚼过的口香糖,看着还挺干净,但一想起来就觉得恶心,关键是沾上了就很难甩掉。 图拉翁和魔道有交易; 西海群妖和魔道有牵连; 魔孚又在纳兰城重现。 就怕付洪生此举也和魔道有关系。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可我还是想不通,也看不懂他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既没有造成破坏,也没有造成乱局。而他自己却是实实在在的当面丢了脸,背后丢了名声!” 陆承说:“付洪生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今天这么做估计也不是他的本意,而是受命而来。” “受谁的命?” “能让付洪生听命的人可不多。他在密云七子之中排行第二,除了他们老大,也就是密云宗七子之首潘子墨之外,三代弟子的地位无人能够超过他。 但潘子墨在南赡部洲,常年负责密云宗在那边的事务,不可能到纳兰城来。我估计纳兰城里有密云宗的二代弟子。” “二代弟子?” 齐鹜飞早就从竹花口里得知纳兰城还有密云宗的人。 但他没想到会是一个二代弟子。 难怪每次图拉翁来了都要秘密去见他,而竹花却从来没有见过。 第三百三十二章、 家贼(8更,补欠更9/25) 下班以后,齐鹜飞回到盘丝岭,立刻召集了一个紧急会议。 告诉大家,盘丝岭在未来将会进行大范围的改造,现在征求大家的意见。 苏绥绥笑道:“齐哥,你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呗,这方面我们又不懂。” 齐鹜飞说:“懂不懂是一方面,你们要有主人翁意识。盘丝岭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家。你们很多人生活在盘丝岭上的时间比我还长。所以我必须尊重大家的意见,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大家受了鼓舞,就开始七嘴八舌的提意见。 但是山上的动物们大多都没有文化,也没有什么见识,更没有什么经验,哪里能提出什么好的意见呢? 兔子说来说去就关心那两片胡萝卜地;松鼠总觉得这些年树上结的松果越来越少了,个头也越来越小了;乌龟则更介意盘丝岭上山的路,要是能再做得平坦一点就好了…… 反正全都是些不着边际,没有重点,令人啼笑皆非的意见。 可最令齐鹜飞哭笑不得的是,敖霸随口提的一句话,竟被大家高度认可,最后一致通过了。 敖霸说:“我们龙宫里面除了花园之外,还有游乐场,你们为什么不造一个呢?”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并不知道游乐场是什么东西。 但当他们听敖霸绘声绘色的描述摩天轮、飞天剑、海盗船、时空门等等游乐项目时,一个个都竖起了耳朵,直起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要造一个大型游乐场。 齐鹜飞彻底傻眼了。 大型游乐场? 这特么的得花多少钱啊! 难道要对外开放卖门票收钱? 那岂不是又违背了这些可怜的小动物们的初心,到时候他们就只能躲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外面的人来玩,那得是件多么糟心的事情啊! 要是让他们跟外面的人一起玩,那黄花观的妖情就彻底暴露了。 但齐鹜飞又不忍心扫大家的兴,就只好把这条意见很郑重地记在了笔记本上。 谁叫他开场说了,盘丝岭是大伙共同的家呢? 这就是民主的问题,虽然公平,虽然皆大欢喜,但总是效率低下,并且做出一大堆无用的决策。 看来以后要多加强文化教育,提升这些妖精们的素质了。 在平均文化水平和修行素养提升到大专水平以前,民主是件挺扯淡的事儿,管理上还是要适当的采用专政手段,才能发挥效率。 最终,这次紧急会议以一个建造游乐场的决议和苏谁谁的一句“吃晚饭了”而结束。 到了伙房里,苏绥绥突然一声尖叫: “呀——我的酱排骨呢?我的大肉呢?板鸭也不见了!” 小青说:“肯定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人进来偷吃了,快说,你们谁进来过了?旺财,是不是你?” 老黄狗扬起他那骄傲的头,不屑的汪汪叫了两声。 然而,看到全场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便又觉得受了冤枉,心里难受,呜咽了两声,饭也不吃了,耷拉着脑袋,径直回了他的狗窝。 “喂,没说是你,我可以给你证明!” 锦鸡在后面喊道。 “我真的可以给他证明,他刚才一直在我旁边。” 小青就托着腮,沉思道:“那会是谁呢?” 苏绥绥摇头道:“算了算了,反正今天做的多,先吃吧,吃完再说。” 屎蛋一听可以吃了,便第一个跳到了桌子上,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锦鸡坐下来啄了两口,总觉得不是滋味儿,便拿了个盘子,往盘子里夹了两块肉,又拿了两个馍,蘸了些肉汤,端出去来到院子角落的狗窝边。 “旺财,我相信你。”锦鸡坚定的说。 老黄狗喉咙里轻轻的呜了一声。 一阵凉风吹来。 一鸡一狗,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啃起了肉夹馍。 (此处响起二泉映月的胡琴声) …… 因为少了几个大菜,这顿饭敖霸吃的有点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吃多了,别人就不够吃,也就感觉没吃太饱。 吃完饭后,大家各自散去,敖霸就到院子里散步。 经过紫竹林边的时候,忽然看见紫竹林里钻出一个麒麟脑袋来,冲他挤眉弄眼的叫: “欧巴,欧巴……” 敖霸一愣,问道:“你干嘛?” “欧巴……来,欧巴……” 屎蛋朝他招了招蹄子。 敖霸就跟着他进了紫竹林。 七拐八弯的到了竹林深处,他忽然闻到一阵香味,就见前面一小块空地上,排排开的放着酱排骨、大肉和鸭子。 敖霸大吃一惊,问道:“屎蛋,你这是干嘛呢?” 屎蛋走到大肉旁边,咔嚓咬了一口,满嘴流油,抬起头来,笑嘻嘻地叫:“欧巴,吃肉肉,汪汪……” 忽听得一个稚嫩而愤怒的声音传来: “好啊,屎蛋,原来是你!” 屎蛋一听到声音,噗一口吐掉嘴里的肉,扭头就跑。 然而不知从哪里出现的丝线已经缠绕住了他,瞬间把他捆得结结实实,吊在了一根粗大的竹子上。 小青气呼呼地走出来,指着屎蛋的鼻子骂道:“死麒麟,怎么会是你?害得我冤枉旺财!” 小青越生气,缠绕在屎蛋身上的丝线就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紧。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被惊动了,纷纷进了紫竹林。 屎蛋一边挣扎,一边用可怜兮兮的眼光向大伙求救。 他先看向锦鸡和老黄狗,一会儿学鸡叫,一会学狗叫,咕咕汪汪的叫个不停。 老黄狗原来是极宠溺呵护着他的,但是这一次,他却转过了脸去。 锦鸡摇摇头说:“这回我也帮不了你了。” 屎蛋便又看向苏绥绥,知道她向来宽仁,而且小青最听她的。 苏绥绥还没说话,齐鹜飞就进来了。 当屎蛋看到齐鹜飞那张铁青的脸的时候,他就彻底的蔫儿了,连求助的勇气都没有了。 齐鹜飞走到他面前,沉声道:“小小年纪,就知道用偷来的东西去巴结别人。今天我如果不好好管教你,将来长大了还了得!” 说着便取出了乙丁剑,随着澎湃的法力,剑芒暴射,一片玄铁乌光之中闪烁着昆仑之金的光芒,杀气也随之弥漫开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城市的毒瘤(9更,补欠更10/25) 盘丝岭上的妖精们何曾见过齐鹜飞发怒的样子。 在他们眼里,齐鹜飞一向是温和的,有时候很大方,有时候又很抠门,有时候有点搞笑,偶尔会严肃一下,但从没发过脾气。 而此刻的齐鹜飞,身上散发出来的不但是怒气,还有杀气。 这一下所有人都害怕了。 尤其是屎蛋,吓得在空中乱窜,呜呜直叫。 锦鸡连忙求情道:“老大,老大,息怒!这小子虽然淘气,但没有坏心眼,你这次放过他,我以后一定好好管教他!” 老黄狗也在旁边叫:“汪汪,息怒,汪汪……” 苏绥绥也说:“是啊,齐哥,他还只是个孩子呢!” 齐鹜飞怒道:“正因为他是个孩子,才更要严加管教。我来问你们,可有人教唆他偷东西?” 大家都摇头。 “我再问你们,可有人偷过东西,做他的表率?” 大家还是摇头。 “既没有人教唆,又不曾耳濡目染,却知道偷盗以悦人,那便是天性使然。要纠正天性,岂是这么容易的?矫枉必须过正!我今天就斩断你偷东西的两足,算是对你的惩戒!” 说罢作势要砍。 小青见齐鹜飞来真的,也吓坏了,连忙控制丝线,把屎蛋往旁边移动了几根竹子。 然后拉着齐鹜飞的衣角,摇晃着说道: “师兄~,师兄~~,屎蛋他天性不坏的!他那么小,也不知道什么叫偷,教训教训他就好了。你要是砍掉他两只脚,那他以后可怎么活呀?太可怜了!” 小青说着说着有点急了,差点连眼泪都掉出来。 但齐鹜飞却依旧板着脸,又往前走两步。 这时候敖霸终于走过来,挡在齐鹜飞面前说: “齐大哥,屎蛋他不是坏,他偷东西不是为了自己吃,是为了给我,而且也不是因为你说的那种为了取悦我。他是麒麟,我是龙,我们的胃口都很大。他很了解我,怕我吃不饱,所以才会提前拿东西给我。” 齐鹜飞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屎蛋在空中拼命地点头。 敖霸说:“是真的,我能理解他的心思,我小时候也像他一样淘气。” 齐鹜飞又问:“你确实不是为了贪图龙宫的礼物才这么做的吗?” 屎蛋继续拼命的点头。 忽然想起锦鸡给他上语文课时讲过的愈发,这个问句用肯定回答好像是不对的,便又改成了摇头。 可是摇着摇着,觉得摇头也是不对的,便又重新点头。 到底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可怜的学渣啊! 于是他的身体便在空中旋转起来,缠绕在他身上的丝线更紧了。 小青连忙收了丝线,把屎蛋放下来。 屎蛋落到地上,不知道是忘记了跑,还是不敢跑,软塌塌的趴在那里,可怜兮兮地看着齐鹜飞手中的剑,身体在不停的发抖。 齐鹜飞说:“看着大家都为你求情,尤其是小六子说的话,我这次就饶了你。但你记住,偷盗是不对的,尤其是偷自己家的东西。下次若是再被我发现,就不是砍你的脚了!” 屎蛋便又拼命的点头。 齐鹜飞觉得差不多了,就收起了宝剑,说: “不过你做错了事,不能这么轻易饶了你,就罚你在伙房里烧一个月的火吧。 这一个月当中,伙房里不准出现一根柴禾,也不准使用煤气,烧饭烧菜用的火只能用从你嘴里喷的。你必须听从苏姐姐的安排控制火候,她让你喷多大的火,你就喷多大的火,不能多半分,也不能少半分,要是把菜烧糊了,那你就没饭吃。你可愿接受这个惩罚?” 屎蛋继续拼命点头。 苏绥绥一听齐鹜飞说完,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这是在训练屎蛋的控火术啊! 她笑着走过去,把屎蛋抱起来,说:“好啦好啦,不要害怕。不就烧一个月的饭吗,只要你火候掌握得好,我就奖励你好吃的。等将来你长大了,肯定会感谢你们老大的。” 齐鹜飞说:“好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绥绥你把他抱到那边的空地上,我要给她拍几张照。” …… 林林山在四安里逛了一天。 四安里不是没有摄像头。 但这里的摄像头竟然不是市政府来装的,而是村里自己装的。 按他们的说法,这里就是一个大小区,小区里的摄像头是归物业管的,那么他们这里的摄像头自然是归村里管的。 当然,按规定,上面要是来查案子什么的,自然可以调取这里的录像资料。 可是这里的摄像头经常坏,一出事就坏,也算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久而久之,上面也就干脆没人来查了,反正查不到嘛。 林林山利用自己的渠道去打听了一下。 有在纳兰城市政管理部门工作的人告诉他,四安里就像一颗毒瘤,里面已经烂了,彻底的烂了。 但只要它不往外扩散,他们就不愿意管它,就让它长在那里。 因为毒瘤是治不好的,唯一的办法是动手术把它给割掉。 但是你把它割了,难保它不会在别的地方长出来。 就像人身上长了个肿瘤,你可以动手术割了,但复发率很高,往往过几年又从别的地方长出来了,而且搞不好就是全身性的扩散,东长一个,西长一个,那时候就真的不好治了。 像纳兰城这样的大城市,需要这样一颗毒瘤。 它会把全城的有毒的东西都吸到那里去,来保证其它地方的健康。 在产生毒素的内因没有治理好之前,保留这样一颗毒瘤,对于一座城市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如果你把它给治了,以后城市里产生的毒素,就没有一个集中的地方可以吸收,从外面流进来的毒,也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吸收,而这地方的二十多万人,则会把这些毒素分散到全城,在别的地方繁殖、扩散。 这样一来,整座城市就可能产生十个、二十个,甚至更多的毒瘤。 这就是很多发达的大城市也会有贫民窟,也会有脏乱差集中的街区的原因。 第三百三十四章、 九爷 林林山也旁敲侧击地问过城隍司的梁明。 梁明说:“四安里没有修行门派,他是一个世俗间的地方,不管怎么脏乱差,不管有多少犯罪,城隍司和仙盾局都不会去管。” 林林山问:“那就没有散修吗?如果有修行人在那里犯罪怎么办呢?” 梁明说:“不管那里有没有修行人,只要他们没有形成组织,不利用法术对平民实施犯罪,我们就不能管。他们不使用法术,就和普通的老百姓没什么两样,不管他们在做什么,都不归我们管。 而且你想想,那里又脏又乱,充满了浊气,根本不适合修行。为什么有散修会躲到那里去?躲到那里就说明他已经不想修行了,他既然都不想修行了,那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林林山觉得这个逻辑很成问题。 什么叫躲到四安里就不想修行了呢? 不管他想不想休息,他已经修行了是既定事实。 既然是个修行人,他就总是异于常人的。在那样混乱的地方,他对平民来说就是不对等的。如果没有约束,难保他不使用法术来对付平民。 现在城隍司和仙盾局连管都不想管,着实奇怪。 后来他才明白,原来四安里有一个很厉害的人,这个人叫九爷。 四安里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要听他的,包括那些大大小小的摄像头有没有坏也是要听他的。 他就是四安里的土皇帝,或者说是这颗毒瘤的瘤长。 他的修为很高,具体有多高也没有人知道,主要是也没人和他动过手,或者和他动过手的人都已经不在了。 四安里的事情都归他管。假如有修行人犯罪,他也会管。这在外面是不允许的,但这种事只要发生在四安里,伤害和影响不扩散到外面来,上面就默认了它。 在普通人眼里,九爷是一个有能力、有威望,又极其狠辣的角色。他能够把四安里的4个村子统一起来,让这里的二十万人相安无事,尽管这里每天都有各种黑暗的、恶心的犯罪发生,但从没有出过大事。 不管是城隍司还是凡间政府,都需要九爷这样一个人。 因为只有他才能把这颗毒瘤给治理得“井井有条”,才能控制这颗毒瘤的毒素,让它只在毒瘤内部流动,而不流到外面来。 林林山问梁明:“如果魔孚钻到这颗毒瘤里面去了呢?” 梁明说:“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已经派人进去查了。在这种事情上,九爷也会很配合的。他心里很清楚,他能够安安耽耽的在四安里做土皇帝,是因为我们都需要它,如果四安里成了魔孚孵化的温床,那我们一定会下定决心把这颗毒瘤给拔掉。 他是个聪明人,懂得把握分寸,不然也当不了这个土皇帝。 再说,魔孚是什么东西,他心里也应该清楚。真让魔孚变成了天魔,整个四安里的人都要遭殃,他九爷也逃不掉。” 林林山觉得有些道理,但还是有疑问。 “那么乱的一个地方,要找个人恐怕不容易,更何况,魔孚还是躲在女人肚子里的。” 梁明说:“出了四安里,他九爷就是个瞎子。但在四安里里面,多一只苍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奇书网 林林山觉得这话有点夸张了。 而且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就更要去查一查了。 那个穿黑白条纹衫的男子是原来就住在四安里,还是新搬过去的? 如果是新搬过去的,那问题就很大了。 梁明忽然问林林山:“你怎么对4安里这么感兴趣?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林林山说:“我能查到什么?纳兰城那么大,我就是想着4安里这么乱的地方应该重点查一查。另外嘛……”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来纳兰城也不少天了,司里面的费用抠得紧,这查案子又不能没钱,就感觉有点捉襟见肘。我寻思着,四安里那边人多,也许可以做点生意。” 梁明说:“做生意哪里不可以啊?想去四安里做生意可没那么容易。你要是个普通人还好说,但你的身份和能力在那摆着,别指望那个地方乱没人管你。” 林林山说:“我也不真做,我这个人啊,擅长投资。” 梁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眼神里终于慢慢地露出一丝讥笑,但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他想起了最近听说的事儿,这个林林山住在金圣宫大酒店,和他的上司齐鹜飞当初一样,住在那间连早餐都没有的最便宜的特价房里。 不知道他们从哪弄来的早餐券,齐鹜飞就曾经在门口卖个早餐券,抠门抠到这种程度,也算是绝无仅有了。 可这个林林山更夸张,他不但把手上的早餐券全都卖了,而且还和金圣宫大酒店餐饮部去谈,把他们自助餐多出来的剩菜剩饭全给包了,雇了几个人,每天在大街上卖,据说生意还不错。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但是这样一来,对金圣宫大酒店的品牌形象有一定的影响。当初他是借着端木大小姐和齐鹜飞的关系,才和酒店顺利谈下了这个项目,但现在酒店高层已经明确提出,他要是再把酒店的剩菜拿到大街上卖,不但要停止供货,连他的特价房都要取消了。 结合这个一想,梁明就明白了,林林山这是想把酒店的饭菜拿到四安里去卖。 这主意还真是挺绝的。 打着金圣宫大酒店的牌子,这饭菜在四安里绝对畅销。而四安里又是个很封闭的地方,不会对金圣宫大酒店有什么影响。就像你把酒店的泔水运到郊区去喂猪,跟人宣传说,这是金圣宫大酒店的泔水,营养特别好,酒店自然是不会来管你的。 林林山还真是打了这个主意去的四安里。 查案归查案,赚钱归赚钱,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是他的办事原则。 要不然,怎么把队里的小金库给充实起来?怎么对得起队长的信任呢? 可是到了四安里他才发现,一个陌生人想在这地方做生意可太难了。 而且他一进四安里,就被人盯上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还记得这把刀吗 一开始,林林山以为是小偷,或者想劫财的混混。 可后来他才发现,四安里的每一条街上都有一些这样游手好闲的人。 他们的任务就是盯人,只要他们觉得你脸生,就会盯上你。 跨一条街就会换一拨人。 小巷子里也有这样的人。 几乎每条巷子口,或者巷子与巷子的交叉处,都摆放着几张牌桌,有的在打麻将,有的在炸金花,围满了人。 林林山只要一走进巷子,就会有人警惕地朝他看上几眼,然后,牌桌边的人群里就会有一个人出来一直盯着他。 他们这些人盯人,并不是偷偷摸摸的,当然也不上来盘问。 你如果回过头去看他,他也会盯着你看,毫不回避。 林林山就这样穿过了几条街,几条巷子,问了几十间店铺。 但大多数店铺的主人说,我们不租给生人。 林林山这才相信,九爷的确是这里的土皇帝,也的确多一只苍蝇他都能看见。 因为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条狗,都是他的眼线。 虽然一直有人盯着林林山,但也没有人为难他。只是他已经感觉到了,在混进四安里的圈子之前,要想在这里有所作为,是不太可能的。哪怕他真的只是想租个店面,来卖从金圣宫大酒店倒腾出来的剩菜。 林林山在四安里逛了一圈,没有发现那个穿黑白条纹衫的男子。 当然,要在一个住着二十多万人口的村子里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林林山本就没有抱什么希望。 临走的时候,他朝巷子口的那盏老式路灯顶上的摄像头看了一眼,心里想着,要是能通过九爷调取一下那天的摄像资料,一定能找到那个人。 可是怎么才能让九爷同意让他看调摄像头看呢? 在外面吃了个晚饭,慢悠悠地回到金圣宫大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夜里。 一进房间,他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人。 林林山吓了一跳,手上立刻多了一把刀,刀芒爆闪,差一点就劈了出去。 待他看清楚来人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惊讶地说:“队长,你怎么来了?” 齐鹜飞说:“我不放心过来看看,顺便办点事情,你不要声张。” “放心吧,队长,我心里有数的。”林林山说。 齐鹜飞问道:“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 林林山就把这两天打听来的和今天四安里转了一天所了解到的情况都说了一遍。 齐鹜飞点了点头表扬道:“嗯,做的不错。” 林林山问道:“队长,那我接下来怎么办?” 齐鹜飞说:“你就继续盯着四安里吧,我们在纳兰城势单力薄,别的地方暂时先不要管了,让他们去查。” “但是四安里表面上看很乱,内里却是秩序井然。打不通内部关系,恐怕很难查到什么。”林林山说。 齐鹜飞也皱起了眉头。 林林山说:“要不干脆就和这边城隍司挑明,借他们的关系进去,他们在四安里肯定有人。” 齐鹜飞摇头道:“九爷既然对四安里了若指掌,那就肯定知道谁是城隍司的眼线。让他们帮忙,可能没什么用,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虽然你的身份也瞒不住,但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从外地来的一个摸鱼混日子的小兵,反而好办事。你就以做生意赚钱的名义去,表现的越贪财越好,顺便查查那位九爷的底。” 林林山说:“那就只能靠时间和钱了。我每天都去四安里转转,总能跟他们混熟的,先从底层那些人开始吧。” 齐鹜飞沉吟了一会儿,问道:“知不知道麻将会的大三元?” 林林山说:“当然知道,麻将会把自己洗得白白的,只有这个大三元还在干脏活,半个纳兰城的地下生意都是他们的。” 齐鹜飞说:“这种人混出来的时候,不可能和四安里那边一点关系都没有,通过他们应该能找到进入四安里的渠道。” 林林山点头道:“有道理,但是我的渠道顶多能找到大三元底下的一些小喽啰,红中白板发财,我是一个都不认识。至于大四喜和海榴八花就更不认识了。” 齐鹜飞忽然拿出一把短刀,问林林山:“还记得这把刀吗?” 林林山嘿嘿笑道:“当然记得,这本来是我的刀,卖给了一位神秘的大人物!” 齐鹜飞知道他早就认出了自己,说:“这位大人物现在要你保密。” 林林山说:“请转告那位大人物,我一定保守秘密。” 齐鹜飞说:“你拿着这把刀,去找大三元的白板,就说这是当初把他的刀弄断的那个人赔给他的。” 林林山愣了一下,脑子里闪过无数场景,猜测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终于还是没有多问,收起了刀,说道:“我明白了,队长。” 齐鹜飞又拿出了二十万牛币,说:“这些钱你放在身边用,世俗间的生意还是用牛币比较方便。” 一见到钱,林林山的眼里就放出了光。 他真心觉得自己跟了个好领导。 上次刚刚给了他一万紫币的小金库启动资金,现在又给他二十万牛币的零花钱。 咱家的队长,是多么大方啊! 但怎么从外面打听来的,都说我家队长抠门呢? 小道消息真是不能信! …… 齐鹜飞又交待道:“你自己小心点,魔孚不是一般的妖怪,四安里也不是个寻常地方,不要轻易冒险,能用脑子的事情不要用蛮力,有什么情况随时通知我,尤其是不要自作主张,擅自采取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把消息透给仙盾局。” “不是城隍司?” “城隍司和世俗联系更紧密,顾虑会多些,如果九爷这个人有问题,就会比较麻烦。而仙盾局向来我行我素,效率会高些。” “行,我明白了。” 林林山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齐鹜飞不见了。 他已经知道自己的队长就是“百搭”,也知道他能隐身,但当这种法术效果真真切切的呈现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震撼。 世上有很多隐身之术,但大多只是隐于肉眼,很少有能够隐于灵觉的。 当着一个修行人的面,在对方有所准备,神识展开的情况下,要想隐身而毫无痕迹,那是千难万难,这不是你境界比对方高一两个等级就能做到的。 即便借助于法宝,也是能够从空间和法力的波动上看出端倪的,只不过无法看清你的具体样貌,但依然可以通过神识锁定位置。 要不然的话,孙悟空还要学什么72变,一会儿变成苍蝇,一会变成麻雀,直接隐身不就完了吗? 可是齐鹜飞却是毫无征兆的,说消失就消失,神识当中感应不到一点他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周围空间的波动移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人合一吗? 林林山只能感慨,要么是我家队长太强大,要么就是我太弱了。 他傻傻的坐在那里,对着空气问道:“队长,你还在吗?”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确认,队长已经走了。 不过他的心里始终有点忐忑。 唉,算了,今天晚上就老实一点吧。 节约一点餐巾纸。 …… 第三百三十六章、 看清楚了吗 齐鹜飞离开金圣宫大酒店,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四方鬼市。 他今天并不打算买东西,因为身上已经没几个钱了。 除了约好的要和魔道中人见面以证明自己手上有麒麟外,他打算把从海里弄来的那些珍珠砗磲和灵石给卖掉。 就这样也还不知道能不能凑够用来购买天庭平价物资的一百万紫币。 这些平价物资的价格比外面买便宜多了,难怪很多门派都要和上面搞好关系。 齐鹜飞这次没有耽搁,直接去了麻将会的私人交易所。 从海底捡来的那点东西很快就卖掉了,不过价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高。 那些零散的珍珠和砗磲,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灵石,加起来总共卖了十万紫币。 除了两颗大珍珠和两株大珊瑚,这相当于红唇鱼精洞府的全部资产了。 妖怪果然还是穷。 两颗大珍珠相对还算值钱,被人以二十万的价格收走。 还有两株珊瑚树,他没有拿出来卖。因为珍珠是常见物品,又是活性的,四海皆有,即使再大再珍贵,也不能确定它的品种。 但珊瑚不一样,不同海域出产的珊瑚,色泽和质地都有所区别,尤其是这样的大珊瑚,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哪里出产的。 西海行动刚刚结束,就在这里出售潜龙湾一带的珊瑚树,这等于半公开了自己的身份。 齐鹜飞决定把这两棵珊瑚树放到碧波池里去,既可以当做妆点,其天然灵力也能当做法阵材料使用。 这样算下来,他现在身上的钱加上中文账户里的钱加起来才八十万,还差二十万才能凑够一百万万,购买天庭平价物资。 不过他身上还有一千五百金币,再加上一些零钱,凑巴凑巴应该差不多了。 只是这样一来,就又从百万富翁变回了穷光蛋。 卖完东西,他就去了端木家的私人交易所,发布了一条求购避水珠的消息。 之所以选择端木家,而不是麻将会,是因为他不想把求购避水珠和售卖珍珠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让人知道这是同一个人,以免他们从蛛丝马迹中,发现他的身份。 另外,端木家族的交易所更正规一些,有先进的交易系统。他相信端木家本身不会和魔道中人有来往,但麻将会就难说了。 他可不想在贼窝里和贼做交易。 消息发布以后,齐鹜飞就在交易所里等着,观察着进进出出的人。 但由于大家都穿着四方斗篷,无法判断准备和他接头的人是否已经在里面,或者有人出去报信。 大约半个小时后,有个人过来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对他说: “我有避水珠,我想和你谈谈价格。” 齐鹜飞说:“你可以在系统里加价。” 那人说:“不,我不加价,我想和你以物易物。” 齐鹜飞说:“如果东西成色好,我可以考虑。 那人说:“成色没问题,但你得证明,你有和我对等的值得交易的东西。” 齐鹜飞说:“我的东西肯定比你的值钱。” 那人说:“那就到外面给我看看吧,如果成色好,我也可以加钱。” 齐鹜飞就从系统里撤销了交易请求,站起来离开了端木家的交易所。 那人也站起来,跟在他后面。 转过了好几条巷子,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齐鹜飞停下来,转身看着跟过来的人。 这人个子不高不矮,但看上去很瘦,即使穿着四方斗篷,也依然能看出他的瘦,就好像斗篷里面包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骷髅似的。 “我能看你的东西了吗?” 齐鹜飞从身上拿出了一块平板,开了机,然后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画面还没出来,他又马上拿出一块薄薄的有点像琉璃一样的玉片,盖在了平板电脑的屏幕上。 这是一块并不太值钱的灵石片,圆润通透,但并不透明,把它覆盖在平板上,就挡住了肉眼的视线,但只要以神识透过石片,还是能很清楚地看到平板上正在播放的视频。 这样一来,如果远处有人在窥视,不管是用望远镜,还是用法器,或者用别的什么,都不可能看清屏幕上的内容,而远距离穿透石片需要的法力不小,很容易被齐鹜飞发觉。 当然,齐鹜飞原本也可以不用石片,只要施展一个小法术,在自身周围形成一层法力屏障,再利用空气分子急速扰动光线,就可以防止有人偷窥了。 但他不想对面这个家伙有一丝一毫了解自己的机会。 虽然只是一个小法术,对方也可能从法力波动程度和对法术运用的熟练程度,判断出你的实力,甚至从施法细节上判断出你的来路。 和魔道打交道,不得不谨慎一点。 那人大概是没想到齐鹜飞会如此小心,略有些意外,身体明显顿了一下,才看向盖在平板上面的玉片。 神识透过玉片,他就看到了平板上的视频。 那是一条浑身覆盖着淡金色长毛的小胖狗,但仔细一看它又不是狗,它的脑袋像狮子,眉眼之间像老虎,头顶上有两个包,脚上长的是蹄子。 视频的背景明显被处理过了,看不出是在哪里拍的。 一阵风吹来,把小胖狗身上的金毛吹起,可以看出金毛底下皮肤上那柔软的像疤痕一样的,还没有硬化的鳞片。 然后,小胖狗抬头张嘴,朝天喷出一口水来,接着又扭过头,对着视频拍摄者,轰的喷出一口火。 火焰覆盖了整个视频画面,视频便结束了。 齐鹜飞问道:“看清楚了吗?” 那人说:“看清楚了。” “值不值得换你的避水珠?” “值得。” 齐鹜飞便双手一合,把那块玉片连同整个平板电脑,全都化成了粉末。 那人似乎想要上前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动了一下,又猛地顿住。 齐鹜飞笑道:“看清楚就可以了。” 那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齐鹜飞又说:“你刚才好像说成色不错的话可以加价,是吧?” “你想加多少?”那人问。 “你们上次说的是多少来着?” “五品神龙避水珠外加10万金币。” “嗯,10万金币……” 齐鹜飞故意迟疑了一会儿,仿佛在斟酌价格。 “那就再加50万吧。” 第三百三十七章、 对暗号 “50万?” 那人的声音里带着质疑,但听上去很平静。 这是不符合常理的。 正常来说,一笔生意,如果当初谈好了是10万的价格,现在卖家突然要加价到60万,买家一定是震惊且愤怒的。 齐鹜飞就知道,对方并不打算真的出这笔钱,所以10万和50万,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差别。 另外,从刚才的对话里,可以断定此人的身份并不低,至少比赵夕阳要高。按照赵夕阳的级别,是不太可能知道交易的具体内容和金额的。 想黑吃黑? 哪有那么容易! 齐鹜飞心里有了主意,便笑道:“哦,我说的是紫币。” “紫币?” 这一下,对方的声音里倒是略带了一丝惊讶的。 齐鹜飞说:“没错,我只加50万紫币。但条件是你必须现在就给我,算是你们给这次交易预付的定金。” “如果我不答应呢?” “既然没有诚意,那交易就取消好了。小家伙我继续养着,反正越大越值钱嘛!而且也不止你们一家想要。” 齐鹜飞无所谓地说。 “还有谁要?”那人问道。 “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 “那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以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太短了。” “随便能拿出十万金币的人,一个小时足够了。如果一个小时之内拿不出50万紫币,那你叫我怎么相信你们能够拿出10万金币?”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说:“好,你等着。” 齐鹜飞说:“我不能傻站在这里等着你。一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这里碰面。不过,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先定个接头暗号吧。” “什么暗号?” “额,这样吧,咱们也不要像江湖骗子那样喊诨号,稍微文雅一点,对诗吧,一会见面的时候我会说,‘后宫佳丽三千人’,你就对,‘管教铁棒磨成针’。” “就这样吗?”那人显然对诗并没有很深入的研究。 “太短了是吧?”齐鹜飞想了想,“那就后面再加两句,你对完诗以后,我说‘本王年富力强,如日方中’。你就对,‘方中还小,不如来日方长’。” “这叫什么暗号?狗屁不通!” “狗屁不通才不会搞错嘛。” 那人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 这个见面的地点是齐鹜飞早就选好的,二人站的位置也是他精心计算过的。 一般人在做交易离开时,都会选择转身往自己身后的方向离开,而不会绕过对面的人往前去。 防备心越重的人,就越会如此。 齐鹜飞站定的方向,对面正好是一条很深的巷子。 那人一转身,就进入了那条巷子。 除非用跑或者飞,他穿过巷子需要一段不小的时间。 而齐鹜飞背后没几步路就可以拐弯,通往另一条巷子。 于是,他在对方转身后,也同样转身,并在拐过弯后立刻念动“潜龙勿用”,隐去身形,返身就追了回去。 很快他就追上了那人。 从那穿着斗篷依然能看出来的消瘦身形,他知道自己不会跟错人。20 然而,正当他以为今晚能够找到对方在纳兰城的老巢,或者至少能知道对面那家伙是谁的时候,那人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似的,脚下一个踉跄,紧接着猛地往下一沉。 他整个人就好像积木搭起来的假人一般,塌了下去,整个儿就消失了,只剩下那件黑色的斗篷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我擦,遁地术?! 齐鹜飞吃了一惊。 但他又觉得不对劲。 如果是遁地的话,怎么会把四方斗篷给留在这里? 除非只能遁走肉身,而不能带走任何肉身以外的东西。 但哪有遁术不能带东西的? 谁会学这种法术?打架跑路的时候丁铃当啷把一身的法宝都丢了? 再联想到刚才斗篷底下那柔弱的身体。 难道是黑雾? 齐鹜飞想到了这个可怕的东西。 如果真是这东西的话,说明他们对这件事情很重视。 可他们为什么这么想要麒麟呢? 当初黑雾出现在麒麟山,会不会就是为了去找麒麟蛋的? 这样一想,有些事情就能够联系起来了。 麒麟山是一个节点,也是多条线索相交的一个交点。 顾晓菲死在麒麟山,花面狸出现在麒麟山,黑雾也出现在麒麟山。 如果黑雾是去找麒麟蛋的,那么花面狸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而通过图拉翁的邮件可以确定,它们本来就是一伙的。 它们利用图拉翁拿到了西牛贺州的布防图,从而把蝠妖放进了西牛贺州。 花面狸是蝠妖的手下,照理说应该随蝠妖一起遁入狮驼岭,但它却去了麒麟山。 这一点齐鹜飞早就觉得奇怪,当初他分析是天庭追踪的紧,蝠妖和手下走散了,而花面狸又受了伤,它想借蝠妖的庇护恢复伤势。 但这个理由并不怎么令人信服,有太多的巧合在其中。 假如它们的目标是麒麟蛋,那花面狸和黑雾同时出现在麒麟山就完全说得通了。 另外,顾晓菲死在麒麟山的原因也很值得怀疑。 顾晓菲和赵夕阳是男女朋友关系。 赵夕阳把顾晓菲骗去麒麟山,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用顾晓菲的纯阴之体,给花面狸疗伤? 后来发生的种种事件以及目前的证据指向表明,赵夕阳一直在为魔孚寻找胎母。 那么顾晓菲会不会是其中的一个? 甚至有可能是第一个? 在城隍司的报告里,有一个很重要的点,也是至今一直在追查的方向,那就是魔孚的第一胎是从哪里出来的? 虹谷县的胎母不太可能是第一胎。 魔孚从出世到天魔,要历经七七四十九胎,其中最麻烦的就是第一胎。 因为那时候魔孚的魔气还没有凝聚,魔魂还没有成型,入侵人体也就不那么容易,需要有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和足够的时间,同时,对第一任胎母的要求也更严格。 顾晓菲是赵夕阳的正式女朋友,不管是自愿还是不知情,赵夕阳都有条件让她通过一些复杂的仪式来接受魔气的侵袭。 而她的纯阴之体,又非常适合魔道修行。 这样看来,顾晓菲作为第一任胎母的条件是完全符合的。 她的尸体被野兽啃食过,可以很好地掩盖魔孚出生的痕迹。加上当时也没有修行人去仔细的检查过,所以就只把它当成了一次纯粹的意外。 第三百三十八章、 磷火 齐鹜飞想起来,仙盾局的赵铎曾经到虹谷县来要求提审顾晓菲的魂魄。 那时候,他们应该就已经察觉到了赵夕阳存在问题,只不过还没有出魔孚的事情,所以并不太重视。 赵铎大概是担心侄子干了什么坏事牵连到他,影响他的仕途,可惜顾晓菲的魂魄已经被齐鹜飞和谢必安送上黄泉路了,真相自然也无从知晓。 另外一个佐证是,虹谷县发现的第一个魔孚胎母死亡时间,和顾晓菲的尸体运回虹谷县的时间大概相隔了七八天的样子,这正好是胎母妖化和魔胎成熟的时间。 所有事情联系起来,基本可以断定顾晓菲的死和魔孚出世有关。 唯一的问题是元小宝。 如果这一切猜测都成立,那就意味着元小宝对齐鹜飞说了假话。 可元小宝为什么要骗他呢? 齐鹜飞再仔细一回想,发现元小宝的行为也是存在疑点的。 元小宝说跟随他师父出来,但师父要去办事,让他自己一个人玩。什么样的师父会让自己的阴神徒弟一个人在外面瞎逛呢? 而他又怎么会那么巧,就逛去了麒麟山?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按他自己的解释,花面狸本来是要吃他的,但因为发现了顾晓菲而转移了目标,等于是顾晓菲救了他一命,所以他才留下来收集顾晓菲的残魂,一直等到顾晓菲的尸体被人发现,并一路把她护送回虹谷县。 这里面就存在两个疑点。 第一,顾晓菲是纯阴之体,那么她的魂魄也是偏阴的,虽然并无法力修为,但却恰恰是蛇妖滋养九幽束魂草所需要的。花面狸在吸取顾晓菲的阴元之后,又怎会轻易放过她的魂魄? 第二,元小宝收集顾晓菲的残魂以后,为什么一定要把她护送回虹谷县?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在灵堂外盯着?作为一个阴神,他不会不知道,城隍司肯定会有人来收魂魄,要是碰到个不讲理的,就把他一起收了。 当时的齐鹜飞刚刚去城隍司上班,对很多事情并不了解,所以没想那么多。 而且他也不是先知,不可能知道麒麟山有天妖,虹谷县会出魔孚。 但现在看来,元小宝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齐鹜飞当时还觉得顾晓菲的魂魄显得太过呆滞,就算是残魂也不应该如此,问谢必安要不要通过其魂魄了解一下她的死因。 但由于其魂魄过于虚弱,而城隍司在非紧急和必要情况下是不可以使用搜魂大法的,所以也只能尽早送她上路。 再联想到后来,元小宝被齐鹜飞捉住以后,首先关心的就是顾晓菲有没有被送上黄泉路。 这是不是也说明他在担心什么呢? 后来苏绥绥和锦鸡前往麒麟山寻找花面狸的踪迹,几乎连照面都没打,发个信号的机会都没有,他们就被花面狸给捉走了。 虽说实力有差距,但一个顾晓菲就能让元小宝从花面狸手中逃脱,怎么锦鸡加上狐狸反而让他们三个都被捉了呢? 而其后花面狸与城隍司众人正面过招,应对十分沉稳,似乎早就料到他们要来。 齐鹜飞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可如果说元小宝和蝠妖他们是一伙的,似乎又说不通。 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花面狸的行踪告诉齐鹜飞,那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难道是他们想借城隍司的力量去干掉大蛇,从而拿走九幽束魂草和麒麟蛋? 也不对。 藏麒麟蛋的紫竹石还是元小宝提示齐鹜飞的,虽说后来有了“见龙在田”,但没有元小宝的提示,找起来肯定要麻烦一些。 或者就是想借蛇妖的力量削弱城隍司,或者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麒麟山去,好让魔孚顺利出世? 这倒是有可能的。 不过他们大概料不到蛇妖会被西来一剑给斩了,而魔孚又被离台雀魂给灭了。 要不是林娇娇被魔气侵袭,魔孚可能就彻底被消灭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元小宝肯定是对他说了假话。 至于他是妖魔一伙的,还是有别的目的,暂时不能断定。 好在这小鬼对盘丝岭的了解不深,对齐鹜飞的了解也有限。 现在的盘丝岭和那时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那时候的黄花观里只有齐鹜飞和一条老狗。 那时候苏绥绥和锦鸡都还没住进观里。 那时候的齐鹜飞也只是一个想到城隍司摸摸鱼,每月拿个百八十块工资混口饭吃的小人物。 现在就不同了。 齐鹜飞已经是三品上仙,实际法力破万,手里还有不少好法宝。 而黄花观里聚集的稀有妖怪,只怕不比天下任何一个宗门大派少了。 只是以后做事要更谨慎一点了。 …… 齐鹜飞隐身站在漆黑的巷子里,一下子想了那么多,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那个与他接头的家伙已经遁地走了,地上只留下那件黑色的四方斗篷。 在齐鹜飞的眼里,这就是一万紫币躺在地上啊! 有钱不捡那还是人吗? 至于人家待会回来怎么办,那是人家的事情,不过想来那家伙大概也不会在乎一件斗篷,既然扔在这里了,肯定是不要了。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又猛的停住了。 刚刚想了那么多,心中便不免多了几分警觉。 过去齐鹜飞做事也算谨慎,但他只是个小人物,对手再强,也不过就是图拉翁这样的级别,而且图拉翁还没把他放在心上,才让他设计弄死了。 但今天跟他做交易的人,背后很可能是一个能够搅动三界风云的妖魔团伙。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啊。 想想自己的师父,一个能入侵仙试院考试系统的大黑客,能突破南天门把照妖镜偷出来的天地大盗,居然在盘丝岭上苦哈哈的装了几百年的穷道士,这才叫谨慎啊! 齐鹜飞缓缓收回脚步,没有显露身形,加念了一句:“见龙在田。” 眼前轰一下,灵觉的视野开阔了许多。 他就看见了那件四方斗篷发出的幽幽的光。 然而这光并不自然,和他过去所见过的斗篷发出的光有些不同。 他不止一次在四方鬼市上使用过“见龙在田”,那时候见到的斗篷的光芒都是很淡的紫光,但这件斗篷却是带着一点蓝色,就好像一块薄薄的紫色丝巾盖在了蓝色的碎玻璃上。 斗篷底下有东西! 齐鹜飞十分确定。 会是什么呢? 他没有动,就在那里等着。 过了一会儿,巷子口走进了一个人,也穿了一件斗篷。 这条巷子在四方鬼市里面虽然偏僻,但也不是完全没人走。 这人走到巷子中间,看见了地上那件四方斗篷,轻轻“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一件斗篷?” 他朝巷子深处的黑暗中望了几眼,又回头看了看,然后轻轻从斗篷旁边走过。 走出去几步,又往回走,确定前后都没有人,他才弯腰把斗篷捡起来。 就在斗篷被他捡起的一刹那,齐鹜飞就感觉到了不对。 一些发着幽光的磷火一样的东西,从斗篷下飘了出来,瞬间钻进了那人的身体。 而斗篷底下,却露出了一堆森森白骨。 第三百三十九章、 陷阱 那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到钻到他身上的磷火,只因看到了斗篷下的白骨而吓了一跳,“哎呀”一声惊叫,把手上的斗篷扔到了旁边,人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那堆白骨忽然间就动了。 仿佛有一个隐身的孩子在搭积木一般,根根立起来,互相之间连接在一起,很快就组合成了一具人形骷髅。 那人显然吓坏了,转身想跑,可是他却忽然用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在身上胡乱的抓挠着,浑身都很痒似的。而他的脚却像钉在地上一般一动都不动了。 那具骷髅缓慢地朝他走去,喀啦咯啦地响,仿佛随时会散架似的。 走到那人面前,骷髅伸出手,轻轻拎住那人身上的斗篷,往上一提,把斗篷给扯了下来,露出那人惊恐而僵硬的面容。 骷髅把斗篷往旁边一扔,便张开双臂紧紧的抱住了那人。 三更半夜在一条没有路灯而少有人行的黑暗巷子里,一个大活人忽然被一具骷髅给抱住了,他们的姿势就像久别重逢的兄弟一样。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荒诞。 而此时,那个活人脸上的皮肤正在迅速的干瘪,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缩,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抽干他的血肉。 紧接着,那人的衣服也开始腐败,一块一块的从身上脱落下来,落到地上的时候,竟变成了大团的灰烬。 他的身上爬满了发着幽光的磷火,仿佛一群蓝色的幽灵之虫。 一缕幽黯的魂魄从他的楼顶升起,想要逃离这已经腐朽的身躯。 骷髅轻轻一抬手,便有许多磷火飞过去,迅速吞噬了那缕幽魂。 磷火猛然大盛,那人的魂魄在火焰中受着煎熬。 齐鹜飞看出来了,骷髅正在使用搜魂大法。 很快,魂魄便在灵火中消散了,变成了许多同样散发着蓝光的小亮点。 骷髅的手指轻轻一勾,空中那些磷火便重新回到他的手上。 而被他抱着的那人身上,早已皮销肉毁。 现在紧紧拥抱着的,变成了两具骷髅。 那些磷火幽虫,就像搬家的蚂蚁一般,从一具骷髅爬回到另一只骷髅上。 齐鹜飞看得头皮发麻,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知道骷髅的目标原本是自己,使用了搜魂大法,无非就是想知道麒麟的下落以及自己的身份。 现在这个倒霉家伙,是做了自己的替死鬼。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小时候老人经常告诫的话: “不能贪小便宜,路上的东西不要随便捡。” 骷髅浑身上下泛着绿莹莹的光,松开了手。 另外一具骷髅就塌了,哗啦啦掉落在地上,变成了一堆凌乱的白骨。 骷髅看也不看一眼,转身就走。 看他现在的样子,除了身上没有皮肉,走起路来,和活人没什么两样,一点也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随时都要散架的样子。 齐鹜飞猜测骷髅的生命力就来自于那些发光的绿色的东西,这很可能是人的魂魄变化而成的。 这具骷髅整体有点像一只活着的能行走的炼魂幡。 它会吸收人的魂魄并进行炼化,而这些魂魄又需要靠吸食人的血肉来存活,吸食人的血肉之后又会融入新的魂魄。如此循环,这具骷髅会变得越来越强大,但是它需要吸食的血肉也会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一个天天靠吃人为生的恶魔。 从他刚才偷袭人的整个过程来看,齐鹜飞觉得如果换成自己,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躲开。 灵魂类的攻击和物理攻击完全不同,它首先影响的是你的心神,只要你第一下没有防住,心神动摇,接下来就很难进行反抗了。 虽然齐鹜飞有“夕惕若厉”,可以对抗魔道侵蚀心神,但那也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才能念动咒语。 而对方设计的陷阱却恰好是利用了人的贪念。 当你去捡斗篷的时候,那一霎那,心中会充满获得意外之财的喜悦,正气最为松懈之时,也最容易受魔气侵袭。 所以修行人也很注重心性修炼。 如果是正面对抗,齐鹜飞倒不是很怕这具骷髅。 对方的魂力强大,或许还有一些令人防不胜防的法术,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身上没有任何法宝,斗篷底下就是空荡荡的一具骷髅。 骷髅走到旁边,把地上的四方斗篷捡起来,套在了身上,又变回原来的样子,朝巷子外走去。 走到刚才和齐鹜飞见面的地方,他停下来,左右看了看,然后往后面,也就是齐鹜飞离开的方向走去。 拐了一个弯,他又停下来看看,大概是不确定齐鹜飞往哪边去了,便猛的一顿身,身体又塌了下去,只剩下一件四方斗篷飘落到地上。 齐鹜飞一看,我擦,还想再来一次? 这是铁了心要把老子弄死啊! 齐鹜飞也不动声色,心里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要不要对偷袭者来个反偷袭呢? 那件斗篷底下不过就是一堆白骨和许多被炼化的怨魂。 最简单的方法是用三昧真火烧一下。 但齐鹜飞从《道法入门》当中学来的三昧真火术可不怎么敢用,无机子也说过那不是真正的三昧真火。 不过他手上有承影剑,加上“夕惕若厉”,对这些幽灵也能造成足够的伤害,一剑下去,估计这具骷髅至少得损一半“血”,而它要站起来反扑的话还需要时间,足够齐鹜飞砍上两三剑了,就算砍不死,齐鹜飞处于隐身状态,也完全不怕他。 但现在杀了这家伙的话,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感觉有点不划算。 于是他就在一边等着,再次开启了见龙在田。 然而这一次,他发现地上的斗篷光芒变成了正常的紫色,一点蓝光都没有了。 嗯,这次真的遁走了? 还是换了个套路? 齐鹜飞还是没有动。 他倒是很想看看,等一个小时到了,对方会怎么做。 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感觉到灵视中有些异样。朝那件斗篷望去,发现斗篷底下又出现了幽幽的蓝光。 回来了? 看来真的是会遁地术啊。 难道钞票也从地下带回来了吗? 但骷髅并没有如他想象中那样站起来,而是伏在那里不动。 继续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一阵脚步声,有个人从巷子口拐进来,东张西望的看,忽然看见了地上的斗篷便匆匆跑了过来。 这人没有穿斗篷,小个子,手里还拎着一个包,鼓鼓囊囊的,不知放的什么。 他看了看地上的斗篷,自言自语的说:“是的是的,就是这里了。” 然后把手里的包放在地上,稍大声的说:“东西我放这里了,说好了斗篷归我,我可拿了啊?!” 说完便一把捡起了斗篷。 第三百四十章、 功德什么的我才不在乎 齐鹜飞没有阻止,他不清楚这人的来路,不确定这是不是另外一个陷阱。 斗篷被捡起来的时候,那些绿色的东西便又飘出来,飘到了那人的身上。 因为没有斗篷的遮挡,这一次可以看得很清楚,这些东西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以及皮肤上的毛孔钻进去,简直是无孔不入。 相比刚才那人,这人更无反抗的力量,一动都没有动。 地上的白骨站起来,变成了一具骷髅。 这一次骷髅没有去抱那个人,只伸出手来,轻轻的点了点那人的胸口,然后那些绿色的幽灵之火,便重又回到了骷髅魔身上,而那人则变成了另一只骷髅,轰然倒塌,散落一地。 绿色的磷火附着在骷髅魔的骨骼上,使他的骨骼变得晶莹透绿。 他从地上捡起四方斗篷,套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才捡起那人带来的包,把包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许多紫币。 齐鹜飞明白了,这人是来送钱的。 也许是他们无关紧要的手下喽啰,也许是他们随便找的一个路人。 反正把钱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他活着。 果然是魔道行径,视人命如草芥! 此时,距离他们约定的一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快要到了。 骷髅魔拎着钱,来到和齐鹜飞见面的地方。 齐鹜飞则从另一个方向绕了一下,显出身形,慢慢走过来。 他假装没有认出骷髅,很随意的从骷髅身边走过。 “后宫佳丽三千人。”他说。 “管叫铁棒磨成针。”骷髅魔回应。 “本王年富力强,如日方中。”齐鹜飞停下来说。 “方中还小,不如来日方长。”骷髅魔说。 齐鹜飞想象着斗篷底下那骷髅的样子,然后念着如此奇怪的暗号,心里忍不住想笑。 骷髅魔显然是没有领会这暗号里的内涵。 “钱带来了吗?”齐鹜飞问道。 骷髅魔把手里的包递给他:“带来了,你点点。” 齐鹜飞接过包,直接就收了起来,说:“不用点,出得起10万金币的人,这点钱不会有错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交易?”骷髅魔问道。 齐鹜飞当然不会轻易地提出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他必须要回去仔细的衡量和计算过,以选一个对他自己最有利的方案。 而现在,他决定要做掉这个骷髅魔。 这东西能遁地,今天要想通过追踪他,找到他们老巢的计划反正是行不通了。 如果就让他这样走了,齐鹜飞心有不甘。 他要给对方一点警告,告诉他们自己并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谈生意,讲究的是对等。 如果你是弱者,即便手里有好产品,别人也不会把你当回事。 而且,这东西看过屎蛋的照片,留着他早晚是个祸害。 至于证明麒麟存在的真实性,既然他们愿意拿出五十万紫币的定金,就说明他们已经相信了。 另外,仅就今天和齐鹜飞见面的这段时间,骷髅魔就已经杀了两个人,这样的东西留在世上,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 杀掉他也算是为民除害。 伸张正义,斩妖除魔是修行人的本分,至于功德什么的,齐鹜飞才不会在乎呢。 “你跟我来。”齐鹜飞说。 “干什么?”骷髅魔有些警惕地问道。 齐鹜飞说:“你们这么有诚意,我当然也要表示一下,50万纸币不会白拿你的。” 骷髅魔说:“我们只对麒麟感兴趣。” 齐鹜飞说:“九幽束魂草感不感兴趣?” 他说着便往前走,没有再给对方提问的机会。 “想要就跟我来,不想要拉倒。” 骷髅魔只好在后面跟着。 走到刚刚那个被骷髅魔杀死的送钱人的尸骨边上的时候,齐鹜飞故作惊讶的说道:“咦!这里怎么会有一堆白骨?” 骷髅魔低头看了一眼说:“不清楚。” 他抬起头来时,齐鹜飞已经拐过了前面的拐角。 他跟过去,也拐过拐角,但是没有见到齐鹜飞。 骷髅魔感觉有点不对,转身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然后,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凛冽的杀意,伴随着一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咒语: “夕惕若厉!” 他想逃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身上的斗篷由上而下出现了一条裂缝,从裂缝中透出绿色的光芒。 接着,哗啦一下,斗篷里面包裹着的骨架就倒了下来。 那些绿色的东西从飘落的斗篷底下飘出来,和斗篷一样,分成了左右两团。 这两团东西在空中扭动了一阵,重新凝聚成一团,然后往地面扑去,准备借地遁走。 然而就在它扑到地面的一刹那,地面上多了一颗黑色的小草。 这棵草,有九片叶子,每一片都像一个小人,在它面前摇动。 当这些幽灵之火看见这朵黑色小草的时候,就像小孩看见了玩具似的,忽然就走不动路了,全都聚集在这颗草周围。 然而又有另一股力量在催促他们,赶快离开这里。 玩具的魅力和家长的催促化作两股强大的力量,在九幽束魂草的边上,闪动着幽蓝的魅影。 齐鹜飞的神识中听见许多奇怪的声音,仿佛小孩的哭声。 这声音带着魔幻的力量,仿佛从虚空中伸出许多带刺的手抓住了齐鹜飞的心脏。 他知道由于自己隐身,对方没有攻击的办法,只能用这种魔音的手段来侵扰他的心神。 好在“夕惕若厉”的咒语效力还在,稳定住了他的心神。 齐鹜飞看清了那一片蓝色之火中的核心,有一个如胎儿般的幽灵。 他举起承影剑,再次念了一句“夕惕若厉”,以强化咒语的力量,配合着承影剑法,一剑刺了过去。 无形的剑气穿过幽灵的身体。 幽灵发出了一声哀嚎,扭曲的脸逐渐暗淡下去。 周围那些蓝色的幽光,终于自由了似的,如扑火的飞蛾一般争先恐后地扑向了九幽束魂草。 原本在西海之上因为收集残魂而失去许多灵气的九幽噬魂草,又重新换发了活力。九片叶子在空中灵动的挥舞着,像九个刚刚得到了玩具奖励的孩子。 齐鹜飞小心地用法力护持着九幽噬魂草,防止因魂力吸收过快而遭到反噬,使其灵性被破坏。 这些绿色的幽光中不知有多少人的灵魂,可惜都已经被炼化,无法使其复原了。 否则齐鹜飞宁愿九幽束魂草不能恢复灵性,也一定会把他们送去还阳。 这具骷髅魔修行的法术有点像炼魂幡。 和招魂幡不同的是,招魂幡招来的魂魄不会受损,和被收在阴阳瓶里差不多,但炼魂幡却会对魂魄加以炼化,炼化后的灵魂,就再也不是原来那个灵魂了。 幽光散尽,齐鹜飞收回了九幽束魂草。 地上只剩下了两堆白骨和一件破损的斗篷。 齐鹜飞把斗篷捡起来,然后用斗篷把其中一堆白骨包进去。 他又回到另一条巷子,把那里的一堆白骨也包起来,然后捡起了地上那件完好的四方斗篷。 嗯,一万紫币到手。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效果超出了预期(补欠更11/25) 尽管没有完成今天的目标——跟踪接头人,找到这群妖魔在纳兰城的老巢或者新的线索,但好歹赚了五十万紫币,加一件斗篷,算算也不亏了。 齐鹜飞很想到春月楼去犒劳自己一番,但今晚来纳兰城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所以只能作罢。 他换了个地方,稍微休息了一下,恢复了法力,然后隐身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网吧的前台在睡觉。 齐鹜飞没有惊动她,径自走到里面。 网吧里人不多,稀稀拉拉的,大部分在玩游戏,也有在看电影的。 他看到角落里的一个位置上的家伙哈欠连天,明显已经快要吃撑不住了。 齐鹜飞对他施展了一个催眠术,在一个很长的哈欠后,那家伙就沉沉睡过去了。 电脑屏幕上的游戏画面还在继续。 齐鹜飞退出全屏游戏,打开网页,写了一封邮件: “不要跟我玩这种把戏,这次算是对你们的一点警告,来把那些肮脏的骨头收走吧!鉴于你们缺少诚意,本次交易无限期延迟,等我心情好了再说。” 邮件发送完毕后,清除了使用痕迹,恢复到游戏画面。 齐鹜飞看了一眼靠在椅子上流着口水、睡得和猪一样的家伙,轻轻打了个响指,说声:“醒!” 那人便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口里大叫着: “兄dei,快跳,快跳……” “咦,我怎么死了?” “谁炸我?谁踏马的炸我?!” “卧槽,我自己炸的……” …… 齐鹜飞离开网吧,回到四方鬼市。 他不指望对方会派人来收尸,但还是回到了那一堆骨头旁边。 这是今晚最后一次摸清对方底细的机会。 这骨头上还有一些稀少的附着的魂力,齐鹜飞故意没有清楚它们,留着就是让对方能找过来。 他决定再等一个小时,没人来就不管了。 但只过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来了。 那人穿着斗篷,藏在斗篷里的手上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左右晃动着。 齐鹜飞猜测,他就是依靠这个在寻找骷髅魔的残骨。 齐鹜飞默念了一声“见龙在田”,看到了斗篷下一团亮眼的光芒。 看上去是个很值钱的法宝! 那人找到骸骨,蹲下来看了看,然后又看看旁边破掉的斗篷。 他站起来,前后确认了一遍巷子里没人,就从斗篷里拿出一个相机,对着现场拍起照来,看上去就像个搞刑侦的。 “赵夕阳?!” 齐鹜飞看到相机,马上就想到了这个人。 可他不是躲起来了吗? 如果真是赵夕阳,那至少说明三点。 第一,敌人在纳兰城里的人手并不多,不然不会派已经躲起来的赵夕阳出来。 第二,从发邮件到赵夕阳出现不超过半小时,说明赵夕阳躲藏的地点离这里不远。 第三,这个骷髅魔对他们很重要,所以宁可冒着赵夕阳暴露的风险,也要把它的骨头捡回去。 齐鹜飞不动声色,看着赵夕阳拍完照片,用那件破掉的斗篷把骨头抱起来,然后离开了巷子。 他悄悄地跟着。 只见赵夕阳直到离开鬼市也没有脱下斗篷,就直接去了定鼎门美食街。 当然,定鼎门美食街上本来就有很多穿着斗篷的人,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甚至还有凡人以为这是cosy,便也穿了这样的斗篷出来,以此为风尚。 据说网上就有专门卖这种斗篷的,只不过不是什么宝物,就是用黑布坐起来的凡品,只能遮住身体,却遮不住脸。 赵夕阳穿过美食街,来到了春月楼。 春月楼本来就因为高消费而显得比较冷清,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几乎没人了。 但赵夕阳还是没走前门,而是从后门进去了。 齐鹜飞跟了进去。 赵夕阳上了楼,熟门熟路地到了春月的闺房。 一身旗袍的春月正坐在房中摇着扇子,看着电视,而电视屏幕上是几十个监控画面,几乎无死角的把整个春月楼内外都监控到了。 赵夕阳掩上房门,把斗篷脱了,说道:“我拿回来了。” 春月不急不慌地按了下遥控器,电视上就变成了偶像剧画面。 她缓缓地站起来,扭动着腰肢,给赵夕阳倒了一杯茶,说:“辛苦了。” 房间里的灯光黯淡,月色照进来,照在春月摇摆的身上,显出几分荡漾的春色。 赵夕阳连忙接过茶杯,一饮而尽,说:“为你做事,什么辛苦我都不怕。” 春月笑道:“不是为我,是为了我们!” 赵夕阳激动地说:“对对对,是为了我们!” 春月打开赵夕阳包回来的残骨看了一眼,问道:“现场照片拍了吗?” “拍了。” 赵夕阳拿出相机,打开给春月看。 春月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照片,皱起了眉头,然后把骨头都倒出来,拿起那件被齐鹜飞一剑劈开的斗篷看了看,又捡起几根骨头来仔细看。 “怎么了?”赵夕阳问。 春月说:“四方斗篷虽然不是什么高级宝物,但材料也是特制的。你看这裂口,整齐锋利,不是一般的飞剑能做到的。再看这骨头,也是一样。最关键的,从你拍的照片来看,对方之用了一剑!” “一剑?”赵夕阳吓了一跳。 “没错,一剑。” “千魂骨魔,能一剑把他杀了的,纳兰城里数的出来吧?” 春月摇头道:“此剑绝非一般的宝剑,骨魔竟然毫无招架之力,剑法之犀利,世所罕见。 另外你看,这残骨伤口上附着的残魂力,也被剑气劈开,伤口和骨头的伤口平整一致,说明这一剑不但伤了骨魔之身,也伤了骨魔之魂。 能一剑杀死骨魔的,纳兰城里也有不少,但要一剑能把骨身和魂气同时劈开的,恐怕就不多了。” “会是谁?”赵夕阳问道。 春月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出了一个名字: “付洪生!” 这一下差点把齐鹜飞给逗乐了。 没想到杀个骷髅还能杀出这样的效果来。 简直超预期啊! 最喜欢看贼掐架了。 赵夕阳说:“不可能吧,密云宗不是帮我们的吗?” 春月说:“密云宗的人一个个贪得无厌,无利不起早。他们不是帮我们,而是帮他们自己。过去的图拉翁么,贪归贪,色归色,但还算是个聪明人,做事谨慎,知道权衡利弊。现在这个付洪生,过于自负,很容易做蠢事。” “你怎么知道是付洪生干的?” “都知道密云宗的昆吾八剑是天下名剑,除了付洪生手里的断水,我想不出纳兰城谁手里还有这么锋利的剑。” 第三百四十二章、 简直是神器啊 赵夕阳疑惑地说:“可付洪生为什么要这么做?” 春月说:“我们想黑吃黑,他难道就不能这么想?密云宗向来擅长这个。” “黑吃黑?”赵夕阳问道,“你们到底在交易什么?你刚才准备了五十万紫币,是拿去给骨魔了?” 春月看了一眼赵夕阳,媚笑道:“有些事情不该知道的,你还是不要知道好。” 赵夕阳说:“春月,我早说了我是你的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了你,我连我大伯都背叛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我?” 春月说:“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为了你好。知道得太多,也可能会死得更快。” 赵夕阳说:“不,不,你完全不用为我担心。我不怕,什么都不怕。为了你,我可以去死!” 春月认真地瞧着赵夕阳:“你真的可以为了我去死?” 赵夕阳拼命地点头。 春月忽然笑了,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扇面掩住半张脸,只露出眉眼,却更增添了几分魅色。 赵夕阳立在那里,有些呆呆的,胸膛剧烈起伏,喉结一上一下,忽然就冲上去,一把抱住了春月,脸往她的脸上凑。 春月就咯咯地笑,半推半就,仰倒在桌子上。 赵夕阳的嘴要往她嘴上亲的时候,却被一把扇子拦住了。 春月说:“急什么,先办正事。” 赵夕阳说:“对我来说,这就是正事。” 春月笑道:“一会儿你那位大伯要来,你不躲躲吗?” 赵夕阳吓了一跳,身体忽然就软了,问道:“他来干什么?” 春月把他推开,站直了身体,说:“纳兰城的高官,哪个不馋我的身子?” 赵夕阳一愣,说:“你……连我大伯他也……” 看到他那个样子,春月便又呵呵笑起来,说:“好啦,骗你的,你那个喜欢端架子的大伯才不会来我这种低俗的地方。” 赵夕阳松了一口气,提了提裤腰带,苦笑道:“下次可不能开这样的玩笑。” 春月说:“你大伯不来,不过有一个人要来。” “谁?” “付洪生。” “什么?”赵夕阳吃惊道,“他怎么这时候来?” 春月说:“因为我马上要叫他来。” “为什么?” “我想看看杀骨魔的是不是他。” “如果是他,他又怎么会告诉你?”赵夕阳不解地问。 “他一直馋我身子,来了几次我都没让他碰。” 说这话的时候,春月笑得像春天的桃花一样。 赵夕阳的眼角抖了抖,低头道:“那他今天要是想……” 春月笑道:“吃醋了?” 赵夕阳说:“我怕你吃亏。” 春月说:“放心,我在春月楼这么多年,什么都吃过了,就是没吃过亏。” 她说完就当着赵夕阳的面给付洪生打了电话,让他现在过来。 赵夕阳拿起桌上的骨头和破斗篷,说:“我先避一避。” 春月却按住他的手,把骨殖和斗篷放回到桌上,说:“这东西就放在这里,你从密道走。” 赵夕阳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就拿了自己的照相机,走到床边的衣柜,打开后钻了进去。 齐鹜飞略一迟疑,也跟着进去了。 虽然他很想知道春月会和付洪生怎么谈,但这条密道会通向哪里也很重要,密道那一头会不会通向他们另外的据点,有没有别的妖魔? 他判断付洪生至少要十几二十分钟才能过来,所以决定先跟着赵夕阳进密道,大不了再回来。 进了衣柜以后,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大概和一般人家的厨房差不多大。 房间里有一张小桌子和两张小凳子,房间的另一头有一扇小门。 原本以为赵夕阳会从小门出去。 但没想到赵夕阳把这边的门关上后,就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 这一下倒把齐鹜飞给难住了。 这房间是封闭的,隔音很好,如果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就必须使用法力,让灵觉透过墙壁。 春月的修为不清楚,但肯定会被付洪生发现。 想出去,就必须开门,肉身穿墙术引起的法力波动,对修行人来说可能比开门动静还大。 可如果在这里待着,就和瞎子一样,两眼一抹黑,外面春月和付洪生谈了什么一点也不知道。 关键隐身术是要消耗法力的,谁知道赵夕阳要在这里待多久。 齐鹜飞正想着要不要夺门而出? 顶多就是被赵夕阳发现这里有人,反正也认不出是谁。 或者干脆把赵夕阳干掉算了。 就在这时候,赵夕阳把他那照相机拿出来了,放在小桌子上,镜头对准了春月房间的方向,按了几个按钮,开始调整光圈。 齐鹜飞看见相机的液晶屏上竟然显示出了春月房间里的场景。 随着光圈的调整,这场景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春月坐在桌子边,看着桌上的斗篷和碎骨发呆。 她手里的折扇无意识地轻轻摇动着,又猛地收拢。 齐鹜飞竟然听到了扇骨收拢时的声音。 擦,这照相机竟然有摄取空间的效果! 还不会被人发现! 果然是个好宝贝。 这时候,齐鹜飞听到了敲门声,屏幕上的春月把桌上的斗篷折起一角,遮住了骸骨,然后站起来去开门。 赵夕阳已经调整好了光圈,把屏幕翻转过来,又按了个按钮,屏幕侧面的一个小孔上就放出了光。 这光照出来,也不照到对面墙上,而是就在前面的空间里形成了一幅全息的景象。 春月的房间就整个儿出现在了眼前。 正看见春月去开门的背影,那身段儿一扭一扭,就在眼前。 卧槽! 齐鹜飞瞪大了眼睛,这岂止是个宝贝,简直是个神器啊! 他想起来,赵夕阳刚才到鬼市巷子的时候,斗篷底下就拿着这个相机照来照去。 估计他就是靠这相机找到的骨魔。 看来这相机还有很多好功能。 不知道赵夕阳从哪儿弄来的? 世上大多数法器都逃不脱上古法器的窠臼,也只有天科院里的那些高材生们才会去研究创新,把现代器物做成法宝。 莫非赵夕阳和天科院的人有关系? 他这边这么想着,春月已经开了门。 付洪生站在门口,穿了一身很时尚的白色时装,配合他那骄傲的表情,还颇有几分霸道总裁的味道,要是开个豪车到大学门口转一圈,估计能迷到不少小迷妹。 “春月姑娘这么晚怎么会想起我了?” 春月侧身一让,说:“这么晚就不能想你了吗?” 付洪生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手插在裤兜里,迈着长腿跨进房门,说:“今晚的夜色特别好。” 春月关上门,问道:“喝点什么?” 付洪生说:“姑娘想给我喝什么,我就喝什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一幕大戏 齐鹜飞听见赵夕阳说了句:“恶心!” 赵夕阳脸上露出厌恶和不屑的表情,可眼神里却有那么一丝奇怪的兴奋之色,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照相机照出来的全息影像还在继续。 春月说:“看来付真人的口味不挑。” 付洪生说:“当然挑,但春月姑娘之美,冠绝纳兰城,比这窗外的月色还要美上三分,我心向往久矣!” “虽然明知道你在拍马屁,但听着还是很舒服啊。” 春月颤动着腰肢从柜子上取了一瓶酒,又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满了。 “这是我藏的私酿,外面喝不到的。” 付洪生端起酒杯闻了闻,赞叹道:“灵气浓郁,果然好酒。” 春月见他只闻不喝,笑道:“付真人是怕我酒里有毒吗?” 付洪生端着酒杯晃了晃,说:“若能与春月姑娘一度春宵,就算有毒,我也认了。” 春月便当先把杯里的酒干了,说:“付真人真对春月有意?” 付洪生说:“付某从不骗女人。” 春月反笑:“看了付真人身边的女人不少。” 付洪生并不否认,说:“但与春月姑娘一比,都是庸脂俗粉。” 春月问:“今天早上见到的那位龙宫佳丽,海上美人,也是庸脂俗粉吗?” 付洪生脸色微变,说:“姑娘消息倒是灵通。” 春月笑道:“我这春月楼别的好处没有,就是消息多。付真人当众调戏龙太子的女人,这事可已经传开了呢。” 付洪生冷笑一声,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春月说:“当着龙太子和两地长官的面,付真人都敢以身犯险,怎么到了我这里,却连一杯酒都不敢喝,看来我与那西海宠姬在真人眼里相差甚远。” 付洪生说:“那海中来的女子的确姿色不凡,要说我不心动那是假的。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付某从不否认自己好色。不过付某也不是傻子,今晨这种事情,要不是老爷子交代,我也不会去触这个霉头。” “原来是老爷子交代的啊。”春月若有所思,“挑动是非,让龙太子对陆上官员不满,破坏这次海陆两界的非正式会晤。最好是能让龙太子闹点事情出来,叫天庭为难;或者让龙太子难堪,引起龙族对天庭的不满……嗯,可是看来,付真人这个任务完成得并不出色哦!” 付洪生目光一凛,看着春月,问道:“你们麻将会管得也太宽了吧?你究竟是麻将会的人,还是城隍司的人?” 春月呵呵笑道:“如果我说两者都不是呢?” “都不是?”付洪生摇头,“不可能,我看你是两者都是吧?不过,不管你是不是,我对你的仰慕之情不会改变。” 春月走到桌边,把斗篷布掀开一角,露出骸骨,说:“请付先生移步一观。” 付洪生走过来,面露疑惑之色。 春月一直在观察他的脸色。 “付先生可认得此物?” 付洪生捡起一块骨头看了看,说:“白骨阴化而不散,骨上还有微弱的魂力,这是骨魔?” “付先生好眼力。”春月说,“这正是千魂骨魔。” “千魂?”付洪生似乎有些惊讶,又仔细地看骨头的断面,叹道,“好凌厉的剑气!” 春月说:“难道不是付真人的杰作?” 付洪生一愣,问道:“春月姑娘为什么这么想?” 春月说:“除了你的断水,纳兰城还有这么锋利的剑吗?” 付洪生放下骨头,又拿起那件破斗篷看了看,说:“要我一剑劈开他的骨身,也不难,但要同时劈开他的魂体,却做不到。 魂魄不是物质,可以伤之,不能断之。即便如昆吾八剑中的灭魂,也只是对魂魄的伤害有加成作用,却不能像切割肉体那样把魂魄切断。 千魂骨魔,必然魂气炼形,已经可以脱离骨身了。看这断骨上附着的魂气,似乎魂体未曾离体就被剑气给切开了。此剑必是神兵异宝!” “那么说,真不是你干的?”春月问道。 付洪生道:“当然不是。” 忽然脸色一变,看着春月,“你刚才说你两者都不是,难道你是……” 春月笑而不语。 付洪生恍然道:“难怪啊……那么说,老爷子让我做的事情,是你的主意?” 春月说:“不是我,我可使唤不动你那位师叔。” 付洪生点头道:“你今天叫我来的目的,只是确认一下是不是我杀了你的手下?” “怎么会呢!如果只是这样,我又何必自曝身份?” 春月扭动腰肢,走到付洪生面前,莞尔一笑,春风万缕,媚态横生。 “我已经把我的秘密全部告诉你,如此良辰美景,就让我们坦然相对吧!” 说着把刚才那杯酒又端到付洪生面前,说:“付真人还不肯喝我这杯酒么?” 付洪生还是没有拿起酒杯,却一把搂住了春月的细腰,说:“喝酒不如喝你的……” 春月便嘤一声倒在了付洪生怀里。 齐鹜飞没想到付洪生如此谨慎,连一杯酒都不肯喝。 这完全颠覆了他原先对此人的看法。 这人表面傲慢无礼,甚至有些无脑,但骨子里却谨慎得很。 和图拉翁不同的是,他的表面更具有欺骗性。 春月显然也看走了眼,没想到这人连一杯酒都不敢喝。 齐鹜飞敢断定,春月这酒一定有问题。 这个付洪生,比想象的难对付啊! 付洪生和春月很快就进入了战斗状态,从一开始的试探性攻击,变成了正面交战,从上三路战斗到下三路,又从游击战变成了阵地战。 一幕大戏在一台神奇的照相机的全息光幕当中展开,就如发生在眼前一样真实。 齐鹜飞晃了晃脑袋,心说师父啊,您老连照妖镜都敢偷,仙试院的考试系统都敢作弊,咋不从天科院弄两台这种照相机来呢? 这要是往金圣宫大酒店的房间里一架,天天躺床上看大片啊! 不过这时候齐鹜飞可没多少心情欣赏,旁边还坐着一个赵夕阳呢。 他原本以为赵夕阳会愤怒地冲出去,或者至少会关掉摄像机,离开这个地方。 可是,赵夕阳却没有走,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扭曲着,显得极为痛苦,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全息画面,可那眼神里,却分明有那么一丝兴奋和满足…… 擦,这特么的什么人啊! 第三百四十四章、 贤者时间的秘密(补欠更12/25) 赵夕阳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平静下来,显得有点意犹未尽。 齐鹜飞才发现那边付洪生和春月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俩人躺在床上,呼呼地喘着气。 有点太快了吧? 齐鹜飞刚才还在担心,付洪生这样的高手,一定耐力持久,不知要战斗到什么时候。 万一弄到天亮,自己的隐身术就要失效,要恢复法力,就需要短暂现身时间,在这个逼仄的地方,必然会被赵夕阳发现。 而那时,自己法力尽失,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所以,他一直在思考脱身之策。 没想到付洪生这么快就进入了闲着时间。 付洪生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地说:“这第一阵算我输了。” 齐鹜飞一听,怎么着,还要再来一阵? 就听春月说:“能在我这里坚持这么多回合的,也算不错了。” 付洪生说:“春月姑娘的阴阳术已臻炉火纯青,付某佩服。” 春月说:“这句话不是拍马屁吧,能得付真人一句夸奖可不容易。” 付洪生说:“我说的都是真话。” 春月说:“那你说说,海榴八花里面,我排第几?” 付洪生说:“我与别人不熟。” 春月笑道:“竹花和你那个师弟图拉翁早就勾搭在一起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付洪生说:“那是我师弟的人,我不会去碰。” 春月说:“那么冬月呢?我知道你见过她。” 付洪生眯起了眼睛,想了想,说:“各有千秋。” 春月问:“怎么个各有千秋法?” 付洪生说:“冬月冷傲,只可远观,其魅力也在于远,若有机会亵玩一次,从此便无余味;春月暖烈,媚入骨髓,妖入魂魄,非日日把玩不可体味其美也!” 说着便把手伸过去揉捏。 春月哼了一声,说:“看样子,还真是想过动冬月,只是还没有得手吧?难怪冬月最近把雪琴楼给关了,原来是在躲你。” 付洪生脸色微变,仿佛想起了什么,缩回了手,问道:“你知不知道百搭是谁?” “百搭?”春月若有所思,“怎么,他阻了你的好事?” 付洪生冷哼了一声,瞳孔缩起来,没有说话。 春月说:“前段时间在鬼市上传出过这么一号人物,没人见过他,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付洪生看着她问:“不是财神?” 春月摇头道:“不可能,财神不会去砸自己的场子。坊间猜测,百搭之名,就是针对财神起的。” “那财神有什么反应?”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又没见过财神。我们海榴八花身世浮萍,都是寄托在麻将会的飘零人士,哪有机会得到财神的信任。” “谁见过财神?” “东风吧。”春月说,“大四喜才是财神的心腹,不过真正见过财神的,大概只有东风一个。” 付洪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月说:“不要再想了,冬月一旦躲起来,没人能找得到她,连财神都找不到她。” “哦,她离开纳兰城了?” “谁知道呢!”春月说,“你呀,还不如想想,怎么趁那位龙宫妖姬还在虹谷县的时候,把她弄到手。” 付洪生奇道:“怎么好像你很希望我去找别的女人?” 春月假装一股醋意,幽幽地说:“像我这样的女人,能把你们男人栓住一晚上,还能把你栓一辈子?你爱找谁找谁去,我落个清静!” 付洪生哈哈一笑,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就说吧,是不是想让我做什么?” “付真人果然聪明人!”春月笑道,“你昨天早上受了气,总不会这么忍了吧?” 付洪生说:“不忍又能如何?” 春月却不回答,反问道:“如果能把那龙宫佳丽据为己有,不知付真人想不想要?” 付洪生眼里露出那么一丝贪婪的光,说:“他是龙太子的宠姬,即便我再自负,也不能和龙族相抗衡。” 春月说:“如果那位龙太子死了呢?” 付洪生一愣,警惕地眯起了眼睛,说道:“你们想干什么?” 春月说:“五天后,夜叉会到盘丝岭恭请六太子回西海。他们回西海会经过起蛟泽,只需在半路……” 她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龙太子一死,那女人还不任你摆布?” 付洪生摇头道:“龙太子回西海,虹谷县和纳兰城两地高手必然相送,哪有机会动手?” 春月说:“放心,我们自有安排,五天后,两城的高手都不会有空的。” “哦……” 付洪生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摇了摇头,“即便没有高手相送,迎接龙太子回宫,必然有龙族将领和亲兵,只怕比城隍司的人还难对付吧?” 春月笑道:“只有一只夜叉,没有别人。” 付洪生说:“夜叉是你们安排的?要假装夜叉骗过龙太子可不容易。” 春月神秘地笑笑,说:“夜叉当然是真夜叉,绝不会假的。” “真夜叉?”付洪生先是疑惑,随即恍然,冷笑一声说,“看来你们密谋已久,那又要我干什么?” 春月说:“虽然都安排好了,但龙宫六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所以想请付真人帮忙。”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海龙王之子死在陆上,此事必然四海震动。还记得当年封神之乱吗?不就始于东海敖丙之死吗?” “你们想让天下大乱,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天下不乱,你们密云宗又怎么崛起?这么多年了,你们偷偷摸摸做了多少事,可不要以为别人都是瞎子。万一有人到上面一反应,天庭派人来查,你们吃得消吗?你要是坐不了主,可以回去问问你师叔。” 付洪生知道春月这话里带着威胁,不过密云宗也的确有很多问题,要不然也不用整天神神秘秘的。 如果天下大乱,或许宗门里那几个老头子真会高兴。 春月又说:“等杀了龙太子,那位西海美人就是付真人你的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柔媚,手指在付洪生胸前轻轻挠动。 “那小美人到了真人手上,还不拜服于真人之威,成为听话的小乖乖。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让她说什么,她就说什么。你就是救她出来的英雄,至于龙太子之死……” 付洪生眼睛一亮,说道:“你想嫁祸给谁?” 春月说:“不是我想,而是你想。人在你手里,嘴在你身上,怎么说,还不是随你?昨天早上他们那么羞辱你,难道你不想报复回去吗?” 付洪生猛然坐起来,一个翻身,把春月压在身下,喘着气说:“想,我怎么不想!我恨不能把那些人都碎尸万段,把那小妮子……” 由于身体用力,后面的话变得口齿不清,犹如呓语。 春月迎合着说:“好!那你现在就先把我当成那小妮子,让我死吧……” 齐鹜飞一看,我擦,还真要再来一次啊。 再看向赵夕阳,眼神里竟又露出了兴奋的光。 第三百四十五章、 贼吓贼(求订阅,求票票) 齐鹜飞心里暗自庆幸,这次真是运气好,听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不然小六子可就危险了。 如果夜叉来请敖霸回去,只要敖霸不怀疑,他肯定也不会怀疑什么。 万一敖霸真被他们杀死了,天下乱不乱他不知道,盘丝岭肯定要倒霉。 首先,虹谷县和纳兰城的一众领导都要担责任。 秦玉柏搞不好会被撤,城隍司大换血,这样一来,齐鹜飞在城隍司刚刚建立起来的根基也就等于毁了。 其次,这次敖霸是应他的邀请来的盘丝岭,敖霸死了,盘丝岭多少要负责任。 刚刚批下来的百万物资肯定没了,宗门发展计划也别指望了。 第三,龙宫找不到仇人,对天庭和洲府再不满,也不至于反了,必然把气撒到盘丝岭头上。 而上面为了平息龙怒,必然采取丢车保帅的策略,损失一个小小的黄花观对他们来说才不算什么事。 齐鹜飞越想越害怕,如果今天不来纳兰城交易,如果不是下决心杀了骨魔,就不会发现赵夕阳藏在春月楼,更不会知道他们竟然酝酿了这么大一个阴谋。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 战斗还没有结束。 齐鹜飞不禁有点着急起来。 这家伙特么的第一次不行,第二次很给力嘛。 看这架势,说不定真能打到天亮。 得想个办法。 要么干脆把赵夕阳弄死算了。 齐鹜飞这么想着,把目光从全息影像转移到赵夕阳身上。 赵夕阳脸上的肌肉越发扭曲了,眼神里的兴奋越来越浓,身体僵着,手伸进了支着帐篷的裤子。 齐鹜飞不由得一阵恶心,连忙把视线移开。 现在杀死赵夕阳有点太冒风险,先不说能不能一击杀人而不弄出动静来,尸体也不太好处理,一旦让春月发现,她就知道有人偷听到了她和付洪生的谈话。 这样一来,他们很可能会改变计划。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现在知道了他们要杀敖霸的具体计划,就有办法应对,但如果计划变了,那就得时时刻刻防备着。 赵夕阳死不死,对齐鹜飞来说无所谓。 留着他将来可以当个证人,还可以利用他和赵铎的关系做做文章。 不过他这台照相机么…… 如果要杀,也不能在这时候亲自动手杀。 齐鹜飞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间密室。 房间四周显然采用了特殊材料,不但隔音,也能一定程度上隔绝灵视。不然的话,赵夕阳在这里早就被付洪生发现了。 但如果有意识地想让神识穿过去也不难。 另外,这间密室也许是作为通道的意义更大,所以只作了隔绝处理,而并没有进行加固。 定鼎门美食街上的许多建筑都是老建筑,有几百年历史了,春月楼便是其中之一。 虽然经过改造,但这些建筑都不太牢固。 齐鹜飞有了主意。 这时候,那边双人激战正酣,这边单打独斗也到了关键时刻。 齐鹜飞走到密室入口,也就是春月房间那个衣柜的位置,神识穿过墙壁,往床上扫了一下。 付洪生立刻察觉到了,如受惊的兔子般腾一下就从春月身上跳了起来,惊魂未定地看着墙边的衣柜。 他那雄壮的武器也如断水的龙头喷出的水柱般变得绵软无力。 得,估计以后要萎了。 赵夕阳看到付洪生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关掉了相机。 但他还没来得及把相机收起来,付洪生就已经破壁而入,一拳朝赵夕阳砸过来。 赵夕阳连忙伸手抵挡。 付洪生的实力显然要抢过赵夕阳很多,只不过此刻光着身子,影响了发挥,这一拳被赵夕阳架住了。 齐鹜飞抓住时机,脚下微微用力,这地板就咔一声裂开了,整个地面都陷了下去。 看起来就好像是付洪生这一拳太猛,赵夕阳挡住后直接把地板给踩裂了。 随着哗啦啦一阵尘埃,付洪生和赵夕阳,还有桌子椅子,以及照相机,全都掉了下去。 但还没落地,付洪生就已经揪着赵夕阳的脖子飞了上来,一把将他扔进了春月的房间。 随后口一张,吐出一道光,化作一口宝剑,悬在了赵夕阳的颈间。 春月披上床单,定睛瞧见赵夕阳,急忙喊道:“别杀他,自己人!” 而此时的齐鹜飞则已经从破裂的地缝中飘身而落,顺手把还在半空的相机扔进了镜子里。 下面是一个包间,掉下来的天花板把包厢里弄得一片狼藉。 春月楼的服务员们很快就冲进来了,看到塌裂的天花板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经理过来看了一眼,说:“都别出声,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谁也不许说出去。” 大伙儿便七手八脚地收拾,把垃圾扫了,然后退出去,关上了包厢的门。 …… 齐鹜飞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春月楼的大戏已经结束。 至于彩蛋…… 知道了他们的秘密计划,这续集的剧本就该重写了,导演也该换换了。 楼上那俩人在关键时刻受了惊吓,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剩下的,无非就是付洪生杀不杀赵夕阳,而春月会不会保他。 如果赵夕阳不死,他也许会去找他的照相机,就让他到服务员清理掉的垃圾里去慢慢找吧。 …… 已是凌晨时分,不过天还没亮,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齐鹜飞一路向西,飞经一处无名之山的时候,见到一处山坡风水还不错,便降下飞剑。 他算好了方位,用乙丁剑在坡上挖了个坑。 把那两个被骨魔杀死的无辜死者的骸骨拿出来,放进了坑里埋了。 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就不给你们立碑刻字了,荒山孤坟,你们两个做个伴吧!” 说完,拿出一瓶酒来,洒在了坟头。 忽然就听见后面有人问:“伯仁是谁?” 齐鹜飞大惊,转身看见一个黑衣人站在身后。 此人脸颊消瘦,三角眼,八字眉,小胡子,脸色黄不拉几的,却长着个红脖子,在这月将落、日未升的荒山里,说不出有多诡异。 要说此刻齐鹜飞不害怕,那是假的。 倒不是怕鬼,这世上能让他害怕的鬼恐怕已经不多了。 但这人突然出现在身后,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四品?肯定不止。 最起码五六品。 偶遇?还是冲撞了人家的地盘? 是敌是友? 齐鹜飞看着那人,心里快速盘算着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就见那人走到隆起的坟包前,鼻子闻了闻,摇头道:“这酒不行,太差了。” 说着拿出一个葫芦,拔了塞子,就往地上倒起酒来。 齐鹜飞立刻就闻到一股子浓烈的酒香,还伴随着浓郁的灵气飘散。 这酒比他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好。 齐鹜飞真想出手阻止他。 这么好的酒,怎么能浪费呢? 那人看着他,忽然把酒葫芦递给他,说:“尝尝。” 齐鹜飞马上就警惕起来。 荒山野岭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家伙,拿了一葫芦仙酿出来,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邪性。 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吃陌生人给的糖糖…… 可是,师父却说过,白吃不吃,天打雷劈! 第三百四十六章、 唤仙葫芦 齐鹜飞摸了摸屁股,最终还是决定喝。 白吃不吃,天打雷劈啊! 他接过葫芦,先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真香! 然后仰起脖子喝了一口。 仙酿入腹,满口黄芽,浓郁的灵气顺着喉管沁入心脾,在经络中游走。 “好酒啊,好酒!” 他赞叹着。 忽然,他浑身颤抖,口中吐出些许白沫,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葫芦从他手里脱手而出,却没有落地,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回到那人手中。 那人接过葫芦,狐疑地看了一眼,又看看地上发羊癫疯一般的齐鹜飞,忽然哈哈大笑道: “小子,不用装了,我这酒里没毒!” 齐鹜飞这才停止了抽搐,爬起来,抹了抹嘴,说: “荒山野岭的,没什么娱乐,与君相逢,开个玩笑,博君一乐。” “呵,倒也算别开生面!”那人说。 “过奖,过奖。” 齐鹜飞嘿嘿笑着,很自然地从那人手里把葫芦拿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那人愣了一下,看着他,又哈哈笑起来。 齐鹜飞问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很久没碰上你这么有趣的人了。” “我哪里有趣?” “你刚才假装中毒,是在试探我吧?但你既然敢喝酒,就说明你不怕中毒。明明不怕中毒,还要来试探我的酒有没有毒,这不是很有趣吗?” 齐鹜飞尴尬地笑笑,看着天空说:“今晚夜色不错哈。那个啥,大哥怎么称呼?” 那人说:“我姓乔名坤,别人都喊我乔公。” 齐鹜飞听着这名字有几分耳熟,可一时没想起来,就说:“哦,乔公好。你这酒是什么酒?怎么这么好喝?” 乔坤说:“我这可不是一般的酒,轻易不给人喝,就是天仙老官儿要想喝我一口酒,也得说几句让我高兴的词儿。” 齐鹜飞笑道:“那我今天的运气真好。” 乔坤说:“我听见你说什么‘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能深夜来葬人家的骨殖,说明是个有情义的人。我是看在你有情有义,才给你喝一口。” 一伸手,把葫芦夺了回来。 齐鹜飞说:“荒山野岭,我是来葬人,乔公又是为何而来?别告诉我是来旅游的。” 乔坤说:“我是来找我徒弟的。” 齐鹜飞奇道:“你找徒弟怎么会找到这荒郊野外来?” 乔坤说:“我那徒儿特殊,人多的地方不能待。月前我与他同游朱紫国,因临时有事不能带着他,便让他自己找地方玩。等我回来时,他却不见了。我想他必在附近的山里,但寻至今日,也没有找到他。” 齐鹜飞一惊,问道:“你徒弟莫非是只阴神?” 乔坤点头道:“正是。” “他叫什么名字。” “身前名叫小宝,死后还未取名。” “小宝……!” “小兄弟可见过他?” 齐鹜飞想了想说:“我倒是在麒麟山见过一只阴神,不知道是不是你徒弟。不过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麒麟山?”乔坤摇了摇头,“麒麟山我已经去找过了,也留下了我的标记,他看到会来找我的。” 齐鹜飞说:“也许他去别处找你了,你们刚好走岔了路。” 乔坤说:“你与我徒儿是怎么相遇的?” 齐鹜飞说:“那个是不是你徒儿我可不确定。” 乔坤点点头说:“也对。下次你若再遇到,烦请告诉一声。” 齐鹜飞问道:“那我怎么和你联系呢?” 乔坤想了想,就又把手里的葫芦丢给齐鹜飞,说:“入夜之后,喝一口这葫芦里的酒,以口喷之,口念三声‘乔公’,我便知道了。” “就这么简单?” 齐鹜飞拿着葫芦左看右看,总觉得这是江湖骗子的套路。 莫非是想让我把葫芦拿回去,再来讹我钱? 他打开葫芦喝了一口,噗一口喷出来。 “乔公,乔公,乔公!” 他连喊了三声。 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有法力波动,也没有从葫芦里跳出一个小人,更没有飞出一把飞刀来。 乔坤说:“我就在你面前,你喊我作甚?” 齐鹜飞说:“我就是试试看。话说,你这葫芦里有多少酒?” 乔坤说:“你只管喝,管你够。” 齐鹜飞心里转过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下发财了! 春月楼的仙酿一小瓶就卖三十八紫币,这酒比春月楼的好上很多,卖三百八都有人要。 乔坤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似的,说:“但这酒离了这葫芦,就会灵气尽失,寡淡不如水,你要是不怕被人打,大可以倒出来卖。” 齐鹜飞一下子就泄了气,说:“看来只能自己喝了。” 说着便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乔坤笑着摇头,说:“我本来只给你喝一口,但你好像喝多了。” 齐鹜飞说:“好酒怎么能错过呢!” 乔坤说:“你百毒不侵,不知道醉不醉酒?” 齐鹜飞一愣:“醉酒?” “是啊,我说过这酒里没毒,可没说过这酒不会醉人。好了,我也该走了,别忘了帮我找徒儿的事,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哈哈一笑,就往山下跨了一步,只一步,人便已在十里外,而笑声犹在耳旁。 齐鹜飞眨了眨眼睛,忽然就觉得头有点晕。 暗叫一声不好,酒劲上来了,便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他首先检查了一下身上,东西没少,镜子还在。 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 快上班了,再不回去就刷不上卡了。 关键是不能让人知道他不在虹谷县。 赶紧隐身,驾起承影剑,往盘丝岭方向飞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个乔坤到底是什么人? 元小宝是不是他徒弟? 今天的相遇仅仅是偶遇吗? 这葫芦到底是个什么宝贝? 酒倒出来为什么就失去灵气了?有没有办法保持它的灵气呢? 喝到嘴里再吐出来怎么样? 这样工作量虽然大了点,但为了赚钱嘛,加个一个小时班也没什么,这年头,996都常态化了,加个班而已。 …… 承影剑飞快,没多久就到了盘丝岭。 齐鹜飞进了黄花观,和苏绥绥、小青打过招呼,问敖霸在哪儿。 苏绥绥说:“今早做早饭的时候,按你的吩咐让屎蛋烧火,大家都来瞧热闹,小六子也在呢。吃完早饭,我看他犯困,便让他回去休息了。” 齐鹜飞问道:“屎蛋烧火烧得如何?” 苏绥绥笑道:“第一次烧,自然有些失控,你又说过,如果烧糊了饭,他就没得吃,所以他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 齐鹜飞也笑了,说:“就让他饿一饿吧。” 苏绥绥埋怨道:“你倒是狠得下心!” 齐鹜飞说:“今天狠一点,对他将来只有好处。好了,我去找小六子有点事,一会儿就去城隍司,就不来和你们说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叉与天龙(补欠更13/25) 齐鹜飞去了敖霸住的房间,但是敖霸不在,就出来寻找。 经过碧波池的时候,看见乐姬在池边梳头,齐鹜飞把珊瑚拿出来说:“这东西你看看有没有用,放在池中做个装饰怎么样?” 人鱼毕竟来自海里,欣喜地说:“太好了,谢谢齐大哥。” 又到了紫竹林边,听见里面鼾声如雷,进去一看,屎蛋和敖霸头顶着头,四仰八叉地躺在林地上睡呢。 齐鹜飞摇了摇头,把敖霸叫醒。 屎蛋也醒了,见了齐鹜飞,以为是早上考核不合格,来批评他的,便有点害怕,躲到敖霸身后,“欧巴,欧巴”地叫着。 齐鹜飞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不用怕我。” 屎蛋探出头来,怯怯地叫声“老大”,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样子。 齐鹜飞说:“你继续睡吧,我找小六子有点事。” 屎蛋见齐鹜飞不骂他,便放下了心,呼地出一口气,紧着一个哈欠,身体一晃,倒在地上,又睡过去了。 敖霸问齐鹜飞:“齐大哥找我什么事?” 齐鹜飞问:“你们西海的夜叉你都认识吗?” 敖霸说:“他们或许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他们。西海夜叉,少说也有几万吧。” 齐鹜飞又问:“夜叉到底是个种族还是一种职位?” 敖霸说:“是一个种族,相比一般的海妖,夜叉的智商高一点,一般都让他们负责巡海,有带兵的,也有不带兵的。所以也可以看成一种职位。” “忠诚度怎么样?” “还可以吧。夜叉虽然分散在龙宫不同海域和部门,但因其最早是受到佛家感化而开的灵智,是天龙八部众之一,所以他们实际上的最高领导是八部天龙广力菩萨,也就是我三哥……” 敖霸说到这里突然面色一变,想起了潜龙湾海底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死的玉龙三太子。 “齐大哥,你……你想说什么?” 齐鹜飞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以前听说过夜叉与佛家关系密切,但不知道原来他们都听八部天龙广力菩萨的。 看来灵山很巧妙的利用了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和玉龙三太子之间的身份,把势力渗透到了龙宫之中。 如果死在海底的三太子是真,而灵山那条龙是假的,那这里面的水可就太深了。 五日后来迎敖霸的那只夜叉会不会和这有关系呢? 不过自古佛道相争,大雷音寺向东渗透势力,和天庭抢地盘,这都可以理解,但总不至于和魔道同流合污吧? “小六子,我问你,现在假如龙宫里面有人要害你,你觉得最有可能会是谁?” 敖霸一愣,想了半天,摇头道:“我想不出来。” 齐鹜飞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个单纯的孩子。 “那我换个问法吧,假如现在有人要害你,所有人都是怀疑对象,那么整个龙宫,你觉得最不可能的是谁?” “我娘!”敖霸脱口而出,“还有我大哥!” 齐鹜飞等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再提别的人,好奇地问:“你爸呢?” 敖霸说:“我爸清醒的时候当然不会,但要是喝醉了,干啥都不稀奇。” 齐鹜飞点点头说:“好,那从现在开始你就记住,这几天假如西海来人,除非是你娘或者你大哥派来的亲信,别的人说的话,你一律不要相信。” 敖霸瞪着眼睛,一脸懵逼,问道:“为啥?” 齐鹜飞说:“我得到情报,五天后会有一只夜叉来迎你回宫,半路上会有人伏击你。此事你先不要声张,我会想办法。但我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改变计划,所以你要时刻保持警惕。这几天你就在黄花观哪儿都不要去。” 敖霸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要害他,但见齐鹜飞说得严肃,便点了点头。 交代完了,齐鹜飞便去了城隍司。 到了办公室,他就把陆承和张启月叫进办公室,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张启月没有说话。 他虽然向来沉稳多智,但要说到谋略,却远不及陆承。 齐鹜飞主要是来请教陆承的,自己被一起叫进来,是队长出于信任,并且也是在表态,他二人之间并无亲疏之分。 齐鹜飞把事情前后挑重点说了,略过了那些不必要的细节,最后说: “昨天先生就说付洪生背后必有人指使,先生果然料事如神。但当下我们该如何应对,先生可有什么主意?” 陆承听完后手捻胡须,笑道:“付洪生不足虑,这一次他如果参与伏击六太子的阴谋,正好趁机除掉他。 真正要小心的还是魔孚和其背后的魔道组织。队长真是洪福,能听到这样的秘密,既然已经料敌先机,应对之策便也不难了。” 齐鹜飞说:“请先生明示。” 陆承说:“他们要害六太子,为的就是一个‘乱’字。从六太子安危着想,最简单的办法是避开陷阱。但如果只是避开,以后就可能没完没了。所谓跑得了和尚跑步了庙,只要六太子还在黄花观,他们就会一直盯着。能避过一次,避不过两次三次。” “那要么提前把小六子送回龙宫?” “小六子?” 陆承和张启月面面相觑,随即会心一笑。 陆承说:“就从这一声小六子,我就干断定,以后这位六太子回常来盘丝岭。既然躲不过,那就干脆不躲,正面出击,彻底打消他们的念头。” 齐鹜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如果正面对抗,不知道妖魔会来多少人,实在没有把握。万一敖霸有个三长两短,引起的后果不但我黄花观难以承受,就连城隍司和秦司长恐怕也……” 陆承说:“杀六太子,破坏两界关系,搅乱天下局势,这种大事,妖魔不说倾巢而出,也必然尽派高手。所以要靠队长和盘丝岭的力量肯定不行,必须依靠官方的力量。” 齐鹜飞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和秦司长说,关键是春月说五天后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的高手都没空给敖霸送行,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陆承说:“近期天庭和洲府都无大事,现在能让虹谷县和纳兰城两地高手尽伏不敢出门的,还能有什么事呢?” “魔孚?!”齐鹜飞和张启月几乎同时说出口。 五天之后,和上一次魔孚出世相距时间也正符合魔胎成熟的时间。 陆承点头道:“正是魔孚。而且我猜测,这次魔孚出世的动静恐怕要比前几次大得多。唯有如此,才能让两地高手尽出,而不敢分身去送六太子。” “能闹出多大的动静来呢?” “不管多大动静,只要它主动现身,局面就对我们有利。” 第三百四十八章、 我来当导演 齐鹜飞奇道:“怎么个有利法?” 陆承说:“魔孚出世,目的是七七成就天魔,每成一胎,强过一胎。所以它必然能隐则隐,成一胎就换一个地方,绝不肯露出行藏。” 齐鹜飞心说这不就是超生游击队嘛! 就听陆承继续说:“以魔孚现在的实力,城隍司和仙盾局都足以对付,最大的难点就是找不到它。它每次出现,不超过半日。之后就可能躲到任何一个女人的肚子里。 现在,为了顺利杀六太子,把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高手束缚在城内,魔孚就必然主动现身,不但不跑,还要弄出大动静来。 如果事先不知道,到时候必然被它弄得手忙脚乱,现在既然知道了,只要以逸待劳,两边都不至于吃亏。若能一举消灭魔孚,这是两城百姓之福,也是天大的功德。” 齐鹜飞说:“但即便知道了,两地还是抽不出力量来保护六太子吧。那么五日后,夜叉来迎接敖霸,我该如何应对呢?” 陆承却摇头道:“不管两地城隍司能不能腾出人手来,都不足以保护六太子。队长你想一想,假如秦司长、纳兰城的唐司长和仙盾局的赵侍者一起护送,就能确保六太子无恙了吗?” 齐鹜飞想起了麒麟山行动。 那一次,秦玉柏和赵铎都在,唐福安虽然没去,但以端木博文为首的端木家族去了不少人,可以说聚集了纳兰城和虹谷县大半的精锐力量。 但只不过出了一条大蛇,就让他们差点全军覆没。 而这次要对敖霸出手的,可是阴蝠和魔孚背后的魔道组织,谁知道他们会派出多少高手来? 一想到出现在麒麟山的黑雾,齐鹜飞就头皮发麻。 而且起蛟泽靠近狮驼岭,听说阴蝠已经逃进狮驼岭,如果万年阴蝠率领狮驼岭上的大妖埋伏的起蛟泽进行伏击,黑雾再暗中出手…… 齐鹜飞觉得把虹谷县和纳兰城的修士全派过去都不保险。 更何况还有付洪生,以及他口中那个老爷子师叔。 “先生有何高见?”他问道。 陆承说:“队长可将此事密告秦司长,陈述厉害,以司长的人脉,不动用两城力量,也能请来高手。如果能请来上方雷部神将,那就不用担心了。” “我该怎么说呢?” 齐鹜飞沉吟着。 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啊! 陆承说:“队长只需说得到线报,魔教五日后要在起蛟泽刺杀六太子。其余的事情,都可由推测得出,不必陈述证据。” “司长会相信我吗?” “此事事关重大,秦司长绝不敢拿龙太子的性命和两城官员的命运去赌。队长只要说了,司长不信也得信。只不过,若是事情有变,队长就要承担诓骗上司的罪责了。” 齐鹜飞说:“只要能度过危机,不让龙族和人类起冲突,保住盘丝岭和两城百姓平安,我担个罪责又怕什么?大不了就不当这个队长了,回盘丝岭安心修行去。” 陆承拱手道:“队长义薄云天,令人敬佩。” 齐鹜飞笑道:“咱们自己人,这些虚辞就不要说了。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去见秦司长。” “且慢。”陆承阻止道,“即便如此,也还不够保险。” 齐鹜飞一愣,问道:“还能怎么办?” 陆承说:“既然六太子最信任的人是他大哥,最好能通知摩昂太子,让他派人来救。如此两面夹击,方可保证六太子的安全。 到时候即便出了意外,只要摩昂太子的人在现场,也怪不到盘丝岭和虹谷县头上来。” 齐鹜飞道:“派谁去通知摩昂太子呢?” 陆承说:“谁都不合适。夜叉当中有他们的人,此事就必须绝密。队长何不亲自走一趟,正好可以结交摩昂太子,对将来盘丝岭的发展或有好处。” 齐鹜飞知道陆承已经在帮他谋划盘丝岭的未来了。 “是个好主意,可我没有避水法宝,下不得深海……” 他忽然想起和魔道的交易,看着陆承说,“难道现在和他们交易?” 陆承笑道:“他们这次计划了这么大一件事,必然要全力以赴,绝不愿节外生枝。队长这次又轻松斩了骨魔,此时提出和他们交易,他们怕你改变主意,应该不敢拖延。 既不愿节外生枝,又不敢拖延,当然就不会黑吃黑,只能老老实实交易了。 当然,十万金仙币太多了,也只有图拉翁才会贪得无厌,狮子大开口。队长不妨表现得有诚意一些,就说可以减少金币数字,允许他们还价。如果他们还到两万以下,那就说明他们是真想交易了。” 齐鹜飞击掌笑道:“妙啊!陆先生真是我的智囊。这一幕大戏,轮到我来做导演了。我这就去做准备。” 陆承说:“还是要以安全为上,拿不到避水珠也不要紧,总有办法见到摩昂太子。” 齐鹜飞说:“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说罢便站起来要走。 陆承又说:“且慢。” 齐鹜飞愣道:“还有什么事?” 陆承拿出一叠纸来,说:“既然钱已经到位,去见秦司长的时候,顺便把物资申请手续给办了。申请材料和所需物资清单我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让秦司长签个字,盖上黄花观和城隍司的大印,去银行把钱一转,就可以了。” 齐鹜飞接过来看了看,说:“有劳陆先生了。” 陆承笑道:“也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后勤处的王姐帮了不少忙。” 齐鹜飞听陆承喊王寡妇叫王姐,不禁笑了起来。 “你叫人家姐?不会把人家吓到吗?哈哈哈!” 陆承一吹胡子,说:“她本来就比我大。你们都这么叫,我自然也跟着这么叫,难道叫妹妹不成?” 齐鹜飞仔细一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陆承虽然老态龙钟,而王寡妇却保养得如一枝花似的,可论真实年龄,好像还真是王寡妇大些。 想到王寡妇,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就不自觉地把认识的美女一一想起,进行了一番比较,最后发现,各方面综合下来,竟然似乎还是王寡妇更胜几分。 当然,这几分优势十分微弱,更多可能来自于主观印象。 齐鹜飞觉得应该是小时候师父带他来城隍司,见到王寡妇时惊为天人的印象蚀刻在了年少时的记忆里,就再也忘不掉了。 可有时候,他又觉得不是。 仿佛对王寡妇的美的记忆,比少年的自己更加古老和久远。 第三百四十九章、 这小子是块料 把脑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回到正事上来,齐鹜飞便问陆承: “春月楼的事要不要更秦司长说?” 陆承摇头道:“先不说的好。一则你说不清楚,其中细节不好敷衍。作为证人,不但要搭进时间,搞不好还会惹麻烦上身。这种厅堂作证的事,队长能不沾就不沾。 二则,秦司长一旦知道了,从大局考虑,必然要上报,而春月楼在纳兰城,纳兰城的城隍司里又必然有春月的同伙,很难不走漏消息。” 齐鹜飞觉得也是,这一夜所见所闻,实在不好启齿。 最重要的是,如果出来作证,牵连的事太多,撒谎不好圆,最好的办法还是闭嘴。 只要保住敖霸的命,就是最大的功劳了,春月楼这点不算什么。 而且,留着春月楼,将来随时可以去看看。 那啥,当然不是去看戏,老子不馋那一口…… 主要是留着一个魔道聚点,可以随时了解他们的动向。 哎哟卧槽,我跟自己解释那么多干嘛! …… 秦玉柏今天心情不错。 龙太子到了虹谷县,他安排了接风宴。 虽然被密云宗的付洪生闹了一下,好在没有弄出事情来,而且龙太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不高兴。 这要归功于齐鹜飞。 这小子,办事还是有一手的。 龙太子说的那些话,肯定是这小子教的。 秦玉柏一听那个口吻就猜到了。 当甘鹏飞在岭西镇遭遇绝境的时候,秦玉柏以为自己的天官生涯要到头了。 如果让海妖东进,不管是侵犯了虹谷县,还是进了狮驼岭,他都要担责任。 加上派去三十六人全军覆没,他这个司长也就干到头了。 可因为魔孚出世,为了虹谷县百姓安危,他硬是咬着牙没有派一兵一卒过去增援。 没想到最后绝处逢生,绝境大逆转,不但无过,还挣了很大一份功劳。 最重要的是龙族太子来了虹谷县,这可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大事情。 报告递上去以后,闻天尊就亲下指示,要他好好招待龙太子。 听说此事已经上达天听,惊动了紫薇大帝。 辛环刚刚还给他打了电话,特意夸了齐鹜飞,说此事处理得妥当。 以黄花观的名义邀请六太子,算是民间事务,不会太敏感,但六太子到了虹谷县地界,只要参加了秦玉柏的接风宴,喝了他的洗尘酒,也就等于表明了态度。 当然,这位小六太子未必明白其中的意义,就是被齐鹜飞连蒙带骗过来的。 不管这态度是不是龙宫想摆出来的,反正消息传出去了,效果就到位了。 而六太子以私人身份造访黄花观,上面也好处理,秦玉柏摆一桌酒席,把纳兰城的几位头头脑脑叫过来,也算有面子了。 如果六太子是代表龙宫来虹谷县,敏感不说,这里也没有对等接待的条件,还得上面派地位更高的人下来,连辛副主任都不行,估计得李主任出面。 可李主任和龙族那关系…… 反正现在秦玉柏尽到了地主之谊,也捞足了面子和功劳。 想起唐胖子和赵铎昨天那嫉妒羡慕恨的眼神,秦玉柏做梦都能笑出来。 齐鹜飞这小子,是块料! 秦玉柏刚想到这里,齐鹜飞就来找他了。 “哦,小齐啊,找我有事?” “司长,我收到线报,有人要谋害六太子。”齐鹜飞开门见山。 秦玉柏一愣,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齐鹜飞就半真半假,加油减醋地把春月的计划说了一下,也不说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线报。 秦玉柏越听眉头就皱得越深,最后两条眉毛已经拧到了一起。 “消息可靠吗?”他看着齐鹜飞,“这事开不得半点玩笑。” “可靠。”齐鹜飞回答得斩钉截铁。 秦玉柏沉吟道:“如果六太子死在西牛贺洲,必然四海震动。有当年东海敖丙之事在先,若再来个西海敖霸……恐怕从此龙沉九渊,天庭为了收服龙族而付出的这几千年努力就白费了。” 齐鹜飞说:“司长谋深虑远,令人佩服。我可想不了那么多,我只想到,如果敖霸死在我们这里,西海敖闰对天庭或许敢怒不敢言,就必然把气撒到我们头上,虹谷县和盘丝岭就要遭殃。而天庭为了平息龙怒,恐怕也会放弃我们。” 秦玉柏笑道:“怎么,怕了?” 齐鹜飞说:“我倒是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躲到盘丝洞里不出来了,他一个龙王还能和我一个小仙计较?总不能上岸来把偌大一座盘丝岭给掀平了吧? 但司长您为官百年,上为天庭,下为仙民,尽心尽力,天庭若为了此事而让您担责,毁了前程,损了道行,就实在太不值了。 而且,六太子是我请来的,如果因此而让司长……我……感觉就像是我害了司长,我于心何忍?这……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秦玉柏见齐鹜飞如此表态,心中甚慰,叹口气说:“此事与你无关。从你入职以来,表现一直很好,几乎没出过错,却立了不少大功。这次岭西行动,你是首功。不管后面发生什么,我都会保着你的。就算我出了事,还有辛副主任。” 齐鹜飞感激涕零道:“司长……” 秦玉柏摆手阻止:“行了,说说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吧。” 齐鹜飞知道客套话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正色道: “能利用夜叉,说明龙宫有他们的人。时间选择五天后,按照上次魔孚出世的时间算,刚好是下一个魔胎成熟的时候。他们敢这么安排,说明他们吃准了给六太子送行的力量保护不了六太子。所以,我敢断定,五天后,魔孚再次出世,而且这次动静可能会比较大,大到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主力不敢离城。” 秦玉柏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道:“你有什么应对的策略?” 齐鹜飞说:“不如将计就计,一网打尽。” “哦?说说看。” “杀了六太子,再嫁祸于陆上修行人,此事影响太大,容不得半点差错。他们要保证成功,必然倾巢而出。起蛟泽北边就是狮驼岭,所以这次很可能会由已经逃入狮驼岭的蝠妖担任主攻。如果我们事先埋伏,来个反伏击……” 秦玉柏打断道:“以六太子为诱饵,会不会太过冒险了?” 第三百五十章、 伏击与反伏击 “冒险是冒险了些,不过也值得。” 齐鹜飞从秦玉柏的口气里听出他并不反感这个计划,只是出于谨慎,有些犹豫。 “这是擒拿蝠妖的最好机会。即便蝠妖不来,魔道也一定高手尽出,此战胜利,虹谷县从此无忧。 司长是进取之人,绝非守成之官。如果是唐胖……唐司长,我肯定屁话不说,今天就把六太子秘密送回西海去了。但司长您不一样,为天下仙民考虑,为三界安定考虑,这个险都值得冒!” 秦玉柏微微一笑,说:“你太高看我了。” 齐鹜飞说:“我不是高看您,我是仰望您!”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秦玉柏明知道齐鹜飞在拍马屁,可这话说得他舒服。 为天下仙民,为三界安定,这正是秦玉柏当初步入官场的决心所在。 齐鹜飞不是来无事献殷勤的,而是在一个重大事情的决策中,摸清了领导的心意,提出了实际上就是领导想要的建议,顺带着拍了几句马屁。 这种马屁,再清高正直的人也是受用的。 马屁拍好,齐鹜飞话锋一转,说:“不过……” “不过什么?”秦玉柏问道。 齐鹜飞说:“不过魔孚出世,必然会拖住两城高手,我黄花观可没有能力保护好六太子。” 秦玉柏笑道:“就算我和唐司长带着两个城隍司的精锐一起在起蛟泽埋伏,你觉得就能完成你的反伏击计划了吗?” 齐鹜飞一愣,道:“不行吗?” 秦玉柏说:“伏击必然是在暗处,反伏击更是暗中之暗者,我们带着那么多人去,大张旗鼓的,还怎么反伏击?更何况,万年阴蝠已经成就天妖,如果是它……” 齐鹜飞问道:“那怎么办?” 秦玉柏沉吟片刻,道:“既然要伏,就伏得深一点,既然是反,就反得巧一点。好了,你不用管了,人我会安排。你只要一切照常,等夜叉来迎,你就送六太子到西海。 不过要是你的情报有误,可别想推诿责任! 我请人也要花钱的,如果人请来了,妖魔没出现,这钱你出。” 齐鹜飞一愣,靠,风险这么大? “出一半行不行?” “不行。” …… 齐鹜飞突然觉得是不是有必要再去春月楼确认一下,麻的,搞错了可是要破产的。 秦玉柏见他还不走,就问他:“你还有事?” 齐鹜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司长,我打算去一趟西海。” 秦玉柏一愣:“你要干什么?” 齐鹜飞说:“如果没有龙宫的人在场,我总觉得不保险。而且,如果我们能和龙宫再来一次联合作战,是不是能升华一下这次六太子上岸和我们会面的意义?” 秦玉柏点头道:“你这个想法很好,但你也说了,龙宫有他们的人,如果走漏了消息怎么办?” 齐鹜飞说:“直接找上层谈呢?” 秦玉柏说:“龙王可不是那么好见的。” 齐鹜飞说:“我问过小六子,他说整个龙宫唯一能值得信任的就是他大哥摩昂太子。” “小六子?” 和任何听到这个称呼的人一样,秦玉柏也吃了一惊。 他看着齐鹜飞,忽然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 “要见摩昂太子也不容易啊!” “总比见龙王容易。”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反正就这两天,我得准备一下。不过麻烦秦司长帮我打听一下摩昂太子在哪儿,要不然跑过去人不在,可就尴尬了。” 秦玉柏说:“行,你回去等我消息。” 齐鹜飞见大事都定了,就拿出那份物资申请材料说:“司长,签个字。” 秦玉柏接过来一看,笑道:“一百万也不是个小数字,这么快就准备好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师父一世节俭,留了点家底,这就要让我嚯嚯光了,回来还不知道会怎么骂我呢!” 秦玉柏说:“这可是上面特批的平价物资,多少宗门想要都要不来,你师父怎么会骂你?” 说完就签了字,拿出城隍司的公章盖了印,把材料还给齐鹜飞。 齐鹜飞接过材料,问道:“司长,不知道这批物资要多久才能下来?” 秦玉柏说:“正常的话,一个月左右吧,不过这次有辛天君特别关照,应该会快一点。你这次在西海行动立了大功,如果这次情报准确,就能再立一次大功。估计很快就能申领黄花观的第二批物资了。” 齐鹜飞说:“那还不是司长栽培。” 秦玉柏哈哈一笑,说:“行了,快去办手续吧,办完以后就回去,这几天不要来上班了,回盘丝岭好好陪着六太子,不要在外面露出行踪。去找摩昂太子的事必须保证绝密,有什么情况随时和我说,实在不行,宁可不见,也不要走漏了消息。” …… 齐鹜飞离开司长办公室,就去了后勤处,把材料给王寡妇,问她下一步怎么办。 王寡妇问他:“你钱准备好了?” 齐鹜飞说:“准备好了,我身上有五十万现金,宗门账户里还有五十万。” 王寡妇也不问他钱是哪儿来的,二话不说,就亲自带着他去银行办手续汇款,然后又回到城隍司,到后勤物资处做了登记。 “放心吧,我会帮你盯着的,物资一到就通知你来领。” “王姐,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 “跟我还这么客气干嘛。” 齐鹜飞拿出几两蛛丝,要送给王寡妇。 这些蛛丝是最近刚收的,因为服用了七毒养元丹,蛛丝产量提升了不少。 王寡妇却把蛛丝塞回到他手里,说:“你自己留着吧,用完了,以后就没了。” 齐鹜飞奇怪,怎么用完了就没了,明明产量刚提高了嘛。 王寡妇笑道:“一个个都化形了,都要喊你师兄,以后你好意思叫你的师妹天天没事就帮你吐丝啊!” 齐鹜飞想想也是。 “可是我除了蛛丝,是在没什么东西能送你了,要不我哪天去趟女儿国,给你多弄几个圣女果来。” 王寡妇白了他一眼,说:“得了吧,别圣女果没给我弄来,拐回来几个圣女!” 齐鹜飞说:“哪能呢?” 王寡妇说:“去趟纳兰城,就回来栽石榴树;去趟西海,就回来造碧波池;要是去趟女儿国,搞不好盘丝岭就变圣女宫了!” 齐鹜飞就嘿嘿地笑。 别了王寡妇,回到自己办公室,和张启月打了个招呼。 “我这几天就不来上班了,队里的事情你多辛苦。” 这话对张启月说,是因为他把张启月当成了副队长,这也是他对张启月的承诺。 张启月哪有不懂的,说:“队里有陆先生在,你就放心吧。反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齐鹜飞说:“你们一个有头脑,一个有本事,交给你们,我自然放心。不过现在是多事之秋,还是不能大意。你们看要不要把林林山撤回来?反正五天后魔孚会主动现身,他在那里也没用,回来还能帮点忙。” 陆承说:“就让他在那里吧,现在撤回来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疑心。魔孚的线索我们现在一点都没有,总是有点被动。” 齐鹜飞不无担心地说:“是啊,不知道这次魔孚会出现在哪里,又会闹出什么事来?” …… 第三百五十一章、 线索 林林山在四安里找到了眼前这个叫癞子的家伙。 这是白板给他介绍的,以前和白板一起混过,现在算是在九爷地下混,在下安里的混混里算是个小头目。 “白板特么的倒是活得舒坦,听说半个纳兰城都归他管?” 癞子头顶稀稀拉拉地立着几撮毛,毛中间全是疥疮留下的疤。满脸都是痘坑,一说话,横肉一挤,仿佛能挤出许多油脂来。 林林山哈哈着说:“白板哥说您最讲义气了。” 癞子捧着个大茶杯,仰着脸问:“来做生意?” “是啊,就想做点小生意。”林林山说。 “哎呀,四安里是个好地方,人多,可生意却未必好做。”癞子晃着脑袋说。 林林山把一个装了钱的信封塞到癞子手里,说:“请癞哥多关照。” 癞子手上掂了掂,问道:“打算做什么生意啊?” 林林山说:“就是和城里几家大酒店签了合同,把他们厨房里每天的剩菜给承包了,想租个铺子卖。以后让咱四安里的小老百姓们也能吃上五星级大酒店的菜,便宜!” 癞子说:“唷,这倒是个生意!点子不错。这么好的点子,你说你怎么想出来的,啊?” 林林山明白他的意思,说:“癞子哥要不入一股?” 癞子说:“平白无故的,我怎么好入你的股呢?这不成强盗了嘛!” 林林山说:“我初来乍到,没有癞子哥镇不住场面不是,您看我连个铺子都租不到。别说铺子,连住的地儿还没找好呢。” 癞子装模作样地想了会儿,说:“那行,你先住下来,明天开始,你去找店面,上安里、左安里、右安里都不要去,就这下安里两条街,你随便挑,看中了哪个铺子,跟我说,我去谈。到时候帮你省下来的租金,就当我入的股了。” 林林山连忙说:“那可谢谢癞子哥了。” 癞子就带着林林山进了一条小巷子,巷子里还残留着夜里留下的散不去的烧烤、汗液和脂粉味道。 穿过一扇铁门,进了一条更小的巷子,然后是一道生锈的铁楼梯,踩在上面咣咣响。 上了楼,进了黑暗的楼道。 楼道里凉满了衣服,两边是一排排门。 癞子敲了敲第一扇门,一个胖胖的女人开门出来,叫了声“癞子哥”。 癞子说:“给他找个住的地儿,算我的。” 林林山说:“那怎么行,我自己付钱。” 癞子说:“不用,白板介绍来的人我能不招待吗?让你白住就白住。” 又对女人说,“给他弄个单间,要带卫生间的那种。” 女人点头说:“行。” 便带着林林山往里走。 在阴暗潮湿的过道里拐了两个弯,中间偶尔有几扇门开着的,房间里都住着人,有的两三个,有的四五个,最多一间搭着三张三层的上下铺,还有两张地铺,十平米的房里住了十一个人。 过道上炒菜的油烟味和公共厕所的味道混杂着,一钻到鼻子就往脾肺里冲。 浊气之重,别说修仙了,连鬼都不愿意待。 可是这里偏偏住了这么多活着的人。 林林山一路屏住呼吸,跟着女人走。 拐了两个弯,里边的环境略好了点,过道上衣服少了,门和门的间距也拉开了, 女人用钥匙打开其中一扇门,指着里面说:“就这里,你看看行不行?” 林林山走进去一看,房间很小,大约六七平方,就一张床,一张小桌子,一张小板凳,以及墙上挂着的一台旧空调。不过里面还有一个隔出来的卫生间,加起来也有个十平方了。 如果不是从那边一路进来,林林山肯定不满意,可是和刚才那些房间一对比,他就觉得这里很不错了。 “房间可以,但只能从那边进来吗?”林林山问。 女人指着过道另一边说:“你可以从那里走,不过那里有个铁门,要用钥匙。” 说着从一大串钥匙上面拆下来两把,“这是外面铁门的,这是房门的,不要弄错了。” 林林山拿了钥匙,问:“不用身份登记什么的吗?” 女人斜睨了他一眼,像在看怪物一样,说:“不用。” 便转身走了。 林林山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开始仔细观察。 房间的床很硬,地上铺着廉价地砖,墙壁有两面是砖墙,左右两面是用木板隔起来的。 这么薄的木板,应该可以清楚地听到隔壁的动静。 还好隔壁好像没人,要么就是出去打工了。 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林林山便出了门,从过道另一边出去。 到了街上,他马上又被人盯上了,但应该是癞子交待过了,只要他说一声“癞子哥的朋友”,盯梢的人便走了。 转了几圈,下安里的混混便没有人盯他了。 但只要他一过界,到了其它三安里,就又立刻被人盯上,而在那里,癞子的名字显然不好使了。 难怪癞子叫他只在下安里找店铺。 林林山并不急着找店铺,他一直在观察四安里的一切,包括街道、房屋布局、摄像头位置,以及各种趴在店铺门口、窗台上、草丛里的猫…… 中午的时候,他接到了齐鹜飞的电话,告诉他赵夕阳不在四安里,让他专心找那个穿黑白条纹衫的男子或猫,又发了一些女人的照片给过来,让他关注。 林林山找了一天,什么也没发现。 癞子问他店铺看好没有,他说选了几个点,还要观察一下人流量。 在巷子里吃了碗粉,又弄了些烧烤小吃,就当做晚饭了。 还别说,四安里的小吃味道不错,有些东西比定鼎门的还要地道些。 林林山吃完,回到房间里休息。 打坐的时候,听到隔壁的人回来了,是一男一女。 他听见那男的在问那女的:“几点了?” 女的:“十点。” 男的:“整吗?” 女的:“太早了吧,隔壁还没睡呢。” 男的:“我是问十点整吗?” 女的:“十一点再整吧。” 男的:“整你妹啊,我问是不是十点整?” 女的:“你脑子有病吧,我妹回乡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屁呢!” 男的:“我特么的就是问你现在十点整吗?” 女的:“整整整,现在就整行了吧!” …… 隔壁就传来了整的动静。 林林山有点如坐针毡,想出去吧,这开门的声音估计会吓到人家,万一把人家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只好这么忍着,权当是锻炼心性了。 就这样进入了坐忘境界,云里雾里地神游了一回。 等他神归的时候,隔壁早已整完。 只听女的说:“咱隔壁是不是有人搬进来了?” 男的说:“没有吧,没听见动静。” 女的说:“我刚才看见门缝底下有光,好像开着灯。” 男的说:“那你还整?” 女的说:“不是你非要整吗?” 男的说:“又怪我喽?” 女的说:“会不会是……鬼?” 男的说:“别吓唬自己,这鬼地方,鬼都不愿意来。” 女的说:“你还别说,隔壁刚搬走那位就挺邪乎。” 男的问:“怎么了?” 女的说:“你是不知道,那人在房间里放了一个没鼻子没眼的黑色神像,还每天祭拜,你说是不是很邪?” …… 第三百五十二章、 满山妖怪尽忙碌 和魔道交易避水珠的时间就定在今夜,但地点选在哪里齐鹜飞却想了很久。 四方鬼市显然不行。 那地方并不适合战斗,偶尔的偷袭还可以,真要打起来,随时可能引来各方高手。 虽然就像陆承说的,刺杀敖霸的计划让对方不愿节外生枝,只要价格降到对方可以接受,交易就能够顺利达成。 但关键是齐鹜飞自己并不真想做这笔生意,他不可能把麒麟真给卖了。 想对方,他才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黑吃黑的那个。 对方也不是傻子,不会不防,所以派来交易的绝不会是像上次来的骨魔那样的菜鸟,而是真正的高手。 齐鹜飞最大的依仗是隐身。 如果不能依靠偷袭完成一击必杀,那就要和对方周旋。 四方鬼市里面的巷子倒是适合周旋巷战,但鬼市人多,对方大概率不会恋战,如果直接走了,以后再想和他们交易就很困难了。 他想来想去,最终决定选在岭西镇外的废墟进行交易。 左逸明死了以后,潜龙湾巡视站还没有继任的人选,岭西镇上的渔民也没有搬回来,现在整个岭西镇都是空的。 那里视野开阔,不容易埋伏人,自己放心,也能让对手放心。 那片废墟又适合布阵,可以用来周旋战斗。 齐鹜飞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实在打不过,那就干脆放弃,转变策略,由夺宝变成跟踪,找到他们的巢穴。 岭西镇西面是海,东边是起蛟泽,妖魔不会从海上来,回去的时候必然向东过起蛟泽。 观察他行进路线,就有可能找到他们刺杀小六子的埋伏点。有利于反伏击计划的制定。 如果能够顺利找到他们在狮驼岭的老巢,就有可能发现蝠妖藏身的地方。 至于避水珠,又不是非要不可。 实在不行就去问司长借一件碧水法宝,城隍司的司库里应该会有,可能品级没有5品神龙丹那么好,但只要能下海就行。 去见摩昂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秦玉柏应该不会小气。 决定后,齐鹜飞立刻驾驶承影剑,隐身直接飞到了岭西镇。 在那边观察一番后,确定周边没有任何异常,便在镇南那片废墟当中布置了一个小阵法。 这个阵法并不强大,但十分巧妙,如果对方也先派人过来检查的话,只要不是像师父无机子那样的奇门高人,一般不会发现,或者发现了也不会当回事。 做完之后,他就回到盘丝岭,用魔教邮箱给对方发了邮件: “今晚十二点在岭西镇南三十里处的废墟进行交易。 你们只需要带上避水珠和2万金币即可。所降价格算是我杀了骨魔的一点补偿。 带上钱和珠子,只准来一个人。 不用回邮,我会准时在那边等你们。 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不来,或有任何不诚之为,我不会再跟你们联系。” …… 盘丝岭上的妖精们过得其乐融融,不是在碧波池中戏水,就是在竹林里捉迷藏,偶尔也会聚在一起讨论新学的法术。 《仙法入门》里面的东西对他们来说还是很新鲜的。 原先只要一提到读书学法术,屎蛋就不由自主的犯困,一会儿就会呼呼睡去。 可是自从叫他负责烧火,由于控制不好火候,就要饿肚子,他开始对法术感兴趣了,缠着锦鸡让他讲如何控火。 锦鸡自己也在学控火方面的法术,颇有些研究,便开始好为人师的指点屎蛋,只不过他和屎蛋的修行路数又完全不同。 屎蛋的火是从嘴里喷出来的,而锦鸡的火是浑身无处不燃,看起来就像全身羽毛都烧起来了一样。 被锦鸡这么一教,屎蛋每次喷火都横眉怒目,浑身炸毛。 火倒是强了不少,但是控制起来却越发困难了,到伙房里试了几次,不但把饭烧焦了,连锅子都烧坏了。 害得苏绥绥不得不带着小青一起到县城去买锅。 屎蛋叼着被他烧坏的锅,一路倒拖着到齐鹜飞的房间,敲了敲门,垂头丧气的准备挨训斥。 齐鹜飞看着那口锅笑了,说:“烧坏一口锅没什么,最重要的是要坚持,要有耐心。修行哪有那么容易的?要练好本事就要付出,要努力。你是天生神兽,别人能练好的,你自然能练得更好。” 屎蛋得了鼓励,心情便又好转起来,又用嘴叼着锅,吭哧吭哧地倒拖回紫竹林里,一个人在林子里对着锅喷火,一不小心把旁边的竹子烧着了,又连忙喷出水来去灭火。 就这样一会喷火,一会喷水,紫竹林里时不时的冒出黑烟,又时不时的冲起水柱。 敖霸觉得好玩,就到紫竹林里陪着屎蛋,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就说: “屎蛋你只管喷火,要是烧着了旁边的竹子,我来帮你灭火。” 屎蛋点点头,便喷出一口大火来。 火势太猛,烧了一大片竹子,连自己的毛都烧了。 但他却记住了分工,虽急得跳脚,也不喷水,还在哪里喷火,喷一口,便“欧巴欧巴”地叫,急着让敖霸灭火。 于是紫竹林里便出现了一道奇景,一条麒麟在那里不停的喷火,一只龙龟在那里不停的喷水灭火。 …… 自从王寡妇带来了泳衣,苏绥绥和小青就迷上了在碧波池中游泳。 乐姬把齐鹜飞给他的那两株大珊瑚树放在了水底,小青又去后面的水潭里捉了些鱼,弄了些水草回来。 这样一来碧波池就有点天然模样了。 小青说:“这个池子这么大,要是人多些那就更好玩了。” 苏绥绥说:“等你那些姐妹都化了形,这里就热闹了呀。” 小青趴在池中一块半露的假山石上,托着腮说:“化形丹的材料可难弄了,也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才能凑到第二颗。” 苏绥绥说:“齐哥那么有本事,一定很快的。你猜第二个会是谁?” 小青摇头道:“不知道,不过我希望是紫霞姐姐。” “紫霞姐姐?”苏绥绥说,“是紫色那只吗?” 小青点头道:“嗯。” 苏绥绥问:“你为什么希望是她?” 小青说:“因为她是我们大师姐啊,只有她化形以后,我们的记忆才能组合起来,才能知道我们的前世今生。” …… 他们在水里玩得欢快,此刻的锦鸡却在关门口的青石板上翘首张望。 他的脚底下铺着一张纸,翅膀里卷着一支笔,一会儿伸长了脖子抬头望望,一会儿卷着笔在纸上画上几笔。 老黄狗就趴在他的旁边,懒洋洋地打着瞌睡。 锦鸡用鸡爪踩踩狗头,说:“旺财,你来看这样设计行不行?” 老黄狗便抬头看了一眼纸上那歪歪扭扭的线条,满脸都是看不懂的表情。 锦鸡指指点点:“这里是叩山石,在这个地方造个山门,气派一点。这里修一条大路,这里造一排房子,当接待处,以后有客人来就在下面接待,重要的客人才接到山上来。 这个后面再造一个广场,可以举办一些仪式啊什么的。这里是上山的路,把原来的小路扩建一下……” 老黄狗很快就打起了哈欠。 锦鸡不满地用爪子用力踩了一脚狗头,埋怨道:“你就知道睡!老大要改造盘丝岭,咱们总要帮他出点力,好好想想。” 老黄狗无力的抬起爪子,在纸上拍了拍,嘴里说:“汪汪,游乐场,汪汪……” 锦鸡用翅膀一拍脑袋,说:“哎呀,把这个给忘了!对对对,游乐场是最重要的,放哪儿呢?你看放这行不行?” 老黄狗说了声:“随便,汪汪。” 便又埋下头呼呼地睡了。 …… 第三百五十三章、 美人赠我金错刀(补欠更14/25) 妖精们忙的忙,玩的玩,齐鹜飞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到也清静。 开始研究起从赵夕阳那里弄来的照相机。 他先启动了布置在自己房间里的一个阵法。 这个阵法是当初为了防止师父偷窥而悄悄布置的,能够屏蔽一切信号,不管是电磁波还是法力波。 那时候他自信满满,以为师父看不到自己在房里做什么了。 现在想想,师父连天宫里的东西都敢偷,还能窥不透这小小的阵法? 想起来有点小尴尬哈,咳咳…… 不过这阵法要屏蔽相机信号应该足够了。 启动阵法以后,齐鹜飞从镜子里取出相机。 先拆了电池。 发现这相机的电池并不是普通的电池,而是用灵石制作的。灵力已经被加工者锁住,但通过神识能够感应到其内部蕴含的大量能量。 仅这块灵石,就价值不菲了。 谁会用这种灵石来制作相机电池呢? 难道真是天科院的产品? 这是拿原子弹炸爆米花,果然有钱啊! 再把相机一层层拆开,除了电池是灵石外,相机其它部件也都是特殊材料,琼英、彩瑶、神京玉等等,里面的结构十分复杂精密,竟然暗合奇门之法。 要不是齐鹜飞精研阵法,还真拆不了这个。 在相机的镜头内圈上,齐鹜飞发现了一圈很小的字: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瑛琼瑶。” 这两句诗听着耳熟,但他一时没想起来是哪首诗。 不知道是制造者自己写的,还是用的哪位前贤诗人的句子。 不过刻在这照相机里面,有点不伦不类。 难道这相机造出来是送给一个女子用的? 还是这相机有什么美容养颜的功效,拍一拍,就变白;照一照,十年少? 全部检查了一遍,齐鹜飞发现自己多虑了,相机上并没有定位和追踪装置。 不过这台相机的功能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他还研究不透。 他把相机存储卡里的资料先用电脑导出来看了看。 里面有很多女人写真,不过倒是没那种你懂得图,都是正常照片。 他整理了一下,每个人选了一张,发给了林林山。 然后又给林林山打了个电话。 林林山已经在四安里安顿下来,搭上了下安里的一个混混头目,正在满大街找线索。 齐鹜飞告诉他,赵夕阳不在四安里,专心找那只猫,关注照片里的这些女人。 刚挂掉林林山的电话,他就接到了秦玉柏的电话。 秦玉柏说:“查过了,摩昂太子这几天都在北海口巡视练兵。” “北海口?”齐鹜飞有些不解,“难道龙族内部不和,西海要和北海干仗?” “当然不是。”秦玉柏说,“北海口冰鳌岛一带收到了大量能量波动,经查与北俱芦洲内部能量频率一致,那里可能会成为一条新的通往北俱芦洲的通道。为了防止那里的能量突然爆发,北俱芦洲洪荒巨人和大妖从此通道出来,北海和西海两宫在那里进行联合演习,你过去要小心一点。” 齐鹜飞吃惊道:“洲界之间还能打开新通道?” 他过去听说去往北俱芦洲有三条路,一条是从西牛贺洲一直往北,或者从南赡部洲出海一路往北,直到北海的俱卢岛,从那里可以进入北俱芦洲,如今被天庭重兵把守。 第二条在须弥山北的矩婆洲,那里是佛家地盘,也有重重佛兵把守。 第三条是太荒古道,已经被掩埋,不知道在哪里。 秦玉柏说:“你以为去北俱芦洲的路自古就有吗?都是大能量开辟出来的,相当于凡人常说的虫洞。北俱芦洲有天然结界,必须通过这些通道才能进出,别无它路。 最早的太荒古道是天然形成的,从洪荒至今,能量已经不足以维持,所以那条路变得很不稳定,时开时闭。现在已经没人知道通道口在哪儿了。 也因为太荒古道掩没,天庭就在北海的俱卢岛一带开辟了一条新的通道,称之为北海道。而俱卢岛也就成了现在进出北俱芦洲的必经之地和天庭北部战区的一个战略基地。 另外,在灵山北边的矩婆洲的通道,也是大雷音寺集结万佛之力开辟出来的。” “为什么要开辟这些通道?”齐鹜飞问道。 秦玉柏说:“北俱芦洲在四大部洲中比较特殊,它天然结界,隐于四海,里面还保留着大量洪荒古迹,灵气充沛,甚至还有洪荒真灵浮动。但它内部的能量又很不稳定,不宜人居和修行。如果能够控让它稳定下来,不但可以获得充足的灵力能源,也能迁徙大量的人口和门派进去,发展前景比东胜神洲还要好。” 齐鹜飞就想起了前世的大航海时代,想起了近乎灭绝的印第安人以及后来的奴隶贸易。 “北俱芦洲有土著吗?”他问道。 秦玉柏说:“有。北俱芦洲很大,除了妖怪和传说中的洪荒巨人,有一些地方聚集着一种和我们很近似的人类种族。他们身材比较高大,都是方人,方头方身,住的房子和建造的村庄也是方的。我们把他们叫做方族。” “真有方族啊!” 齐鹜飞听说过,但以为那都是论坛上的人吹牛瞎说的。 方头方身,啥都是方的…… 这特么的要是直接穿越到北俱芦洲,还以为进了游戏呢! 秦玉柏回答得很耐心,一个司长,在电话里和下属治安处里的一个小队长讲这么多是很少见的。 最后他特别交待:“龙族在北海口演习,你过去十分危险,要么就不去吧,我们自己解决。” 齐鹜飞说:“司长,我过去试试吧,不行我就回来。我们和龙族的关系要趁热打铁,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可惜了。” “好,那你小心点,安全第一。” 秦玉柏的语气比过去明显多了几分关心。 “北俱芦洲的新通道开启意义非凡,但冰鳌岛归龙族管,天庭不便插手。如果你这次成功见到摩昂太子,回来我给你轻功!” 齐鹜飞挂了电话,继续研究手里的相机。 拍照的功能按几下就会了,和普通照相机几乎完全一样。 他开始仔细回忆那天赵夕阳的操作,对着镜头去看。 然后,他就看到了屋子外面的场景。 那里正好是一片紫竹林,紫竹林里闪动着火光,一会儿这火光又灭了,变成了弥漫的黑烟。 他调整光圈,往远处看,然后就看到了一汪碧波,以及三个女人嬉水大闹的场景。 接着,他按了屏幕上方的一个按钮,这场景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照相机并没有射出任何光源,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法力波动。 但整个碧波池,就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可能因为太远的缘故,听不清女人们说话的声音,只有呼呼的风响。 他想把镜头拉近一些,但是似乎不行,拉近了就变糊了。 看来没法把太远的场景搬进来,有距离限制。 转动了一下镜头,对准隔壁房间。 这一下看得很清楚了,整洁的床铺,干净的梳妆台…… 墙上贴着一张明星海报 唉,这小狐狸,真是的,多大个人了,还追星! 不过海报上的男人倒是很帅! 越看越帅! 咦,怎么这么眼熟? 和我长得很像嘛! 然后就看见门开了,穿着泳衣的苏绥绥进来了,湿漉漉的头发上还在滴水…… 第三百五十四章、 盘丝岭的第一张全家福 “屎蛋,出来拍照!” 齐鹜飞大声喊。 屎蛋嗖一下就从紫竹林里窜出来。 敖霸紧随其后,吐出一口水,扑灭了屎蛋尾巴上还燃着的火焰。 听到说要拍照,其他人也都过来了。 小青看见齐鹜飞鼻子里塞着纸巾,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噢,那个啥,有点伤风……哈哈……”齐鹜飞摸着头说。 “伤风还笑得那么开心!”小青嘀咕道。 苏绥绥换好了衣服,开门出来,一边用毛巾擦着长发,一边问:“齐哥要给谁拍照啊?” 小青说:“苏姐姐,师兄伤风了呢!” 苏绥绥看见齐鹜飞样子,大为着急,关切地说:“齐哥你都三品了,怎么还会伤风?不会旧伤复发了吧?” 齐鹜飞说:“没有,我刚才练习一种新法术,有点不适应而已。那个啥,司晨,去把山上的兄弟都喊来,我们拍个集体照。” 锦鸡答应一声,就飞出去了。 苏绥绥还是有点不放心,小声道:“齐哥你真没事?” 齐鹜飞说:“真没事。” 小青站在他身边,仰着头,皱着眉头,大眼睛睁得圆圆的,忽然说:“师兄你好像有流鼻血!” 苏绥绥急道:“啊,快让我看看!齐哥你练的什么法术啊?” 齐鹜飞连忙捂住鼻子,把纸巾拿了,轻轻搓成了灰,说: “我练的法术叫冰与火之歌,所以又是伤风又是上火,没事的。” 他怕小青追问个没完,就把相机拿出来说,“这是相机,还带录像功能的,我教你们怎么用,一会儿你们给我和屎蛋拍一段视频。” 苏绥绥和小青就认真地学怎么使用相机,因而也就把齐鹜飞鼻子的事情给忘了。 屎蛋一听要给他拍照,兴奋地直跳。 齐鹜飞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回忆着岭西镇南那片废墟的样子,心里快速构思好了剧情。 然后,他把屎蛋、苏绥绥和小青都叫到身边。 “接下来,我们来拍一段戏,我和屎蛋是演员,绥绥负责摄影,小青来当导演。剧情是这样的……” 他详细说了一遍,“听懂了没有?” 苏绥绥和小青点点头,屎蛋却傻傻地站在那里,喉咙里呜呜地叫着。 齐鹜飞只好再专门针对屎蛋讲了一遍,屎蛋终于听懂了,兴奋地点头。 小青就像个导演的样子开始喊:“演员换服装,摄影师准备,道具、灯光就位……” 齐鹜飞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说:“好的,导演。” 便套上了四方斗篷,然后进入场地中央。 苏绥绥拿着摄像机,按照预定的位置开始拍摄。 …… 这场戏ng了无数次。 不是因为演员演得有问题,而是齐鹜飞心里一直在计算和设想场景,从而调整细节,力争不出差错。 被锦鸡叫回来的小动物们都眼巴巴地看着。 等他们结束的时候,终于进入了集体照时间。 锦鸡建议:“我们的榆木大会已经召开了很多期,不如就到榆树底下去拍照,正好可以把黄花观的门头拍进去。” 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 小青还没从导演的角色里出来,还在那里指挥: “师兄在中间,屎蛋去抗一把椅子出来,快点,司晨和旺财站师兄两边,苏姐姐和乐姬姐姐站师兄身后…… 姐妹们你们就爬到师兄椅子的扶手上,哎呀别爬他头上,头发弄乱了多不好…… 小六子你躲那么远干嘛,到前面来,你是龙宫太子,地位尊贵,要在门头底下才行,就站师兄前面吧,反正你个子矮,不会挡着。 蛤蟆你跳高一点,跳那块石头上,对,就趴那儿…… 松鼠你小心点,别把廊柱上的字抓坏了……蛇,你别乱吐舌头…… 咦,乌龟呢?还没来吗?兔子你快去接一下,叫他爬快点,不然就踢他屁股……” 屎蛋吭哧吭哧搬来椅子,等了半天,没听到自己的名字,急得要命,在小青面前跳前跳后。 小青想了想说:“你就坐师兄腿上吧。” 屎蛋欢呼雀跃,汪汪咕咕地叫着跑过去,蹭一下跳到齐鹜飞腿上蹲好,好奇地等着被拍照。 小青把相机放好,按照齐鹜飞刚才教的,调整好镜头,设定了五秒延时拍摄。 这时她才发现,排得整整齐齐的队伍里没有她的位置。 “哎呀,我把自己给忘了!”小青愁眉苦脸地说。 苏绥绥喊:“小青,坐屎蛋边上,快点!” 小青就急急地飞过来,一头撞进了齐鹜飞怀里。 咔嚓! 相机快门响起,照片拍下来了。 这是盘丝岭的第一张全家福: 齐鹜飞坐在正中间的椅子里,左边是老黄狗,右边是锦鸡,身前蹲着霸下,腿上趴着麒麟,怀里抱着小青,身后站着狐狸和人鱼,椅子扶手上爬着六个蜘蛛。 还有蛤蟆、乌蛇、松鼠、兔子、乌龟、夜猫子…… 多年以后,盘丝岭上的成员早已不止这些,然而这张全家福依然被人们津津乐道。 这时候的黄花观在外人眼里还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道观,山上的狗和鸡也只被当成狗和鸡。 谁能想到,一股能够撼动三界格局的庞大势力正在崛起呢! …… 拍完照片以后,苏绥绥去做晚饭,屎蛋耷拉着脑袋跟着去烧火了。 锦鸡就在观门口的榆树底下讲课,小动物们都听得很认真。 齐鹜飞回到房里,试着在相机里播放视频的同时,按下了那个能够传送空间景象的按钮。 果然,刚才拍摄的视频内容就被转换成了全息影像。 他把视频拷贝出来,在电脑上进行了处理,把背景和声音去掉,然后重新拷回到相机存储卡上,又用全息播放了一遍。 效果还不错。 相机不知道用的什么原理,反正不是光学原理,所以看不到投影的光束。 但如果说是法术,却又没有法力波动。 这台相机的设计者一定是个天才! “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瑛琼瑶……难道是个情痴?” 可为了报答美人,发明一台相机又有什么用?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是用来干坏事的嘛! 简直单身狗的福报。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功能? 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有更多精力去研究了。 必须集中精力应付今夜一战。 齐鹜飞收好相机,开始在房中打坐,运转天息,口中默念“君子终日乾乾”…… …… 不知过了多久,屎蛋砰一声撞开了房门。 忽见齐鹜飞正在打坐,想起苏绥绥曾教导他,进人房间要敲门,便又退出去,把门关上,在房外咚咚咚地敲门。 齐鹜飞起身打开门,只见屎蛋摇头晃尾,一脸兴奋,口里叫着:“老大,吃饭,汪汪,吃饭,咕咕咕……” 齐鹜飞跟着到了伙房,见菜都摆到了桌上,很丰盛。 苏绥绥说:“今儿这火烧得好,没烧坏锅,也没浪费菜,屎蛋进步很大呢!”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死即是生 吃完晚饭以后,齐鹜飞就隐身御剑飞往岭西镇。 他先降落在断潮崖,这里视野开阔,几乎能一眼望尽潜龙湾,而身后就是一马平川的起蛟泽。 站在断潮崖上,听着海潮的声音,想起两天前的那一场大战,他不禁有些唏嘘。 人生无常,修行更无常。 看似掌握了天地玄机,从此长生有望,却不想一朝征战,几十年乃至几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 而这一场仗,其实细想起来打得有些稀里糊涂。 双方并没有实质上的利益冲突,海妖的目的是想上岸获得更好的化形突破机会,这就像修行人无不向往飞天,无非是天上有更好的修行资源。 而城隍司却担心这些海妖上岸以后会威胁到虹谷县生民百姓的安全,便决定在它们上岸之前消灭他们。 如今海晏山青,天高云淡,仿佛这一场仗根本就没有打过。 这些死去的人和妖怪们,都只不过是天地运转当中一丝灵气的变化而已。 生与死,于天地而言,似乎也无足轻重,都是自然的事。 但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说天道贵生呢? 天道贵生,那么什么贵死呢?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那个无面神像,那一张躺在弱水之底的象征死亡的脸。 谢必安说“黄泉往生,冥河通死”,死亡的背后又是什么? 地府造十八层重岳地狱来镇压冥河死气,那冥河之下的幽底到底有什么呢? 齐鹜飞的脑海里一层层的展现出曾经在幻境中看到的场景,然后那个声音又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来吧,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整个宇宙,三界众生,你的过往,你的现在,你的未来,你所追求的到,你所害怕的魔……” “一切都不过是你的心,是你的本来面目……” …… 什么是人? 什么又是妖? 人和妖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齐鹜飞常常思考的问题。 而现在他心中又多了一个新的疑问:魔究竟是什么? 修行界自古至今堕入魔道者数不胜数。 斩妖除魔成了修行界常常要喊的口号。 然而无论是佛也好,天也好,似乎从来就没有说清楚过到底什么是魔。 齐鹜飞想起了陆承跟他提到过的那个已经覆灭的魔教。 魔教魔教,以魔为教,不知道他们的教义究竟是怎么写的? 入魔至深,难道真的能从另一个方向去看清人的本来面目吗? “来吧……” 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死即是生! 死亡的尽头才是永恒! 永恒的死,永恒的生……” 永恒的死……永恒的生…… 他喃喃念叨着。 是啊,修行不就是在追求永恒吗? 生老病死,黄泉路,只不过是让人在低级的生命中循环往复,永不得解脱而已! 如果一死既得永恒,修行岂不是变得简单了? 人人可得永恒。 人人可能解脱。 反倒是地狱和轮回的存在阻断了这条路啊! 齐鹜飞脑子里开始冒出这样奇怪的念头。 眼前的海平面上忽然浮现出一条长河。 河面宁静得像一面镜子。 一只海鸟从远处飞来,掠过河面的时候,忽然就直直的坠下,落入水中,却没有溅起一点浪花。 满天的星光也都一颗接一颗的坠落,沉入水中,光芒便紧接着消失了。 正对着河上方的天上便出现了一条与河面等宽的幽暗的天河。 这幽暗的天,幽暗的海,似乎有无穷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胸前的镜子颤动了一下。 齐鹜飞猛然惊觉,连忙默念咒语:“夕惕若厉!” 轰的一声,天河破碎,星光重现,海面上那条河也不见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齐鹜飞觉得奇怪。 怎么听到了幽底死神的声音? 这里没有无面神像,也没有灵魂献祭者和死神的沟通,不可能把死神招来。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影响了自己的心,让自己魔心大动。 而自己心底已经被幽底死神所侵蚀,所以才会再次见到弱水冥河,再次听到死神的声音。 难道是魔道的大人物已经到了,发现了隐身的自己,从而发动了进攻? 但似乎又不对。 齐鹜飞仔细审视,发现自己还处于隐身状态,除了刚才魔心大动之外,身体和魂魄并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和损伤。 他缓缓飘身而起,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回到断潮崖上,他开启灵视,重新细细检查,才发现断潮崖的岩层之中,暗含着许多黑气。 这些黑气若有似无,渺渺冥冥,不有意识地去查,就算开着灵觉神识也很难发现。 这东西不会攻击人,但会影响人的心。 看样子他们也早已来过岭西镇,并且在这里布置下了手段。 不过这一点倒也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只是魔道的手段果然有些防不胜防啊。 断潮崖是岭西镇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如果要观察对方有没有埋伏,肯定首先会到断肠崖上来看一看,正是因为如此,齐鹜飞才首先降落到此处。 对方也肯定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在这里布置了这些魔气。 任何人只要一到断头崖上,就必然受到魔气侵犯,从而魔心大动。 换成一般人,恐怕就这样不知不觉坠入了魔道。 好险啊! 齐鹜飞不禁有些后怕。 刚才还是太大意了,以为自己隐身就能够百无禁忌。 如果不是身前的镜子报警,如果不是学会了“夕惕若厉”这种专门驱魔的咒语,自己这一次很可能要栽。 即便能摆脱道心入魔,也可能导致隐身术失效。 以区区三品上最多初入四品的法力和境界,如果隐身术败露,那就等于是来送死了。 今天前来交易的会是谁呢? 从地下的这些黑气来看,会不会是那个雾影人? 如果真是他的话,那就更要小心了。 齐鹜飞甚至已经做好了放弃的打算。 既然在断肠崖上布置了黑气,别的地方肯定也有。 他飞身来到岭西镇南的废墟,果然在废墟地下的土层中发现了若有若无的黑气,比断潮崖上的要淡一些,埋得也深一些。 看来他们也有所顾忌。 好在他布置的那个阵法还在,并没有被破坏。 先观察一下再说。 齐鹜飞拿出了相机,看好了位置,就站在废墟当中等着。 他保持着相当高的警惕,在隐身的同时还开启了见龙在田。 见龙在田本身就是用来破隐身术的,寻宝只不过是它的副作用。 虽然这样消耗的法力会比较多,但是却能让齐鹜飞在最大范围内监视敌情。 他可不敢保证敌人会不会隐身。 凭什么自己会,别人就不能会? 而且他已经知道那个雾影人会遁术,至少会土遁和水遁,同时还会飞。 所以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没过多久,神识当中就看到远处的地下出现了一团光。 第三百五十六章、 鲮鲤精(补欠更15/25) 这团光由远及近,在地下急速移动。 遁地术?! 他以为是雾影人来了。 脑子里快速的思考接下来的对策,并想好了好几套方案。 那团光影在离他大概几百米外的地方停下,似乎在等待什么,又似乎在警惕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光影又动了,很快就到了废墟,从齐鹜飞脚下的地底经过,绕着废墟方圆百米转了一圈,然后才从废墟边缘泥土中冒出来。 齐鹜飞这才看清,这东西三米来长,全身覆盖着厚厚的鳞片,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长着一个尖尖的脑袋。 这特么不就是一只巨型穿山甲吗? 难道是蝠妖手下的鲮鲤精? 但鲮鲤精不是在女儿国吗?怎么会跑这儿来了? 不过这东西会遁地,跑哪儿都不稀奇。 估计在女儿国解阳山露个头,把那些修行人都吸引过去以后,早就从地下遁走,不知道跑哪去了。 你能封天封海封路,你还能封得住地下? 就算利用机关阵法也很难在地下困住一只鲮鲤精。 当初齐鹜飞在盘丝岭布置三重守山大阵的时候,就忽略了地下的阵法,后来还是小青提醒才想到用蛛丝来弥补,使得盘丝岭的地下形成一张防护网。 但蛛丝产量终究不够,只能防住黄花观周围一圈,盘丝岭那么大,不可能整个覆盖到。 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 齐鹜飞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当然他可不敢大意。 他还记得当初在麒麟山抓花面狸,柳钰加上端木成各自带队,也不过和花面狸打个平手。 而在蝠妖的手下当中,花面狸以狡猾多智著称,法力并不高强,当初也只不过刚生出四尾,相当于出入四品,比现在的齐鹜飞估计强不了多少。 但鲮鲤精不同。 它是蝠妖手下真正的战将。 城隍司的资料里显示,鲮鲤精的法力按照仙人休闲品级换算的话,至少五品。 同时它还有一身刀枪不入的坚硬铠甲,普通的飞剑很难伤到他,而它的爪子十分锐利,不亚于神兵利刃。 也就是说他的攻击和物防都十分强悍,这让它的实力得到了大大提升,很可能战斗力远胜一般的五品妖。 如果按这个数据,估计它的实力和青蛳差不多。 鲮鲤精唯一的缺点是它的视力。 穿山甲行走于地底深穴之中,所以视力极差,主要依靠嗅觉来觅食。 鲮鲤精虽然修行有成,但这种进化形成的基因缺陷却没法改变。 不过既然已经成为大妖,自然也就不在乎视力好坏,更主要的是依赖灵觉和神识。 但这对齐鹜飞今天的计划来说却是有利的。 齐鹜飞看到鲮鲤精爬出地面,慢慢走进废墟之中,用它的长鼻子不停地嗅着什么。 一开始齐鹜飞以为它是想靠嗅觉来嗅出周围有没有埋伏或者陷阱。 齐鹜飞不禁有点担心,他不确定自己隐身的时候是否能同时隐藏味道。 好在前世的香港脚并没有随着穿越而来。 也怪自己在黄花观的时候没有想到这一层,早知道就应该让老黄狗试一试,看看自己隐身的时候能不能被他闻到。 就是不知道狗鼻子和穿山甲的鼻子哪个灵一些。 鲮鲤精从齐鹜飞身边爬过,鼻子几乎嗅到了他的脚面,也没有发现他。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后来他才发现,鲮鲤精似乎并不是在用鼻子侦查陷阱,而是在寻找自己的气味,就好像狗在自己撒过尿的地方总要闻上一闻。 他明白了,鲮鲤精肯定是白天就来过这里了,还留下了自己独特的气味。 它现在是在检查这些气味有没有被人破坏,如果有人在它之后来过这里,它肯定能闻出来。 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办法。 齐鹜飞庆幸自己在发邮件之前就提前到这里把阵法布置好了,否则的话,如果让对方先来了,自己再来布阵就可能破坏了对方留下的气味。 这个方法可以让旺财学一学,也许以后能派上用场。 不过要让旺财留下气味,终究是要撒几泡骚尿出来的,那似乎又有提前暴露的风险。 好像狐狸的嗅觉也很敏锐,不知道行不行? 他这边正这么想着,鲮鲤精已经在废墟中爬了一圈,大概是确认了自己留下的气味没有遭到破坏,终于放下了心,摇身一变,站起来变成了一个很强壮的男人。 这一下倒是让齐鹜飞有些意外。 竟然已经能够化形了,莫不是天妖? 不过想想又不对,如果是天妖的话,估计直接就以人形出现,不会原身遁地过来了。 看样子这只鲮鲤精也接触了不少人类的修行方法,否则没有必要化成人形。 齐鹜飞猜测,它们背后这个妖魔集团里面有不少修行人,而且级别不低,甚至可能是骨干分子。 鲮鲤精变成的男人倒也颇有几分威猛,膀阔腰圆,肌肉发达,身上穿着一身暗褐色的皮衣。 齐鹜飞知道这是他那一身鳞甲所化。 鲮鲤精站在那里等待。 齐鹜飞则思考着对策。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那个最让他忌惮的雾影人并没有来。 除了鲮鲤精,就只有废墟底下那些黑气了。 这些黑气倒是问题不大,经历过上次与魔孚一战,差一点入魔之后,齐鹜飞的魔抗已经很高了,在心有防备的情况下,这些黑气影响不到他。 现在的问题是鲮鲤精法力高强,又有一身鳞甲,硬打肯定是打不过的,只能智取。 听说鲮鲤精的智商比花面狸要低很多,但齐鹜飞可并不指望它会像麒麟山中的那条大蛇一样蠢。 那条蛇被孙悟空弄烂了尾巴,在獬豸洞里宅了一千多年,不通人情世故,智商情商低是正常的。 但鲮鲤精再笨也是跟着万年蝠妖出生入死,在人世间打滚过的,能够从女儿国解阳山千百仙人修士的重围中脱困出来的,怎么也笨不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是大智若愚的角色。 打不过,阴不死,唯一的办法,就是趁其不备,抢了避水珠,夺路而逃。 2万金币如果拿不到就算了,至于鲮鲤精的妖丹,齐鹜飞没那么贪心。 现在先要想办法让它把避水珠拿出来。 鲮鲤精站在那里东张西望,时不时地嗅嗅鼻子,看得出来它的视力的确不好,即使化成了人形,也总是眯着眼睛看东西。 这就是了嘛,要的就是这效果。 你要是来个视力好的,比如来只鹰,或者那只猫妖,齐鹜飞可能就要改变计划了。 他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拿出了弹弓,夹住一颗弹丸,对准废墟中的一个点,啪一下弹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 功亏一篑 弹丸射在地上,砰一声,爆起一团彩色的烟雾。 鲮鲤精立生警觉,浑身肌肉一紧,强壮的身躯猛的膨胀,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法力,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但齐鹜飞此刻已经换了位置,回到了刚才站立的地方。 他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相机,把全息投影对准弹珠爆发出的那一团烟雾。 烟雾当中就出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影。 齐鹜飞压着嗓子用一种阴恻恻的声调对鲮鲤精说:“东西带来了没?” 鲮鲤精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眯着眼睛仔细看。 这时候烟雾已经随风散去,只剩下被照相机释放出来的全息影像。 而在鲮鲤精的眼中看来,就是有一个穿着斗篷的家伙,借着一团烟雾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千里移形术!”鲮鲤精吃惊地说,“原来阁下是天仙,冒犯了!” 啥? 千里啥术? 咋就天仙了? 老兄,你这视力真不行,该去配副眼镜了! 齐鹜飞心里嘀咕着,嘴上却说:“东西带来了吗?” 鲮鲤精说:“带来了,麒麟呢?” 齐鹜飞说:“在这里。” 鲮鲤精就看见黑衣人身后走出一只浑身金色长毛的小狗。 它伸长脖子,眯起眼睛,仔细看,觉得又不像狗,像狮子。 “这就是麒麟?” 鲮鲤精有些不信。 这早已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 但齐鹜飞必须算好下一句台词的时间,要和画面配合起来,所以他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 “麒麟在这里了,你的东西呢?” 鲮鲤精就拿出了一颗珠子,放在手上说:“在这里。” 齐鹜飞并不敢以神识去扫。 珠子在鲮鲤精手上,神识扫过去立刻会被它感觉到。 如果鲮鲤精发现还有一个隐形的人藏在旁边,很可能即刻遁地而走。 他相信鲮鲤精拿出的这颗珠子是真的,到这时候了,对方没必要拿一颗假珠子过来忽悠人。 “钱呢?”他问道。 鲮鲤精便又摸出了一沓钱。 全是叠的整整齐齐的金灿灿的仙币。 齐鹜飞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金币,莫名地有些激动。 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这时候可千万不能露出破绽啊。 鲮鲤精说:“东西都在这儿了,现在怎么证明你带来的就是麒麟?” 齐鹜飞算好时间,说:“喷水。” 麒麟就张嘴喷了一口水。 齐鹜飞又说:“喷火。” 麒麟就又张嘴喷了一口火。 “水火双麒麟!异种?”鲮鲤精十分惊讶。 齐鹜飞说:“可以开始交易了吧?” 鲮鲤精点点头,手里托着避水珠就要往前走。 齐鹜飞突然喝止道:“你不要动,把东西放到地上,后退二十步。我让麒麟往前走,麒麟走到一半的时候我拿东西,你抱麒麟。” 鲮鲤精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同意了,便把手里的避水珠和2万金币全部放到地上,然后开始往后退。 二十步的距离也是齐鹜飞算过的,大概能和视频里麒麟往前迈步的时间契合上。 而且这个距离不算远,对修行高手来说,完全还在自己的法力实际控制范围之内,这样也不容易引起鲮鲤精的疑心。 但这个距离却足够齐鹜飞拿起珠子放到镜子,然后逃跑。 鲮鲤精后退的同时,全息影像中的黑衣人和麒麟也开始往前走,几乎和鲮鲤精保持着相同的步频。 只不过如果仔细看的话,这时候黑衣人和麒麟的身体同时有些扭曲,这是因为齐鹜飞自己也拿着照相机在缓慢移动。 但鲮鲤精的视力不佳,一时没有看出来。 鲮鲤精停下了脚步,黑衣人走到了珠子前,弯下腰去捡珠子。 麒麟还在往前走。 接着,他们忽然都同时不见了。 同时不见的还有地上的避水珠。 鲮鲤精知道上当了,暴喝一声,冲了过来…… …… 齐鹜飞已经捡起了避水珠,只要把珠子往镜子里一塞,再拿起地上的钱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他的手刚捏住珠子,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在珠子上竟然缠绕着一层黑气。 刚才没用神识去扫,所以没有发现。 这和隐藏在泥土底下的黑气不一样,不是渺渺冥冥的虚无魔气,而是一丝丝的具有实体的黑气,和当初黑雾在他经络中留下的创伤极其相似。 擦,又是这东西! 齐鹜飞可不敢把这玩意儿扔到镜子里去。 镜子可是他最大的秘密和倚仗。 而这时候鲮鲤精已经扑了上来,一股强大的法力如风暴一般扑面而来。 齐鹜飞立刻后退,那尖锐的爪子带起的呼啸之风犹如五道剑气,几乎是贴着他的面皮扫过。 原本以为躲开这一击后,在隐身的情况下,鲮鲤精发现不了他,就可以安全了。 但鲮鲤精却紧跟着欺身上来了,又是一爪抓了过来。 虽然从准头上看,他只是判断准了大方向,没有攻向要害,但它法力高强,爪子杀伤力高,如果被扫到,即使不是要害,也足够喝一壶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侧身躲过,顺手拔出了乙丁剑,一剑砍了过去。 乙丁剑和鲮鲤精的爪子相交,叮一声,冒起几点火花。 齐鹜飞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酸麻,差一点手里的已经剑就脱手而出了。 这还是因为鲮鲤精从二十步外冲过来连续两招,力量已尽,而且齐鹜飞的剑并没有迎着它爪子的正面,如果任它使出全力的话,齐鹜飞敢断定自己正面绝对接不住它一招。 躲过一击后,齐鹜飞躲到一边,以神识查探,确定这避水珠是真的,上面这些黑丝是后污染上去的。 他刚想用夕惕若厉清除这些黑丝,忽然看见鲮鲤精伸着脖子嗅了嗅,然后就朝他扑了过来。 澎湃的法力,如大潮般汹涌而来。 我擦,这家伙鼻子太灵! 是能嗅到珠子的味道,还是能嗅到这些黑丝魔气? 齐鹜飞吓得赶紧把珠子扔了,自己则朝另一个方向躲避。 果然,鲮鲤精朝着珠子的方向追过去了。 珠子在地上跳了几下,滚入了石缝中。 鲮鲤精却忽然停下来,鼻子又嗅了嗅,便朝齐鹜飞所在的方向追过来。 擦,怎么还能找到我? 齐鹜飞急忙逃跑。 一边跑,一边抬手一看,刚才捡珠子的手上已经缠上了几许黑丝,正从手掌向上蔓延,已经到了腕部。 麻蛋,这要是蔓延全身,伤不伤经络不知道,被那长鼻子怪物一闻,不是闻出个完整的人形来? “夕惕若厉!” 齐鹜飞一边跑,一边念咒。 手上的黑丝淡了些。 可鲮鲤精追上来了,他不得不全力应对,东躲西躲,这样一分心,手上的黑丝就又蔓延开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三奇归位,六仪遁甲 鲮鲤精实力太过强大,齐鹜飞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一座山在压过来,有点喘不过气来。 好在现在他还处于隐身状态,鲮鲤精只靠嗅觉识别他手上的魔气,并不能完全判断他整个人,所以攻击上打了折扣。 齐鹜飞干脆架起乙丁剑,御剑飞天,开始上逃去。 你鼻子再长,能闻多远? 只要我跑得比你快,总能摆脱你。 他向上一飞,鲮鲤精忽然一张口,一条鲜红的长舌从口中吐出,如长绳一般朝着齐鹜飞卷来。 于此同时,鲮鲤精身体一震,身上的褐色皮甲便如败絮般碎了,化成千百鳞片,以极快的速度,朝天激射而去。 齐鹜飞还在以蛇形走位躲避身后追来的长舌,却忽见许多褐鳞如箭雨般冲天而起,速度比他的飞剑更快。 他急忙御使承影剑,挥剑斩落了其中几片鳞片。 本以为这是一拨无差别攻击,只要防住射向自己的鳞片就可以,没想到其余的鳞片迅速超过了他后,突然就改变了轨迹,在他头顶交织穿梭,一片片都变得如门板那么大,集结在一起,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硬生生把齐鹜飞给逼了回来。 齐鹜飞只能后退,可身后就是那条长长的舌头。 承影剑射出一道剑气,正中在长舌之上。 承影剑气极其凌厉,逼退了长舌。 鲮鲤精发出嘶一声响,这声音像蛇一样钻进了耳朵,在脑海中游荡,令人头疼。 齐鹜飞在空中一阵摇晃,差点跌落。 他稳住身形,将承影剑和乙丁剑互换,手指乙丁剑抵挡上方压下来的麟甲,而以承影作为飞行器,以提高速度。 承影剑的速度果然比乙丁快上很多,他在空中绕了一个大湾,就从漫天麟甲中钻了出去,飞到远处的海面上。 鲮鲤精并没有追过来。 齐鹜飞猜测这家伙可能不会飞。 或者飞不是它的强项,它不愿冒险。 此时最简单的,当然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跑路算了。 但好不容易来了一趟,戏演足了,却什么都没拿到,实在不甘心。 跑龙套还能吃个盒饭呢! 他想着要不要先去把那两万金币给捡了。 如果能拿到两万金币,今天也算不虚此行。 不过既然珠子上有魔雾黑丝,难保钱上面没有问题。 先清除手上的魔气,然后再想办法吧。 齐鹜飞抬手一看,黑丝已经缠绕到了他的小臂。 这东西在吸食血肉! 魔道的东西果然很邪! 刚才使用“夕惕若厉”的时候,没有配合其它法术,所以效果不大。 这会儿离鲮鲤精远了,可以使用法术清除。 不过他又怕鲮鲤精拿着避水珠和钱跑了,那可就亏了。 齐鹜飞就飞过去,急急射出一道剑气。 鲮鲤精正要去捡珠子和钱,忽觉杀气凌厉。 它刚才舌头被承影剑刺了一剑,知道此剑锋利,不敢伸出舌头,便用麟甲挡住剑气,同时一伸手,手指化作利爪,射出五道黑色剑气,刺向天空。 齐鹜飞却早已飞得远远的。 这些黑色剑气是鲮鲤精的本命指爪所化,不能远离身体,便又收了回来。 他刚一收回,齐鹜飞就又飞过来,连续射出两道剑气。 鲮鲤精挡住剑气,再以指爪化剑去攻击,齐鹜飞又逃远了。 如此几次三番,齐鹜飞就是利用鲮鲤精不能飞天,不停地骚扰。 看上去,就是他舍不得,又打不过,就耍无赖。 鲮鲤精有点被他激怒了,大喝道:“本以为是天仙,原来是个鼠辈,有种下来一战!”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老子就不下来,你能咋地?” 鲮鲤精大怒,却又无可奈何。 齐鹜飞知道鲮鲤精被激怒,一时半会不会走了,就着手清除手上的黑气。 他右手朝天一举,以神霄五雷法虚空引来一道闪电,同时默念“夕惕若厉”,一指自己的左手。 那道闪电便劈在他的左手上。 这闪电威力不大,但却一直在持续,就像他给电瓶车充电那样。 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那些黑丝被闪电击中,便急速褪去,不一会儿就完全消失了。 解决魔气之后,齐鹜飞恢复了法力,重启“潜龙勿用”,进入了隐身状态。 但当他飞临废墟上空是,却发现鲮鲤精不见了。 擦,不会是走了吧? 要是走了今天就亏大了。 齐鹜飞降落到废墟之中,发现地上的金仙币还在,避水珠也还在石缝中躺着。 他就知道鲮鲤精是躲到了地下,准备伏击他。 只要他过来捡珠子,就必然会被鲮鲤精发现。 经过了刚才一番试探性的战斗,鲮鲤精应该已经摸清了齐鹜飞的实力,此时伏击必然发动全力。 五品大妖法力全力爆发之下,齐鹜飞没把握能及时逃离。 而且那片麟甲实在太厉害了,刚才鲮鲤精要是早点祭出来的话,自己可能逃不出来。 一旦被麟甲封锁住,鲮鲤精就算发现不了他的具体位置,只要无差别攻击,也有很大的概率很伤到他。 齐鹜飞默念咒语:“见龙在田!” 神识中,避水珠发出强烈的光,想一颗小火球。 果然是五品神龙丹不假。 同时五品,龙丹比一般妖丹要强上百倍。 避水类法宝里面已经最好的了。 六品以上的龙丹也绝不可能被炼化成避水珠了。 在龙珠所在位置的地下,有一团蒙蒙的光,正是鲮鲤精团身躲在那里。 除了这一团光之外,周围的残垣断瓦间,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点,犹如漫天星光落在了这里。 嗯? 这是什么? 齐鹜飞靠近一处光点,看了一眼,才发现是穿山甲的鳞片。 看来是布好了天罗地网啊! 齐鹜飞能想象到,此时如果他去捡避水珠,鲮鲤精便会从地下向上发起进攻,而周围的麟甲则会围上来,由上而下进攻的同时,挡住他逃走的路线。 这东西不但不蠢,还聪明得很。 难怪会让它来交易。 如果不是有“见龙在田”,可能还发现不了它,即便能发现,灵觉扫视也会被对方察觉,一样可以发动攻击。 不过鲮鲤精脱了麟甲,身体就变得柔弱,这时候用承影剑刺它一剑,有没有可能杀掉它? 齐鹜飞想了想,还是觉得没把握。 而且承影剑气穿入地下,杀伤力必然减弱。 除非用杀剑诀,可那要等到天亮。 而没有其它人来消耗和牵制,天地杀机一起,鲮鲤精绝不会傻傻不动等你来杀。 如果用“元亨利贞”,安全倒是安全,可以远程攻击,但招来大招的概率太低,几招不成,鲮鲤精很可能会选择撤退。 这东西会遁地,连跟踪都跟踪不了。 看着这片废墟,齐鹜飞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他默念一声:“三奇归位,六仪遁甲,开!” 平地里忽起了一阵风,不远处的一块石头突然飞了起来。 第三百五十九章、 八门开,九星落(补欠更16/25) 石头刚一动,周围的麟甲也动了,几十片麟甲同时飞起,化作门板大小的甲片,在空中盘旋相连。 飞起的石头咚一声砸在甲片上。 地下飞起一条红色长舌,卷住了石头。 齐鹜飞射出一道剑气。 剑气射中了长舌,长舌嘶一声缩回。 鲮鲤精从地下窜了上来。 齐鹜飞已经移行换位,改变了位置。 鲮鲤精长尾横扫,强劲的法力爆散开来,扫过了整片废墟。 为了避开长尾,齐鹜飞只能向上飞。 废墟中的鳞片早已全部飞起。 齐鹜飞乙丁、承影两剑齐出,荡开了射向他的几片麟甲。 但就这一滞之间,其余麟甲已经在他头顶形成了一片铁甲屏障,挡住了去路。 齐鹜飞只好落回地面。 可此刻鲮鲤精双爪乱抓,十道黑线在铁甲屏障下的空间里胡乱飞舞。 齐鹜飞贴地躲过扫过来的黑线,伸手一指,默念: “九星移位!” 只见废墟中的石块忽然都开始移动起来,忽左忽右。 因为没有上等材料,以及时间仓促之故,齐鹜飞布置的这个阵法攻击威力不大,只能以巧取胜。 除了灵石材料之外,主要借助了这一片废墟原本的地势格局。 由于这里是旧城隍司遗址,而城隍司建造之时都是暗合奇门格局的,所以齐鹜飞布阵所用材料虽少,变化却很多。 移动的石头有虚有实,很能扰乱敌人视线。 鲮鲤精果然受其迷惑,不去攻击齐鹜飞,转而对付这些石头。 不过它法力强大,攻击手段多,又有漫天麟甲封锁去路,齐鹜飞也不敢掉以轻心。 “天蓬归位,坎一宫,休门开!”齐鹜飞默念。 只见废墟北边坎位一忽然狂风大作,怪石乱飞。 鲮鲤精飞身朝那里扑了过去,双抓挥舞,把那些飞石拍得粉碎。 “天辅在巽,杜门开!”齐鹜飞又念。 东南巽位响起隆隆之声,仿佛引动了海潮,从那里滚滚而来。 鲮鲤精怪叫一声,左手五爪飞出,伸入巽位之中,杀气腾腾。 “天芮在坤,死门开!” 西南坤位便猛地立起一堵黑墙,横压过来。 鲮鲤精尾巴横扫过去,轰隆一声,把那墙壁打成齑粉。 “天柱在兑,惊门开!” “天英在离,景门开!” …… 齐鹜飞一边抵抗周围澎湃的法力,躲避鲮鲤精的指爪和麟甲攻击,一边念动咒语,运转阵法。 随着奇门八宫相继打开,整片废墟之上犹如扬起了沙尘暴。 鲮鲤精身在其中,视力本就不好的它,此刻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 不过它神识强大,嗅觉灵敏,这对它倒没有什么影响,只不过它不通奇门,不懂阵法。 九星移位,阵法变换之间,阵中的灵气忽隐忽现,让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齐鹜飞躲在哪里,只能进行无差别攻击。 齐鹜飞知道不能久耗,不然灵石能量耗尽,阵法就失效了。 而且就这样耗下去,自己的法力也消耗过快,可能不等阵法失效,自己就先支撑不住了。 麟甲锁天,完全封闭了出路,除非能遁地。 可别说不会,就算会,也肯定遁不过一只成精的穿山甲。 “天冲在震,伤门开!” 齐鹜飞继续念着咒语。 东方震位吹起了狂风,风中荆棘遍地,藤蔓飞舞。 鲮鲤精便又分出攻势向东。 它嗷嗷乱叫,忽东忽西,忽南忽北,暴躁的身体带起的法力犹如雷暴,企图把整片废墟的东西全都打烂,则阵法不攻自破。 齐鹜飞瞅准时机,手中放出一根丝线,射向地上那枚避水珠。 控丝的本事是他从小就学的,虽然比不过小青,也算十分娴熟。 蛛丝缠住了避水珠,鲮鲤精就立刻警觉了。 齐鹜飞轻轻一拉一抖。 “天心在乾,开门开!” “天任在艮,生门开!” 西北乾位和东北艮位突然出现一片虚空,阵中所有的飞沙走石都仿佛被黑洞吸引,全都朝两门虚空中飞去。 场地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颗珠子从空中坠落。 鲮鲤精早已扑了过来。 这次它发动了全力一击,誓要把偷珠贼一击毙命。 漫天麟甲猛然锁紧,变成了一个圆盖,盖住了方圆几百米的整片废墟之地。 圆盖内昏天黑地。 鲮鲤精四肢二十之爪子射出二十到黑线,在圆盖内交织成密集的网。 它的巨尾扫荡,强大的法力在圆盖内如潮水般来回激荡。 一条长舌伸出,卷住了避水珠,在珠子螺旋而起,犹如一股赤色龙卷风。 这一击发挥出了鲮鲤精的最强水平,无差别攻击几乎没有死角。 要不是齐鹜飞早有准备,这一下估计要交代了。 在用蛛丝拉动珠子的一刹那,他就已经算好了鲮鲤精接下来的攻击手段和方位。 一瞬间就移动到了鲮鲤精的背上。 穿山甲最大的优势是麟甲,麟甲最厚最硬的是它的后背,这是它防守最强的地方。 可恰恰因为如此,背部也成了它防守最弱的地方,因为有厚甲保护,所以它不太担心背部遭受攻击。 经过几轮战斗,齐鹜飞早就看清,鲮鲤精的四爪无法翻转到背上,尾巴可以左右横扫和下卷,却不会上卷到背部。 所以,当他发动全力的无差别攻击时,在这个有限的空间内,唯一安全的,就是紧贴在鲮鲤精背上的那么一小块地方。 齐鹜飞十分小心,既不能真地贴住鲮鲤精,这样会被它发现,也不能离得太远,安全空间十分狭小,稍微远离一点就会被法力所伤。 神识中是呼呼的风响,凌厉之气贴着皮肉而过,犹如刀割。 齐鹜飞不动声色,等待稍纵即逝的时机。 鲮鲤精跃起的身体到了最高点时,齐鹜飞就从镜子里把那块原本就生在废墟,依靠霸下之力才背出来的断碑给拿了出来。 断碑一离开镜子,似乎受到了大地的引力,离开就变得沉了。 鲮鲤精的身体开始下坠,齐鹜飞紧贴其背,也跟着下坠。 手里的碑离地面越近,就变得越沉。 快接近地面时,齐鹜飞松开了手,把断碑压在了鲮鲤精的背上。 鲮鲤精忽然感觉有重物压在背上,一个翻身,看见石碑,忽觉有千钧之力。 它不知道这是什么,此时背脊已经触地,便想借这反弹之力,用四肢把石碑蹬开。 “天禽无门,九地应,中宫陷!” 轰隆一下,鲮鲤精身下的土地就塌下去一个坑。 坑不大,正好够这只大穿山甲躺进去,而尾巴脑袋和四肢还在坑外。 而它肚子上那块碑却忽然变得比山岳还重了。 神碑落地,遇土生根! 第三百六十章、 一身是宝 残碑很快就和周围的土石连成了一体。 鲮鲤精的身体被石碑压住,拼命地挣扎着。 它伸长了脑袋,四肢抱住石碑,用力向上蹬踢,尾巴啪啪地拍打着地面,拍得尘土飞扬。 可任它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和千年修行的法力,石碑就是纹丝不动。 它想遁地而走,可这向来引以为豪的本命法术在此刻却失效了,而因为四肢朝天的缘故,它连用最笨的掘地挖洞的原始手段也做不到。 齐鹜飞缓缓走到石碑前,握住承影剑,集中意念,将一身法力灌注到剑上,对准鲮鲤精的脖子,一剑砍了下去。 此时虽不是日夜交替之时,无法使用杀剑诀,但以承影剑之利,以齐鹜飞如今的法力的全力一击,要砍断一只无法反抗,又没有鳞甲覆盖的穿山甲的脖子并非难事。 承影无形,不见剑光。 无声中,鲮鲤精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微的血痕。 随即猛地喷出一股血柱。 那颗尖尖的脑袋便与身体分离开来,终于脱离了万钧压身的痛苦,滚落到一旁。 鲮鲤精的四肢拼命地抖动了一阵,尾巴又在地上重重地拍了两下,终于不动了。 天上那些鳞甲也都散开,哗啦啦落了一地。 一缕魂魄从鲮鲤精的尸首身上飘出来,同时从断开的脖子里滚出来一颗圆滚滚光灿灿的珠子。 魂魄嗖一下裹住了妖丹,就想要逃离。 但魂魄中的头和身体却突然分开,头朝东去,身体朝西去…… 留下那颗妖丹,忽而向东,忽而向西,不知道该跟着哪个。 两边的魂魄飞了一阵,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拉了回来,想要重聚。 鲮鲤精最强悍的是肉身,一身麟甲和指爪是它的最大倚仗,千年修行全在于此,而魂力却并不怎么强大。 此刻魂魄被承影剑所伤,分成两半在空中扭动,欲重新融合在一起却始终不得,反而魂气越来越淡。 “唉,看你这么痛苦,就送你一程吧!” 齐鹜飞叹了口气,上去补了一剑。 魂气消散,那妖丹便从空中跌落。 齐鹜飞担心这妖怪生前能遁地,搞不好这妖丹也能遁地,便拿起镜子,趁着妖丹还未落地,用力一挥,一记大力扣杀,将妖丹拍进了镜子里。 这一招在对付花面狸的时候用过,如今故技重施,已经很熟练了。 拿到了5品妖丹,齐鹜飞才去捡避水珠。 避水珠就落在旁边的石缝当中。 他捡起来,放在掌心,只见上面那些黑色魔气就像小虫子一般爬到了他的手掌上,迅速渗入皮肤,从他的掌心开始向四周蔓延。 他急忙以小法术配合夕惕若厉将这些黑丝毒气清除。 把珠子清理干净以后,确认没有问题了,他才收了起来,然后去捡地上的钱。 金仙币虽然是特殊材料,但在刚才那样激荡的法力之下,也大部分都破损了,散落了一地。 齐鹜飞连呼可惜,把散落的金仙币全都捡回来。 整理了一下,一共找到65张完整的,也就是6500金币。 他把这6500金币放好,把剩下那些破损的一把火烧了。 虽说破损的币也可以拿到银行去换,但这么多破损的仙币拿去兑换很容易引起怀疑。 仙币不像紫币,流通少,管控严格。 齐鹜飞现在好歹也是天庭正牌的公务人员,巨额财产来源不明是要接受调查的。 捡了钱,他又去捡那些鳞片。 这大概是鲮鲤精身上除了妖丹之外最好的宝贝了。 如果不是要练化形丹,这些鳞片的价值甚至超过妖丹本身。 在刚才的战斗中,齐鹜飞就发现了鳞片之坚硬能够完全挡住乙丁剑的攻击,而当这些鳞片在空中连接成甲的时候,就连承影剑也无法破开了。 不过听说这种妖类的麟甲在五六品时就完全长成了,以后即使修到天妖也不会变得更强。 除了像龙、麒麟这种洪荒异种,大多数妖怪的肉身修行是有限制的,一般在成就天妖之前到顶。 后面的突破,主要就靠妖丹和更高深的道法了。 这也是妖类难以突破天妖的原因。 把所有的鳞片都捡回来数了数,一共365片,竟然暗合周天之数。 可惜自己对炼器之道研究不深,师父好像也不擅长此道,否则可以用这些麟片炼成防身的铠甲。 不知道鬼市里的铁牛行不行,将来有机会可以拿去问问。 把鳞片全都收好,齐鹜飞走到石碑前,看着石碑下鲮鲤精的尸体,不禁觉得有点唏嘘。 穿山甲本非天生智种,要开灵智并不容易。 一生躲在岩石洞穴之中,以蚁虫为食,不知要怎样的机缘,又活了多少年,才开启了灵智。 依靠着稀薄的灵气,修炼成妖,更不知道需要多久。 这只鲮鲤精最少已经五品,很可能已经接近六品了。 修行始于地下,最终死于地下,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天道循环? 而回想起来,选择在这片废墟当中进行交易,这个决定竟是如此正确。 如果不是选择了这里,最终依靠原本就在这废墟之上的残碑压死了鲮鲤精,这似乎是冥冥之中的天意注定。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总感觉天上有人在看着他。 天道茫茫,真的无所不知吗? 算了,管你知不知,我只做我现在能做的和该做的。 至于是非对错,你天道不给个标准,谁又说得清楚。 他蹲下来,用乙丁剑把邻里间四肢上的爪子给割了下来。 这些爪子也锐利无比,是上等的法器材料。 虽然自己未必用得上,但拿去卖也能卖不少钱。 又看了看鲮鲤精的舌头和尾巴,齐鹜飞终于还是放弃了把它们割回去的念头。 这东西有点恶心。 他拿出化尸粉,倒了一点在鲮鲤精的尸体和脑袋上。 不一会儿,尸体就化成了水渗入了地下。 图拉翁的化尸粉倒是好用,可惜没有配方。 齐鹜飞并没有马上走,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现场,确定自己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然后才隐去身形躲在一边。 他想看看有没有人来接应鲮鲤精。 照理说鲮鲤精不回去,他的同伙就会发现异常,应该会派人过来看看。 这样齐鹜飞就可以跟踪,找到对方的老巢。 但一直等到天快亮了,也没有人或妖过来。 看样子他们是把鲮鲤精当做了弃子。 今天的交易如果成功,它可以带着麒麟回去;如果不成功,就说明交易方实力强大,干脆放弃了。 看样子他们是真的要全力以赴,准备刺杀敖霸了。 天亮的时候,齐鹜飞回到了盘丝岭。 屎蛋正在伙房里努力地喷火做饭,苏绥绥却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只有敖霸在一旁陪着他。 齐鹜飞只看了一眼便出来了。 经过藏书楼的时候,小青正好从里面出来,手里抱着两本书,迎面撞见齐鹜飞吓了一跳,立刻把手藏到了身后。 齐鹜飞惊讶地说:“我的小师妹这么勤快,一大早就到藏书楼看书啊?来给我看看,看的什么书啊?” 小青脸一红说:“不行,不给师兄看。” 第三百六十一章、 师父留下的最好礼物 齐鹜飞看见小青那红扑扑的脸蛋,疑心大起。 不对呀,我的书都藏在房里。 自从把丹房交给小狐狸,丹房里的奇书也都拿走藏起来了。 这藏书楼里除了仙试院出版的公开教材,就剩些师父搜罗来的古怪典籍。 难道师父又藏了什么道可道在里面,被小丫头发现了? 齐鹜飞把脸一板说:“臭丫头,小小年纪可不能看些乱七八糟的书!来,把书给我。” 小青可怜兮兮地看着齐鹜飞,说:“能不能不看?” 齐鹜飞说:“不行。” 小青就撒娇:“师兄~~” 齐鹜飞有点心软,可是想到如果是师父留的……传出去可不雅,便不吃她这一套,脸沉下来,做出生气的样子。 小青见师兄生气了,就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把书拿出来。 “好嘛,给师兄看嘛!” 一本《奇门遁甲重难点手册》,还有一本是笔记本。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咦,原来你在学这个!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什么不让我看?” 小青低着头说:“小青刚开始学,很多东西都不懂,里面的题目都做错了,而且小青的字写的不好,被师兄看见,好丢脸哦!” 齐鹜飞打开重难点手册一看,里面果然很多地方都用红笔打着大大的叉。 他哈哈大笑说:“这里面的题目有点难的,你刚开始学不用做这个,先做点简单的。” 小青却说:“不行,师兄以前都不用做《重难点手册》,连《高等数术》都跳过了,直接学的《阴符总经》。我要向师兄学习,所以要挑战难的!” 齐鹜飞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小青扬起脸,眉眼弯弯的,带着几分神秘的笑意说:“哼哼,我知道的多咧!” 齐鹜飞撇撇嘴,不再追问,又打开了她的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着很多关于奇门遁甲的条目,就是字迹的确有点歪歪扭扭,倒是像蜘蛛爬出来的。 他看着不禁扑哧一声笑出来。 小青便不高兴了,撅着嘴说:“我就知道师兄要笑话我的字。” 齐鹜飞连忙解释:“我哪有笑话你的字,我是觉得你写得可爱呢!” 小青说:“师兄又哄我!只有人长得可爱,哪有字写的可爱的咧?” 齐鹜飞就在小青脸蛋上捏了一把,说:“是呀,是呀,你就是那个最可爱的。我是爱屋及乌,可爱的人写出来的字当然也是可爱的字啦!” “真的吗?”小青开心起来,“师兄你再多教我一些奇门遁甲知识吧。” 齐鹜飞说:“那我就教你《烟波钓叟歌》吧。” 小青拍着手叫道:“好哦!好哦!可以学《烟波钓叟歌》啦!” 齐鹜飞就说:“好,那你现在先跟着我念,然后把它背出来。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 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即是乙丙丁。 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 …… 小青很聪明,齐鹜飞念了几遍,她就基本上能把内容记住了,只是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 齐鹜飞说:“你先不要着急,只把《烟波钓叟歌》先记熟练,再去看书,把太公72局也给我记熟。过几天我再教你掌上排盘法,等你运用精熟以后,也差不多我们黄花观要进行阵法改造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学以致用,一边学习一边实践了。” 小青高兴的说:“谢谢师兄。” 齐鹜飞又说:“你不要光顾着学习阵法,你的控丝术天然浑成,是你的本命术,但也要配合其他法术使用,所以别的法术也不能荒废。另外,惊鲵剑要时刻温养,一日不可间断,直到与你神魂相通,能够吞入腹中,如臂使指。” 小青说:“知道了,师兄,我会努力的。” 齐鹜飞就问她:“你苏姐姐呢?怎么不在火房里烧饭?” 小青说:“苏姐姐也很努力呀,她在丹房里炼丹呢。” 齐鹜飞就去了丹房,果然看见苏绥绥一手拿着丹书,一手正在拉风箱。 他笑道:“我的苏姑娘看样子要成炼丹大师了。” 苏绥绥见他进来,便把手中的书放下,说:“真正的大师就站在我面前,小女子怎敢如此自称?” 齐鹜飞说:“你对药物的性状有天然的认知,只要掌握了丹方药理和火候,将来炼丹术应该在我之上。” 苏绥绥说:“我继承了一点血脉,擅能分辨动物药性,矿物识别也不难,唯独天下草木种类繁多,对其性状难以细细分辨,只能看书依靠前辈大家们的记载。” 齐鹜飞说:“我倒认识一位朋友,天下草木,她无所不识,不管如何稀有,只要拿一片叶子叫她看上一眼,她便能知其性状。将来若有机会,你们倒是可以合作。” 苏绥绥好奇地问:“这岂不是神农在世!天下真有这样的人?不知道是哪位,齐哥可能把他请来?” 齐鹜飞笑道:“你还记得我在濯垢泉边埋下的那一颗石榴籽吗?” “我当然记得。”苏绥绥说着“呀”的一声,“齐哥你难道是说……” 齐鹜飞说“十年之后,待它长成树木,你就能见到她了。” 苏绥绥笑着说:“那我以后每日去给她浇浇水吧,省得她寂寞。” 齐鹜飞宽心一笑,说:“有你在,盘丝岭方能和谐。我现在终于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收留你在西山了。你是他留给我的最好的礼物啊!” 苏绥绥脸一红,说:“齐哥过奖了,师父留给你的最好礼物,是小青和她的姐妹们。” 齐鹜飞说:“你和她们一样,我不会偏心的。” 苏绥绥仿佛吃了定心丸,又似吃了仙丹,满面春风桃红,盈盈一拜,说:“齐哥能收留我,是我的福分,我必尽心尽力,以报齐哥的恩情。” 齐鹜飞连忙扶住她,刚想说什么,忽见屎蛋吭哧吭哧地跑来,满头满脑都是黑灰,在丹房门口吐着舌头,哈哧哈哧的叫。 齐鹜飞一皱眉:“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苏绥绥笑道:“今天的早饭给他加了点难度,估计费了不少劲。” 便问屎蛋,“成功了吗?” 屎蛋喘着气,拼命点头。 苏绥绥夸道:“不错啊,屎蛋越来越能干了。齐哥,我今天可是故意不在那里指挥,又换了食材和做法,只教了他一遍,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搞定。虽说搞得灰头土脸,但终究还是成功了。” 齐鹜飞说:“真要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值得表扬。” 屎蛋得了夸奖,一张灰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三百六十二章、 龙太子之争(补欠更17/25) 齐鹜飞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用手拍了拍丹炉边上的风箱,对苏绥绥说: “以后炼丹也可以让屎蛋来负责烧火,和你配合,你也可以轻松一点。” 苏绥绥笑道:“让他练练可以,但真要是当成工作,恐怕不妥。” 齐鹜飞说:“他现在还小,学会了控制火候,等他长大一点,能喷出真正的三昧真火来,比我们用灵石和木炭要好很多。而且炼丹比烧饭要精细得多,也是锻炼他控火术的好方法。我想来想去,有百利而无一害,有何不妥呢?” 苏绥绥说:“齐哥说得有道理,不过炼丹可不比做饭,一烧就是三天三夜,这可是个体力活。以后黄花观壮大了,丹药需求必然加大,炼丹便是常事,让屎蛋一个孩子来干这个活,未免太可怜了些。” 齐鹜飞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让屎蛋烧火,未免有非法使用童工之嫌。 那可是麒麟啊! 再看屎蛋灰头土脸的样子,这不仅是用童工,简直是黑丹窑! 齐鹜飞额头直冒冷汗。 有些事情想得还是太浅,多从自己的利益出发,而欠缺了为屎蛋考虑。 盘丝岭上的妖虽然都尊我为老大,可我不能把他们当奴隶啊! 人犯错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犯错而不知。 在不知不觉中,心境渐失,走上了歧途。 把别人的付出当成理所应当,把自己放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失去了生而平等之心。 而大道之根本,却是齐天地万物,等宇宙众生。 所以孙悟空当年号称齐天大圣,不是猖狂,而是道心的体现。 修行果非易事啊! 齐鹜飞感慨着。 “绥绥你说的对,修行归修行,干活归干活,我们不能虐待任何一个人,任何一个妖。刚才是我不对,欠考虑了。幸亏有你啊!” 苏绥绥说:“齐哥你也不必自责,其实这主意也不是不行,只要换个方式,我们完全可以配合起来做。等将来屎蛋能够完全掌控火候了,让他帮忙守护丹炉还是可以的。丹炉当中火候不对的时候,他可以随时弥补。黄花观里的人也不能吃白饭,大家各司其职,一起为盘丝岭的发展做贡献!” 齐鹜飞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按你的意思来吧,屎蛋的火候功夫就靠你来训练了。好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说着走过去一把抱起屎蛋,就去了伙房。 早餐很丰富,按照苏绥绥的说法,一日之计在于晨,早上要吃好一点,反倒是晚饭可以少吃一点,要不是这些小妖怪们都在长身体,她甚至想提倡过午不食。 吃早饭的时候,齐鹜飞和敖霸聊起了北海。 “你听说过冰鳌岛吗?” 敖霸说:“当然听说过。冰鳌岛在西海最北处,与北海相交,归属两海共同管辖,也算是西海和北海的分界线。” “你去过吗?”齐鹜飞问道。 “没有。”敖霸摇头道,“那里就是一座荒岛,常年结冰,飞鸟不落,白熊不陆,有什么好去的?” 齐鹜飞说:“我得到消息,西海和北海龙宫在冰鳌岛一带进行联合演习,你大哥在那边练兵呢。” “啊?”敖霸十分惊讶,“我怎么不知道?以前联合演习这种事都是提前好几个月准备的。” 齐鹜飞说:“这次可能有突发状况,我打算去一趟冰鳌岛,见见你大哥。你有没有什么信物可以给我,让你大哥能够相信我。” 敖霸摇摇头说:“我身上可什么都没带,再说我也没什么很私密的东西。” 齐鹜飞皱了皱眉。 没有信物很不好办。 自己不可能光明正大去见摩昂太子,那样敌人很可能会改变刺杀计划。 偷偷去见,敖摩昂凭什么相信他?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是只属于你和你大哥之间的秘密,别人都不知道的?”他问。 敖霸想了想说:“小的时候我看见大哥尿尿把一只海星给尿死了,哈哈哈哈哈……不知道这个算不算?哈哈哈哈……” 说着自己便笑个不停。 他的声音还很大,其他人都听见了,把大伙儿都逗乐了。 齐鹜飞说:“你下次说这种秘密事情的时候最好小声点。” 敖霸这才发觉,立刻捂住了嘴,憋住了笑,过了没十秒钟,终于灭不住,又哈哈哈地笑出声来。 齐鹜飞摇摇头,不过想想也还行,此事虽然说起来尴尬,但的确私密。 “这件事有别的人知道吗?”他还是问了一声。 “当然没有,这种事我怎么会说出去?我又不是傻子!” 敖霸说完,忽然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才知道自己刚才不小心已经把大哥的丑事公之于众了。 齐鹜飞就打圆场说:“刚才小六子说什么,你们听见了吗?” 大家便一齐回答:“没听见。” 只有屎蛋不明所以,大叫着:“欧巴,欧巴,尿尿,咕咕……海星……汪汪……” 幸亏他说不清楚。 敖霸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 齐鹜飞知道了这样一个秘密,让摩昂太子相信自己是没问题了。 可是光相信不行,这么尴尬的事情说出来,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摩昂太子要是条性格宽厚,不拘小节的龙那还好说,要是条心胸狭窄的龙,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你大哥脾气好不好?” 他知道,问性格啊、心胸啊什么的,敖霸多半弄不清楚,所以就问脾气,知道了脾气,也就能推断了。 敖霸说:“我大哥很严厉,但赏罚分明,所以大家都很服他。” 齐鹜飞点点头。 但他还是不放心。 万一尿死海星的事儿里面还会暴露出其它的秘密,比如龙太子某些不愿被别人知道的秘密呢? 那样的话,自己说出这事儿,反倒惹来杀人之祸都有可能。 齐鹜飞就用传音术,悄悄问敖霸:“你大哥那玩意儿正常不?是大是小?” 敖霸奇道:“你怎么跟我二哥问一样的问题?” “你二哥也这么问你?” 齐鹜飞比他还好奇,二太子想知道这事儿还不简单,难道这亲哥儿俩从小就没在一起洗过澡? 敖霸说:“龙宫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出一首童谣,二哥很不服气,所以就来问我。” “什么童谣?” “老大大,老二二,老大的老二老大了,老二的老二老二了……” 敖霸忘了和齐鹜飞在传音,不知不觉就大声唱了出来。 等他唱完了,发现房间里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他。 …… 齐鹜飞说:“看上去你跟你二哥的关系也不错。” 敖霸说:“本来是不错的,但是那天我经过比较,发现的确是大哥的大一些,二哥就不理我了,还莫名其妙揍了我一顿。”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追踪 天亮的时候,林林山就穿过狭窄的挂满衣物的过道,敲响了包租婆的门。 胖胖的包租婆打开门,认出是昨天癞子带来的人,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啊?” 林林山问道:“我住的那间屋子以前是谁住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打听打听。” “有什么好打听的?她已经搬走了,又不碍着你什么。” “我在床板缝里找到一枚戒指,应该是搬走的人落在这里的。” 林林山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戒指,这是他昨天在地摊上买的。 在逛四安里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怀疑,他经常在地摊和街边小店逛逛,偶尔买一些便宜的东西。 包租婆看到戒指眼睛一亮,一把从林林山手里夺过去,对着灯光,左眼闭上右眼看,右眼闭上左眼看,看了半天,切了一声,说:“就是个假货嘛!又没得值钱。” 三分失望,七分不屑地把戒指丢回给林林山。 林林山说:“是不值钱,可兴许对人家来说有纪念意义呢?反正被我捡着了,要是能找着人,我就想办法给人还回去,说不定人家小两口正因为这个吵架呢,搞得不好还闹出人命来,现在的年轻人容易想不开,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我把东西还给人家,就阻止了一段可能发生的悲剧,这是胜造七级浮屠啊!” 包租婆听完这段长篇大论,像看个神经病一样看着林林山。 “你这人到底是菩萨心肠,还是有毛病?” 林林山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块牛币,塞到包租婆的手里。 包租婆拿着钱,眼神就变了,看林林山也就不像个神经病,而像个正常人了。 “哎呀,你还真是个好心人!你那房子以前住着个姑娘,长得挺清秀的,不过就是不大爱说话,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呀。在我们这儿住,只要你交房租,我也不管你干嘛的。” 林林山问道:“那姑娘有没有什么特征?” “特征?个头不高不矮,长得挺漂亮,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有没有男人一起进出?腰细不细,肚子大不大?” “噢哟,你在想什么哟?是不是想那个了?”包租婆斜睨着眼睛不怀好意的林林山眨了眨眼睛,“憋不住了的话,我可以帮你找的。本地的,外地的都有。要我帮忙也阔以的夯!” 林林山连忙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问那姑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比如怀孕啦,带小孩啦什么的,方便找。” “那就没有啦!”包租婆略带几分失望。 “那她有没有爱好什么的?” “爱好呀……就是喜欢养猫。前阵还抱了一只花猫回来。我还跟她说呢,外面的流浪猫有传染病,别染上了。” 林林山又拿出了一百块钱,塞到包租婆手里。 “在你这住的人都留过电话吧,要不然怎么催房租啊?” 包租婆看到钱眼神又变了,这回看他不仅觉得他是正常人,简直像个菩萨了。 “哎呦,我想想啊,好像是留过电话的,不过我声明啊,我可不是为了催房租,是为了人家安全着想,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万一半夜不回来,我不得打个电话问一下嘛!” 她说着就去里面翻找,找出一个本子,打开来翻了几页,说:“找到了,呶,就是这个。” 林林山看见本子页面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包租婆手指着的那一栏里前面写着他的房号,房号后面没有姓名,只画了一个圈。 林林山判断那是性别,画圈的应该代表女性,画叉的代表男性。再后面才是电话号码。 他拿出手机把电话号码记下来,对包租婆说:“老板娘你是个好心人呢,等我把戒指还给人家,她一定会感谢你的。” 包租婆听着心里高兴说:“哎呀,小事一桩,应该的,应该的。” 林林山就离开了住的地方。 从巷子里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癞子。 癞子问他:“怎么样?住的还舒服吧?” 他说:“房间还行,多谢癞子的照顾。” 癞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是自家兄弟,别说见外的话。店铺找的怎么样了?” 林林山说:“还没找好呢,不着急,反正城里几家大酒店的合同我都签了,不怕人抢生意。” 癞子就点点头说:“那你自己抓紧。” 林林山出了巷子,癞子朝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眼,去了林林山住的那栋楼。 他敲开了包租婆的房间,问道:“我昨天带来的人怎么样?没弄出什么动静来吧?” 包租婆满脸都是笑,说:“癞子哥带来的人能差吗?那可是个好人啊。” “好人?”癞子脸上带着几分狐疑,“就住了一个晚上,你就能看出好人坏人啦?” 包租婆说:“那当然,我见的人可多了。你带来的兄弟跟别人不一样,前面的租客丢了个戒指在房里,他刚才就来找我了,把租客的电话要了去,说要把戒指还给人家。” “你把电话给他了?” “给啦。你说吧,那戒指也不是什么好戒指,又不值钱,他还这么较真……” 癞子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 林林山没有急着给那个搬走的女人打电话,没有很好的理由,很容易打草惊蛇,总不能真的说你有个戒指落在出租屋里忘了拿走了吧。 他离开四安里,先到城隍司去坐了坐,看看纳兰城这边有没有什么新进展,然后通过自己的人脉找到了纳兰城警察局的人,又通过他们让电信公司帮他对这个电话号码进行定位追踪。 电信公司给了他一个内部app,输入了那个电话号码并帮他进行绑定,然后他就能看到那个号码的实时位置了。 他跟着定位回到了四安里,地图显示那个号码正在左安里。 由于没有一家地图软件公司能够进入到四安里去顺利测量,所以四安里的地图并不十分准确,主要依靠卫星识别,但四安里的街道又十分狭窄复杂,从卫星图像上看起来让人云里雾里。 林林山一进入左安里就被人盯上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反正已经习惯了,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情,这些人并不会拿他怎么样。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晃悠着,东看看西瞅瞅,慢慢靠近定位显示的位置点。 第三百六十四章、 真神唯一,不可瞻仰 那是一条很狭窄但很热闹的街,两边开着各种各样的小店铺。 有专治疑难杂症的小诊所,有专卖民间秘方的药铺子,有卖狗皮膏药的,有拔牙的。有剃头的,有洗脚的…… 称得上是琳琅满目,花样百出。 中间的路很小,开不进一辆车,但因为进出的人多,电瓶车和自行车之间互相拥挤碰撞着,时不时还发生交通事故。 当然这种事故是没有警察来处理的,只在当事人的骂骂咧咧中自然结束。 如果双方各不相让,引来旁人的围观,那时候便是要比较谁的嗓门大了。 但在这里极少出现打架斗殴的事情,因为这里的人们都知道,四安里虽然很少来警察,但却是有秩序的。 这里的秩序和外面截然不同。 在外面违法的事情,在这里可以公然而为,但有些在外面没人管的事情,在这里反而是不能做的。 如果做了,就会受到秩序的制裁。 这种秩序,让他们既敬畏又害怕。 这个秩序的背后有一个名字,九爷。 …… 从地图定位上看那个手机号码的主人已经离他很近了,但在如此繁杂的人流当中,林林山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他慢慢地往前走着。 前面有一间小庙,有些人也把这种地方叫做教堂。 在四安里有很多供奉民间土神的淫祠,叫庙或者寺的多,叫教堂的也有。 民众是需要信仰的。 失去信仰的人会失去生活的信心和远望,性格善变,行为没有规律,脾气暴躁易怒,没有自控能力。 这样的人难以管理。 所以无论再怎样讲究科学和无神论为主流的社会里,上层都会引导民间去信奉一些虚无而简单的神。 越简单,越容易相信,越容易控制。 在四安里这样的地方,尤其需要信仰。 四安里人们信得最多的是财神,因为四安里贫困,财神可以给他们带来财富。 居住在四安里的很多人一生的向往就是能够搬出四安里,但是完成这个愿望的人并不多。 随着麻将会在纳兰城崛起以后,财神成了另一个人的代名词。 不过这对普通百姓的影响并不大,他们分不清哪个是真财神,哪个是假财神。 除了财神意外,四安里还有各种各样的庙,庙里供奉着各种各样的神,有些神甚至人们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信了几辈子财神,也没有改变他们的人生,就总会有人愿意去尝试拜一拜别的神。 林林山就看到了这样一座庙。 庙没有名字,没有气派的门脸,和其它店铺差不多,只在门口多了一个大香炉,香炉里插着三根香。 旁边还放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着牛奶和面包等食物。 一个传教士正在向路人分发印刷简陋的传单。 “贫穷不是你们的错,只要你们信仰神,神会来救你们的。来,领一个面包,分享神的恩赐吧。” 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女人,给那些拿着传单的人分发面包和牛奶。 林林山远远地看着,拿起手机拨了从包租婆那里要来的那个号码。 他看见女人从旁边的手包里拿出手机,在屏幕上划了一下,然后贴到了耳朵边。 蓝牙耳机里传来女人“喂喂”的声音。 林林山没有回应。 女人喂了几声,便把电话挂掉了。 林林山落无其事地走过去,从传教士手里接过一张传单,看了一眼,上面无非写些世人的罪恶和神的救赎一些虚无空洞的话。 但这些却恰恰击中了四安里人们的心灵。 人并无罪,而贫穷就是原罪。 当一个人在贫困交加中无法解脱的时候,便会感到绝望,在绝望中懊恼自己的过去,又生出许多嫉妒和愤恨,却无从发泄。 他会感觉到罪恶,社会的罪恶,官僚的罪恶以及他自己的罪恶。 但人又是如此的渺小,贫困就像一座大山,而人只不过是这座大山前的一只蚂蚁。 他只能祈求于神,只有神能够救他。 所以越是贫穷的地方,就越容易祭祀淫祠。 林林山看完传单,走到桌子前。 女人果然眉清目秀,一脸的善良。 林林山觉得有几分面熟,仔细回忆,想起来,就是昨天齐鹜飞给他发来的那些照片里的一个。 女人拿起一个面包、一盒牛奶,给了林林山。 “接受神的恩赐吧,愿你早日从苦难中解脱!”她说。 林林山问:“这是什么神?” 女人说:“神没有名字。” 林林山奇道:“为什么没有名字呢?别的神都有名字。” 女人说:“名字是为了识别,让你与同类者分别,真正的神独一无二,是不需要名字的。凡有名字的,都不是真神。” 林林山忽然觉得好有道理。 “那么说,玉皇大帝也不是真神?” 女人没有辩解,只说:“真神唯一。” “你说的是‘道’吧?大道唯一,大道无名,这是老子说过的话。”林林山说。 这时候,那个传教士过来了,很平和的声音对他说:“谁说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信。” 林林山发现自己刚才犯了一个错误,注意力太过个集中在女人身上了,忽略了这个传教的男人。 但他不敢用神识去观察对方。 他指着庙门问:“我可以进去吗?我想瞻仰一样神的容颜。” 传教士说:“不可以。神既无名,无始,也无容颜,不可瞻仰。” “既无名,又无容颜,让我怎么信,怎么解脱?” “你可以每天来领一个面包。” “每天都可以吗?” “可以的。” “然后呢?” “直到你的心中有了神,你便可以进去了。那时,你可得见神的容颜。” “你不是说没有容颜吗?” “当神驻你心中,你与神相合。你所求的,既是神,也是你自己。那时,你的容颜,便是神的容颜;你所见者,既是神,也是你自己。” 林林山觉得不能再聊下去了。 这特么太洗脑了。 这时候有一个小孩过来领牛奶,女人就站起来摸摸小孩儿的头。 林林山看见女人挺着的大肚子。 这一刻,林林山的心快要跳出来。 证据链完整,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就是胎母。 几天后,魔孚就会从这个女人的肚子里钻出来。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军事禁区(补欠更18/25) 冰鳌岛在西海之北,北海之西,远离神州大陆,人迹不至。 即便承影剑速度极快,齐鹜飞也不得不在中途停下来两次,以恢复法力。 好在有天星导航系统,让他不至于迷失方向,如果没有加入城隍司的话,他还真找不到这个地方。 靠近冰鳌岛的时候,他从天上远远地就望见了龙宫联合演习的军队。 在他原本的的想象之中,龙宫的军事演习肯定是—— 北坡虾兵排成排,南坡蟹将列成队; 黑龙白龙天上飞,青龙黄龙在喷水…… 但到了那里他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龙族军队,竟然是现代化的。 在离冰鳌岛千里左右的海域,停着两艘大型战略方舟。 每一艘方舟长宽各有十余里,停在海上,犹如一座小岛。 两舟之间,相距五百里左右,与冰鳌岛形成三角。 方舟的平台之上,整整齐齐排列着数百飞翼天龙。 这些翼龙,长着龙身,却只有两足,背上生一对双翅,有点像齐鹜飞前世传说中的西方龙。 方舟的高台顶上,立着一面大旗,高高飘扬。 西南边那艘方舟上旗帜是蓝底金边火焰纹,中间绣一条栩栩如生的白龙。 这旗子和齐鹜飞在西海边见到的,敖霸头顶那面大纛一模一样。 方舟上有许多海妖在来回跑动,有些手里还挥舞着小旗。 那数百飞翼天龙便有序地变换着队形。 有两只飞翼天龙忽然扇动翅膀,冲天而起,一左一右,朝着东西方向的天空飞去。 而远处又有两只天龙急速而来,靠近方舟平台的时候,一收翅膀,熟练地降落在平台之上,与其它天龙组成队列,落点丝毫不差。 方舟外围,有一些奇形怪状的舰艇在海上游弋。 其中一艘龟背形舰艇上忽然射出一道金光,落在远处的海面之上,准确地击中了一个浮球。 海面上风平浪静,波浪不起。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齐鹜飞神识中却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犹如核弹爆炸。 巨大的法力冲击波汹涌而来,让身在百里之外的齐鹜飞胸口一闷,感到无比窒息,差一点就失控显出了身形。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离得更远了一些,不敢靠太近。 这特么是两只航母舰队啊! 这时又有一艘舰艇上发出了七彩流光,在远处海面的不同区域爆散开来。 紧接着,一群飞龙突然出现在那片区域的上空,穿插飞行,互相掩护着,喷出长长的火焰。 就在这时,平静的海面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海水翻涌着,向两旁流动,那黑影就浮出了水面,显示出它那椭圆形的修长的身躯。 这竟是一条鲲型潜艇! 而不知何时,两条方舟母舰的侧门打开,成千上万的海妖大军从里面涌出,层层叠叠,铺排在海面之上。 潜艇缓缓沉入水中。 紧接着,忽听见两声龙吟。 巨浪滔天之中,一黑一白,两条巨大的神龙从大海中飞起,直冲云天。 一时间,海面上白浪滔滔,旌旗招展;云层里龙吟滚滚,电闪雷鸣。 两条龙在云里穿梭了一阵,便各自飞回了自己的阵地。 白龙在西边的白色母舰上方盘旋,黑龙在东北边的黑色母舰上方盘旋。 两支舰队,便各自分开,一支向西北,一只向南,开始了战略转移。 …… 齐鹜飞感受到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次真正的震撼。 这只是演习而已,但光看这阵仗,就已经让人不寒而栗。 没想到神的世界也有战争机器啊! 和这里比起来,在潜龙湾打的那一场仗,简直就是小儿科。 那天他看着敖霸骑着海马,率领龙族大军铺天盖海,踏浪而来的时候,已经觉得甚是雄壮威武。 但现在看来,那只是龙族手下的一只杂牌军而已,可能也就是一支边防小队。 眼前这航母舰队,才是真正的主力军队,也是龙宫实力的体现。 齐鹜飞估算了一下,这两支舰队的作战半径估计能达到三千里左右。 他心里有点打鼓。 面对如此现代化的军事装备,再加上那盘旋在方舟母舰上空的两条神龙,还有时不时飞到几百里外巡视的飞翼天龙,齐鹜飞现在只要失去隐身保护,一现出身形,立刻就会被他们侦查到。 按照影视剧里的套路,他会被抓起来,他说奉六太子之命来找摩昂太子,但没人会相信他说的话,并不停地嘲笑他,对他百般折磨、严刑逼供。 紧要关头,摩昂太子出现,把他救下来,并然后狠狠的教训了那些有眼不识泰山的虾兵蟹将一顿。 但这样的剧情套路,在现实里是不会出现的。 一个不明来历的修行人,出现在军事演习禁区,肯定会被当成入侵者。 齐鹜飞只要一现身,大概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要么被飞龙喷火喷死,要么被大炮轰死。 刚才军舰上射出来那些法力炮弹,隔着几百里,都能把他震得差点神魂出窍。这要是瞄准了他进行攻击,以他现在的能力,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 面对如此强大的舰队,齐鹜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难怪天庭一直对龙宫有所忌惮。 看来传说也不准确,都说龙族肉身强悍,智力不行。 如果真的智力不行,又怎么能发展到如此现代化的程度? 齐鹜飞怀疑,龙族一直在韬光养晦,龙宫至今保留着王室和很多落后的制度,很可能都是用来迷惑天庭的。 也不知道天庭的军队是什么样的,龙宫尚且如此,想必天军应该更强吧。 听说如今真武大帝亲自在俱卢岛带兵,镇守通往北俱芦洲的北海道。 什么时候找个机会到那边去看看,见识见识天军的威武。 不过眼下就有点麻烦了。 原本以为龙族的军队和古代一样,那样要找摩昂太子很容易,只要看行营和将帅旗帜。 但现在这个样子,谁知道摩昂太子会在哪里? 一般来说,一支航母编队的最高指挥官并不是航母的舰长,所以最高指挥所一般也不在航母上,而是有专门的指挥舰,或者设在某一艘战列舰上。 而摩昂太子来北海练兵,也不见得担任最高指挥官,他很可能只是来检阅的。 那样的话,他应该有专门的行宫,也许在海底,也许在冰鳌岛上。 难道要冒着被炮弹把元神炸成灰灰的风险,一艘舰艇一艘舰艇的过去找? 他看了一眼那条盘旋在方舟母舰上空的巨龙。 也不知道这条龙几品。 如果被它发现,人家很可能只要一个眼神,自己就挂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踏罡步斗(今天试试万更,求订阅) 那条龙肯定不是摩昂太子,但品级绝不会低。 从这场演习来看,龙宫的真龙数量应该帮助很多,尤其是品级很高的龙。 很可能是一条龙率领一支舰队,或者是每一艘方舟母舰会配一条真正的神龙。 齐鹜飞的隐身术目前骗过的最厉害也就是麒麟山的天妖大蛇,以及梅山六圣之一的郭申。 大蛇初入七品,郭申应该早就七品了,具体多少不知道。 但齐鹜飞不敢保证隐身术能瞒过更高级别的神仙。 在九品神龙的眼皮子底下,闯进他们的指挥所,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他觉得以后有时间应该试验一下,到底能瞒过什么级别的人。 比如,可以找个机会到五庄观里去晃一圈,看看镇元子能不能看见他。 假如镇元子没有发现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可以摘几个人参果回来? 齐鹜飞马上摇了摇头。 不行,这个想法太危险! 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 把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拉回来,重新观察了一下海面上的形势。 在演习之中,即使他的隐身术有效,也还是很危险的。 那些军舰释放的法力武器太过强大,不要说被击中,就是那些法力冲击波就够他受的了,一旦超出他现在的承受能力,隐身术也便不攻自破了。 齐鹜飞想来想去,决定先到冰鳌岛上去看一下,那里应该也有龙族的行营。 运气好的话,摩昂太子也许就在岛上。 就算不在,岛上应该也是相对安全的。 演习的核心区域距离冰鳌岛有一千里,虽然也在作战半径之内,但演习目标主要是海上,至少目前看不出针对岛上登陆作战的意图。 齐鹜飞就绕过了联合演习区域,一直绕到北边,才飞进了冰鳌岛。 冰鳌岛方圆大概八百余里,并不算很大,在这片茫茫大海之上,就像一块浮冰。 御剑飞过这座岛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 就在飞入冰鳌岛的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胸前的镜子动了一下。 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在过去的经验中,镜子的每一次颤动,都意味着危险的发生。 齐鹜飞立刻停了下来,仔细观察,但并没有发现什么,也没有危险的直觉。 镜子只动了一下,就安静下来。 但齐鹜飞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连忙从空中降落到地上。 整座岛上都覆盖着白色的坚冰,一点生气都没有。 就像敖霸说的,这里飞鸟不落,白熊不陆。 这里距离冰鳌岛的南端还有几百里之遥,龙宫联合军事演习,主要在冰鳌岛南边的海域。 岛的北面没有龙兵把守,应该不在演习区域范围内。 齐鹜飞在冰地上站了一会儿,心中始终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但又找不到源头在哪里。 他只能归结于长时间飞行法力消耗后带来的疲惫。 他决定先到太极池把法力恢复。 确认周围环境安全之后,齐鹜飞现出身形,元神进入镜子。 悬浮在太极池中,洪荒之力不断地涌入身体,他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太极池中的洪荒之力相比于过去,似乎猛烈了一些。 他睁开眼睛一看,池子里的阴阳二气流转的太极图形,竟有一些微微的扭曲,似乎受到了什么扰动。 可是当他再次仔细去观察的时候,竟然又看不出来了。 他潜到太极池底下去,往下看了看,下面深不见底。 他不敢下潜太深,怕像上次一样遇见不明的黑色巨物。 自从魔孚一战接触到那可怕的幽底死神,他对这种幽暗而未知的神秘便有着天然的抗拒。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就重新浮出了太极池面,在法力完全恢复之后,离开了镜子,回到现实。 隐身之后,他御使承影剑继续向南飞。 飞了没多久,胸前的镜子又震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他耳中隐约听到了一声怪吼。 他急忙停下来,扭头四顾。 但四周除了冰面上反射的阳光,以及呼啸的寒风之外,什么都没有。 但刚才那是吼声却又如此的真实,仿佛发声者就在他耳旁。 这声音似龙非龙,似虎非虎,似凤非凤,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它从虚空中来,直入脑海,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齐鹜飞刚想继续往前飞,忽然周围的光线便撕裂了,整个空间都扭曲起来。 他暗叫一声“不好”。 这里似乎隐藏着一个虚空法阵。 自己莫非陷入了阵法之中? 他连忙再次降落到冰面上,抬头看了看太阳。 但他很快就放弃了以太阳作为方位参考的想法。 虚空之阵,很可能连天上的太阳都是幻影。 难怪龙族军队不在这里演习,原来他们已经在这里布下了大阵。 能布置这种虚空之阵的,绝非泛泛之辈,所使用的材料更是上等中的上等。 八卦甲子,神机鬼藏。 每一个位置上放置的材料,都要能够形成单独的结界,隐藏于虚空之中。 而每一个结界,又能互相关照勾连,由此而形成让人看不见的虚空之阵。 在此阵中,一切皆可能是虚妄,天地日月,入阵者所见都未必是真实的。 齐鹜飞羡慕啊,像这样的阵法材料,随便拿一点回去,都能让盘丝岭的护山阵提升好几个等级。 不过这正是他最擅长的领域。 区区法阵,又焉能奈我何! 齐鹜飞忽然起了好胜心,也不想办法退出去,准备破了此阵。 跟着师父学了那么久的阴符奇门,还没遇到过挑战呢! 齐鹜飞左手一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闭上眼睛,以神识分辨方位,脚踩禹步,踏罡步斗。 此时虽是晴天白日,但他脑海之中,却出现了万千星辰,二十八宿,周天排列。 齐鹜飞渐渐进入忘我之佳境。 如果有人在旁边看着,就会看见他在冰面上摇摇晃晃,一会往东,一会往西,仿佛醉酒之人找不着回家的路。 而在齐鹜飞的心中,此刻除了他自己,便只有漫天星斗。 九天星盘落下,八卦错位,甲子相配。 一门开启,一门又闭。 终于,他一步踏出了生门之外。 当他回头望去,阳光明媚,海上平波万里,天空云淡风轻。 齐鹜飞哈哈一笑,龙宫虚空大阵,也不过如此! 踏上承影剑,向南飞去。 就在他刚刚转身飞走的那一刹那,他身后的虚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幽影,好像一面立着的大圆镜。 光滑的镜面倒映着齐鹜飞御剑远离的身影。 忽然见,镜面空气扭曲,光线离乱。 光影之中,渐生阴阳二气,缓慢流动,就和他镜中的太极池中的一样。 …… 第三百六十七章、 神龙之威(第二更,求订阅) 在冰鳌岛的南端,影影绰绰有许多黑影在动。 齐鹜飞靠近了一看,原来是有许多海妖在那里构筑工事和营地。 工地也同样分成两片,相隔十余里远,径渭分明。 每一片工地中央都竖着一面大旗。 东边的旗帜是金底红边,中间一条黑龙,这是北海龙族的营地。 西边的旗帜是蓝底金边,中间一条白龙,这是西海龙族的营地。 齐鹜飞便往西边的工地靠近,希望能从那边打探到一点敖摩昂的消息。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响起了一声哨响,前方海面之上突然出现了一股百丈高的浪头。 两条飞龙在前开道,又各有5条飞龙在两边列队,一共12条飞龙,护着浪头朝岸边涌来。 浪头之上,站着几个人。 当中一人,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披着大红色的龙纹披风,腰悬三棱锏,看起来颇有威仪。 齐鹜飞心说,不会运气这么好吧,正赶上摩昂太子来巡营了? 他不动声色地在离工地三里远的地方停住。这地方既能够看清工地上面的动态,如果遇到意外,也能够及时逃离。 冰鳌岛往北,没有龙族军队部署,不在演习区域范围内,他相信就算自己被发现了,只要不是摩昂太子亲自出手,以承影剑的速度,要保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那边的百丈巨浪,缓缓靠近岸边,接触到陆地之后,浪头的高度和速度也并不减缓。 冰鳌岛沿岸几十里的海水全面上涨,推送着浪头继续向岛上走,场面极为壮观。 一直来到工地旁边,浪头才缓缓降下。 12条飞龙往两边,在工地外围盘旋。 摩昂太子,从浪头上走下来。 海潮缓缓退去,海岸线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 工地上的官员和监工都过来参拜摩昂太子。 敖摩昂一挥手,说:“我刚才感觉到虚空能量震荡,所以过来看看。你们不必拘礼,不要影响施工。” 那些官员和监工便都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上。 一只红脸海妖过来禀报:“启禀太子爷,刚才监测到结界能量忽然增强数倍,现在已经稳定下来。” 敖摩昂说:“继续监测。” 海妖说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旁边一名龙族官员说:“结界能量波动得厉害,空间随时可能坍塌,太子爷万尊之躯,不如回海营……” 敖摩昂摆手道:“不用紧张,又不是天塌下来。再说了,龙科院的专家不是推算过了嘛,结界通道要打开最起码还要一两年。 我们要抓紧时间,在冰鳌岛上建好基地。基地越早建成,我们就越主动。不要等到里面巨人大军出来了,让天军看我们的笑话。” 旁边的官员还想说什么,敖摩昂已经把负责基地建设的总工程师叫过来。 总工程师是一只巨型章鱼。 他挪动两足,快步走到敖摩昂身边,六只手里拿着图纸,开始向摩昂太子介绍工地的施工情况。 敖摩昂一边走一边听,时不时的指指点点,问上几声。 齐鹜飞慢慢靠近。 北边是虚空大阵,南边是龙族海军,冰鳌岛上现在被认为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这两个工地周围都只设了简单的防护。 而敖摩昂上岸除了十二条飞龙护驾之外,身边只跟了几个随从和官员。 齐鹜飞知道这是他接近摩昂太子最好的机会了。 如果此时能够隐身靠近到敖摩昂身边,从保密这个角度来说,当然是最稳妥的方案。 但是这里有两个风险因素。 第一是摩昂太子法力强大,靠近到他身边会不会被他发现? 一旦被发现而引起误会,万一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敖摩昂给干掉了,那可就太不值了。 第二点是自己的隐身术乃是保命之道。除了少数几个身边的亲信之人,别人都不知道。 摩昂太子值不值得信任现在还不好说,即便值得信任,他终究是西海龙宫的大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不可能像敖霸那样和他走得那么近。 另一个办法是他此刻显出身形,就在工地外面求见摩昂太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即便对他有怀疑,相信以敖摩昂的身份也绝不会马上杀掉他。 只要能够和摩昂太子说上话,让他相信自己是来帮六太子搬救兵的,就安全了。 但这样做也有风险,万一他来求见摩昂太子的事情传出去,被魔道潜伏在龙宫中的奸细知道,那后面的发展就会超出掌控。 不过两相比较,还是第二个方案靠谱一点。 走漏消息的风险再大,也总比自己丢了小命要好。 而冰鳌岛远离大陆,只要摩昂太子相信了自己,防范消息走漏还是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齐鹜飞就稍微离得远了一点,然后降落到冰面上,现出身形,高声喊道: “盘丝岭弟子齐鹜飞,受六太子之托,求见摩昂太子。” 齐鹜飞的话音刚落,就有两道凌厉的目光射过来。 虽然隔着近千米的距离,但这两道目光却仿佛枷锁一般牢牢的锁住了他。 他感觉到前后左右、上上下下尽是无穷的压力,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块,把他冻在了中间。 胸口的镜子强烈的颤动起来,仿佛在挣扎着帮他腾出一丝足够心跳和呼吸的空间。 齐鹜飞终于知道什么叫神龙之威,什么叫金仙实力! 他没有动也没法动,甚至连想再多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乖乖的站在那里等着。 而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样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不用摩昂太子下杀手,只要继续盯着多看几眼,自己就差不多该到奈何桥前去报到了。 幸亏刚才已经报出了六太子的名号,不然就真要嗝屁了! 敖摩昂看了一眼之后,轻轻一抬手。 齐鹜飞就感觉一股大力牵着他,呼一下就穿过了千米距离,来到了敖摩昂身前。 他浑身一松,勉强站定,深吸了几口气。 心里则庆幸,还好还好,时代变了,不需要跪着。 要是早个千八百年,这时候肯定要他跪在龙太子面前,搞不好已经五花大绑刑具伺候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 摩昂太子(补欠更19/25) 敖摩昂身材高大,即便这样相对站着,齐鹜飞也不得不仰视他。 “拜见摩昂太子。”齐鹜飞鞠了一躬。 跪拜是不用了,但这点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的。 不要说什么龙宫太子,光人家在天庭政务院和军部挂的一大串头衔,就足够令人生畏了。 愿意趴在地上为龙太子舔鞋的大有人在。 齐鹜飞虽然鞠躬,却不卑不亢,言语神态都十分平和,就像平常一样。 敖摩昂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道:“你是什么人?” 齐鹜飞说:“在下盘丝岭黄花观掌门大弟子齐鹜飞,受六太子之托,特来拜见摩昂太子。” “盘丝岭……” 敖摩昂念叨着这个名字,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六弟上岸的事情我听说了。你就是盘丝岭上那个什么观里的人?” “黄花观。”齐鹜飞答道。 “可是当年孙大圣大战百眼魔君的那个盘丝岭黄花观?” “正是。” “那么说,你是百眼魔君的徒子徒孙?” “那倒不是。”齐鹜飞解释道,“当年一场大战后,孙大圣就一把火烧了黄花观,道统尽失。直到数百年前,家师到了盘丝岭,多方集资,重建黄花观,才再立道统。” “原来如此。”敖摩昂点点头,忽然笑起来,“杀人放火,果然还是那个脾气。也不知如今躲在花果山修为进境到那一层了。” 这话齐鹜飞不好接。 敖摩昂显然和孙悟空很熟,可以随便说话,别人可不行。 要是随便接过话头,就是不自量力了。 敖摩昂见他不说话,便问:“六弟让你找我何事?” 齐鹜飞朝左右看看说:“此事绝密,请大太子屏退左右。” 敖摩昂左手边一人站出来说:“太子千万不可!我看此人獐头鼠目,来路不正。我们这次在冰鳌岛联合军演,本就十分秘密。既然六太子上了岸,他必不知情。这一个小小黄花观的弟子又怎么会知道?” 敖摩昂右边的人也说:“是啊,我们军事演习封锁了附近所有海域,他是怎么进来的?世间一个小门派的普通弟子,竟然能进入我们联合军事演习禁区!说出去岂不是笑话?简直是我们龙宫的奇耻大辱!” 他这话一说,果然敖摩昂的脸色就变了。 齐鹜飞连忙解释道:“我是从冰鳌岛北边过来的,那边总不是你们军事演习的禁区了吧?” “胡说!北边有天然结界屏障,连我们龙族大军都无法穿越,你一介小小修士,怎么可能过来?” “天然结界屏障?”齐鹜飞大奇,“难道不是你们龙宫布置的阵法?” 旁边的人还要再说,敖摩昂却忽然一抬手阻止了他们。 “你怎么证明是我六弟让你来的?如果不能证明,我现在就把你当间隙抓起来,押入军牢等候审讯。” 擦,这么狠! 幸亏老子有准备啊! 要是冒冒失失来了,就回不去了。 军牢是什么地方? 不是间隙也得给你审成间隙啊!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六太子说,他小时候看见一只海星淹死了。” 敖摩昂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奇怪起来。 跟在他两边的官员和亲随都听得莫名其妙。 敖摩昂忽然转身对他们说:“你们都在这里等着。” 然后对齐鹜飞说了一句,“你跟我来。” 便一人独自朝着北边的冰山走去。 齐鹜飞知道摩昂太子已经相信了他,心中大喜,便跟在他身后。 敖摩昂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他每跨出一步,就已在数里外,齐鹜飞需要全力施展身法才能勉强跟上。 二人便一前一后,往北走了几十里地,登上了冰鳌岛上最高的一座冰峰。 站在冰峰顶上可以一览冰岛的全景。 敖摩昂并没有直接问他什么事情,而是指着北方齐鹜飞来处的方向问道:“你真的是从那边过来的?” 齐鹜飞说:“南边你们在搞演习,我要是擅闯军事禁区,估计还没见着你的面就已经被轰得肉身成渣、魂飞魄散了。” “那倒是不错。”敖摩昂说,“这里远离陆地,不会有人来。我们在海上和天空都设置了禁区标记,就算有散修路过,也会绕道。你如果闯进来,估计不会有人问,直接就轰杀了。” 敖摩昂说这话的时候很淡定,仿佛只是在说一只蚂蚁爬到操场上被人踩死了的事情。 齐鹜飞有点不寒而栗,和这些强悍的生物打交道,果然还是要谨慎又谨慎。 敖摩昂问道:“你是怎么穿过那片天然结界的?” 齐鹜飞老实回答:“我并不知道那里是天然结界,还以为是你们布置的阵法以防止有人从北边的非军事区靠近。” “哦?”敖摩昂很好奇,“那你又是怎么破的阵?” “严格来说我并没有破阵。”齐鹜飞说,“这种虚空大阵,能量极其强大,不是说破就能破的。但任何阵法,都不能脱离宇宙法则、品物流形的规律。 不管是藏于结界,还是隐于虚空,只要通过其能量波动,感应并分析其内在的结构,再以天人之感锁定三垣二十八宿,以紫微为中宫,以北斗为方向,踏罡步斗,再排布八门、移转九星,即可逢凶化吉,逃出生门。” 敖摩昂点点头:“是我们疏忽了,原本以为连我们龙族大军都不能自由出入的结界,世人便无法从北边进入冰鳌岛。没想到,这结界之中暗合阵法,被你一个人就破了。洪荒古道,旧州结界,果然是蕴含天道,神妙无比。” 齐舞飞好奇道:“什么洪荒古道,旧州结界?” 敖摩昂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这阵法术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跟家师学的。” “看来你师父也是位奇人啊。” 齐鹜飞心说,你是没见过我师父,你要是见到,恐怕就不会这么夸了。 第二天你身上不少点什么算我输。 “好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来找我了?” “有人要刺杀六太子,我是来求援的。” 敖摩昂大吃一惊,盯着齐鹜飞问:“这可不是儿戏!” 齐鹜飞就从西海行动开始讲起,尽可能简短的把敖霸上岸,魔道要杀敖霸以挑拨龙宫和天庭之间的关系,以及现在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面临的局势跟敖摩昂讲了一遍。 敖摩昂听罢脸色微变。 “你是说龙宫有他们的奸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赠金符(补欠更20/25) “是。”齐鹜飞说,“大太子届时只要抓住夜叉,就能顺藤摸瓜,把潜伏在龙宫里魔化的败类一网打尽。” 齐鹜飞特意强调“魔”而不提“妖”。 因为龙族在广义上也是妖的一种,他们是同情妖类的,如果是妖的事,他们可能选择另外的解决方法,但只要一牵扯到魔,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魔是三界公敌,万类惧怕的东西。 敖摩昂问道:“你敢担保此事可信吗?” “我飞越万里,冒着生命危险穿过你们的军事禁区来见你,总不会是为了来和你开个玩笑。”齐鹜飞说,“而且我六太子的性命和你开玩笑,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就算您去了一趟起蛟泽,结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对龙宫和天庭来说都没有什么损失。可我却要冒着被天庭革职的风险。” 魔王沉吟良久,点头说:“好,那我就相信你一次。这件事你们那边是打算怎么应对?” 齐鹜飞说:“这件事我只向我们司长汇报过。他会怎么应对我并不知情,不过司长跟我说了,要将计就计,将敌人一网打尽。 眼下敌在暗,我们在明,这对我们十分不利,而且敌人既然有把握能够拖住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的修行力量不动,那我们就必然不能动。秦司长一定会请两城以外的高手来保护六太子,而且应该是他们料不到的人。 这样一来就变成敌在明,我在暗,胜算就很有把握了。” 敖摩昂说:“这么做岂不是要陷我六弟于险境吗?” 齐鹜飞早就料到他会这么想,说道:“的确是有风险。我也想过先把六太子送回龙宫,以保安全。但是这样一来的话,谁是龙宫奸细,谁想要害了太子,恐怕就再也查不出来了。 而且民间有句俗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既然他们已经想到了要通过杀六太子来挑起是非这样一个办法,今天不实施,也可以在明天实施,今年做不了,还可以明年再做,只要这个计划继续有效。你总不可能把六太子永远关在水晶宫内吧?” 敖摩昂听完沉吟道:“但终究是风险太大。” 齐鹜飞说:“正因为风险大,我才特来向大太子求救。六太子跟我说,整个西海龙宫之内,除了龟夫人,他就只信大太子一人。” 敖摩昂看着远处的海面沉默了很久。 齐鹜飞知道敖摩昂是在思考其中的利弊。 像他这样的身份,做任何事情,都不会只凭自己的喜好,必须要权衡龙族的整体利益。 在这件事情当中,最大的风险应该就是小六子的安全,除此之外,怎么看都是有利无弊。 齐鹜飞虽然以黄花观弟子的名义而来,但他也是有官身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他出来代表的是城隍司,而城隍司代表的就是天庭。 天庭抛出了橄榄枝,龙宫接不接? 敖摩昂终于收回了目光,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司长,我这边自有安排。你们照你们的计划行事即可。我只有两个要求。” “您说!” “第一,必须保证我六弟的安全。” “那是当然,这一点您不说,我们也会全力以赴。” “第二,那个夜叉留给我,我要活口。” “这一点您也可以放心。” 敖摩昂便从身上摸出一枚穿着金色丝线的白色玉片,说道: “这是太古玉龙甲,你把它带去给我六弟,让他带在身上。此甲神兵难伤,百毒不侵,可以护他平安。可惜他不像三弟那样是白玉龙身……” 齐鹜飞看着那片白色的鳞甲,听到太古玉龙的名字,就想起了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死在海底的玉龙三太子。 玉龙三太子把龙丹给了敖霸,临死之前告诉齐鹜飞,如果将来修行有成,可以回去取他身上那一身白玉鳞甲。 齐鹜飞有一种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冲动,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他想起了白龙交代敖霸的话,他让敖霸回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有关他的事情。 这里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了摩昂太子。 龙宫的水实在太深了。 齐鹜飞决定暂时不趟这趟浑水。 敖摩昂把太古玉龙甲交给齐鹜飞以后,警告道:“如果我六弟出了什么差子,你和你的黄花观就自求多福吧!” 齐鹜飞知道敖摩昂不是在开玩笑。 如果敖霸真出了事情,他们也许不敢到天上去闹,但以龙族的势力,把盘丝岭夷为平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大太子放心,我与六太子相见如故,已是生死之交。我绝不会让六太子在我面前有半分闪失,必以死力护他周全。” 敖摩昂点点头,又从身上摸出一张金符,说:“此符你拿着,什么时候用自己把握。需要我的人出手的时候,你就以法力将它捏碎。此符也可以用来挡敌人的攻击,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你一命。” 齐鹜飞接过金符,感受着符面上那道道流光溢出的灵气。 他想起了在麒麟山的时候,端木薇身上带着一道他爷爷端木博文给她制作的金光护身符。 那道符挡住了四尾花面狸的全力一击。 端木老爷子的符就已经如此厉害,这位西海龙宫大太子赠送的金符又将有多大的威力呢? 他知道这是能够救命的东西,便小心翼翼地收起来。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敖摩昂既然答应了,至少小六子的安全应该可以得到保证 敖摩昂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兄弟被人杀死,就算他不亲自出手,也会派出龙宫高手去保护。 想起刚才看见的方舟母舰上盘旋的那条巨龙,齐鹜飞就觉得特有安全感。 有敖摩昂的承诺,还有秦玉柏请来的高手,这场反伏击战胜利的把握最起码达到了七成。 剩下的三成…… 幽底的死神、黑色的雾影、魔孚……这都是不安定因素。 齐鹜飞不知道对手究竟有多少实力。 这就像斗地主,自己手里捏了两个炸,可你不知道地主手里有没有王炸,最重要的是,你旁边的队友有没有可能是猪。 另外,一想起那只夜叉,齐鹜飞就十分不安。 龙宫里有对方的奸细,谁知道冰鳌岛有没有呢? “大太子,此事还请务必保密。在下斗胆问一句,这里的人是否都是大太子的亲信?” 敖摩昂一抬眼皮,对他如此无礼的问话略有不满,凌厉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过还是回答道: “你放心,这里的军事演习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七日之内,除我之外,谁也不准离开冰鳌岛。” 齐鹜飞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大太子英明。” 敖摩昂说:“好了,我也不留你了,你走吧,不要被我们的人发现。既然你能穿过结界大阵,那就按原路返回吧。” 齐鹜飞正要告辞,忽然想起陆承说过结交龙太子的话,就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 名片上印着他的名字和盘丝岭黄花观掌门大弟子兼代理掌门人的title,下面写着地址和电话号码,旁边还有一个二维码。 他把名片放在掌心撸平了,然后笑嘻嘻的双手递上: “摩昂太子,这是在下的名片,将来有机会,还盘丝岭来坐坐,尝尝我们那里的土特产。” 第三百七十章、 虚空裂(补欠更21/25) 敖摩昂大概是没想到齐鹜飞会递名片,脸上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终于伸出手去把名片接过来,看了一眼,说:“既然我六弟都愿意到你那里去做客,想必很有特色,将来有机会我会去的。” 齐鹜飞见目的达到,便拱手道:“那在下就告辞了。” “慢着。”敖摩昂忽然说,“走的时候小心一点。虽然你精通奇门之术,但这里的能量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打开通往北俱芦洲的结界通道。” “通道打开会怎么样?”齐鹜飞忍不住好奇道。 “你可能会被卷进去,也可能会被巨大的能量撕成碎片。”敖摩昂说,“到时候我未必救得了你。” 齐鹜飞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是通往北俱芦洲的通道?” 敖摩昂说:“这里的能量波动已经很久了。经过多次查探,和北俱芦洲内部的能量波动频率一致。但是通道打开以后会在北俱芦洲的哪个位置,却不得而知,所以你一旦被卷进去,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但如果通道打开了,你的龙族大军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像这种大型结界通道,刚打开的时候能量极不稳定,随时可能重新关闭。在通道稳定之前,我的大军绝不会冒险进入。” 敖摩昂朝北边望了一眼,“趁着现在能量波动稳定,你赶紧走吧。” 齐鹜飞便一拱手:“多谢大太子提醒。” 敖摩昂没有说什么,转过身,也没看他怎么动,一脚就迈回了自己的营地。 齐鹜飞看得乍舌不已。 果然厉害啊!几十里路一步就跨回去了,这比飞剑还快! 难怪在岭西镇用照相机播放全息影像的时候,鲮鲤精会把他当做天仙,还说什么千里移形。 看来,踩着把剑飞来飞去还是比较低级啊! 真正的天仙才不用交通工具,都是乘风御气,假大块于无形。 天仙可以做到,但齐鹜飞现在可还做不到,他只能骑上飞剑向北飞去。 既然知道了北边没有龙族的军队部署,也就不用隐身了。 所以他没有开启隐身术,就这样正大光明的贴着冰面向北飞。 只要穿过冰鳌岛,从北边再飞上天空,就可以避开龙族军事演习禁区,返回西牛贺州了。 到达冰鳌岛北部,进入虚空大阵所在,他开始像刚才一样,以指掐诀,计算天星方位,然后踏罡步斗,移形换位。 可是阵法走到一半的时候,齐鹜飞就感觉到了不对。 这虚空大阵竟然发生了变化,八门八方的错位和刚才完全不同,九星天盘和地盘八卦也完全对不上了。 与此同时,他胸前的镜子猛的颤了一下。 然后前方虚空之中就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幽暗的影子,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立在他的面前。 那幽影之中有黑白色的阴阳二气在缓缓流动,形成了一个动态的阴阳鱼图。 除了没有七色莲花,这和镜子里的太极池一模一样。 齐鹜飞连忙拿起镜子,只见那锈迹斑斑的镜面之上,此刻也浮现出黑白二气组成的阴阳鱼图案。 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自己这面镜子和虚空中的能量之间似乎在进行呼应。 能量波动越来越厉害了。 搞不好这结界通道随时都会打开,自己正好在结界构成的虚空大阵中心,到时被巨大的能量吞噬,恐怕会当场被撕碎。 齐鹜飞连忙放下镜子,就想要往南逃。 回到南岛找到摩昂太子,让他带着自己穿过军事禁区,这是最安全的办法了。 然而这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转不了身了。 镜子贴在胸口,一股无形的力量紧紧的裹住了他。 镜子上面的太极图和前方虚空中那个幽影中的太极图同时旋转着。 能量正在聚集。 虚空中那团幽影逐渐变大,随着阴阳二气的扩散,旋转的太极图周围生出了几条旋臂,仿佛遥远宇宙中的星系。 镜子上的阴阳二气也开始溢出来,在齐鹜飞胸前,形成了另外一个星系。 两个星系正在缓慢靠近。 他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篇科学报道,银河系和仙女星系在不断靠近,科学家预计四十亿年后,这两个星系将会相撞。 现在,他仿佛看见了这相隔四十亿年的一幕,就发生在他眼前。 周围的一切忽然都不见了,只剩下黑暗的虚空和两个由黑白二气构成的旋转的星系。。 阴阳二气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旋臂越伸越长。 齐鹜飞清晰的感觉到两团星系碰撞在了一起。 脑中轰的一声…… 亿万星辰爆裂,星云涌动,罡风呼啸。 …… 敖摩昂正在检查营地,忽然猛地转身定睛看向北方。 一只海妖急急过来禀报:“启禀太子爷,虚空能量波动得厉害,能量强度已经比刚才增长了数倍!” 又一只海妖急匆匆的跑来:“报告太子爷,虚空能量强度正在以指数级速度增长,通道可能马上就要打开了!” 敖摩昂当机立断:“所有人员撤离到海上!” 龙族将士和海妖们开始有序撤退,眨眼睛就已经全部撤离到了岛外的军舰之上。 冰鳌岛上只剩下敖摩昂和他的两名亲信随从。 敖摩昂说:“你们不要跟过来,我过去看看。” 说罢便一步跨到了刚才和齐鹜飞共同站立的冰山之巅上。 正看见虚空中出现了那团犹如星系般旋转的幽影。 他暗叫一声不好,身体往前一倾,正要过去救人,那一团星系就已经爆炸了。 巨大的能量猛烈的炸开,瞬间覆盖了整座金鳌岛,以及周围近千里的海域。 海面上狂风大作,巨浪滔天,就连龙族那些靠得近一些的巨型军舰也被大浪顶上了天空。 所有的舰只在一瞬间开启了法力护盾,抵挡来自虚空中的能量。 远处两艘方舟母舰上的黑白二龙各自发出一声龙吟,冲天而起跃入了云层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冰山之巅上的敖摩昂,身形一晃,化作了一条巨大的金甲银龙,龙爪紧紧的抠住冰鳌岛上那万年不化的冰层。 龙尾摆动,飓风横扫,抵挡住汹涌的虚空能量。 龙身后退的同时,龙首上的龙须猛然间如激光般向前射出,射向那刚刚出现的幽暗的虚空结界通道之中…… 第三百七十一章、 北俱芦洲(今天继续万更,加油!) 星光爆散,罡风猛烈。 齐鹜飞仿佛看见了一次宇宙大爆炸。 无数道射线在虚空中乱窜,密密麻麻的尘埃、星光和陨石在幽暗的虚空中乱飞。 一颗陨石带着长长的尾焰朝他撞过来。 周围强大的能量让他躲无处躲,避无处避。 齐鹜飞连忙祭起护身法盾,挡住了陨石。 轰一声,陨石炸裂,护身法力盾也随之消散。 这一下最起码消耗了他近千法力。 擦,老子总共才一万法力啊! 撞个十来次就要挂了。 他看见刚才那块炸裂的陨石剩下了一个内核,晶莹洁净,好像钻石一样。 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好东西。 先收起来再说! 他一边抵抗这射线和星尘,一边顺手把那块晶石扔进了镜子里。 又有一块陨石朝他飞来。 他再次祭出法力护盾。 燃烧的陨石不停的向他飞来,宇宙射线化作丝丝闪电缠绕住了她的身体,还有九天罡风如刀一般割来。 齐鹜飞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祭出护盾,一次又一次的冒着受伤地风险……捡晶石。 很快,他的法力就耗尽了。 失去了法力护盾,他被陨石狠狠的地到了身上。 他感到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来。 原本以为自己不死也重伤了。 但他发现身体竟然并无大碍。 只不过神识中他的功德数字下降了一些。 此时,他的法力已经是零,而功德从27880变成了27008。 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溜走了,又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 身体就像一个巨大的风箱,一会儿充满,一会儿被抽干。 陨石和闪电不停的击中他的身体,罡风在耳旁呼啸。 神识中功德的数字在不停的减少,从两万七降到一万五,再降到一万、五千、一千…… 当最后一千功德消失殆尽,神识中的数字变成0/80的时候,齐鹜飞以为自己要死了。 功德都消耗光了,可这虚空能量却似乎无穷无尽。 没有了法力,也没有了功德,再也没有什么能帮他挡住这些犹如天劫一般的虚空能量。 当一道白色的闪电袭来,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神识中的数字发生了新的变化,变成了0/-920. 后面的-920是红色的,而且在不停闪烁。 这也行? 功德竟然可以是负数?! 齐鹜飞想来想去,大概只有一种可能。 功德属于天道,有没有取决于你做了什么,而并不取决于你有没有通过功德碑去领取。 你不领,功德也在你身上,关键时候你还是能用的。 天庭的功德碑只不过是把功德数字化了,让它更加直观地成为个人的一种财富,并便于使用。 当然天庭肯定是利用不了掌握了天道的某种规则,才能从中收取功德税,并以此来平衡三界大劫难。 这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齐鹜飞在斩杀青蛳之后,就通过废墟中那块界碑领取了功德。 而此后,他还收回了二十二个城隍司牺牲队员的魂魄,在四方鬼市杀了骨魔,在岭西镇杀了鲮鲤精。 这些应该有不少功德。 正是这些功德在帮他抵挡劫难,但因为自己没有进行领取登记,所以神识中显示的数字就成了负值。 0/-1560 0/-3733 0/-4213 0/-5580 …… 数字在不断变化。 最后,当数字变成0/-9300的时候,就不动了。 这下真要卦了! 齐鹜飞这么想。 就在这时,他看见两道金光从虚空之外射进来,忽的变成两条柔软的金色龙须,裹住了他的身体,急速后退。 然而那龙须明明卷住了他,他却并没有感觉到自己被拉出去,反而觉得身体在不停地下沉。 仿佛从星空坠落的孩子,在海中死亡的鲸。 下沉。 下沉。 不停的下沉。 …… 然后他就跌落到了地上。 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夕阳就挂在远处的地平线上,仿佛在和你捉迷藏的调皮的孩子,在躲藏之前还要探出头来张望一番。 天空铺排着成团成团的乌云,每一朵乌云都爬满了白色的闪电。 可是乌云和乌云之间却又是明媚的蓝天。 这些乌云在远处连成了一片,和天边那些黑色的连绵的高山相接。 齐鹜飞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他想到镜子里去先把自己的法力回复。 镜子就在他的胸前挂着。 可是,他发现自己和镜子之间无法产生任何感应,就好像又变回到了他穿越前的那一面生满铜锈的普通的铜镜。 齐鹜飞站起来,向远处张望,茫然地走着,辨不清方向。 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村庄。 村庄里造着许多或高或矮的长方形和正方形的房子,房子上有方形的门户和方形的窗。 齐鹜飞走进去,想找个人问一问这是什么地方? 可是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一座废弃的村庄。 而令他更加奇怪的是,这个村子里的一切东西都是方的,不但房子是方的,就连烧饭的锅,吃饭的碗也都是方的。 村庄边上有一个几乎快要干涸的湖,湖底都是烂泥,几乎没什么水。 半个村庄的房子都倒塌在湖里。 齐鹜飞在湖边的废墟里坐下来,开始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北俱芦洲? 还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湖对岸也出现了一个人。 齐鹜飞先是吓了一跳,因为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看见这个人,这个人就好像是突然出现的。 随即他又大喜,见到人总比什么都见不到好。 这时候也顾不得危险不危险了。 他从湖面上直接穿过去。 靠近的时候,齐鹜飞才看清那个人不是站在地上,而是飘浮在空中的。 他生着一头乱蓬蓬的红发,长着一张雷公嘴,背上还生着一对翅膀。 齐鹜飞吃惊地叫起来:“辛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人转过脸来,正面看着齐鹜飞。 “辛主任,你认识辛环?!” 齐鹜飞这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这人和辛环长得的确有几分像,但细看时却完全不同。 辛环是红脸雷公嘴,而这人是青面獠牙。辛环背后的翅膀像白色的天鹅羽毛,而且紧贴在后背,而这人背后的翅膀却是撑开的,颜色是蓝宝石黑,带一点淡淡的金,仿佛撒满阳光的海水。 相比较而言,辛环虽然丑陋,看上去还有几分儒雅,而此人则更加野蛮凶悍一些。 齐鹜飞问道:“你是谁?” 那人说:“你既然认识辛环,又怎么会猜不到我是谁?” 齐鹜飞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个人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元始座下五代弟子 “雷……雷……雷将军!?” 齐鹜飞依旧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猜测。 “看来你很清楚嘛,不但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的职务。”那人说。 原来真的是他! 齐鹜飞当然知道。 大名鼎鼎的雷震子! 和辛环一样,是神仙中少有的长着翅膀的鸟人。 封神大劫中肉身成圣的一共有七人,除了李家父子四人,就是杨戬,韦护,和雷震子了。 但奇怪的是,雷震子在封神榜上无名。 他没有在天庭担任任何职务,封神之后就失踪了。 直到几百年前,才传出消息,他受勾陈大帝之招,去了军部,如今在北部战区真武大帝手下担任镇北将军。 “雷将军,请问这是哪里?”齐鹜飞问道。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我还想问问,你是从哪儿进来的呢?” 齐鹜飞说:“冰鳌岛虚空出现裂缝,我被卷进来了。难道……这里真是俱芦洲内?” “冰鳌岛……”雷震子扭头看着齐鹜飞,“你是龙宫的人?” 齐鹜飞摇头道:“不是。” “不是龙宫的人怎么会去冰鳌岛?” 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按理说雷震子是军部大将,不该瞒他,但自己此行的目的极其隐秘,绝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离开了盘丝岭。 雷震子见他不答,也不再问,只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说不说都一样,反正回不去了。” 齐鹜飞吃了一惊,问道:“冰鳌岛的空间通道不是已经打开了吗?我只是迷路了而已。” 雷震子哈哈大笑。 “你以为虚空裂缝那么容易开呀?两州之界,裂缝中蕴含的能量有多大,你知道吗?这种裂缝,今天开启,明天闭合,那都是常事。要想让它自然稳定下来,最起码要个三五万年。” “三五万年?!”齐鹜飞咋舌不已。 雷震子说:“不过冰鳌岛是龙宫的地盘,如果龙族舍得下本钱,凭北海和西海龙宫的实力,也许过个一二百年,就差不多能把通道稳定了。” “还是太久了!” “你以为呢?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活下去吧。” 齐鹜飞说:“我听说,进出北俱芦洲有三条路,最早的太荒古道已经淹没,剩下的就是俱卢岛的北海道,和灵山北边的矩婆洲。请雷将军给我指一条路,我绕路出去就是。” 雷震子问道:“你知道北俱芦洲有多大吗?” 齐鹜飞摇头道:“不知道。” 雷震子说:“我从俱卢岛出发,飞了七天七夜才到这里,你觉得你要走多久才能到俱卢岛的结界出口?” 齐鹜飞张大了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天七夜啊,就算是踩着飞剑,也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他刚刚见识了摩昂太子移形换步的功夫,之前他也见识过辛环翅膀微微一动就瞬移到台上的本领。 他知道,这些天仙级别的家伙,飞行速度绝对比一般修士御剑的速度要快。 据说雷震子的实力在辛环之上,而因为长着翅膀的原因,他的飞行速度,在一众天仙当中也是排得上号的。 连他都要飞七天七夜,那自己要什么时候才能到俱卢岛啊? 齐鹜飞忽然连祈求雷阵子带他走的想法都没有了。 即便雷震子肯答应,那也要飞七天啊,七天之后黄花菜都凉了! “雷将军……”齐鹜飞拱手一拜,“在下乃西牛贺州虹谷县城隍司职员,奉公差到冰鳌岛办事。眼下我有紧急情报要回去报告,此事事关重大,如不及时处理,可能引起三界动荡,所以请雷将军给我指一条明路,能够让我在三日内,回到西牛贺州。” “三日?”雷震子摇头道,“不可能的。即便是去灵山矩婆洲,我带你过去,也起码要四五天。而且那边有佛兵把守,你就算到了那里,他们也不会放你过去的。” 齐鹜飞急道:“请雷将军帮我,真的事关重大,非我个人之安危!” 雷震子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哪个城隍司?” 齐鹜飞说:“西牛贺州虹谷县城隍司。” “虹谷县……是不是就在盘丝岭脚下那个?” “是的。” “那你可认得盘丝岭上的人?” 齐鹜飞吃不准雷震子为什么会问起盘丝岭,但到了这紧要关头,他也不打算再隐瞒了。 秘密归秘密,如果回不去,守着再多秘密也没有意义。 “在下正是盘丝岭黄花观弟子。”他说。 “哦?”雷震子上下仔细打量了他几眼,“你是黄花观的弟子?” “正是。” “怎么证明?” “啊?”齐鹜飞大为奇怪,“这有什么好证明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黄花观又不是什么大派,我有必要冒充吗?” 雷震子说:“那我来问你,黄花观门头上写着一副对联,你背给我听听。” 齐鹜飞越发奇怪了。 这位在封神后就消失了两千多年,几百年前才现身,到天庭军部担任镇北将军的雷将军,又怎么会知道黄花观门口的对联呢? 他忽然想起,上次辛环看到对联时说,对联上的字迹有些眼熟,不知是哪位故人所写。 难道这副对联是雷震子写的? 那……那……那么说…… 黄花观,竟是雷震子所创?!!! 雷震子没有上封神榜,封神之后消失了,是因为他跑到盘丝岭去建了一座道观? 时间倒是能对得上。 可这未免也太叫人拍案惊奇了! 奇怪归奇怪,齐鹜飞还是回答道:“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雷震子点头道:“嗯,说的不错,但这对联是公开的东西,很多人见过,不算什么,你再跟我说说,黄花观里有一口井,在什么位置?” 我擦,连井的位置都知道,不会真的是你吧? 我特么这是遇到祖师爷了!?! 苍天有眼啊! 师父啊! …… 齐鹜飞激动地说:“在东北艮位和北方坎位之间。” 雷震子哈哈一笑说:“不错不错。不说东南西北,而以八卦定位来表示位置,就是这个风格。你师父是谁?” “家师无机子。” “你真是无机子的徒弟?” “当然是真的,雷将军难道认识我师父?” 雷震子说:“我与你师父有旧,他可安好?” 齐鹜飞更加认定雷震子是祖师爷了,与师父有旧,那就是说,师父很可能就是雷震子的徒弟,而我就是黄花观的三代掌门大弟子。 嗯,听说雷震子是云中子的徒弟,那可是当年的阐教十二金仙之一,正宗的元始天尊座下弟子! 要这么算的话,我就是阐教五代弟子,哇哈哈哈! 什么狗屁高老庄,狗屁密云宗,全是狗屁!! 哇哈哈哈哈! 柳钰的师门号山派还因为枯松涧火云洞曾是红孩儿住过的地方,就奉红孩儿为祖师爷,还和金吒、牛魔王攀上关系,如今都发展了几十代弟子了。 哇哈哈哈,红孩儿的几十代弟子! 老子我元始座下五代弟子! 哇哈哈哈!!! …… “喂,小子,我问你师父最近好不好,你在那里傻笑什么?” 第三百七十三章、 洪荒巨人(补欠更22/25) 雷震子的话打断了齐鹜飞的思路。 齐鹜飞连忙立正身体,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恭恭敬敬地行礼,说: “家师向来安好,不过前段时间出门云游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哦,那黄花观里现在谁主事?”雷震子问。 齐鹜飞说:“家师就我一个徒弟,所以由在下暂时代理掌门之职。” “只有你一个徒弟呀!”雷震子看了齐鹜飞一眼,叹了口气,“不错不错,能收的徒弟也算是不错了。” 齐鹜飞一听怎么着,合着听你的意思,我师父连个徒弟都收不着? 我特么就是捡来凑数的呗?! 不过想想也是,二十年前遇见无机子的时候,齐鹜飞也只想吃一顿饱饭,压根儿就没想过修行不修行的事情。 雷震子又问:“盘丝洞里的蜘蛛养的怎么样了?” 齐鹜飞说:“都死的差不多了,现在就剩七只。” 雷震子惊喜地说:“那么说天蛛养成了?” “算是养成了,现在蛛丝产量也逐步在提高,只是天蛛数量只有七只,终究少了点。” 齐鹜飞把雷震子当成了祖师爷,自然就说了实话。 不过他没有说天蛛化形的事。 一来现在七蛛还未完全化形,二来这是不是这位祖师爷的本意呢? 万一是师父自个儿想出来的,那不是要被祖师爷给锤死! 雷震子哈哈大笑道:“七只还少了点?哈哈哈哈……你的胃口倒是大呀!你知道这七只天蛛花了你师父多少心血吗?” 齐鹜飞说:“我知道,师父为此奔波数百年,千辛万苦才弄回来的。” “几百年?”雷震子摇了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你刚才说,你有什么情报要带回去,如果不回去,还引起三界震荡?” 齐鹜飞说:“三界震荡或许夸张了点,就算有那个影响,也不在一时。但如果我不回去,盘丝岭的覆灭却就在眼下。” 雷震子说:“既然事关盘丝岭的安危,那我自然要帮你一把。” 齐鹜飞大喜道:“多谢祖……雷将军!” 雷震子说:“你先不要高兴得太早,回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你想在三日内回到盘丝岭,眼下就只有一条路。” “哪条路?” “从哪里进来,就从哪里出去。你从虚空裂缝中来,我还得把你从虚空裂缝中送出去。” “可以吗?”齐鹜飞问道,“您不是说,虚空裂缝已经关闭了吗?” 雷震子没有回答,而是指着地上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齐鹜飞说:“这是一个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如此干涸,看这附近的植被,这里雨量应该还算充沛,不像是干旱之地。” 雷震子笑道:“那你知道这个湖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吗?” 齐鹜飞摇头:“不知道。” “昨天夜里。”雷震子说。 “昨天夜里?”齐鹜飞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告诉你,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湖,这只是巨人的脚印而已。” 雷震子说完,一把抓住齐鹜飞,展开双翅,飞到了半空中。 随着高度的升高,地面上的场景越来越宏观,村庄和湖泊的轮廓渐渐显现出来。 齐鹜飞越看越是吃惊。 这真的是一只脚印啊! 他们刚才所在的地方,正是这只脚印的脚后跟边缘。所以看上去就像是圆弧形的湖岸。 如果是在前方的五个脚趾头那里,可能会更早的察觉到这个湖形状的不正常吧。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脚印? 光那脚趾头,每一个印记,都有一个鱼塘大小了。 雷震子说:“这是洪荒巨人的脚印,我就是为了追踪这东西,才来到这里的。” 真有洪荒巨人? 而且这洪荒巨人的巨大程度,远超齐鹜飞的想象。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巨人,应该差不多比普通人高大个五六倍,最多十几倍,就差不多了。 影视漫画里的巨人,一般也就那样,最高的也就比城市里的高楼高一点。当然,可能主要是再高的话,画面上就不好表现了。 可是眼前这个脚印,目测宽度接近两百米,长度在五百米左右。 如果巨人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多,那么按照正常人的比例,脚长和身高比大约是一比七,也就是说,这个巨人的身高,可能在三千到四千米之间。 这特么哪是一个人? 这是一座山啊! 盘丝岭北面最高的马头峰,也只不过海拔两千七百米。 这家伙要是去了西牛贺州,往盘丝岭边上一站,就是虹谷县境内第一高峰! 什么洪荒巨人啊,不会是灵气太浓郁了,整座山成精了吧? 雷震子说:“看清了吧,现在知道什么叫洪荒巨人了吧?” 齐鹜飞往远处看去,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只有一个脚印?难道是独脚怪?” 雷震子说:“洪荒巨人如果那么容易留下脚印,也不用我们费尽心思去找了。只要跟着他们的脚印,早就发现他们的老巢了。” “那眼前这只脚印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那家伙昨天被我砸了一棍子。这脚印不是巨人的体重留下的,是我的黄金棍帮他留下的。” 原来如此! 齐鹜飞想象着,雷震子手持黄金棍,展开双翅,绕着一座几千米高的山飞来飞去的样子,时不时用棍子砸上几棍的激烈战况…… 这是法力开山怪啊! 不过他还是想象不出,巨人自己走路怎么就不留下脚印? 你一棍子砸他身上,就砸出一个脚印来了? 雷震子说:“北俱芦洲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他和其余三大步骤,是不一样的。你看看那个村庄。” 齐鹜飞朝那个已经被巨人的大脚踩塌了一半的村庄望了一眼。 雷震子说:“这是方族的部落。这里的一切都是方的。房子是方的,食物是方的,人也是方的,人身上所有的器官也都是方的。” “啊?所有的……器官吗?” “是的,如果你下次见到他们,他们会用方的眼睛注视着你,用方的嘴巴和你说话,用方的锅子给你做饭,做出方的馒头来给你吃。” 齐鹜飞说:“我听说过方人,还以为和巨人一样,只是传说,没想到这都是真的。” 雷震子说:“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出现方人?要知道,天道尚圆。天是圆的,太极是圆的,你的脑袋是圆的,你的丹田是圆的,你修行的真气运转的周天,也是圆的……” 第三百七十四章、 方与圆的修行(补欠更23/25) 学过一点物理和几何皮毛的齐鹜飞可以用很多知识去解释天道为什么尚圆的问题。 比如,引力是发散的;球形的表面积最小…… 按照前世上学时同桌小胖的看法则认为:圆最美观。 可是当年的班花却反驳:圆有什么美观的,大饼脸好看吗?国字脸+六块腹肌才威武! 小胖从此陷入了健身的泥潭。 多年以后,当小胖一身肌肉顶着一张国字脸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的校花已经把自己吃成了大饼脸。 齐鹜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方人”这样的种族。 他能接受国字脸,但魔方脑袋加桌子腿算什么? 海绵宝宝好歹腿是圆的。 难不成这些方人是黄铁矿成精? 这要是真的,这地方灵气也太浓了吧,啥都能成精! 以后拿张光盘来往这地儿一埋,十年后再来是不是就能见到光盘人了? 还能主动释放存储内容变化成实体的那种! 齐鹜飞想了半天说:“我知道古人对宇宙的认识是天圆地方,我们一直把这当成一种朴素的认知论,难道……北俱芦洲真的是方的?” 雷震子哈哈一笑说:“你说对了,不过不全对。” 齐鹜飞只是开个玩笑,大惊道:“啊,还真是方的?” “我说了,不全对。北俱芦洲并不是方的,但它内部的确存在很多具有方形规则的空间,方人一族就是从那种空间里走出来的。” “还有内部空间?北俱芦洲有多大?” “我也不知道有多大,这么多年了,不管是天庭还是灵山,都还没有探测完。” “不至于吧,怎么可能那么大?” “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因为它既有着九州陆沉之后新世界的物理规律,也保留着许多洪荒时代遗留下来的空间法则。 当不同的规则在同一时空存在的时候就会产生矛盾,导致其空间结构和能量都极不稳定。 所以北俱芦洲内部的空间一直在发生变化,它的边界始终是不稳定的,而与它边缘相连的外部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能确定。 这就是为什么冰鳌岛上会突然出现空间裂缝,并把你卷进来的原因了。” 齐鹜飞问道:“那这些方人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雷震子说:“北俱芦洲那么大,能量波动再大,也总有一些空间具有相对稳定的结构。我们进入北俱芦洲以后,一直在寻找方人一族的足迹。只要他们出现的地方,这里的空间结构就是稳定的。当这一带的能量出现反常的波动,方人就会迁徙。” 齐鹜飞明白了,这就是适应了环境的土著啊。 “方人之中有修仙的吗?听说北俱芦洲灵气浓郁。” 雷震子说:“目前来看还没有。至少是没有很系统的修仙体系。 而且,你想啊,天道尚圆,我们所有的修行体系,无论是大小周天,还是三脉七轮,都是围绕圆来展开的。 可他们是方的,就意味着现有修行体系不适合他们。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在天道之外。 所以你看,灵山集万佛之力开辟了矩婆洲通道,却也不来北俱芦洲传播佛法,为什么?传不动啊! 传不动就传不动吧,太上道法在这里也传不动,也没说什么,可笑的是,他们还编了个理由,说是这里物阜民丰,人皆享自然之寿,无疾而终,生活在福报之中,不需要佛法。 哈哈哈哈,不需要佛法!哈哈哈……” 雷震子仿佛想到了什么极好笑的事情。 齐鹜飞倒是有些喜欢起这位祖师爷来了。 纵情自我,毫不做作掩饰,长得本就不像个仙人,这笑起来更不像了。 “那北俱芦洲这么危险的地方,他们怎么活下来?”齐鹜飞问道。 雷震子说:“方族当中有一些类似巫师一样的人,数量很少,但实力非常强大。他们的力量来源目前还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和我们的修行不一样。” 齐鹜飞看着眼前这个破败的村庄说:“这里的人是迁徙走了,还是……” 雷震子说:“巨人出没,连野兽都逃光了,何况是人!” 齐鹜飞点点头,对北俱芦洲多了一份了解。 不过这些事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得知了有巨人和方人的存在,顶多也就是满足了一点好奇心,而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 雷震子说,他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回去。 他刚才还不明白雷震子为什么要让他看巨人的脚印,现在他有点知道了。 这是要借巨人的力量重新把空间裂缝打开。 雷震子把齐鹜飞放到地上,说: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巨人引过来,能不能回去就看你的造化了。 哦,对了,回去以后,别跟人提起你见过我,尤其是辛环,我和那家伙有点过节,哈哈哈哈哈……” 他说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然后扇了一下翅膀,忽的就不见了。 看着眼前这个空旷而充满未知的世界,齐鹜飞忽然有一种错觉——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刚才他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幻觉而已。 他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镜子,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镜子竟失去了作用,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就像他前世摆在书桌上时那样。 完了,放在镜子里那么多宝贝东西都拿不出来了! 难道在不同的空间里,镜子的表现会不一样? 希望回去以后能恢复吧。 他这么想着,就盘腿坐下来,开始打坐调息,用自然的方法来恢复法力。 这里的灵气十分浓郁充足,比西牛贺州的确要强多了。 但同时这里确实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辐射,也会影响到他的身体和真气运行。 凡事皆是两面的,没有绝对的好,也没有绝对的话。 在鸿蒙初辟之时,一定是灵力最浓的时候,齐鹜飞能够想象,那时候一定满世界飘荡着洪荒真灵。 可是同样的,那无处不在的射线随时会伤害到你。 他感觉有很多奇怪的东西在往他身体里涌,可是他的体内空荡荡的,就像一座门窗破烂的古庙,风呼呼的往里头灌,却永远也灌不满。 只有神识变得更加敏锐了,能放得比以前更远,也能看到更细微的细节。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空间有些波动。 他睁开眼睛,看到西边的地平线上突然冒起了一座大山,遮住了正在下落的夕阳。 巨大的黑影瞬间笼罩了大地。 第三百七十五章、 风雷战山(补欠更24/25,今日万更结束) 那座山并不稳定,忽高忽低的。 当它低下去的时候,夕阳的一点余晖便会从山顶上露出来,当它升起来的时候,又把夕阳给完全挡住了。 天空的乌云开始急速地移动,一团一团的,向着西边飞去。 那座山越来越近了。 齐鹜飞终于看见了那巍峨的巨人。 云团遮住了整个天空,一道闪电将乌云裂开。 雷震子站在乌云之中,张开风雷双翅,手里拿着黄金棍。 无数细密的闪电缠绕着雷震子的身体,又沿着他的身体缠绕到黄金棍上,在黄金棍的前端,凝聚出一个闪亮的光球。 他举起黄金棍,朝前一指。 一道金色的闪电从棍子的前端射出,蜿蜒着撕裂了厚厚的云层,一直伸向远方,仿佛把整个天都劈成了两半。 闪电落在巨人的头顶,又分成数条,沿着巨人如山一般的身体向下流动. 随后,又分成无数更细小的电流,在巨人的身上蔓延开来。 那些电流,犹如金色的绳子一般,在巨人的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将他捆了起来。 巨人发出一声怒吼。 齐鹜飞的脑袋嗡地一声,仿佛有一团棉花从耳朵里塞进去,一直塞到了鼻腔和嗓子眼。 整个儿的听觉系统神经在那一瞬间麻痹了。 可是,那吼声,依然能冲进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在冰鳌岛上听见的那个来自虚空中的声音。 他又想起了曾经潜入到太极池深处听到的那个声音。 他不确定这些声音是不是同一种生物发出的,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直入脑海! 巨人在闪电中挣扎。 他痛苦地缓缓抬起他那粗壮的手臂,想把那些讨厌的电光甩开。 终于,他猛的用力向外一撑,捆绑着他的闪电便被他震碎了。 无数的电光,如万千金蛇,朝四周纷纷逃散。 巨人从闪电中挣脱出来,便将他的大手伸入了云层,要去抓雷震子。 雷震子返身就逃。 乌云滚滚,风雷怒吼,仿佛整个天都跟在他身后移动。 巨人紧追不舍。 齐鹜飞看到一座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移了过来。 当巨人靠近的时候,他感觉到无比窒息。 那种威压,是他从没遇到过的。 齐鹜飞终于看见了巨人那只大脚,犹如虚空中压下来的一座山。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无法移动,无法呼吸,甚至无法维持心跳。 雷震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前,单手一托,就把巨人的脚给拖住了。 巨人用力往下踩了踩,雷震子煽动着翅膀,用力抵住,然后往旁边轻轻一带,借力卸力,巨人的脚,就向旁边落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山崩地裂,没有轰然巨响。 但是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波,随着巨人的脚落地而向四周震荡。 不需要被巨人踩到,只要这冲击波,就足够把齐鹜飞震得神魂离体了。 雷震子翅膀一扇,扇出一股飓风。 飓风带着旋转的沙尘,泄掉了冲击的力量,避免冲击波伤害到齐鹜飞。 齐鹜飞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见整座山正在往前倾。 巨人在弯腰。 这一刹那,齐鹜飞只感觉到天要塌了。 一只巨大的拳头,从空中砸了下来。 雷震子举起黄金棍,用棍子发光的那一端,抵住了巨人的拳头。 巨人的拳头力道很大,即便强如雷震子,飘浮在空中的身体,也被拳头压得猛地下沉,差一点就要碰到地面了。 他不停地扇动翅膀,狂风自地下生气,托住他的身体。 雷震子大喝一声:“起!” 他便顶着巨人的拳头向上飞起来。 随着拳头的上升,是人弯着的腰,也被顶得直了起来。 他似乎不甘心,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呼啸,拳头加了力量,又往下压了压。 雷震子也更猛烈的扇起翅膀,用力抵住。 巨人便和他在空中较起劲来。 在齐鹜飞的眼里,此刻的雷震子正以弱小的身躯,擎着一座巨大的山岳。 巨人在不断的加力,而雷震子就这样拼命托着,没有施展别的法术。 渐渐的,雷震子似乎有些不支了。 他的身体,在以极小的幅度,缓缓地下沉,看上去很快就要承受不住巨人的力量了。 齐鹜飞不禁担心起来。 而巨人也似乎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又加上了三分力量。 就在这时,雷震子的身体猛地挺直,翅膀挺直了扇动。 头顶布满天空的乌云,同时亮起了闪电。 千万道闪电一起落下,全部落到了雷震子背上的两只翅膀中间。 一瞬间,雷震子就被闪电给包围了。 而那些电流,沿着他的身体,又全部被他引到了黄金棍上。 黄金棍前端的那个白色的光球越来越亮。 一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闪电都熄灭了,世界又陷入了寂静之中。 齐鹜飞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光线的极端变化,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 只有黄金棍上那一个光球,成了视野中的一个白点。 片刻之后,他终于适应了这光线,看到了巨人的影子,看到了雷震子的身体和翅膀。 而就在这时,黄金棍上的那个白色的光球,突然爆炸了。 猛烈的白色的光线暴闪而出。 无数的比刚才更加粗犷、更加密集的闪电,缠绕住了巨人的身体。 雷震子收起黄金棍,迅速后撤到齐鹜飞身边,一把抓起齐鹜飞,将他夹在腋下,用翅膀护住,说道:“做好准备!” 巨人在闪电的枷锁中怒吼着、奋力的挣扎着。 但显然这一次,比刚才的难度要大。 他连连大吼,巨大的身躯,在天空晃动。 双脚终于在大地上踩出了痕迹。 大地便震荡起来。 终于,在一声轰然巨响中,巨人撕裂了身上的闪电枷锁,同时也撕裂了他身体周围的虚空。 虚空中,出现了许多幽暗的洞穴,里面光影离乱,杳渺不知其深。 雷震子抓着齐鹜飞用力一甩,大喊道:“去吧!” 翅膀扇出一股大风,将齐鹜飞送进了虚空之中。 齐鹜飞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被风卷在了空中,忽而平展,忽而扭曲。 他仿佛来到了宇宙之深处,鸿蒙开辟之初,周围到处是爆裂的闪光。 在失去知觉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雷震子的声音: “回去告诉你师父,他交代的事情,小雷子一定会办妥的!……” 什么? 小……小……小雷子……? 不是祖师爷吗? tmd,师父,您到底是什么人啊? …… 第三百七十六章、 孤子入局(再肝一次,万更) 林林山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成为英雄了。 所有的证据都支持证明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最新的胎母。 终于要抓住你啦,魔孚! 林林山朝女人看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他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一边拿出电话拨打齐鹜飞的号码,一边偷偷的监视着远处庙门口女人和传教士的一举一动。 电话里传来一个柔美而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 林林山想起来,队长昨天来电话的时候就说过他可能要出一趟远门,让他有事情找陆承商量。 他就又重新拨了陆承的号码。 陆承的电话倒是一拨就通,林林山也没有废话,就把自己目前掌握的情况说了一遍。 陆承问他:“你这两天店面租好了没有?” 林林山虽然也觉得赚钱是件重要的事情,但相比眼下找到魔孚的踪迹来说,租店面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他不明白陆承为什么要问这个,就说:“店面的事慢慢再说吧,现在我得盯着她,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陆承又问:“你向包租婆打听租客这件事,有没有别人知道?” “当然没有。” “那你有没有贿赂包租婆,让他不要把你向她打听的这件事情说出去?” “那倒没有,不过我为了打探消息给了他两百块钱,应该不会把我说出去。再说了,也没人去问。” 陆承说:“我会向上面汇报,你现在马上撤离。” 林林山说:“撤离?为什么要现在撤离?如果我走了他们跑了怎么办?我得盯着她。” 陆承说:“如果他们没有发现你,他们就不会跑。如果已经发现你了,你盯着也没有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林林山已经知道陆承这个人颇有脑子。 但此刻他却觉得陆承未免有点太过谨慎了。 而且陆承只不过是和他一起去虹谷县应聘的新进人员,要不是自己家的队长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像他这样的老头是绝不可能进城隍司的。 虽然是出于对自己的安全考虑,在这一点上林林山心里承陆承的情,但他并不觉得陆承的决定是对的。 在他眼里,老陆也许是个上好的军师,但绝不是块做将军的料。 而且陆承的职务也没有做出这样决定的权力。 队长不在,上面的领导还没有做决定,自己怎么能够擅离职守呢? 林林山决定要继续盯下去。 他在附近的街头小巷逛了一会儿,然后找了一家小面馆进去吃了碗面,做这一切的时候,他的视野从来没有脱离过那间教堂的大门和那个女人。 …… 陆承挂完电话以后就把林林山的情况告诉了张启月。 陆承面色凝重地说:“我估计林林山不会听我的,他会继续在那里盯着。” 张启月说:“为什么不让他盯着?” 陆承说:“你想想,如果那个女人真是胎母,她为什么要公开露面?分发面包这种事情难道就不能让别人去做吗?” “你是说这是一个诱饵?”飞涨中文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他们在钓谁?” “也许就是我们,也许是在钓别的什么人。但不管怎么样,在四安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九爷的眼睛。魔孚的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九爷不会想不到。” “你是说九爷和他们是一伙的?” “那倒未必。九爷也许只是不想得罪他们,或者和他们背后的势力有一些利益往来。” “但魔孚如果出现在四安里,九爷的屁股恐怕也坐不稳。” “那要看魔孚会闹出多大动静来。只要不把四安里闹得天翻地覆,九爷就不会在乎。九爷不公然和城隍司作对,城隍司也就不会拿他怎么样。” “所以九爷即便知道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错。他对魔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对纳兰城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对林林山不会。” “为什么?” “凡是在纳兰城的势力,不管是城隍司还是仙盾局,多少都和四安里之间有一些利益纠葛。他们需要九爷安定四安里,九爷要靠他们坐稳屁股。双方各守底线,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城隍司和仙盾局偷偷进去查案,只要不破坏四安里的规矩,九爷就不会动他们的人。 但是林林山不一样,他是我们虹谷县派过去的,而虹谷县和四安里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林林山在纳兰城也没有任何过得硬的关系。 可以说,他是一枚孤子。 一枚孤子困于危局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吃掉。 如果他租好了铺子,真把生意做起来了,或者打探消息的时候再谨慎一点,见到胎母后立刻离开,或许碍于他的身份,九爷还不会动他。 但现在,一枚孤子,想要在人家的地盘上搅局,焉有不死之理?” “那怎么办?”张启月问道。 陆承说:“你是副队长,队长不在,队里的事情你说了算,你现在马上去向上面汇报。 “好,我现在就去找甘处。” “不!”陆承阻止道,“不能找甘处。这件事要向秦司长直接汇报。以甘处的性格,无论那个胎母是真是假,他肯定会马上行动。但是这样做很可能会破坏了司长和队长一起布好的大局。” “什么大局?” “敌人要刺杀六太子一事,相信秦司长已经准备好了稳妥的计划。只要来一次完美的反击就可以把妖魔一网打尽,如果再和龙族来一次完美的军事配合,那就更好了。 这件事情如果做成,可以说是利在当代,功在千秋。 而虹谷县城隍司和黄花观的地位也抖将得到提升。 这就是司长要抓的大局,也是我们队长要抓的大局。 为了这个大局前期就必须要顺着妖魔的动作而不能逆着来,以免打草惊蛇。他们的目的是要拖住纳兰城和城隍司两地的修行力量,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肯定会闹出一点动静来。 而我们要顾大局,就要看着他们闹,让他们闹的顺利,让他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只有这样,最后的反击计划才能成功。” 张启月皱着眉头说:“但是如果任由魔孚出世,掀起血雨腥风,岂不是明知道风险而至百姓性命于不顾?这好像有违我们修行的初衷和入职时立下的誓言吧?” 陆承说:“非也。魔孚不是一般妖魔,如果不让他们闹,不让它自己跳出来,我们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他。你要想歼灭他,就必须要让它浮到水面上来。 损失是难免的。与其拖延时日,让魔孚躲起来,待它成就天魔,到时候将是亿万生灵涂炭,还不如趁现在这个机会,一举将它歼灭! 张启月有些沉重的点点头:“好吧,我大概明白了。可林林山怎么办?” 陆承说:“希望他能够听我的,早点撤离,或许还能没事……不然的话,就只能通过司长,让纳兰城那边想想办法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九爷 四安里拥挤的高楼挡住了射向狭窄街巷的阳光。 刚刚临近傍晚,夕阳还没有下班,天边的霞衣也还未尽染,四安里的巷子就已经显出几分阴暗来,加上那终年不散的潮湿味儿,林林山感觉自己身上正在发霉。 难怪很少有修行人愿意到这里来。 这样的地方你修行一年,也抵不上人家十天的功夫。 牛奶和面包早已发完了,传教士和女人开始一起收拾桌子。 东西搬进去以后,女人背着包离开,而传教士则留在了小庙里面,关上了庙门。 林林山正想悄悄地跟上去,看看女人住在哪里。 如果能见到那只猫或者是那个穿着黑白条纹衫的男人,那么整个证据链就更完整了。 可是他刚刚迈动脚步,就有人搭上了他的肩。 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左一右夹住了她。 “兄弟,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林林山知道这是左安里的混混,也都是九爷手下养的闲人。 他连忙说:“兄弟,我就是个做生意的,过来看看店铺。” “看店铺有你这么看的吗?我们盯了你一天了,你不累我们也累了。” “真的是来找铺子的,不信你们去问问下安里的癞子哥,我就住在下安里,是癞子哥介绍的。” “癞子哥是吧?”两个小青年搭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你看看是不是那个?” 林林山看见街头拐角的地方站着一群人,人人叼着一根烟,有的站着,有的蹲着。 癞子就在人堆里,但他没抽烟,斜靠在一根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上,低着头,时不时的曹林林山看上一眼。 林林山终于知道出事了。 他后悔不该不听陆承的话,如果刚才早点撤,说不定就没事儿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跑? 这些人里面没有修行人。 一左一右夹着他的两个小伙子都是练家子,但肯定不会法术。 林林山要跑,没有人能拦住他,至少眼前这些人不行。 可是要跑他就要施展法术。按照天庭的规定,他不能随意对普通人使用法术。 当然,在性命攸关的时刻,规定也就只是规定而已,该用还得用,至于用完了会不会受罚,那要看有没有人保你。 林林山相信队长。 他所犹豫的是,要不要再冒一次险,看看他们会把自己带去哪儿。 队长说过,除了查魔孚的线索,还让他顺便查一下九爷的底细。 他打算先不动声色,看看他们会把自己怎么样,然后再择机逃跑。 两个年轻人夹着他往前走,从癞子身边经过的时候,他看见癞子看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 林林山不明白癞子何以这么恨他。 他一边走一边计划着逃走的路线,怎样才能尽可能的不那么让人震惊,甚至让这些人看不出他是修行人。 可是就在他观察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寒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抬起头,看见斜对面一栋老式房屋的天台上站着一个人。 他确定这是一个修行人,而且对方的法力远在自己之上。 好了,这一下干脆就不用跑了。 …… 在上安里一栋单独的豪华小楼里,九爷坐在金色的蒲团上闭目养神。 一个三十来岁,皮肤白净,眉眼神态颇有几分女性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九爷!”中年男人叫了一声。 “哦,赵春啊!”九爷睁开眼皮懒洋洋的挥了挥手,“坐吧。” 赵春没有坐,实际上这里也没地方坐,因为除了九爷身下的这个金蒲团,房间里就没有一个可以坐的地方。 “九爷,查清楚了,是城隍司的人。”赵春说。 “城隍司换人了?”九爷问道,“唐胖子派来的还是游景辉派来的?” “都不是,是虹谷县派来的。” “虹谷县……他们也派人来了?” “是。” “看来这次的事情动静不小啊。” “下面的人不敢做主。问您该怎么处置?” “先关起来吧。” “关起来以后呢?” “就关着他,不闹呢,就让他去,等事情过了,把他放了,我们和虹谷县井水不犯河水。” “那个孕妇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管?” “不用管,我们也管不了。” “可城隍司和仙盾局都盯上这儿了。” “那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我们不惹天不惹地,安安生生地过好我们的日子,四安里永远是四安里。” “可如果真的魔孚在这里出生……” “无非就是死几个人,四安里人多,每天都要死很多人的。” “是,九爷英明。”赵春恭维了一句,“九爷,下安里那个癞子……” 九爷闭上眼睛,调了半天息,忽然抬起眼皮,说:“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忠义堂。” “哦,那就去看看,看看吧。” 九爷说着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赵春连忙去扶。 忠义堂里聚了不少人,癞子也在。 见赵春扶着九爷进来了,人们就哗一下分成两列,中间让出一条路。 九爷走过去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赵春立在他身旁。 有人就把癞子一把推了出来。 癞子跌跌撞撞地走出来,扑通就跪下了,说:“九爷,我真不知道那人是奸细。” 九爷端起旁边桌上早就为他准备好的茶,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今年的雨水多,茶叶也不好了。” 癞子跪在那里不敢说话。 九爷缓缓把茶杯放下,才眯起眼睛看癞子。 “你是癞子,我记得你,你的本名叫陈友平吧?” 癞子一听九爷不但记得他,还知道他的本名,激动起来。 “是的,九爷,我叫陈友平。” “挺好个名字,怎么就叫癞子了呢?” “出来混以后,兄弟们给起的诨号。九爷要是觉得不好,我改回去。” “你出来混多久了?” “快二十年了。” “二十年,不短啦!能留着一条命到现在也不容易。” “都是九爷照顾。” “听说你以前和白板拜过把子?” 九爷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癞子浑身一激灵,刚才的喜悦和激动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声音里打着颤: “九爷,九爷,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时候,四安里还不是现在这样,求九爷饶了我!” “我也没怪你嘛,紧张什么!”九爷说,“白板现在混得多好,和几个拜把兄弟搞了个大三元,半个纳兰城的地下生意都是他的。哎,你也是和他拜过把子的,你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癞子说:“他运气好,投靠了麻将会,才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抬起头一看,九爷脸上挺平和,赵春始终面无表情,才稍稍放了心。 可两边的人却不饶了,纷纷斥责道: “什么叫投靠了麻将会才混得风生水起,你是说我们四安里不行?!” “九爷,这小子藐视九爷,心不在家,必须严惩!” …… 癞子吓得浑身发抖,忙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九爷,我对九爷一向忠心耿耿!” 九爷摆了摆手,说:“没什么,哪有一句话就定人罪的。” 癞子松了口气说:“谢九爷!” 九爷问:“你现在和白板还有没有联系?” 癞子说:“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真的?” “真的。哦,不不,前几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有个人过来做生意,我也不知道那人是奸细……” “哦,白板有你的电话。” “不不,他……”癞子浑身冒汗,“有,有电话,但真没怎么联系。” 九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癞子爬过去,想去抓九爷的脚,可是一看到赵春的眼神,伸出去的手就缩了回来。 “求九爷饶命!九爷您饶了我吧!” 九爷说:“不用怕,你呀,要知错就改,不要再藕断丝连了,和过去的那个你彻底告个别。以后就改回原名,叫陈友平,不要再叫癞子了。” 癞子大喜,连声道:“谢谢九爷!谢谢九爷!我以后就叫回陈友平。” 九爷点点头:“这就对了嘛,牌位上总不能刻‘癞子’两个字,你家人也不好给你上香啊。” …… 第三百七十八章、 你们怎么来了(补欠更25/25) 齐鹜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象牙锦绣床上。 这是哪儿? 坐起来看了一圈。 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他见都没见过的奇珍异宝。 他随手拿起床头一盏琉璃灯。 这灯罩子是什么材料的?看上去很值钱啊! 我擦,这灯泡!居然是夜明珠! 这灯杆子,好像是龙鲸角。 甘处长拿来当宝贝的东西,在这里就当个灯杆子? 还磨得这么细! …… 我是不是在做梦? 齐鹜飞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哎唷妈呀,疼! 不是做梦。 那这是哪儿? 我不是去了北俱芦洲吗? 不是祖师爷……哦不,那个小雷子大战巨人,把我从虚空裂缝里送出来了吗? 照理说,我应该掉在冰鳌岛上。 不对,好像我在跌落虚空之前,被两条龙须给卷住了。 难道是摩昂太子救了我? 看这里的东西,倒是有点像龙太子住的地方。 那北俱芦洲怎么回事? 莫非,现在不是做梦,刚才才是做梦?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镜子,吓出一身冷汗。 用手一摸,镜子还在。 而且以神识关照,镜子的功能似乎也正常。 还好,还好! 刚才肯定是做梦了。 我就说嘛,雷震子怎么可能是小雷子! 赶紧元神入镜,到太极池中恢复法力。 太极池又恢复了那平静的样子。 人在池中,洪荒之力涌进身体,在体内形成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十二正经,又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而后循环周天,生生不息。 很快,他的法力就恢复满了。 当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想要出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忽然就看见了漫天星光。 洪荒真灵? 齐鹜飞想起来,刚才在虚空开裂,对抗虚空能量时,功德全部耗光了,而且还出现了负值。 神识中一看,果然法力和功德数变成了:10086/-9300 功德是负数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现在不得而知。 反正不知道的事情就不去管他,先把这些洪荒真灵吃了再说。 捡洪荒真灵这种事他已经很熟练了。 不过当那点点浮光没入身体的一刹那,齐鹜飞还是有一种轻飘飘的如同吃了福寿膏般的感觉。 神识中法力在不断地增加,从10086一路上涨,很快突破了2万,又涨到了3万…… 当他把飘荡在八角屋里的最后一点浮光抓在手中,并看着它没入手心后,神识中的数字变成了: 40699/-9300. 法力增长到了四万余点。 现在怎么着也达到了四品地仙标准了吧! 不知道有没有上五品? 在仙道入门和仙试院出版的考试材料里都对品级评定有简单介绍,一般来说,一万点法力值就基本达到了四品地仙的入门要求。 不过地仙考试的测试方法和人仙不同,不仅仅测试法力值,还要看功德和综合得分。 至于四品以上的,书里面就没有说了。 或者更高级的书里有,但齐鹜飞没看过。 他压根就没想过,自己能这么快突破到地仙境。 不过这次功德搞了个负数,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回来。 拥有了四万多法力的齐鹜飞感觉身体十分充实。 他来到乾宫门前,试着去推那扇门。 门上的否卦(上?下?)的第四爻在他法力耗尽之时亮起了大约一小半。 看样子是需要十万左右的法力才能把此爻点亮,那是否卦就会变成风地观卦(上?下?)。 不知道到时又能获得什么样的咒语奇术。 齐鹜飞重新进入太极池,恢复法力。 然后出来走到一边,捡起地上的一块白色的像盐巴一样的石头,好奇地看着。 虽然他把这八角屋当成了自己元神休息的洪荒温泉小屋,往里面放了不少东西,但从没带着盐巴进来过。 这东西肯定是刚放进来的。 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虚空开裂的瞬间,自己一般抵挡虚空能量,一边顺手捡进来的东西。 不过当时那是下意识的动作,只是觉得这东西好像不错。 神识扫过,能够感应到里面蕴含着的强大的能量。 好东西啊! 不过也好险,这玩意儿要是在捡进来的时候爆了,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的盐巴一共有十块,大小不一,大概是他刚才遭受了十次这样的攻击。 这种程度的灵石市面上很罕见,估计能卖不少钱。 是拿来卖好呢,还是放在盘丝岭配合阵法好? 有了这些石头,大阵的攻击力会强上很多。 八块晶石刚刚好,可以在八个方位各置一块。 不过真正要形成结界大阵,还是缺少大材料。 这就像造宫殿城墙一样,必须要有足够大块的材料,才能形成规模。 而这种能量晶石则可以用作其中的点睛之物,使得阵法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这次天庭的物资里面倒是有一批,不过数量太少了,用来修补修补黄花观倒是够了,但整个盘丝岭的大阵,就还差得远。 齐鹜飞从镜中出来,在锦绣象牙床上休息了一会儿。 不确定自己在哪儿,他也不敢乱跑,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监控,出去又会撞到什么。 这时候,忽然听得开门的声音。 齐鹜飞的第一反应是——继续昏迷! 本来就是昏着的,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维持原来的状态,以不变应万变。 门外人进来的时候,他已经躺下去,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甚至收起了神识。 脚步声很轻盈,一共两个人,不对,好像是三个人。 接着,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了。 什么东西放到了他的额头。 好像是一只手,很软,应该是女人的手。 “已经退烧了,怎么还不醒?” 他听见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在问。 另一个同样好听,但稍微清亮一点的声音说:“烧退了就好,听听他心跳怎么样了?” 齐鹜飞感觉到什么东西贴到了胸口,温温的。 不像是手,难道是脸? 这么不拘小节吗? “心跳有点快。”前面那个女人的声音说,“呀,怎么又那么烫了?” “反复发烧可不是好事。”另一个女人说,“你把他衣服脱了,散散热。” “哦。” 齐鹜飞就感觉有人在解他上衣的扣子。 “真奇怪,这么大个人,还带个长命锁!” “你管他带什么锁,反正太子爷要我们好好照顾,我们就好好照顾就是。你别光看,给他按按啊!” “哦。” 两只手在齐鹜飞胸口和腹部揉按着。 齐鹜飞感觉有点小享受。 太子爷的命令,那么说这是摩昂太子的私人行辕了? 果然是太子爷,出来练兵还要带几个美女! “哎呀,不是那么按的,用力点!”另一个声音说,“唉,算了算了,我来。” 两只柔软的小手离开的齐鹜飞的身体,换成了两个坚硬的拳头。 这姑娘的力气真大! 不过按下去的确舒服。 “你也别傻站着,把他裤子脱了,你按下面。” 啥? 齐鹜飞吃了一惊。 这不太好吧? 哪怕是个婢女,也是龙太子的女人啊! 刚刚和摩昂太子建立起了一点友好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个而前功尽弃。 成大事的男人绝不用下半身思考! 经过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齐鹜飞做出了一个相当困难的决定: 给我醒来! 当他感觉到两只柔软的小手放到他的腰上的时候,便假装刚刚苏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睛。 “哎呀,两位美女,怎么能让你们……” 可是原本他想好的台词只说了一半,因为他看见面前站着一只螃蟹和一头章鱼。 螃蟹正在用它那坚硬的钳帮齐鹜飞按摩,章鱼正在用它柔软的腕足帮他脱裤子。 这特么的剧本不对呀! “那个啥,蟹老板,章鱼哥,你们怎么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太玄晶髓(万字肝完了,求订阅,求票) 敖摩昂换了一身便服,懒洋洋地靠沙发里,喝着海底特有的参茶。 齐鹜飞坐在他对面,看着茶杯里还在蠕动的深海参,实在没有喝的胃口。 这是一间很大的海底景观房,只有两面墙壁。 其中一面墙壁是一整块儿的透明水晶玻璃,可以看到玻璃外清澈的海水中成群的海鱼在游动。 另一面墙壁是圆弧形的,从玻璃的一头到那一头。两块墙壁围成了一个半圆形空间。 齐鹜飞醒了以后就被蟹老板和章鱼哥带到了这里。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龙生九子,种种不同了。 从摩昂太子选的这两个婢女就可以看出来,龙和人的眼光实在是不一样的。 难怪老龙王会娶北海玄龟之女为妻,然后生下了敖霸这样一个怪胎。 也难怪美人鱼这么漂亮的物种被豢养在龙宫碧波苑,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条龙娶人鱼为妻的。 他们只把人鱼当作观赏性动物,甚至连纳为宠妾或者用作婢女的想法都没有。 在他们眼里的人鱼,大概就相当于每天提着笼子在公园遛鸟的老头儿眼里的画眉鸟。 好在这时候蟹老板和章鱼哥都已经退出去了,不然齐鹜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就不仅是喝不下海参茶了。 他很担心自己以后会不会一闭上眼睛就做噩梦。 “我们监测到的能量波动比平时大了几千倍,虚空裂缝突然打开,而你竟然活了下来,这真是个奇迹!” 摩昂太子浑身都靠在沙发里,略带些好奇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笑道:“我命硬,阎王爷不收。” 敖摩昂说:“再晚一点,只怕阎王爷想收都收不到了。” 齐鹜飞知道是敖摩昂冒险用龙须把自己救了出来,就躬身说: “多谢摩昂太子救命之恩。” 敖摩昂摇头道:“我只是把你的肉身从虚空裂缝中拉了出来。本以为你已经魂飞魄散了,没想到你的灵魂居然也能回来。这是你自己的造化,我不敢居功,所以你也不用谢我。” 敖摩昂说不用谢,但齐鹜飞却不能不谢。 人家说不用谢,那是人家客气,你要是真不谢,那就显得你自己小气了。 但谢谢,不能光凭一张嘴,总得有所表。 更何况这次他本来就是来求人的。 有求于人又被人救了性命,这个人情可欠大发了。 当然,人家是龙宫太子爷,不缺什么,再值钱的东西人家也未必看得上。 但是送礼这个事情,玄学的很。 你给人送了,人家未必当回事,但你要是不送,人家很可能就要当回事儿了。 齐鹜飞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总不能把承影剑送给人家吧。 九幽束魂草和妖丹都是要炼化形丹用的。 鲮鲤精那一身鳞甲倒是不错,但他杀鲮鲤精的事情可不想让人知道。 这家伙是蝠妖的左膀右臂,万一传到天庭,说自己知情不报,这个罪名可担不起。 而且人家可是龙,鲮鲤精的鳞片再好,能比得上龙鳞? 想来想去,齐鹜飞就把刚刚捡来的很像盐巴的晶体拿了两块出来。 反正一共捡了十块,自己拿回八块钱就足够用了,多的这两块就送给摩昂太子意思意思吧。 敖摩昂看着这两块晶石,脸色变了变,问道:“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齐鹜飞看见他的脸色觉得有点问题,干脆也不隐瞒了,说:“实不相瞒,这就是刚才虚空开裂之时我顺手捡的。” 敖摩昂愣了一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在虚空裂缝开启,自己性命难保的时候,竟然还有心情捡东西!” 齐鹜飞嘿嘿笑道:“俗话说得好,天予不取,反受其害,我师父以前也常教导我,有的吃不吃,活该饿死,有的捡不捡,一辈子没钱。 在当时那情况下,我也做不了什么。看见有这样两块东西,感觉有点用,就顺手捡了。太子爷要是不嫌弃的话,就算我借花献佛,聊表一下谢意。” 敖摩昂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齐鹜飞摇摇头:“不知道,应该是一种晶石,虽然品级不高,但长得挺好看,晶莹剔透的,拿回去当个装饰品应该不错。” “装饰品?哈哈哈哈哈”敖摩昂大笑。 “摩昂太子笑什么?”齐鹜飞不明所以。 敖摩昂说:“这东西的确品级不高,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品级。” 齐鹜飞好奇道:“没有品级?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还请太子爷明示。” 敖摩昂说:“这是太玄晶,只存在于虚空结界之中。鸿蒙开辟之初,世界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宇宙中又有许多的小宇宙,这些小宇宙的空间与空间之间并不连通,存在着看不见的界限,这就是虚空之界。而虚空之界的主要成分,就是这种太玄晶。 这应该算得上三界最好的制作虚空结界的材料了,可惜的是,这种材料非常难找,因为它只存在于虚空之中,而一旦虚空崩裂,太玄晶的能量就会被释放,瞬间消失无踪。 过去多少玄门宗师,为了让山门隐于洞天结界之中,费尽心机想要去寻找太玄晶而不得。 得到太玄晶的门派最后都建成了洞天福地,像王屋、委羽、青城、罗浮等等,结界之中方回千里,无不是依赖了这太玄晶的功效。” 齐鹜飞没想到自己捡来的东西是这么厉害的宝贝,问道: “可是,既然虚空崩裂之时太玄晶的能量就会释放,那我怎么能捡回来呢?” 敖摩昂说:“虚空崩裂,太玄晶所释放的能量无与伦比,有时候甚至能够逆转时空。要想得到它的唯一办法,就是在虚空崩裂的一瞬间,太玄晶能量已经释放,但还没有释放完的时候,以另一个空间将剩余的太玄晶捕捉住,这时候虽然不能阻止太玄晶能量耗散,但有一定几率能够留下太玄晶的晶髓。” 齐鹜飞看着手上的两块盐巴说:“难道这就是太玄晶的晶髓?” 敖摩昂点头道:“没错,这就是晶髓。正是因为留下了晶髓,你才没有死。如果这两块精髓的能量全部在你身边释放出来的话,你必死无疑!” “但他为什么没爆?” “也许是虚空裂缝开启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多层空间现象,也许是空间通道打开的那一瞬间,对面的那个空间内有另外的能量干扰。总之,这是个奇迹!” 敖摩昂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齐鹜飞说。 “所以我说,这是你的造化。” 经过敖摩昂这么一说,齐鹜飞把前前后后的事情想了一遍,终于想明白了。 自己在北俱芦洲遇到雷震子和巨人的一幕,很可能不是做梦,而是真的。 冰鳌岛上的虚空能量突然增强,可能有两个原因。 首先,是雷震子和巨人的一场大战,也就是雷震子用黄金棍敲向巨人,让巨人留下脚印的那一下产生了巨大的能量,让本就已经不稳定的空间结构出现了裂缝。 而恰在此后,自己经过冰鳌岛北部,以为那里是龙族布置的虚空大阵而进行了破阵。 自己的破证阵行为加剧了空间的开裂程度,造成更大的能量波动。 最关键的就是自己身上带的这面镜子,和虚空能量的频率产生了共振,或者是虚空背后的某些东西发生了感应,从而让整个虚空突然之间裂开了。 这比龙宫预料的冰鳌岛通道打开时间提前了一两年。 在虚空裂开以后,太玄晶释放能量,可是因为这个结界前后两面的空间内都有意外干扰的原因,使得这个空间出现了时空重叠。 太玄晶的能量在正向和负向两个方向上进行了释放,从而互相抵消,却保留了晶髓。 而镜子正好是一个独立空间,可以收纳太玄晶的晶髓。 正是因为这种时空重叠让自己同时出现在了两个空间内。 被敖摩昂用龙须拉回,和在北俱芦洲内遇到雷震子,这两件事情是同时,且都是真实发生的。 在雷震子利用巨人的力量重新打开空间裂缝,把自己送回来以后,两个时空才完全合并在一起。 这大概是齐鹜飞自“穿越”以来,遇到的最神奇的一件事情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万古玄冰 有了太玄晶髓,再加上从天庭购买的平价物资,应该就可以在盘丝岭上布置一个虚空阵法,用来抵挡炼丹时的天劫了。 齐鹜飞看着手里的两块“盐巴”,忽然觉得有些沉重。 麻蛋,送的有点草率了! 敖摩昂说:“现在你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打算送给我吗?” “那是当然!大太子对我有救命之恩,原先我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只能表达一下我的心意,现在知道了它的价值,那就更要送给大太子了!” 齐鹜飞面不改色,慷慨一笑,心头滴血。 敖摩昂哈哈笑道:“倒是个爽快人,好,那我就收下了。” 他说着便把两块太玄晶髓给收了起来。 齐鹜飞把两只手收回来,感觉手是麻的。 麻蛋,麻蛋,以后要剁手! 管你,统统剁手! “太子爷,您刚才说那些洞天福地都是用这玩意儿建起来的,可是这东西这么小,怎么能建成放回千里的洞天结界呢?” 送了两块出去,自己身上还留着八块呢,总要搞清楚确切的用法。 敖摩昂说:“冬天结界的关键在于阵法,在布阵之时,把这太玄晶髓放置于想要形成结界的地方。利用阵法锁住小时空,帮其吸收能量,晶髓吸收了能量,就会变成太玄晶,从而开辟虚空。能量吸收的越多,太玄晶的体积也就越大,能够围成的空间也越大。不过我于奇门阵法一道并不是很精通,所以如何布置结界大阵我就不多说了,以免误人子弟。” 齐鹜飞明白了,点点头说:“多谢太子爷解惑。” 敖摩昂说:“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也该给你回点礼。我这里的东西不敢说都是奇珍异宝,但总是你们陆地上少见的。你看上什么随便拿吧。” 齐鹜飞一听,血液立刻通畅了,两只麻掉的手就热乎乎的,搓了起来。 他朝屋子里看了一圈,知道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价值连城。 不过这些东西以装饰为主,都很花哨,并不实用,拿回去还得想办法卖掉,可是纳兰城鬼市上能不能消化这种东西可不一定。 到时候贱卖了,舍不得,卖高了又没人要,那可就难受了。 齐鹜飞说:“既然太子爷发了话,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想问太子爷要两块镇海石,不知道有没有?” 敖摩昂问道:“你要镇海石干什么?” 齐鹜飞说:“在下对阵法颇有研究,我盘丝岭上也有几重大阵,只是可惜没有好的阵法材料。现在六太子就在我盘丝岭上住着,更加需要加强安保措施。听说擎天玉和镇海石是天下最好的阵法材料,因此才斗胆一问。” 敖摩昂点头道:“原来如此,照理说你要拿来布阵,这太玄晶髓才是最好的。但你如今的法力,即便精通阵法,也未必用得上。而且你既然送给我了,想必也不会收回去。你需要镇海石没问题,到时候我派人给你送去。不过……” 齐鹜飞一天不过两个字头就有点大,别给我来这种转折行不行?最讨厌反转了! 敖摩昂继续说:“镇海石乃大海之基,有定海平波之效,所以我们才用来建造水晶宫。但是放到陆地上之后,它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所以你若建造守山大阵,这镇海石却并不是最好的材料。至于擎天玉,我这里没有。不过有一样东西我倒是可以推荐给你。” “什么东西?” “冰鳌岛虚空裂缝开启,从虚空中溢出来的能量没把你炸死,却把冰鳌岛万年不化的坚冰给炸开了。 表面的冰层底下有大量的万古玄冰。这种玄冰用做守山护阵的材料,效果不会比镇海石差。而它正好和镇海石相反,适合放在陆地,如果拿到海底反而难以发挥出其中的某些功效。所以它对我们龙宫来说几乎没什么用。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人开采,到时候给你送去。我估计这里的玄冰储藏量,足够在你山上建造几座大型宫殿了。” 齐鹜飞大喜道:“那就多谢太子爷了。” 敖摩昂说:“你也不用谢我,镇海石,我到时候会给你送几块去,这算是我给你的回礼。但这玄冰嘛,却不能白给你。” 齐鹜飞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要我拿钱买啊! 不过既然能建造守山大阵,加上身上藏着的八块太玄晶髓,说不定能把盘丝岭结界搞起来。 豁出去了! “大太子不说,我也不能白要。请大太子开个价吧。” 齐鹜飞大方的说着,心里却在盘算价格。 麻蛋,这种东西,市面上怎么也要个几万紫币一斤吧。 就算摩昂太子给我打个折,两千一斤? 建宫殿怎么也要个百八十吨的吧,那就是四五个亿了! 我擦,好几个小目标啊! 我把黄花观卖了也买不起啊。 要不,先给我整个两斤的试用装? 果然,就听敖摩昂说: “冰鳌岛不是我西海一家的,还有北海龙宫的份,所以你得出钱买。当然,我不会卖贵,你只要把开采和运输的成本给我就行。” 齐鹜飞一听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开采和运输成本,那就便宜多了。 他笑嘻嘻地说:“那个,这运输要不就算了吧,不用包邮,我自己上门来取好了。” 敖摩昂哈哈大笑道:“哈哈哈,你盘丝岭一个大派,不会连万把块金币都拿不出来吧?” 齐鹜飞嘿嘿笑道:“是,大派,当然,我们一个大派,万把块金币还是有的……那啥,大太子你是说,万把块金币就够了?” 敖摩昂说:“差不多了,也就是意思一下,我有个说法。紫币我们不收,只收金币。” 齐鹜飞彻底放了心。 万把块金币而已嘛,我堂堂一个大派怎么能没有呢! 他马上掏出了五千金币,说:“大太子,我这里有五千金币,算是定金,剩下的,等货到了一并交付。” 敖摩昂一愣,说:“看来你们盘丝岭还真挺富的嘛,随身都带着不少钱啊!” 齐鹜飞笑而不语。 敖摩昂借过钱,随手扔在了桌上的一个笔洗里。 齐鹜飞看着心疼。 敖摩昂说:“别的都是小事,关键还是要保证我六弟的安全。” 他说着朝玻璃窗外看了一眼。 “这是我的私人潜艇。艇上所有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你大可以放心。现在已经出了军事演习区,你也可以回去了。” 齐鹜飞就起身告辞。 敖摩昂让刚才那只章鱼送他出去。 送到潜艇最外面的仓门口时,章鱼说:“这里是深海,水压太大,要不要我抱你上去?万一你晕了,我可以给你做人工呼吸。” 齐鹜飞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赶紧回去吧,海绵宝宝在找你呢。” 章鱼没听懂,问道:“什么宝宝?” “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说你该回去上班了。” 齐鹜飞说完就逃也似的出了舱门。 章鱼关上了舱门,认真想着齐鹜飞说的话,觉得这人脑袋是不是被舱门夹过? 出了仓的齐鹜飞立刻感觉到一股极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深海所带的寒气透入骨髓,让他仿佛进入了冰窖之中。 他连忙把避水珠拿了出来,吞入了丹田之中。 丹田中升起了一股暖意,把浑身的寒冷全部祛除。周围的压力全部消失,身体顿觉一松,仿佛又回到了陆地上。 他分水前进,速度比平常使用避水诀不知快了多少倍。 很快,他就浮出了海面。 一整个碧蓝的天空突然出现在头顶,几朵浮云在悠悠地飘着,太阳就挂在当中,阳光洒在海面上,闪着粼粼波光。 齐鹜飞有一种死而复生的错觉。 他忽然觉得,世界真美好。 第三百八十一章、 仙人留根 赵夕阳一个人在密室里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春月楼的仙酿后劲很大,即便有着二品实力的赵夕阳,也架不住这个劲儿,没多久就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 他忽然啪的一下把酒杯摔在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冲到门口,用力的拍打起紧锁着的门。 大概是醉的厉害,他竟忘了使用法力,只一个劲的用着蛮力,打得手心发红。 “放我出去,让我出去……” 赵夕阳不停地喊着,声嘶力竭。 门吱呀一声开了,赵夕阳扑通一声摔到门槛上,双手撑在地上想要爬起来,可身体又站不稳,试了几次都没站住,只好一转身靠着门坎坐下了。 春月靠在门框的另一边,扇子遮住半张脸,挡住那难闻的酒气,用三分可怜七分厌恶的眼神看着赵夕阳。 “你这是干嘛呢?”春月冷冷的问道。 “让我出去。”赵夕阳有气无力地答道。 “出去干什么?” “我要去找我的相机。” “我已经问过了,相机不可能掉在二楼的包厢里。那么大个相机,服务员不会当垃圾扫掉的。” “相机是宝贝,她们捡走了,怎么会告诉你?” “不可能!这些人我都知根知底,何况也不是一个人打扫的房间。” “那就是付洪生!肯定是他偷了相机。”赵夕阳愤愤的说,“他就是强盗,是小偷!” “你有什么证据?”春月说,“没证据可不能乱说。” 赵夕阳说:“早就听说他们密云宗的人贪得无厌,见了什么都想要。他肯定是看见我的相机是宝贝,就偷偷拿了,以他的法力绝对做得到。他有这个时间,有这个能力。” “哼,这只是你自己的猜测。” “那你说我的相机去哪儿了?” 春月说:“我哪知道?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密室里到底干了什么?确定旁边没人吗?” “我……我能干什么?”赵夕阳支支吾吾,“密室里怎么可能有人?这是你的闺房,要是有的话,那也是你藏进来的。” 春月知道赵夕阳是因为她和付洪生的事情而生气和吃醋,便又觉得他颇有几分可怜,就说: “你以为我愿意跟他在一起呀,我还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再说了,谁让你偷拍了?这下连相机都丢了吧?” 赵夕阳说:“我……我哪有偷拍?我就是气不过!” 春月说:“好啦,好啦,有什么气不过的,不就是一个相机吗? 赵夕阳苦着脸说:“你不懂那个相机对我有多重要。” 春月说:“难道比我还重要吗?” 赵夕阳说:“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你是你,相机是相机。你被他夺走了,相机也被他抢走了啊,不行我要去找他。” 他腾一下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又要出去。 春月一把拽住他,把他往房间里一扔,关上了房门,怒道: “你疯了!城隍司和仙盾局都在找你,你这样出去不是自投罗网?就算你找到付洪生,你打的过他吗?” 赵夕阳抱住头,痛苦地蹲了下来。 春月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着急,如果照相机真的被付洪生拿走了,等他死了,我们再把它拿回来就是了。” “等他死?他什么时候会死?” 春月呵呵笑道:“你以为我拉拢他,真的是为了让他帮我们刺杀龙太子?” “难道不是吗?” “这么重要的行动,尊者自然有周密的安排,绝不会指望一个外人来决定行动的成败。付洪生虽然实力不俗,有他参加能为行动多添一份胜算,但没有他,我们一样能成功。” “那为什么还要让他参加?还要把这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他?”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相信我们。龙太子死了,总要有个背锅的人。难道让你去背锅吗?原本你倒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你大伯是仙盾局的侍者,如果是你杀了龙太子,这潭水倒是能搅得很混,可是就你现在的实力,说出去人家也不信!” “所以你要嫁祸给付洪生?”赵夕阳大奇道。 “没错,让付洪生参加,就是为了让他背锅。”春月说。 “可你不是对付洪生说,要让盘丝岭的人背锅,让付洪生在关键时刻出现,杀掉盘丝岭的人,成为英雄吗?” “盘丝岭背锅,龙宫或许会信,但你觉得城隍司会信吗?你那个精明的大伯会信吗?” 付洪生想了想说:“应该不会。” 春月说:“只要付洪生去了,这口锅他就背定了,而他背了这口锅,就相当于密云宗背了这口锅。这就像当年哪吒杀了敖丙,陈塘关就不得不背锅。盘丝岭的分量不够,所以我们要把密云宗拉上,让他们互相狗咬狗,越咬越糊涂。龙宫失去了耐心,再加上我们在后面推波助澜……” “可是密云宗的分量就够大了吗?” “至少比黄花观分量大,而且他们有个超级厉害的老祖宗……” …… …… 月色如水,洒在院子里。 一个老人躺在云紫藤编织的躺椅里,手里拿着一把精致的仿芭蕉扇,惬意的享受着微凉的晚风。 付洪生就跪在他身前的一块石板上。 “师叔,他们让我参加这件事情,摆明了就是想嫁祸给我们。刺杀西海龙太子可不是小事情,一旦惹怒了天庭和龙宫,我们整个宗门恐怕都有大难。” 老人一只手放在躺椅的扶手上,手指有节奏的轻轻地敲击着。 付洪生等了一会儿,见老人不说话,问道:“师叔,我到底去不去?您给个话。” 老人问道:“我上次让你去试探过了,你觉得刺杀龙太子有几分把握啊?” 付洪生说:“不好说。太子虽然还小,但龙族天生强大,他的实力不在五品之下。不过如果是一对一,我相信凭借战斗经验,我可以杀了他。但护送龙太子回西海,城隍司不可能毫无准备。” 老人说:“城隍司和仙盾局你不用担心。到时候魔孚一出世,就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盘丝岭上的黄花观实力怎么样?如果他们全力护送呢?” “这倒不用担心。黄花观的观主不在,只有他徒弟齐鹜飞一个人。此人是个滑头,颇有心机。他刚刚通过仙试院的考试,拿到了三品人仙证,在同辈人里也算是实力不俗,都说他是个……” 付洪生猛然想起仙试院里发生的事,眼皮不禁抖了抖。 “是个什么?” “是个天才!”付洪生说,“不过此人身上有伤,据说此生无望突破四品了。” “嗯,一个小小三品,不用管他。除了他,黄花观没有别人了吗?” “他还有两个师妹,大的实力一般,倒是小的,听说把城隍司的一个副队长给打了。被打的那个,是高老庄的弟子,姓朱。” “呵呵,高老庄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是啊,被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打了,我还以为他们会在虹谷县好好闹上一闹,没想到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也别小看了他们,毕竟他们有个厉害的老祖宗。”老人说。 付洪生笑道:“高老庄如今可没有大小姐,那位老祖宗恐怕没空来管他们。” 老人摇头道:“你别以为高老庄只是那位多情之累,世人都说他笨,其实他聪明得很。一个能在猪胎忍那么久的神仙,怎么会笨呢!最开始在高老庄强娶,或许是色心之故,可取经回来后再去成亲,又岂是了却因果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 “仙人留根。” “仙人留根?” “对我们来说,千岁、万岁便觉得长寿,十万岁百万岁,便如同齐天。但在真正的神仙眼里,不过一瞬间而已,他们历经劫难,哪有不为自己多留条后路的。世间那么多门派洞府,都是神仙留在下界的根而已。根不断,则遇劫不死。”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孤子成弃(加更) “根不断,则遇劫不死……”付洪生喃喃念叨着,“难道我们……” 老人说:“我们也是根,是老祖宗的根。” “老祖宗究竟是谁?” “将来你自然会知道的。七子之中,你最有慧根,或许将来能够继承老祖宗衣钵。” 付洪生连忙道:“子墨师兄强我百倍,我不敢做此想。” 老人微微一笑,说:“不提这个,你师弟图拉翁的下落查得怎么样了?” 付洪生摇头道:“还是没有消息。” 老人说:“你知不知道,鲮鲤精死了。” “什么?”付洪生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它拿着避水珠去交易麒麟,麒麟没交易到,避水珠没了,它自己也没了。” “那么说,和害死图拉翁师弟的是同一个凶手?我听说鲮鲤精是五品强手,一身本命法宝,实力强悍,要杀它,起码是六品高手了。” 老人却摇头道:“鲮鲤精虽是五品大妖,实力却不弱于六品,谁能让它无声无息地消失?我怀疑是有七品天仙出手。图拉翁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查了,我们就当吃个哑巴亏。反正现在看起来,对方应该不是针对我们。” “就这么算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将来老祖宗出来,还怕他一个七品天仙吗!” 付洪生点点头,发现话题有点扯远了,就问道:“师叔,那刺杀龙太子的事,我到底是参加还是不参加?” “参加!为什么不参加?他们想让我们入局,我们要借他们变天!只有变了天,乱了道,老祖宗才能出来啊!” 老人说着轻轻一挥手中的大蒲扇,扇出一股大风。 草丛里忽的飞起一群蚊子,嗡嗡的,满院子乱飞。 …… …… 林林山被带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 看到里面摆满了刑具,他才知道四安里竟然有私设的刑堂和牢房。 开始的时候,他们只是把他绑在柱子上,用鞭子抽打他。 林林山还在假装哀求:“兄弟,我真是冤枉的,你们放了我吧。” 打几下鞭子当然伤害不了他,可是当他们准备使用铁签插入他的指甲以及给他注射毒药的时候,林林山觉得自己不能不反抗了。 他很轻松地挣断了身上的绳子,把两个拷打他的家伙打倒,然后打开了牢房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家伙,精瘦精瘦的,本来就没肉的脸上还有一道疤。 林林山立刻感觉到了从他身上发出来的法力波动。 这是个修行人,而且修为并不低,可能已经入品了。 林林山既然已经决定了逃走,便不再有丝毫犹豫,开门的同时,伸手就发出了一道掌心雷。 对方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狠绝,反应慢了一拍,被他一掌拍到了胸口,身体弹了出去。 不过那人也不弱,虽然受了伤,但倒地的时候还是做出了最快的反应,屁股刚一着地就立刻弹了起来,左手往墙壁一按,凌空一个翻身,右手已经从腰里掏出了枪。 但林林山哪里会给他开枪的机会,一挥手就是一道刀气射出。 那人从空中落地的时候,手里的枪已经断成了两截,前半截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同时落地的还有他的半截食指。 此时林林山已经从他的身侧冲过去,顺手在他天灵盖上拍了一下,那人就晕了过去。 穿过过道,爬上楼梯转了个弯,刚刚看到前面的天光,林林山就猛的打了一个寒战,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一股强大的法力从楼道口逼进来,逼得他不得不后退。 他想起了在路上遇到的,站在楼顶上的那个家伙。 这压迫力,对方的修为最起码三品以上了,也许四品。 林林山慢慢地往后退,楼道口的光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慢慢地逼近,一直把林林山逼回到了地牢的门口。 林林山终于看清了那人影的样子。 这人大概三十多岁,皮肤很白净,五官很清秀,如果换一身衣服还真分不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他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家伙,以及断掉的枪和手指。 “你不该这么急躁的。如果你不动手,也许还能多活两天,撑到他们来救你。” “你是谁?”林林山问道。美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我是来做生意的。” 林林山心里很清楚这个理由肯定搪塞不过去,对方多半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但没到最后一步,他还是不能承认。 他不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和魔孚有没有关系。 那人冷笑了一声说:“你不承认也好,这样你就算死了也没人管。在四安里死了一个做小生意的,又有谁会在意呢?” 林林山知道那人言不由衷,如果真的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不会说那么多废话。 他们把他关起来一定是有目的的。 “行了,别废话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明说吧。”林林山说。 那人点点头说:“还算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就不用那么费劲了。你心里肯定在想我不会杀你,因为要杀你我早就动手了。 那么我也实话告诉你,你说的没错。我就想问你三个问题: 第一,你到四安里来,除了查找魔孚的线索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第二,你掌握了哪些情报?包括在来四安里之前以及之后查到的。 第三是谁让你来的? 你先不用急着回答,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给我真正的答案,就像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一样。 所以我现在就要对你用刑,直到你承受不住,愿意告诉我为止。 你也别想着用半真半假的答案来蒙混过关,即便你中间喊停,我也不会让他们停下来。 从你的修为,我知道你的承受极限在哪里。像你这样的人,我已经对付过很多了。 我只会听你超出承受极限以后的话,因为那时候你说的话,更值得相信一些。” 林林山听得直冒寒气。 真是个狠人啊! 要是上面允许城隍司这样审讯犯人,哪还有审不出结果来的。 但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不干脆使用搜魂大法? 像他们这样的人,应该也不会在乎功德什么的吧。 那么对方一定是不想让自己死,认为自己活着比死了有价值,或者除了想知道那三个问题以外,还有别的条件。 而之所以问这三个问题,只是在降低我的心理防线。 因为这三个问题看起来并不是那么难以回答。 当然林林山已经决定了,即便只是这三个问题,他也绝不会回答的。因为一旦开了口,那就像决堤的大坝,就再也堵不上了。 他绝不屈服于魔道的淫威,也绝不会背叛自己的队长。 至于生理上的承受极限在哪里,他并不清楚,大不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另外他心里总还燃着一点希望。 队长和陆承他们一旦联系不上自己,肯定会想办法来救的。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对面那个不男不女的人抬起了手。 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林林山,让他无法动弹。 几乎没有抵抗,因为他知道自己跟对方的法力差距太大,与其这时候无谓的消耗法力,还不如留着点力气用来对抗即将到来的酷刑。 然而他却听见那人说: “我知道你法力不弱,也可以控制自己的神经传导,从而降低痛感。所以我现在会把你的灵魂抽出来,让你无法控制你的肉体,却依然能感觉到你身体上发生的一切。甚至这一切还会被放大,就好像做梦一样。你会比普通人接受刑罚还要痛苦。” 他说的手掌轻轻扭转,然后隔空猛的一拉。 林林山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股大力的作用下扭曲起来,灵魂被从体内一点点抽了出来。 那人口中念念有词,在手心划了一道什么符,往前轻轻一推。 林林山的魂魄就被禁锢在了半空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房间里的一切,包括自己的身体,可就是无法动弹。 “你现在想自杀都不行了。就好好享受皮鞭、烙铁和辣椒水的滋味吧。” 那人白净的脸上露出了笑意,笑起来像个女人。 “哦,对了,你别指望有人会来救你。”那人说,“在前一盘棋局中,你是一枚打入敌人腹地的孤子。但你并不知道,棋局早已变化。而在新的局势里,你将成为一枚弃子。这不是弃子的决定,而是棋手的决定。”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林林山的心里猛的一寒,隐隐想到了什么,而最后的那一点希望的火光竟也被浇灭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俺也一样(加更,又过万了,求票,求订阅) 齐鹜飞回到盘丝岭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离开了整整两天了。 这两天他毫无音讯,把大伙儿都急死了。 盘丝岭上的妖精们已经为此事开过好几次会,纷纷要出去找他。 敖霸说要去西海龙宫找人,小青就要跟着去,就连苏绥绥都乱了方寸,最后还是王寡妇过来安抚了妖心,让他们都安心在黄花观里等着,千万不要闹出事来。 见到齐鹜飞又活蹦乱跳的回来了,妖精们都很开心,纷纷要求苏绥绥做一顿好吃的,名为齐鹜飞接风洗尘,实为好好弥补一下他们这两天因担忧而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憔悴的身体。 黄花观里的食材还有不少,但苏绥绥想着给大家好好补一补,也该做点新鲜的换换花样了,就带着小青去县城采购,顺便把王寡妇请来。 齐鹜飞就先把敖霸叫到房里,把摩昂太子给的那一枚太古白玉龙甲交给敖霸,说道: “这是你大哥给你的,叫你带在身上,关键时刻能保你性命。” 敖霸就把那枚穿着金线的龙鳞挂在了胸口。 鳞片刚一接触到他胸口的皮肤,他的身体就莫名的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就见那一枚龙鳞发出了光。 齐鹜飞以神识观察,发现敖霸体内也有一团光,透过他的皮肤与他胸前那枚龙鳞隐隐呼应。 敖霸看起来有些难受,眉头紧皱着,闭上了眼睛。 齐鹜飞以神识观照镜子,透过镜子的反射再去观察敖霸的时候,他就看到了一条龟背神龙。 这条龙的龟背是玄黑色,而他浑身的鳞甲竟放出了奇异的白色,犹如浑身镶嵌着片片白玉。 齐鹜飞猜测,这枚太古白玉龙鳞甲激活了玉龙三太子放入敖霸体内的龙丹。 敖霸的龟背神龙体正在融合玉龙三太子的白玉龙丹。 齐鹜飞提醒道:“小六子,你现在不可着急。你的身体还不能完全消化玉龙丹,要结合自己的修炼境界慢慢来。” 敖霸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我刚才好像听到我三哥跟我说话了。” 齐鹜飞说:“这件事情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敖霸说:“连大哥也不能说吗?” 齐鹜飞说:“我这次见到了你大哥,虽然只见了一面,你大哥的为人我大概清楚了,按理说以他跟你的关系,这件事不该瞒他,但是玉龙三太子在临死前交代过你,让你回龙宫以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他。既然他强调了任何人,那自然也包括你大哥和你父王。这件事情太复杂,背后可能会牵扯到很多人和势力。在我们弄清真相之前还是不要说吧。” 敖霸有些难受,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点头道:“我知道了。” 齐鹜飞怕他心情郁闷,便又把此次到冰鳌岛去观看龙宫演习以及后来在敖摩昂私人潜艇上的所见所闻挑了些有趣的跟敖霸讲。 当敖霸听到螃蟹和章鱼,而齐鹜飞竟把他们当作美女的时候,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见他心情好转,便又跟他商量了一下后续的事宜,尤其是在起蛟泽中遭遇伏击后的应对之策。 齐鹜飞现在不清楚会出现什么样的刺客,甚至也不清楚自己一方的反伏击计划到底如何实行,秦玉柏和敖摩昂又究竟会派什么样的高手过来? 他们不告诉他,主要还是他的实力和地位不够。 将军作战,即便再信任,也不会把作战计划告诉一个普通士官。 想要知道得更多,就得提升自己的等级。 等你有资格进入军部作战参谋室的时候,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但齐鹜飞可以大致推演所有的可能性,无论怎样他都要保证敖霸的安全。 所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不能把希望全寄托在秦玉柏和敖摩昂身上。 屎蛋兴冲冲地跑来喊他们吃饭。 齐鹜飞看到他这次身上的毛还算干净,没有弄得灰头土脸,就知道这顿饭一定做得不差。 吃饭的时候,苏绥绥把屎蛋好一顿夸。说他这两天很努力的烧火,火候掌控已经很熟练了。 屎蛋便骄傲地仰起头,把一只鸡腿扔到自己嘴里,嘎巴嘎巴的嚼着,露出满足的神情。 小青争着说:“师兄,我这两天也很努力呢!《烟波钓叟歌》我已经背得很熟了,我背给你听—— 阴阳顺逆妙难穷,二至还归一九宫。若能了达阴阳理,天地都在一掌中。 …… 六甲元号六仪名,三奇既是乙丙丁。阳遁顺仪奇逆布,阴遁逆仪奇顺行。 …… 生门六丙和六丁,此为天遁自分明。开门六乙合六己,地遁如斯而已矣。 休门六丁共太阴,欲求人遁无过此…… ……” 背完以后,小青也学着屎蛋的样子骄傲的扬起头,把一只鸡腿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噘着油乎乎的小嘴说,“师兄,你看我背得对不对?” 齐鹜飞哈哈大笑,说道:“对,该表扬,你和屎蛋都该表扬!” 就把小青和屎蛋抱过来,一左一右放到自己的腿上,用筷子给她们喂吃的。 小青就露出很幸福的表情,而屎蛋则吃得很幸福。 齐鹜飞苏绥绥:“不是去请王姐了吗?怎么没来?” 苏绥绥说:“王姐说这两天城隍司里事儿特别多,所以就不过来了。” 齐鹜飞点点头,想起近期的事儿,不禁有点担心。 吃过饭以后,他匆匆交代了几句,就往城隍司去了。 …… …… 张启月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陆承刚放下电话,就问:“还没联系上吗?” 陆承摇摇头说:“联系不上。秦司长那边怎么说?” 张启月也黯然摇头:“司长没说什么,还是那句话,让我们不要担心。” 陆承叹了口气说:“看来司长是要把林林山当弃子了。” 张启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拍桌子,说:“不行,我要去救人。” 陆承摇头道:“不妥!先不说你救不救得出来,你这么贸然去了,万一司长有什么计划,岂不是被你破坏了?” 张启月说:“司长到现在还没有表态,能有什么计划?你不也说了司长准备把林林山当弃子了吗?我们队一共就四个人。林林山是队长派去的,现在队长不在,我们要是不知道还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难道就这样干看着?” 陆承说:“人在四安里,真要救人,也只能纳兰城的人去救,你去肯定救不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 “现在只有等队长回来,看队长就不救了。” 张启月一愣:“队长怎么会不救?” 陆承说:“如果从大局考虑,为了保证后面的计划一切顺利,就不能救林林山,至于他能不能活下来,那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但如果不考虑大局,只考虑兄弟生死,那队长就会去救。” “你在考验队长?!”张启月看着陆承,“你早就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不是?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林林山会遇到危险!” “我已经劝他撤离了。”陆承说。 “可你明知道他不会听你的,你是要把这个难题抛给队长!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队长有慧根、有天资、懂谋略、善机变,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但是三界临危,天道将倾之际,要想力挽狂澜,光有这些还不够,还要看他的心。” “他的心?” 陆承点点头,说:“这次的危局,有大势,有小局;有公道,有私心;有阳谋,有阴谋……所有的环节上,我都能猜到队长会怎么做。但唯独在林林山这件事情上,我还不敢断定他会怎么做,救还是不救。” “如果他不救呢?” “如果不救,说明他顾全大局,知道取舍,能决断,有大手段。这样的人何愁将来大事不成?我将助他成就霸业,而后功成身退,泛舟五湖,颐养天年。” “如果他要救人呢?” “那就说明他舍利而就义,临危难而不弃一人,是个值得追随的人。陆某将付此残躯,以供驱使,从此死心塌地跟着队长,矢志不渝!” 张启月愣了一下,忽然内心有些感动,总觉得自己是轻看了陆承。 而就在这时,忽听得办公室黑漆漆的阴暗角落里有个声音说道: “俺也一样。” 第三百八十四章、 功德用掉了怎么办 陆承和张启月回头一看,范无咎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办公室,正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老范,你这可不对啊,怎么能偷听我们说话呢?” 张启月和范无咎本就很熟,自从上一次在岭西镇并肩作战之后,二人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 范无咎嘿嘿笑道:“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来找你们,你们不在,我就在角落里坐着等,谁想你们回来一个个的都对我视而不见,不把我当回事嘛!” 张启月说:“你都天人合一了,谁认得你啊!” 说着三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陆承知道范无咎和齐鹜飞关系好,所以也没当回事儿。 “你来找我们干什么?”张启月问。 范无咎说:“我就来看看老齐回来了没有。” 张启月说:“还没呢,齐队被秦司长放了假,现在电话也关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你刚才一惊一乍的,说什么俺也一样?” 范无咎指着陆承说:“老陆他不是说要死心塌地的跟着齐队长干吗?我也一样啊!” 张启月笑道:“你这话可别让你们谢队听见,回去挨揍我可不管。你是三队的人,瞎凑什么热闹?” 范无咎说:“三队四队有啥差别,以老齐的本事,早晚干处长。” 陆承赶紧阻止道:“老范你这张嘴啊,你这话要传出去,不光得罪你们谢队,还得罪了甘处,你这是想让我们齐队长在城隍司呆不下去啊!” 范无咎一愣,说:“那我可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吧,你说的对,跟着老齐混,俺心里踏实。” 他刚说到这里,齐鹜飞就正好回来了。 “什么混不混的,说的多难听!咱们都是为天庭效力,别搞得跟占山为王似的。” 齐鹜飞推门进来,看着大伙说。 陆承见他回来了问道:“齐队,你那边事情办的顺利吗?” 齐鹜飞说:“一切都顺利。” 陆承放了心,这才把林林山的事告诉了他。 齐鹜飞一听就着了急,问道:“秦司长什么都没说?” 张启月摇头道:“没说,只让我们不要着急。” 齐鹜飞一拍桌子说:“不行,我得去找司长。” 陆承说:“只怕为了稳固大局,司长不会答应救人的。” 齐鹜飞说:“林林山是我派去的,这件事情是我考虑不周,才会让他陷入危险之中。责任在我,我绝不能弃之不顾。” “可是司长那边……” “如果司长不管,那我就自己去救。大局也好,小局也罢,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绝不会看着自家兄弟陷入危险之中而不闻不问!” 齐鹜飞说完一甩袖子,大踏步地出了办公室。 张启月终于松了一口气,看着陆承笑道:“怎么样,老陆,以后你可就要‘付此残躯,死心塌地,以供驱使了’!” 就听范无咎说:“俺也一样!” 陆承和张启月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笑罢,陆承说:“队长是个值得追随的人,但在官场恐怕走不远啊,以后我们只能去盘丝岭上追随他了。” 张启月不解道:“队长机谋百变,又擅长做人,能屈能伸,怎会在官场走不远呢?” 陆承说:“为官两张口,是非凭人说。不管是贪官还是清官,要想有所作为,最不能讲的就是一个情字。可队长他偏偏重情重义,现在这个阶段,他官职不高,权力不大,凭他的机智足以应付,但要再往上升,比如在秦司长的位置上,角度和立场就会完全不同,不能再徇私情而枉法度,有时候不得不以牺牲来换取胜利。” 范无咎说:“那至少能干上司长,够大了!” 陆承朝门外看了一眼,不经意地走过去,关上了门,回头笑道:“队长雄才壮志,岂会偏安于一县一司之地。” 张启月和范无咎同时一愣,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张启月说:“做不做官倒也无所谓,我来城隍司本就不是为了做官来的。” 陆承摇头道:“我本一介散修,队长要回盘丝岭,我便随他去盘丝岭,但你有师承门派,这一点可要考虑清楚。” 张启月便沉默了下来。 而范无咎却说:“我无所谓。我师父说了,修行界要想有前途,就要抛弃门户之见,什么这个门那个派,什么不传之秘法,都是狗屁!” 张启月说:“你师父还真是开明。” …… 齐鹜飞去找秦玉柏,半路上遇上刘通。 刘通笑着问他:“兄弟,你这急匆匆的干嘛呢?你不是在山上陪着龙宫六太子吗,怎么有空回来啊?” 齐鹜飞说:“我来找秦司长有点事儿,司长他在吧?” 刘通说:“在,正好我也找司长,一块走吧。” 二人就一起去了秦玉柏的办公室。 齐鹜飞先向秦玉柏汇报了去见敖摩昂的事情,说自己已经办妥。 秦玉柏显得有些意外,问道:“你真去了冰鳌岛?我刚刚接到消息说这两天冰鳌岛上能量波动极大,虚空裂缝开合,龙宫已经把那边封闭了。” 齐鹜飞说:“没错,就因为这个,我被虚空能量炸晕了,才耽搁了两天。幸亏被摩昂太子救了。” 秦玉柏吃了一惊,说:“还好还好,人没事就好。” 又问,“摩昂太子怎么说?” 齐鹜飞说:“他说自有安排,让我们正常应对,还给了我这个。” 说着便把敖摩昂给他的那枚金符拿了出来。 秦玉柏接过符看了一眼,大赞道:“是金龙符,有此符保命,更可确保此次的安全了。这张符应该是让你给六太子的吧?” 齐鹜飞说:“不是,就是给我的,给六太子的是另外一张。” 秦玉柏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你小子福缘不浅啊!这张符带在身上,就算我现在出全力砍你一剑,你也死不了。此符的威力应该能挡住七品一击。不过可惜呀,这只是一次性的东西,用过就没有了。” 七品一击,这么厉害? 齐鹜飞吃了一惊,这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一些。 想到自己现在法力值已经超过4万,但对更高品级之间的界限却并不放清楚,就问道: “司长,七品天仙到底需要多少法力才能达到?” “七品天仙啊……” 秦玉柏往椅子里一靠,眼睛望向天花板,一脸的怅然。 “那可是一道坎儿,你现在还离得太远,问这个干什么?” 齐鹜飞说:“看仙试院的书里只对地仙以下的品级标注了明确的法力值,而地仙以上的品级却都没有说明,所以想问问司长,上面的法力是怎么划分的?我只听说好像四品地仙需要一万法力左右。” 秦玉柏说:“四品也未必就是一万,因为地仙的考核比人仙要复杂一些。虽不需要笔试,但会考察你的功德,还有你的修行境界。一般而言法力值达到一万,功德数和法力值差不多的情况下就可以评为四品了。” “那么五品呢?” “五品入门大概三万左右,也就是三万法力值加三万功德。” 齐鹜飞恍然,也就是说,从法力的角度来讲,自己已经具备五品实力,不过现在自己的功德是负的。 “那……如果功德被用掉了呢?”他问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贿赂过孟婆的人 秦玉柏说:“功德被用掉,说明你遇到了劫难。遇劫化劫这本身就是修行的必经之路,一般而言,品级评定的时候不会有影响。 但劫难也要看是什么劫难,比如杀劫、魔劫、心劫等等。 岭西一战,就相当于你们这些参战者的一次杀劫。有些兄弟没挺过去,走了;你们活下来的,也大多功德用尽。 不过一般来说,你新获得的功德总是能超过你消耗的功德,所以功德不会少,只会增加。 修行人为了获取更多功德,也常常要主动入劫。 假如你新获取的功德不如你消耗的多,甚至出现了负数,那就说明你做错了事,行错了道,或者修错了法。 所以在高品级评定的时候,如果出现功德数很低,考官就要对你进行加考,并详细核查你的修行功法。” 齐鹜飞明白了。 也就是说自己如果在功德数和法力之不匹配的情况下,还是不要去评级的好。 “五品三万,那么六品呢?”他又问 “差不多十万吧。”秦玉柏说。 齐鹜飞略有点失望。他原本以为五品三万的话,那六品可能五万差不多了,没想到一下子就加到了十万。 乾宫门上的天地否卦第四爻要全部点亮差不多就需要十万法力,对应的就是六品。 齐鹜飞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这位司长大人说不定正卡在某个瓶颈上,无法突破,自己就不去触这个霉头了。 他就提到了林林山的事情,问秦玉柏怎么打算。 秦玉柏说:“现在要稳住魔孚,不能让对方知道我们的计划,一旦打草惊蛇,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齐鹜飞说:“这件事是我失策,我应该把林林山早点撤回来的。” 秦玉柏说:“没有撤回来也是对的,人放在那里,他们就知道我们的注意力在那里,你一旦撤回来反而容易引起他们的疑心。” 齐鹜飞明白秦玉柏的意思,所以他也不再拐弯抹角,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我要去救人。” 秦玉柏说:“你要考虑大局,以牺牲一个人的代价,取得一场阶段性的战役之胜利,还是值得的。” 齐鹜飞说:“不行,我不同意!再大的局也不能以牺牲人命为代价,尤其是这个人还不知情,这对林林山来说不公平。” 秦玉柏说:“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我们每一个人在进入城隍司的时候,包括你和我,都应该有牺牲的觉悟,并做好随时牺牲的准备。 你觉得对林林山不公平,但你想想在岭西镇牺牲的三十位位兄弟,对他们来说公平吗?你再想想当初你们在和魔孚一战中牺牲的曹刚和林娇娇,对他们来说公平吗? 如果这世间是公平的,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最大的公平就是我们继承他们的遗志,斩妖除魔,还他一个太平人间!” 齐鹜飞沉默了。 他知道秦玉柏说的是对的。 只有把这一仗好好的打好,把魔孚彻底消灭,把妖魔一网打尽,才是目前的最佳方案。 但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林山去死。 如果林林山执行的本就是一项慷慨赴死的任务,就像他们当初去岭西镇阻击海妖登陆,那齐鹜飞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但是林林山本可以不死的。 如果自己没有在春月楼听到那个计划,如果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秦司长,如果不是为了将计就计打一场漂亮的仗,而是悄悄的把敖霸送回西海龙宫,那么也就没有了所谓顾全大局而去牺牲一个林林山了。 齐鹜飞扪心自问这一切的计划之中难道全是为了公义,全是为了所谓的大局,而没有那么一点功利私心吗? 将蝠妖和魔孚背后的团伙一网打尽,救下龙宫六太子的性命,和龙宫大太子结盟,这将是多大的功劳? 他觉得自己是有私心的,他也相信秦玉柏是有私心的。 在天大的功劳面前,谁都不是圣人。 但要他为了这一点私心而去牺牲林林山的性命,不管有多么大义凛然的道理和口号来给自己做借口,他都做不到。 他站起来对秦玉柏说:“司长,我会顾全大局,但林林山我必须去救。” 他转身要走,忽听秦玉柏喝道:“站住!” 齐鹜飞转回身,看见秦玉柏一向和蔼的脸上罩上了一层严霜,目光寒冷如冰锥。 齐鹜飞毫不畏惧,迎着秦玉柏的眼睛和他对视。 二人对视良久,终于秦玉柏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行啦,你这样去不但救不出林林山,还可能把你自己搭进去。我可不希望仗还没打,我手下就先损失一员大将。” 齐鹜飞大喜道:“司长,您答应就林林山了?” 秦玉柏说:“四安里是个特殊的地方,要救人也不能由我们出面。我现在就给唐福安打电话,不过能不能把人救出来谁也不敢打包票,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 齐鹜飞说:“司长,我能不能过去和纳兰城的人一起参加行动?您放心,我绝不是鲁莽行事的人。能不能救,到了那边,我自会判断,如果真于大局不利,我也会懂得取舍的。” 秦玉柏说:“等我和唐司长商量完了再说,你先回办公室等着吧。” 齐鹜飞走了以后,刘通问秦玉柏:“司长,您真打算让唐胖子去救人?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了?” 秦玉柏说:“打一打草也好,蛇有时候也是需要惊一惊的,不惊就不知道蛇藏得有多深。” “原来司长您早有打算,那为什么还要阻止齐队长去救人呢?” “好刀需要磨一磨才锋利,好苗子需要压一压才能结出硕果。” “看来司长很看好齐队长。” 秦玉柏忽然叹了口气,说:“可惜呀,多好的一个苗子……他以后在官场的路恐怕不好走。” 刘通说:“人非圣贤,孰能无情,年轻人重情义,等将来历练得多了,吃几次亏,自然就懂了。” 秦玉柏摇头道:“你看错了,他要救林林山,恐怕不只是‘情义’两个字。林林山来虹谷县才几天?他们俩能有什么情?要说义,小齐是个聪明人,大义和小义总分得清。他可以为几百牛币虚报账目,你说他贪吗?非也,这说明他很熟悉官场套路,善能保护自己,又岂能看不清牺牲了林林山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这里。”秦玉柏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的思想与常人不同。我常常觉得此人有遗世而独立之感,很怀疑他转世的时候贿赂了孟婆,少喝了一碗汤。 人生什么都能改,但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刻在脑子里的东西改不了。所以我才说,他官场的路不好走。” 刘通笑道:“官做不大不是更好,可以永远为司长所用。” 秦玉柏摆手道:“官场不过是个存身之所,难开一生襟抱。金鳞岂是池中物?如今风云际会,我等被限制在官场上,难以一展抱负,反倒是他这样的,说不定就能搅动风云,一飞冲天。若是真龙,我又岂能把他困在身边!” 刘通恍然道:“没想到司长如此看重齐队长,难怪要大力扶持黄花观,原来是早就在为他的未来铺路了。司长如此良苦用心,齐队长要是知道了,必会感激不尽。” 秦玉柏哈哈一笑说:“我倒不求他感激。我看好黄花观,完全是因为他师父无机子。此人假痴不癫,却有神机鬼藏之才。他几百年只收了一个徒弟,我一直觉得奇怪,现在看来这还真是千挑万选来的。” 第三百八十六章、 抓人(加更) 九爷坐在他的金蒲团上半闭着眼睛,忽然有人进来禀报: “九爷,九爷,不好了,出大事儿了……” 九爷睁开眼睛,凌厉的目光在来人身上一扫,就吓得那人缩在那里,不敢说话了。 “出什么事儿了?慌慌张张的!” “九爷,城隍司的人进四安里了,把左安里的一个传教士和一个孕妇给抓了。” 九爷的脸沉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现在还没走,被春哥拦下来了。” “是谁带的队?” “是治安处的游景辉。” “哼,看样子唐胖子是打算撕破脸皮了!”九爷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带我去看看。” …… 左安里这会儿变得出奇的清静,仿佛集体接到了通知似的,所有的店铺都关上了门,所有的行人也都回了家。 平常叼着香烟游手好闲的混混们,此刻一脸紧张的守在各个街巷的出入口。 只有其中一条街与众不同。 这里面围了许多人,但仔细一看就知道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普通百姓。 游景辉站在街道中间。 他的十几个手下就在他身后。 四安里的混混围住了街道两头,挡住了他们进出的路。 游景辉看着对面的赵春说:“赵春,城隍司办案你也敢阻拦?” 赵春面无表情地说:“没人能在四安里抓人。” 游景辉说:“可我今天就是抓了。” 赵春说:“那你们就谁也走不了。” 游景辉脸一沉说:“你敢扣押天差?还真以为这里无法无天了!” 赵春说:“四安里有四安里的法,有四安里的天。” 游景辉说:“赵春你别太狂了!让你们在四安里苟安,是因为上面需要你们,别以为你们真能一手遮天。我今天必须把人带走,你让开。” 赵春一动不动,只说了一句:“你可以试试。” 游景辉皱了皱眉。 赵春号称四安里第一高手,是九爷最大的依仗。据说他是四品上,但实力究竟如何?游景辉也不清楚。 游景辉当然不怕他。 他和虹谷县的甘鹏飞一样,虽然也只是四品,但素以战斗见长,真要斗起法来,一般的五品也未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他今天带来了十几个好手,这么多人带着两个犯人,冲破四安里这群乌合之众的封锁应该毫无难度。 但是这样一来,城隍司和四安里就彻底的撕破了脸。 那时城隍司就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就是和世俗政府一起把四安里这颗毒瘤给拔掉;要么就是把九爷拿掉,重新扶持一个人来掌控四安里。 九爷手上肯定不止赵春一张牌,不然的话,他在四安里的位置坐不了那么稳。 游景辉来的时候,唐福安交代过,能不起冲突就不起冲突。 但一旦起了冲突,城隍司也绝不能让步。 毕竟他们代表的可是天庭。 游景辉看了一眼身后被他们控制住的传教士和孕妇。 这两个才是真正的不安定因素。 刚才抓人的时候,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看起来就像两个普通百姓。 但游景辉可不敢大意,魔孚胎母、魔道护法,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突然发起攻击。 也许他们早就知道四安里会有人来护着他们,所以才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等到双方起了冲突,他们再从中发难,那自己一方恐怕就要损失惨重了。 如果九爷和他们之间有勾连,自己栽在这里也有可能。 看赵春那有恃无恐的样子…… “结阵。” 游景辉传音给自己的手下。 他身后的人默默的移形换位,布下了突围阵型。 游景辉抽出了宝剑,看着赵春说:“这是你逼我出剑的。” 面对大名鼎鼎的城隍司治安处长游景辉,赵春当然不敢大意。 他伸手虚空一抓,手里就多了一干银色的点钢枪。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大战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喊道:“九爷来了。” 赵春身后的人群往两旁一分,让出了一条路。 九爷穿过人群,来到赵春身边,轻轻一压他的手腕。 赵春似乎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收起了他的枪。 游景辉便也收起了剑,朝九爷一拱手,说道:“九爷别来无恙啊,唐司长托我向您问候。” 九爷呵呵笑道:“承蒙唐司长和游处长关照。不过,四安里和城隍司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游处长今天大动干戈,是为何故?” 游景辉说:“我们收到线报,说这里有在逃的要犯,所以特来缉拿。” 九爷指着游景辉身后被众人围住的传教士和孕妇说:“就是他们吗?” 游景辉说:“正是。” 九爷说:“这两人都是四安里安分守己的公民,还每天发些面包做做慈善,不知犯了什么法?” 游景辉说:“九爷对他们很熟嘛。” 九爷说:“四安里的人,很多我都很熟。” 游景辉说:“事涉机密,不便奉告。” 九爷点头道:“那倒也是啊,你们城隍司代表的是天,天意不可违啊!可是咱们不是有约定吗?四安里的事,四安里自己解决,你们事先也不通知一声,直接就进来抓人,好像坏了规矩吧?” 游景辉说:“九爷若觉得不妥,事后可以和我们唐司长进行交涉。我今天只是执行任务,请九爷不要为难。” 九爷突然哈哈一笑说:“我怎么敢为难游处长!手下的兄弟们不懂事,还请游处长不要介意。赵春,放人。” 赵春眉毛挑了挑,往旁边一闪身,让出了通道,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游景辉,气势上寸步不让。 游景辉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抱拳说道:“那就多谢九爷了。” 说完便带着人往前走,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了。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九爷。” “游处长有话请直说。” “我们城隍司有一位兄弟在司安里失踪了,想请九爷帮忙找一找。” “不知你那位兄弟姓甚名谁,在贵司担任什么职务?” 游景辉说:“那人名叫林林山,不是纳兰城的,是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的。” 九爷冷笑道:“虹谷县城隍司的人到我四安里来干什么?真把四安里当成谁都可以来的地方了!” 游景辉脸色一寒,说道:“九爷,我提醒你一句,不管是纳兰城,还是虹谷县,城隍司都是天庭派驻在下界的正式机构。你要是扣下了人,就是私自羁押天庭公务人员,这后果你可要自己想清楚。” 九爷说:“我怎么敢羁押天庭公务人员,游处长不会是想嫁祸给我吧?我在四安里活了几十年,可从来没怕过什么!你要是说我抓了你们的人,你得拿出证据来。你也可以去找,四安里就这么大的地方,游处长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有人会拦你。人要是找到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你要是找不到,到时候也请你们唐司长给我一个交代。” 游景辉知道今天肯定是带不走林林山了,不过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任务是抓捕胎母,唐福安也交代过他,虹谷县的那个人能找到就带回去,找不到就算了,不要为此起大冲突。 不过九爷这种态度让游景辉有些不舒服。 他觉得四安里是该好好整治整治了,不然这样下去早晚成为祸害。 “人我会找的。”他朝九爷一拱手:“后会有期。” 经过赵春身边的时候,忽听到赵春说了一句:“我很想知道你的剑能不能杀了我。” 游景辉转头看了他一眼,眉毛一挑,但终究还是克制住了心中的愤怒,没有说话,带着人匆匆走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你只有一次机会(加更) 看着游景辉的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赵春才问九爷:“就这么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九爷说:“毕竟是天差呀,真打起来,你有把握吗?” 赵春老实回答:“没把握,但我很想试一试。” 九爷摇头道:“好钢要用到刀刃上,和游景辉斗法,没意义。” 赵春说:“我听九爷的。” 九爷问道:“那个人开口了没有?” 赵春说:“嘴硬的很,现在还什么都没说。” 九爷说:“嘴越是硬,就说明肚子里越有东西。” 赵春说:“要不干脆搜他的魂?” 九爷叹了口气说:“原本还想借他的嘴用一用,没想到这么硬,也是可惜了,是条汉子啊!搜魂就不必了,留着点阴德吧。你再问问,再问不出什么来,就干脆处理掉算了,做干净点,别让游景辉的人发现了。” 赵春说:“怕他们做什么?” 九爷说:“你不懂,咱们终究是在天底下活着,有人给我们撑着伞。唐胖子的屁股不干净,不会跟我们急眼,但虹谷县那边可不一样。游景辉今天能来动手,就说明他们没打算把那颗子当弃子。早点把它吃掉,小心孤子盘活,输了整盘棋呀。” …… 齐鹜飞赶到纳兰城的时候,游景辉已经带着人回到了城隍司。 齐鹜飞见了游景辉,直截了当的就问:“我的人呢?” 游景辉说:“九爷不承认人在他们那里,我们还在找。” 齐鹜飞转身就走。 游景辉问他:“你干什么去?” 齐鹜飞头也不回的说:“你们找不到,我自己去找。” 游景辉连忙拿起电话对着电话里说:“跟着他,别让他闹出事情来,也别让他出事。” …… 齐鹜飞一进四安里就被人盯上了。 这个地方他早就听说过,但从没来过。 在里面随便逛了两条街,他终于知道林林山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查案子是多么困难。 是自己太大意了,应该早点让林林山撤出来。 盯着他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齐鹜飞并不在意。 林林山给陆承打电话的时候,详细描述过具体的地点,还发了个定位。虽然由于四安里的特殊情况导致定位并不怎么准确,但齐鹜飞还是很快就找到了左安里林林山所说的那条街。 也许是城隍司刚刚来这里抓过人的缘故,原本热闹的街上显得有点冷清。 那间原本每天都发放面包和牛奶的小教堂关上了门,门上还贴上了封条。 齐鹜飞从小教堂的门口走过,身后有两个年轻人一路都在盯着他。 小教堂前面的两栋房子间有一条很小的小弄,小弄口的电线杆上有一个摄像头。 齐鹜飞抬头朝摄像头看了一眼,摄像头里面就发出了轻微的砰的一声,没有人注意。 小弄口有个穿的很少的女人朝他招手。 齐鹜飞看了她一眼,拐进小弄。 女人妖媚的笑笑,在前面带路,齐鹜飞在后面跟着她。 两个小青年也跟了进来,肆无忌惮。 女人推开了弄堂深处的一扇小门,扭头对齐鹜飞身后的两个小青年说:“喂,老娘要做生意了,你们别把我客人吓跑!” 两个小青年就贼兮兮地笑起来,然后转过身朝外走去。 可是走了没两步,忽觉得有人掐住了他们的后脖子,拽着他们向后退去。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抗,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来,就已经被拽进了房间里,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们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女人昏倒在床上,除此之外,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间平常对他们来说相当熟悉的狭窄的小屋,此刻就变得陌生起来,后脖颈上仿佛有风在吹。 两个人几乎同时朝门外跑,想夺门而出,但他们的脚刚一迈步,门就自动砰一声关上了。 这鬼魅的景象吓的他们寒毛倒立,冷汗湿透了衣服。 然后他们就听见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 “我现在要问你们问题,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记住你们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答错了或者说了假话,就没有再开口的机会了。” “谁?你是谁?” 他们一边问着,一边伸手胡乱的抓着。 看得出来,他们平常也练过一些把式。 就听那个声音问道:“前两天你们在这条街上抓了个人,这个人现在在哪?” 两个小青年当中个子偏高的那一个说:“什么人?我们没有抓过人,你是不是搞错了?” 小个子的那个刚想附和,还没等他开口,眼前就忽然闪过了一道白光。 然后他就看见他同伴的身体拦腰断了开来。 上半身跌落到地上,而下半身还兀自站在那里,两条腿朝前迈了半步,才库通跪倒在地,屁股翻倒,流了一地肠子。 而早已落在地上的上半身却也还没有死去,双手撑在地上,朝小个子爬过来。 小个子吓得啊呀一声大叫,往后退步的时候自己绊倒了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里一热,弥漫起了一股骚臭味。 同伴的半个尸体爬了两下终于爬不动了,最后仰起头来,留给他一个乞求的眼神。 这时空气中又响起那个声音:“现在只剩下你了,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你来回答。” 小个子已经吓得不知所措,脑子里一片空白,颤抖着声音说:“不是我抓的,不是我,跟我没关系,是二毛哥,是2毛哥他们抓的……” “二毛在哪里?” “在炮楼里打牌。” “带我去。” 小个子从地上爬起来,可刚爬了一半,腿肚子一软又坐了下去。 他感觉有人揪着他的衣领子把他拎了起来,像拎小鸡一样拎出了门。他的身体浮在空中,一路飘到了弄堂口,双脚才落了地。 他开始战战兢兢的往前走,穿过了两条小巷来到了一个炮筒子楼前。 楼道口有个人靠在门框上抽烟,看见他走过来,刚想和他打招呼,就猛的捂住鼻子,问道:“华子你身上什么味儿?掉屎坑里了?” 华子战战兢兢的问:“二毛哥在吗?” 那人说:“在上面呢,你找他干嘛?” “找他有事。” 华子就往里走,走的时候还一个踉跄。 靠在楼道口的家伙连忙躲开,看着他的背影抱怨道:“什么毛病!” 二楼房间里六个人围着一张桌子在炸金花。 看见华子走进来,有人就问:“华子,你不在街上盯人,跑这儿干嘛?” 忽然一捂鼻子,“你小子身上怎么一股骚啊?干什么了?” 华子没有回答,直走过去,对着中间一个梳着二分头的家伙叫了声:“二毛哥,有人找你。” 二毛盯着自己手里的牌,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问了声:“谁找我?” 华子没有回答。 房间里响起了另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是我。” 二毛抬起头来。 他看见了华子眼中的惊恐。 “华子你干什么呢?演戏呢?活得不耐烦了是吧?变个声音来吓唬我?” 华子拼命摇头。 打牌的人都停下来看他。 然后,他们就看到华子身边多了一个人。 牌桌上一个壮汉腾一下站起来,指着齐鹜飞说:“你特么谁啊,装神弄鬼的,找死是不是?!” 他的话刚说完,忽然人就浮了起来,张大了嘴,双手拼命在胸前抓着,仿佛有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别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壮汉就已经翻了白眼,砰一声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见着不活了。 另一个反应机敏的家伙掏出了枪,可还没等开保险,他的手上就哄一下燃起了火焰。 他连忙把枪丢了,另一只手拼命拍打着这只手,想要把火扑灭。 旁边的人也来帮他,有的脱下t恤拍打,有的打开矿泉水瓶子浇上去。 奇怪的是,这火不但扑不灭,反而向上蔓延,烧到了他的手臂。 而火似乎认了人似的,只烧他一个人,旁边的桌子,乃至桌上的扑克都没有受牵连。 火势越来越大,很快烧着了他的全身,把他变成了一个火人。 大伙儿看着他在火中挣扎,直至变成灰烬。 当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人们仿佛还能听到同伴的痛彻心扉的哀嚎。 二毛颤抖着声音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齐鹜飞说:“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记住,你只有一次回答机会,你要是答错了,或者说了假话,或者说得不清楚,你的下场就和他一样。” 第三百八十八章、 兄弟,咱们回家 碳炉里的烙铁已经烧得通红。 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拿起了烙铁,仿佛能闻出它的温度似的,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另一个有点驼背的人手里拿着皮鞭,站在林林山面前,嘶哑着嗓子劝: “小子啊,你还是快点开口吧,早点解脱,也省得我费力气,折腾了老子两天,老子手都快脱臼了。” 他说着便又随手挥了一鞭。 这一鞭打得并不重,仿佛他真的已经没有力气了似的。 但他的准头很好,鞭子避开了本就已不多的完好皮肤,抽打在溃烂的伤口上。 剧烈的疼痛从林林山的肉体传导到他禁锢在半空中的灵魂,但他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驼背收回了鞭子,在旁边盛满辣椒水的桶里浸了一下,拿出来轻轻甩了甩,红色的辣椒水就甩了一地,像鲜红的血。 他用沾满辣椒水的鞭子,开始在林林山的身上抽打起来。 “叫你嘴硬!还嘴硬!” 他一边抽打着,一边叫着,叫声中充满了厌恶,仿佛在控诉眼前这个人剥夺了他原本的假期,而让他不得不在这里加班。 狭小的地牢空间里,鞭子抽打在人身上的声音特别的刺耳,尤其是本就已经溃烂的伤口在混合着辣椒水的鞭子的抽打下发出的啪啪的声音,让人误以为在拍打水面,脑海中浮泛起浪花的幻想。 旁边的壮汉提醒道:“你悠着点,给我留点地方,都被你抽光了,连块烂皮都不留,你让我的烙铁往哪放?” 驼背停下了手,气喘吁吁地说:“那你来,我旁边抽根烟。” 壮汉便拿起烙铁在林林山身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块还算完好的皮肉,重重地按了下去。 嗤的一声响。 但这响声很快被林林山凄惨的嚎叫所淹没。 一阵白烟冒起,挡住了他那张已经溃烂扭曲的不成形的面孔。 地牢里就弥漫起了烤肉的味道。 地牢的门忽然开了,烟味便顺着门飘出去。 一个留着长发,穿着花衬衫的人走进来,伸手扇了扇鼻子边难闻的味道。 拿皮鞭的驼背和拿烙铁的壮汉都恭敬的站直了,叫了一声:“宽哥。” 宽哥点点头,问道:“怎么样了?” 驼背说:“这小子嘴太硬了,死活不说。” 宽哥就来到了林林山面前。 林林山的灵魂被禁锢在空中,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地牢里发生的一切。 两天来他经受了无数的折磨,折磨他的每一个人他都记得,而最令他害怕的,除了赵春,就是眼前这个人了。 他听见赵春叫他“冯宽”,而别人都叫他“宽哥”。 他亲眼看着他拔掉了自己十个手指的指甲,用长长的带棘刺的铁丝插入他的食管,刺穿他的胃壁…… 现在这个恶魔又站到了他的面前。 冯宽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还有半个小时,春哥说了,如果半个小时还不说,你就不用说了。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期望能够来救你的人已经来过了,他们带走了两个人。不过没有问起你。” 这句话击中了已经濒临极限状态的林林山那紧绷的神经,几乎就在一瞬间把他的意志给击垮了。 但是最后的一丝清醒告诉他,这也许是假的,是敌人的伎俩。 队长不会不管自己,不会的! 都已经坚持这么久了,难道要现在放弃吗? 还有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就解脱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是虚弱的林林山最后仅剩的一点念头。 冯宽拿出了一把刀,很锋利的一把刀,在手上把玩了几下,然后开始在林林山的身上比划。 他抱怨道:“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能把它弄成这个样子,连块好皮都不剩了!” 他叹了口气,“这样就没有收藏价值了。” 他抬头朝林林山禁锢的灵魂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的林林山只有他能看到,他的两个手下是看不到的。 他说:“我现在要剥你的皮,放心,我的手艺很好,剥下来的皮会很完整。虽然你的皮烂了,没有收藏价值了,但我会尽量帮你修复,保存一段时间。毕竟你是有修为的人,皮肤组织比一般人要好。我会从你的脚开始,一直到你的头,差不多也就半个小时吧。中间你要是受不了了,可以喊停。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他蹲下来开始工作,用刀很小心翼翼的割开了林林山的脚趾。 林林山彻底绝望了。 在那一刻,他坚持了两天的,还仅剩下的最后一点信念开始动摇。 而就在这时,地牢的门被人一脚踢开了。 冯宽回头一看,看见梳着中分头的二毛,脸色惨白的站在地牢门口。 “二毛,你怎么来了?”驼背问道。 “我,我我……”二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看宽哥在忙着吗?”壮汉吼道。 二毛忽然指着冯宽说:“是他,他……冯宽……和我没关系!……” 壮汉上来就要抽二毛的嘴巴。 “你特么的宽哥的名字是你叫的吗?……” 二毛吓得蹲了下来。 可壮汉的手臂刚扬起来,人忽然就飞了起来,砰一身撞到了墙上。 冯宽从二毛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不对,厉声喝道:“什么人?” 话音还没落,就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 冯宽的反应很快,手中的刀已经划出一片白光劈了过去。 这把刀是他赖以自豪的宝贝,已经跟随他将近四十年。 而他又向来对他的刀法很自信。 多少人成了他刀下的鬼,这其中不乏修行有成的人。 在他眼里,只有赵春才是真正的高手,而别的所谓的修行人,不值一提。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出其不意的这一刀,相信没几个人能挡得住。 刀光闪过。 他自信地收起了手。 但他忽然发现,手收回来了,刀却没有收回。 刀在半空,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他伸手去取到,然而抬起来的手却始终够不着那把刀。 接着,那把刀突然凌空就掉了个头,化成一道白光,沿着他的手臂划过,到了他面前,虚空停住,刀尖对准了他的鼻子。 冯宽知道遇上高手了,立刻喊道:“快去通知春哥!” 驼背这才反应过来,朝门口奔去。 然而地牢的门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关上了,驼背砰一声撞到门上,又反弹回来,在空中倒飞,撞到了刚刚爬起来的壮汉身上。 …… 齐鹜飞看着伤痕累累,体无完肤的林林山,他的心里也在滴血。 这是他进入城隍司以来见过的最惨的伤势。 即便当初中了蛇毒的李云冲、被魔孚贯胸而过的曹刚、在灵溪镇苦战一日夜,最后侥幸活下来的人,也没有哪个的伤看起来这么惨。 而偏偏这最惨的一个是自己的手下,而他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让他来查一个超出他能力的案子。 齐鹜飞摸出两颗丹药,塞到了林林山的嘴里。 然后才解除了林林山的灵魂禁咒,让他的魂魄回到自己的身体。 林林山悠悠的醒转过来,看着齐鹜飞。 他很想喊一声队长,但已经两天没有说话的他似乎忘记了这两个字如何发音,只在喉咙里发出一丝干裂嘶哑的响声。 齐鹜飞示意他不要出声,对他说:“兄弟,没事了,咱们回家。” 泪水从林林山模糊的眼里淌出,顺着他溃烂的脸,在如丘壑般的伤痕里流淌。 第三百八十九章、 我的刀法也不错 齐鹜飞用手指抹掉林林山眼角的泪,又给他喂了两颗丹药,用法力助他把药力化开,护住他的心脉,才把他轻轻放到地上。 然后,他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猛的转过身。 那把刀还在半空中,刀尖对着冯宽的鼻子。 冯宽想要反抗,可是此刻的他却一动都动不了。 他感觉自己沉到了海底,无穷的压力从周围涌来。 这种压力,他只在赵春身上感受到过。 “你是谁?”他从喉咙里憋出三个字来。 齐鹜飞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那死神般的冰冷的眼神,令人感到害怕。 冯宽曾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害怕。 他杀人无数,也无数次差点被人杀。 他甚至有点崇拜死亡。 每一次杀人,他都是先把人折磨到极限,才把人杀死。 他会用娴熟的刀法剥下人皮,然后珍藏起来。 每次欣赏自己的战果,他就莫名的兴奋。 然而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能够看淡生死那么高的境界。 当死亡就在眼前的时候,恐惧随之而生。 然而令他更加害怕的是,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愿立刻杀了他。 他从那冰冷的眼神里看到了仇恨的火焰。 齐鹜飞定了定神,把心中的郁气吐出来,让自己冷静下来。 人已经找到了,他就需要冷静地去衡量整件事情,接下来怎么做才是最佳方案。 气要出,仇要报,但必须冷静。 只有冷静,才能减少自己的损失,而让敌人付出更大的代价。 他看着冯宽,说: “你是谁?你老板是谁?谁让你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干?你们还有什么计划? 这些问题你都不用急着回答,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说。 你刚才说半个小时是吧?我现在也给你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以后你就不用说了。” 他回头朝林林山看了一眼。 “我的兄弟所经历的一切,都要在你身上重演一遍,而且必须在半个小时内完成。另外” 他伸手捏住了半空中那把刀。 “我的刀法也不错,至于咱俩的技术谁更好一点,等我把你的皮剥下来,你自己看吧。” 冯宽听得浑身发寒,但他却没有反抗的办法。 他看见这人抬起了手,然后他感觉到身体一阵扭曲,灵魂便被抽了出来,禁锢在了空中。 现在他可以看见整间地牢里的情形,包括他自己。 冯宽的呼吸开始急促,心跳也在加速。 他大声道:“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齐鹜飞摇摇头,说:“不着急,你还有半个小时。” 说罢手轻轻一挥。 冯宽的身体就凌空飞起,贴到的墙壁上,四肢张开形成了一个大字。 而与此同时,房间里那一堆刑具里就飞出了4只铁钎,激射如箭,分别射进了冯宽的手和脚,把他活活钉在了墙上。 冯宽疼得大叫:“啊我说啊” 齐鹜飞不理他,朝角落里的驼背和壮汉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两个打手不敢违抗,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像失了魂一样。 齐鹜飞对他们说:“你们之前是怎么对我兄弟的,现在就怎么去对付他。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到他身上的伤和我兄弟身上的一模一样。只要少一鞭子,钉在墙上的就是你们。” 两个打手吓坏了,口里连声称是。 驼背拿起鞭子,壮汉拿着烧红的烙铁,走向冯宽。 齐鹜飞又对二毛说:“你来做监工,看他们谁偷懒,你就记下来,一会儿他们当中谁上墙换人,由你来决定。” 二毛库通一声跪下了,哭着哀求道:“我不敢啊呜呜我不敢” 齐鹜飞说:“那就你替他们上墙。” 二毛一听,立刻连滚带爬地冲过去在驼背和壮汉屁股上各踢了一脚,叫道: “快点!” 第一声皮鞭抽打在冯宽身上的声音响起,犹如美妙的音乐。 齐鹜飞看见林林山脸上露出了笑容。 接着,皮鞭的声音就越来越密集,偶尔夹杂烙铁贴在皮肉上发出的滋滋声。 地牢里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啊我说我说啊啊啊” 齐鹜飞蹲到地上,开始仔细检查林林山的伤势。 越看,他心里就越难受。 伤不足以致命,看得出,行刑者都是老手,林林山从头到脚,从外到里,凡是能刺激到他痛感的地方几乎都伤过一遍了。 敌国对阵,对付间谍也不过如此。 唯一庆幸的一点,他的魂魄没有受损。 齐鹜飞把身上所有的疗伤药都拿了出来。 先取了一些捏成粉末,撒在林林山身体的皮肤上,防止伤口感染。 然后取出一瓶水,将另外一些药物让林林山吞下去。 由于先前已经在他口里塞过药,那些药力已经化开,护住了心脉,食管和内脏的伤正在慢慢恢复,否则现在连水都不能喝。 齐鹜飞又以本身真气渡入林林山体内,在他的经络中运转,催化药力,修复他体内的伤势。 这样十几分钟后,林林山的气息总算恢复了一些,已经能够说话了。 “队长”他虚弱地张开嘴,“我什么都没说。” 齐鹜飞说:“对不起,兄弟,让你受苦了。” 林林山说:“队长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齐鹜飞说:“告诉我,是谁害了你?” 林林山说:“他们叫他春哥,是个高手,队长你要小心。” 齐鹜飞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替你做主的。” 他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启月的电话。 “启月,把消息放出去,十分钟后,你进来接林林山,让老陆在外围接应。” 张启月和陆承也来了纳兰城。 齐鹜飞并不是个莽撞的人,要到四安里救人,不能不做一点准备。 对他来说,只要林林山没死,找到人,救出去,都不难。 但如果只是这样,就太吃亏了。 尤其是看到林林山伤成这个样子。 必须要闹一闹,把场子找回来。 就这样走了的话,以后自己的人来纳兰城,还是会被人欺负。 将来谁还替自己做事?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把张启月和陆承也带来了。 他们在外围接应,如果林林山好好的,他也就把人带会虹谷县算了。 现在人出了事,那就不能一走了之了。 来之前,他已经打听过四安里的虚实,知道四安里第一高手叫赵春,起码是个四品地仙。 四品! 齐鹜飞眼里露出一抹杀机。 老子又不是没杀过四品! 不过陆承提醒他,赵春绝不可能是四安里第一高手,否则,九爷的位置不可能那么稳。 真正的高手是九爷。 齐鹜飞让张启月去放消息,就是要把纳兰城的大人物都吸引过来。 这种事,闹得越大越好。 闹得越大,九爷就越不能出手,也不能耍阴招。 挂了电话,他站起来,走向冯宽。 冯宽已经被打得体无完肤。 驼背已经挥不动鞭子,快要累趴了,但身后的二毛还在催促: “你快点!你也想被钉墙上吗?别害老子!” 驼背就和壮汉换了岗,他来烧烙铁,壮汉来抽鞭子。 这样,鞭子的声音就又响亮起来。 齐鹜飞走到冯宽面前,说: “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不过你记住,你只有一次机会,我不会有耐心问第二遍的。” 第三百九十章、 天差办案,阻挠者死(加更) 冯宽竹筒倒豆子似的把他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驼背和壮汉,还有二毛,在旁边不停地补充。 这大概是他们这辈子说过的关于四安里和赵春的坏话最多的一次。 他们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知道这么多发生在四安里的罪恶的事情,说到后来的时候竟也义愤填膺起来。 齐鹜飞用手机把他们的供述录了下来。 通过他们的供述,他对四安里有了更深的了解。 可惜的是,他们的供述里极少提到九爷,大多数的罪恶行径都和赵春有关。 在极少数的几次提到九爷的时候,也没有什么不满和控告。 看得出来,他们对赵春是畏惧,对九爷却是敬畏。 阴畏惧而产生的服从,在更大的恐惧面前就会背叛;但敬畏则不同。 齐鹜飞早就听说,九爷是四安里的土皇帝,是这颗毒瘤里主宰一切的神。 看来所言非虚。 而且这个九爷隐藏得极深,即便像冯宽这样的手下,也没有他的犯罪证据,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 录完了口供,齐鹜飞收起手机,对二毛说:“你们继续。” 冯宽大惊,苦着脸哭泣道: “我已经说了……呜哇……我都说了……” 齐鹜飞说:“我说过,我兄弟身上的伤要在你身上重演一遍,一点都不能少。你放心,既然我兄弟没死,你也可以不用死。” 又对驼背和壮汉说,“老规矩,他身上只要少一鞭子,就把你们俩挂墙上。” 说完,齐鹜飞背起林林山,往外走去。 开了地牢门,走到门口,他又回头说:“哦,对了,忘了说了,你们别指望赵春会来救你们,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说完伸手一指,一道闪电出现在房间里,沿着墙壁爬行,在地脚线的位置绕了一圈,把房间封了起来。 这些人何曾见过这样的法术,吓得瘫软在地上。 还是二毛最先反应过来,大叫:“快动手啊,动手还能活下去,不然就死了!” 驼背和壮汉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捡起了鞭子和烙铁。 齐鹜飞提醒道:“别忘了蘸辣椒酱。” 然后转身离去。 地牢门就自动关上了。 地牢里传来凄厉的嚎叫声。 …… 齐鹜飞背着林林山离开了地牢。 这是一条偏僻的小巷,人并不多。 这些人选择地牢的位置当然也不会在人多的地方。 齐鹜飞走得不快也不慢,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这时候,斜刺里忽然冲出两个人来,拦住了他。 其中一人说道:“齐队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齐鹜飞知道这是游景辉派来跟着他的,但他假装不知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说:“我们是城隍司的。” 齐鹜飞说:“哦,那正好,这里有人私设刑牢,关押天庭公务人员,我兄弟受了伤,我现在要去抓人,你们跟我一块去吧。” 那人讪讪的笑道:“齐队长,既然人受伤了,那就赶紧先送医院吧,免得贻误了治疗时机,抓人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 齐鹜飞抬起眼皮,斜睨着他,冷笑道:“交给你们?你们敢去抓吗?” “不知齐队长要抓谁?” “赵春!还有九爷!” 那人愣了一下,说:“齐队长,抓人是我们的职责,但是也要讲证据。” 齐鹜飞反手指着背上的林林山说:“我兄弟就是证据。” 那人走过来,朝林林山看了一眼,看见他满身惨不忍睹的伤,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齐鹜飞厉声道:“敢跟我去抓人的,就跟我走,不敢就给我滚蛋!” 他说着往前一跨步,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 那人想拦他,但跨出去的腿终究还是缩了回来,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说:“我跟着他,快去报告处长。”百花文学 另外一个人便匆匆走了,只剩他一个远远的缀着齐鹜飞。 往前走了没多久,齐鹜飞就被四个混混给拦住了。 “小子,你是干什么的?你背上背的是什么人?” 齐鹜飞没有回答,眼睛盯着他们其中的一个人。 这四人都练过武,但其中三个是凡人,只有一个身上有法力波动。 齐鹜飞拿出了城隍司的工作证,左手斜举,高声道: “天差办案,无关者速离。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四个人没听明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天差?!哈哈哈哈……你们听听,天差啊卧槽,哈哈哈哈……” “小子你电影看多了吧……拿张工作牌就说天差……哈哈哈……地摊上买个也比你这强啊!我看你不是天差,你是天才,是脑子被狗咬过的天才……哈哈哈……” 三个凡人混混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那个身上有法力波动的修行者没有动。 他看着齐鹜飞手里举着的工作牌,皱起了眉头。 齐鹜飞没有理会他们的冷嘲热讽,又往前走了两步,左手高举着城隍司的牌子,又说了一遍: “天差办案,无关者速离。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用上了狮吼功。 当然,他几乎没用什么法力,因为一般凡人承受不住。 但即使这样,那三个混混也被吓得猛抱住头,扑通一下坐倒在地上。 对他们来说,就好像大晴天的正说着笑话,离他们头顶三尺的地方突然打了个响雷。 胆子小一点的人,这一下就足够吓破了胆。 就连那个修行者也身体一荡,后退了半步。 他稳住身形,抽出了一把短剑。 “你到底是……”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就闪起了一道乌光。 紧接着,他的脑袋就和他的身体分离了,从肩膀上坠落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一直滚到了街边的马路牙上。 另外三个混混一下子被吓傻了,坐在地上身体僵硬着,一动不动。 “天差办案,无关者速离。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齐鹜飞又说了一遍。 三个人才猛然惊醒般跳了起来,连滚带爬的跑了。 齐鹜飞没有追他们。 他需要这三个人去报信。 来阻拦他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才能把事情闹大。 他背着林林山,左手举着城隍司的牌子,右手提着乙丁剑,继续缓缓地往前走。 身后那个城隍司的人追上来,挡在他面前,似乎想提醒他什么。 但当他看到齐鹜飞那要杀人般的眼神时,已经滚到喉咙口的话便又咽了回去,往旁边一让,放过了齐鹜飞,匆匆发了条短信,才又追了上去。 齐鹜飞继续往前走。 没多久,又有一伙人冲了出来。 为首一人手里拎着一把刀,一看就知道是法器,价值大概和林林山曾经卖给齐鹜飞的那把鬼煞刀差不多。 齐鹜飞判断,这个人已经入了品,在外面也算是真正的高手了。 其余人则人手一把枪,除了手枪之外,还有自动步枪。 那三个报信的混混就跟在他们身后,指着齐鹜飞说:“就是他。” 为首拿刀的家伙冷冷的问:“什么人?来四安里找死吗?” 齐鹜飞一手举着牌,一手提剑,缓步前行。 “天差办案,无关者速离。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拿刀的人一挥手,他身边的人就都开了枪。 枪声在狭窄的小路里响起,就像过年时放起了鞭炮。 子弹如雨,倾泻而来,其中还夹着一道雪白的刀光。 ……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我是来杀你的(今天又万字了) 枪都只是普通的枪,子弹也都是普通的子弹。 对齐鹜飞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唯有弹雨中那一道刀光,倒是有一丝鬼魅。 如果是一个月前的齐鹜飞,此刻必定如临大敌,使出浑身解数来了。 但现在的他,一个区区刚入品的人和几条抢,又怎会放在他眼里。 砰砰砰一阵乱响过后,就没有一颗子弹击中他。 而那一道刀光,却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了。 枪声骤停,巷子里安静下来。 拦路的人看见齐鹜飞好端端地站在那里,都傻了眼,不明白是枪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枪法出了问题。 中间那个拿刀的人面色沉重,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了大敌。 他举起了刀,一身法力灌注于刀身,那刀就发出了光。 “快去报告春哥,我来拖住他!”他对手下说。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刀气还未释放出来,手下也还没来得及走,齐鹜飞就动了。 他右手轻轻一挥,乙丁剑射出一道乌光,横劈而出。 剑气横亘了整条巷子。 满巷肃杀。 刀者看到一条白光横扫而来,避无可避,暗叫不好,只好立刀去挡。 他的刀劈开了剑气。 剑气却并未停下。 人们的耳中仿佛听见了一声破风的啸音。 剑气从所有拦路者的胸腹间横扫而过。 他们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肋骨就已经断开,心脏也分成了两半。 时间仿佛静止。 巷子里变得出奇地安静。 接着,鲜血喷射而出,血光如幕布。 从巷子的这头望向那头,便如同隔了一层红色的玻璃。 他们的身体一个接一个,轰然倒下。 只有那三个站在最后面的报信的混混没有受伤。 “天差办案,无关者速离。如有阻挠,立斩不赦!” 每一个字都像雷鸣一般,滚进了三个人的耳朵。 这一次,他们听得特别清楚,也终于听明白了,眼前这位不是在喊口号,他可能真的是来办案的天差! 不知是谁先哇呀叫了一声,三个人便同时如梦初醒般,惊跳起来转身跑了。 齐鹜飞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看到,趴在他背上的林林山布满伤痕的脸上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笑容。 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两天来承受的苦难不算什么了,此生此世,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纳兰城城隍司的人看得心惊胆战。 经过满地尸体的时候,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匆匆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出去。 当他再抬头看去的时候,齐鹜飞已经走到了这条小巷的尽头。 他看着这个背着受伤的兄弟踽踽独行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杀神临世。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突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假如那个受伤的人是我,会有人这样来救我吗? 当这个念头升起的时候,他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份恐惧,而恐惧之后,剩下的却只是失望和悲凉。 …… …… 纳兰城的上空,正有无数点金光如流星般穿破云层,从四面八方,朝着四安里的方向汇聚。 …… …… 齐鹜飞一路前行,又遇到了几个修行者出来挡他,全都被他一剑杀了。 而那些凡人混混们倒是再没有敢来拦路的。 偶尔有几个普通人,大概是附近的住户,齐鹜飞便用催眠咒使其晕阙,等他们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记得。 他相信这一路来动静已经够大,围观者不多,说明附近已经被九爷的人封锁。 当在很长一段路上都没有遇到阻挡者的时候,齐鹜飞就知道,赵春很快就会出现了。 拐过一条巷子,进入了上安里的地界。 这里比左安里要明显富庶一些。 街道稍微宽敞了些,路上也不会到处都是垃圾。 林林山告诉他,穿过前面的街,就能看到九爷住的地方了。 在经过一个停车场的时候,齐鹜飞停了下来。 他不可能真的冲进九爷的府邸去抓人,那样的话,就是鱼死网破的局面。 愤怒并没有让他失去理智。 他今天的目标是赵春。 至于九爷,他还不能动,也动不了。 九爷在四安里经营了几十年,根基十分深厚,如果这样就能动了他的话,他早就被赶出四安里了。 就算要动赵春,恐怕也不容易。 但齐鹜飞今天却下定了决心,动不了也要动。 虽然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事后找个机会偷偷把赵春干掉。 这样既能帮林林山报一箭之仇,也不会太过张扬,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但人不能一辈子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放冷箭,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 谨慎是强者保持理智的方法,却不是弱者躲避困难的借口。 有些时候,该面对的就必须要面对,该站出来的就必须要站出来。 今天如果不堂堂正正的把赵春解决掉,他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而且,他今天代表的是虹谷县城隍司。 在纳兰城的地盘上,他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示弱。 当秦玉柏同意他来救人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必须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回去,不允许失败。 同时,他还代表着黄花观。 他要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黄花观,绝不是任人欺负的小门派;他齐鹜飞的兄弟,绝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 齐鹜飞朝四周看了看,觉得这个地方不错。 这个停车场面积不大,但在四安里这种拥挤的地方,已经算是块难得的空地了。 在这里发生战斗,如果控制得好,可以不波及到外围的平民。 而来这里观战的大佬们,也绝不至于挤在狭小的巷子里无处安身。 他给张启月发了条消息。 得到确认ok的回复后,他放下了心。 然后把林林山轻轻放到地上,靠在一辆可以白色的车身旁。 他站起来,开始在停车场里不经意的走动,仿佛游客在悠闲地参观。 …… 停车场很快就被人包围了。 周围的街道和巷子口以及楼房的屋顶和走廊上,都有人把守着。 齐鹜飞神识扫过,这些人里大概有六个修行人,其余的都是普通的武夫。 他并不在意,就像没看见这些人。 在停车场上逛了好几圈,随手扔下了一些石头,大部分都滚到了车底下。 他不停地计算着方位。 赵春来了会站在哪里? 唐福安他们来了又会站在哪里? 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位置他都要算计到。 不能又大的差错。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举动被人发现。 这么小的动作,他们即便怀疑,也不会知道他在做什么。 做得差不多了以后,他回到林林山身边。 “兄弟,撑不撑得住?”他问。 “不用担心我。”林林山说。 齐鹜飞把一把刀交到林林山的手里。 这是那个刽子手冯宽的。 …… 赵春终于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偏中性的休闲装,配合那张本就白皙清秀的脸,叫人难辨雌雄。 齐鹜飞问林林山:“是他吗?” 林林山说:“就是他。” 齐鹜飞点点头,说:“你好好歇着。” “队长你小心。” “放心吧。” 齐鹜飞站起来,面对赵春走来的方向。 赵春走的不快,维持着他那一向儒雅的形象。 他走进停车场,在离齐鹜飞十几步远的地方立定。 “听说你要抓我。”赵春的声音也很难分辨是男是女。 “不,我要杀你。”齐鹜飞毫不掩饰。 赵春笑了。 “你觉得你有这个本事吗?” “试试就知道了。” “听说你刚刚通过了仙试院考试?” “没错。” “二十年入三品,的确是难得的天才。我的那些手下死得不冤。不过可惜了,这么一个天才,不好好闭关修行,非要出来找死。” 赵春一脸惋惜的样子。 齐鹜飞说:“你怎么知道死的不是你?” 赵春并不在意他的挑衅。 “你叫齐鹜飞是吧?为了一个手下,千里迢迢从虹谷县赶过来救人,很讲义气嘛!明知道四安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连你的上司都不敢乱来,你却敢到我这里来杀人。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要知道,我很少对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话。” 齐鹜飞也笑了,说:“我也很少听一个将死之人说这么多话。” 赵春收起了笑容,脸上罩上了一层杀气。 “十年前,我突破了四品。” 齐鹜飞也收起了笑容,一路行来弄乱了的头发罩上了一层杀马特气。 “十天前,我考上了三品。”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个老匹夫 齐鹜飞并不怵赵春。 他甚至有点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和一个四品高手对阵。 停车场已经布下了以防万一的阵法,也许有用,也许用不上。 隐身术今天肯定不能用,承影剑也不能用。 不能一次把自己的底牌都露出来。 但他今天还有一样特别的倚仗——敖摩昂送的那枚金龙符。 能挡住七品一击啊! 你一个小小四品算什么? 有了这符,齐鹜飞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这里毕竟是四安里,九爷的地盘。 齐鹜飞有保命的手段,却没办法应付群殴。 一旦赵春不敌,他们会不会一拥而上? 自己虽然可以逃,但隐身术一暴露,很多事情就会追查到自己头上,以后将麻烦不断。 另外,九爷身边还有没有比赵春更厉害的人? 或者九爷会不会亲自出手? 齐鹜飞朝天空瞟了一眼。 怎么还不来? 时间差不多了啊。 在那些能够震慑住九爷的人出现之前,他还不能动手,但也不能示弱。 “你说你十年前突破了四品,却不说你什么时候突破了五品,那就说明你还是四品。”他说。 “那又怎样?” “三品和四品只差一品,四品未必能杀三品,三品未必不能杀四品。” “哈哈哈哈……” 赵春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三品杀四品?哈哈哈……你知道为什么到了四品才被称为地仙吗?因为只有到了四品才真正摆脱了凡‘人’而为仙,四品以前的仙都只是假仙。三品和四品之间隔着一道鸿沟,不是你说跨就能跨过的。” 齐鹜飞说:“你怎知我没有跨过?你十年前就是四品,如今还是四品。我十天前考上三品,如今却已经突破四品了,你信不信?” 赵春突然眯起眼睛看着齐鹜飞,眼神里露出几分疑惑,随即又冷笑道: “十天跨一品不是不可能,但要从人仙跨入地仙,绝无可能!除非你早就已经是地仙实力。但你修行入道不过二十余年。二十年入三品已经是天人之姿,没有人能够二十年入四品!自封神以后到现在,一个也没有。” “我对你说的都是真,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齐鹜飞叹了口气,然后又放低了声音,一只手放在嘴边,拢住声音。 “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怀疑自己已经五品了!” 赵春被他这话说得有些哭笑不得,冷哼道:“不用废话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吓跑我吗?今天你绝不可能走出四安里的!” 他说着一招手,手中多了一杆点钢枪。 “杀你本不用枪,但为了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四品,我就用此枪让你见识一下银龙之威!亮出你的兵刃吧!” 齐鹜飞抬头望着天,慢悠悠地拿出了他那把只有二尺长,黑不溜秋的乙丁剑。 就在这时,一点流光,落进了停车场里。 游景辉收起飞剑,现出身形。 “赵春,齐鹜飞,你们要干什么?”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 终于来了啊! 另外几位也快了吧。 赵春冷着脸说:“游处长,你要抓的人已经抓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游景辉怒道:“赵春,你还真把四安里当成你的私家大院了,连城隍司的天差出入都要向你汇报吗?” 赵春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游景辉回头看了一眼齐鹜飞,又把目光转向靠在车边的林林山。 当他看到林林山身上的伤势时,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对齐鹜飞说:“既然人找到了,就先带回去治伤吧。这里的事交给我。” 齐鹜飞还没有说话,就听赵春说道:“他在四安里杀了我这么多兄弟,想走?没那么容易!” 游景辉不悦道:“你们私自扣押天庭公务人员,动用私刑,已是大罪,怎么还想再犯一次吗?” 这时候,天空又有数点流光飞来,全都落在停车场内。 唐福安,赵铎,端木博文和王荣生同时到来。 而跟在端木博文身边的,还有他的孙女端木薇。 端木薇见到齐鹜飞就急急上前叫道:“小……” 忽然觉得当着这么多人叫他小飞肯定不合适,叫小齐也不对,于是才改了口。 “齐队长,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没事吧?” 齐鹜飞说:“我没事。” 端木薇看到旁边伤得面目全非的林林山,吓了一跳,惊叫出声。 “啊,他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其他人的眼光,也都随着她的叫声看向林林山。 当看到林林山身上的伤势时,就连唐福安都不禁皱起了眉头。 游景辉走到唐福安身边,在他耳边小声汇报了几句。 唐福安点了点头,传音道:“今天这事恐怕不能善了,秦玉柏那个老滑头,自己不出面,让齐鹜飞这个小滑头过来,这是抛了个难题给我们呐。” 这时候忽听街口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哈哈哈……今天是什么日子,各位大人物都驾临到我这个小地方来了?我老九真是感到蓬荜生辉啊!” 在一群人的簇拥之下,九爷进入了停车场。 齐鹜飞神识中发现包围这里的人手增加了,而其中有几个明显是修行高手。 四安里果然隐藏着不少高人。 说它藏龙卧虎,可能太高看他了;但说它藏污纳垢,绝不会冤枉它。 而且听九爷那用词,“蓬荜生辉……”,这是停车场,不是他家里,真把整个四安里当他的私人地盘了! “唐司长,赵侍者,端木老爷子,王大当家的……” 九爷一一打过招呼。 “诸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要是不嫌我那屋子小,就请移驾去喝杯茶吧。” 唐福安指着地上的林林山说:“九爷,你这事儿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九爷看了一眼,说道:“哟,这是哪位?面生的很,小老儿我可不认识,不知道唐司长这话从何说起啊?” 唐福安嘿嘿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齐鹜飞说:“这是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第四大队的林林山,被你们四安里的人拘押在地牢,动用私刑,伤成这个样子,我们今天是来捉拿凶手的。” 九爷脸一沉,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齐鹜飞亮出工作证,说:“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第四大队队长齐鹜飞。” 九爷冷哼道:“我在和唐司长说话,你一个小小的队长有什么资格插嘴?一点规矩都没有!” 齐鹜飞哈哈大笑,问道:“敢问这位老人家,在天庭哪个部门担任什么职务呢?” 九爷皱了皱眉。他原本不想回答,但见唐福安并无斥责之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能显得太过小气和没有修养。 就说:“老朽并无官身,不曾担任任何职务。” 齐鹜飞“噢”了一声,说:“原来不是大官啊!……那请问阁下是哪一宗门的掌门或者长老?” 九爷说:“我一生都在四安里,这一点唐司长最清楚了。” 齐鹜飞就突然变了脸,怒喝道: “好你个老匹夫!你既无天庭职务,又非门派增长,竟敢大言不惭,说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话?! 我乃天庭录籍的正式公务人员,现任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四队长。你对我不敬,便是对天庭不敬,你说我没有资格和你说话,便是说天庭没有资格和你说话。 你是想造反吗?还是在四安里待久了,浊气吸太多脑子糊涂了,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要不要让唐司长、赵侍者、端木前辈、王掌门都跪在你面前三呼万岁,再请昊天上帝下旨派个外交使臣到你这里来和你正式建交啊?” 喜欢我在盘丝洞养蜘蛛我在盘丝洞养蜘蛛。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反咬一口 齐鹜飞这话一说出口,唐福安和赵铎脸色就变了。 而旁边的端木薇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端木博文瞪了她一眼,却并未阻止。 九爷被齐鹜飞的话给噎住了,脸色变了好几遍。 别看齐鹜飞这话听着胡说八道,放屁一样,但细细一品,却让人背脊发凉。 这时候只能九爷自己回答,其他人都没法帮他。 齐鹜飞把天庭和昊天上帝都搬出来了,谁还敢说话。 造天庭的反,哪怕只是个玩笑,也不是谁能承受得起的。 尤其是唐福安和赵铎,身为这里职务最高的官员,这时候说错一句话,被人记下,打了小报告,虽然不见得会有什么直接后果,但就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是必然的。 九爷终究是见多了风雨的人,面色很快就恢复了,对唐福安说: “唐司长,四安里和城隍司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天这位小兄弟来者不善,难道是小老儿做错了什么事,惹得唐司长不高兴了?” 唐福安哈哈一笑,说:“哪里哪里,九爷说笑了,年轻人嘛,难免有几分火气,九爷别往心里去。不过话说回来,地上躺着的这位兄弟的确是红谷县城隍司的人。人在你们的地盘上伤成这样,也别怪人家生气,九爷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说法吧?” 齐鹜飞知道唐福安是在和稀泥,两边不得罪,不过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相较而言,他能够不偏帮已经很好了。 正是因为担心唐福安会拉偏架,齐鹜飞才让张启月把消息放出去,不但发给了仙盾局,同时还通知了端木家和王家。 有了这么多人在场,齐鹜飞才能放心大胆地按心里的计划行事,否则在四安里的地盘上想要杀赵春,谈何容易! 九爷这才低头去看林林山,仿佛刚刚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似的,痛心地说: “哎呀,这怎么话说的,误会,肯定是误会了!好在人没事,没事就好,这样吧,你们赶紧送这位兄弟去医院,所有的医药费包在我身上,另外需要多少赔偿你们尽管提,哪怕赔到我倾家荡产,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四安里反正是个穷地方,大不了我们这几十万人每人少吃两顿饭,也饿不死嘛!” 齐鹜飞从九爷的话里听出了他的老奸巨猾。 他在话里暗示和解,同时还带着威胁。 意思是你们把人带回去,医药费他包了,适当的赔偿也可以。 但是你们也不能太过分,他身后站着的是四安里几十万人,真要把他逼急了,这几十万人闹出什么事情来,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齐鹜飞估计他这话一说,唐福安就要让步了。 果然就听唐福安说:“九爷说笑了,怎么可能让你赔到倾家荡产呢……” 齐鹜飞心中一声冷笑,不等唐胖子说完就大声道:“当然不会让你倾家荡产!” 唐福安觉得齐鹜飞抢了自己的话头,心里有些不满,不过听这小子的口气,似乎能赔点钱了事。 如果这样的话,今天的事就算是顺利过去了。 不过他总觉得这滑头小子没那么好说话。 在他看来,今天的事情就是秦玉柏在将他的军,成心来恶心他的。 齐鹜飞说:“咱们红谷县城隍司办事是公正的,天道无私,绝不会因私心而舍公义,更不会贪墨你一分钱。赔钱的事不用多说,但伤人的主谋者必须抓回去,明正典刑,以震天威。” 他这话一出,九爷的脸立刻就挂不住了。 唐福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就知道这小子没那么好说话,但这话说的又没什么毛病。 如果城隍司的人在外面被人伤成这样都不讨个说法回去,那以后谁还会到城隍司做事? 天庭的面子又往哪儿放? 这件事情压下去也就算了,如果压不住,传到上面,那不要说四安里了,就是整座纳兰城也承受不住天威一怒。 所以这时候唐福安没法帮九爷说话。 此时他如果帮九爷说话,恐怕会引起公愤,更何况仙盾局的赵铎就在边上,这家伙要是上去参自己一本,那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秦玉柏这只白面狐狸! 早晚不得好死! 唐福安心里愤愤地诅咒着。 就让齐鹜飞这小子自己和九爷斗吧。 九爷这个人也的确有点狂妄,四安里是需要找个由头整治整治了。 …… 九爷脸色一寒,对唐福安说:“唐司长,你们城隍司要抓人,我不敢阻拦。你们的人在我这里受了伤,我自然会给你们城隍司一个交代。但是这位小兄弟在四安里杀了我的人,这件事情你们又怎么向我交代?” 齐鹜飞说:“他们手持凶器,阻挠天差办案。我事先就警告了,也出示了工作证。” 九爷说:“有没有手持凶器,有没有阻挠办案,我没看见,也不清楚,这都是你说的,但人被你杀了却是千真万确的。” 旁边的游景辉说:“九爷此言差矣,齐鹜飞杀人固然不假,但他的行为是否失当,自有城隍司裁决,九爷若是不服,可以向上级部门申诉。但九爷说要我们给你一个交代,这话恐怕过了,城隍司还没有义务要给你一个交代!” 游景辉这话倒是大大出乎齐鹜飞的预料。他没想到游景辉会帮他说话,而且这话的分量还挺重。 唐福安面色一变,对游景辉大为不满。 当初原本甘鹏飞要调到纳兰城来,他听说甘鹏飞这个人过于耿直,不善变通,就耍了点手段把他塞到虹谷县去了,然后又把本事和甘鹏飞差不多的游景辉给调过来,以便制衡。 但没想到这个游景辉和甘鹏飞明面上对着干,骨子里却是一路货。 眼下这个局面摆明了就是秦玉柏借这件事情让齐鹜飞来闹事,给纳兰城城隍司出的难题。 游景辉这小子倒好,关键时刻还帮人家说话。 虽然九爷的确过分,但唐福安就站在这里,这话要说也该自己来说,游景辉作为自己的手下这么说话让他觉得很没面子,而九爷自然会认为游景辉说这话代表的是他唐福安。 果然,九爷脸上现出怒气,回头对赵春说:“赵春,去查一查这件事是谁做的,把人交给唐司长。” 然后一甩胳膊,“诸位,老朽年迈,身体不适,恕不奉陪了。” 说完背着手转身就走。 齐鹜飞大声道:“就这样走了吗?随便找个替死鬼就想把我们糊弄过去吗?” 九爷转回身看着齐鹜飞冷冷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齐鹜飞说:“当然是要抓住真凶!私设地牢,关押城隍司官差,动用私刑,这种事情我相信几个混混打手还做不出来,就算他们敢做也做不到。我兄弟怎么说也是个二品,你觉得有几个人能把他抓到地牢里去折磨成这样?” “那么你认为谁是真凶?要不要把我抓回城隍司去审一下?”九爷说。 齐鹜飞嘿嘿一笑:“我可没说九爷是幕后真凶,但九爷要是自己想认罪,我也不反对。” 第三百九十四章、 狠人(加更) 九爷哼了一声,面向唐福安说道:“唐司长,看来今天这局面是不能善了了?!” 唐福安面皮抖了抖,哼哈一笑说:“九爷说哪里话来,下面的人办案而已嘛,绝没有针对您的意思。齐鹜飞,咱们办案要讲证据,不能随便咬人。” 齐鹜飞说:“唐司长,我也没说九爷就是真凶啊。要证据吗?很简单,我兄弟就躺在这里,人又没死。” 唐福安说:“好,那就让他把凶手指出来。” 人们便一起看向林林山。 林林山浑身上下伤成那个样子,让人不忍直视。 光这同情分又加了不少。 林林山就用他那沙哑撕裂的让人听着难受万分的声音,艰难的抬起手腕用手指指着赵春说: “就是他。” 他一开口,几位大佬就立刻听出了他的内伤。 赵铎皱了皱眉说:“五脏六腑全都有伤,下手真狠啊!” 大家都知道仙盾局令人望而生畏之处,正是因为他做事不讲情面,动起刑来极其残酷,然而就连赵铎都觉得下手太狠了,可见林林山伤的有多重。 所有人便都看向了赵春。 赵春没有反驳,神情自若,站在那里,仿佛没事人一样。 停车场上的气氛就变得沉默而凝固起来。 端木薇突然喊道:“唐司长,受害人都已经指证了,你们怎么还不抓人?” 唐福安此刻也十分无奈。今天这件事闹成这样,人肯定是要抓的,但偏偏这人是赵春。 谁都知道赵春是四安里的第一高手,也是九爷的左膀右臂,抓了赵春就等于砍了九爷一条手臂。 撕破了脸皮,四安里要闹点事出来,大家都不好看。 但是不抓,齐鹜飞这小子恐怕没那么好说话。 这时候忽听赵铎说:“唐胖子,你抓不抓人,你要是不抓那我可抓了。” 唐福安当然不会让仙盾局插手。 仙盾局一插手,这事儿的性质可就变了。 他呵呵一笑说:“这点小事城隍司自会处置,哪需要劳动赵侍者的大驾。” 说完便朝看过来的游景辉点点头。 游景辉一招手,便带着几个城隍司的手下朝赵春走去。 赵春一抬手,手中的点钢枪横了过来,双手平握轻轻一抖,空气中便响起了一阵爆裂的声音。 游景辉停下脚步,沉声道:“赵春,你要拒捕?” 赵春冷冷地说:“从我来四安里投奔九爷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发过誓,此生再也不走出四安里一步。你要带我走,除非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 游景辉也有些生气了,手腕一抖,长剑在手,剑光凛冽,停车场便莫名罩上了一层寒霜。 端木博文摸着下巴上的小山羊胡子,笑嘻嘻地说:“有好戏看喽。” 端木薇好奇的问道:“爷爷觉得谁能赢?” 端木博文说:“游景辉号称纳兰城四品第一,赵春是四安里第一高手,两个都是四品,都号称第一,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啊。” 端木薇说:“怎么每个四品都觉得自己第一,连我爸也这么说。” 端木博文哼了一声,说:“你爸第一个屁,心里装的都是生意,能修出个屁成就来!” 端木薇颇不服气,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就噘着嘴往场上看。 旁边的王荣生说:“连端木老爷子都看不出来,那可真是场好戏喽。” 他们在这边说笑,场上面剑拔弩张,而唐福安此刻的心里只想骂娘。 蠢货!一群蠢货! 游景辉死脑筋也就算了,这个赵春也是真够蠢的,叫赵蠢算了! 去一趟城隍司又怎么样? 等齐鹜飞回了虹谷县,就没人再闹腾了,难道秦玉柏还能到纳兰城的提人不成? 人又没死,只要九爷舍得下本钱,找几个替死鬼一结案,赵春顶多关几天也就放出来了。 但现在这个蠢货和游景辉对上了,只要一动手,九爷就算能通天,也不可能把他救出去了。 今天这个梁子一结,以后四安里就不好管了。 九爷要是聪明,就自断一臂,以后还是土皇帝。 但他要是不聪明…… 那就只能把四安里这颗毒瘤给拔掉了。 唐福安看得明白,九爷有何尝不清楚。 他朝唐福安看过来,二人一对视,眼神中各藏着各的狡猾。 九爷终于开口了。 “唐司长,赵侍者,如果这事儿真的是赵春做的,我绝不敢包庇。但是事情总要问个清楚,不能凭这位兄弟的一面之词就定了赵春的罪吧?” 唐福安知道这老狐狸肯定是有了什么对策,不确定对自己是否有利,不过让他说话总比现在这样僵死要好。 “九爷有什么话尽管说,我们绝不会冤枉好人,但也绝不能放过凶犯。” 九爷说:“这件事情既无人证,也无物证,只凭他一人所言。我怎么知道不是他背着个伤员到我四安里来嫁祸给我的?” 齐鹜飞知道没那么容易把赵春抓走,也早料到了会发展到这一步棋。 他冷笑道:“想要证据是吧,等着。” 说完拿出手机拨通了张启月的电话,“你可以过来了。” 只过了片刻,张启月便御刀飞来,落到停车场中,与他一起来的还有四个人,正是冯宽、驼背、壮汉和二毛。 张启月把四个人往空地上一丢。 齐鹜飞传音道:“你去护着林林山,一会儿见机行事,一定要保证他的安全,必要的时候就带着他走,不用管我。” 张启月朝他点点头,便走到林林山面前。看见林林山的伤势,不禁又悲又怒。 冯宽浑身是伤,躺在地上哼哼呀呀,说不出话来。 驼背和壮汉一看见赵春就跑过去,连声喊着:“春哥!春哥!救命!是他……” 他们一起指着齐鹜飞。 “是他把人救走的,还让我们打宽哥,说打了那小子多少鞭子,就要还到宽哥身上多少鞭子,少一鞭子就要把我们钉墙上……” 这两人的出现差点没把唐胖子给气乐了。 合着这都不用审啊,上来就自己招了。 “蠢货!” 赵春骂了一句。 忽然挺枪一刺,枪尖从驼背胸膛刺进,从他后背穿出,又刺进了壮汉的肚子。 他这一枪疾如闪电,动作之快,竟连离他最近的游景辉都没来得及阻止。 赵春把二人挑起来,枪杆一甩,就把他们甩到了旁边的一辆卡车上,眼见着是不活了。 够狠啊! 齐鹜飞眯起了眼睛。 这个赵春,比想象的还要狠。 本来他还打算留他一口气,把最后一刀交给林林山。 现在看来只能放弃这个计划,对付这种人不能有丝毫留手。 他大声道:“还真有种啊!当着我们的面杀人灭口!赵春,这里还有两个呢,赶紧过来杀了呗。” 地上的冯宽哼哼唧唧没什么,旁边的二毛可吓坏了。 赵春面不改色,也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不管他想不想杀人,这时候都已经没法动手了,因为游景辉挡在了他的前面。 刚才两个人是离赵春太近了,游景辉没来得及阻止。但地上的冯宽和站在那里发抖的二毛离的还远,这样如果都让赵春得手,那游景辉也就不用混了。 齐鹜飞说:“当着城隍司的人面杀人灭口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就算你们杀了也没用,这年头谁还不会保留点证据啊!” 他拿起手机在手里晃了晃,我录了视频,要不大家看看吧。 说着就把录好的视频打开了,声音开到最大。 手机屏幕很小,但这里在场的都不是普通人,就算再小他们也看得清楚。 视频时间不长,,也就十分钟。 只见冯宽被钉在墙上,竹筒倒豆子似的在讲这些年在四安里干过的坏事,这些事背后大部分都和赵春有关,包括这次审讯林林山。 旁边的驼背和壮汉时不时作着补充,说到后来,已经变得义愤填膺,仿佛他们都是受害者似的。 随着视频的播放,九爷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第三百九十五章、 今日不杀他,无颜见兄弟(万更了) “既然证据确凿,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我倒是想问一句,你这位兄弟当初到四安里,是干什么来的?” 齐鹜飞说:“我们城隍司办事难道还要向你汇报吗?” 九爷说:“当然不用向我汇报,但是这位兄弟到了四安里以后,自始至终都没有自曝过身份,我们又怎么知道他是城隍司的人?二毛,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二毛连忙摇头道:“我不知道。” “冯宽,你知道吗?” 冯宽伤势严重,本来已经迷迷糊糊,但是九爷这一声问,他却神奇般的醒了过来,支撑起半个身体说道: “我不知道,九爷。” “赵春,你知道吗?” “回九爷,我不知道。”赵春说。 九爷点点头,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抓他?又为什么要严刑拷问?” 赵春说:“这人来了四安里以后一直鬼鬼祟祟的,被我的手下发现来向我报告,我经过观察后发现此人修为不低。最近妖魔横行,并不太平,我怕他们在四安里闹事,所以便把他抓起来,谁知道他一问三不知,死活不肯说,故而对他动了刑。” 齐鹜飞一听就知道要糟。 这老狐狸太狡猾了,抓住林林山始终没说出自己身份这一点,就能够撇清大部分的罪名。 从扣押天差的大罪,变成了一起普通的非法限制人身自由和故意伤害罪。 果然就听九爷呵呵笑道:“唐司长你也听到了,此事起因不能怪我们,赵春固然有罪,但他的本意是好的,毕竟现在魔孚出世,妖孽横行,四安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也不是不知道。非常时期,非常之地,我们也只能行非常之法。” 唐福安说:“哟,九爷可真有心了,要这么说我们还得谢谢您!” 九爷呵呵一笑,说:“感谢就不必了,既然误会解开,此事就算过去了。” 唐福安也哈哈地笑着,说:“九爷,我倒是想解开,不过呢,这人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人,不是我纳兰城的,所以我也不便作主。” 说着看向齐鹜飞,“齐队长,怎么处理,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你要是做不了主呢,就给你们秦司长打个电话。” 齐鹜飞心说,特么的一群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能算计,都这样了还想和稀泥! 要不是我早有准备,多想了几步,今儿就翻船了。 “唐司长,不管他赵春知不知道我兄弟的身份,但我兄弟是天差这一点不假吧?他受了重伤,这一点也不假吧?我们办案难道不是基于事实,而是从心而定的吗?” 九爷说:“齐队长此言差矣,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我们也是为了四安里这几十万百姓。赵春或许有错,但罪不至死,齐队长又何必咄咄逼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不如大家坐下来喝一杯,我让赵春给齐队长陪几杯酒,以释前嫌,如何?” 齐鹜飞说:“不知道九爷的面子大,还是天庭的法大?” 九爷脸色一变:“看来齐队长是不给我这个面子了。” 齐鹜飞说:“要是一个面子就能放过罪犯,那还要城隍司干什么?还要仙盾局干什么?唐司长,赵侍者,你们说对吗?” 唐福安心里骂:臭小子,怎么又把我带上了! 九爷问道:“那么齐队长,你想怎么解决呢?” 齐鹜飞说:“办法么,也不是没有。说实话,我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复杂,不想牵连太广。” 唐福面皮抖了抖,心说,臭小子,搞半天原来还是要钱啊!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秦玉柏哪有那么好打法,不会是想私下里和四安里搞什么飞机吧? 到老子地盘上挖墙角来了? 他立刻警觉起来。 赵铎和王荣生也觉得齐鹜飞闹了这么久,还要提条件,有点低劣了。 只有端木博文,笑嘻嘻的样子,对孙女说:“你的小男朋友要搞事情了。” 端木薇脸一红,又急又气道:“什么小男朋友,爷爷你净胡说!” 端木博文说:“心里想的不承认?我端木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每种了?难道你还比不过他山上的狐狸?” 端木薇一跺脚:“爷爷~~你再说我可不理你了!” …… 九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问道:“齐队长要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 齐鹜飞冷冷的说:“我要赵春的命。” 现场的空气瞬间凝结了。 就连端木薇也不再更她爷爷闹情绪,而瞪大了眼睛,看着齐鹜飞。 没有人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唐福安眯起了眼睛,不明白齐鹜飞这是唱的哪一出。 要说把赵春抓回去,甚至要求带回虹谷县,这都算合理的要求。 但直接就要赵春的命,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唐福安琢磨着这是齐鹜飞一时的冲动,还是秦玉柏授意的。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齐鹜飞自己的主意,秦玉柏绝不会这么蠢。 赵春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而端木博文也觉得齐鹜飞这话说得太急,太直接了。 唐福安和赵铎现在显然不会动手了,这会儿要杀赵春,他拿什么杀?谁来杀? 还是太年轻啊!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宝贝孙女,考虑一会儿要不要帮齐鹜飞一把,把赵春给杀了。 端木家在纳兰城,还不至于怕得罪一个四安里的九爷。 …… 九爷笑了,笑容很冷,满是嘲讽。 “小伙子,你也不用拿城隍司和仙盾局来压我,即便唐司长和赵侍者都在,我也不怕说。 你们真要把赵春抓去也无妨,既然做了错事,我们就得担当吧。但要说我们故意扣押天差,这个罪名小老儿我担不起。 今天这事儿,说白了最多就是赵春和你齐队长之间的个人恩怨,和城隍司、仙盾局都扯不上关系。 你想要赵春的命,你就自己来拿。要是觉得拿不走,就回去好好修行,等把功夫练到家了再回来。别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这里会有人给你撑腰。”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私人解决是吧?行,那就私人解决。赵春的命,我要定了。” “呵!有种!”九爷说,“唐司长,赵侍者,端木老爷子,王大当家,你们可都听见了,这是他自己说的,私人解决!” 唐福安没有说话,一直在抬头看天,他总觉得秦玉柏是不是躲在哪个角落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确定是齐鹜飞这小子疯了。 他说:“齐鹜飞,你小子别发疯了,赶紧带着你的人去疗伤吧,你要是真死在这儿了,你们秦司长跟我要人,我可没发赔给他。” 齐鹜飞说:“唐司长放心,我今天要是死了,绝不会怪到唐司长头上,请唐司长保护好我的兄弟,他们可以作证。” 唐福安没有再说话,胖乎乎的身子却往张启月那边挪了挪。 是得保护好他们,不然齐鹜飞死了,秦玉柏找上门来,还真没处说理去。 齐鹜飞见目的达到,就起身缓步朝赵春那边走。 经过游景辉身边时,游景辉提醒道:“齐鹜飞,你不要冲动,赵春是四品高手,现在走还来得及,别的事以后再说。” 齐鹜飞说:“多谢游处长关心。今天不杀赵春,我无颜回去见兄弟;不杀赵春,别人还以为我虹谷县和盘丝岭的人出来都是好欺负的!” 他说着就从游景辉身边走过,站到了赵春面前。 端木薇大惊,摇着端木博文的胳膊说:“爷爷,爷爷,怎么办呀,你快想想办法呀!” 端木博文摸着山羊胡子说:“你不是不承认他是你小男朋友吗?” 端木薇急道:“都什么时候了,爷爷你还开玩笑!” 端木博文叹了口气说:“唉,年轻人啊,自己找死,还要靠女朋友爷爷的一把老骨头来救命,这软饭吃得真香……” 他说着就往前走。 可是刚迈了一步,九爷就挡在了他面前。 “端木老爷子,外面风大,您老要不到我那里喝杯茶,休息休息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西瓜藏地雷 端木博文摸着小山羊胡,眯起小眼睛,看着九爷。 九爷刚才那一步,身法十分诡异。 他原本所站的位置,离让福安近,离端木博文有点远,但这一步突然就跨到了端木博文面前。 而端木博文和唐福安中间还隔了一个赵铎。 不仅端木博文,包括唐福安和赵铎都吃了一惊。 赵春号称四安里第一高手,但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高手是九爷。 只是,没有人知道九爷到底有多高。 看样子,老东西要亲自下场了啊! 唐福安有点幸灾乐祸,他倒是很希望端木博文和九爷能够打起来。 一个是号称朱紫国第一修行世家的老爷子,一个是四安里的土皇帝。 在纳兰城这么多年,只有这两个人的实力,他至今摸不透。 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 一个赵春的死活,九爷为什么这么在意? 之前要抓赵春,他百般阻拦,现在又不惜得罪端木老爷子。 真要拼起来,单打独斗谁厉害不知道,但论势力,一个四安里的土皇帝,又怎么斗得过朱紫国第一的千年修行世家? 真就是为了面子? 唐福安觉得不会。 混到九爷这个份上,脸面这种东西早就只剩一层皮了。 这个赵春,身上肯定还有别的问题。 端木博文刚开始吓了一跳,九爷踏过来那一步很像是天仙移形换位。 不过仔细一想还是有所不同的,九爷的身法多了几分鬼魅和巧妙,却少了天仙的飘渺仙姿和破碎虚空那一瞬间的霸气。 嗯,老小子是有点门道,不过只要还没有突破七品成就天仙,端木博文就不怕他。 不过老家伙要是豁出去拦路,要救齐鹜飞就有点难了。 看着宝贝孙女那着急的样子,端木博文心里叹了口气,孙女儿的花痴梦恐怕得醒了。 “怎么,九爷这是要拦我的路吗?” 九爷说:“在纳兰城谁敢拦您老人家的路!” 端木博文说:“可你确实挡了我的路。” 九爷说:“我是为你好。外面风大,进屋歇歇,喝口茶吧。” 端木博文说:“我还没有老到一阵风就吹走的程度,外面挺好。” 九爷说:“那也行,就在外面喝茶吧。” 就招了招手,“来人哪,给几位大人上茶。” 很快就有人搬来了桌子椅子,在空地上摆开,放上了茶具,倒好了茶。 九爷说了声:“诸位请入座吧,一场好戏总不能站着看。” 端木博文说:“四品打三品,不公平的戏恐怕不怎么好看。” 九爷说:“这位小兄弟才三品吗?我可不知道。这你可不能怪我,不是我逼他的,是他自己非要赵春的命。赵春是四品这件事儿世人皆知,我想他也该知道吧,既然他敢挑战,那说明他总有过人之处,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呢,端木老爷子又何必杞人忧天?” “哼,三品挑战四品,能有什么奇迹发生?” “老爷子您百年前就五品了吧,现在更应该快要步入天仙之境了,您要是下场,岂不是更不公平?年轻人的事情还是让年轻人自己解决吧。” 九爷哈哈一笑,然后挥了挥手。 他手下就有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停车场外围就忽然多了很多人,把这里围了起来。 除此之外,众人神识中感应到从四安里各个方向传来了不同程度的法力波动,快速靠近停车场,并在附近的房屋和街巷当中隐藏了起来。 九爷笑着说:“就以停车场为界吧,省得打斗惊扰了外边的百姓。赵春……动作干净点,要是出了停车场,伤了一个百姓,你就自裁谢罪吧!” 他这话说得漂亮,但端木和唐福安等人都清楚,他哪里是为了不惊扰百姓,这阵势就是摆给他们看的。 那意思,这里是我的主场,你们看戏可以,闹事不行。 “各位请入座。” 九爷摆了个请的姿势。 唐福安打了个哈哈,说:“既然九爷泡了茶,那就叨扰了。” 说罢第一个坐下去。 接着是赵铎,王荣生看了端木博文一眼,也入座了。 端木博文终于叹了口气,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拉着端木薇坐下去。 端木薇说:“爷爷……” 端木博文打断道:“臭小子自己找死,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放心,他如果真死了,爷爷答应你替他报仇。” 端木薇大急,要站起来,被爷爷一掌按在肩头,便觉传来一股大力,硬生生压住了她。 …… 齐鹜飞缓缓走到赵春面前。 二人相距不到十米。 此刻身后发生的事情就好像离他有几百里远,甚或是另一个世界的。 他的眼里只有赵春。 他抽出了乙丁剑,剑尖斜斜下指。 赵春双手握枪,横在身前,枪尖上还残留着刚才挑人的血迹。 “我真有点佩服你了。”赵春说,“明知必死,还要来送死。” 齐鹜飞说:“你怎么知道必死的不是你?” 赵春说:“如果你是三品上,我是四品初,你又有一身法宝,或许还有机会。但你是三品初,而我这十年心无旁骛,日夜兼修,已经过了四品中境。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这么强硬吗?因为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和游景辉打一架,想看看他强,还是我强。” 齐鹜飞说:“你没有机会了。邪不压正,像你这样的人,不用游处长出手。” “邪不压正……哈哈哈……”赵春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么天真!哈哈哈哈……” 齐鹜飞突然动了。 赵春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露出了破绽,而且此时也是他气势最弱的时候。 齐鹜飞知道,对付这样的高手,机会稍纵即逝。 他才不会为了说几句废话而放过先机。 乙丁剑卷起一片乌光,由下至上,如乌龙出海,直奔赵春而去。 齐鹜飞很清楚,现在的赵春,包括场上的所有人,都还没把他放在眼里。 所以赵春丝毫不在意自己因大笑而露出破绽。 但是,一招之后,就再不会有人小瞧他,从而给他这样的机会。 所以,这一剑,他几乎是全力而出。 通常而言,这在战斗中是大忌。 因为全力一击,不留后手,就很容易被敌人反制,陷入被动。 但齐鹜飞却要充分利用敌人的轻敌,充分利用敌人露出的破绽,让这次机会的价值最大化。 这样的机会,放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他要一剑占尽先机! 乙丁剑虽然不像承影那样,有特殊的剑诀,全力一击就会把自己全身的法力倾泻出去,还能借天地杀机。 大多数的法器,使用者全力一击,也只能用出十分之一二的法力。 而乙丁剑已经算是神器,加上齐鹜飞心志坚定,早就在蓄力等待这个机会,因此这全力一击,大约用尽了他现在三分之一的法力。 也就是大概一万三千点左右。 这样的力量,别说一个三品人仙,就是一般的地仙也发不出来。 剑光卷起的时候,赵春就知道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举枪横挡,大喝一声,一身法力灌注在枪身上,千条枪影挡在了身前。 剑光撞在枪影之上。 在凡人眼里,只是齐鹜飞挥了一下剑,赵春横了一下枪,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但在修行人的神识之中,却是一声炸雷。 激荡的法力形成的狂风在把旁边的车辆全部掀起,翻卷着飞上了天。 坐在那里端着茶杯的人全都愣住了。 我擦,这小子……西瓜里藏地雷,看不出来啊!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三剑杀四品 人们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三品,怎么可能劈出这么强的一剑! 唐福安抬头看了一眼,确定秦玉柏没来,心里终于明白,虹谷县为什么派这小子来搞事了。 码的,弄根金箍棒到纳兰城来当搅屎棍,算你狠! 赵铎不动声色,眼睛却在瞬间眯成了一条缝。 端木博文捏着小胡子,脸上又惊又喜又担心。 惊的是,这一剑之威,就算让自己儿子端木成来,未必能施展出来,就算能施展出来,未必能抓住这么好的时机。 喜的是,自己没有看走眼,自己的宝贝孙女看上这个臭小子,孩子她爸是坚决反对,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甚至还有撮合的意思。 担心的是,臭小子这么强,宝贝孙女压不压得住他不说,以后的竞争压力可也就多了。本来是白富美看上穷小子的剧情,搞不好就要变成霸道总裁爱上我了。 九爷的脸就像末日的气温,夏季突降几十度,绿树红花还在,却瞬间结成了冰,只要轻轻一戳,就会裂成碎片。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剑会这么强! 他记得这小子身上的气息和法力波动不强啊,明明也就三品上下浮动的样子。 竟然还有隐藏法力波动的手段。 赵春大意了。 九爷眼里露出了担忧,同时还有一丝杀机。 而场上最震惊的却是游景辉。 他知道赵春一直很想跟他打,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赵春有多强。所以他观察局势的时候比谁都仔细,也一直在以自己的角度代入到齐鹜飞的位置。 如果面对赵春的是自己,会在什么时候出剑?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出剑? 他想了无数种方案,最终却不得不承认,无论是时机,还是出剑的方式,齐鹜飞的选择都是最佳的。 如果换成他,也能使出这样威力的一剑,也能抓住赵春瞬间的破绽,但要在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里用上这样一剑,他却不敢保证自己做得到。 …… 赵春脸色一白,往后退了一步。 齐鹜飞这一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在嘲笑对手的时候,他的确露出了破绽,但他并不在意,甚至是带着点故意的。 他就想看看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能不能抓住机会。 当对手自以为抓住机会,看见胜利的曙光的时候,再给以致命一击,令其绝望。 希望之后的绝望,才叫人痛苦。 他就喜欢看着别人在痛苦中死去,这样才能带来快感。 否则,杀一个刚入三品的小子,有什么意思! 但他没想到,齐鹜飞不但抓住了机会,而且抓得准,抓得狠,抓住机会后的一剑,竟然雄浑到让他差点挡不住。 他感觉到胸口一荡,一口血气涌上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的身体,也因此后退了一步。 这一下,他就又露出了破绽。 齐鹜飞当然不会放过,紧接着就劈出了第二剑。 刚才的第一剑,是从下往上斜撩,这一剑却是下劈,虽然用出来的法力和第一剑差不多,但这一剑更借助了乙丁剑本身的势。 如果说刚才那一剑是乌龙出海,那这一剑就是泰山压顶,雷霆万钧! 齐鹜飞劈出这一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第一剑出去是抓住机会,第二剑则是创造出的机会。 这一剑,又是一万三千法力。 他不怕赵春反击,因为身上有金龙符。 赵春当然想反击。 从齐鹜飞第一剑刚出的时候,他就想反击了。 但那一剑实在太过强大。 为了挡住那一剑,不但消耗了他近半的法力,就连五脏六腑都受了震荡,体内气血翻滚,一时难以平静。 他以为这样一剑过后,对方也不得不停下来。 那时,他就可以反击。 虽然气血浮动,但拼着受伤,他也要把先机夺回来。 但齐鹜飞没有给他机会,一剑余力未消,第二剑就已经来了。 赵春举枪挡住。 俗话说“枪如游龙,剑似飞凤”。 枪法向来以强猛见长,而剑法则以轻灵为主。 然而齐鹜飞这把剑,却是纯玄铁打造,剑虽短小,却势大力沉,根本不惧对手的钢枪。 加上那一层昆仑金,更让它多了几分锋利。 赵春的点钢枪也不是凡品,但被乙丁剑砍中后,枪杆上竟然出现了一个缺口。 随着剑势,法力如山压下。 一股强悍无匹的力量,从剑身传导到赵春的双臂,再到他的身上。 他的身体猛地往下一沉,一条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虽然挡住了这一剑,但赵春一张秀气的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扭曲,目眦尽裂,口鼻都溢出了鲜血。 他只觉得手臂发酸,浑身无力,只能最后勉强维持着这样一个半跪着的姿势。 这两剑,竟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法力。 而齐鹜飞,此刻已经再次举起剑来,准备劈出第三剑。 这小子……怎么还有力气? 难道他已经是……五品?! …… 在场众人无不目瞪口呆。 第一剑,已经出人意料。 第二剑,简直不可思议。 现在,眼看着第三剑将落。 而赵春竟然全无还手之力。 游景辉不禁感慨,换成自己,绝做不到这么完美。 就连唐福安也张大了嘴,一杯茶端在嘴边,却一口都没喝过。 第一剑出来,端木博文还在为孙女忧心,可心思没想完,眼瞅着战斗却要结束了。 而端木薇则双手紧握着拳头,瞪大了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场上的齐鹜飞。 九爷端着茶杯,脸上大惊失色,忽然反应过来,高声大叫: “剑下留人!” 可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拍,话刚出口的时候,齐鹜飞的剑就已经落了下去。 第三剑! 敌已弱,但他还是用尽了全力。 又是一万三千法力。 这一剑,力劈华山! 乙丁剑再次落在刚才在枪杆上劈出来的缺口上,发噗一声响。 赵春手里的点钢枪应声而断。 剑势未停。 剑光落,血光起。 乙丁剑从赵春的头颅劈下,沿着颈、胸一路下劈,把赵春劈成了两半。 …… 九爷大叫一声:“春儿!……” 手中茶杯落地,大怒而起。 “小子,纳命来!” 他身下的椅子便成了粉末,而他的身体却鬼魅般消失。 虚空一阵晃动,一瞬间,九爷就已经出现在离齐鹜飞不到三步的地方。 于此同时,端木博文也动了。 “老贼,尔敢!” 话音未落,便射出一道金光,随即人也飞了出去。 他一动,赵铎、唐福安、王荣生和游景辉也动了。 然而,终究还是九爷快了一步。 他踏过虚空,到了齐鹜飞身前,当胸就是一掌拍出。 …… 齐鹜飞早就料到九爷可能会出手。 在这里杀赵春,他怎么能不做好这样的打算。 杀赵春,三剑用掉了他三千九百多法力,此时还剩下不足一千法力。 九爷动身的时候,齐鹜飞没有利用最后的法力隐身逃跑。 而是把法力灌注在剑身上。 赵春被分尸的一刹那,他的元神涣散,精魂飞出,正要逃窜。 齐鹜飞口诵:“夕惕若厉!” 射出一道剑气,一剑斩灭了赵春的魂魄。 赵春人魂俱灭! 齐鹜飞法力也彻底耗尽。 面对九爷拍过来的一掌,他再也无力躲避。 第三百九十八章、 藏得够深 没有人注意到,早在九爷刚动的那一瞬间,停车场外围的人群中也有一个人动了。 他动得比端木博文更早,因此也比端木博文更快到了齐鹜飞身边。 九爷一掌拍出,他也一掌拍出。 二掌相对,只听的凭空里响起了滚滚霹雳。 澎湃的法力犹如深海炸弹爆炸,引起巨浪滔天,把整个停车场上的汽车全部掀翻。 停车场外的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强大的冲击波撞飞了出去。 四周的楼房门窗玻璃全都碎裂。 冲击波一直波及到了两条街外,那里的店铺招牌倒了一地。 刚刚冲过来的端木博文则迅速后撤,撑开一片法力护盾,护住了孙女端木薇。 就连唐福安和赵铎,也为之身形一滞。 游景辉想到了地上受伤的林林山,想要过去保护,见张启月正艰难地护着林林山,便过去挡在他们身前。 而另有一人几乎与他同时到达,二人同时开启法力护盾,挡住了冲击余波。 游景辉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甘鹏飞。 …… 一掌之后,九爷身形晃了晃,很快稳住。 而与他对掌的人则身形往后倒飞出去。 仅从这一掌来看,九爷略占优势。 但那人反应也极快,身形后退的同时,一把抓住了齐鹜飞的肩膀,把他拉出了战斗圈。 齐鹜飞这才看清,来人正是秦玉柏。 “秦司长……您怎么来了?”齐鹜飞又惊又喜。 秦玉柏说:“只许你小子杀人放火,不许我来看个热闹?”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司长过奖了。” 秦玉柏气道:“我哪儿夸你了?” …… 秦玉柏一出现,唐福安心里就骂了句娘。 他一直怀疑秦玉柏会来,却没想人家早就来了,就躲在外围的人群里。 今天这出戏,等于逼着他要把四安里这颗毒瘤给拔掉了。 四安里的问题可多了,九爷身上不知道背着多少条人命。 秦玉柏这是要来抢功啊,抢完了功劳,拍拍屁股一走,烂摊子留给老子?! 这白面狐狸,太狡猾了! 秦玉柏一出手,唐福安就不得不出手了。 功劳在其次,他不可能让九爷落在秦玉柏手里。 当然,也不能让秦玉柏在四安里出事,这个责任他也担不起。 赵铎和他的心态差不多。 所以两个人就一起围了过去,和秦玉柏形成了三角,把九爷围在了中间。 唐福安觉得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便大声道:“九爷,小辈们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你又何必亲自下场呢?” 九爷看清了形势,不停地冷笑:“呵呵,既然你们早有预谋,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一个臭小子来搞事,无非就是找一个动四安里的借口。” 唐福安说:“九爷,你想多了。不如此事就到此为止如何?我们撤出四安里,大家以后还是井水不犯河水。” 九爷哈哈大笑:“到此为止?想得容易!你们杀了春儿,让你们这么走了,我赵全胜就白活了。” 唐福安一听,怎么着,你是打算搂草打兔子一锅端了?连我的命都想要不成! 他也来了气,厉声道:“赵全胜,你别太狂了!让你在四安里做土皇帝是看得起你,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修行不易,回头是岸,别一步走错万劫不复。今天两司一局的人都在,只要你肯退一步,我可以帮你做保,今天的事情,不予追究。” “哈哈哈哈……回头是岸……我还能回头吗?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走出四安里,等我先替春儿报了仇,再和你们这几个老东西算账!” 说罢往前跨了一步,身形就凭空消失了,瞬间出现在了齐鹜飞的侧面。 秦玉柏早就有准备,抓住齐鹜飞往后一丢,齐鹜飞就腾空飞了出去。 赵全胜还想再追,故伎重施,但是他身法还未展开,秦玉柏就已经掐诀念咒,施展法术,周围空间法力密布,形成一张大网封锁住了赵全胜移动的路线。 赵全胜不愿与秦玉柏纠缠,身形往侧面移动,还是要去追齐鹜飞,但此时唐福安和赵铎又围了上来,也同时施法,和秦玉柏配合,虽没有事先的约定和排练,却很自然地布成了一个三才阵,围住了赵全胜。 赵全胜全然不惧,先是一掌拍向唐福安,唐福安刚刚举掌相迎,就见他身形一虚,已经一步踏过,忽然间到了赵铎的侧面挥出了一拳,赵铎挥拳迎击,但他又已闪身撤步,和背后攻来的秦玉柏对了一掌。 秦玉柏,唐福安和赵铎三人,法力在伯仲之间,过了几招之后,大家都不得不承认,若一对一比拼法力,谁都不是赵全胜的对手,加上他那鬼魅的身法,即便在三人围攻之中,也显得游刃有余,一点也没有落败的迹象。 齐鹜飞被秦玉柏丢出去,正好落到了甘鹏飞身边 “甘处……”他站稳身形,和甘鹏飞打招呼。 甘鹏飞瞪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把他护在了身后。 游景辉说:“老甘,你藏得够深的啊!” 他话里有话,明着说甘鹏飞偷偷摸摸来了四安里,混在人堆里,前面局势那么紧张都不冒头,藏得深。 实际上是在说齐鹜飞,他是甘鹏飞的手下,游景辉自然不认为甘鹏飞会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以为是故意让他隐藏。 甘鹏飞说:“老游,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游景辉说:“什么都别说了,姓赵的太强,咱们上去帮忙吧。” 甘鹏飞就对身后的齐鹜飞说:“你法力耗尽了,身上有没有药,吃几颗,赶紧带着林林山先撤,我们的人会在外围接应。”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齐鹜飞已经进入镜中在太极池里恢复了法力。 他见九爷已经被三位大佬围住了,多半走不脱,而现场法力震荡厉害,加上局势会如何恶化还不知道,林林山伤势严重,很容易受到波及,就说:“甘处,游处,你们小心,我先送林林山出去。启月,我们走。” 说着就和张启月一起带着林林山御剑飞天而去。 可刚飞起来,四安里的街道之中就有几道黑气冲天而起,拦住了他们。 齐鹜飞暗叫一声不好,这里竟然布置着大阵! 他刚进四安里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的街道布局有点奇怪,只是当时急着救林林山,没有细究。 齐鹜飞毫不犹豫,乙丁剑出手,剑气纵横,撕开一个口子,对张启月说:“你先走!” 张启月不敢停留,利用齐鹜飞撕开黑气的一瞬间,御刀化作一道流光飞走。 齐鹜飞见他飞远才放下心来。 这阵法十分奇怪,似乎认识目标,主要攻击他,而对遁走的张启月视而不见。 阵法肯定不会识别人,难道是九爷在控制阵法? 而这阵法激发的能量,竟和他当初和魔孚一战中遇到的黑雾有几分相似。 这是个魔阵! 难怪九爷如此自信,敢单挑这么多大佬! 齐鹜飞感觉到要糟糕。 第三百九十九章、 巫道魔蚊 齐鹜飞被魔阵给逼了回来,落回了停车场中。 他一回来,就听到九爷哈哈大笑: “哈哈哈,小子,你逃不掉的!哈哈哈……” 所有人都觉得九爷太猖狂了,几乎整个纳兰城最强的高手都来了,加上虹谷县的秦玉柏和甘鹏飞,他本事再大,手下再多,又怎么斗得过这么多人。 只有齐鹜飞心中隐隐担心。 整个四安里就是一座大阵。 常年污浊不堪的环境不适合修行,却正好为魔阵蓄积魔气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赵全胜在四安里苦心经营几十年,这大阵的威力绝不可小觑。 尤其是刚才那黑气,隐含的魔气和当初魔孚周围的黑雾有几分相似,虽然浓度低很多,也没有意识活性,但四安里那么大,这个大阵之中隐藏着多少魔气呢? 如果都聚集起来,又借助阵法受九爷的控制,这的确是很可怕的。 此时甘鹏飞和游景辉也已经加入了战斗。 他们二人比起场上的大佬,实力要弱上一筹,自不敢托大以肉掌相搏,便各取法器,一人持枪,一人执剑,配合三才阵,对九爷发起了进攻。 九爷本来依靠略胜一筹的法力和鬼魅的身法,在三人围攻中不至于落败,现在加入了两个战斗力极强的四品高手,便顿感吃力。 他左躲右闪,身法渐渐有些迟钝,偶尔露出了破绽。 游景辉瞅准时机,一剑带着寒光劈去。 九爷闪退无路,忽然大喝一声,用手掌硬挡了一剑。 只听得当一声响,游景辉的剑竟被他的肉掌给荡开。 游景辉只觉得手臂一麻,浑身酸软,人倒飞出去很远才停住。 再看赵全胜的手,手掌心变成了赤红色,仿佛染了一手血。 挡住一剑之后,赵全胜随即一掌拍向最近的唐福安。 秦玉柏大喊:“小心他的手,不要和他对掌!” 唐福安也早就发现了,身形一闪,避了过去。 只闻得身边一阵腥风飘过。 唐福安知道今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说道: “老秦,老赵,今日之局已不能善了,我们也不用客气了,先把赵全胜拿下再说。” 说罢一伸手,手中便多了一柄金刚雷锤,刚一出现,就隐现风雷之声。 秦玉柏和赵铎也便各执长剑在手,和唐福安配合,发动了进攻。 有了法器,三人的实力大增,阵中剑光嚯嚯,雷声隐隐,紫电乍现。 九爷被逼到角落里,面露狰狞,哈哈大笑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拿下我吗?” 他没有取出兵刃,只是随着他的笑声,掌心中的红色越来越深,双掌交错,拉起了一片暗红色的血光。 血光成幕,腥风大动。 唐福安的金刚雷锤射出一道紫电,直奔九爷,却被九爷挥起的一片血幕遮挡。 紫电竟然无法穿透血幕,电光在幕布之上四散爆裂。 秦玉柏一剑将眼前的血幕劈开,却不想血幕忽然分向两边,变成了两块,如同活的一般,从他身边绕过,又从背后袭来。 耳边隐隐听到嗡嗡的响声。 秦玉柏恍然道:“大家小心,他身上有蛊!” “巫道?!”唐福安大惊道。 金刚雷锤一振,放射出一片紫光,与前方的血幕相遇,血幕碎裂。 赵铎剑气横斩,裂开血幕,从中穿过,一剑刺向赵全胜。 赵全胜的手掌已经变成紫黑色,连手臂都赤红,两只手变得虚渺起来,仿佛飘带一般,延长了许多,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夹住了赵铎的剑。 赵铎手掐剑诀,剑光裂开,一剑化七剑,七剑化四十九剑,瞬间把九爷的两条手臂搅碎,化作一片血光四散。 四十九剑又合并七剑,直奔九爷全身七大穴。 然而,那搅碎的血肉四散成雾后又练成一片,飞回九爷身前,把七剑全部拢住,轰一声,剑光四散而去,最后又变成了一剑回到赵铎手中。 赵铎大声道:“这是魔蚊,是巫魔!” 此时,忽见九爷胸前那片血雾化作了无数只手,如幽灵之臂,伸长了朝他们抓来。 甘鹏飞龙鲸枪一抖,抖出几朵枪花,在空气中爆裂。 爆开的冲击波把冲过来的那只血雾之手冲散,血光四散。 而一些细小的血点,如漏网之鱼,冲到了他的面前,大部分被他法力震碎。 只有一点落到了他的手背之上。 甘鹏飞瞬间觉得手背上如遭蛇咬便疼痛。 只见一只小蚊子钉在手背上,正在吮吸他的血液,瞬间就变成了蟑螂大小,又变成了小儿拳头般大。 甘鹏飞真气激射,将这只吸满血的蚊子打死,手背上便暴起一蓬血雾。 而血雾之中竟有许多蚊卵,落地之后化作孑孓,满地在爬。 而甘鹏飞的手背上却出现了一片紫黑气,正顺着他的经络蔓延。 甘鹏飞连忙摸出一颗丹药拍在手背上,以法力化解药力,驱散了毒性,叫道:“小心他的魔蚊有毒!” 游景辉此刻也不小心被文字咬到,打死后孑孓落了一地,和甘鹏飞一样服了丹药,又重新投入了战斗。 虽然被赵全胜突然弄出来的魔蚊弄了个措手不及,但这些人毕竟实力强大,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依靠强大的实力,重新占据了主动。 九爷渐渐不支,败象显露。 失去双臂的他,上臂也渐渐化成了血雾,又伸长开来。 紧接着,他的身体整个儿都慢慢雾化,直到后来,一团血雾之中只剩下他的一颗头颅。 血影翻滚,整个停车场上都已经被浓浓的血雾覆盖。 王荣生见局面僵持不下,长剑出鞘,对端木博文说:“老爷子,我们也出手吧!” 说罢便化作一道疾光,加入了战斗。 端木博文担心自己的孙女,所以一直没动,此刻终于下了决心,把端木薇往齐鹜飞那边一推,说:“小子,薇儿交给你了!” 伸手从后腰摸出他的墨玉烟斗,化作一道乌光,冲进了血雾之中。 端木薇被爷爷一推,哎呀一声,撞到了齐鹜飞身上。 此时局势紧张,齐鹜飞也顾不上别的,一把将她搂住,挡在身后,说:“你小心,不要乱动。” 端木薇也不敢说话,躲在齐鹜飞肩后,紧张地看着爷爷冲进了阵中。 有了端木博文和王荣生两人的加入,场上的局势立刻就变了。 本来秦玉柏、唐福安、赵铎三人合功,也能稳盛赵全胜,但赵全胜凭借鬼魅身法相抗衡,后来又施展出巫法,放出魔蚊,才和他们打平。 端木博文实力不在场上任何人之下,加上王荣生,作为王家当代掌门,实力也不差。 赵全胜终于支撑不住,漂浮在亿万魔蚊血雾之上的脑袋大喝一声: “化血神煞,杀!” 早就隐藏在四周不同位置的他的手下高手十二人同时从暗处飞起,与它们一起出现的,还有十二道冲天而起的黑气。 而刚才掉落在地上的满地孑孓,蠕动一阵之后,便忽生了双翅,化作蚊子飞了起来。 第四百章、 化血神煞 十二道黑气冲天而上,犹如十二条黑色的长虹横贯天际,在天空拉起一片黑色的天幕,遮蔽了原本的光天白日。 天幕中又垂下十二条黑烟,落进停车场上滚滚浓烈的血光之中,最终现出十二个人影。 他们甫一出现,周围的血蚊就围了上去,一瞬间吞噬了他们的身体,只剩下了漂浮在血光之中的十二颗头颅。 这十二颗头颅却没有死,一个个龇牙咧嘴,面目狰狞,在血雾中翻滚浮动。 他们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忽而出现在人的身侧见人就咬,忽而又隐匿进浓密的血光中,消失不见了。 赵全胜的头颅在十二颗头颅中心,哈哈大笑:“化血十二神煞阵,看你们怎么破!哈哈哈哈……” 随着他的笑声,上方的黑色雾气继续下沉,血光中的万千蚊子更变得更有活力,攻击性也在增强。 地上的孑孓仿佛也获得了进化之母的力量,很快就长出了翅膀飞起来,加入了进攻的蚊虫大军之中,成为新的生力军。 秦玉柏叫道:“老唐,快结阵,不然要吃亏!” 唐福安说:“好!七星换位,老秦你居中玉衡,我入开阳负责杀阵!” 说罢金刚雷锤一挥射出道道紫电,移动身形来到了秦玉柏左侧的位置。 秦玉柏也不客气,往右稍移半步,踏到玉衡位上开始指挥。 “赵侍者,麻烦你到天枢当头作魁首;端木老前辈,麻烦你到天权照应;甘鹏飞、游景辉,你们到天璇、天玑各自站位;王掌门,麻烦到瑶光负责转斗!” 到了这时候,也没有人争什么座次之短长,都按照秦玉柏所说的来到各自的位置上。 七个人刚好组成了七星北斗,以抗衡周围化血十二神煞阵中那神出鬼没的人头。 霎那间,这小小的停车场上乌云滚滚,血浪滔滔,其中又有剑光霍霍、雷声隐隐,时而紫电裂天,时而蛟龙出海…… 七人结成阵型后威力大了许多,输出的攻击成倍的增长,场上的蚊子被大片大片的杀死。 然而,这些蚊子却似乎杀之不尽。 只要有人被咬上一口,这蚊子立刻就会吸血胀大。你若杀了它,便会落下无数虫卵在地上,变成孑孓。而受到魔气滋养之后,这些孑孓又瞬间成长为新的蚊子。 原本停车场外还站了不少人,都是九爷和赵春的手下。 但从九爷和秦玉柏对的第一章开始,激荡的法力波动掀翻了整个停车场上的车,也让这些人大多数都昏了过去,非死即伤。 当时,大家都觉得,在一个修行世界里,九爷弄这么多没入修行之门,甚至根本就不懂修行的炮灰过来毫无意义。 即便他们荷枪实弹,对在场的修行人也没有任何威胁。 直到现在,大家才发现,这是九爷早就布下的阵法中的一环。 这些人,是魔阵中的牺牲品。 只见停车场上的血光开始向外围扩散,铺天盖地的蚊子嗡嗡飞来,见人就咬,不管是人是尸,只要还有血气,它们便扑上去,一瞬间就把人吸成干尸。 而吸饱血的蚊子瞬间长大,变成拳头大小左右便发生自爆,砰一声,在一团血雾中落下满地孑孓。 这些孑孓又借着阵法中源源不断的浊气和魔气,重生成蚊。 如此一来,场中的蚊子便似乎杀之不尽,灭之不绝了。 端木博文在阵中大吼道:“唐胖子,还不快把你的人都叫进来,再迟一点,这些蚊子会把整个四安里几十万人的血都吸光!” 唐福安对赵铎说:“老赵,我要喊人了,你的人呢?” 说罢取出一枚令箭,与法力激射而出。 那令箭便冲天而起,冲破血光和乌云,在天空中犹如烟花一般爆开。 赵铎动作也不慢,几乎同时射出一枚令箭。 一红一蓝两朵烟花便出现在四安里上空,久久不散。 很快,就有无数流光从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飞来。 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迅速来到了四安里,但是他们刚到停车场外围,就被黑色的魔气和无数嗡嗡飞来的血蚊挡住了。 同时,停车场边缘那些刚刚被蚊子吸干了血的干尸的头颅都飞了起来,每一颗头颅底下都涌动着一群血蚊,仿佛给他安装了一个血光的身体。 这些头颅犹如魔鬼一般在血雾中忽隐忽现,见人就咬,与外围赶来的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员混战在一起。 而此时,已经有许多蚊子飞进了四周那些被法力震碎窗户的房屋。 不消片刻,那些房子的窗户、楼道和烟囱里都有大群大群的蚊子飞出,而每一群血蚊之中都裹挟着一个人头。 …… 此刻的齐鹜飞也已经被弄得手忙脚乱。 他一边舞动剑光,保护自身不被蚊子伤害,还要分出精力保护身后的端木薇。 虽然端木薇也有二品实力,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端木老爷子把人交给了他,他就不能不管,万一端木薇被蚊子咬成了干尸,就剩一颗人头加入敌人的战斗群中那可就糟了。 搞不好端木老爷子当场反水,至少也是无心恋战,那这仗也就没法打了。 可蚊子越聚越多,而不停使用三昧真火等一类群伤类的法术法力损耗十分大。 一不小心,有一只蚊子落到了齐鹜飞手上。 齐鹜飞就感觉自己手上被针扎了一下。 只见那只蚊子一瞬间就变成了苍蝇大小,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继续变大,而是吧嗒一下掉地上死了。 而且蚊子死了之后也没有像咬上其他人那样变成满地的孑孓。 齐鹜飞再看自己的手臂上,被蚊子咬起了一个小包,除了有点痒,也并没有出现什么中毒的症状。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有七蛛之毒,早已是百毒不侵,所以这蚊子的毒气侵害不了自己。 这让他放心大胆了不少,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去护住端木薇。 不过这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齐鹜飞看得很清楚,这样打下去,即便城隍司和仙盾局最终能打赢这一仗,损失也是惨重的,因为他们面对的已经不是九爷一个人,而是整个四安里。 如果不能很快解决战斗,这些蚊子会把整个四安里几十万人的血吸光,到那时可就真成了尸山血海。 血雾笼罩住整个四安里,几十万颗人头在其中飘荡,这场景,想象一下就知道这有多恐怖了。 第四百〇一章、 变生突数 蚊子滋生在臭水阴沟之中,越是污浊的地方,蚊子越多。 四安里人口密集、环境脏乱,到处都是垃圾和臭水沟,最适合蚊蝇生长。 难怪九爷会隐藏在四安里这种地方,这里的阴浊之气最适合修他的血蚊魔功。 从社会危害来将,这个九爷简直比魔孚还要可怕! 魔孚未成就天魔之前,每次都只借一胎,死一个胎母。而这种血蚊,却不知在这几十年中已经吃了多少人。 只不过四安里人多,又在九爷的掌控之中,每年死一些人,没人注意到而已。 纳兰城存了这样一个魔头,城隍司和仙盾局竟然一无所觉? 齐鹜飞怀疑唐福安和赵铎其实早就知道,甚至还和九爷之间有利益勾结也说不定。 只不过,他们大概也想不到九爷的魔功这么厉害,已经养虎为患,尾大不掉了。 正因为知道,他们才会纵容,希望息事宁人,因为一旦九爷的事爆出来,他们最少要担上个失察之责。 只要熬过了自己的任期,将来换了人,再出什么事,就与他们无关了。 今天要不是齐鹜飞杀赵春,并把事情闹大,四安里的罪恶估计还会隐瞒下去。 现在就已经能把两司一局加上端木家、王家的高手全部牵制住,要是再让他养伤几十年,这四安里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呢! 全部牵制住? 齐鹜飞忽然心头一惊! 这不就是魔道要的效果吗? 现在虹谷县和纳兰城两地的修行力量几乎都集中到了四安里,如果这时候他们对小六子动手…… 他越想越害怕。 抓林林山,难道就是他们的一个阴谋? 林林山是一个饵,目的就是引诱自己上钩,然后利用九爷把两地修行力量牵制在四安里,他们好趁机杀小六子? 这还真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可是明明五天时间没到,魔孚还没出世,他们的计划会提前吗? 如果是主动提前,那么很可能是他们感觉到了危机,担心计划泄露。 是因为自己偷了赵夕阳的照相机吗? 还是因为杀了鲮鲤精? 如果不是主动提前,那么就是顺势而为。 换位思考,假如齐鹜飞是幕后主脑,此时也会借这个机会把计划提前。 如果妖魔大举进攻盘丝岭,凭借盘丝岭上现有的阵法和这些妖精们,恐怕是守不住的。 躲进盘丝洞是最后的保障。 但那样,盘丝岭上的妖精们恐怕要死一大批。 不过细一想,妖魔进攻盘丝岭的可能性很低。 一个是他们的不了解盘丝岭的底细,黄花观再小,也是一个独立门派,山上有法阵守护,强攻比半路偷袭的难度当然要大; 二是盘丝岭边上就是虹谷县,虽然秦玉柏和甘鹏飞都来了纳兰城,但县城隍司的有生力量还在,盘丝岭一旦遇袭,他们很快会去支援;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围攻盘丝岭,即便能杀了敖霸,也达不到他们分裂龙宫和天庭的目的。 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只会激怒龙宫,让他们联手天庭对付魔道,如果能证明蝠妖和狮驼岭妖类参与的话,甚至可能成立联军入狮驼岭剿妖。 只有把小六子骗出来,在半路偷偷杀掉,再嫁祸给修行界,才能挑起事端,造成龙宫和天庭分裂。 就像当年哪吒杀敖丙那样。 那时,妖魔再在背后推波助澜,就很可能出现大乱之局。 而且,起蛟泽中杀敖霸,比在盘丝岭容易多了。 齐鹜飞觉得,对方的刺杀方案是不会变的,唯有时间很可能提前。 希望敖霸不要轻信任何人。 万一敖霸听了夜叉的话走了,一旦起蛟泽遇险,因为时间提前的关系,秦司长请来的救兵没到,龙太子的人也没来,那事情就遭了。 这还不如他们直接进攻盘丝岭,至少躲进盘丝洞,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齐鹜飞心里大为着急。 必须尽快要把这个化血神煞阵破掉,然后赶回盘丝岭。 想到这里,齐鹜飞一把抱起端木薇,连连放出三昧真火和掌心雷,在胸前形成一片火光,护住端木薇的同时往前冲去。 因为不怕中毒,他就干脆把后背让了出来,这样可以节省法力,只要保证端木薇的安全就可以。 端木薇被他抱住,心头狂跳,脸上发烫,但此刻也不敢任性多说什么,就配和齐鹜飞一起施展法力驱蚊。 她见到齐鹜飞放开了后背,很多蚊子都咬向了齐鹜飞后脑,心中大急,便也连连施展法术,帮齐鹜飞清除后面追来的蚊子。 好在大部分的蚊子和魔气都被停车场中央的七星北斗阵所吸引,而外围又有城隍司和仙盾局人员入阵,齐鹜飞这边的压力不算很大。 出于对阵法的敏感,从进入四安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注意到了四安里街道布局的奇怪之处。 到刚才护着林林山和张启月离开时被魔气挡回,他已经对这个阵法已经有了一个粗略的了解,只是还需要进一步观察四安里的整体结构,才能看清阵法魔气的运转,从而找到破阵的方法。 刚刚冲到停车场外围,在经过一辆卡车的时候,齐鹜飞看到了躲在卡车后面瑟瑟发抖的二毛。 恐惧像两盏灯笼一样,挤爆了他的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地上。 齐鹜飞看见地上蠕动着一大团血雾。 一颗人头忽然从血雾中冒出来,露出狰狞的面孔,面孔上还有累累的鞭痕。 齐鹜飞认出来,这正是冯宽的脸。 冯宽竟还没有死,但是他的身体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一颗脑袋,在无数血色的飞蚊中上下浮动。 他一看见齐鹜飞,眼中就露出了凶光,嘴里伸出了獠牙,脑袋呼一下扑了过来,带起后面的一道血红色的蚊流。 齐鹜飞手中乙丁剑射出一道剑气,正中冯宽的脑袋。 冯宽的脑袋被劈成了两半,脑袋里的脑浆也是血红色的,猛地爆散,嗡一声化作无数飞蚊。 齐鹜飞左手打出一记掌心雷。 雷声炸裂,电光四射,腾起一片紫色火海,挡住了飞来的蚊子。 他正要走,忽听得一声尖叫,回头一看,原来是有许多蚊子落在了还活着的二毛身上。 二毛用力地在身上胡乱拍打着。 但很快他的手和脚就不见了,仿佛瞬间分解成了黑色的尘土,紧接着他的身体也被血蚊吸干,变成了一团血雾。 他的脑袋在暗红色的血雾里翻滚了两下就消失了。 血蚊带着呼啸之声飞起,翻卷着,仿佛被龙卷风吸起的沙尘,只留下地上的一堆白骨。 第四百〇二章、 两个小人(加更) 大群的蚊子朝着齐鹜飞冲过来,血色的蚊群中忽然就出现了二毛的脸。 二毛的脸已经狰狞得不成样子,连整个头都扭曲了。 他伸出獠牙,张嘴就咬。 齐鹜飞一剑劈碎了二毛的头,同时打出一片真火护住身前。 二毛的头颅裂开,又飞出许多蚊子,撞到了火墙之上,发出呲呲的响声和难闻的恶臭。 端木薇心中惊悸,却知道事态紧急,便也一声不吭地趴在齐鹜飞肩头,对着齐鹜飞身后频频发动攻击,帮他挡住那些冲过来的蚊子和偶尔在血雾中翻滚的人头。 凭着对阵法的直觉和敏感,齐鹜飞很快冲出了停车场,避过了中间拦住他的多道黑色魔气,击碎了数颗人头,从一户人家的窗户里飞进去,在楼道里拐了两圈,又从另一户人家的窗户里蹿出来,就来到了停车场后面的街上。 身后还有蚊子追来,前方的阴沟里冒出几道黑线,挡住了他的去路。 齐鹜飞横剑一斩,口念夕惕若厉,把几道黑气斩灭。 但他不能这样再往前走。 穿过这条街就到了战斗区外围,那里到处都是居民,如果自己再往前走,会把身后的蚊子全都引过来,对那里的平民造成危害。 而且这个大阵覆盖整四安里,自己的行踪肯定都在九爷的掌控之中,很快就会有更多的魔气来阻挡去路。 自己杀了赵春,如今的局面,九爷已经豁出去了,肯定不惜牺牲四安里所有的人,也不会让自己走掉,因此绝不能这样往外冲。 要想破解此阵,只有兵行险招了。 齐鹜飞想到这里,对端木薇说:“用你全部的力量挡住我后面的蚊子,一只都不要让它飞过来!” 说罢往前踏了两步,弯腰拎起了地上的窨井盖,抱着端木薇就跳了下去。 端木薇被他抱得太紧,心中有些紧张,却也不敢说话。 只见身后大群蚊子追来,便连连发力,一口飞剑在齐鹜飞背后展开一张剑网,同时摸出一道符来,往剑光中一甩,口中念诀。 符纸被剑光撕裂,猛的燃烧起来,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犹如一个小太阳。 太阳猛地爆裂,火光烈焰挡住了所有的蚊子。 此时刚好齐鹜飞已经抱着她落入了窨井之中,底下是黑暗的下水道,头顶是熊熊火焰。 齐鹜飞顺手一拉,把窨井盖重新盖上,同时放开端木薇,手指虚空画符,口念咒语,然后用力一戳,点在窨井盖上。 只见盖好的窨井盖上覆上了一片金光,犹如一张金色的薄膜,将窨井上下阻隔开来。 此时端木薇却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齐鹜飞吓了一跳,以为底下又有什么埋伏。 低头一看,原来是端木薇跌入了下水道的脏水之中。 四安里的下水道极其肮脏,这水说多脏有多脏,里面充斥着各种腐败的味道。 这大小姐何曾来过这么脏的地方,一手拍打着水面,一手捏着鼻子尖叫起来。 齐鹜飞祭出乙丁剑,一把拉住端木薇的手把她从脏水里拉起来,二人一起站在剑上浮空而立。 “这里好脏啊!”端木薇责怪道,“你怎么能把我丢脏水里?” “我怎么知道你会掉下去?”齐鹜飞说,“都二品了,你不会御剑飞吗?最不济踏波而行也可以,怎么就掉下去了!” “我……人家一紧张忘了嘛!你刚才抱的人家……那么……” 端木薇脸上火辣辣的。 “……那么紧,突然就放了手,我怎么知道下面会这么脏啊?” 齐鹜飞说:“好了不多说了,你不想在这么脏的水里趟,那就赶紧缩骨,我们要从这下水道里穿过去。” “啊!” 端木薇一惊,朝幽暗的下水道深处看了看。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窨井盖下来的地方,因此还有立身的余地,但底下的整个下水道管却根本容不下一个人站直了身子,况且还有大半的脏水。 “这么小我们怎么过去啊?”端木薇问。 “所以才要你缩骨啊。” 齐鹜飞说罢已经口念缩骨诀,把自己缩小到了只有一尺余高。 端木薇心中很不情愿,但见齐鹜飞已经变成了一个小人,只到她膝盖处,忽觉得有几分好玩,便也无把自己缩小到和齐鹜飞一样,站在乙丁剑上。 两人同时缩小以后,除了感觉下水道变大了以外,倒也没什么不自在。 只是端木薇身上被下水道的脏水弄湿透了,浑身衣服贴得紧紧的,很不舒服。 她的储物手环里到是放着衣服,但是这时候当着齐鹜飞的面却又不好换。 齐鹜飞看了一眼她被脏湿衣服裹紧的身体,发现这位大小姐的身材还真不错。 端木薇发现他看她,脸一红,问道:“你看什么?” 齐鹜飞别过脸去,说:“没什么,你要不要把衣服烤干?” 端木薇说:“才不要呢,烤干了这些脏东西会从毛孔渗进去的。” 齐鹜飞发现女人看问题的视角和男人永远不同,不禁摇了摇头。 下水道毕竟窄小,尽管他们变成了只有一尺左右的小人踩在飞剑之上,贴着下水道的脏水面飞行,但也有许多地方让他们无法站直。 二人便不得不在飞剑上躺下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端木薇没话找话地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在下水道里飞呀?” 齐鹜飞说:“九爷在四安里经营了几十年,这里的每一幢房子,每一条街道都是这化血十二神煞阵的一部分。我必须把整个四安里的结构摸清楚才能破阵。 如果不把这个阵法破掉,你爷爷他们能不能打赢九爷还不好说,就算能够打赢,估计那时候四安里的人都已经被蚊子吃光了。” 一想起这些吃人的蚊子,端木薇便有些胆战心惊。 “没想到纳兰城竟然有这样的大魔头!” 齐鹜飞说:“饲养蚊子的魔道功法的确闻所未闻。四安里人口众多,环境杂乱,浊气凝重,最能滋生蚊蝇。” 端木薇说:“可是下水道不正是最容易长蚊子的地方吗?我们在下水道中飞行为什么反而是安全的?” 齐鹜飞说:“在这个阵法当中,下水道是浊气之源,也是阵法气息运转的网道。蚊子会在水中产卵,然后等待幼虫成长,长成之后它们就会离开这里,寻找血气旺盛的地方去吸血。 刚才阵法启动之后,所有的蚊子都已经魔化,到了地面上,这浊气最盛的下水道中反而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下水道四通八达,在地下形成网络,我可以借这个网络侦查浊气的流行和走向,从而查知他的阵法布局。” 第四百〇三章、 这里有蚊子(四更) 端木薇心里忽然很有些敬佩起来。 这个小飞……哦不,小齐…… 啊,不对,应该怎么叫他呢? “小……齐……齐队长,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 齐鹜飞听出来端木薇对他的称呼有几分别扭。 以前端木薇大大咧咧地喊他小齐,甚至小飞,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小人物,而端木薇作为端木家的大小姐,愿意折节下交,自然可以随便怎么称呼。 但现在发现齐鹜飞这么厉害,再叫他小齐或者小飞显然就不合适了,可叫齐队长又显得太生分了。 齐鹜飞便说:“还是叫我小齐好了,或者叫小飞也无所谓。” 端木薇说:“那可不行,自从上次仙试考完之后,你的名声就已经传出去了。这次你杀了赵春,必然声名大振,怎么说也算是个人物了,我不能再这么随便的叫你。” “那你叫我齐师兄,反正修行人之间互相不都是道友或道兄什么的吗?”齐鹜飞说。 端木薇皱了皱鼻子说:“可我爷爷说他和你师父同辈,我就比你小了一辈,叫你师兄好像我故意占你便宜一样。”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那你就叫我齐师叔好了。” 端木薇撇撇嘴说:“想得美,我才不呢!” 齐鹜飞说:“那就叫名字呗,就叫齐鹜飞或者鹜飞。” 端木薇这才高兴地笑道:“那以后你也叫我名字,就叫我薇儿或者小微,不许再叫我大小姐。” 齐鹜飞不置可否。 端木薇也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下去,反正称呼这个事情以后都是自然而然的,说这些不过是缓解一下尴尬和紧张。 “在麒麟山的时候,我还想着要保护你呢!今天看你杀赵春,我才知道当时的我真的好幼稚。” 齐鹜飞笑道:“可我当时真的需要你的保护啊。你爷爷给你那一道符,可真救了我一命!” 端木薇说:“鬼才信你呢!” 刚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前方下水道管子突然变小,整个下水道差不多都被脏水淹没了,只留下上面一点点空隙,连他们躺着过去的空间都不够。 齐鹜飞不得不压下飞剑,以法力破开下水道中的脏水。 飞剑犹如在海中破浪前进的飞艇一般,往两边激射出两道水墙浪花。 这样一来,中间存身的空间变小,二人便不得不挤得更紧了。 而激起的脏水浪花撞在下水道的洞壁上,又如雨般溅落。 飞剑的速度极快,在这下水道中左弯右拐,倒也颇有几分惊险。 待到来得宽阔处,端木薇见到齐鹜飞身上也溅满了脏水,而且是一张大花脸,心里终于落了平衡,便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指着端木薇的脸说:“你先看看你自己。” 端木薇一惊,连忙捂住自己的脸说:“不看。” 齐鹜飞忽然叫道:“小心!” 便一把搂住端木薇的腰,将她拉到身后。 只见前方下水道洞壁上和污水面上,如青苔一般附着着一层蒙蒙的黑气。 当二人靠近之时,这些黑气便迅速凝结,变成几十条黑蛇,沿着洞壁朝二人扑了过来。 因为乙丁剑在脚下,所以齐鹜飞便干脆使用了承影剑,无形的剑气迅猛而出,将洞壁上的黑色斩落。 另有几条黑蛇从水中蹿出。 齐鹜飞和端木薇同时使出几道掌心雷,雷声爆裂之中将黑蛇打散成雾。 齐鹜飞又使出承影剑,而端木薇也使出他的清风剑,几道有形的和无形的剑气一起射出,将下水道中的黑雾彻底消除。 端木薇看不见承影剑气,只道是自己的剑杀伤了黑雾,心里暗叫:好险好险。 又见齐鹜飞搂着自己的腰,心头一荡,便拧步跨身,挡在齐鹜飞身前,宝剑一横说道:“你只管御剑,我来帮你开路。” 忽然想到齐鹜飞的本事,早已不是当初麒麟山的那个唱山歌的小子,不禁自嘲地笑起来。 “哎呀,我又把你当成原来那个小齐了!” 说罢,自觉地移形换步,躲回到了齐鹜飞身后,只把头从齐鹜飞的肩上伸过来,冲齐鹜飞做了个鬼脸,说: “还是你保护我吧!” …… 二人就这样,御使着乙丁剑在下水道中疾驰而飞。 遇到狭窄处,就躺着相拥而过;遇到黑气阻挡,便相互配合,将魔气消杀。 四安里面积不大,不一会儿,齐鹜飞就把这里下水道的网络摸遍了,也大致摸透了魔气和浊气交织生发的几个关键点。 到了一处宽阔的地方,头顶就是一个窨井盖。 二人就收起缩骨术,身体变回正常大小。 齐鹜飞问道:“你法力如何?要不要休息一下?” 端木薇摸出两颗丹药,自己服用了一颗,把另一颗递给齐鹜飞。 “吃个药就好了。” 齐鹜飞本想拒绝,这一段路的消耗对他现在的法力值来说微乎其微。而且他只要到太极池中泡一下就可以,根本不需要药物。 但看着端木薇那关切的眼神,又心有不忍,便接过丹药,放入口中,说声:“谢谢。” 端木薇见他吃了药,心中高兴,说:“总算觉得我还有点用处,以后我就专门伺候你吃丹药吧。”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十分不妥,便偷偷去瞧齐鹜飞的脸色,发现他此刻如老僧入定般,沉静如水,才放下心来。 心想,他大概是在消化药力吧。 齐鹜飞尽管法力消耗不大,还是去太极池中恢复了一下,眨眼间就出来了,见端木薇在看他,问道:“你看什么?” 端木薇顾左右而言他,道:“啊,没什么,我就是问你,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出去了?” 齐鹜飞点头道:“是的。你有没有带四方斗篷?” “啊,带那个干嘛?” 齐鹜飞见端木薇没有带,便从自己身上拿出一件四方斗篷,当头就给端木薇套上了。 “在化血神煞阵中,九爷的神识范围非常广。这个斗篷能隐藏你的气息,出去以后,不容易被那些血蚊子发现。” “那你呢?” “我不怕蚊子。” “为啥?” “蚊子只喜欢叮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不叮我这种臭男人。” “鬼才信你呢!”端木薇笑道,“我刚才还看到你身上被咬起了包。” 就转圈绕了齐鹜飞看,忽然惊呼:“呀,这里有蚊子!” 情急之下,啪一掌拍在齐鹜飞屁股上。 抬起手来一看,手上半点血迹都没有,仔细一瞧,才发现齐鹜飞刚才战斗时,不知何时裤子弄破了,而那黑点,竟不是蚊子,而是……疤。 端木薇羞得捂住了眼睛,脸烫得好像吃了两包魔鬼辣条。 …… 第四百〇四章、 无解之阵(五更) 齐鹜飞不是不怕蚊子。 只不过他有潜龙勿用护体,在不隐身的情况下,潜龙勿用本也可以隐藏自己的法力波动,隐藏到什么程度可以由他自己控制。 平常他都是隐藏到符合自己身份和品级的程度,自从仙试考完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让人感觉到他的实力在三品左右波动的水平。 这也是为什么九爷和赵春都轻看了他的原因。 如果没有潜龙勿用,即便他掩饰得再好,以九爷的本领,必然能看出他的真实实力绝不止三品。 现在他并不需要隐身,只要把身上的法力波动全部隐藏起来,四安里人气杂乱,相信九爷即便神识能够延伸到那么长,一时半会儿也发现不了他。 端木薇穿上斗篷以后,齐鹜飞就拉着她向上飞去,顶开了窨井盖,来到大街之上。 这里已经到了下安里,是整个四安里人最多、最杂,也最穷的地方。 已是黄昏时分。 下安里拥挤的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到处都是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快餐店、面馆、麻辣烫和炸鸡铺的店面门庭若市,进出的人川流不息。 卖烤肉的,卖鸡蛋饼的,卖炒粉的,卖烧烤的摊位围满了人,摊主的吆喝声洪亮而有节奏。 露天的台球桌传来乒乒乓乓的台球互相撞击的声音。 旁边的游戏机房里,挤满了年轻的放学的学生。 摇杆撞击、手掌拍击机器的声音配合着“阿道根,嚯哟根”如同奏响的斗士们进击的鼓点;剑气和刀气混杂着僵尸恶魔的吼声,像极了遥远的修罗场上的恶斗。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的上安里正进行着一场比修罗场还要恐怖和惊险万分的惊天动地的大战。 许多刚刚还活着的人现在已经只剩下一颗在滔滔血雨中滚动的人头。 齐鹜飞很清楚,如果不及时破解阵法,阻止九爷的疯狂行动,这里的所有人,很快就会变成只剩一颗头颅的血尸。 四安里将彻底成为蚊子的天堂,人间的地狱。 他带着端木薇在人群中穿梭。 虽然端木薇穿着黑色的斗篷,却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四安里本就是个混杂的地方,无论见到什么样的人,哪怕传一身凹凸快的spy装,也可以招摇过市,没有人会惊诧莫名,甚至懒得多看你两眼。 只有那些不知情的混混们还在忠诚的尽着他们的职责,执行不知是九爷还是赵春吩咐下来的任务,跟上了齐鹜飞和端木薇。 齐鹜飞并不在意,他匆匆地走过,很快寻找到了第一个阵法枢纽。 那是一幢四方形的筒子楼。 但是,他很快就放弃了摧毁这个枢纽的想法。 这一幢楼里最起码住着好几百人。 这些人都是无辜的。 但是,第二个阵法枢纽更令他无奈,因为那栋楼里住的人更多。 他用神识扫过,初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栋三个单元一梯三户的6层小楼,放在正常小区最多也就五六十户人家,但在这里,被分割成了好几百个小房间,里面至少住着一千五百人。 这是真正的贫民窟。 齐鹜飞非常无奈。 九爷这个阵法,所有的枢纽连接着的都是人群聚集地。 人越集中的地方,气息越是混杂,人气与浊气并存。 而人气和浊气就是化血神煞阵所依赖的基础。 齐鹜飞不可能把这些房子都拆了,也不可能改变这里的街道布局。 只要你在乎四安里几十万人的性命,这个阵法就是无解的。 但齐鹜飞还不想放弃,他要找到这个阵的阵眼。 只要找到阵眼,哪怕狠狠心牺牲掉一些人,把阵眼破坏掉,就可以阻断整个四安里的地下魔气和浊气往九爷那边输送。 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如果四安里控制不住,那么最后血蚊必然向外扩散,波及到四安里周边的小区,甚至整个纳兰城。 齐鹜飞绕了一大圈,最终在下安里和右安里的中间地带,找到了一口井。 与其说这是一口井,不如说这是一个化粪池。 因为它的面积显然比一口井要大,口沿直径大概有两米,而腹腔可能更大。 井中的水泛着绿色,大量的垃圾倾倒在里面,水面上浮着死去的猫和狗。 齐鹜飞甚至怀疑,很多贫穷的人死了也会被丢到这里。 九爷的魔阵需要这样一个地方,这里显然是他们故意弄出来的。 这口井周围是垃圾场,堆满了各色垃圾,旁边有两个小的棚户区。住在棚户区里的人,不得不承受这口井所散发出来的难闻的恶臭。 一靠近这个区域,端木薇就捂住了鼻子抱怨道:“这里怎么这么臭,比下水道里还臭!” 可奇怪的是,当他们走到井边的时候,这股臭味反而变得淡了。 齐鹜飞说:“这就是法阵的阵眼了。” 端木薇有些吃惊又兴奋地说:“啊,要怎么破坏掉它?” 齐鹜飞想起了岭西镇那块残碑。 如果还在身上,只要往这里一丢,就地生根,直接就把这阵给破了。 就是不知道这里的浊气会不会污染残碑。 不过真要是丢这里了,以后恐怕也不会来捡了,总不能叫敖霸钻到化粪池里把碑背起来。 “暂时没办法。”齐鹜飞说,“旁边有居民,而且在井底下不知道有多深,连神识都无法穿透,不知埋着多少肮脏的东西。” 端木薇问道:“那怎么办?” 齐鹜飞拉着她离开,重新走回到下安里,指着外面街道的出口说: “你现在从这里走出去。记住,不要飞天,你一飞天,就会被九爷发现。我不确定这个阵法外围还有没有能力拦住你,但是要以防万一。 出去以后,你马上想办法联系人,政府的人也好,你们端木家族的人也好,反正不管怎么样,要把整个四安里给封起来,一定要快。 重点是堵住它的下水道系统,把它和外部完全切断。这样即使这里战斗结束后,血蚊扩散到周边,没有魔气和浊气的支撑,这些蚊子就不会造成灾难。 然后,派人进来把这个垃圾场和这口井给铲除。不过有一点风险,如果那边的战斗无法结束,这个风险也必须要冒了。” 端木薇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那你呢?” 齐鹜飞说:“破不了这个阵,就结束不了战斗。九爷可以借助整个四安里的浊气和人命,来给他蓄力。而这里灵气实在太稀薄了,此消彼长,秦司长和你爷爷他们再强大,也总有法力耗尽之时,到那时局面将难以控制。” 端木薇似乎明白了什么,急道:“你想干什么?” 齐鹜飞说:“整个大阵以四安里几十万人的性命为基础,我没法破阵。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九爷是控制这个大阵的神经中枢只要他死了,这个化血神煞阵就不攻自破。所以 我要回去,杀了九爷,结束这场灾难。” “啊?!”端木薇大惊失色。 第四百〇五章、 龙王传旨 端木薇心里十分担心,但她明白,今天这件事情,关系到几十万人的性命,甚至整个纳兰城的安危,早已超出了个人的生死。 他们现在已脱离了最危险的境地,只要穿过前面那条街,走出街口,就安全了。 齐鹜飞本可以和她一起离开。 没有人能够指责他,他做的已经够好了。 他为救兄弟,不惜性命,必能被人称道; 他杀了赵春,此战之后,必将声名鹊起; 他逼九爷暴露了本性,揪出了一个大魔头; 他救出端木薇,整个端木家族都会感激他; 此时离开,不管搬来救兵,还是就此远离,后面无论事情变化如何,他都有功无过。 可是,他却毅然决然的选择返回最危险的地方,要冒着生命危险,在千万分之一的机会中,去解决这个危机,解救这几十万人的生命。 端木薇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点陌生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又老实又小气,甚至抠门到要把大酒店的早餐券拿出去卖的寒门小弟子; 也不再是那个在长生观参加仙试一鸣惊人,透着几分狡猾,把来挑衅的七绝山弟子和那个傲慢无礼的付真人耍得团团转的天才小子; 更不是那个在麒麟山和她并排走在山道上唱着山歌,遇到事情还要算一卦,碰上妖怪还要靠她来保护的弱少年。 现在的他,是一个能够三刀斩杀四品的绝顶高手; 是得知手下有难,孤身深入险境,不惜性命也要把人救出去的好领导; 是能够护着她冲出魔阵,在即将脱离危险时,却为了救一城之危而毅然返回,誓杀魔头的英雄! 没错,在端木薇的眼里,如今的齐鹜飞,已经是一个能称得上英雄的人物了。 他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起来。 尽管知道此去凶险无比,尽管内心里还有着万千担忧,但端木薇的心里忽然油然而生起一个信念——既然是齐鹜飞认定了想做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做到。 而她竟忘记了,连她爷爷端木博文和几大高手联手,都没办法制服九爷那个魔头。 此刻,她什么也不顾了,上前双手握住齐鹜飞的手,有许多话想说,却又哽在喉头无语凝噎。 齐鹜飞看不见端木薇的脸,但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关切。 “你小心。”端木薇终于说出三个字来。 “你放心。”齐鹜飞说。 端木薇毕竟是端木家族的大小姐,知道事关重大,不再忸怩作态,转身就走。 齐鹜飞看着她出了四安里,才放下了心。 接着,他拿出手机,给王寡妇和苏绥绥同时发了一条消息: “来人勿信,任何人不要擅离盘丝岭。” 然后才一晃身,消失在人群中。 跟在他身后的混混茫然地寻找着他的身影。 咦,刚才明明在这儿,怎么不见了? …… 夕阳照在盘丝岭上拉出长长的山影,也拉着老榆树的阴影慢慢的向东边移动。 小动物们坐在老榆树底下认真的听着课。 锦鸡站在青石板上,正唾沫横飞地讲解着《仙法入门》里面的法术。 讲到关键的难点处,他见大家面露不解之色,便把书往石板上一拍,腾出两只翅膀,口中念一声咒语,翅尖轻轻的搓了几下,搓出一个火球,啪的往远处一甩,把火球丢到石壁上,嘭的爆开。 老榆树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锦鸡不无骄傲的扬起头,对大伙说:“你们要记住口诀和心法,最关键的就是要让真气在体内顺畅的运转。 但是有一点你们可要注意,这真气运行的方法是按照人身的特点来设计的。我们妖类和人不同,丹田位置和经络走向都不一样,所以一定要吃透它的原理,举一而反三,不能生搬硬套,否则极容易走火入魔。 另外,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本命妖丹,切不可急于求成,使用法术的时候,透支丹力让妖丹受损,那就得不偿失了。” 锦鸡侃侃而谈,大家都听得认真,这一次,就连老黄狗也没有瞌睡。 敖霸和乐姬也在这群动物当中。 敖霸的能力自然要比这些听课的小动物们高出很多,但他凭借的是天生神力,在法术运用方面却并不怎么出众,因此他对《天仙道法》当中的入门法术也颇感兴趣。 而乐姬就更不用说了,她所依靠的完全就是天生的能力,而且只能在水中发挥,到了岸上,除了短暂的维持形体之外,就再无别的本事了。 听了锦鸡的课,他们皆有所得。 而此时,屎蛋却在伙房当中卖力地喷着火,帮着苏绥绥一起给大伙做晚饭。 他控火的技术明显进步了很多,能很好的控制火焰的强度和火力大小,这时候苏绥绥已经能和屎蛋合作,烧出一些非常精细的小菜了。 小青则在院子里,一边背诵着《烟波钓叟歌》,一边踱着步,用脚步丈量八卦方位,试着去理解奇门遁甲排盘方位。 就在这时,西边的天空忽然风起云涌,飘来一朵奇怪的云。 这云不是烟状,也不是雾状,云层是碧蓝色的,还泛着水花。 水云到了盘丝岭西边的雁行峰上,被盘丝岭的外围阵法拦住。 锦鸡立刻警觉起来,命令道,大家各就各位,启动全山法阵。 小动物们便轰然而散,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锦鸡和老黄狗站在黄花观门口两边,神情凝重,严阵以待。 乐姬进了黄花观,回后院碧波池去了。 敖霸也正想回观,抬头望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云层中隐约闪烁的白光。 他惊讶地说:“是西海龙宫的,快放他下来。” 锦鸡一听,疑惑道:“你家里来的,怎么会跑这里来了?” 敖霸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锦鸡朝天上望了一眼,便指挥法阵,让开一条路,把那朵云放了进来。 云团到了黄花观上空,盘旋了一圈,开始降落。 到地面时已看不见云,只剩下一团水,却并没有散开,也没有渗入地下,就在地面上泛着波光。 水上站着一只夜叉,青面青鬃,赤睛獠牙。 夜叉一见到敖霸,就从水上跳下来,躬身拜道:“拜见六太子。” 敖霸问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夜叉说:“奉龙王爷爷的旨意,恭迎六太子回宫。” 敖霸心中觉得奇怪,老爹一向不怎么管他,怎么这时候会派个夜叉来,叫他回去呢? 他忽然想起齐鹜飞前几天跟他说过的,五天后会有一只夜叉来迎他回宫,到时半路上会有人伏击他,让他时刻保持警惕。 可是现在五天还没到呢,怎么夜叉就来了? 齐鹜飞交代他,除了母亲龟夫人和大哥敖摩昂派来的亲信之外,其余人一律不要相信。 这个其余人总不包括父王吧? 第四百〇六章、 师兄料事如神 敖霸就问道:“你是哪一营的夜叉?” 夜叉回答道:“我是水晶宫近卫营的传令夜叉。” 敖霸点点头说:“既然是我父王叫我回去,可有手谕?” 夜叉就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敖霸。 敖霸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展开一看,上面写着: “龙人两途,海陆分界,不可在人间逗留过久,招儿速归。” 这的确是龙宫专用信签纸,上面还盖着龙王私印和近卫营的传令符,的确不是假的。 这一下倒让敖霸有点难办了。 齐鹜飞交代他除了母亲和大哥的亲信之外,谁都不要信,可现在来的夜叉是老爹派来的,而且还有龙王手谕,上面的印信没法作假。 父王的命令当然要听,可齐鹜飞的话言犹在耳。 这时候苏绥绥和小青也听到动静出来了,看见外面站着一只夜叉,大感奇怪,询问怎么回事。 锦鸡告诉她们,这只夜叉是龙王派来要接小六子回去的。 苏绥绥见小六子正在犯难,就说:“晚饭已经做好了,既然来了,就先进去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夜叉躬身道:“多谢这位姑娘,在下公务在身,不便讨扰,还请六太子尽快动身。” 苏绥绥说:“要动身也没有这么急的,你总要让他吃个饭吧,难道你要让你们太子爷饿着肚子回去吗?” 夜叉似乎有些为难,想了想说:“那就请太子爷先去用膳,属下就在这里等着。” 苏绥绥说:“哎呀,那怎么行,都到了饭点儿了,你也不进去吃饭,传出去还说我们黄花观没有待客之道呢。” 夜叉说:“绝不敢怪罪你们。这人间烟火我吃不惯,还是请太子爷移驾用膳,我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见夜叉这么坚持,苏绥绥也不再勉强,只是心中起了疑。 就一把拉过敖霸说:“那好吧,请六太子进去用膳,司晨、旺财,你们在门口守着,陪着这位龙宫来的夜叉大人。” 说罢就带着敖霸和小青进去了。 锦鸡就和老黄狗一起,一左一右,好奇地看着夜叉。 锦鸡用刚学会的传音术问老狗:“咕咕,旺财,这个比你还丑!” 老狗回应:“汪汪……我才不丑……汪汪……” …… 到了观里,苏绥绥问敖霸:“你好像很为难,怎么了?” 敖霸说:“齐大哥交代我除了我娘和大哥派来的亲信之外,谁都不要相信。可这个夜叉偏偏是我老爸派来的。” 苏绥绥问:“你认识他吗?” 敖霸摇头:“不认识。可他身上有我老爸的手谕。” 小青问道:“那是你老爸的字迹吗?会不会是假的? 敖霸说:“我爸手谕又不用写的,都是打字机打的,只不过盖上龙王符印,在加上近卫营的传令符,这些都带法力印记,不太可能是假的。”美丽 小青说:“那就不管他,等师兄回来再说。” 敖霸说:“可不知道齐大哥什么时候回来,如果真是父王传令让我回去的话,我若抗旨不尊,日后必受责罚,而且很可能牵连到我母亲。” 小青皱着眉头说:“真是麻烦,你们龙宫的规矩可真大,搞得跟旧社会似的。” 敖霸叹气道:“没办法,龙族的寿命长。我老爹当龙王当了几万年了,龙宫里的重要岗位也都是些老龙老龟把持着,改革才改了几百年,他们才不适应呢。” 小青抬头看了看天,好奇道:“你说天上那些神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苏绥绥笑道:“你管的还真宽!” 小青说:“我管得才不宽呢,我是替师兄的前途担心,天上的老神仙们一个个寿命那么长,屁股坐的那么稳,他们不挪位置,师兄的官儿怎么才能做大呢?” 苏绥绥说:“你师兄当官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好好修炼,将来替你师兄分忧,给你师兄保驾护航就是了。” 小青用力点点头说:“嗯,我会努力的。” 这时候,苏绥绥的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了齐鹜飞发来的消息: “来人勿信,任何人不要擅离盘丝岭。” 苏绥绥把消息打开给敖霸看了一眼,说:“你齐大哥发来的。” 小青一脸佩服地说:“师兄可真是料事如神啊!” 苏绥绥说:“那是当然,你师兄的数术推演也很厉害的。” 小青说:“哎呀,我上次光顾着跟师兄学阵法,忘了让他教我算卦了。” 苏绥绥说:“你呀,不要贪得无厌,先把阵法学透了再说吧。” 敖霸有点为难,说:“可外面的夜叉……万一真是我老爸……” 苏绥绥说:“你放心吧,交给我来应付。总之,你齐大哥回来之前,谁也不能离开盘丝岭。走,先去吃饭。” 吃饭的时候,她又接到了王寡妇的电话,听了几句,苏绥绥就在电话里说: “我也收到消息了,王姐,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应对。” …… 隐身之后的齐鹜飞可以毫无顾忌的再次审视四安里街道布局的每一个细节。 现在他不是不能破阵,而是没办法悄无声息地破阵。 要破掉整座大阵,需要把隐藏在四安里的十二个阵法枢纽同时破坏掉。 阵法枢大多数都是居民楼,这些建筑排布紧密,几乎楼连着楼,此栋与彼幢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楼里居住着大量的居民。 要破坏这些枢纽,首先需要把居民迁出来,然后把整栋建筑连同地下结构,全部暴力破坏,并找到隐藏在其中的阵法材料。 这么做的难度极大,但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只要一开始破阵,九爷立刻就能感知到。 九爷现在的目的是想利用阵法,把闯入阵中的这些高手全部都困住,直到他们法力耗尽,就会变成任他宰割的羔羊。 只要今天这些人都死了,即使无法善后,但四安里的根基还在,他就可以继续经营下去,无非是换一张面孔,换一个身份而已。 一旦他知道有人看出了他阵法的奥秘,此阵有被破坏的风险,他可能会走极端,把化血神煞阵的威力扩散到整个四安里,让四安里瞬间变成人间炼狱。 齐鹜飞不敢拿几十万人的性命甚至整座纳兰城的安危去冒险。 第四百〇七章、 七星合击(加更) 还有一个办法是封堵阵眼,虽不能彻底破掉大阵,但能阻断阵法运转,使大阵的无法得到源源不断的浊气加持。 但他手上没有合适的材料。 那口井底下污秽不堪,浊气之重,连神识都已经无法深入。 九爷在四安里经营了那么多年,敢把阵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说明他有足够的把握不被人破坏,很可能在地下还有二层结构。 所以,齐鹜飞在让端木薇出城求救的时候,也只是让她找人把四安里和外界的地下水通道给截断,防止这里的危机扩散出去。 他没有让她去找人想办法疏散四安里的居民,这里的几十万人根本没有办法一下子疏散掉。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九爷杀死。 重新回到上安里,慢慢靠近战斗中心。 现在的血雨腥风已经从停车场扩散到周围的居民区。 上安里的人口密度并不如下安里那么大,但也已经足够恐怖。 铺天盖地的血蚊和在血雾中滚动的无数人头叫人不寒而栗。 即便隐身,靠近战斗区的时候,齐鹜飞还是感觉到了蚊群嗡嗡叫声所带来的恐怖和压力。 外围投入战斗的很多城隍司和仙盾局的队员只要在战斗中已死亡,就立刻被蚊群吞噬,最后只剩一颗人头,开始狰狞着面孔张嘴咬向自己人。 这是最让人感到压迫的。 刚才还和你并肩战斗的战友,可能一瞬间就变成了扑向你的恶魔。 齐鹜飞慢慢靠近,速度不敢太快,他怕法力波动被阵法查知,让九爷感觉到他的存在。 越进入战斗中心区域,蚊子就越密集,嗡嗡的响声就越大。 到了原来停车场位置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血红,连人影都不太看得清了,只能依靠神识分辨出七个人组成的七星阵还在和九爷为首的十三颗人头苦苦相抗。 齐鹜飞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法力,即便加入七星阵中,对他们的帮助也不大。 现在最保守的办法就是躲在边上隐住身形不露面,使用元亨利贞不停地对九爷进行攻击,直到触发必死的大招。 他现在的法力能一次性使用十五次元亨利贞。 当然,实际上使用十次后法力就只剩下几十点了,必须停下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法力恢复后再继续。 问题是在这样一个血魔大阵之中,视线受阻,连神识展开都非常吃力,而九爷的人头在血雾中飘忽不定,很难锁定。 齐鹜飞悄悄地靠近,躲到了一个视野相对较好的角落,瞅准机会,神识锁定九爷的人头念一声元亨利贞。 一个火球突然出现在九爷面前,轰然炸开。 九爷哇呀一声怪叫,人头隐入血雾之中。 等他再从血浪中涌起时,只见他的头发和胡子都被烧焦了,脸上也是一片黑乎乎。 这个火球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让他十分狼狈,并且心中惊悸不已。 七星阵中的秦玉柏也没有看明白这个火球是从哪里来的,但他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趁着九爷狼狈之极和一霎时露出的破绽,指挥七星阵,发动了极其猛烈的一击。 秦玉柏神念一动,手中飞剑一转,那边王荣生便已经会意,转动斗柄。 四魁星位上的赵铎、端木博文、甘鹏飞和游景辉便出现在九爷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上。 赵铎手中七星剑剑光一分,一剑变成七剑,七剑又变七七四十九剑,剑光牢牢锁住了天枢星位。 端木博文手中墨玉烟斗突然无火自燃,在手上一转,划出一片墨绿之光,墨光中又亮着火星子,犹如黑暗的天空亮起漫天星斗。 墨玉烟斗在他手心快速旋转并迅速变大,变成了墨玉星光盘,锁住了天权星位。 甘鹏飞和游景辉也枪剑齐出,锁住了天璇和天玑星位。 四魁星锁定空间。 开阳位上的唐福安忽然冲天而起,金刚雷锤爆闪出十几道紫电神光,连人带锤化作一道紫雷,从天而降,直奔被四魁星锁住的九爷。 这一击相当于集合了七星阵中七人之力,加上阵法的加成,威力之大,整个停车场都被这道紫雷的杀气所笼罩,就连躲在一边隐身的齐鹜飞也有种被天杀星锁牢无力挣扎的感觉。 如果被这一击实打实的击中,估计连七品天仙也未必受得住。 九爷当然知道这些人联合起来的威力,在自己露出破绽的一霎那,他就已经知道七星阵必然会发动致命一击,所以立刻将自己隐藏进的血雾之中。 但可惜他已经被魁星锁定,无论怎样虚空变位,都不能脱离这个空间。 眨眼间,集合全阵之力的唐福安的紫电雷锤就砸了下来。 九爷呲呀呀发出奇怪的叫声,周围的蚊群就如海浪般翻涌,在他的头顶集结出一个巨大的血球。 周围的十二颗人头同时放出十二道乌光,划过血色的天空落入这血球之中。 紫电惊雷正落在这血球之上。 轰一声炸响。 法力风暴形成的狂风,将血光中的蚊子吹散,在中心区域内突然形成了一片没有血色的空白。 就像风暴眼的中心,停车上出现了短暂的晴空。 在四个魁星位锁住九爷的四人也受着法力风暴的冲击,身形都倒飞出去。 端木博文和赵铎在十几米外控制住了身形,而甘鹏飞和游景辉则一直撞到了停车场边上的房子,撞破了墙壁。 秦玉柏和王荣生也都飞出了阵外,只有唐福安一人,因为正好在刚才那一击形成的风暴眼中心,反而没有动。 只不过那强大的力量对他的反噬作用令他气血翻涌难以平复,即便眼睁睁的看着九爷就在自己的下方也无力发动第二击。 此刻的九爷显然也不好过,身边的血蚊都被法力风暴吹走了,只剩下一颗头颅。 不过他的头颅和另外十二颗头颅之间有十二道乌光相连。 那12颗头颅虽然被风暴吹向远处,但又被这乌光紧紧拉住。 七星阵散了。 秦玉柏毫不犹豫,身形还没在风暴中稳住,就双手连挥,射出六道细丝,缠绕住其余六人,将六人全部拉到他的身边,重新合成七星阵。 齐鹜飞看得清楚,擦,这不是自家的蛛丝吗? 自己送了他半斤,这么快就被他炼成法宝了! 而且看他运用的熟练程度,竟然不比自己差。 果然是高手啊! 齐鹜飞觉得自己家的蛛丝的确有许多妙用,以前是自己太小看了,这得怪师父,谁让师父告诉他一斤蛛丝只卖一两千块。 回去以后还要多加研究,说不定能制作出更好的法宝来。 第四百〇八章、 交给我吧(四更) 七星阵重新组成的时候,又响起震耳的嗡嗡声。 密密麻麻的蚊群从外围稍远处忽然涌起,遮天蔽日。 齐鹜飞望过去,整个天空都染成了血红色。 蚊群四面八方迅速朝涌来,又分成十二股,各以一个人头为首。 每一个人头的后面,血浪滚滚,赤色滔天,其中又有无数人头在翻滚。 齐鹜飞心道糟了,刚才的法力风暴把蚊子吹向了远处,这附近几个小区的居民估计都已经遭殃。 现在围过来的蚊群比刚才只多不少,而其中的人头更是比刚才多了几倍。 蚊群涌入停车场,眼前又变成了一片血海。 齐鹜飞不敢再使用元亨利贞。 搞不死九爷,只给他不痛不痒的弄些皮肉之伤,反让他生出警觉。 而秦玉柏他们经过这一次,估计再也不敢使用这样的招数了。 强大的法力风暴会把蚊虫送到更远的地方,让更多的居民丧命,然后又变成更多的蚊子。 这是一个死循环。 而如果不使用七星合击的大杀招,七星阵的威力就无法完全发挥,只能和对方打消耗战。 可是十二血煞阵拥有整个四安里给它源源不断的输送魔浊气,而七星阵中的人们却只能依靠自身的法力,顶多吃几颗丹药。 这样下去,早晚他们会法力耗尽。 但这时候齐鹜飞也没有办法。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日夜交替之时,但这不是一对一,而是在血煞阵中。 他如果冲进去使用杀剑诀的话,估计剑气还未凝聚,天地杀机还未完全借到,就已经被对方发现了。 使用杀剑诀时必须心无旁骛,天人合一,容不得有半点杂念。 只要天地杀机锁不住对方,对方就能根据杀机所起之处进行反杀,这时候隐身也不见得管用。 不过齐鹜飞现在身上还有一张底牌,那就是摩昂太子赠送的那枚金龙符。 能够挡住七品一击,想必要承受这魔阵的一击应该也是没有问题的。 想到这里,齐鹜飞决定冒险一试。 他先退出战场,到外围找了个僻静处,把刚刚使用元亨利贞消耗掉的一半法力先恢复回来。 然后,他也不隐身了,就直接冲向了战场。 他必须要先入阵和秦玉柏沟通,给他创造杀九爷的机会。 反正隐身并无大用,还不如干脆先不用。 这样,至少自己还保留着一张能够逃跑的底牌。 齐鹜飞一冲进去就被七星阵中的人发现了。 端木博文大急道:“小子,薇儿呢?” 齐鹜飞一边用乙丁剑护住自身,一边答道:“老爷子放心,我已经把她送出去了。” 端木博文一听放了心,心头感激,嘴里骂道:“你个臭小子,不知好歹,你不出去搬救兵,回来干什么?” 齐鹜飞说:“整个纳兰城的高手都在这里了,我还能去哪里搬救兵?小薇能搬动的救兵比我多。” 端木博文说:“那你也不该回来,赶紧逃命去吧。” 就听九爷哈哈的笑声传来: “哈哈哈哈,臭小子,刚才让你走脱了,现在你自投罗网,就怪不得老夫了!” 说罢一阵血雨翻滚,朝着齐鹜飞涌来。 秦玉柏宝剑一挥,七星阵转动护住齐鹜飞。 他大声道:“臭小子,既然来了,赶紧入阵,到天璇天玑位中间去。” 天璇和天玑正是甘鹏飞和尤景辉的星位,乃是全阵最弱的点。 让齐鹜飞进入那里,两边策应,就能加强阵法的薄弱处。 齐鹜飞答应一声,便根据七星方位,一步踏入阵中,正好在甘鹏飞和游景辉中间。 这时候才听到秦玉柏传音过来: “你不该回来,这明显是个陷阱。我怀疑他们所谓能牵住纳兰城和虹谷县所有修行力量的,不是魔孚,而是九爷的四安里。” 齐鹜飞说:“我早就该想到了,他们没那么大的动机抓林林山,林林山就是一个诱饵,引诱我们上钩的。” 秦玉柏说:“我只是想不通,九爷为什么愿意这么做,就为这一件事,毁了他几十年的经营。” 齐鹜飞说:“说不定九爷也是被利用了呢?” 秦玉柏说:“有这个可能。不过你既然明知道,还回来干嘛?回盘丝岭保护六太子才是正事。” 齐鹜飞说:“司长,我对阵法有点研究,刚才在四安里查看了一遍,这个化血十二神煞阵是以整个四安里布局为基础的,阵法启动后,能得到源源不断的地下魔气支援。如果不把阵破掉,血蚊逐渐扩散,整个四安里的人都会成为牺牲品,变成血蚊的食物。” 秦玉柏问道:“有没有破阵的办法?” 齐鹜飞说:“要破阵就得把四安里搅个天翻地覆,除非牺牲大批平民的性命,否则此阵是无解的。所以我琢磨来琢磨去,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九爷杀了。” 秦玉柏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人,是巫魔!要杀他谈何容易。 我们还是太大意了。四安里现在的情形就是我们明知道他们还有阴谋,也不让我们抽身。这是阴谋之中的阳谋。 而且他们提前了计划时间,这就让我们的反伏击计划难以实现。齐鹜飞!我现在指挥七星阵发动全力一击,你趁机逃出去,回盘丝岭,一定要阻止他们在今晚就带走六太子,我们预定的反伏击计划时间还没到。” 齐鹜飞说:“司长,我已经给山上的人发了消息,任何人不要擅离盘丝岭,所以暂时不会有事。我若是走了,你们这里怎么办?” 秦玉柏说:“我会尽量控制法力输出,坚持到天亮,天亮以后天兵必至。” 齐鹜飞说:“可那时候整个四安里都已经变成修罗场了,几十万人的命啊……” 他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就是,这样的责任谁也担不起,就算救了六太子的命,也抵不过罪责,上面怪罪下来,唐福安和赵铎要收处分自不用说,秦玉柏的天官生涯也到头了。 齐鹜飞也许不用受罚,但升官就不用想了,以后盘丝岭也别想有大发展了。 秦玉柏说:“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齐鹜飞说:“把九爷杀了。” 秦玉柏说:“怎么杀?” 齐鹜飞说:“交给我吧。” 第四百〇九章、 凌虚踏步(五更) 齐鹜飞和秦玉柏传音说话,都是神念交流,信息交换虽多,却不过一眨眼间。 此时血雨腥风就在他的耳旁呼啸,无数血蚊飞来涌去,一颗颗面目狰狞的扭曲人头在他面前飞舞。 靠着七星阵的力量,阵中的人能够确保自身安全。 每一次出击,也能杀死大片的蚊子,击毁不少人头。 但不做七星合击,就不能对九爷和十二神煞造成威胁。 而蚊子却杀之不尽。 这边杀了多少,外围就会补充进来多少。 齐鹜飞又向秦玉柏传音道:“司长,让我去试试吧。” 秦玉柏说:“你别逞强,留得性命在,比什么都强。” 齐鹜飞说:“这件事因我杀赵春而起,因果已经沾染,想甩是甩不掉的。如果四安里这二十多万人因此而死,我这辈子的修行都毁了,估计只能转世重修了。” 秦玉柏说:“话虽如此,可你又有什么办法杀此魔头?” 齐鹜飞说:“司长,此阵名叫血光十二神煞阵,血光是蚊子,十二神煞就是那十二颗人头。现在的九爷已经没有了实际身体,只剩一颗脑袋在指挥阵型,他的力量全部来源于外围的十二神煞,也就是那十二颗人头。 司长你只要指挥七星阵,帮我把十二神煞和九爷之间的联系切断,让我和九爷一对一就行了。” 秦玉柏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阵法的内在联系我们是切不断的,我只能帮你把十二个人头挡在外面,不让它们攻击到你。但你面对九爷的时候,即便没有十二神煞的支援,九爷依然足以对你发动致命一击。” 齐鹜飞说:“司长你忘了我身上还有一样保命的东西。” 秦玉柏这才想起龙王大太子敖摩昂送了齐鹜飞一道金龙符。 “那也不行!即便你依靠龙符挡住他一击,你能扛得住这亿万蚊虫的叮咬吗?这里每一只蚊子所含的毒素都足以让你致命!我可不想一会儿看到你的人头出现在我面前。” 齐鹜飞说:“司长你放心,我不怕蚊子咬。” 秦玉柏沉吟了一下,终于决定让齐鹜飞试一试。 最大的保障就是齐鹜飞身上那张金龙符。 秦玉柏是亲眼见过那张符的,知道那张符的厉害,扛住这化血神煞阵全力一击不成问题,如果能够阻断十二神煞和九爷之间的联系,以九爷本身的攻击力,那张符至少能帮齐鹜飞挡住两到三次。 不管齐鹜飞能不能杀死九爷,秦玉柏都有把握在符力消耗掉之前把齐鹜飞给救回来。 唯一担心的是周围密密麻麻的蚊子。 以齐鹜飞的法力,在蚊群中护住自己没有问题,但他要杀九爷,肯定就无法顾及周围的蚊子对自己的伤害。 而金龙符的触发是需要一定条件的,不会对蚊虫叮咬做出什么反应。 “好,你记住,不行就退。我会保你性命。”秦玉柏说。 齐鹜飞答应一声,开始准备。 他右手舞着剑,左手伸进了背包。 包里面藏着他刚刚从下安里的超市里顺来的秘密武器。 秦玉柏指挥七星阵,传出一道神念:斗转星移! 王荣生便开始转斗,整个七星阵便以摇光为中心,转动斗勺,四魁星按照东南西北,轮换方位。 秦玉柏说东,七星阵便出现在东边,四魁锁住空间,剑光嚯嚯,开阳位一道紫电射向东方。 秦玉柏说西,七星阵便转到西边,四魁又锁住空间…… 如此轮转了一圈,当秦玉柏再说东的时候,四魁便突然从北边的方位中隐没,瞬间移动到了东边刚才魁星锁位的地方。 片刻间,犹如四季同时出现,北斗七星也在不同方向同时闪耀。 这样一来,就把九爷围在了中间,切断了他和外围十二神煞的直接联系。 九爷哈哈大笑:“哈哈哈,斗转星移!哈哈哈,你们以为这样能困住我吗?斗转星移会让你们在半个时辰内法力耗尽,你们这是自取灭亡!哈哈哈哈……” 七星阵中的人都很清楚九爷说的是真的,但此刻秦玉柏是阵中指挥,他们就算心中疑惑也不会在这时提出,大战之时,最怕的就是自乱阵脚。 尽管七星阵切断了九爷和十二神煞的联系,但是要在四个方向,十二个点伤阻挡万千人头和成群血蚊的攻击,也只能这样维持。 秦玉柏大喝道:“齐鹜飞,准备好了没有?” 齐鹜飞说:“准备好了。” 秦玉柏说:“好,送你出去!” 说罢,七星阵一个神龙摆尾,把处在天璇天玑中间的齐鹜飞给甩了出去。 齐鹜飞手舞乙丁剑,犹如流星赶月,破开血浪,朝着九爷飞去。 离开七星阵的保护,立刻就有无穷无尽的蚊子扑了上来。 他立刻被淹没在浓厚的血雾之中。 右手控制乙丁剑,左手从背包里摸出花露水。 先朝自己身上喷喷喷…… 然后丢出去,一掌拍碎,爆成雾。 又摸出一瓶驱蚊液,身上喷喷喷…… 丢出去,爆掉。 又摸出一瓶杀虫剂,身上喷喷喷…… 丢出去,爆掉。 又摸出一瓶敌敌畏,身上喷喷喷…… 丢出去,爆掉。 有摸出一瓶毒鼠强,喷喷喷……爆爆爆! 六六六,滴滴涕,毒杀芬,二溴氯丙烷,杀虫脒,二溴乙烷…… 喷喷喷…… 爆爆爆! 烟雾弥漫,气味刺鼻! 蚊子大片大片地落到地上。 眼前竟出现了一片空白的空间。 齐鹜飞终于看清了在血云中翻滚的九爷的头。 九爷也看清了他。 “找死!” 九爷说了一声,就要发动蚊群攻击。 可是他发现周围的蚊子受这气味的刺激,竟不愿飞过来。 齐鹜飞笑道:“区区蚊子,用法力杀之太浪费,农民都能把你灭了!” 九爷狂笑道:“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竟使出这种伎俩!” 呼地吹一口气,一股狂风把这些药味全部吹散,周围的蚊群便又重新涌进来。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个机会。 他故意大声念了句: “凌虚一步!” 随后默念“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九爷忽见齐鹜飞不见了,又听见他念“凌虚一步”,吓了一跳。 凌虚踏步乃是天仙修为,真正的踏破虚空,可以一步千里。 齐鹜飞是从《天仙道法》的高级篇目里看来的。 九爷之前的鬼魅身法,也是在模仿凌虚踏步,实际上修为远没有达到。 齐鹜飞隐身之后,迅速来到九爷头颅前,突然现出身形,看上去就像真的是凌虚踏步一般,比九爷那个要正宗得多。 就在九爷一愣神间,乙丁剑已经刺了出去。 第四百一十章、 一阴一阳双飞剑,半真半假一条龙 黄昏的温暖笼罩着纳兰城,刚下班的人们甩开一天的疲惫,或三五成群地走近饭馆,或双双对对地依偎江边,或一个茫茫又慵懒地独行…… 没有人知道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里,正在进行着一场关系到千万人命运的决战。 太阳正从西边的地平线上落下,残阳如血,染红了半个天空。 四安里中间的某个区域笼罩着一片暗红色的雾,仿佛大地渗出的血泡。 …… 齐鹜飞假装凌虚踏步,向九爷刺出了一剑。 他没有隐身。 隐身只有助于偷袭时的出其不意,而不能增加攻击时的力量。 一旦被九爷看破隐身的秘密,必用强大的法力压迫逼自己现身。 虽然还有逃跑的机会,却再难有进攻杀他的可能。 现在这假的“凌虚踏步”比隐身更能达到出其不意,令其震惊的效果。 唯一的缺陷是,蚊群叮了上来。 身上那些喷喷喷的效果是短暂的,九爷吹的那一口气已经把大部分气味吹没了。 齐鹜飞要的也只是一个短暂的让九爷看见他凌虚踏步的空间。 而这个空间的外围,依然有无数蚊子构成血红色的视觉屏障,让秦玉柏等人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尤其是隐身的那一步。 当亿万蚊子扑上来的时候,齐鹜飞感觉自己被红色的海浪吞没了。 脸上、脖子上和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他出剑。 这一剑,十分凌厉而准确地刺向九爷的眉心,在九爷一愣神的时候,剑气已经破眉骨而入,直指泥丸宫。 但九爷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杀死的。 他只是被“凌虚踏步”吓了一跳,因为齐鹜飞踏出的这一步,比他那山寨身法更加正宗,更像天仙步法。 但他瞬间反应过来了,这个臭小子怎么可能是天仙? “找死!” 他神念一动,强大的法力就锁住了乙丁剑。 齐鹜飞手中的剑再不能前进分毫。 于此同时,九爷身下的血光与黑雾一阵翻滚,从中射出一道浓郁的黑气,仿佛魔鬼的拳头,一拳砸想齐鹜飞的胸口。 尽管周围十二神煞头被秦玉柏指挥七星阵用斗转星移给挡住了,但九爷还是能和神煞沟通,获得足够的煞气,加上他自己本身的法力,他的攻击力足够强。 这一拳的力量,齐鹜飞前所未见。 拳未到,强大的压力已经让他窒息。 周围的空间已经凝固,无法移动身体,无法躲避,就连扑在他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蚊子也停止了噬咬,安静地等待着生命终点的到来。 黑色的拳头撕裂了血色的空气,轰然落在齐鹜飞的胸口。 齐鹜飞的胸口如同被洞穿了一般,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光洞。 随即,这个光洞猛地亮了起来,发出炽烈的光芒。 所有人的神识中听到了一声龙吟。 一条金龙从齐鹜飞胸口钻出来,身放万丈金光,瞬间吞噬了黑色的拳头。 齐鹜飞身上的亿万血蚊瞬间灰飞烟灭,露出他被蚊子咬肿了的脸和胳膊。 金龙吞噬了攻向齐鹜飞的全部力量,势头不减,龙吟不灭,朝着黑气袭来的方向扑去。 九爷大惊:“天龙护甲!真是天仙?!!” 随着金龙扑势,他感受到了无穷的杀意。 这杀意,携天地肃杀之机,移星易宿,龙蛇起陆。 九爷忽升起一个念头:跑! 但他又极不甘心,这小子,怎么会是天仙? 若非天仙,哪来的天龙之威? 他以为这是天龙之威,却没有注意到,在周围恍如凝固的血色中,有一抹淡淡的虚空剑影。 血色遮住了远望的视线,没有人看见远处的夕阳落入地平线时那最后一线天光。 金龙扑出,其势猛极,但并无攻击的力量,只散开一片金光,犹如太阳爆裂。 在金光之中,抵在九爷眉心的乙丁剑下,无形的承影带着无穷的杀意刺了进去,直破泥丸。 随即,乙丁剑也跟着刺了进去。 这一剑,耗尽了齐鹜飞四万法力,即便不借天地杀机,以四万法力的一剑刺入泥丸之中,也足以杀死七品以下的高手了。 金光灭尽,杀意收起。 齐鹜飞手执乙丁剑,剑挑着九爷的人头,站立在暮色虚空之中。 无数血蚊又涌了过来,如滚滚巨浪。 法力耗尽的齐鹜飞从暮色中跌落,跌进了血色之海 …… 在场之人中,只有秦玉柏知道那条金龙是怎么回事。 金龙出现的一刹那,秦玉柏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手中暗藏蛛丝。 然后金光大放,神识中只闻龙吟,视觉上什么也看不见,让他根本无法出手。 直到金光收起的那一刹那,他才从漫天血雾中看见齐鹜飞从空中跌落,剑上还挑着一颗人头。 而此时,化血神煞阵的阵型忽然一松,原本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黑气仿佛被人割断了,配合紧密的十二颗人头之间忽然就失去了联络,阵型大乱。 秦玉柏急忙放出蛛丝,把齐鹜飞拉回七星阵中,同时指挥阵型,发动了全面反攻。 金刚雷锤射出条条紫电,七星剑分出千道剑光,墨玉星盘转动天星之力,龙鲸枪化作长蛟起舞…… 一时间,血海中龙吟滚滚,黑雾中剑气森森,刹那间,就把十二颗人头全部斩杀。 秦玉柏又指挥阵型,东西转进,南北分向,将外围浮动的人头全部消灭。 在震荡的法力风暴中,血蚊纷纷落地,在地上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蠕动的孑孓,但没有魔气化形,这些虫子的翅膀却再也长不出来。 血雾散尽,天色已暗。 只见玄空万里,一轮明月挂在天边,洒下柔和的月光,覆盖人间。 七星阵落地,七人都已经快要不支,纷纷大口喘息着,从身上掏出丹药来往嘴里塞。 外围还活着的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也都围拢过来。 人们方有余力去看躺在地上的齐鹜飞。 然而,这……是齐鹜飞? 只见他,脸肿得像猪头,胳膊粗得好似注水猪大腿,浑身圆滚滚,衣衫破裂,如同一个撑破了的球。 秦玉柏急忙过去俯身探他鼻息。 旁边的端木博文看得忧心不已。 唐福安小心地问:“这小……他……还活着吧?” 秦玉柏松开手,点点头说:“活着。” 人们终于松了口气,这才看向旁边地上。 地上掉落着一把无柄之剑,剑尖上插着一颗人头。 这人头面目狰狞,双眼圆睁,满脸不甘的表情。 第四百一十一章、 做大做小 纳兰城城隍司的专用病房里,肿成猪头的齐鹜飞躺在病床上,身体连接着许多仪器。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他进行诊治。 秦玉柏、端木博文和王荣生都站在床边,还有一脸焦急的端木薇。 这一战中,城隍司和仙盾局的损失都不小,就连七星阵中的七人也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只不过他们功力深厚,身上又带着灵药,经过及时治疗已无大碍。 虽然杀了九爷,破了血煞阵,但是四安里的状况却并不乐观。 大量的血蚊扩散,隐匿进了四安里阴暗的角落。 他们没法把那么多的血蚊子全部消灭干净,加上地下潜藏几十年的阴浊魔气,随时可能再次爆发蚊灾,四安里的平民们仍然面临着威胁。 要彻底消灭这些蚊子却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唐福安和赵铎还在四安里进行善后工作,而甘鹏飞和游景辉则开始重点排查魔孚胎母的事情。 医生在给齐鹜飞做完检查后,转身对秦玉柏说: “秦司长,他的伤问题不大,就是被蚊子咬多了,有点失血过多。而且由于体内组胺分泌过多,产生了超抗凝反应,体表血管和经络完全被堵塞,无法完成循环,大脑也进入了休克状态。不过还好,脑组织和元神没有受损” “多长时间能醒过来?”秦玉柏有些焦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医生说:“这个不太好说。我已经给他注射了药物,等他的抗凝反应过去了,应该就能醒来。他体内没有毒素,但是这些蚊子除了剧毒之外还带着魔气,这些魔气也侵入了他体内。” 秦玉柏问道:“要不要紧?” 医生说:“不确定。本来的话,我们只要把魔气从其体内拔出来就可以了,但他的经络非常奇怪。我记得他上一次过来治疗的时候,浑身经脉尽碎,导致里面缠绕的黑气无法清除。 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他现在的经脉已经完全变通了,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了。 就像地上的河流,要么就是堵塞,要么就是干涸,但他现在的情况却是消失了。他身上没有经络,就相当于大地上没有河流,没水的时候,它就是一片沙漠,有水的时候,它就是一片汪洋。” 秦玉柏皱了皱眉,问道:“那有没有办法清除他体内的魔气?” 医生说:“要净化一条河,虽然有难度,但也不是做不到,但要净化一片海或者一片沙漠,至少我们目前的技术是做不到的。但他可以通过自己的修行,慢慢把自己体内的魔气清除,这也许需要几年的时间,但这也是最好最安全的办法。” 秦玉柏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医生说:“那就先让他休息吧,我们的护士会照顾他的。” 秦玉柏和端木博文正要出去,端木薇就恳求道:“秦司长,爷爷,让我留下来照顾他吧。” 秦玉柏看了看她,又看向端木博文。 人家孙女的事情他可做不了主。 端木博文叹了口气说:“嗯,那你就留下吧,好好照顾他。这次他不但救了你的命,也救了我的命,甚至包括四安里几十万百姓的命。你照顾照顾他,也不算委屈了你。” 说完就和秦玉柏、王荣生一起走出了病房。 到了病房外面,端木博文不无担忧的问秦玉柏:“这小子很奇怪呀!” 秦玉柏说:“他之前的伤势变化我知道一点,我们曾经还给出过判断,说他的修为不可能突破到四品境界了。但今天看他杀赵春,看来我们是诊断错了。” 端木博文摇头道:“我不是说他的伤。上次麒麟山一战,他的伤势比这次要重的多,那次都没死,相信他这次也不会有事。”紫薇 “那老爷子您是说什么?”秦玉柏问道。 端木博文眼一横,说:“姓秦的,你别跟我装蒜!他到你们城隍司也就个把月吧?” 秦玉柏说:“没错,怎么了?” “真有人能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从二品,突破到四品?” “没参加仙考以前,他究竟什么实力,我们无从知晓,目前有没有四品也不好说,一切以仙试院的测试为准。” “哼,没有四品,能杀了赵春?”端木博文说,“三剑杀了赵春,我看他,五品都有了。” 旁边的王荣生说:“赵春到底有多强,有人知道吗?” 端木博文一愣,说:“传闻四安里第一高手,十年前入的四品,这点可以肯定。” 王荣生沉思起来。 他比秦玉柏和端木博文都小了一辈,虽然实力不俗,但比他们二位还是稍差了些。 若是换位想想,自己能不能三剑杀一个入四品十年的高手? 不敢肯定。 “他杀九爷时那条龙怎么回事?”他问道。 端木博文说:“我看像是金龙护身符。” 说着和王荣生一起看向秦玉柏。 秦玉柏说:“别看我,我又弄不出那种东西。你们别忘了,龙宫六太子在他山上做客呢!” 王荣生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他今天这么神勇。” 端木博文却沉默不语,似乎另有所思。 “端木老前辈在想什么?”王荣生问道。 端木博文说:“我在想,这个把月,虹谷县和纳兰城发生的事情,比过去几十年加起来还多呀。” 王荣生说:“是啊,正好是齐鹜飞加入城隍司的一个月。” 秦玉柏笑道:“你们也不要过于敏感,难道他不加入城隍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时也,命也,他遇上了,这就是他的机遇。机遇这个东西呀,看人,有些人遇上了,一飞冲天;有些人遇上了,擦身而过,只剩他年忆往昔。” 端木博文说:“哦,看来秦司长很看好他。” 秦玉柏说:“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当年封神一战风起云涌,不过也就几十年时光,三界动荡之剧烈,却是千万年所不曾有的。那短短的几十年里成就了多少英雄?又陨落了多少英雄?” 端木博文说:“那么说你是把这臭小子当成英雄了?” 秦玉柏说:“今天一战,难道他还当不起‘英雄’两个字吗?” 端木博文说:“够是够了,可是终究是小门小派的小人物。” 秦玉柏哈哈一笑道:“老端木,你就别装了,你比谁都希望他成为英雄吧?早就想把你孙女嫁过去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小门小派小人物又怎么样?哪个大门大派大人物不是从小门小派小人物开始的?既然看好他,我们何妨送他一程。不过我可提醒你了,老端木,这小子桃花运不浅,你家孙女儿未必排的上号,排上了,做大做小还不好说,哈哈哈!” 第四百一十二章、 风波暗涌(加更) 端木博文把眼一瞪说道:“好你个白面狐狸,敢取笑起我来了!薇儿是我孙女,做大做小,那也是我端木家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笑?” 旁边的秦玉柏和王荣生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他这么一说,就更承认没什么区别了。 王荣生道:“秦司长是官身,又是齐鹜飞的领导。我听说他师父不在,你将来只能以男方长辈的身份出现,不便做媒。要不就让我来牵个线,半个月下老人如何?” 端木博文一吹胡子,说:“你王家自己的屁股都擦不干净,还来管我端木家的事情,真是闲的你!” 王荣生嘿嘿一笑。 这时候就听见唐福安的声音传来:“王掌门要给谁做媒?谁要嫁人啊?” 唐福安和赵铎并肩走了过来。 秦玉柏连忙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唐福安说:“局面基本控制住了。也亏得端木大小姐出去报信,找人封堵了四安里所有的下水道出口,才不至于让魔气外泄。四安里毕竟面积不大,控制在这个范围内,处理起来不算太难。要是万一泄露到整个纳兰城,那可真就麻烦了。” 端木博文说:“我孙女儿只是报了个信,这件事还是得感谢齐鹜飞。这个臭小子,关键时刻,思考问题还是很周密的。” 唐福安说:“是啊,这一次还真是多亏了他。哦,对了,他人怎么样?醒了没有?” 秦玉柏说:“人还没醒,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唐福安说:“此人有大本事、大福报,将来必成大器!” 秦玉柏笑道:“老唐,我们虹谷县的人要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夸奖的话,可真是不容易。” 唐福安叹了口气说: “老秦你就别再跟我强调他是哪里人了,我还不知道他是虹谷县的呀!这一次功劳你们立了大功,四安里出事的责任我会担的。 唉,我也没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大魔头!这个赵全胜……真是养虎为患啊!我已经写好报告,详细说明了此事前后因果,同时也准备好了我的辞呈。 老秦,以后就没人跟你在唱对台戏啦!” 赵铎说:“这件事我仙盾局也有失察之责,等事情结束以后,我也会提交辞呈。” 秦玉柏连忙道:“二位,你们先别着急。现在这件事已经平息下来,九爷那个魔头已经死了。虽说纳兰城出了这样一个魔头,你们多少都要负点责任,但是如今保住了四安里几十万百姓的性命,也算是将功补过嘛。 这样吧,我们三人先去开一个临时会议,商量一下这件事情怎么善后,怎么向天庭汇报吧。” 唐福安和赵铎对视了一眼,点头道:“也好,那就到我的办公室去吧。” 说罢,三人向端木博文和王荣生告别,便匆匆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王荣生对端木博文说:“这三人素来不和,今天倒是蛮和谐的嘛。” 端木博文笑道:“和谐个屁,演戏而已!” 王荣生道:“此话怎讲?” 端木博文说:“唐胖子和赵铎真要想辞职,犯得着这会在这说?自己写完检讨,偷不摸的把辞职信一递,不就完了吗?” “那他们这是为什么?” “他们是故意说给秦玉柏听的,明面上说自己准备辞职了,实际上是在向秦玉柏求情。 今天在四安里的这件事情,要对上面隐瞒是不可能的,但报告怎么写却是可以变通的。 角度不同,责任也就不同。大过可以变成小功,大功也可以变成小过。 只是他们现在三个人、三个部门,三足鼎立,谁也没法一手遮天。 所以唐胖子和赵铎要想逃脱罪责,就必须要三方达成一致,统一口径。这就要看秦玉柏的脸色了,等于他们的命脉现在捏在秦玉柏的手里。” 王荣生说:“既然如此,秦玉柏与唐福安本就不合,为何不趁此机会干脆将唐福安彻底扳倒,赶出纳兰城?” 端木博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秦玉柏扳倒了唐福安,能有多少好处?唐福安背后也是有人的,这个梁子结下了,就没法再解开了。 唐福安走了以后,纳兰城城隍司总要有新官上任。新来的又能比唐福安好多少呢? 以虹谷县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纳兰城之间的竞争是客观现象,是不以人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所以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纳兰城城隍司的司长,都会和秦玉柏对着干。 与其来个新人,还不如就让知根知底的唐福安在纳兰城干着。 现在四安里的事情一出,唐福安和赵铎要想秦玉柏放他们一马,怎么着也得大出血一次,再加上有这么大一个把柄在手里攥着,秦玉柏以后做什么事都能掌握主动权。” 王荣生恍然大悟道:“还是端木老前辈看的透彻!” 端木博文哼了一声。 他很清楚,王荣生在他面前一半是谦虚,一半是装傻。他要是连这点深浅都看不透,也当不了王家的掌门人。 端木博文扭头透过门上的玻璃,朝病房里望了一眼,看见端木薇正认真的用撒了药水的毛巾在帮齐鹜飞擦拭着身子,便摇摇头叹了口气,背着双手走了。 王荣生也回头看了一眼,又看着端木博文的背影,笑了笑,也走了。 …… “三剑杀了赵春?!!” 春月斜靠在窗沿上,有些不相信似的,睁着杏眼,看着坐在那里喝酒的梁明。 “千真万确!” 梁明咪了一口春月楼特有的仙酿,陶醉地砸吧砸吧嘴。 “不但赵春死了,九爷也死了。” 春月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齐鹜飞杀的。”梁明说。 “不可能!” 春月啪一声收起手里的折扇,一脸震惊。 梁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很了解九爷?” 春月说:““我和九爷打过交道,虽然看不透他的深浅,但要说杀他,就算是你们唐司长,恐怕也没把握。” 梁明笑道:“还真被你说对了,这次唐司长出手了,还有秦司长,赵侍者,端木家的老爷子,王家的掌门,加上甘鹏飞和我们游处,七个人布下七星阵,都没能拿下九爷。” “那你怎么又说是齐鹜飞杀了九爷?”春月问。 梁明说:“本来那小子已经跑了,听说是他看破了四安里的魔阵,却没办法破阵,就冒险回去杀九爷。” “九爷就真被他杀了?” “真被他杀了。”梁明说,“本来他去是必死之局,但他身上有一道龙符。” “龙符?”春月若有所思,“难怪呢!” 梁明说:“难怪什么?” “难怪他能杀九爷。”春月说,“四安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估计整个城隍司都焦头烂额的,你怎么有闲心来我这里喝酒?” “我只是治安处的文书,这种事情,我连起草报告的资格都没有。” 梁明抱怨着,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 “估计这次城隍司的报告里,会说是和龙族联手,铲平了人间恶魔。龙族好啊,什么都不用做,就又立大功一件!” 春月笑道:“也就这一次,以后每机会了……” 梁明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春月那如花的容颜,随即又一脸醉态地,爬到了桌子上。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一头猪的发财梦(加更,万字了) 病房的门开了,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见端木薇正在认真的帮病床上的病人擦拭身体。 “薇姐,我来吧,你是千金大小姐,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干呢?” 护士显然和端木薇很熟悉,上来就要帮忙。 端木薇说:“不用,这点小事我来吧,你做你那些专业的就行。” 护士好奇地弯下腰,凑到端木薇面前看着她说: “薇姐,我可从来没见你这么细心的伺候过男人!” 端木薇把用过的脏毛巾扔到垃圾桶里,然后拿了块新的,在脸盆里浸透绞干后,继续帮齐鹜飞擦拭。 “他救了我的命,应该的。”她说。 “救了你的命,你可以给他钱,给他礼物,给他前途……反正,有什么是端木家的大小姐给不了的呢?” 护士咋了眨眼,“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端木薇说:“去!胡说什么呢?” 护士忽然明白了什么,“啊”的一声叫,指着床上的齐鹜飞说: “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我的大小姐!你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一头猪啊!” “猪?” 端木薇有些不解,朝床上看了一眼,看见齐鹜飞那肿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就噗嗤一声笑了。 “还真的是头猪!” 护士说:“就是啊!能被咱们的大小姐看上的,不说身世背景,修为境界什么的,最起码,总得长得帅吧?” 端木薇嘲笑道:“你就知道长得帅,长得帅,我看你就是个花痴!” 护士说:“我是替你着急,怕你被人骗财骗色,才好心提醒你的。话说,这个猪头到底是谁?” 端木薇说:“他呀,是个大英雄!” “切~~”护士不屑的说,“这年头哪来的什么英雄?修仙修仙,都讲究苟道,整天就比谁苟且,都快成狗熊了,还英雄呢!” 端木薇说:“我以前也是这么觉得,所以觉得修仙特没意思。我就特叛逆,不好好修行,就喜欢出去游山玩水,要不就搓麻将、喝茶……”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护士说,“你这样都能二品,还让不让人活啦!” 端木薇说:“我这个二品很水的,都是家里用药喂出来的。” 护士叹了口气说:“唉,命好没办法,不努力都能成二品。” 端木薇说:“可是再要往上升,还是要靠天资和努力的。你只要努力,一定能超过我。” 护士说:“算了吧,我要是这辈子能入个品,就心满意足了。” 端木薇点点头,又说:“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英雄的,修仙人也可以很英雄!” 护士见她说得认真,就有些疑惑的看向床上的齐鹜飞。 “这个猪头难道真的是个英雄?” 端木薇说:“我要说他救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护士摇头道:“我不信。我和他又不认识,怎么救我的命?” 端木薇说:“他不仅救了你的命,还救了整个纳兰城所有人的命。” 护士说:“太夸张了吧!整个纳兰城的命,就算每个人给他一点功德,那他岂不是有上千万功德了?” 端木薇笑道:“哪有这样算功德的?也许我说的夸张了一点,但是他今天救了几十万人的命,却是我亲眼看见的。” “真的假的?” 护士盯着床上的齐鹜飞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我还是不能接受他这么丑。” 端木薇说:“又不是给你做男朋友,你管人家长得丑不丑?” 护士说:“给你就更不行了,我帮你把把关还不好吗?” 端木薇说:“要你管!” 护士说:“行,我不管,但我现在要给他打针。” 端木薇说:“打针就打针,跟我说干嘛?” 护士说:“让你给他脱裤子呀,你男朋友的裤子,难道要我帮他脱呀?” 端木薇嗔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了?” 护士就一把拽住齐鹜飞的裤腰,说:“那我可脱了啊,你要不要看?” 端木薇“啊”的一声叫,连忙转过身去,说:“不要,谁要看啊!” 就听见身后护士嘀咕:“擦身都擦了好几遍了,还装呢!” 然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端木薇总觉得不得劲,心里又慌又难受,很不舒服。 终于下了决心,说:“还是我来吧。” 说罢转身,却见护士早已一针扎在齐鹜飞手臂上,药都推完了,哪有脱什么裤子。 护士拔了针,按上棉花,看着端木薇笑道:“紧张了吧?是不是心里酸酸的?呵呵,我可没偷看你男神的屁股!不信,你自己去检查。” 端木薇气道:“好啊,你敢耍我!” 说着就要来打她, 护士连忙躲开,嬉笑着推着小车走了。 …… 齐鹜飞做了个梦。 梦见自己在天上飘啊飘,周围到处都是云彩,一层一层的霞衣落下来,落在他身上,像新娘出嫁时的大红被子。 七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漂亮仙女儿围着他转,嘻嘻笑笑的,一会儿帮他掖掖被子,一会儿帮他整整衣服。 东方是一棵大树,树干上盘着一条巨大的青龙。树梢上停着一轮红日,红日里住着一只漆黑的鸟。 南边是一团火焰,一只赤色的凤凰从火焰中张开翅膀,长长的尾翼仿佛辉煌的悬臂。 西边是一片黄沙,一只白额吊睛的老虎伏在沙里,慵懒的用爪子把沾到它白色皮毛上的沙粒掸落。 北方是幽暗的大海,海水中浮起一只巨大的黑色龟壳,一条大盲从龟壳下伸出长长的身体。 七个仙女聚在一起,朝他指指点点,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个巨人从天边拉来一辆巨大的黄包车。 他坐进黄包车里,发现自己的身子臃肿得像一头猪,也只有巨人的车子才能装得下他。 巨人发一声吼,彩云里便开出了一条云路,直通远方的金色宫殿。 仙女们都轻巧地飞起来,簇拥着他。 巨人拉着他在云路上跑啊跑,穿过那擎天的巨柱,跨过那跨海的桥梁,来到了宫殿门口。 铁面青鬃、头生犄角的老狗和金冠彩背、铁爪银喙的锦鸡站在宫殿大门的两旁。 大门吱呀呀打开,美丽的九尾狐站在门里笑着迎他。 大门里一条金色地毯的铺向高处的宝座。 穿着金盔金甲的动物们分列两旁,迎接他的到来。 …… 然而就在这时,宫殿外的天空刮起了风,下起了一阵红色的雨。 那雨滴方方的、扁扁的,有着一种诱人的魔力。 “红包!红包!是红包雨!” 齐鹜飞大叫着,拉住拴着巨人的缰绳,从金色的黄包车上下来,不顾莺莺燕燕的呼唤,挪动笨拙的臃肿的身躯,扭头离开了宫殿。 天空的高处,是庄严的金阙。 昊天银行行长赵公明法相庄严,背着好几个麻袋,在那里撒呀撒。 齐鹜飞张牙舞爪地狂奔着,冲向下雨的天空。 “赵行长,慢点发!等等我!” 他在雨中拼命地抓呀,点呀,刷呀…… “红包!红包!好多的红包!” 他大叫着。 越来越多的红包被他抓住,堆成了一个红包群。 他把成堆的红包紧紧的抱在怀里。 啊,多么可爱的红包,多么温柔的红包,多么体贴的红包! 他忽然听到了一个女人尖叫的声音。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端木薇那张惊慌失措的涨红了的脸。 这是一间非常干净的房间,房间里摆放着医疗用的仪器,天花板上亮着灯,而窗外则是黑沉沉的夜色。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把抱在怀里的端木薇给放开。 “那个,不好意思,那啥……我这是在哪儿?” 端木薇坐起来,整了整被他抓的凌乱的衣服,摸着发烫的脸说: “这是医院,你一直昏迷着,胡话不断。” “啊,我说啥啦?”齐鹜飞不无担忧的问。 他非常担心自己把不该说的秘密给说出来。 很久没有做梦了,而且我好像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啊,这是咋啦? 修行人怎么可能说梦话呢? 端木薇噗嗤一笑,说道:“你呀,一会儿一会儿好美,一会儿好漂亮,一会儿又在那里喊红包,谁知道你做什么美梦呢?” 齐鹜飞有点尴尬地说:“啊哈,那个,就是,那个……” 他那个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就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问道: “昏迷了多久了?” 端木薇说:“三天啦!” 齐鹜飞大惊:“啊!毕咧毕咧,洗夸特了,洗夸特了,要出大事了!” 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 端木薇连忙按住他,说:“开玩笑的啦,才半天而已,你白天做了英雄,现在是晚上。” “真的?” 齐鹜飞认真地看着端木薇。 看得端木薇有点发慌。 “真的。”端木薇说。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说:“你要吓死我!” 端木薇奇道:“为什么?” 又见齐鹜飞似乎真受了惊吓,便有些愧疚。 “好嘛,对不起嘛,我就是想逗你开心而已。” 齐鹜飞说:“没事,我又没责怪你,只是白天这一仗的确让我心有余悸。哦对了,四安里那边怎么样了?” 端木薇说:“听爷爷说,大局已经控制住了。这次真要感谢你,不但救了我,还救了那么多人。” “没什么,我也只是尽力而已。” 齐鹜飞说着忽觉得有些内急,就从床上起来,要去厕所。 起身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身体十分沉重。 发现身上穿着大号的病号服,双手还肿得握不住拳头。 端木薇过去扶他,把他扶下床,看着他蹒跚着走近洗手间。 她刚想整理一下床铺,忽听得洗手间里传来大声惊叫: “猪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拖字诀 敖霸这一顿晚饭吃得有点心不在焉。 “齐大哥什么时候回来?” “联系上了没有?” 他一个劲地问。 苏绥绥也有点担心。 齐鹜飞的电话打不通,王寡妇说他去了纳兰城,却不说他去干什么了,只叫她们不要担心。 但王寡妇越是这么说,苏绥绥就越是心里没底。 而且这时候了,城隍司已经下班,要按以往,王寡妇知道了夜叉的事情,肯定会赶过来,却只来了个电话,就不闻不问了。 苏绥绥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她不想让小青和敖霸担心,所以什么都没说。 夜叉还在外面等着,苏绥绥不能硬是拦着小六子不让走。 万一真是老龙王派来的呢? 就算不是老龙王派来的,除非能当场揭穿他的假面目,否则小六子今天不回去,就是抗旨不尊,是对龙王不敬。 龙宫里的规矩比哪儿都大,这事儿只要传到龙王耳朵里,将来小六子的日子就不好过。 更何况,这件事情背后还牵扯到龙族和天庭之间的关系,一个处理得不好,就可能影响到盘丝岭和黄花观未来的发展。 苏绥绥感觉责任重大。 她不能让小六子就这样跟着夜叉走了,也不能不让走。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一个拖字诀,一直拖到齐鹜飞回来,或者城隍司里面的领导出面。 苏绥绥特意让小青和敖霸都慢点吃,吃完以后,她又慢悠悠的收拾碗筷。 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带着敖霸和小青来到黄花观门口。 夜叉等得焦急,见他们出来,才松了口气,说:“请六太子移驾。” 苏绥绥说:“这位夜叉大哥,你看今天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就在我们这里歇一宿吧。天这么黑,你们赶路,我们也不放心啊!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黄花观可担待不起。” 夜叉说:“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自会保护六太子周全,我们龙族的大军就在西海边接应。” 苏绥绥说:“那也不行,盘丝岭到西海还有一千多里路,就你一个人,怎么保证六太子周全呢?六太子回去,总要有人送送,可是我们当家的不在,总不能让我们两个小女子去送。除了我们,关里就剩下些鸡啊狗啊的。六太子若是这时候走了,当家的回来,必然责骂我们,还请这位夜叉大哥通融一下,待我们当家的回来再走。” 夜叉问道:“你们当家的几时回来?” 苏绥绥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想,明天天亮以后,总能有个消息。” 夜叉说:“这就难办了,我是奉命行事。六太子不回去,我无法复命。” 苏绥绥说:“你就在观里歇一夜,等天明再走。到时就说,今天太晚了,六太子已经歇息了。盘丝岭和狮驼岭交界,夜路不安全,不敢乱走。这么说,想来你上峰也不会怪你。再说了,你连夜赶回去也无用,等六太子回到龙宫,龙王老爷都已经睡了。要见龙王老爷,也肯定是明天再见了。” 夜叉就为难的看向敖霸。 敖霸说:“她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夜叉就问:“那如果明天,这里当家的还不回来怎么办?” 苏绥绥说:“当家的不回来,这虹谷县里总有几个管事的领导,只要他们发个话,我们也就落了心,也不担心会受罚了。” 夜叉说:“如果领导也不在呢?” 苏绥绥说:“那就我和小青送你们。只要天亮了,光天化日之下,我们小女子送送也无妨,只要把六太子安全送到西海,我们自然也就放心了。” 夜叉显然在犹豫,但见苏绥绥很坚决,敖霸又不说话,他也毫无办法。 “那好吧,我明天天亮再来。但我可说好了,天亮如果再不走,龙王老爷发起怒来,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担当。” 敖霸说:“不管有什么后果都与你无关。” 苏绥绥说:“夜叉大哥,要走啊?路途遥远,奔波劳苦,不在关里住一夜吗?” “不住了,我得回去复命,明天再来接六太子。” 夜叉说罢已经架起水云,离开了盘丝岭。 敖霸看着飞远的夜叉说:“苏姐姐,要不我追上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我老爹派来的。” 苏绥绥摇头道:“不行,你齐大哥交代了,任何人不能离开盘丝岭。如果这是个骗局,,你现在追上去,不是送上门去了吗?” 敖霸说:“那怎么办?明天早上要是齐大哥不回来呢?” 苏绥绥说:“那就再想办法拖。” …… 夜叉飞到起蛟泽上空,忽见前方有一团乌云拦住去路,便降下云头,落到一片沼泽丛林之中。 夜叉朝周围看了看,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拱手道: “如您所料,他们没有同意放人,说是夜路不安全,当家的又不在,不敢让六太子上路,要等到天明才行。” 沼泽地上忽然浮起一阵淡淡的黑烟,很快就凝聚成一个人形。 “你怎么说?” “我问她若明天当家的还不来怎么办,明天再不走,龙王老爷会发怒的。观里的女人说,明天如果当家的还不回,她们姐妹俩个就送我们到西海。” “好,那你就明天早上再去吧。” 夜叉说:“那我先回去了。”便重新驾起云头,往西飞去了。 天上那块乌云忽然坠落,化作一只巨大的蝙蝠,倒挂在旁边的一棵树上。 “到明天天亮,是不是夜长梦多了?” 黑影说:“今夜是很长,但梦不会多。赵全胜的血煞阵,足够拖住他们到天亮了。” 蝙蝠说:“血煞阵全面发动,闹出来的动静,恐怕不会比我们当初在南赡部洲闹的动静小,真要拖到天亮,天兵可就下来了。” 黑影说:“放心,上面有我们的人,信息传递渠道不会那么快的,就算天兵下来,也影响不到我们这里。而且,天亮前,我自会去助他们一臂之力,帮他们破阵抓人。到时候四安里只会更乱,两司一局的人绝不敢擅离。” 蝙蝠说:“现在他们都被牵制在了四安里,我们为什么不干脆攻上盘丝岭,把那条小龙给杀了?” “不,杀那条龙不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嫁祸给修行界,让龙族和天庭分道扬镳。杀上盘丝岭,还怎么嫁祸?” “可以嫁祸给密云宗。” “付洪生吗?他怎么可能打下一座盘丝岭。” “盘丝岭有那么难打吗?付洪生可是五品上,已经接近六品了。盘丝岭上如今只有两个女人。” “盘丝岭可没有外界想的那么简单,不到迫不得已,不可强攻。” 黑影望向盘丝岭的方向,身上雾气滚滚,仿佛想起了什么。 第四百一十五章、 计划和变化 齐鹜飞虽然肿成了猪头,但行动并无障碍。 他听说林林山就在隔壁,便过去探望。 端木薇不放心她,就一直跟在他身边。 张启月和陆承都在林林山的房间里。 齐鹜飞一进去就抱怨:“好啊,老张,老陆,你们都在,竟然也不到隔壁来看我!” 张启月和陆承一开始没认出他来,直到他开口说话,看着他那张长得跟猪一样的脸,两人不禁笑出声了。 张启月说:“有端木姑娘照顾你,我们放心的很。” 端木薇脸一红,对齐鹜飞说:“你昏迷的时候他们都来过的。” 齐鹜飞说:“你别替他们说话,看他们一脸不认识我的样子!” 张启月说:“队长的伤好多了,刚才我们去看你时,比现在还要……肿些!” “哦,是,是吗……” 齐鹜飞摸摸自己的脸,摇了摇头,就过去看林林山。 林林山绑着绷带上着药,裹得像个木乃伊,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一动也动不了,只能转动着眼珠子,用那干哑的声音,对齐鹜飞说:“队长……” 齐鹜飞示意他不用说话。 “你先养伤,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林林山看见齐鹜飞这个样子,心里颇有些自责,说:“队长,都是我……” 齐鹜飞明白他的意思,说:“我没事,就是被蚊子咬了几口,抹点花露水,一会就好了。” 端木薇见他们三个老爷们说话,自己在这里多有不便,便说:“我去收拾一下床铺,你们聊。别忘了一会还要打针。” 齐鹜飞“哦”了一声,目送端木薇出去。 等端木薇走了,旁边的张启月笑道:“我怎么感觉,用不了多久,我们就有喜酒吃了。” 陆承点点头说:“嗯,这个主意不错。如果能和端木家族联姻,对盘丝岭目前的发展来说,还是很有利的。” 张启月说:“老陆,你算无遗策,谋深智远,我是很佩服的。但就是一点不好,什么事情都跟利益挂上钩,也未免太无趣了。” 陆承说:“盘丝岭还在发展的初级阶段,要想壮大,除了韬光养晦,就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端木家族是朱紫国第一修行世家,又是皇室后裔,势力不可小觑。黄花观虽是小观,但队长年轻有为,胸怀大志,前途不可限量,也算是门当户对。” 张启月说:“你看,说你无趣还不承认,这里面就不能有点爱情什么的?” 陆承一愣,说:“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齐鹜飞连忙打断道:“停!停停停!我这儿伤还没好呢,合着你们倒操起这份闲心来了。” 张启月说:“老陆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队长你可以考虑考虑。” 齐鹜飞说:“行行行,行了,启月,平常看你挺正经的人,怎么也开起这种玩笑来了?” 张启月和陆承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就连床上的木乃伊林林山也身体颤了颤,憋不住笑意地咳嗽了两声。 齐鹜飞说:“我心里急得要命,你们竟还在这里开玩笑。” 陆承问道:“队长何事着急?” 齐鹜飞说:“刚刚我已经和绥绥联系上了,黄昏的时候,夜叉就带着龙王手谕来请六太子回去了。被绥绥以天黑不安全为由拒绝了,让他天亮再来。现在我身上有伤一时回不去,你说这事怎么办?” 陆承问道:“不知道秦司长那边安排的怎么样?援兵可曾到位?” 齐鹜飞说:“敌人的计划提前了两天,他的人肯定还没到位。我正是为此担忧啊。” 张启月说:“那就先拖着,等队长你伤好了,秦司长那边的人也到位了,再走不迟。” 陆承摇头道:“不妥。” 张启月问道:“有何不妥?” 陆承说:“拖,得有借口。像今天因为天黑了,队长又不在观里,这就是个很好的借口。但到明天天亮以后,这借口可就不好找了。 一拖再拖,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一旦对方起了疑心,队长和司长苦心设计的计划可能就要泡汤了。而且这次若是不成功,以后再想有这样的机会就很难找了,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来一次,敌明我暗,防不胜防啊!” 齐鹜飞说:“我也是这么想。不过现在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只能先拖着。” 陆承却说:“不能拖。这一拖必然拖出问题来。” “什么问题?” “队长,你今天若不是兵行险招,四安里的事又会是怎样的结局?” 齐鹜飞想了想说:“无非就是拖到天亮,等天兵下界。” 陆承摇头道:“敌人绝不会让你们拖到天兵下界。一旦来了天兵,周边局势就会难以预料,他们的计划也有可能难产。所以,天亮之前他们必然会出手,要么帮助九爷把你们灭掉,要么就是反过来帮你们把九爷铲除掉。我估计后一种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九爷不是他们自己人吗?” “不一定,队长你想,九爷在四安里已经经营了几十年,根基深厚,连城隍司和仙盾局都不敢轻易动他。 如果他们在纳兰城有这样的根基,魔孚根本不需要在别的地方出世,纳兰城二十多万人口足够它寻找符合条件的胎母了。如果在四安里悄悄出世,就没有人能发现它,等你们发现的时候,他早已历经七七四十九胎,成就天魔了。” 齐鹜飞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说:“那今天是怎么回事儿?很明显,我来救林林山是进入了一个陷阱,这个陷阱的目的就是为了牵制住两司一局的力量,从而给他们制造杀小六子的机会。” 陆承说:“这很可能是他们设的一个局,而九爷也被他们设计了。我估计他们是想过拉拢九爷的,但九爷背后另外有人,和他们不是一条道的,所以合作没谈拢。 从他们让猫妖引诱林林山把目光放向四安里开始,他们就已经设好了这个局,为的就是今天。只不过原本的计划是后天,而队长你的动作太快,闹的动静太大,让时间提前了两天,这也许是他们也没有想到的。所以,夜叉到盘丝岭的时候已是傍晚。” 齐鹜飞说:“那即便是这样,他们只要让九爷拖住我们就行了。帮我们除掉九爷又有什么好处呢?” 陆承说:“这要看九爷能拖住你们多久。如果时间太短,他们就会帮九爷来对付你们。如果拖得太久就会把天兵招来,他们必然就会反过来帮你们。 还有一点,对他们最有利的是四安里乃至纳兰城大乱,但是这种乱又不至于乱到让天庭直接派人下来。 这就是他们原本的计划。但是现在队长您兵行险招,在天黑之前就杀了九爷,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现在四安里的局面基本已经控制住了,最多到明天,所有的高手就可以撤出去。 除非他们明天还能来这么一场大戏,否则的话,如果明天六太子再不跟他们走,他们肯定也会改变计划。” 齐鹜飞大惊道:“你是说,他们会强攻盘丝岭?!”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抓错人了 陆承点头道:“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张启月说:“可他们如果要挑拨龙宫和天庭之间的关系,在盘丝岭上杀了六太子有什么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我们这边人干的。龙宫也不傻。” 陆承说:“的确如此,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是下策。但下策也是策,当别的路都走不通的时候,下策也就变成了上策,而且因为已经没有别的路走,他们会孤注一掷。” 齐鹜飞说:“还是陆先生看得明白,我先前也以为他们不会进攻盘丝岭,现在想来还是太想当然了。” 陆承说:“没错。在盘丝岭上杀六太子,虽然比较难嫁祸,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而且龙宫傻不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愿不愿意信。 龙宫和天庭素来面和心不和,尊昊天而称臣,皆因实力不济而已。夜叉既然能拿着龙王手谕来请六太子,那就说明和魔道勾结的人至少是能接近龙王身边的人。有这样一个人推波助澜,控制龙族舆论,后果难料。” 齐鹜飞说:“是啊,妖魔的心思不能以常理揣度,决不能让他们进攻盘丝岭。” 陆承说:“所以明天夜叉再来时,就不能再拒绝,要么更他走,要么想办法把六太子转移出来。” 齐鹜飞说:“我现在就去找司长。” 他刚要出去,游景辉和甘鹏飞同时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齐鹜飞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又有些忍俊不禁。 甘鹏飞强忍住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怎么样,没事了吧?” 齐鹜飞苦笑道:“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没事了吗?” 甘鹏飞说:“这次你立了大功,给你放大假,想休息多久都行。” 齐鹜飞说:“我听着这话怎么有点想让我卷铺盖走人的意思啊!” 甘鹏飞把眼睛一瞪说:“胡说,我有那个意思吗?等你身体好了回来上班,我把位置让给你。” 齐鹜飞吓了一跳,说:“别,别,甘处,这种玩笑不能开的。” 游景辉说:“你们甘处的为人我了解,他也不是开玩笑,这是他的真心话。就凭今天这一战你立下的功劳,要不是你资历太浅,还真能给你个处长当。 我刚才还跟老甘说呢,这次纳兰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是要担责任的,我这个处长的位置八成会空出来,不如就向上面申请申请,让你齐队长过来当。” 甘鹏飞说:“哎,我说老游,咱们刚才不是说好了吗,你这又开始来挖我墙角了!” 游景辉说:“我人都不在了,还挖你什么墙角?” 甘鹏飞说:“你这不还在这儿吗?就算你走了,你也是在帮唐胖子挖墙脚。” 游景辉还想辩解,忽听门外有人说道:“谁喊我胖子呢?” 就见唐福安当先走了进来,秦玉柏和赵铎也随后而入。 唐福安看上去心情不错,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说:“老唐我胖是胖了点,可也不用你们一个个喊我胖子吧?” 甘鹏飞有些尴尬地笑起来:“嘿嘿,那什么,这不是私底下这么叫着显得亲切嘛,是不是老游?嘿嘿……吼吼吼……” 游景辉当然不敢搭他的腔。 秦玉柏狠狠地瞪了甘鹏飞一眼。 “老唐,别跟他们一般计较。这帮人今天打了个胜仗,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唐福安哈哈一笑说:“老秦你小瞧我啦,我怎么可能跟他们计较。” 又问游景辉,“你们怎么来了?” 游景辉说:“我们刚刚核实过了,白天抓的那个传教士和孕妇都是普通人,所以我们来让林林山认一下人。” 说着拿出一叠照片,走到床边一张一张的拿给林林山看。 其实照片里一共就俩人,一个传教士,一个孕妇。 林林山看过以后,非常确定地告诉他们,那个传教士就是他见过的那个,但孕妇不是。 游景辉和甘鹏飞对视一眼说:“果然抓错人了。” 齐鹜飞说:“不是抓错了,这是他们设的陷阱。林林山见到的那个孕妇肯定是胎母,你们去抓的时候他们调了包。” 唐福安大急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四安里的局面刚刚控制住,现在魔孚又成了心头大患了,不找到这个孕妇,纳兰城就要出大事。” 秦玉柏问道:“四安里的监控搞定了没有?” 游景辉说:“已经控制了监控中心,但是四安里那个地方太乱了,监控线路和系统也是乱的,要通过监控查找一个人的行踪很困难,需要时间。” 唐福安说:“再困难也得去找。魔孚不见得会还躲在四安里,除了四安里,别的地方也不能放松。” 游景辉点头道:“是司长,我这就去找。” 甘鹏飞看向秦玉柏,秦玉柏点了点头,甘鹏飞便跟着游景辉一起出去了。 这时候护士突然推门进来喊道:“齐鹜飞!谁让你乱跑的?打针都找不着你……” 忽见好几位领导都在这里,吓得一吐舌头,人退了出去。 齐鹜飞这才问道:“秦司长,唐司长,赵侍者,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秦玉柏说:“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我怎么啦?” 唐福安哈哈一笑道:“我们帮你请了个名医回来。你先回病房打针吧,一会医生就来了。” 齐鹜飞一脸迷茫,对陆承和张启月说:“我先过去打针。” 陆承说:“这边反正大局已定,不如我就先回虹谷县,盘丝岭如有什么事我可以照应一下。” 齐鹜飞点头说:“也好。” 又传音道,“你回去以后先跟王姐联系一下,然后上盘丝岭,防止他们半夜就强攻盘丝岭。盘丝岭上有三层守山大阵,山上的人会启动,但他们终究没有临敌经验,有你和王姐在那里我也放心一点。” 陆承说:“好,那我先走,你和司长这边有什么进展随时告诉我。” 齐鹜飞就回房间去打针,回去的时候顺路就把盘丝岭上发生的事情传音告诉了秦玉柏。 秦玉柏问他:“敖摩昂的援兵什么时候能到位?” 齐鹜飞说:“不清楚,大太子他没说,只叫我关键时刻可以捏碎龙符,他的人就会出现。” 他说着又有些懊恼,“可龙符被我用了……” 秦玉柏说:“那倒无妨,这金龙符虽然是一次性用品,但是赵全胜那一击还不至于把符力都消耗掉,你留着还能用,只不过效果要打不少折扣。要想在挡住天仙一击恐怕是不能了,如果遇到天妖,你就要小心了。” 齐鹜飞问他:“那明天六太子怎么办?” 秦玉柏说:“能拖就拖……” 忽然停顿了一下,大概想到了敌人进攻盘丝岭的可能性,就改口道: “天亮后夜叉来了,就让六太子走吧。” 齐鹜飞不无担忧的问:“时间提前了,您的人能到位吗?” 秦玉柏说:“不能保证全部,可以部分到位。最多就是反伏击计划失败,保住你和六太子的命应该问题不大。” 齐鹜飞刚放下心,紧接着又被秦玉柏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吓了一跳。 “你现在伤成这样,就干脆不要回去了,不去也好,万一死了可不值当。” 我擦,这到底是有人没人啊!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孙真人,蚊道人 回到病房里,护士已经准备好了针头和药物。 在领导们的注视之下,护士十分认真的给齐鹜飞打了一针。 而这一针是真的打在齐鹜飞的屁股上的。 裤子当然不是端木薇来脱的,而是护士用她那娴熟的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他的裤子拉下一半,一针扎了下去。 屁股是齐鹜飞最敏感的地方。 针扎的感觉又唤醒了童年时的记忆,疼痛如乌云中的闪电,沿着敏感的神经爬进了大脑,点亮了躲藏在皮层阴影中的少年的灵魂。 他差一点从躺床上蹦起来。 那副肌肉紧绷,浑身僵硬,龇牙咧嘴,满脸酸爽的样子把领导们都逗乐了,就连一旁的端木薇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唐福安对护士说:“小姑娘,这可是我们的英雄。对待英雄,你要温柔一点嘛。” 护士拔了针,把齐鹜飞的裤子拉好抱怨道:“这是啥子英雄嘛?英雄还怕打针哟!” 人们便哈哈大笑起来。 自此以后,黄花观掌门大弟子,三百年不遇的修行天才,拯救纳兰城的英雄——齐鹜飞——怕打针的消息便不翼而飞,传遍了修行界。 直到多年以后,人们依然以此津津乐道,而那些不明真相的晚辈们总是问:什么,齐真人怕打针? 护士走了以后,齐鹜飞问:“司长,你们不是说请了个专家来吗?人呢?” 唐福安看了看表说:“应该快到了吧?” 这时,就听见外面就传来了脚步声。 走在前面的是主治医生,后面跟着长生观的关注刘长生和端木博文,他们二人一左一右陪着一个人一起进来。 这人四五十岁的样子,穿一件普通的夹克衫,但朴素的衣服却掩不住他的股仙风道骨,一举一动皆有飘然出尘之感。 他一进来,唐福安、秦玉柏和赵铎就都上去打招呼。 “孙真人别来无恙!” 齐鹜飞一听孙真人,猛的想起一个人来,但又觉得不太可能,人家现在可是天庭医务局的局长,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药王爷。 一般在天庭有职务的人,都会称呼其职务,只有散仙才会称真人。 但此人又是神医,又偏偏姓孙,不得不叫人浮想联翩。 孙真人也拱手道:“二位司长,赵侍者,好久不见,我刚刚去了趟四安里看了看现场,耽误了些时间。” 赵铎说:“孙真人能驾临真是幸事。” 孙真人说:“也是事巧,我每年都到麒麟山来采药,不意今年山上灵气变动,草全都枯了,就到长生观刘观主处坐坐,才听说了此事。” 齐鹜飞听到麒麟山灵气变动,就猜会不会是和万麟冢有关。 但他几次去山上也没见草木枯萎的现象,不知这位孙真人采的是什么药,碍于这么多人,又不便问。 就听刘长生说:“孙真人圣人之心,直接就去了四安里,已经在那里撒了药,防止产生温疾。” 秦玉柏说:“孙真人功德无量。” 孙真人说:“治病救人是我医者本分,何谈功德。不知病人在哪里?可是这位小友?” 说着,便看向众人身后的齐鹜飞,上上下下的打量着。 秦玉柏连忙说:“小齐,这位是孙天隐孙真人。孙真人可是药王后裔,三界名医。你小子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报,能得孙真人给你治病,还不快过来见礼。” 还真是药王后裔啊! 齐鹜飞听说过很多孙思邈的轶事,对这位药王爷甚为敬重。既是药王后裔,想必医术医德都是值得信任的。 他连忙拱手躬身道:“见过孙真人。” 孙天隐笑道:“你是病人,不必多礼。” 就让齐鹜飞躺到床上,他在床边坐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搭住了齐鹜飞的脉搏。 齐鹜飞很想从孙天隐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但这位神医的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脸上始终带着那么一丝笑容,仿佛冰雪初融时吹来的南风。 神医果然不愧是神医,光看他的脸色,就给人如沐春风般的感觉,这病就好了一半。 号过脉之后,孙天隐就站起来,笑道:“被魔蚊咬成这样的,他也是绝无仅有了。” 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齐鹜飞肿成猪象的样子,却不知他话中真意。 齐鹜飞恨恨的说:“这蚊子也太可恶了!” 孙天隐问道:“你们可知道这蚊子是什么来历?” 众人都一起摇头。 赵铎说:“我只知上古有个蚊道人,蚊身成道,半巫半妖,曾吸食龟灵圣母之身和三品莲台,致使西方镇教之宝十二品莲台只剩下了九品。” 齐鹜飞忽然说:“这传说我也听过,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天地之数,九为阳之极,五在中宫,故曰‘九五至尊’。十为天数,故有十天干;十二为地数,故有十二地支。鸿蒙至宝,多合五、九之数,既然是西方教镇教之宝,应出于先天鸿蒙之前,应该生来就是九品,才称得上至宝,怎么会是‘十二’这样的地数,而被蚊道人吃掉三品后,倒成了九品,这未免太巧合了吧?” 他这话说完,大家都愣了,只有孙真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唐福安说:“照你这么说,这佛陀还得感谢蚊道人了?” 齐鹜飞说:“说不定故意编出来的故事呢?” 赵铎说:“胡说八道,此时发生在封神时,亲历者都在,怎么编?” 齐鹜飞想起了困在海底的玉龙三太子,说:“别说封神了,就算西游时代的事都未必全都是真的。” 秦玉柏说:“你小子,孙真人面前,不要信口雌黄!” 孙天隐哈哈笑道:“这位小道友说的不是没道理啊,有趣,有趣,几百年来,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孙真人见笑了。” 孙天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承哪门哪派啊?” 齐鹜飞说:“我是黄花观的弟子,姓齐,名鹜飞,就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的齐鹜飞。” 孙天脸上忽露出恍然之色,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再一次搭上了他的脉。 他一边号脉一边说:“蚊道人确有其人,他原本是巫,后来借太古凶兽、鸿蒙血蚊之身成道,成就不死之身,化身千万,只要天下还有一只蚊子活着,他就不会死。 封神之后,蚊道人失踪,不过天下蚊子可不少,其中就有不少具有洪荒异种基因的。四安里这种吸血魔蚊,就此蚊的变种。” 赵铎大惊道:“你是说,九爷有可能是蚊道人一脉的?” 孙天隐说:“那倒也未必,蚊子这东西,体积小,数量大,难以灭绝。世间妖魔,千万年来,无不在寻找世间各种异兽,通过基因改造、血脉复原等手段,企图重现太古凶兽、洪荒异种。 我刚才到四安里去看过了,这些蚊子都是人工培育的,并非原始品种,否则的话,这位小兄弟……” 孙真人看向齐鹜飞,“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秦玉柏突然皱眉道:“既然蚊道人能借鸿蒙血蚊,化身千万而不死,那……九爷会不会也没死?” 齐鹜飞吓了一跳,我擦,那我这一身蚊子包不是白咬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月夜巫魔谈 深夜的纳兰城外,一片郊野之中,月光如银。 付洪生端坐在一块岩石上,口一张,吐出一道橙光,一去三十里,穿云入林。 盘旋一圈后,回到他身前,显出一把宝剑的样子,剑长三尺,发着蒙蒙橙光,浮在半空,静若处子。 付洪生对着星空吐纳,那剑便也一明一灭,仿佛在呼吸。 旁边的草丛中突然飞出一群蚊子,嗡嗡地在聚在半空,变换着形状,在月色里犹如一团血色的浓雾。 付洪生连忙口一张,将剑光吞入腹中,纳于丹田,然后纳头拜伏在地: “拜见师叔!” 蚊群几经变换,化作一个人形血影,在付洪生面前呈盘腿状坐下。 “洪生,你剑术精进,可喜可贺,稍假时日,突破六品之后,便可专修剑道,放弃旁门,则天仙可期。”血影道。 付洪生说:“多谢师叔指点。师叔今日为何来此,何不以本尊相见?” 血影说:“见不了了,我受了伤,肉身已毁,元神散灭,只能暂栖于蚊身之中。今夜来见你最后一面。” 付洪生大惊道:“是什么人伤了师叔?” 血影说:“今日两司一局二门七位高手围攻我,我被人偷袭,才有此难。四安里你以后不要去了。” 付洪生奇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血影说:“内中情由说来复杂,你也不必细究,我今天来,是求你一件事。” 付洪生说:“师叔尽管吩咐,何言请字?” 血影问道:“今日一战,牵动了纳兰城和虹谷县所有的修行力量,这两天是杀六太子的最佳时机,他们可曾来约你出手?” 付洪生摇头道:“还没人来说过。” 血影沉吟道:“这么看来,今日一战的时机连他们也没有预料到。我估计今夜或者明晨,他们就会来找你。” 付洪生问道:“师叔可有什么吩咐?” 血影说:“你帮我杀了齐鹜飞,为春儿报仇!” 付洪生吃了一惊:“齐鹜飞?难道他杀了赵春?” 血影说:“没错,他不但杀了春儿,就连我,也是他偷袭才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他才三品……如何能杀赵春?还杀……”付洪生十分不解,“还偷袭了师叔?” 血影说:“你万不可小看他,他的实力绝不止三品,起码四品。春儿败在大意,而此子十分狡猾,扮猪吃虎,心狠手辣,抓住机会便下死手。至于偷袭我,那是因为他身上有龙太子送他的九品神龙符,帮他挡了一击。好在龙符已用,你再去杀他,就容易些了。” 付洪生说:“师叔你放心,我一定杀了齐鹜飞为赵春报仇。” 血影说:“记住,你的目标就是齐鹜飞,别的不要管。杀了齐鹜飞之后,你即刻远离,防止他们杀了六太子后杀你灭口,再借你嫁祸给密云宗。” 付洪生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师父还有什么吩咐?” 血影说:“今夜一别,就不知何时再见了。你千万不可把我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去,也不能让人知道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付洪生说:“师叔要去哪里?何不找副好炉鼎夺舍重生?” 血影说:“不必了,好炉鼎难寻,此生修了此道,便是天涯草莽,无处不为家。从此你不必在联系我,他日若有缘再见,或许就是老祖重出之日了。” 说罢嗡一声飞起,化作群蚊,在月色里一闪,隐入旁边的草丛不见了。 付洪生在石头上坐了一会儿,见周围不再有动静,便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橙光飞天而去了。 付洪生刚走,地上便冒起了一团黑雾,渐渐在空气中凝聚成一个人形。 他对着月光若有所思。 忽而,草丛中嗡嗡声大作,一群蚊子飞出来。 雾影人发出一声怪笑,说道:“九爷怎么还没走?” 蚊自聚成血影人形,说:“尊者不也没走吗?” 雾影人道:“当初你若是加入我们,何至于今天?如今身死神消,借这小虫儿重修,不知何年再复往日雄姿!” 血影说:“加入你们,我的下场未必比今天好。何况,以我老祖之名,岂肯屈居尔大帝之下!” 雾影阴恻恻地一笑,说:“时代变了。” 血影轻哼了一声,说:“以我四安里一地之力拖住了两城人马,你们还不动手?” 雾影说:“原本是打算这两天动手的,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败了,现在不得不调整计划。” 血影说:“今夜动手还来得及。” 雾影说:“天黑了,人家不会出来的。” 血影说:“何不杀上盘丝岭?” 雾影说:“盘丝岭有大阵守护,山上还有龙犬守门,易守难攻。” 血影说:“尊者每次都以分身雾影示人,何不以本尊出手,小小盘丝岭何堪一击。” 雾影哈哈一笑说:“尔想见我本尊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了,旷野的夜为之一沉,连月色也暗了几分。 血影嗡一声散开,化作万千飞蚊,轰然而散,隐没入草丛之中。 只留下九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尊者威颜,不敢相见,今日别过,他日必有相报!” 声音消散。 雾影冷冷一笑,身体一沉,化作一团黑烟,遁入了地下。 月光又恢复了明亮,夜风习习,树枝在月柔美的月色中摇曳。 岩石犹如撒上了银粉,被月光拉出一个长长的椭圆形的影子。 影子忽然扭动了几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 …… 齐鹜飞对蚊道人既不了解也不感兴趣,至于九爷是否还活着,谁也不知道,他只想快点把肿消了,好回盘丝岭。 现在这副猪头三的样子,怎么回去见人,哦不,见妖精? “孙真人,那我的伤到底怎么样?” 孙天隐说:“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没被蚊子咬死,便是奇迹,而且你还可能因祸得福。” “孙真人,您就别安慰我了,我都成这样了,哪还有什么福?” 孙天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蚊子在咬人的时候,都会通过其口器向人体内注射少量液体,可以融化你的皮肤角质层,防止你的血液凝固,让它吸不到血。这种液体中包含着蚁酸、抗凝血剂和几十种异化蛋白质。现在知道你为什么肿成这个样子了吧?” “你是说……我肿成这样,是因为我身体里面灌满了蚊子的口水?” 孙真人点点头说:“差不多吧。” 齐鹜飞忽然感觉到一阵恶心。 第四百一十九章、 魔鬼筋肉人 齐鹜飞总觉得人们看他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喂喂,你们不用这样吧,我可是救了你们呐! 孙真人哈哈大笑道:“你别小看这些蚊子口水,别人想要还得不到呢。万物皆有阴阳两面,这些蚊子能瞬间夺人性命,虽是人工培育,却也属于洪荒异种,有太古凶兽的基因,一身是宝。 尤其是它体内那含量极少的超异化魔性蛋白,这东西可是修行至宝,能够大大的提升修行人的肉体强度。 多少修行人梦寐以求想得到这种东西,但是这种东西只存在于洪荒异兽身上,那些太古凶灵,又怎么可能轻易得到?就算得到了一头异兽,也很难从中把这些东西提炼出来。 可是当你被血蚊咬到的时候,这东西就很自然的被注入了你的体内。一只没什么感觉,十只百只也是无用,但咬你的估计有上百万只。那个魔头练了这么多蚊子,但他自己绝不敢让蚊子这么咬。 从你身体浮肿的程度就可以看出来,你体内这种超异化魔性蛋白的数量已经够多了。” 齐鹜飞问道:“那到底有什么效果?我会变成什么?金刚不坏,还是魔鬼筋肉人?” 孙真人一愣,问道:“魔鬼筋肉人是什么?” 齐鹜飞说:“哦,没什么,我随便取的名字,就是对应金刚不坏的魔道名字。” 孙天隐哈哈一笑,说:“这方面可没有什么仙魔之分,魔道一样可以金刚不坏。等你把这些异化蛋白吸收以后,一下子达到金刚不坏当然不可能,但是你身体的强度肯定要远超过去,而且随着你今后的修炼,这些异化蛋白还会在你身上继续起作用,并且不断强化你的身体,或许有一天,你就拥有了洪荒凶兽的体格。” “这么厉害?” 齐鹜飞看了一眼自己长得跟五百斤大萝卜似的胳膊,用力捏了一下拳头,脑子里想象着自己变成了一头洪荒凶兽(功夫熊猫)的样子…… 平静……平静…… noodles……dontnoodles…… 他做着深呼吸,仿佛看见了穿着一身补丁又补丁的麻衣的mastershifu…… 还有推着小车卖烤鸭的面条,不,卖面条的烤鸭,哦不,鸭子…… 额,怎么好像身体空荡荡的…… 平静……平静…… 没有什么是一碗大肉noodles解决不了的! 强行将思绪拉回现实,知道自己臃肿的手臂的皮肤下面挤满了蚊子的口水,便什么兴趣也没了。 “我不会变成一只蚊子吧?” 前世看过太多这样的电影了。 “当然不会。”孙天隐说。 齐鹜飞这才放了心。 孙天隐又说:“除了强化肉体,还有一个作用,等你吸收这些异化蛋白以后,你的身体就能够储存更多的能量,或者说,能够承载更多超越你境界的法力。” 齐鹜飞眼睛一亮,问道:“什么叫超越境界的法力?” 孙天隐说:“我们修行的主要目标是提升自己的境界,获得法力这种东西其实是一种副作用,因为法力对现有世界的秩序具有破坏作用,他是天道赋予你的额外力量,你也必将受到同等力量的反噬,这就是我们修行人要面对的天劫。 自从天庭设立无量功德碑来平衡天道以后,个人的天劫不再来临,而是通过仙试院的考试,来给你评定品级。这样的话,你的境界和你的法力必然是对应的。你有多高的境界,就可以拥有多高的法力。一旦你的法力超过了你的境界所能承载的量,无量功德碑就无法帮你平衡天道,天劫也必然降临。 但你有了洪荒异化蛋白以后,你就相当于拥有了太古凶兽的体质,就可以承受超出境界很多的法力值,而不引发天劫。或者引发天劫以后,你也能够依靠肉体强度来支撑。 不过我建议你,在修行方面还是要循序渐进,境界和法力同时提升,必要时可以放弃法力。这样才是正道。” 旁边的秦玉柏说:“听到没有?要循序渐进!” 齐鹜飞知道,因为自己杀了赵春,现在所有人都看出他的实力到了四品。 当初在长生观考完试,二十年三品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被誉为天才。可惜因为身上的伤,被认定为上限太低,三品就到头了。 现在才过了没几天,就已经突破四品了。这些大佬想必肯定惊诧不已。 但他们只怕想不到,他的法力值已经破了上了四万,不考虑境界的话,已经是五品了。 不过听孙天隐这么一说,齐鹜飞自己也不免有些担心。 境界这个东西难以捉摸,如果不是师父在仙试院的系统里做了手脚,让自己玩了一百次“十里坡”之训,获得了相当于一百年的修为境界,自己肯定承受不来后面急剧膨胀的法力。 那这会儿身体是不是已经爆了? 师父还真是有先见之明啊! 现在有了这蚊子口水,看样子以后不用太担心法力增长过快了。 他嘿嘿笑道:“司长教训的是。” 唐福安说:“你小子可真是造化啊,刚才我们还在说呢,你境界不够,法力那么高,会不会引来天劫?现在好了,这些蚊子还真帮了你的忙。” 孙天隐说:“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要想完全吸收这些超异化魔性蛋白,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要随着你的修行,他们才会完全和你的机体融合,并在你的体内生长,在这个过程当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副作用,走火入魔的风险比一般人要高。所以,要特别小心。” 齐鹜飞一听,大惊道:“啥,要很长时间,到底多长时间?” 孙天隐说:“只是吸收的话,快则数月,慢则几年,要和你的身体机能完全融合,那就不好说了,要看你的修炼进境,也许几十年,也许几百年。” “啊?那我岂不是至少还要做几个月的猪头?” 众人都哈哈大笑。 孙天隐说:“那倒不必,等会儿,我给你用点药,先把蚊子唾液中无用的东西给消除掉,我再教你一些运行真气的方法,你就能把肿消下去了。” 齐鹜飞长吁一口气。 旁边的主治医生说:“孙真人,他体内的经络以前受过伤,最严重的时候,是筋脉寸断的,而且还缠绕着许多丝一般的黑色魔气,当时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认为他已经不能修行,后来他体内的魔气消除了,但是经络也出现了更大的问题。” 孙天隐说:“我刚才已经发现了,他现在体内的经络几乎消失,但真气运转的时候并无滞碍。他的真气并不循经而行,而是遍布于全身。这种现象的确罕见,但也不是没有过。一百多年前我就治过一个病人,与他的情况类似。” “那么说能治好?” 孙天隐摇摇头:“要想复原肯定是不可能了,只能顺其自然,周天运转之中,真气便如水流,无需干预,自然会汇聚成河。至于和原来相比是好是坏,就看他的造化了。” 第四百二十章、 夜游神 孙真人有个规矩,他给人治病的时候不让人看。所以当他准备动手帮齐鹜飞消肿的时候,其他人便都退了出去。 孙天隐先给齐鹜飞了一颗红色丹药,让他吃下去以后,运转真气,帮助药力化散。 齐鹜飞很想问问这药多少钱一颗,贵不贵? 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治病很定是纳兰城城隍司埋单,便放心大胆地把药吞了。 不过他现在浑身臃肿,真气运转极其困难。 孙天隐说:“可惜这里没有酒,要是有酒的话,可以帮助行散药力。” 齐鹜飞忽然想起身上有个葫芦,葫芦里装着好酒。 他的背包就在床头放着,但葫芦在他的镜子里,他不能当着孙真人的面从镜子里拿东西,就转过身去,假装从包里拿,实际上从镜子里把葫芦拿出来。 他打开葫芦喝了一口,醇厚的酒味,从他的嗓子眼里流过,进入肠胃,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胸腹间升起,开始在身体里流动。 孙天隐看见他的葫芦,大奇道:“咦,这不是乔公的酒葫芦吗?怎么会在你手上?” 齐鹜飞一愣,问道:“你认识乔公? 孙真人说:“当然认识。” 齐鹜飞就问:“这乔公是何许人也?” 孙真人奇道:“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会有他的酒葫芦?” “我与他在半路相遇,算是萍水相逢,可能是因为投缘吧,他就给了我这个葫芦。” 齐鹜飞没有说实话,但也算不上假话。 孙真人笑道:“他们说你是有大福报之人,看来不假。乔公姓乔名坤,司职天庭夜游神,乃是一等一的逍遥神仙。” “夜游神又是个什么官职?” “夜游神司天地之夜,往大了说,只要是夜里发生的事情,他都能管。” “夜里的事情都管,那他手下得有多少人啊?” “乔公向来独来独往,没有手下。” “那怎么管得过来?” “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不管,并没有明确的要求,只要定期向玉帝汇报就好了。” “这也行?天庭还有这样逍遥的官?” 齐鹜飞颇有几分向往。 孙天隐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不管闲事,但每日监察日落月升的时间,斗转星移的偏分,这些可是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那白天呢?” “白天自有日游神司职,乔公是不会出现的,没有人知道他白天在哪里。” “原来如此!” 齐鹜飞终于知道乔坤为什么要让他在夜里的时候喷一口酒喊他的名字了 看样子这位是常年上夜班的,白天估计在补觉。 齐鹜飞其实很想试一试,喷一口酒,喊三声乔公,到底有什么效果。 不过没找到他徒弟,这样耍人家不太好,可能会挨揍。 被这种天上的神仙揍一顿,效果不会被蚊子咬的效果差,说不定不是肿成猪,而是真变成猪了。 孙真人颇有些羡慕的说:“这乔公的酒可不是一般的酒,连神仙都不是谁想喝就能喝到的。” 齐鹜飞说:“乔公跟我说,他的酒倒出来就没味道了,只能用葫芦直接喝,你要是不介意我喝过,你就拿去喝。” 他说着就把葫芦递给孙天隐,反正也喝不完,慷他人之慨,何乐而不为呢? 孙天隐也不客气,接过葫芦咕咚咕咚就喝了好几口。 齐鹜飞很想提醒他,这酒后劲可足了,会醉人,不过转念一想,人家是药王后裔,心里肯定有数。 孙天隐喝完以后,抹了一把嘴巴,畅快的呼出一口气来,哈哈大笑道:“没想到今天在这里能喝到乔公的酒,也算我不枉此行了。” 说罢把葫芦还给齐鹜飞。 “来,我给你针灸。” 齐鹜飞就把上衣脱了,趴到床上。 孙天隐却说:“不用趴着,你站着就行,前胸后背都要给你扎针,裤子也一起脱了。” 齐鹜飞就站起来,身上脱得精光,半蹲着马步,站在那里,等着孙天隐给他扎针。 孙天隐拿出一大包针来,可把齐鹜飞给吓了一跳。 “孙真人,不至于吧,人家扎针一般也就九针、十三针什么的,您这一大包,不会都要往我身上扎吧?” 孙天隐说:“都要扎,人生三百六十周天,凡七百二十穴,一穴一针,才能把你身上蚊毒全都排出来。” 齐鹜飞就站在那里,龇牙咧嘴,任由孙天隐给他扎针,密密麻麻的,扎得跟个刺猬一样。 齐鹜飞感觉自己很像电影里的少林寺18铜人之一。 这位孙真人不会是在拿我练手吧? 扎的差不多了,孙天隐又让他以法力浮空,然后把他脚底板上仅剩的几个穴位也都扎了。 本身就因为浮肿而气血运行不畅,现在又浑身扎满了针,这时候运用法力浮在空中并不怎么容易,齐鹜飞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维持这样一种状态。 这时候孙天隐又开始教他真气运行的方法,让他在扎针的状态下,现学现用。 齐鹜飞按他教的方法运动真气,差一点没从半空中掉到地上。 等他稳住了身形,孙天隐笑道:“还不错嘛,竟然没摔下来,出乎我的意料啊!” 齐鹜飞抖动着满嘴满脸的银针说:“孙真人,您就别玩我了,我正难受着呢。” 孙天隐说:“你能说话就表明你不难受,等一会儿有你难受的呢!” 齐鹜飞吓了一跳,说:“还有更难受的啊?” 孙天隐就开始给他拔针,也不先拔脚底的,而是从上开始往下拔,直到身上其他地方都拔没了,才把脚底上的针给拔下来,让他落了地。 齐鹜飞刚一落地,孙天隐就让他趴到床上。说道: “本来今天给你的治疗就已经结束了,但我喝了你的乔公酒,接下来这个就算我给你喝酒的回报。我现在要用天罡三十六针法,分别在你后背三十六处大穴上下针,可能会有些刺激,你要忍一忍。” 说着便拿出了一包针。 齐鹜飞说:“刚才七百多针都扎了,还怕这三十几针吗?” 转过脸来一看,吓得噌一下就从床上蹦了起来。 只见孙天隐手上这包针,长短粗细不一,最小的也有串羊肉串的铁签子粗细,普通的则像削尖了的筷子,大一点的像柳树枝。 “孙真人,您开什么玩笑,这是针吗?这三十六根插下去,就可以把我端上餐桌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天罡阵法 孙天隐笑道:“你要是害怕那就算了,反正你身上的蚊毒已经差不多清了,等明天消了肿,你自己再调理调理,以后慢慢也就好了。” 齐鹜飞问道:“那这三十六针下去,我的肿能立刻就消了吗?” 孙天隐说:“不但立刻帮你把肿消了,而且还能帮你尽快吸收身上的异化蛋白,激活你的太古凶兽体质,至少能帮你少练十年。” 齐鹜飞说:“有这么神奇吗?” 孙天隐说:“这三十六天罡针法,本就是从上古洪荒之时,专门镇压太古凶兽的阵法当中演化出来的。以此针法,可以激活人体内最古老的基因和异化蛋白相匹配,可能会让你兽性大发。” “那我会不会失去理智变成丧尸?” “丧尸是什么?” “嗯,就和僵尸差不多吧,你不是说我会兽性大发吗,那会不会失去理智变成行尸走肉,回头就来咬你?” “有这个可能。不过你背上插着三十六根天罡针,动不了的。”孙天隐嘿嘿一笑,“如果你兽性大发,变成了那个什么丧尸,我不会手软,一定会为民除害的。” “我擦,那岂不是风险很大?不扎了行不行?” “晚了!” 容不得齐鹜飞提出抗议,孙天隐的第一根针已经扎了下来。 “天柱一!” “啊——” 病房里响起了齐鹜飞杀猪般的惨叫。 “风府二!” “啊——” “神道三!” “啊——” “灵台四!” “啊——” “陶道五!” “啊——” “大椎六!魄户七!筋缩八!至阳九!……” “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孙天隐,不停的抱着穴位,病房里的惨叫声,不停地响起,一声比一声惨烈。 “……中枢十八!命门十九!……魂门二十七!阳关二十八!……膏肓三十四!神堂三十五!长强三十六!” 三十六根大小不一的针全都插到了齐鹜飞的背上。 “啊——” 齐鹜飞最后一声惨叫仿佛萨克斯吹出一个十二拍的长音,尾音又颤又虚,让人听着感觉肺都从喇叭口吹出来了。 病房外面的端木薇不禁担心地问:“爷爷,他没事吧?” 端木博文一翻白眼:“你爷爷生病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关心!” 端木薇说:“爷爷你啥时候生过病?” “你小的时候,我有一次练功差点走火入魔了,你还缠着我,要我给你买好吃的,不给就撒泼打滚,还在我炕上撒尿……” “爷爷……”端木薇一听老爷子把他小时候的丑事都抖出来了,大为着急,“人家那时候还小嘛,你怎么什么都说?” 老爷子就说:“是啊是啊,那时候还小嘛,现在长大了,心里有了别人了。” “不理你了!” 端木薇气得跺跺脚,转身想走,可是听到齐鹜飞那惨烈的叫声,又忍不住停下来,焦急地等待着里面的结果。 护士听见动静也跑过来,好奇地问:“这里面是怎么了?” 端木薇说:“专家在给他治疗,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大动静。要不你去准备点术后用品。” 护士不屑地说:“切,要啥术后用品啊?又不是动手术。看他刚才打针时的那个样子,我估计专家在给他做针灸。” 大伙儿本来听着齐鹜飞的惨叫都挺揪心的,可听护士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心情就轻松起来。 …… 齐鹜飞终于熬过了这世上最难熬的日子。 从扎针,捻针,转针,到拔针,三十六根针在他背上总共也就个把小时的时间,但在他的感觉里,比过去这二十年还要长。 其实针插上去的时候,也说不上疼,但就是难受,就是痛苦。 这种难受和痛苦,超过他以往受过的任何一种苦。 他在被天妖大蛇撞到经脉寸断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受。如果可以换,他宁愿让那条蛇再撞他一百次,也不愿忍受被这针多扎一秒。 他忽然想起了那条白龙,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在海底,在将近两千年的岁月里,日夜经受折磨。 自己被针扎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也不知道玉龙三太子这一千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齐鹜飞呼呼地喘着粗气,问道: “孙真人,您刚才说这天罡三十六针法,是从上古镇压太古凶兽的阵法当中演化出来的,不知那阵法,又是什么阵法?现在可还有人会吗?” 孙天隐说:“当年药王师在整理医药典籍时偶得一上古秘本,其中载有此法。至于阵法是什么样,有没有人会,我就不知道了。” 齐鹜飞一激灵,问道:“药王爷成道也快一千五百年了吧?” 孙天隐说:“还不到一千四百年,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没什么,就是随口一问。” 齐鹜飞算了算时间,玉龙三太子被困在海底将近两千年,而孙思邈成道还不到一千四百年,时间对不上,肯定不是孙思邈干的。 “那本秘笈现在何处?” “当然是在天庭药王殿。”孙天隐说,“怎么?你想学?”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我对阵法颇有些研究,一听到阵法,就忍不住想学。” 孙天隐说:“刚才听你谈到对西方叫九品莲台的看法,颇有新意,说明你很有悟性,本来是块学医的好材料,可惜你志不在此。医者仁心,不能悬壶济世,便也不能以医入道,学之无用。我不会教你针灸之法,至于阵法,就非我所长了。” 齐鹜飞略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失望。不过这本就是非分之想,而且,现在对他来说,就算学会了也并无大用。 就像玉龙三太子说的,等将来能够拔掉那三十六根天龙刺的时候再说吧。 就是不知道龙族进入潜龙湾以后会不会发现火山底下的秘密? 而那个把玉龙山太子困在海底的人,又会不会定期过来看一看?如果看到白龙已经死了,他会不会主动把天龙刺拔掉,又把白龙身上那一身宝贝给取走。 但齐鹜飞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眼下,对他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把这次危机度过去,只要这次危机过了,盘丝岭就能迎来一次较大的发展。 然后他就要请个假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这段时间遇到了太多的事情,自己的进步也似乎有些太快了,必须要停一停,控制一下节奏。 他也需要思考一下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未来的盘丝岭该怎么发展?山上那群妖怪们该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二章、 妖化的风险 齐鹜飞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身上的浮肿已经消退了,只不过因为皮肤绷了太久,突然缩回来,显得有些皱巴巴的。 “孙真人真乃神医也!” 齐鹜飞穿好衣服,恭恭敬敬地对孙天隐鞠了一个躬。 “先别急着拍我马屁,不是说这几针扎完,你就平安无事了。”孙天隐说,“你吸收了这些异化蛋白后,身体肯定会产生排异反应。我用天罡三十六针帮你加快了吸收速度,让原本可能需要十年才能完成的过程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完成了,跳过了适应阶段,可能会带来不可测的风险。” “会有什么样的风险?”齐鹜飞问。 孙天隐说:“普通的免疫排异反应不用担心,你的体质和修行基础足以应对。最主要的魔化反应,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走火入魔。这就要你平常多注意心性修炼,魔道为心,所有身体上的反应都会落到心境的考验上。” 齐鹜飞在这方面有过经验,明白孙天隐的意思,拥有了这种异化体质后,可能更容易唤醒心魔,以后在面对幽底死神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还有别的吗?” “还有一种风险,发生的概率比较低,不过一旦发生,几乎是不可逆的,比走火入魔还要凶险,你需要注意。” 什么风险? “妖化!” “妖化?” 齐鹜飞心头一跳,想起了魔孚胎母。 魔孚借胎儿成长,获得先天之气,正常来说每一胎都要怀足十月。 而虹谷县出现的魔孚胎母,都是七日成胎,这就是典型的妖化事件。 “难道我还能变成妖怪?” 孙天隐说:“妖化不等于会变成妖怪。我刚才就说了,你不用担心自己会变成太古凶蚊。但是你将来路子要是走偏了,一不小心练出妖丹来,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练出妖丹?那我到底是人还是妖?” “鸿蒙开辟之时,种族之间并无明显的分别,人变成妖,妖化成人,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人与妖之间的界限不过一线之隔。你现在有了异化的体质,修行时就要特别的小心。” “那要是真练出妖丹来怎么办?” “那我也没办法。虽然在我看来,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修行方法不同而已。巫妖人魔,都在道中。但是妖事处和仙盾局会不会这么认为,我就不敢保证了。” 齐鹜飞撇了撇嘴,想想都知道,真要是练出妖丹被上面知道,肯定会被抓起来,送到实验室里去当小白鼠。 他觉得这位神医不但艺术高明,而且思想境界十分开放,尤其是对妖怪的看法,很合自己的心意,便有了结交的想法。 而且,孙天隐现在才提醒他存在魔化和妖化的可能,明显是在维护他。 如果刚才当着那么多领导的面说出来,当下或许没什么,但日后说不定自己就成了天庭重点监管的对象。 齐鹜飞连忙躬身一拜道:“多谢孙真人,今日得真人救治,无以为报,他日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孙天隐说:“你也不用谢我。我今天恰好到了纳兰城,这也是你的机缘。我每年都来麒麟山上采摘麒麟草,可惜今年的麒麟草不知为何都枯了。” 齐鹜飞奇道:“麒麟草是什么?我也去过麒麟山,从未听说这种草。” 孙天隐笑道:“这是我自己取的名字。多年前,我路过麒麟山,偶见这种无名小草,《本草》未载。听说麒麟山是古麒麟出没之地,想此草应是秉麒麟之气而生,就叫它麒麟草了。” 说着叹了一口气,“原本还想在麒麟山找找麒麟骨,现在连麒麟草都没有了。” 齐鹜飞当即便转过身去,假装从包中拿,实际从镜子里拿出来好几块麒麟骨,对孙天隐说: “这是我当初在麒麟山捡到的,感觉像是异兽之骨,又与龙骨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麒麟骨,孙真人要是觉得有用,就拿去吧。” 孙天隐接过麒麟骨,仔细端详了几眼,又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点点头说:“是麒麟骨,你既有心,我就收下了。” 说罢就将骨头收了起来,也不再多说什么客套话,就去开门,让大家进来。 唐福安,秦玉柏等人鱼贯而入。 唐福安看了眼齐鹜飞,见他好好的,就问孙天隐: “孙真人方才用什么手法,让这小子叫那么大声?我们还以为杀猪呢!” 孙天隐说:“没什么,我就是给他做一下针灸而已。” 大伙儿就面面相觑,愣了半天,然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不明所以,问道:“你们笑什么?” 他越问,人们就笑得越厉害了。 直到孙真人表态,说要离开了,人们才收起笑容。 反正齐鹜飞也没事了,大家就让他好好休息,都去送孙真人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秦玉柏对齐鹜飞说:四安里的事情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所以我得留在这。” 他没有说他什么时候回去,也没有提六太子的事情。 这意思显然是要齐鹜飞自己拿主意了。 齐鹜飞当然是要回去的,他不可能放着盘丝岭的安危不顾。 经过孙天隐的治疗,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那些异化蛋白已经被身体初步吸收,身上的浮肿也已经完全退了,皱巴巴的皮肤也恢复了紧致。 只是现在的他还有些虚弱。 齐鹜飞自己拿出了一些丹药,服下去以后,按照孙天隐教他的方法,开始打坐休息,引导真气在体内运转。 片刻之后,他感觉神满气完,浑身通泰舒畅,连吸进来的空气,都变成香的了。 这时候肚子便咕噜咕噜叫起来。 好饿啊! 鼻子里的香味越来越浓,他睁开眼睛,就看见桌上正放着一碗打卤面,上面的卤子还吞吞的冒着热气。 卤料很丰富,香菇,木耳,鸡蛋,海参,火腿还压着一块切成薄片的大肉。 端木薇坐在床沿上盈盈地笑。 齐鹜飞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用力的吞了一口口水,一脸的馋相。 端木薇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说:“我估计你饿了,就去给你弄了碗面,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齐鹜飞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呼噜呼噜就把一碗面给干完了。 这才朝端木薇憨憨的傻笑:“真好吃!” 端木薇看他那吃相,噗嗤一笑说:“真的好吃吗?” 齐鹜飞说:“真的好吃啊,再来十碗我都吃不够!” 端木薇忽然幽幽的一叹,说:“等你回了黄花观,有苏姐姐给你做好吃的,你就再想不起来今天吃的面了。” 齐鹜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说:“山上还有大事发生,我要回去了,你将来有空,随时来玩。” 端木薇知道他真有事,也不留他,从包里拿了一身衣服出来,说: “你原来那身衣服都撑烂了,我给你买了新的,你换上吧。” 说罢就拿着面碗出去,关上了门。 齐鹜飞衣服刚换了一半,病房门就被很粗暴的推开,护士推着小车进来了。 “打针,打针……” 忽然看见光着膀子提了一半裤子的齐鹜飞,“啊”的大叫一声,就跑了出去。 刚好撞上回来的端木薇。 端木薇问道:“你干嘛呢?” 护士急道:“那个死胖子呢?” “哪个死胖子?” “就是脸肿的跟猪头一样,怕打针的那个啊!” 端木薇笑着指了指病房:“不是在里面吗?” 护士就十分夸张地张大了嘴,一脸惊讶的样子。 “里面那个哦……真的是他?” “对呀,就是他,消了肿你就不认识啦?” 端木薇摇了摇头,进了病房。 护士略有点尴尬,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脸一红,自言自语道: “还真是有点大……哦不,有点帅的嘛!” 第四百二十三章、 阵法推演 齐鹜飞回到盘丝岭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盘丝岭上静悄悄的,但全山的阵法都已经启动,妖精们各就各位,埋伏于暗处,空气中有一股凝结的紧张的气氛。 黄花观的大门紧闭着,但观里的人却没有一个在休息。 老黄狗守着鼓楼,锦鸡守着钟楼,屎蛋蹲在紫竹林里,其余的人则都聚在玉皇殿中开会。 在老榆树上执勤的夜猫子首先发现了驾着飞剑回来的齐鹜飞,便咕咕咕的叫了几声。 锦鸡激动地从钟楼里跳起来,大叫着:“老大回来啦!老大回来啦!” 然后便是老黄狗汪汪汪的叫声。 但奇怪的是,他俩并没有离开钟楼和鼓楼,只是在那里看着齐鹜飞欢呼雀跃。 夜猫子的叫声传出去老远,原本静谧的盘丝岭,突然间沸腾起来。 蛤蟆在后山咕呱咕呱,夜莺在前山叽叽喳喳,乌蛇吐信,兔子啃瓜,蛐蛐儿在草丛里咿咿呀呀…… 听声音,可真是好一副热闹的景象。 妖精和小动物们都从紧张中缓解过来,驱散了内心的恐惧,因为他们知道盘丝岭的老大回来啦,他们的内心里便有了主心骨儿,再也不会害怕了。 可是没有人离开自己的岗位,因为危险并没有解除。 齐鹜飞落了地,锦鸡便打空儿吹出了一声长长的唿哨,小动物们便都不叫了,盘丝岭一下子又陷入了安宁沉寂的夜色中。 黄花观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第一个冲出来的是小青。 嗖的一声,在月色里闪过一闪青光,就撞进了齐鹜飞的怀里,紧紧的扒住他的脖子,带着哭腔的说:“师兄,你可回来啦!他们说你,说你……” 齐鹜飞左手抱着她,右手拍着她的背。 “他们说我什么了?” 苏绥绥走出来,脸上带着笑,但眼里却明显带着一丝红。 “他们说你躺在医院里,快不行了。我就说嘛,齐哥洪福齐天的命,怎么可能呢!好了,小青,快下来,别黏着你师兄了,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害臊?” 小青不但不下来,反而把齐鹜飞的脖子搂得更紧了。 “就不下来!”她扭头朝苏绥绥吐了吐舌头,“还说我呢,也不知道刚才谁哭的那么凶!” 齐鹜飞说:“我前半夜不是打过电话来了吗?你们怎么还会信这种谣言?” 小青说:“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安慰我们!” 王寡妇从门里走出来,无奈地说:“我说你没事,他们都不信,要不是我和老陆拦着,都要赶到纳兰城去了。” “陆先生呢?” “在里面呢。”王寡妇说,“还有敖霸和屎蛋都在竹林里,陆先生不让他们出来。” “他们倒是听话!” 齐鹜飞觉得有点奇怪,这俩都是会捣蛋的主,怎么会听陆承的话? 苏绥绥说:“陆先生一来,就召集大家开会,陈述了利害,又分析了盘丝岭的地形和形势,然后给大家分配了任务。封司晨为右将军,守护钟楼;旺财为左将军,守护鼓楼;来福为后将军,守后山;夜猫子为飞将军,负责巡山侦察,其他人也都各有司职,大家都在会上立下了军令状,要誓死保卫盘丝岭呢!” 小青连忙说:“还有我!还有我呢!我是中将军,哈哈哈!” 苏绥绥扑哧一笑说:“瞧把你能的!” 小青说:“中将军最大呀,师兄你说是不是?” 齐鹜飞说:“是是,我家小青最大了!” 小青忽然趴在齐鹜飞耳边说:“还是苏姐姐大!王姐也很大!” 齐鹜飞就问:“她封的什么官?” 小青就咯咯笑起来:“不是官大啦,笨蛋师兄!” 齐鹜飞假装没听懂,王寡妇和苏绥绥则假装没听见,大伙儿就一起进了黄花观。 来到玉皇殿,只见中间的供桌上的贡品都被拿掉了,上面铺了一张图,陆承正弯着腰,手在图上指指点点,不知道在干什么。 大伙进了玉皇殿,陆承才起身,看见已经恢复正常的齐鹜飞,惊讶地说: “队长你身体没事了?哪位名医这么高明?” 齐鹜飞说:“孙天隐真人帮我治好的。” 陆承恍然道:“孙真人是药王爷的嫡传弟子,医术已臻化境,难怪队长恢复得这么快。” 齐鹜飞奇道:“弟子?都是姓孙,难道不是后裔?” 陆承说:“不是,听说孙真人无父无母,是药王爷捡来的孤儿,随的孙姓,虽是养父子,但以师徒相称。” 齐鹜飞点点头,走到桌边,看见桌上铺的正式盘丝岭的地图,还用不同颜色的笔画了很多符号。 “这地图是从哪里来的?我记得黄花观里没有这样的地图啊。” 陆承说:“这是我让王姐从城隍司档案处拿来的。” 齐鹜飞吃了一惊。 城隍司居然有这么详细的盘丝岭地图! 看来对盘丝岭觊觎已久,如果自己不是加入了城隍司,搭上了秦玉柏这条线,估计他们就借蝠妖过境的事情上山了。 齐鹜飞见陆承在上面画的符号,十分繁复,不像一般的作战推演。 看着看着,忽然看懂了。 “先生这是……阵法推演?” 陆承说:“这张地图对地形的标注已经十分详细,我刚才又详细询问了一下,得知了队长布置在山上的几重阵法的关窍,便大致推演一下。” 齐鹜飞越看越是吃惊。 这上面不但标明了敌人可能的进攻路线,以及山上的防御,还对战斗情况和阵法的变化进行了推演。 除了阵法本身的变化,还加入了山上这群妖精作为守军的变化。 这推演比单纯阵法设计要难上很多,除了要精通奇门阵法,还要通晓兵法,擅长临阵指挥。 看来陆承不但给山上的妖精们都封了官职,还给他们分配了更加具体的任务。 从图上所示来看,陆承还点出了几个阵法中十分明显的薄弱环节。 这些薄弱点齐鹜飞很清楚,受限于山势环境,要弥补就需要更多更好的材料,但他财力有限,而且盘丝岭在今日之前也没受到过什么威胁,所以也就让它去了。 陆承不但一眼就看出来,还通过山上妖精们的分配调动,进行了弥补。 齐鹜飞大为敬佩,说:“陆先生原来对奇门阵法和兵法也如此精通,真是佩服!” 陆承说:“我是纸上谈兵,真要布阵,却不及队长之万一。” 齐鹜飞说:“先生谦虚了。奇门要术有大小之分,大者以天地为局,小者以自身为眼。在须臾之间,垒石成阵,撒豆成兵,先生或许不如我;但要从宏观层面做好规划,在数峰之间,百里之地,摆阵御敌,沙场点兵,我不如先生。” 陆承说:“队长过奖了。” 齐鹜飞说:“我正要对盘丝岭做新规划,等天庭的物资一到位,马上就动工。不过这图纸还没设计好。要我弄几个阵法还行,可要做工程规划,实在伤透脑筋。还请陆先生帮帮我了!” 陆承说:“我刚才推演御敌变化,心里已经有了些想法。不过此事不急,队长这次在四安里立下大功,报上去后,天庭肯定还有赏赐。到时候,我们再多申请一些物资,争取把规划做得更好一些。不过前提是,六太子不能出事!” “说的是啊!”齐鹜飞不无担忧地看向窗外,“天快要亮了吧?” :。: 第四百二十四章、 报信人 天快亮了,盘丝岭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丝响动。 黄花观里的人们都凝神屏息,等待着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过去。 突然,钟楼上的钟“咚”的响了一声。 寂静的夜里被钟声撞开了波澜。 人们都吓了一跳,心脏也在铜钟的嗡鸣中颤抖不已。 负责守护钟楼的锦鸡从钟楼上跳了起来,彩色的尾巴如同夜空的彗星,在钟楼上方留下五道焰火般的光芒。 “怎么回事?”齐鹜飞御剑飞上钟楼问道。 锦鸡警惕地看着山下:“好像有人上山。” 一般而言,如果观里面没有人敲钟,那么钟声响起,就意味着山下有人敲响了叩山石。 妖魔攻山,当然不会敲响叩山石,但这个时候又有谁会来拜山访问呢? 一只夜莺穿过浓密的树林,飞到了黄花观前,落在老榆树上,把嘴里叼着的一张纸条交给夜猫子,叽叽喳喳的交流了几声。 夜莺飞走,夜猫子便飞起来,落到钟楼上,把纸条交给了齐鹜飞。 “有人敲了叩山石,留下了这个纸条。”夜猫子的人话已经说得非常标准。 齐鹜飞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 “路有埋伏,慎行,九爷没死,付要杀你。” 齐鹜飞看完后,把纸条交给旁边的陆承,然后问夜猫子:“是什么人送来的?” 夜猫子说:“不清楚,山下的兄弟没有一个人看见,有人敲响了叩山石,去看的时候,只发现了这张纸条。” 齐鹜飞点点头,让夜猫子继续回去守着。 关于纸条上的内容,其它的还好,最让他震惊的是“九爷没死”四个字。 九爷怎么可能没死? 自己一剑刺入了他的泥丸,脑袋还在纳兰城城隍司里收着呢。 就算他的元神残魂能从承影剑下逃出来,现场还有那么多高手,怎么可能让他逃脱? 难道真的和传说中的蚊道人一样,只要有一只蚊子没死,他就不会死? 至于付洪生要杀他,齐鹜飞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这句话为什么要和“九爷没死”这句连在一起? 难道付洪生和九爷之间有什么联系? 齐鹜飞想起了竹花说的那个隐藏在纳兰城中的神秘的密云宗弟子。 从在春月楼偷听到的春月和付洪生的谈话可以证实,这个人是付洪生的师叔,也就是属于密云宗的二代弟子。 难道这个人就是九爷? “陆先生怎么看?”齐鹜飞问道。 陆承也十分疑惑,说道:“路有埋伏,显然说的就是起蛟泽伏击六太子的事情,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说明此人很可能是魔道中人,或者至少也是和它们有些关系。” “魔道中人为什么要来提醒我们?” “从纸条上的内容来看,这人提醒的重点是在队长你,而不是在六太子,说明此人很可能与队长有故。” “与我有故?” 齐鹜飞首先想到的是师父无机子,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无机子若要提醒他,有很多种方法,根本不需要叩山留纸。 留小纸条,根本不是师父的作风。 而且,无机子在天劫模拟机中留下的神念已经说清楚了,从今往后,都要靠齐鹜飞自己了。他既然说了这话,这种小事应该不至于过来提醒。 如果真觉得事关盘丝岭安危,那他也该在起蛟泽中埋伏着,等到关键时刻出手就行了。 可除了无机子,齐鹜飞在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什么故人? 认识的人基本上都在这山上了。 更不要说此人还与魔道有染。 陆承说:“九爷没死,出人意料。如果是真的,九爷逃出去必然极其隐秘,不是他的亲信,绝不可能知道。此人又是如何得知?而他最后一句,付要杀你,说的显然是付洪生。 付洪生为什么要杀队长?他和队长固然有嫌隙,但还不至于非杀你不可。 ‘付要杀你’这句话放在‘九爷没死’之后,如果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付要杀你的理由就成立了。” “因为我杀了九爷?” “不,九爷既然没死,自然犯不着让付洪生为他报仇,还可能把他没死的消息泄露出来。” “那是为何?” “因为你杀了赵春。”陆承说,“我推测,九爷很可能是密云宗的人,或者至少和付洪生有极密切的关系,而赵春是九爷的儿子。” “赵春是九爷的儿子?” 被陆承这么已提醒,齐鹜飞想起来了,杀完赵春以后九爷的反应的确反常。 照理说,九爷这样的枭雄,一个手下无论多么器重,也不至于拿自己的命和几十年筑下的根基去赌。 原来是儿子,看样子是私生子,到死都没叫过一声爹的那种。 齐鹜飞不得不佩服陆承的推理能力。 自己能想到九爷是密云宗的人,是因为事先早就知道纳兰城里还有一个密云宗弟子,并且在春月楼听到了那人是付洪生的师叔。 他对陆承虽然十分信任,从来没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但这些事关系到图拉翁的死,他跟谁都没有说过。 谋杀天庭高官不比杀个妖怪,这种事情还是烂在肚子里比较好。 陆承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凭这张纸条判断出了九爷和密云宗的关系,还判断出了赵春是九爷的儿子。 “先生是说,报信的人是密云宗的人?” “不能确定,但应该有关系。”陆承说,“此人应该和九爷,魔道以及队长三方面都有些瓜葛。” 齐鹜飞猛的想起一个人来。 难道是他…… 但这似乎又太过离奇。 陆承说:“不管怎么样,既然此人报信说让你当心埋伏,却没有说妖魔要攻山,那么至少说明盘丝岭暂时是安全的。敌人的首选之策,还是在起蛟泽中进行伏击,而不是强攻盘丝岭。” 齐鹜飞点点头道:“先生分析的有道理,但现在的问题是,天亮之后,夜叉来了,我和小六子去还是不去?” 陆承说:“还是要去。不去,他们必然会强攻盘丝岭。以盘丝岭现在的防御能力,如果真有天妖带队攻山,只怕扛不住半天。” 齐鹜飞犹豫道:“但时间提前了一天,也不知道秦司长和摩昂太子的人能不能到位?不行的话,还是守山,总比陷入伏击圈无人接应要好。” 旁边的敖霸说道:“不行,我不能让盘丝岭因为我而陷入危险,天亮以后夜叉一来我就一个人跟他走,你们谁也不许跟着。” 齐鹜飞把眼一瞪,说道:“你胡说什么?你是我的兄弟,我怎会让兄弟孤身犯险?不要说你是龙宫六太子的身份,换成盘丝岭上任何一个兄弟,碰上这种事情我都不会不管!” 敖霸还想再说什么,却已被苏绥绥一把拉住。 苏绥绥说:“小六子你别捣乱,齐大哥和陆先生会想出办法来的。” 小青提议道:“不如大家就都躲到盘丝洞去。” 第四百二十五章、 帮敌人选一条路 齐鹜飞说:“这倒也是个主意,盘丝洞除了阵法,还有特殊结界保护,当年连孙悟空都没能把盘丝洞给破坏掉。” 陆承却说:“不妥。一则,盘丝洞到底安不安全,队长您也不确定,放弃盘丝岭而躲进盘丝洞,等于放弃了主动防御权。生死大事,怎可把命运寄托在一个石洞和侥幸的天意之上? 第二,妖魔进犯,一战未打,就先躲了起来,非大派之所为。将来传出去必受人耻笑,别人是不会关心事情的来龙去脉的,他们只会说,黄花观弟子胆小如鼠,遇到妖魔便躲。这对黄花观的未来发展极为不利。 第三,即便在盘丝洞内躲过一劫,那么出来以后又怎么办?他们这一次杀不了六太子,必然酝酿下一次计划。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守又守不住,躲又不能躲,那你说怎么办?”小青气呼呼地说,“让师兄跟小六子去冒险,怎么保证我师兄的安全?要是我师兄出了什么事,拿你死老头子来抵命吗?哼,我才不要呢!” 齐鹜飞喝止道:“小青,不得无礼!” 又对陆承施了一礼,“师妹年幼无知,还请先生不要见怪。” 陆承笑道:“我怎么会和小青姑娘计较,她说的又不是没道理。” 王寡妇说:“看样子陆先生已经有办法了。” 陆承说:“我在明,敌在暗,这是我们的劣势。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敌人要伏击,而敌人却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便是我们的优势。” 齐鹜飞心头一亮:“你是说……” 但他还是觉得没有把握,便皱起了眉头。 陆承说:“起蛟泽方圆一千多里,那么大的地方,敌人只能在固定路线上进行埋伏。起蛟泽中本没有路,要想把我们引入埋伏点,就必须要靠夜叉带路。只要我们不按夜叉带的路走,就不会进入他们的埋伏圈。” 敖霸一握拳头说道:“对呀,我和齐大哥两个人制服一只夜叉绰绰有余,怎么去西海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 齐鹜飞摇头道:“敌在暗,我在明,也不知道他们埋伏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们选择的路正好撞进了他们的埋伏圈呢?” 敖霸说:“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齐鹜飞说:“不可不防。” 陆承说:“的确不可不防。所以,我们得知道他们的埋伏点在哪儿,想让我们走哪条路。” 苏绥绥说:“可是天就快亮了,这么短的时间,我们怎么才能知道他们会在哪儿埋伏呢?” 齐鹜飞说:“起蛟泽的地形我研究过,伏击首先要把我们从空中拦下,然后要锁住所有的逃跑路线,包括空中路线。这样的地点并不多,我初步看了一下大约有十六个地方。如果对方当中没有那种强到可以随意一击就把我和小六子杀死的人,那么伏击点就应该在这六个地方。这十六个地方,分别在七条路线上。” 陆承说:“这次队长在四安里使用了龙符,敌人一定会尽可能高估您和六太子的实力,而绝不敢轻视,所以他们必会在队长你说的十六个点之一埋伏。” 苏绥绥说:“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只要避开这七条路线,就可以避开敌人的埋伏了?” 齐鹜飞摇头道:“避不开的,这七条路线基本覆盖了整个起蛟泽。” 锦鸡说:“那岂不是概率变成了七分之一?原来还觉得方圆一千多里的地方要撞上概率很低,这么一算,概率很高啊!” 陆承说:“所以,我们还是要知道敌人在哪一条路线上。” 锦鸡说:“可是怎么才能知道?要不老大你算一卦吧。” 陆承哈哈笑道:“不用算卦,我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伏击,那就干脆帮他们设计好一条路线,这样不就知道了吗?” 齐鹜飞终于明白陆承的计划了,但心中尚有些疑问,所以没有说破。 锦鸡奇道:“我们帮他们设计一条路线,他们就会乖乖地听我们的吗?”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着陆承,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苏绥绥忽然道:“我知道了,陆先生的意思是用反间计。现在盘丝岭外围肯定有敌人的眼线在监视盘丝岭的一举一动。我们只要放出话去,说齐大哥和小六子为了安全起见,选好了怎么走的路线,他们就会按照这个路线来进行埋伏了。” 锦鸡恍然大悟,说:“原来是这样。这事好办,我到后山找两只小野鸡,让她们假装无意地说出去。” 小青感叹道:“哇,你们大人都好聪明啊!” 锦鸡说:“对呀,所以小孩子要好好学习,长大也会变聪明的。” 小青说:“切~,你又不是大人,你只是一只……小鸡!” …… 人们都回到玉皇殿中。 陆承把那张铺在供桌上的盘丝岭地形图拿掉,露出下面一张起蛟泽地图。 齐鹜飞说:“呵,原来陆先生早就准备好了。” 陆承说:“这叫有备无患。” 齐鹜飞笑道:“你把这玉皇殿当成了作战研究中心,就不怕玉帝降罪吗?” 陆承哈哈一笑,说:“谁让玉皇殿占据了最好的位置呢?只好请玉帝先挪挪位置了。” 齐鹜飞发现陆承对开玉帝玩笑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倒很对自己的脾气,不过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却显得有些另类。 虽说玉帝不会怪罪,但修行人对于金阙玉皇上帝的尊崇却是与生俱来的。 自封神至西游,玉帝威信日增,早有隐隐超越三清之势。 陆承用笔在起蛟泽地图上快速画了七条线,点了十六个点。 “队长所说的路线是不是这样?” “不错。” “队长觉得选哪条路合适?” 齐鹜飞说:“北边靠近狮驼岭,最危险;南边距离西海远,路线比较长。他们肯定不会选择南边的路线,那里离狮驼岭远,万一发生意外,不利于他们逃回狮驼岭。 但如果选择最北边的路线,又离狮驼岭太近了,会有被我们临时更改路线的风险。如果六太子提出改路线,而夜叉不同意,那这个夜叉就太可疑了。所以我估计,他们会选择中间偏北的这两条路线。” 陆承点头道:“不错,这两条路线上有三个伏击点。” 锦鸡说:“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会选这两条,我们避开不就行了?” 齐鹜飞说:“只是最有可能,却不能百分百确定,所以要帮他们做一个选择。” 苏绥绥点头道:“不但帮他们做了选择,还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锦鸡说:“那我们该怎么放出这个消息去呢?” 齐鹜飞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说:“这里有一片曼陀罗花海,上次回来的时候乐姬看到了问起过,所以我特别留了心。我们就说六太子中途要去看曼陀罗花海。这片花海正好在这条路线上,要去看花,就必会经过这个伏击点。” 锦鸡说:“明白了,老大,我马上去安排。” :。: 第四百二十六章、 晋如,愁如 帮敌人安排一条路,这让齐鹜飞想到了三国里的蒋干盗书,不过可惜盘丝岭上没有蒋干来,只能让锦鸡动用他的鸡脉关系,去给敌人通风报信了。 选好了路线,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夜叉上门,然后挟持夜叉,更换路线穿过起蛟泽。 当然,齐鹜飞很清楚,陆承提出这个计谋的目的不是纯粹为了躲开妖魔,如果只是躲的话,他直接带着敖霸躲到城隍司里去就是了。 妖魔再强,也不敢公然进犯城隍司。 当然,敖霸的身份特殊,这次登陆,名义上也是和黄花观之间的民间往来,与官方无关。他不代表龙宫,黄花观也不代表天庭。 如果敖霸去了城隍司,这意义可就变了。 齐鹜飞突然一个激灵,秦玉柏会不会特意留了一手,就是为了让齐鹜飞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不得已带着敖霸进城隍司? 这样一来,龙宫可能会不高兴,但天庭一定高兴。 难怪他夜里临别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让齐鹜飞自己做决定。 这么一想,他就越来越担心秦玉柏请来的援兵能不能到位了。 齐鹜飞把这个疑虑告诉了陆承。 陆承说:“秦司长或许有这样的想法,但绝不敢故意这样安排,顺势而为而已,怎么做还是在于队长您。转移到城隍司,比躲在盘丝洞要好,至少盘丝岭是安全的,也不影响黄花观的名声。” 齐鹜飞说:“不行。我不想做人的棋子,也不想让小六子做人的棋子。既然已经选好了路线,就还是走起蛟泽吧。” 陆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苏绥绥却一脸担忧,说道:“虽然选好了路线能避开伏击圈,但你们离开盘丝岭后,西行路线不对,马上就会被敌人的眼线发现。他们必会改变路线进行拦截。” 齐鹜飞说:“这一点我刚才已经想过了,他们要回去报信,调动兵马,再拦截我们并不容易,这样要比落入伏击圈好多了,只要有空间腾挪,我和小六子就可以随机应变。如果秦司长的人能到位,我们就战,不能,我们就跑。” 陆承说:“秦司长的人也许不能到位,但摩昂太子的人应该能到位。” 齐鹜飞问道:“何以见得?” 陆承说:“龙宫的人不太可能提前进入起蛟泽埋伏,大概率是在西海待命,摩昂太子让你捏碎金符,他的人自会出现,说明这道金龙符绝不仅仅是防身之用。” 齐鹜飞自嘲地笑道:“我差点忘记了这个,还好九爷那一击威力不够,不然四安里可能就要来一条真龙了。” 陆承说:“那可就尴尬了。” 敖霸问道:“为什么尴尬?” 王寡妇说:“天庭两司一局的人被困在四安里,还要靠你们西海来条龙救命,这还不尴尬?” 敖霸还是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便都笑起来。 笑声一起,刚才惶惶的气氛就消散了。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齐鹜飞还是决定算一卦,毕竟此事非同小可。 这次算卦他十分认真,沐浴更衣之后,到边上的三圣殿中焚香礼敬。 去三圣殿上香,而不是三清殿,这算是无机子留下来的传统。 无机子每次算卦,如果特别郑重的话,必到三圣殿焚香。 齐鹜飞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羲皇是八卦的开创者,是所有占卜者的祖师,而且三圣恩泽在人间,承载万世,正因为如此,才能破得天机,一窥天道。 齐鹜飞有时候想,师父无机子的名号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为什么不叫破机子呢? 焚香完毕,齐鹜飞用蓍草以大衍筮法起卦,占得火地晋(上?下?)卦,变爻在二、六。 晋卦的卦象是离(?)在上,坤(?)在下,寓火在地上,是日升于天,天下大丽的象。 从直观上来看,这个卦象正好对应马上要到来的黎明。 具体则要看卦辞。 变爻六二:“晋如,愁如,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 晋如愁如,可以理解为,天虽然亮了,但还是愁云惨淡。 这和今天要面对的事情对应起来,就是说,虽然计划好了,但估计还是会遇到拦截伏击。 后面说,受兹介福,于其王母,却令人难以理解。 贞吉,受兹介福,难道这算是福?还受的是“王母”! 王母,在修行人心里当然首先想到的是王母娘娘,当然也可以理解为一国之母,或者一个人的先祖母。 但齐鹜飞是穿越来的,既没有先祖母,现代国家也没有什么母仪天下的王后,至于瑶池金母,离他还有几十重天高,念头都起不着。 这个“王母”会是谁?又能给自己带来什么福呢? 再看变卦六爻上九的爻辞:晋其角,维用伐邑 这句话可以理解为,太阳升到高处,也就是中午十分,敌人就会进攻盘丝岭。 卦象卦辞和现在的局面基本对上,唯一不能理解的是“王母”。 再来看晋卦经过两爻爻变后形成的之卦,也就是变卦。 晋(?上?下)二爻阴变阳,下卦?变?,六爻阳变阴,上卦?便? 整个卦变成了上震?下坎?,即雷水解(上?下?)卦。 “解”,在字形上对应以刀分解牛的象,所以又庖丁解牛的典故。 在此,正好又对应晋卦上六爻的爻辞“晋其角”。 解卦卦辞说: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有攸往,夙吉。 结合今天的事情,意思是在起蛟泽的七条路线中,可以选择西南方向的路线,来避开敌人的伏击圈。 当无路可走的时候,可以走回头路,然后再继续前进。 卦象是理解了,不过两个变爻的爻辞有点奇怪。 九二,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三狐”两个字,让齐鹜飞不自觉地联想到了现在已经生出三尾的苏绥绥。 狐有九难,她的第四难在哪里? 当然,从卦辞的辞义来说,意思是打猎捉到了三只狐狸,得到黄色的箭,或者是用黄色的箭射中了三只狐狸。 狐狸可以理解为代指野兽、妖怪,也就是说,这次可能会遇到三只大妖。 但黄矢是什么? 另一个变过来的爻:上六,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获之无不利。 这爻辞似乎又和上面的“黄矢”有关系。 …… 这次占卜,卦辞要么过于简单,直接对应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要么过于晦涩,难以理解。 齐鹜飞总觉得这一次占卜受到了干扰。 陆承忽然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和笔记本电脑差不多大小的扁匣子。 他打开匣盖。 只见匣中放着一把精致的小银弓,弓长仅十寸,弓身刻满鸟虫咒文。 另有一支金箭,如筷子长短,箭身也刻满了鸟虫文符咒。 齐鹜飞看到那支箭,就想到了爻辞中的“黄矢”。 :。: 第四百二十七章、 临战 陆承把银弓金箭从匣子里拿出来。 他的动作十分庄重,就像在拿什么传家宝似的。 接着他又取出了一张符纸,裹在黄金箭的箭杆上。 然后,手指在箭镞上轻轻一蹭,锋利的箭尖刺破了皮肉,鲜血很快就流出来。 齐鹜飞吓了一跳,不明白陆承这是在做什么。 人们也都十分好奇,怎么这位足智多谋的老先生突然就变成了跳大绳的巫师。 陆承用带血的手指在箭杆上一抹,鲜血浸透了裹在箭杆上的符纸。 他缓缓揭下符纸。 只见符纸上印上了和箭杆上一样的鸟虫咒文。 “队长你把这个带在身上。”陆承郑重地把符纸交给齐鹜飞,“遇到妖魔拦截无法摆脱时,取出此符纸,以神念锁定其中最强之妖,口诵‘咸彭朌命,姑谢即令,射!’,将符纸丢出去即可。” 齐鹜飞问道:“对最强的那个妖魔使用吗?” 他言下之意是,这次参与伏击的妖魔很可能有七品天妖,连敖摩昂的金龙符都只不过挡住一击,这符用来攻击又能有多大效用? 难不成这是一把和乾坤弓、震天箭一般的神器? 可是用起来也太麻烦了吧,要先念咒,再丢出去一张符,然后才张弓搭箭,这要是遇上强敌,哪来得及啊? 陆承没有多解释,只说:“不错,就对最强的那个用。如无必要,则不要用。” 齐鹜飞点点头,见陆承十分严肃的样子,便也不敢怠慢,郑重地接过符纸。 陆承便把银弓金箭装进匣子里,收了起来。 居然……收了起来! 不是给我的吗? 齐鹜飞手里拿着沾血的符纸,愣在那里。 哦,就给一张符,不是弓箭啊? 这小老头,怎么跟我师父一样精巴! 齐鹜飞心里带着疑问,也不便多问,就把符纸放好。 此时,天终于亮了。 看着太阳臃肿的身躯懒洋洋地从东方的地平线上爬出来,齐鹜飞想起了昨晚躺在纳兰城病床上的自己。 这一夜,恍若隔世。 早晨的第一缕光把盘丝岭的大地照亮,让岭上的动物们都松了一口气。 可是危险并没有过去,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 齐鹜飞对苏绥绥说:“绥绥,快去做早饭,总不能让小六子和我饿着肚子出发吧?” 还在愣神的苏绥绥这才哎呀一声,急匆匆往厨房去了,一边走,一边喊:“屎蛋,烧火了!” 竹林里就窜出一只麒麟,一溜烟跟上了苏绥绥的脚步。 没多久,黄花观里就飘扬起鳗头的香味了。 早饭还没吃完,夜叉就来了。 小青抱怨道:“这死夜叉,来得可真早,让人家吃顿安生早饭都不行。” 齐鹜飞正要出去,苏绥绥拦住道:“齐哥你们先管吃,我去应付。” 说罢出了黄花观,对夜叉说:“夜叉大人这么早啊?” 夜叉说:“军令在身,不敢耽搁。请六太子出观,速速随我回宫。” 苏绥绥说:“我们当家的回来了,正在陪六太子吃早饭。” 又对守门的锦鸡和老黄狗说,“司晨,旺财,你们也去吃饭吧,我陪夜叉大人说说话。” 锦鸡和老狗就进了观。 夜叉说:“姑娘不必管我,自去吃饭就是。” 苏绥绥说:“你远来是客,如何可以怠慢。不妨观里坐坐,也尝尝我们人间的手艺。” 夜叉说:“不不,我吃不惯人间的东西,就在这里等六太子就是。” 苏绥绥笑道:“既然吃不惯,那也不便勉强,就不知夜叉大人平时吃些什么?” 夜叉说:“粗鄙陋食,比不得人间精细,不值一提。” 苏绥绥说:“多少人向往龙宫的生活,何来粗鄙一说。” 夜叉说:“龙老爷们的生活自然极好。” 苏绥绥听出来了,这夜叉心中埋藏着怨气。 难道正因为这个,才和妖魔勾结? 这理由未免不足,想必背后还是有人指使。 苏绥绥就假装对龙宫感兴趣,问道:“这位夜叉大人,不知在龙宫哪位龙老爷手下当差?” 夜叉说:“我在水晶宫近卫营,只听龙王龙子号令差遣。” 苏绥绥点点头说:“听说水晶宫景色瑰丽,美轮美奂,可惜不得一见。” 夜叉说:“人间自有人间美景,各有千秋。” 苏绥绥说:“那倒也是,人间花繁叶茂,春色无边,却是海底不曾见的。六太子昨晚还在说,回去的时候要去起蛟泽看曼陀罗花海,就是不知道顺不顺路。” 夜叉说:“顺路的。” 苏绥绥斜睨了他一眼,说:“夜叉大哥也见过曼陀罗花海?” 夜叉一愣,知道自己失言了,说:“哦,我来时见地上有一大片繁花似锦,想必就是姑娘说的曼陀罗花海了。” 苏绥绥点头道:“那就好,省得你们还要绕路。夜叉大哥在此稍等,我进去看看。” 她说完微微欠身,就转身进了黄花观。 看着她扭转腰肢,犹如春风摆柳,无限风情,尤其是抬腿迈过门槛的一刹那,夜叉的眼睛都直了,不禁生出感慨: 果然人间纯色更殊胜,怪不得六太子也要流连在此。 …… 苏绥绥来到餐厅,大伙儿已经吃好了早餐。 她把和夜叉的对话一说,笑道:“看来这次路线已经确定了,司晨,你立了第一功。” 锦鸡不无骄傲地说:“小事一桩。” 老黄狗翻了个白眼:“死公鸡,害母鸡,汪汪……” 齐鹜飞对敖霸说:“小六子,咱们走吧。” 敖霸点点头,站起来,和齐鹜飞一起出去。 屎蛋突然冲上来,保住敖霸的腿,呜呜地叫着:“欧巴,欧巴,呜呜,欧巴……” 万分不舍的样子,用头在敖霸身上蹭来蹭去。 敖霸说:“屎蛋,我会回来的。” 大伙儿都要出去相送,齐鹜飞拦住说:“除了绥绥和小青,别人都不要出去。” 到了门外,齐鹜飞装模作样地和夜叉确认了一遍身份,又看了看那份龙王手谕,然后才和敖霸登上了夜叉的水云,在云上向着黄花观挥挥手。 夜叉架起水云,缓缓向西飞去。 齐鹜飞一走,王寡妇就说:“不行,我得跟上去看看,不然我不放心。” 小青说:“我也去!” 苏绥绥说:“那我也去!” 锦鸡和老狗也都叫起来:“还有我……汪汪……” 陆承连忙阻止道:“你们这样去不但帮不上忙,还会添乱。” 王寡妇说:“但我真是不放心,陆先生,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让我们这样干等着。” 陆承说:“既然你要去,那你就带上司晨和旺财,跟在后面,不要急于出手,以阻断敌人的包夹为主。” “好。”王寡妇豪迈地一招手,“司晨,旺财,我们走!” 说罢就带着锦鸡和老黄狗,架起金光,往西飞去了。 小青急道:“那我呢?” 苏绥绥说:“是啊,先生,我们呢?” 小青见苏绥绥朝她使眼色,便会了意,躬身说:“陆先生,昨晚我言语冲撞,多有得罪,先生大人有大量,千万莫和小女子计较!” 陆承沉吟道:“但是此去可能比较危险。” 小青说:“我们不怕危险,再说,王姐都去了,我们怎么能不去?” 陆承问道:“你们飞得快吗?” 小青说:“师兄给了我一把惊鲵宝剑,我日夜修炼,现在已能熟练驾驭,飞得可快啦!” 陆承点点头说:“好,那你们就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南方向去。你师兄遇敌之后,夜叉必然逃跑,他不会往西,也不会往东,必往西南,你们赶到前面拦住它,务必活捉。这人对你们师兄非常重要。记住,一定要在入海前拦住,不能到海上捉,免得与龙族产生误会。捉住之后,即刻返回,不得耽误!” 不知道为什么,小青和苏绥绥内心里竟没有半点疑问和反对,同时说了声:“是!” 小青便张口吐出一道青光,青光绕身一周,裹住她和苏绥绥的身体,悠忽间穿入云中不见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偷三清贡品的贼 看着别人都走了,屎蛋着急死了。 他围着陆承不停的转来转去,一会儿咕咕汪汪的叫,一会儿用前脚指指天空,一会儿又去拍陆承的脚背,抬头可怜巴巴地朝他摇尾巴。 陆承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这个小家伙也想去吗?” 屎蛋就拼命的点头。 陆承叹了口气说:“不行,你太小了,小孩子是不能参与这种大事的。” 屎蛋就更急了,很不服气地呜汪汪的吼了一阵,然后呼的喷出一口火来,又呼的喷出一口水来,示威似的看着陆承,仿佛在说,你看,我这么厉害,哪里像小孩了? 陆承哈哈大笑说:“看样子你还不服气。我问你,你会飞天吗?” 屎蛋摇摇头。 陆承说:“不会飞,你怎么去?” 屎蛋一听就蔫了,仰头望望天空,又沮丧地低下了头,往地上一趴,长长的叹出了一口气。 陆承说:“你也不用太失望,看在你这么有本事的份上,我可以交给你一个比他们更重要的任务。” 屎蛋一听,就来了精神,噌一下从地上窜起来,汪汪的叫两声站在陆承面前,满怀期待的看着他的脸。 “不过嘛……”陆承似乎在犹豫,“我听说你小子比较捣蛋,不服从命令?” 屎蛋拼命摇头:“汪汪……改咕咕了……汪听汪汪话……” 陆承就点头说:“好,那这样,一会儿我要施展一个法术,需要有一个十分安全又隐秘的场地,可是现在黄花观里人都走了,好像不怎么安全,你愿不愿意给我当护法?” 屎蛋点了点头,忽然眼珠一转,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扭回头,朝陆承招招前蹄。 陆承便笑着跟上他。 屎蛋就一直把陆承带到了紫竹林边,一头钻进了林子里,然后又滋溜一下从矮竹丛里钻出脑袋来,又朝陆承招招蹄子。 陆承就跟着屎蛋进了紫竹林,到了里面的一块空地。 屎蛋在地上又蹦又跳的转了好几个圈,然后拍拍地面,汪汪的叫两声,说:“安全,隐蔽,汪汪呜呜咕咕……” 陆承哈哈大笑道:“好啊,这地方不错,不过我需要一些东西,你跟我一起去搬。” 屎蛋点点头,就跟着陆承出了紫竹林,去了玉皇殿。 他们把玉皇殿里的供桌和蒲团,还有香炉、净水瓶和贡品都搬进了紫竹林 屎蛋不明白为什么要搬这些东西。 不过玉皇殿和三清殿向来都是神圣的地方,平常听苏绥绥说,这里供的是至高神,必须尊敬,连从门口经过都不能大声说话,更不要说在大殿里面了。 可是这一次,这个姓陆的老头竟然带着他从玉皇殿里搬东西。 屎蛋有一种做贼般的快感。 他蹑手蹑脚的把东西搬进竹林,搬着搬着搬过瘾了,他就去把三清殿里的香炉和供品也一并搬进了紫竹林。 陆承一看,香炉和供品多了,就问:“你这些东西从哪搬来的?” 屎蛋就抬起前掌,朝前面指指。 陆承说:“三清殿?” 屎蛋点点头,咧嘴一笑,等着表扬。 陆承把眼睛一瞪:“你胆子也太大了吧!” 屎蛋就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可是陆承却突然笑了起来,摸摸他的头说:“胆够肥的!不过下次不得允许不能这么干啊!” 屎蛋见陆承不骂他,似乎还挺高兴,就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又抬起手指指两侧面的三圣殿和娘娘殿,意思是,那里还有好多贡品呢。 陆承一板脸,说:“不行!玉皇殿和三清殿的东西可以动,三圣殿和娘娘殿的东西千万别动,记住了吗?” 屎蛋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稀里糊涂地点点头。 就见陆承把香炉和供品一样一样地摆到供桌上。 然后就在紫竹林里焚香祷告,一共点了十炷香。 祷告完毕,他又拿出了那个黑匣子。 把匣子打开,取出里面的银弓金箭,恭敬地放在身前。 接着,又取出一张符纸,把符纸裹在箭杆上,用剑尖挑破手指,用带血的手指在剑杆上一抹,等血液渗透进符纸之后,再把符纸从箭杆上拿下来。 符纸上就印上了血色的鸟虫符文,和齐鹜飞带走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用两个手指捏着符纸,轻轻一抖,符纸便燃烧起来。 又念了一句什么咒语,说声:“灵!” 就把符纸甩出去,在空中轰的一声爆燃,变成了一个火球。 火光很快灭去,但空中却留下了一团明晃晃的光影,仿佛一面水做的镜子。 从竹叶间洒下来的稀疏的日光照在上面,还能泛起荡漾的波光。 屎蛋一直好奇地看着,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他看见那波光中出现了幻影,老大和小六子并排站在一只夜叉后面,在他们的脚下,是一片淡蓝色的水云。 此时,陆承跪地而坐,双手掐诀,而他身前的银弓金箭却缓缓浮了起来。 弓竖起,箭搭上,弦拉满…… 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小人,正在张弓搭箭,对准了波光幻影中的人。 …… 齐鹜飞和敖霸乘坐夜叉的水云,往西飞去。 他以向六太子介绍美景为由,让夜叉飞的慢一点。 这个理由十分充分,夜叉不便反对,只能放慢了速度。 齐鹜飞就一边介绍地面的景致,一边和敖霸随意的说着话。 过了雁行峰,就进入了起蛟泽。 齐鹜飞忽然对夜叉说:“麻烦你往西南方向飞。” 夜叉一愣,问道:“为什么?” 齐鹜飞说:“哦,六太子想去看看花海。” 夜叉说:“我刚才听你们观里的姑娘说了,六太子要去看曼陀罗花海,这正是前往曼陀罗花海的路线。” 齐鹜飞说:“哦不,曼陀罗花海六太子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这次回去,我带他去看一下起蛟泽中的白兰花海。” 夜叉一愣,问道:“哪里还有白兰花海?” 齐鹜飞说:“起蛟泽中可观的美景很多,你们从海里来自然不知道,按我说的路线走就是,保证让你们大饱眼福。” 敖霸就说:“好啊好啊,我难得来一回,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岸上玩了,今天你可得带我好好看一看。” 夜叉大急道:“六太子,我们还是赶路要紧,万一耽搁了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敖霸说:“谁要你负责任了,能出什么意外啊?” 齐鹜飞也说:“是啊,我们刚刚在岭西镇和六太子联手打了一次漂亮仗,什么妖怪都打没了,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再说,起蛟泽那么大,走哪条路都一样,我们只是顺路去看看白兰花海,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 夜叉还想再说什么,敖霸把脸一板说:“怎么?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了?你是来接我回去的,还是来抓我回去的?” 敖霸毕竟是龙太子,尽管年幼,龙威自在。 夜叉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连忙拜倒:“小的不敢,只是怕耽搁了太子爷的行程。既然太子爷要去看花,那小的带您去就是。” 说罢便战战兢兢地往西南方向飞去了。 期间齐鹜飞又多次让它调整方向和飞行高度,明着是给敖霸介绍起蛟泽中的美景,实际上是为了避开那些天生毒瘴,利于妖魔拦截和伏击的地点,同时也增加他们拦截的难度。 西行大约八百里左右,前方一团乌云突然拦住了去路。 :。: 第四百二十九章、 稻草人 夜叉终于松了一口气。 而齐鹜飞和敖霸却知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这团乌云一开始并不大,也就一个足球场大小,在广阔无垠的起蛟泽中并不起眼。 但此时正是大晴天,天空里突然出现这样一朵乌云,一眼就能看出来有问题。 夜叉很自然的就放慢了飞行的速度。 齐鹜飞原本是打算一剑把这夜叉给斩了,但是想到摩昂太子交代过,一定要留下活口,把夜叉交给他们处置,就没有动手。 实际上,他也来不及动手了。 前方的乌云突然间翻滚起来,一下子变大了几十倍。 齐鹜飞看见,那滚滚浓云里,是密密麻麻的蝙蝠。 蝠妖! “快走!” 齐鹜飞一把抓住敖霸,从水云上飞离,疾速往西北方向飞去。 蝙蝠群也向着西北方向扩散,那由蝙蝠构成的云的面积就越来越大,而云中依旧密不透光,也不知到底聚集了多少蝙蝠。 齐鹜飞一看西北方被封锁,立刻改变方向,逃向西南方。 蝙蝠云就往西南方扩散。 这么一折返,蝙蝠云终于稍显稀疏了一点,蝙蝠和蝙蝠之间透出了少许的光亮。 齐鹜飞换上了速度更快的承影剑,而乙丁剑则在手中,连射几道剑气,看似要向上突破,只要冲破一个口子,能飞到云层上方更高的空中,那时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但刚刚稀疏的蝙蝠云又快速密集起来,密密麻麻的蝙蝠又岂是几道剑光能冲破的,一只刚死,就有一只补位,始终是浓云一片。 齐鹜飞乙丁剑光向上,而脚下承影剑却猛然一沉,嗖一下就从蝙蝠云底下飞过去了。 蝙蝠云来不及下沉挡住,云中忽然射出一道黑气。 但承影剑速度极快,那黑气始终无法伤害到他们,只能在后面紧追不舍。 蝙蝠云犹如空中的黑色潮水,就在他们的头顶滚滚移动。 齐鹜飞不敢有丝毫大意,那只万年蝠妖很可能就隐藏在这群蝠之中。 那可是天妖啊! 他手中捏住了摩昂太子给他的龙符,准备看准时机就直接捏碎,也不用当做防御了,已经用过一次的龙符,不知道还能不能挡住天妖一击。 即便这云里没有天妖,这么多蝙蝠也是够了。 他已经被蚊子咬过一回,可不想再被蝙蝠咬一回。 承影剑的速度比头顶的蝙蝠云略快,眼看着快要摆脱蝠云的纠缠,前方忽然又出现了一团乌云。 擦,不会有两只大蝙蝠吧? 眼看着那云快近了,齐鹜飞急忙一个转向,又往正西方向飞。 那乌云便也滚滚而动,挡住了他们前进的方向。 齐鹜飞看清了,这不是蝙蝠云,而是黑雾。 这是他最担心的,也是最让他害怕的。 蝠妖再厉害,也只是妖,可这东西神出鬼没的,已经打过几次交道了,却至今连对方到底是什么都没搞清楚。 齐鹜飞连忙再次下沉,企图从乌云下方穿过去。 但对方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想法,团团黑雾从云中落下,带着烟丝,仿佛墨汁滴落水中,又像是从天空落下的飘带,在西面的方向上形成了一片雾帘。 齐鹜飞连忙掉头,再次下沉,偏向西南飞,堪堪避过在后面紧追不舍的蝙蝠群。 身后的那些从云中垂下来的黑雾,如黑色的雨滴般落在地上无声的消失了。 空中的蝙蝠群也转过了方向,紧追在齐鹜飞身后,哗哗的翅膀煽动声震天动地,其中还夹杂着一种奇怪的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像箭一样射入人的脑海,让齐鹜飞觉得头痛脑胀。 齐鹜飞知道,这是蝙蝠发出的声波武器。 好在承影剑的速度比声音要快很多,当他以及转向,掉头从蝙蝠群下面穿过去以后,这声音很快就被甩在了身后,听不到了。 为了避开蝙蝠群,他不得不再次降低高度,这时候几乎就已经贴着地面在飞行了。 前方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他张开双臂站在那里,仿佛要拥抱谁似的。 齐鹜飞不知道是敌是友。 不过想想秦玉柏邀来人应该不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而自己还没捏碎龙符,摩昂太子的人更不会出现,几乎可以肯定是敌人。 但他已经来不及大范围转向,只能稍稍偏转方向,想从这个人影身边绕过去。 稍微飞近了一点,他才看清楚,这只是一个立在荒野中的稻草人。 然而,起蛟泽中怎么会有一个稻草人呢? 这里没有农田,连人迹都没有。 就在他快要从稻草人身边飞过的时候,那稻草人忽然间动了。 它的手臂猛然变长,伸出去一二里地,拦在了他们前面,他们就砰一声撞在了稻草人的手臂上。 齐鹜飞感觉自己撞上了一大团破败的棉花絮。 稻草人的胳膊被撞弯了,就像一条充满弹性的牛皮筋,兜住了齐鹜飞和敖霸。 撞在稻草上的他们还在前进,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齐鹜飞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出一张弹弓,而自己和敖霸就是皮筋上的弹丸。 他知道不能再往前了,否则被反弹回来将会直接落进蝙蝠群的包围当中。 齐鹜飞毫不犹豫地用乙丁剑挥出了一剑,扑哧一声把稻草人的胳膊给斩断了。 半截胳膊掉下来,他们两个也随之落到了地上。 而就这一瞬间,那些蝙蝠群,就飞过了他们的头顶,在天空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好在蝙蝠群似乎并没有下来攻击的意思,而只是封锁了天空。 齐鹜飞刚刚想带着敖霸继续贴着地面往前飞,一道黑气从云层中射下,正中敖霸的后背。 敖霸身上的衣服瞬间就化成了灰。 他戴在胸前的太古玉龙符突然亮了起来,发出炫目的白光。 他的后背上便生出了一层白色的鳞片,挡住了黑气的袭击。 毫无准备的敖霸被这一下给打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 齐鹜飞连忙御剑赶上去,接住了敖霸。 而天空的第二道黑气又射了下来。 好在蝠妖似乎急于杀死敖霸,这黑气只射向敖霸。 这一次射中了前胸。 那枚龙符再次亮起,他的胸前也闪烁这鳞鳞白光,挡住了黑气。 这次敖霸有了准备,毕竟是玄龙霸体,太古玉龙符帮他化解了蝠妖的法力,这黑气带来的物理攻击力他自己就能挡住。 他的身体只晃了一下就站稳了。 与此同时,那个稻草人的另一只胳膊挥了过来,也扫向敖霸。 敖霸不得不举起手挡住,砰一声,稻草人的胳膊便被他打成了碎屑。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稻草人那只被齐鹜飞切断的胳膊又长了出来,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拐回来,继续攻向敖霸。 齐鹜飞只好冲上去,再次挥出一剑,把稻草人的胳膊切断。 可他刚把稻草人的这只胳膊切断,那只胳膊又已经长出来,攻向他们。 而天空的云层中,不断有黑气射出,像黑色的激光,落在敖霸的身上。 敖霸的皮肤便此起彼伏地出现白色的龙鳞片挡住黑气。 天上的蝙蝠群传来的刺耳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第四百三十章、 巨蓝鲸军团 稻草人的胳膊此消彼长,每一次被齐鹜飞斩断或被敖霸打碎,都会再次长出来。 而每断一次胳膊,稻草人的身体就反而受了刺激似的,长大几分,不过片刻功夫,它就从田野中普通的稻草人的样子,变成了几十米高的稻草巨人。 它的力量也变得更大,每一次胳膊甩过来都带着呼呼的风声。 敖霸一拳和稻草人的拳头碰在一起,稻草人的拳头就像是砰一声炸开,碎裂漫天的枯草尘埃,遮蔽人的视野。 齐鹜飞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再让这玩意儿变大,就要法天象地了。而后面的黑雾如果追上来恐怕更难缠。 当那条巨大的稻草胳膊再一次朝他扫过来的时候,他脚踩着承影剑沿着胳膊飞了上去。 承影剑从胳膊的手腕处刺入,带着如割草机切割草坪般草屑纷飞的气势,一路向上把稻草人的胳膊给切开了,一直飞到了稻草人的肩膀处,齐鹜飞举起乙丁剑,一剑砍下了稻草人的人头。 整个稻草人便哗啦一下,倒下来变成了一堆枯草。 齐鹜飞刚要往前飞,然而前方又站起来一具新的稻草人。 天空的蝙蝠群越来越多,扩散的面积也越来越大了。 麻蛋,这么多蝙蝠,都特么是哪儿来的! “小六子,帮我挡住后背,我来对付前面的稻草人,我们往前冲!” 齐鹜飞说完把敖霸甩到身后,敖霸用后背挡住天上射下来的黑线。 稻草人又挥动手臂过来拦他们。 齐鹜飞不想和稻草人纠缠,也了解了稻草人的攻击力有限,只是有点难缠。 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前冲上去,脚下的承影剑破开稻草人的手臂,人剑合一继续前冲,手中乙丁剑手起剑落,一剑劈开了稻草人。 齐鹜飞和敖霸从纷飞的稻草屑中冲了过去,身后的稻草人哗啦一下倒下来,成了一堆枯草。 然而这时候,前方却出现了更多的稻草人。 漫山遍野,仿佛这里隐藏着一只稻草人军团。 虽然单个的稻草人对他们并不构成威胁,但这些东西杀之不尽,不小心撞上去,就好像撞上了一面破鼓,搞不好还会被弹回来。 齐鹜飞不得不依赖锋利的宝剑,一次又一次的劈开稻草人。 这严重阻碍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头顶的蝙蝠云扩散的面积越来越大,已经遮蔽了整个天空,天光只剩下远处地平线上的一线。 前方的稻草人军团依旧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杀死一个就站起一个,怎么杀也杀不完。 而就在稻草人军团中间的地面上,却又大片大片的黑雾正在涌起。 从遇敌开始,齐鹜飞一直在想办法往西南方向逃跑,他记得解卦的卦辞:“利西南,无所往,其来复吉。” 意思是,当往西南方向走到没有路可走的时候,就赶紧掉头往回,这时候,就会转危为安。 刚开始遇到蝙蝠,他向西北方跑是为了声东击西。 当蝙蝠群拦住西北方出路时,他立刻转向西南,利用承影剑的速度摆脱蝠妖拦路。 其后遇黑雾,他转向正西,再遇到稻草人,再向西南。 到这时候,前方已经完全没有路了。 当看到地面上涌起的那些黑雾,齐鹜飞知道,是时候掉头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乙丁剑射出两道剑气,连斩两个稻草人,带着敖霸掉头就走。 此时的东方也只剩下遥远的一线天光,齐鹜飞就奔着那一线天光疾驰而去。 在他们的身后,无数的稻草人正在旷野上狂奔。 天空的蝙蝠群终于压了下来,准备封锁他的去路。 齐鹜飞毫不犹豫的捏碎了手中的金龙符。 随着龙符碎裂,他的掌心出现了一团光焰,而他的手猛的一沉,仿佛握住了什么沉重的东西。 这东西重到他几乎无法飞行,差点让他跌落地面。 他连忙一甩手,把这团东西丢了出去。 随着一声龙吟,一条金色的龙就飞了出去,冲进了前方的蝙蝠群中。 金光所到之处,蝙蝠皆化为灰烬。 金龙帮他们开辟出一条道路,齐鹜飞就跟着这条金龙的尾巴往前飞,想从天上压下来的准备封锁他们的蝙蝠群中冲出去。 可惜这条金龙持续的时间不长,只一眨眼,就再次发出一声长长的龙吟,仰头向天而去,把齐鹜飞和敖霸暴露了出来。 齐鹜飞眼见前方还有密密麻麻的蝙蝠从天空落下,不得已放下速度,手中剑光飞舞,射出无数剑气,企图从密集的蝙蝠群中冲过去。 然而蝙蝠实在太多,他从突破很快就变成了防御,不少蝙蝠透过他纷飞的剑光,冲到了他们身前,被敖霸的拳头拍碎,喷出一片血光。 那条金龙咆哮着冲上天空,盘旋了一圈,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淡去。 随着那一声龙吟声音远去,金龙也消失在天空,黑色的蝠云中留下一条龙形空隙,漏进了天光,仿佛还有一条银色的龙盘在那里一般。 齐鹜飞抬头望了一眼。 他从那漏下来的天光里看到了被蝙蝠云遮住的天空。 天空是蓝的,但这颜色蓝的有点过分,像海水一样。 而这个龙形的漏洞里,似乎还残留着那条金龙留下的法力,使得周围的蝙蝠竟然无法靠拢。 紧接着,这蓝色的龙形空间里出现了光影晃动,仿佛一面海水做的镜子,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 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阴影。 这是一个庞然大物,从头到尾大约有几百米长。 这怪物猛的张开嘴巴,发出一声怪啸。 无数的蝙蝠便被它的嘴巴给吸了进去,就像一头巨鲸在海洋中吞噬着小鱼群。 它这一口,天空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 几乎在同一时间,怪物的前后左右又出现了与他差不多大小的同样的怪物。 “是巨蓝鲸!”敖霸兴奋的叫着,“是巨蓝鲸军团!“ 天空的怪物一共几十头,在黑压压的蝙蝠云中游动着,不停的张开大口,吞噬着周围的蝙蝠。 最后出现的那一头尤其巨大,身长估计超过两公里,在天空浮着,像突然出现的天神巨舰。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些就是敖摩昂派来的援军了。 “这是你大哥派来的?”他一边挥舞着乙丁剑一边说,“怎么也不来条龙?” 敖霸说:“没错了,巨蓝鲸军团以前曾是我们龙宫的远征军,曾经有好几万头,号称能与北冥之鲲一战。现在都用舰队了,巨蓝鲸的数量就很少了,我大哥就把他们收编成了他的私军,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七翼天蝠(补昨天欠更) 虽然没有来一条龙,而只是来了一群巨蓝鲸,但这景象已经够令人震撼的了。 敖霸挥舞着拳头,砰砰连声击碎眼前飞过来的蝙蝠。 看得出他非常兴奋。 齐鹜飞也很清楚,敖摩昂不太可能派一条龙来。 在龙宫,每一条龙的地位都不低,要想悄无声息地调动一条龙来助阵显然不太容易。 而且既然龙宫里面有他们的内应,且明确支持杀六太子这种事,并能拿到龙王手谕,调动近卫营夜叉,摩昂太子恐怕也不敢轻信任何一条龙。 这时候,调动自己的私军,而且是这种已经被淘汰的远古军团,可能更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也更值得信任。 巨鲸吞天,一口一个大洞。 天光一会儿照进来,一会儿又被填充进来的蝙蝠给挡住。 那头最大的巨鲸缓缓下沉。 “上去!”敖霸兴奋地说了一声。 齐鹜飞本是不赞成的。 这时候应该跑啊! 但是那头庞然大物一下来,敖霸就爬了上去。 齐鹜飞不得不跟着他上去。 他们站在巨鲸背上,倒也的确有几分威风凛凛的感觉。 天上的蝙蝠在经过一阵混乱之后,终于开始了反击。 它们疯狂的往那些巨大的蓝鲸身上扑。 这些经过训练的庞然大物,身上皮糙肉厚,但数量极大的蝙蝠还是让它们受到了可观的伤害。 巨蓝鲸身上被咬出来的血液,从天空如雨一般洒落。 但这些蓝鲸并没有慌乱,他们依然大口大口的吞噬着蝙蝠,并且互相之间开始慢慢靠拢,庞大的身躯并在一起,尽量减少暴露在蝙蝠群中的面积。 大量的蝙蝠葬身鲸鱼腹中,使得天空凝聚的蝙蝠数量急剧减少,蝙蝠云变得稀薄起来。 云层中就现出了一只巨大的蝙蝠。 这只蝙蝠长着两只大耳朵,好像撑开了两片花瓣,躲在花瓣中间的脑袋像一个扭曲的猴头,鼻子还嘴仿佛被人揍开了花,两只红色的眼睛躲在花蕊中,好像两颗痔疮。 最令人震惊的是,蝙蝠的背上竟然撑开着七对翅膀。 七翼天妖! 齐鹜飞终于见到了这只传说中的万年阴蝠。 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看到了漂浮在天空的10万金仙币。 蝠妖忽然发出一声尖啸,七翼齐扇,化作一道幽影扑向了鲸群。 最前面的一头巨蓝鲸张开大口,企图把蝠妖吞下去。 可是蝠妖的速度实在太快,它的巨口刚张开,还什么都来不及做,妖影就已经穿过它的身体。 偌大一头巨鲸突然之间就四分五裂,被蝠妖撕成了碎片。 巨鲸的血肉化作血雨,骨头变成冰雹,漫天撒下。 载着齐鹜飞和敖霸的那头巨型巨蓝鲸发出一声哀鸣,向上冲去。 齐鹜飞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当机立断,一把抓住敖霸,驾起承影剑就跑。 敖霸大叫道:“援军到了,为什么要跑?” 齐鹜飞速度不减,一边飞一边说:“你大哥这些蓝鲸干不过这只蝙蝠,不趁这个机会跑,还等什么?等那些稻草人和黑雾追上来,我们就跑不掉了。” 他不知道这头巨型巨蓝鲸有多大的战斗力,但从战术素养来说,他不认为这支军团能干掉七翼天蝠带领的蝙蝠军团。 既然是敖摩昂派来的,这头领队的巨型巨蓝鲸应该知道自己来的使命是为了救六太子。 此时七翼天蝠现身,他就应该护着敖霸撤离,而不是看着自己的手下死了,就冲动地冲上去。 看刚才蝠妖那一击,震人心魄,齐鹜飞离那么远都能感受到那一击的威力。 如果是正面对着他和敖霸过来的,有着太古龙符和玉龙元丹护体的敖霸他不确定,但齐鹜飞自己绝对是躲不过去的。 那么巨大的蓝鲸,血条一看就厚到不行,蝠妖一击之下,就成了碎片,尸骨无存啊! 齐鹜飞相信敖摩昂不会只派了这么一点兵来救他的六弟,但通过送给自己那一张龙符,能够传送过来一整只蓝鲸兵团已经是超出预料了。 估计敖摩昂的计划是用这些蓝鲸来暂时拖住敌人,反正这些怪物身上血厚,一看就超级耐揍的那种,用他们来挡一阵,让齐鹜飞和敖霸暂时摆脱危险,赢得脱身的机会,而更多的兵力应该集结在西海,蓝鲸军团传送过来以后,海上的龙族后续援军就应该出来了。 不过敖摩昂肯定没有想到,城隍司提出来的反伏击计划,城隍司的援兵却一个都没到位。 本来龙宫就只是齐鹜飞为了保证安全,以防万一,才冒险去冰鳌岛向龙太子请来的。 现在,这预备力量却成了主力。 不要说反伏击了,特么现在是跑路都困难。 秦司长的人真特么就一个都不来啊! 齐鹜飞心里抱怨着,动作却不停,一边御使剑气破空斩落前方的蝙蝠,一边御剑而飞,离开了那条巨鲸的鲸背。 他们刚飞离,就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法力风暴散开,追在他们身后而来。 齐鹜飞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七翼天蝠扑到了巨蓝鲸身上,砰地暴起一团血雾,犹如一颗导弹击中了战舰。 巨鲸张大了嘴,发出哀鸣。 但齐鹜飞他们飞速驶离,只见其动作,听不见其声音。 巨鲸身体一颤,尾巴卷起,似乎想拍向撞在它背上的蝙蝠。 但它够不到自己的背脊。 蝙蝠似乎也吃准了这一点,就在它背上再次发动一击。 这一击,距离近,又在旧伤口上,即便这头身广几千米的巨型蓝鲸也吃不消了,背上被打出了一个巨坑,看见了森白的椎骨。 它的尾巴卷向天空,却没有拍向自己的背脊,而是拍向天空的鲸群。 鲸群在它的卷尾之力下,忽然下沉,砸向它的背。 它们是要用它们的肉身把蝙蝠挤死。 蝠妖抬起它那丑陋的脑袋,朝上看了一眼,发出一阵轻蔑的阴恻恻的笑声,嗖一下化作一团影子向上,迎头将那头压下来的蓝鲸撕裂。 漫天血雨中,第二头蓝鲸到了,压着蝠妖往下沉了一点,也被撕成了碎片。 可是第三头蓝鲸也到了。 紧接着,第四头,第五头…… 十几头蓝鲸全都压了下来,把蝙蝠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巨型蓝鲸首领的背上。 蓝鲸没有手足,身上也没有麟甲指爪等攻击类武器。 他们只有巨大的身躯。 就用这血肉之躯,他们把七翼天蝠紧紧地包裹、围困住了。 鲸群继续在天空游弋,张开巨口,吞噬着天上的蝠群。 齐鹜飞远远地看见,卧槽,不会就这么把蝠妖搞定了吧? 他觉得没这么简单。 蝠妖一击就能撕裂一头巨蓝鲸,这十几头蓝鲸合力,也许能暂时压制住它,但估计此时最底下那几头的鲸的身体已经烂了,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脱困而出。 还是跑路要紧。 第四百三十二章、 泽中起蛟 齐鹜飞不敢有丝毫侥幸的心理,拉着敖霸继续跑。 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往西走,这样可以和摩昂太子的西海援军会合。 但摩昂太子到底还有没有援兵,有多少,他都不敢确定。 而且卦象上说让他“其来往复”,也就是说要回头向东走。 加上西边现在整个稻草人军团已经在追过来了。 他总觉得那些稻草人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这种东西战斗力不强,但是诡异得很。 几根枯草,无根之物,没有灵性,肯定是不会成妖的,但它们也不像魔,因为身上没有魔气。 齐鹜飞已经不止一次和魔打交道了,如果是魔,他一定能感觉出来。 除此之外,那些隐藏在地下的黑雾正和稻草人一起追来。 这是让他最担心的。 向东走! 由于巨蓝鲸群的吞噬,天上的蝙蝠越来越稀疏,拦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多了。 齐鹜飞挥动乙丁剑,剑气暴涨,击杀眼前的蝙蝠,从巨蓝鲸底下飞过。 冲出蓝鲸腹那巨大的阴影,准备向上飞去,趁着蝠妖王被鲸群拖住,只要冲破天空封锁,飞到高处,就可以脱离险境了。 如果秦玉柏找来的援兵能够及时赶到和他会合的话,那么再杀个回马枪,配合龙族西海过来的龙军,就可以把这些妖魔全部歼灭。 但是,他刚向开阔的东方飞了一段,准备向上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震耳的龙吟。 这声音仿佛是从地底下传来的,但却让齐鹜飞感受到了来自天空的压力,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是龙!我大哥派来的?”敖霸说了一句。 一开始齐鹜飞也这么想。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就立刻被他否定了,因为摩昂太子派来的援军不可能出现在东边儿。 当他同时听到来自地下的声音和感受到天空的压力后,他就立刻刹住了承影剑。 在这么高速度下突然急停,让他的五脏六腑翻滚起来。 敖霸差一点吐了,以前在海里,他还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快的速度。 好在他小孩心性,虽然身体难受,心里却还有几分兴奋。 他们刚停下,前方地面突然就轰一下炸开了,仿佛火山喷发一般,喷出一道耀眼的光柱。 在炫目的白光中,一条灰色的巨龙冲天而起。 齐鹜飞刚才只要再前进一点点,就会被这条突然从地下冲出来的巨龙给撞到。 冲天而起的尘埃在天空凝聚成大片灰云。 巨龙一声咆哮,在尘埃中盘踞着身体,伸出龙头,仿佛在寻找地面的目标。 “这不是龙,是蛟!”敖霸大声道,“能飞天的蛟!已经快要化龙了!” “快要化龙是什么意思?” 齐鹜飞一边问,一边御使承影剑降低高度,往地面飞去。 一条巨龙盘踞天空,只有躲到地面上,借着地形来掩护。飞在半空,简直是给它当活靶子。 敖霸说:“除了天生的龙,蛟要到七品才能化龙。” 擦,这特么又是一头天妖?! 这次它们还真是下了血本了,不但出动了万年蝠妖,竟然还有一条七品天蛟! 该死,龙宫的龙没等来,敌人倒是来了一条快要化龙的蛟。 齐鹜飞心里诅咒着。 两只天妖啊! 幸亏提前规划更改了路线,这要是落在它们一开始就设计好的伏击圈里面,两只天妖同时动手,自己和敖霸根本挡不住一击。 齐鹜飞的反应已经够快,但还是没能来得及降到地面,就被蛟龙发现了。 蛟龙发出一声吼,这吼声有点像牛叫,但声音之大,超过当头霹雳。 吼声伴随着强大的法力,直接把齐鹜飞和敖霸从半空中震落。 而蛟龙紧接着一个神龙摆尾,尾巴就甩了过来,正打在敖霸的背上。 敖霸胸前的太古玉龙符爆出猛烈的一闪,背上同时生出层层白色的鳞片,就在龙尾拍击到他背部的一霎那,那鳞片便放出耀眼的白光。 轰一声巨响! 齐鹜飞和敖霸就被拍飞了出去。 好在这蛟龙摆尾的力量已经大部分被敖霸背脊上的白色鳞片给化解掉了,但齐鹜飞依然感觉到身体的骨骼和脏腑受到了剧烈的震动,快要散架了一般。 他又想起了麒麟山的那条没有尾巴的大蛇。 那条蛇一直没有飞天,不知道是因为刚刚突破,不习惯飞天,还是因为没有尾巴,飞不了天。 也许正是少了一条尾巴,既不能飞,也不能使用这神龙摆尾的招数,才让他们当初那些参加麒麟山行动的人侥幸保住了命。 现在这条蛟龙身体齐全,身在空中,看相貌比那条蛇更加威武。 蛟,毕竟是龙种,天生就比蛇强大,何况它已是七品。 就刚才这一摆尾的力量,要不是敖霸天生神龙霸体,加上摩昂太子给了他一枚太古白龙符,与他体内玉龙三太子的龙丹产生了反应,他们两个此刻说不定已经被拍成了肉饼。 白龙一击之下,没有打死这两个小家伙,似乎也十分意外。 趁它这一愣神的功夫,齐鹜飞口念御剑诀,在半空中召回了承影剑和乙丁键,落到地上。 此时敖霸也落了地,不过样子有点狼狈,在地上滚了几圈。 齐鹜飞想要冲过去救敖霸,但无奈二人刚才在空中被蛟尾一拍之后便因受力不均而飞散,此刻落到地上后相距甚远。 他御使承影剑贴地而飞,朝敖霸飞过去。 但身后的稻草人军团已经追了上来。 好几条稻草人的胳膊变长伸了过来,有些朝他攻击,有些攻向敖霸,还有几条挡在了他和敖霸之间。 齐鹜飞挥动乙丁剑,砍瓜切菜一般切断了攻击他的稻草人手臂,但这样一来,他靠近敖霸的速度就受到了严重的阻碍,他和敖霸就很快被稻草人包围了。 这时,天空的蛟龙尾巴又落了下来。 这一次,它不是横扫,而是直直的拍下来,威力更大。 巨大的压力从天而降,齐鹜飞早有防备,大声喝道:“小六子,快跑!” 但他此刻自身难保,离敖霸又远,实在无力救他,只能借着承影剑的速度疾速逃离。 龙尾落地,一声巨响,强大的冲击波如核爆一般向四周蔓延。 齐鹜飞像一片被卷入风暴的落叶,荡了开去。 第四百三十三章、 玄龙战灰蛟 齐鹜飞一直飞出去好几里地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无数的稻草人在空中飞舞,又被风暴吹散成漫天稻草屑,和地面荡起的尘埃一起,飘荡在空中,仿佛扬起了一场沙尘暴。 敖霸却没能够逃脱,正被龙尾砸中。 那一瞬间,他的身上爆发出一阵猛烈的白光,但是这光芒似乎又引而不发,仿佛一颗有着生命和呼吸的白矮星。 然而这光芒只亮了很短的时间,在蛟尾压实地面后彻底消失了。 昏暗的尘埃中,蛟龙的身影闪过,又回到了天上,盘亘在漫天乌云中,发出一声胜利般的呼啸。 地面上只剩下一个巨坑,仿佛陨石撞击后的现场。 齐鹜飞连忙念动“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然后御史承影剑飞进了迷蒙的沙尘。 他落在巨坑中,仔细寻找了一番,却没有找到敖霸的身影。 不会是被压碎了吧? 齐鹜飞心头担忧。 但想起敖霸是玄龙霸体,加上有太古白玉天龙甲护身,而且他体内还有玉龙三太子传给他的九品神龙丹。 刚才被蛟龙扫了一尾巴他都没事,这一下就算蛟龙使尽全力,也不可能这会儿就粉身碎骨吧。 敖霸可是连界碑都能背起来的家伙。 齐鹜飞小心的搜索着。 敖霸应该是被埋进土里了,但他不能用剑去挖,只要他一动手,就立刻会被天上的蛟龙发现。 就在这时,地面忽然震动起来。 他看到脚下的地上出现了许多裂缝,紧接着大地崩裂,巨石乱飞,尘土飞扬。 一团白色的幽影从地下窜了出来。 齐鹜飞知道是敖霸,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脑子里想到的居然是猴子——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咚咚咚,猴儿上去了…… 定睛一瞧,是一条背着龟背的龙,正是敖霸的原身。 只不过此刻的敖霸,浑身从头到脚覆盖着厚厚的白色鳞片,只有背上背着一只黑色的龟壳。 剑敖霸还活着,齐鹜飞精神大振,冲过去就想要带着敖霸走。 但是此刻的敖霸变成了龙身,虽然是条幼龙,也足有十多米长,不像他以人形出现是,齐鹜飞一把就能揪住。 敖霸龙头乱摇,双眼通红,对着天空嗷嗷大吼,似乎处于一种神智迷乱的状态。 齐鹜飞知道敖霸不会飞,他体内的白玉龙丹已经被激活,只不过身体一下子不能适应,所以才显出这种狂暴迷乱之态。 现在的敖霸是玄龙霸体和白玉龙体合二为一,原本就天生防御力强大的他,此刻身体更是强悍,天上的蛟龙估计一时半会儿伤害不了他。 齐鹜飞暂时放下心来,知道这两个家伙要是交手,威力不敢想象,便躲到一边观察情况,准备伺机帮助敖霸。 天上的蛟龙看见敖霸没死,反而现出了真身,尤其是那一身白色的龙鳞,眼中露出贪婪之色。 它巨尾在空中摆动了半圈,再次从云层中落下,犹如泰山压顶。 敖霸忽然人立起来,举起两只前爪,一把就把蛟龙尾巴给抓住,猛的往下一拽,浮在天空的蛟龙,居然被他拽得身子往下一沉。 蛟龙大概没有料到敖霸如此大力,发出一声咆哮,龙尾一摆,想把敖霸甩掉。 但敖霸却紧紧抓住龙尾,任凭蛟龙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怎么也甩不掉。 蛟龙见甩不掉他,便将尾巴重重地拍向地面。 砰一声,龙尾连带着敖霸一起重重的撞到地上。 齐鹜飞只感觉到狂风扑面,巨石如炮,细沙如箭。 他急忙一边以法力抵挡,一边御使承影剑逃到远处,避免受到波及。 沙尘弥漫飞舞,阻挡了视线,蛟龙咆哮的法力,令他神识无法窥探。 待到漫天沙尘扬开,才看到敖霸依然紧紧的抓在蛟龙尾巴上,那一身白色的鳞甲,在灰暗的沙尘中特别显眼。 蛟龙再一次把尾巴甩向地面,砰,砰,砰……连摔了七八次。 起蛟泽中山崩地裂,方圆几十里内,沙尘弥漫。 但蛟龙始终没有甩掉敖霸,反而敖霸已经从它的龙尾处,沿着它的背脊慢慢的向上爬,爬到了蛟背上。 蛟龙一声长啸,猛的拉直了身体,向上窜天而起。 到了高处,忽然又掉头向下,笔直地一头扎进了起蛟泽的泥石之中。 齐鹜飞看得吃惊不已。 这蛟龙居然也会地遁术?! 想起起蛟泽这个名字,难道这里的地下本来就是蛟龙存身之处? 如果是这样的话,说明这条蛟很可能本来就是起蛟泽的,但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城隍司没有发现它? 蛟龙钻入地下后开始水平方向蜿蜒前行,他行到哪里,哪里的地面就隆起成山,随后又落回去变成一条凹槽。 大地隆隆之声不断,整个起蛟泽都颤抖起来。 果然和遁地术还是有区别的。 鲮鲤精遁地的时候毫无声息,这蛟龙在地下动静极大,显然不属于遁术。 蛟龙潜行了几十里,才猛然钻出地面。 巨大的石块在空中乱飞,向四面溅射。 敖霸终于被它甩开,从半空跌落。因为不会飞,到了空中,便只能张牙五爪,和那些巨大的石块一样无法控制自己。 齐鹜飞老远看见,正要过去接应,就见那条蛟龙在空中一掉头,龙须摆动,张开大嘴,直奔敖霸而去,看样子是要把敖霸吃掉。 从它的目光中,齐鹜飞看到了贪婪。 估计这蛟龙看中了敖霸真龙之体,尤其是玄龙霸体和白玉龙体两种合二为一,世所罕见。 蛟龙如果吃了真龙,估计立刻就能化成真龙。 齐鹜飞急忙念一声:元亨利贞。 同时发出一道承影剑气,射向蛟龙。 尘埃中忽然亮起一道闪电,和无形的承影剑气,同时击在蛟龙的龙头之上。 这两下来得太过突然,蛟龙毫无防备,脑袋一偏,龙脸上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痕。 它嗷一声,偏转龙身,龙须忽然伸长,激射而出,如箭一般朝着齐鹜飞所在的地方射来。 齐鹜飞早有防备,射出承影剑气后就已经逃离原来的位置。 龙须在空中乱舞了一阵,一无所获,便飞了回去。 蛟龙不知刚才的攻击从何而来,尤其是那一道闪电,毫无征兆。 它盘踞在灰云之中,探头探脑,观察情况。 这时,敖霸砰一声落到了地面。 他翻了个身,再次对着天空嗷嗷大叫。 后方的稻草人又围了上来。 齐鹜飞大为着急。 敖霸不会飞天,此刻现出真身,自己又不方便带着他飞。 如果被稻草人困住,加上天上的蛟龙,很容易困死。 远处的巨蓝鲸军团还在和蝠妖群战斗,从他们笨拙的动作来看,天蝠并没有死,只是被他们压住,用超厚的血条硬抗着,恐怕用不了多久,蝠妖就会脱困而出。 如果西海援军还不到,敖霸防御力再强,也扛不住。 就在这时,忽见十数点不同颜色的光芒,疾如流星,快如闪电,从东北方的天空飞来。 眨眼间,这些光芒就到了近前,半空中现出十三条人影。 他们见到天上一条龙,地上一条龙,不明情况。 其中一人问道:“谁是六太子?” 第四百三十四章、 五音七调十二律大阵 齐鹜飞连忙趁着尘埃的掩护现出身形,一剑劈裂一个稻草人,大声道: “万主席吗,我是齐鹜飞,地上的是六太子,天上的蛟龙是天妖!” 万浩然应声道:“好,万某受秦司长之邀,率十二派长老前来相助六太子,布阵,妖孽受死!” 十三个人便各自亮出了武器,有的执剑,有的拿刀,有的横笛,有的吹箫,有的弹琴,有的击鼓,有的举着葫芦,有的摇着扇子…… 十三样兵刃竟然不带重样的。 十三个人围住了天上的蛟龙。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秦玉柏请来的救兵终于来了啊! 他见过万浩然,听说这位万主席是六品,半步天仙水平。 不过他也很清楚,半步天仙可能是别人恭维的话,毕竟万浩然在那个位置上,修行界的人总要恭维恭维。 而且就算真是半步天仙,那也是半步,和真正的天仙差距还很大。 自从法力境界突破地仙以后,齐鹜飞对仙道品级有了更多的了解。 一品二品三品,都是几百点的法力,而四品一下子就到了万点这个级别,从三品到四品中间隔着整整九千点法力,这是一品二品的人仙无法想象和难以逾越的鸿沟。 人仙到地仙尚且如此,地仙到天仙的难度只会更大。 不过好在万浩然还带来了十二个帮手。 十二派长老,听上去是他从各个门派调集来的。 能在一个门派里被尊奉为长老,那肯定是地位高,退下去很多年的老家伙。 这些人,怎么的也有个五品以上吧。 十三个五品到六品左右的高手,布下阵型,对付这条蛟龙,至少能打平了吧? 齐鹜飞内心惴惴。 秦玉柏的人来了,就看龙宫的兵什么时候到了。 蛟龙刚才被齐鹜飞招来的闪电和无形的承影剑气弄了个措手不及,此刻见到突然来了十三个人,就有些顾忌。 不过地面敖霸的吼声刺激到了它。 它眼露贪婪之色,一声咆哮,不管围上来的人,就要向地面俯冲。 万浩然手中剑一指,大喝道:“孽畜,受死!” 一道剑光疾射而出,直奔蛟龙。 齐鹜飞见那剑光在半路光芒暴涨,威力极大,感慨果然是半步天仙,出剑的气势都要比别人强些。 蛟龙却并不太在意,只是横身一挡,那剑光刺在它的麟甲之上,火光爆射,却对它并无半分伤害。 但万浩然手中剑光连射,好不停歇,嘴里指挥布阵: “五行辨位!七星出击!” 万浩然以外的十二个人中就有七人出列,踏罡步斗,组成北斗七星阵,各持法宝,与蛟龙战在一起。 齐鹜飞已经多次见识过七星阵的厉害,知道此阵列成,威力比七个人叠加要强好多倍,而且攻守进退,皆为一体,能把所有的力量集中到一点上。 不过这条蛟龙可比四安里的九爷强多了,七星阵刚成,蛟龙就冲了过来。 龙身未到,龙吟先闻,压力压得人们无法呼吸。 强大无匹的法力随之如风暴而来,蛟龙张开嘴就要吃人,同时伸出前爪,三支爪子划出三道银线,明亮如刀。 万浩然宝剑一挥,斩向龙首,口中喝道:“散!” 七星阵便遽然散开,七人手中法宝齐齐攻向蛟龙。 蛟龙从阵中冲过,一个盘旋上升,震开了攻向它的法宝光芒。 此时,十二人中的另外五人已经按照五行方位,在稍远一些的外围组成一个五角星形,将蛟龙围在中央。 这五人手中的武器全都是乐器,一个击鼓,一个敲钟,一个吹箫,一个琵琶,一个古琴。 齐鹜飞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个五行五音阵法。 鼓声为宫,在土位;钟声为商,在金位;箫声为角,在木位;琵琶为徵,在火位,琴声为羽,在水位。 宫商角徵羽,土金木火水,五行到位,五音相配。 这五个人一到位,就分别弹奏起各自的乐器来。 钟鼓声声,琵琶阵阵,琴萧相和…… 刚刚散开的七星阵此刻又已经聚拢,重新对蛟龙发动了攻击。 万浩然执剑在两阵之间,指挥若定。 蛟龙听到了周围的乐器声音,一开始不知道什么情况,在云层中团团转,接着便似乎烦躁起来,连连咆哮着冲向吹奏乐器的人。 然而五行阵法最重要的便是生克变化,五行变换不定。 蛟龙刚冲向吹箫者,吹箫者便隐匿起来,忽然不见。 它转头攻向弹琴者,弹琴者也不见了。 等它再回身时,刚才吹箫的那人又出现了。 七星阵中的法宝则连连不断地攻向蛟龙。 蛟龙怒啸着冲向七星阵,七星阵不敢直撄其锋,轰然散开,而五行阵又攻了上来,刚才还在弹奏的乐器件件成了攻击的法宝,光芒乱放。 蛟龙再攻击五行阵时,五人悠忽退后,又开始弹奏,而七星阵重新聚拢,对蛟龙发动了新一轮的攻击。 齐鹜飞看得是心惊肉跳,咋舌不已。 这配合天衣无缝,哪里像是临时凑起来的,只怕这些人不知合作过多少次了,两阵配合才能如此熟练。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秦玉柏刚开始那么有信心进行反伏击了。 这还只是因为时间提前而只来了一批,如果按照原先的计划,可能是不止这批人,如果人数再多一倍,那的确是够强了。 不过大概秦玉柏也想不到,敌人会出动两只天妖,而那个雾影还没出手。 蛟龙被两个阵弄得焦头烂额,但可惜的是,蛟龙是在强悍,七星阵的攻击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 蛟龙便干脆不再管他们,转脸看向地上的敖霸,眼里再次露出贪婪之色。 它不顾十三人的攻击,掉头就向地面扑去。 万浩然大喝一声:“变阵,七调击!” 七星阵便轰然散开,七种宝物发出七道流光,由上而下射出。 但这七道流光却并不是平行的,而是都有点倾泻,在下方出现了一个交点。 于此同时,五行阵中的五种乐器同时响了一声。 随着这一声奇怪的合音,五种乐器发出五道神光,击中在这个交点之上。 七道流光和五道神光相合,凝聚成一道金光,由上而下,直击蛟龙。 蛟龙也不敢怠慢,听到五音合击,就翻转了身形,以额头独角迎上了那道金光。 金光遇龙角,悄无声息地没了。 但见蛟龙的身体却沉了一沉,而天空的十二个人却轰一下被冲得往后飞退。 好在还有万浩然居中策应,他手中剑脱手而出,攻向蛟龙,双手齐张,从无声的法力风暴中将其余人拉住,尤其是几个法力略弱,飞得远的人。 蛟龙稳住身形,指爪轻轻一弹,把万浩然的宝剑弹飞。 此时那十二个人也重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分别布成五行和七星阵。 万浩伸手召回宝剑,大声道:“天妖太强,不可力敌,变十二律!” 说罢,场上七星阵突然散开,开始围绕五行阵中的五人上下浮动,手中法宝发出炫目的宝光。 第四百三十五章、 魔气缠身 齐鹜飞以为他们要以五行阵为主,而放弃了七星阵,再细看才发现,这是一种新的阵势。 五行阵中的五人占据五行方位不动,手中乐器不停,演奏出旋律,按“宫、商、角、徵、羽”对应五行方位不停变换。 每一种乐器不再是固定的位置,而是根据它奏出的音节,是商便在商位,是宫便在宫位。 另外七人上下浮动,却并不是乱动,而是配合着五音节奏,分出了七调。 十二人又配合而成十二律,使得阵中音乐节奏大大增强,而十二人的位置则随着音乐节奏的变化,变得变幻莫测。 鼓声如雷,钟声荡荡,琵琶铮铮,啸声咽咽,琴声渺渺…… 齐鹜飞感觉到心脏咚咚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在跟着音乐起舞。 再看天上的蛟龙,仿佛也在音乐声中迷失了自己,咆哮之声不断。 周围法宝的宝光不停地落在它身上,而它却在云层中钻来钻去,始终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齐鹜飞连忙护住心神。 口中默念“夕惕若厉”驱逐心魔,防止被这音乐节奏感染。 然后,他趁着万浩然带人围攻,稻草人还没上来的功夫,冒险进入太极池恢复了法力。 经过刚才的战斗和逃跑,又使用了一次元亨利贞,他的法力已经消耗了很多。 他知道后面还有恶仗要打,必须先把法力恢复满。 刚从太极池出来,那些稻草人已经围了上来。 齐鹜飞一边砍杀稻草人,一边向敖霸靠拢。 敖霸已经从狂暴状态中恢复过来,身上的白色鳞片也开始逐渐消失,变回了他原本的样子。 但此刻他又受到天上的五音阵中传来的音乐节奏的影响,身上不停的闪现白光。 齐鹜飞大声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敖霸说着一拳击碎旁边的一个稻草人,但身体明显晃了一下。 齐鹜飞知道刚才激活了他体内的九品白玉神龙丹,但他现在还无法消化这龙丹的力量,和蛟龙一战,对他来说是极大的透支。 敖霸十分虚弱,随时可能倒下。 如果再被音乐节奏感染而进入狂暴状态,再次透支可能就会超过他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到时候就算能保住命,恐怕也会留下后遗症。 齐鹜飞不得不使出全力,杀到敖霸身边,一手持剑,剑气纵横,保护自己和敖霸,另一只手对着敖霸耳朵一指,口念“夕惕若厉”,将这能抗击魔音的咒语之力传入敖霸的耳中。 敖霸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齐鹜飞立刻将两粒丹药放入敖霸口中,说道:“我护着你,就地休息,行散药力,护住脏腑,不要再使用白龙丹的力量!” 敖霸答应一声,就在齐鹜飞的保护之中,就地运转龟息大法,在齐鹜飞的保护下,很快就消化了丹药。 稻草人越来越多,但让齐鹜飞担忧的是,远处那隐隐可见的从地下冒出来的黑雾。 他抬头看了一眼,以万浩然为首的十三人正和蛟龙斗得不可开交。 声浪滚滚,宝光闪烁,看上去是把蛟龙给困住了。 但那条蛟龙实在太强,不但法力磅礴,似乎永不枯竭,其肉身也十分强悍。 万浩然等人虽然看上去占了优势,但对蛟龙的实际伤害却十分有限。 这样下去,无非就是看谁能坚持更久了。 可是西边的天空那群巨蓝鲸还在和蝙蝠战斗,蝙蝠群的数量虽然在急剧减少,但蓝鲸也已经死了好几头。 一旦蝠妖脱困,后果不敢想象。 而齐鹜飞面对漫山遍野的稻草人,为了保护敖霸,也根本无力上去帮忙。 否则的话,隐身躲到一边用元亨利贞对付蛟龙,即使招不来杀招,也能帮着骚扰蛟龙。 齐鹜飞一边战斗,一边做好了随时带着敖霸跑路的准备。 这时,他和敖霸完全陷入了稻草人军团的包围,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稻草人,望不到边。 他想起了解卦九二爻辞,田获三狐,应该是对应三只妖。 蝠妖,蛟妖,都是妖,可这稻草人难道也算妖吗? 起蛟泽天气变幻无常,泽中枯草遍野,这些稻草人显然都是枯草所变。 但枯草本身不会成精,必是受了巫术魔法所致。 如果稻草人不算,那么难道还藏着第三只妖? 那可就麻烦了。 “小六子!快变回人身,我们走!”齐鹜飞大喊道。 他刚喊完这句话,忽然就发现了不对。 乙丁剑一剑砍在眼前一具刚刚因为被他切断过几次胳膊而变大了几倍的稻草人身上。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一剑应该把稻草人拦腰斩断,随后稻草人倒落成一堆枯草。 可是这一剑下去,噗嗤一声,剑砍进了稻草人的身体,没能把它斩断。 而且齐鹜飞竟然有一种砍到真人身上的感觉。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稻草人的手伸了过来,就要掐他的脖子。 齐鹜飞毫不犹豫,承影剑出手,一剑把它的胳膊切断。 随后法力贯之右臂,乙丁剑继续横切,终于把稻草人懒腰切断。 稻草人的上半身落地,散成一堆枯草,而下半身却兀自站在那里,断开的腰上冒起一丝黑烟。 擦,终于来了! 齐鹜飞方言望去,只见前方地面上正浮泛着一层薄薄的黑雾,从稻草人的下肢渗入,沿着稻草的纹理向上爬,仿佛经络真气似的。 草人上就覆上了一层黑气,仿佛熏焦了一般。 糟了! 齐鹜飞暗叫不好,一剑劈向那个黑气最浓的稻草人。 手臂上传来一股奇怪的力量,那稻草人仿佛被油浸过的藤甲兵一般,乙丁剑砍在上面,竟然只砍出了浅浅一道剑痕。 齐鹜飞手腕一转,顺势变砍为拍,用剑背拍在稻草人胸口,纯以力量把草人拍飞出去,撞倒了另一个草人。 回头去看敖霸,刚刚变回人身,猛出一拳,然而此时的稻草人再也不是被他一拳就能砸碎的了,只见那稻草人被他砸中,胸口就凹陷了下去,可是一瞬间就如橡皮般弹回来恢复如初了。 敖霸一愣神的功夫,就有好几具稻草人扑到了他身上。 枯草绳似的手臂紧紧缠住了他的脖子,黑色的雾气从稻草人身上游走到敖霸身上,渗入他的皮肤。 “小心那些黑色魔气!” 齐鹜飞大吼,承影剑射出一道剑气,口诵“夕惕若厉”。 剑气从敖霸身边的稻草人身上穿过,连穿两人,两具稻草人全部哗啦散成枯草落地。 敖霸松了一口气,皮肤上泛起几点白光,刚刚渗入进去的黑气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嗖一下逃出来,落到地上消失不见了。 他大吼一声,重新变回龙身,双爪一抓,十道抓痕雪白如刀,一下就撕裂了两具稻草人。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是白龙丹的作用,还是太谷玉龙符的效力,总之敖霸看上去是不怕魔气侵体。 只能隐身救人了。 “潜龙勿用!”齐鹜飞念动咒语。 他刚一隐身,那些攻击他的稻草人就失去了目标,茫然地静止了大概一秒钟,然后迅速冲向敖霸。 第四百三十六章、 鸡啼 齐鹜飞飞过去,一把抓起敖霸,想要飞天而去。 可敖霸现在现出了真身,身体有十几米长,背上的龟壳像一个小小的屋顶,要带着这样一条龙逃走,哪有那么容易? 齐鹜飞能隐身,敖霸可不会隐身。 现出真身后的敖霸沉的要命,齐鹜飞领着他,就感觉自己拎起了一座小山。 他还没来得及飞起来,就有无数条稻草人的胳膊缠住了敖霸的身体。 齐鹜飞连射几道剑气,敖霸也是张牙舞抓又抓又咬,但那些稻草人变得越来越结实,不像刚才那么容易被他们斩断和撕裂了。 两人在半空中,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反而被越来越多的稻草人给缠住。 齐鹜飞不得不丢下敖霸,然后全力帮着他把缠住他的那些稻草人切断。 敖霸落到地上,咆哮连连,把缠绕在他身上的稻草全都撕裂,又冲进了稻草人堆里。 齐鹜飞也不得不冲过去,并干脆现出身形,以帮着敖霸吸引稻草人的注意力。 眼前的稻草人杀之不尽,随着地下黑色雾气的不断涌起,这些稻草人变得越来越强,使用乙丁剑要想杀死这些稻草人,需要消耗极大的法力,他只能依靠着承影剑和夕惕若厉的咒语,勉强和敖霸配合维持着局面。 而天上的战斗形势依然不明朗。 万浩然和那十二位长老布成的五音十二律大阵,连连变幻,虽然困住了那头蛟龙,但一时半会儿却也杀不了对手,只能寄希望于把对手耗死。 可究竟谁能耗死谁,现在还不好说。 远处的天空,虽然蝙蝠群已经变得稀稀拉拉,但巨蓝鲸的数量也正在减少,那头最大的巨蓝鲸的尾巴已经被咬成了森森白骨。 看样子,蝠妖脱困只是早晚的问题。 齐鹜飞明白,这样下去,如果援兵不能及时赶到,已经是个必败的局面。 法力正在不停地消耗。 随着战斗的进行,有些稻草人逐渐变大。 齐鹜飞有了主意。 他对着其中一个稻草人猛砍,但又不一次把它砍死。 每刺中一剑,或者斩断它的一条胳膊,稻草人就长大一分。 很快,它就长到了一百多米高。 它像个巨人一样俯瞰着地上,而头上的法力波动似乎对它的影响更大。 它不再攻击地面,而是抬头看向天空,似乎被那里的战斗吸引到了。 齐鹜飞知道是时候了,千万不能让这东西去干扰万浩然和他们的阵法,否则猝不及防之下阵型一乱,一旦被蛟龙脱困,那可就糟糕了。 巨型稻草人缓缓举起了手臂,仿佛建筑工地上的大型吊车。 齐鹜飞一剑劈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具稻草人,然后冲到那个巨型稻草人跟前,挥动承影剑,全力一剑,砍断了巨型稻草人的小腿。 稻草人身子一歪,站立不稳,轰一声倒在地上。 齐鹜飞,暗道一声侥幸,要不是自己有一把承影剑,单靠乙丁剑的话,用不了多久,自己的法力就会被消耗一空。 倒在地上的巨型稻草人并没有死,慢慢坐起来,抬起他那条断了的腿,用那双空洞的眼睛看了一眼,然后那条腿往前一伸,前方的好几个稻草人就被他吸了过来,在半空中忽然解体,吸到他腿上后又重新组合成了他新的小腿。 齐鹜飞刚刚又连续斩杀了好几个小型稻草人,这时候见这个大怪物要站起来,看准时机,右手挥舞承影剑,左手掐诀念咒。 他念动三昧真火咒,手一指,喊声:“放!” 就听轰一声,那巨型稻草人的腿上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稻草人正好站了起来,火焰从他的小腿很快蔓延到他的大腿,又从大腿蔓延到上半身。 但这家伙依然没有死,带着满身的火焰和冲天的黑烟,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齐鹜飞早就想到了用火攻的方法来对付稻草人。 但是他并不擅长火类法术,没法大面积攻击,他的三昧真火术修炼得也很一般,使用起来消耗的法力极大。 另外,起蛟泽是沼泽地,地上的枯草都是潮湿的,并不容易着火。从眼前这个满身大火的稻草人身上也能看出来,如果它干燥的话就不会冒起那么多的黑烟。 他开始有点后悔,没有把屎蛋带过来。 屎蛋虽然现在还很弱小,但作为一头麒麟,他强大的喷火能力,足以让这里的稻草人成为一片火海。 烈火中的巨型稻草人晃晃悠悠的走过来,仿佛一根巨大的燃烧着的烟囱,烟囱顶上还冒着黑烟。 齐鹜飞迅速冲上去,又是一剑斩断了它的小腿。这是最节省法力的攻击办法。 稻草人再次轰然倒塌。 这相当于一个一百多米高的燃烧的柴火堆倒下来,火焰溅射的效果犹如火药爆炸。 受到它身上火焰的波及,周围有大片的小型稻草人都燃烧了起来。 甚至有火星溅射到远处,使得到处都是零星的火光。 这正是齐鹜飞想要的效果。 他收起承影剑,转而使用乙丁键,利用玄铁厚重的力量,用剑背把一个一个燃烧的稻草人拍飞。 飞出去的稻草人又引燃了别的稻草人,很快就有越来越多的稻草人烧了起来。 敖霸也看明白了齐鹜飞的战术,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抓住稻草人,朝远处丢出去,这样既节省体力和法力,又能引燃更多的稻草人。 然而可惜的是,这些稻草人的身体里面都很潮,加上地面的环境也十分潮湿,而地下涌上来的黑雾似乎对火焰也有一定的压制作用,导致火势始终不温不火,无法形成燎原之势。 火光星星点点,只有黑烟四处弥漫。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狼嚎。 在满地的黑烟当中,齐鹜飞从稻草人和稻草人之间的间隙里看到了一双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 狼? 齐鹜飞心里暗叫一声不好。 自己的援兵没来,敌人的援兵倒是来了。 那些绿色的眼睛正在缓缓靠近,果然是大群的灰狼。 这么多狼,不太可能全部是从狮驼岭过来的。 从狮驼岭到他们现在战斗的地方,有一千多里路。普通狼群移动的速度,需要十多天才能到这里。 这些狼不可能全都成妖了。 他知道起蛟泽中有狼,但种群数量并不多,每一个种群大概几百头,一共加起来,也就几千头狼。 看着正在接近的狼群数量,估计起蛟泽中的狼全都过来了。 齐鹜飞猜测狮驼岭中应该有一头大狼妖,到起蛟泽把泽里的狼群聚集起来了。 它们一定是埋伏在预定的埋伏点,但因为他们改变了路线,所以现在才赶过来。 齐鹜飞差一点就绝望了。 他看向敖霸,那条幼小的龟背神龙,还在坚持着战斗,似乎并不在乎生死。 齐鹜飞自己当然有办法脱身,他只要隐身,就可以很快摆脱敌人的纠缠,但是这样的话,等于让敖霸陷入了绝地。 不到最后一刻,他是决不会这么做的。 虽然和敖霸认识的时间很短,但他已经把这条小龙当成了自己的兄弟。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狼嗷响起。 狼群便忽然间掉头,朝着东边疾驰而去。 齐鹜飞看见东方的天空中有一点流光在急速靠近,很快,这一点光就变成了一团熊熊的烈火,拖着长长的尾焰,犹如一颗从天外飞来的流星。 再近一点,就看见这火焰之中有一只黑色的鸟的影子,它摆动着长长的尾翼,扇动着巨大的翅膀。 齐鹜飞不知道那是凤凰还是金乌,也不知道那是秦玉柏请来的救兵,还是敌人的天妖。 直到那只鸟儿发出了一声鸣叫,这既不是凤凰的鸣叫,也不是金乌的叫声。 这是一声让齐鹜飞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 鸡啼! 第四百三十七章、 狗吠 锦鸡从天空俯冲而下,翅膀煽动着熊熊的火焰。 他贴着地面飞行,飞过的地方,大地被燃烧起来,烧出一条长长的火龙。 火龙很快就熄灭,大地上便只剩下一片焦黑。 锦鸡再次冲天而起,翅膀煽起的狂风把燃烧的稻草人卷上了天。 然后又从空中俯冲而下,冲进了稻草人群中,很快就冲到了齐鹜飞和敖霸身边。 周围的稻草人全都燃烧起来。 这火焰,比齐鹜飞发出的三昧真火要强烈许多,几乎见不到黑烟,而稻草人也很快就在火中化成了灰烬。 “老大,你没事儿吧?” 锦鸡落到齐鹜飞身边,收起满身的火焰。 “我没事。” 齐鹜飞在见到锦鸡的那一刻,差一点热泪盈眶。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赶来救他们的,会是这只鸡。 “你怎么来了?”他问。 锦鸡说:“旺财和王姐也来了,陆先生派我们来的。” “他们人呢?” “在东边呢。那儿有一头大狼,旺财和他对上了。” “我们杀过去和他们会合。” 齐鹜飞说着,举剑挥杀,往东边冲去。 “我来开路。” 锦鸡说罢,张开双翅,扇起一股热浪,浑身便又燃起熊熊的火焰,呼一下,贴着地面朝东边飞去。 他那长长的五彩的尾羽,在空中扭动着,火焰便朝两边铺排开来。 随着它的远去,在中间留下了一条焦黑的道路。 齐鹜飞倒也省了事,就和敖霸一起跟在锦鸡身后,沿着这条焦黑的路,朝东边跑去。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的地面的焦土之上,冒起了丝丝的黑雾,并沿着那条锦鸡开辟出来的黑色的道路在他们身后流动,像一条黑色的河。 …… 老黄狗站在那里,前腿微曲,身上的黄毛根根炸立,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在它的对面,站着一头肩高超过三米的巨大的青狼。仅看体型的话,还以为是一头原始的孟玛象。 它的眼睛里带着血一样的暗红的光,紧紧的盯着比它矮了许多的老黄狗。 青狼的身后,跟着大群的灰狼,其中有几只体型特别大的,虽然没有青狼那么大,但相比起一般的狼也已经大了很多,像狮子。 很显然,这几只灰狼,也已经成妖了。 狼群面对老黄狗,围成了一个扇形,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青狼呲了呲牙,嘴里发出一声呜咽,周围的狼群便扑了上来。 老黄狗抬起前爪轻轻一扫,随着锋利的爪子抓过,空气仿佛被抓裂,出现了五道漆黑幽深的缝隙,好像通往地狱的裂缝。 十几头扑过来的狼还没有落地,就在半空中被撕成了碎片。 老黄狗放下前爪,目不斜视。 锋利如刀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青狼。 老黄狗的举动似乎激怒了青狼,它浑身的毛轰一下就炸了。 呲开嘴唇,露出锋利的獠牙。 老黄狗也不示弱,一张狗脸猛然就变成狰狞的铁面,额头上的肉瘤一动一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他脖子上的毛变成了竖起的青鬃,如箭一般。背上现出五彩的斑斓。 青狼有些犹豫,踟蹰不敢前进。 它的前爪在地上刨了几下,似乎在给自己信心。 “汪汪!” 老黄狗叫了两声。 青狼终于动了,怒吼一声,扑了过来,张开獠牙巨口,咬向老黄狗的脖子。 老黄狗毫不惧怕,身体一晃也变得三米来高,如一头巨象,不躲不闪,迎着扑过来的青狼,反口就咬了上去。 旁边的几头灰狼妖要上来帮忙,但是很快就被澎湃激荡的法力给逼得无法前进半步。 而那些靠近的土狼,更是被法力冲击被给震飞了出去。 灰狼妖带着狼群缓缓后退,留出了一个足够大的空间,紧张地看着青狼和老黄狗之间的战斗。 一狼一狗很快就分开了,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 青狼喘息着,呲着牙,赤红的眼里快要滴出血来。 它的肩上有五条鲜红的爪印,深刻见骨。 老黄狗静静地站在它对面,还是原来那个姿势,紧紧地盯着青狼,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就在他们对峙的时候,后面的狼群忽然乱了起来。 浑身火焰的锦鸡飞回来,冲进了狼群之中。 一瞬间,野狼哀号之声遍野。 旷野里弥漫起一股难闻的焦臭味。 齐鹜飞和敖霸也杀入了狼群中。 灰狼妖急忙率领狼群迎敌。 齐鹜飞看见了那头青狼,这巨大的体型,叫人差点以为自己来到了侏罗纪世界。 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法力波动,齐鹜飞判断这东西不会比那只鲮鲤精弱。 但更令他惊讶的是旺财。 要不是曾经在镜子里见过老狗铁面青鬃的本相,他差点没认出来。 齐鹜飞转头不见王寡妇,问道:“司晨,王姐呢?” 锦鸡说:“在天上呢!” 齐鹜飞抬头看见王寡妇正站在一团金光之上。 他飞上去,紧张地问:“王姐,你没事吧?” “臭小子,这话应该我问你。” 王寡妇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那里风云滚动,宝光乱闪,正是万浩然等十三人在围攻蛟龙的战斗,脸上露出担忧之色。 “你先下去清理那些小妖,这里我盯着。”王寡妇说。 齐鹜飞知道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他主要是上来看看王寡妇是否平安,见她没事,也就不再多说,回到地面,杀进了狼群里。 这时那些稻草人又追来了。 “司晨,后面的稻草人交给你,狼**给我们。”齐鹜飞说。 锦鸡答应一声:“好嘞!” 就掉头飞了回去,身后追来的稻草人群中,便又燃起了一条火龙。 敖霸此刻已经和狼群战到了一起。 土狼当然不是真龙的对手,但敖霸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战斗,尤其是刚才和蛟龙的那几个回合,已经严重透支,所以被几条灰狼妖围上后,也一时脱不开身。 齐鹜飞左冲右突,冲进了狼群,准备和敖霸会合。 可就在这时,狼群的后方出现了一条黑色的河流,墨汁一般的雾气在其中流动。 那河流到近处便停了下来,化作一个墨池。 墨池中的墨水在推高,慢慢显化出一个黑色的人形。 雾影人! 齐鹜最担心的家伙终于来了。 雾影人从墨池里走了出来,仿佛从沼泽里爬出来的魔鬼。 他的身后还拖着浓浓的粘稠的如沥青一般的黑色浓雾。 而且这一次的雾影人,比上次战魔孚的时候那个要浓得多。 第四百三十八章、 锦绣图,寡妇针 黑影缓缓地前进,落地无声,但天地之间忽然变得阴冷起来。 齐鹜飞离得很远就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这不是气温下降的那种寒冷,而是阴冷,仿佛夏日夜晚乱葬岗上潮湿的泥土。 齐鹜飞知道,这东西正在把地底深处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上来。 它实力,取决于它身上凝聚的黑雾的浓度。 随着凝聚的黑雾越来越多,它会越来越强。 必须尽快除掉他。 齐鹜飞没有犹豫,御使承影剑,人剑合一,朝黑影扑了过去。 承影剑刺入了雾影人的心脏。 即便以承影剑的锋利,齐鹜飞也感觉到了一股凝重的阻滞之力,仿佛刺入了粘稠的胶水之中。 “夕惕若厉!” 他早有准备,在承影剑刺入的同时,念了咒语。 借着咒语的力量,承影剑破开黑雾,带起一股青烟,和难闻的刺鼻的气味。 雾影人胸前出现了一条被承影剑切开的裂缝。 它身后的光透过这条缝隙照过来,仿佛浓黑的墨水上的白色颜料,地狱中飘落的白色丝巾。 雾影似乎也没有料到齐鹜飞手上有一把无形的剑。 这剑的锋利,不但能破开这浓厚的魔雾,竟让伤口中的雾气一时无法凝聚。 趁黑影这一愣神的功夫,齐鹜飞再次刺出了一剑。 刚才刺心脏,对雾影没有造成根本性的伤害,所以这一剑,奔向黑影的额头。 这东西虽然不是实体,但身上总该有一个类似大脑或心脏的地方,否则它就不会有意识。 “夕惕若厉!” 承影剑再次刺入黑影,破开了它的头颅。 然而雾影并没有大脑,这一剑依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刺在脑部和刺在身上其它部位没什么两样。 就在齐鹜飞冒险刺这一剑的时候,雾影已经发起了反击。 它的胸前爆出一团黑雾,像一个拳头一样击向齐鹜飞。 齐鹜飞早有准备,第二剑刺出的时候,就已经御使乙丁剑急速后退了。 但他还是低估了这个雾影人。 除了胸前那一团雾影之外,地下又冒起许多黑丝,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齐鹜飞的腿上,拖住了他。 齐鹜飞已经来不及挥剑去斩断那些黑丝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突然飞进了他和雾影人之间的空间,挡住了那一拳黑雾。 于此同时,一道金光飞来,将他脚下的黑丝斩断,同时把他一裹,迅疾后退。 齐鹜飞看见五彩斑斓的老黄狗身披着薄如蝉翼的金色翅膀,漂浮在他和雾影人之间的虚空之中。 那一拳黑雾被老狗的利爪抓得稀碎。 那雾影人发出了嘶的一声,不知是叫声还是什么。 “嘶~~又是你!” “汪!” “上一次分身上山,让你占了便宜,这一次,我要看看,你究竟是狗,还是龙?” 黑雾翻滚,从它的身上流出,如潮水般向四周涌去,很快包围了老黄狗。 …… 齐鹜飞身体被什么东西牵引住,倒飞出去。 砰一声,背脊撞到软物,卸了力道。 他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撞进了王寡妇的怀里。 身上的金光散开,落入王寡妇手里,变成了一支纤细的金色的梭子。 梭子上还连着一条长长的丝线,迅速收拢,缠绕在了金梭上。 齐鹜飞不知道这金梭是什么法器,但那丝线他可认得出来,就是天蛛丝。 看样子师父给了他那么多,也不都是拿去缝衣服了。 他不禁感到惭愧,人家都把蛛丝炼成了法器,唯有自己,放着大好的资源不用,还一直做着靠卖蛛丝年入十万的美梦。 他正在那里胡思乱想,王寡妇推了他一把,把他从怀里推开,说: “别担心旺财,他能应付,你去帮敖霸。” 此刻,他们周围到处都是狼。 那头青狼也正在朝这边看,似乎在考虑是去帮黑影对付老黄狗,还是先杀敖霸。 齐鹜飞知道王寡妇说的对,敖霸被狼群包围,体力又透支太多,现在虽无败象,但再这样下去肯定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果再引发体内白龙丹的力量而暴走,他的身体肯定要出问题。 但看着远处那浓浓的黑雾幻化出的人影,他又替老黄狗担心。 就目前来看,能对黑雾造成实质伤害的,只有承影剑和他的夕惕若厉咒语。 再加上青狼,老黄狗也很危险。 而王寡妇就在他身后,也处于危险之中,齐鹜飞又想保护她。 就在进退维谷之间,青狼终于扑了过来。 齐鹜飞正打算出手,忽听王寡妇娇喝一声,手中金梭化作一道金光,同时摸出一卷画轴,丢了出去。 金光直奔青狼面门。 青狼伸出前爪轻轻一拨,金梭就被它拨开,一道金色的丝线随着金梭拐了个几乎九十度的弯。 卷轴也到了青狼面前。 青狼以为又是宝剑之类,故技重施,伸爪去拨。 那画轴却忽然展开,成了一幅画卷,而画面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画卷迎风张大,青狼避之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画卷没有被他撞破,而青狼却凭空消失了。 原本空白的画里,就多了一头狼。 齐鹜飞差点看呆了。 卧槽,这特么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降维打击? 此时,刚才被青狼拨开的金光刺入了旁边一匹灰狼的身体,穿身而过,又紧接着刺入了另一头狼的身体。 金光后面还拖着一条细细的金线,一连穿过十几头狼身后,忽然折返,又从这十几头狼的身体里穿回来,然后拔地而起,飞向天空。 那十几头狼就被金光后面的金线给吊了起来。 王寡妇的身体也飘起来,一招手,把金梭召回手中,对齐鹜飞喝道: “你傻愣着干什么,快去帮敖霸!” 齐鹜飞这才一个激灵,举剑杀如狼群之中。 王寡妇把丝线缩回来缠绕在了梭针之上。 那些灰狼就从空中跌落掉在了地上,全都已经死了。 王寡妇手一抖,手中的梭针就变成了一把细细长长的小剑。 她舞动小剑,飘然若仙,和齐鹜飞一起杀入了狼群之中。 那幅画卷依旧展开在半空中,画中孤零零一匹青狼,在什么都没有的世界里无休止地奔跑着,咆哮连连,然而画外却听不到它的声音。 青狼也许是明白了什么,停了下来,在画面上不停地抓着,仿佛要把画纸抓破。 铺展在空中的画卷迎风震动,随着画中青狼的挣扎,似又破裂的风险。 王寡妇飘身而起,立在半空,手中剑又变回金梭,化作一道金光飞出。 她掐诀念咒,那金光就在空中忽然停住,现出金梭的样子。 金梭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越来越细,最后化作八八六十四枚金针,带着六十四条丝线,直奔画卷而去。 六十四根金针穿过画面,又飞回来,左右穿插,交错编织,画面上就留下了道道丝线。 很快,金针就在画面上绣出了一幅群猎图来。 先是一个大陷阱,让青狼落入其中,然后陷阱边又绣出许多猎人,张弓搭箭,万箭齐发,就把青狼射成了刺猬。 青狼死后,王寡妇叫一声:“收!” 那些金针便又在画面上来回飞舞,按原路把丝线收回。 画面上的群猎图就缓缓消失,连青狼的尸体也不见了,又变成了一张空白的图。 画卷合拢,回到了王寡妇手中。 王寡妇左手托着画轴,右手斜握金剑,立在半空,飘然若仙。 第四百三十九章、 八部天龙 潜龙湾以西一千里左右的海面上,海水急剧翻滚着,从海底升起了一个庞然大物,仿佛一朵巨大的蓝色莲花。 莲花升到海面上,海水从花瓣见路瀑布流下,慢慢显露出它那由特殊材料制作而成的精致的表面纹理。 这时一艘莲花形巨舰。 十二瓣莲瓣缓缓张开,变成巨舰的十二座浮海平台。 全副武装的龙族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从莲芯兵舱内涌出,一路小跑到莲花瓣的边缘列队。 一条条赤色飞龙从莲蕊中飞出,在天空盘旋一圈,随后分成十二组,每组十二条,一共一百四十四条飞龙,分别落在十二片莲花瓣上。 紧接着,蓝莲花的中心花蕊张开,升上来一个平台,平台中央一杆大旗,迎着海风猎猎的响,旗面上的白色神龙栩栩如生。 敖摩昂穿着金盔金甲,挎着宝剑,站在平台上,向着东方的海平线远眺。 一只穿着青色盔甲的龙虾兵过来禀报:“启禀太子爷,巨蓝鲸军团已经传送完毕。” 敖摩昂点头道:“好,派隐翼飞龙前去查探战况,火翼飞龙集结准备出发。” 龙虾兵说了声“是”,便退了开去,手里拿出一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叽里咕噜讲了几声。 海面上就忽然飞起了一只长着银色翅膀的飞龙。 当它飞起后,身体表面忽然变得光滑犹如镜面,平整的翅膀倒映着蓝色的海面。 随后,它就在阳光的照耀下慢慢变得透明,过了一会儿就完全看不见了。 紧接着,十二片莲花瓣上的一百四十四只赤色飞龙哗啦啦飞上了天空,在空中排成一个雁形阵。 它们扇动着翅膀,随时准备进军。 龙虾兵回报:“启禀太子爷,火翼飞龙集结完毕,是否立刻出发?” 敖摩昂刚要下令,天上忽然风云变幻。 大量的白色云絮出现在天空,笼盖住了方圆近千里的潜龙湾海面。 白云旋转,形成了一个飓风云团。 可奇怪的是,海面上却平波无澜,一丝风也没有。 敖摩昂眼神一凌,看着天空,冷冷地下令道:“准备迎敌。” 传令的龙虾兵传出一阵密语。 天空的火翼飞龙便迅速散开,从行军用的雁形阵,分成了十二个攻击型队列。 莲花平台上的许多暗仓门全部打开,由里面伸出一些黑色的炮管,每一根炮管上都有不同颜色的彩色宝光流动,光这炮管的材料就是上等的天材地宝,一看就知道其中凝聚着强大的法力能量。 外围的十二块巨型莲花瓣缓缓翘起,莲瓣边缘放射出一层光芒并慢慢扩张,犹如幕布一般向上延展又翻卷过来,在整只巨型莲花战舰的上空交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透明保护罩。 敖摩昂冷冷的看着前方的云团变化。 那其中蕴藏着的无与伦比的强大法力能量,绝非一般的妖物所有。 听齐鹜飞这小子说,要杀六弟的背后黑手牵扯到妖魔两道,此次伏击可能会派一两只七品天妖出来,其中很可能就有在南赡部洲弄出妖祸的那只万年阴蝠。 但它们此刻应该正在起蛟泽中截杀六弟,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而且从这天上变换的风云,以敖摩昂的经验判断,出现在这里的绝不止是七品天妖。 自从齐鹜飞来报信以后,敖摩昂就十分小心,调动的也都是自己的私军,连一条龙都没有惊动。 这消息又是怎么漏出去的? 难道自己的身边也有奸细? 这是敖摩昂最担心的。 如果连自己身边的亲信之中也有对方的人,那这件事情就非常棘手了。 他们明知自己调遣兵将来了潜龙湾,既不阻止,也不取消行动,那就意味着他们连自己这位西海龙宫大太子都要算计进去了。 这背后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敖摩昂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 天空的云团剧烈的旋转着,慢慢在中间围出一个空洞。 那空洞里什么都没有,仿佛连空气也不存在了,连天空也看不见,只剩下一片虚无,像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龙吟。 一条巨大的白色神龙,从云团中间的空洞里穿过来,在潜龙湾的海上巡弋。 刹那间,云层中放射出万道金光。 金光中又现出无数佛、菩萨、比丘、天龙、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等等的虚影。 一时间,佛音阵阵,梵唱声声,金钵木鱼,震响于海天之间。 八部天龙众! 是三弟? 敖摩昂脸上现出大喜之色,急忙传下令去,取消警戒,收回防御阵型。 莲花平台又缓缓收起,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三弟,是你吗?”敖摩昂大声道。 忽然间,金光收尽,梵唱止歇,天空之上云消雾散。 那条白色神龙悠忽之间便化作了一个宝相庄严的僧人。 只见他脚踩莲台,一身雪白如云的僧衣外,罩着一件金光闪闪的天衣,身配璎珞,颈戴项圈,环挂摩尼珠,胸前还有兽面吊坠。 他的眉眼俊秀,唇红而面白,颇有几分男生女相的味道,唯有头上光光,额头顶上两侧略有些隆起,仿佛长了两个包。 僧人端立在半空中,双手合十,说道:“太子爷别来无恙!” 敖摩昂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眼前这人虽然是自己的三弟,但早已修成正果,今非昔比。 往日他是西海的玉龙三太子,如今是灵山统领八部天龙众的广力菩萨。 再也不是那条缠着大哥讲太古洪荒龙族故事的小白龙了。 想起旧时往事,敖摩昂不禁有些唏嘘。 他面容一肃,也双手合十,恭声道:“广力菩萨吉祥。菩萨今日怎有空到西海上来?” 广力菩萨微笑道:“特来阻止尔一桩坏事。” 敖摩昂问道:“什么坏事?” 广力菩萨说:“太子爷一身戎装,杀气重重,兵戈所向,不知要去哪里?” 敖摩昂说:“菩萨有所不知,我六弟有难,被妖魔困在起蛟泽中,正要去救他。” 广力菩萨点头道:“这是六太子自身的劫难,需靠他自己去度过。” 敖摩昂一愣,不知道菩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过想想,菩萨神通广大,大雷音寺如来无所不知,也便释然。 他说:“他是我们六弟,此时大难在即,我若不知道便罢,知道了却不去救他,我心怎安?” 广力菩萨说:“数日前,我在菩提树下听我佛如来讲道,如今天地大劫在即,各人皆有各人的劫数。太子爷此去解救,只怕平添其中的变数,使得六太子劫数不明,未来或深陷劫中,不可预料。” “天地大劫?”敖摩昂有些吃惊,“佛祖真的这么说吗?可西游之劫才过去一千四百年,封神大劫也才过去三千年,怎么会这么快又要天地大劫了呢?” 第四百四十章、 劫数 广力菩萨笑道:“鸿蒙未辟之前,劫数未显,鸿蒙开辟之初,亿万年一劫,其后历经洪荒,天地倾覆,九州陆沉,劫数的时间便越来越短,从千万年到百万年,再到几十万年。 及至人族大兴,人口数量剧增,凡人对宇宙洪荒的认知也越来越深,其能够利用天地之间的能量也越来越强。由此,天地之变数也越来越大,劫难来临的时间便越来越短。 再加上天庭设立功德林,昊天掌无量功德碑,以平衡天道。然天道岂可平衡?名曰平衡,实为失衡,必使得劫深临数,波及更广。” 敖摩昂点点头。 这些东西,龙宫的高层会议上当然也讨论过,龙族也通过关系去元老会众圣那里打探过消息。 圣人们也没说玉帝的功德碑会引起天道崩坏,大劫来临啊! 不过近年来的迹象倒是不可不防。 妖祸频发,魔族异动,尤其是北俱芦洲能量波动异常,冰鳌岛新通道开辟,又出现了洪荒巨人,的确是有大劫之象。 敖摩昂问道:“菩萨慧眼,不知此次劫难究竟有多深?会像封神大劫一样吗?我龙族又是否会牵连其中?” 广力菩萨说:“我问佛祖,佛曰,此次劫难,起于妖,而兴于人,最后变于天,至于影响多深多广,佛祖没有透露。龙族原本在妖、人之外,或不在劫难之中,但若是与人类走得太近,必受其牵连。此次六太子上岸,或许就是应劫之机。” 敖摩昂说:“那我更要把六弟带回来了。” 广力菩萨摇头道:“不可。六太子已经入劫,便是他自己的劫数,但若大太子去救人,便成了龙族的劫数。” 摩昂太子皱起了眉头。 他不经意的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这位曾经的三弟,如今的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菩萨的脸上始终洋溢着平和的微笑,他站在莲台上,身形端正,宝相庄严,脑后隐隐有佛光显现。 摩昂太子摇了摇头,扫除那一点疑虑,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多谢菩萨提醒。请菩萨回去后代为向灵山众佛、菩萨传达龙宫的问候。” 广力菩萨点点头说:“天下生灵,无不是我兄弟子民,只需广结善缘,诚心正信,佛、菩萨自然知晓。” 菩萨说完后,轻宣佛号,准备告辞。 敖摩昂突然叫了一声:“三弟!” 广力菩萨笑了,他没有应答,但也没有拒绝这个称呼。 敖摩昂见菩萨并不反感,便说:“三弟去灵山那么多年,父王甚是想念,不知三弟何时能回龙宫与父王叙叙旧?父王年迈,你也知道他是个爱面子的人,总不成让他到灵山去拜谒你。还请三弟念及往日情分,找个机会,回去一趟。” 广力菩萨笑道:“我若不念往日情分,今日便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敖摩昂心头一喜,有点激动地说:“那我就回去禀报父王,静候三弟的佳音。” 广力菩萨摇头道:“无需禀报,该我去时我自会去。” 说罢口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随即天空便金光大作,佛唱声声,广力菩萨的身影慢慢在金光中淡化,随后与金光一起消失了。 摩昂太子站在莲花平台之上,沉思良久。 直到旁边的龙虾兵过来提醒:“太子爷,我们到底上不上岸?” 摩昂太子问道:“隐翼飞龙可有回报?” 龙虾兵回答道:“已有回报,巨蓝鲸军团已经和对方交上手,对方是七翼天蝠率领的蝙蝠军团。目前巨蓝鲸已经用肉身困住了七翼天福,但是蝠妖的实力十分强大,巨蓝鲸损失惨重,估计困不住太久,如果再不去增援,巨蓝鲸军团很可能会全军覆没。” “除了蝠妖还有什么妖怪?” “还有一条天蛟,已经被人类修士抵挡住,据隐翼飞龙回报,那条天蛟很可能快要化龙了。除此之外,地面上还有被魔化的枯草人,和一头六品狼妖率领的狼群。” “六太子现在的情况如何?有多少人间修士参与了救援?” “回禀太子爷,六太子一度陷入危急之中,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与他并肩战斗的共有两位人间修士,和他们的两条妖宠。现在最大的风险是巨蓝鲸军团一旦覆灭,蝠妖脱困,六太子他们绝不是蝠妖的对手。不过据隐翼飞龙观察,东边还有一批人间修士,正在观察情况,随时可能加入战斗。对方实力强大,飞龙不敢靠近,拒查,可能有天仙级人物。” “天仙级人物?”敖摩昂望着东方的海平线,“如果有天仙级人物,那我们倒是不用担心了。” “太子爷,我们要不要进兵?再不进兵恐怕就来不及了。” 敖摩昂背着手在平台上来回踱着方步,走了两圈,终于叹了口气说: “收起莲台,我们回海。派一队飞龙,往东南方向去截住那只夜叉,把他带回来见我。” “是。”龙虾兵领命而去。 敖摩昂背着手,走进了莲花仓内。 四周那十二片莲花瓣便缓缓收起,把整个莲蕊包住,变成一朵巨大的莲花骨朵,缓缓沉入了海底。 一队飞龙张着翅膀,往东南方向飞去。 …… 夜叉驾着水云,先往南飞了一阵,以尽量避开战场,然后才又转而向西。 战场上的情况如何,他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回去复命。 来之前头儿跟他交代过,西行回去的时候一定不能被别的龙族士兵和海妖碰见。 其实夜叉心里很清楚,今天接的这个活儿并不是好活,油水没有不说,还担着极大的风险。 如果漏了馅儿,让六太子知道了,那自己的小命肯定就保不住了。 六太子那边骗过去了,回来的时候也有可能被狮驼岭的那伙妖魔给杀人灭口。 他不想接这个活儿,但让他做这件事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不要说他得罪不起,他的顶头上司也得罪不起。 他觉得六太子挺可怜的,年轻轻的,就要被别人设计陷害死,关键害他的还是…… 刚想到这里,夜叉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头儿交代过他,不该他管的事情,连想都不要去想,念头儿都不能生一个,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继续往前飞,眼瞅着就快要飞出起蛟泽了,忽然一道青光,迅疾无比的从他头顶掠过,在他身前停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青光里,现出一大一小两位绝色女子。 第四百四十一章、 江山美人 夜叉一瞧,这不是黄花观那两位姑娘吗? 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起蛟泽中埋伏了那么多妖怪,难道六太子这么快就冲出来了? 它心头疑云密布,却不敢有任何耽搁,扭头就跑。 然而,龙宫水军,除了真龙和飞龙,向来不擅长飞天。 它是传令兵,才有水云一朵,但飞行的速度却远远不及飞剑。 更何况小青的惊鲵,速度远比一般的飞剑要快。 一眨眼,青光就从夜叉身侧绕过,再次飞到它前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小青喝问道:“你个丑八怪,把我师兄和小六子弄到哪儿去了?” 夜叉眼珠一转,说道:“他们去起蛟泽中欣赏花海,我因另有任务在身,所以先走一步。” 小青冷哼道:“满嘴胡说八道,分明是你勾结妖孽,想要谋害六太子。我等奉命在此捉拿你,还不乖乖受俘。” 夜叉知道骗不过去,但见眼前不过是两个娇滴滴的女人,也并不怎么在意,举起手中鱼叉,本就丑陋的脸上露出一副狰狞的形态,吓唬道:“快让开道路,否则休怪我无情,把你们丢到海里喂鱼!” 说罢手中的三尖叉一抖,半空中就排起一股海浪,朝小青和苏绥绥逼过来。 苏绥绥一抬手,身上就飘起一片红色的彤云,云涛滚滚,如海潮一般,抵住了正面涌来的碧色海浪。 赤色云涛和碧色海浪在空中相撞,卷起高高的潮头,分不清是云是海。 赤色云涛忽然分出两股,一左一右,绕过海潮,朝着夜叉卷了过去。 夜叉吓了一跳,急忙举起三尖叉,左挡右挑。 但就在这时,一股青色丝线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绕在了它的三尖叉上,硬生生把三尖叉从它手上卷走了。 随后它整个人就被卷进了赤色的云涛之中。 它的身体随之一轻,无法再控制脚下的水云。 水云便从半空中跌落,化作一阵急雨,落在了大地之上。 红云退去,收回到了苏绥绥身上,而那把三尖叉则已经落在了小青手里。 一个小女孩,杵着一把大叉,看上去甚是滑稽。 可夜叉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已经被丝线捆了个结结实实。 苏绥绥和小青就押着夜叉,往盘丝岭的方向飞回。 她们一边飞一边审问,半路之上,夜叉就老实交代了齐鹜飞和敖霸遇袭的地点,并且交代了起蛟泽中可能埋伏的敌方人马。 苏绥绥和小青越听越是心惊。 小青说:“苏姐姐。师兄他们有危险,我要过去帮他们,你先压着这个丑八怪回盘丝岭。” 苏绥绥觉得不妥,但心里也为齐鹜飞担忧。 她也很想过去帮忙,可夜叉必须要押回盘丝岭。 而且小青的法力比她高出很多,小青过去,比她更能帮上齐鹜飞的忙。 苏绥绥就同意了,说道:“小青,那你要小心一点。” 小青就独自驾起惊鲵,化作一道青光,朝着起蛟泽中飞去。 苏绥绥则现出三根蓬松的红色狐尾,卷起一片彤云,托住自己,押着夜叉,飞往盘丝岭方。 刚刚飞到雁行峰,进入盘丝岭地界,她就看见盘丝岭上空阴云变幻,疾风扫动。 苏绥绥大惊,法阵怎么启动了?有人闯盘丝岭! 她急忙往前飞。 忽见黄花观所在的玉梭峰上,几只紫色长竹如箭,追着一道橙光,向天而射。 那道橙光有些狼狈地从阵法中逃出,摆脱了紫竹剑的追踪,向西飞来。 苏绥绥本能地想要避开,但那橙光速度极快,恍惚之间就已从她身边经过,同时也发现了她,就一个急停转回,拦在了她的身前。 光芒定住,橙色剑光里现出一个人影来。 这人上下打量着苏绥绥,先是惊讶,继而喜悦,接着又露出一丝淫笑,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苏绥绥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看着来人,冷静地问道:“不知何方真人,拦住小女子何事?” “九尾金毛狐子,已经长成了三条尾巴,真是不容易呀!”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自言自语的说着,“我师弟说在虹谷县一带曾捉获一只九尾金毛狐子,我还以为他吹牛,没想到是真的。” 听到这话,苏绥绥立刻想起了图拉翁,便也猜到了眼前这人是谁。 齐鹜飞跟她讲起过付洪生,说此人比他的师弟图拉翁更加不是东西,但也更加难对付,并一再交代她遇到此人要特别小心。 付洪生是因为图拉翁失踪才来的朱紫国。 虽然齐鹜飞从没说过图拉翁的事,但苏绥绥心里很清楚,图拉翁的失踪一定和齐鹜飞有关。而齐鹜飞要杀图拉翁,起因就是图拉翁抓了苏绥绥。 是非曲直先不论,因果源头却还在她身上。 没想到今天付洪生没有去起蛟泽而来了盘丝岭,却又恰恰在这个时间,堵住了苏绥绥回家的路。 还真是因果难逃。 苏绥绥一直在寻思着怎么脱身。 这里是雁行峰,已经算是盘丝岭的地界,只要再往前一点,就进入了盘丝岭的法阵范围。 可是才长出三条尾巴的狐狸精,要想在一位五品高手面前脱身,谈何容易。 “这位真人既然一眼看穿了小女子的真身,必是世外高人。还请可怜我妖类修行不易,放我一马。”苏绥绥假装哀求道。 付洪生说:“你如果不是黄花观的人,我倒还真有可能放你一马,可惜呀,你是那小子的人。” 苏绥绥说:“真人您弄错了,黄花观是道门正宗,我只是一介山野小妖,又怎会是黄花观的人?” “呵呵……”付洪生笑道,“你身旁站着那么大一只夜叉,以为我是瞎的吗?你们今天做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苏绥绥说:“我只是受人之托,将它送到盘丝岭去而已,还请这位真人通融一下,放我过去。” 付洪生就看着她笑:“继续呀,继续编瞎话,骗我。” 苏绥绥说:“真人既然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付洪生说:“我听说狐狸不但擅长骗人,还擅长妖媚之术,你不妨使出来,魅惑于我,说不定我受了你的媚术,就成了你的傀儡了!到时候,我不但放你过去,而且你想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苏绥绥说:“真人说笑了,山野小妖哪会什么媚术?” 付洪生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因为闯盘丝岭大阵而略显凌乱的衣服,靠近了一点,色眯眯地看着苏绥绥的脸。 “早就听说,轩辕坟中九尾金毛狐子,艳绝天下!当年封神之时,苏妲己迷得纣王丢了江山。今日一见姑娘,果然名不虚传。我若是那纣王,我也愿意为了美人而丢了江山。”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援兵 起蛟泽东边,一座并不算高大的山上,有一片峭壁。 秦玉柏焦急地站在峭壁上,翘首西望。 如果一切都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他是不需要出现在这里的。 他此刻应该在纳兰城,为魔孚的事情焦头烂额,以此来迷惑妖魔,让它们以为虹谷县和纳兰城的修行界对起蛟泽的这次伏击一无所知。 在原计划当中,齐鹜飞和敖霸会进入敌人的伏击圈,然后他请来的援兵,会进行反伏击。 按照他的设想,这次伏击的敌人数量不会太多。 因为根据事先的监测,狮驼岭并没有大群妖怪移动的迹象。 敌人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如果把狮驼岭上的妖怪大量的调动到起蛟泽,必然会引起城隍司甚至天庭的注意。 所以这一次,他们埋伏的力量一定是少而精。 除了那只蝠妖之外,很可能还有几只五六品的大妖。 一切顺利的话,他请来的援兵,不说一定能消灭他们,保住齐鹜飞和敖霸的命,并且通力击毙那只蝠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四安里发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而这件事情让整个计划提前了将近两天。 这让他的援兵无法及时到位。 如果一个都不来也就算了,他干脆就让齐鹜飞取消行动,把六太子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就在盘丝岭上呆着,把城隍司的力量全部调动起来,放在盘丝岭外围,至少能够保证眼下的安全。 但偏偏万浩然行动够快,带着十二派长老到了。 这让秦玉柏有点犹豫不决。 他很清楚万浩然的实力,加上这十二派长老,摆下阵型,也许能和蝠妖一较高下。 但是仅靠他们要完成反伏击,显然是十分困难的。 这样一来就有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意思。 万浩然是州政府的高官,宗门委员会的主席。以他的身份,带着十二派长老来了,就这样让他们回去,肯定不行。 于是他就给了齐鹜飞一个模糊的指令,离不离开盘丝岭,完全取决于齐鹜飞自己。 秦玉柏知道这样做有点过分。 所以一大早,他就离开了纳兰城,这时候已经无需再对此事保密,也不用迷惑敌人了。 不过他还是没有带上城隍司的队伍,因为魔孚还没有抓到,纳兰城和虹谷县现在的确一片混乱,随时都可能出事情。 进入起蛟泽后,他很快就感觉到了远处的法力波动,并找到了战斗的地方。 这时候,万浩然和十二派长老已经投入战斗。 秦玉柏看着远处的战况唏嘘不已。 他看到了龙族的巨蓝鲸军团。 他听说过这支军团,这是在遥远的时代,传说中的龙族用来远征四海的军团。 据说那时候的海洋之中除了龙,还有各种强大的生物。 除了龙族本身外,这支强大的远征军团也是他们征服四海的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 后来,巨蓝鲸的数量急剧减少,甚至一度面临灭绝,最后成了龙族怀念遥远荣光时代的一种纪念。 听说它们的战斗力早已不像上古时期那样强大,体积也变小了很多。图播天下 但当秦玉柏远远的望见那几十头巨蓝鲸出现的时候,还是感到无比震撼。 万浩然和那十二位长老摆出来的阵型,秦玉柏曾经见过。 这十二个人都是各派已经退休隐居的长老,按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都是天仙无望,所以就自娱自乐,几个老不死的组织了一个像民间的乐队一样的团体,万浩然就是这个团体的带头人。 这个阵型就是他们平常演练的阵型,几百年来,他们已经配合得十分默契。 但秦玉柏还是第一次见到阵法的真正威力。 在面对这样一条飞天蛟龙的时候,整个大阵用尽了每一种变化,每一分力量。 秦玉柏没想到,敌人会派出两头天妖。 为了杀龙族的六太子,它们竟然如此不遗余力! 他隐隐感觉到,这件事情的背后,可能远比他所知道和猜想的要复杂。 而让他心头发颤,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正是自己的大意。 天上有两头天妖,地上那些稻草人来路十分奇怪,再加上那头估计有六品的青狼,即便按照原先的计划顺利进行,恐怕也无法完成反伏击,顶多就是保证把敖霸安全的送回西海。 而如果不是当初齐鹜飞提出去联系摩昂太子,没有摩昂太子给他的那一道金龙符,没有巨蓝鲸军团的出现,此时的齐鹜飞和敖霸只怕已经成了蝠妖的口中餐了。 秦玉柏感觉自己掉进了陷阱里。 有人设了一个小陷阱,要害敖霸;他和齐鹜飞一起也安排了一个陷阱,要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而实际上,他感觉所有人都掉进了一个更深的陷阱里。 他焦急地等待着,如果他请的人再不出现的话,就只能自己冲上去了。 至于自己冲上去有多大的用处,此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阵翅膀轻微拍动的动静。 这并不是声音,而是元神中感应到的法力震动。 秦玉柏心头一喜,回头去看,只见身后的空气一阵波动,紧接着就有一只大鸟从波动的空气中飞了出来。 再仔细一看,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鸟,而是一个人。 秦玉柏连忙躬身相迎道:“天君,您总算来了!” 辛环收起翅膀,落到秦玉柏的身旁,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前了?” 秦玉柏连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介绍了一下此刻的战况。 辛环点了点头说:“竟然如此凶险,还好我及时赶到。” 此时场上齐鹜飞和敖霸正被稻草人围在中间苦苦支撑,齐鹜飞以三昧真火烧着了其中一具巨型稻草人。 辛环说:“待我前去助他。” 说罢就拿出雷公凿,左手持钻,右手握锤,背上双翅张开,盈盈扇动风雷。 秦玉柏见到雷公凿,心中大定,便也取出宝剑,准备和辛环一起杀过去。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毫无征兆地飘来一道扭曲的红光,恍如云霞,又如血带,在空中弯弯曲曲、曲曲绕绕。 辛环和秦玉柏周围就围起了一片红幕。 秦玉柏以为是敌方隐藏的妖孽出手,正要举剑迎敌,却被辛环一把拉住。 “天君,你这是?” 只见辛环微微张开嘴,满脸的惊讶,随即开口喊道:“是李主任吗?请现身一见!” 第四百四十三章、 哪吒 秦玉柏大吃了一惊。 李主任? 再看向眼前飘动的红色丝幕,这难道就是混天绫? 随着辛环的话音落下,幕布收起,化作一条红色的丝绦。 眼前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穿着一件休闲风衣,那条丝带在空中飘了几下,挂到了风衣中间,成了一条腰带。 辛环很快就收起了他的惊讶,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道:“李主任,真的是你呀!” 秦玉柏跟上半步,恭恭敬敬的叫一声:“李主任好!” 哪吒看了秦玉柏一眼:“你就是虹谷县城隍司的秦司长吧?” 秦玉柏说:“正是卑职。” 哪吒点点头说:“虹谷县城隍司这几年的工作表现很不错,辛副主任跟我说过好几次了,你这个司长,有功劳,也有苦劳,上面不会忘记的。” “多谢李主任夸奖。”秦玉柏有点战战兢兢,不知道哪吒何以会出现在这里。 辛环呵呵一笑,说:“功劳是有一点,但也不能骄傲,再接再厉嘛!至于苦劳嘛,就不要提了,想做点成绩出来谁不辛苦啊!” 说着拍了拍秦玉柏的肩膀,然后转向哪吒问道:“李主任您怎么来了?” 哪吒板着脸说:“还不是为了你们这点破事!” 辛环一愣:“李主任,此话怎讲?” 哪吒转过身,看着远处变幻的风云,感受着激战中传来的法力波动。 他淡淡地说:“有人要杀西海那条小龙,这件事情背后极其复杂,你们就不要管了。” 辛环微微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哪吒为什么这么说。 照理说,辛副主任和李主任在说话的时候,秦玉柏作为一个地方城隍司司长是不应该插嘴的。 但是这件事由他而起,而且事关重大,他着急道:“李主任,这些妖魔要杀六太子,明显是想嫁祸给修行界,挑拨龙族和天庭之间的关系。一旦让他们得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哪吒给打断了。 “你懂什么?那只是你看到的。天庭和龙宫之间的关系怎么样,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司长该管的。” 哪吒这么一说,秦玉柏就没法说话了,他求助般地看向辛环。 辛环琢磨着哪吒话里的意思。 “李主任,不管事情起因如何,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们如果不插手,龙宫的六太子和以黄花观为首的这些民间修士,恐怕就要遭殃了。” 哪吒说:“这件事情表面上看只是妖魔想借那条小龙的命来挑拨三界是非,事情的因果只在很小范围内产生,但是你们怎不想想,这样的是非,真的是那么容易挑起来的吗? 杀死西海龙宫的一位太子,就那么容易嫁祸给人间修士吗?敖摩昂不是傻子,敖闰更不是傻子。那么难道这些妖魔是傻子吗?” 辛环说:“当然不是。” 哪吒说:“在这件事情上,每个人都在计算着自己的利益,都以为自己是聪明人。但实际上,每一个人,都是被算计的那一个。而背后真正算计这件事情的是谁?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另外,你们可知道,蝠妖为祸日久,魔孚现身,你们报上来也有好多天了,为什么天庭到现在还没有诛杀他们?” 关于这个问题,辛环稍微知道一些,但并不十分明了,而秦玉柏则完全只有自己的猜测,他的级别还接触不到这些事情的核心机密。 “请李主任明示。”辛环和秦玉柏同时说道。 哪吒说: “明示恐怕不行。一来我没有这个权利。 二来,这件事情背后太过复杂,一下子说不清楚,也说不准确,或者说,我知道的也未必是真相。 你们自己想想,一只蝙蝠,修行万年,好不容易成就天妖,为什么要到南赡部洲人烟稠密之地去大闹一场,弄出一场祸事来,成为众矢之的?他难道是吃饱了撑的吗? 当然啦,这一点你们也许早就想到了,蝠妖背后有人,但是你们一定想不到他背后这个人是谁?” “是谁?” “这已经超出了你们应该知道的上限,不该问的还是不要多问吧。我能告诉你们的也就这么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想。” 秦玉柏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壮了壮胆,说道:“李主任,辛副主任,这件事情可能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做的决策也太草率了,没有考虑到事件背后的复杂性,是我失职。事情结束之后,我甘愿受罚。 但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而且就在我们眼前,如果撒手不管,将来传出去,不知道世间修行界会如何评价我们。两条天妖,一尊恶魔,就在那里。如若不除,世间不知还有多少生灵将受其涂炭!” 哪吒猛然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秦玉柏。 秦玉柏并不避讳,勇敢地迎上哪吒的眼神。 辛环知道哪吒做事向来狠辣,虽然也不至于说当场就把一位地方城隍司的司长给怎么样,但今天秦玉柏顶撞了哪吒,以后在体系内恐怕是不好混,给他穿小鞋是难免的。 不过秦玉柏这么做,倒也让辛环十分意外,还有几分欣慰。 哪吒法力无边,李家父子又权势滔天,趋炎附势者无数,敢当着哪吒的面直言顶撞者,恐怕找遍三界也找不出几个来。 秦玉柏也是官场上的老人了,为人圆滑老道,平常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没想到今天居然敢顶撞李主任。 辛环和哪吒不是一路的。 早在封神之时,他就是闻仲的手下,后来成为雷部正神,一直是闻天尊的心腹,要不然也不能让他当这个妖事处的副主任。 他连忙出来打圆场,说:“李主任,秦玉柏只是个地方城隍司的司长,不像李主任这样高瞻远瞩,他眼窝子浅,境界不够,李主任多担待一些。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所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龙宫的六太子毕竟已经到我们地界上来了,这次遭到妖魔设计伏击,不管他们是私仇也好,还是挑拨也罢,毕竟是在咱们这里出的事,将来龙宫算起帐来,总要算在咱们头上一份。” 哪吒说:“这次还算你们办的聪明,没让这条小龙直接去城隍司,而是以民间互访的名义去了盘丝岭。既然是民间的事情,就让他们民间自己解决吧。我看龙宫已经参与了,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如果敖摩昂忍心看着他弟弟死在妖魔手里,你们出手又有什么用? 好了,我也该走了。秦玉柏你要是不怕死,你就自己冲上去。虹谷县虽然不大,但城隍司司长的位置还有很多人盯着呢! 至于辛副主任,虽然我级别比你高,但你是雷部正神,又是闻局长身边的人,我不好直接命令你,你想做什么,自己决定吧。” 说罢,风衣一展,脚上的靴子忽然生出风雷火焰,化作一对风火轮,轰一下消失在他们眼前。 凭空来去的场面十分霸气,简直是修仙界的霸道总裁。 但如此霸气的退场,空气中却连一丝法力波动残余都没有。 秦玉柏不得不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天神啊! 第四百四十四章、 没有援兵了 哪吒走了,可事情并没有解决。 秦玉柏看向辛环,问道:“天君,我们怎么办?” 辛环望向远处,叹了口气说:“走吧。” 秦玉柏大惊道:“真走?如果我们走了,那六太子和齐鹜飞恐怕就……” 辛环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秦玉柏说:“可是现在天君如果出手,必能一战功成,既救了龙宫六太子,又能拿下蝠妖,这天大的功德就在眼前,难道因为李主任一句话,就放弃了吗?” 辛环摇头道:“李主任恐怕不是一句话而已。这件事情能惊动他下界,可见并没有你我想的那么简单。我不出手,齐鹜飞和那条小龙还有活下来的可能,我若出手,他们必死无疑。” “为什么?” “你没从刚才李主任的话里听出端倪吗?” “难道李主任会亲自出手?” “那当然不会。他只是来警告的,而且也不是看在我的面上,而是不想和闻天尊闹僵而已。现在盯着起蛟泽中的眼睛恐怕不止我们两双。如果我出手,隐藏在暗处的人也必会出手,我敢肯定,其中有比我强的人。不然,李主任不会来警告。到那时,局面可能就不好收拾了。” “比天君您还强?”秦玉柏不可置信地朝起蛟泽四方张望。 “不用看了。”辛环说,“既然李主任都来警告了,说明这件事情背后肯定是你我惹不起的人。” “那此事该如何善后?” “不管事情最后结局如何,你做好你一个司长职责内该做的事情就可以了。巨蓝鲸军团都出现了,说明摩昂太子就在近海。正如李主任所说,如果摩昂太子都救不了他自己的弟弟,我们又能怎么办? 其实,那条小龙结局如何倒在其次。我倒是很希望黄花观的那个小子能活下来。” 辛环说着又朝远处看了一眼,才张开翅膀,如一只仙鹤般飞起,消失在光影晃动的空气中。 秦玉柏还有些不甘,茫然地向西望着。 他看见王琼花带着一只鸡和一条狗冲了过去。 “唉……又多了几个送死的!” 秦玉柏叹了口气,不忍再看,终于跺了跺脚,驾起宝剑,化作一道金光,往虹谷县方向回去了。 …… 大地上烽烟滚滚,烈火熊熊。 锦鸡浑身浴火,拖着长长的烈焰尾羽,如凤凰一般在火中翩翩起舞。 他所过之处,大地只余灰烬。 王琼花挥舞着金剑,杀入狼群之中,金色的剑光夺目耀眼。 一头灰狼妖从正面吸引她,另外两头想从她的背后偷袭。 王琼花手中金剑一指,一道剑光射出,前方的那头灰狼妖就被剑光劈成了两半。 血色弥漫之中,她左手的画轴已经甩出,随风展开,像一匹柔美的白色锦缎,如披肩一般披在了她的身后。 那两头偷袭的狼妖正扑了上来,忽然就消失了,成了那白色披肩上的两个灰色图案。 它们在茫茫无边的白色空间里,茫然的哀号奔跑,犹如两只在雪地上迷失了方向的蚂蚁。 披肩再次飘起,贴着地面向后疾飞。 它飞过的地方,地面上的狼群就全都不见了。 等它再次飘到空中,展开成画卷,那画卷上就多了许多灰影,宛如一幅群狼奔袭图,但那图中的灰色的狼影却是活的, 它们左冲右突,动作迷茫又呆滞,犹如一位刚学会fsh的新手制作出来的蹩脚的动画。 王琼花手中的金剑,早已化成六十四根金针刺向画面。 然而和杀死青狼所不同的是,这六十四根针并没有在画上绣出花纹,也没有穿过画面,而是进入了画中,化作一片金色的流星雨,落在大地之上。 狼群瞬间化成了灰烬。 六十四根金针退出,又重新合并成金色的小剑,画轴卷起,分别落入了王琼花的左右手中。 她挽起一朵剑花,金光一闪,再一次杀向前方的狼群。 齐鹜飞和敖霸背靠着背,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眼前的几头灰狼妖给杀死了。 敖霸又暴走了,浑身披上了白色鳞片。 没有一匹狼能够靠近一条真龙。 当王琼花用那个神秘的画轴把那头青狼妖给杀死后,狼群就再也没能给他们造成太大的压力。 此刻,只剩下老黄狗和雾影人的战斗依旧胶着。 老黄狗煽动金色的蝉翼,在翻滚浓稠的雾气中纷飞。 每一爪抓出,都能在黑雾中留下锋利的爪影;每一次吠叫,都能把前方浓稠的墨团震散。 然而,雾影依旧强大。 它和整个起蛟泽的大地相连,几千里广的地下深埋的阴浊之气不停的朝它身上汇聚。 它的颜色越来越深,浓度越来越稠,阴气越来越重,以至于雾影人的周围的空气中,已经结起了阵阵寒霜。 齐鹜飞见狼群和稻草人已经不再构成威胁,就过去帮助老黄狗对付雾影人。 他脚踩着乙丁剑,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浓雾之中,小心地躲避着雾气对自己的伤害,手中承影剑连连挥动,射出道道无形的剑气,把前方的黑雾撕开。 有了他的帮忙,老黄狗终于轻松了一些,落到地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狂吠一声,张开蝉翼金翅,扑向黑雾。 但是,齐鹜飞的加入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战局。 随着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的雾影人的身体也在慢慢变大。 它脚下的浓雾已经聚集成云,向周围扩散,方圆数百米内,都成了一片黑色的云海。 “来吧!你们都来吧!看我把你们一起消灭!” 黑雾中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凄恻,哀怨,愤怒,彷徨,痛苦,游离……仿佛来自遥远地狱中的厉鬼的嚎叫,叫听见的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齐鹜飞知道这样下去不行。 这里搞不定黑雾,天上搞不定蛟龙,而远处的巨蓝鲸群显然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然而,他所期盼的援兵,不管是西边还是东边,都没有到来的迹象。 龙宫的兵呢? 按理该来了呀! 秦司长真的只请来这十三个人吗? 齐鹜飞有些焦躁起来。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现焦躁的情绪。 “王姐,能不能用你的宝贝,把这怪物给收了?” 他想起了王寡妇收青狼那一瞬间的降维打击,如果能把魔雾收入画中,即便杀不死它,也能缓解眼下的局面。” 王寡妇说:“不行!这东西是魔不是妖,它在吸收万里起蛟泽地下深处的地阴之气。我如果收了它,就会把整个起蛟泽的地阴之气全部收起来。万物秉阴阳而生,二者不可缺一,如果没了阴气,起蛟泽就会变成一片死泽,所有的生命都会死去,就连旁边的盘丝岭都要受到影响。” 第四百四十五章、 白纸金剑牡丹红 “那怎么办?”齐鹜飞大声道。 他并不指望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心中已经开始做最坏的打算。 现在还有两个办法。 一是用元亨利贞召唤大招,如果能招来杀招,就能把这东西解决掉。 但是招来杀招的概率太低,而且,他需要旁边有人护法,才能不断使用元亨利贞。 另一个办法,就是一直拖下去,拖到黄昏时分,在夕阳下山、日夜交替的那一刻,他用杀剑诀,杀掉这个魔头。 但问题是,随着地阴之气的凝聚,雾影人的实力也在逐步增强,能不能拖到天黑是个问题。 另外,蝠妖即将脱困,这才是最大的变数,也是最令人绝望的。 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这两条都不行,就只能先撤退了。 龙族的巨蓝鲸军团肯定是救不回来了,和蛟妖作战的十三位前辈不知道能不能脱离战场。 真到了最后时刻,这些齐鹜飞都管不到了,最要紧的是王寡妇、敖霸、旺财和司晨,这几个人,一定要安全地回去。 这时候,王寡妇几乎凭一人之力,肃清了地面上的狼群。 稻草人军团可能是失去了黑雾魔气的支撑,无论数量还是实力都在不断的降低,在锦鸡的天降烈焰之下,已经趋于覆灭之中。 王寡妇看了看天上的战斗,大声道:“小齐,你去帮万主席他们对付蛟龙,一定要在蝠妖脱困之前把蛟龙干掉,否则,我们一个也逃不掉!” “那这里呢?” “这里交给我们。” 齐鹜飞见王寡妇说得很坚决,就说:“好,那王姐你小心!” 说罢,驾起乙丁剑,朝天飞去。 王寡妇则冲进了地面上翻滚着的浓黑如墨的云雾中。 老黄狗汪汪的吠了两声。 王寡妇对他说:“旺财你坚持住,我来镇住地阴之气,切断它们之间的联系。” 又大声喊,“司晨护法!” 锦鸡从最后一排稻草人的头顶飞过,留下身后一条火龙,来到了王琼花的身边。 王琼花盘腿而坐,伸手一展,将手中的画轴展开,右手的金色小剑再次化作六十四根金针,上下飞舞,开始在空白的画面上穿插刺绣,很快就绣出了一幅八卦图。 八卦图绣完之后,金针却并未回到她的手中,而是悠忽之间消失在了画面之上。 图中那八个卦符就绽放出了金色的光芒。 王琼花把整幅画托过头顶,又往前轻轻一送,画卷便飘飞起来,飞到了雾影人的上空。 雾影人似乎对这幅画有些忌讳。 浓雾之中传来凄厉难听的嚎叫,一团团黑色的浓墨从它的身体里脱离出来,如炮弹一样射向天空。 旺财早有准备,狂吠两声,扑了上去,金色的翅膀扇起一阵浓烈的风,从雾影人上空吹过,圈住了那些黑色的墨团。 紧接着,他前爪连连挥舞,在空气中抓出道道虚无的裂缝,雾影人不得不又重新集中精力来对付老黄狗的进攻。 王琼花双手掐诀,口中念咒,那幅画就不断的变大,很快就遮蔽了数百米方圆的天空。 画中的八卦图开始旋转起来,不一会儿就一卦分两卦,两卦分四卦,四卦分八卦,总共分成了八八六十四卦,成了一副六十四卦方圆图。 雾影人似乎有些急躁起来,想要进攻头顶的那副巨大的六十四卦图,但又被老黄狗紧紧地缠住。 周围的黑雾剧烈的翻滚起来,地下的阴气,正加速向它汇集聚拢。 地面上有许多黑雾凝聚如蛇,嘶嘶的吐着黑色的信子,朝王琼花爬过来。 锦鸡绕着王琼花急速地转了一圈,火焰在地面上蔓延,那些黑色的雾蛇就消失在烈焰中,留下一股难闻的气味。 就听王琼花口中念道:“乾为天,天在西北!” 天空那幅巨大的六十四卦图上的乾卦的卦符,就忽然脱离了画面,化作一道金光,飞往西北方向,又变成一把金剑,插在了西北方的地面上。 “呼~嘶~呵哈~……”雾影人发出奇怪的响声。 浓雾中分出一股黑色的细流,犹如一支黑色长矛,射向那把插在地上的金色宝剑。 宝剑绽放出金光,挡住了矛尖,雾气如墨色的流水,从金剑旁边绕过。 王寡妇又叫一声:“巽为风,风起东南!” 六十四卦图上的巽卦符号,便又脱离了画面,金光飞向东南,化作一把金色宝剑,插在了东南方的地面上。 “坤为土,土在西南。” 坤卦符也同样飞出,化作金剑,插在西南方的地上。 “艮为山,山在东北。” “离为火,火耀正南。” “坎为水,水聚正北。” “兑为泽,泽在西方。” “震为木,木出东方。” 于是六十四卦中的八个经卦符全部飞出,在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八个方向上,化作八把金剑,插进了地里。 雾影人开始显得越来越焦急了。它不停的加速吸取地底阴气,然后又释放出更多更浓的黑雾,攻向王琼花。 旺财依旧不依不挠地牵制住雾影人本身,而锦鸡则奋力地在王琼花周围拍打翅膀,用火焰挡住蔓延过来的黑雾。 王琼花左手连连变换手诀,右手成剑诀指向空中的画卷,口中喝道:“天风垢!” 图纸上的姤卦便也消失,化作一把金剑插到地上。 “天山遁,天地否,风地观,山地剥,火地晋,火天大有!” 随后,这乾宫八卦就一一从图纸上飘出,化作金色宝剑,落在周围的地上。 接着便是坎宫。 只见王寡妇不停变换左手的手诀,右手剑指连点,口中不停念着: “水泽节,水雷屯,水火既济,泽火革,雷火丰,地火明夷,地水师!” 坎宫八卦也从画面中飞出,化作八把宝剑,插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然后艮宫、震宫、巽宫、离宫、坤宫、兑宫,每宫各有八卦。 “……水山蹇,地山谦,雷山小过,雷泽归妹!” 随着她喊完兑宫最后一卦,六十四卦全部化作金色宝剑飞出,在方圆百米的范围内,插在地上绕成一个圆圈,把雾影人围在了中间。 凡宝剑插入之处,三尺之内,黑雾不能靠近。 六十四把宝剑的金光在地下蔓延,交织相连,构成了一张光网,切断了地底阴气和雾影人之间的联系。 天空那张巨大的画面再一次变成了空白。 失去了广袤的起蛟泽地底阴气的支撑,雾影人越来越焦躁,浓雾犹如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滚滚地涌向四周,企图拔起那六十四把金剑。 金剑同时嗡嗡的震颤着,略有松动的迹象。 王琼花端坐在那里,双手掐诀,口念咒语,喃喃不断。 六十四把金剑金光大放,稳稳地插在了土里。 王琼花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脸上现出几分绯红,恍如在黑色大地上娇艳绽放的牡丹。 第四百四十六章、 一鲸落,万妖生 浓浓的黑雾如潮水般扑向她,在地上化作成千上万的黑蛇,在空中化成黑鹰、秃鹫和吸血蝙蝠…… 锦鸡如飞舞的彩凤,翩翩翱翔在王琼花的身边,用自身的火焰烧死那隐藏在黑雾中的恶魔。 虽然他的火焰已不再如刚开始那般明亮耀眼,但他始坚守自己的岗位,坚持自己的使命,顽强的守护着王琼花的安全。 疯狂翻涌的黑雾终于找到了一丝机会,从火焰的缝隙中钻出,化作一条黑蟒,扑向了王琼花。 锦鸡一声啼叫,奋力扑去,却还是差了一线。 天边忽然射来一道青光,堪堪赶到,将黑蟒搅碎。 青光忽而如剑,忽而如匹练,守护在王琼花的周围。 “小青!” 锦鸡大喜,压力顿减。 老黄狗狂吠连连,身躯已经暴涨到五六米大,金色的半透明翅膀犹如巨大的琉璃云彩。他那额头上,一只黑色的角刺破了肉瘤,露出了一个黑色的角尖。 巨大的爪子伸出去,在雾影人身上抓出五道裂痕,光线透过来,犹如黑暗夜幕中的裂缝。 失去地阴之气补充的雾影人一时之间无法迅速弥补这伤痕。 然而,雾影人毕竟强大,在疯狂的反扑中,老黄狗也不得不小心地躲避魔气的攻击。他暴走的形态无法维持太久,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大小,额头的角缩回了肉瘤里,一跳一跳的。 战斗又维持了平衡的状态,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接下来无非就是看谁先倒下。 老黄狗和锦鸡都知道,他们必须坚持,只要他们稍有松懈,让魔气侵蚀到王琼花身上,一旦那六十四把金剑无法镇住地底的阴气,雾影人就会迅速恢复战斗力,并且变得越来越强。 天上的混战还在持续,齐鹜飞已经连续两次使出元亨利贞。 万浩然和那十二位长老布成的阵型,风吹不进、水泼不进,齐鹜飞根本无法加入他们的战斗。 他只能站在远处看着干着急,没有办法,就连使用承影剑气偷袭,他也怕误伤到自己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元亨利贞。 虽然不确定会招来什么法术,但只要锁定了敌人,几乎就是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至少到目前为止,齐鹜飞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在连续使用十三次元亨利贞后,依然没有对蛟龙产生实质性的伤害。 齐鹜飞不得不停下来,准备恢复法力。 然而就在这时候,眼角的余光中,忽然见到一片红光。 这红光迅速扩大,几乎映红了西边的半边天空。 齐鹜飞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巨蓝鲸军团几乎覆灭,只剩下了最大的那条。 蝠妖已经从脱困而出,压在它身上的那些巨蓝鲸全部被它撕成了碎片,化作漫天血雨。 那头大鲸发出一声哀鸣,巨大的身形扭转,张开巨口,要去吞蝠妖。 它的胸鳍和尾巴早已只剩下白骨,腹部也已伤痕累累,肠子和内脏从伤口中掉出来,挂在半空中。 蝠妖并没有躲避,而是迎着巨蓝鲸张开的巨口冲了过去,一下子钻进了巨蓝鲸的口内。 巨蓝鲸合上了嘴巴,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哀鸣,仿佛是在哀悼和告慰它死去的同伴。 然而紧接着,他那宽阔而巨大的背景上突然发生了爆炸,血肉横飞,白骨碎裂。 蝠妖张开翅膀,飞翔在血雨之中。 这东西,竟然从巨蓝鲸的口中钻入,又从它的背上开了个洞,强行钻了出来。 血光再次弥漫了西边的天空,也迷蒙了齐鹜飞的眼睛。 巨蓝鲸再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绵延数千米,遮蔽了天空的巨大的身躯,从空中缓缓坠落,在大地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一鲸落,万物生。 然而在此刻的起蛟泽中,却是一鲸落,万妖生。 这残忍的一幕,叫人不忍卒睹。 但齐鹜飞却没办法闭上眼睛,他知道蝠妖马上就会冲过来。 万浩然和十二位长老布下的音律大阵仅仅勉强困住眼前这头蛟龙,不可能再有余力对付另一只天妖。 虽然王寡妇镇住了千里起蛟泽的地阴之气,切断了雾影吸收阴气的通道,但锦鸡和小青必须用尽全力护住他,只有老黄狗在和魔影战斗,要战胜魔影人,把地面上已经凝聚起来的阴魔之气消耗光,还需要很长时间。 现在唯一能和蝙蝠战斗的,只有齐鹜飞了。 但那可是一头七品天妖啊! 当初十万天兵都没能把它捉住,而现在,它又在短短的时间之内,让一支龙宫都赖以自豪的远征军团全军覆没。 齐鹜飞甚至怀疑,这东西可能已经超过七品的实力了。 “元亨利贞!” 他没有任何犹豫,在这个时候,唯一有可能一招把蝠妖搞定的就只有元亨利贞了。 一道闪电横穿起蛟泽,穿过密集的血雨,击中了正急速飞过来的蝠妖。 这一道闪电的强度在齐鹜飞使用元亨利贞有史以来召唤来的所有招数中,大概能排到前五。 排第一的当然是在麒麟山诛杀蛇妖的那西来一剑。 第二是对付魔孚时召唤来的离台雀魂。 第三就是他初次使用元亨利贞,在黄花观门口拿小强做实验招来的那一道天雷。 虽然不能和它们比,但现在这道闪电威力也不小,齐鹜飞感觉,如果自己被这闪电击中的话,就算不当场毙命,估计也得半身不遂。 这还是他现在已经强化过的身体,要是放在以前,渣都不剩的。 然而那蝠妖只是身形顿了一顿,疑惑地朝四周望了望,便又张开翅膀,继续往这边飞来。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只是一眨眼间,便突破了空间限制,出现在了齐鹜飞面前。 当然,蝠妖的目标并不是齐鹜飞,而是地上的敖霸。 此刻的敖霸,因为刚刚的一场激战再次透支过度,正坐在地上喘气。 以蝠妖的能力要杀现在的敖霸,不费吹灰之力,所以在杀敖霸之前,他只是顺手把天上的几个家伙干掉。这对它来说,同样不费吹灰之力。 它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波,这是蝙蝠天生拥有的神技。 这种声波很快就扰乱了万浩然他们布下的以五音十二律为核心的阵法。 音律节奏一乱,阵法立刻现出破绽。 而此时的蝙蝠已经来到了齐鹜飞的面前。 但齐鹜飞也并不是毫无准备,在召唤出闪电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接下来可能要面对什么,所以,他已经念动了咒语。 这时候,他只剩下了最后的两点法力。 他可以再使用一次元亨利贞,或者使用潜龙勿用,有两秒钟的隐身时间。 他选择了后者。 这个选择,并不是出于什么理性的判断,只是一种直觉。 咒语刚刚念完,蝠妖就到了眼前。 只有两秒钟的时间,他也没有多余的法力能够驾驭飞剑逃离,而只能任由自己从天空跌落。 在做自由落体的同时,他摸出了那一张陆承交给他的印着鸟虫血咒的符,用最后一丝清醒的神念,锁定蝠妖,丢了出去。 “咸彭朌命,姑谢即令,射!” 第四百四十七章、 觋罗弓开灭魂箭 齐鹜飞只有两秒的隐身时间,说完这句陆承教给他的咒语,刚好用掉了两秒钟时间。 隐身失效,蝠妖发现了他。 两秒钟的自由落体,不到二十米。 蝠妖就在他头顶二十米的地方。 这么短的距离,只要蝠妖轻轻一扑,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齐鹜飞了。 法力耗尽,体力耗尽,身上的法宝用尽。 似乎到了绝望的时候。 但就在这一刻,天地之间忽然一暗。 时间仿佛停止了。 齐鹜飞坠在半空; 蝠妖张开翅膀,作势欲扑; 蛟龙在云中扭曲,犹如石雕;十三人围在它周围,一动不动。 地上的黑雾像大片死亡的黑色蘑菇,老黄狗跃起在空中,锦鸡的尾羽拖出长长的烈焰,,一片青光中现出小青的身形。 一切都静止了。 整个起蛟泽变成了一幅不会动的画。 只有那张印着奇怪的鸟虫咒文的符上流淌着血色的光华。 血光忽然大盛,那些鸟虫咒文都活了过来,纷纷从符纸上飞出,飞入了蝠妖的身体。 …… 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竹影。 陆承仿佛老僧入定一般,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屎蛋就趴在他旁边,有些好奇,又有些焦急地看着空中那一团光影,光影中人影变幻,宝光闪烁,能隐约看出那场战斗的激烈程度,却无法看清战斗的细节。 那张银色的弓,就静静的飘浮在空中。 弓弦拉满,金箭搭在弓上,对准了空中的幻影。 钟楼上的钟忽然响了起来:咚咚咚…… 那不是有人叩响山门的节奏,那是有人闯山触发了山上的大阵。 屎蛋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就要往紫竹林外去。 但他忽然想起了陆承的交待以及此刻的任务,便停下了脚步,又回到陆承的身边,警惕的注视着周围。 风呼啸着吹进竹林,几根竹子像箭一样射向天空。 屎蛋看见一点黄色的光芒,狼狈地从紫竹林上空逃离。 接着,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静待片刻之后,确认敌人没有入侵成功,屎蛋放下心来,重新在陆承的脚边趴下,轻轻打了个哈欠。 就在这时,那幻影中变幻的景象忽然停止,仿佛正在播放的电影,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紧接着光影猛地一暗,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只张开翅膀的丑陋的蝙蝠。 屎蛋吓了一跳,还以为蝙蝠从遥远的地方,破碎虚空,来到了他的紫竹林内。 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了“铮”一声弓弦的响声。 那支金箭射了出去。 光影幻灭的时候,屎蛋仿佛听见了蝙蝠凄厉的惨叫。 紧接着,他旁边的老头突然噗地吐出一口鲜血,剧烈地咳嗽起来。 …… 齐鹜飞并没有感受到那神奇的静止时光。 因为他也在这静止的时光里。 他念潜龙勿用,隐身,丢出符咒,自由落体,在两秒钟内说完陆承教给他的咒语。 然后就现出了身形,蝠妖发现了他,朝他扑过来。 这一切都是连续的。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就在这时,虚空中射来一道金光,正中蝙蝠的心脏。 他在神识中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就看见蝙蝠身体一歪,从空中坠落,开始和他一样,做起了自由落体运动。 蝙蝠张开的翅膀兜住了空气,坠落的速度比他慢了很多。 齐鹜飞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失去法力后的虚脱感让他差一点昏了过去。 好在他的肉身强度本就足够强悍,孙真人帮他用针灸提前吸收了那些异化蛋白,又激活了一部分的太古凶兽体质,要不然,在法力全失、体力透支的情况下,从几千米高空坠落,不粉身碎骨,灵魂也该去阎王那儿点卯了。 落地之后,齐鹜飞没有任何犹豫和停顿,强忍着身体内五脏六腑的翻滚,从地上坐起来,元神进入太极池中,恢复法力。 等他从镜中出来,那只蝙蝠,还在天空悠悠荡荡的坠落,仿佛断线的风筝。 他不敢确定蝙蝠是不是真的死了,没有等蝙蝠落地,就射出一道承影剑气,把蝙蝠劈成两半。 奇怪的是,蝙蝠身上竟然没有流出半滴血来。 砰砰两声,蝙蝠的尸体坠落在地上。 直到此时,齐鹜飞依旧不敢大意,手握承影剑,警惕地观察着蝙蝠的尸体,防止它的魂魄或者妖丹在最后时刻进行反击或逃离。 然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经过仔细的检查,发现蝙蝠确实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奇怪的是,除了被承影剑劈开的那一道剑伤,蝙蝠身上并没有其他任何伤痕。而且它的伤口没有流血,仿佛体内的血液早已消失了。 齐鹜飞找到了蝙蝠的妖丹,像一个大号的黑色网球,表面并不光滑平整,还布满了裂纹。 以神识查探,这颗妖丹没有任何的生气和灵气。 大妖的妖丹,可以看作修行人的元神。 这颗妖丹显然也已经死了。 神魂俱灭啊! 齐鹜飞想起临行前陆承告诉他的那句话,把符丢向最强的敌人。 他当时并不太当回事,虽然也知道陆承如此郑重交给他的东西,必有神奇的效果,但他没想到威力如此大。 刚才那一道金光,应该就是那把银弓射出来的金箭吧? 在千里之外,让一只七品天妖神魂俱灭,而肉身上却不留下任何伤口。 这武器不但厉害,而且邪门。 陆承在制作那张符咒的时候,用到了自己手上的鲜血,这近乎一种巫术了。 这种巫术,很有可能会反噬自身,使得齐鹜飞内心里有些本能的抗拒,这也是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使用的原因。 看着手里这一颗黑色的死气沉沉的妖丹,齐鹜飞既惶恐,又觉得有些可惜。 蝠妖的死亡让场上的局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原本已经破阵的蛟龙一声长啸,巨大的龙尾一摆,风云变幻之中,法力排山倒海的向外涌出。 十三位高手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但蛟龙却并没有去追击,而是在空中一个转身,掉头向下,笔直的冲向了地面,接着轰一声钻入了地下。 而被王琼花六十四把金剑围困起来的黑雾也放弃了和老黄狗的缠斗,翻滚着向四面八方涌去。 王琼花轻喝一声:“想跑?休走!追!” 她手势一变,那六十四把金剑就忽然拔地而起,化作六十四道金光,穿入了黑雾之中。 老黄狗和锦鸡也都张开翅膀,驱赶着残余的黑雾,并企图从中找到雾影人的真身。 小青则飞身而起,飞到了齐鹜飞身边。 “师兄,你没事吧?” 她仰着小脸,满脸的担忧,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些哭腔。 “刚才你从天上掉下来,我还以为你……你……小青好担心呀,可是小青却什么都做不了,小青真没用!” 齐鹜飞伸出手指,在小青脸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来,说:“师兄没事,小青已经很棒了!” 黑雾缓缓散尽,但终于未能全部被消灭,有很多渗入了地下,消失不见了。 王琼花喊一声:“收!” 六十四道金光便又合在一处,变成了一把小剑。 那一张铺陈在天空的空白画卷,也缓缓卷起,变回一个小小的卷轴,和那把小金剑一起,都落回到她的手中。 漫漫黑烟随风飘散,起蛟泽中又恢复了宁静。 …… 第四百四十八章、 德在道先 老黄狗收起了金色翅膀,褪去了满身斑斓,又变回了那一条懒洋洋的老狗。 他浑身无力地趴在焦黑的土地上,吐着舌头,哈哈的喘着气。 锦鸡趴在他身旁,缩着脖子,歪着脑袋,眯着眼睛,差一点就要睡着了。 齐鹜飞拿出几颗丹药,过去叫他们吃下,然后又走到敖霸身边,让他也吃下两颗丹药。 敖霸因为透支太过,此刻早已虚脱,服下丹药以后,稍微恢复了一点,就从真身变回了人身。 他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般,说道:“齐大哥,这次谢谢你了。” 齐鹜飞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都是兄弟,别说这种话。” 然后,他走到王寡妇面前,朝王寡妇笑笑说:“王姐,我欠你的,算是还不清了。” 王寡妇瞪了他一眼,说:“你让你的兄弟不要说谢谢,却跟我说这种话,是把我当外人了?” 齐鹜飞连忙说:“哪有的事?我把谁当外人,也不会把你当外人呀!” 小青从刚才的余悸中恢复过来,偷笑道:“不是外人,那当然是内人啦!” 齐鹜飞连忙喝道:“小青,不要乱说话!” 王寡妇笑骂道:“呵,你个小丫头,伶牙俐齿的,以为姐不会收拾你是吧?” 说着撸起袖子就去挠她的痒痒。 小青被她挠得咯咯的叫起来,紧紧的抱住齐鹜飞的大腿。 “啊,师兄救命,师兄救命啊!” 齐鹜飞就把小青抱起来。 本来王寡妇还要弯腰蹲下来挠,这一下反倒方便了,站着就行。 小青躲不掉,只好搂紧了师兄的脖子,唉唉呀呀的大叫。 这样闹了一闹,大伙儿才从刚才战斗的紧张中缓过劲来,仿佛又回到了盘丝岭上。 经历了这样一场生死大战,他们才发现,过去那些平淡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而又珍贵! 这时候,他们听见身后有人咳嗽。 齐鹜飞转过身,看见万浩然和十二位长老,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连忙把小青放下来,躬身施礼道:“万主席,诸位前辈,今天多亏了诸位出手相助,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有齐某效劳之处,万死不辞。” 齐鹜飞这不是客套,而是真心话。 今天如果不是万浩然的话,估计他和敖霸早已葬身龙腹了。 可以说万浩然他们不仅救了齐鹜飞,也救了整个盘丝岭。 万浩然说:“斩妖除魔是我辈的本分,既然得到了消息,我们又怎能不来?我们出手是为公义,并非私情,所以你也不必太记挂心上。” 旁边一个老人哈哈一笑道:“刚才我还以为我们几个老家伙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齐小真人大发神威,竟一剑斩了这万年蝠妖,要算起来,你也救了我们一命。扯平啦!哈哈哈哈……” 老人爽朗的笑声,让齐鹜飞心情一畅。 他问道:“敢问诸位前辈高姓大名?” 老人说:“山野遗老,俗世姓名不足挂齿,不说也罢。” 齐鹜飞发现这几位老人都颇有仙风道骨,就性情而言,他们才是真正的神仙中人,心中不禁万分佩服,便也不再多问,而是把敖霸叫过来,介绍给万浩然认识。 不过他们一个是政府高官,一个是龙宫六太子,身份特殊,所以也只是简单的寒暄,敖霸道了几声谢,万浩然客气了几句,如此而已。 随后,众人又去检查了蝠妖的尸体。 万浩然说:“齐小真人一剑斩了蝠妖,这是天大的功德。” 齐鹜飞说:“今日一战是众人之力,我可不敢贪功。” 万浩然说:“这有什么贪不贪的,我们都亲眼所见。” 齐鹜飞知道,这是万浩然在给他邀功。 蝠妖被那虚空一箭射死,万浩然不可能看不见,就算看不清楚是什么,也一定知道那并不是齐鹜飞所为。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之前的战斗也不会那么狼狈了。 但齐鹜飞却不想贪这个功,虽然10万金币想想都能让人流口水,但也要考虑自己的胃装不装得下这么大快肉。 若从此以后成为众矢之的,日子不见得好过。 而且,一旦把这功劳揽过来,上面必然查问杀蝠妖的细节。 齐鹜飞觉得陆承应该不愿意说出那张银弓的秘密,所以最好还是不说。 这个烫手的山芋必须丢出去,谁爱捡谁捡,至少不能独占杀蝠妖之功。 他老实地说:“我刚才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但虚空中忽然射来一道金光,那蝠妖就死了,我后来那一剑,只不过是把蝠妖的尸体劈成了两半,我检查过了,蝠妖的妖丹已死,神魂俱消。那道金光乃是神来之笔,不知道是哪位天仙大神在帮助我们。我可不敢贪天之功啊!” 万浩然露出赞赏的眼光,点点头道:“我都把功劳送到你眼前了,你还是不贪功,光这份品德,就值得敬佩。” 旁边的老头说:“是啊,现在这样的年轻人可不多了!当年太上著道德五千言,是德在道先,厚德方能载物,无德不足以成道。” 又一个老头说:“老万,我看这小齐真人前途不可限量,你可要好好培养人家。” 万浩然说:“只怕是轮不到我来培养。” 老头说:“那你就多提携提携,将来他成了天仙,我们说起今日这段缘分来,脸上也有光啊,哈哈哈!” 众人把齐鹜飞好一顿夸,然后才回到正题。 一个老头沉吟道:“不知谁那么大手笔,一招就让当初十万天兵都没有搞定的蝠妖,神魂俱灭了呢?” 另一个老头说:“秦玉柏不是请了辛天君来吗,他到现在没有出面,说不定就躲在暗处。” 万浩然说:“辛天君的武器是雷公凿,刚才虚空中劈过来一道闪电,倒是有点像他的手笔,但最后那一道金光,绝不是他。我倒是觉得有点像古巫族的手法……” “老万你这是黄鼠狼吊树上——放空屁哩!还古巫族,今巫族你也没见过,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万浩然就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 王寡妇说:“也许是龙宫的人出手了吧,他们既然知道了六太子受困,想必不会只派出一支巨蓝鲸军团。” 几个老人便都恍然道:“对呀对呀,我们怎么把龙宫给忘了?不知道是哪条真龙。他怎么不现身?” “或许是给我们留个面子吧,你瞧我们这么多老家伙在这里打了那么久,都打不过一条蛟妖,还要龙宫的人过来帮忙,这脸可丢大发了!” 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也被他们爽朗的笑声所感染,心情舒畅了许多。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断尾求生 万浩然看着王寡妇笑道:“早就听说纳兰城王家出了一位了不起的女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寡妇微笑道:“我只不过仗着早年有些奇遇,得了几件宝贝,算不得本事。要说本事,你们以音律入阵,结合五行星象,布下这个阵法,才叫真本事!” 一个老头哈哈笑道:“这算什么本事呀,我们几个本来都是天仙无望,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吃饱了没事干,聚在一起,研究出这么个阵法来。不过今天总算派上了一点用场,说起来,今日一战我颇有感悟,回去以后,打算闭关修行,他日若能借此机缘突破天仙,还要感谢你们呢!” 他这话一说,另外十一个老头也都纷纷附和,都说自己有了新的感悟,回去就要闭关,便都提出了告辞。 齐鹜飞想挽留,邀请他们去盘丝岭做客,但他们以修为停滞了几百年,一朝感悟,耽搁不起为由拒绝了,只说来日再叨扰,便全都走了。 最后连万浩然也要走。 齐鹜飞说:“万主席无论如何也要去黄花观坐坐。” 万浩然说:“黄花观我肯定会去,但不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用不了多久,你们盘丝岭就会热闹起来的,到那时,你就是想多都躲不掉。” 万浩然走后,就只剩下自己人了。 齐鹜飞指着西边的一片绵延的山脊说:“我们到那边去看看吧。” 众人的心情便又重新变得沉重起来,尤其是敖霸。 那绵延的山脊其实并不是山,而是坠落在起蛟泽中的那头巨大的蓝鲸的尸体。 走近一些,脚下变得泥泞,被鲸血浸润过的暗褐色的土地上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巨蓝鲸睁着眼睛,尸体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白骨向天,仿佛不屈的战矛,直问天道。 …… 盘丝岭三面环山一面城,北边是的马头峰最高,南边的锦绣峰最美,西边的雁行峰集秀美奇俊为一体,中间是黄花观所在的玉梭峰,玉梭峰到锦绣峰之间绵延的山岭就是盘丝岭的所在,而彩虹谷的东边就是虹谷县了。 苏绥绥现在就在雁行峰的上空,狐尾化作一团红云护住自身。 付洪生倚立在橙光之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指着四周说: “这里青山俊美,云蒸霞蔚,向西可以远眺万里起蛟泽,向东则可以望尽朱紫国人烟繁华,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我与姑娘在此相遇,正是天意,让我们赴此巫山之会,当行云雨之欢。在这山巅之上,彩云之中,翻云覆雨,岂不美哉!” 苏绥绥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她见过无耻之徒,但从未见过如此让人恶心的。 苏绥绥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如果我不答应呢?”她说。 付洪生并不着急,似乎吃定了她,笑道:“放心,我从不用强。如果你不答应,我就捉你回去,日夜陪伴在你身边,直到你答应为止。不用担心,回去以后,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心甘情愿地答应我,甚至求着我。只是可惜了这大好的风光啊!” 苏绥绥说:“看来我是逃不掉了。” 付洪生说:“你可以逃跑试试,我最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苏绥绥说:“不试了,能活到今天,自己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只是,如果我答应了,真人能放过我?” 付洪生说:“当然,我绝不伤你性命。” “你会放了我吗?” “那要看你有多配合。” “唉,好吧……”苏绥绥幽幽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修为低微,在云上恐怕吃不消,不如山间树林,小泉流水,青苔粉蝶,虽无高处宏阔,却胜在幽静,别有一番滋味。” 付洪生眼睛一亮,略带惊喜地说:“想不到姑娘也是此道中人,有趣,有趣!那我们就下去吧。” 说罢青光缭绕,半是陪伴,半是胁迫地随着苏绥绥落到了雁行峰的山峰上。 落地之后,付洪生看着夜叉说:“这东西有些碍眼,不如一剑斩了。” 夜叉大惊,连声求饶。 然而剑光一闪,夜叉已经身首异处。 苏绥绥明白这是付洪生做给她看的,除了警告,顺便也是杀人灭口。 她知道今天要想逃过这一劫,是千难万难了。 付洪生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些许药粉,落在夜叉的尸首上,眨眼间,地上就只剩一滩水渍了。 “没有了这丑陋的东西碍眼,更显此地风光之美。姑娘,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苏绥绥媚眼一斜,嗔道:“真人只懂欣赏风光之美么?” 付洪生说:“怎么会呢!风光再美,也不过绿叶配红花而已。付某阅尽天下美人无数,姑娘当在前三甲之列!” “也就是说,我排第三喽?”苏绥绥假装不悦,“不知前两位是谁?” 付洪生笑道:“便是那月中嫦娥,洛水神女。我听说,九尾之狐,越长越美,姑娘现在只有三尾,若是九尾长全,只怕嫦娥洛神都远远不及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都是夸奖的话,苏绥绥听着却觉得有些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道,这些话要是他说出来的该多好。 可惜,今日之后,只怕无再见之期了。 “真人过奖了。” 苏绥绥一边说,一边往前方的密林之中走去。 “姑娘往哪里去?”付洪生问道。 苏绥绥说:“穿过那片树林,有一处温汤泉,可以洗澡。” 付洪生淫笑道:“好啊,姑娘前面带路。” 苏绥绥就在前面走,付洪生在后面跟着。 树林是一片老林子,时不时传来几声夜猫子的叫声。 进了树林,苏绥绥忽然往前一窜,脚下升起一团红云,包裹住了她。 付洪生哈哈大笑:“想跑?你跑不掉的!我说过,我最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 他说着身形一闪,就已经到了苏绥绥的前面,随手一挥,一股法力荡出,就把红云吹散。 然而红云散去之后,却并不见苏绥绥,只见地上出现了四只狐狸,分向四个方向,急急逃散。 付洪生脸上露出几许兴奋,仿佛真地在玩游戏似的。 四只狐狸逃向四个方向,他笑眯着眼,分辨着哪一只是幻影,哪一只是真身。 看了几眼,他皱起了眉头。 身形一闪,追上其中一只狐狸,捉在手里提了起来。 那只狐狸就忽然消失,手心中只剩下一根狐狸尾巴。 “断尾求生?” 付洪生冷哼了一声,口一张,剑光飞出,钉住了另一只狐狸。 那狐狸也变成了一根尾巴。 他身形再闪,捉住了第三只,可惜也只是一根尾巴。 此时,第四只狐狸已经钻入了地穴之中。 付洪生追上去,脚下一震,企图把狐狸从泥土里震出来。 但只见山石震荡,却并不见狐狸出来。 他神识探入地底,才发现这地穴极深,又借飞剑深入追击,地穴中竟然四通八达,不知通往何处,那只狐狸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滴滴鲜血,渗入泥土之中。 付洪生看着手中的三根狐狸尾巴,长叹了一声: “宁愿自断三尾,废掉千年修行,也不愿与我交欢么?可惜啊,可惜,实在可惜!” 他连说了三声可惜,把三根狐狸尾巴一丢,御剑往西去了。 第四百五十章、 田获三狐 巨蓝鲸的尸体太大,齐鹜飞没办法处理,只能任由它躺在这里。 如此巨大的尸体,完全腐烂需要很长时间,几个月后,会有很多新的生命从这里诞生。它们不会知道这里曾经有过怎样一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不会知道孕育它们新生的是一种怎样壮观的死亡。 他们带着蝙蝠的尸体和那颗毫无生气的妖丹回了盘丝岭。 一进黄花观,屎蛋就呜呜汪汪地叫着过来,把他们带进了紫竹林。 陆承斜靠在两根交叉的竹子上,面色惨白,看上去十分虚弱。 地上有斑斑血迹。 齐鹜飞过去把陆承扶起来,问道:“陆先生,你怎么了?” 陆承笑笑说:“没事的。你们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屎蛋在一边连说带比划:“弓……蝙蝠……射箭……呜呜……血……” 齐鹜飞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摸着屎蛋的头说:“你这次表现很好,护法有功,值得表扬!” 屎蛋就欢呼雀跃起来。 齐鹜飞又问:“陆先生,您真的没事吗?那张弓……” 陆承说:“我知道你有疑问。此弓名叫觋罗弓,上有上古十巫血咒,威力巨大,但施术者极易受其反噬,故非不得已不可用。放心吧,我已经服过药了,休息个三五天就没事了。” 齐鹜飞躬身道:“陆先生,这次多亏了你了,我扶您去房间休息吧。” 陆承看了他们一眼,忽然问道:“苏姑娘呢?” 小青哎呀一声,说:“我和苏姐姐奉陆先生之命去捉夜叉,回来路上,夜叉交代了你们遇伏的地点,我不放心就过去看看,让苏姐姐一个人先回山,怎么会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齐鹜飞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在哪里分开的?” “就在雁行峰西边的起蛟泽中。” “我们去看看。” 他先把陆承扶去房间,然后和王寡妇、小青一起御剑西去。 屎蛋继续守护紫竹林,敖霸、锦鸡和老黄狗的身体都透支严重,便也留下休息。 三人很快就进入了起蛟泽,飞了一阵,小青说:“就是这里了。” 齐鹜飞问道:“绥绥没有飞剑,她一个人怎么回去的?” 小青说:“苏姐姐以狐尾为本命法器,用御器之法化作红云而飞。” 王琼花说:“这太容易被人看出她的真身了。” 齐鹜飞看了看周围环境,按照苏绥绥的法力,飞到合适的高度,估计她的飞行路线,然后沿着这条路线往回飞。 到了雁行峰上空,齐鹜飞忽然眼皮跳了跳,心头闪过一些什么,仿佛和之前算过的卦象有呼应的感觉。 他落到山峰上,看见地上有一小块未干的痕迹。 他蹲下来,取了一点泥土在手指上捏了捏。 “是化尸粉。” 齐鹜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不希望小狐狸出事,可是这地上…… “什么?难道苏姐姐她……”小青急得快哭起来,“都怪我不好,不该让苏姐姐一个人回来,……” 王寡妇楼主她说:“别瞎说,也许不是你苏姐姐,是那只夜叉呢!” 齐鹜飞心头狂跳。 是啊,怎么把夜叉给忘了。 这化尸粉留下的痕迹很轻微,而且随着时间过去,会越来越淡,很快就会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要不是亲自用过,齐鹜飞绝不会注意到。 这种化尸粉是密云宗特制的,所以他马上就想到了付洪生。 以齐鹜飞对付洪生的了解,见了苏绥绥,这个老色痞必然见色起意。 而且他没有杀苏绥绥的理由,他要的是齐鹜飞的命,就应该把苏绥绥抓走,以此要挟齐鹜飞才对。 那么他会把苏绥绥带哪儿去呢? 齐鹜飞站起来,略有些不安地走进树林。 在树林里,他捡到了三条狐狸尾巴。 他想起了解卦二爻的爻辞:田获三狐,得黄矢,贞吉 昨夜占到此卦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苏绥绥。但那只是一个念头,而理性分析一直在误导他自己,把卦象和起蛟泽中的战斗联系起来,让他以为三狐对应的是三只妖怪。 而事实上,如果雾影不算的话,蛟龙、蝠妖加上那头青狼,也的确对应了三只大妖。 卦辞中的“与其王母”,现在想来,不是什么王母娘娘,而是王寡妇。 王对应的是姓氏,母对应的是性别,是说有一个姓王的女人来帮助他,并成为这场战斗转折的关键。 解卦上六爻说,公用射隼于高墉之上,隼对应的是蝙蝠的形象,最后也确实被陆承用觋罗弓给射死了。 所有的卦象都对上了,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田获三狐”真正的象,对应的是手上这三根狐狸尾巴。 那么黄矢,很可能指的不是箭,而是付洪生那把橙黄色的昆吾宝剑。 王寡妇说:“自断三尾,相当于自废了千年修行,这对于一只狐妖来说,所下的决心比死还要难,绥绥她一定是遇到了极大的危险。” “是付洪生。” 齐鹜飞悲痛万分。 付洪生没有出现在起蛟泽,他早就该想到并警觉的。 小青终于哭了出来:“苏姐姐……呜呜……苏姐姐……她不会死了吧……呜呜……” 王寡妇说:“不会,如果死了,就不会留下三根尾巴在这里。” “那……那她是被那个恶棍带走了吗?我们快去救她!”小青急道。 王寡妇说:“照理说,如果被付洪生捉了,绥绥她就没必要自断三尾。既然是断尾求生,那就一定还活着。” “那她会去哪里?”小青问道。 齐鹜飞开始在树林里寻找,仔细检查每一点痕迹。 然后,他在灌木中找到了泥土松动的洞穴,并发现了洞穴里面的血迹。 “我知道她在哪里了。”齐鹜飞说,“在住进黄花观之前,绥绥一直在盘丝岭的西山修行,离雁行峰不远。都说狡兔三窟,狐狸也一样。这里一定连着她西山的窝。走,我们去看看。” 他们就一起去了西山。 那个狭窄的洞穴底部,躺着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她紧闭着眼睛,身后没有尾巴,从屁股的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地面。 齐鹜飞一把将狐狸抱起来,大喊道:“绥绥,你没事吧?绥绥!” 狐狸吃力地睁开眼睛,嘴唇翕动着说:“齐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我没有让那个恶棍碰我……” 齐鹜飞连忙说:“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狐狸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也无力睁开。 王寡妇拿出一颗药丸,塞进狐狸的嘴里。 小青急道:“苏姐姐她没事吧?” “她失血过多,好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王寡妇叹了口气,“她自断三尾,失去了千年修为,现在就和一只普通狐狸没什么区别了。” 齐鹜飞把小狐狸抱紧在怀里,贴着她的脸说:“你跟我说过,狐有九难,这是你的第四难,对吗?放心吧,我这就去杀了付洪生,为你报仇!我知道,等我杀了付洪生,你就能长出第四条尾巴了。一定是这样的,对吧,绥绥!……” 一滴眼泪从狐狸的眼角溢出,沿着脸颊缓缓流淌。 第四百五十一章、 换个思路 纳兰城正处于全面戒严之中。 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全部出动,正在寻找魔孚胎母的下落。 齐鹜飞一进入纳兰城地界,就被城隍司的外围侦查人员给拦住了。 当然,他是故意暴露的。以他如今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纳兰城。 经过四安里一战,齐鹜飞也算是一战成名。 一般人体会不到十二血煞阵的凶险和九爷的厉害,对他们来说,三剑斩赵春,更具有传奇性和话题性。 赵春可是敢和游景辉叫板的人。 城隍司的人一听到齐鹜飞的名字,立刻就放了行,并马上想上级进行了报告。 齐鹜飞先探望了还在医院的林林山。 张启月和林林山正在担心,一见到齐鹜飞,大为激动。 包得跟木乃伊似的的林林山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齐鹜飞连忙过去扶住他,让他躺平在床上,说道:“你激动个啥?好好给我躺着,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养伤,在伤好之前什么都不要管。” 张启月问齐鹜飞:“队长,你那边的事情搞定了?” 齐鹜飞拍拍他的肩膀说:“基本都搞定了。” 张启月说:“太好了,我们刚才一直在担心。” 齐鹜飞说:“还剩个尾巴,我来就是为了收尾。” “什么尾巴?”张启月问道。 “杀个人。”齐鹜飞说,“一会儿我再告诉你,还需要你帮忙。” 张启月说:“没问题,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他们刚说了没几句话,唐福安和秦玉柏就来了。 秦玉柏一进来,竟然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齐鹜飞来了个熊抱。 “小齐,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他连说了好几遍“太好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听的出来他十分激动,倒是把齐鹜飞弄得有几分尴尬。 齐鹜飞当然不知道秦玉柏曾经去过起蛟泽,更不知道辛环和哪吒都来过了。 对于秦玉柏答应的救兵来的不够数,他心里是有几分怨言的,但不管怎么样,万浩然和十二派长老是他请来的,要没有他们拖住蛟龙,齐鹜飞这会儿也回不到纳兰城了。 所以怨归怨,感谢归感谢,总的来说,这位司长对自己还是很够意思的。 “司长,我没事了。六太子也没事。都已经平安回了盘丝岭。” “我知道,知道,刚才万主席已经来过了。” 秦玉柏这幅失态的模样,连旁边的唐福安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说道:“行了行了,老秦,别矫情了,咱俩认识几十年了,也没见你这样过!” 秦玉柏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一下齐鹜飞的背,这才把他放开。 “老唐,你信不信,要是这次咱俩换一下,你也会和我一样的。” 唐福安说:“信,为什么不信?现在你老秦说什么我都信。我头上这顶乌纱帽,还攥在你手里呢!” 秦玉柏说:“老唐,你这话说的可不对啊,我没那么大本事,要说现在,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倒还差不多。” 唐福安说:“那就不知道咱还能蹦跶几天。” 秦玉柏说:“那得看穿着咱们这条绳子那头的人了。” 齐鹜飞插嘴道:“二位司长,什么一根绳上的蚂蚱呀,说的多难听,应该叫同舟共济。” 唐福安和秦玉柏对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对对,同舟共济,还是小齐说的好啊。” 就在这时候,门口传来仙盾局赵铎的声音:“你们这艘小船还挤不挤的下?能不能带上我啊?” 唐福安笑道:“什么时候能少了你赵侍者的一份?” 赵铎刚进来,端木博文和王荣生也随后到了。 “你们别急着开船,还有我们呢!” 唐福安说:“我们三个都是头上戴着紧箍咒的,你们又不是官身,自由自在的,来瞎凑什么热闹?” 秦玉柏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 端木博文说:“你们来干什么,我们也就来干什么,总不能只许你们州官放火,不许我们百姓点灯吧?” 唐福安说:“点什么灯,放什么火?是来看你未来的孙女婿来了吧?你个老东西消息倒是挺灵通,怎么没把你孙女带上啊?” 端木博文把眼睛一瞪:“你管得着!” 众人便又说笑了一阵。 齐鹜飞就问:“魔孚的事情怎么样了?” 唐福安说:“还在查,按理说,以现在的侦查手段,要找一个大肚子女人,不是什么难事。可奇了怪了,这女人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整个四安里都已经排查完了,全城的监控录像也都进行过了大数据比对,一点踪迹都没有。” 齐鹜飞说:“有没有可能已经出城了?” 唐福安说:“就算她跑了,也不可能无迹可寻啊!现在哪个路口没有监控,除非她会遁地。” 一说到遁地,齐鹜飞就皱起了眉头。 他立刻就想起了雾影人。 这东西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起蛟泽中这东西对老黄狗说了一句话。它说上次分身上山,让老黄狗占了便宜。这说明它上过盘丝岭,但被老黄狗给拦住了,可能还吃了点小亏。 这件事情齐鹜飞还没来得及问旺财。 这一次在起蛟泽中遇到的很可能也还是分身,之所以特别强,是因为它吸收了起蛟泽底下的地阴之气。后来被王寡妇镇住,就明显变弱了。 不过雾影人能遁地,也不太可能把魔孚胎母带走。 齐鹜飞觉得,这个女人很可能找个地方躲了起来,正在准备生产。 这一次起蛟泽中伏击六太子的行动失败,妖魔很可能会蛰伏一段时间。 他说:“各位领导,我觉得不妨把重点放在那只猫身上。” 唐福安说:“一样,我们也在找,但是要找一只猫,比找一个人可难多了。” 齐鹜飞说:“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思路。” 唐福安问道:“怎么换?” 齐鹜飞说:“如果魔孚胎母,这次铁了心躲起来,我们可能很难找到他,也很难阻止魔孚偷偷出世。但你们想想,魔孚出世以后,接下来会做什么?” 秦玉柏眼睛一亮,猜到了齐鹜飞想说什么,不过其中又有些疑惑。他看向唐福安和赵铎,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应该和他差不多。 “你说下去。”秦玉柏说。 齐鹜飞说:“魔孚需要历经七七四十九胎,才能成就天魔,这是它的真正目标。这次要不是为了把我们的目光吸引到四安里去,利用九爷牵制住两司一局的力量,进而实施它们伏击六太子的计划,胎母根本就不需要冒险出来,她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直到魔孚出世为止。 魔孚出世以后,马上就会寻找下一个目标。目前来看,他们寻找目标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找现成的孕妇,这种方式进展缓慢,需要正常怀胎10月。另外一种是找到一个目标进行妖化,妖化后的胎母只需要七天就可以让魔胎成熟。 既然我们找不到现在的胎母,无法阻止魔孚出世,那就干脆把重点放到它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个环节上来。只要阻断了它,让它无法顺利找到下一个胎母,魔孚自然就会现身。” 第四百五十三章、 诱饵 如果说黄花观只是一个小门派,不入哪吒的法眼,但敖霸可是龙宫六太子。 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海陆两界,人龙二族,见死不救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说哪吒和龙宫一直有嫌隙,但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考虑问题从来不会仅仅从自身的喜好出发。 难道他也想借此机会制造乱局? 但从天庭目前的格局来看,李氏家族显然是既得利益者。 李靖是天宫卫戍区司令,手握重兵,在军部可谓位高权重。 由于在过去几千年里他一直都是玉帝的亲信,即便如今玉帝退居幕后,他的地位也依然特殊。他在军部有极大的话语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受军部统帅勾陈大帝的节制。 哪吒原本在军部担任先锋将军,军制改革后受封将衔,但因为其父亲李靖在军部的特殊地位,天庭改制后调入治安总局担任妖事处主任。 表面上看,这一调动削弱了李家在军部的势力,但妖事处主任这个职位在治安总局当中十分重要,在平妖事务上有极大的发言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成是李家把势力从军部伸进了政务院,同时让以闻仲为首的雷部众神无法在治安总局一手遮天。 除了李靖和哪吒,李家还有金吒在灵山、木吒在南海普通,都是佛前护法神将。 按照如今的格局,李家怎么看也是既得利益者,任何变革和乱局都可能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应该极力维护眼下的局势才对。 而且这一次蝠妖都出来了,他为什么视而不见? 天庭十万天兵都没捉住蝠妖,治安总局又通缉了那么久,作为妖事处主任的哪吒难道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捉住蝠妖,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而如果明知蝠妖出现,他不但不管,还要阻止辛环出手,将来出了什么事,他就不怕担责任? 齐鹜飞越想越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快联想到了——既然有人拦住了辛环不让他出手,那么会不会也有人拦住了敖摩昂,所以才导致两边都只派出了一拨援兵? 拦住辛环的是哪吒,拦住敖摩昂的又会是谁呢? …… 秦玉柏临走的时候,让齐鹜飞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齐鹜飞当然知道轻重,这事儿背后很定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再没有看明白之前,他自然不会乱说。 他回到病房,和林林山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张启月一起去了定鼎门的春月楼。 在路上,齐鹜飞大致把起蛟泽发生的事告诉了张启月。 张启月听得咋舌不已。 “我以为潜龙湾一战已经是这几十年来最惊险的妖战,直到昨晚四安里一战,让我大开眼界,但听你这么一说,和你们在起蛟泽中这一仗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也许过个一两年你再回头看,这些又不值一提了。” 齐鹜飞想起了冰鳌岛上敖摩昂出手的刹那,想起了北俱芦洲雷震子和巨人的战斗,想起了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死在海底火山口的玉龙三太子,想起了哪吒曾出现在起蛟泽中……,种种迹象表明,这世界远没有一般修行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隐隐觉得,自己今后要面对的,是更强大的敌人和更复杂的变化。 张启月笑道:“我是赶不上队长你修为进步这么快。记得参加麒麟山行动的时候,你还没入品,面对一只花面狸,还要靠端木大小姐保护,这才过去多久?你三剑杀赵春,这件事已经在纳兰城传遍了。” 齐鹜飞说:“这可不见得是好事。” “为什么?” “以后要杀人就没那么容易了。比如今天……” “今天?今天要杀谁?” “付洪生。” “付洪生?!”张启月吃了一惊,“那可是五品高手。” “怕了?” “怕?从我答应跟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把命交给你了。”张启月自嘲地笑笑,“要说怕的话,就是怕给你拖后腿。” “我不要你的命。”齐鹜飞拍了拍张启月还完好的那条胳膊的肩膀,“你也不会拖后腿。” 张启月问道:“为什么要杀付洪生?” 齐鹜飞就把苏绥绥的事情说了。 张启月皱眉道:“付洪生在春月楼?” 齐鹜飞摇头道:“当然不在。你别看这家伙平常一幅傲慢而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实际上谨慎狡猾得很。他这次没有去起蛟泽,应该是嗅到了什么危险。这时候肯定躲起来了,想找他可不容易。” “那我们去春月楼干什么?” “付洪生的目标是我。” 张启月立刻就明白了,齐鹜飞是要用自己作饵,把付洪生引出来。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我喝酒就行了。” …… 时近傍晚,春月楼里早已座无虚席,比往常要热闹了几分。 四安里发生的事情震惊了整个纳兰城的修行界,像端木家、王家这样的世家门派自然有门内的消息,而一些小门派和散修,就只能跑出来四处打探消息,而春月楼就是最好的去处。 “四安里我去过好几次,那里还没我家茅房有灵气,谁能想出了这么大一个魔头!” “你都说是魔头了,人家要什么灵气,要的是魔气。” “你懂个屁!魔道修行也是要灵气的,哪有什么天然的魔气?太古洪荒,巫魔妖道,全都是靠真灵修行。” “就你懂得多,那你说,这个九爷在四安里那么多年,怎么修得那么厉害?” “就是,听说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城隍司加上仙盾局,再加上端木家和王家,精锐尽出,才勉强打个平手,你们说这个九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蚊道人转世,邪乎得很!” “蚊道人不是个传说吗,真有这号人?” “怎么会是假的?灵山那十二品莲台不是被他吸食了三品,只剩下九品了吗?” “对对,还吃了龟灵圣母呢!” “那都是西方那帮秃子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嘘……慎言!朱紫国周围可都是灵山势力。” “怕什么,说都说不得了吗?” “别扯远了,还是说说四安里的事吧,听说最后是个年轻人把九爷弄死的?” “是,叫齐鹜飞,盘丝岭黄花观的弟子,在虹谷县城隍司当差。” “我听说过这小子,才二十几岁就入了三品,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三品?三品能杀了的九爷那个魔头?你不知道他三剑杀了赵春!” “赵春是谁?” “九爷手下的第一高手,听说城隍司的游处长见了都要让他三分。” “不会吧,游景辉可是四品第一人!” “没有的事,四品第一人明明是虹谷县的甘鹏飞。” “差不多,他们俩斗得厉害呢!” “要这么说,齐鹜飞比这俩还强?” “可不是嘛,他只用了三剑,就把赵春杀了。” “二十几岁就四品,还真有这样的天才?” “人家是三品,仙试院的考试还能有假?总不能刚考完几天就升级了吧?三品到四品可是一道鸿沟!” “但他杀赵春可是好多人看到了的。” “我听说的和你们不一样。他手里有九品神龙符,杀九爷的时候,他身上就飞出一条九品金龙来,直接把九爷的真身给吞了,他才一剑刺中了九爷的泥丸。” “他哪儿来的龙符?” “龙宫太子给的呗,你不知道龙宫六太子在盘丝岭做客呐?” “呵,这小子运气真好!”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 齐鹜飞进春月楼的时候,满座的人都在谈论着他。 还好,他没有上过新闻,没人认识他。 他和张启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听了一会儿,不禁摇头觉得好笑。 九品金龙? 要是真有那玩意儿,也不至于在起蛟泽中如此被动了。 张启月说:“队长,要不要改变计划?看这架势,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份一公开,姓付的还没上钩,咱就已经被口水淹死了。” 齐鹜飞笑道:“不用,救驾的人来了,说不定我们今天这顿饭还能免费。” 张启月往楼梯口一看,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摇着扇子,正款款地走来。绿色旗袍的胸口绣着一枝粉艳艳的桃花,随着她婀娜的步伐,摇曳颤动出万种风情来。 第四百五十二章、 众神的市场竞争 唐福安点头道:“很好很好,你说的很好,这个想法打开了我们工作的思路,不过问题是,我们该怎么针对这两种目标做好布防工作?” 齐鹜飞说:“第一种比较简单,只要监控全城所有的孕妇就可以了。” 唐福安说:“动用两司一局和世俗间的全部力量,做到这一点并不困难,难的是那些刚刚怀孕还没有到医院进行登记过的女人。” 齐鹜飞说:“不需要,没去医院登记过的女人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的概率很小,即使生下来,胎儿也未必健康,魔孚是不会选择这样的目标的。如果不利用妖化快速成胎,它就必然会选择那些条件优越的人,以保证不会出现疾病和流产等意外。” 唐福安说:“有道理,那么妖化的胎母我们又怎么预防呢?” 齐鹜飞说:“他们选择妖化的对象是有严格的条件的,我们只要对已经出现的几位胎母进行比对分析,一定能发现她们身上的共同点,不管是不是,只要符合这些条件的,都可以作为筛查对象。另外,赵夕阳在这个过程当中发挥的作用,相信城隍司和仙盾局都已经掌握了。” 唐福安和秦玉柏同时看向赵铎,因为赵夕阳是赵铎的侄子,所以在他的问题上他们不方便说话。 赵铎轻轻咳嗽了一声,说:“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所有的胎母,赵夕阳都接触过,他很可能在帮魔孚进行初期筛选工作。凡是赵夕阳接触过的人,我们都在进行重点跟踪调查。但这小子是搞摄影的,整天到处乱拍,接触的人很多,没有什么共性和规律,调查起来有难度。” 齐鹜飞说:“我拿到过一批赵夕阳拍摄的人像资料,你们可以先从这些人入手,一会儿我把照片发给你们。另外,一定要想办法找到那只猫。” 唐福安叹了口气说:“老秦,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提拔这小子了,唉,要不是这件事情结束后我这个司长的位置多半是要让出来了,否则的话,我还真想把他从你手下挖过来。” 秦玉柏笑道:“你别忘了他还是黄花观的少掌门,他怎么可能离开虹谷县?你要是愿意到调任到虹谷县去,那他就归你管了。” 唐福安说:“我倒是想,可也得上面给我机会呀!四安里藏着这么大个魔头,我这个城隍司司长肯定要担责任,要是上面能保留我的乌纱帽,别说去虹谷县,就是让我去岭西镇当个海巡站站长,我也心满意足了。” 秦玉柏说:“四安里的情况的确出人意料,谁也想不到嘛,再说魔头已经除掉了,也算是将功补过。” 齐鹜飞突然说:“有个坏消息,你们可能不愿意听,但我还是得说出来。” “什么坏消息?” “我收到线报,九爷没死。” “什么?!” 众人同时大惊。 “怎么可能!他那人头,就在太平间的专用冷藏柜放着呢!” “是啊,我们都亲眼看见你那一剑刺进了他的泥丸宫,他的元神和魂魄都没逃走。” 齐鹜飞说:“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些蚊子上面。” “蚊子……”赵铎沉吟着,“消息可靠吗?” “我不敢保证。”齐鹜飞说。 秦玉柏说:“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不可不防。否则报告一旦提交上去,将来这个魔头突然活过来,那我们可就尴尬了。” 众人都纷纷点头,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四安里的事情还在收尾阶段,全城搜捕魔孚胎母的行动还在继续,唐福安和赵铎聊了几句后就匆匆离去了,准备按照齐鹜飞的建议调整部署。 随后端木博文和王荣生也告辞。 现在的局面早已不再仅仅是官方的事情,整个纳兰城的修行界都参与进来了。 而且端木博文和王荣生直接参与了四安里行动,与九爷的冲突,端木博文还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他们都担心遭到九爷的报复,所以要回去尽早做好安排。 秦玉柏见其他人都走了,又犹豫了许久,才终于跟齐鹜飞说了实话。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原本以为你们都回不来了,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内疚一辈子。现在想想,我不应该那么贪心,不应该去搞什么反伏击计划,妄图把妖魔一网打尽。以至于出了这么多意外,让你身处险境之中。这件事,我要向你道歉!” 齐鹜飞对秦玉柏虽有怨言,但倒也没有觉得他有错。 “司长,你把我给搞糊涂了。只是意外而已,谁也不想这样的。” “恐怕不是意外那么简单啊!”秦玉柏摇了摇头,“我当时就在起蛟泽中,离你们不过百余里,辛天君就在我边上,他都已经拿出雷公凿准备出手了。当时蝠妖被龙族的巨蓝鲸困住,蛟龙也被万主席他们敌住,你和敖霸在地面,按当时的态势,只要辛天君出手,不说万无一失,至少也是胜券在握。” 齐鹜飞当场就石化了。 哦,原来你们早就在了,老子打生打死,你们就特么在边上看着? “那后来没有出手?” 他尽量平静的问出这句话,希望听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有人阻止了天君出手。”秦玉柏说。 “谁?” “李主任。” “李……”齐鹜飞大吃一惊,“哪吒?”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清楚。”秦玉柏说,“李主任只说,这件事情背后十分复杂,让我们不要参与。” 齐鹜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吒啊! 三坛海会大神,治安总局妖事处主任,玉虚宫三代弟子,太乙真人的爱徒,三头六臂,一身法宝,杀过妖,杀过龙,杀过神仙,杀过自己,差点还杀了他爹…… 无论天庭还是人间,这位爷都是赫赫有名。 光是人间的电影,都不知拍了多少部了。 凡人的信仰是有助于天神的修为的。 在过去,天神一般都通过香火祭祀来获得凡人的信仰之力,而现在,一部成功的电影所获得的信仰之力,就抵得上过去千百年的宫观庙宇的香火。 过去很多妖类都要鸠占鹊巢,偷偷摸摸地入住地方小庙,借淫祠而修行。 如今,连正统神教,天庭地府灵山都很少拓展宫庙了,而是在人间控制资本,投资文娱,拍几部电影电视,开发几个游戏,效率不知比建庙宇宫观高出多少。 当增量市场变成存量市场,影视游戏当中就出现众神之间的恶性竞争,一边展示自己的光辉形象,一边不忘诋毁对手,就连圣人也常常以反派面貌出现了。 哪吒是少见的负面形象较少的一位大神。 但齐鹜飞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海底那条死去的白龙讲过的当年东海那位青龙三太子被哪吒扒皮抽筋的往事。 可是,今天,哪吒为什么要阻止辛环出手? :。: 第四百五十三章、 诱饵 如果说黄花观只是一个小门派,不入哪吒的法眼,但敖霸可是龙宫六太子。 这件事已经牵扯到海陆两界,人龙二族,见死不救对他有什么好处? 虽说哪吒和龙宫一直有嫌隙,但处在他们这个位置上,考虑问题从来不会仅仅从自身的喜好出发。 难道他也想借此机会制造乱局? 但从天庭目前的格局来看,李氏家族显然是既得利益者。 李靖是天宫卫戍区司令,手握重兵,在军部可谓位高权重。 由于在过去几千年里他一直都是玉帝的亲信,即便如今玉帝退居幕后,他的地位也依然特殊。他在军部有极大的话语权,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不受军部统帅勾陈大帝的节制。 哪吒原本在军部担任先锋将军,军制改革后受封将衔,但因为其父亲李靖在军部的特殊地位,天庭改制后调入治安总局担任妖事处主任。 表面上看,这一调动削弱了李家在军部的势力,但妖事处主任这个职位在治安总局当中十分重要,在平妖事务上有极大的发言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看成是李家把势力从军部伸进了政务院,同时让以闻仲为首的雷部众神无法在治安总局一手遮天。 除了李靖和哪吒,李家还有金吒在灵山、木吒在南海普通,都是佛前护法神将。 按照如今的格局,李家怎么看也是既得利益者,任何变革和乱局都可能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应该极力维护眼下的局势才对。 而且这一次蝠妖都出来了,他为什么视而不见? 天庭十万天兵都没捉住蝠妖,治安总局又通缉了那么久,作为妖事处主任的哪吒难道愿意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捉住蝠妖,对他来说是大功一件,而如果明知蝠妖出现,他不但不管,还要阻止辛环出手,将来出了什么事,他就不怕担责任? 齐鹜飞越想越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很快联想到了——既然有人拦住了辛环不让他出手,那么会不会也有人拦住了敖摩昂,所以才导致两边都只派出了一拨援兵? 拦住辛环的是哪吒,拦住敖摩昂的又会是谁呢? …… 秦玉柏临走的时候,让齐鹜飞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齐鹜飞当然知道轻重,这事儿背后很定还有更复杂的原因,再没有看明白之前,他自然不会乱说。 他回到病房,和林林山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张启月一起去了定鼎门的春月楼。 在路上,齐鹜飞大致把起蛟泽发生的事告诉了张启月。 张启月听得咋舌不已。 “我以为潜龙湾一战已经是这几十年来最惊险的妖战,直到昨晚四安里一战,让我大开眼界,但听你这么一说,和你们在起蛟泽中这一仗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也许过个一两年你再回头看,这些又不值一提了。” 齐鹜飞想起了冰鳌岛上敖摩昂出手的刹那,想起了北俱芦洲雷震子和巨人的战斗,想起了被三十六根天龙刺钉死在海底火山口的玉龙三太子,想起了哪吒曾出现在起蛟泽中……,种种迹象表明,这世界远没有一般修行人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隐隐觉得,自己今后要面对的,是更强大的敌人和更复杂的变化。 张启月笑道:“我是赶不上队长你修为进步这么快。记得参加麒麟山行动的时候,你还没入品,面对一只花面狸,还要靠端木大小姐保护,这才过去多久?你三剑杀赵春,这件事已经在纳兰城传遍了。” 齐鹜飞说:“这可不见得是好事。” “为什么?” “以后要杀人就没那么容易了。比如今天……” “今天?今天要杀谁?” “付洪生。” “付洪生?!”张启月吃了一惊,“那可是五品高手。” “怕了?” “怕?从我答应跟你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把命交给你了。”张启月自嘲地笑笑,“要说怕的话,就是怕给你拖后腿。” “我不要你的命。”齐鹜飞拍了拍张启月还完好的那条胳膊的肩膀,“你也不会拖后腿。” 张启月问道:“为什么要杀付洪生?” 齐鹜飞就把苏绥绥的事情说了。 张启月皱眉道:“付洪生在春月楼?” 齐鹜飞摇头道:“当然不在。你别看这家伙平常一幅傲慢而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实际上谨慎狡猾得很。他这次没有去起蛟泽,应该是嗅到了什么危险。这时候肯定躲起来了,想找他可不容易。” “那我们去春月楼干什么?” “付洪生的目标是我。” 张启月立刻就明白了,齐鹜飞是要用自己作饵,把付洪生引出来。 “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我喝酒就行了。” …… 时近傍晚,春月楼里早已座无虚席,比往常要热闹了几分。 四安里发生的事情震惊了整个纳兰城的修行界,像端木家、王家这样的世家门派自然有门内的消息,而一些小门派和散修,就只能跑出来四处打探消息,而春月楼就是最好的去处。 “四安里我去过好几次,那里还没我家茅房有灵气,谁能想出了这么大一个魔头!” “你都说是魔头了,人家要什么灵气,要的是魔气。” “你懂个屁!魔道修行也是要灵气的,哪有什么天然的魔气?太古洪荒,巫魔妖道,全都是靠真灵修行。” “就你懂得多,那你说,这个九爷在四安里那么多年,怎么修得那么厉害?” “就是,听说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城隍司加上仙盾局,再加上端木家和王家,精锐尽出,才勉强打个平手,你们说这个九爷究竟是什么来头?” “听说是蚊道人转世,邪乎得很!” “蚊道人不是个传说吗,真有这号人?” “怎么会是假的?灵山那十二品莲台不是被他吸食了三品,只剩下九品了吗?” “对对,还吃了龟灵圣母呢!” “那都是西方那帮秃子自己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嘘……慎言!朱紫国周围可都是灵山势力。” “怕什么,说都说不得了吗?” “别扯远了,还是说说四安里的事吧,听说最后是个年轻人把九爷弄死的?” “是,叫齐鹜飞,盘丝岭黄花观的弟子,在虹谷县城隍司当差。” “我听说过这小子,才二十几岁就入了三品,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 “三品?三品能杀了的九爷那个魔头?你不知道他三剑杀了赵春!” “赵春是谁?” “九爷手下的第一高手,听说城隍司的游处长见了都要让他三分。” “不会吧,游景辉可是四品第一人!” “没有的事,四品第一人明明是虹谷县的甘鹏飞。” “差不多,他们俩斗得厉害呢!” “要这么说,齐鹜飞比这俩还强?” “可不是嘛,他只用了三剑,就把赵春杀了。” “二十几岁就四品,还真有这样的天才?” “人家是三品,仙试院的考试还能有假?总不能刚考完几天就升级了吧?三品到四品可是一道鸿沟!” “但他杀赵春可是好多人看到了的。” “我听说的和你们不一样。他手里有九品神龙符,杀九爷的时候,他身上就飞出一条九品金龙来,直接把九爷的真身给吞了,他才一剑刺中了九爷的泥丸。” “他哪儿来的龙符?” “龙宫太子给的呗,你不知道龙宫六太子在盘丝岭做客呐?” “呵,这小子运气真好!” “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 齐鹜飞进春月楼的时候,满座的人都在谈论着他。 还好,他没有上过新闻,没人认识他。 他和张启月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听了一会儿,不禁摇头觉得好笑。 九品金龙? 要是真有那玩意儿,也不至于在起蛟泽中如此被动了。 张启月说:“队长,要不要改变计划?看这架势,你要是把自己的身份一公开,姓付的还没上钩,咱就已经被口水淹死了。” 齐鹜飞笑道:“不用,救驾的人来了,说不定我们今天这顿饭还能免费。” 张启月往楼梯口一看,看见一个女人手里摇着扇子,正款款地走来。绿色旗袍的胸口绣着一枝粉艳艳的桃花,随着她婀娜的步伐,摇曳颤动出万种风情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道可道,非常道 春月的确称得上是个有风情的女人。 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每一寸皮肉,每一根头发,无不叫男人产生无限的遐想。 如果不是偷看到了赵夕阳偷看的那一幕,齐鹜飞也不得不承认她是个美人。但自从看过那一幕之后,他就只能把她和光盘里的那些女人等同起来了。偶然观之则可,真要投怀送抱,难免有些恶心。 当春月扭动着腰肢款款走来,高开叉的旗袍交替泄露刹那隐匿的春光,酒楼里的人们便齐刷刷的行起了注目礼,刚才还高谈阔论的嘴巴们就被时间停止法术定住了似的,或者闭上,或者半张着,或者干脆张得更大,但全无一点声音了,整个厅堂里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春月的高跟鞋踩着地面发出有节奏的哒哒的响声,让人们的心脏也随之一跳一跳的。 然而齐鹜飞的心却变得越来越平静,就像翻开师父留下的那本道可道的扉页,脑海里便有了后面每一页上图片的样貌,从初看时的怦然心动,到再看时的回味无穷,到再后来的寡淡无味,以至于到了最后,就仿佛去动物园看猴子一般,不管是毛茸茸的正面还是光溜溜的屁股,都不过是大自然的一景。 如今再翻开那一本道可道,齐鹜飞再也看不见那些活泼的图像,只剩下了阴阳二气和七色光影的流转,所谓色即是空也。 他现在仿佛明白了师父的用意,这也是一种修行吧。 师父临走的时候偷偷拿走了他藏在蒲团下的盘和那五百块钱,那是在告诉他,色和利是潜藏于人性中最大的弱点。 他偷偷把它们藏在蒲团下面,明知其污秽而不愿将之示人,却又无法抵挡内心深处的渴望。 这种不自觉的偷偷藏起来的东西正是人性中隐藏得最深的陋根,这些东西像蚂蚁一样悄悄在地下深处构筑巢穴,在不知不觉中毁灭人性的堤坝,常常在你寂寞独处的时候,洪水便决堤而来。 所以圣人常说要慎独,那是在告诫人们,当你孤独时寻求慰藉的东西正是你成道之路上最大的障碍。 这障碍之所以巨大而难以逾越,是因为它和人性本身捆绑在一起,明明是你前进的绊脚石,你却还要主动帮它垫高一点,让它成为一堵高墙,一座高山,甚至还要帮它做好伪装,一边在别人面前掩饰自己,一边在镜子面前欺骗自己。 既然这障碍难以逾越,便只好借助外力。于是,师父把它们拿走了,用了一种近乎下三滥的手段,偷走了齐鹜飞人性中下三滥的东西。 然而,师父又给他留下了一本养蛛致富经和一本道可道。 如此矛盾的行为,其实是在告诉他,在成道的路上,有些障碍并不是搬走了就可以的。它还在人的心里,即使剜去了,也会留下疤痕。 和尚庙里没有肉吃,不代表和尚心里不想吃肉,即便强制不去想吃肉这件事,肉的香味还是会从鼻子进入,在和尚的心里滋生吃肉的欲望。赶走了那些能够刺激嗅觉和味觉神经的分子,不代表和尚戒断了肉欲,只不过是用看不见、吃不到来欺骗自己,或者用更大的欲望,来强行压制住吃肉的欲望。 所以,师父留下了两本书,等于是把从齐鹜飞内心偷走的东西再搬回来,重新放在他的面前。 只有在和尚庙里烧肉,才能让和尚心里没有肉。 在天道之下,从道而言,从来就没有什么美和丑、污浊和清流之间的区别,一切都是道。 书名为一本道可道,隐含着没有说出来的话,正是老子道经开篇的那一句:道可道也,非常道也。 从人的内心滋生而出的腐溃的堕落会如洪水一般淹没人性,毁坏修行人好不容易筑起的根基,冲垮道德的堤坝。 但如果内心深处的腐烂早已剔除,外部强加的将不再成为你的障碍,这些障碍摆在前进的道路上,反而成为你上升的阶梯。 一切都在道中,一切都是修行。 齐鹜飞现在深刻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春月虽然是春月楼的招牌,但却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只有极少数的客人才能有幸一睹她的真容,更不要说能让她赔上一杯酒了。 随着春月的出现,酒店大堂从嘈杂瞬间变得安静。 见过的自然知道她是谁,没见过的也从记忆的听闻中搜索出一个印象来和眼前所见的这一身紧致旗袍包裹着的美丽身体进行印证,从而猜到了这就是春月楼的老板娘。 安静又慢慢变回了嘈杂,只不过这回人们不再是高谈阔论那些斩妖除魔的故事,而是纷纷窃窃私语着有关这位老板娘的美貌。 有胆大的已经站起来,端着酒杯喊:“老板娘,难得见你一次,让我敬你一杯!” 春月用扇子轻轻挡住伸过来的酒杯,咯咯地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就像含苞的桃花骨朵忽然间绽开,春风从她脸上吹来,叫人酥酥暖暖的。 敬酒的人就看得醉了,痴痴的站在那里,引来旁人的一阵哄笑。 春月并不理会,直接走到了齐鹜飞的桌前,含着笑说:“齐真人大驾光临,真让小店蓬荜生辉。小女子已经备下薄酒,还请真人赏光移架到楼上喝一杯。” 齐鹜飞倒是没有想到春月会过来请他喝酒,不过这正中了他的下怀。 他指着张启月说:“我还有朋友呢。” 春月说:“这位是张副队长吧,二位都是英豪,能请二位喝酒是小女子的荣幸,也请一起上楼吧。” 张启月好奇道:“你怎么认识我?” 春月说:“张队长去年来小店喝过一次酒,那时您在楼上2号包厢。” “姑娘真是好记性!” 张启月想起来,去年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城隍司有过一次联合行动,行动结束后就在春月楼聚了餐。当时他在楼上2号包厢,领导们就在1号包厢。春月过来敬过一杯酒,但当时包厢里坐了满满一桌人,并没有人给春月一一介绍。张启月没想到春月会知道他的名字,并且还记住了。 这种细节并不是提前准备就可以做到的。春月应该不知道他今天会陪着齐鹜飞来,而张启月也不是什么大人物,需要春月对他特别留心。 看来这个春月能经营好这样一家酒楼,所倚仗的并不单单是几分姿色。 齐鹜飞就笑着说:“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和张启月就站起来,跟在春月身后,去了二楼,只留下了大堂里一众目瞪口呆的人。 “这是谁呀?怎么老板娘亲自下来请?” “你没听见老板娘刚才称呼他齐真人吗?咱们纳兰城有几个姓齐的?” “你是说,他就是齐鹜飞?” “应该是他没错了。” “还真是个年轻人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 “什么叫看上去,人家本来就二十多岁好不好。” …… 身后的议论纷纷远去,无论他们说什么齐鹜飞都并不在意。 春月的细腰就在他眼前一扭一扭。 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再利用她自己天生的武器,可惜她遇到的拥有一个会传授一本道可道的古怪师父的齐鹜飞。 一切都不过是道。 道可道,非常道也! 春月永远不会想到,他身后的这个男人看见她扭动腰肢的时候,想起的竟然是一本藏在丹房里的书。 :。: 第四百五十五章、 躺着挣钱 包厢里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酒菜。 菜是春月楼最拿手的招牌菜,酒是春月楼最出名的仙酿,人是春月楼最美的老板娘。 在这样的一个包厢里,要是一般人,还没开吃就已经醉了。 好在齐鹜飞和张启月都不是一般人。 在春月的示意之下,服务员把包厢门关上退了出去。 三人分宾主落座,春月给他们倒满了酒,端起酒杯对齐鹜飞说:“齐真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以后小店的生意还请真人多多照顾。” 齐鹜飞说:“要说照顾你的生意,那还得纳兰城的领导和有钱人,我既不是领导,也不是有钱人,恐怕就谈不上照顾了。” 春月笑道:“你今天不是,明天可能就是了。或者,你已经是了,只是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而已。” 齐鹜飞说:“老板娘这是要把我当成潜力股,大力投资吗?” 春月说:“我倒是想,就是不知道齐真人给不给我机会?” 齐鹜飞哈哈一笑道:“真金白银的拿来,我是不会拒绝的。不过老板娘要是想空手套白狼……那我就爱莫能助了。因为我不是狼,你套去也没用。” “你不是狼,那便是虎了?” “不不,既不是狼也不是虎。” “那难不成是个和尚?” “哎,你说对了。”齐鹜飞歪过身去,凑到春月的耳边,小声说,“悄悄告诉你,其实我是唐僧。” 春月就忍不住咯咯的大笑起来。 “那我吃了你岂不是就长生不老了?” “你可以吃吃看。” “呦,那我可不敢,我怕你徒弟来打我。我们还是喝酒吧!” 说着把酒杯和齐鹜飞的杯子轻轻一碰,端到唇边一饮而尽,手腕一翻,两只空杯子给齐鹜飞看。 “齐真人,我可是干了。” 齐鹜飞哈哈一笑,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么好的酒,我当然要干了。” 春月似乎略有些惊讶,说:“你就不怕我这酒里有毒?” 齐鹜飞说:“没有哪个投资人会给项目方下毒。即便你想吃我的唐僧肉,也要吃新鲜的不是?毒死了,肉也就坏了。” 春月便又给他倒了一倍酒,给自己也倒满,说:“就冲你这份胆量,我再敬你一杯。” 齐鹜飞也不客气,又干了一杯。 春月又给张启月倒了一杯,要敬他,却被齐鹜飞给拦下来了。 “他不能喝。他身上还有任务。” 春月好奇道:“任务?有什么任务?” 齐鹜飞说:“给我当司机啊!他要是喝醉了,就没人送我回去了。今天上面的天警肯定特多,别被抓个酒驾,还是公务人员酒驾,被拘留是小事,丢了饭碗,我们可就没饭吃了。” 春月就说:“没饭吃,就到我这里来吃。” “白吃吗?” “白吃。” “你这是在骂我们。”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除非这顿不收我们的钱我才相信。” “当然,这顿我请。” “太好了,干杯!” 齐鹜飞一边和春月东拉西扯的聊着,一边痛快的喝酒,仿佛真的很开心似的。 张启月也不说话,齐鹜飞不让他喝酒他就不喝酒,只吃菜。齐鹜飞和春月喝酒聊天,他就在一旁听着。 喝着喝着,二人就有了些醉意,说话也更加的不着边际,肆无忌惮的,甚至开起了天上神仙的玩笑。 “真是好酒啊!要是能天天喝上这么好的酒,就是让我去凌霄宝殿做玉皇大帝的位置我也不去呀!” “你可真会说笑,你要是做了玉皇大帝,什么样的酒喝不到?” “喝得到又怎么样?还能像今天这样开心,这样畅快淋漓吗?还能有春月姑娘这样的美人陪着喝酒吗?” 春月叹了口气:“比起天上的仙女,我可就不是美人了。” 齐鹜飞摇头道:“仙人高高在上,哪懂得人间风情?要不然也不会有仙女思凡,宁可承受天罚,也要下界与凡人成就姻缘的传奇故事发生了。” “齐真人难道不思仙道,不想去天上逍遥吗?” “天上虽好,却也不见得真逍遥。神仙庸庸碌碌,*****不知凡几。其实啊,神仙不过就是个称谓,到哪里不能做,为什么非要去天上呢?” “原来齐真人对老天并不满意,那又为何去城隍司当差呢?” 齐鹜飞明白,喝了半天的酒,说了半天的话,直到此时,才说到关键的地方。 二人都已经显出七分醉态,但他知道,春月的醉是装出来的,同样,他也知道春月知道他的醉是装出来的。 明知道都是装的,谁也不说破,因为有些话,只有醉的时候才能说。 “不过就是个差事,混口饭吃而已。”齐鹜飞又喝了一口酒,大着舌头说,“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开上你这样一个酒楼,天天躺着挣钱,我还去干那份差事干吗?” 春月说:“酒楼看着挣钱,但这口饭还不是你们这些爷赏的?我天天小心翼翼的陪着酒,陪着笑,挣这份钱,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躺着就能挣?” 齐鹜飞满嘴喷着酒气说:“你难道不是躺着挣钱?” 春月的脸色变了变,一阵白一阵红。 她盯着齐鹜飞看,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刚才说的那句话里有没有别的意思。 齐鹜飞毫不在意,继续大碗喝酒,用筷子把大块儿的肉塞进嘴里,嚼出满嘴的油水。 “齐真人,你不会真的醉了吧?”春月试探着说。 “我当然没醉。”齐鹜飞知道一个醉了的人是不会说自己醉了的,“我看你才醉了,你的脸都白了。我听说脸红的人不会醉,脸白的人才会醉。” 春月就笑了,说:“你就装吧!你就是想笑话我躺着挣钱。你要是笑话我,就尽情的笑吧。” 齐鹜飞说:“我怎么会笑话你呢?我只是个穷光蛋。我都说了,我去城隍司当差,就是混口饭吃。大家都是混饭吃的,不是躺着,就是跪着,谁笑话谁呀!” 春月忽然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齐鹜飞一愣,放下酒杯问道:“你哭什么?” 春月说:“我从来没跟人说过心里话,可是你的话却说到我心坎里了。别人来了春月楼,都是为了让我陪酒,让我陪笑。他们一边馋我的身子,一边笑话我,瞧不起我。可你不一样,你不虚伪,你一句话就戳穿了我,但你却并没有笑话我。” 齐鹜飞说:“同是天涯沦落人,什么都别说了,喝酒吧!” 二人便又连干了好几杯,仿佛真的敞开了胸怀做了朋友似的。 春月说:“齐真人,以你的才干,又何必屈尊于城隍司当一个小小的治安队长呢?” 齐鹜飞说:“不屈尊我又能干什么呢?难道到你的酒楼里来掌勺?可我也不会呀!” 春月咯咯的笑:“不掌勺可以来当经理呀,就怕你不愿意来。你要是愿意来呀,就是让你当这里的老板也行。” “老板?”齐鹜飞斜睨着眼看着春月,“老板娘还是你吗?要是换了老板娘我可不干。” 春月就花枝乱颤,笑的停不下来。 “说真的,我是觉得你屈才了。别看你最近风头无俩,可要想再往上升,上面没人可难了!你想啊,天上虽大,可神仙们早就圈了地。当年一张封神榜,把天上的官位就封完了。虽然后来又是西游,又是改制,可也没见哪位神仙老爷主动退休,或者挪挪屁股把位置让出来。” “是啊,这些我早就想过了,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咱们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呗。” “齐真人就真的没为自己的将来,为盘丝岭的将来打算过吗?” 第四百五十六章、 醉酒论靠山 齐鹜飞说:“打算当然是打算过,可是水平有限,打也打不过,算也算不出,这打算也是白打算。” 这些话倒也不算都是应付,一多半还真是他的心里话。 盘丝岭实力太弱小,也就是借着在虹谷县城隍司当差的机会,他才在这段时间捞了些资本,但依然经不起风吹草动,稍微一折腾可能就完蛋。 说白了,上面没人啊! 这次起蛟泽,本来都计划得好好的,一有变数,就差一点全军覆没了。 关键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哪吒会出来阻止辛环出手。 看看哪吒当年,大闹东海,扒皮抽筋杀了一条真龙,陈塘关李家一点事情都没有,最后一个个的都成了仙。 “有些人啊,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 齐鹜飞又满满的倒了一杯酒,酒从杯子里溢出来,流得满桌子都是。 他一仰脖把杯子里的酒喝光,把杯子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又看见桌上流淌的酒,不知是真醉了还是觉得可惜,就趴下去要舔。 张启月连忙一把拦住,把他扶稳了,说:“队长你醉了。” 齐鹜飞摇头摆手:“我没醉,我清醒的很,我就是不服,就是不甘心!凭什么他们琼浆玉液,而我喝一杯好酒都觉得是奢侈,都要想着把桌上流出来的酒舔干?我就天生那么贱吗?” 春月站起来,走到齐鹜飞身边,给他倒了一杯酒,端到他的嘴边说:“齐真人,齐队长,别不开心啦,只要你到春月楼来,这里的酒随便你喝!” 齐鹜飞接过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这时候就连张启月都觉得他真的有点醉了。 春月一边继续倒酒,一边说:“可惜呀,我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酒楼,没有琼浆玉液,没有龙肝凤髓……,齐真人就没想过找一个靠山,从此平步青云,一辈子喝不完的好酒,吃不完的金丹?” 齐鹜飞说:“我去城隍司当差不也是为了这个吗,我们秦司长待我还算不错,也许他可以成为我的靠山。” 春月扑哧一声笑出来:“小小的虹谷县城隍司司长,能算什么靠山!” 齐鹜飞一愣,说:“虹谷县是小了点,比不上纳兰城,可我跟唐司长又不熟,这次在四安里并肩作战了一回,但要说让他做我的靠山……” 他摇了摇头,“只怕关系还没到。” “唐福安嘛……”春月摇晃着手里的酒杯,“不还是一个司长吗,纳兰城又比虹谷县大得了多少?” 齐鹜飞说:“那就仙盾局的赵侍者,仙盾局总可以了吧?不过他是个冷面,不好说话。借着这次合作的机会,也许可以再走近一点。哦对了,昨晚我住院,他还来看我了。” 春月说:“仙盾局是人家杨戬的,你认识一个小小的侍者有什么用?” 齐鹜飞说:“那就辛环辛主任——天庭治安总局妖事处的副主任,雷部二十四正神之一,真正的天仙,这个靠山够大了吧?辛环来盘丝岭考察过,还说过要大力支持我们,把黄花观发展成宗门大派呢!” 春月呵呵笑道:“辛环么也算是个神仙,可他也只是个副主任,上面还有个姓李的主人压着。宗门大派岂是那么容易发展起来的,你想想,人家那些宗门大派积累了多少年才有今天的成就,哪一派上头没个天仙罩着?你就靠一个辛环,就想和他们竞争?” “辛天君都不行?”齐鹜飞摇了摇头,“那我就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能做我的靠山了,我认识的人就这么多。” 春月说:“我倒是认识一个,你要是想呢,我可以介绍给你。” “谁?”齐鹜飞假装不怎么在意,嘴里含混的问着,手上抓起酒壶,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春月说:“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要是成了他的人,那你可就找到了一座大靠山。” “有多大?” “很大!” “比辛主任还大吗?” “大多了。” “不会是李主任吧?” 齐鹜飞试探着问了一句。 对于哪吒在起蛟泽中阻止辛环出手的事,他始终耿耿于怀。 若说哪吒和妖魔有染,似乎不符合李氏家族的利益,但事实摆在那里,要说他们没有关系,齐鹜飞打死也不信。 春月笑道:“哪吒算什么,也只是比辛环高了半级,除了有些背景之外,没有多了不起,他自己遇上事情,不也要去找他自己的靠山吗?” 这回答倒是有点让齐鹜飞感到意外。 从春月的语气里可以听出来,她对哪吒并无半分尊重,甚至有些不屑。 由此可见,哪吒似乎并不是她一伙的。 齐鹜飞知道春月背后有一个集团,而这个妖魔集团的背后肯定有大人物撑腰,否则的话他们不可能这么猖狂。 他不知道这个大人物是谁,也许是个大魔头,也许是个隐匿的超级大妖,也许就是天庭的某位高官。 春月想拉拢自己,从她出现在酒店大堂的那一刻,齐鹜飞就猜到了。 这并不难以理解。 过去他们对他并不重视,因为齐鹜飞只是个小人物。 起蛟泽的行动完全是针对敖霸而设计的,他们出动那么大的阵容,一方面是担心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的修行势力对敖霸进行保护,破坏他们的计划;另一方面,是怕龙宫那边有什么变化,毕竟敖霸是西海六太子。 但是他们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挫败他们计划的,就是他们并不曾放在眼里的盘丝岭。 经过这一场战斗,他们肯定对盘丝岭加以重视。 齐鹜飞敢肯定,现在还没有人摸透盘丝岭的真正实力。 实际上,连他自己也摸不透。 比如这次王寡妇、锦鸡和老狗的表现。 还有陆承那一箭。 对于一个潜力巨大的对手,要么在他变得强大之前消灭掉,要么就拉拢成为自己人。 表面上看他们和齐鹜飞处于敌对状态,刚刚还进行了一场大战。 可俗话说的好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大家有共同的诉求,就有可能变成同一阵营。 至于过去的仇恨和矛盾,那都是可以一笔勾销的。如果连这一点包容能力都没有,那也就成不了什么大事了。 假如换过来,齐鹜飞也会这么做。 虽然说道门和妖魔不共戴天,但齐鹜飞这个道门似乎并不怎么纯粹,更不是那种传统的迂腐之道。 他们想要摸清齐鹜飞的底,齐鹜飞也想摸清他们的底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春月的话还是让他有点震惊。 他们在天庭肯定有人,而且这个人来头很大,从目前的信息来看,至少比哪吒要大。 这让齐鹜飞不得不更加谨慎。 千万不能让人知道麒麟在自己手里,否则他们就会知道鲮鲤精也是他杀的。 至于春月,暂时不能动她。 反正齐鹜飞的目标是付洪生,也没打算现在除掉春月。 留着她,春月楼可以成为获取信息的一个窗口。 关键是要搞清他们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不会是闻天尊吧?”齐鹜飞问道。 第四百五十七章、 你看我是妖是魔 春月拿起酒壶,给齐鹜飞和自己的杯中斟满,然后端起酒杯。这回她没有一饮而尽,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说: “雷霆之祖,治安总局的局长,统帅雷部二十四神,倒也的确有些势力。可惜呀,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守成之官,撼动不了当今的局势。” 齐鹜飞一愣,问道:“撼动局势?撼动什么局势?” 春月说:“自封神以来,三界格局早已固定,阶级固化,资源垄断,利益越来越集中。底层修行人要想崛起早就不可能了。所谓不变则易腐,唯有乱才能获得新生。” 齐鹜飞说:“封神以来还是有很多变化的吧?一千多年前的西游,几百年前的体制改革,连玉帝都退居幕后,三清都去了元老院了,这变化还不够大吗?” 春月说:“这不过是表面现象而已。玉帝退位,权威仍在,只要他手上还掌握着无量功德碑,三界之中就还是以他为尊。至于三清圣人,只怕也未必甘心在元老院里养老。 当年西游只不过是解决了封神时代遗留下来的一些问题。再后来的天庭改制,看着变化很大,但本质上你看看,上面那些人还不都是原来那些人,只不过换了个职务名称而已!” 齐鹜飞倒是很认同春月的这一番分析。 “话虽如此,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神仙寿长,封神到现在也不过三千年而已嘛。” “封神到现在才三千年,那封神之前呢?从人族大兴,巫妖没落,到现在又多少年了?” 齐鹜飞笑道:“春月姑娘莫非同情妖类?” 春月盯着齐鹜飞的脸反问道:“难道齐真人不同情妖类?” 齐鹜飞知道盘丝岭山上养妖怪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春月提到了妖怪,话里一半是拉拢,一半是威胁。 意思很明显,你要是愿意跟我们合作,我们上面的人自然可以帮你把妖怪合法化;但你要是不肯合作,那你养了那么多珍稀品种的妖类,保不准哪天上面就有人来查。 齐鹜飞打了个饱嗝,呕出一股酒气,往椅子里一靠,看上去好像真的是醉了。 不过他心里清醒得很,知道今天的谈话到了关键时刻。 但有些话,春月是绝不会当着第三人的面跟他讲的。 他就对张启月说:“张副队长,我有些东西落在医院了,你帮我去拿一下,顺便问一下秦司长那儿还有没有事情,没事的话,你一会儿过来接我,我们直接回虹谷县。” 张启月明白他的意思,就起身告辞出去了。 齐鹜飞说:“好了,老板娘你就别卖关子了,你认识的那位大人物是谁呀,我要怎么才能让他成为我的靠山?” 春月笑道:“齐真人果然是个聪明人!他是谁我现在还不能说,要想让他做你的靠山,你得交投名状。” “投,名,状……”齐鹜飞笑了起来,“是想让我去杀人吗?说吧,要杀谁?” “六太子。” 这三个字一说出来,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个人的酒都醒了。 脸还是红扑扑的两张脸,但两对眼睛却说不出的清灵有神,仿佛里面藏着四个小鬼,正拉开瞳孔中黑色的帘子偷偷朝外张望。 齐鹜飞正色道:“这个投名状我恐怕交不了。” 春月说:“你不再想想吗?错过了这个机会,可就不见得有了。” 齐鹜飞不说话了。 他知道多解释没有用。 如果对方真的是这个条件,他不可能答应。 对方肯定也知道他不可能答应,所以即使假装答应也没有用。 而明知道他不可能答应还要提这样的条件,那也太没有诚意了。 所以,这应该只是春月的一种试探。 齐鹜飞必须表明态度,不管是一时的互相利用还是长远的合作,不是不可以,但他是有底线的。 两人都沉默着,包厢里的气氛略有些沉闷,只有浓浓的酒味在狭小的空间里久久不散。 过了好一会儿,春月突然咯咯的笑起来。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瞧你那认真的样儿!” 齐鹜飞说:“我不认真,怎么配合你这个玩笑嘛!” 春月说:“你可真是个有趣的人!” 齐鹜飞说:“有趣的人是不是就不用纳投名状了?” 春月说:“投名状?什么投名状?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投名状这种事情吗?” 齐鹜飞一拍脑袋说:“我没说投名状啊,你听错了,我说我刚才喝多了,头很烫。不信你摸摸!” 春夜就伸手摸了摸齐鹜飞的额头,哎呀地叫了一声,缩回手说:“真的很烫啊,怎么办?” 齐鹜飞说:“怎么办,当然是喝酒啦!来,干杯!” 春月也说:“好,干杯!” 酒杯就重重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刚醒过来的两个人又恢复了酒醉的状态。眼中的小鬼们拉上了黑黑的瞳帘,清亮亮的眼睛里便又重新布上了血丝,变得浑浊起来。 齐鹜飞说:“你醉了,说醉话。” 春月说:“我说什么醉话了?” 齐鹜飞说:“你说我头很烫,我怎么可能头很烫?这点酒,我还不至于上头。” 春月说:“我没说,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齐鹜飞说:“我记得是你说的。你还说你要牵红线给我介绍对象。” 春月说:“我好像是说过,那你到底要不要对象呢?” 齐鹜飞说:“你总得让我知道对方的条件吧。” 春月说:“条件包你满意。” 齐鹜飞说:“都什么条件,你跟我说说呗。” 春月说:“要形象有形象,要实力有实力,要身份有身份,要钱有钱,你想要的,他都能给你。” 齐鹜飞说:“我可不要魔女,也不要妖女,我只要仙女。” 春月端着酒杯,眼角眉梢满带着醉态,媚笑道:“你看我是什么女?” 齐鹜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春月面前,凑过去眯着浑浊的眼睛去看她的脸,鼻尖和鼻尖快要碰到了。 春月不躲不避,就任由他看着。 齐鹜飞盯着看了三秒,说:“我看你像个骗子!” 春月明显愣了一下:“为什么?” 齐鹜飞一本正经地说:“师父从小就教育我,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春月咯咯地笑:“我不是魔,也不是妖,我和他们不是一道的,我也一心想成仙。” “你骗人!”齐鹜飞用鼻子使劲地嗅着,“我闻到了这里的魔气和妖气,还很重呢!” 春月说:“你喝多了,鼻子也不灵啦。这里没有魔气也没有妖气,这里只有酒气。我就是个酒楼的老板娘,来我这里喝酒的除了人和仙,也有妖和魔。我跟他们都不是一路的,但他们付了钱,要我陪着喝一杯酒,我也不好拒绝,你说是吧?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齐鹜飞说:“噢~我明白了,你是开酒楼的,妖怪在你这里订了个包厢,魔鬼也在你这里订了个包厢。妖是妖,魔是魔,人是人,你是你……”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的嘴里已经含混不清,人也趴在了桌子上。 春月推了推他的肩:“喂,你醒醒,酒还没喝完呢!” 齐鹜飞砰的一下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把春月吓了一跳。 “没喝完的酒都给我存着,下次来再喝。” 说完,又趴下去不省人事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真情假意 齐鹜飞不怕酒里有毒,但不代表他能扛住酒劲。 春月楼的酒是仙酿,用了十几种修行灵药,后劲十足。 他的确喝多了,喝的头很烫。 但他的脑子依然很清醒。 他知道春月和他差不多,如果喝酒之前没吃过什么特别的醒酒药,那么此刻的春月应该也有了七八分的醉意。 两个人一直在互相试探,互相传递信息,半真半假,半清醒半糊涂,反正都是借着酒劲说的,将来可以承认,也可以不承认。 喝完这一顿酒,齐鹜飞至少明白了几件事情。 第一,春月的背后有人,或者说他们这个集团背后有一个大人物。这个人在天上的职位和地位都很高,至少比哪吒高,甚至可能比杨戬和李靖都高。 如果这样算的话,天上的神仙也剩不了多少位了。 但齐鹜飞却不敢想了。这时候出不得一点差错,与其疑神疑鬼,还不如什么都不想。 反正在交出合适的投名状之前,他们肯定不会让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如果他知道了,哪怕只是猜的,也很可能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这种人,哪怕齐鹜飞心里动个关于他的念头,也能被他算计到。 但齐鹜飞有一点不明白,春月既然有这么大的背景,为什么还愿意牺牲自己的色相给付洪生? 就为了让付洪生参加起蛟泽的行动? 这好像有点说不过去。 付洪生的实力不过在五品和六品之间,还不如那一头青狼。有蝠妖、蛟龙和雾影的组合,即便他去了起蛟泽,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或者是为了密云宗,难道密云宗的实力真那么强,以至于让春月不得不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第二点,齐鹜飞可以肯定春月和魔孚不是一路的。甚至,她和蝠妖也不是一路的。 也就是意味着,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是多方势力角力的结果。 魔孚代表的是魔的一方,它背后的根底应该就是那个无面神像,也就是齐鹜飞所见过的幽底死神。 蝠妖代表的是妖的一方,只不过背后是谁就不清楚了。从他们不惜代价也要寻找麒麟这一点来看,很可能和上古大妖有关系。 而春月的背后应该是另有一位大人物,对目前的天庭格局不满,希望借助妖魔的势力制造乱局,乱中取利,或者干脆重新洗牌。 至于那个雾影人,到底是妖是魔,或者只是某个仙人伪装出来的分身,目前还看不出来。 但这些还仅仅是通过表面信息分析出来的直接结果,背后的真相肯定比这要复杂得多。 天庭对此应该不会毫无察觉,政务院是什么态度? 哪吒为什么会出现在起蛟泽?为什么要阻止辛环出手?他究竟知道多少?又是站在哪一方的? 玉龙三代子为什么会被困死在海底?动用三十六根天龙刺钉住他的人是谁?这件事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之间有没有联系? 现在大雷音寺的那位八部天龙广力菩萨又是谁?朱紫国离灵山并不算太远,狮驼岭变成如今的样子佛陀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现在纳兰城和虹谷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又是什么态度? 想到这里,齐鹜飞突然就想起了那位身上戴着佛骨舍利的小和尚法舟。 他不是要找地方建道场吗,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趴在春月楼的包厢里,保持着半醉半醒的状态,脑子飞速地转着,同时感受着酒气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刚刚融进他体内的那些异化蛋白仿佛又被唤醒了似的。 春月脸泛桃花,满眼带醉,推着他的肩说:“困了的话,去我的房间睡,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他叫来两个服务员,让他们扶着齐鹜飞去楼上的房间。 齐鹜飞被服务员架着,醉醺醺地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指着桌上说:“不许偷喝我的酒,都给我存着!” 春月笑着说:“你都说了几遍啦,好,都给你存着。” 上了楼,进了房间,春月让两个服务员出去。 齐鹜飞看了一眼房间,墙上的破洞已经修复好了,换上了新的衣柜。 春月亲自上去扶他往床上坐。 床还是原来那张床,齐鹜飞想起付洪生曾经在这张床上表演过杂技,突然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哇的一下吐了出来,全都吐在了床单上。 春月皱了皱眉,但忍住没有发火,扶着齐鹜飞在椅子上坐下来。 可齐鹜飞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春月拽了他几下,没拽起来,险些连带着她自己都摔倒了。 她只好任由齐鹜飞在地上坐着,喊了服务员上来换床单。 等收拾干净了,张启月也回来了。 他看见齐鹜飞的样子,也皱起了眉,说道:“怎么醉成这样了?” 齐鹜飞倔强的说:“我没醉,就是吐了而已,吐了就说明我还能喝。” 张启月摇了摇头:“司长说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们可以回虹谷县。” 齐鹜飞就从地上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张启月连忙去扶。 齐鹜飞说:“那我们回去。” 张启月就对春月说:“老板娘,那我们走了啊,多谢照顾。” 然后就扶着齐鹜飞出去了。 春月把他们送到门口,说:“那我就不送了,你们路上小心。” 看着齐鹜飞和张启月走了,春月回到房间,忽然觉得头也有点晕,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受了齐鹜飞的感染。 她躺到已经换过干净床单的床上,揉了揉太阳穴,望着天花板发呆。 衣柜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间里响起皮鞋落地的声音。 “如果他手下不来把他接走,你是不是打算留他过夜?” 赵夕阳站在床前,看着醉态可掬,仿佛风雨后将落的挂着水珠的一枝梨花般的春月,他渐渐收起脸上的责备之态,眼神中露出几分怜惜。 “我只是在拉拢他。” 春月扭动玲珑的曲线,侧过身,用手肘撑着床沿,手腕枕着头,语气中带着无尽的疲惫。 赵夕阳说:“可是,拉拢人有很多种方式,你可以用钱,用宝贝,用功法,用名利地位,为什么你偏偏要用你……” 春月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他又没碰我。” 赵夕阳说:“可我一想起付洪生,我就……” 春月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一脸烦的要命的样子,用力地抓着头发,眼看着就要炸了。 赵夕阳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怕失去你。” 春月很快就平静下来,叹了口气说:“夕阳,我知道你对我好。在我认识的男人里面,你远算不上优秀,但只有你真心喜欢我。我也想跟你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的地方,双栖双宿……” “那为什么不呢?”赵夕阳激动起来,“我早就这么想,可是不敢跟你说。我们走吧,成什么仙!得什么道!什么权力,什么长生不老,我们都不要了。能活多少年就是多少年,只要和你在一起,多活一天我都是满足的。” 春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夕阳,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 “为什么?”赵夕阳几乎咆哮起来。 “你不明白,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春月幽幽的说。 赵夕阳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喜欢这个姓齐的?” 春月抬起眼皮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赵夕阳说:“我觉得你对他,和对别人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说不上来,但就是不一样。” 赵夕阳紧紧的盯着春月,似乎想从她那张桃花般的脸看穿她的内心。 “我说了我只是在拉拢他。”春月半闭上眼睛,掩饰般的揉着太阳穴,仿佛头很疼似的,“我没有权利喜欢任何人。齐鹜飞也不会喜欢我。我和他根本不是一路人。” 赵夕阳说:“那你为什么还要拉拢他?他值得你这样吗?” 春月说:“你知道起蛟泽发生了什么吗?” 赵夕阳摇头。 春月说:“蝠王死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赵夕阳吓了一跳,一瞬间呆若木鸡,好半天才缓过来,问道:“那……龙宫的六太子呢?行动成功了吗?” 春月说:“如果成功了,齐鹜飞还会来这里喝酒吗?” 赵夕阳不说话了。 “我们小看了他,所有人都小看了他。”春月说,“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这足以说明他的实力。而他今天居然到我这里来喝酒,说明他不但有实力,还有胆量。” “难道他知道了你的身份?”赵夕阳吃惊道。 春月摇头道:“我不确定。不过就算原来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 “那你不是很危险?”赵夕阳急道,“他答应了吗?” “他连在我的床上坐一下都不肯,你说他答应了吗?”春月看着崭新的床单叹了口气,“不过还好,他也没有拒绝。” “什么意思?”赵夕阳不明白。 “意思就是,可以商量。”春月说,“他是个聪明人,不迂腐,懂得取舍。只要我们不侵害他的利益,他就不会来坏我们的事。如果有利可图,能够实现共赢的局面,合作也不是不可能。” 说完,春月拿起电话,发了条信息。 赵夕阳没看清他发什么内容,但看到了名字,知道这是发给付洪生的。 一股醋意从心底升起,他很想大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刚刚送走了一个不愿意上你床的,就想找一个愿意上的过来弥补一下内心的失落? 当然,这话他不可能说出来。 他只是粗重地吸了几口气,然后尽可能假装平静不在意地问道:“给谁发消息呢?” 春月说:“付洪生,我告诉他齐鹜飞在我这喝多了,刚走,要回虹谷县。” 赵夕阳一愣,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付洪生?” 春月说:“九爷是付洪生的师叔,他一定会让付洪生替他报仇。” “九爷不是死了吗?” “我打听了四安里那一战的全部细节,九爷的魂魄早已融入亿万魔蚊之中,离修成万魔之身只差了一个头颅。当然这也是最难的一步。齐鹜飞一剑刺入了九爷的泥丸宫,并没有灭掉他的魂魄。只要还有一只蚊子活着,九爷就不会死。 而齐鹜飞虽然杀了他的头,灭了他的元神,毁了他的道行,但也帮他去掉了最大的负担——头颅,说不定九爷还要感谢他呢!” “那他为什么还要杀齐鹜飞?” “因为齐鹜飞杀了赵春,而赵春是九爷的私生子。九爷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以后也不可能再有了。自从修炼了这种魔功之后,他就已经没有这方面的能力了。” “你怎么知道的?”赵夕阳皱起眉头,盯着春月。 春月瞪了他一眼说:“想什么呢?他的身体都变成蚊子了,当然没有这种功能。这是修炼魔功所要付出的代价。这代价还算是小的,大多数人都会因走火入魔而死。能承受荒古凶兽体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密云宗规定只有二代以上弟子才有资格修炼,而三代弟子一个比一个好色,就是因为他们知道再过几十年,他们要么死了,要么会失去这方面的能力,所以要趁早享受。” 赵夕阳恍然道:“原来如此。可你不是要拉拢齐鹜飞吗,为什么还要把消息发给付洪生?” 春月说:“我摸不清齐鹜飞的底,但是我很清楚付洪生的实力。” 赵夕阳终于明白了:“你是想用付洪生去试探齐鹜飞?” “没错,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虽然没有真醉,但至少也有七八分的醉意。如果这样付洪生都杀不了他,甚至假如被他反杀……” “可是,你不是要拉拢他吗,如果付洪生真的杀了他怎么办?”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说明他不值得拉拢。我只不过浪费了一顿酒,又卖了密云宗一个人情,怎么算也不亏。” 赵夕阳叹了口气。 春月的确有能力,要不然这座酒楼也不能在纳兰城开上这么久。他一直很佩服她,可也正因为如此,总不免有些自卑,越是自卑他就越是嫉妒春月身边的男人。 “你希望他们谁能赢?”他问道。 “谁赢都可以。” “你心里难道就没有偏向?” 春月缓缓走到窗边,轻轻拉开窗帘,静静地望着远处天边的彩霞,没有说话。 赵夕阳说:“我知道,你希望齐鹜飞能赢。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希望他赢。” “为什么?” “因为他至少是个正人君子,不像那个付洪生,只是为了你的身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伪君子!如果一定要在他们两个当中选一个,我宁愿你选择姓齐的。” 春月突然转过身来问道:“夕阳,你真的喜欢我吗?” 赵夕阳说:“当然是真的。” 春月幽幽地叹道:“我身上这具皮囊早晚是要扔掉的,假如有一天我变成了丑陋的老太婆,你还会喜欢吗?” 赵夕阳不明白春月为什么这样说,但他十分果断地回答:“会!会比现在更喜欢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我不是为了你的美貌,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对你的心不会变!” “夕阳……” 春月轻轻地唤了一声,喉头就哽咽了,猛地转过身,趴在窗台上轻轻地抽泣起来。 窗外是繁华的市井,天边彩云流金,夕阳正缓缓从山巅沉落。 …… 张启月扶着齐鹜飞出了春月楼。 他们当然不能当着市井百姓的面飞天而去,所以便沿着街道走了一段路。 张启月问齐鹜飞:“你到底是真醉了还是假醉?” 齐鹜飞说:“假作真时真亦假。” 张启月咂摸了一下这句子的味道,说:“是不是人喝醉了说出来的话就都有诗意,所以诗人都爱喝酒?” 齐鹜飞说:“我可不是诗人,这句子也不是我说的,借来用用而已。你知道我向来喜欢吃白食,有现成的白捡多好,原创的早都饿死了。” 张启月撇撇嘴,颇不认同这种观点,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我们现在回虹谷县吗?” “当然。”齐鹜飞说,“慢慢走就行,不用急。” 张启月知道齐鹜飞的真正目的是要把付洪生引出来。 如果是十天前,他绝不相信齐鹜飞能把付洪生杀掉。 别说齐鹜飞,整个虹谷县和纳兰城加起来,敢说有把握打赢付洪生的,一个手掌都能数的过来,更不要说杀了他了。 可是自从经历了最近这么多事情,他越来越觉得队长的神秘和深不可测,甚至隐隐有一种天命所归的宿命感,让他感觉到齐鹜飞无论做什么都不会失败。 “我们走哪条路?”他问道。 齐鹜飞说:“一路向西,皆是美景。” 张启月总觉得这家伙喝醉了以后每句话都话里有话。 他扶着齐鹜飞穿过一个街口来到僻静无人处,弯刀化作一片白光,裹住二人向西飞去。 道道红霞铺遍了西天,仿佛给他们西行之路铺上了红地毯。 飞到一半的时候,齐鹜飞忽然让他停下,说要下去看看老朋友。 张启月不知道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老朋友,但齐鹜飞说了,也只好停下来,按他的指示落到一片山坡上。 齐鹜飞摇摇晃晃的在山坡上走着,然后在一个小土丘前坐了下来,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鸡来,放在地上,说: “刚才有人请我喝酒吃饭,我看吃不完,就偷偷打包了一点。你俩很久没吃了吧,来,多吃点,别客气!” 说完,揪下一只鸡腿来,放到自己嘴里大嚼起来。 第四百六十章、 我凭此剑,能杀你否 张启月走到齐鹜飞身边,蹲下来好奇地问道:“你在跟谁说话?” 齐鹜飞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两个老朋友。” 张启月看着眼前的小土包,又看了看周围这荒凉的环境,笑道:“你朋友够多的!” 齐鹜飞叹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虽然生前不认识,死后做个朋友也不错。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哦对了……”他把另一只鸡腿揪下来,递给张启月,“你刚才没吃饱吧,来,一块吃。” 张启月不知道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接过鸡腿啃了起来,他刚才的确没吃饱。 齐鹜飞又拿出一个酒葫芦,扬起脖子喝了一口。 一股热辣的清冽就从他的喉咙里灌了进去,灵气瞬间充盈了他的五脏六腑,又渗进他的血液,冲荡着他的全身,犹如潮水一般在他那受损的经络的涌动。 融进体内的那些异化蛋白似乎又被激活了,脑中传来雷鸣般的声音,仿佛太古凶兽的怒吼。 这乔公酒还真是好酒! 而且,孙真人帮他融合了被千万魔蚊注入的异化蛋白,激活了他的太古凶兽体质后,似乎酒量也在变大。 不过有了上次醉酒的经历,他可不敢喝第二口。 他把酒葫芦递给张启月:“尝一口。” 张启月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就愣在了那里,咂巴了半天嘴,问道:“这是什么酒?” 齐鹜飞说:“神仙酒。”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的酒。” 张启月举起葫芦还要再喝。 齐鹜飞忽然一把夺过酒葫芦,笑道:“不能贪心。” 张启月埋怨道:“队长,你平常可没这么小气。” 齐鹜飞说:“我怕你喝醉。” 张启月说:“我酒量没那么小。” 齐鹜飞说:“现在虹谷县和纳兰城上空到处都是天警,你要是喝多了,一会儿被查个酒驾,这罚款是你交还是我交?” 张启月哈哈大笑道:“我看你还是小气。” 齐鹜飞不服气地说:“我哪儿小气了?我要是小气能把这么好的酒拿出来给你喝?我不但要给你喝,我还给这地下的两位兄弟喝呢。” 说着他就一挥手,葫芦里的酒就洒了出来,在地上淋了一大片。 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顺着微风飘满了整片山坡。 张启月摇摇头,觉得有点浪费,这似乎不符合自家队长一向来的性格。 他刚想说什么,忽听身后有人说道: “这么好的酒,给死人喝,多浪费啊!” 张启月心头一惊,知道多半是齐鹜飞要等的人来了。 他猛地转回身,就看见付洪生站在他们身后不到十米远的地方。 他早就听说付洪生实力很强,在密云七杰当中排名第二,据说很多年前就突破了五品,也许现在已经六品了。 张启月把弯刀握在手里,随时准备出手。 虽然他知道,以他目前的实力,在付洪生面前不堪一击。 他不确定齐鹜飞是不是付洪生的对手,又会采用怎样的手段,但自己在旁边总能助他一臂之力。 齐鹜飞转身的时候晃晃悠悠的,脚下站不稳似的。 他手里提着葫芦,往前踉跄的走了几步,才站稳了,眯起眼睛盯着付洪生看。 “原来是付真人,失敬失敬。”齐鹜飞拱了拱手。 付洪生冷笑道:“还能认出我来,看样子还没醉。” 齐鹜飞说:“我当然没醉,我不但能认出你来,我还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哦?那你倒是说说,我来干什么。” “你是来杀我的。” “哈哈哈哈……”付洪生仰天大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有趣的人,明知道我要来杀你,还在这里等死。” 齐鹜飞说:“你要杀我,我也想杀你,你怎么知道是我在等死,而不是你来送死呢?” 付洪生笑声一顿,冷冷地看着他说:“别以为说几句大话就能吓到我。” 齐鹜飞说:“我没有吓你呀,我杀了九爷,还杀了蝠妖,你难道比他们还强吗?” 付洪生说:“杀九爷你是借了龙宫太子给你的龙符,还有七大高手给你掩护。杀蝠妖就算了,这种牛你吹出来有人信吗?” 齐鹜飞说:“我三剑杀了赵春,这总不是假的吧?” 付洪生说:“正因为你三剑杀了赵春,我才看穿了你的实力。赵春的法力我很清楚,你那三剑,靠的是出其不意。赵春小看了你,但我不会。” 齐鹜飞说:“你说这话,就已经小看了我了。” 付洪生说:“别耍嘴皮子了,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齐鹜飞反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 付洪生说:“因为你杀了赵春,我受人之托,要替赵春报仇。你的实力应该在四品到五品之间。你杀赵春用了三剑,我杀你也只需要三剑。” 齐鹜飞说:“因为你伤了绥绥,没有任何人托我,但我要替她报仇。你的实力应该在五品到六品之间。我杀赵春用了三剑,而我杀你只需要一剑。” 旁边的张启月听得一愣一愣的,他感觉这两人不是来打架的,而是来说相声的。 付洪生冷笑道:“那就试试。” 齐鹜飞却摇摇晃晃的摆手道:“不用那么着急,杀人要杀得对手心服口服。我杀你只用一剑,如果我不先说明白,我一出手,你就死了,那多没意思。” 付洪生说:“你想让我明白什么?” 齐鹜飞说:“我知道你有一把好剑,昆吾八剑之一,名曰断水,对不对?” 付洪生说:“这不是什么秘密。” 齐鹜飞说:“我也有一把好剑,商天子三剑之一,名曰承影,你想不想见见?” “承影?”付洪生似乎有点不信。 齐鹜飞手腕一抖,手里就多了个剑柄。 “承影剑,无形无踪,唯在日夜交替之时,可见其影,为太一之剑!” 说罢轻轻一挥,眼中不见剑光,神识不闻剑气,地上就多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付洪生皱了皱眉头,说道:“果然是把好剑!” 齐鹜飞说:“此剑比你的断水如何?” 付洪生说:“各有千秋。” 齐鹜飞说:“我凭此剑能不能杀你?” 第四百六十一章、 杀你,只要一剑 付洪生哈哈大笑道:“剑是好剑,但也要看谁来用,就凭这一把剑,你就想杀我,未免太天真了。” 齐鹜飞说:“我还有一套剑法,名曰杀剑诀。每当夕阳西下,万物肃杀,天地交替那一刻,我以此剑诀,御使此剑,可以借天地之杀机,以百倍之杀意,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所以我说,杀你,只需要一剑。” 付洪生望向齐鹜飞手上那把看不见的剑,皱起了眉头。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天,太阳早就下山了,天已经黑了,你怎么借天地之杀机?”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光,仿佛刚发现似的,哦了一声。 “没关系,”他说,“早晨天亮的时候也一样,只要是天地交替的那一刻,我这杀剑诀就管用。” 付洪生笑道:“你果然是醉了,你觉得你能坚持到天亮,还是我会等你到天亮?” 齐鹜飞说:“我了解你,像你这样自负天才的绝世高手,遇到我手上这样一把好剑,这样的好剑法,又怎能不见识一下呢?你一定会等我到天亮的,如果你不试一试就杀了我,你这一辈子都会后悔和不甘心的。” 付洪生说:“你的确很了解我,但你了解的还不够,我除了自负,我还很谨慎,否则,我根本活不到今天。” 齐鹜飞说:“只要等到天亮,你受我一剑,如果我这一剑杀不了你,我就答应你,把承影剑诀全都告诉你。如果没有承影剑诀,你就算杀了我,拿走了我这把剑,你也用不了。” 付洪生沉默了,似乎在犹豫。 他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接不住齐鹜飞的一剑,哪怕他手里有再好的剑,再好的剑诀,他自身的法力就在那里。 而且自己又不是死人,可以破,可以挡,可以躲。 他唯一担心的,是这小子是不是在拖时间,等帮手。 齐鹜飞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变戏法似的在地上铺开一张毯子,拿出许多吃的来。 “天亮还早,我们不妨就坐在这里好吃好喝,痛痛快快的喝上一夜。不管是你死还是我死,总要做个饱死鬼嘛!” 他说着拿起一根烤串,自管自的吃起来。 不得不说,他的镜子空间很神奇,拿出来的这些吃的竟还都是热的,就好像踩着飞剑的外卖小哥刚从定鼎门美食街上送过来似的。 山坡上本就飘着乔公酒的香味,现在又加入了浓烈的烤串和烧鸡的味道。 张启月都看呆了,不知道齐鹜飞这些东西都是从哪儿弄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弄的。 除了其中几样,大部分都不是春月楼的,应该分属于定鼎门美食街上各个小吃摊。 难道刚才就走那么一路,队长就顺手牵羊带走了这么多东西? 齐鹜飞看着付洪生站在那里不动,一边抹着嘴角的油,一边说:“你可真够谨慎的,比你那师弟图拉翁还谨慎。” 付洪生的眼睛眯了起来。 “他手里有一把剑,叫惊鲵,对吧?和你那把断水一样,都是昆吾八剑之一。他的惊鲵都没能杀了我,所以你的断水也一定杀不了我。” 付洪生眼神一厉:“原来是你杀了他!” 齐鹜飞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说道:“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然后往地上拍了拍,“坐下来喝酒,咱们慢慢聊,聊到天亮,到时候你就可以去见他了。” 付洪生终于走过来,在地上坐下。 他决定先等等,至少把图拉翁的死搞清楚,不过他并没有去吃放在地毯上的食物。 齐鹜飞笑道:“放心吧,这些东西都没毒。我知道你饿了,吃吧。” 付洪生的确饿了,他可不像齐鹜飞和张启月,出发之前先大吃了一顿。 从昨天晚上接到起蛟泽行动提前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在进行各种准备,到现在还没吃过一口东西。 他去了盘丝岭,去了起蛟泽,又潜回虹谷县打探消息,刚回到纳兰城,就接到了春月的电话。 付洪生连吞了几口口水,谨慎地从身上拿出一根特制的银针,在每样食物上都刺了一下,确认安全无毒,才终于放心地吃起来。 “我师弟怎么死的?”他问道。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都是为了我家的狐狸。他把狐狸抓走了,我去问他要人,他要杀我,我就只好杀了他。” “那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我不信。”付洪生说,“虽然你隐藏了实力,但也不见得比我师弟强多少,而以他的谨慎多智,还有他的身份,你没那么容易杀了他。” 齐鹜飞抹了抹嘴,把酒葫芦扔给付洪生。 “别光吃肉,喝点酒吧。这可是好酒,喝一口什么烦恼都忘记了!” 付洪生接过酒葫芦,酒香扑鼻而来。 齐鹜飞说:“我在麒麟山提前布了个阵,来了个请君入瓮。不过阵法只是为了破他的先觉元气盾,真正杀他的,还是我手里的剑,他没能挡住我一剑。所以,你最好也做好准备。” 这些话都是真话,齐鹜飞很清楚,在付洪生这种聪明人面前,最好说真话。 骗人,有时候不一定要说假话。 付洪生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想喝一口酒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拿起葫芦却又放下了。 他又拿出银针,在葫芦口蘸了一下,银针毫无变化,这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这是什么酒?” 付洪生感受着那醇厚的琼浆玉液般的酒味和酒中浓郁的灵气,不禁大为讶异。 齐鹜飞说:“这是神仙酒,只有天上才有的,人间根本喝不到。” 付洪生觉得齐鹜飞在吹牛,可是手里这一葫芦酒又不是假的。 作为密云宗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密云七杰中排行老二的他,不可谓没见过世面。他对世间所有美的东西都痴迷,美酒美色美食美景…… 今天一天之内,他见到了两样最美的东西。 一是雁行峰上那只狐狸,九尾金毛狐子。现在还只有三条尾巴,就已经如此艳绝天下,要是等九条尾巴长成了,还不知道会美成什么样。 第二就是这一葫芦美酒。这比他过去喝过的任何一种酒都好喝,而其中蕴藏的灵气对修行大有裨益,似乎超过了他师门中秘藏的灵药。 他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因为这两样他见到的最美好的东西竟然都属于眼前这个毫不起眼的臭小子。 哦对了,还有那把无形的剑。 齐鹜飞几乎能感觉到付洪生心中那毫不掩饰的嫉妒和越来越浓烈的杀机。 他笑道:“我知道你想杀我,但你不用着急。你杀了我也拿不到这酒的配方。我答应你,只要在天亮的时候,你肯接我一剑,如果我杀不了你,除了承影剑和承影剑诀,我还把这酒葫芦和酒的配方一并都给你。” 付洪生假装不屑的说:“不过一壶酒而已。”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道:“我们初次见面时,我刚刚通过仙试院的考试,拿到了三品人仙,你知道我为什么在短时间内就进步那么快吗?” 付洪生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酒葫芦,眼中露出三分疑惑,七分恍然。 他拿起葫芦又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口,仔细感受着酒中那醇和的口感和浓郁的灵气。 如果每天喝这样的酒,相当于天天用最上等的灵药滋养身体,而且借着酒劲行散的作用,药效更佳。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就从三品突破到四品。 付洪生拿着葫芦摇晃了几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刚才明明喝了好几口了,这么小个葫芦,怎么酒好像一点没少。 他又仰脖喝了几口,再次晃了晃葫芦,疑惑道:“这葫芦里有多少酒?” 齐鹜飞说:“你只管喝,反正你喝不完。” 付洪生说:“你居然弄了一个自在空间,就为了喝酒?” 齐鹜飞说:“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葫芦不装酒,难道用来装b?” 付洪生一愣:“什么?” 齐鹜飞说:“没什么,反正你以后也没机会装了。” 付洪生冷笑道:“你以为我真会等你到天亮?别指望拖时间等帮手了!快说吧,除了我师弟图拉翁的死,你还有什么事能让我耐心听下去的?如果没有的话,我就要动手了。” “这样啊,让我想想……” 齐鹜飞抬头望着星空,做出沉思状。 付洪生说:“我的耐心有限……” 齐鹜飞忽然问道:“你酒量怎么样?” “酒量?”付洪生不明白齐鹜飞为什么问起这个。 齐鹜飞说:“我说过这酒里没毒,可没说过这酒不会醉人。” 付洪生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暗叫一声不好,猛的站起来。 可人还没站稳,酒劲就上来,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唉,我说给你喝一口,瞧你喝了多少。酒量不好,就不要装b嘛!” 齐鹜飞叹了口气,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他今天在春月楼喝了不少,又在这里喝了一口半乔公酒,还真有点醉了。 手哆哆嗦嗦地握着承影剑柄,无形之剑指着醉倒在地上的付洪生。 “我说过,杀你只要一剑。” 第四百六十二章、 夜长梦多 酒葫芦跌落在地上,酒水咕咕地从葫芦口冒出来,渗入到地下。 齐鹜飞忙把葫芦捡起来,连呼可惜。 把酒葫芦收好,他才一剑砍下了付洪生的人头,又斩灭了元神魂魄,嘴里嘟囔着:“要死要死,又害我损失功德!” 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那断开的脖子口。 只见汩汩的血水中出现一点黄光,像萤火虫一般飘起来,悠悠忽忽地绕着付洪生的尸体转起了圈。 齐鹜飞早有准备,一道承影剑气射在那光点之上。 只听铛的一声响,那光点便幻化出一道橙色的剑影,仿佛迷醉的人刚清醒过来一般。 齐鹜飞又甩出一根丝线,将那剑影紧紧地缠绕住。 剑影似乎不甘被束缚,光芒一闪一闪,剑身震颤不已。 齐鹜飞一拉丝线,将断水宝剑收到手中,随之一股真气从手掌注入剑身。 断水剑还兀自震颤了几下,但失去了主人魂魄感应的它终于在强大的法力之下屈服了,光芒一暗,变成了一把普通宝剑的样子,静静的躺在齐鹜飞的手中。 齐鹜飞仔细感应着剑身蕴含的内在之灵,又挥了几下,满意地把断水宝剑收好,这才蹲下去在付洪生的尸体上摸索了一阵。 不过可惜的是除了胸口挂着一个吊坠之外,什么都没有找到。 这个吊坠应该是一个储物空间,付洪生所有的东西肯定都在这里面。 不过齐鹜飞并不打算把这东西占为己有,也不想打开它拿出里面的东西。 储物类法宝都有自己的密钥,需要使用独特的秘法才能打开,而且这个吊坠肯定连接着密云宗自己的云空间,搞不好还可以定位追踪。 齐鹜飞想了想,思考着怎么处理这个东西。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就把吊坠揣在了口袋里。 然后他拿出化尸粉,倒了一点粉末在付洪生的尸体身上,很快尸体就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齐鹜飞就摇摇晃晃的,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仿佛坐也坐不稳似的干脆又躺了下来。 他的确是有几分醉了。 这乔公酒的后劲实在大,难怪连药王后裔,三戒神医的孙真人都不敢多喝。 真是个好东西呀! 齐鹜飞很想再喝一口,然后大叫三声乔公,把乔坤喊出来好好感谢他一番。 他当然真的不会这么做。尽管有了醉意,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 人家给你葫芦,是为了让你帮他找徒弟。徒弟没找着,你让人家千里迢迢的赶过来,那不是调戏人家吗?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元小宝的事情。 这个小鬼,到底在搞什么鬼? 夜晚的风吹来,凉飕飕的,叫人觉得无比清爽。 天上的星光很璀璨,近的仿佛伸手就能摘到。 直到齐鹜飞躺下来,张启月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是完全看呆了。 队长杀人,手段百出,防不胜防。 幸亏自己不是他的敌人啊! 张启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到齐鹜飞身边坐下,说:“难怪你只让我喝一口,原来这酒真的能醉人啊,连付洪生这样的高手都扛不住!” 齐鹜飞笑道:“别说他只是个五六品的地仙,就算是天仙,这酒喝多了也会醉。” 张启月问道:“这是什么酒?” 齐鹜飞说:“乔公酒。” 张启月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这种酒。 “你都把他灌醉了,完全可以穿了他的琵琶骨,锁了他的元神,把他抓回去。这家伙身上一定有很多秘密。” 齐鹜飞摇头道:“我也想啊,抓回去让绥绥处置,千刀万剐,多好!可是,夜长梦多啊!杀了干净。” 张启月想想也是,毕竟付洪生是个高手,背后又有势力,虽然劣迹斑斑,名声早就臭了,但没有明显的犯罪证据,法律上是拿他没有办法的。万一被人知道人在齐鹜飞手里,别说密云宗,就是秦司长也得逼他放人。 “那我们接下来呢?”张启月问道。 齐鹜飞说:“你先回县里吧,老陆受了点伤,在盘丝岭养伤,估计明天没法去上班,咱们队里不能没人。” 张启月说:“好的,那你呢?” 齐鹜飞说:“我先在这躺会儿醒醒酒,一会儿我还回纳兰城办点事。” 张启月点点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 齐鹜飞坐起来说:“等等,你回去以后,到盘丝岭去一趟,看看老陆的伤怎么样了。我估摸着他们这时候都没睡,都在等我的消息。你帮我报个平安,然后把这些东西带回去,让大伙好好吃一顿。” 他说着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了很多吃的,放在铺在地上的毯子上,和毯子上刚才没吃完的东西一起,卷吧卷吧包了起来。 张启月忍不住笑了,摇着头说:“队长,我真是服了你了!出来杀人,怎么还能惦记着吃的?” 齐鹜飞说:“吃是计划的一部分,我只不过多拿了一点点而已。拿都拿了,就不要浪费嘛!” 张启月说:“这叫一点点啊?” 齐鹜飞把包裹塞给他说:“行了行了,拿了东西赶紧滚蛋!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东西,还这么多话,真是拿起筷子吃肉,放下筷子骂娘!” 张启月就呵呵笑着背上包裹走了。 齐鹜飞又在草地上躺了一会儿,把今天的事情捋了捋,确定没有什么破绽,除了春月,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杀了付洪生。 付洪生失踪了,和图拉翁一样,就让他们去猜吧。 至于春月,齐鹜飞并不担心。 春月已经在齐鹜飞面前暴露了身份。只要她还想在纳兰城呆下去,就不会出卖齐鹜飞。否则的话,齐鹜飞随时可以让城隍司或者仙盾局把春月楼端掉。 春月是个聪明人,她应该很清楚,一旦她的身份暴露,她背后的人一定会丢车保帅,她就必死无疑,可能连在城隍司说口供的机会都没有。 夜风一阵又一阵的吹来,吹散了山坡上残留的酒香,也吹醒了他的醉意。 齐鹜飞站起来,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现场,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才御剑飞回纳兰城。 他先来到了相思湖畔。 雪琴楼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还贴着内部装修的告示。门前的路灯也似乎比往日雪琴楼开着的时候要暗淡许多。 和当初风雨中所见的相思湖不同,此刻晴空万里,星辉洒下来,让空气多了几分明净,湖面像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星空。 比星光更加灿烂的,是湖边那一排火红的石榴树。 没有了蒙蒙的雨雾,仿佛美人揭去了面纱,每一朵石榴花都绽放出惊人的美,几乎能看清花瓣上的纹理和那薄薄的花粉。 齐鹜飞走到其中一棵石榴树下,望着远处的湖面,自言自语地说道: “付洪生已经死了,雪琴楼又可以开张了。” 一阵微风吹来,湖面轻轻地荡漾着,星光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在微波中跃动。 他闻到了石榴花的香味。 “哦,对了,那颗种子已经发芽了。”他笑着说,“濯垢泉的灵气很浓郁,也许用不了十年,三五年她就能长成树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在盘丝岭看到和这里一样美的花。” 石榴树在风中轻轻摇曳,花儿在点头。 “不过,我最近应该不能来雪琴楼喝茶。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需要把它们处理好。盘丝岭需要建设,我可能还要闭关一段时间。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吧。” :。: 第四百六十三章、 超越天材地宝 离开相思湖畔,齐鹜飞穿上了四方斗篷,来到了四方鬼市。 大概是因为四安里的事情,惊动了整个纳兰城所有的修行人,所以今天的四方鬼市也显得格外热闹。 不过齐鹜飞并没有兴致去扫街寻宝。 一来是因为现在有了通过天庭物资处购买平价物资的渠道,价格比鬼市上要便宜很多,只有一些特殊的东西才需要到鬼市上来淘。 二来他此刻囊中羞涩,身上只有一万多紫币的现金,这点钱基本买不到什么好东西。虽然他还有八千多金仙币,不过这钱他并不打算用。 陆承跟他说过,金币尽量留着,因为有些高级物资必须用金币买。 齐鹜飞直奔铁匠铺。 今天的人的确有点多,就连一向来安静偏僻的通往铁匠铺的箱子里也有人进出。 齐鹜飞在铁匠铺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确定没人了才走进去。 铁匠正在炉台上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铁器,由于穿着斗篷,他没认出齐鹜飞,问道:“买铁还是打铁?” 齐鹜飞说:“打铁。” 铁匠说:“今天活多,队伍排得长。” 齐鹜飞说:“我不急。” 铁匠就停下手里的活儿,来到桌边喝了一口水,问道:“打什么铁?” 齐鹜飞就把那365片穿山甲的鳞片拿了出来,哗啦啦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铁匠略捡起一片鳞片仔细看了看,问:“你想打成什么样?” 齐鹜飞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这东西应该能打造成很好的防具。如果串联起来是不是能做成盔甲?” 铁匠说:“是可以,但缺材料。” 齐鹜飞奇道:“这么多还不够吗?” 铁匠说:“鳞片够了,缺的是串联材料。这些鳞片等级很高,十几二十片就能派上大用场了。我打了这么多年铁,凌凌散散的见过一些,但这么多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你要把它打造成整副的盔甲,最好能找到和它匹配的连接材料。否则的话,很容易在战斗中被震散。我这里能找到的最好的金丝线也配不上这些鳞片。” 齐鹜飞就从身上摸出一包蛛丝。 自从练成了七毒养元丹,七蛛的吐丝能力大大增强,蛛丝产量比以前高多了。 “这个行不行?”他把蛛丝递给铁匠。 铁匠接过来,打开看了一眼,略有些惊讶,点头道:“这个可以。” 又从里面挑出了几根青色的丝,还给齐鹜飞。 这些青丝是属于小青的,齐鹜飞也不知道小青是什么时候吐的丝,反正这事儿他现在也不用管了,苏绥绥和小青也不让他管,他就只收蛛丝。 齐鹜飞疑惑地问道:“这青色的难道不好?” 铁匠说:“不是不好,而是不需要。” “为什么?” “这青丝的品质太高了,已经超出了大多数天材地宝的范畴,你自己好好留着吧。” 齐鹜飞一愣。 我擦,这话什么意思? 他相信铁匠是见过世面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一眼就认出他那把捡来的剑是玄铁和昆仑金合铸的,并且在这种工艺早就失传的情况下帮他修复了。 齐鹜飞对天蛛丝的价值和功能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但什么叫超越天材地宝? 他想起了师父留给他的《养蛛致富经》里面写的:“七蛛化形,丝分七色,配以八卦,可炼成阵,是为天罗地网。” 难道师父辛辛苦苦饲养天蛛,最后又让天蛛化形,为的就是获得七种不同颜色的天蛛丝,从而练成一种名为“天罗地网”的超级法宝? 天罗地网! 听这名字就够霸气。比比电子书 师父连照妖镜都敢偷,连仙试院的系统都敢黑,天劫模拟机都能随随便便做手脚,却耗费几百年功夫来养蜘蛛,炼蛛丝。 那这天罗地网要是练成了得有多厉害? 齐鹜飞想想就觉得刺激。 当然,七蛛化形背后肯定还有更复杂的背景,这七个蜘蛛一定是大有来历的,绝不仅仅是妖怪化形那么简单。 齐鹜飞小心翼翼地把青丝收好。 还好没拿出去送人。 麻蛋,以后再拿家里的东西随便送人,就剁手! 铁匠问他:“你这东西要不要取名字,要不要在上面刻字?” 齐鹜飞说:“名字就叫天丝鲮鲤甲,刻不刻字无所谓。哦对了……” 他又把那20个穿山甲钩子拿出来,“你看看这个有没有用,能不能打造点什么?” 铁匠拿起来看了眼问道:“是同一个东西身上取下来的?” 齐鹜飞说:“是的。” 铁匠说:“那就全部打在一起吧,同一个东西身上取下来的,互相之间有魂力感应,更适合打造在一起。有了这些钩子,这件法器打造完后可攻可守,更加完美一些。” 齐鹜飞说:“那就多谢了,多少钱?” 铁匠说:“一百万。” 齐鹜飞愣了一下,这个价格大大超出了他的预算。 一百万啊! 他这次从天庭购买了那么多平价物资,总共才花了一百万。 他穿着斗篷,铁匠当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从他那短暂的沉默中,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铁匠说:“你的材料,做起来工艺很复杂。我帮别人打造过类似的鳞甲类法器,三十六片,我收了人家二十万。你这鳞片的数量是人家的十倍,还带了二十个钩子,再加上天丝,难度更大,这个价格不贵。当然,也有便宜的做法,最后的成型和功能肯定要差一点,你自己考虑。” 齐鹜飞咬了咬牙说:“一百万就一百万,不过我手头没多少紫币,定金用金币行不行?” 铁匠说:“当然可以,金币的价格比紫币稳定。如果你全金币付款的话,我可以给你优惠一点。” 齐鹜飞就摸出两千金币,说:“这个先做定金吧,能不能全金币付款我现在也不确定。” 铁匠收了钱,说:“定个取件码吧。” “取件码?”齐鹜飞一愣,“什么取件码?” 铁匠说:“数字,暗语,都可以。不然我可不知道你是谁,将来东西被别人取走了怎么办?” 齐鹜飞恍然笑道:“不需要。” 他说着把乙丁剑取了出来,“铁牛兄,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你!” 铁牛一看到乙丁剑就明白了。 因为第一次见面就自报家门,他对齐鹜飞印象深刻。 铁牛见到老朋友似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齐鹜飞笑道:“老顾客啦,是不是可以打个折?” 铁牛爽快地说:“可以,只收你成本费,人工就免了。紫币六十万,全金币付款的话五千就行。” 齐鹜飞就又摸出三千金币,给了铁匠。 铁牛说:“干嘛这么急?东西还没做好,你就这么信得过我?” 齐鹜飞说:“东西我不担心,但我怕你反悔这个价格。” 铁牛就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出去很远。 第四百六十四章、 我请客 齐鹜飞问铁牛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把这件天丝鲮鲤甲打造好。 铁牛说:“这种鳞甲的工艺比较复杂,数量又多,正常来说需要半年以上。不过我和你投缘,别的活我往后推一推,帮你赶赶工。一个月后你可以过来看看,但我不能保证一定完工。” 齐鹜飞说:“好,那我就一个月后再来。不过你也别太急着赶,优先保证质量。如果有什么好的创意,需要加钱也没关系。” 铁牛也没说不需要,只是点头道:“行,有什么变化等下次你来的时候再说。” 齐鹜飞就重新穿好四方斗篷,离开了铁匠铺。 付了两千定金,离最终取件还差着七八千金币,两个月内要搞到这么多钱可不容易。 他就想着上哪儿去搞这么多钱。 这件天丝鲮鲤甲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现在手头已经有了不少好的法宝,尤其是攻击方面有乙丁剑和承影剑,但是防护方面的法宝却一件都没有。 他亲眼见到鲮鲤精的满身鳞甲展开后遮天蔽日的场景,倚天剑砍在甲片上面毫无反应,就连承影剑,在不使用杀剑诀的情况下,对它造成的伤害也有限。 虽然鲮鲤精死后,这些鳞片就会失去了部分效用,不可能像鲮鲤精活着的时候作为本命法器那样厉害,但在炼器大师的锻造下,能尽可能的保留其特性,若能结合其他材料,还有可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铁牛是他所见过的最好的炼器大师,至少在朱紫国境内,他还没有见过更好的。 齐鹜飞在鬼市的巷子里转了转,又去了麻将会和端木家的私人交易所。 现在的他眼界比当初高了不少,很多过去看着眼馋的东西,已经看不上眼了。 当然,要不是此时囊中羞涩,他可能也会买一些东西回去。 盘丝岭上的妖怪们都身无长物,将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可以给他们配置一些防身的武器和储物类的空间法宝。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做好盘丝岭的改造工程,尤其是完善山上的法阵。 最好是能够形成结界,把黄花观所在的主峰玉梭峰隐藏到结界当中,再在外围布置多重阵法,把马头峰,雁行峰,以及锦绣峰的山势连接起来,整座盘丝岭方圆八百里之内的山山水水连成一个整体,将地势融于阵法之中,形成一座庞大的法阵。 这样才有大派的格局,关键是有安全保障。 当然,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靠天庭那百来万的平价物资支援远远不够,以后还得继续想办法到上面争取。 他现在最大的信心来自于从冰鳌岛得到的那八块太玄晶髓,有了这八块晶髓,就有了布置独立结界空间的可能。在加上从摩昂太子那里换来的两块镇海石,初步的结界模型已经能够勾勒出来了。 另外,不知道摩昂太子答应的在冰鳌岛开采万古玄冰的事情还算不算数,如果真能得到大量万古玄冰的话,工程就很有保障了。 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脱掉四方斗篷,齐鹜飞走出了鬼市幽暗的巷子,重回到定鼎门美食街上。 夜市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但大多数的店铺还都开着,聚着些三三两两的吃宵夜的人。 齐鹜飞沿着美食街缓缓的走过,再一次来到春月楼前。 春月楼的服务员一眼就认出了他。白天的时候老板娘亲自在包厢里陪着喝酒,又扶着他去了三楼的卧室,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们就不敢想了。 齐鹜飞往里面走,一个服务员迎着他,另一个服务员就飞快地进去报信了。 …… 春月盘腿坐在蒲团上呼吸吐纳,这是他每天都要做的功课。 赵夕阳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闷酒。 自从他的相机丢了以后,他就一直愁眉不展。 春月运转了一个周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赵夕阳,责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怕被人发现吗?” 赵夕阳苦涩地笑道:“发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就是被抓起来,也好过整天这样做贼似的活着。” 春月说:“这种日子不会太久的,等风头过去就好了。” 赵夕阳说:“能好到哪里去呢?我的相机都没了。” 春月说:“你不是还有我吗?” 赵夕阳眼神中闪过一抹激动的亮色,但很快就黯淡下去。 “你不是我的,就算你的心里有我,也只是在很角落的位置。” 春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有人敲门。 赵夕阳马上站起来,躲进了衣柜里。 春月把门打开,是服务员。 服务员说:“白天那位又来了?” 春月一愣:“哪位?” 服务员说:“就是跟你一块喝酒,还在你房间里吐了的那位。” 春月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说:“知道了,我换身衣服马上下来。” 她关上门。 赵夕阳从衣柜里出来,奇道:“是齐鹜飞?他回来干什么?赵夕阳不是去堵截他了吗?” 春月说:“他回来了,就说明付洪生死了。” 赵夕阳大惊道:“什么?你是说齐鹜飞已经杀了付洪生?” 春月说:“我以为他们之间三七开,付洪生的赢面大一些。我知道付洪生如果杀了齐鹜飞,一定会来找我喝酒。但没想到来的是齐鹜飞,而且这么来得这么快。” 赵夕阳说:“恐怕你心里也是这么希望的吧?” 春月没有否认,开始换衣服。 赵夕阳背过身去,抑制住心跳,说:“帮我问一下,有没有在付洪生身上发现相机。” 过了一会儿,他再回头,春月已经不再房间里了。 赵夕阳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酒壶,却发现酒壶已经空了。他无奈地苦笑一声,走进了衣柜后的密室。 …… 服务员把齐鹜飞带到了二楼,问他想要哪间包厢。 齐鹜飞问道:“你们老板娘呢?” 服务员说:“老板娘今天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应该休息了吧。” 齐鹜飞哦了一声,站在楼梯口朝三楼的方向望了一眼:“喝多了啊?” 服务员掩嘴而笑:“还不都是陪您喝的?您走了以后,她可就没出来过呢!您先在包厢等会儿吧,没有老板娘的吩咐,我可不敢直接带您上去。” 齐鹜飞知道她误会了,也懒得解释,就随便找了个空着的包厢,坐下来拿起菜单认认真真地点起了菜。 菜刚点好,春月就来了。 “齐真人这么好的兴致啊!” 春月像一阵春风般飘进来。 齐鹜飞说:“怎么,老板娘不欢迎我?” 春月说:“哪能呢?您能来是我的荣幸!” 齐鹜飞说:“今天我心情好,我请客。” 春月就问:“齐真人是要请哪位大人物吃饭?” 齐鹜飞说:“就是你呀!” 春月就呵呵的笑起来:“我可担不起,还是我请您吧!” 齐鹜飞说:“不行,今天我请客,我点菜,我付钱,你别扫我的兴。” 说着就把点好的菜单交给服务员。 服务员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有些为难的把菜单交给了春月。 春月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一共就写着4个菜: 盐水毛豆,盐水花生,雪菜蘑菇,麻婆豆腐。 全是素的,而且是春月楼里最便宜的四道菜。 除了4个菜,还点了一瓶酒。 这酒的名字春月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想不起来了—— 二锅头! …… (备注:上一章记错了金币数,小齐给过敖摩昂5k金的定金,身上应该还剩3k金,所以上一章略有改动,鲮鲤甲总价还是100万紫币,预付2k金) 第四百六十五章、 送你个礼物 春月看着菜单笑道:“呀,齐真人这是要出家做和尚了吗?” 齐鹜飞说:“灵山不是我家,做哪门子和尚!” 春月说:“那您怎么吃素了呀?” 齐鹜飞说:“刚刚杀了个人,吃点斋饭。” 春月脸色微变,确认了心中所想之事,说:“既然是斋饭,怎么还喝酒呢?” 齐鹜飞说:“杀人沾腥,酒可以去腥。” 春月说:“原来是这样啊,齐真人果然特别。那我就陪真人吃一顿斋,不过您点的这酒,小店里可没有。” 齐鹜飞说:“哦,没有啊,那酒水单子再拿来给我看看。” 春月说:“不用啦,您白天的酒还没喝完,都存着呢!”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那好吧,就用白天的酒。” 春月说:“既然是吃斋,就要干净,不能让别的食材污染了,我去后厨交代一声,请真人稍候。” 说完就和服务员一块出去了。 齐鹜飞并不担心春月耍什么花样,安安心心地在包厢里等着。 春月很快就回来了。 “抱歉,让真人久等了。食材我都已经交代过了,厨师会用专用的素锅来烧菜。不过……” 她指着包厢说,“这里常年待客,虽然每日打扫,也难免留下油腻荤腥之味。不如……我们到楼上去吃吧?” 齐鹜飞嘿嘿笑道:“你的闺房吗?不怕我再吐你一床?” 春月说:“齐真人误会了,不是去我的卧室。楼上还有一雅间,是我平日写字作画的地方,绝没有任何污秽。” “哦?老板娘也有此雅兴?” “也谈不上雅兴,开了这间酒楼,日日沉溺酒色之中,总需要有个清静的所在,让心灵有所归宿。” “心灵有所归宿……” 齐鹜飞琢磨着这话,知道这是要进一步谈合作的事情了。 这些事情已经不适合在包厢里谈,而不去卧室,可能是为了避开赵夕阳,也可能是春月察觉到了齐鹜飞不怎么喜欢那里。 他假装很感兴趣地说:“那我就去欣赏一下老板娘的大作。” 春月说:“那就请齐真人多多指教了。” 二人一起走出了包厢,上了三楼,春月并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楼上走。齐鹜飞才知道,她所说的雅间其实是这里的阁楼。 阁楼的面积不大,分成内外两间,相当于两个大包厢。外间装修得像个书房,中间一张大桌子,摊着笔墨纸砚,桌子后面一个书架,架子上的书籍都有些陈旧,显然是经常翻看,并不是摆在那里做做样子的。 落地窗前还放着画油画的画架,架子上放着一幅没画完的画。 画面上是一扇黑色的窗,窗外是整片的绿色的田野,田野的尽头是一轮血色的夕阳正在缓缓落下。 整幅画的风格十分奇特,色彩对比相当强烈。绿色的田野充满生命的力量,但那一轮夕阳却又如此的苍凉,而近处黑色的窗格则显得无比沉郁,让站在画前欣赏的人感觉自己就置身这窗格之内幽暗的房间里。 看到这幅画,春月在齐鹜飞心中的形象忽然有些动摇了。 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啊? 他没法再把她和光盘中的那些女人对等起来。 齐鹜飞静静地看了很久。 春月就一直站在他身边,小心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齐鹜飞又走到桌前,看向桌上的宣纸。宣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体端庄,笔法灵动,颇有古人的风采。 仔细看了一下内容,前面抄的《四御总诰》,后面是经注,抄了一半。 一副半成品的油画,一部没有抄完的小楷经文,这都不是能临时装样子装出来的。 四面的墙壁上也挂着一些书画作品,齐鹜飞又一一欣赏过去,一边看一边点头。 他不是艺术家,也不是评论家,但两世为人,一般的欣赏能力还是有的。 看得出来,春月的艺术水平不低,平日里应该是下过功夫的。 海榴八花,果然个个不俗。 有些事不能仅以自己所见的角度,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加以批判,就如当初的竹花,一生辛酸悲苦有谁知?到最后,死竟成了她最大的解脱。 春月说:“让齐真人见笑了。” 齐鹜飞说:“我没什么文化造诣,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 春月问道:“哪两个字?” 齐鹜飞说:“卧槽!” 春月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齐鹜飞说:“是不是觉得我很粗鄙?” 春月说:“话是很粗鄙,但从齐真人嘴里说出来,却不知怎的就不粗鄙了,反而充满了自然谐趣。” 齐鹜飞笑道:“你不用因为我是你店里的顾客,就一味的恭维我。就我的消费能力,你多陪我说一句话都是亏的。” 春月就笑得更大声了。 她这笑声和她平日的笑声完全不同,听着很自然真诚,一点没有矫作的味道。 春月一边笑一边打开了里间的门。 里面的房间比外面的书房小些,装饰却完全不同,或者说根本就没装饰。 除了地上铺着一张类似齐鹜飞前世所见的那种榻榻米一样的厚席子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齐鹜飞说:“我看你才是和尚,这里明明是个方丈室。” 春月哼了一声说:“我才不做和尚呢!和尚起家的时候只有一棵菩提树,连个房子都没有,哪来的方丈室?方丈本是海上之神山,仙人之居所,咫尺之地,百花争艳,猿鹤争鸣。后来被那帮传教的和尚借去用了,曲解其意,把自己关在小房间内,自称方丈,实在可笑!” 齐鹜飞终于可以确定春月和佛家之间没有关系,那么她背后的靠山范围又缩小了很多。 不过他今天来不是为了弄清那个人是谁,以他如今的实力,他还不想把自己架在火堆上烤,有时候糊涂比什么都清楚更安全。 “那你这里是……”齐鹜飞指着地上的席子问道。 春月说:“你们都有山有观,有自己的修道之所,想闭关就闭关。我也是修行人,可我却天天置身这红尘之中,一天都不能离开。所以就只能给自己弄了这么一间小房间,练功的时候,或者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打坐。” 齐鹜飞说:“那我们今天在这里吃吃喝喝的,岂不是扰了你的清修?” 春月说:“您不是要吃斋吗?这也算是一种修行。再说了,难得遇上你这位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我正好找机会讨教一番。无论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算是一种修行,不是吗?” 这时候服务员把烧好的菜送了上来。 春月在席子上放了一个小矮机,让服务员把菜放在上面。 总共就四个小菜,一下子就上齐了。 春月就吩咐服务员,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不能上来打扰。 服务员答应一声就下去了。 春月给齐鹜飞倒好了酒,端起酒杯说:“齐真人,请吧,我敬你!” 齐鹜飞说:“不对,今天是我请客,应该我敬你。” 二人相视一笑,干了杯中酒。 齐鹜飞拿起筷子去吃菜,一尝之下,马上就察觉出了不对。 这四道菜表面上看的确就是他点的那四道菜,但用的绝不是普通的材料,做法也特别考究。入口之下,口齿留香,灵气溢满。 齐鹜飞只尝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老板娘,这是我点的菜吗?上错了菜,我可不多付钱。” 春月说:“这是为你特制的,你只需要按菜单上的价格付钱就行了。” 齐鹜飞说:“白天你请我吃,山珍海味那么一大桌,现在好不容易我请你一回,你还要给我搞特殊,这是让我承你的情啊!” 春月笑道:“可不敢这么说,你能常来,是小店的荣幸。只要你不怕吃腻,以后春月楼的门随时为你开着。” 齐鹜飞说:“总是白吃你的也不行,这样吧,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就去掏口袋。 春月好奇地看着他。 齐鹜飞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吊坠来,摊在掌心里,然后一翻掌,吊坠落下,金色的链子挂在他的手指上,在春月面前晃啊晃的。 第四百六十六章、 越来越有趣了 春月先是面露喜色,但当那吊坠在他面前晃了几下,她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齐鹜飞知道,春月一定认出了这枚吊坠。 “齐真人,这是什么意思?” 春月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身子也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以为齐鹜飞一定是猜到了她和付洪生的关系,所以在戏耍她,嘲笑她。 春月的表现倒是让齐鹜飞很意外,他看得出来,她不是装的。 一个天天逢场作戏的女人,内心还这么脆弱? 他决定换一个说法,尽量不刺激她。 “实话告诉你,这是我从死人身上摘下来的,丢了可惜,可在我手里又没什么用,不如就送给春月姑娘。” 春月不悦地说:“死人的东西,我又有什么用?” 齐鹜飞说:“最简单的么,打开来看看,也许里面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春月说:“你没打开来过?” 齐鹜飞说:“我就怕里面堆得满满的都是钱,要是我看到了,打死我也舍不得送人了。” 春月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说:“你……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齐鹜飞说:“我是诚心送给你。” 春月说:“那我该打开它吗?” 齐鹜飞说:“不打开也行,把它还给某些人,可以给他们编个故事,卖一个大大的人情。总之,我觉得在你手里,用处很大。” 春月笑了笑,说:“齐真人不怕我把你告发出来吗?” 齐鹜飞说:“你不会的。” 春月说:“就像你也不会告发我?” 齐鹜飞笑而不语。 春月问道:“那么齐真人希望我编个什么故事呢?” 齐鹜飞说:“春月姑娘果然是聪明人,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他晃着手里的吊坠,慢悠悠地说,“有人会为这条项链的主人报仇。可我只是个小人物,他们要是来找我,再怎么闹,也闹不出多大的动静来。你们不是希望乱吗?我也觉得乱一点挺好的,但是最好不要乱到我头上。至于编故事,又要有角色,又要有情节,这实在太难为我了,我就不费这个脑筋了,春月姑娘见多识广的,一定能把这故事编圆了。” 春月紧紧地盯着齐鹜飞的脸看了半天,终于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那条项链,说道:“好吧,这礼物我收下了。” 齐鹜飞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一边吃一边说:“好啊,这样我才吃得安心。” 春月笑道:“这算不算是我们正式合作了呢?” 齐鹜飞答非所问的道:“我会常来吃饭的。” 春月帮齐鹜飞斟满了酒,端起酒杯,媚眼如丝的问道:“只是吃饭吗?我们的合作就不能深入一些吗?” 齐鹜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也要先吃好喝好,才能再谈别的。” 春月也一饮而尽:“好啊,那我就先陪你吃好喝好。” 二人就这样吃着喝着。 因为白天已经喝了不少酒,酒劲还没过去,喝了没多久,狭小的房间里就已经充满了醉意。 春月忽然有些醉了似的问道:“齐真人,你有没有从你杀的那人身上见过一台相机?” 齐鹜飞心头跳了一下,借着酒劲晃了晃脑袋,仔细思考着春月问这话的意思。 是露出了什么马脚,让他们知道相机被自己拿走了? 还是他们以为相机在付洪生身上? 但他始终觉得这个问题不该是春月问的,也想不出这背后还有什么更深的深意。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是赵夕阳让春月问的,或者就是春月在帮赵夕阳找那台相机。 这说明了两个问题。 春月对赵夕阳并非没有感情,否则照相机这种事情她绝不会这么上心。 要知道他和春月刚刚建立了一种奇妙的关系,虽然春月已经尽量把握了提问的时机,选择在将醉未醉的时候,但这种敏感的问题还是很可能把之前建立起来的信任感一下子给败光。 另外也说明这台相机对赵夕阳十分重要。 要么就是相机里的内容十分重要,要么就是相机本身十分重要。 齐鹜飞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存储卡里的内容他都已经全部看过,那些照片他也已经提交给了城隍司,也许能对定位魔孚胎母有作用,但赵夕阳或者春月把它要回去又能有多大用呢? 他又想起了相机上刻着的那一句诗:“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这台相机的发明者绝对不是普通人,看来赵夕阳的来历也存在一些问题。 城隍司的资料上并没有提到赵夕阳的照相机是法器,而他的师承来历也很简单,基本上就是跟赵铎有关,算是带着点家族传承。但他的资质一般,所以修为并不高。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赵夕阳这个人背后可能还有值得深挖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城隍司居然不知道。 赵铎知道吗? 应该知道一些。这可能才是赵铎宁可错失良机,也不愿动赵夕阳的原因——他不想得罪人。 所以赵夕阳的背后也有一个人,这和春月背后的人又是不是同一个人呢? 这事儿越来越复杂了,也越来越好玩了。 齐鹜飞决定把相机还给他们。 反正这台相机在自己手里,除了看直播之外,用处并不特别大。相机肯定还有很多隐藏功能,但他一时半会发现不了。 还给赵夕阳,一方面可以通过赵夕阳去了解这些隐藏功能,另一方面可以让他们相信照相机就是被付洪生拿走的。 如果付洪生死了,相机却不在他身上,那么即便赵夕阳和春月不会怀疑到齐鹜飞,也会一直追查下去,总是麻烦。 既然现在还要利用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跟他们合作,那么还不如把相机还给他们,把这个锅彻彻底底的让付洪生背上,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 “春月姑娘喜欢搞摄影吗?”齐鹜飞试探着问。 春月倒是没有隐瞒,说道:“不是,我是替一个朋友问的。他的一台相机,很可能被那个人偷走了。” “哦?”齐鹜飞装作意外的样子,”我倒是的确找到了一台相机,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要的那一台。” 他说着便把那台照相机拿了出来,但却拔掉了那张存储卡。因为他曾经用相机拍摄过屎蛋的影像,他怕在存储卡上留下痕迹。 春月没想到齐鹜飞这么爽快的把相机拿了出来。 “这可不是普通的相机!”她提醒道。 齐鹜飞哈哈一笑:“我看出来了,但说实话,我不会用。而且我对摄影不感兴趣,我只对法宝感兴趣。所以你要是问我他身上有没有飞剑之类的,那我就无可奉告了,哈哈哈!” 春月也笑起来:“齐真人真是个爽快人,春月在这里替我的朋友谢过了。” 说着拿起酒杯,“来,我替他敬你一杯。” 齐鹜飞摇头道:“陌生人的酒我不喝。” 春月明白齐鹜飞话里的意思,是说要合作也只和她一个人合作,不想让更多人知道。 她说:“是我失言了,请恕罪,容我自罚三杯。” 说完便连饮了三杯。 “从现在开始,我不提任何人,就只陪你喝酒。” 她站起来,脸红红的,仿佛腮上涂满了胭脂,又像挂在枝头的将熟的水蜜桃,饱满得要沁出水来。那一身绿色的旗袍,仿佛枝头的绿叶,在风中摇曳着。 窗外的月色越来越深沉,街上大部分的店铺都已关了门,只剩下昏黄的路灯迷醉在沉沉的夜幕里。 屋子里的酒味越来越浓了,齐鹜飞却反而闻不到了,因为他真的有点醉了。 他迷蒙着双眼,看见春月像一株在风中摇摆的桃树,绿叶掩映着红花,徐徐的在他面前晃动。 忽然,那绿叶儿便从枝头飘落,只留下一树在风中凌乱的花,娇柔地迎面扑来。 空气中充满了水蜜桃成熟的香味。 ……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就是礼物 “哇,这桃子的真香!” 猴子站在桃树的枝桠间,掰下一根桃枝,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脸陶醉的样子。 桃枝上挂着两颗硕大的桃子,红扑扑、粉嘟嘟的,覆满了白色的绒毛。 猴子小心地把桃子摘下来,用腰间的虎皮围裙兜住。 围裙里已经兜了不少桃子,满满当当的,把小猴子的红屁股都露了出来。 猴子双手捧着围兜,摇摇摆摆地往山下走。 忽见旁边的灌木丛中挂着许多红艳艳的长长尖尖的小果子,看上去娇艳欲滴的,很好吃的样子,勾起了小猴子的食欲,让他想起了红色的小香蕉。 他就停下来左手捧住围裙里的桃子,腾出右手摘了一个红果子,放到嘴里咬了一口,忽然就蹦了起来,原来这是一颗辣椒,辣得他龇牙咧嘴,满脸通红,原地又蹦又跳,却没注意围裙里包着的桃子都落到了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小猴子急忙追上去,一个一个捡起来。有两个桃子烂了,他只好丢掉。剩下的用围裙擦干净,然后重新兜住,小心地往山下走去。 这一次,他目不斜视,再也不看旁边的花花草草一眼。 可是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蝴蝶,总在他眼前飞呀飞,绕啊绕。 小猴子想伸手去捉,又怕桃子在掉到地上,就吹一口气,想把蝴蝶赶走。 蝴蝶飘飘的,就是不走,借着他吹出来的气,反而飞得更灵巧了。 小猴子急了眼,就用嘴去咬,却怎么也咬不到,每次都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就干脆张开嘴,等在那里,想等蝴蝶凑近了,再一口咬下去。可是蝴蝶却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有时落在他的头顶,有时落在他的肩膀,有时落在他围兜里的桃子上,就是不往他嘴边飞。 猴子急了,就双手一拍,啪的一声,把蝴蝶拍死。摊开手掌一看,手里却什么都没有。 他再去找那蝴蝶,发现蝴蝶早已飞向了远处的花丛,而他兜里的桃子又哗啦啦的沿着山坡滚远了。 小猴子急忙又去追,一个一个的把桃子捡回来。又烂了几个,心疼得不行,却一点办法都没,只能丢掉,把好的擦干净放好,继续往山下走。 这一次他发誓,再也不松开这双手了。 山间有一条小溪,西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穿着一件黄色的t恤,戴着棒球帽,看背影瘦瘦弱弱的。 一双高帮的板鞋就放在石头边,这人光着两只脚,在溪水里荡呀荡。 小猴子双手捧着桃子,吃力地爬上石头,来到那人身边,说: “老祖,老祖,桃子摘来了。” 便把仅剩的桃子一个个拿出来放在石头上。 戴棒球帽的老祖随手拿了一个,看了一眼说:“这桃儿的毛都掉了。” 小猴子说:“吃桃的时候不是要把毛擦掉的吗?” 老祖说:“自己擦掉,和别人弄掉可不一样。你要是自己能褪掉这一身毛,那你就能做人了。可你要是被人拔了这一身毛,那你就连个猴都不是了。” 小猴子听得似懂非懂:“做人有什么好?” “没什么好。”老祖说,“也就是比你这个猴要高级一点。人可以养猴子当宠物,猴子却不能养人当宠物。人可以修炼成仙,天上地下哪里都去得。猴子修炼却只能成妖。” “成了妖是不是也哪里都去得?” “不,成了妖就哪里都去不得了。如果你是猴子,还可以在山里自由自在。如果你修炼成了妖,就连住在山里也要小心翼翼了。” “这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是人的世界,天上的神仙也是人做的。” “可是老祖你修炼了,不也成了仙,成了佛,不也天上地下哪里都去得?” “我不一样。我当初天上地下哪里都去得,那是靠我手里的棒子。我如今天上地下哪里都去得,是因为我已经不是猴子了。” “你怎么就不是猴子了?” “我被雷劈过,被火烧过,被仙剑斩过,被大山压过……人成仙不过破一次天劫,我却历经劫难无数,最终也不过就是混了个仙佛之名。” “那老祖你现在到底是仙还是佛?” “是仙是佛,非仙非佛,是我非我,非我无我。” 小猴子听得抓耳挠腮:“那我要怎样才能变得和老祖一样呢?也要被雷劈,被火烧,被仙剑斩,被大山压吗?” 老祖说:“你不要学我,我早已不是我。若有机会做你自己,便不要那仙,也不做那佛。” 猴子说:“那我就和老祖当年一样,做一个齐天大圣!” “哈哈哈哈……”老祖仰天大笑,“若没有了天,还齐什么天!若不能觉圣,哪来的大圣!” 小猴子越听越糊涂:“老祖,我还是不明白。” 老祖说:“你现在当然不明白,等你该明白的时候,自然就明白了。知道我为什么带你出来吗?” 小猴子摇摇头:“不知道。” 老祖说:“猴子从来都不缺机灵,尤其是花果山的猴子,也不缺胆识,也不缺有本领的,但就缺有悟性而且有福缘的。” 小猴子说:“我连老祖的话都听不懂,哪来的悟性?我们当家的说,所有的小猴子里,我最笨了!” “你们当家的懂个屁!”老祖说,“以后不用听你们当家的,只要听我的就行。” 小猴子懵懂的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该听老祖的,老祖是花果山之王,是齐天大圣,是斗战胜佛。 可是老祖又说他已经不是猴子了,也不是仙,也不是佛,那么老祖到底是什么呢? 小猴子又糊涂了! 老祖从石头上站起来,轻轻甩了甩脚,脚上的水就一点都不剩了。 小猴子趴在他身后,偷偷地撩起他那九分裤的裤管,想看看老祖的腿上有没有腿毛。他听说猴子即便学会了变化之术,腿上的毛也是变不掉的。 可是老祖的腿上光溜溜的,一根腿毛都没有。 老祖把脚一抬,机灵的小猴子连忙从旁边搬过那高帮板鞋,往老祖的脚上一套。 老祖穿好鞋,从岩石上轻轻跃下,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向没有路的山路。 小猴子嗖的一声,窜到了老祖的肩上,顺手把老祖头上的棒球帽的帽檐朝后一转,转到了脑后,问道:“老祖,我们到底要去哪儿,还有多远?” 老祖说:“不远了。从这里往前有座山,叫做火焰山,过了火焰山,就进入祭赛国,穿过荆棘岭,就进入了朱紫国境了,但这条路上有一座小雷音寺,最好不要被那里的和尚看见,所以要绕一点路,从本钵国过,再重新进入朱紫国。进入朱紫国以后一路向西,就到了朱紫国的国都叫纳兰城,再一路向西,就到了一个叫虹谷县的地方,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山,叫盘丝岭。盘丝岭上有一个盘丝洞,还有一座黄花观。” 小猴子说:“我怎么听着还有很远!” 老祖说:“不远不远,比起我当年西行的路,一点也不远。不过我要去积雷山拜访一位老友,剩下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啊?我自己走啊?”小猴子大吃了一惊。 “怎么,害怕了吗?” “不怕。” “那就去吧。” “可是,我要去干什么呢?” “我要你代表花果山去送一份礼。” “可我没有带礼物呀?” “你就是礼物。” …… 第四百六十八章、 有多丑,我看看 早晨的阳光像金子般洒落,给城市的建筑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 金圣宫大酒店好像一座辉煌的金色宫殿,坐落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齐鹜飞打了个哈欠,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缓缓穿过酒店门口的广场,进入酒店大堂。 他订的那间特价房还在,但是房卡被林林山搞丢了,他只好到前台去补了卡。 原本想领一张早餐券在酒店吃个早餐,但被告知酒店已经改了规定,从本月起一律不再出售早餐券,所有客人都刷卡用餐。 但因为这个月的早餐券早就被林林山领走了,所以齐鹜飞那张房卡里就暂时没有开通用餐权限。 齐鹜飞只好无奈的离开酒店,到边上的巷子里去随便弄了点稀饭馒头填了填肚子。 吃完以后,他又去医院探望了林林山。 医生告诉他,林林山的恢复状况不错,这两天应该就可以转院回到虹谷县去疗养,但要想完全恢复最起码也得一两个月。如果能用最好的药,康复起来就能快一点。 齐鹜飞和林林山聊了一会儿天,说到金圣宫大酒店早餐券的事,林林山说早就卖了,又很懊恼的说道:“糟了,我和他们签了合同,包了酒店的剩饭剩菜,定金都付了,现在我这个样子,生意做不起来,这下亏大发了!” 齐鹜飞哈哈笑道:“我以为我够抠门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抠。都伤成这样了,还想着饭店的事呢?你知道你在这病房里躺一天要多少钱吗?” 林林山说:“我在这里看病的钱总能报销吧?” 齐鹜飞说:“放心,能报销,而且再转回虹谷县之前,这个费用归纳兰城出。” 林林山总算放下了心:“还好还好,没给队长您和秦司长添麻烦。” 这时候护士进来了,对齐鹜飞说:“别和病人说那么多话,他五脏六腑都还没好,不能多说话。” 齐鹜飞朝床上的木乃伊摊了摊手:“没得说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护士走过来给林林山换纱布,走近了才认出齐鹜飞,惊讶地说:“咦,你不是上次那头猪……哦不,是齐大英雄?” 不知道是因为说错话,还是想起了什么别的,护士的小脸忽然红了一下。 齐鹜飞一边走一边说:“我不是什么大英雄,我叫齐鹜飞。” 护士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了病房,才回过神来,开始给林林山换纱布。 “他是你的上级呀?”她一边换一边问。 林林山说:“是我们队长。” 护士说:“看着年纪很轻嘛,就当队长了?” 林林山说:“那当然,我们队长可是公认的天才!你不也叫他大英雄吗?” 护士说:“啥子英雄哟,还怕打针哩!” 林林山说:“怎么可能?” 护士说:“你不晓得哦,他打针的时候啊,叫的比猪还响,那个紧张哟……跟小孩子一样!” 林林山不确定护士说的是真是假,但实在难以想象齐鹜飞怕打针的样子。 护士又问:“他结婚了没有?” “没有。” “那有女朋友了吗?” “修行人管这叫道侣,不叫女朋友。” “哦,那他有道侣了吗?” “我也不知道。” “喜欢他的人很多吧?” “那是当然。” “端木大小姐是不是喜欢他?他们俩有没有在一起?” “那我就不知道了。” “你就一点没看出来?” “喂,护士小姐,你换药的时候能不能认真点?别老想着你心里那点八卦好不好,你刚才不是还让我们队长别跟我说话吗?” “我……我这不是分散你的注意力嘛,怕你疼!” 说着用力一撕林林山胸口的绷带,疼的林林山哎哟一声,一个激灵想坐起来,却被身上的石膏和绷带固定得牢牢的,一动也动不了,只有疼痛沿着神经不停的冲击他的大脑。 …… 齐鹜飞去了一趟纳兰城城隍司,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况。 四安里那边已经完全稳定下来,因为封锁及时,无论是魔蚊还是民众的恐慌情绪,都没有扩散出来。而对外的宣称就说是四安里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疫病,正在进行调查。 九爷的那些手下,以及和他有关的人都抓了起来,有修行基础的都抓进了城隍司和仙盾局,普通人则进了世俗看守所。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至今没有找到那个孕妇。而齐鹜飞发给唐福安的那些照片上的女人都已经查过了,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的。 魔孚胎母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但越是找不到,相关的部门和人员就越紧张。尤其是秦玉柏,他十分担心魔孚会再次出现在虹谷县,所以在整个局面基本控制住、两市一局统一了口径、大致商量好了对上对下的方针策略后,一大早他就赶回去了。 齐鹜飞也觉得很奇怪,魔孚胎母究竟会去哪里呢?而且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魔孚差不多该出生了。 昨天夜里,他也曾试探过春月,但他手上没有什么值得和春月交换的有价值的情报,而且春月对魔孚的情况似乎也并不完全清楚。 同样,他也没能打探出有关麻将会和财神的消息。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春月不是财神。而这个财神和春月并不是一路的,他们可能互知身份,但却从不说破,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不过这些对齐鹜飞来说暂时都不重要。付洪生死了,蝠妖死了,他和春月暂时达成了和平共识,表面上的威胁基本上都清除了。 九爷就算没死,暂时也掀不起风浪了。先不说他的功力要多久才能恢复,能不能找到藏身之所都不好说,更不要说回来了,否则他也不会让付洪生来找齐鹜飞报仇。 齐鹜飞在游景辉办公室坐了会儿,就告辞回了虹谷县。 回到盘丝岭的时候已经时近中午,除了王寡妇和张启月回城隍司上班之外,包括陆承在内,所有人都在。 齐鹜飞先去看望了苏绥绥。 小青和乐姬都陪着她。 因为失去了三条尾巴,等于所有的修为都废了,除了开启的灵智之外,苏绥绥现在又变回了最初的那只狐狸,可以说话,却再无变化的能力。 而且还是一只没有尾巴的残疾狐狸。 她不愿意这样丑陋的相貌见齐鹜飞,所以齐鹜飞一进去,她就躲进了被子里。 齐鹜飞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像那些在医院病房里安抚病人的家属一般,总要装出一股毫不在意的乐天样子,笑道:“干嘛呢,跟我躲猫猫呢?” 被子抖了抖,传出狐狸虚弱的声音:“齐哥,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 齐鹜飞说:“有多丑,给我看看!” 说着便去掀被子。 他隔着被子触摸到狐狸的身体,感觉到她身上传来的颤栗。 他的手停下来,轻轻在被窝上抚摸着。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美丑不过是凡人心中的执念。难道你以为我把你接进黄花观来,只是因为你长得美?那我岂不是等同于那些好色的登徒子了?” 被窝里传来狐狸嘤嘤的哭泣。 旁边的小青也说:“是啊,苏姐姐,师兄不是凡夫俗子,才没有世人那些执念呢!你看乐姬姐姐,现在的样子很美,变成鱼的样子也很美呀!” 苏绥绥说:“可是,都说我们九尾狐越长越好看,我现在一下子少了三条尾巴,一定退化了,变成最难看的样子。” 齐鹜飞说:“不是你自己说的吗,狐有九难,你现在才经历第四难。等这一难完全过了,你就能长出四条尾巴了。再说了,不管你怎么变,你永远都是我心里的那个绥绥。”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天变人事先变 被窝的顶端伸出两只小爪,被子缓缓往下拉,露出那毛茸茸的可爱的狐狸脑袋。 苏绥绥眼泛泪花,看着齐鹜飞问道:“真的吗?” 齐鹜飞说:“当然是真的。” “可是……”执着于化形成人的狐狸心中依旧忐忑,害怕这些话都只是因自己受伤而获得的安慰,“真的能像过去一样吗?” “像过去一样啊……”齐鹜飞叹了口气,“应该是不可能了。” 看见狐狸的眼神黯淡下来,眼泪从眼角滑落。 齐鹜飞忽然猛地掀开狐狸身上的被子,一把将狐狸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转了几个圈,哈哈笑道: “过去我可不好意思这样抱着你,现在嘛……” 苏绥绥“啊”的一声大叫,慌张地不知所措。 小青也哎呀一声叫起来:“糟了糟了,苏姐姐受了伤,我得去做饭,不然一会儿大伙都没饭吃了。” 说着就急匆匆的走出去,嘴里喊着,“屎蛋!屎蛋!快去烧火啦!” 乐姬在后面追着说:“等我一下,我去帮你。” 小青和乐姬都识相的走了,苏绥绥反而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把头深深的埋在齐鹜飞的怀里,埋怨道:“都是你!” 齐鹜飞紧紧地搂着她:“我怎么了?” “小青……小青她会吃醋的!” “她只是个孩子。” “她才不是孩子,只是看上去像个孩子而已。再说,还有乐姬。” 齐鹜飞说:“我现在只希望你快点好起来。” 苏绥绥说:“齐哥,原本我很伤心,因为我知道我好不了。可是现在这样被你抱着,又觉得一切都值得了。我甚至想感谢那个伤害我的人,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这样躺在你的怀里。” 齐鹜飞说:“傻瓜,你会好起来的。那个付洪生已经死了,昨天晚上我亲手杀的。” 张启月回来的时候已经把消息告诉了王琼花,王琼花又转告了苏绥绥,但苏绥绥听到齐鹜飞亲口说出来时,内心还是受到了震动。 她知道付洪生的实力,而齐鹜飞仅仅用了一夜就为她报了仇。 这不是去买一顿宵夜,或者摘一朵花那么简单,这是去杀人,而且是去杀一个地仙高手。 轻描淡写的一句“我已经杀了他”,其中又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艰辛和危险啊! “谢谢!” 苏绥绥实在想不出别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她感觉内心燃烧起一团火焰,由内而外,和透过她那厚厚的皮毛传来他的胸膛的温度一起,把她融化了。 齐鹜飞说:“我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 他把苏绥绥放回到被窝里,轻轻刮了刮狐狸的鼻子,“我去帮你找医生,你在这里安心休息,等我回来。” 苏绥绥有些不舍,却什么都没有说,只默默地望着齐鹜飞的背影。 …… 齐鹜飞又去探望了陆承。 陆承的伤并无大碍,只是有些虚弱。 齐鹜飞和他聊了一会儿,说了说这两天纳兰城和虹谷县发生的事情。 陆承对他和春月达成默契的事情十分赞同,不过还是建议齐鹜飞要小心些。 他说:“春月在纳兰城那么多年,她的身份别人不见得不知道,只是很可能因为利益关系不说而已。这个女人是在刀尖上跳舞,在整个纳兰城的各方势力当中寻求平衡,一旦这种平衡打破,所有的刀就都会刺向她,她就会万劫不复。所以队长你也要小心,防止她垂死挣扎之际,惹火上身。另外,还要当心麻将会的财神。” 齐鹜飞说:“这个人太神秘了,一时半会儿我还搞不清他的身份。在敌友未分,实力未明之前,我也不敢硬来。” 陆承说:“不着急,麻将会毕竟在纳兰城,触角不会伸到虹谷县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尽量多争取资源,把盘丝岭给建设好。接下来可能会出现一些动荡,队长也要做好准备。” “动荡?”齐鹜飞奇道,“什么动荡?” 陆承说:“出了这么多事情,虹谷县和纳兰城两地肯定会引起上头的关注。尤其是这次起蛟泽事件,牵涉面太广,各方势力肯定都想插进来,后续会带来怎样的变化还未可知。而眼下,两地城隍司和仙盾局可能会出现较大的人事变动,这却是跟队长以及盘丝岭的利益息息相关的。” 齐鹜飞点头道:“先生以为人事大概会怎么调整?” 陆承说:“秦司长在几次事件的处理上都没有犯明显的错误,他在虹谷县这么多年也该升迁了,但会升到什么位置很难说。纳兰城出了四安里这样的大事,唐胖子和赵铎肯定要担责任,不过这次秦司长应该和他们做好利益交换,达成一致了。报告做得合理一些,三方统一口径,能免掉一部分罪责,但不可能再让他们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降职调离是难免的。这样一来两司一局的领导都会有大变动。队长刚刚在城隍司扎稳脚跟,就面临如此大的上级人事变动,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齐鹜飞皱起眉头说道:“可秦司长升了职,对我们总会有个照应。” 陆承说:“县官不如现管,如果新任领导和秦司长不是一条线上的,他就会把你看成秦司长的人,绝不会把你当成心腹,能不排挤你就不错了。” 齐鹜飞说:“甘处长有没有可能升任司长?” 陆承说:“最理想的结果是秦司长调任到纳兰城当司长,虽然两地城隍司是平级的,但纳兰城是大城市,可以高配半级,也算升职了。然后甘处长升任虹谷县的司长或副司长。这样的话,对队长您是最有利的,加上您近期立下的功劳,虽然资历差了点,但也可能升到副处长。” 齐鹜飞说:“这个方案的可能性有多大?” 陆承说:“这要看各方角力的结果,纳兰城城隍司是个肥缺,现在虹谷县受到了重视,也肯定有很多人争。我们不能太理想化地看待未来,必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尤其是虹谷县还有一个比较大的变数。” 齐鹜飞问道:“什么变数?” 陆承说:“每个城隍司都是正副两级配置,虹谷县城隍司还有一位副司长,名叫陈光化。” “副司长?”齐鹜飞到城隍司一个多月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陆承说:“据我所知,这位陈副司长和秦司长不是一条线上的,甚至可能有些针锋相对,他刚到虹谷县的时候是打算有些作为的,但被秦司长压住了,后来就干脆不管事儿了。两年前上面就以外派执行秘密任务的名义把他调走了,但关系还是挂在虹谷县城隍司的,只不过因为是执行秘密任务,他的名字没有公布在官方材料上。” 齐鹜飞点头道:“原来如此。哎,你怎么知道的?” 陆承说:“城隍司的老员工都知道这个人,只不过很少有人提,我通过刘判官看过他的档案。” 齐鹜飞笑道:“花了不少钱吧?” 陆承嘿嘿一笑道:“一半是钱,一半是队长你的面子。” 齐鹜飞哈哈一笑:“钱是真金白银,面子不值钱。” 说着拿出5000紫币,“这些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把帐记在队里。我身上也不多了,等我挣到钱再给你发营养费。” 陆承也不矫情,把钱收了。 齐鹜飞问道:“那我该怎么应对?” 陆承说:“人事调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最快也得半个月以后。你可以找秦司长聊聊,毕竟这里是他的根基,你是他提拔的,他不会不管。另外,这段时间肯定会做些庆功表彰一类的表面文章,上面会派人来,这些人你要好好利用。” 齐鹜飞忽然感叹道:“穷啊……” …… 第四百七十章、 世外桃源 齐鹜飞现在是真穷。 除了宗门账户里还有三十万紫币,身上现金就剩一千金币,一万紫币,还有一百多万牛币。 可外面还赊着账呢。 铁牛那里欠着八千金币,如果敖摩昂说话算话,真把第一批冰鳌岛的万古玄冰送来,还要付人家五千金币。 光这两项应付账款就一万三千金币了的了。 如果这次天庭论功行赏,再给自己几百万平价物资购买权,买还是不买? 这次上面会来多少高层官员不清楚,来了拿什么表示?没表示,怎么和人家建立关系? 当然,这表示不一定要用真金白银,但自己手上实在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蛛丝产量是提高了,但时间还短,没产多少,他自己用都不够,这次是绝不随便拿出去了。 蝠妖死了,倒是有赏金。 可这份功劳自己不能随便抢,盯着的人太多。 而且蝠妖的死也说不清楚,总不能说是陆承隔空射了一箭把蝠妖射死的,就算陆承不介意,齐鹜飞也不能公开。 也不能说是他杀的蝠妖,只能说蝠妖死于未知的神秘力量。 就让上面去查吧,至于他们认为是谁就不重要了,龙宫也好,圣人也罢,反正蝠妖死了,最后一剑是齐鹜飞砍的,这一份少不了他。 十万赏金,不知道能分到多少。 还是得想办法挣钱啊! 齐鹜飞犯起了愁。 临走的时候,陆承告诉他,已经写了一份关于起蛟泽事件的报告,发他邮箱了,让他自己改改再交上去。 齐鹜飞让陆承好好休息,然后出了房间,打算去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就去一趟城隍司。 经过厨房的时候,他见到一副茫然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只见敖霸拿着菜刀在那里笨拙地切着菜,旺财在一旁帮忙。 敖霸嘴里喊一声“白菜”,旺财就叼过来一颗白菜,他喊一声胡萝卜,旺财又去叼一根胡萝卜,他喊一声蹄膀,旺财就去叼蹄膀,可是等他叼过来,敖霸手里拿到的却是一根肉骨头…… “肉呢?”敖霸看着手里的骨头问。 “汪汪……”旺财把流油的嘴悄悄转到一边。 比灶头高不了多少的小青踩在一张凳子上,手里拿着铲子,用力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炒一边喊:“快点放盐!” 旁边的乐姬就手忙脚乱地拿过盐往锅里倒。 小青就大声喊:“够啦够啦,要咸死了!快加点糖!” 乐姬就又往里面放糖。 小青又喊:“火太小了,大一点!” 趴在灶后面喷火的屎蛋刚喷出一大口火焰,就听小青又喊:“哎呀,糊了糊了!快灭掉快灭掉!” 屎蛋无奈地收起火焰,伸出脑袋,嫌弃地朝灶头前面忙乱的人们看了一眼,呼的吐出一口气。 齐鹜飞看了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走开了,一直走到关门口,看见锦鸡在门口站着。 “司晨,你怎么在这里,里面可热闹着呢!” 锦鸡说:“旺财进去帮忙了,总得有个人在门口看着。”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忽然有些感动。 盘丝岭上的这些伙计们,又能干,又尽职,又可爱,天上地下,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呢? 有时候想想好像在做梦一样,这不就是自己前世梦里常常想拥有的那个世外桃源吗? 想起锦鸡和老黄狗这次在起蛟泽中的表现,齐鹜飞又激动,又有些惭愧。 他感慨道:“司晨,有你和旺财在,我就放心了。” 锦鸡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生感慨,问道:“老大,你咋了?” 齐鹜飞说:“没什么,我要出去一趟,一会吃饭你们不用等我。” …… 因为魔孚至今毫无踪迹,城隍司里能派出去的人都被派出去了,治安处4个队里更是一个人都不剩。 齐鹜飞先把蝠妖的尸体和那颗已经损坏的妖丹交到了技术科,进行备案登记。然后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从邮箱中下载了陆承帮他写好的那份报告。 报告写的很详细,从一个很合理的角度阐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经过。报告里没有提到陆承自己射的那一箭,也没有写王琼花和锦鸡、老狗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 锦鸡和老狗的表现自然不能写上去,否则会遭到上面的调查,而没有写王琼花,陆承应该是征求过王琼花本人的意见。 齐鹜飞略作修改后,就发给了甘鹏飞,同时抄送给了秦玉柏。在发送之前,他想了想,又在抄送一栏里加上了谢必安的邮箱。 谢必安毕竟是他曾经的老领导,和他关系又不错,而且背后还有着很特殊的背景。 齐鹜飞很清楚,自己因为资历问题,在接下来的人事变动当中要获得升迁是很困难的。如果其它三个队长当中必有一个人获得提拔的话,他希望是谢必安。 当然,这也过于理想化,毕竟三队在治安处的地位实在太低。但他必须表明态度,始终和谢必安站在一条阵线上,如果二人当中有一人得到升迁,那么在一定程度上就能保护另一个人,如果都得不到升迁,那就更要形成攻守同盟,以此对抗可能受到的排挤和不公待遇。 发完邮件以后,他把报告打印出来,装订整齐,然后去了甘鹏飞的办公室。 其实甘鹏飞不在办公室,齐鹜飞是知道的,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以表示他是先来找的甘鹏飞,并不是有意越级报告。虽然甘鹏飞很清楚,起蛟泽事件这么大的事情必须直接向秦玉柏汇报,哪怕他在办公室,多半也会马上带着齐鹜飞去找秦玉柏。 齐鹜飞来到秦玉柏办公室的时候,秦玉柏已经看过他发来的邮件。 他把纸质报告递上去,秦玉柏只是随意的瞄了两眼,就说:“报告写的不错,不过有两点要稍微修改一下。第一是必须放大龙宫军队的作用,不然你没法解释整个战场形态是怎么扭转的;第二是万主席跟我说过,在战斗当中出现过一道劈向蛟龙的来路不明的闪电,我看你的报告里也没有提到。” 秦玉柏停顿下来,盯着齐鹜飞看。他在猜测这闪电和齐鹜飞的关系,其实在他心里,是有几分相信这闪电和齐鹜飞相关的。 齐鹜飞当然不会说这是用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法术咒语召唤出来的,说道:“蛟妖全赖万主席和那几位前辈牵制,我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玉柏忽然说:“万主席说有可能是辛副主任出手。” 齐鹜飞一听就明白了。 当时秦玉柏就在辛环身边,他亲口说的,辛环连雷公凿都拿出来了,可没来得及出手,就被哪吒阻止了。 辛环有没有出手,秦玉柏难道还不清楚? 这是要给领导分一点功劳啊! 不过这件事情齐鹜飞是主角,他不点头,秦玉柏也不能随便改报告。 齐鹜飞马上说:“那应该就没错了,除了雷部神将出手,谁还能搞出这么大的闪电?而且当时战场上我们还出现了好几次莫名其妙的转折,肯定是辛副主任出的手,不然我们哪有那么容易几乎无损的扭转战局?” 秦玉柏脸上露出笑容,把那份纸质报告还给他说:“那你回去改改。” 第四百七十一章、 姜是老的辣 齐鹜飞接过报告,问道:“那最后射死蝠妖那虚空一箭……会不会也是辛副主任射的?” 秦玉柏摇头道:“这个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你只要把客观的事实写出来就行。蝠妖怎么死的,先让技术科鉴定,技术科鉴定不出来,上面自然会查。金仙也好,神龙也罢,咱们不要管,也不要去争这份功劳。说不定像上次麒麟山那样,那条天妖大蛇是谁杀的,至今都没个说法。” 齐鹜飞试探着问道:“那西来一剑,上面没查到吗?” 秦玉柏笑道:“查到了也不会跟我们说,或许压根就没去查。” 齐鹜飞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可是看到秦玉柏脸上那诡异的笑容,忽然又觉不安起来。 二人又聊了聊报告当中的一些细节,然后便聊起了魔孚。 秦玉柏说:“魔孚至今没有踪迹,弄得人心慌慌。” 齐鹜飞说:“也许他躲起来了,起蛟泽一战,让他们损失惨重。而且我感觉,这些妖魔之间并不团结,只是临时凑合起来的乌合之众。现在他们内部很可能已经出现了分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来闹事了。” 秦玉柏说:“希望如此啊!这件事我也会单独在给上面的报告里说明,如果真是这样,你可谓居功至伟。” 齐鹜飞说:“我的功劳都是捡的,真正运筹帷幄的是司长您。” 他拍了一句马屁,然后试探着问,“司长,这件事结束以后,你也该往上升了吧?” 秦玉柏说:“这要服从上面的安排,不过我在虹谷县已经很长时间了,能不能升职不知道,但把我调走也很正常。” 齐鹜飞说:“您要是调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秦玉柏说:“我走之前会有个妥善的安排的。其实我倒是很想让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但你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你师父又不在,黄花观少不了你。我打算推荐你来当治安处长,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不过要等上面的意见。虽然说我是城隍司的一把手,但处长级以上的职位需要上面审批。” 齐鹜飞说:“我资历太浅了,当处长可能不合适吧?” 秦玉柏说:“以你近来立下的功劳,加上实力,当处长是绰绰有余了。但你的确资历太浅,而且年纪太轻,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真要当处长未必是好事情。我猜上面肯定也会压下来,让你再历练历练。但我会尽量帮你争取,辛副主任也会帮你争取。上面再压下来的时候,我就会提议你做副处长,上面大概率会妥协。如果直接提名你当副处长,上面一压,你就没有升职空间了。” 齐鹜飞恍然大悟,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在这方面自己还要多学习。 “还是司长想的周到,多谢司长提拔!”他说。 秦玉柏说:“现在谢我还早,接下来还有很多变数。先等眼前的事情都结束吧,是非功过还要上面有个定论。而最终你能不能升职,还要看新任司长的态度。” 齐鹜飞说:“听说我们司里还有一位副司长?” 秦玉柏笑道:“看样子你知道的不少嘛,心里看得透亮的吧,今天是来探我口风来了?” 齐鹜飞嘿嘿一笑道:“我是心里忐忑,这不是来向司长请教来了吗?” 秦玉柏说:“陈副司长执行秘密任务了,会不会被调回来不清楚,这要看他背后的人想不想让他回来。如果他被调回来,接任司长的概率很大。” 齐鹜飞问道:“这位陈副司长是什么来头?” 秦玉柏说:“他是从军部调过来的,所有的档案都是加密的,所以我对他的过去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他曾经是李司令的人。” “李司令?” 齐鹜飞一时没转过弯来,好半天才想起来,是李靖。在他的脑子里,还是受过去传统民间叫法的影响,想到李靖,对应的称呼首先是托塔天王。就像一说到哪吒,首先就是三太子,而不是什么李主任。 “陈副司长难道是李司令的心腹?” “那倒不会。”秦玉柏说:“李司令是天宫卫戍区司令,手握兵权,位高权重,在军部的分量很重。他的心腹怎么可能到偏远的小县城来当一个小小的副司长? 不过你要明白,在政治体系里,是讲出身的。哪怕李司令压根就不记得甚至不认识陈光化这个人,只要他在李司令手下干过,他身上就已经有了派系烙印。” 齐鹜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这就像赵老爷家养了条狗,老爷看都不会多看一眼,随便打,随便骂,随便炖了吃肉,只是一条狗而已。 但你要是想动一动这条狗,哪怕只是吐口痰,赵老爷是一定会跳起来的。 秦玉柏又说:“在治安总局的体系里,陈副司长属于李主任一系。如果他当了司长,你可就要小心了。” 齐鹜飞觉得头有点大。 秦玉柏的口气很明显的让他猜到,秦玉柏和陈光化之间的关系很一般,甚至非常差。 如果秦玉柏走了,而陈光化当了司长,那还真是件麻烦事。 治安处四位队长,其他三个都各有来头,各有靠山,只有齐鹜飞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一边要建立自己的嫡系,一边要拿非嫡系开刀扬威立万,四个队长里面最容易挨刀的,就是齐鹜飞了。 聊的差不多了,齐鹜飞告辞离开,准备回去修改报告,顺便问了一句:“司长,您能不能联系上那位孙天隐孙真人?我师妹受了伤,想让他瞧瞧。” 秦玉柏说:“我也没有孙真人的联系方法,你可以去长生观问问刘观主,他和孙真人是朋友。” 齐鹜飞谢过秦玉柏,回了自己办公室。按照刚才商量好的细节,对报告进行了修改。 正好张启月回来,两人就一起到食堂吃了个饭,齐鹜飞交代了一番,然后就离开虹谷县,去了纳兰城南的长生观。 刘长生倒是很热情,听了齐鹜飞的来意后,立刻帮他联系孙天隐。 此时离孙天隐给齐鹜飞治病只不过才过去两天,他正在朱子国北部的山里面采药,离得并不远,听说齐鹜飞要找他治病,马上就答应了,让齐鹜飞先回盘丝岭,他随后就到。 齐鹜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孙天隐帮忙治病,苏绥绥康复的机会就大了很多。他对刘长生表示了万分感谢,同时又在刘长生的陪同下,去长生殿参拜了长生大帝,又去王母殿参拜了瑶池金母。 告别了刘长生,离开长生观后,他就回了盘丝岭。 大约傍晚时分,孙天隐到了盘丝岭。 第四百七十二章、 忘情之后 齐鹜飞带着孙天隐去了苏绥绥的房间,并把苏绥绥受伤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当然,他没有提起付洪生。 孙天隐听完惊叹道:“一只狐狸修到三尾殊为不易,竟能抗拒强人,宁肯自断三尾,废了千年的道行,也要保持贞洁。换成人有几个能做到,何况是妖!” 齐鹜飞请孙天隐来,自然不是只想听几句夸赞的。 他问道:“孙真人,她的伤能不能治好?” 孙天隐问:“掉的尾巴还在不在?” 齐鹜飞就把三根尾巴拿出来,交给孙天隐。 孙天隐拿着尾巴看了看,说:“保存得还算好,还能用。不过她断尾之后,修行退尽,要接也只能把她原生的那根尾巴接回去,另外两根后长出来的妖尾是接不回去的。” 齐鹜飞问道:“那她的修为……?” 孙天隐摇头道:“修为废了就是废了,尾巴接回去也回不来。” 苏绥绥听说尾巴能接回去,尽管只能接一根,也已经大喜过望,但听说修为回不来,便又沮丧起来,说道:“那我岂不是再不能化形成人了?” 孙天隐说:“那倒不会,狐狸天生灵根就在它的尾巴,现在我把你原生的尾巴接回去,等你的伤好了,灵根还在,你就又能修行了,只不过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苏绥绥说:“那岂不是要等到几百年以后?” 想起过去修行的岁月,所有的苦累和危险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时间。 几百年以后,黄花观会变成什么样,齐鹜飞又会变成什么样? 齐鹜飞明白她的心思,说:“别说几百年,就是几千年几万年,你也还是我的绥绥,我会等你化形成人,我还想看你长出九条尾巴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苏绥绥说:“你现在这样说,可是几百年以后,只怕你早已飞升天界了。” 齐鹜飞说:“那我就带你去天界。” 苏绥绥破涕为笑,说:“孙真人在这里,你也不怕人家笑话。” 孙天隐哈哈大笑道:“太上忘情,却并非无情。若非有情,何来忘情?” 小狐狸躺在床上若有所思,忽而问道:“那忘情之后呢?” 孙天隐说:“忘情之后,就是太上境界,圣人之身了。” 小狐狸就不说话了,只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孙天隐说:“好了,我要给病人动手术了。” 齐鹜飞知道孙天隐治病的时候不允许旁观,就说:“那就有劳孙真人了,我去备些酒菜,一会儿请孙真人小酌,就是不知道真人有无忌口?” 孙天隐说:“我是荤素不忌,吃什么无妨,不吃也无所谓,就是你那天那个酒还有没有?” 齐鹜飞笑道:“还有还有,今天真人大可一醉,明日再走。” 孙天隐说:“醉不醉再说,不过我今天想借你这个酒泡点药材,用量可能有点大。” 齐鹜飞说:“你就是拿来泡澡我也无所谓,反正是慷他人之慨。不过这乔公酒从葫芦里倒出来可就没味儿了,怎么泡药材?” 孙天隐说:“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 齐鹜飞便也不再多问,退出去把门关好,然后把锦鸡叫过来,让他看好门,自己则去了伙房。 这顿饭他打算亲自下厨,小青和乐姬做的中午饭还有些剩下的,他刚才尝了尝,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请孙天隐吃饭,总不能让她们两个下厨。 在黄花观二十年,烧火做饭的事大部分都是他做的,再加上前世累积的经验,虽然比不上苏绥绥,但做些家常菜也还是不错的。 苏绥绥做菜非常精细,无论是挑菜洗菜,还是切菜配菜,都一丝不苟,但齐鹜飞做起来却是大刀阔斧,精细虽不足,豪迈却有余。 小青、乐姬、敖霸和屎蛋都是第一次见他做饭,佩服得五体投地。 唯有对他的厨艺水平向来见怪不怪,甚至常常鄙视的旺财,却被齐鹜飞分配去了观门口看大门。 随着夕阳落下,天色渐黑,晚饭早就做好了,但孙天隐却还没有出来,齐鹜飞不禁有些焦急起来。 可是孙天隐治病的规矩是不让看,齐鹜飞也不敢去问。 他让其他人先填饱了肚子,各自回去休息,只有小青陪他一起等着。 到了后半夜,苏绥绥房间的门才终于打开了。 孙天隐从房门里走出来,神色略显疲惫。 齐鹜飞连忙上去问道:“孙真人,怎么样了?” 孙天隐说:“九尾金毛狐子,灵根与众不同,手术比我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不过总算是完成了。她现在麻药劲还没过,还在睡着,你们就不要进去打扰她了。我在她床边放了一盒药丸,明天天亮她醒来以后,按时给她服用,每日早晚各一粒。三天之内,尽量不要移动身体。三天之后,伤口上的结痂会脱落,就基本可以自由行动了,但尚不可剧烈运动。要想完全恢复,至少要三个月。另外我还写了个草药方子,就放在她床头,等我给的那些药丸用完以后,你们就按方抓药,抓来给他服用,连服半个月。再后面就是常规护理,自己小心些就是了。” 齐鹜飞让小青一一记下,然后便陪着孙天隐去餐厅吃饭。 菜虽然已经冷了,不过还是很丰盛的。齐鹜飞把乔公酒葫芦往孙天隐面前一放,让他随便喝,而自己却只喝普通的酒。 孙天隐倒是也没多喝,只喝了大概七八口,看上去有点微醺的样子,但并无醉意。 从这一点上,齐鹜飞就判断孙天隐的修为极高,不知道有没有突破天仙。 喝的差不多了,孙天隐拿出了一个药箱子,从药箱子里又拿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药材,大部分齐鹜飞见都没见过。 他每拿出一样药材,就喝一口乔公酒,然后把酒喷在药材上。 齐鹜飞看到,他喷的时候是使用了法力的,那些酒沫星子一点都没有飘散,全部均匀的洒落在他手中的药材上。 一共十八味药材,他就喷了十八口酒。喷完一遍之后,又从头开始,一共喷了九遍。 也就是说,他前前后后喷了一百六十二口酒。 齐鹜飞不知道这要是被乔公知道了,会不会骂人,会不会心疼。 不过他又开始好奇,乔公这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酒?不管这葫芦内有自在空间,还是通往乔公家的秘境酒窖,这酒总是真的。是真的,就意味着要酿造,意味着总有个储量限制,总不可能有个天生的酒泉,源源不断地冒出酒来吧? 当然,不管乔公心不心疼,齐鹜飞是一点也不心疼的。 但当他琢磨着该给这位药王后裔、三界名医多少诊金的时候,心却开始有点疼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仙凡皆是炉中人 孙天隐这次大老远地跑来,出诊费、手术费、药费,加起来不能少了。 上次给齐鹜飞看病的费用是纳兰城城隍司出的,具体多少他不知道。但这次给苏绥绥续尾,齐鹜飞不打算到城隍司报销,虽然秦玉柏多半会批,但手续很麻烦,还需要详细的报告,鉴于苏绥绥的身份,这报告不太好写,再加上牵扯出付洪生,可能会引来麻烦。 为了这点小钱,不值当。 不过齐鹜飞现在身上钱不多了,现金就剩一千金币和一万紫币。一万紫币肯定拿不出手,一千金币不知道够不够。 心疼归心疼,但救了小狐狸的命,要多少钱齐鹜飞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把身上仅剩的一千金币拿出来,说道:“孙真人,这是一千金币,算您的诊费,我知道少了点,但我身上现钱就剩这么多了,不够的,您说个数,改日我给您送去。” 孙天隐倒是没有客气,把金币收了,说:“诊金不在多少,有就多给,没就少给。要是看钱治病,我就在富人家里当个私人医生好了,何必跑来跑去。” 齐鹜飞说:“孙真人悬壶济世,高风亮节,令人敬佩。” 孙天隐说:“那倒也谈不上,大家都是修行人,我有我的修行之路。今天喝了你的乔公酒,其实不应该再收你钱的。这样吧,我送你个礼物。” 说着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又分许多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些或大或小的植物种子,格子上贴着标签纸,有编号和名字。 “我多年来遍访名山,收集灵药种子,多了一些,就送给你吧。盘丝岭那么大,灵气也足够充沛,完全可以弄块地方出来做个药园子。” 齐鹜飞一听大喜过望,这可是花钱都买不到的东西呀。 他早就想建个药园子,可是盘丝岭上的原生药材并不多,而外面的灵药种子很难买,买来也不见得种的活。 孙天隐是药王后裔,他拿出来的种子肯定不会是普通的药材。 当然,要种活、照顾好一个药园子可不容易,除了种子,还得布置阵法汇聚山川灵气,还得有精通药材种植的人。 不过齐鹜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天下草木之性状,恐怕没人比她更懂了。 他收下了灵药种子,又陪着孙天隐喝酒,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喝到后来,孙天隐终于有些醉了,话也多起来。 “你那狐狸,是九尾金毛狐子吧?”他嘿嘿笑着,“这可是天庭禁养的品种。” 齐鹜飞说:“不瞒真人,这的确是九尾金毛种,但既然已经上了盘丝岭,我总不能弃之不顾。若是交给有司,只怕不得自由,于心不忍。” 孙天隐说:“好个于心不忍!修行界养妖,多为装点门面,也是实力的象征。齐小真人却是因为恻隐之心,奇也怪哉!” 齐鹜飞说:“这有何奇怪?” 孙天隐说:“只怕此心将来会成为你修行路上的障碍。” 齐鹜飞微微一笑,说:“孙真人刚才不还说,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吗?” 孙天隐哈哈大笑,笑罢,说道:“等她伤好了,你赶紧去登记。我续接了她的灵根,也帮你锁住了她的灵气外显,在她三尾未复原之前,就算是妖事处的专员也检查不出她的品种,只要不是异种,你们盘丝岭养几只小妖很正常。” 齐鹜飞大喜道:“我正愁办不下证来,这样可太好了。” 忽而又神色一黯,“不过她要重头修行,再化形不知多少年后了,不去人间烟火地,有没有证也无所谓了。” 孙天隐说:“我听说狐有九难,一难一尾。此难已过,照理她不但三尾尽复,还要长出第四尾来。等她伤好了你看看吧,如果没有复尾的迹象,那就去她的出生地看看,也许是她初难未全。” “初难未全?”齐鹜飞疑惑道,“什么叫初难未全?” 孙天隐说:“我对狐族修行也不是很清楚,这也是我昨夜给她动手术观察其灵根属性猜测的。不过万法殊途而同归,狐之初难,大约相当于我们修行的筑基,筑基出了问题,后面的修行就必然会出现更大的问题。 有些人虽然看着完成了筑基,步入人仙之列,但其实根基不稳,筑基不全,一品二品看不出来,到了三品以后,问题就会凸显,尤其是在人仙突破地仙和地仙突破天仙的瓶颈时。更有甚者,都入了天仙了,才发现筑基时遗留下的问题,只好推倒重来。” 齐鹜飞吃惊道:“天仙还会出问题啊?这怎么推倒重来?” 孙天隐说:“比较少见,但不是没有。推倒重来的方法很多,最常见的就是转世重修。很多所谓的谪仙,并不都是犯错被贬被罚,有些就是因为修行出了问题,而且出在根上,所以只能投胎转世,到人世间从头开始。 这就像万丈高楼修到了顶,才发现地基有问题,承受不住,只能推倒重来。转世重修就是最简单的方法,风险相对小,只是耗时间。 狠一点的,就把自己往老君的八卦炉里一扔,地火水风一顿猛炼,夸克级别的分解重组,犹如凤凰浴火重生,直接就向上突破了。但这样的毕竟是少数,有几个熬得住啊,老君也不会没事就帮他们烧炉子。还有一些既不想重来,又不愿进锅炉的,硬挺着,要么停步不前,要么走火入魔了。”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西游记》里的故事,说:“听说当年孙悟空就被老君关在八卦炉里烧了七七四十九天,要照这么说,老君反倒是在帮他修复根基?” 孙天隐笑道:“八卦炉是太上至宝,金箍棒、金刚琢、九齿耙、七星剑……许多三界神兵都是从八卦炉里炼出来的,孙悟空乃灵石成精,你自己想吧。” “可是,孙悟空最后不是蹬翻了炉子,还弄出了八百里火焰山来?” “那是看炉子的童子犯错,睡着了。”孙天隐喝着酒,眯着眼,一脸醉醺醺的样子,“你说,兜率宫职业烧锅炉的师傅,这么重要的关口怎么会睡着了呢?” 齐鹜飞似乎明白了什么。 想起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他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奇妙。 世间凡人,最后都要到炉子里走一遭,正因为不想去炉子里走这一遭,才一心修仙,求个长生不老。没想到最后成了仙,竟还要去天上的炉子里走一遭。 他本想再从孙天隐口中了解一些三界趣闻,尤其是和西游相关的,但窗外的天光开始照进来,孙天隐就十分不舍地放下了乔公葫芦,起身告辞了。 齐鹜飞见他已经有了醉态,就想留他住一日,孙天隐却坚持要走,说已经约好了人,要替人看病,耽搁不得。齐鹜飞强留不住,只能把他送到山外。 回想起这一夜,孙天隐喝了那么多酒,竟然没有醉倒,修为还真是高深。 :。: 第四百七十四章、 偷得浮生几日闲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竟然出奇的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魔孚依旧毫无踪迹,别的妖魔也没有再出来闹事,城隍司和仙盾局的工作也就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节奏,纳兰城和虹谷县都解除了戒严状态。无知的百姓们惶惶恐恐了三天,终于又可以回到往日的生活,只是坊间还流传着不少谣言,酒肆茶坊里多了许多话题。 齐鹜飞请了假,这三天,他待在黄花观里寸步未离,除了照料苏绥绥,还要给大伙做饭,小青和乐姬尽管十分努力,但她们做的饭菜实在是不堪入口。 空余的时间,齐鹜飞就按照仙道入门上的筑基纲要,给山上的小动物们讲解修行入门的方法。 自从听孙天隐讲了筑基的重要性,他就尤其重视大家的修行基础。过去锦鸡在山门口讲道,都是讲些很实用的法术,这条路显然是走偏了。齐鹜飞现在要把他们纠正过来,走上正确的修行之路,以免在将来修行过程当中出现问题。 同时,他也审视了一遍自己过去二十年的修行。通过仔细回忆,他才发现师父对于筑基比他想象的要重视得多。自己这二十年几乎没有学过什么高深的法术,完完全全都是在学一些最基本的东西。 直到他去仙试院考试,师父在天劫模拟机里做了手脚,除了帮他拿到一颗小蟠桃之外,最主要的也还是通过让他反反复复一遍一遍使用基础道法的方式,来加深他的根基。这些法术都是一学就会的,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但恐怕从来没有哪个人像齐鹜飞那样进行过练习。因为大部分修行人,会把时间耗费在更高深的法术上。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师父用了一种近乎作弊的手段,让他在十二年的时间里,拥有了别人筑基百年的深厚根基。 尽管这样,齐鹜飞觉得还是不够。 根基越深,将来的成就越高,这个道理其实谁都明白。但明白和重视是两回事情,重视了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情。 直到孙天隐点明之前,他对这方面都是不够重视的。根基的修行一直都是在师父的指点下被动进行,而他内心所向往的是那些高深的道法,还花了不少精力去研究十八自摸符这种奇技淫巧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确需要闭关好好反思一下自己这二十年来的修行之路,调整一下当前的状态。 最近这一个多月,他的进步太大了。他记得前世很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步子跨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师父给他的这面镜子尽管神奇,获得的法术高深奥妙,但其中也不乏基础的修身之术,比如刚刚学会不久的那句咒语,也是易经乾卦九三爻的爻辞: 君子终日乾乾。 这句咒语在他目前所学到的所有的咒语里面看起来是最没用的,但实际上这很可能是最有用的一句咒语。 因为只有这句咒语是能够实实在在地提升他的修为的。每一次念动这句咒语,脑海里响起的那些遥远的阵阵魔音就会和他的身体产生密切的感应和联系,让他进入一种不需要意识主导的修行状态。尤其是这几天,那些异化蛋白融入身体以后,这咒语的效果也似乎变强了一些。 如果真能拥有太古凶兽的体质,在君子终日乾乾的修炼下,身体不断强化,也许最终就能变的像龙族一样强悍,或许金刚不坏、肉身成圣也不是什么奢望。 听他讲完课的小动物们不再幻想着一日之间飞天遁地,也开始做早晚功课,呼吸吐纳,温养丹田,运转周天。就连老黄狗和锦鸡也老老实实的修炼起了基础功法。 其实这些精怪能够开启灵智,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和漫长的岁月,也都各有天赋,只不过都是野生的,缺少系统化的经验和方法。经过齐鹜飞的指点后,他们的进步飞快,几乎每天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变化。 小狐狸伤口的结痂全部脱落,从外面看来,她的伤已经好了,看上去就像一只普通的狐狸,只不过毛色金亮,眉眼灵动,尤其是那一根尾巴,颇显得与众不同。但是,任谁也看不出她是洪荒异种的九尾金毛狐子。 齐鹜飞便带着狐狸去城隍司办理妖宠登记手续。妖宠登记有专人负责,手续并不复杂,但是需要对宠物进行技术鉴定,以确认它的品种。剩下的无非就是拍照上传制作档案,然后打一针魔化预防针。 齐鹜飞如今在城隍司已经颇有些分量和地位,又是伏魔队的队长,登记人员自然不会为难他。 经过技术鉴定,确认这只狐狸只是普通的品种,原产地就登记为盘丝岭西山。而在齐鹜飞的要求下,以及付出了五百紫币的代价后,小狐狸免去了打针之苦。 登记完成之后,小狐狸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盘丝岭上修行,也可以由齐鹜飞带着到任何地方去,将来如果化形成人,只要再来登记一下照片就可以了。 当然,按照规定,妖宠是要进行年检的,以确定它的等级和危害程度,每年还要打魔化预防针。但这也只是规定而已,执行的并不严格。 齐鹜飞原本想给老黄狗和锦鸡也办一张证,但后来想想算了,毕竟黄花观现在还太小,这么小一个道观,突然出现了三只妖精,难免引起人们的侧目,等将来有机会再说吧。 接下来的几天,齐鹜飞继续在山上讲解基础道法,指点山上的动物们的修行,就连敖霸和乐姬也加入了听课的队伍。讲课的地点,还是在门前的那棵老榆树下。 苏绥绥也已经能自由行动。她慢慢接受了无法化形的现实,很自然的以狐狸的姿态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而由于她善于交际的本能,以及她过去在大家面前建立起来的好形象,妖精们一如既往的尊敬她,相信她的智慧,并在很多事情上愿意听她指挥。 齐鹜飞终于不用再烧饭做菜了。 苏绥绥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下厨,但她可以指挥,而且她的实战能力和指导能力显然高过齐鹜飞很多,在她的细心指点之下,小青和乐姬的厨艺明显得到了提高,就连敖霸也能炒一两个简单的菜了。 在经过连续近一个礼拜的授课之后,大部分的妖精已经能够掌握最基础的道法,有一些已经能结合自身的妖丹开始运行周天。 接下来,锦鸡就从齐鹜飞手里接过了教鞭,教授接下来的课程,基本还是以基础道法为主,附带着一些基础法术的讲解。 齐鹜飞就此清闲下来,而盘丝岭上就出现了一幅如下的奇怪画面: 年轻帅气的少观主在山上晃来晃去无所事事。 一只金冠彩贝的锦鸡站在黄花观门口的大石头上,脚下踩着一本书,两只翅膀不停的比划着,叽叽咕咕地讲着课。大大小小一群动物在一棵苍老的榆树下认真的听着讲。 黄花观里面,一只浑身紫金色长毛的狐狸站在伙房的板凳上指挥着,一大一小两位绝世美女在灶头前炒着菜,一个驼背少年拿着菜刀帮他们配菜,一只麒麟在灶后面呼呼的喷着火焰。 …… 然而日子过了没几天,齐鹜飞就接到通知,让他回去上班。 而一只夜叉踩着水云出现在了盘丝岭上空。 第四百七十五章、 残碑风雨无迹寻 夜叉说他是奉摩昂太子之命,来接六太子回去的。 敖霸也的确该回去了,他在盘丝岭已经呆了将近半个月。虽然他觉得这里的生活更有乐趣,也更愿意跟这里的小伙伴们在一起。但他毕竟是龙宫太子,虽然未必受宠,但他的身份意味着他没办法任性妄为,他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到海陆两界未来的局势。 齐鹜飞也不敢强行留下敖霸,但他也不敢让敖霸就这样跟着夜叉走了,谁知道这只夜叉是不是真的是魔王派来的,万一妖魔在多日的平静之后杀了个回马枪怎么办?蝠妖虽然死了,蛟妖还活着,雾影人也还活着,它们背后的势力并没有消亡。 起蛟泽事件让它们损失惨重,最好的止损办法就是利用人们松懈的机会,再来一次刺杀行动。如果换做齐鹜飞,他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他没有马上放敖霸走,而是找了个借口让夜叉先回去复命。 在和秦玉柏打了声招呼后,齐鹜飞带着敖霸,乘坐着秋官珮化作的白云,在这个季节刚刚吹起的北风的掩护之下,随着天上的云团一路向南,避开了起蛟泽,然后才转而向西,绕到了潜龙湾的南部,再沿着海岸线北上,到了岭西镇。。 潜龙湾巡视站的新任站长人选还没有确定,岭西镇的渔民也都没有回来,因此现在的岭西镇依然荒凉。 岭西镇西南的那片废墟比过去更加的凌乱和荒芜了,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战斗的痕迹因海风和大雨的洗刷已经消弭无踪。 齐鹜飞来到那块残破的界碑前,蹲下来仔细查看。 即便他是那场战斗的亲历者,也已经看不出石碑底下曾经压死过一只巨型穿山甲。 他轻轻抚摸石碑,感受那岁月的苍凉,然后便进入状态,想看一看最近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到底获得了多少功德,能不能把他现在身上功德的负数值给抵消掉。 上一次获得功德是在和海妖一战结束后,因为担心到时候在城隍司分配功德的时候他一点都领不到会引起人们的怀疑,所以特意把收集二十二个牺牲同事的魂魄的功德留着没有领。 现在又经历了杀鲮鲤精,杀骨魔,杀赵春,杀九爷,以及起蛟泽战役和后来杀了付洪生,这么多事情加起来,不知道又会增加多少功德? 有些事情在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不能全都说,十分功劳最多给自己留下一二分,但是天道是公平的,该给他的功德一点也不会少。 当他再次见到那块立在高山之上的巨大石碑放射出万丈金光,身体又出现了第一次在城隍司功德碑前领取功德时那种鼓胀难耐,甚至要作呕的感觉。 他连忙停下来,立刻进入太极池,开始缓缓吸收太极池面上漂浮着的那层金光,并恢复自己的法力。 他那成负数的功德值很快就被抵消并迅速增长成可观的正数值。 从太极池里出来,继续面对石碑领取功德,然后再到太极池中进行消化吸收,如此往复进出几次,当功德数达到二十万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必须留一部分,在城隍司进行功德分配的时候使用,否则的话,他做了这么多事情,功德却是零,肯定要引起别人的疑心。 这不比第一次,第一次还可以推给他过去二十多年的功过是非,这一次没有理由,一定会被调查,虹谷县和纳兰城的几位领导还好说,万一上面要查那就麻烦了。 他不确定还剩下多少功德,但通过身体的感觉,他估计大约还有十分之一。现在已经有了二十万,剩下的也就是两万左右。 这个数字也不少,但和提交给上面的报告里他的功劳是比较吻合的。 现在,他神识中的那串数字变成了40699/225700。 他很清楚,只要有合适的机会,在一定条件下,二十多万功德就可以转换成二十多万法力。 如果全部转换,他应该就能达到六品的实力。 当然,地仙以上的品级,不仅仅是法力值,还要有对应的功德,和对应的境界。 齐鹜飞并不急于把功德转换成法力,还是那句话,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 而且,功德和法力之间的转换需要机遇。前两次,第一次是对抗幽底魔神的诱惑以及由此而产生的自己的心魔,第二次是对抗冰鳌岛上的虚空裂缝能量。 不过有了这二十多万功德打底,让他对未来多了不少信心,不管是面对平静表象下三界涌动的暗流,还是炼丹时引发的天劫。 敖霸看着他在废墟中打坐,以为他在练什么奇怪的功法。 他好奇地问道:“咦,这碑怎么又回来了?” 齐鹜飞说:“我放回来的,你今天再帮我把它背出来吧。” 敖霸二话不说,就去背碑。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没有白费力气,而是直接现出原形,从地下把残碑背了出来。 “这碑好像轻了不少。”敖霸说。 齐鹜飞笑道:“不是这碑轻了,而是你进步了。” “我进步了?”敖霸觉得不可思议。 齐鹜飞说:“你大哥给了你一枚太古玉龙符,你三哥给了一颗本命元龙丹,你现在的身体,比你当初不知强了多少倍。” “原来这样!”敖霸有些欣喜,但想起海底那条龙,他又有些难过不安,“那到底是不是我三哥?” 齐鹜飞说:“应该是的。不过你现在不能提,跟谁都不能提,除非你已经变得很强很强,比你三哥还强,明白吗?” 敖霸点点头说:“我明白,那我身体的变化怎么解释,父王和几位哥哥一定会看出来的。” 齐鹜飞说:“别解释。就推给你大哥给你的这枚玉龙符,就说是带上玉龙符以后出现的,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你是龙太子,他们总不可能拿你去做实验。” 敖霸说:“我明白了。” 齐鹜飞说:“好了,那我们现在出海,你大哥如果真来接你的话,我们往西走就应该能见到他的舰队了。” 二人便从岭西镇出现,向西飞去。 大约几百里后,一支庞大的舰队出现在视野当中。 齐鹜飞一直把敖霸送到了敖摩昂的指挥舰上,再次见到了这位摩昂太子,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敖摩昂见到敖霸时显得有点激动,声音和表情里带着兄弟重逢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但齐鹜飞敏锐地捕捉到了敖摩昂的情绪变化,由此联想到了起蛟泽中死去的那些巨蓝鲸。 他敢肯定,敖摩昂一定和辛环一样,准备出手的时候被人阻止了。 会是谁呢? 能拦住敖摩昂救自己兄弟的人可不多,他是龙宫太子,天庭的人不可能出面,即使出面他也不会听。而整个西海龙宫,地位比他高的就只剩下龙王了。 不对,好像还有一个…… 那条盘踞在灵山大雷音寺华表柱上的八部天龙! 第四百七十六章、 缺钱,缺钱 一朵白云悠悠地飘浮在盘丝岭的上空。齐鹜飞和陆承站在云上,手里各拿着一叠图纸,一张一张核对着整座盘丝岭的地形细节,并不停的在上面做标注和修改。 在齐鹜飞布置阵法的基础上,陆承作为总设计师,完成了黄花观和盘丝岭的改造方案。 整个方案将分为三期,全部完成后,黄花观所在的玉梭峰将会完全隐入结界之中,需要特殊的秘咒或者法器才能进入。 而外围则以马头峰、雁行峰、锦绣峰为三个分中心,构筑外围阵法,形成三山鼎立的格局。 玉梭峰东边的彩虹谷将分成两半,一半封闭起来,将来作为盘丝岭的内产,修建药园、花圃,应山上的小动物们的强烈要求,这里将会建一座游乐园。另外一半则与虹谷县城隍司及县府合作进行开发,建设一个山庄,用来接待上级部门和来访的修行同道。 彩虹谷北边的盘丝洞,将作为盘丝岭上除黄花观之外的第二秘境。由于它本身就自成结界,连当年猴子的金箍棒都没能破坏掉它,所以不需要另外布置阵法,只要把外围的阵法和它融合在一起就可以了。 黄花观隐入结界之后,需要在山下修建一座外门道观,一方面可以吸收外门弟子,另一方面作为对外交流的主体,这样普通的访客就不需要进入结界之中,民间信众也可以进入外门道观的开放区烧香拜神和参观旅游。 按照陆承的设想,全部改造完成后,黄花观可以容纳五百内门弟子和超过三千左右的外门弟子。 齐鹜飞觉得这有点太多了,他很难想象黄花观会变成一个拥有三四千人的大门派。而且人一多,难免良莠不齐,难以管理。到时候就不得不推出各项管理制度,依法治山,难免就失去了人情味,山上的氛围就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温馨融洽了。 当然,这只是设想,实际上就算真的三期工程都完工了,也不可能收这么多人进来。陆承说能有个三分之一就非常不错了,可齐鹜飞却觉得十分之一都太多了。 虽然完成了设计规划,但离完工还十分遥远。陆承设想的最快进度是十年,但如果条件不具备的话,这个计划可能需要一百年甚至更长时间去完成。 最主要的困难有两条,首先是结界的难度,这取决于齐鹜飞能不能布置出虚空大阵。 其次就是钱了。 工程材料需要钱,施工需要钱,阵法需要钱,丹药法器需要钱,养活那么多弟子和妖精更需要钱,反正干啥都要钱。 齐鹜飞问陆承大概需要多少钱。 陆承说:“如果不考虑你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特殊物品,也不考虑未来而运营,光整个工程做下来,一两个亿的金币吧。” 齐鹜飞吓了一跳。 “这tmd我得杀两千只蝠妖啊!” 陆承笑道:“还得功劳都归你。” 齐鹜飞问道:“能不能跟银行贷款?” 陆承说:“你愿意拿整座盘丝岭抵押的话,也许可以贷出个一两千万来。不过还得找个担保人,这么大笔的款项,虹谷县城隍司的资格是不够的,起码也得州府宗门管理委员会或者治安总局妖事处。”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还是算了吧,找不找得到担保人不说,我可不想把盘丝岭抵押出去。” 陆承说:“那就先把一期工程搞定再说。” 一期工程相对比较简单,外围三山的格局不动,彩虹谷的外谷也暂时不动,先在山脚下叩山石的位置修建一座山门,然后改造一下山路,分成内外两道,在半山腰修建一座黄花观的外门道观,还叫黄花观,对外宣称原观失火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迁移出来了,而把原本玉梭峰上的黄花观给隐藏起来。如果能够搞定结界那是最好,搞不定结界,就用阵法围起来,通过障眼法来隐藏。 不过齐鹜飞有了八块太玄晶髓,加上他自己对阵法的研究,对于制造结界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在形成结界之前,必须先有足够的材料对黄花观现在那破旧的院墙进行改造,并且布置好防御型阵法,否则虚空结界形成之时对空间的扭曲直接就把黄花观给毁了。 除此之外,一期工程所需要的费用也不低,最主要是那些高级阵法材料,算算怎么也要几百万金币。 齐鹜飞有摩昂太子答应的那一批冰鳌岛万年玄冰,他这次送敖霸回西海见到了摩昂太子,确认那边已经在开采,第一批万年玄冰应该很快就会送过来。 从天庭购买的第一批平价物资已经到了,因为是通过城隍司帮他申请的,本来按照规矩,他至少要留一半物资给城隍司的物资处,但因为秦玉柏觉得在起蛟泽事件上对齐鹜飞有亏欠,再加上他很快就要调走,所以干脆一分钱物资都没有留,全都给了齐鹜飞。 当然,缺口依然巨大。 改造山门这种事情,通常是要经过几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而齐鹜飞却想在短时间内就做完这件事,至少要把阵法布置起来,否则的话,他不敢练第二颗化形丹。 对齐鹜飞来说,现在最大的困难依然是一个穷字,而最重要的事情自然又变成了赚钱。 可是赚钱这种事不是说说就能赚到的,师父留给他一本养蛛致富经,照那个做,撑死也就年入百万紫币的水平,而且他已经不打算再卖蛛丝了,这些蛛丝留着将来可能有大用处。 他身上还能卖钱的东西倒是不少,九幽束魂草,小潘桃,承影剑,这些都是很值钱的东西,但他不可能卖掉。 是该考虑考虑产业的问题了。 盘丝岭将来做大了,总需要有产业支撑才能存活下去,不是说你把山门改造一番,收一大帮弟子进来,就能变成宗门大派了。 没有产业,大家都得饿死。人越多,死得越快。 盘丝岭虽然面积不小,灵气也挺充沛,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非常值钱的矿产之类,能开发的也只有旅游业,但虹谷县地处偏僻,靠旅游是支撑不起来的。 齐鹜飞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和纳兰城的端木家以及王家合作,向他们取取经,大家一起合作开发一些产业。 另一方面,他考虑是不是可以和西海龙宫合作,比如建立一个海陆两界物资交流中心什么的。他从敖霸和乐姬口中了解到了很多龙宫海底的情况,发现海陆两界的生活方式还是有很多不同的,主要是因为资源不同。而两界的交流不够多,里面其实存在着很大的商机。 好不容易认识了龙宫的两位太子,这种关系不用实在太可惜了。 另外,有没有可能把冰鳌岛万年玄冰的开采权给拿下来呢? 这有难度,因为冰鳌岛是通往北俱芦洲的通道所在,龙宫肯定不愿意让外人插手。 但对齐鹜飞来说,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那些万年玄冰在龙族眼里一文不值,但对大陆上的修行门派来说,却实在太重要了。 比金矿还值钱呐! 将来要是海陆两界的交流加深,龙族学会了和陆地上的人做生意,摩昂太子肯定就不会在那么大方的把万年玄冰送给齐鹜飞,而只象征性的收一点开采和运输的成本了。 齐鹜飞觉得还是有机会的。冰鳌岛地处西海和北海的交界处,两海龙宫之间不可能是铁板一块。 另外,冰鳌岛的通道还没有完全打开,虚空之中的太玄晶储量应该还很大,而只有齐鹜飞能够拿到太玄晶髓。 能不能利用这一点,和摩昂太子谈一谈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 一等千年 齐鹜飞坐在西山顶上,问身边的狐狸:“你还记得轩辕坟在哪儿吗?” 狐狸望着远处的云,摇头道:“不记得了。” “那是你出生的地方,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我生下来就被养母抱走了,那一段记忆很模糊,有不少是养母告诉我后,我再想象出来的,我也不确定真假。” “你养母在哪里?” “她一生漂泊,居无定所,是个苦命人。”狐狸幽幽地叹了口气, “那她最开始养你的地方是哪里呢?” “太久太久了,我记不清了。那时候我还不能化形,养母去给大户人家当厨娘,她说我是条小奶狗,那家主人就同意她带我进去,想着也就是多条看门狗。又觉我长得可爱,庄园里的小孩都喜欢和我玩。后来我渐渐长大,他们发现我不是狗而是狐狸,就要打杀我,连带着我养母也受了牵连,说她是带着狐狸精来害他们的。 我养母拼死护着我苦苦哀求,终于保下我一条命。我记得我们被赶出来那天正下着大雪,因为走得急,养母什么都没有带,又冷又饿,差一点冻死。幸亏一个好心人把我们引到一间破庙,又给了我们半张饼,才得以躲过一劫。 养母因受了风寒,只能在破庙里住着。我每天到山林中去捕些野兔野鸡之类,但养母坚持不吃活物,只愿以雪水充饥。 好在老天保佑,她活了下来。三天后风雪停了,她的高烧也退了。我们离开破庙,一路乞讨,后来又找了一户人家做帮佣。不过她再也不敢把我带进去,我就在庄园外的树林里躲着,每天晚上,她就给我带些吃的来。 我为了躲避庄园的狗,经常东躲西藏,有一次遇到了猎户,躲得远了,迷了路。养母找了我好几天,但为此又把工作丢了。 我们就又换了地方,可因为种种原因,大多数时候是因为我,没有一份工作能做长。就这样,我们一路往南走,有人家需要女佣或者厨娘的时候,她就去干活,被赶出来了就沿路乞讨。慢慢的,她的眼睛就瞎了。” 狐狸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站直了身体,遥遥的望着南方。 齐鹜飞问道:“眼睛为什么瞎了?” “哭瞎的。”狐狸说。 “哭瞎的?”齐鹜飞有些不解,“听你讲来你养母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心地又善良,为什么会哭,还把眼睛哭瞎了?” 狐狸说:“她是因为思念他的儿子。” “她儿子怎么了?” “我听她说,她儿子是当年皇帝钦点的状元,还娶了丞相的女儿为妻,回来接了她准备去江州赴任,但走到半路的时候,她忽感不适,就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为了不耽误他儿子上任,就让他们先走。可这一走,从此音讯全无,所以她一直在找她的儿子和儿媳。” 齐鹜飞觉得这个故事好熟悉,想起了一些端倪,却又不敢肯定。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 狐狸说:“那时候我灵智初开,还不会说话,就只是听她喋喋不休的讲,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既然她儿子是状元郎,又是丞相家的女婿,她为什么不去告官,却一路给人做帮拥?” “她去找过官府,但官府的人都不相信她,只以为她是个疯婆子,胡乱攀咬权贵亲戚。所以我们就一路南行,先到了她儿子要上任的江州。但是到了那里一问,却根本没有这样一个人,去官府打听,又被轰了出来。 随后她又固执地去了京城,在丞相府门口喊冤。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说丞相家的小姐和她的夫君都活得好好的,年前还有信寄回来。她见不到丞相,绝望之余,就只能回老家海州,指望着她儿子如果还活着,有一天能回老家去寻她。所以我们才会一路往南走,因为海州在南边。” 齐鹜飞脑子飞快地转着。 江州,海州,状元郎,丞相女婿,哭瞎了眼睛的老婆婆…… 这不就是他前世读过的那部西游记里的记载的唐僧西天取经所经历的九九八十一难的第一难吗?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回的目录:陈光蕊赴任逢灾,江流僧复仇报本。 齐鹜飞忍不住看了一眼身边的小狐狸。 狐有九难,佛有九九八十一难,而他们的第一难竟然在空间和时间上高度重叠,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那后来呢?”齐鹜飞问道。 “后来我就跟着她到了海州的家。她因为看不见,就全靠我带路,我就成了她的导盲犬。每天太阳下山的时候,她就让我带着她到村口,问我有没有看到她的儿子回来。 我们两个相依为命,好在那个小小的村落里的人们都很善良,经常救济我们。 再后来,我就能化成人形了,就做了她的干女儿。我就一直照顾着她,她经常念叨,要是她儿子在家该多好! 她说要让我做她的儿媳妇,她不要那个什么丞相的女儿,也不要儿子去做官。她只希望儿子和媳妇能陪在身边,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可是,他终究没有等到他儿子回来。” “没有等到?”齐鹜飞感觉故事的走向和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你一共跟了他多少年?” 狐狸说:“从她收养我那时候开始算的话,大概十八年左右。” “十八年……” 齐鹜飞记得西游记里记载的陈母张氏的确受了十八年的苦,但是十八年后年轻的玄奘找到了她,并用舌尖舔过她的眼皮,让她重见光明了。 随后便是丞相殷开山率军灭匪寇,陈光蕊复活,一家团圆的美好结局。 可是听小狐狸这么讲起来,似乎完全不一样。 “你确定她到死都没有见到她的儿子,或者孙子什么的?” “没有。”狐狸摇头道,“是我给他送的终,因为没有钱买棺材,还是村里人帮忙砍倒了一棵大树,临时做起来的。 养母死了以后,我就去了山里。那时候我的根基很浅,修为很低,很容易被人看出来。如果不是村子里的人朴实善良,我的身份可能早就被揭穿了。 随后几年,我还经常回去,到她的坟头祭拜。直到几十年后,整个村子因为战乱和瘟疫而变成一片废墟。 刚巧那时我遇到了指点我修行的神人,是她告诉了我,我出生在轩辕坟,是九尾金毛狐子,她还告诉我狐有九难,我只经历过一难,今后的劫难要到很久很久以后。 那时候玄装法师已经把真经取回来,她让我沿着法师西行的路线一直往西走,直到穿过一座七色的桥就可以停下来了,化解我劫难的人,会出现在那里。 我一路向西,来到了盘丝岭,刚好下了一场大雨,雨后,我看到一条彩虹横跨整个峡谷,久久不散。 我从没见过如此明亮艳丽的彩虹。 我想着就是七色的桥吧! 于是,我就在西山住了下来。 我等啊等,这一等,就等了一千多年。” 第四百七十八章、 以退为进 齐鹜飞决定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就抽时间带着狐狸去一趟南赡部洲。 通过狐狸的描述,他几乎可以断定,把狐狸养大的那位瞎婆婆就是陈玄奘的奶奶。 当然,玄奘归玄奘,金蝉子归金蝉子,未必是同一个人,但两件事情却一定有着高度的关联性。 齐鹜飞隐隐觉得,这事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就像潜龙湾海底那条白龙一样。 而且这些事情似乎冥冥之中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另外,他也想去南赡部洲看一看,毕竟那里是他穿越过来的地方。他想再到自己初来之地去找找有没有关于自己穿越的线索。 “指点你修行,让你到盘丝岭来的那位神人是谁?”齐鹜飞问道。 狐狸说:“我不知道,她没有说是她是谁。” “那他长什么样,是男是女?” “是女的,时间太久了,她长什么样我已经想不起细节来了,我只记得她很漂亮,很美。哦对了,王姐和她有几分神似。我第一次见到王姐的时候,就觉得很亲切,差点以为就是她。不过仔细想想还是有许多不同的,她没有人间烟火气,但又叫人感到很亲切……” 苏绥绥一边说一边想着,“哎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 齐鹜飞就按照苏绥绥的描述,以王寡妇为模板,让她穿上古装,去掉现代味和人间烟火气,就出现了一位绝代仙女的形象。 果然是妙啊! 原来只是觉得王寡妇好看,但这么一想象,才发现王寡妇远不止好看两个字可以形容。 “她后来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吗?” “没有。”狐狸摇头道,“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那你就在西山住了一千多年?” “是的,但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冬眠,或者用修行话讲是在闭关。那位神人传了我一套特殊的修行方法,她说这是我们九尾狐族传下来的古老的修法。正是借助这套方法,我才能够长时间化成人形而不用担心原形毕露。直到后来有一天,我遇到了无机道长,我以为那就是神人说的能化解我九难的人,我就去黄花观找他,请求拜他为师。他不答应,我又求他赐名。于是,我才有了苏绥绥这个名字。” 齐鹜飞说:“这些我知道,师父跟我说过。你的过去师父应该知道一些,可惜他不在,那位神人又不知在哪里,看样子只能从你的养母那里寻找线索,去找到轩辕坟了。” 狐狸奇道:“为什么要去找轩辕坟?” 齐鹜飞说:“那里应该隐藏着一些秘密,关于你的身世,关于你的生母,或者别的什么,总之,和你的出生有关。也许能让你恢复失去的三条尾巴,而且你至今已经遇到四难,也该长出第四条尾巴了。” “真的吗?”狐狸睁着大眼睛,兴奋的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说:“孙真人这么说,应该不会错。” “什么时候走?”小狐狸有些迫不及待,但她马上又冷静下来,“齐哥你先忙你的事情,不用总顾着我,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无非就是修为早点恢复晚点恢复。” 齐鹜飞摸着狐狸脑袋说:“你呀,总是这么善解人意!我是有许多事情要做,不过你现在的身体也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能长途跋涉,过阵子等我忙完了,你的身体也好了,我们就一起去一趟南赡部洲,就当是去旅游吧。” 狐狸说:“好啊!”51 她蹲下来,温柔的把头歪在齐鹜飞的大腿上。 远处的夕阳缓缓落下,天边霞光万道,像天神的婚礼上新人踏过的红毯。 …… 城隍司会议室里,所有的中层以上干部都到了。 秦玉柏宣布了一件事情,上面已经决定,将在纳兰城召开三界联合反妖魔大会,主要是因为各地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妖魔肆虐,尤其是以西牛贺州西部近期形势比较严峻,除了探讨如何遏制妖患上升的势头之外,也要重点表彰在这次击毙蝠妖过程中有重大立功表现的优秀仙民。 这次会议的级别很高,将由西牛贺州联合政府主持,天庭,地府和龙宫都会派遣高层代表参加。虹谷县城隍司具有参会资格的原本只有司长秦玉柏一人,就连甘鹏飞也不够资格。 但因为齐鹜飞是起蛟泽事件的主要经历者,虽然最后经过上面的调查和技术还原认定,蝠妖死于一种更加高深的法术,在齐鹜飞用剑劈开它之前,它已经死了。但毕竟那最后一剑是齐鹜飞劈的,蝠妖的尸体和妖丹也是齐鹜飞交上来的,所以这件事情完全无法将齐鹜飞抛在一边。另外,黄花观作为虹谷县唯一正规的门派,也是虹谷县重点扶持的宗门,齐鹜飞作为事件亲历者和宗门代表,有资格陪同秦玉柏参加这次会议。 这让大伙儿都羡慕不已。尤其是柳钰和温凉,就连谢必安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嫉妒。 但齐鹜飞却一点都不兴奋,因为他并不想参加这个会。 参加这个会,就意味着自己要站在台上,做一大篇可能谎话连篇的报告,还要接受台上台下的一众神仙高人的审视。 除此之外,还要面对记者的采访和闪光灯的照耀,自己的形象将会出现在三界各大网站和媒体上。 另外,他还听说这次大会有一部分过程是要面向三界直播的。 自己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他不希望在现在这个阶段,成为众人瞩目的目标。 虽然说,作为黄花观的大弟子,他成为明星式的人物,对发展宗门是有很大帮助的。但黄花观目前还一片空白,盘丝岭改造计划刚刚开始,宗门产业还处于设想当中,没有资源储备,没有系统的功法,没有师资力量,这个阶段吸引太多年轻人前来,不是什么好事情。 站在风口上,的确是猪都可以飞起来,但风一停,立刻就会掉下来,而且很可能因为被风卷的太远太高,落下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平地,而是深渊。 回到办公室,齐鹜飞和陆承商量了一下。 陆承也觉得这时候曝光量太大并不是好事,会给他以后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他就给齐鹜飞出了个主意,干脆在家称病不去。 “队长你本来就有旧伤在身,这一点大家都很清楚,这一次经过四安里和起蛟泽连续两场大战,旧伤未愈,新伤又发,在家休养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齐鹜飞有些犹豫,说道:“可是孙真人给我治过病,这件事大家也都知道。” 陆承说:“孙真人治病是不记入医院病历档案的,而且孙真人只是保住了你的命,并没有说你已经完全康复了。” 齐鹜飞说:“你不是一直让我想法子结交上层吗,这么好的机会,就真的放弃了?” 陆承说:“去不去参加这个会,对你来说功劳并不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曝光量。虽然有机会接触一些高层,不过在那种场合,哪怕是会议间隙或者晚上休息的时间,你也很难做些什么。因为人太多,而且还有很多记者。而你不去的话,却有一个好处,是你和秦司长都无法拒绝的。” “什么好处?” “你这次的功劳很大,名声很响,而不去参会的原因,恰恰是因为在事件中你受了伤。纳兰城离虹谷县可不远,那些高层就算只是做个姿态,也会来看看你。只有他们来了虹谷县,秦司长才有接待他们的机会,而只有他们上了盘丝岭,你和他们的关系才能真正建立起来。” 齐鹜飞说:“我明白了,这叫以退为进。”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开工了 当又一只夜叉踩着水云出现在盘丝岭上空的时候,齐鹜飞才发现盘丝岭和西海还是有些遥远的。 他觉得很有必要在岭西镇设一个办事处,以作为和龙宫生意往来的联络点。 夜叉是来通知他,第一批万年玄冰已经运送到潜龙湾,让他前去接收。 齐鹜飞一下子有点头大,5000金币的尾款他现在还付不出来。自己身上凑吧凑吧,就算把宗门账户里的存款全部算上,到银行紧急兑换成金币,撑死也就3000币。 他让夜叉先回去复命,然后抓耳挠腮了半天,想着上哪儿去弄这5000金币。 银行贷款,单位预支,或者找熟人借…… 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决定找人借。 金币不像紫币,本身就稀缺,再加上数额也不小,他认识的人里面能够一下子拿出5000金币的并不多。 而且借钱这种事情,关系不好不行,关系太好了也不行。 关系不好的,不愿意借,你碰一鼻子灰回来,钱没借到,还闹一肚子气。 关系太好的,如果人家手头正好没钱,但你提了,他不好意思说没有,就会陷入为难的境地。 如果手头有钱,你一说,人家就给你了,又不要你还。你不还,心里总过意不去。你还了,这一借一还,就让原本单纯的关系变得复杂了。 所以借钱应急,最好是找那种关系还算不错,但有什么话也都能说在前头,明明白白的那种。 齐鹜飞想来想去,最后想到了春月。 他就去了一趟纳兰城。 春月听说他要借钱,眼睛睁得老大,颇有些惊讶,但是她却二话没说,就去拿了一万金币的现金出来。 齐鹜飞说:“五千就够了。” 春月说:“你既然开了口,想必最近手头紧,先拿去用吧。” 齐鹜飞说:“那我给你写个条。” 春月说:“不用,你上次帮我朋友找回了相机,那台相机就不止这个价。” 齐鹜飞一愣,他倒是没想到那台相机这么值钱,一万金币换算过来就是一百万紫币,加上金币本身的稀缺性,比一百万紫币还略值钱一些。 “一码归一码。”他说。 春月笑道:“好吧,那就一码归一码。不过条子就不用写了,我相信你的信誉。” 齐鹜飞也就没再坚持,拿上钱走了。 他进春月楼前后不到十分钟。 然后齐鹜飞就去了西海潜龙湾,那里停着一艘大船,船上装满了集装箱。 夜叉就在那里等着他,把他带到船上。 船长是一只大螃蟹,用他那巨大的钳子指着船上的集装箱说:“一共一百五十吨,这是交货单。” 说着递过来一张纸。 齐鹜飞看了一眼,问道:“能不能帮我搬上岸?” 螃蟹说:“这你得自己想办法,我们只在海上交接,不上岸。” 齐鹜飞不可能把那么多集装箱塞到自己的镜子里,而且一百五十吨也的确有点重,用乙丁剑裹着肯定飞不起来。如果一个一个搬,效率显得有点低,而且被人看见也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堂堂黄花观掌门大弟子,怎么能自己干搬运呢? 找运输公司弄一艘空中运输船,是个比较好的办法。但整个纳兰城具有空中运输资质,并且能够派出这么大的运输飞船的,只有端木家。 但无论是端木博文还是端木成,都是精明的生意人。他们如果知道了自己通过龙族大量运输冰鳌岛的万古玄冰,一定会盯上这桩生意。 齐鹜飞是想和他们合作做生意,但冰鳌岛的万古玄冰他暂时还不想让别人染指。 他想了想,于是拿出了那块秋官珮,以法力展开成一朵云团,铺开在甲板上,对螃蟹说:“帮我搬上来。” 螃蟹看着这一团云也觉得十分神奇,就让手下的龙虾水手用船上的吊机的集装箱吊装到云团上。 放了两个,齐鹜飞是这以法力控制秋官珮,发现飞起来没有问题,就让他们继续装。 螃蟹问道:“你要不要验一下货?” 齐鹜飞觉得不需要,敖摩昂没必要在这种环节上坑他,而且他通过神识感应,基本可以确定集装箱上的货物没有问题。 “不用了,你们太子爷的货,我信得过。”他说。 螃蟹就让人继续往上装,每放上去两个,齐鹜飞就试一下,直到把10个集装箱全部放到云团上。 他发现秋官珮简直是运输神器,放了150吨10个集装箱在上面,飞起来一点也不觉得吃力,耗费的法力只比空载时多一点点。 而且用它来运输具有极强的隐蔽性,就是一朵云,不像开运输飞船,必须要有特殊的执照和批文。 齐鹜飞签了字,把交货单还给螃蟹,然后付清了5000尾款。螃蟹给了他一张收据。 然后他就驾驶着秋官珮,飞回了盘丝岭。 …… 接下来的几天,他开始联系施工队。 这一次他去找了端木博文,能承接这种工程的公司并不多,端木家族具有绝对的实力。 而且他现在和端木家族保持着一种比较友好的关系,可以拿到优惠的价格,也不用太过担心暴露黄花观的秘密。 当然,有些秘密该保守的还是要保守,关于阵法和结界部分,齐鹜飞必然是要亲自操刀的。 所以黄花观的设计图纸就分成了两部分,其中供施工队用的只是外围的基础建设。 跟端木家族谈好以后,他又找了王荣生,让王家的工程公司也参与进了一部分。这一方面显得他更公平一些,跟端木家和王家同时保持了良好的关系;另一方面,把工程分成多个片区,他们就没有办法弄清盘丝岭工程的全貌。 在两家设计师的建议下,部分工程又做了修改,使得设计上更加合理和完美。 该谈的都谈完了,接下来就是钱的问题。 端木博文和王荣生都知道齐鹜飞目前的境况,都提出了可以由他们家族旗下的金融公司给他提供一部分免息贷款,并且无需抵押和担保。 他们都相信他的信誉。 于是,盘丝岭改造计划的第一期工程正式开工了。 黄花观的修行课程暂时停止,妖精们都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地盘上,在一定程度上也充当着监工。 端木薇以监督的名义上了盘丝岭,干脆住进了黄花观。 王寡妇也时不时上山看看施工进度。 只有齐鹜飞反倒清闲下来,白天去城隍司上班,晚上回来就练功休息。 另外,他从那批万古玄冰中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好东西。 第四百八十章、 蓝黛丝冰 大部分的玄冰,龙宫在开采的时候已经进行了切割,成了方块状的,一块一块的,就像透明的玻璃砖。 也有一部分是保持天然的晶体状的。这种没有破坏的天然晶体的品质更好,具有更多的使用场景。 而最有价值的是这些晶体当中的晶核,就像玉矿当中的玉髓一般,不但可以当做阵法材料,还可以和别的材料结合炼制法器。 只是可惜的是其中有一部分晶核大概是受到了污染,颜色不再透明,呈现淡淡的蓝色,并且因为晶体形状的原因,从不同的角度对着光看,在蓝色的底色中还会散发出不同颜色的闪光。 齐鹜飞研究了一下,发现这些受到污染的晶核性状十分特殊,表面上看似乎因污染而失去了本身的效用,所以不能再用来布阵,但是其内部蕴含着一种奇怪的灵性能量,能够和人的神魂进行沟通,仿佛这东西具有生命,是活的一般。 齐鹜飞怀疑污染这些晶核的东西很可能是远古时期的一种灵性生命,在鸿蒙初辟时诞生的微生物,因为气候变化被冰封了。 这些晶核本身不能自成法器,但如果把它作为辅助材料来炼制法器的话,却可以大大增强法器的灵性,让人和法器之间的沟通变得更顺畅。 齐鹜飞本能的觉得,这是好东西。可惜他不是炼器大师,没法把这东西的效能开发到极致。 但他却想到了一个赚钱的办法。 在他的前世,地球上储量丰富并且使用价值并不怎么高的金刚石被人为炒作成了一种奢侈品,常常被用在吊坠、戒指、耳环甚至衣服上当做装饰品,成为人们争相拥有并借以炫耀的东西。 齐鹜飞还记得前世的一句广告语: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 现在这个世界,也有钻石,但在修行界并不流行,因为钻石毫无用处。修行人喜欢的饰品,首先要有实用价值,很难凭空炒作。 而齐鹜飞现在手上这些晶核,有着很高的炼器价值,比钻石更漂亮,而且它还拥有“生命”,能与人沟通。 现在晶核的产量未明,敖摩昂显然并不看重它的价值,那就意味着只有自己手上拥有这些东西。如果把它开发成各种装饰品,结合修行人常用的法器,比如空间戒指,吊坠,或者镶嵌在宝剑上,将来一定会变得非常流行。 说不定在修行界也能制造出一场“钻石”奇迹。 至于销售,齐鹜飞一点都不担心。 最简单的办法,去找纯阳剑业甚至八仙集团谈一下,带点样品过去,他们见了不会不动心,一定能谈出一个好价格。 如果能长期给八仙集团供货,这里面的利润就足够丰厚了。 但齐鹜飞的野心不止于此。 将来盘丝岭壮大以后,必然要开发自己的产业,八仙集团可以做的,他一样可以做。 规模上也许做不到八仙集团那么大,但他完全可以走精品化的小众路线。 而且八仙集团一旦发现这些晶核的价值,一定会去查它的来源。如果被他们知道晶核来自冰鳌岛,以八仙集团的实力,去和龙宫一谈,拿到开采权不是难事。 所以齐鹜飞决定自己做,而且在正式销售之前,得先拿下冰鳌岛万古玄冰的开采权。即便拿下开采权,也还得找一个八仙集团惹不起的靠山,不然的话,人家分分钟从你手上夺走。 他原本正愁着送礼的事情,正好这批晶核可以用上,试探一下市场反应,看看他们喜不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 当然为了避免别人追查到晶核的来源,他必须让人认为这批晶核是盘丝岭自己的东西。 所以他开始在丹房里做实验,对晶核进行切割炼化。最后他发现把少量的蛛丝融入到晶核当中,可以让晶核变得更漂亮,让其中的灵性能量拥有了蛛丝的特性,叫人很难分辨其中拥有生命般的感觉是来自于晶体本身还是来自于内部的蛛丝。 齐鹜飞给这些融入了蛛丝的晶体起了一个名字:蓝黛丝冰。 第一块经过切割的蓝黛丝冰送给了苏绥绥,被他镶嵌在了他曾经送给苏绥绥的那枚空间戒指上。 第二块蓝丝带冰则更加特殊一点,因为在里面融入的不是白色蛛丝,而是小青的青丝。他把它做成了一串漂亮的手链,戴在了小青的手上。 苏绥绥和小青都非常喜欢,但因为他们和齐鹜飞的特殊关系,齐鹜飞不能确定他们的喜欢究竟是因为物品本身,还是因为他。 所以接下来他又做了一条项链和一对耳环分别送给了王寡妇和端木薇。 王寡妇和端木薇都是大家闺秀出身,几乎世间所有的奢侈品他们都有,而且他们还拥有一定的商业头脑和眼光。所以他们的意见更有价值一些。 在获得王寡妇和端木薇的肯定之后,齐鹜飞更加有信心了。 当然,这些戒指啊项链啊什么的也只能讨女孩子的欢心,只是他用来测试商业价值的,真要送给来盘丝岭考察的上级领导或者来访问的贵宾,显然是不合适的。 因此,他又按照十二生肖的样子设计了一套蓝黛丝冰的十二生肖摆件。 虽然他不是雕塑家,但修行人的大脑三维空间想象能力特别强,只要按照真实动物的样子,以神识催动火力在丹炉中构筑虚空模型,把材料放进火力围成的虚空模型之中就可以了。 这也是炼器使用比较普遍的一种塑形法,他不是炼器大师,但现在只需要融进蛛丝在塑造出形状就可以,并不是很复杂的工艺。 至于十二生肖的样子,大部分山上都有现成的模特,叫进来照这样子一边做一边修改就是了。而像老虎,牛,马之类山上没有的,就在网上找一些视频和照片,反正现在网上什么都有,连三维结构图都能找到。 原本最难的是龙,但齐鹜飞已经不止一次见到了真龙的样子——起蛟泽上的蛟龙,冰鳌岛军事演习时龙族母舰上空盘旋的银龙,虚空裂缝打开那一瞬间敖摩昂化身的金龙,还有敖霸现出原形时的龟背神龙等等,而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则是海底被三十六跟天龙刺钉死的那条白龙。 在纳兰城三界联合反妖魔大会即将召开之际,齐鹜飞干脆早早的请了病假,躲在山上,花时间打磨他的蓝黛丝冰十二生肖摆件。 当他提出请假的时候,秦玉柏一开始是不同意的,认为这么好一个机会,就算病得再重也得去。 齐鹜飞说:“我这人吧不太擅长交际,去了纳兰城,在那种场合,我连送个礼都不知道怎么送,要是他们来盘丝岭就好了。” 秦玉柏马上就明白了,问道:“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可不许搞腐败啊!” 齐鹜飞说:“我倒是想腐败,但也得有那个实力啊!盘丝岭最出名的就是蛛丝,可是产量少,实在不够,而且上面那些大领导也不见得看得上。所以我这次就准备了一点工艺品,我亲手做的。” 说着拿出了一条栩栩如生的冰晶雕的龙,通体泛着幽幽的蓝色,但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它的鳞片上又泛出不同的光芒。 龙的体内还有许多细丝,越发显得光彩夺目。当你用神识去感应时,这条龙便活了一般,体内那些细丝流动起来,仿佛肌肉的纹理。而懂得修行的人一看就知道,那些细丝代表的是真气运行的流向,如果在人身上就相当于经络。 秦玉柏爱不释手,说:“你小子可以啊,这东西怎么被你做出来的,不错不错,这个放办公室里啊,气派!有档次!” 说着往桌子上一摆,也不说他要了,也不说还给齐鹜飞,只说: “你看你,身体不好就在家好好休息,请假么打个电话就好了。快回去吧,开会的事你就别担心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假病真英雄 盘丝岭的工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齐鹜飞则躲在黄花观里假装养病。 山上的工程他不需要管,有端木薇帮他看着,王寡妇和陆承每天下班也会过来看一下,再加上山上那群小动物,施工队完全没有偷奸耍滑的空间。 齐鹜飞偶尔也拖着“病体”到山上逛逛,大部分时间则是在丹房里打磨他的蓝黛丝冰十二生肖。 他感觉自己像个恪守传承的琉璃工匠。 做完十二套十二生肖后,他停了下来,决定到此为止。 蓝黛丝冰以后主要是用来做小件奢侈品,像这种摆件,必须严格限制数量,才能彰显其价值。 这十二套十二生肖,也将是世上全部的蓝黛丝冰十二生肖摆件。 齐鹜飞并不打算全部送出去。 这东西将来肯定升值,自己至少要留几套。 他不确定会有多少人来盘丝岭看他,如果来的人多,就干脆打散了送,送一整套的,最起码也得是万浩然那个级别。 丹房里没有电视,他就弄了一台投影仪,连上手机,观看纳兰城那场大会的直播。 当然这种会议不可能全程都直播,整个会议持续三天,有许多分会场。领导们坐在会议室里说些什么,外界是不会知道的。凡是公开的,新闻上能够看到的,都是平衡各方利益统一意见以后的结果。 齐鹜飞从新闻报道中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被宣扬成此次抗击妖魔的英雄,在阻击魔孚,消灭魔蚊,击杀蝠妖等多次战役中不畏牺牲,冲锋在前,作出了不可磨灭的卓越贡献,最终也因在战斗中多次受伤而在山中疗养。 这篇报道还配了一张图片,是一个浑身缠着绷带,包裹的像个木乃伊一样的病人。 齐鹜飞一看就乐了,从绷带中露出的那对眼睛,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不就是躺在医院里的林林山嘛! 也不知道是哪个记者想出来的,大概是找不到齐鹜飞受伤的照片,就去医院里拍了林林山的照片。 这滥竽充数之举让齐鹜飞有些哭笑不得,你照片拍成这样,过几天人家到盘丝岭上一看,这小子活蹦乱跳的,怎么解释? 齐鹜飞无奈,只好让张启月去县医院弄了些绷带和药品,再加一套病号服回来。 面向三界直播的会议在最后一天,齐鹜飞通过手机观看了全过程。 参会的人很多,天庭治安总局,仙盾局,西牛贺州三届联合政府,西海龙宫,北海龙宫,灵山大雷音寺,万寿山五庄观,地府阴阳处等都派来了代表,除此之外,还有仙门宗派的代表。 齐鹜飞本以为“三界反妖魔大会”名头这么大的一次会议,怎么也得来几个重量级的领导,就算三届首长不来,治安总局的闻局长,仙盾局的杨局长,这些总要来吧?可没想到的是,闻仲和杨戬都没有来,治安总局派出的最高代表是妖事处主任哪吒,而仙盾局来的就是郭申。 当然,哪吒虽然级别不高,但威望足够,有他镇场子也算说得过去。 相对而言,地府派来的也是一位级别不高,但威望很高的代表——阴阳处处长阴长生。 西海和北海龙宫商量好了似的,各派来了一只乌龟,当然都是化成人形的。 而灵山的代表让齐鹜飞非常意外,因为他认识,就是那个曾经上过盘丝岭的法舟和尚。 另外,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位万寿山五庄观的清风道长。 齐鹜飞不确定他是不是西游记里提到的那位清风童子,如果是的话这位道长也该有两千来岁了。 从他所坐的位置可以看出来,他的地位的确很高。 会议开始后,由治安总局妖事处副主任辛环做了蝠妖案件的报告,通报了近两个月来蝠妖一案的进程和结果。 他着重强调了在南赡部洲妖祸发生后,天庭如何重视,如何仙民一心共同击败妖魔,而最后蝠妖逃脱并遁入西牛贺州,是因为这边有妖魔接应,而天庭为了将之一网打尽,就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放走了蝠妖。 这一策略取得了有效的成果,最终在朱紫国境内先后引出了魔孚,魔蚊,蛇妖,青蛳,狼妖,蛟妖等等大妖恶魔。 经过麒麟山、岭西镇、四安里、起蛟泽等多处大规模的战役,在天庭治安总局、仙盾局、西海龙宫以及西牛贺州各仙门宗派的共同努力下,一举击溃妖魔集团。目前已经击毙了包括蝠妖在内的大多数妖首,只余部分妖魔逃窜,正在继续缉捕之中。 辛环的报告中多次提到了龙宫,提到了海陆联合,突出了龙宫在这次击毙蝠妖一战中的作用。 随后媒体更是对此进行了大肆的渲染,包括龙宫六太子舍身做诱饵,摩昂太子亲自派兵设伏,巨蓝鲸军团鏖战群妖最终全军覆没血染起蛟泽等等故事情节被说得有模有样,仿佛记者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些文章随着辛环报告的进行,在会议还没结束的时候就陆续出现在了网上,齐鹜飞一看就知道都是事先写好的。 辛环报告做完之后,几位重量级的领导先后上台讲话,接着便是英雄报告环节。 主持人向大家宣告,由于我们的英雄,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伏魔队队长、黄花观掌门大弟子齐鹜飞在行动中身受重伤,不能亲自来参会,由他所在单位的领导,虹谷县城隍司司长秦玉柏代为向大家做英雄报告。 齐鹜飞没想到自己的出场还这么隆重,看着向来胸怀城府、举重若轻的司长战战兢兢地站在台上作报告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再看看自己,为了防止有人忽然访山,他此刻早已穿上了病号服,手上和身上还缠着绷带,躺在床上装作病恹恹的样子,颇有种魔幻之感。 小青和端木薇不知已笑了他多少回,就连锦鸡和老狗也对他投以鄙视的目光,觉得他如此装模作样,有失盘丝岭老大的威严。 齐鹜飞只能假装看不见,谁叫那些新闻媒体乱放照片呢! 当天晚上,他就让山上所有的大精小怪们都躲到盘丝洞去,黄花观里只留下小青和老黄狗。 狐狸虽然已经领了证,但齐鹜飞不敢大意,技术鉴定科的人看不出来她是九尾金毛狐子,他可不敢保证那些天仙大佬们看不出来,万一哪吒和清风道长也过来逛逛呢? 第四百八十二章、 圣女门下 第二天一大早,陆承和张启月早早的就来到了盘丝岭,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城隍司食堂的大厨子老李头。 张启月说,他们接到秦司长的通知,领导们今天要到盘丝岭来探望齐鹜飞,到时候就在山上吃个斋饭,怕黄花观里准备不足,所以就让老李头带了些食材到山上来了。 齐鹜飞觉得这样也挺好,黄花观明面上只有自己和小青,加上门口一条老黄狗。自己现在伤病在身,总不能让小青或者端木家的大小姐给大伙做饭。 他跟老李头也算熟,知道他的手艺不错,把他领到伙房交待了几句就不管了。 张启月和陆承则分别去打扫各个大殿的卫生。那些领导来了,肯定要参观一番,说不定还要在三清殿和玉皇殿里焚香祭拜。 过了没多久,王寡妇和端木薇一起上了山。她们帮齐鹜飞紧急采购了一批礼品盒子,用来装蓝黛丝冰十二生肖摆件。 除此之外,王寡妇还给他带来了一架轮椅。 “我看到新闻了,你包的跟个木乃伊似的,伤的那么重,怎么出来见人?” 说着就把轮椅打开,让齐鹜飞坐上去试试。 齐鹜飞说:“不用那么夸张吧?” 端木薇说:“要!怎么不要?瞧你现在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跟新闻报道的事实不符嘛!我告诉你哦,一会儿除了领导,还有记者跟着的。” “啥?”齐鹜飞吃了一惊,“怎么还会有记者?” 王寡妇说:“早就有记者要来采访你了,城隍司帮你挡回去了,说你有伤在身,不便会客。” 端木薇说:“是呀,你是这次会议上点名的英雄模范,这么多大领导要来看你,记者怎么可能不跟着?” 齐鹜飞说:“我可不喜欢被曝光。” 端木薇说:“那你把脸包起来好了。” 齐鹜飞说:“这主意不错!” 端木薇一愣:“你不会真要包起来吧?” “当然是真的。” 齐鹜飞说着就喊上小青一起回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再从房间出来的时候,脸上和身上就缠了更多的绷带,大半张脸都已经被遮了起来。 跟在他身边的小青一直忍不住在笑。 王寡妇和端木薇一看到他的样子,也都笑了起来。 齐鹜飞往轮椅里一坐,问道:“这样像了吧?” 王寡妇摇了摇头,说:“行了,赶紧把礼物装好吧,一会儿人来了。” 齐鹜飞说:“对对对,快推我回房间。” 端木薇就过去推他,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胳膊,他哎哟一声叫,整条缠着绷带的胳膊就痉挛起来,浑身颤抖着: “哎呀妈呀,疼死我了!” 端木薇吓了一跳,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得把轮椅一丢,差点连脏话都骂出来。 小青就过去接过了轮椅,一边笑,一边推着齐鹜飞回了房间。 几个人在房间里很快就把礼物都装好。 一共十二套蓝黛丝冰十二生肖,其中十一套完整的装了十一个盒子,剩下一套分开装在十二个小盒子里。 礼物准备好以后,齐鹜飞就交待小青一些送礼的细节,现在盘丝岭上名义上就他们师兄妹两个人,他受伤不能动,送礼的事情就只能小青来负责了。 十点钟左右,钟楼的迎客钟响了,齐鹜飞知道客人们已经到了山下。 他坐在轮椅里,小青推着他,来到黄花观门口等着,端木薇和王寡妇就站在他旁边。 仿佛知道有大人物要来似的,盘丝岭上呼呼的风忽然停了,天上飘着的白云也停下来驻足观望,一切都变得安静而肃穆。 只有旺财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趴在老榆树底下,不屑的把头埋在臂弯里打着鼾,尾巴左右摇晃两下,驱赶着草丛里老往他屁股上粘的虫子。 张启月和陆承带头迎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上了山。 走在最前面的是司长秦玉柏和辛环。 他们的身后并排站着两人,一个穿着道袍,挽着发髻,一派仙风道骨。另一个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长衫,虽然没有旁边那个仙气,但看上去很精神,有股别样的气派,气势上一点也不输。 在他们的后面跟着一个小和尚,齐鹜飞认识,正是曾经上过盘丝岭的法舟。 老黄狗原本在榆树底下慵懒地躺着,一看到法舟小和尚,忽然就不自在起来,悄悄的挪了挪身子,躲到了老榆树后面。 法舟和尚的身后是万浩然,而万浩然的身后则跟着一个女人,齐鹜飞没见过。 再后面还有很多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秦玉柏看见齐鹜飞坐在轮椅上缠着绷带伤势严重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左脸皮和右脸皮分别抖了抖,想笑又强忍住。 “小齐,哎呀,你看你伤的这么重,还跑出来干嘛?”秦玉柏的反应很快,就坡上驴的说道,“医生不是说让你不要出来吹风嘛!” 齐鹜飞说:“这么多领导过来,我怎么能不出来迎迎呢!” 说完便转向旁边的辛环招呼道,“辛主任,欢迎欢迎!” 辛环说:“有伤就好好养伤,我们是过来看你的,不是来给你添麻烦的。” 齐鹜飞说:“就一点皮肉伤,没事的,谢谢辛主任关心。” 他们身后那位道长忽然说:“我看你皮肉没什么伤,倒是经络内伤很严重啊!” 齐鹜飞听了一惊,知道这点绷带挡不住这些高人的眼睛,不过幸好自己经络的确是有伤,就嘿嘿一笑,没否认也没承认。 道长身边的人点头说:“不但经络有伤,神魂也有些问题啊!” 啥? 齐鹜飞有点懵。 经络有伤他知道,神魂有什么问题?我的神魂好的很呢! 可那人就说了这么一句,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弄得齐鹜飞心里七上八下的。 秦玉柏就给他介绍道:“这位是万寿山五庄观的清风道长……这位是地府阴阳处的阴长生处长。” 齐鹜飞早就猜到了这二人的身份,他们应该是这次上山的人里面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了。 之前在纳兰城开会的时候,从现场直播和相关的会议报道,齐鹜飞看到这两人的座次是和哪吒排在一起的,地位应该比辛环还要高一点。 之所以辛环走在前面,是因为辛环是秦玉柏的直属上司,另外辛环不久前刚来过盘丝岭,有点带路的意思在里面。 介绍完了清风和阴长生,齐鹜飞打过招呼后,秦玉柏继续为他介绍:“这位是从灵山来的法舟和尚。” 齐鹜飞笑道:“小师傅别来无恙,道场可曾选好了?” 法舟双手合十回礼道:“阿弥陀佛,托施主的福,已经选好了。” 齐鹜飞点点头,也不问他选择了哪里,和尚在哪里建造浮屠庙宇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便看向下一位。 法舟的身后是万浩然。 齐鹜飞没想到万浩然的位置还在法舟身后,不免就对这位小和尚高看了一眼。难怪能带着佛骨舍利出来啊! 万浩然和齐鹜飞已经熟悉了,很自然的打过招呼后,万浩然说:“前面都是领导,接下来都是各地宗门的道友,就不劳秦司长介绍了,由我来代劳吧。” 说着便将身让开。 他身后是来客当中唯一一位女性。 齐鹜飞一看到这个女人,就觉得她很特殊。 要说人间绝色吧,也还不至于,齐鹜飞美女见多了,身边就有好多,个顶个的倾国倾城。但这个女人身上却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和他见过的,不管是前世的,今生的,所有的女人都不同。 “圣女门下,曲晚晴。” 女人没等万浩然说话,就主动微微欠身自我介绍道。 第四百八十三章、 青城茅山和天山 圣女门下? 女儿国? 齐鹜飞把这个世界上天上地下所有的仙门宗派想了一遍,以女子为主体修行的门派不少,但称掌门为圣女的并不多,而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女儿国圣女宫了。 齐鹜飞还没有说话,小青就已经忍不住说:“哇,这位姐姐的皮肤真好,像婴儿一样,比小青还好呢!” 小青这话并不是吹捧,齐鹜飞早就注意到了,这位曲姑娘的皮肤的确好,有种吹弹可破的感觉。大概是圣女果吃多了吧? 曲晚晴笑着走过去摸摸小青的头说:“这是我们女儿国的特色。” 小青说:“真的吗?你们那里每个人都这么好看吗?” 曲晚晴说:“你也很好看呀,又小又漂亮,又会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青,是我师兄的师妹。” “哦,小青……我记住你了,以后有空到我们那里去玩好不好?” 小青说:“那我师兄可不可以去?” 曲晚晴说:“你师兄是个男人,我们那里可都是女人。” 小青说:“师兄不去我也不去。” 曲晚晴看了一眼包着绷带病恹恹的齐鹜飞,撇了撇嘴,嘴唇动了动,似乎嘟囔了一句什么。 曲晚晴和小青说话,万浩然则继续向齐鹜飞介绍。 “这几位是从南赡部洲来的宗门代表,南赡部洲离这里万里迢迢,本来开完会他们就要回去的,听说你受了伤,便执意要过来看看。” 万浩然便指着人群中的三位,“这位是青城派的顾长风道长,这位是茅山派的陈青竹道长,这位是天山派的张望北道长。” 齐鹜飞一听是南赡部洲来的,便来了精神,又听到这三个熟悉的门派的名字,心中顿觉得亲切。 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后,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万浩然指着端木博文和王荣生说:“这两位你总该认识的吧,就不用我介绍了。” 端木博文和王荣生就哈哈笑着走上来,和齐鹜飞打了个招呼。 端木博文打过招呼后就走到了一边,朝端木薇看了一眼,端木薇就悄悄走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 而王寡妇却站在那里没有动,反倒是王荣生走了过去。 齐鹜飞看见堂堂的王家掌门人,竟然朝王寡妇微微躬了躬身,轻轻的叫了声:“姑姑!” 王寡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王荣生走到她边上站定,还落后了半个身位。 看的齐鹜飞目瞪口呆,连万浩然给他介绍最后一位客人时,都还在走神。 这最后一位客人是七绝山的掌门人文不武,身边带着他的大徒弟金包银。 齐鹜飞一走神,文不武以为是他故意怠慢,心中大为恼火,不悦地道: “听说上次在长生庙和我徒弟马非象过招输了,你连我一个徒弟都打不过,怎么就敢去打蝠妖?难怪伤成这样啊!” 齐鹜飞这才想起来,哦,你就是那个马非象的师傅啊! 马非象留给他的印象还不错,虽然鲁莽,但是个实在人,只不过为情所困,做了个痴人,也是可怜。 但那位文小曼可就…… 他估计马非象是绝不敢回去吹嘘说赢了自己的,一定是文小曼说的。 齐鹜飞抬起一只完好的手,搭在另一只绑着绷带的手上,做拱手的样子,说:“原来是文掌门,久仰久仰!我和马师兄切磋,多蒙承让,才让我捡回一条小命。” 文不武说:“你也不用那么谦虚,你在四安里三剑斩了赵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 说完哈哈一笑,带着他的徒弟金包银入了列。 他的口气轻飘,前后的话连在一起,是说四安里一战吹得那么神,其实不过如此。齐鹜飞三剑杀了赵春,却输给了他的徒弟,可见七绝山随便一个弟子都能杀赵春。 齐鹜飞并不在意文不武的态度,今天这么多天仙在场,他也就是嘴巴上找点便宜,满足一下自己的心理而已。 在文不武和金包银的身后,就是虹谷县城隍司的同事了,以甘鹏飞为首,包括柳钰,温凉和谢必安在内的几位队长副队长。 不过人群中还有一张陌生面孔。 齐鹜飞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忽然举起相机,对着他咔嚓就是一下。 齐鹜飞皱了皱眉,才想起王寡妇说过,这次是有记者来的。 还好只有一个。 齐鹜飞不喜欢记者,但他深知记者是不能得罪的,便只好露出笑脸,朝记者打招呼。 虽然他的笑脸藏在绷带里其实也看不见,但他的善意还是被记者感觉到了。 “我叫鲁步亭,《仙民周刊》的记者。”他放下相机说。 “欢迎,欢迎。”齐鹜飞说。 “一会儿能不能给您做个专访,大英雄?”记者问道。 “我不是什么大英雄。” 齐鹜飞没有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人都到齐了。 哪吒没有来,齐鹜飞略有些小失望,但心里却也落了底。 这说明,哪吒的确是没有把黄花观放在眼里的,并且也没有争取齐鹜飞成为他的人的意思。 或许是因为他早已把齐鹜飞认定为辛环的人,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齐鹜飞能够确定,以后黄花观的发展是绝对不能指望哪吒的。而从这次在起蛟泽阻挡辛环出手这件事来看,哪吒甚至将来可能成为他前进道路上的阻力。 不来也好,如果哪吒来了,齐鹜飞还不好办,因为他很难判断哪吒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哪吒要拉拢他,那更会让他左右为难。拒绝当然不行,可要是同意了,辛环会怎么看他? 除此之外,齐鹜飞发现唐福安和赵铎都没有来。 这两位本来是不会缺席的,他们没有来,说明他们在纳兰城的位置已经岌岌可危,说不定此刻已经卷好铺盖准备走人了。 令齐鹜飞高兴的,除了清风和阴长生的到来之外,还有南赡部洲的三位宗门代表。 互相认识后,齐鹜飞就由小青推着,带着大家进入黄花观。 黄花观里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各个大殿都准备好了香烛。 众人先在黄花观里参观了一番,经过三清殿和玉皇殿的时候,除了法舟和受伤的齐鹜飞之外,所有人都焚香跪拜了一番,只有王寡妇和陆承借口老李头需要帮忙去了伙房。 随后大家就在会客厅中落座休息,端木薇和小青一起忙活着给大家上茶。 因为清风道长和阴长生的地位比较高,除了他们二人,以及万浩然和法舟之外,其他人都显得有点拘束。 齐鹜飞虽然是主人,但他却是个“病人”,这时候也不好调动气氛。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的狗汪汪的叫了起来。 而在齐鹜飞的神识当中,已经感应到外围阵法受到了扰动,只是还没有激发。 然后便听到一个声音自空中传来: “西海夜叉,奉龙王旨意,前来慰问齐真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龙宫圣药 齐鹜飞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夜叉过来,而且还是龙王亲自派来的。 不过想想也是,敖霸再怎么说也是敖闰的亲生儿子,这次能逃过一劫,算起来是齐鹜飞的功劳。 这份恩情,不管是真心也好,做做样子也罢,龙王肯定要表示一下。 齐鹜飞就对在座众人说:“请诸位在此稍候,我出去迎接一下。” 就让小青推着轮椅往外走。 西海龙王亲自派人来慰问,这让秦玉柏以及虹谷县城隍司的一众人觉得脸上有光。 秦玉柏对属下说:“你们来几个人和我一起陪小齐出去迎迎,西海来人,不能输了我们陆上仙门的气势。” 柳钰虽然和齐鹜飞之间有些龃龉,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并且齐鹜飞这段时间的表现也的确让他有几分佩服。所以秦玉柏这么一说,他便当先站起来。 温凉和谢必安自然不甘落后,也跟着站起来,随后包括范无咎、张启月在内的各队副队长也都站了起来。 清风道长忽然说:“既然要有气势,那就干脆气势大一点,我们一起出去迎迎吧。” 阴长生说:“也好,老龙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们二人一发话,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辛环和万浩然带着各门派的掌门或代表,和城隍司的人一起,跟着齐鹜飞出去了。 七绝山的人走在最后。 文不武对金包银说:“你看看人家,也是掌门大弟子,多有面儿!” 大徒弟金包银颇有些不服气,说道:“不就是抱了龙太子的大腿吗!” 文不武瞪了他一眼:“人家能抱上大腿,那也是本事。有种你去给咱们七绝山抱一条回来?” 金包银就不说话了。 齐鹜飞收了盘丝岭上的阵法,来到观门外,只见天上一片蓝色水云,缓缓降落。 水云之上立着一只夜叉。 这只夜叉比上次那一只要威武得多,显然是一只有级别的夜叉。 齐鹜飞对夜叉说:“请恕在下有伤在身,不能起身,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夜叉拱手道:“齐真人不必多礼,我只是奉命前来探望,代龙王爷传几句话。” 齐鹜飞说:“在下洗耳恭听。” 夜叉清了清嗓子,正声道:“齐真人这次力战群妖,名动四海,可喜可贺。前日六太子回宫,对真人及盘丝岭上下称赞不已。真人以一己之力,奋不顾身,保住了六太子性命,龙宫上下,感激不尽。龙王爷说,黄花观虽是小观,却又大派之风,名门之范。盘丝岭临近西海,与龙宫毗邻,龙宫愿与盘丝岭永结邻里之好,希日后多加往来。今闻真人身受重伤,龙王特命我前来慰问,奉上龙角二妙散一盒,深海血珍珠一颗。” 说着便拿出两个精致的盒子。 齐鹜飞说道:“承蒙龙王厚爱,在下感激不尽。” 便让小青上前,接过盒子。 又说:“今日宾朋满座,我给夜叉大人介绍。” 说着便将以清风道长和阴长生为首的众人介绍给夜叉。 夜叉便和大家一一见礼。 他是西海龙王敖闰身边的亲信,身份不低,举手投足间也不卑不亢。 如此一来,清风是五庄观镇元大仙的亲传弟子,代表地仙祖庭;辛环是治安总局妖事处副主任,代表天庭;阴长生自然代表地府;而万浩然作为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的主席,可以代表陆地各派宗门;加上夜叉代表龙宫,三界海陆各地人士倒也算到齐了。 鲁步亭拿着相机咔嚓咔嚓一顿猛拍。 齐鹜飞请夜叉到观里喝茶。 夜叉却说:“在下使命在身,如今话已传到,礼也奉上,须即刻回去复命。” 齐鹜飞挽留了几句,夜叉却坚持要走。齐鹜飞见留他不住,只能作罢。原想回赠一件礼物,但想想这蓝黛丝冰的原料本就来自冰鳌岛,敖摩昂不管是没看上还是没发现它的价值,总之都不宜回赠给龙宫。 夜叉架起水云,离开了盘丝岭。 众人便又唏嘘感慨了一番。 金包银刚才受了师傅的奚落,颇有几分不满,这时见龙宫送来的礼物也不过如此,便不屑的说:“还以为龙王会送什么大礼来呢,原来就送了点治伤的药啊!” 他这话也是说给他师父文不武听的,意思是这条大腿抱了也没多大用。 但在场的都是仙人,他又没用秘法传音,大家都听见了。 辛环哈哈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伤药。龙角二妙散,以真龙之角髓和深海血珊瑚混合制成,深具补血益气之效,最宜治疗肉体沉疴。龙角本就是稀有之药,如今越来越少了。而这角髓是从活龙的龙角中提取的髓质膏体,比死了的龙角更珍惜百倍。另外,深海血珊瑚也只在深海之中才有,换句话说,那都是龙宫独享的药物。 龙族以肉身强悍著称,但肉身也因此而常常受伤,这龙角二妙散算得上是龙宫的圣药,轻易不肯拿出来。天庭药王殿中也只存了少量,都是早年龙宫向上进贡的。自天庭改革以后,免去了四方纳贡,就再也没有多余了。” 听辛环这么一说,众人都不免惊叹。 金包银还是有点不服气,但却不敢反驳了。这种圣药,他连听都没听说过。之所以还不服气,是因为他觉得齐鹜飞这小子运气太好了。 他听师妹文小曼说,齐鹜飞输给了他师弟马非象,而且输得很惨,只一招就躺在地上吐血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万浩然和密云宗的付洪生。 金包银想不通,这么弱鸡的人怎么就成了英雄? 齐鹜飞也没想到这龙角二妙散如此珍贵。 “看样子这龙角二妙散给我还真是大材小用了!”他自嘲地笑道,“这可是给龙族疗伤用的,我这点小伤可舍不得用。”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既然这么珍贵,你们在座诸位有没有想要的?出个价嘛! 但在座的可没有人脸皮厚到当场就要出钱跟他买。 这让他非常失望。 秦玉柏看着齐鹜飞身上的绷带若有所思,忽然说了一句:“既然能给龙疗伤,那自然也能给太古凶兽疗伤。”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听得众人莫名其妙,唯有端木博文和王荣生对视了一眼,会心一笑。 但齐鹜飞的心却猛的跳了一下。 当初孙天隐给他治病,说他吸收了那些异化蛋白后,激活了太古凶兽的体质,将来会慢慢变得和太古凶兽一样强悍。但这种强悍所带来的副作用就是,你一旦受伤,普通的伤药可治不好。 这件事情除了他,当时秦玉柏、唐福安、赵铎、端木博文和王荣生都在场。 齐鹜飞看向端木博文和王荣生,果然发现他们脸上正露出奇怪的表情。 看来这龙角二妙散是个好东西,有机会还得到龙宫再去多弄一些存着备用,免得将来受了伤没药治。 阴长生说:“不仅龙角二妙散,这深海血珍珠同样无比珍贵。对人而言,它能滋补血气,增加修为,而最神奇的是,它能修复妖丹之伤,所以对妖类修为大有裨益。” 齐鹜飞一听明白了,这是给盘丝岭山上的妖精们准备的啊!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这怎么好意思呢 齐鹜飞估计血珍珠不是龙王送的,而是敖霸的主意,只有敖霸知道盘丝岭上满山都是妖怪。 妖类在修行中一旦妖丹受损,一般都没什么办法。因为上古妖族的修法早已失传,没有留下道法系统,而人类只修虚丹,所谓丹道并无实体真丹,所以也没有修复妖丹的办法。 妖丹受损后只能等自然修复,如果无法自然修复,就会留下后遗症,这个妖怪基本就无望成就天妖了。 不过血珍珠可是妖类梦寐以求的东西,要是消息传出去,说盘丝岭上有,会不会被那些大妖给盯上?它们不敢去龙宫,但来盘丝岭的胆子肯定有。 不知道这血珍珠能卖多少钱?要是价格合适的话,干脆卖了算了。卖给妖怪也行。 大家都对他羡慕不已,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却在打着卖珍珠的算盘。 这时候,忽听辛环说:“齐真人这次奋不顾身,与妖魔作战,因而受了伤,连龙宫都送药来了,我们天地仙门岂可落后?我就代表天庭,代表治安总局,送你一枚真阳丹吧。” 辛环此话一出,人们都大吃了一惊。 真阳丹也叫天仙大还丹,是还丹中最高级的一种。 还丹类丹药一般都有一定的易经洗髓之效,有利于筑基修行,但其最明显的效果是补充法力,因此大多数门派都会炼制,随身备用。 还丹中最低等的叫小还丹,也叫人仙丹,就是齐鹜飞经常在黄花观内自行炼制的一种。 黄花观因为缺少灵药,虽有还丹的配方,也有炼丹的法术,但只能练就小还丹,而且在小还丹中也是比较差的,即便药性全部吸收,也只能补充几十点法力。 小还丹之上便是大还丹,也叫地仙丹。 一般各门派都有自己的大还丹配方,因为药方和炼丹方法的区别,大还丹的效力也各不相同。在西牛贺州比较有名的就是齐鹜飞曾经吃过的王家的大还丹。 但因为那时候齐鹜飞法力低微,吃了以后大部分药性都被浪费了,只吸收了一部分,这还突破了他的法力极限,导致他拥有了临时法力,后来残留在体内的药性通过太极池的转化让他增长了一百多点基础法力。 他后来问过王寡妇,王家的大还丹如果全部吸收的话,在战斗中是可以补充五六千的法力点,至于能给修行人的基础法力带来多少的增长,这要看个人的修行方法不同,还要看服药的时机和个人的机缘。 王家的大还丹还不是大还丹中品质最好的,据说南赡部洲有些门派的大还丹能补充上万法力,还有强大的疗伤效果。 而真阳丹是还丹类中级别最高的,也被称为天仙大还丹,专供七品以上的天仙服用。 据说服用一颗能补充十万以上的法力,如果给普通人吃了,相当于十年筑基之效。当然这也是传闻而已,谁会把这种丹药拿去给普通人吃? 以齐鹜飞对丹药的了解,和自己多次服用超标药物的经验,如果真阳丹真能补充十万以上的法力,他觉得四品以下的人吃了很可能会当场暴毙。 当然,天仙大还丹之上,还有九转大还丹。 但那是太上老君丹炉里练出来的无上金丹,被称为三界第一圣药,连蟠桃都只不过是其中的辅料,天上那么多金仙也没几个人能享用,所以一般单列出来,称为九转金丹,而不算在还丹之内。 龙宫送来的龙角二妙散知道的人不多,但还丹类药物却是每家每派都要炼制的,在座好多人身上都还揣着不少大还丹小还丹的,对这天仙大还丹当然十分了解,所以当辛环把真阳丹拿出来的时候,好多人的眼睛都直了,就差把羡慕嫉妒两个词写在脸上。 齐鹜飞连忙说道:“天君,您上次已经送给我一枚火枣,每次来你都送我大礼,我怎么受得起?” 辛环笑道:“上次是我个人送你的,而且火枣是从寿星佬那里讨来的,算是慷他人之慨。这一次我却是代表治安总局,代表闻天尊向你表示慰问。真阳丹虽然比不上龙角二妙散和血珍珠的疗伤效果,但在修行辅助的价值上,应该也不差了。” 他一说代表了闻仲,齐鹜飞就不能不收了,而在座的人则更加的羡慕。 齐鹜飞心里明白,辛环是故意的。闻仲也许说过让辛环表示慰问的话,但肯定没有让辛环来送真阳丹,否则的话辛环刚来的时候就应该把真阳丹拿出来,而不是等到现在了。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龙宫送了药,他是在座诸人当中天庭的最高代表,不能不有所表示。另一方面,他这很明显也是在帮齐鹜飞要东西,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龙宫都送东西了,我也送了,你们在座诸位就看着办吧。 果然,齐鹜飞刚让小青收下了真阳丹,清风道长就开口了: “天庭龙宫都有了,我地仙界自不能落后。我便以万寿山五庄观之名,代表地仙界赠送齐真人风月丹一枚。” 他呵呵笑着取出一枚丹药,托在他的掌心,白光灼灼,灵气四溢,满室生香,令人一闻,不自觉便飘飘然也。 齐鹜飞见他没有准备盒子,便更加确定他是临时起意。 清风笑道:“五庄观内最闻名者人参果也,可惜人参果万年才结三十枚果子,数量实在稀少。家师不久前去了兜率宫与老君论道,他老人家不在,我们不敢妄自摘树上的果子。不过人参果树乃天地三大灵根之一,一身是宝。这风月丹乃是采集人参果树的枝叶,配以万寿山十余种灵丹妙草,由我与明月师弟共同炼制而成,有延寿却病,祛除心魔,辅助修行之效。” 清风明月乃是五庄观镇元子大仙亲传弟子,一千多年前便是专门看守人参果树的道童,如今已是地仙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人称清明二仙。 清风特别强调了这风月丹是他和明月共同炼制的,需要两位大仙共同炼制,仅此一点,就可以证明这丹药绝不一般。 万寿山乃地仙祖庭,灵根发育之处,山上到处都是世间难寻的灵药,用人参果树的枝叶配十多种万寿山仙草,再由清风明月共同炼制,这风月丹的价值比之天仙大还丹恐怕只高不低。 齐鹜飞觉得自己是不是可以找机会搞个拍卖会,把这些东西卖了,以解燃眉之急呢? 起拍价么就定个一万金币,每次加价一千…… 当然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脸上可不能表现出来。 他客气了一番,然后从身上拿出一个黄木盒子。 这盒子是他杀图拉翁的时候捡来的,原本里面装着火枣交梨和三枚圣女果。盒子具有保鲜效果,能保证药物灵性不失,里面的格子栅栏可以防止药物之间的药性互相影响。 他把盒子交给小青 小青走过去,乖巧地说声“谢谢清风道长”,就接过风月丹收入盒内。 清风见小青可爱,哈哈一笑。 小青刚要收起盒子,却听阴长生说道:“先不忙把盒子盖上,我这里有九阴丸一颗,就一起放进去吧,算作地府的一点心意。” 齐鹜飞心里乐开了花,从绷带里露出来的半张脸上却满是不安和惭愧的表情。 “阴处长,这怎么好意思呢?” 第四百八十六章、 走了狗屎运 齐鹜飞说不好意思,也不是没道理。 龙宫给他送药,是因为他救了六太子的命;辛环送他真阳丹,也可以算是上级安抚下级,毕竟都是一个系统内的;而镇元子是地仙之祖,五庄观执地仙之牛耳,黄花观作为西牛贺州的宗门之一,清风道长给他送丹药也说得过去。 可阴长生是地府的人,既没有参与此次事件,和齐鹜飞之间也没有任何从属关系,这时候拿东西出来,除了争个面子,好像没有别的意义。 阴长生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天庭、龙宫、五庄观的礼你都收了,到我这里却不要,是不是嫌我的东西不够好啊?” “阴处长说哪里话!” 齐鹜飞嘿嘿一笑,赶紧让小青把药丸收来放到盒子里。 忽听得谢必安说道:“九阴丸乃是采集十八层地狱边九种奇花炼制而成,可以滋补人身真阴,增强魂力,和真阳丹一阴一阳,互为补益,并无高下之分。” 齐鹜飞看见谢必安脸上露出兴奋而自豪的神色,仿佛这九阴丸是他的东西一般。 在这种场合,本来谢必安的职位是轮不到说话的。他是老官场了,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齐鹜飞看阴长生并无不悦,而秦玉柏也没有指责的意思,他就明白了,谢必安和阴长生之间的关系必不一般。 他老早就知道谢必安有地府的背景,但并不知道他真正的靠山是谁,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谢必安是阴长生的人。 夜叉代表龙宫,辛环代表天庭,清风代表五庄观,阴长生代表地府,各界都已经给齐鹜飞送了东西,今天这个面子是挣够了。 齐鹜飞以为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法舟忽然站了出来,说: “贫僧代表灵山诸佛向齐真人表示问候,并赠送旃檀灵根一块。” 说着便拿出了一块赤金色的树根,形状天然,未经雕琢,刚一拿出来,整个房间里就溢满了一种奇怪的香味。 这一下齐鹜飞愣住了。 别人送的东西,他都能接受。虽然他跟地府不打交道,但现在三界联合办公,也算是一个系统,再加上自己曾经在谢必安手下,从这条线上算,他和阴长生也能攀上关系。 但是法舟就完全不一样了。 盘丝岭虽然离灵山不算远,而且朱紫国的东边就有一座小雷音寺,周边诸国都是佛事昌盛,但黄花观和灵山素无来往,硬要说有的话,大概就是唐僧西天取经时曾经在这里驻足,可黄花观的衰落也是从那时起,二者之间就算说不上仇恨,那也是遗憾了。 而且法舟和尚来过一次盘丝岭,给齐鹜飞留下的印象并不怎么样。他一开口,就要用佛骨舍利换老黄狗。当时齐鹜飞觉得他是个骗子,谁会拿一辆劳斯莱斯来换你家的二哈?而现在,齐鹜飞已经确定他果然是个骗子,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家的二哈不是二哈,而是真正的“赛哮天”。当时若是贪图佛骨舍利,而把旺财给了法舟,如今不知要怎么后悔。 齐鹜飞对当初给老黄狗改名叫旺财怀着深深的歉意,可是改都改了,都叫了二十年了,习惯了,想再改回来实在困难。 反正山上大家的名字都差不多,和屎蛋比起来,旺财这个名字听起来还算是比较高大上的。 他对法舟的坏印象除了是个骗子外,还有那传销般的洗脑口气,什么妖人殊途,什么佛祖感化天下妖魔无数,真正化形成道者不过佛母孔雀明王一人……这特么不就是告诉自己,少跟妖怪混在一块儿吗? 当然,除了有点老气横秋,这个和尚别的方面还算不错。他没有强行化缘,也没有劝你出家改道信佛,他说要拿佛骨舍利换狗,齐鹜飞说不换,他也没有强求,他说要在盘丝岭山脚下借个地方做道场,齐鹜飞说不借,他也没有强要。 总体来说,还算是个正经和尚。齐鹜飞对他印象不佳,但也并不讨厌他。就像他对整个灵山的印象也不咋地,同样也并不讨厌。 佛也好,道也罢,不过就是给民众一个信仰,给你一个彼岸花开的美好幻想,真要脱离苦海,还得靠自己努力划水。当民间为了信仰和主义打的头破血流不可开交时,圣人们却在三十三层天上,瞌着刚出炉的热腾腾的金丹,喝着窖藏三百万年的猴儿酒,听着霓裳仙子曲,纵情饮乐,共享这无尽岁月和广阔天地。 法舟笑道:“旃檀灵根非佛家七宝,但在灵山诸多灵药之中,却不下于菩提之妙用,或有助于施主驱除魔心,建立正念。我佛师与我言说,齐真人降妖除魔,有大功于天下万民,必有无上福报。” 齐鹜飞犹豫了一下,看见站在人群末尾的陆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让小青收了起来。 “多谢小师傅送此灵物,也多谢灵山诸佛的关佑。” 法舟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法舟刚退回自己的位置,万浩然就站了起来,笑道:“西牛贺州联合政府对齐真人这次的表现早有嘉奖,相关的奖励已通告到地方城隍司,不日即将发放。今日借此机会,我也代表联合政府对齐真人表示慰问,送上朱果一枚。” 朱果虽然比不上火枣交梨,但也是三界灵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宝贝。 齐鹜飞知道这枚朱果肯定是万浩然私人拿出来的,绝不是什么州政府的奖励。 辛环刚才那一番话一说,清风和阴长生,尤其是法舟和尚都送了礼,这就逼得万浩然不得不出来表示一下,毕竟这里他是西牛贺州联合政府的唯一代表了。 “万主席,这……” 齐鹜飞心里有些惭愧,万浩然也参加了起蛟泽一战,他应该很清楚齐鹜飞战斗结束后的状态,哪里受了什么伤,分明是装出来的。 万浩然哈哈笑道:“这是你应得的,收下吧。” 小青看着齐鹜飞,见齐鹜飞点了点头,便过去从万浩然手中接过朱果,收了起来。 如此一来,齐鹜飞一共收到了龙角二妙散一盒,血珍珠一颗,真阳丹一枚,九阴丸一颗,旃檀灵根一块,朱果一枚。 这些东西无论哪一样放到纳兰城四方鬼市上都能引起震动。 世间门派,诸如端木家这样的大家族,千年传承,奇珍异宝灵丹妙药自然不少,但家藏当中也凑不齐这些东西,而像龙角二妙散这种龙宫圣药更是几乎不可能得到的。 在座诸人,自万浩然以下,无不惊羡不已。 而虹谷县城隍司的人,除了羡慕之外,个个脸上还有一些自豪,再怎么说,齐鹜飞都是他们的同事。不管在办公室里关系如何,但在外人面前,同事的面子就是自己的面子。 而秦玉柏和甘鹏飞以及谢必安更是觉得脸上有光:这小子,不枉我一番栽培啊! 唯有七绝山的师徒二人不怎么高兴。金包银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走了狗屎运!” 站在他们旁边的曲晚晴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忽然站出来,对齐鹜飞说: “齐真人不畏牺牲,为民除害,女儿国上下深表敬佩。我们没有什么灵丹圣药,唯送上圣女果一枚,聊表心意!” …… 第四百八十七章、 盆满钵满 曲晚晴的手里拿着一颗通红的果子。 如果从未见过圣女果,齐鹜飞一定以为这就是一个番茄。 这枚圣女果比从图拉翁身上得到的那三个还要大一些,显然品质更好。 曲晚晴送圣女果,比法舟送旃檀根更令齐鹜飞感到惊讶。 灵山毕竟自成一界,与天地四海并列。 前面几位送东西的,分别代表了天庭,地府,龙宫,灵山和西牛贺州联合政府,但曲晚晴背后只是一个女儿国,名为国,实际上也只相当于一个地方宗门,完全没必要在这时候出头争这个面子。 她在此时送上圣女果,明显有示好之意。 可女儿国毕竟是独立一国,为什么要向小小的盘丝岭黄花观示好呢? 而且齐鹜飞很清楚,曲姑娘这么做,会让其他宗门的人很尴尬。 女儿国都送东西了,他们送还是不送呢? 身上有没有带礼物是个问题,还不能和圣女果差太多。 齐鹜飞忽然有些期待起来,便不禁对这位圣女门下的曲姑娘多了几分好感,嘴里却客气道: “圣女如此关爱,齐某何以为报?” 曲晚晴说:“一点水果而已,齐真人不必客气。” 说着便把圣女果交给了小青。 这么一来,场上的气氛就有些异样了。 除了几位领导之外,其他人表情各异,显然都在盘算。 天山张望北,茅山陈青竹和青城顾长风三人之间互相望了一眼,点了点头。 随后,张望北边首先站起来,说:“贫道远来,走的仓促,不曾准备厚礼,送上天山雪莲一株,还请齐真人不要嫌弃。” 右手拂尘一收,摊开掌心,便多了一朵晶莹洁白的莲花。 齐鹜飞连忙道:“张真人何出此言,天山雪莲乃世间奇药,如此珍贵,齐某受之有愧。我当年在南赡部洲之时,就听说天山雪景美不胜收,心向往之,他日若有机会,当去天山踏雪寻梅,还要有劳张真人引路呢!” 张望北哈哈笑道:“愿为齐真人效劳!” 旁边的程青竹说:“齐真人还在南赡部洲住过?” 齐鹜飞说:“我本就是南赡部洲人,只是少时孤苦,流落街头,后来家师路过,见我可怜,便把我带回了盘丝岭。” “原来如此!不知道齐真人是南赡部洲哪里人氏?”陈青竹问道。 齐鹜飞说:“我是济阴郡成阳县人氏。” 陈青竹说:“济阴郡离我们茅山所在的丹阳郡不远,齐真人将来若是去了南赡部洲,可一定要到我们茅山坐坐。” 齐鹜飞说:“久闻上清茅山大名,正要前去瞻仰。” 陈青竹便拿出来一块石头,说:“来的仓促,没什么东西,这是我茅山特产,华阳洞天中的石乳,略有清神洗脑,延年益寿之效。” 青城派的顾长风也不甘落后的拿出来一枚青褐色的果子,说:“这是青城特产奇异果,勉强可以入药,齐真人将来去了南赡部洲,除了茅山和天山,可别忘了去我们青城山走一走。” “那是一定的。几位道长实在太客气了,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齐鹜飞连声客气,乐呵呵的让小青把这些东西都收下。 远从南赡部洲赶来的三位道长都拿东西出来了,本地的仙门宗派当然不好意思就这么看着。 端木博文和王荣生也走了过来。 齐鹜飞笑道:“端木前辈,王掌门,咱们常来常往的,您二位就不用了吧?” 端木博文说:“什么意思啊,你这是看不起我们怎么的?” 齐鹜飞说:“哪里哪里,我怎么敢看不起您老人家!” 端木博文就摸出一个小瓶子,说:“这是金圣膏,比不上龙角二妙散,也治不了什么太古凶兽身上的伤,但要治人身上的伤还是很管用的。” 说着便把手上的小瓶子交给了端木薇,“薇儿,你去把金圣膏送给小齐。” 秦玉柏和端木博文之间素来爱开玩笑,便笑道:“老端木,你这是送膏药还是送孙女啊?” 端木博文把眼睛一瞪,小八字胡一吹:“你管我呢!送什么也没你的份,一边呆着去。” 秦玉柏哈哈大笑。 端木薇被闹了个大红脸,把膏药往齐鹜飞手里一塞,赶紧躲到端木博文身后去了。 在场的众位仙人前辈都呵呵笑了起来。 王荣生拿出一个盒子,先朝一旁的王琼花看了一眼,以眼神相询。 王琼花不以为意地说:“你是王家的掌门,自己做主便是,不用看我。” 王荣生点了点头,便拿着盒子走到齐鹜飞面前说:“这是我王家的大还丹,虽然远不如辛主任的真阳丹,但在西牛贺州也算小有名气,这一盒一共三十六粒,齐真人未必用得上,就留着将来给门人弟子备用吧。” 王荣生说的客气,但大家这都知道,他这份礼一点也不轻。 三十六粒大还丹,价值已过百万紫币了。 齐鹜飞不自觉地看向王寡妇。自从加入城隍司到现在,他是王寡妇的照顾和恩惠不知凡几,如今再拿王家的东西,数量又这么多,心里的确有些过意不去。 但见王寡妇满脸都是笑容,倒像是有人给她送东西似的。 端木博文见王荣生送了整整一盒,略有不满,说:“你送那么多大还丹,是想显得你王家出手比我大方吗?” 王荣生笑道:“端木前辈说笑了,你有孙女,我可没孙女。” 大伙儿一听便都笑起来,端木博文也忍不住笑了。 等到小青把端木博文和王荣生的东西都收下以后,到场的客人里就剩下七绝山的师徒二人了。 文不武站在那里忸怩不安,仿佛浑身长了跳蚤。 齐鹜飞你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啥准备,估计是身上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来者是客,他不想让他难堪,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正想说可以去吃饭了,旁边的曲晚晴忽然说: “我听说七绝山有七绝,不知道今天文掌门带了几绝过来?”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文不武和金包银师徒二人。 齐鹜飞忽然明白了,曲晚晴送圣女果不是为了向自己示好,而是在将七绝山的军。她早就在算计着文不武,等着看他的笑话。 看样子,女儿国和七绝山之间是有什么过节。 齐鹜飞觉得有点好玩。 他并不想偏帮谁,但曲晚晴至少送了自己一个圣女果,而且在她的带头之下,各门各派都送了礼,让齐鹜飞收获颇丰。 而反观七绝山的师徒俩,刚上山就揶揄了齐鹜飞一把,把齐鹜飞输给马非象的“丑事”抖了出来。虽然齐鹜飞当初是假输,万浩然也在现场。但这种事说不清,万浩然也不会给他作证。 要不是齐鹜飞大度,本来也没想出风头,换个小鸡肚肠的人,今天早把文不武和金包银诅咒上一千遍了。 这种情况下,齐鹜飞乐得看戏。反正自己是主人,真要是看不下去了,一句话把戏幕拉上就是了。 至于会不会得罪人,齐鹜飞还真不怕。 连哪吒都得罪了,还在乎什么七绝山八绝山的吗? 第四百八十八章、 七绝柿子 七绝山这名字,一听就很霸气。 但以前光知道有七绝山这么个地方,却不知道为什么叫七绝山,齐鹜飞也很好奇,是哪七绝。 就听文不武说:“七绝山虽名七绝,却并不是指七样东西。当年八百里七绝山上长满了柿子树,又名稀柿衕。所谓七绝,是指柿子树有其中特点,一益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枝叶肥大。” 众人恍然,原来是这么个七绝。 曲晚晴说:“你说的这七种,天下柿子树都一样,为什么偏偏就你家的山叫七绝山,别人不叫七绝岭,七绝庄,七绝村什么的呢?肯定是你们山上的柿子别有不同。这时节,柿子也该熟了,文掌门不妨拿些出来给大伙尝个鲜。” 文不武说:“山上的柿子倒的确熟了不少,但我出门总不会带些柿子在身上。在座诸位若是有人喜欢吃柿子,择日可到七绝山去做客,我一定扫榻相迎,山上的柿子随便大家吃。” 曲晚晴说:“真的随便大家吃吗?我听说七绝山上有七棵柿子树,长出来的柿子颜色各不相同,天上地下只有你们那里有。” 文不武的脸皮抖了抖,说:“的确是有。但这七色柿子,又叫绝命柿子,奇毒无比,是吃不得的。” 清风道长好奇道:“我只听说过七绝山稀柿沟,但却不曾听说有七色柿子树,更不知这柿子还有毒,竟有如此稀罕的东西,文掌门可不能敝帚自珍,一定要让我们见识见识。” 连见多识广的清风道长都没有听说过,其他人当然更不知道了。 齐鹜飞一眼望过去,发现人人脸上都露出好奇之色,除了曲晚晴之外。 七绝山离盘丝岭并不远,也在朱紫国境内。齐鹜飞知道稀柿沟,唐僧师徒当年就在那里遭遇过蟒蛇精,后来猪八戒拱开了八百里稀柿沟,才在那里开辟出一条东西通行的道路。 但他从没听说过那里的柿子有什么特别的。 一般而言,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性,越是剧毒的东西,往往越是稀世的灵药。比如万浩然送他的朱果,对普通人来说便是剧毒无比,服用之后立刻浑身如火烧,片刻之内七窍流血,暴毙而亡。但朱果对修行人来说却是大补之药,能够凝聚真阳,去除浊阴。 再比如像九幽束魂草这样的东西,说是能肉白骨、活死人,但前提是使用得当。若是使用不当,别说普通人了,即便修行人,也会伤及魂魄,严重的元神暴毙而亡。 当然并不是每一种修行灵药都有毒的,比如潘桃和人参果,普通人也能吃,只不过能吸收到的好处却很有限,越是修为高深的人,吃下去以后效果越好。 听文不武的意思,这绝命柿子吃下去连修行人都会中毒,那就不是普通的毒药了,很可能是绝世珍品。 另外,可能是因为七蛛的原因,齐鹜飞对七色十分敏感,一听柿子还能分七种颜色,就觉得这东西背后可能隐藏着更深的不为人知的价值,就像自家的蛛丝,七色蛛丝就比普通蛛丝价值高处许多。 至于有毒什么的,别人怕,齐鹜飞可不怕。 五庄观是地仙祖庭,清风道长开口问话,文不武不敢怠慢。 他朝清风道长拱了拱手,说:“七绝山原本是八百里稀柿衕,被一条蟒蛇精占据,山上长满了柿子树,每年烂掉的柿子无数,千万年来填满了八百里山岭,烂泥淤积千百丈深,无人能过。直到后来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此地,齐天大圣打死了蟒蛇精,天蓬拱开了西行之路,从此七绝山才开始有人际活动。 我祖师爷入山修行,几代传承之后才将七绝山打造出一番模样,随后便在满山柿子树中发现了那七棵柿子树,所结出的柿子七色不同,却剧毒无比。祖师说,是因为千万年来,稀柿衕烂泥之中汇积的毒气都被这七颗树吸收后发生了变异,才成了毒树。七绝山历代门人都有因为吃了这柿子而死亡者,不管修为多深,只要吃了一定的量,就会毒发身亡,所以才把它叫做绝命柿子。” 小青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既然明知道它有毒,你们为什么还要去吃它呢?” 齐鹜飞笑道:“凡物有其害,必有其利。有毒的东西有时候也能治病,所以世间才会有蜈蚣泡酒,蝎子入药。只要找到他有用的一面,以毒攻毒,越毒的东西,治病的效果就越好。” 文不武说:“齐真人说的在理,我们也正是这么想的。可问题是,上千年来,历代先辈祖师,不知耗尽多少心血,试验了多少药物,却发现这七色柿子除了能毒死人之外,毫无别的用处,根本不能入药。” 曲晚晴冷笑道:“什么叫不能入药?毒药不是药吗?” 文不武脸色变了变,问道:“曲姑娘这是何意?” 曲晚晴冷哼了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金包银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文不武一把将他拦在身后,怒斥道:“这么多天仙在场,轮不到你说话,徒惹人笑话,我们不做亏心事,怕人说怎的!” 又对曲晚晴说,“七绝山和女儿国素无往来,不知哪里得罪了曲姑娘和贵国圣女今日大家都在盘丝岭做客,,曲姑娘若有什么指教,还请另择时机,老朽必洗耳恭听。” 万浩然是宗门管理委员会主席,眼见着自己地界上两派宗门之间似乎要起矛盾,便立刻出面调解,说道:“是啊,今天大家是来探望齐真人的,别的事情就暂且放在一边。” 万浩然这么一说,曲晚晴也不便再多说什么。 齐鹜飞知道曲晚晴心中不快,她和七绝山之间必然是有什么过节。 照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出来打个圆场,把话题扯开,但他忽然对七绝山的七色柿子产生了兴趣,同时也很想看看文不武会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尴尬局面。 他不相信文不武身上一点能送出手的东西都没有,修行人身上谁不带着法宝和灵药?何况他还是一派之掌门。 实在不行,你送点钱也可以嘛! 他就看着文不武笑,当然,因为脸上绑着绷带,他的笑容总透着那么一股诡异,看的文不武心里慌慌的,不知道齐鹜飞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好一会儿,文不武总算明白过来,这家伙是在等着自己送礼呢。 擦,脸皮真厚啊!文不武心里感慨着,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有点后悔来这一趟了。 原本是想来凑个热闹,借着自己的徒弟马非象曾经打赢过齐鹜飞这件事情来露个脸,涨涨面子。 马非象的实力他很清楚,也就堪堪三品不到,比大徒弟金包银差远了。但文小曼回来后说的有鼻子有眼,而向来老实的马非象也没有否认,这让文不武不得不相信。 要是早知道到盘丝岭来要送礼,而且一个个的都送的那么贵重,文不武就不来了。 后悔归后悔,来都来了,也没办法。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脸皮厚,也是一种战斗力。在这种场合,文不武坚持不住了,终于掏出来一个小瓶子,对齐鹜飞说: “齐真人,这是万花露一瓶,乃是采集七绝山上万花之露水合成,有解毒之功效。我七绝山没什么珍稀之物,这就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齐鹜飞忽然瞳孔一缩。 倒不是嫌弃这礼物不好,而是发现这个装万花露的瓶子十分眼熟。 仔细一想,他想起来了。 这和从竹花家里找出来的那几瓶解药的瓶子一模一样。 …… 第四百八十九章、 王母送桃 竹花家人被图拉翁下了毒,需要每年定期服用解药。 齐鹜飞曾答应竹花,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前,把解药送给竹花家人。 算算日子,离八月十五已经不远了。 齐鹜飞想着,哪天有空,就去一趟火焰山,把解药给人送过去。 毕竟答应了人家,说话要算话。 他对竹花的死没有什么愧疚,但竹花的家人是无辜的。齐鹜飞若不去送解药,竹花一死,她的家人没有解药,就会毒发身亡。 不过竹花手里只有一年的解药,即便齐鹜飞给送过去,也只能维持一年的性命。 密云宗应该有终身解药,竹花曾乞求齐鹜飞帮他寻找,但齐鹜飞没有答应。 一码归一码,他虽然不是个无情之人,但也不是圣母。而且他很清楚,密云宗的人不是好惹的。 经历过和九爷一战之后,他更加体会到了密云宗的可怕。 杀图拉翁和付洪生,都是因为对手轻视了自己,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但凡对他稍微重视一点,也不至于被他轻松杀死。 但下一次,还会这么容易吗? 九爷没死,齐鹜飞杀了赵春,付洪生没能帮九爷报仇,九爷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一定会找别人来帮他报仇。 而且,九爷知道付洪生要来杀齐鹜飞替赵春报仇,付洪生突然失踪,很容易联想到齐鹜飞身上。 虽然齐鹜飞把付洪生的随身项链交给了春月,让她去帮忙引开密云宗的视线,从目前来看,密云宗没有再派人来纳兰城,说明是有效的。 但这个效果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只要九爷没死,这个危险就一直存在。 所以,齐鹜飞对和密云宗有关的人和事都特别的敏感。 竹花家人中的毒是密云宗的独门毒药,解药也是他们独家配方。而文不武手上这个瓶子,竟然和竹花家里装解药的瓶子一模一样。 这难道是巧合? 如果不是巧合,那说明七绝山和密云宗之间必然有着不寻常的关系,尤其是在毒药和解药的配制方面。 齐鹜飞又想起了那天在长生观初次遇见付洪生的时候,文小曼不经意间表现出了和付洪生之间不寻常的关系。 文不武拿着瓶子,见齐鹜飞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嫌弃礼物不好,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齐鹜飞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文掌门费心了!小青,把万花露收好。” 文不武终于松了口气。 这时候,忽听得钟声响起。 小青说:“师兄,好像又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说着便出去了。 过不多久,小青就跑回来禀报道:“师兄,师兄,外面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位说他是长生观的,还有一位骑着一头梅花鹿,好像叫什么陆先生……” 齐鹜飞还没反应过来,包括清风道长,阴长生和辛环在内的好几个人就已经站了起来。 辛环问道:“小丫头,你说的那个骑着梅花鹿的,是不是不叫陆先生,而是甪里先生?” 小青猛的点头说:“对对,是陆李先生。真是奇怪,这人怎么又姓陆又姓李呢?” 辛环哈哈大笑,对清风和阴长生说:“看来真是甪里先生来了,我们一起出去迎迎吧。” 阴长生说:“甪里先生来,当然要去迎的。” 清风也说:“那是自然。” 齐鹜飞还在莫名其妙,一群人就已经在清风和阴长生的带领下出去了。 好在王寡妇反应快,过来一把推着齐鹜飞的轮椅,把他推了出去。 齐鹜飞在路上好奇地问:“王姐,这甪里先生是谁啊?” 王寡妇说:“甪里先生可是出了名的神仙,商山四皓之一,现在是天庭资源与环境管理委员会的副主任。” 旁边的小青问道:“只是个副主任而已,这个官很大吗?” 王寡妇笑道:“级别上不算高,不过人家手上权力可大了,你听这名字就知道,资源与环境管理委员会,理论上来说,天上地下所有的资源都归他们管。他们要是看你不顺眼,说你这环境有问题,随时可以让一个宗门关门。” 小青吐了吐舌头说:“这么厉害!” 齐鹜飞问道:“这个委员会是不是不归政务院管?” 王寡妇说:“是的,资源与环境管理委员会是设在仙民大会底下的,隶属于仙部。” 齐鹜飞说:“那么说,这位甪里先生是王母娘娘的人?” 王寡妇说:“也可以这么说。” 他们一路说着,就到了观门外。 只见山道上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道士打扮的正是长生观观主刘长生,另一人看上去倒像个儒生,白面黑须,穿着有些古朴,手边还牵着一头梅花鹿。 二人看似走得很慢,一边走还一边指指点点,似在欣赏风景。 但只几步间,就已经到了观前。 清风道长朗声道:“甪里先生,自上次五庄观一别,好久不见了!” 甪里先生笑道:“是啊,上次我到五庄观还是八百年前,这八百年来,天上也不知举办了多少回仙民大会,却不见你和明月道兄来。” 说着又上前和阴长生,辛环,万浩然等人一一见礼。 大家显然也都熟悉,都称他“周主任”。 经过王寡妇的提醒,齐鹜飞才知道,这位甪里先生名叫周术。 此时甪里先生已经在刘长生的陪同下走了过来。 刘长生向他介绍道:“这位就是黄花观的齐鹜飞了。” 又对齐鹜飞说,“这是仙部的周主任,特意来看你的。” 齐鹜飞就说:“周主任大驾光临,令黄花观蓬荜生辉!” 甪里先生对着齐鹜飞上下打量了几眼,哈哈笑道:“不错不错!” 齐鹜飞被他笑得有点心慌,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错,总感觉他像是乡下过年时的杀猪人在看猪圈里的猪。 “周主任,恕我不能起身相迎,观内喝茶。” 周术说:“好好,你先让我把东西卸了。” 齐鹜飞问道:“什么东西?” 周术说:“这次诛灭蝠妖,三界欢庆,齐小真人功不可没。听说黄花观年久失修,齐真人正在改造盘丝岭,要让黄花观重现往日之辉煌,我特代表仙民大会及环境与资源管理委员会送上修行物资一批。” 说着就走向他的毛驴。 齐鹜飞这才看见毛驴背上还一左一右搭着两个口袋。 甪里先生将其中一个口袋从驴身上卸下来,就开始往外倒。 口袋里的东西哗哗的倒出来,落在黄花观门口的空地上。这里面全是各种修行物资,有炼丹的材料,有炼器的材料,有布阵的材料,看得在场的人羡慕不已。 齐鹜飞也是目瞪口呆。 一般人上门送礼也就送一两样,可这位甪里先生倒好,一送就是一麻袋。这麻袋可不是一般的麻袋,而是有着内在空间的,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以后,在黄花观门口堆起了一座小山。 齐鹜飞估计了一下,这可能比他购买的那一百多万平价物资还要多一些,而且东西品质也要好一些。 果然是管资源的,出手就是大方! 可齐鹜飞总有点担心,这……不会要钱的吧? 他连声道谢。 甪里先生却呵呵笑着摆手:“不忙谢不忙谢,要谢也不要谢我,这是委员长的意思。” 齐鹜飞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甪里先生说的委员长,是指仙民代表大会的委员长,也就是瑶池金母,民间常说的王母娘娘。 甪里先生又从身上拿出来一个桃子,说:“听说这次小齐真人受了伤,委员长十分关心,特命我送上小蟠桃一个。” …… 第四百九十章、 盘丝大仙 齐鹜飞又是惊喜,又是失望。 惊喜的是,王母娘娘竟然亲自给予嘉奖,还送了一个小蟠桃。王母是什么级别?那可是望都望不见的高度。 失望的是,既然都送蟠桃了,怎么就不送个大的? 在场众人虽然个个都是修为在身的神仙,也不禁动了容。 甪里先生送了那么多修行物资就已经令人艳羡不已,而现在竟然送出了小蟠桃,这可是天地灵根所出,和人参果等价的灵药啊! 王母娘娘怎么会这么看重这小子? 就连清风道长和阴长生也不免又多看了齐鹜飞几眼。 辛环心中不解,不知道齐鹜飞是怎么和仙民大会搭上线的,不过心里也挺高兴,至少证明自己的眼光不差,提拔和培养齐鹜飞,大力发展黄花观是个正确的决定。 秦玉柏和一众城隍司的手下越发觉得脸上有光,尤其是和齐鹜飞关系好的。 柳钰的心情却极其复杂,他在城隍司自处长以下向来以修为最高、靠山最硬而自豪,现在,不但在修为上输给了齐鹜飞,就连靠山,似乎也不如了。 本以为黄花观只是个小门派,齐鹜飞再怎么天才,秦司长再怎么栽培,他将来的成就也有限。但如今,齐鹜飞不但攀上了龙宫,连瑶池金母都表态了,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也足够让人羡慕了。 这小子,怕是要升职了吧? 柳钰也算老官场了,对近来的形势看得很透,知道秦玉柏快调离了,如果甘鹏飞升上去,那么治安处长的空缺就要有人补位。 如果齐鹜飞当了处长,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柳钰想想都觉得不自在。 唉,希望陈副司长能回来吧! 端木博文偷偷看了两眼自己的孙女,心里暗自窃喜。当初他就看到齐鹜飞,还有意撮合端木薇和齐鹜飞在一起,现在看来是多么英明的决定啊!可惜自己那笨蛋儿子目光短浅,竟然还一意阻挠。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传出去,看他那张脸往哪儿搁!真是个笨蛋! 不过他心里又有些不安,姓齐的这小子身上桃花运旺,身边有个小师妹,是个美人胚子,虽然现在还年幼,但总要长大的。听说这女娃修为了得,小小年纪就曾吊打朱太春。另外,盘丝岭上还有一只狐狸精,妖媚无比,情商又极高,是个劲敌。 端木博文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王寡妇。不过这女人和盘丝岭走得极近,难不成也有这个意思?心里不禁暗骂:王家竟推出一个老寡妇来和自己抢孙女婿,真个是老牛吃嫩草,不对,是老草勾嫩牛,呸,不要脸! 大不了,老子多加几份嫁妆! 比心机,薇儿太单纯,不如你们,但要比钱,你老王家还得排在我后面,哼! 七绝山的文不武师徒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蟠桃啊,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金包银心里越加不服气:真是走了狗屎运! 而一旁的曲晚晴微微张了张嘴,看向齐鹜飞的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好奇。 唯有小青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管那么多,开开心心的就帮着齐鹜飞先生那里接过小潘桃,收进了盒子里。 “谢谢鹿先生!”小青说。 甪里先生说:“小丫头,我不姓陆,我姓周。” 小青说:“哦,对对,我想起来了,你是周先生,大家叫你鹿里先生,是因为你骑鹿吗?” 甪里先生笑道:“甪里是个地名,我出生在那里,所以都叫我甪里先生。不是因为我骑鹿。” 小青想了想说:“那我出生在盘丝岭,岂不是该叫我盘丝岭小姐了?” 甪里先生哈哈大笑,说:“你可以叫盘丝大仙呀!” 小青眼睛一亮,开心地说:“哇,这个名字好!我以后就叫盘丝大仙了,我们出生在盘丝岭上的姐妹们都叫盘丝大仙,我是盘丝大仙小青!” 便一蹦一跳地走向那头梅花鹿,回头问道,“甪里大仙,我能骑你的鹿吗?” 齐鹜飞连忙喝止道:“小青,别闹,大仙远来,请大仙到观里歇息了。” 甪里先生却说:“不妨不妨,已经很久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娃了,哦不对,是盘丝大仙小青,哈哈哈……想骑鹿就去骑吧,去吧,哈哈哈……” 小青见他同意,便高兴地翻上了鹿背,双手捉住鹿角,梅花鹿就嘚嘚地小跑起来。 小青骑着鹿在观前绕着榆树跑了几圈,兴奋地叫着:“哇,师兄,太好玩了!师兄我也想有一头鹿!” 齐鹜飞无奈地摇摇头,对甪里先生说:“师妹顽劣,请周主任勿怪!” 甪里先生说:“赤子之心,乃修仙之根基,可惜啊,世人多不知其道理,有几人能守得初心呢!” 齐鹜飞一愣,知道这位大仙是在点播自己,忙拱手道:“多谢周主任指点。” 甪里先生说:“修行只在自己,无关旁人,不必谢我。” 这时小青也玩够了,便把鹿还给甪里先生。 大家正要转身回观,盘丝岭上忽然起了一阵怪风。 齐鹜飞神识中马上感应到了,有人闯进了山上的法阵之中。 他当然不担心会有妖魔闯山,这里到处都是高手,光天仙级别的就有好几位,妖魔再笨,也不会选择在这时候闯山。 不会又是什么人来送礼的吧? 他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树林中闪过一个影子,接着树梢一弯,一只猴子从树上荡过来,落在人群前面。 他大概是没料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就愣在那里,没敢过来。 旁边忽然窜出一条老狗,朝他汪汪的叫,作势欲扑。 小猴子吓了一跳,噌一下爬上了老榆树。 齐鹜飞连忙喝止:“旺财,不要叫了,这么多人在场,惹人笑话。” 老黄狗便停了叫声,又朝树上看了一眼,懒洋洋地趴回去打起了哈欠。 树上的猴子见老狗不叫了,才慢慢的从树上爬下来,对着大伙人模人样的作了一个揖,问道:“请问这里可是盘丝岭黄花观?” “原来是个猴妖!” 众人都十分惊奇,这猴子竟然说了人话。 齐鹜飞知道这里大多数人都对妖怪有着天生的歧视,便有呵护之意,连忙说:“这里就是盘丝岭黄花观,你又是哪里来的猴子?” 小猴子说:“我从花果山来。” “花果山?” 观前一片哗然。 谁都知道,世上只有一座花果山。 清风道长看了猴子几眼,哈哈笑道:“我看他眉眼间果然有几分当年大圣的神采,是花果山的猴子没错了。” 清风道长是和孙悟空打过交道的,他这么一说,等于确认了猴子的身份。 猴子看着清风问道:“你认识我家老祖齐天大圣?” 清风说:“不但认识,他还偷吃过我家里的果子呢!” 猴子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花果山什么果子没有,谁要偷吃你家里的!” 清风哈哈一笑,众人也都笑起来。 齐鹜飞问道:“你是花果山的猴子,到我盘丝岭来干什么?” 猴子问道:“请问谁是这里的主人?” 齐鹜飞说:“我就是。” 猴子盯着他看了几眼,见他普普通通,又浑身帮着绷带,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便有几分失望。 “你真是这里的主人?” 齐鹜飞说:“当然是真的。我叫齐鹜飞,是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 小猴子唉的叹了口气,一脸失落的样子,说:“好吧,那就是你了。我家老祖让我来给你送一份礼物。” 齐鹜飞早就猜到了,反正今天来的都是来送礼的,只不过花果山会派人来送礼,比王母娘娘给他送蟠桃还要令他意外。 不止齐鹜飞,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意外且震惊。就连甪里先生和灵山的法舟和尚也一脸好奇。 所有人都都静静的等着,想看看堂堂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会给齐鹜飞送什么礼。 他们都看着猴子,猴子便看着大伙儿,瞅来瞅去,人眼瞪猴眼,大眼瞪小眼…… 最后,小青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猴子,你带来的礼物呢?” 猴子说:“我就是礼物。” …… 第四百九十一章、 至尊宝 齐鹜飞直接懵逼了! 别人送礼物是礼物,孙悟空送礼物直接给你送个猴子过来。 猴哥,这不会是你身上拔根毛变出来的吧? 能卖吗? 齐鹜飞很想拒收。 可问题是现场这么多人看着,还有记者。 如果当场拒收,得罪了花果山和孙悟空不说,明天的报纸杂志上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这一段剧情。 可是收个猴子回来,这叫怎么回事儿? 齐鹜飞不在意山上多一只妖怪,反正盘丝岭已经养了那么多妖怪。 喜欢吃生的,山上的野桃树多的是,别说一只猴子,一群猴子也养得活。如果喜欢吃熟食,那也就是黄花观里添双筷子的事。 可这猴子不是自己家的呀! 养过狗的都知道,别人家养了半大的狗领回来是很难养熟的,不知道得喂多少根火腿肠才能跟你亲近,即使表面上熟了,原主人一出现,它又屁颠屁颠地回去了。 何况孙悟空哪那么好心,平白无故送一只开了灵智的猴子给你当礼物? 他这分明是想往盘丝岭上插一脚。 可他贪图什么呢? 盘丝岭上又没什么稀罕东西,哪比得上他的花果山——万花万果,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 齐鹜飞想不通。 这份奇怪的礼物,收又收不得,拒又不能拒,实在难办。 他忽然问猴子:“你有证吗?” 猴子一脸懵地摇头:“什么证?” 齐鹜飞就扭头问秦玉柏:“司长,这猴子没证,我能收养吗?” 他本想让秦玉柏替他打个掩护,找个借口让这猴子回去,就说花果山的心意领了,但盘丝岭不能养无证之妖。 这样把“礼物”退回去也不会太得罪孙悟空,而花果山给盘丝岭送礼的事实又存在了,传出去也算一桩美谈。 秦玉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天仙都在这里,他可不敢随便说这个话。 他就看向辛环:“辛主任,您看这个……” 他意思是让辛环来说这个话。毕竟辛环是封神时代过来的老神仙,又是雷部正神,闻天尊的亲信,不会怕得罪孙悟空,即便得罪了,孙悟空也不至于找他麻烦。 可花果山送了个猴子当礼物这件事却引起了人们的兴趣,几位天仙都在猜测孙悟空的用意,而甪里先生和清风道长都已经掐起了手指。 齐鹜飞注意到了这一幕,一眼就看出他们也是卜算的高手。 天仙卜算,往往就在一念之间,连他们都掐起了手指,可见这事背后牵扯的因果极其复杂,他们也算不明白。 辛环没有掰手指,直接说:“东胜神州花果山比较特殊,天庭特许其山上的猴子不需要办理妖证。他既然是从花果山来的,没证也很正常。” 辛环只说这猴子没证是正常的,却没说这猴子可不可以留在盘丝岭上,等于还是要齐鹜飞自己来做决定。 齐鹜飞便决定自己也算一卦。 他凝神皱眉,仿佛在思考怎么处理这猴子。元神却已经进入了镜子里。 他在镜子里取出筹策,以大衍筮法算了一卦。 得本卦火天大有卦(上?下?),变爻为第一爻初九。 火天大有的卦象应该就是象征今日之事。 这么多人来送礼,齐鹜飞和盘丝岭可以算是大丰收,这可不就是“大有”吗! 所以关键在于变爻,他所测的事情,也就是花果山这只猴子,应该就应在初九爻上。 初九爻的爻辞是:无交害,匪咎,艰则无咎。 意思大概是不要彼此侵害,就不会有什么灾难降临。 所谓彼此,这里应该不是指他和猴子,而是指盘丝岭和花果山之间,或者是指他和孙悟空之间。 看样子以后不能和孙悟空起冲突,尽可能要和他结盟。 他今天送一只猴子过来,是不是也有此意呢? 再看变爻之后的变卦,从火天大有(上?下?)变成了火风鼎(上?下?)。 鼎卦也是大吉之象。 从卦名就可以看出来了,鼎,是古代烹饪用的,意思不就是大吃一顿嘛!而正因为有了丰收,才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 所以鼎卦也可以看作大有卦的结果。从本卦的变卦,预示着齐鹜飞今天的收获很快就能让自己获得实际的好处。 而从大有卦变爻初九到鼎卦的初六,爻辞变成了:鼎颠趾,利出否,得妾以其子,无咎。 鼎颠趾,利出否:是说把鼎翻转过来脚朝上,有助于把顶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这些东西可能是沉淀在底下的,也可能是未知的变化着的东西。就有点像我们吃麻辣烫或者火锅,你把它倒过来,自然就能把底料里很多好吃的东西倒出来。 得妾以其子:是说为了有个儿子传宗接代,所以去娶个小妾。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一夜风流之后有了种,就干脆娶回来纳为妾。 这个爻辞的意思仿佛是说,他今天收获的这些东西还只是表面的,要想得到最好的东西,还需要深挖一下,把火锅锅底里面的东西都给倒出来。 而如果真有了好东西,那就干脆全盘接收,连锅子也一起要了。就像在外面有了儿子,那就把孩子他妈也接回家吧。 算卦算出这么个结果,让齐鹜飞有些哭笑不得。 这是要他把今天所有的礼物都收进来。 收进来还不算,可能礼物之外的东西也得收进来。 可礼物之外还有什么呢? 齐鹜飞不确定。 但这只猴子,肯定是要收下的了。 除了这一结果之外,齐鹜飞发现在镜中世界算卦的时候,要比在外面轻松,灵识与所算的事物之间的感应也更加敏锐而直接。 也就是说,镜子对他的卜易之术有一定的加成作用,在镜子里算卦更简单,算的也可能更准。 算卦最重要的是人、物和环境三要素。这镜子很可能是给他创造了一个绝佳的环境,屏蔽了一切干扰,剩下的无非就是看他手上所有的筹策之物以及他自己的水平了。 之前在镜中世界算过卦,那时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现在更加证实了这一点。 从镜中世界出来,齐鹜飞看见清风道长和甪里先生刚刚收起手指,他们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他们算出来的卦象如何。 小猴子还站在那里,时不时的抓耳挠腮一番,倒是很有耐心,既没有催问,也没有四处乱跑。 齐鹜飞就问他:“你家大圣把你当做礼物送过来,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小猴子说:“我知道,我从此以后就不再是花果山的猴子,而是盘丝岭的猴子了。而且我以后要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教我怎么修行我就怎么修行。” 齐鹜飞说:“这是你心里的想法,还是孙大圣教你这么说的?” 猴子说:“老祖叫我这么说的。” 齐鹜飞见他老实,笑道:“那你来做礼物,是自愿的呢,还是被你家老祖逼的呢?” 猴子说:“是自愿的,老祖没有逼我。” 齐鹜飞就问:“那你老祖还有没有什么话让你传达的呢?” 猴子摇了摇头说:“没有了。” 齐鹜飞不禁有些奇怪,孙悟空就光送了这么一只猴子过来,什么话都没有?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还没有名字。”猴子说。 “没有名字?”齐鹜飞讶然道,“没有名字怎么行,我给你取一个吧,额……你以后就叫‘至尊宝’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赌局开始了 齐鹜飞给猴子取名为至尊宝,只不过是想起了前世的一部电影,那个前后五百年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中的主角就叫至尊宝。 然而他却忘记了,至尊宝的本意是牌九中的一副王牌——丁三配二四。 最烂的两张牌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九点。自古以九为尊,这也是牌九的意义所在。而正因为丁三和二四是牌九中最烂的两张牌,这个九点才显得如此珍贵,以至于在牌九中变成了至尊王牌。如果把它们拆开来,便是最小的牌,最烂的牌。 在牌九桌上,多少人梦想着拿到至尊宝牌,但你只见其一,不见其二的时候,却往往又是令人最失望的。 这便是赌博,不是最大,便是最小。 当齐鹜飞给猴子取名为至尊宝的时候,他无意间就已经掷下了色子,开启了一场豪赌。 这只来自花果山的猴子,是孙悟空手中的丁三,也是他齐鹜飞手中的二四。 天牌在天,地牌在地,人、和、梅、长、板,各有其主,剩下的都是杂牌,能胜过天地的,唯有那两张最烂的丁三、二四所组成的至尊。 色子还没有停转,牌局还没有开,各方都还在押宝,谁也不知道,这牌局最终开出来的会是什么样的牌。 当然,赌场之上不怕赢家通吃,不怕输急了眼堵上手脚的,就怕不讲规矩的,一上来就掀桌子。那可就什么牌都没用了。 两千年前的孙悟空不就掀过桌子吗?可惜他最终没能把赌场拆了,被庄家闲家联合起来一顿打,压在了五行山下。 桌子又重新翻了回来,赌局还在继续,只不过桌面上的牌已经重新洗过了。 猴子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满意,蹲在地上冲齐鹜飞拱了拱手:“多谢赐名。” 齐鹜飞说:“今天起你就是盘丝岭的猴子了,这山上有很多野桃,你自己去摘来吃吧,不过千万不可顽劣,不能破坏这山上的草木,也不能欺负山上的小动物。记得日落前回来,这山上有我布置的阵法,我现在先撤去,日落时再重启,免得误伤了你。” 猴子说:“知道知道。” 便转身窜上了树,从树梢上一跃到了另一棵树上,如此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树林里。 打发走了猴子,齐鹜飞又朝天上看了看,觉得不会再有什么人来送礼了,就把大伙儿都引进了会客厅。正好老李头的饭也做好了。 齐鹜飞这里没有什么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更没有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只有些素汤米饭,水果小菜。 好在来这里的都是见过世面的人,也不在乎吃什么,更何况几位天仙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大伙儿一边吃喝,一边随意的聊天,倒也谈笑风生,让齐鹜飞长了不少见识。 吃过以后,齐鹜飞又带着大伙在盘丝岭四处转了转。 北望马头峰,巍峨高耸;西望雁行峰,奇险峻拔;南望锦绣峰,层林尽染,秀美如织。 随后又去了彩虹谷,看了看濯垢泉。 金包银提议大家到濯垢泉里泡个温泉,被曲晚晴狠狠的鄙视了一番。 小青更是出口无情,直言说道:“濯垢泉这么干净,怎么能随便让你这个臭男人下去泡澡呢?” 因为小青看上去只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童,所谓童言无忌,没有人会去责怪他,就连文不武也没有觉得小青这话有什么问题,反倒责怪徒弟金包银在这么多天仙面前丢了丑。 天仙们当然对濯垢泉没什么兴趣,不过他们倒似乎对盘丝洞很有兴趣,但齐鹜飞这时候可不敢打开盘丝洞的洞门,盘丝岭上大大小小的妖精都在洞里躲着呢。只能借口师傅不在,不知道密码,打不开洞门。 虽然这借口并不高明,但也没人跟他计较,毕竟盘丝洞也只不过在当年西游之路上发生过一段往事,才被人所知,并不是什么洞天福地。 参观的过程中,仙人们又问起了盘丝岭施工的情况。齐鹜飞就向大家介绍了盘丝岭改造工程,他把三期工程的时间跨度拉到一百五十年,计划是十年完成第一期,再三十年完成第二期,再用百年时间完成第三期。 他着重强调了盘丝岭在地理位置上的优越性,以及由此而体现出来的盘丝岭改造工程的积极意义,同时又突出了这项浩大工程的困难。 各位仙人纷纷对盘丝岭改造工程给予了肯定,但工期太长,应该缩短一点,并表示如果有困难,尽管提出来。 齐鹜飞见目的达到,便也不再多说了,他总不可能当场伸手向大家要钱,只要获得肯定,以后再向上面要资源,这些大佬随便哪一位肯帮忙说句话就足够了。 随后便是送客和回礼的过程,也并不复杂。 一共十二套蓝黛丝冰十二生肖摆件,甪里先生,清风道长,阴长生,辛环,万浩然,法舟,六个人各送一套,一共送出去六套。 其他人都是各门派的代表,原本不用送全套,但齐鹜飞考虑自己在南赡部洲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将来去了很可能需要今天这三位帮忙,而且盘丝岭将来发展产业,生意很可能拓展到南赡部洲,青城,茅山和天山都是名门大派,与他们结交不无好处,于是便也各送了一套,一共三套。 齐鹜飞对曲晚晴的印象不错。曲晚晴带头送圣女果,才让各门各派不得不拿出礼物来送给齐鹜飞,让齐鹜飞收获颇丰。另外,他还考虑到将来蓝黛丝冰做成饰品,女儿国是一块极大的市场。而且女儿国内有几个顶级品牌,在西牛贺州乃至南赡部洲都是女性用品市场的风向标,将来商业上也许可以和她们合作。 于是,他给曲晚晴也送了一套完整的。 这样就一共送出去十套完整的,总共十二套,只剩下了两套。 他又拆了一套,给七绝山师徒俩一人一个,端木博文和王荣生也一人一个,刘长生也一个,记者鲁步亭一个,这样一共六个,等于送出去半套。 最后,他自己手上还剩下一套半蓝黛丝冰十二生肖摆件。 鲁步亭是最后一个拿到礼物的,因为他要给齐鹜飞做专访。 在所有的客人都走了以后,齐鹜飞和鲁步亭进行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单独会谈。 齐鹜飞很清楚,记者是不能轻易得罪的,有些记者看上去普通而卑微,却往往有着通天的手段。 一个记者无论如何表达他对你的钦佩和仰慕,如何妙笔生花写出漂亮的文章,如何要将你捧成明星,其实他所感兴趣的并不是你,而是你身上所隐藏着的新闻价值,所能带给他的流量。 如果你能把和这个新闻价值或者流量等值的好处给到他,那么你想让他怎么写都可以。 但今天显然不行。 今天只来了一个记者,说明上面对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不允许有太多的声音。 他们一定设好了立场,采访也许只是走个过场,采不采访,这篇文章都会写出来。 但既然来采访了,齐鹜飞肯定不会让他白来一趟,他需要引导记者加入一些他自己的东西,同时也需要去掉一些他不希望外界关注或猜测的东西。 第四百九十三章、 声名远播 刚开始的采访大家都保持着小心翼翼,就像两个武林高手在互相试探,每一句话都是一个招式,提问者攻击,回答者防守,偶尔的反问来进行反击。 这种交锋随着时间的进行而越来越直接,甚至变得激烈起来。 当齐鹜飞拿出了一个事先准备好的装着五千紫币的红包,塞进鲁步亭的上衣口袋后,二人就忽然多了些幽默的能力,激烈的交锋开始变得平缓,谈话里充满了笑声。 齐鹜飞希望鲁步亭在报道中不要过分突出自己,从头到尾所有的事情,都是上面的人运筹帷幄,自己只不过是恰逢其会,真正的功劳是领导的。 鲁步亭赞扬他的低调和务实,有些人巴不得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像齐鹜飞这样高风亮节的人不多了。 随后,话题就从原本要采访的具体事件内容转向了生活。他们随意的聊着各自的兴趣爱好,以及天上地下各种有趣的事情。比如潘桃园和广寒宫的仙女哪个漂亮,纳兰城哪条巷子里的价格最便宜,女儿国到底有没有男人,百花仙子究竟是一个还是一百个…… 当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谈话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 鲁步亭以一个职业记者的职业素养很快拿出了即将要写的这篇专访的大纲,齐鹜飞看过后十分满意,在鲁步亭临走前又送了两个摆件给他,并告诉了他自己开发蓝黛丝冰的计划,希望他将来能够帮忙进行推广。 鲁步亭一听就知道这是个赚钱的机会。他明白齐鹜飞给他画了个饼,将来这个饼会不会兑现,就要看他接下来的这篇专访的质量是不是符合齐鹜飞的心意,以及今后他们之间的合作愉不愉快。 鲁步亭和齐鹜飞交换了联系方式,互加了好友,并表示以后要经常联络。 鲁步亭看好的不仅是齐鹜飞给他画的这个饼,他更看好齐鹜飞这个人,今天这么多大仙上门送礼,恐怕也并不仅仅是做个样子给三界同仁看。 而齐鹜飞也同样需要鲁步亭这样一个朋友。记者交游广阔,消息灵通,他们的嗅觉比哮天犬还灵敏,三界之内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他们比城隍司和仙盾局知道的还快。 鲁步亭告辞以后不久,猴子回来了。 他爬到了老榆树的树干上,而旺财就蹲在观门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齐鹜飞已经拆掉了身上的绷带,换掉了病号服,穿上了平常的衣服,神采奕奕的走出黄花观。 树上的小猴子盯着他看了半天,使劲的揉了揉猴眼,有些不信似的,指着他说:“你,你,你……你没病?” 齐鹜飞说:“我当然没病。” 猴子说:“没病为什么装病,真是有病!”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小孩子不懂,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猴子就从树上下来,走到他跟前,盯着他左看右看,呼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有什么心事放下了。 齐鹜飞招手叫了旺财,给他们互相介绍了一番。 其实猴子来的时候旺财就在老榆树底下,也知道齐鹜飞给他取了名字,叫至尊宝。 但不知道是针对猴子本身,还是针对这个名字,旺财很不屑的别过头去。 而猴子倒是对旺财很感兴趣,还问:“你为什么叫旺财?” 老狗看了齐鹜飞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扭动肥臀,走到榆树底下,懒懒地躺下了。 齐鹜飞也不管他们,就启动了山上的法阵,让小青去盘丝洞把大惊小怪们都带出来。 直到一大群妖精出现在面前,猴子才大感惊讶,吱吱叫着,不知是忘记了说话,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他很快就感受到了盘丝岭的友好氛围,这些妖精们并不互相排斥,而是其乐融融的,像一大家子。尤其是狐狸和锦鸡的亲和力,让猴子很快融入了群体之中。 齐鹜飞一直在观察猴子。孙悟空送一只猴子过来肯定有他的用意,但他不想直接去问猴子,猴子未必知道,知道也未必肯说,如果能说,他早晚都会说的。有些东西,不一定需要说出来,从他的一举一动就能看出来。 不过齐鹜飞发现自己多虑了,猴子并没有什么异常,看上去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灵智很高,难怪孙悟空会把他派过来。 齐鹜飞问猴子学过什么法术,猴子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学过。” 齐鹜飞觉得很奇怪,问道:“你们花果山上不学道法吗?” 猴子说:“学,但有很严格的要求。花果山上有很多很多猴子,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难道你还达不到学道法的条件?” “那倒不是,是老祖不让我学。” “为什么?” “老祖说,我的缘法不在花果山。” 齐鹜飞明白了,这只猴子估计一出生就被孙悟空看中了,所以是单独培养的。其实想想也是,花果山那么大,猴子猴孙那么多,而孙悟空早已经成佛作祖了,又怎么可能每只猴子都认识他呢? 但孙悟空却一直没有教这只猴子法术,现在又把他送来了盘丝岭,看样子是想把一张白纸交给齐鹜飞,任其作画。 这是礼物,还是考验?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猴子有点可怜,自己教的再好,还能有齐天大圣亲自教好? 他又问:“你觉得盘丝岭比花果山如何?” 猴子想了想说:“没有花果山漂亮,灵气差了很多,但是……” 他看了看群妖,“你们这里很好玩。” 齐鹜飞哈哈笑道:“可不是每天都这么好玩的,现在我就要教你阵法,以后就不能在山上乱跑了,我们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那我负责什么位置?” “你么……” 齐鹜飞想着现在山上所有的妖精,只有狐狸是领了证的,剩下的也就只有这只猴子能公开出现,毕竟谁都知道他是花果山来的,辛环都说了,他不用领证。 “猴性好动,让你乖乖坐在一个地方恐怕也不容易,你就负责巡山吧,顺便帮我和小青接待客人。” 从此,猴子便山上山下到处跑,有到盘丝岭来拜山访问,或者误闯上山的,猴子就会拦住他们,问明事由后,让夜猫子到山上去报信。 而恰巧,这段时间,来盘丝岭的人还真不少。 蝠妖之死终于传遍了三界,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天庭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成是早就部署好的行动,称之为“西海荡妖计划”。在荡妖计划前加了西海两个字,是特意强调了龙宫的作用。 与此同时,齐鹜飞的那篇专访也发表了出来。虽然已经极力避免明星式的吹捧,但他的英雄之名和盘丝岭黄花观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大批的人开始慕名而来,有的是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天才英雄,有的是来参观旅游,还有很多想要上山拜师学艺的。 第四百九十四章、 新来的司长 齐鹜飞烦不胜烦,便干脆以盘丝岭改造施工为由,建起了隔离带,贴出了告示,拒绝一切人上山。 于是大量的人聚集在了县城,使得虹谷县的旅游业颇有兴旺的迹象,而旅游业的兴旺也带动了gdp的增长。县长特意跑到城隍司来表示感谢,这个僻陋的小县城,数十年来几任县长都没有完成的发展目标,这一次什么都没做,就突然实现了。 纳兰城王家很快嗅到了其中的商机,在王寡妇的撮合之下,王家旗下的酒店旅游集团和齐鹜飞达成合作协议,共同在虹谷县投资建设彩虹大酒店。 当然齐鹜飞是没钱的,钱都由王家出,齐鹜飞占据一半的股份,条件是将来盘丝岭二期工程的彩虹谷开发计划允许王家参与进来。 听到消息的端木家立刻就急了。端木成终于亲自上门向来齐鹜飞示好,并表达了合作意向。 齐鹜飞就把蓝黛丝冰项目拿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端木成已经见识过蓝黛丝冰,现在一听齐鹜飞的想法,立刻明白了这个项目的价值。他终于知道自家老爷子为什么这么看重眼前这个出身平平的小子。 这小子不但是个修行天才,而且还是个商业天才。关键是从麒麟山相遇至今,这小子奇遇无数,运气爆棚。而这种运气,在商业运作当中,有时候是至关重要的。 齐鹜飞提出让端木薇来负责这个项目,端木成欣然同意。这个项目是需要保密的,最核心的秘密只有最高层的人才能知道,这能让端木薇和齐鹜飞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甚至亲密。另外,端木薇一直不愿意接手家族生意,在商业上介入不深,借助这个项目,正好可以锻炼锻炼她在商业上的能力。 和两大家族的商业合作终于顺利开始,盘丝岭上的工程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山上的小动物们依然和睦,并没有因为新加入了一只猴子而出现什么问题。 唯一让齐鹜飞不安的,是人事变动结果终于出来了。 唐福安和赵铎都被调走了,至于调去了哪里,齐鹜飞也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们被降了半级。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应该是秦玉柏和他们联合做的那份报告起了作用。 秦玉柏被调任到纳兰城城隍司当了司长,看上去是平调,因为虹谷县向来是独立的。但纳兰城毕竟是朱紫国的国都,在整个西牛贺州,也算得上是有数的繁华都市。纳兰城城隍司在级别上虽然和虹谷县城隍司一样,但无论地位还是油水,都比虹谷县强多了。 虽然这个任命并不能令人十分满意,但对齐鹜飞来说却不无好处。毕竟和虹谷县离得近,秦玉柏在很多方面可以照顾到他。 而且他很清楚,秦玉柏在纳兰城应该也只是一个过渡,只要任职期间不出什么事故,或者再稍微立点小功,很快就会升上去。 虹谷县的新任司长人选也终于确定了,就是原来的副司长陈光化。 这是齐鹜飞不想看到的结果,虽然还没见过面,但他知道这位陈司长对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当然,他也并不怕。自己刚刚被上面以英雄之名树为典型,加上那么多天仙大佬来盘丝岭送了礼,陈光化再没眼力见,也不会在这时候拿他怎么样。 另外,甘鹏飞升任为副司长,同时因为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能够顶上他的位置,所以他还是兼任着治安处长的位置。 而由于秦玉柏的努力,齐鹜飞虽然没能获批当处长,但提名他当副处长的决定上面原则上已经同意了,只需要等正式任命下来就行。 当然,这个任命得等新司长上任以后才会下达,齐鹜飞现在顶多算是个代理副处长。 他升职后,四队队长的位置也空出来了,张启月便顺理成章的当上了代理队长。 不过齐鹜飞的办公室还在四队,本来就只有四个人,林林山虽然回了虹谷县,但人还在医院里,齐鹜飞要是搬出来,四队就剩下张启月和陆承两个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非常的清闲,齐鹜飞每天到城隍司报个到,然后就到山上去转一圈,看看施工进度,没什么事儿就回黄花观打坐修行,念着君子终日乾乾的咒语。修行之余,他也会去检查妖精们的修行情况,偶尔也给他们讲讲课。 因为这段时间一直在强调筑基,所以猴子虽然是新加入的,却也能跟上节奏,开始跟大家一起呼吸吐纳。他觉得很好玩,说这和花果山上的修行完全不一样。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几天后,传说中的副司长,也就是新任的司长陈光化终于出现了。 这人略有点秃顶,眼睛很小,眯起来一条缝,露出些精光,一看就是个十分精明的人。 除了新来的,城隍司里的老人他都认识。他像多年老朋友似的和他们打着招呼,而柳钰就已经像跟班似的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陈光化见到齐鹜飞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眼,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温和的说:“小伙子,不错不错,干的真不错!自古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啊!好好干,你一定是前途无量的!” 齐鹜飞有点看不透他。 在工作交接的那一天,秦玉柏主持了最后一次会议,对他在任虹谷县城隍司司长期间的工作进行了总结,向支持他工作的城隍司员工们表示感谢。随后他着重讲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向逝去的英灵们表示了哀悼,对在与妖魔战斗中有突出表现的同志进行了表扬,最后他宣布了上级的表彰—— 由于齐鹜飞在起蛟泽击杀蝠妖一战中的英勇表现和其不可替代的作用,天庭治安总局特授予其一等功,并奖励两万金币。另外,西牛贺州联合政府也对其予以嘉奖,奖励现金紫币一百万,并价值一百万的修行物资。 虽说这些奖励早先就有耳闻,但直到秦玉柏公布的那一刻,在座众人还是深受震动。 一等功,对于城隍司治安处的人来说,那是无上的荣耀。可这份荣耀基本上活着的人很难拿到,一般都是给死者追授。 至于实际的好处,不说天庭那两万金币,光是州政府的奖励,也已经无比丰厚了。 随后,由新任司长陈光化宣布,虹谷县城隍司也将拿出五十万紫币,奖励给齐鹜飞。 这一决定更加让人激动,因为上面的奖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但是县里面的奖励却实实在在看得见的,只要你努力,就有可能拿到。 而这个希望接下来很快就被现实证实了。 首先是历次行动中牺牲的很多人被追授了三等功和二等功不等的功勋,活着的人也得到名誉和金钱方面的奖励,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林林山,因为在四安里宁死不屈的突出表现,授予其二等功。 会议结束后,秦玉柏让大家休息一下,半小时后在碑林集合。他和陈光化将在这里交接功德碑,顺便也看看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长了多少功德。 齐鹜飞的大部分功德都已经领了,他不想再逃税,所以一散会就立刻悄悄去了后勤处,趁着无人,把镜子取下来,交给了王寡妇,说:“王姐,帮我保管一会儿,别让人看见。” 王寡妇把镜子往自己胸口一塞,拍着胸脯说:“放心,丢不了。” 齐鹜飞看了一眼,镜子藏的这么深,果然很放心。 哎呀,怎么有点头晕了呢! …… 第四百九十五章、 扣税 秋天的碑林里的落叶更多了。 功德处长牛傍正弯着腰在地上扫着。 齐鹜飞很自然的到角落里找到了另外一把扫帚,帮着牛傍一起扫起来。 其实对于他们这样的修为境界来说,要把这里的地面扫干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他们谁都没有动用法力,除了碑林里面有不准使用法术的不成文规定之外,扫地,也是一种修行。 红红黄黄的叶子从树上飘落,犹如人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总有到无法挽留的时刻,但人心总是放不下,即便落到地上枯萎了,也还要随着秋风飞起,妄图找回曾经拥有的过去和逐渐失去的生命的色彩。 那随风阵阵乱舞的不是树叶,而是心魔。 随着扫把将一片一片的落叶扫进簸箕,便如将人心里的念头一点一点的收拾干净,心魔便也被一丝一丝的扫除。 牛傍说:“你看这地方,永远都扫不干净。” 齐鹜飞说:“因为树上永远有树叶长出来。” “但如果不长出来,这树也就死了。” “树不可以不长树叶,但可以没有风。” “没有风,树叶也会落的。” “落便让它落,旧的不去,新的不生。” “新叶年年,秋风岁岁,无穷无尽,何日到头?” “生成变灭,天道循环。” “何谓道?” “一阴一阳之谓道。” “何谓神?” “阴阳不测之谓神。” “何谓仙?” “由人而神者谓仙。” “何谓真?” “退二还一,反有还无,是为真也。” “何谓圣?” 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眼神中露出一丝迷茫,忽而又笑了笑,低头把地上的最后一堆落叶扫进垃圾桶,放下了扫把。 他没有再回答,牛傍也没有再问。 这时候,秦玉柏和陈光化已经带着大家过来了。 齐鹜飞便也走进了人群,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谢必安看着他笑道:“刚才还找你不着,原来一个人先过来了,都知道你这次功德不会少,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齐鹜飞说:“我是怕像上次一样吐了,过来适应适应。” 一些新来的同事并不知道他在碑林里呕吐的故事,悄悄地询问,便有人说起来这段往事,听过的没听过的人们都哈哈大笑起来。 领取功德的程序和上次一样,依旧由秦玉柏主持。 他在无字碑前跪下来,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口中念念有词,那无字石碑变幻出一个虚影缓缓上升,浮到了半空之中。 众人跟着秦玉柏一起口呼“无量功德!”。 神识中忽见空中的碑影放出万丈光芒,天地也为之一暗。一股强大的法力隔绝了神识和灵力,笼罩住整个碑林,形成了一道法力屏障。 齐鹜飞这次没有带镜子。镜子会把他的功德全部吸收进去,他可不想再次在众目睽睽之下逃税。 秦玉柏站起来后缓步走到石碑前,单手托天,那虚空绽放光芒的碑影就慢慢缩小落在了他的掌心。 一旁的牛傍拿出来功德簿和一支笔,高声念着人们的名字。 被他喊到名字的人就走到秦玉柏面前,跪下来口诵“无量功德”,被功德碑上的一道虚光罩住。 牛傍就拿笔在手中的本子上刷刷地写着,随后宣布此人领到的功德点数。 其实距离上一次进功德林的时间并不远,所以大部分人获得的功德数都极少,唯有近期参与过魔孚和西海行动的人获得的功德数比较高,尤其从西海行动生还回来的几位。 这也都在人们的预料之中,而大伙最关注的还是齐鹜飞的功德。 因为他不但参加了魔孚一战和西海行动,还参加了四安里和起蛟泽的战斗。从最后的结果来看,赵春,九爷和蝠妖都属于齐鹜飞的剑下。 其中,赵春被齐鹜飞三剑斩死,这是毫无疑问的。而九爷和蝠妖到底是怎么死的,至今还有不明之处。尤其是蝠妖,城隍司的技术科无法鉴定其真正的死因,送交到上一级鉴定机构后,至今还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说法。 人们都很想知道,齐鹜飞到底获得了多少功德。 从他获得的功德数,也可以大致推算出,他在九爷和蝠妖之死当中究竟出了多少力,占了多少功劳。 齐鹜飞也不是很确定自己究竟还有多少功德可以领。之前在岭西镇那块残碑前,他已经领走了二十多万,从身体的感觉来讲大概还剩下两万左右。 他希望这个感觉不要出现偏差。 功德数大了太过惊世骇俗,容易引起旁人的嫉妒,也会引来上面的注意。 最重要的是,在这里领取功德是要交税的。天税地税各百分之一,加起来百分之二,听上去不大,可基数大的话,其实数量也不少。 如果前面领过的那二十万功德交税的话,就是四千功德。想想当初朱太春杀了花面狸,得了六百多点功德,就已经欣喜若狂。四千点功德,常人得多长时间才能积累到啊! 当秦玉柏手中的功德碑发出的那道金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齐鹜飞心里有些忐忑。 好在这一次的仪式很快就结束了,牛傍宣布: “齐鹜飞,新增功德一万三千五百七十二点。” 呼…… 齐鹜飞终于舒了一口气。 这个功德数没有超出自己的预计,甚至还低了一点。 不过在别人的眼里,这个数字已经很高了。 大部分人从来没有见过有人一次能领一万以上的功德。 当然,相对于杀死蝠妖和九爷来说,这点功德量又显得太少了点。 人们终于相信,齐鹜飞的确在最近一系列事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但九爷和蝠妖的死和他关系不大。 现场响起了掌声,大伙儿纷纷过来祝贺。祝贺声中,有真诚的,也有虚伪的。 柳钰的心情极其复杂。 一方面他有些嫉妒,和齐鹜飞比起来,他的一千多功德简直不值一提。他是和齐鹜飞交过手的,在当时,齐鹜飞赢了他半招,虽然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那一道无形的剑气是怎么发出来的,但就输赢而言,他并没有不服气。他不知道此后的齐鹜飞在短短的时间内进步了那么多,只是觉得这小子的运气实在太好了,什么好事都轮得到他。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庆幸。一万多的功德虽然很高,但还没到惊天动地的程度。原本他担心,齐鹜飞真要是拿个十万八万的功德,证明了他的功劳,那就真的铁定要当处长了,连陈光化都不可能压住他。 齐鹜飞并不在意别人在想些什么,他此刻关心的是神识中的那行数字,从之前的40699/225700,变成了40699/239000。 牛傍说他获得了一万三千五百七十二点功德,可实际只增长了一万三千三百点,也就是说,自己交了两百七十二点的税。 麻蛋,这就扣完了? 连提示都不提示一下! 有没有发票啊?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这家伙也逃税 齐鹜飞有点心疼,却也无可奈何。不过好在这一关过了,并没有在碑林里呕吐,也没有被人抓住逃税的把柄。 上一次领取功德,因为他还是临时工的身份,所以被排在最后一个。这次他已经是代理副处长,当然,这个副处长身份还没生效,所以他的排队顺序还是按照四队队长的身份来的,但这也已经很靠前了,在他的身后还有很多人等着领取功德。 这些人的功德数大多不高,最高的就是张启月和范无咎了。然而齐鹜飞最关心的,却是陆承。不仅关心,甚至还有些担心。 轮到陆承的时候,齐鹜飞的心悬了起来。他看见牛傍的笔只轻轻地动了那么一下,然后便宣布: “陆承,暂无功德。” …… 对于这个结果,人们并无异议。毕竟陆承来城隍司没几天,也没有参与什么实际行动,而且他年龄那么大了,老态龙钟的,哪还能拿什么功德,不拖后腿不是负数就不错了。 但齐鹜飞不一样。他很清楚,正是陆承射出的那一箭杀死了蝠妖。 城隍司的人不知道,上面也可能查不出来,但天道不会不知。 杀死蝠妖的真正功劳是陆承的,从这一点上来说,陆承的功德就算不超过齐鹜飞,也不会低多少。 齐鹜飞甚至已经在思考该怎么帮陆承圆谎。 就说他八十年来从没领过功德,第一次领? 这好像行不通,一个人领过多少次功德,上面都是有记录的。再说,就算他真的没领过,要积攒几十万功德也是很难的。真有这么多功德,他的修为也不会这么低了。 结果陆承的功德是零,这让齐鹜飞十分不解。 莫非那一箭有什么蹊跷? 陆承说那是觋罗弓,上古巫族的法宝,不但威力巨大,而且反噬自身。 会不会使用这个法宝本身就是负功德,和杀手蝠妖所得的正功德抵消了? 可就算这样,也不会那么巧刚刚好全部抵消成零吧? 或者……这家伙也逃税? 齐鹜飞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陆承朝他笑了笑,面不改色的转身回到人群中。 事情结束后,大家各自散去。 齐鹜飞并没有去问陆承功德的事情,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不能因为你是他的上司,就容不下属下有自己的秘密。 先去王寡妇那里拿回了热乎乎的镜子,同时确认奖金已经到账,便去了趟银行。 先前还觉得一下子又富有了,可仔细一算账,发现钱并不多,除掉要还春月的钱,还有要付给铁牛的炼器费,两万金币估计剩不了几块。 他把两万金币全部取现出来,又取了五十万紫币,剩下的一百万紫币则转入了宗门账户。 晚上的时候,城隍司全体同仁聚了一次餐,既算是为秦玉柏送行,也算是为陈光化接风洗尘。 晚饭后,秦玉柏就直接去了纳兰城。 以甘鹏飞为首的几位老部下一直把他送到县城外。 秦玉柏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都回去吧。” 大家跟了秦玉柏这么多年,平时背地里面不了说几句坏话,真到了分别时,还是很不舍的,气氛不免就有些伤感,夜风也格外凉些。 “纳兰城又不远,别搞得我发配去了北俱芦洲似的。”秦玉柏玩笑道。 已是副司长的甘鹏飞便笑道:“过去每次去纳兰城都受唐胖子的气,这次司长您去了,我们就放心了。” 秦玉柏说:“放心什么,别想来纳兰城占我便宜!” 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也跟着笑。 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齐鹜飞忽然说:“司长,我陪您一起去吧。” 甘鹏飞说:“小齐你这是想搞特殊啊!” 谢必安也挤兑道:“是啊,当着我们这么多人的面拍司长马屁,也太明显了吧?” 范无咎说:“老齐今天发了奖金,必要去鬼市转转。” 齐鹜飞哈哈笑道:“知我者,老范也!” 众人恍然,都说齐鹜飞还没请客,不能在鬼市花光,必须留点钱回来吃酒。 送行人在甘鹏飞的带领下回去了,只剩下齐鹜飞陪着秦玉柏一路东行。 秦玉柏说:“你来城隍司也就两个多月,没想到我们的缘分这么短,只做了两个多月的同事。” 齐鹜飞说:“能跟着您两个多月,已经是我的运气。没有您的提拔,就没有现在的我。” 他这话有恭维的成分,但也是发自真心。 虽然一切都在师父无机子的算计之中,但秦玉柏的确是他官场上的贵人。如果不是秦玉柏看好并极力维护,就没有后来的种种机缘。 秦玉柏说:“过个两三天,上面的正式任命就该下来了。等你当上了副处长,转正只是时间问题。我和辛主任都很看好你,你可一定要好好表现。” “多谢司长栽培。” 齐鹜飞心里其实并不太在意自己是不是能当处长,官升得太快有时候并不是好事情。这和修行练功是一样的,根基不稳,升得越高,就越有可能摔下来万劫不复。 何况陈光化当了司长,他不相信自己的运气会那么好,不管你多有本事,也不可能被每一任领导欣赏。 陈光化和秦玉柏之间明显不在一条线上。齐鹜飞不可能秦玉柏一走就改换门庭,去拜山头、表忠心,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官场上的规矩,非自己人不用。这不仅是为了利益,也是为了办事效率。任人唯贤的前提是这贤者得和自己一条心,否则越是能干,越给自己添麻烦。 新官上任三把火,肯定要有人上,有人下,齐鹜飞已经是副处长了,不指望再升,这火能不烧到自己身上就算不错了。 秦玉柏知道他在想什么,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名人,是上面树立起来的英雄模范典型,不会有人动你的。” 齐鹜飞说:“现在不动,不代表以后不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啊!” 秦玉柏笑道:“盘丝岭到纳兰城不远,要不要考虑继续跟着我?” 齐鹜飞说:“我倒是想,但我如果去了纳兰城,您好不容易为我争取来的盘丝岭发展规划可就搁浅了。除非师父他老人家回来,否则至少要等盘丝岭改造二期工程完工,我才能放心的离开。” 秦玉柏点头道:“的确如此,师门为重。以后你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来找我。” 齐鹜飞说:“司长你自己也要小心,纳兰城看上去繁花似锦,但唐胖子治理无方,留下的是个烂摊子。” 秦玉柏说:“我有数。其实也不能说唐胖子无能,这个人固然毛病不少,但本事也不小。治安处长游景辉也是个能人。纳兰城的很多问题都是历史遗留问题,要想一下子都解决,不太容易。不过这次被你一搅和,四安里彻底整顿,等于剔除了最大的一颗毒瘤,这算是给我上任的一件大礼呀,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齐鹜飞笑道:“我当初也不知道九爷是那么大一个魔头,我要是知道啊,打死我也不去四安里,更不要说杀赵春了。” 秦玉柏说:“你小子有福啊,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冥冥之中自有上天保佑。” 齐鹜飞说:“我每次都是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出门都要算一卦,却每次都摊上这种大事。我怎么感觉不是老天在保佑我,而是有人在算计我?” 秦玉柏哈哈大笑。 齐鹜飞也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只待君来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没人算计你了吗?” 孙悟空站在悬崖上,双手插在裤兜里,斜带着的棒球帽檐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远处是沉沉绵绵的山,脚下的深渊里浮着浓雾,望不见底。 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梳着油光光的大背头,在这还不怎么凉的季节却早早地穿上了皮大衣。 “我怕什么!”大背头沧桑的脸上露出几分讥笑,“西游之后,你们一个个成佛作祖,只有我,辛苦一遭,什么都没落着。” “封你做西方鸠摩罗王,你不愿意,这能怪谁?” “哼!我本就是鸠摩罗王,被他占了我的国,才出来做了个混世牛魔王。本就是我的东西,我要就去拿回来,凭什么要他封,要他送!” “那你倒是去拿呀!”孙悟空看了他一眼,“躲在山里这么多年,皮肤倒是越来越白了。” 牛魔王脸皮抖了抖:“臭猴子,你今天莫非是故意来气我的?” 孙悟空说:“我大老远来一趟,犯得着吗?” “那你来干什么?” “要变天了……,我只是看在曾经结义的情义上,来提醒你一声。” “变天……,呵呵,让他去变好了,与我何干?” “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躲过去了?不,你躲不过的的……你我皆是妖类,这次大劫,我们都躲不过的。” “妖类?”牛魔王不解,“你不是已经成了正果了吗?” 孙悟空嘿嘿一笑,脸上的慈悲忽然消失,双目金光一闪,说: “何谓正果?就是他们给了我一个‘斗战胜佛’的名头吗?我齐天大圣不比这响亮?!呵呵呵……西游路上,他们借俺老孙的棒子,替他们背这恶果,就给了我一个名头,呵呵!” 牛魔王愣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哈哈,兄弟,原来你还是那只猴子!哈哈……” 孙悟空说:“我何时都是猴子。” 牛魔王说:“你是齐天大圣,我是平天大圣,我们还是兄弟。好兄弟,既然你来找我了,咱们联手,干他一番事业出来!” “就凭我们两个?”孙悟空摇头道,“不够,不够,我们应不了这次劫。” 牛魔王怒道:“才一千多年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窝囊?!你的本事都丢了吗?” 说着双手前伸,做环抱之势,天空忽然一暗,远处的山便都被他移过来,一座座,一排排,列在眼前。 群兽奔走,万类哀鸣。 牛魔王意气风发地问道:“兄弟,你看我牛逼不?” 孙悟空扭过头去:“不看。” …… …… 到了纳兰城,和秦玉柏告别后,齐鹜飞就去了春月楼,把一万金币还给了春月。 春月笑道:“这么快就还钱,看样子发财了呀?” 齐鹜飞说:“你看我像发财的样子吗?真要发了财,我就把春月楼买下来。” 春月说:“这楼是我的,你要买下来,可得连我一块买了。” 齐鹜飞说:“那你可要小心了,我最近左眼皮总是跳,说不定哪天真发财了。” 春月说:“你最好明天就把我买走,省得我整天在这里陪人笑脸。” 齐鹜飞说:“行,那我明天就去买彩票。” 春月就呵呵的笑,问他:“想吃什么,我让后厨给你准备。” 齐鹜飞说:“今天给我们司长送行,晚饭吃的很饱,下次吧。” 说着便告辞,出来的时候却正好碰上梁明。 “哟,齐队长!”梁明招呼着,“哦不对,现在应该称呼你齐处长了。” 齐鹜飞说:“别,没影的事儿,可不能乱叫。” 梁明说:“你即将升任副处长的事儿系统内都知道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又对齐鹜飞身后的春月喊,“哎,老板娘,去准备一桌酒菜,我和齐处长喝两杯。” 齐鹜飞说:“不了不了,我刚跟老板娘说了,今天晚饭吃的太饱,吃不下了。” 梁明说:“晚饭到这会儿都过多久了!你不会是升了官儿就瞧不上兄弟了吧?哎呀……也是啊,咱们上次在这喝酒是什么时候来着?这才过了多久啊,你都已经升副处长了,我还是治安处的一个小小的文书,说起来丢人呐!” 要是别的人被这么一说,一般面子上过不去,也就不好推辞了,多少会顺着对方的意思坐下来喝两杯再走。 但齐鹜飞才不在乎什么面子不面子,梁明这小子抠的要命,说是一起喝两杯,连请客两个字都不说出来,到最后谁付钱还不知道呢! 上回吃饭齐鹜飞就差点被他耍了,幸亏反应机灵,才没吃亏。 俗话说得好,得了便宜别卖乖,捡了好处赶紧跑,搞不好哪天就被梁明这小子给赚回去了。 所以他一口咬定自己吃饱了,寒暄几句后,就夺门而出。 春月笑着对梁明说:“官老爷的面子也不好使啊!” 梁明说:“你怎么幸灾乐祸的?哦……我明白了,你也想留他吃饭,他没答应?” 春月说:“是啊,现在我心理平衡了。” 梁明说:“我算什么官老爷,他才是官,升的比火箭还快!” 春月问道:“他真要升副处长了?” 梁明说:“板上钉钉的事儿。要不是年龄小,进城隍司的时间短,资历浅了点,这会儿估计已经是处长了。” 春月说:“你们上面不是经常在说干部要年轻化嘛,怎么还是论资排辈那一套?” “年轻化?”梁明嘿嘿一笑,“你先看看天上那几位多少岁了?老神仙老神仙,关键在一个老字,不老不神仙啊!修行,不都是靠岁月堆出来的吗?” 春月若有所思。 梁明说:“行啦,咱俩都是天涯沦落人,一起喝杯酒吧。” 春月说:“今儿不赊账了。” 梁明一愣:“怎么了?” 春月扭身往回走:“改规矩了。” …… 从春月楼出来以后,齐鹜飞去了四方鬼市。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这里买什么东西,刚刚拿了点奖金,一下子花光,那是败家子行为。而且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足够消化一阵子,暂时不需要什么补充。 他直奔打铁的巷子,想去看看天丝鲮鲤甲的进度如何。不过可惜的是,铁匠铺子竟然关了门。 齐鹜飞不认为铁牛会卷了那包穿山甲鳞片跑路,对一个炼器大师来说,信誉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觉得铁牛是个值得相信的人,但也隐隐有些担心,万一真有什么事不得已搬走了,可上哪儿去找? 那可不知损失一包麟甲,还有两千定金呢! 不过人不在,也没办法。 他就离开鬼市,去了相思湖畔。 湖岸边的石榴花大多已经谢了,结出了沉甸甸的果子。 雪琴楼的门关着,门口装修的牌子已经撤去。 楼上的窗户亮着,暖黄色的光照着从窗台边爬过的暗褐色的爬山虎,照出几茎嫩绿。 草丛里的秋虫在叽叽的叫,远处传来初秋的蛙鸣,那是经历了一整个夏天还没有求到伴侣的青蛙在诉说着寂寞。 月色照门。 门上贴着一张纸,写着一行秀气的字迹:茶已备好,只待君来。 齐鹜飞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门里面吹出一丝清凉的风,带着淡淡的石榴花的香味。 齐鹜飞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身心无比舒畅。 冬月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身上只穿了一袭白色的宽松睡衣,被风一吹,轻飘飘的,更添了几分仙气。 “你来啦!” “我来了。” …… 门吱呀一声,重新关上了。 茶香从楼中溢出,窗户上出现舞者的剪影。曼妙的身姿,让秋风沉醉,让爬山虎也迷恋。 灯忽然灭了。 爬山虎在黑暗中牢牢的抓住墙壁,秋虫静默,于寂静中倾听更加美妙的声音。 只有远处的蛙还不愿眠去,痴叫着秋夜的寂寞。 …… 第四百九十八章、 结界初成 接下来的好多天,齐鹜飞又开始了那种朝九晚五、按部就班的日子。 陈光化上任后并没有什么大动作,预料中的治安大行动和人事大调整都没有发生,别说三把火了,连火星子都没有见着一点。 他似乎不打算改变城隍司的现状,保留了秦玉柏时代留下来的一切。这让城隍司内部惶惶不安的人心逐渐安定下来。 不过齐鹜飞升任副处长的任命一直没有下来,他就不能正式搬到副处长办公室去,而因为张启月已经代理了四队队长的职务,他也不能一直赖在四队不走。 于是,齐鹜飞就变得无处可去,成了个多余的人。 他每天上班,不是去各个办公室轮流串门,就是在碑林帮着牛傍扫地。 来虹谷县的修行人日渐增多,城隍庙的游客自然也多了起来。齐鹜飞的照片虽然已多次出现在媒体上,但毕竟和真人不同,来者也都不认识他,见他在扫地,便都把他当成了城隍庙里的工人。 齐鹜飞无所谓,有人问路,他便指路,有人找他聊天,他就和人聊天。 但他整日无所事事的样子,惹来了不少同事间的非议。有的说他懒散无纪律,本性如此,过去的勤奋都是装出来的;有的说他生性傲慢,立了点功、得了点奖励就目中无人了;还有的说他过去都是靠拍秦玉柏的马屁,要不是秦玉柏提拔他,他只不过是个临时工而已,现在秦玉柏走了,陈司长的马屁拍不上,也就只能靠扫地来博取别人的同情了…… 如此种种,流言蜚语渐渐多了起来。 张启月让他还是回四队,那间队长办公室依然给他留着。 齐鹜飞笑道:“我这时候回去,不是主动降职了吗?你是不想让我干副处长呢,还是你自己不想干队长啊?” 其实齐鹜飞这些天也没闲着。 盘丝岭的改造工程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虽然端木薇和王寡妇也经常去帮他监工,但主要还是靠他自己,毕竟将来要布置阵法,容不得半点差错。 小青倒是在布阵方面大有进步,已经能运用一些简单的奇门遁甲之术,也能帮着齐鹜飞监督施工。 空出来的时间,齐鹜飞开始制造大量的蓝黛丝冰饰品小样,交给端木薇,由她去运作他们一起合作刚成立的奢侈品公司。 由于黄花观比较完整,相对改造难度不大,只是加入了万古玄冰,所以很快就完成了。 工程队都撤到了外围,重点是先完成山脚下将会对外开放的外门道观,其布局和玉梭峰上的黄花观一模一样,让人以为是把山上的黄花观移了下来。 而齐鹜飞则开始在黄花观周围布置虚空大阵。 他现在手上有不少好材料,包括最核心的八块太玄晶髓,两块镇海石和还剩下的几十吨万古玄冰。 布置虚空大阵并不容易,除了需要足够的材料、有完备的设计方案之外,施工难度也非常大。而且这件事情,齐鹜飞只能请山上的自己人帮忙,不可能让外人插手。 好在山上的妖精们都很能干,也很听话,在齐鹜飞的指挥下,工作干得有条不紊。 七天后,阵法布置完成,齐鹜飞把最后一块太玄晶髓塞进了由万古玄冰构造的八卦位,启动了法阵。 在人们惊异的目光中,一片浓雾笼罩住了玉梭峰,整座黄花观都隐藏进了雾里。 屎蛋第一个冲进了浓雾之中。他的身影很快就不见了,人们只听见他咕咕汪汪的叫声。 老黄狗和锦鸡也随之走了进去。 齐鹜飞站在老榆树底下,笑盈盈的看着他们。 很快,屎蛋就跑了回来,又蹦又跳的叫着:“汪汪,不见了!咕咕,不见了!不见了!汪汪……” 老黄狗和锦鸡也回来了。 锦鸡拍打着翅膀说:“真的不见了!黄花观没了!” 小青有些不相信似的说:“我去看看。” 其他的小动物们便也忍不住好奇,争先恐后的一溜烟的冲进了雾里。 只有小狐狸和乐姬还站在齐鹜飞的身边。 浓雾渐渐淡去,只露出陡峭的山壁,郁郁葱葱的树林和远处朦胧的山影。 恍惚之间,大家都以为自己到了别处。唯有那棵熟悉的老榆树告诉他们,这就是黄花观所在的地方。 “师兄,黄花观去哪里了?”小青问道。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你们都跟着我。” 说罢,便踏准方位,默诵咒语,运转阵法,在老榆树下往前迈了大约二三十步。 众人便都跟在身后。 须臾之间,一座观庙就出现在眼前。 抬头望去,那熟悉的刻着“黄花观”三字的斑驳石板就挂在门头,两旁门柱上写着“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的对联,字迹苍劲古朴,雄浑有力,神识中能感应到那千年未曾散去的法力波动。 “哇哦,太神奇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青惊叹着,要学好奇门遁甲的决心更大了。 齐鹜飞说:“黄花观结界终于完成了,我现在教你们出入黄花观的方法。” 便教了大家如何运转阵法,如何配合阵法使用步法。 大部分人都很快学会了,但由于运转阵法需要不小的法力和境界,也有一些修为低微的小妖无法独自进出,不免有些失落。 好在齐鹜飞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以老榆树为阵眼,设计了一个与虚空大阵相通的小阵,只需以特定方法敲击树干,黄花观内的人就知道有人来了,可以从观内运转阵法,开启一条通道,外面的人就可以进来了。 而这棵老榆树,从此便也成了黄花观结界的标志和门户。 对于齐鹜飞来说,现在这个虚空结界还只是初步成型,按照设计规划,需要逐步将虚空大阵扩大,直到将整座玉梭峰隐入结界之中。 黄花观已经隐入虚空大阵之中,结界已完成,接下来就可以炼丹了。 炼制化形丹需要的材料现在手上都有,除了九幽束魂草只有一株,别的药物还有的选择。 洪荒七色莲又开了两瓣,分别是橙色和黄色,按照先后顺序,他决定先使用橙色。 小蟠桃手里有两个,一个是师父无机子通过在仙试院系统内作弊帮他得来的奖励,另一个是不久前甪里先生送来的。 两个蟠桃在镜子里保存的很好,随便用哪一个都无所谓。 妖丹有两颗,一颗是青蛳的,一颗是鲮鲤精的。从品级上看,这两颗应该差不多。青蛳当时刚刚突破六品,而鲮鲤精的实力应该在五品强接近六品的水平。 他决定先使用鲮鲤精的。穿山甲属土,与橙黄二色也相匹配。 虽然虚空大阵已经布好,外围的阵法也比上次强了不知多少倍,而且齐鹜飞现在的法力也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他还是不敢大意。 他干脆以需要闭关练功为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反正在单位也无所事事,陈光化又对他不冷不热的。 让端木家和王家的施工队都从山上撤了下去,在外围设好围栏和禁止上山的标志,重新调整并检查了一下法阵,确定没有问题后,齐鹜飞才开始炼丹。 这一次,他还把狐狸和屎蛋一起叫进了丹房,让他们做自己的助手。 第四百九十九章、 橙蛛化形 狐狸很有炼丹天赋,经过前段时间的练习,已经有了很高的水平。按照齐鹜飞的估计,只要狐狸的法力跟上去,再过几年,她的炼丹水平就超过自己了。 可惜的是,她现在不能化形成人,又法力尽失,无法具体操作。不过给齐鹜飞做个助手还是可以的,再加上屎蛋的帮忙,就能给齐鹜飞腾出时间和精力去对付天劫。 得益于在厨房中烧火的惩罚性练习,屎蛋现在对火候的掌控能力已经十分精微。而且他喷出的火焰比三昧真火咒引燃的磷灵石更纯,效果也更好。 当然,炼丹需要维持三天三夜,齐鹜飞不可能一直让屎蛋在那里喷火。他只需要利用屎蛋对火焰的精微控制,帮助他掌控丹炉内的火候。 除了狐狸和麒麟,其他的动物们也都各就各位,守护在自己的岗位上。 炼丹开始的时候,盘丝岭上空飘来了一朵一朵的乌云,不过这些乌云很快就像遇到了黑洞一般消失了,所以也没有引起外人的注意。 然而,整个盘丝岭上的法阵也都全面启动了。阵法运转借助山川地势所产生的力量全部被一丝一丝的传递进了隐藏在虚空大阵中的黄花观。 而在黄花观中的紫竹林也已经全面发动,竹叶如箭,万箭齐发,向着天空射去。 天空乌云密布,仿佛整个天都要塌下来一般,闪电一道一道撕裂云层,从空中劈下。 但这一切,外界的人却毫无察觉。 三天后,天空云开雾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而丹房里的齐鹜飞却浑身虚脱了一般,狐狸和屎蛋也都无力的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丹炉中,一枚鸡蛋大小的化形丹已经凝成,发着柔柔的橙色的光芒。 齐鹜飞在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又服用了几颗丹药,以补充精气神和体力。 然后他又给屎蛋和狐狸各吃了一颗大还丹。 王荣生送了他三十六颗,王家的大还丹虽然珍贵,但他并不吝啬于给自己身边的人吃。 屎蛋到底是麒麟,吃完大还丹后,就立刻活蹦乱跳了。狐狸则因为失去了法力,虽然也是洪荒异种,但折腾了三天三夜,终究消耗太大,即便有大还丹补充,也不能一下子恢复过来。 齐鹜飞就抱起狐狸,把她送回房间,又让屎蛋自己去玩,然后才从丹炉里取出了那颗橙色的化形丹。 看着手中的化形丹,回想起这三天三夜的经历,他感受到了天劫的威力。 上一次师父究竟是帮自己挡住了多大的劫难啊! 齐鹜飞不免有些后怕,如果不是师父早有算计,预料到了后来发生的一切,他如此贸然炼丹,早已被天劫化成飞灰了。 这一次,盘丝岭的阵法再次在天劫之下毁于一旦,价值数百万的阵法材料消耗殆尽。 好在有大量的万古玄冰发挥了作用,否则的话,即便有虚空大阵带来的结界守护,恐怕也挡不住天劫。 看样子,以后每练一次丹,盘丝岭的法阵就会被毁坏一次。 必须要加快改造工程的施工进度,购买更多的阵法材料,另外也得加紧和摩昂太子联系,向他购买第二批冰鳌岛万古玄冰。 可是钱啊! 刚刚发来的奖金,算算已经不够用了。 小青知道化形丹练成了,早已迫不及待的领着橙蛛过来找他。 齐鹜飞便把化形丹喂给橙蛛吃。 由于化形丹药力太强,蜘蛛不能一下子吃下去,每次只能吃一点,每隔四个小时就要吃一次,每吃一次就会变化一点。 上次小青化形的过程,齐鹜飞没有看到,后来听苏绥绥说,这个过程其实极其凶险。 没能亲自守护在旁边,齐鹜飞对小青略感抱歉。这一次为了防止意外,他便让橙蛛就在丹房里化形,自己也一直在丹房里守着。 化形的过程果然十分凶险。 肉体突变引来的痛苦无法想象,关键是由此带来的走火入魔的风险。 齐鹜飞一直施展手段,用法力护着橙蛛,用夕惕若厉的咒语驱散魔念,同时用心意和她沟通,安抚着她的灵魂。 就这样,又是三天三夜。 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只从小就一起玩大、曾在他屁股上咬过的蜘蛛,一点一点的变化成人。 最后,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定格在他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黄色霓裳,美若天仙,正用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同样一直陪伴在一旁的小青兴奋地叫道:“妹妹,你终于出来了!” “妹……妹?”齐鹜飞吃了一惊,“你们是怎么排辈的?” 他实在想不通,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怎么能叫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为妹妹。难道是按照我炼丹的顺序来的? 小青笑道:“我看上去小,只是因为师兄你把我炼小了而已。” 齐鹜飞便看向刚刚化形成功的穿着橙色霓裳的女孩。 女孩微微一福,朝齐鹜飞喊了声:“师兄!” 又转向小青,“小青姐姐!” 小青点头道:“昆奴妹妹,恭喜你化形成功啦!” 齐鹜飞看着他们俩,大的喊小的姐姐,小的叫大的妹妹,怎么看怎么别扭。可是看着她们都这么可爱漂亮的份上,就懒得纠正了吧。 “你叫昆奴?” “是的。”昆奴看着齐鹜飞的眼睛里充满了深情,“多谢师兄三天来的守护,自今日起,昆奴愿随侍师兄左右,永不相弃。” 齐鹜飞笑道:“什么随侍左右啊,你又不是我的奴婢,你是我的师妹。” 小青也说:“是啊,昆奴妹妹,师兄对我们可好了,现在时代不同了,在黄花观里,大家都是平等的。” 昆奴“嗯”了一声,点点头,目光却一寸也不离开齐鹜飞的脸。 齐鹜飞说:“今天算是你的新生之日,我就送你一件礼物吧。” 说着便张口吐出一道剑光,化作一柄宝剑,悬浮在昆奴面前。 因为前段时间闲来无事,他就把从付洪生那里得来的断水宝剑试着炼养了一番。 “此剑名叫断水,是昆吾八剑之一,最具灵性,可以吞入腹中。我已经炼养多日,剑身沾惹了三分我的魂气。今日赠与你,你可以重新炼养,使之于你神魂合一。” 昆奴大喜道:“多谢师兄赠剑!” 说罢双手接过,看着剑身泛起的橙色光芒,以神魂与之感应。 齐鹜飞便口授她炼养之法。昆奴话不多,只仔细听着,但她十分聪明,不一会儿就掌握了。加上齐鹜飞本就已炼养多日,剑身上沾惹了他的魂气,而这几日守护昆奴,他的神魂早已被昆奴熟知,两人心有灵犀,故而昆奴与这宝剑之间也很快就建立起了感应。 不过半日时间,昆奴就已经能将断水吞入腹中,人剑合一了。 小青嘟着嘴说:“昆奴妹妹,你比我学得快!” 昆奴说:“我本就擅长剑术一道。你的强项是御风和蛊术,这方面我可就比不上你了。” “御风和蛊术……”小青若有所思,忽而叫道,“啊……我明白了,谢谢妹妹提醒。都怪师兄啦,给我的化形丹材料不好,我化形的时候,又不在我身边照顾,害得我脑子笨笨的,连自己擅长什么都忘了呢!” 齐鹜飞急忙喊冤道:“这你可不能怪我!你是第一个化形的,我哪知道那么多?给你炼丹的时候,差点被雷劈死了呢!” 小青做了个鬼脸,笑道:“师兄我逗你玩儿呢!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是第一个被你化形的,开心和感谢还来不及呢!” 说着猝不及防地就扑上来,抱住齐鹜飞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师兄!” 齐鹜飞的脸被这小丫头弄得痒痒的,正想呵斥她别闹,忽觉肩膀一沉,一个柔软的身子倚了上来,另半边脸也被人亲了一口。 昆奴学着小青的样子说:“谢谢师兄!” 小青瞪着眼睛,噘着嘴说:“喂!我是小孩儿,才可以亲师兄,你已经长大了,这样不羞羞吗?” 昆奴脸一红,说:“我是你妹妹。” 第五百章、 昆奴的剑术 炼了三天的丹,又照顾了三天昆奴化形,齐鹜飞也终于累了。 他回房去休息。昆奴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说是要照顾他。 齐鹜飞笑着说:“不用照顾我,你刚刚化形,需要好好修炼,巩固自己的修为,身体发生了变化,修行的方法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昆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坚持伺候到齐鹜飞睡下,才离开房间,就守在房门外。 前半夜她就在门口打坐练功,呼吸吐纳,后半夜在紫竹林边练剑,那一抹橙色剑光,穿林打叶,无声无息。 忽而,一道青光飞来,与橙光交织,金铁交击之声响起,犹如挂在窗外的风铃,在暗夜里叮咚作响,清脆而悠远。 齐鹜飞只是小眯了一会儿,随后便一直站在窗口看着。 昆奴在剑术上的天分果然很高,仅仅是化形第一天,以断水对小青的惊鲵,就已经不分高下了。 而从修为上看,昆奴也比小青高些。 齐鹜飞估计这和炼制化形丹时使用的妖丹有直接关系。 给小青炼制的青丹用的是花面狸的妖丹,小青化形后便拥有四品境界。昆奴用的是鲮鲤精的妖丹,法力应当在五品到六品之间。 当然,小青这段时间也在进步,所以从修为境界上来看,二人虽然有差距,但并不是很大。 只以剑术而论,昆奴虽然只修了一夜,却已经隐隐有超越小青的样子。 看来每一只天蛛化形之后,都各有短长。炼制化形丹的妖丹上看不出这种差别,所以这应该是他们的天赋使然。 青、橙两道剑光在空中飞舞盘旋,把其他人也都惊醒了,纷纷出来观看。 齐鹜飞兴致勃发,便也祭出乙丁剑,化作一道乌光加入其中,顺便为她们演示剑法。 《仙道入门》中就有剑道基础,《天仙道法》中也有各派剑术详述,齐鹜飞也曾细细参详,虽无各家精要绝秘之术,但也自有所悟,所谓万变不离其中,最终的成就还是要看各自的悟性和勤勉。 而自从得到了承影剑,有了承影剑诀,齐鹜飞对剑术的深奥之理有了更深的理解。 可惜的是,当初在麒麟山上被蛇妖最后撞了一下,不得已元神躲入了镜子里,没能看到那西来一剑。都说那是诛仙剑气,若是能够见到,或许对剑道的领悟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那一剑西来之前,天地间日月无光、山川失色的肃杀之气齐鹜飞已经感觉到了。这对他后来能够很快掌握承影剑的杀剑诀帮助很大。 昆奴本就有剑术上的天赋,加上齐鹜飞这样手把手的调教,进步十分明显。 到了天亮时分,昆奴的剑术水平已经直追齐鹜飞,隐隐有超越之势。 齐鹜飞估计这样下去,如果不使用承影剑,仅靠乙丁剑,纯粹比剑的话,用不了几天他就打不过昆奴了。 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青光忽而消失,一个小小的身影飘了出来,轻轻落在屋前的空地上。 昆奴收起断水,叫了声:“小青姐姐。” 小青气呼呼的嘟着嘴说:“不玩了,不玩了,打不过你们!” 屎蛋从竹林里窜出来,后腿站立,两只前爪抬起,胡乱的挥舞着,口中发出呼呼哈嘿的声音。 小青气道:“你也来笑话我?” 齐鹜飞开门走出去,哈哈笑道:“屎蛋不是在笑话你,他是在羡慕你们,也想学剑呢!” 屎蛋就拼命的点头:“学剑……汪汪……咕咕……” 齐鹜飞说:“屎蛋你不用羡慕,她们会耍宝剑,但你会喷火喷水,这一点她们可就比不上你了。” 屎蛋愣了一下,似乎在思考。 齐鹜飞又说:“前段时间你在厨房烧火,对火候的掌控越来越精微,已经能够帮助我炼丹了,这就是很大的进步。所以我们常说,道就在生活之中,生活处处是道。修行人,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吃饭走路睡觉,无时无刻不在修行。如果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你们的修为就能时时进步,永不停歇了。” 屎蛋用力的点点头:“呜呜,汪汪……” 昆奴和小青齐齐抱拳道:“多谢师兄指点!” 齐鹜飞说:“小青你不必羡慕昆奴剑术上的进步。凡物各有其性,人皆有所长,不必强求。你有你的天赋,我刚才看你飘身飞落的姿态和过去有所不同,是怎么回事啊?” 小青说:“昨日昆奴妹妹提醒我,我的强项在御风和蛊术,后来我就试了一下,发现我果然能御风而行,只是现在控制的还不到位。” 她说着轻轻一招手,地上便升起了一条细细的龙卷,随着小青的动作,在地面左右移动。 小青喝一声“走!”,那龙卷便呼的扑向了竹林,在林间刮起一阵小风,吹的竹叶哗啦啦响。 小青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风有点小啦。” 齐鹜飞鼓掌道:“厉害厉害!我的小青太厉害了!你这御风术比仙道入门当中的招风咒语好用多了!” 小青得了鼓励,便也忘了刚才剑术上技不如人的不快,转而开心起来。 这时候狐狸过来喊了:“喂,你们要不要过来帮忙做早饭呀,乐姬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屎蛋一听,扭头就跑,赶着烧火去了。 …… 吃过早饭以后,齐鹜飞就去城隍司上班。 可是他一进城隍司,就发现了不对劲。一路上和他相遇的同事打招呼的时候表情都不太对,称呼他的时候扭扭捏捏的,一会儿齐处,一会儿齐队。 直到他去了四队的办公室,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原来他请假这七天,城隍司里发生了重大人事变动。 首先是上面派了个新人过来,名叫禹经武,由他担任治安处长,而甘鹏飞不再兼任治安处长的职务。 同时柳钰被火线提拔为治安处的副处长,上面的正式任命已经下来了。一队队长的人选暂时还没有定,由柳钰先兼着。 这算是陈光化上任以来的烧出的第一把火。 刚刚出院归队的林林山气愤地说:“真tnd不爽,我们在前面拼死拼活,差点连命都丢了,他们倒好,都捡现成的!捡现成的倒也罢了,居然玩阴的,趁着我们队长闭关的时候搞小动作,简直是小人行径!” 张启月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他怕齐鹜飞不高兴,安慰道,“知道你在闭关,影响到你,所以没跟你说。其实也没什么,虽然没当副处长,但你的副处级别已经提上去了,不会撤销,应该很快会有新的安排。” 齐鹜飞听到这个消息也有点震惊,他没想到陈光化这么快就动到了自己身上。 之前副处长的任命一直不下来,他就知道肯定是上面有人压着了,这个人是谁,他猜都能猜到。 而陈光化在其中肯定也发挥了作用。他是新任司长,上面已经原则上同意的人事任命,要压下来,肯定也会征求他的意见。 自己只不过请了七天假,柳钰突然之间就当上了副处长,显然是早有准备,应该是陈光化上任的时候就在运作了。 :。: 第五百〇一章、 火终于烧起来了 齐鹜飞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副处长这个职务。 副职是很难当的,如果甘鹏飞还兼任着处长,那还好说,但既然从别处调了个新处长过来,肯定会牢牢把权力抓在手上,副处长除了摸鱼养老,只能干点脏活累活了。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刚刚打开的大好局面,不能就这么被人破坏了。就像林林山说的,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树,凭什么让别人摘果子? 不过人事上已成定局,不可能变了,关键是自己的位置接下来放到哪里。 陈光化对他不冷不热,这么大的人事变动招呼都不打一声,显然是想晾着他。 秦玉柏在纳兰城,那边也是个烂摊子,估计现在压力也很大,他能帮齐鹜飞的都已经做了,齐鹜飞也不可能再去求他帮忙说话,总不至于真的调到纳兰城去吧? 转念一想,陈光化也许正是这么希望的。 把齐鹜飞踢走,他就尽可以培养自己的嫡系。而且齐鹜飞去了纳兰城,盘丝岭就有隙可乘,搞不好过不了多久就成了城隍司的产业。 齐鹜飞冷笑一声,陈光化要是真敢打盘丝岭的主意,那就怪不得自己不客气了。 他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陆承,问道:“老陆,你怎么不说话?” 陆承嘿嘿一笑:“我都快不是城隍司的人了,还有什么话好说?” 齐鹜飞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林林山嘴快,说道:“有消息说,上面要把我们四队裁撤掉,说是魔孚的案子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单独成立一个伏魔队。他们打算让张队去一队当副队长,老陆因为年龄关系很可能会被裁员。要不是我这次在四安里受了一身伤,得了块二等功勋章,他们不敢动我,否则的话估计我也得走。” 齐鹜飞啪一拍桌子,当时就怒了。 别人算计他,他无所谓。身后还有一座盘丝岭,大不了回山做个逍遥自在仙。 但别人不一样,好不容易进了城隍司,就因为上面人的一点小心思,前途可能就毁了。 陆承和林林山都是他招进来的,动他们就等于是打他的脸。 张启月本来就是副队长,又是城隍司的老人了,资历和功勋都在身上,原本齐鹜飞升副处长,他已经是代理队长,现在调去一队当副队长,等于是降级了。 “太过分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竟然烧到我们兄弟头上来了!”齐鹜飞怒道。 陆承笑道:“为这点小事,大动肝火,不值得。” 旁边的林林山气呼呼地说:“这还是小事?我们都快解散了,这还是小事!你说还有什么大事?” 齐鹜飞说:“是啊,我无所谓,但兄弟们的饭碗不能丢。你们是我招进来的,我不会不管的。” 说完看向陆承,问道:“你是不是早就有主意了?” 陆承说:“其实从陈光化上任的第一天,我们就该料到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队长这次功劳太大,上面替你说话的人太多,估计这事儿早就发生了,而且肯定比现在的结果更坏。” 齐鹜飞点头道:“的确如此,我也早就想到过,只是心里总还抱着一丝侥幸。” 陆承说:“官场如战场,至此天道变易之机,妖魔频出,群雄竞起,更是毫无一丝侥幸可言。” 齐鹜飞说:“先生说得是,我今后一定多加小心,绝不心存侥幸。接下来怎么办,先生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陆承说:“在这里就不说了,谨防隔墙有耳。” 齐鹜飞说:“那就今晚去黄花观,正好大家都好久没聚了,林山刚出院,咱们好好聚一聚。” 陆承说:“好,那咱们晚上再聊。” 几个人商量好了,齐鹜飞就告辞离开。毕竟这里已经不是他的办公室了。 经过三队办公室的时候,迎面撞见正要出去办事的范无咎。 范无咎也早知道了他的事情,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老齐,别担心,我相信你!” 齐鹜飞笑道:“谢谢你,好兄弟!” 范无咎点点头说:“好兄弟!” 范无咎走了,齐鹜飞就进了谢必安的办公室。 谢必安一看见他,就把门关好,拉着他坐下来说:“兄弟,不是我说你啊,这么重要的关口,你怎么突然就去闭关了呢?上次你的任命一直没动静,你就该有所察觉,肯定是有人拦住了。你要是紧着活动活动,以你最近的风头,有辛副主任挺你,再让甪里先生或者清风道长帮忙说句话,那人也压不住。” 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明白。 齐鹜飞笑道:“谢谢老领导关心了,其实也没什么,不就是一个副处长吗,不当也罢。” 谢必安一瞪眼:“瞧你这话说的,副处长你都不放在眼里,那我这个队长在你眼里是什么?” 齐鹜飞说:“我可没那意思。我是说呀,我这个人不适合当官,上面又没人,每次都只能靠出生入死挣点功劳,活得太累,没意思。” 谢必安说:“这倒也是。人这一生啊,不可能一直运气这么好,不能一直这么拼,哪天要是运气用完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你呀,还是要慢慢磨,要懂得经营。既然你能看得开,那我就不妨直说了。你现在风头正劲,上次那么多大仙到盘丝岭来给你送礼,连王母娘娘都给你送蟠桃了,这在下界的神仙当中,几个有这种荣耀啊?你要趁着这个风头,好好的去经营。这些人脉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 齐鹜飞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这方面不太擅长,家里又没矿,送个礼都送不起。要不老哥你教教我,你是我老领导,可不能藏着掖着!” 谢必安笑道:“我有什么本事能教你啊!甪里先生,清风道长,一个是瑶池金母身边的亲信,一个是镇元大仙的亲传弟子,这些人我也高攀不上。我还指望将来你发达了,提携提携我呢!不过呢,阴处长那边,我倒是有些关系,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递个话。他这次来过盘丝岭,你们也算认识了,只要不是特别难办的事儿,相信他不会拒绝的。” 齐鹜飞知道谢必安这是在向他表明身份立场,同时也是在拉拢他。 谢必安是官场老手,没有得到阴长生许可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表这种态的,肯定是阴长生离开之前跟他说过什么。 齐鹜飞当然乐意多一个盟友,尤其是在地府这条线上,除了谢必安和阴长生,他也不认识谁。 “那就多谢老领导提携了!” 齐鹜飞表了态,但没有就当下这件事情提出什么条件。他明白要想阴长生成为自己的靠山,可能性不大。一些小事互相帮忙是可以的,但无缘无故为了你而去得罪哪吒,人家也不是傻子。 你不交投名状,谁把你当自己人? :。: 第五百〇二章、 下士闻道 从谢必安那里告辞出来,他又去了二队办公室。 温凉虽然对他很客气,但看得出来,态度比过去冷淡了不少,笑容里多了几分虚情假意。要不是齐鹜飞曾经给他送过圣女果,估计这虚情假意都还要薄上三分。 不过齐鹜飞并不怎么在意。他很清楚温凉的本性,这种人只能在利益上互相利用,不可能结成真正的同盟。 但在官场上,最多的就是这种人,不管你得意的时候,还是失意的时候,都不能小瞧他们,只要大家现在没有直接的冲突,那就要保持往来,说不定哪天就又成了盟友。 随后,他就去见了甘鹏飞。 甘鹏飞感叹道:“你的事情我也没想到。陈司长在这件事上的确有点过分。不过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虽然升了副司长,但实际上权力还没以前当处长的时候大,基本上也就是个过渡,早晚要调走,帮不上你什么了。” 齐鹜飞从甘鹏飞的眉宇间看到了一丝落寞和不甘,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您是有真本事的人,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现在就当是休息休息,正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修行,过几年又是一条英雄!” 甘鹏飞笑道:“你这是在说你自己吧?” 齐鹜飞嘿嘿一笑:“我可不是什么英雄。英雄不是看一时的成绩的,英雄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气概的,那种豪气和正气是从骨子里释放出来的。在我眼里,整个城隍司,也就你甘处堪称英雄。” 甘鹏飞眼睛一缩,紧紧的盯着齐鹜飞的脸。 他不是圣人,也喜欢听人拍马屁,但他绝不喜欢拍马屁的人。 他曾经对齐鹜飞有看法,认为这个人疏于勤勉,耽于小道,难成大器。但是经过了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又经历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早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他看到了齐鹜飞身上金贵的一面:关键时刻临危不乱,勇于担当,而且每一件事情都能处理得很有智慧,换个人很难再处理得更好了。 但人是复杂的,顺风得意时是一个样子,失意低谷时又是另一个样子。 甘鹏飞不希望齐鹜飞在这个时候想靠拍上司马屁来扭转局面,今天能来拍他甘鹏飞的马屁,明天就可能去拍陈光化的马屁。一个人只会拍马屁,注定不会有大的成就。 他盯着齐鹜飞看了半天,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半点虚情假意。 甘鹏飞长叹了一口气,自嘲地笑道:“是不是英雄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没能当上副处长,我知道对你不公,不过也大可不必有怨气,咱们都是修行人,一切还是以修行为本分。真要想有所作为,也不是非得困死在城隍司这一亩三分地上。” 齐鹜飞觉得甘鹏飞话里有话,就说:“还请司长指条明路。” 甘鹏飞说:“其实我跟你差不多,谁都知道副司长就是个打酱油的,有人拿来养老,有人当作跳板。我呢,不想这么快养老,也没有资本搭跳板。所谓树挪死,人挪活。我在北部战区有些朋友,想去俱卢岛闯一闯,如今北俱芦洲乱象已显,正是用武之地,你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 齐鹜飞愣了一下,甘鹏飞的这个想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去军部挣功劳,捞功德的确是一条出路,也很适合甘鹏飞这样直来直去的人。 齐鹜飞笑道:“要是没有盘丝岭,我倒是很想去闯闯。” 甘鹏飞也知道他不会答应,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就说:“那我就先去探探路,将来你要是想来,可以来找我。” 齐鹜飞问道:“您什么时候走?” 甘鹏飞说:“快了吧,不过我的档案关系暂时还是会挂在城隍司,以执行秘密任务的名义先过去。这件事你得替我保密。” 齐鹜飞说:“放心吧,别的我管不了,自己的嘴巴还是管得住的。” 从甘鹏飞那里出来,齐鹜飞背着手,在城隍庙的院子里转了转,把纷乱的心思理了理。 谢必安背后有人,位置不会动,等资历和功德熬够了,应该就会调去地府工作。 温凉是摇摆派,陈光化一来,他肯定会站队过去。当然,有柳钰在前,他很难有所作为。 新来的禹经武还没见过,不过能在这时候调过来,就算不和陈光化一条心,至少也不会是来和他捣乱的。 甘鹏飞一走,秦玉柏留下的班底就彻底垮了。 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陈光化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动,一出手就是重拳。 这人是个狠角色,不能掉以轻心。 齐鹜飞走着走着便走进了碑林,很自觉的拿起扫把在碑林里扫起地来。 秋风飒飒,黄叶飘飘。 扫帚在地上拖出的刷刷的声音令人宁静。 等到把地上的落叶扫尽,他的心也完全平静下来,心中的愤懑便也一扫而空。 就像陆承说的,为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得。 林林山反对是因为他觉得没有比这更大的事儿了,但陆承心里显然觉得这是小事。 境界高下,心胸窄阔,眼界长短,由此可见一斑。 仔细想想,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虹谷县境内的城隍司,如果眼界只局限在这里,争一时之得失,那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他手拿着扫把,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仿佛与秋风相和。 牛傍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身后,笑问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何事笑的这么开心啊?” 齐鹜飞转身道:“刚刚听秋风落叶,扫帚扫地之声,犹如闻道。太上曰: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为道。我是下士,当然要大笑啦!” 牛傍也哈哈笑道:“我也是下士,哈哈哈哈……” 他们两个人一人一把扫把,在碑林里哈哈地笑,仿佛两个傻子,让经过碑林的游客愕然不已。 扫过地后,齐鹜飞带着愉悦轻松的心情,离开了碑林。 随后他又去王寡妇的后勤处坐了坐。王寡妇见他心情不错,似乎没受什么影响,有些意外,也有些开心,说:“小子有长进啊,像干大事的样子!” 齐鹜飞笑道:“那是王姐您调教得好!” 王寡妇轻轻的啐了一口:“呸!谁闲着没事儿调教你呀?” 齐鹜飞就嘿嘿的笑。 王寡妇手指着天花板问他:“上面那位你就见过了?” 齐鹜飞摇头道:“还没有。” 王寡妇说:“总要去见见,该面对的就要面对。” 齐鹜飞说:“有些事情还没想透,今晚在黄花观碰个头,我想听听大伙的意见,王姐你也来吧。哦对了,山上又来了个师妹,跟您说一声。” 王寡妇说:“早知道啦,还等你跟我说!” 齐鹜飞一愣,一想便知道肯定是狐狸或者小青打电话告诉她的,叹道:“唉……家贼难防啊!” 王寡妇伸手劈头就打,骂道:“说什么呢!什么家贼!什么难防!防谁呢!……” 齐鹜飞连忙伸手挡住,哀告求饶道:“别打,别打!我晕,我晕……” …… 第五百〇三章、 野心 齐鹜飞没有去找陈光化,陈光化也没有来找他。 下班以后,他和王寡妇一起去县城里买了些吃的,就回了黄花观。 陆承,张启月和林林山晚些时候也到了。王寡妇把端木薇也叫了过来。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昆奴,很惊讶黄花观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位女弟子。 齐鹜飞介绍说自己的师妹,连小青也喊她妹妹,那大概是无机子前辈新收的徒弟吧。 除了林林山之外,其他人对黄花观上有妖精的事情早已见怪不怪。林林山是第一次来,他在四安里的表现得到了齐鹜飞的认可,认为足以共谋大事。 晚饭的时候,大伙儿聊起了现状。 对于齐鹜飞和四队人员在城隍司遭受到的不公待遇,人们都愤愤不平。 齐鹜飞现在虽然还挂职在城隍司,而且表面上还有副处级的待遇,却没有具体的职位,等于是一个闲人。 四队即将解散的消息当是空穴来风,绝非谣言。 王寡妇说:“干脆别干了,回到山上,做个逍遥自在的仙人。” 她的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山上一众妖精的附和。 小青说:“好啊好啊,师兄回到山上,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王寡妇又说:“小齐你去城隍司,无非是想为黄花观搏一条出路,挣钱积累资源。这段时间你多次出生入死,大家都很担心。现在盘丝岭也算小有名声,你在外面也积累了不少人脉,和龙宫,端木家族以及王家的合作继续下去,慢慢开发产业,盘丝岭自会壮大,城隍司不去也罢。” 锦鸡也说:“就是,老大回来吧,满山的兄弟都等着你指点修行呢,何必在外面受那个鸟气!” 齐鹜飞看了一眼张启月等人,摇头道:“如果我辞了职,城隍司里我的兄弟们怎么办?启月有资历,还能当个副队长,林山靠二等功勋,也能勉强留用,但因为我的关系,他们必然受到排挤,在今后的工作中很难有所作为。而陆先生……” 陆承打断道:“你倒是不用顾忌我。你知道我此生志向,跟着你并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若是盘丝岭上的诸位兄弟姐妹不嫌弃我年老无用,我倒是很愿意上山。” 屎蛋是唯一亲眼见到陆承射出那一剑的,听见陆承说要上山,立刻跳起来,手舞足蹈的叫:“咕咕汪……上山!汪汪……先生,上山!” 小青也很佩服陆承,并知道师兄对他很是倚仗,就说:“陆先生上山吧,我们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把你吃得白白胖胖的,你就不老啦!” 陆承哈哈一笑:“那我可真是有福啦!” 林林山说:“我也愿意上山。反正我是一介散修,背后没有什么师门,家族里面也不会管我去哪里。与其在城隍司受那个鸟气,还不如到山上来,跟着老大好好干!” 张启月说:“我虽然不能改变师门拜入无机子前辈门下,但要我到山上来却并无不可。从我砍下这条手臂,愿意跟着你开始,就已经把这条命交给你了。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大家都表了态,就等着齐鹜飞做决定。 齐鹜飞沉吟良久,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别看我最近出了些风头,但毕竟根基太浅,资历不够,和各门各派仙人之间的交往不深,今天他们看我有前途,给个面子折节下交,但我若主动辞职,从此蜗居黄花观,他们还会不会给我面子,可就两说了。盘丝岭发展正是关键时刻,就眼下这个样子,过日子都紧巴巴的,以后还谈什么发展?要发展,我们就必须要走出去。没有了城隍司公务人员这一重身份,很多事情办起来不方便。” 端木薇说:“那就干脆去纳兰城吧。你和秦司长关系好,再说还有我爷爷和王伯伯他们帮衬你,要做官就做官,要做生意就做生意,怎么也比在虹谷县强。” 陆承却说:“不可。从盘丝岭到纳兰城,虽然不远,却也不算近。纳兰城是朱紫国的王都,而盘丝岭已经在朱紫国旧时的国境线之外。如果去了纳兰城,就等于舍弃了根基。而且秦司长去了纳兰城,加上端木家族和王家的支持,我们要在纳兰城发展事业,并非难事。少掌门……” 他换了个称呼,不再称齐鹜飞为队长,而是称呼其为少掌门。 “……少掌门跑到纳兰城去当差,是资源上的重复和浪费,只要派个人常驻纳兰城就可以了。更何况,纳兰城现在也是个烂摊子。有些事情可以暗里去做,不能明着去争。” 齐鹜飞说:“我同意陆先生的看法,只怕新来的陈司长正巴不得把我一脚踢开,我如果主动申请调去纳兰城,正合了他的心意。我不在,他就可以打盘丝岭的主意。” 小青把小脸一板,眼睛一瞪,怒冲冲地说:“哼,他敢!” 她这样子,把大伙都逗乐了。 王寡妇笑道:“有你小青在,谁也不敢打盘丝岭的主意。” 小青说:“不止我呢,还有我昆奴妹妹。她的剑法可厉害了!” 齐鹜飞知道陆承早就有了主意,便问:“陆先生,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你有什么主意就赶紧说吧,别再卖关子了。” 陆承笑道:“我们的目光不是停留在虹谷县,就是在向东看,为什么不向西边看一眼呢?” “西边?”齐鹜飞愣了一下,“西边是起蛟泽,西海,你是说……岭西镇?” 陆承点头道:“没错,大家别忘了,岭西镇曾经也有城隍司,只不过后来裁撤了,降了级,剩下一个潜龙湾巡视站。左逸明死后,潜龙湾巡视站站长的职位一直空着。从级别上来看,海巡站站长比城隍司治安处长低半级,刚好附和少掌门现在副处长的级别。” 齐鹜飞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林林山有些不解,问道:“这有什么妙的?岭西镇那个鬼地方,除了几户打渔的,啥都没有,连油水都捞不到一点,有什么前途?” 其他人也都看着齐鹜飞和陆承,面露疑惑之色。 陆承说:“岭西镇的确没有油水,条件艰苦,尤其要耐得住寂寞,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去。正是因为这样,潜龙湾海巡站站长一职才至今空缺。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受龙宫的影响。经过这次西海行动,尤其是六太子上岸之后,天庭不得不考虑龙宫的感受,对于要不要继续设潜龙湾巡视站,以及站长的人选,肯定要慎之又慎。 以少掌门和六太子之间的关系,申请去潜龙湾巡视站当站长,上面一定会同意。就算有人要阻挠,只要请摩昂太子帮忙说句话,就没有不成之理。” 林林山说:“你说了一大堆,都是让老大怎么去当这个站长,却没说清楚这个站长有什么好处。” 陆承说:“好处有三。 第一,可以避开目前在虹谷县城隍司的尴尬局面,不用和陈光化直接冲突,也不用求人,就能获得一个副处长级别的实权职务。你别小看了海巡站的站长,条件是艰苦了点,但权力却不小。 第二,岭西镇就在西海边,因为潜龙湾的特殊情况,一直没有发展起来。少掌门当了海巡站的站长,凭借和龙宫的关系,以岭西镇为中心加强海陆两界之间的联系和往来,这是上面乐意看到的。而我们也可以借此开展海上贸易,和龙宫做生意,把岭西镇发展成贸易港口,成为盘丝岭未来的产业基地之一。 第三,在东边,有秦司长在纳兰城主持大局,加上端木家族和王家的支持;而西边我们一旦占据了岭西镇,就等于把数千里的起蛟泽便成了我们的后花园。由此,在可见的将来,黄花观的势力将以盘丝岭为中心,东到纳兰城,西到岭西镇。 放眼整个西牛贺州,除了万寿山五庄观,再没有如此规模的门派了!” 第五百〇四章、 兄弟们的出路 陆承的话正合齐鹜飞的意。 他需要和龙宫合作,开采大量的万古玄冰。如果当上了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岭西镇就等于成了他自己的地盘。岭西镇上目前没几户渔民,也没有什么外部势力进入,等于是一张白纸,就看自己怎么画了。 就算龙宫不肯让他直接介入冰鳌岛万古玄冰的开采,只要他们愿意进行贸易往来,齐鹜飞就能够通过贸易赚到大钱,把岭西镇发展成贸易大港。 只要控制了岭西镇,和西海龙宫搞好关系,整个潜龙湾也就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这样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海底那条白龙不会被人发现。 他觉得那条白龙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秘密,而这件事牵连也许很广。处理得好,对自己将来大大有利,处理不好,很可能连累自己。 现在关键的问题就在于敖摩昂愿不愿意和他合作,作为龙宫的大太子,富甲四海,不见得瞧得上冰鳌岛开采出来的那点玄冰的价值。要想说动他,还得有一个更好的计划。 当然,这可以从长计议。目前要紧的是先当上站长,这一点敖摩昂应该不至于反对,至少以齐鹜飞和他们的关系,总比别的人去当好。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海巡站站长并不是个轻松的活,每天要出去巡海,监视海潮和海妖的动向,又没有什么油水可捞,属实是个艰苦的差事,要不然也不会等到今天还空着。当初左逸明师徒愿意呆在那里,是因为他们发现了海底有一条白龙,想拿到九品神龙丹。 但齐鹜飞不可能天天耗在岭西镇,他要是去当了站长,谁来帮他做那些事情呢? 陆承说:“这一点不用担心,潜龙湾海巡站原本的配置就是两个人,你只要再带一个人过去就行了。西海行动后,潜龙湾海域的妖怪基本上清除了,现在那边的工作要比过去轻松很多。” 齐鹜飞说:“跟我去岭西镇,必须是我信得过的人,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可不容易啊。” 张启月说:“我去吧。” 齐鹜飞马上摇头道:“不行,岭西镇巡视站没有配备副职,除了站长之外,只有一个巡视员,你现在已经是队长,让你过去等于降级了。” 张启月说:“这有什么,降级就降级,我不在乎。” 林林山说:“还是我去吧,张队你好不容易熬到今天的资历,突然降一级,你不在乎,我们做兄弟的看着也不好受。我是无官一身轻,到哪儿都一样,反正我也不想在这里受他们的鸟气了。” 齐鹜飞还是有所顾虑,说:“林山去到时也可以,我要开展海上贸易,是需要一个有经商头脑,也擅长打交道的人。但你的人脉全在纳兰城,也经营了很久了,前段时间还吃了那么多苦,要是去了岭西镇,岂不是白费了?” 陆承笑道:“那就只有我去了。” 齐鹜飞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陆先生大才,怎能用到这种小事上。我在想啊,先生如果真的不在乎功名,就干脆辞职到山上来吧。黄花观结界已成,盘丝岭改造眼看着也有模样了,山上需要人主持大局。黄花观里虽然个个都是人才,但说句实话,大家都是野路子出身,真要遇上什么事儿,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说着目光盘丝岭众妖身上一一扫过。 “家师不在,我这个少掌门徒有其名,真要把门派扩大,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先生见多识广,足智多谋,有先生在山上主持大局,必能让黄花观走上正途,创出一番局面来。” 陆承没有说话。 齐鹜飞朝狐狸使了个眼色。 狐狸立刻会意,说道:“陆先生上山吧,以后齐哥不在的时候,我们就都听你的。” 又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小青。 小青反应过来说:“是啊是啊,陆先生上山吧,过去师兄不在的时候我们都听苏姐姐的,现在连苏姐姐都听你的,那我们自然都听你的啦!” 昆奴没有她那么多话,只说了一句:“恭请先生上山。” 随后乐姬,锦鸡,旺财等也都纷纷表态,恭请陆承上山。 屎蛋便欢呼雀跃着:“上山!上山!” 陆承终于站起来,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承蒙各位抬爱,多谢少掌门的信任,陆某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齐鹜飞连忙扶住她,说:“陆先生言重了,你能到盘丝岭来,是我们大家伙的福气。” 林林山不悦的说:“嘿,老陆,你倒是好,上了山了,那我和张队怎么办?” 陆承哈哈一笑,对齐鹜飞说:“岭西镇虽小,也有几户渔民,海巡站又有诸多杂务,就让林林山去吧。他有商业头脑,又善于经营关系,正可以帮你开展贸易,维护龙族关系,打理岭西镇的一应事务。他在纳兰城的根基并不深厚,暂时放弃也无所谓。在岭西镇经营几年,将来要做大富翁就做大富翁,要接你的班就可以当海巡站的站长。至于纳兰城的生意,交给端木小姐打理更合适。” 林林山听完心情大好,说道:“老陆我别的不佩服你,你的点子可是真多!” 端木薇也很高兴。陆承的这个提议等于是把盘丝岭将来在纳兰城的发展交给了他,这既符合端木家族的利益,也暗合她心里面的小九九。 她感激的朝陆承看了一眼,陆承则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似的,报之以微笑。 齐鹜飞问道:“那启月呢?” 陆承说:“张队长在城隍司资历颇深,也有自己的门派背景,他们轻易不会动他。我们的根基毕竟在虹谷县,城隍司里不能没有我们的人。所以张队长还是暂时先留在城隍司为好。” 林林山说:“我们都走了,让张队一个人在那里受气,于心何忍?老陆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张启月说:“受点气倒是没什么,就怕是什么事都做不了,也帮不上大伙什么忙。” 他拍了拍自己断臂的肩膀,“那就真的成了个废人了!” 陆承说:“你们大可放心。张队长本来就是温凉的人,我们走了以后,为了对抗柳钰,温凉一定会想办法把张队长拉回去。而柳钰为了限制温凉的势力,可能也会来拉拢张队长。张队夹在两人之间,不但不会受气,日子还可能过得很滋润。等黄花观势力一起来,我们也可以找合适的机会,把自己人送进城隍司,慢慢培植自己的势力。” 张启月点点头道:“这样也好。” 有了陆承的谋划,齐鹜飞信心大增。想到将来盘丝岭能够成为西牛贺州最大的宗门之一,心中不禁豪情万分。虽说比不上五庄观,那也没什么,人家可是地仙祖庭啊! “不过……”他忽然又有些担心,“真要是这样,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天庭又能容许我们这样发展吗?” 陆承笑道:“正常来说是不允许的。任何一个门派,发展到一定规模,就会和别人发生利益上的冲突。蛋糕就那么大,你吃多了,别人就没得吃了。上面也不愿意看到有哪个势力无限扩大,肯定会对你加以限制,否则就不好控制了。除非你有镇元大仙那样的本事,或者背后有天庭李家那样的势力。” 第五百〇五章、 拥妖自重 齐鹜飞想了想,觉得这两个条件都不可能实现。 要说修成天仙,他觉得自己还是很有几分希望的。但要跟镇元大仙相比,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人家可是半步入圣了,人脉也广,动不动就去听元始讲座,跟太上论道。 当年孙悟空被他一袖子兜住,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最后还是求观音来讲情,才放唐僧一行过去。 至于是不是真的是看观音的情面呢?齐鹜飞觉得未必。 人参果树是三大灵根之一,真能被孙悟空一棍子掀翻? 真要是掀翻了,他一个地仙之祖救不活,观音反倒能救活? 这一切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而已。至于背后谈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而像李家那样的势力,齐鹜飞更不敢想。一家子在天庭佛国的实力都占遍了。 “这两个条件我都达不到,先生可有别的办法?”他问道。 陆承说:“在天庭改革以后,权力分散,各方势力一直都在角逐,否则何至于一只小小的蝠妖都能漏网?如今天地有异变之象,尤其是北俱芦洲能量波动异常,洪荒巨人出没。天庭的重心必将放在北俱芦洲,以及各方隐藏的势力,暂时顾不到我们。另外,盘丝岭还有一样独特的优势。” “什么优势?” “在我们的西北,就是大妖频出的狮驼岭,还有一个千魔万鬼的狮驼国。” “这算什么优势?” “这在过去当然不算什么优势,甚至极大的影响了黄花观的发展。当年狮驼国鼎盛之时,这里是南北交通之要道。狮驼国灭后,这里变成了蛮荒之地,吸引不到什么人才。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而况修仙问道?一个门派的发展,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吸引到人才。好多小门派不是没有好的道法,而是找不到传人。” “那现在怎么就成了优势了呢?” “你们想想,秦司长当初为什么愿意提携黄花观,要把黄花观发展成宗门大派?” “当然是看在我们老大的面子上。”林林山说,不过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有点不可信。 陆承说:“虹谷县地处偏远,县城规模也不大,人口不多。对这样一个小县城来说根本不需要设立城隍司,即使设了,级别也不需要那么高。之所以把虹谷县城隍司的级别提升到和纳兰城一致,就是为了监视狮驼岭,一旦有妖怪跑出来作乱,可以临机决断,不至于误事。 但不管怎么样,虹谷县城隍司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如果真有什么大妖作乱,仅凭城隍司之力,是无法抵挡的。这次西海海妖上岸就是很好的例子。 虹谷县实际上只是挡在狮驼岭前的第一道防线,真要出了祸事,整个县城都是炮灰。 但如果黄花观能够成为宗门大派,就等于在虹谷县的西边多了一道防线。狮驼岭的大妖出来,冲击的首先是盘丝岭。这就给了虹谷县城隍司腾挪的时间。黄花观的实力越强,虹谷县就越安全。” 众人一听都恍然大悟。难怪秦玉柏不遗余力的帮着黄花观向上面申请资源。黄花观一旦发展起来,就是秦玉柏在任期间最大的政绩之一。 陆承继续说道:“这次在起蛟泽,除了蝠妖以外,同时还出现了一条天蛟,另外还有六品狼妖。蝠妖和狼妖虽然死了,但那条蛟龙却跑了。另外还有那雾影黑魔,很可能和狮驼鬼国有关。 据说那狮驼国被灭后,冤魂聚集,恶魔滋生,一般的天仙都不敢进去。如今天下震荡,大妖频出。如果能有一个地方宗门挡在狮驼岭前,整个西牛贺州的修行界都乐意看到,天庭自然也乐见其成。 一下子规模太大当然不行,但一点一点的发展,就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这个一点一点的发展,不是单方面的。盘丝岭壮大一分,狮驼岭变必须乱上一分。只有狮驼岭多乱上一分,盘丝岭才能更壮大上一分。” “这……”齐鹜飞明白其中的道理,但觉得风险有点大了,不禁皱起了眉头。 而其他人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可狮驼岭不乱怎么办?难道我们就不能发展了吗?” 陆承笑道:“他不乱,我们就不能帮他乱吗?” 人们都大吃了一惊。 林林山忽然赞叹道:“老陆你这是要养寇自重啊!好主意!只要狮驼岭的妖魔不停闹事,天庭和西牛贺洲就得给我们源源不断送物资。真是好主意啊!” 齐鹜飞笑道:“这不叫养寇自重,这叫养妖自重。” 陆承的整个计划里,不单单是东到纳兰城西到临西镇,把几千里的起蛟泽给囊括进去了,连狮驼岭也算计进去了。 只要狮驼岭上的妖怪配合一下,稍微弄出点动静来,盘丝岭便可借机发展。 盘丝岭上最不缺的就是妖,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派过去卧底。 齐鹜飞不经意的朝锦鸡瞥了一眼。 做卧底的话,锦鸡是最合适的,无论是战斗力,还是交际能力,还是临场反应,或者是忠诚度,唯一的问题是他在起蛟泽出现过,黑雾和蛟龙都见过他。 除了他,目前的盘丝岭上,还找不出一个能做卧底的妖怪来。 当然,这事儿不着急。 而且卧底是个危险的活,真的要让他们去做卧底,齐鹜飞也不见得舍得。 他决定采用陆承的计策,先把重心放到岭西镇,争取到潜龙湾站长的职位,慢慢开展海上贸易。 等将来有了钱,逐步把岭西镇的土地买下来。起蛟泽本就是无主之地,不需要买,只要岭西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起蛟泽夹在岭西镇和盘丝岭之间,自然就变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好,就按陆先生的意思办。”齐鹜飞说,“我先去找秦司长商量,然后再去西海想办法联系小六子。” 商议已定,大伙儿便开开心心的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林林山大赞黄花观的菜肴丰富美味,大快朵颐之余,开玩笑的对陆承说:“老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山上的伙食这么好,所以才决定一个人上山?我今天可得多吃点,以后去了岭西镇,就再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啦!” 陆承说:“岭西镇有的是海鲜,以后天天龙虾鲍鱼,有你吃的。” 林林山说:“得了吧,你前面还在说岭西镇条件艰苦呢!” 陆承说:“现在是艰苦了点,以你的才干,用不了多久就能在那边创出一片天地。” 林林山嘿嘿一笑,得意的说:“那是自然。我要是搞不出名堂,甘愿天天吃海带。” 王寡妇说:“行了行了,都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先等小齐把海巡站站长的职位拿到手再说吧。你们想吃好吃的还不简单,随时到山上来,让绥绥做给你们吃。” 狐狸说:“可惜我现在不能化成人形,只能靠大伙帮忙,其实这些饭菜都是乐姬和小青做的。” 乐姬说:“我可不敢贪功,都是绥绥姐姐指挥得好。” 说到狐狸的化形问题,齐鹜飞就说:“过阵子我打算去一趟南赡部洲,去绥绥出生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给她治伤的办法,顺便也算是去探探路,将来咱们盘丝岭的生意总要拓展到南赡部洲去。” 陆承说:“也好,青城、天山、茅山三派的关系要维护,这次去若有机会,就去回访一下。少掌门打算什么时候走?” 齐鹜飞说:“我先去找秦司长谈一下海巡站站长的事,让他帮我和辛主任打招呼。然后再去和龙宫的人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见到小六子或者摩昂太子。等事情定下来,我就走。” 王寡妇说:“也不用那么着急,过些天就中秋了,大伙儿吃个团圆饭再走。” 齐鹜飞一听,不自觉地抬头望了眼窗外的天空。 是啊,中秋了,该去一趟火焰山,把竹花家人的解药送过去了。 第五百〇六章、 想得真美 第二天,齐鹜飞还是没事人一样去上班。单位里没有他的位置,他就四处瞎逛。 原本他想马上请假,然后去落实海巡站站长的事情。 但陆承让他不要着急,等有眉目了再请假,不能让人猜出他的想法。 陈光化现在冷落他,无非也是在敲打他,想让他低头。齐鹜飞现在正在风头上,只要他在陈光化面前服个软,表个态,愿意跟着陈光化好好干,多半陈光化还是会用他的。 齐鹜飞觉得陆承说的有道理,他现在既不想让陈光化看出自己的目的,也不想在陈光化面前服软。 吃饭的时候,他遇上了刘通。 刘通也劝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呀,去找找陈司长,说几句软话,怎么着也比现在这样干耗着强。” 齐鹜飞笑道:“我可没刘哥你那么会说话,到哪儿都八面玲珑。” 刘通说:“你这是在讽刺我!” 齐鹜飞说:“那可真没有。刘哥你对我的恩情,我是始终记得的。我也真心佩服你的本事。” 刘通说:“我有什么本事?混到现在,也就是个小小的文书。你看看你,这才过了多长时间,就已经副处长了!” 齐鹜飞说:“我这个副处长不是没当成吗?” 刘通说:“怎么没当成,级别不是提上去了吗?只要级别在了,哪怕从今天开始就养老,你也已经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了。” 齐鹜飞说:“你这是在劝我养老了?” 刘通说:“我就是觉得你现在就养老可惜,才苦口婆心的劝你。去找陈司长说说吧,他其实也不是个难说话的人。” 齐鹜飞就知道,这话八成是陈光化让他来说的,或者他得到了什么暗示。 看样子,陈光化压着他也是承受了压力的。毕竟,他是秦玉柏和辛环一手提拔起来的,又被树立为英雄模范的典型,最近又立了大功,现在这么不上不下的,时间久了,上面要问起来,陈光化也不好交代。 确认了陈光化的想法,又有了自己的目标,齐鹜飞就更加不着急了。 人在什么时候最着急?就是既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别人想干什么的时候。 不过心里不着急,却要做出着急的样子,只有这样才能麻痹对手。 他假装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刘判官,问道:“陈司长真的好说话?” 刘通说:“还行吧,总不是个难说话的人。他是新官上任,总要烧几把火。但你也要知道,新官上任,手底下也没人啊。这不正是你的机会吗?以你最近立下的功劳,只要谦虚一点,表现出一点诚意,人家怎么也不会拒绝的。” 齐鹜飞就问:“那陈司长有没有什么喜好,我该送点什么东西给他?” 刘通笑道:“你看你这不就上路了嘛!其实也用不上什么,你前段时间收了那么多礼品,随便拿个一两件出来,你以后只怕就是司长身边的红人了!” 齐鹜飞明白了,这陈光化是看上了自己手上那点东西。 自己收到的礼物当中,最值钱的就是小蟠桃。不过陈光化应该没那么大胃口,不至于念想着把王母娘娘送出去的东西据为己有。剩下的就是五庄观的风月丹,地府的九阴丸和龙宫的龙角二妙散。 嘿嘿,还拿个一两件出来,想的可真美! 齐鹜飞心里想笑。 不过他不怪刘通,因为刘通是文书,想在自己的岗位上做下去,就必然要站在司长一边。 按理说,秦玉柏走了,应该给刘通安排一下后路,把他调任到其他地方去当个实权处长,但不知道为什么,秦玉柏没有这么做。 齐鹜飞告诉刘通,自己会回去考虑考虑,过两天找个机会找陈司长好好聊一聊。 他知道,刘通一定会把他的话和他今天的表现转告给陈光化。 齐鹜飞又悠哉悠哉的上了一天班。下班以后,他就悄悄去了纳兰城。 他先去了春月楼,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找春月的,而是约了秦玉柏在春月楼见面。 齐鹜飞不想让人知道他今天和秦玉柏见了面,更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所以特地向春月借用了阁楼的书房。 秦玉柏到纳兰城出任司长后,还是第一次到春月楼。 秦玉柏说:“小齐你面子够大的呀,这春月楼我也来过不少回,还从来没人带我来看过老板娘的书房。” 他看着屋子里的书画,赞扬道:“早就听说老板娘是个雅人,今日一见果非寻常啊!” 春月说:“让秦司长见笑了。您二位的酒菜已经备好,一会儿就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先聊,我就不打扰了。” 春月识趣的走了。 秦玉柏早就听说了齐鹜飞最近的遭遇,心有愧疚,说道:“我也没想到陈光化会玩的这么绝。你当副处长的事情,本来上面已经原则上同意了,只要陈光化点个头,事情就能定下来。我原本以为你刚刚立下大功,他刚上任,我在纳兰城又离的不远,他不至于驳这个面子。” 齐鹜飞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不向他表忠心,他自然不可能用我。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秦玉柏明白齐鹜飞的意思,说:“实在不行你就到我这儿来吧,我跟辛主任说一声,把你调过来,做游景辉的副手。” 齐鹜飞说:“多谢司长。不过,如果把我调来纳兰城,很可能会激化你和陈光化之间的矛盾,纳兰城和虹谷县毕竟还要合作。” 秦玉柏说:“这事儿我也考虑过,但是他过分在先,他不仁就不能怪我不义。你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我不能看着你的前途被他毁了。” 齐鹜飞内心里真的有几分感激。 “司长,其实我也不一定要来到纳兰城。” “哦?你有什么想法?”秦玉柏皱眉道,“可别告诉我你想回山上当个山大王!我知道你们盘丝岭上有点东西,但城隍司真要撕破了脸想动你们,也不是动不了。” 齐鹜飞说:“不是,我是想去岭西镇。你看,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不是还空缺着吗?” 秦玉柏愣了一下,忽然展眉笑道:“你小子,脑筋可以嘛!海巡站的站长和副处长的级别是一致的,你调过去完全没有问题。而且凭借你和龙宫现在的关系,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不过岭西镇太小,海巡站工作并不轻松,条件又艰苦,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 齐鹜飞说:“我小时候就是个要饭的,要不是师父把我捡回来,早就饿死了。巡视站的工作再苦,能比要饭苦?不过岭西镇海巡站是两个人的配置,如果另一个不是自己人,不好好干活还要膈应我,那这个站长也不好当。所以我想带个人过去。” “你想带谁?” “林林山。” “林林山?”秦玉柏想了想,“能力差了点,不过挺硬气,这次在四安里的表现叫人刮目。行吧,这件事我来办,你就放心吧。” 齐鹜飞问道:“我要不要去找龙宫的人到上面帮忙说句话?” 秦玉柏说:“暂时先不用吧,把你调到海巡站应该不会有什么阻力,就算有人不想让你去,他们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在他们眼里,现在的你还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能踩你一脚就踩你一脚,踩不到你的时候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要不是把你当自己人,这种话我是绝不会说的。” 齐鹜飞说:“您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秦玉柏点头道:“我最看好你的就是这一点,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卑躬屈膝,也不盲目自大。现在被人踩在头上不要紧,等将来有机会再踩回去。 不过我想,真要到了那一天,就算他们伸着脖子求你踩,估计你也没那兴趣了。” 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 :。: 第五百〇七章、 鲮鲤甲和飞天锚 纳兰城的事情很多,秦玉柏又刚刚上任,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和齐鹜飞谈完事情后,接到个电话就走了。 齐鹜飞又和春月聊了会儿天,便从春月楼出来,穿过定鼎门美食街,去了四方鬼市。 走到了铁匠的巷子里,听见叮叮当当的打铁声,才放下心来。 铁匠果然没有跑路,正在炉子旁挥舞他的铁锤。 齐鹜飞看着那飞溅的火星,没有打扰他。一直等到他停下来擦汗休息的时候,才脱下四方斗篷,笑着问:“我的东西做好了吗?” 铁牛说:“做好了,不过跟当初说好的稍微有点不一样。” 他过去把铁匠铺的门关上,然后带着齐鹜飞进入里间。 齐鹜飞一边走,一边闲聊:“前几天我来了,不过你不在。” 铁牛说:“哦,出了趟门,去见了见老朋友。怎么,怕我跑路?” 齐鹜飞说:“不怕,以你的手艺,不可能跑路。” 铁牛笑了笑,拿出一个东西,对齐鹜飞说:“伸手。” 齐鹜飞把手伸出来,铁牛啪一下把那东西拍在了他的手腕上。 齐鹜飞忽觉手腕一紧,就见左手腕上多了一圈黑色的护腕一样的东西。 再仔细一看,这护腕上是一片一片叠加起来的鳞片,然而这些鳞片紧贴着皮肤,就好像是长在手上的一样,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 铁牛忽然从墙上取下一把宝剑,对着起鹜飞一剑砍来。 齐鹜飞本能地伸手阻挡,宝剑正砍在他的左手腕上。 铁牛的力量极大,齐鹜飞手臂震荡,骨头都有几分酸痛。 就听铛一声响,铁牛手中的宝剑在巨大的力量下直接被震断了。 再看齐鹜飞的手臂,没有丝毫的损伤,那一圈黑色的护腕上连条痕迹都没有。 铁牛说:“我这把剑很普通,你可以用你自己的剑试试。” 齐鹜飞便拿出乙丁剑,试着砍了一剑。 他的手臂丝毫无损。 他狠了狠心,干脆取出承影剑,对着自己的手臂砍了一剑。 当然,这一剑他没敢用尽全力,只是轻轻这么挥了一下。由于承影剑柄和乙丁剑连在一起,在铁牛眼中看来,也只是他再次挥了一下乙丁剑而已。 承影无形,剑气砍在手腕上,齐鹜飞感觉到一丝森寒,但手臂并没有受伤,手腕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齐鹜飞满意的点点头。他估计,即使全力施展承影剑,剑气也穿不透这层护甲,除非使用杀剑诀,结果也未可知。 铁牛说:“三百六十片鳞甲,层层相叠,加之缩小后密度大增,所以你手腕上现在这一圈鳞甲的防护能力相当高。世间一般的法宝兵器,大多都伤不了你了,就算天仙神兵,能破这层甲的也不多。” 齐鹜飞说:“强则强矣,但三百六十片鳞甲,只用来做个护腕,会不会太浪费了?” 铁牛没有说话,而是一把抓住齐鹜飞的手腕。 齐鹜飞感觉到铁牛身上的法力,注入了他的护腕之中。 随后,铁牛猛的将手放开。 齐鹜飞手上的护腕便突然间散开,层层鳞甲飞起,在空中急速展开又重新聚拢,在他身前化作一面盾牌。 铁牛又以手中那把断剑,再次用力一挥,一剑砍在盾牌之上。 当的一声,断剑再一次断了。 铁牛说道:“你这次送来的鲮鲤甲品质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最重要的是,它十分新鲜,就好像刚刚从鲮鲤精身上拔下来一样,每一片之间还保存着互相之间的灵性感应。我不知道你是用了什么特殊的保存方法,这样的甲片可遇而不可求,所以制作出来的鲮鲤甲,可以变化多端。另外,你的天蛛丝也是神物,正好可以发挥这副鲮鲤甲的特性。” 齐鹜飞大赞道:“铁牛兄的炼器造诣果然非同凡响,聚则成护腕,散则成盾牌,这样的法器太符合我的需求了。” 铁牛说:“不止如此。它聚合起来可以贴紧你的皮肤,就好像天然生成的一般,不会显得累赘。不但可以缠在手腕上,也可以贴在身上任何部位。如果你愿意,贴满全身也行,你在外面套上衣服,外人看不出来,你也不会有什么不舒服。 它散开以后,可以随你的神念控制。除了变成盾牌,你可以让它扩散得更大,只不过越大时,它的防护能力就相对越小。经过我的实验,它的极限防护范围可达到方圆一里左右。在这个范围内,可以防住世间普通刀枪。” 齐鹜飞越听越是惊奇,问道:“那我该如何控制呢,仅以神念感应就行吗?” 铁牛说:“每一件法器都有开启它的密码,需要依靠神识感应以特殊的法力手段激活,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口诀。我现在告诉你初始密码和修改方法……” 铁牛一边说一边演示给齐鹜飞看。 齐鹜飞很快就学会了这件鲮鲤甲的用法,然后修改了密码,变得只有他自己能用。 “以后,鲮鲤甲缠在你手腕上,与你感应日深,你也可以时时炼养,假以时日,就会越用越得心应手。”铁牛说。 齐鹜飞十分满意。 可以说,这件法器的效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铁牛兄的炼器之术已至宗师之境,在这小小鬼市之中,实在是屈才了!” 铁牛笑了笑,说:“有你这样的顾客,不算屈才。”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铁牛兄有没有想法离开这个地方?” 铁牛说:“你想请我吗?” 齐鹜飞说:“倒是想,就怕请不起。” 铁牛说:“那就等你请得起的时候再说吧。” 齐鹜飞想了想也对,自己现在连付给人家加工费都紧巴巴的,有什么资格请人家出山?便压下了这个念头。 广个告,【换源神器】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他就拿出八千金币,说:“这是尾款。当然,东西超出了我的预期。需要加钱的话您不妨直说,好东西,就要有好东西的价格。” 铁牛接过金币,说:“不必,说好的价格,我不能言而无信。原本你全金币付款还可以给你打个折扣,现在这个折扣就不打了,我附送你一件东西吧。” 说着拿出一根银灰色的小铁棍,一支笔的大小。 “你这批鲮鲤甲的质量太好,让我改变了原先的设计方案,没能用上你拿来的那二十个钩子。我用平时炼器收集起来的一些上等边角料给你做了一根棍子,二十个钩子就藏在里面,用天丝相连。” 他说着手上的棍子一头忽然就伸出了三个穿山甲钩子,向外张开,成一个锚的样子。然后往前一指,那三个钩子便飞了出去,噗一声挂在了天花边的角落里。 他又随手一抖,钩子便飞了回来。 “我把这个叫做飞天锚,神念随天蛛丝传递,蛛丝多长,你的钩子就能甩出去多长,你回去后可以自己添加。一共二十个钩子,想用几个就用几个。当然,这东西对于高手来说只是个玩物。” 齐鹜飞拿过来玩了玩,觉得很有意思。 “多少钱?”他问。 铁牛说:“这本来就是你拿来的钩子,当初说好的价钱不变。” “可这根棍子的材料费总要给你。” 齐鹜飞一上手就知道这飞天锚的小棍子用的是顶级材料,而不是铁牛说的什么废料。 铁牛说:“我说了,这算附赠的。” 齐鹜飞也没有再客气,就请教了使用细节和添加蛛丝的方法,然后就拿着东西离开了鬼市。 一件天丝鲮鲤甲,一支飞天锚,这一万金币也算花得值了。 第五百〇八章、 你终于来找我了 接下来的几天,齐鹜飞继续在城隍司摸鱼。每天上班打卡,在各个办公室之间串个门,到碑林里扫扫地。 大家也都慢慢习惯了他这副腔调,把他当成了一个闲人。 一般上午这么转一圈,在食堂吃一顿免费的午饭,下午他就回到盘丝岭,看看山上的工程进度,或者召集山上的妖精,给大家讲讲课,检查一下大家的修行进展。 盘丝岭的妖精家族比当初壮大了不少,又吸收了一些新成员进来,尤其是最近刚多了一只猴子和一位美女昆奴。 猴子好动,天天在山上窜来窜去。这让呆在紫竹林里的屎蛋羡慕不已。 屎蛋曾经也是这样在山上窜来窜去,还时不时的放火喷水,搞起破坏来,比猴子大多了。但如今的屎蛋却始终谨记自己的使命,除了每天出来烧火做饭,就在紫竹林里守着。 而猴子自从渐渐弄明白了山上的法阵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挡住他那颗不安分的心。 好在山上多了一只猴子并不如何惹人注意,不会像多了一只麒麟那样令人忧心。 另外,猴子总算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也记得自己的承诺,所以他虽然顽皮,却也很听齐鹜飞的话。而每一次修行课,他也是认真听讲,积极修炼。 相比于猴子的顽皮,昆奴则显得有些过分的安静。 王寡妇给她买了很多衣服。昆奴换上了现代的衣服,越发美丽了。她大部分时间都跟在齐鹜飞身边。齐鹜飞不在的时候,她不是在练剑,就是在打坐。她很少说话,基本上从不主动和别人说话,即便说话,也无非就是几个字——“是”,“不是”,“好的”之类的。也只有和小青在一起的时候,话才会略多一些。但这并不影响她的人缘。大家还是很喜欢她,因为她虽然少言寡语,但她并不清高冷傲。而且她的勤奋也感染了大家,让盘丝岭上形成了一股好学勤练的好风气。 两天后,陆承上山了,正式成为了盘丝岭上的一员。 他的辞职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写完辞职信,从下到上各级领导签字,到最后办完手续,居然只花了半天时间,连个找他谈话的人都没有。 齐鹜飞把盘丝岭上所有的成员全部召集在一起,向他们隆重的介绍了陆承。 他说:“陆先生是我的先生,也是大家的先生。以后,他就是我们盘丝岭的大总管,是我们黄花观的监院。先生的话,就是我的话。先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妖精们并无异议。 在这段时间,屎蛋早就用他那用不怎么流利的人话,三句话里两句夹着鸡叫狗叫,把陆先生摆香台,觋罗弓一箭射穿虚空,千里之外击杀蝠妖,救了齐鹜飞性命的丰功伟绩好好宣传了一番。 大伙便都知道了,这位先生不但足智多谋,并且法术高强。除了长得老了点,没有别的缺点。 陆承辞职以后,伏魔队已经名存实亡。 齐鹜飞知道,自己可以去请假了。只有他请了假,他们才会真正对伏魔队下手。他很想看看,他们到底会怎么安排张启月和林林山。 那天早上,他终于敲开了陈光化办公室的门。 陈光化看见齐鹜飞,脸上露出笑意,大有“你终于来找我了”的释然表情。 “小齐啊,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齐鹜飞把手里拎着的礼物盒子放到桌子上,轻轻的往陈光化的面前一推。 陈光化往椅背一靠,说:“哎呀,小齐你这是什么意思嘛?” 齐鹜飞说:“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司长以后多照顾照顾。” 陈光化说:“怎么,是不是没让你做副处长,有情绪啦?” 齐鹜飞摇头道:“没,没有。我哪有什么情绪?” 陈光化用手指点着他说:“还说没有情绪?明明就是情绪很大嘛!呵呵呵……,唉呀,你是上面树立的典型,是英雄模范,是我们虹谷县城隍司的优秀员工,要理解上级的决定,组织工作是很复杂的,上级也有上级的难处嘛!” 齐鹜飞说:“是,是,我理解。” 陈光化呵呵地笑了:“理解就好。你放心,像你这样的人才,我不会放着不用。但是你这么年轻,贸然的提拔,生怕你会骄傲。你知道有多少优秀的年轻人,就是毁在骄傲两个字上。我不希望你成为其中的一个。这么长时间没有找你,没有给你安排工作,也是想好好的磨一磨你的性子。” 齐鹜飞说:“司长说的对,谢谢司长对我的关心和磨练。” 陈光化说:“谢谢到不用,今天你能来找我,我就很高兴了,说明你是想有所作为的。好吧,来说说你的想法,接下来你想做什么,打算怎么做?如果合情合理,我可以给你安排。” 齐鹜飞说:“我就是来请个假。” 陈光化一愣:“请假?请……请什么假?” 齐鹜飞说:“我打算出趟门。你也知道,我这次收了些礼物。纳兰城的鬼市消化不掉,我想去祭赛国看看,听说那边的鬼市规模很大,连天仙级物品都有的卖。” 陈光化一听就乐了,不经意的瞥了一眼桌上的礼物盒,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好东西在手上始终是你的,这么急着去卖掉它干什么呀?哈哈哈哈……好吧,给你准假,想请多少天?” 齐鹜飞说:“也就十来天吧。” 陈光化说:“行,那你的事情就十天以后等你回来再说。” 齐鹜飞就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请假调整,让陈光化签了字,说声谢谢,就走了。 陈光化看着他出去,拿起桌上的礼物盒子,一打开就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心中窃喜。继续打开里面的内包装,发现一只小瓷瓶。 他把瓷瓶拿出来,不禁皱起了眉头。拔出盖子,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百花露?擦! …… 火焰山,风来镇。 叶秋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老伴阿珍从厨房里出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阳台上,朝楼下张望了几眼,又走回来,有些焦急的说:“红泥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叶秋黄捏了捏眉心,说:“我让春来去接她了,不会有事的。” 叶红泥是他的小女儿,今年十九岁,刚上大一,今天是周末,过两天又是中秋,正好连在一起,所以说好了回来过节。 他生了两个女儿,还有一个大的叫叶红霜,九岁的时候就被一位奇人带走了。 叶红霜每年中秋节前都会回来一趟,在家里住上几天,和家人一起过节。 这时候,已经独立成家在外地打拼的大儿子叶春来也会带着妻儿回来。 所以每年的中秋,是他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比过年还热闹。 春来镇是个小地方,靠着火焰山的旅游业才发展起来,曾经淳朴的民风早已不在,在金钱的刺激下,人们开始变得浮躁,有很多年轻人都不务正业,踏踏实实读书的人很少,更不要说愿意下地干活的了。 叶红妮生得漂亮,追求她的人很多。叶秋黄怕她路上被混混骚扰,就让叶春来过来的时候顺道去把他接上。 老伴阿珍还是有点不放心,搓着手说:“这红霜怎么也没回来,往年这时候她都该到家了,今年连个电话都没有。” 叶红霜是他们一家的骄傲,漂亮,能干,从小就跟着奇人学了一身本事,每次回来都会给家里带回很多好东西,还会给上一大笔钱。 叶秋黄是风来镇中学的老师,一辈子教书育人,两袖清风,既不会拍马屁,也不会做生意,虽然在镇上有着极好的声望,但却没攒下什么家底。 大儿子叶春来也只是普通的打工仔,自己在外地买了房买了车,养活老婆孩子,过的也不容易。 这些年,都是靠着叶红霜给家里的补贴,才让日子好过些,包括他们现在住的新房子,以及小女儿叶红泥读书的钱,都是叶红霜给的。 叶秋黄心里开心,但始终有着一层隐隐的担忧。 只有他能看出来,大女儿叶红霜每次回来,虽然表现得开开心心的,但那笑容里总凝结着深深的愁闷。 他知道,女儿过得并不开心。 叶红霜每年中秋回来,都要给他们吃一种药,说这种药对他们的身体有好处。大家都很信任叶红霜,没有一丝怀疑。 但叶秋黄却隐隐猜到了什么…… 第五百〇九章、 火焰山 昆奴知道齐鹜飞要离开盘丝岭,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齐鹜飞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身体都快贴上去了,仿佛怕他跑了似的。 昆奴不说话,但齐鹜飞却看出来了,她想跟着一起去。 齐鹜飞也觉得是该带她们出去见见世面了,这些在盘丝洞里长大的蜘蛛,对这个世界的认识,除了前世记忆中的片段之外,大概都是听说来的。 反正现在有陆承在山上主持大局,外面有王寡妇和端木薇照应,黄花观又有旺财和司晨守门,齐鹜飞觉得没什么不放心的。 他就问昆奴:“我要去一趟火焰山,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昆奴说:“愿意。” 小青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师兄你可不能偏心哦!我在山上这么久了,你都没带我出去玩过,昆奴妹妹一出生你就要带他出去,这不公平!” 齐鹜飞看着小青,笑道:“我明白了。我说这几天昆奴怎么老是跟着我,怕我跑了似的,原来是你个鬼丫头在背后怂恿。其实是你自己想去,是不是?” 小青吐了吐舌头,朝齐鹜飞做了个鬼脸:“反正师兄你答应了昆奴妹妹,你就不能偏心!” 齐鹜飞说:“带你们去可以,不过有一点先说好,到了外面你们得听话,不能给我惹事。谁要是给我惹事,以后我就再也不带她出去了!” 小青开心的跳起来,带起一股风,身体在风上轻轻地飘着,打着旋儿的欢呼道:“哦!哦!终于可以到外面去玩喽!师兄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惹事的。昆奴妹妹,你说对吧?” 昆奴点头道:“对。” 得知小青和昆奴都要跟着齐鹜飞去火焰山,山上的妖精们都羡慕不已。 可是他们又只能羡慕,因为都没办法化成人形,唯一能化成人形的乐姬,却不能长时间的保持,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到水里去,自然也不可能跟去。 齐鹜飞倒是想过把旺财带上。反正身边带一条狗,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可是旺财跟别的狗似乎不一样,别的狗每天不出去遛两圈就难受的要命,要是主人说要带他们出远门,早就乐得屁颠屁颠的了。可是旺财却对此不屑一顾,他宁可躺在老榆树下睡觉,也不愿意到山下多走一步。 于是,就在中秋节的前两天,齐鹜飞带着小青和昆奴去了火焰山。 火焰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传说当年的火焰山纵横八百里,挡住了唐僧师徒一行西行的路,不得已才去芭蕉洞向铁扇公主借芭蕉扇。 可是时代发展到了今天,交通快速发展,八百里也不怎么大,高速公路和铁路稍微绕一绕也就过去了。 实际上真正的火焰山并没有八百里,大概也就两三百里的样子,那里气温极高,经常莫名其妙的燃起火焰。外围区域则是寸草不生的沙漠和戈壁,面积倒是挺大的。因为火焰山的名气,现在已经发展出了很多旅游区和特色小镇。 齐鹜飞他们要去的风来镇,就是其中之一。 火焰山的最中心区域,凡世间的科考队至今没有进去过。其实不要说凡人,就算是一般的神仙,据说也进不去。要不然当年也不会挡住了西游团队。 齐鹜飞带着小青和昆奴御剑而飞,靠近火焰山外围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热浪。 要想从火焰山上穿过,必须要飞得很高很高,但那可就超出了西牛贺州交通管理条例中的地仙飞行高度限制了,需要申报。 齐鹜飞不想麻烦,但也不想绕远路。 他就贴着交通管理条例中规定的高度飞行,在被开罚单的边缘疯狂试探。 热浪滚滚而来,齐鹜飞施展法术将三人包围在中间。 他想起了当初得到的那一颗避火珠。可惜呀,八十万卖给了麻将会,要不然就可以直接从火焰山上走过去了。 抬手的时候他看见了缠在手腕上的天丝鲮鲤甲,忽然有些好奇,便以神识控制,轻轻一抖,手腕上的护腕便忽然散开,变成片片鳞甲,又在空中聚合成一面盾牌,挡在他们身前,帮他们挡住了热浪。 随后他又以神念控制,鳞甲再次散开,环绕在他们周围变成了一个球体,而他们三人则躲进了这个有鳞甲片构成的空心球中,仿佛一只在空中滚动的巨型穿山甲。 热浪被挡在了外围。 齐鹜飞降低了飞行高度,发现这天丝鲮鲤甲果然不惧怕火焰山的高温。可惜的是,躲在这鳞甲球里,看不见外面的风光。 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鳞甲片的温度也在逐渐升高,热量慢慢的渗透到球体内部,虽然比外面好,但也有些闷热难耐。 当他们穿过火焰山后,齐鹜飞收起天丝鲮鲤甲,发现甲片非但没有受损,反而愈显光泽。 他想起这火焰山的来历。 据说当年孙悟空逃出太上老君的八卦炉,一脚蹬翻了炉子,一块炉砖从天而降,落到此处,才让这里变成了火焰山。 也就是说,火焰山最中心有一块八卦炉的砖头,山上的火是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而八卦炉可是三界第一神炉,多少神兵利器都是从此炉中炼出。 后来牛魔王的儿子红孩儿,也是在此地修炼,机缘巧合之下,才练成了三昧真火。 这么说来的话,这火焰山上的火,应该也有炼化的作用。 在以神识感受护甲外的火焰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铁牛打铁的那台炉子,当时就觉得炉子与众不同,炉子里的火也和普通的火焰不一样,现在感觉,仿佛和火焰山的火有些相似。 莫非铁牛是到火焰山来取的火? 将来要是能有机会和铁牛合作,或许可以来开发一下火焰山。要是能把整座火焰山都当成炼器的熔炉,那是不是就能和太上的炉子有一比了? 不过就像铁牛说的,等他先能请得起人家再说吧。 还是得赶紧赚钱。赚了钱,把火焰山承包下来……嘿嘿…… 小青好奇地看着齐鹜飞问:“师兄,你一个人傻笑什么?” “啊?有吗……啊,哈哈……”齐鹜飞连忙掩饰着,指着东边说,“你们看,那里就是风来镇了。” 他们就降下飞剑,落在镇外偏僻的地方。 刚落下来,就见前方小路上跑来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生的虎头虎脑的,衣服裤子都脏兮兮的,像是在地上打滚打的,脸涨得红红的,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这里离镇子还有十多里路,前后也无人家,只有一条小路,两边都是树林,怎么会出现一个小孩? 齐鹜飞不由得想起了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不过以神识感应,这孩子身上并没有法力波动,应该就是个普通人。 他还没做什么,小青就已经过去拦住了小男孩的路。 “喂,小孩,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男孩见被一个女孩拦路,急道:“让开,不关你事!” 小青气道:“喂,你这人懂不懂礼貌?我是关心你。你一个小孩,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被人拐了怎么办?” 小孩看了她一眼:“你还没我大呢!” 第五百一十章、 好厉害的功夫 小青说:“哼,我比你大多了,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小男孩不愿跟一个比他小的女孩子计较,闪过一旁就想绕过去。 可小青的身法多快,哪里会让他跑掉。 小男孩只觉得眼前一恍惚,这烦人的小女孩就又挡在了他的面前。 “喂,你干嘛挡着我?” “我是为你好,这里荒郊野外的,我怕你碰到坏人。” “我看你就是坏人!” “我才不是坏人,你不要血口喷人!” “那你别挡着我。” …… 齐鹜飞知道小青生性调皮,好不容易从盘丝岭上放出来一回,要是不约束她,准会闹出事情来。 便走过去斥责道:“小青,别闹了,人家说不定真有急事。” 小青哦了一声,朝小男孩做了个鬼脸,让到一旁。 小男孩见突然冒出个大人来,先是愣了一下,反倒不跑了,而是盯着齐鹜飞上下打量起来。 小青说:“喂,我已经让开了,你怎么不走?” 小男孩看着齐鹜飞,有几分警惕的问:“你是什么人?” 齐鹜飞觉得这小男孩言谈举止有些过分的成熟,而且说的话也很奇怪,就反问道:“我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吗?” 小男孩说:“你们不是风来镇的人。” “何以见得?”齐鹜飞看了看自己和身边的昆奴,不免有些好奇。 小男孩说:“口音不一样,穿着不一样,长相和皮肤也不一样。” “长相有什么不同?”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同。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是不是这里的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齐鹜飞点点头,发现这孩子的观察力很惊人。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身上还弄得这么脏?” 小男孩似乎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前方穿过树林的那条通往风来镇的僻静小路,又看了看天色,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你有没有手机,借我打个电话。” 齐鹜飞说:“可以。” 就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小孩。 小男孩正要伸手去接,忽听后面树林里有人说话: “跑哪去了?臭小子跑的倒是真快!” “看,在那儿呢!” “快追!别让他跑了!” 小男孩听见声音,也不要手机了,撒腿就跑。 他跑得很快,看得出来天生体质很好。但他毕竟是小孩,怎么也跑不过大人,没一会儿就被两个青年给追上了。 在被抓住之前,小男孩还通过急速变向摆脱了几次,但终究还是被抓了。被抓住以后,他又在其中一个青年的手臂上咬了一口。那个青年一声惨叫,看到手臂上的牙印和鲜血,抬腿一脚把小男孩踢飞了。 小男孩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但他还是顽强的站起来想要跑,却被另一个青年揪住了脖子。 两个人合力把小男孩制服,打了几拳,骂骂咧咧的就返回往后边的树林走去。经过齐鹜飞三人身边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他们不存在似的。 小青早就看得急死了,但齐鹜飞没有发话,她也不敢动,只好用力的扯着齐鹜飞的袖子,小声的叫着:“师兄,师兄……” 齐鹜飞知道小青想帮忙,但事情原委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觉得不该轻举妄动 不过在这荒郊野外的,一个小孩被两个大人欺负,要是不闻不问,也说不过去。自己这个大师兄的形象,在两位师妹的心中,就要变矮了。 “喂,两位,发生什么事情了?” 两个青年朝他看了一眼,眼神不善。其中一个说:“关你屁事!滚!” 骂骂咧咧的,就从他们身边过去了,顺便还朝着齐鹜飞所在的地方吐了口浓痰。 “呵!这么嚣张啊!” 齐鹜飞身体漂移,躲过了那口痰,顺便也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小青一见齐鹜飞动了,眼睛里便露出兴奋的光,摩拳擦掌的,就等着齐鹜飞一声令下了。 昆奴却是毫无表情,只是紧紧的跟着齐鹜飞。 两个青年没看清齐鹜飞是怎么过来的,愣了一下,骂道:“你小子想死?敢拦我们的路!” 他们的话音未落,昆奴就动手了。 啪啪啪啪! 四个巴掌。 他们没想到对面敢动手,但问题是他们谁也没看清是谁动的手。 就感觉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看见了对方像猪头一样肿起来的脸。 接着嘴角溢出了鲜血。 然后是两声咳嗽,喷出满嘴的牙,落在地上。 这一下两人吓坏了,也不管小男孩了,都捂着腮帮子,一手指着齐鹜飞,一边后退,一边用漏风的嘴说:“你……你小子给我等着!……你死定了!” 转身便跑进了树林。 齐鹜飞并没有追。 小青刚要动,就被齐鹜飞拽住了手。 “师兄……”小青嘟着嘴,“干嘛拦着我?他们刚才骂你耶!” 齐鹜飞说:“就两个小混混,教训教训得了。” 小青抱怨道:“昆奴妹妹你出手也太快了,都不给我留点机会。” 昆奴笑了笑说:“下次你先。” 齐鹜飞问那个小男孩:“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小男孩摇了摇头:“不知道。你们……” 他也没看清刚才是谁打了那两个混混,“你们会功夫?” 齐鹜飞说:“会一点儿。” 小男孩说:“你们能不能去救我爸爸妈妈,就在后面的树林里。他们刚才抓了我爸爸妈妈和我小姑姑,我跑出来了。” 齐鹜飞大概明白了。有一伙歹徒抓了这小孩一家人,这孩子比较机灵,独自跑了出来,准备去风来镇求救的,正好遇上了自己,就想借手机报警,但还没来得及就被那两个混混追上了。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我叫叶问。”小男孩说。 “什么?”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问。”小男孩又说了一遍,“树叶的叶,问题的问。今年九岁,家就在前面的风来镇上。我爸爸妈妈在外地打工,我跟他们一起回来过中秋节。” “你不用告诉我这么多。” “我怕你还要问我,索性就全部告诉你,节约点时间。你能帮我去救人吗?不能的话手机借我用用,我要报警。” “你很镇定啊!”齐鹜飞看着他笑道,“好吧,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救人可不一定。” 说完伸手一把抓住叶问的衣领,脚下生风,呼一下就蹿进了树林里。 昆奴和小青也紧随着跟上。 叶问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抓了起来,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眼前的景物急速变换着,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响。 过几秒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到了树林深处,超过了那两个被昆奴掌掴后逃跑的混混。 好厉害的功夫! 这是叶问心里唯一的感受。 第五百一十一章、 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树林里出现五六人。其中一个领头的,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嘴里叼着烟,正在指挥他的四个手下,把一男一女推进刚挖好的坑里。 那一男一女手被反绑着,嘴上贴着胶布,呜呜的发不出声音,眼里露出死亡的恐惧。 他们被推进坑里后,坑外的人就拿起工具开始往坑里堆土。 齐鹜飞不禁皱起了眉头。 md,活埋啊! 这都什么年月了,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喂,这样杀人不好吧,会遭报应的。” 大金链子听见声音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人身边跟着一个少女和两个小孩,就站在他的身后。 震惊之余,他把嘴里的烟蒂吐掉,狠狠的啐了一口,骂了一句:操! 活埋人这种勾当,当然是见不得人的,但现在不知道从哪儿又冒出来这几个人。 他的面皮抖了抖,眼里露出了杀机。 四个往坑里填土的手下也都停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着大金链子的命令。 齐鹜飞见这个大金链子连问都不问一声自己是谁,就知道这是个狠人,肯定是要杀人灭口了。 叶问对着土坑里的那对男女大声叫道:“爸爸!妈妈!” 土坑里那对男女被反绑着手,嘴上封着胶带,毫无反抗之力。他们的头上和身上落满了泥土,呆滞的目光里充满着死亡的恐惧和绝望。儿子的叫声唤醒了他们,他们从绝望中惊醒,对着上面的叶问拼命的摇头,喉咙里呜呜的发出些声音,脸上一片焦急,用眼神示意他赶紧逃走。 叶问并没有傻傻的冲过去,而是紧跟在齐鹜飞身边,朝着他的父母喊:“爸爸!妈妈!你们不要怕!不要着急!我们来救你们了!” 齐鹜飞赞赏的点点头。 一个九岁的孩子,在如此危难的关头能够保持冷静,实在太难得了。 刚才在树林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叶问的优秀品质。换个别的孩子,只怕这时候,不是吓傻了,就是又哭又闹的冲到他父母身边去了。 “原来是小兔崽子请来的救兵!呵呵……”大金链子冷笑着,眼神冷冷的在齐鹜飞身上扫过,“不是风来镇的人吧?” “来旅游的。”齐鹜飞说,“听说火焰山风光不错。” “风光是不错,既然你喜欢,就埋在这儿吧。”大金链子说。 这时林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脸肿的猪头一样的手下哇呀哇呀的叫着跑过来。 “老大,老大,老……” 他们忽然看见就站在大金链子对面的齐鹜飞四人,一下子呆住了。 “你……你们……” 两个人仿佛见了鬼一般,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个干什么?发生什么事了?”大金链子看见他们的样子,又气又好笑。 “我……我们被人打了。” “谁打的?” “他!就是他们!” 两个混混同时举起手来指着齐鹜飞,异口同声的说。 “他们打了你们,你们却跑在他们后面?” “我……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废物!” 大金链子骂了句,挥了挥手。 他的手下就围了过来,手里都拿着家伙。 那两个脸被打肿的胆气便也壮了起来,从身上摸出两把小刀,也围了过来。 一共六个人,把齐鹜飞三人围在了中间。 大金链子站在一边旁观。 他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敲出一支,弹到嘴里,然后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着,吸了一口。 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男的捅死,女的留下。大的那个归我,小的那个随便你们。” 混混们便露出了兴奋的眼神,拿着家伙一步步朝齐鹜飞逼近。 小青小声的说:“师兄,这回该轮到我了吧?” 齐鹜飞说:“都是凡人,没有一个修行的,教训一下就好了,不可以杀人。” 他这样说,一方面是怕小青出手没个轻重,一个小姑娘家,手上沾染的血腥太重,不是什么好事。将来可能会成为她修行路上的魔障。 另外,按照天庭的规定,修行人是不能对凡人出手的。凡俗自有凡俗的法律,仙人不得在人前显圣。除非有修行人卷入其中,违背天条在先,又违反世俗的法律,在人间作恶,自己出手,才算是除恶卫道。 当然,现在对方要杀人,出手救人,教训一下对方是没什么问题的。 按照大金链子刚才说的那句话,他死一万次都不够。 不过要他死有很多方法,不一定要现在。反正已经来了风来镇,齐鹜飞也没打算急着走。难得带着两个小丫头出来玩玩,这边的风光不错,就多玩几天吧。 小青得了许诺,脸上就露出了笑意。 “昆奴妹妹,这次你可不能跟我抢哦!” 六个混混手里拿着家伙逼了上来,有刀子有棍子,全都对准了齐鹜飞招呼。 可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风,飞沙走石,迷得他们眼睛睁不开。 这风十分奇怪,卷起的沙石只打向那六个人的脸,而齐鹜飞所在的地方却一点都没有影响,叶问甚至感觉不到一点风。 接着,那六个人就被飘飘摇摇的卷上了天,又从高处落下来,眼看着都要摔死了,忽然又在半空停住,每个人身上都吊着一根细细的丝线,丝线的另一头就挂在高高的树枝上。 六个人都被吓懵了,傻傻的吊在半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青从空中飘下来,坐在一团风卷上,忽上忽下,起起落落。 她咯咯咯咯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树林。 大金链子嘴巴张得老大,香烟沾在下嘴唇上。 “妖……妖……妖女!” 他惊恐的叫了几声,从震惊中醒悟过来,立刻从腰间拿出一把枪。 多年横行的霸气终于显现出来,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子弹从枪膛里飞出来,直奔小青而去。 “找死!” 齐鹜飞动了。 虽然他知道子弹伤不着小青,但他绝不允许有人对着小青开枪。 大金链子只觉得眼前一花。 那个年轻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他和那个小女孩中间。 他看见他的手轻轻地举着,伸出两根手指,做出一个夹烟的姿势。 让大金链子震惊的是,那颗子弹,就夹在那个男人的手指间。 他的眼神很好,能看见子弹正在两根手指间的狭小空间里急速的转动。 大金链子彻底吓傻了。 接着,他看见那个男人的手动了一下。 那颗子弹就飞了回来。 子弹的速度不快,连他用肉眼都能看清。 他想躲,但他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 子弹一点一点地在逼近,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射出去的子弹,朝着自己飞来。 恐惧占据了他的身体。他浑身都在颤抖。 绝望! 无助! 他想求饶,可是他连嘴巴都张不开。 周围的一切都是凝固的。 他看见那个男人再朝他走来。 他听见男人说:“说话是要负责任的。你说了该死的话。” 接着,子弹钻进了他的眉心。 …… 小青说:“师兄,你不是说不可以杀人吗?” 齐鹜飞说:“你不可以,我可以。”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上善若水 小青不明白为什么师兄可以,他就不可以。但师兄既然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对的。 大金链子死了,混混们都被吊在空中。 危险清除,叶问终于忍不住跑向了他的爹妈。 “爸爸!妈妈!坚持住!我来救你们!” 他趴在坑边,伸手去拉。奈何他的身材矮小,而他父母又被反绑着,完全拉不到。 他就飞身跳进了坑里,揭开父母嘴上的胶带,解开他们手上的绳子。 “小问!你没事吧?小问!” 母亲刚解放出双手,便急切的将儿子搂在怀里,怕把他丢了似的。 “妈,我没事。”叶问跟她母亲紧紧抱了一下,便果断的推开,“赶紧上去!” “我动不了,我的腿麻了!”叶问的父亲说。 他们被绑的太紧,丢在坑里到现在,浑身血液不畅,腿脚都已经完全麻木,根本动不了。 叶问连忙去帮他们揉腿。 齐鹜飞静静地看着。 他一直在观察叶问的表现。从头到尾,这个孩子所表现出来的冷静都令他十分吃惊。看得出来,他的心里很着急,很为他的父母担心。但是他没有做出任何冲动的举动,所做的每一步在时机上的掌握几乎都是正确的。 叶问…… 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不过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咏春,他不是很确定,不知道南赡部洲有没有这种拳法流传。 齐鹜飞觉得和这孩子有缘。 “小青,帮帮他们。” 小青答应了一声,一挥手卷起一股风,把一家三口从坑里捡了出来。 他们平稳的落到地上。 这时候叶问父母身上的血液循环开始恢复,已经能够动弹了。 “谢谢恩人救命!” “谢谢你们!” 他们跪在地上说。 齐鹜飞不喜欢被人跪拜,连忙把他们搀扶起来,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是风来镇上的人,在外地打工,每年中秋都回来过中秋节。我小妹在外地读书,我就去接上她一起回家。没想到经过这里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他们开走了我的车,绑走了我小妹,还要活埋我们。” “这些人你认识吗?” “认识,都是镇上的混混。”叶问的父亲指着躺在地上的大金链子说,“这人叫马宏强,外号强子,也是风来镇的,在中学读书的时候,我爸是他班主任。因为在学校欺负同学,被我爸管教,后来开除了学籍。他怀恨在心,经常叫嚣要报复我爸。后来他犯了事打死了人,就跑路了,这两年才回来,在阮少雄的旅游公司做了保安,明着是保安,其实就是打手。” 齐鹜飞皱着眉头问道:“风来镇的治安这么差吗,几个混混就敢活埋人?” “风来镇以前就是个小村子,村里人大多姓叶。后来靠着火焰山旅游慢慢发展起来。叶家人大多老实,不会做生意,做起生意的都是外来户。现在镇上的首富叫阮天明,风来镇一大半的生意和房产都是他的。家里养了很多打手,成了风来镇的一霸,没人敢惹他。阮少雄是他的小儿子,掌管着一家旅游公司,来这里旅游的游客基本上都要被他宰上一刀。马洪强就在阮少雄的手下,专门帮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这么横行霸道,就没人管吗?” “谁敢管啊!离风来镇最近的城市在几百里外,山高皇帝远,管不着啊。也有人去举报过,上面也派来过调查组,可是都被阮家的人搞定了。举报的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到后来也就没有人敢举报了。” 齐鹜飞点了点头,大概知道了风来镇的情况。 这里地处祭赛国的边界,和虹谷县有点像。但虹谷县因为狮驼岭的关系,设立了城隍司,所以治安相当好,朱紫国也会适当向县里倾斜一些资源,经过几百年的发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可是风来镇边上是火焰山。火焰山里可没有群妖聚集,上面自然不可能关注到这里。像风来镇这样的小地方,靠着火焰山的名气自然发展,从一个村庄变成一个小镇已经算是发展的不错了。 这种地方最容易出现恶霸。 一个小小镇上的首富,就敢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手下的混混随便就可以把人活埋,简直无法无天! 不过这事儿跟齐鹜飞没关系。 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劫富济贫,替天行道”,那都是草莽英雄编出来的口号,为的只是争取人心,让更多的人为他们卖命,和“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陈胜王,大楚兴”之类没有什么区别。 你今天杀了一个恶霸,明天就立刻会有另一个恶霸取而代之,受欺压的依然是当地的老实人。 真要改变现状,就必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要让这里的老百姓建立新的观念,让底层的老实人都团结起来,把压在他们身上的那座大山给掀翻,然后建立一套新的制度,防止新的大山形成。 但这是人间的事情,齐鹜飞帮不上忙。 真要说强权和压迫,仙界就没有吗? 你能反抗吗?你敢反抗吗? 这个问题很多人想都不敢想。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的实力变得更强,直到有一天强到足够和强权对抗。 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你还会反抗吗?你会不会变成另一个强权,从被剥削者变成了剥削者;从被压迫者变成了压迫者? 齐鹜飞叹了口气,对小青说:“把现场处理一下吧。” 小青便又卷起一股风,把大金链子的尸体卷进了那个坑里。 “师兄,这些人怎么办?”小青指着被吊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六个混混,“要不要一起埋了?” 齐鹜飞呵斥道:“你要是就这样把人活埋,那和他们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们都是坏人啊!难道就这样放他们回去吗?” “为人不一定要有善念,但一定不可以有恶念。你要把他们活埋,真的是因为他们是恶人?难道不是因为你内心里的一丝恶趣味吗?” 小青吐了吐舌头,低头道:“师兄,我错了。” 齐鹜飞说:“这也不怪你,以前从没有教过你们这些。记住,修行人追求的不是惩恶扬善,不是善恶分明,而是逍遥自在,追求本心。杀人不是不可以,但不能因一念之恶。你一旦起了恶念,便助长了魔心,从此魔念难消,魔障难除,越修到高深处,就越容易走火入魔。” “那什么情况下才能杀人呢?”小青问道。 昆奴也认真的听着,等着齐鹜飞解答。 而旁边的叶问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睁大了眼睛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说:“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心胸狭隘就会起恶念。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心有欲望就会起贪念。一恶一贪,是修行人的大忌。当你要杀人时,就要问一问自己,是否贪其财货,是否心生厌恶。当你心中无恶无贪、清清静静,你还觉得此人该死,那就可以杀人了。” 小青听得懵懵懂懂,嘟着嘴在那里想。 昆奴则若有所思的轻轻点了点头。 旁边的叶问听完这番话一直紧锁着眉头,忽而眉头舒展开来,说:“我明白了,就是说我们做事情,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都要放下心中固有的善恶的观念,而要顺其自然。就像水一样,都是从高处流下,从来不会从山下往山上流,如果遇到阻挡也不会强求,而是自然的改道而行,然后就成就了大江大河,最后汇成汪洋大海。” 齐鹜飞有些惊喜的看着叶问:“这就是上善若水的道理啊!孺子可教也!” …… 第五百一十三章、 告别平庸 被叶问抢了话头,小青还有些不服气,朝叶问瞪了一眼,小声说:“就你话多!” 然后一转身,就到齐鹜飞面前撒娇。 “师兄,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以后我也变得像水一样,好不好?” 齐鹜飞哈哈大笑,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你呀,真是个小机灵鬼!” “师兄!”小青扬起小脸,“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骂我?” “我当然是在夸你啦!”齐鹜飞笑道,“我怎么可能骂我家小青呢?” 小青开心地笑起来。 便一挥手,用风卷起坑边的泥土,哗啦啦就把坑填平了。 然后收起了丝线,把树上的那些混混都放下来。 “你们都滚吧!” 混混们砰砰砰砰的掉在地上,又连忙翻过身,不顾身上的疼痛,砰砰砰的磕头,以谢不杀之恩,然后便连滚带爬地跑了。 但他们并不知道的是,一道橙色的光紧紧尾随着他们而去。当他们跑到众人视线之外的时候,橙光便从他们的颈间轻轻绕过,六颗人头就掉了下来。 叶问和他的父母看不见这一切,等齐鹜飞和小青自然是知道的。 齐鹜飞没有阻止昆奴出手。 小青问道:“昆奴妹妹,你怎么把他们杀了?师兄说我们不能随便杀人,会有魔障的。” 昆奴说:“我心中无恶无贪。” “那你为什么要杀?” “该杀。” 昆奴的话一如既往的简短,语气平静,脸上也没有表情的变化。 小青叹了口气说:“你剑术比我厉害,心境也比我厉害!” 齐鹜飞笑道:“不是她比你厉害,只是她比你专心而已。” “专心?” “对呀,昆奴一心练剑,心无旁骛,无欲无求。再想想你自己,你心里是不是有很多想法?” 小青歪着脸,想了想说:“也没有很多啊,我就是喜欢师兄,也喜欢练剑,练御风之术,练习阵法,还有……想变漂亮,想变得像苏姐姐那么温柔,能给师兄做好吃的,像王姐那么霸气,嗯……要是能像陆先生那么聪明就更好啦!” 齐鹜飞哈哈笑道:“这还不多?你自己算算比昆奴多了多少。可是当你想那么多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你自己没有任何一样是能够变的真正强大的。你所求越多,你就会变得越平庸。” “好像是这样哦……”小青认真的思考着,想着想着,忽然就生气起来,“哼!师兄你说我平庸!小青很伤心……呜呜……” 齐鹜飞见她真的有些伤心,连忙把她一把抱起来,安抚道:“我不是说你平庸,我家小青怎么会平庸呢?你又漂亮,又机灵,又可爱,又能干……我只是说啊,如果你能专心一点,你就会变得更加优秀。但如果你把自己的心思分散,你在每一个方向上的进步都会变得很小。你不进步,别人却在进步,那你不就会变得越来越平庸吗?我是不希望小青变平庸,才这么说啊!” “原来是这样啊!”小青转悲为喜,“师兄说的对,小青以后要向昆奴妹妹学习,要变得专心。我才不要做平庸的小青呢!我要做我师兄最优秀,最漂亮,最能干的师妹!” 齐鹜飞说:“好!我知道小青长大了一定很能干!好了,现在下来吧。” 他要把小青放下来,小青却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 “啊,不要!我要师兄抱!” 齐鹜飞只好抱着她,朝一旁看着他们的叶问一家人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叶问的父母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那些混混明明被放走了,为什么又说杀不杀的呢?而杀人竟然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还要分什么厌不厌恶,贪不贪婪。 他们只觉得眼前的这一男两女真是奇怪的人。不过他们却不敢发问,刚刚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恐惧还没有驱散,而眼前这些奇怪的人却正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只有叶问一直在低眉思考,时不时的朝齐鹜飞,还有昆奴和小青看上一眼。 直到这时,齐鹜飞抱着小青,小青搂着齐飞的脖子撒起娇来,看上去一副温馨的场景,叶问的父亲才终于壮起胆子,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道: “这位大侠,大仙,谢谢你救了我们一家人,可是我小妹被他们抓走了,求求您好人做到底,救救他吧!” 叶问的母亲也跪下来:“是啊,求求您救救他吧!” 他拉了一下身边的叶问,叶问便也跪下来:“求您救救我小姑!” 齐鹜飞抱着小青,没法过去搀扶,并伸出一手轻轻一抬,一股法力将三人托住。 叶问只觉得身体好像泡在了水里,整个人都浮了起来,并且还有一股温暖的感觉,然后便顺着这浮力站直了身体。 齐鹜飞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树林外面有一辆面包车,那是你的车吗?” 叶问的父亲说:“不是,我的是一辆小型suv。他们有两辆车,一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当时就是面包车把我的车逼停的。” 齐鹜飞说:“那你的车应该是被他们开走了。你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吗?” “应该是阮少雄的别墅。他不会把我妹带到镇上去,镇上太显眼了,容易被人看到。我们叶家虽然没有他们阮家钱多势大,但我们是真正的本地人,叶家的乡里乡亲之间还是会互相帮忙的。我爸在中学教书大半辈子,没挣到什么钱,但镇上有一半人都是我爸的学生。” “风来镇中学啊……”齐鹜飞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你们认不认识一位叫叶秋黄的老师?” “你认识我爸?”叶问的父亲惊讶的问道。 “叶秋黄就是你爸?” “是啊,我爸是叶秋黄,我叫叶春来,这是我妻子阿珍,这是我儿子叶问。” “你妹妹叫什么?” “我小妹叫叶红泥,泥土的泥。” “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叫叶红霜?” “那是我二妹。”叶春来忽然恍然大悟,“你是我二妹的同门?难怪你有这么大本事!” 齐鹜飞摇头道:“不是同门,算是……朋友吧。” “哦,朋友,朋友好!太好了!”叶春来兴奋的看着身边的妻子和儿子,“我们有救了,红泥有救了!是红霜的朋友呢!” 齐鹜飞问他:“你见过你二妹的同门?” 叶春来摇头道:“没有。我只知道二妹从小就被一位奇人带走了,学了一身本事。几年前阮少雄打我小妹的主意,就被我二妹教训了一顿。这两年他一直不敢在我家人面前出现,没想到这次他胆子这么大。你刚才报出我二妹的名字,我就以为你们是同门……呵呵,是我想错了,是朋友!” 他眼里有些兴奋的看着齐鹜飞,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昆奴和他手里抱着的小青,不觉便又迷茫了。 …… 第五百一十四章、 已经埋了 风来镇东边离镇子两三里远的地方有一幢别墅依山而建,独门独户,独墙独院,气势十分宏伟。 阮少雄站在别墅门口那修建的极为讲究的草坪上练习高尔夫球。 一辆黑色轿车从远处的公路上驶来,不久后便开进了别墅的大门,在楼前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被反绑着手,嘴上贴着胶带的叶红妮被人从车上带出来。 阮少雄早就看到了,但他并不着急,而是站好了姿势,稳稳的挥出一杆,将脚边的高尔夫球推进了洞。 他把杆子丢给旁边的随从,从另一个随从手里接过刚刚在热水里泡过的温热的毛巾擦了把脸,然后才缓缓的穿过草坪,走到叶红泥面前。 叶红妮眼中有一丝惊恐,但更多的是愤怒。 阮少雄围着他转了一圈,把她嘴上的胶带撕掉。 叶红妮终于能说话了,怒吼道:“阮少雄!你想干什么?!快把我放开!” “干什么?当然是干你了!”阮少雄伸出手去摸叶红妮的脸蛋。 叶红泥厌恶的把脸偏向一边:“别碰我!拿开你的脏手!” 阮少雄却不依不饶,没有把手拿回来的意思。 叶红妮张嘴就是一口,咬向阮少雄的手指。 阮少雄早有准备似的躲开了。 “呵呵,就喜欢你这个泼辣劲!” 阮少雄笑着,一手捏住了叶红泥的下巴,另一只手不依不饶的沿着他的脸往下摸去。 “滚开!” 叶红泥一抬腿,一脚踢在了阮劭雄的裆部。 阮少雄哎呦一声痛得弯下了腰,大叫着:“辣条!你他妈要死啊!抓人不把她腿控制住,信不信我剁了你手!” 一个瘦瘦高高的家伙走过来,连声道歉:“对不起阮总,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这小妞这么泼辣。” 说着一巴掌拍过去,啪的一声,在叶红泥脸上留下一个巴掌印。 叶红泥人一歪,就摔倒在地上。 阮少雄做出一脸心疼的样子,扶住叶红泥,对辣条说:“我操你妈的,我让你打了吗?跟你说了这是我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格打我的女人,不想活了是吧?” 说着便啪的甩出一巴掌,打在叶红泥的另一边脸上。 “我的女人,只有我才可以打,明白了吗?” “明白了,少爷。”辣条低着头说。 阮少雄满意的点点头,蹲下来看倒在地上的叶红泥。 叶红泥痛的流下了眼泪,带着哭腔说:“阮少雄,你要干什么啊?你不怕我姐来找你吗?” “你姐?”阮少雄的眼里露出一丝凶光,“我当然怕!你姐我怎么能不怕呢?可是她来不了了。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姐已经死了!” 叶红泥一惊:“不可能!你骗人!” “我骗你干嘛?你也不想想,你姐要是不死,我敢把你抓到我家里来吗?” “不,不可能,不可能的!” “三年前,你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只不过在你校门口等你放学,什么都没做,就被你姐打断了腿。要是你姐没死,我躲着你们叶家的人还来不及。” 阮少雄摸了摸自己的左腿,“我这条腿里面到现在还有钢筋,这都是拜你姐所赐。我做梦都想杀了她!还好,老天开眼,她死了。不过这口气我可咽不下,我要让你们叶家的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知道你的大哥和大嫂现在在哪儿吗?辣条,告诉她。” 辣条说:“回阮总的话,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强子他们在树林里挖坑,把叶春来和他媳妇,还有那个小孩一起活埋了。” 阮少雄满意的点点头:“听见没有?已经活埋了!活埋,见过吗?” 叶红泥这下真的害怕了。 她拼命的摇头:“不,这不是真的!你们骗我的!阮少雄你在骗我对不对?” “骗你?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忍心骗你呢?” “不,不,不要,阮少雄你放过他们!我求求你,你放过他们!你想要干什么冲我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放过他们!” “现在来求我了?”阮少雄一脸的满足,“晚啦!他们已经被埋了,这会儿就算我把它们挖出来,也不过是三具尸体。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你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你那个老爹,在学校里教书的时候,没少讽刺我,挖苦我。他以为他是谁呀?不就是一个破老师吗?我明天就把他弄死,把他吊在学校的旗杆上,让学生们都来看看,哈哈哈哈哈……” 阮少雄歇斯底里的笑起来。 叶红泥忽然一个翻身,把阮少雄吓了一跳。叶红霜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实在太大。 但叶红泥只是跪了下来,哭泣道:“求求你,别这样!你放过我爸妈,放过我家里人!求求你!” 阮少雄说:“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你要是让我满意,我就让他们多活几天。要不这样,一会儿咱们做个游戏。”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高尔夫球,“一个球,一条命。你爸妈,加上你自己,也就三个人,只要三个球,你们三个就都能活命了。不过你要是少塞一个,那就只能活两个人了。” 阮少雄淫笑着,目光在叶红泥娇小的身材上扫来扫去。 叶红泥无助的哭着。先前的倔强和底气在两个巴掌以及听到姐姐的死讯后荡然无存。 即使这会儿阮少雄解开了绑住她双手的绳子,她也无力而不敢反抗了。 她只是一个刚刚考上大学的学生,美好的生活刚刚开始。当现实无情的将一切美好都打碎的时候,她是如此的无助。她唯一不确定的是姐姐是否真的死了,如果是真的,那么阮少雄真能做出他说的那些事情来。 阮少雄过足了嘴瘾,把高尔夫球放回口袋里,露出凶狠的目光,一把将叶红泥推倒在草坪上,整个人扑了上去,就要去撕她的衣服。 忽听有人喝道:“住手!放开那个女孩!” 这声音就像晴天里打了个霹雳,轰的一声响,把阮绍雄吓得从地上蹦了起来。 “谁?” 他转身看见一群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男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小女孩。跟在他身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阮少雄一见到这个少女,眼睛就挪不开了。 这女孩比叶红泥还要漂亮,简直像天仙一般,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人?! 我阮绍雄真是时来运转,这是老天爷送给我的礼物啊! 他同时看见了他们身后的叶春来一家,但他并没有当回事。 “辣条!”阮少雄吼了一嗓子。 辣条赶紧走上来:“阮总,您有什么吩咐?” 阮少雄啪就给了辣条一巴掌:“你tmd眼睛瞎了?这么多人闯进别墅来看不见啊?你的人都他妈死绝了吗?” “是,少爷,我立刻把他们赶出去!” 辣条吹了声口哨,别墅周围一下子就冒出几十个人,全都围了过来。 阮少雄说:“你先问问强子怎么回事,叶家那三个人不是埋了吗?” 辣条就拿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 齐鹜飞说:“别打了,已经埋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规矩 “你说什么?什么埋了?” 阮少雄吃了一惊,这才认认真真的上下打量了齐鹜飞几眼。 “你那个手下,叫什么强的。”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知道,把那个女孩放了。” “放了?”阮少雄嘿嘿的笑起来,“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吧?我也没见过你。来旅游的?还是叶家请来的帮手?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齐鹜飞没有回答,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这种小地方的富二代,横行霸道惯了,总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不过他并不急着动手。他想知道,为什么阮少雄敢动叶红泥。 竹花的修为在他现在看来当然不算高,也就二品的样子。当然,从年龄上算,她九岁被离家,修行时间加起来不到二十年,二十年之内就能突破二品,绝对可以算天才了。 要不是天才,估计当年也不会被图拉翁看上。 也许叶家人的血脉里的确隐藏着适合修行的强大基因。 齐鹜飞不禁又看了旁边镇定自若的叶问。相较而言,叶问的父母,在走近阮家别墅的那一刻起,明显流露出了不安。 竹花的修为不高,但要是放在这个镇上,那绝对是神仙一样了。要知道,整个虹谷县城隍司,也没几个达到三品的。当初死去的李云冲,被二队当做重点人才培养,也只不过二品上。 竹花是图拉翁教出来的,算是密云宗的外门弟子,就算不是杀人如麻,也必定心狠手辣。 刚才叶春来还说几年前阮少雄就被叶红霜教训过,所以这几年安分的很,现在姓阮的怎么就敢动手了呢? 齐鹜飞不说话,阮少雄以为他害怕了。 “谅你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告诉你吧,我叫阮少雄,我爸是阮天明,在风来镇上,我们家说了算。我现在数三个数,你从我眼前消失,否则的话,我就让你从这个世界消失。” “一……” “二……” …… 叶春来心里一直在担心。 虽然这人救了他们的命,看上去也很厉害的样子,还说是二妹的朋友,可现在是在阮少雄家里,双拳难敌四手,你再能打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万一真打起来,要是打不过,惹怒了阮少雄,自己一家人还不知道得遭多少罪。就算打得过,打伤了阮少雄,一定会遭到阮天明的报复。 阮天明这几年的势力越来越大,做起事情来越来越霸道,现在连镇长都压不住他了。 叶春来知道阮少雄最怕的是自己的二妹,便壮着胆子说: “阮少雄,你到底想干什么?过两天就是中秋,我二妹可快回来了?” 阮少雄停下了数数,冷笑道:“你二妹啊,叶红霜是吧?你让她来呀!我好怕他呀!哈哈哈哈……” 他放声大笑,“叶春来,你个傻逼,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妹妹已经死了!” 齐鹜飞一听立刻皱起了眉头。 这小子和修行界有牵连。 竹花在纳兰城失踪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她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海榴八花之一,纳兰城上流社会的一朵知名的交际花。她的失踪并不会引起多少人关心,除了麻将会,也就少数知道图拉翁和竹花关系的人才会关心。 消息怎么可能传到这么远的风来镇来? 难道这个姓阮的和麻将会的人有牵连? 叶春来愣了一下,大声道:“你胡说!我二妹活得好好的!” “是吗?活的好好的?”阮少雄眼里露出一丝怜悯,“你们真可怜啊,连自己亲妹妹死了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年都回来过中秋?今年回来了吗?” “她……她过两天就回来!”叶春来说。 “别骗你自己了,往年她早回来了。” “你胡说!他……”叶春来一指齐鹜飞,“他就是我妹的朋友,他可以证明,我二妹活得好好的!” 这话到时把阮少雄吓了一跳。 阮少雄吃过叶红霜的苦头,也知道叶红霜从小就被得道高人带走,学了一身本事。不过叶红霜每次回来都是一个人,所以他就没考虑过叶红霜也是有师父和同门的。 这一次他听说叶红霜死了,简直心花怒放,但心里憋了好几年的一口气还是不顺畅,就打算好好报复一下叶家。 叶红霜和叶红泥这对姐妹天生丽质,他早就心痒难耐,不敢打叶红霜的主意,就盯上了叶红泥。 早在叶红泥上初中的时候,阮少雄就经常去学校门口等他,骚扰他。但叶秋黄是中学的老师,颇有些威望,他也不敢乱来。 后来他爸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做事就越来越无所顾忌了。叶红泥上高一的时候,他就明目张胆的到学校去宣布叶红泥是他的女人,把叶秋黄气得半死。 那一天,他开着豪车去学校门口等她,准备在一众人羡慕的眼光中,把叶红泥带回自家的别墅。可是万万没想到,叶红霜正好回来了,当场就打断了他的腿,并且扬言,他以后要是敢出现在叶红泥百步之内,就把他扒皮抽筋。 阮少雄回去找他爹,可他爹居然屁都没敢放一个,只叫他别去惹叶家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 阮少雄上上下下打量着齐鹜飞,看见他手里还抱着小孩,怎么看也不像是世外高人的样子。 忽然发现齐鹜飞手里抱着的小青的容貌,他眼睛里就又冒出了贼亮亮的光。 这小孩儿可真是个美人胚子,将来长大了,不知道多漂亮呢! 再看看齐鹜飞身边的昆奴,一大一小,两个美人儿,比叶家姐妹还要迷人些,真是老天爷给我送礼来了,哈哈哈! 阮少雄心里乐着,色胆蒙蔽了他的心智。 当然,也是他确定叶红霜已经死了。 这消息是他大哥阮振雄告诉他的,他相信大哥不会胡说八道。 “臭小子,别以为在外面学了点功夫,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在风来镇,我爹说了算!别说你小子,就是叶红霜现在回来了,我也不怕她!” 齐鹜飞一听就知道,这小子背后有人撑腰,不仅仅靠他爹有钱那么简单。 他对阮少雄没兴趣,也不想听他墨迹,但他想知道是谁把竹花的死讯告诉他的。 “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齐鹜飞说。 阮少雄忽然乐了。 “哈哈哈哈……”他笑得弯下了腰,指着齐鹜飞说,“这小子都快死了,还要问我问题!哈哈哈……难道是个傻子?哈哈哈哈……叶春来,你找了个傻子来……” 叶春来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觉得齐鹜飞这时候说这话有点不合适。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青趴在齐鹜飞耳边说:“师兄,要不要我教训他?” 齐鹜飞说:“不用,你看我怎么教训他。” 阮少雄越看越觉得这是个傻子,还教训我?他觉得很有趣,就说:“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就赶快问吧,以后你也没机会向人提问了。” 齐鹜飞说:“在提问之前,我先说个规矩。” “什么规矩?” “我向来只给人一次回答的机会,不答或者答案不能令我满意,就没机会再答了。不过鉴于你不太了解我,可以躲给你几次机会。一次断一条腿或者胳膊,哪条自己选。四次之后就断脖子。” 阮少雄愣了一下,这特么什么破规矩? 齐鹜飞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问道:“一加一等于几?” “二。”阮少雄下意识地答道。 “很好。” 第五百一十六章、 小翠云山风罗刹 “m,耍我呢!” 阮少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给我上!打断他的手脚!” 他下了命令。但他那些手下却仿佛石化了一般,一个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卧槽,干什么呢?耳朵都他妈聋了?辣条!”阮少雄吼道。 辣条涨红了脸,朝他挤眉弄眼,脑袋和手好像中风似的颤抖着,整个人梦魇般极力挣扎想从噩梦中摆脱出来,却始终动不了一下手指。 齐鹜飞开始问话了: “是谁告诉你叶红霜死了?” 阮少雄终于意识到出问题了。 “你,你对他们用了什么妖法……” 他话还没说完,就“啊”的一声大叫,跪倒在地上。可他跪倒的姿势与常人不同,膝盖着地,右腿小腿在后面,而左腿的小腿却在前面。 他的左腿,竟已经断了。 剧烈的疼痛让阮少雄差点晕过去。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出的手,只看见那个男人朝前迈了一步。 “你……你别过来!啊……啊……” 阮少雄看着自己扭曲的断腿,哇哇的大叫着。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滚落。 齐鹜飞说:“这是第一次,我再问一遍,是谁告诉你叶红霜死的?” “妖法……你会妖法……” 他哆哆嗦嗦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符,单手举着,对着齐鹜飞乱晃。 “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齐鹜飞又往前走了一步,轻轻抬起了脚,对着旁边草坪上已经看呆了的叶红泥说:“转过去,别看。” 叶红泥梦中惊醒一般哆嗦了一下,便乖乖的转过身去。 齐鹜飞没有警告比叶红泥年龄要小得多的叶问。 他一直在观察,直到此时,这孩子依然保持着足够的镇定。 “你别过来……这符很厉害的……我警告你……阿巴呲古拉呀……” 阮少雄念了一长串的咒语。 他手中的符便忽然化作了一团火焰,轰的一声,直奔齐鹜飞而去。 阮少雄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大哥给他的符这么厉害。 火焰的威力让他一瞬间有了信心。 烧死他!烧死他! 他在心里叫着。 齐鹜飞手轻轻一招,那团火焰便急剧缩小,然后落入了他的掌心。 他就像抓萤火虫一般,轻轻一握拳,火焰便消失了。 阮少雄吓坏了,甚至忘记了腿上的疼痛,直到齐鹜飞抬起的那只脚落了下来,踩在了他右脚的脚踝上。 他清楚的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钻心的疼。 “啊……” 阮少雄再次发出杀猪般的叫声。 “是谁告诉你叶红霜死了?”齐鹜飞问道。 “是,是我哥……我哥说的。” 阮少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疼痛让他难以忍受,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昏过去。 “你哥是谁?” “我哥叫阮振雄。” “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 “嗯?”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阮少雄怕的要死,“我哥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没说他怎么知道的。” “那你就信了?” “我信!我哥从不骗我。他,他在小翠云山,他师父是风罗刹,是神仙,很厉害的……” 风罗刹…… 齐鹜飞在脑中仔细搜索了一遍,好像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 莫非是个妖怪? 小翠云山…… 他忽然想起了西游记。 翠云山不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地盘吗?后来牛魔王找了个小三,才离开了翠云山,去了积雷山摩云洞。 铁扇公主还有个外号叫玉面罗刹。 小翠云山……风罗刹…… 难道和铁扇公主有什么关系? “小翠云山在哪里?” “就……就在风来镇南面,大概两百多里。” “风罗刹是什么人?” “是神仙……哦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很厉害。” “你还知道什么?” “没,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阮少雄呜哇哇的哭起来,不知道是怕的,还是疼的。 齐鹜飞点了点头,说:“好吧,你的胳膊和脖子暂时保住了。以后不要再找叶家人的麻烦,否则……” “是是,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齐鹜飞对叶春来说:“好了,接上你妹妹,回家吧。” 叶春来这才反应过来,心怦怦的跳着,过去把叶红泥扶起来:“红泥,没事了,走,我们回家。” 叶红泥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身子轻飘飘的有点不听使唤。她朝地上像条死狗一样躺着的阮少雄看了一眼,又看向齐鹜飞,不觉有些害怕的把眼神收了回来。 她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是眼前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和自己大哥一家人。 她只看见了阮少雄倒地的那一刻,听到阮少雄的惨叫声和带着哭腔的可怜的乞求声。而阮少雄用符咒放火焰,火焰被齐鹜飞收起,以及齐鹜飞踩下去的那一脚她都没有看到。 实际上,就连叶春来也没有看清齐鹜飞做了什么,包括那一团火焰是怎么消失的。 只有叶问站着的那个角度,刚好看见齐鹜飞用手收走了火焰。当然,这是齐鹜飞故意让他看见的。 叶问一直都很镇定,时不时的看看那些站在那里像石像一样不能动弹的阮家的打手,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一行人在齐鹜飞的带领下离开了阮家的别墅。 走出别墅大门以后,叶问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那些石化的人们终于动了,但一个个傻愣愣的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在寻找要动手的目标。 直到他们发现自己的老大断了双腿正躺在地上惨叫,才一起围了过去。 …… 到了外面,叶红泥终于忍不住委屈,抱住叶春来哭了起来。 “哥……呜呜……” 叶春来安抚道:“好了小妹,别哭了,都没事了,快来谢谢我们的救命恩人。” 他领着叶红泥到齐鹜飞面前。叶家一家人都要朝着齐鹜飞下跪,却被齐鹜飞拦住了。 “不用谢我,此处非久留之地,还是先回家吧。” 叶问忽然指着前方说:“爸,那是咱的车!” 果然,不远处的路边小树林里停着一辆白色suv。 车子是五座的,叶家一家四口,加上齐鹜飞他们就有七个人了,好在叶问和小青都是小孩,可以坐在大人的腿上。齐鹜飞也没有拒绝叶春来的邀请,就坐上他们的车,去了叶家。 叶家的房子还算挺大的,两层的小楼,前面还带个小院子,这要是放在大城市里,那就是妥妥的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别墅。不过在风来镇这种小地方,这种房子并不贵,加上这些年有叶红霜的资助,叶家住得起这样的房子并不奇怪。 一路上还忧心忡忡的叶春来和叶红泥两兄妹,一进家门就换上一副笑脸。 “爸,妈,我们回来了。” “爸,妈,你们看谁来了……” “是红霜回来了吗?” 母亲阿珍一路小跑着迎出来,叶秋黄背着手迈着他那几十年不变的步子缓缓跟在后面。 阿珍忽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娃,不免愣了一下,踮着脚尖朝他们身后张望,没有看到女儿叶红霜,略有些失望。 叶秋黄脸上表情变了变,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 第五百一十七章、 救人一时 “哦,春来回来啦!这位是……?”叶秋黄问道。 “爸,妈,他是我二妹的朋友,专门来看你们的。”叶春来说。 “啊,是红霜的朋友啊!”母亲阿珍一扫失望之情,又露出了笑容,“来来,快屋里坐。” 到了屋里落座,阿珍就去给大家倒茶。 叶问抢着说:“奶奶,我来。” 阿珍笑道:“好好,小问来。” 叶问便去清洗杯子,泡茶去了。 阿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齐鹜飞。 齐鹜飞说:“叔叔阿姨好,我叫齐鹜飞,是红霜的朋友。” “红霜怎么没来呀?”阿珍问道。 “哦,她有些要紧事走不开,今年中秋回不来了,特地让我过来看看你们。” “我就说嘛,红霜肯定是忙的。你说回不来就回不来吧,打个电话说一声不就好了,还麻烦朋友跑一趟,也真是的。” 阿珍一边说一边继续打量着齐鹜飞,眼神里露出几分欣赏,几分高兴,然而看着齐鹜飞身边的昆奴和小青,又有些迷茫和不安。 “这两个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这是我师妹。” “哦,师妹啊!”阿珍脸上的笑容瞬间开朗了许多,“你的师妹那自然就是红霜的师妹了。” 齐鹜飞知道叶红霜的母亲误会了,但也懒得解释,就把解药拿出来,放在桌上说:“红霜让我带给你们的,记得中秋前吃掉。” “哦哦,对,红霜每年都会给我们带这种药,说是吃了对身体有好处。”阿珍笑着说,“真是有劳你费心了。” 叶问泡好了茶,一杯一杯的端过来。 他把第一杯放到叶秋黄面前,说声:“爷爷喝茶。” 叶秋黄点了点头:“客人优先。” 叶问哎了一声,第二杯茶便恭恭敬敬的端到齐鹜飞面前,说:“请喝茶。” 等齐鹜飞接过茶杯,叶问又给昆奴和小青各拿了一杯。 阿珍满心喜悦,而叶秋黄却有些愁眉不展。齐鹜飞的到来让他联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深处去想。 而叶春来夫妇虽然特意坐在了光线暗淡的角落里,但他们脸上的伤却没有逃过叶秋黄的眼睛。 还有小女儿叶红泥,一进门就去洗手间补了个妆,脸上扑了粉,却依然能看出她的脸比平时大了些。 阿珍也看到了,只以为女儿上大学变胖了,可叶秋黄却看出来了,那不是胖,是肿。 “春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可以说了吧?”叶秋黄问道。 “没,没事情啊!”叶春来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在父亲面前,说起话来便结结巴巴的。 叶秋黄的脸板了起来。 他看着齐鹜飞说:“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齐先生既然是红霜的朋友,我自然也把你当成自己人,还望开诚布公,以诚相待。” 齐鹜飞知道叶秋黄误会了,把儿子女儿受伤的帐算到了他的头上。但这事儿只能叶春来讲,他不方便讲。 叶问忽然说:“我来说。” “小问!”叶春来和妻子美琴同时想要阻止。 叶秋黄用眼神阻止了他们,然后和蔼的对着叶问说:“好,小问你来说。” 叶问就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到齐鹜飞解救他们以及在阮家别墅对付阮少雄所表现出来的神奇异能时,他的眼里放出了光。 叶秋黄听得眉头皱紧,而阿珍却已经吓得惊呼出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在刚刚,自己的儿子一家三口险些被人活埋了,而女儿也差点遭了毒手。 叶秋黄站起来,对着齐鹜飞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齐先生出手相救。” 齐鹜飞没有动,坦然受了这一礼。他救了这一家人,受的起叶秋黄这一躬。当然,他反对跪拜,一般有人要对他跪下来的时候他都会阻止。跪下来并不见得比鞠躬更加虔诚。 他看得出来,叶秋黄是真诚的。 阿珍总觉得自家老头子对着齐鹜飞鞠躬有些怪怪的,便说:“哎呦,都是自家人,老头子你也别客气了。赶紧想想怎么办吧!” 叶秋黄叹了口气说:“打伤了阮少雄,阮天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怕我们叶家马上就要大难临头了。” 阿珍说:“能有什么大难临头?他阮天明还能把我们吃了?前几年红霜不是打断了阮少雄的腿,他们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嘛!” 叶秋黄说:“不一样。那时候阮家刚刚兴起,毕竟是外来户,虽然横行霸道,却也不敢对叶家的人做的太过分。这几年阮天明的势力越来越大,做事也越来越无所顾忌。红霜打断了阮少雄的腿,你以为他们不想报复吗? 这几年风来镇有不少失踪人口,还有很多外地来旅游的车子翻车,游客在火焰山莫名其妙失踪。我怀疑这些事情都是阮家干的,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要不是这些年上面调来的赵镇长还算公正,风来镇早就姓阮了。” “那……那他们就不怕红霜吗?红霜有一身本事,他们要是敢对我们做什么,红霜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叶秋黄看了一眼齐鹜飞,心头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了。 “阮少雄一定是有了什么依仗和底气,否则的话他绝对不敢动红泥。既然动了,就说明他不怕我们。而且,红双这次不是没回来吗?” “红双没回来,但是有小齐呀,小齐不是来了吗,他是红霜的……的朋友,都是自家人。”阿珍说。 其他人也都看向齐鹜飞,眼里露出殷切的目光。 叶秋黄说:“齐先生能救我们一时,救不了我们一世。” “那,那小齐……齐先生这次来打算什么时候走?”阿珍问道。 齐鹜飞说:“我打算带我两个师妹在火焰山玩几天就回去。” 阿珍连忙说:“是的是的,火焰山的风光很好的,你们一定要多玩几天,就住在我们家里好了,不要客气。” 美琴推了一把叶春来,见他还傻乎乎的没反应,就说:“是啊,多住几天好了,你们要出去玩的话,让春来给你们开车,虽然不是什么好车,但也方便一点嘛。春来他以前开过农家乐,还当过导游,对这一带旅游很熟悉的,他知道哪里好玩哪里不好玩,省得你们跑冤枉路。” 叶春来这才反应过来:“是啊是啊,我这几天正好没事,就带着你们到处转转吧。” 齐鹜飞知道他们的心思,笑着说:“那就多谢了。” 叶秋黄说:“行啦,你们也别那么多废话了。人家齐先生总归是要走的。再说,齐先生已经救过我们一次,我们不能一直给齐先生添麻烦。阮天明不是什么善茬,靠齐先生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齐先生,你要旅游就去旅游,该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不用管我们。我一会儿就去找赵镇长。本地的恶霸,还是要靠本地的律法,否则的话,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第五百一十八章、 曾问芭蕉借风来 叶秋黄的态度让齐鹜飞有几分意外。 这位中学老师是个正直,有气度的人。看他的家庭教育做的也不差,叶春来是个老实人,媳妇美琴人也不错。 尤其是他的孙子叶问,聪明,富有观察力,有着同龄人所不具备的成熟和冷静。通过神识探查其身体筋骨经络和魂魄,齐鹜飞确认这小子根骨极佳。 按照师父无机子对修行的定义,悟性、根骨、性情,叶问已三者得其二,剩下的就看他的悟性了。 齐鹜飞又想起了竹花,这家人还真有修行基因。 只是可惜了,遇上了图拉翁这样的人。 叶秋黄不想连累齐鹜飞,但叶家其他人对齐鹜飞寄予了厚望,都希望他能留下来,哪怕几天也好。 齐鹜飞看得出来,他们都挺真诚的,挽留并不全是因为他能帮他们挡灾,便笑道:“我们初来乍到的,那就请叶大哥给我们当几天导游吧。我估摸着镇上的旅馆都是阮家开的吧?叶老师家如果还宽敞的话,要不就匀个房间出来,给我们住两天吧。” 叶家人都大喜。 叶母阿珍连忙说:“哎,好好,房间有的是。那个谁,美琴,赶紧去收拾收拾,给齐先生他们准备两个房间。” 美琴答应一声就去收拾屋子了。 叶秋黄说:“老婆子你也别闲着,去买点菜,晚上做顿好吃的。春来你好好招待齐先生,我去一趟镇政府,找一下赵镇长。” 叶秋黄和老伴阿珍都出去了。 叶春来陪着齐鹜飞说些闲话,主要介绍火焰山一带的风景。不过叶春来的口才有限,说起来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吸引人。 叶问看见小青似乎对他爸爸说的不怎么感兴趣,就主动走过去说:“我楼上有玩具,你要不要去玩一下?” 王寡妇虽然在小青化形后买过很多东西上山,但总的来说她并没有把小青当小孩看,所以大多都是穿的用的,把小青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却唯独没有小孩子玩的玩具。 小青一听有玩具玩,童心大动,雀跃着说:“真的?都有什么好玩的?” 叶问说:“有积木、拼图、滑板、玩偶……好多呢,我姑去年还给我买了一架无人机。” 小青看向齐鹜飞,见齐鹜飞点头,就开心的跟着叶问上楼去玩了。 昆奴则始终安静的坐在齐鹜飞身边。 过了一会儿,叶春来的妻子美琴过来告诉他们,房间准备好了,让他们去看看。便带着齐鹜飞和昆奴到了二楼的房间。 “这间是客房,专门给客人住的。齐先生您就住这里吧。旁边那间是二妹红霜的,反正她也不回来,就给你的两位小师妹住吧。房间我都收拾好了,床单褥子都是新换的,齐先生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齐鹜飞看了看,房间干净整洁,而且都是朝南的,干燥通透,不会因常年没人住而有陈腐的味道。 他满意的点点头说:“可以了,谢谢嫂子。” 美琴说:“谢啥,都是自己人!” 准备下楼的时候,对面的房间里传来玩具卡卡转动的声音和小青的笑声。 齐鹜飞摇了摇头就下楼去了。 叶问已经把他珍藏了几年的玩具全部拿了出来,摆地摊似的摊的满地都是。 小青觉得每一个玩具都很好玩,但她没有什么耐心,破坏力又极大,玩具到了她手里很快就被玩坏了。 看着满地的废物零碎,叶问有点心疼。 他平常对这些东西视若珍宝,每次玩过以后都会很小心的保存起来。可是这才一个小时不到,就全都玩废了。 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继续拿出新的玩具来,一件一件的向小青介绍,然后继续看着被小青玩废。 有那么一会儿,小青沉浸在一堆复杂的积木当中。她由此联想到了奇门遁甲,仿佛抓住了一丝灵感。 叶问以为终于可以停止破坏,保住最后仅剩下的几样玩具了。 可是这几次失败的尝试后,小青再次失去了耐心。她发现奇门遁甲远比这堆积木复杂。 “哎呀,这些积木做的太死板了,一点变化都没有!” 在一句抱怨过后,积木彻底报废。 叶问无奈地说:“我们去飞无人机吧?” “无人机好玩吗?” “当然好玩,它可以飞得很高很高。” “有多高?” 小青对飞得很高并不抱多大的希望,总不可能飞到南天门去。 “可以飞到几百层楼那么高。”叶问用尽量夸张的语气说。 小青却并不怎么感兴趣。 “除了飞得高,他还能干什么?” “还能拍照啊!从很高的地方往下拍,拍出来的视频角度和我们平常看到的都不一样。” 对于拍照,小青倒是有几分兴趣,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拿了无人机跑到屋后的小山坡上,那里空旷无人,可以随便飞。 齐鹜飞和叶春来随意地聊着火焰山和风来镇的过往历史以及民俗风情。 他才知道风来镇原来并不叫风来镇,而叫红石村。 早在一千多年前,这里就有人居住。因为火焰山的关系,那时候附近的石头都是红色的,所以造的房子也是红色的。每隔十年这里的人就会和火焰山周围其他地方的人集结在一起,向天祷告,祈求神灵降雨。 后来从南方来了一位芭蕉大仙,用一把芭蕉扇,扇来了清凉的风,这里就成了绿洲。于是红石村就改名为风来洲,后来又改名为风来镇。 还有另一种传说,当年从南赡部洲来的著名的和尚唐玄奘曾经过这里,为了过火焰山,特去芭蕉大仙那里求来了芭蕉扇。他就在红石村的村口用芭蕉扇扇灭了火焰山的火,从那以后红石村就改名为风来镇了。 从叶春来的口中,齐鹜飞发现这里的民众对西游的故事并不是很清楚,虽流传着一些传说,但和他前世那个世界几乎人人都知道西游记和孙悟空的故事完全不同。 还有第三种传说流传也相当广——据说风来镇原本既不叫风来镇,也不叫红石村,而是叫凤来谷。 因为火焰山过去也叫凤凰山,是凤凰的家园。凤来谷就在火焰山的东边,每当凤凰向外飞去,或者从外面回来时,就会在这里停留,所以被叫做凤来谷。 后来因为火焰山的环境持续恶化,凤凰们都迁徙走了。凤来谷的名字慢慢讹传为风来谷,最后就变成了风来镇。 至于火焰山的成因,也有各种不同的说法。 一说是这里曾经出过恶魔,受到了天罚,天降神火,把整座山变成了火焰山。 一说是山上居住着一种名叫炎兽的怪物,它没有实体,浑身都是火焰,凡是它经过的地方就会变成一片焦土,寸草不生。 风来镇的人普遍相信第二种,因为他们的祖先里有不少人见过这种怪物,距离最近的一次就在几十年前。传说这种怪兽虽然可怕,但胆子很小,见人就跑,躲到火焰山深处去了。 当然,如今的年轻人们更相信科学。 根据科考发现,火焰山十分古老,但形成如今的地貌的时间并不长,也就三千年左右。科学家认为,大约在两千多年前,有一颗陨石降落在了这里,才导致了这附近方圆千里之地尽成焦土。 但科学家们也无法解释,为什么陨石降落了这么多年以后,火焰山上依然如此炎热,并且中心区域至今还是人类无法进入的神秘之地。 第五百一十九章、 小儿一跪 傍晚时分,叶秋黄回来了。 他显得有几分疲惫,但看上去心情不错。 他一回来,阿珍就从厨房跑出来问他:“怎么样了,赵镇长怎么说?” 叶秋黄说:“放心吧,镇长已经答应帮我们做中人,去和阮天明讲和。” “能管用吗?” “当然管用,他毕竟是镇长嘛!阮天明再霸道,也不可能公然跟上面对着干。况且这次是阮少雄有错在先,由镇长居中调停,问题应该不大。大不了就是赔他点医药费,给他道个歉,毕竟人家受了伤。” 阿珍还是有些担心:“那,那阮天明要是提条件,要让我们家红泥嫁过去怎么办?” 叶秋黄说:“我也想到过这一点,不过现在不是旧时代了,还讲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子们的事情自有孩子们自己做主。这事儿其实说开了也好,省得阮少雄以后总来纠缠。” “可是,那阮天明能放过咱们吗?该不会在镇长面前说一套,到背后又做一套吧?” “放心吧,老赵是个体面人,他既然在我面前打了包票,肯定能做到的。我们要相信老赵,相信政府。这几年警队和治安队在老赵手里已经弄的有模有样了,阮天明要是真敢闹事情,他正好借机整顿一下镇上的风气。” 叶秋黄这么一说,家里人便都安下心来,开开心心的准备晚饭了。 齐鹜飞却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阮天明如果这么容易收拾,阮少雄怎么敢动不动就活埋人? 不过既然叶秋黄有信心,他也不多说什么,免得扫人家一家人的兴。 反正这几天自己在,真有什么事情可以帮他们出个头。但要解决根本问题,还是得靠他们自己。就像叶秋黄说的,他救得了他们一时,保不了他们一世。 这时候,叶问忽然噔噔噔从外面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加一脸兴奋,扑通一声就跪在齐鹜飞面前。 “师父,拜见师父!” 屋子里的人,包括齐鹜飞,全都愣住了。 “小问,你干什么啊?快起来,别调皮。”美琴呵斥道。 叶问说:“不,我要拜师!我要学本事!我要成仙!” 齐鹜飞看着跪在地上的叶问,又看了看后面优哉游哉走进来的小青脸上带着的狡黠的笑,便猜到了几分。 小青发现齐鹜飞在看她,知道瞒不过师兄,便主动走过来,在齐鹜飞的耳边悄悄说:“师兄,我帮你收了个徒弟。” “胡闹!”齐鹜飞斥责了一句。 他倒不是不愿意收叶问做徒弟,但收徒弟哪有这么简单的。 齐鹜飞对盘丝岭的未来是寄予厚望的,但目前的情况十分复杂,每一步都要走得小心翼翼,容不得半点差错。 收徒弟必须要慎重,尤其是首徒。 虽然叶问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但他们毕竟第一天认识。 人性是复杂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就算神仙,也不可能一下子看穿一个人。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神仙收错徒弟了,就连元始天尊和通天教主这样的圣人门下,不也出过叛徒吗? 何况要收叶问做徒弟,总要问过叶家的主人。叶秋黄和叶春来都没有发话,齐鹜飞自然不可能就因为叶问一跪就答应了。 屋子里没人说话,叶问有点慌了。 “爷爷!”叶问求助般的看向叶秋黄。 叶秋黄沉着脸,说:“小孩子不要胡闹,齐先生第一天到风来镇,救了你的命,现在还饿着肚子呢!好了,该吃晚饭了。你起来,去储藏柜里把我藏着的那坛老酒拿出来,我跟齐先生好好喝一杯。” 叶问不敢违拗,站起来去拿酒。他看见小青朝他眨了眨眼,眼神里透着一丝狡猾。 叶春来虽然觉得自己儿子跟着齐鹜飞学本事挺好,就像她二妹一样,哪怕以后很少能回家,但至少也算出息了,总比呆在这风来镇被人欺负强。 可是叶秋黄没有答应,叶春来自然不敢说话。更何况,齐鹜飞好像也没有要收徒的意思。 叶红泥也同样支持叶问拜师。被阮少雄打了两巴掌,她深切的感受到了无助和无力。若是条件允许的话,她甚至希望自己也能得到奇人传授一身武艺,像她的姐姐一样。 叶问的奶奶阿珍和妈妈美琴的心里却充满了矛盾。他们一方面希望叶问有出息,但另一方面却舍不得孩子离开自己的身边。 尤其是阿珍,女儿红霜离家越久,她就越是想她。 叶家人各怀着心思。 晚饭的时候,叶秋黄把叶问拿来的那一坛酒打开,说:“这坛酒在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就存下来了,是风来镇真正的土产老酒。这种酿酒的手艺啊如今已经没人会了,现在镇上的年轻人都没这个耐心去学手艺。可惜我当年一心想读圣贤书,以为靠读书就能改变世界,也没看上这点手艺。到如今老了,却再也喝不到以前的那种味道了。” 他说到这种味道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忽然就打开了,露出童真般的笑容,仿佛回想起了遥远的过去。 坛子里的酒香味飘出来,溢满了整间屋子。 “来,小问,你来给齐先生倒酒。” 叶问就乖乖的接过酒坛子,给齐鹜飞倒了一杯。接着给叶秋黄倒了一杯。 正要去给叶春来倒酒的时候,却被叶秋黄叫住了。 “先别倒了,我这杯酒给你。”叶秋黄把自己手上的这杯酒推到叶问面前,“今天齐先生救了你们的命,你就敬先生一杯,好好的谢谢先生。” 阿珍连忙阻止道:“老头子你干嘛呢?这可是几十年陈的白酒!烧着呢!小问还是个孩子,怎么能让他喝酒呢!” 叶问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露出欣喜之色,端起酒杯,对齐鹜飞说:“师父,谢谢师父救命之恩,我敬师父一杯!” 坐在齐鹜飞身边的小青悄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没等齐鹜飞回答,叶问就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他的小脸上立刻弥漫起了一层绯红。 阿珍吓了一跳,责备的看了老伴一眼,却没有再说话了。 叶秋黄哈哈大笑道:“小孩子乱说话,齐先生不要在意。” 齐鹜飞说:“没关系。” 说着便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齐鹜飞知道,叶秋黄等于已经同意了叶问拜师的事情,只不过还没有挑明。之所以没有挑明的原因,是想让齐鹜飞来做这个决定,万一不肯收,还有个台阶下。 其实除了品行和天分之外,还有一件事情是齐鹜飞不得不考虑的。 叶家人都服用了密云宗的独门毒药,必须要在每年中秋节前服用解药才能活下去。他从竹花那里拿到的解药只有一年的量,明天的中秋如果没有解药,这一家人就会暴毙而亡。 他不确定叶问有没有服用过这种毒药,从年龄上来算的话,竹花被图拉翁带走的时候,叶问肯定还没有出生。 但图拉翁给竹花家人服用毒药肯定也不是在那一年。 如果叶问也服用过毒药,明年中秋之前拿不到解药的话,那他收他做徒弟就毫无意义。 他给叶家人送解药,只不过是完成对竹花的诺言。送完这一次,就足以了结因果了。 但如果他收了叶问做徒弟,那就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徒弟死去。 可是解药,只有密云宗才有。 虽然他杀图拉翁和付洪生的事情早晚会被他们知道,九爷赵全胜也不会放过他,他和密云宗已成不死不休的局面。但他现在还不想去惹他们,盘丝岭的整体实力还不够和整个密云宗对抗。 吃饭的时候,齐鹜飞试探着说:“红霜带给你们的药你们什么时候吃?我听说随餐吃会比较好一点。” 阿珍连忙说:“是啊是啊,红霜也是这么说的。往年都是中秋晚饭的时候吃,今天一忙就忘了。我这就去拿。” 她说着就站起来,去把那几个小药瓷瓶子拿来,把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分给家里人。 齐鹜飞看到她没有给叶问,就知道叶问没有中毒。 :。: 第五百二十章、 首徒问天 晚饭后,天色渐黑,大家一起在院子里赏月,吃点心。 叶秋黄则邀请齐鹜飞一起到外面走走。 齐鹜飞知道他有话要说,便欣然同意。 二人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叶秋黄掏出香烟给齐鹜飞递了一根,齐鹜飞摆手表示不抽。 叶秋黄自己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回头看了眼远处的家门,确定家人都听不见他们的谈话,才开口问道: “齐先生,红霜是不是出事了?” “叶老师怎么会这么想?” 叶秋黄轻轻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孩子是我生的,有些事情她不说,我也能猜到。她每年回家,都表现的很高兴,对我们说她生活过得多好。但我能看出来,她内心里一点也不开心。这些年,她过得很苦吧?” 齐鹜飞说:“苦和乐都是相对的。有你们在她背后,在外面再苦也是值得的。有时候苦便是乐,乐也是苦,苦中作乐才是真乐,叶老师这么问,岂不是有违红霜的一片心意?” 叶秋黄说:“齐先生,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承受的住。” 他顿了顿,用力的吸了两口烟,忽然说,“孩子让你帮忙带来的药是解药吧?” 齐鹜飞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叶秋黄说:“早几年我就猜到了。她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给我们送药,说是吃了对身体有好处。可是对身体有好处的药,哪会每年就这么吃一次呢? 我记得很清楚,好多年前吧,那时候还没有小问,春来和美琴刚订婚,红霜的师父到家里来过,说是顺道路过来看看,还给没过门的美琴包了红包。我们请他吃了顿饭,吃饭的时候他就拿出一瓶药,给了我们每人一丸,让我们吃下去,说是对身体很有好处,能去大病。 他是世外高人,我们当时没人起疑,就把药吃了。从那以后,红霜就开始每年中秋回来给我们送药吃。可是我很清楚,她给我们吃的药,和她师父给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 齐鹜飞这才发现老爷子的眼神好得很呢,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那惊人的观察力和忍耐力都遗传给了孙子叶问。 “叶老师,您不用想那么多,有些事情我不能说,说也说不清楚。您呢,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 叶秋黄淡淡的一笑:“是啊,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好。可是,我还能见到红霜吗?” 齐鹜飞说:“红尘之外便是仙途,红霜她既然走上了这条路,终究是要斩断红尘的。女儿成仙了,您应该替她高兴。” 叶秋黄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虽然离中秋还差着两天,但月亮已经很圆了。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啊!”叶秋黄感叹道,“齐先生,您就告诉我,红霜她以后不会再回来了是吗?” 齐鹜飞心中虽有不忍,但还是说道:“是的。” 他已经尽可能委婉,把叶红霜的死说成脱离红尘,给人以仙道的遐想。虽然他知道叶秋黄不会相信,并且已经猜到了女儿的下场。 “三千大道,各有不同。”齐鹜飞补充了一句,“把你们女儿带走的那位世外高人也已经斩断凡尘,转修饿鬼道去了。我亲自送他上路的。” 叶秋黄猛的转过脸,定定的看着齐鹜飞,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谢谢你。” 他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灭,伸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 “明年不用再给我们送药了。人活着就该洒脱一点,靠吃药活着,太窝囊!再说了,年年这么吃,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连累了别人,自己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齐鹜飞没有说话。 这话他不好接,既不能劝解,也不能承诺什么。 叶秋黄说:“齐先生,老头子冒昧,想求你一件事。” “您说。” “红霜不会再回来了,阮天明不会放过我们。不过我们反正也没多长时间可以活,无所谓啦!” “你不是说镇长愿意帮你们吗?” “呵呵,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啊!这世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的,要是镇长真能压得住阮天明,阮天明也不会横行霸道到今天了。” 叶秋黄摇了摇头。 “镇长也许能帮我们缓上一缓,但阮天明一定会在背后搞动作。我们都无所谓,不过叶问这孩子可惜了。他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同,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天赋异禀。虽然悟性未必强过红霜,但性情却要强上百倍。所以我想求齐先生,把这孩子带走吧,给叶家留个种。若是齐先生看不上眼,做不了您的徒弟,就留在您身边当个帮闲的打打下手吧,这孩子吃得起苦。” 齐鹜飞从叶秋黄的语气当中听出了一丝悲凉,但他的请求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齐鹜飞没法拒绝。 “刚才叶问要拜我为师,您为什么没说话?” “奇人隐士,仙佛神怪,从来都是师父找徒弟,哪有徒弟找师父的?我知道规矩,您没开口答应之前,我不会让孩子给您添麻烦。” 齐鹜飞沉默片刻,说:“好吧,我答应了。” 叶秋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和喜悦。 他们回到叶家宅院的时候,其他人还在院子里赏月。 叶秋黄让叶春来从屋子里把香案条桌搬出来,然后突然宣布: “齐先生已经答应收小问为徒弟了,今天就在这院子里指月为誓,我孙儿叶问正式拜齐先生为师。” 他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吃了一惊,只有小青在那里偷偷的乐。 小青凑到还在发呆的叶问耳边说:“还愣着干什么,大师侄,快过去拜师呀!” 叶问这才终于反应过来,又惊又喜,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齐鹜飞面前,大声喊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叶秋黄沉声道:“小问,岂可这么随意?礼不可废,须要对月焚香,三跪九叩,心中发誓,此生跟定师父,永不反悔。” 叶问答应一声,便起身在已经摆好的香案条桌前,点燃三根香,对着月亮遥遥祭拜,口中喃喃念着誓词,把香插进香炉之中,然后重新跪倒在齐鹜飞面前,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师父在上,徒儿叶问,此生愿追随师父,永侍左右。” 齐鹜飞原本并不喜欢这一套,不过既然是叶秋黄要求的,而且叶问是他的首徒,郑重一些也无不可。 “你为什么要拜我为师?”他问道。 “成仙了道,永得解脱。”叶问说。 “仙道一途,千难万险,比之人间万般疾苦还要苦上千万倍,你吃得起苦吗?” “吃得起。” “一入仙途,从此远离红尘欢喜种种,一路孤苦,百年千年而未必有一人与你同行,你耐得住寂寞吗?” “耐得住。” “仙路漫漫,其修远兮。一路上妖魔鬼怪无数,吸尔之血,啖尔之肉,腐蚀你的灵魂,你将面对重重劫难,一次失败,便有可能下地狱,入油锅,扒皮抽筋,永世不得翻身。你怕不怕?” 齐鹜飞问话时用上了魔音咒语,声音传入耳中,种种画面便在人的脑海中出现,震慑人的心灵魂魄。心稍有不定,就会生出重重恐惧和杂念,必然退却。 虽然魔音是对着叶问说的,但叶问的家人也受到了些许影响,尤其是他的母亲和奶奶已经被吓坏了。 叶问面色凝重,仿佛在对抗着什么,但他的眼神却始终坚定,说道:“我不怕!” 齐鹜飞很满意。 这一重考验,比师父无机子当年考验自己时还要严厉些。无机子对他使用魔音咒语,还是在把他带回山上以后了。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徒弟了。既然跟我入山修行,便不宜再用凡尘中的名字,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吧。 你姓叶名问,既然要问,总要有个问的对象。既求仙道,要问就问的大胆一点,就叫‘问天’吧。至于将来能问出什么答案来,那就要看你自己了。” “是。”叶问答应了一声,“徒儿叶问天谢师父赐名。” “叶问天……”叶秋黄喃喃的念着,嘴角露出欣慰的笑意,“好名字啊!” 第五百二十一章、 凤魂 齐鹜飞收了个徒弟,最开心的却是小青,一直在旁边乐个不停。 “大师侄,快过来叫师叔!” 叶问就老老实实的对着小青叫:“师叔好!” 小青装作大人的样子,沉声道:“好,大师侄乖。师叔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办到了,那点玩具……” 叶问连忙说:“没事没事。” 小青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嗯,大师侄,你放心吧,以后有师叔罩着你,你什么都不用怕。” 叶问就说:“多谢师叔。” 齐鹜飞终于听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家伙之间做了交易,一定是小青玩坏了叶问的玩具,才怂恿叶问拜师,并答应罩着他。 这丫头,以为罩个人那么容易呀! 今天这徒弟一收,叶家的事情他不想管也不行了。 他狠狠的瞪了小青一眼,想骂两句,终究还是没舍得。 小青看见齐鹜飞的脸色,吐了吐舌头,依偎在齐鹜飞身边轻声撒娇道:“师兄……” 又对旁边的叶问使眼色:“那边还有一位呢。” 叶问就走到昆奴面前,也叫了一声“师叔”。 昆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叶家人刚开始的时候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切都是叶秋黄在做主。但这会儿拜师已成事实,他们都知道如此一来,家里就多了个靠山。虽然阿珍和美琴都很舍不得,但叶问能出去学本事,终究是件好事。 叶春来说:“爸,明天我去置办点东西,咱们摆上两桌吧,拜师可是件大事呢!” 叶秋黄看了齐鹜飞一眼,摇头道:“不必了,齐先生不是俗人,就不用张扬了。明天你带着齐先生出去好好玩一玩。老婆子,你去书房把我保险柜里那个紫檀木盒子拿来。” 阿珍答应一声,就进了房间,没多久又回来,手里捧着个小盒子,交给了叶秋黄。 叶秋黄把盒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块火红色的玉,对齐鹜飞说:“齐先生,这块凤魂玉是我家传的宝贝。我听红霜说,此玉对修行人有些用处。今天就当是小问的拜师礼,请齐先生笑纳。” 齐鹜飞接过玉佩,触手之处,有种暖暖的感觉,仿佛一团温柔的火焰坠入手中。 这块玉通体赤红,半透明,犹如红色琥珀,晶莹温润,内部的纹理构成一幅图案,看上去像一只展翅的凤凰。 他以神识感应,从玉身上传出的法力波动并不强烈,表面看只是一般的宝物,但仔细感应,这种波动虽不强烈,却非常的稳定,源源不断。 齐鹜飞默念了一句:见龙在田。 这块玉便忽然在神识中大放光彩,变成了一团赤红色的火焰,而那内部的纹理构成的凤凰图案则仿佛活了一般,在火焰中翩然展翅。 这绝不是一般的玉。 这是宝物啊! “叶老师,您可能不知道这块玉的价值。”齐鹜飞老实的说道,“说它价值连城,一点也不夸张。这块玉我不能收。” 叶秋黄对齐鹜飞的坦诚十分满意,微笑道:“齐先生高风亮节,令人敬佩。这块玉的价值我知道一点,我父亲在传给我的时候就跟我说过,这块玉就算黄金万两都不能卖。” 除了阿珍以外,叶家其他人都十分惊讶。 “爸,咱家怎么还有这么一块玉呢?”叶红泥问道。 “是啊,爸,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叶春来也疑惑的问。 叶秋黄失望的看着他们,怒道:“哼!听说价值万金,你们就动心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点心思!你们关心过家里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吗?如果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你们还会问吗?” 叶春来和叶红泥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齐鹜飞说:“叶老师何必责怪他们,他们只是好奇而已,都是自家人,问一声也是应该的。” 叶秋黄摇头道:“祖上有训,此玉万金不卖,非其人不传。宁可弃之于火焰山的万里黄沙之中,留待有缘之人,也不可传给无德之子孙。我当年有意把此玉传给红霜,但他坚决不要,只让我小心保管,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齐鹜飞略一想,就明白了竹花不要这块玉的原因。 图拉翁是个极其贪婪之人,如果见到了这块玉,必欲据为己有。以图拉翁的性格,甚至很有可能会对叶家杀人灭口。 可怜的竹花,家里明明有祖传的修行宝物,却不能用。 “叶老师,这是你们祖传的,我也不能要啊。” “什么祖传不祖传的,不过也是先祖偶然间得之。放在我们手里一千多年了,卖又不能卖,用又不会用,这岂不是暴殄天物吗?齐先生福德深厚,修为高妙,今天救了我们一家的命,又收了小问做徒弟,真是天赐的缘分。这块玉也算是找到它的归属了。如果齐先生不要,那我就干脆将它丢到火焰山里去。” 叶秋黄这么一说,齐鹜飞便也不再拒绝。 “那好吧,叶老师厚意,我就收下了。” 他把玉佩收起来,然后说:“问天,你过来。” 叶问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问道:“师父有何吩咐?” 齐鹜飞笑道:“你今天拜师,为师本当送你一样见面礼。不过,现在为师身上还没有适合你用的宝物。而且你没有修行基础,给你仙丹妙药,暂时也没有用。这些就都先记在账上,等回到盘丝岭以后,看你进展再赐予你。” 他说着把那对从左逸明那里得来的小螺号拿出来。 “我这里有千里传音小螺号一对,我留一只,给你一只。你放在身上,无论何时何地,你我相隔多远,只要你轻轻吹一声,我便能知道你在哪里,你对着小螺号说话,我也能听到。” 叶问天接过小螺号,好奇的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 “我知道了,就和打电话一样。但它用的是什么信号呢?这里也没有信号塔呀!” 齐鹜飞笑了,摸摸叶问天的头,说:“什么信号你就不用管了,知道效果就行。不过先说好,这东西只是暂存在你那里,将来你要还给我,我会给你更好的宝物。” “明白了,师父。”叶问天说。 随后,齐鹜飞又掏出一百万现金牛币。 叶家人都看呆了,见他身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就这么随手掏啊掏的,就掏出来一叠又一叠的现金,整整齐齐的码放在刚刚焚香用的条案桌上。 叶秋黄不悦的问道:“齐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齐鹜飞说:“叶老师你别误会,这和你送我凤魂玉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些世俗财物,对我们修行人来说毫无用处。我和红霜是朋友,现在又收了问天做徒弟,大家也算一家人了。这些钱给你们添补家用,就当是红霜和问天给的。等明年问天回来的时候,说不定会给你们更多呢。” 一百万牛币,在风来镇这样一个边缘小镇上,已经算得上一笔巨款。叶家这栋两层小楼的房子,全款买下来不过也就三十来万。 无论再怎么老实和正直的人,看到这么多钱放在面前,也是会动心的。 但叶秋黄不答应,叶家的人都不敢说话。 叶秋黄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说:“好吧,那就多谢齐先生了。” 大家脸上的表情都松了下来。齐鹜飞收了个徒弟,得了块玉,叶家人找了个靠山,又得了不少钱,算是皆大欢喜。 第五百二十二章、 深夜密谋 风来镇阮家大院内灯火通明。 阮少雄躺在床上,两条腿被支架固定着,但并没有打上石膏。 他哎哟哎哟的叫唤着:“爸,你得给我报仇!哎呦,痛死我了!哎呦……” 阮天明阴沉着脸,眉头皱得紧紧的,不耐烦地说:“给我闭嘴!” 阮少雄就吓得闭上了嘴。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人走进来,手里拿着几张片子。 阮天明问道:“怎么样,什么时候手术?” 医生说:“恐怕不行,骨头碎的太厉害了,损失了周围的神经和血管,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够,最好马上转去大医院。” 阮少雄说:“我爸给你们花了那么多钱建私人医院,你们连个骨折都看不好吗?” 阮天明却从医生嘴里听出来蹊跷,问道:“他的腿是不是废了?康复的希望有多少?” 医生迟疑片刻,说:“恐怕得截肢。” 阮少雄吓坏了,大骂道:“废物!你们这群废物啊!我爸的钱真是白花了!都他妈还愣着干什么啊,直升机呢?去新城……不,去金水!” 阮天明的秘书弯腰低声说:“阮总,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 阮天明摇头道:“反正要截肢,今天去还是明天去都一样。” 阮少雄哭道:“爸,爸,别这样,我能好的,我不截肢!我不要截肢!……” “哭什么哭!瞧你那个熊样!出息!早就叫你别去动叶家的女人,你非要去!” “爸……我……大哥不是说叶红霜死了吗?我哪儿知道叶家会请来帮手。爸,他们打了我,就是打你的脸,你的老脸都肿了,还帮他们说话!” “住口!”阮天明啪的一拍桌子。 阮少雄吓得一哆嗦,额头上就冒出了汗,虽然打了止疼的针,但他感觉腿又开始疼了起来。 “大哥,何必吓唬孩子呢!”旁边的阮天成说道,“干脆先把叶家灭了再说。这个叶秋黄仗着在风来镇教了几十年书,学生多,有些威望,没少和咱们对着干。前几年她那个女儿叶红霜就欺负过少雄,咱们都忍了。这一次坚决不能忍!” 阮天明沉默片刻,问道:“我们现在有多少人?” “已经集结了两百多弟兄。”秘书说。 “几位师傅到了吗?” “张师傅和王师傅已经到了,李师傅和郑师傅正在赶来的路上。” 阮天明点点头:“你去请两位师傅进来。” “是。”秘书退了出去。 为了扩张势力,阮天明深知靠自己搜罗来的一群混混是不够的,所以他特地重金从祭赛国各地请来了四位拳师。 这四人都是拳打八方,脚踢四海的高手。 阮天明也舍得花钱?光是给这四个人平常发的工资?就比他原本手下的几百号小喽罗加起来还多。除此之外,还给他们在镇上每人弄了一套别墅?每天山珍海味加豪车美女的伺候着。 不过这四个人也的确管用,阮家在生意扩张时遇到的一些强硬对手?都被这四个人摆平了。 没多久,秘书就回来,身后跟着两位身形健硕的拳师。 “张师傅,王师傅……”阮天明起身招呼道。 “阮总,什么都不用说了。”姓张的师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阮少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就交给我们吧,敢把少爷打成这样?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我非叫他挫骨扬灰不可!” 阮天明说:“二位师傅切不可大意,打伤少雄的人可能会些妖法。” 王师傅冷笑道:“妖法怕什么?我曾在九条山遇见猛虎化妖,能吞云吐雾,还不是被我一掌拍死!” 张师傅也说:“我也曾打死过一条会说人话的蟒蛇,区区妖术,能奈我何?” 阮天明惊道:“当真?我怎么没听两位师傅说起过?” 王师傅说:“这些小事何足挂齿,不说也罢。” 躺在床上的阮少雄又惊又喜:“爸?你还等什么?赶紧让两位师傅去帮我报仇,把叶家的人都给我杀了!不,男人都杀了,女的都给我留着。” 阮天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阮少雄,摇了摇头。 王师傅和张师傅便一起抱拳道:“阮总,那我们现在就去。” 阮天明阻止道:“不着急,等李师傅和郑师傅到了再说。” 就在这时,阮天明的电话响了。 看见手机上显示的电话号码,阮天明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说客来了。” 他把电话接起来。 “赵镇长,你好你好……” 阮天明在电话里和赵大峰随意的扯了几句,就说到了阮少雄的事情。 赵大峰说:“大家都是风来镇上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弄得你死我活的嘛。再说了,这件事情少雄有错在先,你和人家再有过节,也不能把人活埋了。这么多人证在场,要真是追究起来,他这个谋杀未遂的罪名恐怕也逃不过。阮总,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来做个中人,大家见个面,喝杯酒,看在我的面子上,一笑泯恩仇,你看怎么样?” 阮天明嘴里呵呵的笑着,脸上却罩着一层寒霜,对着电话说:“赵镇长说得好啊,一笑泯恩仇,好好好!不过我儿子现在在病床上躺着呢,两条腿可能废了。赵镇长你既然要做中人,那可要一碗水端平了。我儿子有没有叫人去活埋人,这事儿可以让警方查,如果是真的,我绝无二话,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但他们出手伤人却是既成事实,镇长你可不能包庇啊!” “阮总,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我既然做了中人,当然要做好,绝不会偏废的。” “那好,我提两点。”阮天明说,“第一,打人的凶手要交出来,交给警方也好,交给我们也行。第二,我儿子的腿可能保不住了,以后想娶媳妇恐怕难了,就让叶家的小女儿嫁给我们家少雄做媳妇吧。我可以保证,只要他进了阮家的门,我绝不计前嫌,让他吃香的喝辣的,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好吧,我会把你的条件转达给叶老师。明天大家碰个面,我做东,你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哪有让赵镇长做东的,这样吧,明天在风来山庄,我恭候赵镇长和叶老师的大驾。” “行,就这么说定了。” “那可谢谢镇长了。” 阮天明放下电话,冷笑了一声。 阮天成问道:“大哥,你真想和叶秋黄那个老东西做亲家?” 阮天明说:“他要识时务,也未尝不可。” 阮天成摇头道:“这个老东西,绝不会答应的。” 阮天明说:“我知道他不会答应。” “那你为什么……” “只是为了稳住赵大锋而已。”阮天明说,“天成,你想不想当镇长啊?” 阮天成是他的堂弟,靠着阮家的势力,当上了风来镇的副镇长。 “大哥你是要把赵大峰也一块做了?” “早就想把他拿掉了,只是一直觉得时机不成熟。他要是今天不给我打这个电话,也许还能再快活几年。” “可是赵大锋上面可有人!” “怕什么?人死了,怎么死的还不是随我们说。过了明天,风来镇就只剩我们阮家一家说了算了。” “好!”阮天成兴奋的一握拳,“我去跟治安队里几个自家兄弟打声招呼。” 阮天明说:“治安队那边先不用管了,那点人成不了什么气候。你坐直升机,连夜去一趟小翠云山,把振雄叫回来。顺便给罗刹大仙再送一车人过去。” 秘书有些为难的说:“上个月刚刚凑了一车人送过去,现在要再凑一车可不容易。” 阮天明说:“昨天不是来了个小学生秋游团吗,送过去吧,罗刹大仙喜欢小儿心肝。你去安排一下,明天在三里坡制造个翻车的现场。” 秘书答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 第五百二十三章、 红石成阵 风来镇政府的深夜,只有镇长办公室里亮着灯。 赵大峰坐在办公桌后面,面色凝重。 他的秘书站在一边。 警务处长叶铭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沙发的另一头坐着一位老者。 “叶老师只怕不会答应阮天明的条件。” 警务处长叶铭打破了沉默。他是叶家人,和叶秋黄算本家,都是风来镇土生土长的人,族谱上印着同一个老祖宗。所以他很了解叶秋黄的为人。 赵大峰说:“一方开价,一方还价,不是对方开了条件就一定要答应的。” 秘书说:“如果不答应,阮天明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赵大峰忽然问叶铭:“咱们警队和治安队现在一共有多少人?” 叶铭说:“警队二十五人,治安队现在满员是六十三人。” “有多少枪?” “按配备,警队除去文职,还有二十人,都有配枪。治安队只有正副队长配了枪。不过我们仓库里还有十几把旧枪,拿出来可以用。” 赵大峰点头道:“你连夜把警队和治安队的人全部召集起来,武器弹药配足,就说有行动。” 秘书大惊道:“镇长您这是要跟阮天明翻脸吗?” 赵大峰说:“翻脸是迟早的事,正好借明天这个机会,动一动这尊佛。我倒要看看,这风来镇的天到底是谁的。” 叶铭不无担忧地说:“阮天明手下人比我们多得多,可能枪也比我们多。” 赵大峰沉声道:“怎么,你小子怕了?” 叶铭说:“镇长您都不怕,我怕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阮天明从外地请了四个高手来,号称四大金刚,个个武艺高强,心狠手辣。那些混混好说,但这四个人不太好对付。” 赵大峰说:“你手上有枪,还怕几个练武的?这些你不用管,倒是要小心你的手下,有不少是阮天成安插进来的人。别到时候后院起火,被人拿枪顶到我们的后脑勺。” “镇长放心,这些王八羔子我还弹压得住,只要我活着,他们就不敢乱来。” “好了,你赶紧去吧。” “是!” 叶铭走了。 赵大峰看向还四平八稳坐在沙发上的老者。 “莫先生,阮天明手下那四大金刚,您了解吗?” “听说过一些。” “有把握吗?” “可以一战。” 赵大峰点点头,拿起手机,拨通了叶秋黄的电话…… …… …… 叶秋黄接到电话的时候已是半夜。 家里人都已经睡了。 赵大峰在电话里把阮天明提出的两个条件告诉了他。 叶秋黄只说了声:“知道了。” 他没有惊动家人,默默的起床,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然后便回到床上睡觉了。 天亮以后,早早的吃完了早饭。 叶秋黄就催促着叶春来带着齐鹜飞开车出去玩。原本他想让叶问一起去的,但老伴阿珍说叶问过几天就要跟着师父离开了,她实在舍不得,就想让孙子这几天陪在自己身边。 叶秋黄无奈?想想阿珍也可怜?便答应了。 齐鹜飞带着小青和昆奴,坐着叶春来的车?去了火焰山景区。 叶春来先带他们转了一圈?大概介绍了一下火焰山地区的全貌,然后把他们带到了离风来镇不远的红石村遗址。 这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石头?历经岁月的侵蚀,已经风化的不成样子?不过还是能隐约辨别出旧时房屋的结构?从而想象出她古老的样貌。 叶春来指着这片红色的土地说:“这就是风来镇的前身,我们叶家祖先生活的地方了。” 他们步行进入遗址,叶春来如数家珍般地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齐鹜飞的注意力却全在那些红色的石头上。 他随手捡起来一块,放在手里掂了掂?又以神识去感应?竟然发现这石头是一种极佳的布阵材料。 他这才放眼望去,又放飞自己的神识,从空中俯瞰整个红石村遗址的全貌,发现这个遗址,竟暗合着某种阵法?可惜早已遭到破坏,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叶家的祖先里面有修行人? 而且很可能还是高手! 难怪叶红霜和叶问天身上有着如此好的修行基因。 联想到叶秋黄送给他的那块凤魂玉?齐鹜飞觉得这不是他们的祖先偶然得之那么简单。 “知不知道这些石头是从哪儿采集来的?”齐鹜飞问道。 叶春来说:“这种石头叫做赤火岩,是从火焰山底下挖掘出来的矿石?质地很坚硬。离这里一百多里的地方,有一个地下采石矿?不过现在已经塌方?只留下了一条矿道?你要是想看的话,一会我带你去看看。” “你们叶家的祖先是什么时候搬离这个村子的?”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有上千年了,红石村也有考古学家来过,不过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村子,搬到新的地方?” “有很多传说,有的说是自然灾害;有的说是怪兽袭击;有的说是风水问题……” 叶春来就开始讲故事,讲起各种传说来,包括考古队来科考时曾在这里发生过的种种神异之事。 齐鹜飞一边听,一边继续用神识分辨这些石头的形状。 这些赤火岩在这里最少一千多年了,但内含的灵力却是依然没有散尽。从性状上分辨,它具有火性,和万古玄冰正好相克。 但相克者亦必相生,五行生克,正是奇门阵法之要。 如果火焰山底下的这种矿石储量丰富,能够开采出来,把赤火岩运回去,用于盘丝岭上的阵法,和万古玄冰相配合,成水火既济之态,那盘丝岭的阵法就能变得更加坚固了。 齐鹜飞心里想着,可以到风来镇来成立一个矿业公司,开采这里的赤火岩矿。不过风来镇离盘丝岭太远,他不可能亲自来,需要在这里培养一个合作伙伴。 当然,前提是得先把火焰山周边的情况摸清楚。 首先是火焰山的核心区域,里面到底是什么?山底下的矿产储量有多少?开采的时候会不会有危险? 其次是外围有没有势力干扰,比如说风来镇的阮家,以及那个小翠云山的什么风罗刹…… 叶春来还在喋喋不休得说着。 齐鹜飞看了一眼叶春来,笑道:“你好像很熟悉嘛。” 叶春来说:“自己祖先生活过的地方当然熟悉。” 齐鹜飞摇头道:“那可不一定,熟归熟,像你讲的这么清楚的可不多,你平常看上去不像这么会讲话的。” 叶春来憨憨地笑笑:“我在这边开过农家乐,嘴巴是老婆逼着练出来的。” “那后来怎么不开了?” “镇上的旅游生意都被阮家垄断了。他们有钱有势,我们要想开下去就得给他们交保护费,这保护费一年比一年贵,生意却一年比一年差,最后就开不下去了。” 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出院子说,“你看那就是阮家开的农家乐,那地方原来可是我的。” 齐鹜飞说:“故地重游,那就过去看看吧,顺便吃个饭。” 叶春来说:“他们可黑了,专门宰外地游客。” 齐鹜飞笑道:“你不是本地人嘛!” 第五百二十四章、 火中取栗 这时候还没到中午,农家乐里的工作人员懒洋洋的,看到有人进来也不打招呼。 齐鹜飞到里面转了一圈,找了个视野开阔的露天位置坐了下来。 “服务员!”叶春来大声喊了一嗓子,“来点茶水。” 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女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倒了四杯茶,放了两碟瓜子,也不问他们还要什么,就走开了。 叶春来摇了摇头说:“这里的服务水平越来越差了。当年我开店的时候,真是把顾客当上帝一样看待。” 齐鹜飞说:“你这个本地人不行啊!待遇跟我们外地人一样。” 叶春来讪讪地笑笑说:“风来镇现在人口也不少了,又不是大家都认识。我又常年在外面打工,他们不认识我很正常。而且这里的服务员都是阮家招来的,可不见得是本地人。” 齐鹜飞找来菜单准备开始点菜。 叶春来说:“咱们还是走吧,瞧这里的服务态度,估计菜不怎么样。” 齐鹜飞说:“你能找到不是阮家人开的生意吗?” 叶春来摇了摇头。 齐鹜飞说:“那不就得啦,走到哪儿都一样,就在这儿对付一顿吧,让我也尝尝风来镇的特色。” 按照菜单上写的招牌特色点了四个热菜两个冷菜。 一个火中取栗,一个风来腊肉,一个土烧倭瓜,一个红焖鲤鱼,一个手撕鸡,一个凉拌黄瓜。 叶春来介绍道:“这个火中取栗和风来腊肉算是风来镇传统的名特产。火中取栗是把板栗埋到火焰山的沙子堆里闷熟了再取出来,特别的香。风来腊肉是采用一种特别的腌制方法,腌好以后,在火焰山的沙地里插几根高竿,把肉挂在杆子上。由于火焰山沙地的温度很高,挂上几天,肉里面的油就全都流出来,风也正好把它吹干了,效果比太阳晒的要好。” 小青说:“光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想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可他们等了半天,也没见菜上来。 叶春来说:“火中取栗比较慢,因为要把板栗拿到二十里外的沙地里去,闷熟了再拿回来。” 小青问道:“不能先提前做好了吗?” 叶春来说:“客人很多的时候是可以的,或者有预定的情况下。像现在这样就不行了,如果提前做好,板栗拿回来冷掉了,就不好吃了。哪怕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也没了原来那个味道。” 又等了半天,菜终于上来了。 先是土烧窝瓜,看上去一般,不过这本来就不是特色菜,也不用强求。接着是红焖鲤鱼,看着倒还不错。 但火中取栗一端上来,叶春来立马觉得不对了。 “服务员,你们这板栗不对啊!” 女服务员走过来,板着脸说:“哪里不对?” 叶春来说:“你这板栗是冷的,火中取栗必须是热的,而且你这也没在沙子底下埋过呀。沙子底下埋过的板栗表面上有一层特殊的红褐色的色泽,你可骗不了我。” 服务员说:“谁说板栗要埋在沙子底下?” 叶春来说:“不埋在沙子底下那叫什么火中取栗?” 服务员说:“我们家的火中取栗就是这样的,你爱吃不吃。” 叶春来啪的把筷子往桌上一放:“你这是什么态度?” 服务员大声道:“你干什么啊,搞事情啊?” 随后便有几个壮汉突然间出现在她身后。 齐鹜飞一把拉住叶春来的袖子,笑道:“坐下坐下,吃个饭而已,何必给自己添堵呢。人家怎么做菜是人家的权利,吃吧。” 叶春来就气呼呼的坐下了。 女服务员轻蔑地哼了一声。 几个大汉也带着冷笑走开了。 接着端上来的风来腊肉也明显不是叶春兰所说的那种腊肉,就是几块很普通的咸肉,上哪儿都能买得到的那种。 板栗和腊肉都很难吃,另外几个菜也只能是勉强入口。 小青极不开心的说道:“不爽不爽,还以为能吃到好吃的,谁知道这么难吃!” 齐鹜飞说:“难吃那咱就不吃了,一会儿找个地方去吃顿好的。” 叶春来说:“可这里哪有好的呀,都是阮家开的店,估计都差不多。” 齐鹜飞说:“阮天明自己总不会吃这么难吃的菜,他家里一定有最好的厨子。” 说完就喊服务员来结账。 服务员一手拿着单子,一手拿着pos机,走过来说:“一共六万八千五,老板娘说给你们零头抹掉,算六万。” 叶春来刚把钱包掏出来,一听就傻了。 “多少?” “六万!” “什么东西就六万?先不说菜做的怎么样,你们这菜单上可是明码标价的,我刚才都看了,六个菜加起来撑死也就五百不到。” 服务员说:“菜是五百不到,可你们刚才喝茶了呀。我们这茶是一万二一杯,你们四个人四万八,还有两碟瓜子,一万一碟,算上菜是不是六万八千五?” 叶春来傻了,他知道人家的店是黑店,但没想到这么黑。 “一杯茶一万二,一碟瓜子一万,你们怎么不去抢啊?” “我们是明码标价做生意的,什么抢不抢的,你是不是想吃霸王餐啊?” 服务员这话说完,刚才那几个大汉就又出来了,其中为首的一个问道:“谁要吃霸王餐?” 服务员指着齐鹜飞一行说:“他们不肯付钱,要吃霸王餐。” 壮汉就走过来,双手摁在桌子上,示威似的看着他们说:“在这块地盘上,没人能吃霸王餐。有钱就赶紧付钱,付完钱滚蛋。没钱,男的留下来干活,女的卖艺,什么时候把钱挣出来还了,什么时候走。不过我可先说清楚了,钱是要收利息的,一天一分利,你们自己算。” 叶春来说:“你们别欺负人,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壮汉看了他几眼,“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叫叶春来。” “叶春来……”壮汉朝服务员使了个眼色,“去问问老板娘。” 服务员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一摆一摆的跟着服务员走过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妈的,昨晚上打了一晚上牌,底裤都输没了,你们这帮畜生,还不让老娘睡个安稳觉……哪个畜生不付钱?” 壮汉指着叶春来说:“他说他是本地人,叫叶春来。” 胖女人看着叶春来,看了好半天,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中学那个叶老师的儿子。” 他扭头问服务员,“他们吃了多少钱?” 服务员把单子给了他。 胖女人看了一眼,把单子往桌子上一拍,说:“行了,看在你本地人的份上,打个对折,给三万走人。” 说完转身就要走。 叶春来说:“三万,不可能,三百还差不多。” 胖女人终于不耐烦了,说:“老娘给你脸了,你自己不要别怪我!都愣着干什么,人家吃霸王餐还不给我狠狠修理!” 几个壮汉就围了上来。 “等等……”胖女人忽然看见齐鹜飞身边的昆奴和小青,眼睛闪出了光,“这两个小丫头不错啊,要不就留下来抵债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大侠饶命 老板娘给手下使了个眼色。 “男的给我腿打折了,看看身上有没有钱,没钱就扔山沟子里喂狼,女的留下,明天我给阮家少爷送去,他应该喜欢。” 她这话刚说完,眼前忽然一花,齐鹜飞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过来的。 “你,你干什么?” 啪! 齐鹜飞抬手一个大嘴巴子抽到了她的脸上。 她整个人都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体七百二十度,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而她的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变成了猪头。 齐鹜飞很少打人脸。但谁叫她的嘴这么臭,冒犯昆奴和小青呢! “哎呦,哎呦!……”猪头老板娘捂着腮帮子惨叫,看见自己的手下还愣在那里,怒道,“你们傻站着干什么?天天给你们吃香的喝辣的都喂了狗啦!还不快动手?” 几个壮汉才反应过来。 离齐鹜飞最近的那个一拳砸了过来。 可忽然间橙光一闪,一片血光之中,他的胳膊就飞了起来。 砰的一声,胳膊掉落在老板娘的身边,溅了她一身血。 “啊……” 老板娘捂着眼睛惊叫起来。 那个断了胳膊的家伙反倒一声不吭,傻了似的看着自己的冒血的断臂。 其他人也都吓坏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半天断臂的家伙才醒悟自己的手没了,疼痛开始席卷他的大脑,撕心裂肺的叫起来。 小青说:“妹妹你又抢先,这次该我了!” 便吐出一道青光。 齐鹜飞怕她控制不住,大开杀戒,连忙阻止道:“不要胡来,非必要时,不可轻易露剑。” 昆奴说:“是。” 便收起了断水宝剑。 小青撅着嘴,也不情不愿的收起了惊鲵。 老板娘捂着脸,透过手指缝里瞧着他们,大喊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动手啊!一起上!” 老板娘的尖叫声把农家乐里其他的人都引了出来,一共十几人,各个拿着家伙,包括提着菜刀的厨师。 这些人不明所以,一起朝着齐鹜飞他们冲了过来。 叶春来吓得脸色铁青。 昆奴静静的站在齐鹜飞身边,脸上已露出杀气。 而小青则早已跃跃欲试,生怕再次被妹妹抢了先。 齐鹜飞轻轻摇了摇头。 小青和昆奴见师兄没说话,就同时化作两道虚影弹了出去。 叶春来甚至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乒乒乓乓一阵响,那十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人就都躺在了地上,哼哼哈哈的呻吟着。 刚才还凶巴巴的老板娘也终于认清了形势,咕噜一下翻了个身,跪在小青和昆奴面前,乞求道: “姑奶奶饶命!那位姑奶奶饶命!” 昆奴脸罩寒霜,一句话也不说。 小青说:“你求我们没用,要求我们师兄。” 说着让到一边。 老板娘就在地上跪爬着,爬到齐鹜飞面前,咚咚的磕头:“师兄饶命!师兄饶命!” “谁是你师兄?” 小青怒冲冲的踢了她一脚,把她踢到半空,轰然落下,砸在地上摔了个半死。 “敢占我们便宜?” 老板娘忍着浑身骨头架子散了般的疼痛,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不是师兄,是爷爷!你们是姑奶奶,他是姑爷爷!” 小青说:“我们有这么老吗?” 便往前踏了一步。 老板娘吓得半死:“不老!不老!你们……哎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叫……你们是,是侠女,他是大侠……大侠!大侠饶命!……” 小青终于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齐鹜飞忽然觉得有趣,看了一眼叶春来,便恶作剧似的指了指叶春来说:“你求我没用,要求就求我大哥。” 老板娘便又爬到叶春来的脚边苦苦哀求,弄得叶春来不知所措。 齐鹜飞说:“这样吧,我大哥是个讲究人,你们要是能够按照他的要求做出地道的火中取栗和风来腊肉,让他吃得满意,就放了你们。” 老板娘连忙点头如小鸡啄米的说:“好好,现在就去做,保证让大侠和大哥满意。” 说着爬起来走到地上那一堆哀嚎的人群中间,一脚一脚的踢过去。 “起来!还不快去做菜!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来,火中取栗,风来腊肉,要是做不出地道的味道,看老娘怎么收拾你们!” 地上的人就只好忍着痛爬起来,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只有原先的那个女服务员还傻傻地站在原地。 老板娘同样踢了她一脚,拼命的朝她使眼色。 女服务员脸皮抖了抖,走上来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换上好的茶叶,重新给齐鹜飞他们上茶。 齐鹜飞问道:“刚才那种烂茶都要一万二一杯,这不得十万?” 服务员讪讪的笑着:“不,不要钱。” 老板娘躲在远处偷偷的朝这边瞧着,拿出手机来打电话。 “喂,我们的场子被人砸了,小阮总在吗?啥?出啥事了?……不认识,听口音是外地的,不过有一个本地人,叫叶春来,他爸是中学老师……” 齐鹜飞听得很清楚,却并没有去阻止。 没过多久,他们要的菜就都上来了。 这一次味道比刚才好了不止一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春来尝了一下,说:“虽然还不够正宗,但也算过得去了。” 就在这时候,齐鹜飞神识中感应到那枚小螺号响了。 他把小螺号拿出来,里面传来叶问天的声音:“师父,我们在风来山庄,镇长帮我们和阮天明讲和,他们在谈条件,阮天明要我们把你交出去,还要让小姑嫁给阮少雄。爷爷不同意,已经谈崩了……” 齐鹜飞听完皱眉问道:“风来山庄在哪里?” 叶春来说:“在镇东边,是阮家的会所,专门招待贵宾用的。” “走,你爸他们有危险。” 说罢,乙丁剑卷起一片剑光,将叶春来卷住,飞天而去。 昆奴和小青也各自驾驭飞剑,紧随其后。 老板娘刚刚放下电话,忽见那一桌人化作三道光飞上了天,吓得张大了嘴。 服务员端着最后一道菜出来,不见了人,转身寻找,忽见躲在廊柱后面的老板娘张大了嘴,瞪着眼睛,表情僵硬地望着天空。 “老板娘……老板娘……你怎么了?” 老板娘用手指指天上:“妖,妖……” 服务员抬头望去,只见碧空万里,什么都没有。 “老板娘你要什么?那几个吃饭的人呢?” …… 第五百二十六章、 谁的天 叶问天是躲在角落里用小螺号给齐鹜飞报的信。 当时的情况已经有些剑拔弩张。风来山庄的外围都被阮天明的手下给包围了,他们就在大厅里。好在镇长和警务处长叶铭带了很多持枪的警察,让叶家人多了点安全感。 但叶问天却并不觉得怎么安全。 大厅中央摆着一张桌子,他爷爷叶秋黄和阮天明面对面坐着,镇长赵大峰就在他们俩中间。 阮少雄躺在担架床上,就在阮天明的身后。在他的旁边还站着许多人,包括副镇长阮天成。 在这些人里,叶问天注意到有四个人特别显眼。他们气息沉稳,脸上充满着杀气。叶问天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应该是习武的高手。 镇长赵大峰身后除了警务处长叶铭之外,就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不过叶问天觉得这个老头可能不简单。他自始至终下垂眼睑,脸上毫无表情,似乎大厅里发生的这一切与他毫不相关。 叶秋黄的身后却只有三个女人——叶问天的奶奶阿珍、妈妈美琴和小姑叶红泥。 再加上叶问天这个勉强算男人的小孩。 这样一比较,叶家这边的气势就显得很弱了。 早晨的时候,叶秋黄通知大家换好衣服,要去风来山庄和阮天明谈判的时候,大家就都感到很意外。 叶红泥提出来赶紧去把大哥叶春来追回来,让大哥和齐先生一起去,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但叶秋黄坚决反对。 他说命是自己的,不可能每次都靠别人去拯救,再说还有镇长在,警务处长叶铭也算是自家人,所以不用担心。 到了风来山庄,刚开始的时候,阮天明还算客气,当着镇长的面提出了让叶秋黄交出打人凶手,以及把叶红泥嫁给阮少雄这两个条件。 叶秋黄说人已经走了,他也不认识那个打人的人,人家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而且是阮少雄行凶在先,自食恶果,不能怪人家。 镇长就在中间调停。 他说已经派出警察去追凶手,但人既然走了他也没办法。至于让叶红泥嫁给阮少雄,他觉得这是两情相悦的事情,需要年轻人自己点头,就让年轻人自己决定,长辈们就不要参与了。 按照镇长的意思,让叶秋黄和家人当着大伙的面给阮家道个歉,然后等阮少雄的伤好了,让叶红泥和阮少雄两个人自己谈谈看,谈的拢就谈,谈不拢再想别的办法。 阮天明当场就拍了桌子,说你们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桌子一拍,山庄里就冲出来好多人。 警务处长叶铭就带着警察那和那些人对抗起来。但他也不敢随便开枪,阮天明的手下又太多,叶铭只好先把镇长和叶家的人保护起来。 这样,就变成了几十名警察围起一个包围圈,举着枪对着外面气势汹汹的几百歹徒。 镇长说:“阮天明,你不要太过分了!现在是法制社会,一切都要讲法律,你还把我这个镇长,把警察放在眼里吗?” 阮天明哈哈大笑:“赵大峰,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你当了个镇长就可以只手遮天,就凭你手下那几条破枪,能把我怎么样?今天我就让你知道,在风来镇,谁才是老大!” 他一挥手,手下人就冲破了警察的防线,围了上来。 警察手里虽然有枪,但没有镇长的命令,他们谁也不敢开枪。其实就算有命令,他们也未必真敢开枪,毕竟面对这么多人,而且很多都是认识的。 赵大峰终于愤怒了,大声道:“叶铭,把阮天明给我抓起来。” 叶铭砰的朝天开了一枪。枪声果然很有震慑性,那些咋咋呼呼的混混们不动了,全都看着阮天明。 叶铭手里的枪指着阮天明的头,对旁边的手下说:“把他铐起来。” 旁边的两个警察刚要动手,站在阮天明身后的四个人中的一个突然就出手了。 他的身形快如闪电,嘭嘭两下将刚拿出手铐准备去拷阮天明的两个警察撞飞,在叶铭刚一愣之际一掌拍在了叶铭的胸口。 叶铭的胸口顿时塌陷了下去,哇的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赵大峰震惊不已,站起来指着阮天明说:“你真敢动手!” 阮天明冷笑一声:“动手又怎么样?” 赵大风下命令道:“抓人!拒捕者格杀勿论!” 然而旁边的阮天成说话了:“都别动!叶铭已经死了,你们谁敢动下场就和他一样!看在大家都是风来镇的人,乡里乡亲的,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以后跟着我,我保证你们的饭碗不丢,天天吃香的喝辣的。要是还跟着赵大峰,谁今天敢开一枪,就别想活着离开!” 警察和治安队员队伍里一阵骚乱,几个阮天成的亲信趁机反水控制了队伍,其他的人便也都不敢动了。 赵大峰冷笑道:“阮天成,你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能反了天不成?” 阮天明说:“那我就反给你看。张师傅,把赵大风给我拿下。” 刚刚一掌把叶铭打成重伤的张师傅欺身而上。 赵大峰往旁边一让,他身后的老者便出现在张师傅的面前,伸出一掌啪的一声和张师傅对上。 老者身体微微一动,而张师傅却倒飞了出去,砰一下撞在了桌子上,把桌子撞了个粉碎。 赵大峰说:“莫先生,靠你了。” 莫先生点了点头,往前跨了一步,挡在赵大锋面前。 刚刚吃了亏的张师傅不服气,爬起来又上前和莫先生交手,只两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阮天明身后的另外三位师傅便都站出来,四个人一齐攻向莫先生。 莫先生毫不畏惧,以一敌四,双拳敌八手,丝毫不落下风。 五个人在大厅里你来我往,劲风激荡,众人不能近身,就腾出一大块空地来。 阮天明没想到赵大峰身边有这样的高手,不禁皱起了眉头。他看向赵大锋,只见赵大峰气定神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莫先生就占据了上风,那四位师傅渐渐不敌,露出了败象。 阮天明冷笑了一声,大声道:“振雄,你还不出来?” 他回音未落,大厅窗户的玻璃忽然间碎了,一阵狂风从外刮进来。 狂风呼啸,沙尘迷眼。大厅中的人们纷纷都闭上了眼睛。 片刻之后,风停了。 当人们睁开眼睛,就看见莫先生已经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而大厅中央多了一个人,正是阮天明的大儿子阮振雄。 赵大峰震惊不已,指着阮振雄说:“你竟然使妖术!” “无知之徒!这不是妖术,这是仙术!” 阮振雄犹如天神降临般站在大厅中央,满脸都是杀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躺在担架上的弟弟,然后盯着赵大锋和叶秋黄,问道:“谁伤了我弟弟?把人交出来!要不然我就灭你们满门!” 赵大峰说:“阮振雄,你既然出家修行,就应该遵循天条律法,你这样出手,不怕天罚吗?” 阮振雄不答,阮天明却哈哈大笑:“天?哈哈哈……在风来镇,我就是天!” 赵大峰看着地上莫先生的尸体,痛心疾首,怒道:“你们迟早要遭报应。” 阮天明说:“天成,我任命你为风来镇的镇长。现在你可以行使你镇长的权限,收回警察和治安队伍,把赵大峰和叶秋黄都给我抓起来。” “是,大哥。” 阮天成答应一声,就走过去收缴了警察队伍中几个叶铭亲信的枪,然后让他自己的人把赵大峰和叶秋黄全都扣了起来。 “大哥,这几个女人怎么办?” 阮天明说:“叶家的小女儿还要和少雄成婚呢,毕竟是亲家,就别伤害无辜了。我看这样吧,今天就让他们入洞房吧。” 阮天成说:“少雄这身体……” 阮天明说:“没事,反正腿废了,洞房这种事还有止痛效果呢!再说实在不行,我还可以替他,上阵父子兵嘛!” “阮天明……你……你……”阿珍气的直接晕了过去。 美琴则吓得手足无措,紧紧的搂着叶问。 叶红泥大骂道:“阮天明,你无耻!” 阮天明不为所动,说:“把小丫头带到房间去,那个小孩给我带过来。” 阮天成便带人抓了叶红泥,又从美琴手里抢过叶问,押到了阮天明的身边。 阮天明摸出一把刀,抵在叶问的喉咙上,说:“伤我儿子的凶手去哪儿了?你们不说,我就割断它的喉咙。” 美琴撕心裂肺的喊道:“不要!那人……” 叶秋黄吼道:“人已经走了,我们不知道。” 阮天明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刚刚接到电话,你儿子叶春来开着车带他们去了红石村遗址。现在我给你个机会,打电话把他们叫过来。只要凶手伏法,我就放了你们,你女儿和少雄成了婚,咱们两家再怎么说也是亲家。” 叶秋黄愤怒的说:“休想!” 阮天明的刀轻轻往前送了送,叶问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唉,年纪大了,手有点抖,控制不好了。”阮天明笑着,“这么可爱的孩子,年纪轻轻就要断送了性命,真是可惜呀!” 叶秋黄不说话,美琴已经受不了了,浑身颤抖着尖叫:“阮天明,你别动,我现在就打电话,我打电话叫春来回来……” 叶秋黄怒道:“美琴!你干什么?你还是不是叶家的媳妇?你想让你的男人也过来一起死吗?” 美琴却已经疯了似的,完全听不进任何话,掏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拨打叶春来的号码。 可是电话却打不通,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 “打不通!打不通……打不通啊……”美琴哭着跪了下来,“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 阮天明冷笑道:“别装模作样了,打不通就继续打,我数到三,要是你还打不通,你儿子的命就没了。” “不要……我继续打……你别动……” 美琴继续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的按着叶春来的号码。 “一……” “二……” 就在这时,一道橙色的光芒自窗外射来。 阮振雄叫一声不好,但却已经来不及。 那道光速度极快,瞬间就从阮天明肩头绕过,阮天明的整条右臂便掉了下来。 随后人们眼前一花,大厅中央就突然多出四个人来,正是齐鹜飞,昆奴,小青和叶春来。 叶问天大喜,叫一声“师父”,便跑了过来,却正好被冲向阮天明的阮振雄给截住了。 “全都给我上!” 阮振雄对刚才昆奴飞来这一剑有些忌惮,就命令手下围上去,自己却抓住了叶问天挡在身前。 刚才和莫先生战斗的四位拳师当先冲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几十号人。 这一次小青没有被昆奴抢先,口吐惊鲵,化作一道青光,与昆奴口中吐出的断水一起飞了出去。 一青一橙,两道剑光在空中交错而过。 悠忽之间,那四位拳师的人头便掉落在地上。 后面跟着冲上来的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剑光便已在人群中飞过,只一瞬间,便有几十颗人头落地。 两道光芒飞回,化作两把长剑,分别落入小青和昆奴的手中,一左一右,护在齐鹜飞身旁。 就在小青和昆奴出手的时候,齐鹜飞已经救下了赵大峰和叶秋黄以及正被人绑着准备送去房间的叶红泥。 救人的同时,他施了一个催眠咒,把叶家一家人以及赵大峰和警察们都催眠了,没有让他们看到小青和昆奴杀人的一幕。 而此时的阮振雄一手捏住叶问天的脖子,一手在阮天明身上连点了几处大穴,手指一弹,一些药粉落在阮天明的伤口上。 他这些的动作不可谓不快,大约也就一两秒钟的时间,可这时候,手下的人就都已经死了,尸体躺了一地。 这让他震惊不已。 阮振雄看着齐鹜飞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齐鹜飞一直在看他。 从阮振雄身上的法力波动,他估计阮振雄的法力大概在一品到二品之间的样子。 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之前在叶家人那里了解到的情况,阮振雄离家修行顶多也就三五年的时间。 三年入一品,这世上哪个名门大派弟子,拼了命吃药,也不可能完成啊! 除非是魔道,比如魔孚这种七天就能加一品实力出来的怪物。 难道他是魔道中人? 不管是不是,这家伙的修行必有古怪之处。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三昧真火 当然,以阮振雄目前的实力,在齐鹜飞眼里还是菜鸟一只。 只是对方现在拿住了叶问天,虽说齐鹜飞有一剑杀死他的把握,但他是个谨慎的人,万一阮振雄有什么手段,伤了叶问天可不太好。 刚刚收了一个徒弟,他可不想他变成残废人。 而且阮振雄看上去并不害怕,从他刚才这么紧张的情况下居然还有条有理的给阮天明疗伤这一点来看,他应该还有所倚仗。 阮天明从伤痛中醒转过来,虚弱的说:“振雄,走,快走……去找你师父!” 阮振雄似乎在犹豫。 齐鹜飞说:“把孩子放了,我放你走。” 阮振雄忽然狂笑道:“我走,然后让你杀我全家吗?不可能!你们的御剑之术高明,法力也强过我。但真要拼死一搏,还不知道鹿死谁手!” 他说着忽然张口喷出一道火焰,如火箭般,直奔齐鹜飞三人而来。 齐鹜飞一见到火焰的亮度,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这是三昧真火! 他下意识地双臂一张,把昆奴和小青拦在身后,意念动处,手臂上的天丝鲮鲤甲就飞了起来,在身前化作一面盾牌,挡住了三昧真火。 真火撞在盾牌上,轰然散开。旁边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立刻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一点。 齐鹜飞边挡边退。天丝鲮鲤甲化作的盾牌一再扩大,最终变成一个罩子,将包括叶秋黄一家和镇长赵大锋以及一众睡去的警察全都护住。 阮振雄口中真火源源不断地吐出,撞在天丝鲮鲤甲上,蔓延至整个大厅,所过之处一切,一切无存。 那满地的尸体全都化成了灰烬。 除了阮天明和阮少雄被阮振雄护住,叶问天在阮振雄手里之外,其他人四散奔逃,却都没来得及逃过这耀眼的火。但凡被火星子沾到一点,人立刻就化成灰。 “看你能挡住多久?哈哈哈哈哈……”阮振雄大笑着逼近。 天丝鲮鲤甲很快被三昧真火烧得通红,热气铺面而来,和经过火焰山时的感觉相似。 在火焰的呼啸中,齐鹜飞又隐约听到了一声奇怪的鸣叫。 他来不及细想,飞天锚先出手,二十道钩子拖着丝线,从盾牌两侧飞出,一半攻向阮振雄,趁阮振雄抵挡之际,另一半抓住了叶问天躲过火焰飞向远处。 与此同时,承影剑化作一道无形的剑气,穿过熊熊火焰,一剑割断了阮振雄的脖子。 阮振雄的身子倒下,被自己的三昧真火烧着,瞬间化为灰烬。 余下的三昧真火漫无目的地扑向四周,阮天明和阮少雄同样没能逃过此劫,全都被火光吞噬。 只有阮振雄的头颅则被飞天猫给抓住,勾了回来。 阮振雄的神魂正欲逃走,却早已被齐鹜飞控至住。 三昧真火熄灭。 齐鹜飞也收起了天丝鲮鲤甲和飞天猫。 放眼望去,风来山庄的大厅内空空荡荡,阮家所有的人都不见了,连具尸体都没有剩下。当然,赵大峰带来的人也损失惨重,除了被齐鹜飞护住的那些,全都消失了。 好在叶问天因为一直被阮振雄控制着,反而没有被火烧到,而在最后一刻又被齐鹜飞救出。 但叶问天似乎也受了伤,躺在远处的地上一动不动。 齐鹜飞连忙过去查看,发现叶问天紧闭着眼睛,脸色绯红,浑身滚烫。以神识查探,他的体内竟然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大师侄,大师侄!” 小青呼喊着,叶问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齐鹜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如果说被三昧真火伤着了,照理应该早已化成灰烬。如果说是被阮振雄伤害,但察其经络脏腑又没有内伤,神识中感应到的火焰也不是真火,而是类似于一种很强的真阳之气。 齐鹜飞立刻问阮振雄的魂魄:“他这是怎么回事?” 阮振雄不说话。 齐鹜飞说:“别以为我不敢使用搜魂大法逼问,我不在乎损失这点功德。” 阮振雄的魂魄震颤着,终于屈服,说:“他这是受到了炎魂侵入。” “炎魂是什么东西?” “是六丁神火之精。” “六丁神火……” 齐鹜飞想起了西游记里关于火焰山来历的那一段。 天干之中,甲乙为木,丙丁为火,戊己为土,壬癸为水。 丙丁为火,其中丙为武火,为真阳之火,丁为文火,为真阴之火。 干支相配,有六丙六丁,所谓六丁神火,就是这么来的。 民间传闻中什么六丁神火是四大天火之一,什么幽冥鬼火、焚天紫火之类的全是扯淡。 真正的含义,六丁神火就是真阴之火,也是文火,最适宜炼丹,所以太上老君的炉子里烧的就是六丁神火。 当年孙悟空在炉子里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破炉而出后,打翻了炉子,其中一块炉砖就落到此地,化为八百里火焰山。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那段剧情就是围绕着火焰山展开的。 “怎么救?”齐鹜飞问道。 “需用芭蕉扇之风,从巽位入体,再离位降雨,就能灭去体内炎火。这样不但能够保住他的命,还能将真火收纳于丹田,有助于他的修行。” “你就是借助六丁神火之精学会了三昧真火?” “是的。”阮振雄说,“以自身为炉鼎,以六丁神火之精为火焰,借芭蕉扇之风,就可以在体内练出三昧真火。” “谁都能练?” “那当然不行。必须要天生火德之人,而且是童子之身,未曾泄掉真元,才能修出三昧真火。否则的话,炎魂化作真火也只能温养丹田,成为修行的助力。” “那么说,你从小就开始修行了?” “没有。我修行是从三年前开始的。” “三年前?三年前你还符合条件?” “符合。我身体天生有缺陷,所以一直是童子之身,又恰好是天生火德,三年前被我师父发现,才得以入的师门。” “三年就能达到你现在的成就?” “我成就并不高,只是真火厉害而已,要不然也不会轻易被你杀了。其实这算是一种速成法。当年红孩儿小小年纪,就达到了天仙级的修为,连孙悟空都对他无可奈何,他就是在火焰山练出来的。不过这种方法也有弊端,三昧真火虽强,但终究根基不深,总有一天会受到反噬。红孩儿要吃唐僧肉,就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师父告诉我的。” “你师父是谁?” “风罗刹。” “风罗刹……” 齐鹜飞想起了铁扇公主,好像也叫玉面罗刹,是罗刹一族。 广义上来说,罗刹一族也被归为妖类,但在灵山,他们被归位恶鬼类。 “她和铁山公主什么关系?” “就是同族。当年铁扇公主修成正果后,在翠云山芭蕉洞留下了一支族人。我师父就是从那里出来的,在小翠云山独立开山立府。” “芭蕉扇在她手上?” “是,不过是小芭蕉扇,效果不如大芭蕉扇,进不了火焰山深处,炼化六丁神火之精的速度也要慢很多。要不然我今天也不会轻易败给你。” “小翠云山在哪里?” “往南三百里,大山深处,我可以带你去。” “你跟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我去找你师父要芭蕉扇,然后让她救你、替你报仇吧?” 阮振雄说:“六个时辰之内,如果没有芭蕉扇,这孩子必死无疑,而且炎魂伤害的不仅是肉体,连他的神魂一起都会消散,神仙也救不了他。没有我,你们找不到芭蕉洞。” 齐鹜飞点头道:“好,不管你出于何心,鉴于你老实交代了这么多,如果问天这孩子能救回来,我就放你去投胎转世。但你如果有一句谎言,无论你师父有多厉害,我都会先一剑灭了你的魂魄。” 他说完把阮振雄的魂魄收了起来,然后施展咒语先把让镇长赵大峰醒过来。 赵大峰看了眼齐鹜飞,又看了眼空荡荡的大厅,眼中露出些许惊疑,但马上就恢复了镇定。 齐鹜飞说:“阮家的人已经消失了,你也别管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是镇长,善后问题你来解决。” 赵大峰毕竟为官久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知道这已经不是世俗间的问题,马上点头道:“你放心,后面的事情交给我。” 齐鹜飞原本以为赵大峰会心神巨震,同时也想好了万一赵大峰出现不理智反应的应对策略,比如继续催眠他。只是路过赵大峰搞不定,少了这个镇长,今天这个局面要善后很麻烦。 好在赵大锋很镇定,而且是个明白人。 齐鹜飞便放下了心,说:“我现在施法让他们醒来,顺便会抹除一部分记忆,让大家忘记刚才今天发生过的事情。一会儿怎么跟他们解释,我就不管了。” 赵大峰说:“没事,我会解释,绝不会让你受到牵连。” 齐鹜飞点点头,便对着昏迷的众人默念咒语。 今天在凡人面前显圣太多,又杀了这么多人,必须把他们的记忆抹除,否则影响太大,将来不好收拾。 叶秋黄一家以及那些警察都悠悠地醒过来,茫然地看着空荡荡的山庄大厅,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齐先生……” 齐鹜飞示意他们不要说话:“你们休息休息,有什么事问镇长,我现在要带问天出去一趟。” 说完也不多作解释,便和小青昆奴一起,带上叶问天,出了山庄,往南方小翠云山方向去了。 …… 小翠云山在风来镇南三百里,此时虽已入秋,山上依然一片碧绿。山峰耸入云霄之中,映得那云雾也带几分绿意。 云山深处,有一处洞府。 洞府中有一对男女正在饮宴做乐。 不过奇怪的是,那男的只是坐在那里呵气,并不吃,只有那女的在那里吃个不停。 而那女的杯中所饮的却不是酒,而是赤红的鲜血。那桌上摆的也不是牛羊蔬果,而是刚取下来的人的心肝。 只听那女的说:“小徒弟家里人倒是不错,上次送来的人都还没吃完,这次又给我们送来一车小孩。” 男的说:“你且悠着点,整日吃人,对修行并无益处,损了功德,脏了内腑,难成大道。” 女的瞪了他一眼,不屑的说:“哼!你以为个个都像你,天生的元灵,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道怎么被你开了灵智,真是天不长眼!” 男的说:“那么多人间美味你不吃,满山的灵草奇药你也不吃,偏偏要吃这些污秽不堪的人!” 女的说:“这次阮家倒是聪明,送了一车小儿过来。都是童子之身,赤子之心,最是干净。” 男的说:“干净是干净了,但吃小儿,极损功德,恐遭天谴。” 女的怒道:“哼!不就是几个小孩吗?用得着你在这儿给我摆脸色!知道你瞧不上我,那就回你的火焰山去,何必跑到这儿来跟我过日子!” “哎呀,我只是劝你莫吃人,也是为了你好,哪里摆脸色了?” “你刚才明明摆脸色了!你就是不爱我!瞧不上我!……” 女的嘤嘤啜泣起来。 男的摇了摇头,不再多说什么,就坐在那里嘶哈吐气吸气。 女的见他不说话了,便放下了手中杯子,倚过来,靠着他说:“生气啦?炎炎……好啦好啦,不生气,最多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吃了。” 男的说:“你已经答应我好多次了。” 女的说:“这次是真的。” 男的叹了口气:“希望如此。我苦口婆心劝你,也是担心。昨日回火焰山,忽闻凤鸣之声,只怕劫难将临了。” 女的说:“你一元灵,怕什么劫难?凡天下有火有木之处,你皆去得。” 男的说:“你不懂的。” 正说话间,忽有几个侍婢过来禀报:“娘娘,后山来了一男二女还带着个昏迷的小孩,看他们走的路,正是奔芭蕉洞而来,像是熟门熟路的。” 风罗刹吃了一惊:“我哪来的熟人?” 婢女问道:“那会不会是炎炎大仙的熟人?” 炎炎大仙说:“我在火焰山中几千年,更没有熟人了。” 风罗刹说:“你再去看看,他们到底走的哪条道,是不是奔芭蕉洞而来。” 婢女答应一声,便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婢女便又回来了,大惊失色的说:“娘娘,娘娘,不好啦,出大事了!” 风罗刹说:“一惊一乍的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婢女说:“那几个人闯到后山藏尸洞去了,昨晚送来的那些小孩都关在洞里呢。”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不给我拦住?” “小兰他们已经去拦了,我跑回来给您报信。” “藏尸洞如此隐秘,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风罗刹一阵疑惑,忽然大惊,“糟了,准是我那徒弟出了事,这是在给我们报信求救呢!” 第五百二十八章、 六丁神火之精 齐鹜飞到了翠云山就降下云头,按照阮振雄指的路,前往芭蕉洞。 山上无路,到处都是密林瘴气。 他们在林中穿梭了一阵,前方瘴气越来越浓。 齐鹜飞对阮振雄说:“你最好不要耍花样,我知道这山林里布置了机关,不过很不巧,我恰好精通奇门之术,这点瘴气拦不住我。你指路,要是说错一步,我就直接灭了你,再去找芭蕉洞。” 阮振雄不敢不听,便将前方的机关布置一一说出,和齐鹜飞用神识侦测到的相差不大。 穿过一片瘴疠之地,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处洞穴。 进入洞穴之中,发现里面竟然躺了一地的小孩,全都处于昏迷状态。 齐鹜飞问阮振雄:“这是怎么回事?” 阮振雄说:“我不知道。” 齐鹜飞知道阮振雄不会说实话,便不再多问,把他魂魄收起。 在洞穴里转了一圈,发现洞穴的角落里还堆着许多未经处理的尸骨,有些是动物的骨骼,有些一看很明显就是人类的。 齐鹜飞大约猜到这些小孩是拿来干什么的了。 他早就听说过罗刹一族,与恶鬼同源,喜食人肉,尤其是小儿心血。这些小孩,八成是风罗刹不知道从哪里虏掠来的。 此洞并无通道,他们便从洞穴中出来。 外面忽然跳出两个穿着打扮甚为奇怪的妖艳女子,拦住去路,喝道:“什么人敢擅闯翠云山?” 齐鹜飞早就注意到瘴气之中有妖气冲天,知道这两个女子必是妖精。但以神识感应,觉得她们法力甚是低微,不见得比盘丝岭上那些小妖强,应该还达不到化形的条件。再以神识通过镜子反射观照,发现这两个女子的原形竟然没有变化。 齐鹜飞甚是奇怪。 难道不是妖精? 再仔细看时,发现这两个女子和正常人还是有区别的。她们的腰肢和脖子都比常人要细,肩膀略微耸起,脸型尖细,眼窝极深,眉梢吊起,头发是绿色的,头顶有细小的瘤子被头发遮住。 他曾听说罗刹一族,男的相貌极丑,女的却甚为姝美。看样子这两个女子并未化成人形,而是天生的罗刹就长成这样。 这种妖精很能迷惑人,阮振雄遇上了罗刹,竟然还能保持童子之身,并且修行三昧真火,也算是不容易了。 齐鹜飞说:“风来镇阮振雄让我们来的。” 两个罗刹便放松了警惕:“原来是阮师弟的家人,你们昨夜不是刚送来一车小孩,今天还来干什么?” 齐鹜飞这才知道原来这些小孩都是阮家人送来的,简直丧心病狂。 “哦,昨夜送的急,没点清人数,不知道人数对不对。”他说,“都还在山洞里吧?” 罗刹说:“都在呢,上次那一车人娘娘还没吃光,所以这些小孩都还没动。一共三十六个,十八男十八女。你们点那么清楚干嘛?” 齐鹜飞说:“点清楚了才好救人。” 两只罗刹一愣:“救人?” 小青早已不耐烦了,从见到山洞里那些昏迷的小孩,又见到那满地尸骨,便已怒从心头起,恨不得把那吃人的妖精大卸八块。 此时见齐鹜飞准备救人,心中已有杀意,便忙不迭的张口吐出惊鲵,青光飞过,两只罗刹便已人头落地。 三人正要进洞救人,忽吹来一阵狂风,随风而来一声大喝:“什么人敢到翠云山来撒野,伤我侍婢?” 这阵风尤其的大而且狂野,并且带有强烈的针对性和攻击性,不但令人身体有飘起来的感觉,连神魂也受到震荡。 齐鹜飞连忙用法力定住身形,提醒道:“风罗刹来了,她手上可能有芭蕉扇,你们小心。” 紧接着,一男一女随风降落。女的看上去貌美殊胜,男的阳刚帅气。 齐鹜飞不解,罗刹一族男的不是都很丑吗,难道传言是假的? 他以神识观照镜子,再看向二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女的原形未变,的确是个罗刹,从其神识法力波动来看,大概就是阮振雄的师父风罗刹了。 可是这个男的,通过镜子观照其元神,却并非罗刹,也无形体,而是一团赤白色火光。 六丁神火之精? 齐鹜飞立刻想到了阮振雄所说的修炼三昧真火的方法。 难道这火之精竟然开启了灵智,修成了妖? 要知道天下妖类,修行本就不易,像他所见的,如冬月那样以植物成精,已是难中之难,巧中之巧。而如水火风雷一类的基本元素,要开启灵智,岂非天方夜谭? 这就好像你家里的煤气罩某天一点火,火没上来,冒出一个美女,在灶头上跳舞,还说要和你成亲,岂非奇也怪哉? 六丁神火本就是鸿蒙灵物、先天神火,要不然怎么借助它就能修行出三昧真火呢? 神火之精已经是精,只是灵智未开,没有自我意识,一旦开启灵智,拥有了自我意识,那就不是一般的妖精了。 可以想象一下,齐鹜飞手中的承影剑如果突然开启了灵智,拥有了自主意识,那会有多可怕? 而六丁神火之精恐怕比承影剑还要可怕些。因为承影剑是器,已经固定其形状和性能不可改变,而六丁神火只是元素,作为先天神火,万火之源,是可以不断壮大的。 齐鹜飞就知道,今天遇到麻烦了。 风罗刹一落地就挥动手中的芭蕉扇,扇起阵阵狂风。 小青娇喝一声:“我来对付她!” 便借着风力飘身而起,双手连挥,那些攻向她的风便忽然转了向,朝着风罗刹反卷而去。 “御风术?!”风罗刹一皱眉,“哼!那就好好较量一番!” 说罢口念咒语,手中的芭蕉扇迎风暴涨,变成了一张三米多长,一米多宽的芭蕉叶。 风罗刹挥动芭蕉叶,小青则以御风术对抗,二人这一番较量,斗了个昏天黑地。只见那狂风阵阵,天上云雷滚滚,地面飞沙走石。一棵棵百年大树被连根拔起,一块块千钧巨石在风中狂舞。 齐鹜飞和昆奴都只能躲到远处,才能勉强站定身形。据他观察,这风罗刹的法力和小青只在伯仲之间,但小青纯以御风术控制风力,而风罗刹借助法宝,在法力消耗上占了便宜,时间一久,小青必将落败。 好在小青年纪虽小,却聪明伶俐,并不是一味蛮干之人。她见久战不下,也知道这样打下去法力消耗太大,便吐出惊鲵,化作青光,随风而舞,借机攻击。 风罗刹也同样祭出一把宝剑,但她那宝剑明显不如惊鲵,没几下就被惊鲵斩断,失了灵气,落于地上。 有了昆吾宝剑的助力,场面一下子得到了扭转。 风罗刹左躲右闪,渐渐不支。 她大喊道:“你个杀千刀的,站在那里看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同风罗刹一起出来的那个男人和齐鹜飞一样躲得远远的,似乎有些怕风。 听到风罗刹的呼救,便欲加入战团。 齐鹜飞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立刻起身拦住了他。 他知道此人实力不凡,假如真是六丁神火之精开启灵智化成的妖怪,那就麻烦了。阮振雄学了三年的三昧真火就已经有那么大的威力,六丁神火的源火之力,恐怕非我所敌。 他刚拦住对方,那男子便忽然凭空消失,化作一片炫目白光烈火,空气里劈波作响。 齐鹜飞早已展开天丝鲮鲤甲,护住自己和昆奴。承影剑,乙丁剑,还有昆奴的断水剑,以及二十八支飞天锚的钩子同时飞了出去。 他希望速战速决。 但飞出去的武器在神识感应中仿佛飞进了太阳真核之中,神识受烈焰炙烤,差点与武器脱钩,失去控制。 而对面的敌人无形无体,除了承影剑飞过火焰时,发出咝咝声响,在火光中切割出一道残影之外,其余武器对火焰本体造不成丝毫伤害。 只一瞬间,天丝鲮鲤甲护盾便被火焰烧的通红,热浪隔着盾甲扑面而来。 齐鹜飞感觉坚持不了多久,如果被火焰全部吞没,恐怕很难逃脱,那时就变成八卦炉里的孙猴子了。 但他可没有孙猴子坚持七七四十九天的本事,只怕四十九秒都未必能活过去。 齐鹜飞连忙控制天丝鲮鲤甲,一把抱起地上昏迷的叶问天,带着昆奴急退到小青身旁。 “撤!” 他大叫一声。 三人收回武器正准备撤离,但此时火焰已经急剧扩大,封锁了退路,眼看着就要将他们吞噬。 周围的花草树木,凡被火焰沾到,倾刻间化作一团烟气消失。 齐鹜飞控制天丝鲮鲤甲护盾散开,变作一个圆球,将三人包裹在中心。 火焰瞬间将他们吞噬,他们就像一个在海浪中翻滚的皮球。 鳞甲片已经烧的通红,有融化的趋势,完全靠齐鹜飞的法力在支撑。小青和昆奴也急忙伸出手来,搭在齐鹜飞肩上,将法力度过,三人合力,企图对抗火焰。 然而外围烈焰越来越强,不过几秒钟时间,他们便有些坚持不住。 球体内热浪滚滚,犹如一个小太阳。 就在此时,三人神识中忽闻一声长鸣,有点像鸡啼,又有点像鹤唳。 声音苍凉悠远,又显得无比寂寞,就仿佛一只鸡站在无边的旷野之中孤独地打鸣。 外围的火焰猛然间一退,三人顿感压力大减。 齐鹜飞抓住机会,神识运转,天丝鲮鲤甲围城的盾球陡然下沉,飞速旋转,甲片刮着地面,扬起大量尘土。 尘土扑向火焰,同时整个球却沉入了地底。 齐鹜飞原本只是想贴地而飞,没想到竟然钻入了地下。 他这才想起这天丝鲮鲤甲得自于鲮鲤精,而鲮鲤精天生最大的本事就是钻地之术。 这件法宝也同样保留了这样的妙用,只是当初铁牛没有讲,大概他认为齐鹜飞当然知道。 遁入地下之后,高温退去,受地阴之气的影响,顿觉一片清凉,身心舒畅无比。 齐鹜飞生怕那火精追上来,不敢停留,一直在地下狂滚,直到出了翠云山的地界才敢透出地面。 他收起天丝鲮鲤甲,坐在地面,呼呼的喘着大气,感觉自己刚才变成了一只微波炉里的烤鸡,现在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再看小青和昆奴,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衣衫湿透,汗水直淋。 小青气道:“刚刚明明快要拿下那只罗刹了!那放火的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说:“估计是火焰山的火之精华通了灵识,成了精怪。” “火还能成精?”小青大奇道。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大概是真的。”齐鹜飞说。 “那怎么办?我们好像打不过他。”小青有些泄气。 “不是打不过,而是根本就没得打。如果不是我杀了鲮鲤精,恰好又请人锻造了这身鲮鲤甲,这次我们三个人就化成灰了。不过这火太强,鲮鲤甲也挡不住太久,刚才要不是……” 齐鹜飞仔细回忆着刚才那千钧一发的过程。 昆奴问道:“那声鸟叫是什么?” “你也听到了?”齐鹜飞问。 昆奴点头。 小青说:“我也听到了。” 齐鹜飞摸出那块叶秋黄送给他的凤魂玉。 这块通红的玉此刻显得更加红润了,光泽透射出来,犹如一团火焰。而里面包裹着的那凤凰的纹理,竟隐隐翩然欲动,仿佛活了一般。 “应该就是这东西救了我们。” “这是什么啊?” “不清楚。感觉像是里面镇压着某一类残魂,也许真是凤凰。”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靠这个打败那个火精?”小青兴奋的说。 齐鹜飞摇头道:“现在不好说。无法确定这东西和那个火精之间的关系。每次遇火则鸣,说不定也是什么怪物,正要出来,万一和火精是一伙的,那我们就完了。就算它和火精相克,我们也不知道用法。” 小青说:“还是师兄想的周到。那接下来怎么办?” 齐鹜飞说:“不能强夺,就只能智取了。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 昆奴本要跟去,小青拦着她说:“师兄说了要智取,你的智慧能和师兄比吗?咱们还是在这里老老实实看着大师侄吧。” 昆奴便只好作罢。 齐鹜飞独自一人重又悄悄回到了翠云山上。 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把阮振雄的魂魄放出,说:“山上还有一只火精,你刚才不说,是指望它能救你吧?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刚才被火烧死了,你也不可能活着。” 阮振雄说:“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我只要你们死。” “这么狠绝?”齐鹜飞奇道,“我们素来无冤无仇,就因为我打伤了你弟弟?” “我家人都死了。” “那明明是被你自己烧死得。” “我知道。我故意的。” :。: 第五百二十九章、 此生悲苦付一炬 “……?”齐鹜飞大为不解,“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恨他们。”阮振雄说,“知道我为什么能保持童子之身吗?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残疾了。可我的残疾却不是天生的,而是因为我妈造成的。但我不怪她,她也是个苦命人。要怪就怪阮天明。” 齐鹜飞听得一头雾水。 “我出生的时候,阮天明还没有发家致富。我外公家是金水市的大家族,阮天明那时候一无所有,我妈家里没人同意他们在一起,连入赘都不同意。阮天明就带着我妈私奔了,两个人一路逃到了风来镇。 我就是在风来镇上出生的。小时候的日子虽然穷,但过得还算幸福。除了我妈偶尔跟我说起金水市的繁华时,阮天明就会突然发了疯似的狂躁,打我,也打我妈,叫嚣着总有一天要回金水把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都弄死。 后来,阮天明慢慢发家致富,身边的女人就越来越多,他和我妈的关系也就越来越不好。他们经常吵架,有时候会打起来。我妈每次都被他打得鼻青脸肿,抱着我哭。 有一次我去求阮天明,叫他不要再找女人了,不要再打我妈了,结果我被他打了一顿。再后来,阮天明就干脆带着别的女人到家里来过夜,他说像他这样的男人,就应该有三妻四妾。 我妈那时已经得了抑郁症,在家里又完全说不上话,随便来个情人都能对着她说三道四。阮天明却越来越过分,有时候会带着情人当着他的面做些非分的事情。 我妈后来终于受不了了,就带着我回金水,但在半路被阮天明派人追了回来。她被关在房间里,不准吃喝。晚上的时候,我偷偷去给她送了点吃的。她抱着我哭了很久。 快天亮的时候,她说:“振雄,妈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我以为她要逃出去,要去金水,就点点头。 我们爬上了窗户。我当时很害怕,因为窗户很高,我不知道她要怎么下去。 然后,她就抱着我跳了下去。 在跳楼的一瞬间,她后悔了。她那眼神我永远记得,充满了爱和悔恨。 她在空中用力推了我一把。我落到了楼下的遮阳棚上,然后再滚落到地上。我没死?但伤了不该伤的地方。 当时我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旁边就是我妈。她倒在血泊里。我看见她的眼睛一直睁着,直到有人把我抬上救护车。 后来我出院了?但我那方面的功能永远没有了。我不怪我妈?她是个苦命人。是阮天明害死了她。我想去坟上跟我妈说句话,但她没有坟。阮天明没有把她葬到墓地?听说尸体被扔到山沟里喂了狼。 阮天明带着我去很多地方看过医生,确定治不好后?他就放弃了。 后来他的其中一个情人代替了我妈的位置?进了阮家的门,做了我的后妈。她给他生下了我弟弟少雄。 从那以后,阮天明就对我很冷淡。在他们的眼里,我是个没蛋用的家伙?活着只不过是浪费粮食。 其实我一直很想死?也很想让阮天明死。我每天都在想着,计划着,要放一把火把整个家烧掉。可是我没有那样的勇气。 我是在痛苦中长大的。 我恨阮天明,也恨我自己。 我懦弱、自卑,无能…… 我常常想?跳楼那天,我和妈妈一起死了就好了。 三年多前?我走进沙漠,到了火焰山深处?以为会被火烧死,没想到遇上了炎炎大仙。他发现我是天生火德?而我身体的缺陷反而成了我的优势?帮我保住了童子之身?他就把我带到了这小翠云山,让我跟着拜风罗刹为师,修行三昧真火。 我以为我会获得重生,但我没有。仇恨和自卑的阴影一直笼罩着我。每天晚上闭上眼睛,我就会看见我妈倒在血泊中的样子……” 阮振雄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灵魂变得黯淡。 “你既然这么恨阮家,又已经出家修行,为什么还要回来帮你弟弟报仇,在风来山庄杀了那么多人?”齐鹜飞问道。 阮天雄说:“他是我弟弟,是整个阮家唯一不会用冷眼看我的人。或许在别人的眼里,他就是个仗势欺人的恶少,但在我眼里,他是我唯一的亲人。” “但你刚才还是烧死了他。” “人早晚会死的。他又不修仙,以他过去的种种作为,也修不了仙,成不了佛,下了地狱恐怕也会被拔舌剜鼻,浸在油锅里永世不得超生。反正已经被你踢断了腿,阮天明死后,他失去了靠山,做了那么多坏事,得罪了那么多人,也活不下去的。干脆就死了吧,死于三昧真火之下,神魂俱灭,毫无痛苦,连黄泉路也不用去走了。” “做人不易,修行难得,你就这样放任自己走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吗?” “你觉得我能修成正果吗?我这一生都活在痛苦当中。心中恨意难消,永远不可能成道。何况,我很清楚我师父风罗刹是个什么东西。当年的玉面罗刹,得了那么大的机缘,守着火焰山上千年才终于修得正果,我师父风罗刹天天想着吃人,永远不可能走到那一天。” “所以你就干脆选择了自我毁灭?”齐鹜飞摇头叹息道,“我明白了。你早就在等这么一个机会,就像你一直愿望的那样,用一把火,烧死阮家所有的人,也烧掉你的过去,烧掉你的仇恨。但你自己下不了手,而且无缘无故烧死自己的家人并不能减轻你内心的罪恶和痛苦,所以你一直在等一个机会。你知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所以你放纵阮天明作恶,从不劝阻,甚至愿意帮助他,就是想让这个机会快点到来。 今天终于让你等到了,你借这个机会,烧毁了一切和你相关的东西,而在你的内心里把这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了。” 阮天明没有否认:“你猜的没错。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你挡住火焰的那个件法宝是什么东西?……算了,不问了。反正我已经死了,就给我个痛快吧。” 齐鹜飞说:“我可以放你去投胎。” 阮振雄却说:“没意思的。投胎转世再痛苦一辈子?都是毫无意义的活着,又毫无意义的死去,生生死死,循环往复,又有什么意思呢!” “但你已入修行之门,难道不想将来有一天成仙了道,与天同寿?” “与天同寿?哈哈哈哈……”阮振雄笑了,“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能与天同寿?修行人都说凡人欲望多,被名利蒙蔽了心智,看不破红尘。可是你也不想想,长生不老,那才是真正的痴心妄想,真正的大欲望啊!与天同寿,这比隔壁家的二哈当上祭赛国总统的概率还要低。心中有这样的欲望,能解脱吗?” 齐鹜飞忽然无言以对。他不是来跟阮振雄论道的,他是来办事的。 “你已经死了,再求死,就是神魂俱灭,永远消失于天地之间了。你要想清楚。”他再次提醒道。 阮振雄说:“如果真能消失了,那才是真正的解脱。怕就怕,此后永沉幽底,还是不得解脱呢!” 齐鹜飞一愣,不自觉的想起了那幽底的死神。 第五百三十章、 天下神牛,青赤黑白 “你知道幽底?”齐鹜飞问道。 “听说的。”阮振雄说,“罗刹一族本就是恶鬼,一旦死了,难得轮回,都是在地狱受苦不得往生。所以他们很怕死。在他们族里有古老的传说,死后再死,便可不入黄泉,而是落冥河直沉幽底。” 齐鹜飞说:“你又不是罗刹。” 阮振雄说:“我心如恶鬼!” 齐鹜飞点点头,对阮振雄倒是有几分刮目了。能这样认识自己的人不多。其实于道而言,阮振雄已经十分近了,甚至他可能比齐鹜飞更近道。但他心中消不去的仇恨却让他这一生永无可能再多走近一步了。 实在有点可惜了! 阮振雄说:“芭蕉洞就在前面,你从左边绕过去,看到杏树就左转,直到看到一棵芭蕉树,芭蕉洞就在树后面。另外,我再告诉你,炎炎大仙乃是火焰山的赤火之精,拼法力,你肯定不是对手。他的真身是六丁神火,比我的三昧真火要厉害很多。唯有芭蕉扇能够克制他。所以你得想办法先拿到芭蕉扇,否则你绝无胜望。” 齐鹜飞说:“我刚才看风罗刹使用芭蕉扇,也不过如此。连我都能抵挡,那赤火之精难道还会怕这把扇子?” 阮振雄说:“火焰山上的火原本就是太上老君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相传是当年齐天大圣踢翻了八卦炉,一块炉砖落于此地,才成了八百里火焰山。太上老君怕火焰山无限扩大,就赐了一把芭蕉扇给牛魔王,让他驻守在火焰山,控制火势蔓延,以积累功德。芭蕉扇本就是老君炼丹之用,可以控制六丁神火的火力,所以六丁神火之精自然怕它,这无关风力大小。” “你说牛魔王是太上老君派到此地看守火焰山的?” 齐鹜飞大奇,这和他过去了解的西游故事全然不同了。 “不错。天下神牛,青赤黑白,本是一家。青牛独角兕就是太上老君的坐骑,白牛就是牛魔王,黑牛也就是水牛,自号如意真仙,当年曾在女儿国卖水。” “那红牛呢?” “红牛最神秘,听说其体内蕴含无穷能量,一直躲在人间积累功德,却无人见过其真面目。”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听师父风罗刹和炎炎大仙聊天的时候说的。” 齐鹜飞点点头。 一个是从太上老君炉子里逃出来的神火之精,一个是铁扇公主留下的罗刹一族的后人。他们说的话应该不会有假。 “那后来芭蕉扇怎么会到了铁扇公主手里?” “那时候铁扇公主还不叫铁扇公主,叫玉面罗刹,相传是罗刹女中最美的一个。我师父风罗刹说牛魔王见了玉面罗刹就动了心,百般追求,终于抱得美人归。但炎炎大仙却说是玉面罗刹主动勾引的牛魔王,牛魔王没忍住。 后来牛魔王和玉面罗刹成了亲,生下了红孩儿。但他此举触犯了天条,便偷偷跑去积雷山躲了起来,芭蕉扇就留给了玉面罗刹,看守火焰山的任务也自然交给了她。玉面罗刹就经常扇风控火,降下雨露,成为乡民心中的神仙,被称为铁扇仙,也称铁扇公主。” 齐鹜飞听着总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阴谋。 玉面罗刹怎么看都是来抢牛魔王的功德的。后来唐僧师徒过完火焰山没多久,她就成正果了。 如果说牛魔王是太上老君布下的棋子,那么玉面罗刹是谁派来的?玉帝?还是佛祖? “你师父那把芭蕉扇就是当年那把?” “当然不是。这只是小芭蕉扇,是从翠云山芭蕉洞的芭蕉藤上摘下来的。那芭蕉藤乃是那把真芭蕉扇长出来的枝藤,在翠云山上长了千多年,才长出两片叶子。风罗刹得到其中一片,来到此地开山立派。如果是真芭蕉扇,你怎能抵挡?” “那这小芭蕉扇也能克制六丁神火?” “能克制,但威力不足,要想靠此扇对付炎炎大仙却是绝无可能。只不过有了此扇,你至少可以不被他一下子烧死。” “那不还是打不过他?” “打不过他,但是……他有个秘密。” “什么秘密?” “炎炎大仙特别胆小。” “胆小?” “没错。非常胆小。只要你想办法吓唬他一下,他会扭头就跑,躲到火焰山深处去。” 齐鹜飞不禁哑然,居然还有这样的精怪?那可是先天之火成精啊! 他想起了叶春来和他讲过的关于炎兽的传说。当地人并不怕火焰山里的炎兽,因为炎兽的胆子小,见人就跑。 难道,炎炎大仙就是人们传说中的炎兽? 那么他的早期化形应该不是按照人类来化的,而是按照山中的某种野兽之形。或许是牛魔王? 齐鹜飞正想着,忽听阮振雄说: “好了,能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动手了。” 齐鹜飞见阮振雄求死之心已决,便点点头,说:“若真去了幽底,帮我带句话给那幽底的死神。” “什么话?” “叫他别来烦我。” 阮振雄一愣,突然对眼前这个人有点好奇,难道他认识幽君死神…… 但他已没有机会发问,齐鹜飞说完就抬手射出一道承影剑气,同时口诵夕惕若厉,将阮振雄的魂魄瞬间化为乌有。 随后,齐鹜飞按照阮振雄指点的路径,找到了芭蕉洞所在,隐身进入。 芭蕉洞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异常。 炎炎大仙不停地来回踱步,还搓着手,手心里都已经搓出火来,脸上显得无比焦灼。 风罗刹坐在那里喝着血,给自己压惊,看到炎炎大仙那样子,终于不耐烦了,说:“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走来走去的,看的人烦死了!” 炎炎大仙说:“哎呀你不知道,刚才那几个人大有来头呀!” 风罗刹问道:“能有什么来头?” 炎炎大仙说:“他那面盾牌,哦不,那一身鳞甲,锻造方法甚为奇特,我总觉得有些熟悉,不是一般的炼器大师练出来的。” 风罗刹说:“世间宝物法器多了,你见过多少?” 炎炎大仙说:“还有,还有,他们那几把剑,其中有一把无形,还能伤我的炎魂,你说,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诛仙?” “诛你个头啊,诛仙!”风罗刹气的站起来,拿桌上的筷子往炎炎大仙身上扎,“我叫你诛仙!叫你诛仙!我看你才是猪——仙!真要是诛仙剑,我们还能活着?你就是胆小!就是想丢下我跑路!是不是?” 炎炎大仙说:“哪有这回事?我没说要跑,我只是说事关重大,这几个人来头不小。” “那还不是被你打败了?你是先天神火,你怕什么?” “我当然不怕!”炎炎大仙挺起胸膛说,“我堂堂六丁神火真君,除非老君亲至,我怕过谁?” 第五百三十一章、 羲皇门下,火云宫弟子 “得了吧,当年我家公主拿把芭蕉扇就把你扇的不敢出来了。”风罗刹说,“你连我手里的小芭蕉扇都怕!” 炎炎大仙讪讪的笑笑,说:“嘿嘿,你以为我真怕你们呀?那是因为看你长得好看,不忍心,怕伤着你的容颜。” “去!”风罗刹白了他一眼。 这时候婢女进了洞。 风罗刹还没说话,炎炎大仙就急着上去问道:“怎么样,他们都走了没有?” 婢女说:“回大仙和娘娘的话,他们已经出了翠云山,不过好像没走远。” 炎炎大仙用手掌拍着自己的拳头,担心的说:“糟了糟了,他们一定是在想什么计谋。他们手里有宝物啊,说不定还会去请帮手。不行,我得回去。” 说着就往洞外走。 风罗刹可急了,一步拦在他身前。 “哎哎,刚才还吹牛呢,这就要跑?” “不是跑,跟你说了不是跑。我是回去看看。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一声鸟叫?” 风罗刹说:“翠云山上成千上万的鸟,一天到晚叽叽喳喳的,你还没听够啊?” 炎炎大仙说:“不是普通的鸟叫。我是说刚才和他们打起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声像公鸡打鸣一样的长长的鸟叫,有点凄厉的那种。” 风罗刹说:“没听到,怎么了?” 婢女也摇头说:“我也没听到。” 炎炎大仙说:“完了完了,我就知道那是发自神魂之音,你们听不到的。一定是凤魂出来了!要出事了,要出事了……” 他说着又要往洞外走。 风罗刹一把抱住他,哭道:“哎呦,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呜呜……你怎么这么狠心呢!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你个杀千刀的……他们要是杀回来,我可怎么活呀!……” 炎炎大仙说:“你也赶紧躲吧,回翠云山去。” 风罗刹说:“我偷了芭蕉叶出来,你让我怎么回去?回去还不被姐妹们笑死!再说了,翠云山就能比小翠云山安全吗?” 炎炎大仙说:“安全,安全,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不是冲着你来的。” “你怎么知道是冲着你来的?” “这……”炎炎大仙犹豫了半天,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觉得像我这种先天神火,是如何成的精?” 风罗刹愣了一下,说:“当然是感天地之精,吸取日月精华,开了灵智,然后就成精了。” 炎炎大仙摇头道:“凡天下品物?神经结构越复杂的?越容易开启灵智。所以灵长之类,最易入修行之道。而如蛇虫爬行一类?少则百年?多则千载,才有机会开启灵智?踏入修行之门。至于更低等的动物就更难了。 而花草树木,不管是多么珍贵?也绝难成道?除非有大运加身。你看那五庄观的人参果,也没有一个成了精的。 至于金石水火风雷,只是天地之元素,万物之基础?更不可能得了智慧。偶然有成者?无不是经过万亿年的劫难,点点累积。你看当年的齐天大圣,本是花果山上一块顽石,自补天以来就在那里,到后来感而成精?经过了多少劫? 可我到火焰山才两千多年,你觉得我可能成精吗?而且?我可是在两千年前就已经开始蒙昧知事了。” 风罗刹说:“这样看来好像是不可能。那你到底是怎么开启灵智的?” 炎炎大仙说:“我之所以能开启灵智,是因为羲皇当年在火焰山的六丁神火之中?点上了一点真灵。” “你就是那一点真灵?” “没错。” “不是说当年齐天大圣蹬翻了太上老君的炉子,掉下了一块炉砖?落在此地化作火焰山吗?难道不纯粹是意外吗?” “哪有那么简单!老君为什么非要在八卦炉里炼化齐天大圣?看守炉子的童子为什么会睡着?八卦炉是三界第一熔炉?连金箍棒都是炉子里炼出来的?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踢翻的?踢翻了,就连炉砖都掉了?” “那……那到底怎么回事?” “这可就说不清了,圣人的心思谁猜得透?你一个妇道人家就别管那么多了。” “什么妇道人家,你不肯说拉倒!” “不是我不肯说,我也不知道呀!我只知道火焰山本是神凰之山,山下压着祖凤之魂。” “你是说,老君弄出个火焰山,就是为了镇压这只凤魂?派牛魔王过来也不是为了控制火势,造福百姓,而是为了看守凤魂?” 风罗刹心思机敏,猜测道。 炎炎大仙说:“这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圣人心思还是不要乱猜。” “瞧你那熊样!”风罗刹讥讽着他,“说说怕什么?照这么说,圣人把你点化,也是为了看守凤魂?” “可以这么说吧。” “不对啊!”风罗刹说,“这都是太上老君安排的,那你怎么说你是羲皇点化的?” 炎炎大仙说:“羲皇掌握着火种,只有他才能点化火之真灵。” “羲皇这么厉害?” “那当然,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 “若无伏羲画阴阳,哪来盘古开天地?” 风罗刹摇头道:“没听过。” “就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吧!” “滚!” “滚就滚。” 炎炎大仙就坡下驴,就朝洞外走。 “站住!”风罗刹喝道,“好啊,你说了半天,原来就是想走!” 炎炎大仙说:“不是我想走,是我不得不走。我已经有一千多年感应不到那凤魂的存在了,也不知道是它跑了还是死了。我惶惶不可度日,生怕羲皇收回真灵,或者被老君抓回去丢进八卦炉中,那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风罗刹说:“难怪你那么胆小,原来你是怕这个!那它现在既然出现了,你把他抓回去不就行了?” “不,不行。我的任务是镇压和看守,而不是和它打架。何况它既然出来了,我肯定是打不过它的。” “胆小鬼,你打都没打怎么知道打不过?当年红孩儿在你的帮助下练出三昧真火,就已经连齐天大圣都不怕。你现在却来怕一只鸟!” “你懂个屁!它要是只一般的鸟,老君用得着弄出一座火焰山来?用得着给牛魔王一把扇子,让他守在这里?那可是祖凤之魂!” “但你是火的本体啊,不管他是什么,不可能伤害到你吧?而且只是魂而已,又不是祖凤复生。”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这要打起来,老君和羲皇肯定就知道了。我还是到火焰山里去躲着吧。就算被发现那东西跑出来了,我只说自己一直在火焰山尽职尽责,不知道他怎么跑的,想来羲皇也不会怪我。” 炎炎大仙说着又要往外走。 风罗刹怒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是在编故事骗我呢!说了一大堆连篇的鬼话,无非还是想走。什么祖凤之魂!什么羲皇点化真灵!什么圣人的心思……全都是骗我的!你就是想走!你不要我了……呜呜……好啊,你走!赶紧走!走了就不要回来了!我要跟你分手!……呜呜……” 一边哭一边偷眼去瞧,见炎炎大仙身形一顿,心中大喜,表面却哭得更厉害了。 “呜呜……呜呜……” 炎炎大仙看了风罗刹一眼,终究还是一甩手,步出洞外,化作一团白光,消失在烈日之下。 风罗刹见他真的走了,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去追。 “喂,你不能走!你别走啊!……” 追到洞外,哪里还有炎炎大仙的身影。 风罗刹气的一跺脚,回到洞里发了飙,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又把桌子也掀翻,还不解气,拿出芭蕉扇来,一顿狂扇。 旁边的婢女不敢说话,只好躲在山洞的角落里,避开狂风。 齐鹜飞见时机正好,取出承影剑,又怕罗刹乃恶鬼一族,和普通肉身不同,便配合夕惕若厉的咒语,一剑把风罗刹给杀了。 旁边的婢女正躲在角落里,被风沙迷了眼。忽见风沙停了,而它的主人风罗刹却已经人头落地,倒在地上。 她刚要尖叫,一把长剑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 齐鹜飞问道:“后山洞里那些小孩是怎么昏迷的?” “用,用了迷药。” “解药在哪里?” “就,就在后面的储物间里。” “带我去找。” 齐鹜飞就压着婢女去了储物间。 本以为风罗刹和炎炎大仙这种级别的妖精洞府之中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却没想到除了几瓶普通的丹药和一些药材原料之外,就只剩一些风干的人尸标本和人心之类的东西。 这只罗刹,简直是吃人吃疯魔了! 齐鹜飞拿到解药,一剑将罗刹婢女杀了。然后回到外面,捡起来小芭蕉扇。 正在考虑要不要用化尸粉毁尸灭迹,忽听得身后传来声音—— “哎呀我的小心肝,你别太固执了,我还是提醒你一声赶紧跑吧,不回翠云山就去别的地方躲一阵,我总觉得最近世道不太平,要变天。反正我是躲进火焰山不会再出来了……” 炎炎大仙一边说一边走进来,恰遇见齐鹜飞捡了芭蕉扇转身过来,撞个正着。 四目相对,默然无声。 半秒钟后,几乎同时开口:“我勒个擦!” 二人扭头就走,炎炎大仙往洞外,齐鹜飞往洞内,各自跑了。 齐鹜飞在内洞躲了一会儿,见外面毫无声息,以为炎炎大仙走了,便又重新出来,恰见炎炎大仙又从洞口转回,二人再次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不过这一次他们都没有逃跑。 炎炎大仙瞬间化作火焰扑了上来。 齐鹜飞早有准备,天丝鲮鲤甲展开成盾,手中芭蕉扇缓缓摇动,扇出阵阵风来。 果然,被芭蕉扇这么一扇,扑到鲮鲤甲上的火焰威力便似乎小了不少。 齐鹜飞感觉至少比没有扇子的时候能多坚持半分钟。 当然,他此时完全可以隐身逃脱。但他想起阮振雄说的炎炎大仙胆子很小,只要想办法吓他一下,就会逃走。 这是个好主意。 最好能把他吓到躲进火焰山再也不敢出来。否则的话,以这家伙的实力,看见自己杀了他的姘头,万一发怒,把风来镇夷为平地不过眨眼的事情,那可就罪过大了。 齐鹜飞一边抵挡,一边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炎炎大仙骂道:“小贼,我管你是谁!你杀我爱人,夺我宝物,我今天非把你化成灰不可!” 齐鹜飞说:“我乃火云宫羲皇门下,你竟敢对我动手!” 炎炎大仙说:“你休要唬我!” 齐鹜飞厉声道:“早有人到火云宫举报说你不在火焰山好好呆着,动了色心,与妖孽混在一起,危害人间。羲皇特派我来查,我先还不信,没想到却是真的。” 他这话以说,外面的火焰威势明显变弱。 炎炎大仙说:“你说你是伏羲门下,有何凭证?” 齐鹜飞却不回答,装腔作势的怒道:“你不过是羲皇点化在六丁神火中的一点真灵,竟敢直呼羲皇为伏羲,简直无礼至极!” 炎炎大仙一听,心中果生惧意。他是伏羲点化的真灵这件事,理论上只有伏羲知情,也许太上老君也知道。 他连忙停下攻击,收了火焰,变回人的样子。 齐鹜飞便也收起天丝鲮鲤甲,只握着芭蕉扇轻轻摇动,气定神闲,很有道家仙风。 炎炎大仙看着他,心思不定,问道:“你当真是羲皇派来的?” 齐鹜飞说:“你看我不像吗?” 炎炎大仙说:“也不是不像。你那把无形之剑倒是有点灵宝神兵的样子,但这身鳞甲就差了点意思,不像是火云宫出来的。若是羲皇派你来的,怎会给你这么差的防火之物?” 齐鹜飞说:“羲皇派我来查你,又不是派我来降妖除魔的。谁知道你会攻击我?你这是犯上作乱!羲皇让你在此守护凤魂,你却倒好,不但动了色心,擅自离开火焰山,还与妖孽为伍,危害人间,犯下滔天大罪。我必禀明羲皇,让他降罪于你。” 炎炎大仙大惊失色。 他是羲皇点化的真灵这件事已是极密,而火焰山镇压凤魂更是密中之密。 但他还想确定一下,就说:“羲皇门下,必然精通八卦阴阳之术。你说说易理,算上一卦,我就信。” 齐鹜飞说:“这有何难,你要算什么?” “额……就算……”炎炎大仙想了想,“就算算你手上的芭蕉扇产自何处,几藤几叶?” 齐鹜飞一听这题目,心里可乐了。 不过为了防止意外,他还是认真的算了一卦,从卦象推理,基本与阮振雄的话相互印证,便说: “产自西南,只一藤,千年而开两叶。我说的对不对?” 炎炎大仙终于相信了齐鹜飞是羲皇门下、火云宫弟子。立刻俯身拜倒:“原来真是师兄!神火真君……哦不,火灵儿拜见师兄!” 齐鹜飞喝道:“谁是你师兄?” 火灵儿说:“既是火云宫门下,自然是我师兄。” “你贪图美色,助纣为虐,残害百姓,犯下滔天大罪,还敢自称火云宫门下?” “我,我一直在火焰山,只不过偶尔离开,未曾犯罪啊!”火灵儿辩解道。 齐鹜飞说:“还敢狡辩!刚才你还口口声声说这罗刹女是你的爱人,你这不是动了色心?罗刹为恶鬼一族,伤天害理,恶事做尽。刚才我上山的时候,在那边山洞看到许多昏迷的小孩,难道不是被你们捉来的?那洞中满地尸骨,怨气冲天,难道不是被你们吃掉得吗?” 火灵儿连忙摆手道:“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曾劝她不要再吃人,可她就是不听。哎,都怪我,被色心蒙蔽了心智。可是我从来没有吃过人,我是火灵,怎会去吃那污秽之物,请师兄明察!” “当真没有?” “当真没有!” “那我再问你,火焰山下的凤魂可还在?” “这……” “哼!你失职而不自知,还在外面与妖孽为伍,谈情作乐,该当何罪?” 火灵儿想起刚才那一声凤鸣是从齐鹜飞身上发出来的,以为是齐鹜飞找回了凤魂,越发相信齐鹜飞的话了。 他便散去人形,化作火焰真身,炽白的焰火中,显出一个非人非兽的形状,就地跪了下来: “我并非失职,也不知道那凤魂何时离开,只是近一千年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不知它是不是死了,才擅离火焰山,到山外查询踪迹。每次遇到人,我都是能躲则躲,从不敢伤害无辜。只是……只是被这罗刹女勾引,一时糊涂……求师兄开恩,在羲皇面前替我求情,千万饶恕我!” 齐鹜飞说:“好吧,看你说的恳切,我自会考察真相。这几天我会到火焰山周边百姓中问访,看你有无劣迹。此事幸亏我们先知道,若是被太上道祖知道了,必把你收回八卦炉中,永世不得出来。” 火光中的炎兽显得十分害怕,乞求道:“师兄救我!” 齐鹜飞说:“你先回火焰山去,未经允许,不得出来。待我查明真相,若是如你所说,只是一时糊涂,并无劣迹,自然会帮你化解。” “多谢师兄!” 火灵儿如逢大赦,虚空磕了几个头,火光便骤然变白,一片耀眼之后,就消失了。 呼~ 齐鹜飞长出了一口气,汗水已经湿透了后背。 第五百三十二章、 剧本不对 齐鹜飞出了芭蕉洞,到翠云山下和小青昆奴她们会合。 小青和昆奴正等的焦急,见他回来,便欣喜的问道:“师兄,怎么样了?” 齐鹜飞晃了晃手里的芭蕉扇说:“已经搞定了。” 小青说:“哇,师兄你太厉害了!怎么搞定的?” 齐鹜飞说:“比较复杂,一会再告诉你们,先把问天的伤治好再说。” 她们便把叶问天身体扶正。 齐鹜飞让小青用芭蕉扇对着叶问天扇风,然后以神识引导太阴之风从巽位进入,在叶问天的经络中循环,将他体内的炎魂火气驱赶凝聚到丹田,又在离位降下甘露,使得水火既济。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叶问天身上的热气缓缓退去,皮肤由红转白,渐渐恢复了正常。 又过半个小时,叶问天悠悠醒转。 “呀,大师侄醒了!”小青惊喜地说。 叶问天茫然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是谁?我怎么在这儿?” 小青说:“大师侄,你怎么啦?不认识我们了吗?” 叶问天摇摇头。 小青担忧地说:“不会失忆了吧!大师侄,你还记得什么?” 叶问天说:“我记得我和爸爸妈妈去接了小姑,正要回家过中秋节。我怎么到这儿来了?” 小青说:“哎呀,糟了糟了,大师侄真的失忆了。” 齐鹜飞说:“可能是真火入脑造成的。好在他还记得以前的事情,只是选择性失忆。他们接了他小姑回家,这个时间点刚好是一条分界线,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令人痛苦的。选择性失忆很正常。” 小青摸着叶问天的额头,连声叹息:“真是烧坏了呢!可怜的小家伙……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叶问天说:“当然记得啊,我是叶问天。” “咦!师兄,好奇怪啊,他如果失忆了,只记得以前的事情,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叫叶问天呢?” 齐鹜飞也觉得有点奇怪。 叶问天说:“我本来就叫叶问天啊,为什么会不知道?” 小青说:“不对不对,你以前叫叶问,问天这个名字是我师兄帮你起的呢!” 叶问天有些迷惑的看着他们:“你们到底是谁?” 小青说:“他是你师父,我们是你师叔啊!” 叶问天说:“啊?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师父,是我爷爷让我拜你为师的。” 小青说:“明明是你自己想拜师?还拿玩具引诱我?让我帮你说好话呢!” “哦,是吗?”叶问天似乎有点想不起来。 小青说:“是啊?你那一屋子玩具都被我玩坏了,后来还到山坡上玩无人机。你问我世界上有没有神仙?我说有?你说要拜我师兄为师,让我帮忙。我看在那么多玩具的份上就答应了。大师侄,想起了了吗?” 叶问天越听越疑惑:“我哪来的一屋子玩具?无人机倒是有一架,我姑姑给我买的?可是早就坏了啊!” 小青说:“完了完了?真的烧坏脑子了!” 齐鹜飞说:“好了好了,问天的伤刚刚治好,就先别说那么多了。他现在的丹田之内那一团真火,实力相当于入了一品,但他毫无修行根基?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那怎么办?”小青问道。 叶问天则有些好奇:“什么真火啊?” 齐鹜飞说:“你现在端正坐姿?闭上眼睛,我会教你呼吸吐纳之法?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叶问天便坐起来?盘腿打坐。齐鹜飞教他呼吸吐纳?并引导他感受体内气息。 片刻之后?齐鹜飞问道:“你现在有没有感觉丹田发热?” 叶问天点头道:“有。” 齐鹜飞说:“这就是那团真火。可惜你不是天生火德,无法练出三昧真火。但把这团真火消化,为你所用,可以大大提升你的法力修为。” 叶问天大喜道:“那我现在就能学法术了吗?” 齐鹜飞说:“当然不能。你一点根基都没有,必须先筑基。只不过有了这团丹田真火,可以省去十年苦修。加上你根骨悟性俱佳,应该很快就能完成筑基。但这期间,你必须慎之又慎,时时勤勉,不能出一点差错。否则真火攻心,随时可能把你烧成灰,让你尸骨无存。” 叶问天说:“愿听师父教诲,我必定时时勤勉,不敢有丝毫差池。” 齐鹜飞点头道:“好,刚才已经教了你呼吸吐纳之法,你每天依照此法,至少要练习四个小时。从今天开始后的七天之内,我会每天帮你,七天之后我再教你如何吸取日月精华,自那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什么时候你能完全控制丹田真火,什么时候我再教你进一步的法术。” 叶问天俯身拜倒:“多谢师父教导。” 齐鹜飞把手里的芭蕉扇交给小青,说道:“小青你以后每天用扇子帮他扇一扇,记得依然是巽位入风,离位降雨,以成水火既济之象。你本身就会御风之术,这把芭蕉扇以后就给你用吧。” 小青想了想说:“芭蕉扇不是老君用来炼丹的吗?苏姐姐最擅长炼丹之道呢!这几天我帮大师侄扇扇风,等大师侄自己能控制丹田真火了,就把扇子送给苏姐姐吧。” 齐鹜飞说:“这样也好。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家小青真是又聪明又大方!” 小青得了夸奖,便高兴的笑起来。 齐鹜飞说:“好了,别的事情以后再说,我们先去山上的山洞里把那些小孩救出来。” 四人便一起上山,到了藏尸洞。 一共三十多个小孩,不太好带下山。 齐鹜飞便取出秋官珮,展开成一团白云。小青则卷起几阵风,把洞里的小孩全部搬运到了云团之上。 叶问天见识到了真正的法术,看得眼睛发直,心中无比向往。 正发呆的时候,一阵风卷来,把他也卷上了云团。 他踩着云朵,感觉脚下软软的,却又不会摔倒。 白云缓缓升起,飞到天上,向北而去。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风来镇。 齐鹜飞当然不会在镇上降下云团,那样太过惊世骇俗,几十个小孩也解释不清。 他便降落在镇南五十里外。把那些孩子放到一处平坦的草地上,然后收起秋官珮,又用解药把孩子们全都救醒。 小孩们醒过来,茫然不知所措。 忽然有个小孩看着叶问天大叫:“叶问天,你怎么在这里?” 又有另几个小孩也叫起来:“是叶问天,叶问天……” 叶问天看了他们半天,忽然认出来,叫道:“叶云浩,叶萍萍,叶振东……是你们?” 几个小孩便围上来,和叶问天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齐鹜飞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几个都是叶问天小时候幼儿园的同学,只是他随父母转学到了外地,后来就很少见面。 这些孩子现在都在风来镇小学上三年级,学校组织出来秋游,他们在山里走散了,忽然刮来一阵狂风,风沙迷眼,然后就到这里了。 齐鹜飞发现这剧本有点不对啊。 按照之前了解到的情况,这些孩子不应该是外地过来风来镇旅游,然后被阮家的人劫持送给小翠云山风罗刹的礼物吗? 怎么忽然就成了风来镇上的本地学生? 可是现在叶问天和他们都互相熟识,这一点做不了假。 而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他们喊叶问天的名字时,喊的是叶问天,而不是叶问。 小青越想越糊涂,问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齐鹜飞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看看再说。” 叶问天和几个相熟的小孩聊了会儿天,齐鹜飞又问了问情况。但这些孩子除了知道自己出来秋游在山里迷路了之外,别的事情就一无所知了。 没办法,齐鹜飞只好带着他们回风来镇。 在回去的半道上,他遇到了一大群人,其中就有镇长赵大锋。 原来是镇上的小学组织秋游丢了一个班的学生,镇长赵大锋正带着老师和治安队员们四处搜寻。 他们见到这些孩子活蹦乱跳的完好无损,便欣喜若狂。一问之下,知道是齐鹜飞救了他们,纷纷过来表示感谢。 赵大峰好像不认识齐鹜飞似的,握着他的手一个劲的说谢谢,又问他怎么称呼,从哪里来。 齐鹜飞觉得赵大峰演戏演得还真像,虽说之前在风来山庄他们就已经达成默契,今天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而阮家满门消失更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大家绝口不提。 但那也不用装作不认识吧? 齐鹜飞只好配合赵大锋演戏,互相自我介绍后,就说自己是来风来镇旅游,顺便探望叶秋黄老师。今天正好出来玩,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一群迷路的小学生,就把它们带了回来。 接着大伙儿就一起返回了风来镇。 齐鹜飞发现风来镇上还挺热闹的,来这里旅游的游客并不少,街上还有警察在巡逻,看上去秩序井然,百姓安居乐业,并无恶霸横行、混混满街的乱象。 他不得不佩服赵大锋的能力,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好了安抚和管控,镇上并没有出什么乱子。 学校的老师和学生的家长们又是一番千恩万谢,才由赵大峰陪着,把他们送回来叶秋黄家。 叶家人看到他们回来都很高兴。正好又到了傍晚,便留镇长一起在家吃晚饭。 让齐鹜飞深感奇怪的是,叶家人对于叶问天跟着他一起回来似乎觉得很正常,仿佛他们就是出去玩了一趟。至于今天白天和昨天发生的事情,他们提都未曾提起,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虽然在风来山庄,齐鹜飞曾抹除过他们的记忆,但那只是短暂性的,叫人忘记几个小时内的事而已。可他们却好像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忘了。 在饭桌上大家随意的聊着天。 可齐鹜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心底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寒意。 从赵镇长和叶家人的谈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风来镇这几年发展势头很好,靠着旅游,老百姓都富了起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平安和谐,仿佛从未出过什么地皮恶霸之流。 齐鹜飞试着问起阮家:“听说镇上有一豪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不知道是否真事?” 叶秋黄说:“你说的是阮家吧?说起来我们和他们还产生过冲突。几年前阮家的小儿子看上了我家红泥,欲行不轨,正好被红霜撞上了,还打断了他的腿。还好后来赵镇长秉公处理,不但没有为难我们红霜,还惩治了阮家,真是大快人心。” “那阮家人现在呢?” “早就搬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齐鹜飞脑瓜子嗡嗡的。也不知道这是赵大峰和叶秋黄事先商量好的话术,还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晚饭后,他找了个机会说:“问天有没有身份证件之类的可以给我看看吗?” 美琴就说:“要得要得,既然拜了师,孩子的身份证当然要看。我这就去拿。” 说着就去房间拿了两张证件出来,一张是身份证,一张是出生医学证明,全都交给了齐鹜飞。 “齐先生,以后这证件就放在您那里吧。” 齐鹜飞看了一眼,只见身份证和出生证明上面都清楚的写着同样的名字——叶问天。可见其生下来就已经叫这个名字了。 他的背肌上冒出了一层冷汗。 “身份证让问天自己拿着,出生证明还是留在你们这里吧。” 齐鹜飞把证件还给了美琴。 一直到回房间睡觉,齐鹜飞都没有从叶家人的话里找到任何破绽。 他确定这不可能是他们在联合撒谎。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夜里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小青和昆奴也睡不着,就一起到他房间里坐着。三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研究了一晚上,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一早,叶春来就开着车带他们出去玩。 他们先在火焰山周边一带看了看沙漠风光,远远地欣赏了赤火天景。 然后就去了红石村遗址。 叶春来像上次一样起劲的介绍着,但他仿佛完全忘记了他们已经来过一次,而他现在说的话几乎和上次一样。 齐鹜飞重新观察了那些红色的石头,的确是布阵的好材料,这没有问题。 接着,叶春来指着不远处的农家乐说:“走吧,带你们去尝尝风来镇的特色。” 齐鹜飞说:“你不怕人家是黑店,宰我们一顿吗?” 叶春来哈哈大笑道:“就算是黑店,他也不敢宰我呀!因为我就是这家黑店的老板。” 齐鹜飞奇道:“你不是在外地打工吗?” 叶春来说:“我是在外地,但不算打工,算是做生意吧。这间农家乐开了好多年了,生意比较稳定,就交给亲戚在打理。” 说着便带他们进去。 农家乐里面人不少,有喝茶的,有吃饭的,也有摘菜叶摘果子的,小孩子们则大多在玩沙子。 服务员见到叶春来,叫了声“老板来啦”,便热情的招呼他们坐下,又给他们倒了茶,上了瓜子和水果。 胖胖的老板娘走过来。当然现在她好像并不是真正的老板娘,而只是帮着叶春来打理生意的“经理”。她喊叶春来“春来”,叶春来叫她“肥妹”。看得出来,他们很熟,互相开着玩笑。 叶春来点了几个菜,其中就包括风来腊肉和火中取栗。 齐鹜飞特意在农家乐里转了一圈。 那几个壮汉在边上的菜园子里干活,见到他还冲他憨憨的笑笑。 厨房里的厨子和打下手的也都是上次见过的人。 人是同样的人,菜也是同样得菜。 可是当菜上来以后,齐鹜飞一吃,就发现了不同。 这次的菜味道比上次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尤其是那两道特色菜,风来腊肉和火中取栗,简直可称一绝。 可齐鹜飞这时候却没了胃口。他必须要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三十三章、 真实如梦 齐鹜飞再次回到红石村遗址。 他感觉这些红色的石头有问题。 经过仔细研究,他发现问题的根源可能在于红石村遗址中的古老阵法。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阵法正在释放某种能量。但又和普通的法力波动有所不同。 就像这阵法本身,它是确实存在的,从空中俯瞰就能看清它的全貌,是按照一定的奇门之理布置的。 但它又不那么真实,因为它不产生变化,而奇门最重要的是变化。它对每天来这里的游客似乎也没有影响。 然而,齐鹜飞知道,这个近乎虚妄的阵法正在真实地影响着他。 不过,如果幻觉是从来到红石村遗址开始的,那么在此之前发生的事情就应该都是真实的。 可现在想想又不对。 他最初遇到叶春来一家是在阵外的树林,那时候阮少雄的手下正要将他们活埋。 可是,一个小镇的恶少和几个混混就敢随意活埋人这一点,又是多么虚妄而不合常理啊!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么那些被昆奴杀死的混混是否真实存在?阮少雄是否真实存在?自己又是如何遇到叶春来一家的呢? 红石村阵法的能量越来越明显,和他身上有种特殊的感应。 齐鹜飞把那块凤魂玉拿出来。 以神识感应,玉石当中的凤形纹理又如活了一般翩然起舞,而那凤凰煽动翅膀的节奏正和整个遗址释放能量的节奏一致。 会不会是这块玉在搞鬼? 这座阵一定有一个阵眼,也许这就是关键。 不过这时候陆续有游客进出,研究起来不太方便。 齐鹜飞在红石村中逛了一圈,便离开了。他决定晚上再来。 下午的时候,叶春来带他去了那条废弃的矿道。 从红石村向西一路行去,穿过漫漫黄沙,空气越来越热,很快就进入了无人区。 车子大约行使了一百多里地,叶春来就停了车,带着他们步行。 “这里算是真正的火焰山了。”叶春来说,“红石村里以前出土过一些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手绘图纸,按照那些图纸来看呢,山底下有一个非常庞大的红石岩矿,最起码有十几条矿道,但能从地面进出的就只有一条。其他的口子都在火焰山深处,那里连探测的机器都进不去,更别说人了。” 齐鹜飞抓起一把地上的沙子,缓缓从手掌中流出,问道:“这地方在以前也是被火焰山的火焰覆盖的吧?” 叶春来说:“专家也是这么说的。从火焰山的地貌变化来看,这里以前温度是相当高的,照理说人不可能进来。但如果人进不来的话,山底下这个矿又是谁开出来的呢?我们红石村又是怎么建起来的呢?所以专家也说不清楚。” 他们来到了那条矿道口。 那是一片赤红色的岩石坡,周围都是漫漫黄沙。岩石坡上有一个洞,大小可以容一辆小汽车进出。 这里是无人区,加上太热,来这里旅游的人并不多。 最主要的是,的确没有什么好看的。出了一条已经堵住的矿道,这里能看到的风景在别处也能看到。 山洞里面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阴凉,反而更觉得闷热。 叶春来带着他们往里面走了几步,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喝水,衣服也早已被汗水湿透。 他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来分给大家。 他们当然不需要,要是连这点热都扛不住,那也就不用修行了。 叶春来羡慕的说:“你们练武的体格真好,这么热都不会出汗,连水都不用喝。” 齐鹜飞也不多说什么,跟着叶春来往里走。 越往里走,通道就变得越来越小,而且越来越热。 叶春来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小青就拿出芭蕉扇悄悄地扇了几扇,山洞里就忽然清凉起来。 叶春来好奇道:“咦,哪来的风?难道前面坍塌的地方通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果然就到了尽头。 前方是一片红色的岩壁,上面还有工具开挖过的痕迹。 叶春来说:“就是这里了。科考队曾经进来过,说前方堵住矿道的岩石最起码上百米厚,应该是整座山体坍塌造成的。” 齐鹜飞说:“就没有人想着再把它挖开来?” 叶春来说:“开挖难度太大。关键是没有什么价值啊!里面就是红石村那种赤火岩,又没有大理石那种光泽,造房子也没有红砖效率高。如果是露天矿说不定还有人来开采,山底下开采成本那么高,挖出来又不值钱,谁会去干?” 齐鹜飞说:“那如果我想要,可不可以来挖矿?钱我出。” 叶春来说:“那当然可以。给镇上发展经济,有什么不好的?你去跟镇长谈一下,他肯定乐意呀。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是风来镇的土地,甚至都不属于祭赛国。不过,你要这种石头干嘛?” 齐鹜飞笑笑说:“我们那边山里没有红色的石头,我觉得挺好看的。” 叶春来说:“红色的砖头多的是啊,又便宜又好用。” “砖头造房子不好看。” 齐鹜飞随口敷衍了一句,就走到岩壁前,手摸着岩壁,神念透入岩石之中。 刚开始的时候,除了岩壁温度有点高之外,神识所见,还是正常的岩石。不过片刻之后,前方忽然一空,神识进入了一片莫名的空间。 但齐鹜飞确定,这并不是神识穿过了岩壁到达了矿道深处,而是突然进入了虚无之中,就像一个人在马路上走着走着掉进了窨井盖没盖好的下水道里。 叶春来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和神态,点点头说:“也是,像你们在山里面要建造宫观殿宇,自然是用大块的石头显得气派。” 而齐鹜飞此时却有些神魂动荡,神识在虚空中,竟然无处可去,四周是茫茫火海,明知道自己就站在岩壁面前,神识却回不到自己身上。 小青和昆奴都发现了异常,同时叫道:“师兄你怎么了?” 齐鹜飞听见了她们的声音,却没办法分辨声音的方向。 周围到处是炽热的火焰,灵魂无法逃脱围困。他能听到声音,却无法回答。 小青连忙用芭蕉扇对着齐鹜飞扇风。 风吹过齐鹜飞的身体,让他感觉到一丝清凉,但周围的火焰却并没有灭去。 接着,他在火光中看到了一个人影。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知道他穿着一件大红色的风衣。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凤鸣,像防空警报一样响了起来。 这声音一下子把他拉回了现实。 幻觉! 他觉得很可能今天所有不正常的事情,都是由凤魂玉引起的。 这块玉很可能引发了他的幻觉。 但仅仅是幻觉又似乎解释不通。 他这一天的经历就好像是有两个平行世界,忽然在某一刻相交在一起,两个空间的重叠导致事情变得支离破碎,有些是真实的,有些是虚妄的,或者所有的事情都既是真实的又是虚妄的。 他收回手掌,轻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叶春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他擦汗,说:“你终于出汗了,这下我放心了。” 齐鹜飞说:“本来不放心?” 叶春来说:“你要是再不出汗,我就觉得你不是正常人。我们把问天交给你了,可万一你要是个妖怪怎么办?” 齐鹜飞笑道:“妖怪也会出汗的。” 叶春来说:“妖怪不是一个个都会法术,水里火里都去得吗?” 齐鹜飞见他浑身是汗,快要虚脱的样子,知道他作为一个普通人,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也幸亏小青一直在用芭蕉扇扇风,就说:“行了,我们先回去吧。” 他们回到凤来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叶秋黄一家正在等他们吃晚饭。 吃完饭,齐鹜飞拿出凤魂问叶秋黄:“叶老师,这块玉你们传了多少代了?” 叶秋黄看见他拿出凤魂玉,先是有些迷茫不解的样子,忽而变得十分惊讶又有些激动,指着齐鹜飞手里的玉说:“这是……这是传说中的凤魂?怎么会在你手里?” 卧槽 齐鹜飞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倒不是想打叶秋黄,因为他不觉得叶秋黄在捉弄他。 他想把整个风来镇的人都打一顿。 他感觉这个镇就像是假的一样,也许根本不存在。 齐鹜飞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从没离开过盘丝岭,这特么都是在做梦,这里就是个梦境小镇。 甚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压根就没有穿越,在公司九九六加班加魔怔了,写代码写出了幻觉。 叶秋黄感觉齐鹜飞有点不对劲,就问道:“齐先生,怎么了?” 齐鹜飞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刚才说你没见过这块玉佩?” 叶秋黄说:“没见过。不过我们家祖辈留下来的书册里有记载过这块玉,形状颜色跟你手上的这块很像。能让我看看吗?” 齐鹜飞就把玉佩给了叶秋黄。 叶秋黄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最后点头道:“没错,和古书上画的一模一样,连摸上去的手感都和记载的一样。” “那本书都记载了些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我小的时候家里经历过一场大火,那些书早就烧光了。” 叶秋黄脸上露出遗憾之色,仿佛失去了什么宝贝似的。 “不过还好,我从小就喜欢看书,小时候就经常去翻那些古书册,所以记得一些。 那本书里说,火焰山最早叫凤凰山,风来镇叫凤来谷。那时候山清水秀,是世间一等一的好地方。后来天降大火,把这里变成了火焰山。 我们祖先曾经在山下开挖赤火岩矿。据说这种石头造房子有诸多好处,什么阵法啊,门户啊之类的,那时候我还小,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就跳过了。 后来他们在挖矿的时候就挖到了这块玉,里面的纹理很像一只凤凰,如果把它放到火上烧,纹理就会流动,就好像凤凰在飞一样,还能听到凤凰的叫声。 那本书上还画着这块玉的形状和纹理的样子,我当时十分向往,所以记忆的特别深刻,刚才一看到你手上这块玉,就认出来了。” 齐鹜飞问道:“那后来玉去了哪里?” 叶秋黄说:“书上没有说,因为出于好奇,我也就这个问题问过我祖父。我祖父跟我说,火焰山下的红石矿早就废弃了,红石村的人早在千年前就搬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不再用那种石头造房子了。 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镇上来了一对神仙般的眷侣。他们出钱买下了那座废弃的矿,重新挖开了矿道,带着镇上的人在那里开采赤火岩,然后运到远方,谁也不知道他们要这些岩石干什么。但是他们给的工钱很多,所以大家都很愿意去干活。我太爷爷就是其中的一个。 人在地下黑暗的地方呆的时间久了,就可能出现幻觉。我太爷爷当时就出现了幻觉,经常听到凤凰的叫声,还说看见过凤凰。后来他就发了疯。 再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矿主就不来了。没有钱拿,自然就没人愿意去矿里,红石矿又被废弃。只有我太爷爷一个人经常去,还带着祖传的这块玉。那座矿再次坍塌的时候,他就被埋在里面了。” 齐鹜飞听完陷入了思考。 如果叶秋黄没有骗他,那么这块玉是从什么时候到自己身上来的呢? 他想来想去,回忆起刚进入火焰山的时候,当靠近到火焰山中心区域时,因为天丝鲮鲤甲无法承受那里的高温,所以没有真正进入,但经过的时候,在呼啸的狂风中他隐约听到了奇怪的鸣叫声。 当时不知道是什么,现在回想起来,这和最近听到的凤鸣声应该是同一种声音。 如果凤鸣的声音来自凤魂玉的话,那么很可能在经过火焰山的时候,这块玉就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倒是能把一切都推到凤魂玉上,是它让自己在感知上出了差错,出现了幻觉。 但现在齐鹜飞不敢确定任何东西。 玉就在眼前,如果它能让人产生幻觉,那么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着的,就是真实的吗?叶秋黄给他讲的这个故事,会不会也是幻觉? 叶秋黄把玉还给齐鹜飞。 齐鹜飞说:“既然是你们祖上的东西,那就还给你们吧。” 叶秋黄推辞道:“只是我小时候看过的书上的记载而已,不能证明东西是我们的。即便是真的,那也已经丢了。从我太爷爷进山到现在,一百多年过去了。丢了一百多年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回来?” 齐鹜飞却已经决心要丢掉这个烫手的山芋,就说:“本来是丢了,现在不是回来了吗。如果老天爷不是要把东西还给你们,为什么我会莫名其妙的拿出来给你看呢?” 叶秋黄觉得有道理,但他还是不好意思拿。 齐鹜飞就把玉往他手掌心里一放,把他的拳头握起,说:“行了,就这样吧。如果哪天你再丢了,再被我捡到,那我就不还了。” 他们聊天的时候,小青和昆奴正在指点叶问修行。 叶问天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一方面是担心他压不住体内的真火,身体会出问题。另一方面,他按照齐鹜飞的要求,每天至少要有四小时的呼吸吐纳,真气导引,再加上其他一些基础的筑基功课,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出门。 齐鹜飞过去看他们的时候,小青正用芭蕉扇给叶问天扇风。 齐鹜飞检查了一遍他的修行情况,见他丹田真火稳定,全身气息运行通畅,便放下心来。然后又度了些法力给他,以神识引导在他经络中运行,帮助他强化身体。 随后又让叶问天自己打坐练习。 这样的功课一直做到深夜。 叶问天消耗了极大的精力和体力,精神接近崩溃的边缘,要不是他的意志力强大,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齐鹜飞看他达到了极限,就给他吃了一颗小还丹,才让他去睡觉休息,并叮嘱他明天早上一定要在第一缕阳光前起床,吸取初升朝阳的日精之气,然后再继续一天的功课。 叶问天吃完药,就立刻沉沉睡去了。 小青和昆奴也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齐鹜飞却再次出了门,来到了红石村遗址。 第五百三十四章、 心我之剑 沙漠的夜晚应该是很冷的,因为沙子的比热小,吸热快,散热也快。沙漠里的人们常说的一句谚语就是“早穿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然而,火焰山的沙漠却有些特别。即使红石村已经在火焰山的边缘,可晚上依然很热。 夜晚的红石村看上去无比荒凉,那些遗弃的巨石和残破的房子就像匍匐在沙漠中的怪兽群的脊背,在月光中泛着暗红的血色。 齐鹜飞走进村子,在那片废墟里游走,一边对照自己熟知的奇门遁甲知识,一边感受那阵法中残存的能量波动。 他要找到阵眼。 天下阵法都走不出奇门和八卦,而这两样恰恰是他都精通的。 很快,他就找到了生死八门。从开门进,生门出,就像走迷宫一样走了一圈,就进入了阵眼。 那是一块很不起眼的石头,就像是被采石工人随手丢弃在那里的。 石头表面已经风化得非常厉害,布满斑驳的裂纹,手轻轻一摸,就有一层一层的沙粒掉下来。 但齐鹜飞很快就发现了门道。 石头中间有一块凹陷的地方,已经被沙粒填满,当他把这些沙粒全部扒拉出来,就出现了一个凹坑。 这凹坑的形状有些特殊,并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神识中,发现凹坑周围竟然出现了八个卦符。 没错,就是八卦的符号,排列方式和他镜子里的太极池台上那八个卦符的排列方式一模一样。 这些符号并不是刻上去的,而是用法力印上去的。 神识能见,而肉眼不能见。 再仔细观察中间那个凹坑,齐鹜飞发现这形状有些熟悉,好像和那块凤魂玉的外形极为相似。 难道那块玉原来就嵌在这块石头上? 齐鹜飞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把凤魂玉放进坑里。 可惜他已经把凤魂玉还给叶秋黄了。 尽管明知凤魂玉不在身上,他还是下意识的把手伸进了口袋。 然而,鬼使神差一般,他竟然从口袋里把凤魂玉掏了出来。 凤魂玉就在他掌心里躺着。 他吃惊的看着它的纹理,感受着它的温度,欣赏着凤凰展翅的美妙。 一切都是真实的。 齐鹜飞再一次冷汗直流。 究竟前面把玉还给叶秋黄是幻觉,还是现在经历的是幻觉? 他仔细回忆着。 会不会是白天从农家乐出来进入红石村后就再也没有出去过,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幻觉,他只是一直站在这里,从未曾离开? 又或者是他把玉还给叶秋黄,叮嘱完叶问天练功后,就回房间睡着了,而现在是在做梦? 又或者,他的确是来到了红石村,但是在破阵的过程当中受到了阵法的攻击,所以产生了幻觉,所以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无论他多么冷静,多么理性,他都无法看清眼前的真相。而那种要把凤魂玉放进石头的凹槽中的冲动却越来越强烈。 我俯身轻轻把凹槽里的细沙吹去,然后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把玉放了进去。 那个形状果然和玉吻合,严丝合缝。 就在这一刹那,他神识中看到那八卦符号亮了起来。 然后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他看见石头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悬浮着的剑柄。 他先是觉得眼熟,觉得这和自己的承影剑的剑柄很像。 又多看了几眼,他确定,两者一模一样。 剑柄并不是悬浮在那里,而是有一把无形的剑身,就插在石头上。 齐鹜飞吓了一跳,立刻在身上摸了一把,手紧紧握住了承影剑的剑柄。 还好还好,承影剑还在。 那么石头上那把剑是什么呢? 难道这世上有两把承影剑? 他走过去,轻轻握住剑柄。 多么熟悉的感觉啊! 他很自然的使用了握剑诀。 插在岩石中的无形之剑被他拔了出来。 他握在手中,仔细的端详,感受着剑身发出的灵力。 连灵性都一样。 他又使用御剑诀射出一道剑气。 剑气在沙地上游走,划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齐鹜飞迷惑了。 像承影剑这样的宝物,照理说都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他把自己身上的承影剑也拿出来。 一手一剑。 剑形一样,剑灵一样,剑诀也一样…… 这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 齐鹜飞刚开始的时候还怀疑这把剑是商天子三剑的另外两把当中的一把——含光或者宵练。 但他马上否定了这一判断。 既然是三把剑,名字也不一样,那就不可能铸造的一模一样。 这很可能又是一种幻觉。 刚刚从石头里拔出来的那把剑应该是虚幻的,不存在的,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他决定把那把假的剑放回去。 可是现在自己双手各执一剑,一模一样。他忽然有点不确定,自己刚才到底是用哪只手拔的剑,哪只手拿的是自己身上那把剑? 哪一把是真,哪一把是假?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叫人痛苦,而又有些好奇,就像在猜一个猜不出答案的谜语。 他忽然听到有人说:“为什么不把两把剑都拿回去?也许两把都是真的呢!” 齐鹜飞猛然转身,看见一个虚影,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披风。 他认出来,这就是他白天进入矿道,感受那片塌方的石壁时,神识跌入虚空,在茫茫火海中见到的那个人影。 “你是谁?”他问道。 “何必管我是谁。”那人说,“两把好剑,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你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不全都带回去?” 齐鹜飞说:“这世上不可能有两把一模一样的剑。” “万事不可绝对,你看看你手上的剑,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必然有一把是真的,一般是假的。”齐鹜飞说。 “何为真,何为假?”那人突然问道。 齐鹜飞愣了一下。 “物我实境为真,心我虚境为假。”他说。 那人又问:“物我实境何来?心我虚境又从哪里来?” 齐鹜飞说:“物我实境是世界之本来,心我虚境是我心中幻想出来的。” “你怎知你心中幻想的,就不是世界之本来?” “我心中幻想的,只是我创造的小我世界,是虚妄的,非世界的本来。” “你的世界小,是因为你的法力不够强,如果你足够强大,比如圣人,圣人创造的心我世界,是大世界,那么是不是世界的本来呢?” “当然不是。圣人创造的心我世界,也是虚妄的,不管他的法力有多强。不能因为他是圣人,就说他的心是本来,他创造的心我世界就是本我世界。” “那么,你怎么知道,你所生活的世界不是圣人创造出来的假象呢?” 齐鹜飞忽然愣住了。 联想起这两天来的遭遇,的确有种活在虚妄中的感觉。 “不,不可能,圣人可以影响我的心境,但不可能创造一个包含三十三天在内的大方宇宙。” “那么大方宇宙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从混沌中开辟而来。” “谁开辟的?” “圣……圣人……”齐鹜飞有些心虚地说。 “圣人又是从哪里来的?” “也是自混沌中诞生……” “混沌中诞生的圣人开辟了混沌世界,这就好像你母亲生下了你,你又创造了你母亲。” “不,不对,圣人没有创造混沌世界,圣人只是顺其自然,开辟三界,教化万类。” “你看,开辟三界,教化万类,这不还是圣人的心我世界吗?” 齐鹜飞一时语塞。 那人又问:“圣人之上是什么呢?” “是天道。”齐鹜飞脱口而出。 “天道之上呢?” “天道之上……??” 齐鹜飞感觉思维停滞,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即本源,即一切之初始,也是我们追求的终点。没有天道之上了。” “哈哈哈哈……”那人笑了起来,“你得道了吗?” “当然没有。”齐鹜飞说。 “既然没有得道,你怎知,道即本源?你怎知,道之上就没有更高级的东西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齐鹜飞背了几句道德经原文。 “我没有得道,也知道,道即本源,因为本源没有名字,所以借用了‘道’字。也就是说,道是一切的本源,从定义上就已经规定了。” 那人说:“你看,原来只是一个概念,一个定义。那么,你究竟在追求本源,还是在追求一个概念?” 齐鹜飞说:“当然是追求本源。” 那人说:“别回答得那么快,仔细想想吧。你追求的道,究竟是你定义的那个道,还是另一个你妄想中的道?” 齐鹜飞陷入了思考。 的确,他好像从没有追求过那个概念中的道,甚至很少想起这个概念。 但他的心中也的确有个道,否则他一直在修行什么呢? “我……我心中的道是虚妄的,所以我才要修行,在修行中不断纠正自己的虚妄幻想,让心逐渐契合大道。”他说。 那人说:“不,你心中的道是真实的,真正的大道才是虚的。因为道本来就是虚的,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啊!而你心中追求的道,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你心里,天道创造世界,创造人类,创造万物。在你心里,天道赐人福报,降下劫难。一切都是真实的,不虚的。你从来没办法把神和仙分开来,把圣人和天道分开来。你所追求的道,是有为的道,是看得见的道;而真正的道,却是无为的,虚妄的,不可捉摸的。” 齐鹜飞想了想说:“我承认你说的在一定程度上成立,我心中的道是真实的,正因如此,我才能修行,否则我如何修行?” 那人说:“真实的东西容易破碎,只有虚无的东西才是真正坚固的。一只碗轻轻一碰就碎了,但你心中的碗是打不碎的。一把剑看似坚固,但只要用更锋利的东西去切割,总能把它切断,但你心中的剑是永远不会断的。” “但心中的剑又不能用。”齐鹜飞说,“没用的东西,再坚固又有什么用呢?” “谁说心中的剑不能用?” “怎么用?” “你知道承影剑为什么无形吗?” “为什么?” “因为那就是圣人创造的心我之剑啊!” “啊?”齐鹜飞吃了一惊,“可是我并不在圣人的心我世界中,又怎么能使用圣人的心我之剑呢?” “你怎么知道你不在圣人的心我世界里呢?” “三界圣人虽少,但也总还有几个,如果每个圣人的心我世界都独立存在,那么我活在谁的世界里呢?” “你活在谁的世界里并不重要。圣人之所以为圣人,就在于他的心我世界既独立存在,又能够融入天道世界之中。它们互相平行,有时候又互相交织。想想你这两天的经历吧,是不是支离破碎?” “你是说,是圣人的心我世界影响了我?” “是的。你一直在受影响。当你每一次拔剑的时候,你就已经借用了圣人的心我世界。” “但是……”齐鹜飞还是不解,“有些事情要么发生了,要么没有发生。有些人要么活着,要么死了。不可能既发生了,又没有发生;既活着,又死了。所以这其中必定有真有假。” 那人说:“当两个你在同一个世界经历不同的事情,或者一个你在不同的世界经历同一件事情,又或者不同的你在不同的世界经历不同的事情……但这些世界,时间和空间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发生你所经历的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以为必有真,必有假。但其实那都是真的。”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穿越。 “圣人在控制我?” “不,他们在控制世界,只影响世界。我们都在圣人的心我世界的影响之下,包括圣人自己。圣人和圣人之间也会相互影响。只有打碎虚妄中的真实,才能找回真实的虚无。就像你手里的两把剑。” “你是说……”齐鹜飞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这两把剑一把是圣人的心我之剑,一把是我自己心中幻想出来的,也就是我自己的心我之剑?” “是的。” “那我该怎么选择?” “打破它,留下更坚实的那把,不要管它是否真实。” “可你不是说心我之剑是虚无的,是无法打破的吗?” “那就要看你和圣人的心谁更虚,谁的心我之剑更坚实了。” “我怎么可能比得过圣人?” “在心我的世界里,你也是圣人。” “我也是圣人……” 齐鹜飞喃喃地念着,惊雷在脑中响起,闪电裂开黑暗的苍穹,苍穹之上,是他自己注视世界的目光。 “这是我的世界!我也是圣人!……” 他被自己如咒语般的呓语惊吓到了,这句话振聋发聩,叫人无比恐惧,却又难以抗拒。 心念转动,剑诀已发,两把承影剑撞击到了一起。 其中一把就无声的碎裂了。 没有声音,没有剑气纵横,没有法力波动,就那么轻轻的碎裂,消失于虚空之中。 他的手上还剩下一把剑。 他真实地感觉到,这把剑属于自己,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能体会。 “这就是我的心我之剑?!”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那件红色的风衣在风中飘扬,在月色下燃烧。 “你究竟是谁?”齐鹜飞问道。 那人轻轻笑了笑,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 月色明媚,齐鹜飞却看不清他的脸。 “听说过魔教吗?”那人问道。 “听说过……你是魔教中人?” “是的,我叫尹长天,活着的时候,他们尊我为魔教教主,也曾是天庭头号通缉犯。” 第五百三十五章、 秋水共长天一色 齐鹜飞听陆承说起过魔教。他们的传承非常古老,但一直并不怎么兴盛,直到一百多年前,出了一位天才,并且找到了一处沉没之洲的结界入口,获得了上古巫魔之道法,才因此而真正崛起。 据说他们鼎盛之时,拥趸无数,连仙佛两界都有它们的拥护者,实力强大到敢公然和天庭叫板。但最后也只是昙花一现,被三界联合大军剿灭了。 “魔教教主……尹长天……” 齐鹜飞看着月光下那幽暗的人影以及他身上披着的泛着血色红光的大红披风。 “原来是你一直在影响我!你是天魔!” “天魔?哈哈哈哈……”尹长天大笑道,“天魔算什么东西!你以为魔教教主就一定是魔吗?” “不是魔怎么能当魔教教主?”齐鹜飞奇道。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魔?”尹长天说。 齐鹜飞再一次语塞。 他今天已经不止一次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了,因为这些都是涉及根本的问题。 他踏入修行之门才二十年,完成筑基达到人仙成就也不过就几年,而真正境界提升,法力大涨只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 师父没有教过他这些。他过去也曾问过,但师父从来不会告诉他,只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让他自己去体悟。 他曾经觉得仙和凡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掌握了天地间的能量。 但后来发现不是这样的。 凡人也掌握了天地间的能量,只不过用了另外一种方式。虽然进展缓慢,但他们也都在进步。如果把整个人类种族看成一体的话,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总有一天他们也能够无限接近宇宙大道的本源。 唯一的问题是时间。但是仙人修行,不也是需要无穷岁月来积累的吗? 所以生命在创生之初本就是在不断进步的。他们源于天道,自然会受到天道的吸引,而去接近她。只不过每一种生命形式不同,所行的道路方向不同,但无论如何曲折,最后的终点都是一致的。 圣人只是提前到达了。 如果再给凡人们一百万年或者更长一点的时间,也许他们也能够到达。 在天道的尺度上,一百万年并不长。所以圣人相对凡人来说,超前的那一步,其实也不长。 天道就像无所不在的万有引力,吸引着一切。 齐鹜飞开始有点明白什么是魔了。 “逆天而行,便是魔。”他说。 尹长天点头说:“你这也算一种说法,不能说错,但也不能说对。所谓逆天而行,逆的又是哪个天呢?” “自然是指天道。”齐鹜飞说。 尹长天说:“可你刚才不是说过,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一切之本源,你,我,天上的月亮,脚下的大地,你手中的剑,山上吹来的风……莫不是天道创造的,既然如此,那又有什么是与天道相违背的呢?天道又怎么会创造出与它相违背的东西来呢?” “这……”齐鹜飞又陷入了思考,“天道不会创造出与它相违背的东西来,但人会做出与他相违背的事。” “这些事又是谁决定并让人去做的呢?” “是人的意识和思想决定的?” “可是,人的意识和思想也是人的一部分啊,人既然是天道创生的,那意识自然也是天道创生的,人的意识又怎么会去决定做出逆天的事来呢?如果人的意识可以逆天,那么是不是说明人的意识是独立于天道之外的。你说,道是一切之本源。可现在又有一个独立于天道之外的另一个东西出现了,那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呢?如果是魔,难道你要承认魔是独立于道之外的另一个本源吗?” 齐鹜飞傻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修仙还要上哲学课。 是啊,那到底什么是魔呢?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世间的一切宗教,尤其是一神论的宗教,都将不攻自破。上帝创造了一切,创造了人,那么那些异教徒又是谁创造的呢?上帝怎么会创造出一些不信仰他、反对他、甚至要毁灭信仰他的教派的人来呢?难道上帝是为了好玩吗? 这个世界当然没有他前世人们嘴上常说的那位上帝。这个世界的上帝就是昊天,也就是玉皇大帝,他曾经有个很长的名号——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这个世界没有唯一的神,圣人虽然高高在上,但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人说了算的情况。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唯一,那就是在神之上的天道。 但其实很多人心中的天道是神格化的,由神格化进一步人格化,也就是刚才尹长天在和齐鹜飞进行真假之辩时所说的那个真实的道。 而大道本身是虚无的,不可名状的。出现真实的状况,就是因为在人的心中把它人格化了。 齐鹜飞刚刚解决了真实和虚无的问题,解决了真实世界和心我世界的认知,现在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什么是魔?魔是从哪里来的?难道真是独立于道之外的另一个本源?可是一个世界怎么会有两个本源? 至于那些什么创世青莲之类的说法更是无稽之谈了。说一切是创世青莲的演化,什么莲叶变成了这个,莲瓣变成了那个……,那么,创世青莲又是哪里来的? 这显然是将“道”物化的另一种表现,比人格化还要低端些。至少人格化还带有神性的不可言说的属性,而物化则完全抛弃了神性,背离了道的“虚”和“无”的本质,把它硬编出一个“有”的实体来。 齐鹜飞看着眼前的尹长天,这位魔教教主一定知道很多。求知欲已经胜过了内心的恐惧,他此刻不在乎对方是不是魔了,他只想知道答案。 尹长天却笑道:“你不用看我,因为我不是魔。我们整个魔教当中没有一个是魔。” “那你们为什么会被叫做魔教?” “因为我逆天,就像你刚才的认知一样——逆天而行,便是魔。可是我逆的天,却从来不是天道本身,因为道是虚无的,虚无的东西有什么可逆的呢?我逆的是天道之下圣人的统治;我逆的是日月光照中数不清的黑暗;我逆的是三界盛平中消不尽的不公……请问,我逆了谁的天?” “就因为这样,他们说你是魔?” “是的。这就是他们定义的魔。你看,又是一个概念,一个定义而已。我们这个世界充满了规定,我们生活在各种概念和定义当中。有时候你很难分辨,哪一个是天道之下本身的规律,哪一个是规定。” “那,到底什么是真的魔呢?” “刚才不是说了吗,只有定义的魔,没有真的魔。” “不,不不不……我见过真正的魔。”齐鹜飞十分笃定地说。 “你凭什么认为他们是魔呢?” “他们……” 齐鹜飞发现自己说不清楚。 是因为他们杀人吗?世间杀人的人多了。 是因为他们坏事做尽吗?世间坏人也很多。 就比如说他前两天刚刚经历的不知是真实还是虚幻中的事情,从阮少雄到阮天明,他们杀过很多人,他们无恶不作,但它们是魔吗?显然不是。 或者再分一条界线,限制一个前提,比如必须是修行人,必须拥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 那么,图拉翁是魔吗?好像也不是。 可九爷和魔孚就是魔,这一点齐鹜飞非常肯定。但他又找不出肯定的理由来。总不能说是因为他们长得丑陋吧? “说不清楚了吧!”尹长天说,“其实一切都只不过是你自己定义出来的,而你之所以给出这个定义,又是受了别人的影响。这又回到我们刚才讨论的话题,你的心我世界不够坚定,你的境界又达不到太虚之境,接触不到的道的本质,所以你受到太多的外在影响,尤其是圣人们的心我世界的影响。他们定义了魔,进一步让你的心中也定义了魔。” 可圣人为什么要定义魔呢? 齐鹜飞有了一些模糊的想法。 他没有问这个问题,而是说:“可他们的确是魔啊!” “你想说的是九爷和魔孚吧?”尹长天说。 “你怎么知道?”齐鹜飞吃了一惊,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你好像很了解我,对我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这两天又不停的影响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尹长天忽然笑了。 “我没有影响你,也不想干什么。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经历。至于为什么支离破碎,为什么亦真亦幻,我们刚才已经分析过了。” “那你怎么会这么了解我,我经历过什么你都一清二楚?”齐鹜飞问道。 “因为我就是你。”尹长天很平静的说,“我对我自己的一切当然了如指掌。” “啥?”齐鹜飞以为自己听错了,“开什么玩笑!” “没有开玩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不可能!”齐鹜飞绝不相信这种鬼话,“你刚才还说你是魔教教主尹长天。” 尹长天说:“我是尹长天。我死了。我又活了。死的我是一百多年前的你。活的你是现在的我。” “简直胡说八道!别以为你会点诡辩之术,卖弄几句修仙界的哲学术语,就能忽悠住我。” “我忽悠你干什么呢?”尹长笑道,“你的修为和百年前的我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如果我还活着,如果我们是两个人,我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轻的把你捏死。” “吹牛!”齐鹜飞鄙夷道。 “你的法力现在刚刚达到五品,离六品还差不少,不过你身上还有那么多功德,转换一下并不困难。可是你知道从六品到七品之间有多大的差距吗?”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家伙怎么对我这么了解,什么都知道? 如果说法力还能被人看出来,功德他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功德也能看得出来的话,那还要功德碑干什么? 而且这家伙好像也知道自己是用功德转化的法力。这可是齐鹜飞最大的秘密之一,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他的镜子的功能。 “十万法力就基本可以进入六品,可是七品天仙,却至少要百万法力,还要看他功德的积累,肉身的强化,以及境界是否能够承受这百万法力带来的反噬作用。”尹长天说。 齐鹜飞并不如何震惊,因为这个问题他曾问过秦玉柏,虽然秦玉柏没有直接告诉他七品天仙到底有多少法力,但齐鹜飞大概也能猜到。而且他也见识过天仙级别的出手了。 可是接下来尹长天的一句话却让齐鹜飞十分震惊。 尹长天说:“七品天仙,在我面前,也只是蝼蚁而已。” 齐鹜飞简直想笑。敢把七品天仙比作蝼蚁的,只怕满天神佛当中也找不出几个来。你以为你是圣人吗? 但他却笑不出来。 月光洒在尹长天身上,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有那件赤红色的风衣在猎猎作响。 天空是浩渺的星月,地上是无垠的黄沙,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他一个人,说不出的孤独和寂寥。 齐鹜飞忽然感到一丝悲凉。 这感觉从他的心头升起,来的莫名其妙,又挥之不去。就仿佛从千百年的苦难中艰难走来,追寻这一生的梦想,却最终覆灭于星空之下。 在这一刻,他深切地体会到了眼前这个人的内心世界。 两个心我世界正在重叠,就像两个空间,在某一个曲面上叠加在了一起。 “尹长天……一长天……秋水共长天一色……” 齐鹜飞喃喃的念着。 “难道你真的是我?!” “如假包换。” “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你。” “你是鬼?” “鬼道修行这么低级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去修?而且,如果我神魂若在,必躲不过圣人之眼,他们怎肯放过我?” “既不是人,也不是鬼,神魂俱灭,那还剩什么?” “什么都不剩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你。是你的真实。世间有无数你的真实,你必须找到他们,把你的真实一一打破,才能找到真正的虚无,进入太虚之境。” “太虚之境……你达到过吗?” “差半步。” “只差半步,真是可惜啊。” “没有什么可惜的。如果我跨过了那半步,就没有现在的你了。” “是吗?太虚之境很厉害吗?长生不老?” “我说过的,真实的易碎,虚无的才牢不可破。太虚,便是虚无至极,便是永恒!” “永恒?!” 齐鹜飞无法理解。 只有道才能说永恒吧! “那你现在要做什么,让灵魂重新回到我身上,和我合二为一吗?” “不,我已经死了。我不是鬼,不是你的灵魂,无法和你现在的肉身合一。我是你的过去,你不应该和过去纠缠,否则你将永远跨不过最后那半步,而和我一样陨落,只能再去寻找下一个你。这件事我们已经经历过很多次,我不希望你继续重复。” “那我要做什么?” “杀了我。或者说,杀死你自己。” 第五百三十六章、 足以与天一战 齐鹜飞大吃了一惊:“杀了你?!为什么?” 尹长天说:“告别过去,打破你的虚妄中的真实,找到真实的虚无。你必须这样做。” “但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我要怎么才能杀你?” “你刚才已经用你的心我之剑,击碎了圣人的心我之剑。现在,就用你这把真实的虚无之剑,来杀死虚无的过去的你的真实。” 齐鹜飞看着手中的承影剑。 “就这样杀了你,和我的过去告别?” “只是你过去的一部分,但应该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尹长天说。“在动手之前,我还有些遗言。当然,你就是我,我对你说,就相当于对自己说。那就不能算遗言了,就算自己对自己说的心愿吧。” “什么事情,你说。” “我的尸骨就在火焰山底下那座废弃的红石矿中。矿道已经坍塌。你只有杀了我,打破自我的真实,以虚无之我才能穿过那片岩壁,进入到里面。我在那里留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把剑。那是我生前使用的,随我征战一生。剑名宵练,是商天子三剑之一。剑诀就刻在旁边的石壁上,你看过以后就把它们抹去。 若你将来有幸能找到商天子三剑中的另外两把,三剑合一,其威力不亚于诛仙剑阵,你将足以与天一战。” “与天一战?” 齐鹜飞心里直骂卧槽,谁特么要和天一战啊! 他看着手上的承影,问道:“商天子三剑,只不过是凡间天子之剑,怎么可能与天一战?还和诛仙剑阵比威,光听名字,就知道诛仙四剑更厉害了。” 尹长天说:“你不知道。这三剑,乃是当年羲皇创卦,于混沌中化开阴阳时,阴阳二气之余所化。含光为太阳之气,宵练为太阴之气,承影为阴阳相交之太和之气,三气化生三剑,后来落入凡间,为商汤所得,助其定鼎天下,才被称之为商天子三剑。 三剑也称三爻剑,犹如八卦之三爻。三爻相合而成八卦,八卦相叠而成六十四卦,天地万化不离其中。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三把剑,就是这个‘三’。三剑相合,可穷尽天地之变化威仪。” 这么牛啊! 齐鹜飞不得不对自己手上这把剑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自己运气好,捡了把巴雷特,麻蛋,原来是个核弹头。 还好当初没有把它卖掉换钱。 这么重要的东西,马上就拥有两件了啊,想想就激动。 尹长天见齐鹜飞没有疑问了,就说: “第二样东西是一件红色的披风,就穿在我身上。那是魔教教主的信物,名唤血罗衣,以历代教徒鲜血染织,上有十万魔魂,可以号令魔教教众。不过,魔教早已覆灭,或有残存者,也不多了,你将来若是遇到,招罗门下,一定要善待他们。” 齐鹜飞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必须要问清楚。 “你们和蝠妖有没有关系?” “没有。”尹长天说。 “蝠妖在南赡部洲作乱,不是和你们的余孽有关?” “魔教早已覆灭,纵有余孽,没有教主信物,听谁号令?再说,我们教中教令甚严,从来没有做过为害人间的事情。” “那魔孚呢?是不是你们的教徒?” “不是。” “那密云宗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也没有。” 齐鹜飞终于放下心来。 “好吧,那件披风要怎么用?” “你将来穿在身上以后自然就知道了。不过,这东西不光魔教中人认得它,天庭的人也都认得。你不想变成头号通缉犯的话,最好还是不要随便在外人面前穿它。” 齐鹜飞点头道:“好,我记下了。你的尸骨怎么处理?” 尹长天说:“不用处理。你把血罗衣从我身上取下来后,我的尸骨自会灰飞烟灭。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齐鹜飞说:“自己人,什么帮不帮的,有事就说。” 尹长天说,“那块凤魂玉,请帮我送给一个人。这本是我要送她的定情之物,可惜时不我待,我刚稳定住了凤魂,还没来得及送给她,就已身死魂消。是我负了她。” 齐鹜飞说:“没问题,你告诉我她是谁,在哪里能找到她。” “他的名字就刻在我尸骨边的石壁上,你到了那里就看到了。” “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你可以动手了。” 尹长天说完,背着手站在那里,月光洒在他身上,血衣飘飘,说不出的落寞。 齐鹜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好吧,我试试。” 他握紧了剑,心念一动,射出一道剑气。 剑气穿过了尹长天的身体,击中在他身后的岩石上,将那块石头劈成了两半。 可是尹长天却毫发无损。他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 “不,不是这样。”尹长天摇头道,“你这是杀敌之法,你要杀的不是敌人,而是你自己。” “难道要我自杀?” “当然不是。自杀是现在的你,而你要杀的是过去的你。” “那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你出剑的时候,心中所想,眼中所见,都必须是过去的你。如果你看到的是我,是另一个人,你永远也杀不了我。因为我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杀死一个死人。而那个过去的你却在你心中真实地存在着,你必须要找到心中的那份真实,找到过去的你。看着我,就像看着镜子里的你,而这面镜子映照出的,是你的过去。” “镜子……” 齐鹜飞忽然想到了自己胸前戴着的这面镜子。他现在常常忽视自己带着这面镜子,因为习惯了,就好像镜子本就该属于他,是他的一部分似的。 可是尹长天这句话却提醒了他。镜子照见的永远是虚幻的,可是人们照镜子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以为看到的就是真实。 他忽然明白了,自己经历的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什么凤魂的作用,也不是什么魔在引诱他,而是镜子在起作用。 他又想起了刚才见到的那块石头上的八卦图案。 也许是火焰山这里存在着某一些东西和自己身上这面镜子产生了某种感应,才让时空变得如此紊乱。 当初自己的穿越,不也是和这面镜子有关吗? 他把镜子从脖子上拿下来,平放在手掌心,仔细的端详着。 自从师父走后的那一晚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的去观察这面镜子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元始天尊 镜子还是原来的样子,上面锈迹斑斑,只不过在自己胸前的摩擦中带上了一层浅浅的包浆,变得有些光亮。 如果说承影剑是圣人的心我之剑,因而可以做到无形无质,那么这面神奇又强大到变态的镜子,会不会也是圣人的心我之境呢? 齐鹜飞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把这面镜子砸碎。砸碎了虚妄中的真实,摆脱圣人的心我之镜的影响,让这面镜子,变成真正属于自己的心我之镜。 他用力的把镜子砸向了旁边的石头。按理说,以镜子的坚固程度,即便把石头砸得粉碎,也不可能伤到镜子。而且这面镜子可是真正的宝物,别说用石头砸,就是用承影剑劈他,也不会有丝毫伤害。 可是奇迹发生了。 当齐鹜飞把镜子砸在石头上的时候,镜子就像玻璃做的一般,哗啦一下碎了。 无数碎片漂浮起来,在空中乱飞,仿佛鸿蒙初辟,星辰乍起。 慢慢的,这些碎片就分别聚成了三团,仿佛海市蜃楼般浮现在空中。 齐鹜飞看到了三面由碎片构成的不同的镜子,成品字形聚在他的头顶。 第一面镜子看上去并无特别之处,只是镜面十分光滑,仿佛能映照一切。 第二面镜子中间是流动的阴阳二气,周围画着八卦符,和他在镜中世界见到的太极池一模一样。 第三面镜子确切的说不是镜子,更像一个八角形的青铜鼎,或者是一个盛米的斗,内按三才,组成八卦,暗藏八门。 他从第一面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元神本相,从第二面镜子里看到了时间的流动,从第三面镜子里看到了空间的悠远深邃。 这就是时空和本源吗? 紧接着,那些碎片玻璃轰然落下,当头照在了齐鹜飞身上。 与此同时,有三道金光忽的飞起,犹如三颗金色流星,分三个不同的方向,飞天而去。 而齐鹜飞却没有看到,因为他此刻已经出现在了那间熟悉的八角屋中。 中间是太极池,池中阴阳二气流转如水,七色莲已经少了两瓣。 周围是八面墙,墙上各开一门,门上画着重卦符号。 屋子里摆放着他自己放进来的东西。 这就是属于我的心我之镜吗? 齐鹜飞神念一收,整个八角屋就消失不见,收进了他自己的神念之中。 过去是他以元神进入镜中世界,如今是他以元神收放心我之镜。 再摸一摸自己的胸前,镜子已经不在了。 …… 南天门镇妖台,巡天司执守人员正在换班。 忽然一点流光撞破天门结界,飞入镇妖台中。 值守的天兵吓了一跳,以为有大敌入侵,急忙列阵,准备迎敌。 待他们再查看之时,那流光却已经消失了,只见镇妖台上原来悬挂照妖镜的殿阁上光芒大作。 天兵队长大惊道:“快去报告李司令,照妖镜回来了!” …… 太华山中白云缭绕,仙鹤成群,时而有宝光闪烁,剑气纵横,正是众多仙家弟子在此修炼。 忽然,一点流光飞来,穿云破雾,无视结界阵法,直奔云霄圣地而来。 众仙人惊呼,齐齐举剑横挡。 那流光却如活的一般,一一躲过,又像认识路似的,七拐八弯,最后落入云霄洞中。 赤精子正在云霄洞中闭关,重修胸中五气,再聚顶上三花。正是关键时刻,忽见一物从洞外飞来,落到眼前,金光大作,化作阴阳二气流转,迷雾森森。 赤精子将手一捞,便将阴阳二气捞在手中,化作一面镜子。 他站起身来,出了云霄洞。 众弟子过来参拜:“恭喜师尊出关!” 赤精子道:“阴阳镜丢失多年,今日重回我手,不知何故。我要去一趟玉虚宫拜见老师,你们且在此地好好修行,守住山门,切莫妄动。” 说罢,手举镜子,往前一步踏碎虚空,消失于蓝天白云之间。 …… 赤精子到了玉虚宫前,遇见守门童子,便说:“烦劳通报,弟子赤精子前来拜望老师。” 童子说:“仙尊去了紫霄宫论道未归,请师兄入内稍候。” 赤精子便跟随童子入内,见广成子也在,便招呼道:“原来师兄也在。” 广成子说:“先前诛仙剑无故动了剑气,我见天下杀机四起,龙蛇起陆,或有大变,特来求见老师,询问缘故。不想老师去紫霄宫论道至今未归,故在此等待。师弟因何前来?” 赤精子说:“阴阳镜封神之后丢失,今日忽然主动飞还,不知何故。” 就在此时,玉虚宫外忽然金光大作,有物自远处飞来。 广成子和赤精子同时大惊:“何人敢擅闯玉虚宫!” 他们一人携剑,一人持镜,步出宫外,正欲迎敌。 忽听一人大声道:“不可妄动!” 只见一人从虚空中来,挡在那金光前,将金光缓缓收住,现出一个明晃晃的金斗来。 广成子和赤精子见到此人,笑道:“原来是黄龙师弟。” 此人正是原始门下,黄龙真人是也。 黄龙真人托住金斗,说道:“二位师兄难道忘了,这混元金斗能收天下万般法宝,你们刚才若是急切间用法宝迎上去,怕不是要被他收了去,到时还得烦劳老师去取出。” 广成子恍然道:“原来是混元金斗,此物不是封神之后就一直收在玉虚宫中吗,怎会落在宫外?” 黄龙真人说:“师兄你一直闭关不知,混元金斗早就不知去向,不知今日何故归来。” 赤精子说:“我的阴阳镜也丢失多年,今日突然回来了,正要来向老师请教。” 黄龙真人说:“还有一件奇事,前阵子南天门镇妖台上的照妖镜被人偷了,今日也自己回来了,我也是算不清其中奥妙,过来老师处问道的。” 就在这时,忽听得三十三天外传来仙乐阵阵,虚空中绽放万朵金莲。 三人知道是元始天尊归来,同时拜倒在地:“弟子恭迎掌教师尊!” 只听三十三天外传来天尊的声音:“而等所来之事,我已知晓。诛仙剑气妄动,天下杀机已起,广成子你可先回去,告诉你诸位师弟,分别看守好诛仙四剑,切莫再让四剑合一。 混元金斗本是碧游宫的东西,黄龙你可将它带去三仙岛交还给三霄,看他们作何说法。 赤精子,你带着阴阳镜去一趟火云宫拜见羲皇,代我问候三位圣人。” 赤精子问道:“老师,我拜见羲皇问何事由?” 天尊说:“只听训诫,不问事由,羲皇对你说什么,回来后如实告知我。” 三人虽未尽明白元始天尊之意,自知道行不够,不敢多问,纷纷拜倒:“谨遵师尊之命。” 仙乐停,金莲收,三十三天虚空之内,平静如初。 …… 第五百三十八章、 剑气凝霜聚太阴 齐鹜飞没有了胸前的镜子,却得到了一面真正属于自己的心我之镜,只需神念一动,随时可以让自己进入镜中。 而这时,他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元神在镜子里,还是自己的真身在镜子里。 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镜子丢掉,或者被人拿走了。 不过有一点可能很麻烦,以后若是再到功德碑前去领取功德,他就没办法装模作样的保留一点用来交税了。 他再次看向尹长天——那个过去的自己的虚无的存在。 他就站在那里,背着手,仰着头,血罗衣随风飘扬,看不清面容的脸上仿佛有一对比星空还深邃的眼睛,正凝望着远方。 他一身落寞,仿佛带着毕生的遗憾。 但他是站得那样直,仿佛什么都压不跨他,永不低头。 齐鹜飞叹了口气,再次举起承影剑——这把从未有过如此真实的感觉的属于他自己的虚无之剑。 他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剑合一。 一剑劈下。 剑无影。 虚空却出现了一道裂缝。 尹长天的身影就像镜子一样裂成了碎片,同时碎裂的还有那错乱的时光剪影。 所有的碎片都落进了那道虚空裂缝里。 裂缝合上,一切都消散。 只剩下月光明媚,黄沙如银,红石如血。 齐鹜飞长吁了一口气。 他收起承影剑,转过身,想从那块石头的凹槽中取走凤魂。但他却发现,那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上面什么都没有。 月光像水银一样洒下来,整个红石村都笼罩上了一个蒙蒙的光晕。那些红色的石头静谧地躺在月光里,像沉默的墓碑。 齐鹜飞踏着漫漫黄沙,向西行去。 他没有飞天,体会每一步的真实。要达到太虚之境,就必须时刻注视真实的自己,看破真实中的虚妄,就像打破镜面。 从这一刻开始,他真正进入了无时不修行的境界,彻底明白了那句“君子终日乾乾”的咒语的含义。 那些魔音般的咒念其实是身心与宇宙的沟通,跨越空间和时间。 遥远的星辰在闪烁中与他相和,他听见银河中巨浪的呼啸,体内的某些东西正在被唤醒,那些融化在他细胞内的异化蛋白蠢蠢欲动。 脚下的细沙咯吱作响,每一粒沙都是一个世界。他踏过沙地,犹如踏过无数世界。空气在他前进的脚步中蒸腾,空间在扭曲,他就像一艘曲率推进的船,在沙漠中前进,身后留下空间裂开后弥合的黑线。 很快,他就来到了那条废弃的矿道的入口前。 他进入矿道,走到尽头,面对那面厚实的岩壁,伸出手轻轻按在岩壁上。 神识透壁而过。 他听见了凤凰的鸣叫。 紧接着,他就穿过了岩壁,来到了矿洞里面。 这里十分空旷,就像一座庞大的地下宫殿。幽暗深邃之中,是成片的红色微芒。那是赤色的岩石散发出来的幽光。 石壁平整如刀削,露出一层层切割过的痕迹。巨大的石柱如巨人之足,擎着沉重的穹顶,撑住了整座山的重量。 他往里走,循着感知中应去的方向。石窟一座连着一座,相互以曲折的矿道相连。 在一个相对狭小的洞穴里,他终于看到了尹长天。 尹长天就那样盘腿坐着,身上裹着血色披风,双手结印,面容安详平静,仿佛正在闭关打坐。 齐鹜飞走过去,仔细看尹长天的面容。 在红石村看到的那个虚妄的影子没有面容,现在,他终于看清了。 他就像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不过他已经不再惊讶。 他身旁的地上插着一把奇特的剑,剑身若有似无,只一个朴实无华的剑柄悬浮在那里。 如果不是有准备,齐鹜飞差点以为又见到了一把承影剑。 那剑柄和承影十分相似,不细看分不出差别。只是剑身虽然也无形,但在神识中还是能感应到太阴之气。 身后的石壁上刻着字: “宵练,太阴之剑,昼见其形,夜失其踪。” 后面是小字,刻着剑诀。 齐鹜飞看了一遍,发现和承影剑诀十分相似,也分为握剑、御剑、杀剑、藏剑四种。 唯一的区别是,杀剑诀只能在夜晚使用,引动的是太阴杀气,而不是像承影那样的天地杀机。 他以握剑诀握住宵练剑柄,拔剑而起。 感受了一下剑身灵气和自身元神之间的互动,随后试着以御剑诀御使剑气,将石壁上的小字去除。 齐鹜飞很快就掌握了剑法,仿佛这把剑很早以前就是他的,他早已熟练,就像拿起了多年没拿过的钢笔,虽然已经很久没写字,但只要稍加练习,就能十分熟练了。 他又试了一下杀剑诀。 就在如此炎热的火焰底下的石窟中,宵练那无形的剑身上忽然凝结了一层霜花。 太阴之气滚滚而来,石窟中的气温陡然下降。 齐鹜飞没有出剑。他担心这极冷和极热的变化让石柱变得脆弱,再受到剑气侵犯,很可能整座矿坍塌下来。 宵练的杀剑没有承影引动的天地杀机那么强烈,但太阴极寒之气在某些情况下也许可怕,尤其是对怕寒的对手而言,另外,其对神魂的伤害只怕也不亚于承影杀剑。 然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一声凤鸣。 声音在石窟中来回动荡,一股暖流袭来,温度又重新回升,甚至比刚才更热。 一只五彩之凤从黑暗中飞出,浑身放出炽烈的光芒。 这凤凰落在尹长天尸体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愤怒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举着剑,不敢收起,生怕剑一收,这凤凰会扑过来,自己无从抵挡。 一人一凤就这样对峙着。 宵练凝聚的太阴寒气和凤凰翅膀扇动带来的热气相抵消。 法力倾泻而出,渐渐的,齐鹜飞有点支撑不住了,感觉已经筋疲力尽。 然而,那凤凰却忽然一声长鸣,收起了身上的神光,身影渐渐淡化,消失于黑暗之中了。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虚脱似的垂立在地,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神念一动,再次出现镜中世界。 镜子的实体不知去了哪里,而这虚无之镜比过去用起来还要方便。 他在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出来后用藏剑诀把宵练收起来,放入了那已经没有实体的镜子空间里。 然后他走到凤凰消失处。 那块石头上放着一块玉石,赤红而透明,犹如琥珀,内有纹理如凤。 正是凤魂玉。 齐鹜飞把玉拿起来,放在手心里,感受着它的温度。 那玉一接触到他的皮肤,纹理间忽有光华流动,那凤便如活过来似的,翩然展翅。 他把玉收起来,去石头上寻找字迹。 尹长天说要把玉送给一个人,那人的名字就刻在石头上。 石头上果然有字,只是很小。刚才石壁上的宵练剑诀不但字大,而且银钩铁画,大开大合,而这些字不但小,还十分整齐,可见刻它的人是多么用心,仿佛生怕写错了。 石上并无名字,而是刻着四句诗: 洁白全无一点瑕, 羲皇敕赐上皇家。 花神不敢轻分拆, 天下应无第二花。 第五百三十九章、 从此长天无恨,独留一鹜孤飞 “洁白全无一点瑕,羲皇敕赐上皇家。花神不敢轻分拆,天下应无第二花……” 齐鹜飞喃喃地念着。 这首诗很熟悉,他肯定读到过。但一定不是这一世,如果是这一世,他的记忆绝不会模糊。 修行人能唤醒一切记忆,所以学习什么的从来不是问题,天仙道法看一遍就全都能记住,难的不是记忆,而是理解。 理解靠悟性,悟性不够,记住了也没有。 这首诗应该是他前世读到过的。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这是宋代诗人胡仲弓的诗,诗名《琼花》。 还是要感谢这一世的修行,改造了大脑,否则这么冷门的诗人和作品,又是前世的记忆,一定想不起来。 “琼花……琼花……” 齐鹜飞忽然心跳的厉害。 羲皇敕赐上皇家……这不就是“王家”吗? 王家的琼花——王琼花!!! 齐鹜飞有种窒息的感觉,心脏陡然停顿了一下,就好像铁牛的锤子在他胸口猛地敲了一下。 花神不敢轻分拆,天下应无第二花…… 果然是人间绝色啊! 世上美人大多各有特色,比如绥绥之妩媚、冬月之清雅,一眼便令人怦然心动。然而王琼花,看上去并无特别突出的特色,可细思之,她却无一处缺点,竟然是完美的。 洁白全无一点瑕,这不就是说她的完美吗? 这一首诗,仿佛就是为她写的。 相隔两世,世间竟有这样的巧合,真是不可思议! 天下应无第二花,即便是现在,齐鹜飞早已先入为主的把她当做寡妇,当成了照顾自己的大姐姐,可在他依然在心底里隐约觉得王姐是最美的。 若是自己一百年前遇上了她,也会动心的吧? 不对,一百年前,不正是自己遇上了她吗? 他想起了端木薇和他讲过的关于王琼花的过去。一百年前,和一个落魄修士私奔而走…… 原来那人是魔教教主,难怪她什么都不肯说,没人知道她男人是谁,后来是怎么死的。 尹长天死后,她一定伤心欲绝,所以才一个人躲到了虹谷县,连纳兰城都不愿回去。 不对! 她为什么要待在虹谷县? 难道她知道我会来,一直在等…… 齐鹜飞觉得这个想法有点疯狂。 她怎么可能知道自己会转世到这个世界,成了黄花观的一名弟子。 除非这一切都是师父无机子安排的。包括让王琼花来虹谷县城隍司上班。 难怪当初一直觉得师父和王琼花之间的关系不一般,齐鹜飞甚至在心底里默认把王琼花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师娘。 现在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尹长天是自己的前世,王琼花是尹长天的爱人。王琼花是师父安排到虹谷县的,尹长天的转世也很可能是师父安排的,而转世的关键就是那面镜子。 所以自己才会带着那面镜子转世。 随后,师父就从南赡部洲把自己带到了盘丝岭。 这样一想,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 齐鹜飞把凤魂玉收好。 接着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从尹长天身上的那件血色披风脱了下来。 接触到血罗衣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身心俱震,仿佛触电一般。 无数个身影在眼前晃动,万千种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血罗衣上沾染的历代教徒之血,十万魔魂在此刻被他激活。 他们仿佛对这位新主人不太满意,怀着对旧主的恋恋不舍,竟企图吞噬齐鹜飞的魂魄。 齐鹜飞起初以法力相抗。 但十万魔魂之力岂是那么容易扛得住的。 还好他可以随意进出镜中世界,在太极池中恢复法力。 就这样相抗多时,他还是无法控制这些魔魂。 但他又有些不甘心,最后祭出自己的元神。然而当他的元神真魂与这些魔魂刚一接触,这些魔魂便都受了神之召唤似的,全都安静下来,等待神的指令。 齐鹜飞明白,这件血罗衣已经认他为主。这也从另一个侧面印证了,他的确就是魔教的教主。自己的元神和这些魔魂是不会欺骗的。 他把血罗衣脱下收好。 这时候,尹长天的尸体已经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刚才还如活着的真人一般的脸庞,此时已经变得干瘪苍老,出现了如沟壑一般的皱纹。接着就连皱纹都没有了,完全失去了水分,干巴巴的紧贴在骨头上,变成了沙漠中风干的干尸。 齐鹜飞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自己”一点一点的尸变。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就仿佛自己正在亲身经历从生到死的变化。 老子说:出生入死…… 就是这个吗? 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修行的关窍。 紧接着,尹长天的身体开始裂开,由里到外透出光亮,就像爬满云层的闪电。当闪电越来越密集,最后便只剩下了一团光。 齐鹜飞也感觉自己被光明包围了。 光明灭去,消失于虚空之中,一切又恢复了黑暗。 他发现自己回到了矿道外,就站在那片坍塌的石壁前,手臂前伸,手掌贴着石壁。 他又听见了一声凤鸣之音,隐隐约约的,仿佛在遥远的远方。 然后,他听见叶春来的声音:“差不多了吧,这里实在太热了,我有点受不了,我们回去吧。” 齐鹜飞转身,看见叶春来就在身后,还有小青和昆奴。 小青还拿着芭蕉扇在轻轻地摇着。 叶春来看着他说:“你出汗了,原来你也会出汗,这我就放心了。” 齐鹜飞说:“我们回去吧。” 他们一起沿着废弃的矿道往外走。 在即将走出矿道时,他回头看了一眼。 世上再无尹长天,只剩齐鹜飞。 …… 从矿道里出去,外面是明媚的阳光。 叶春来问齐鹜飞还要不要去别的地方走走,齐鹜飞说有点累了。 他们便回到风来镇。 齐鹜飞先去检查了一下叶问天的身体,又问他这一天在家里的修行进展如何。 叶问天如实回答,提出了许多疑问,齐鹜飞都一一解答。 这孩子的确天资聪明,是难得的修行材料。 只要这一关过了,将来修行成就绝不会太低。 这一天正是中秋,也就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叶秋黄很高兴,还开了一坛老酒。 饭后,叶秋黄拿出一块玉,对齐鹜飞说:“这是我家传的一块玉,祖训有言,非人勿传,若遇有缘人,即赠之。我曾经想给红霜,但红霜没要。如今问天拜齐先生为师,就当拜师礼吧,请先生不要嫌弃。” 齐鹜飞微微一笑,也不推辞,就收下了。 一切真真假假,他此刻心中已经了然。 前尘仙缘,莫问荣枯事。 第五百四十章、 教主归来 齐鹜飞在风来镇又住了七天。 这七天,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指点叶问天修行。叶问天非常聪明,悟性根骨俱佳,有极强的观察力,而最优秀的无疑是他的性情,不怕苦不怕难,有一种执着的精神。 这是修行人最难能可贵的品质。 在修行路上,有很多人资质很好,就是缺少耐心,没有坚韧不拔的性情和意志,最后坚持不下去,导致成就有限。 当初的齐鹜飞,被无机子评价为一流的悟性,二流的根骨,和不入流的性情。在一般人看来,像他这样的资质,是绝不适合修行的,虽然很多东西一看就懂,一点就透,但一方面碍于根骨,也就是身体上的缺陷,另一方面,就是耐心不足,总是去琢磨歪门邪道,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大成就。所以齐鹜飞刚进城隍司的时候,除了秦玉柏之外,包括甘鹏飞和谢必安在内的大多数人都并不看好他,即便秦玉柏,恐怕也多半是看在无机子的面子上。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齐鹜飞在修行上是下过苦功夫的。他内心的执着和外在的表现完全不同。之所以有时候表现得十分油滑,那是因为他历经两世为人,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果事事都要较真,只怕还没摸到仙道的门槛,就已经半途而夭了。 实际上,齐鹜飞真正的缺陷,并不在他的性情,而在于他的根骨的确不是最佳。要想修行大成,十分困难,到最后恐怕不得不抛弃现在这个身体,要么转世,要么夺舍,要么专修阳神。 不过有时候凡事都不那么绝对,在悟性,根骨,性情,这三大要素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运气。 运气到底是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齐鹜飞一直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运气。即便是穿越了,也没有得到什么系统啊,穿越大礼包啊之类的东西。 唯一的运气就是他遇到了无机子这个愿意收他为徒的老道,把他带回了盘丝岭,踏入了修仙之门。这让他不用继续在南赡部洲饿着肚子乞讨。 能够进入修仙之门,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已经是不可求的事情。如果从一个凡人的角度,这运气已经好到爆炸了。而实际上,这也的确是齐鹜飞的大运气。在过去的二十年里,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的运气平平,只是比凡人强了一点。但最近这几个月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师父无机子不是普通人,黄花观也绝不是普通的道观。 从穿越以来,所有的事情可能都在师父的算计之中,包括他的资质,也在师父的算计和气运加身之下不断地发生着改变。所以即便是根骨不佳,在被一群蚊子咬过之后,如今的他不但弥补了根骨上的缺陷,甚至让他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太古凶兽体质。 齐鹜飞不太确定,在火焰山经历的事情是不是也在师父的算计之内?但尹长天最后死在火焰山这件事情,师父大概率是知道的。 和齐鹜飞相比较,叶问天本身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缺陷,相反还有十分突出的特点,可以说资质极佳。 齐鹜飞断定他将来的成就不会低,至于高到什么程度,就要看他的气运如何了。 总的来说,在筑基修行这件事情上,叶问天学的很快,齐鹜飞只需在细节上稍微给予指点,唯一要注意的是他体内那团真火,对身体有很大的影响,搞不好就会走火入魔。 所以在帮他引导的同时,小青每天都要用芭蕉扇给他扇风,以平息火气。另外,齐鹜飞也开始教一些超纲的东西,为叶问天将来进一步的修行打下基础。 两天以后,叶问天就已经能够独自修行,而不需要他讲太多的东西,也不用他盯着了。 于是齐鹜飞白天的时间就出去玩,只在早晨和傍晚对叶问天进行一些指导和考教,而晚上的时候,他就会去红石村练剑。 同为商天子三剑之一,宵练和承影一样神奇。 白天的时候,宵练剑的剑身就会在光明中显现出幽影,仿佛是一把黑色的光剑,天越晴朗,阳光越好,黑色的剑影就越明显。 当中午太阳光直射在火焰山的沙地上时,剑身就变得漆黑无比,像是用毛笔蘸上浓厚的墨汁,在空中画了一条直线,又像是空间裂开后留下的黑色缝隙。 外界的光明越淡,宵练的剑身也就变得越淡。到了晚上的时候,它就完全隐藏于夜色之中了。天色越黑,隐藏的效果就越好,就像承影一样,变成一把无形之剑,只有在用火光照它的时候,才能看到它的剑影。但奇怪的是,月光却照不出它的形状,不管月色多么明亮。 宵练剑能引动太阴之气,即使在白天使用剑诀的时候,剑身上也能凝聚一层寒霜,但是夜晚的效果明显要好得多。至于杀剑诀,就只能在夜晚使用了,白天几乎没有效果。 从威力来讲,宵练的杀剑诀比承影的杀剑诀要差了很多,但也有它的优势。 承影剑所引动的天地杀机威力无匹,可惜只能在昼夜更替、阴阳交错的那一刻使用,一天满打满算只能用两次,而要在战斗中抓住那样的时机,实在太不容易了。 宵练则不同,整个夜晚,它都可以使出杀剑诀,虽然威力差了很多,但它凝聚的太阴寒气对火属性的法术和法宝,有很大的克制作用。 另外,承影剑使用杀剑诀时,法力一泄而空,而宵练却不会,法力消耗依然会有一个过程,这大概也是它威力远不如承影剑诀的原因。 但这样就能保证用剑的持久性。如果不能保证一击杀死对手,那么想必承影的杀剑,还是宵练的杀剑来得可靠些。 夜里练剑的时候,昆奴和小青都会陪着他。 昆奴天生擅长剑术,就成了齐鹜飞的主要陪练。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仅就剑道而言,昆奴实在是个天才。 没有人教过她怎么用剑,但一把断水上下翻飞,被她用得毫无破绽。 齐鹜飞即便有专属的剑诀,在剑术上也顶多和她平分秋色。而昆奴的法力也不弱于他。在练剑的时候,他能占得一丝优势,完全是倚仗着宵练剑在夜晚的无形一击利用到了太阴之气,如果是在白天,双方的形势就要反过来了。若要真正胜过昆奴,只怕得把他一身法宝全都使出来。 齐鹜飞的剑法越来越纯熟,而昆奴也在这几夜的连续练剑当中,剑术不断进步。 有时候,小青也会加入战斗,当她们二人联合起来的时候,齐鹜飞就感觉十分吃力了,只能把承影剑也祭出来。 三个人四把剑,把整个红石村,笼罩在一片杀气之中。 七天后,齐鹜飞完全掌握了宵练剑诀,已经能够和承影剑使用得同样熟练,而昆奴和小青的实战能力,也都更上一层楼。 与此同时,叶问天体内的真火差不多消化干净了,化作他自身的真气,在他的经络中运转,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 他算是正式入了修行的门径,而且拥有了相当强的法力。 齐鹜飞让叶问天用刚刚学过的掌法和他对练,通过测试,他估计叶问天的法力值大概在两百左右,相当于具备了一品实力。 短短七天时间就进入一品,这就算不是史上最快的一品,恐怕也是最快之一了,简直就和魔孚一样。 不过齐鹜飞很清楚,这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叶问天能这么快修到一品,完全是因为他体内那团真火的作用。由于他的基础太浅薄,一品的法力强度对他来说既是他的实力体现,同时也会成为他的负担。必须加强根基联系,否则将来很可能会遇上麻烦,除非他有大机缘和气运。 齐鹜飞想着是不是让他也像自己一样到天劫模拟机里历练一番。不过师父到底是怎么做到在天劫模拟机里动手脚的,他现在还摸不清头脑。 另外,他也交待叶问天不能说自己七天达成这样的修行成就。人怕出名,这么快的速度被外界知道了必然引起嫉妒,甚或有人把他当成魔道。 齐鹜飞正式向叶家人辞行,准备带着叶问天回盘丝岭。 叶家人都十分不舍。叶问天的奶奶阿珍和妈妈美琴都已经哭的不成样子,若不是叶秋黄坚持,她们马上就要反悔,不让叶问天跟着齐鹜飞走了。 他们向西送出了一百多里地,直到面对火焰山那凡人无法靠近的热浪时,才不得已停下来。 叶问天对着他父母和祖父母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才决绝的跟上齐鹜飞的脚步,继续向西而去了。 …… 齐鹜飞离开盘丝岭短短不到十天。可是当他回到山上的时候,差一点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盘丝岭的变化十分之大,山上的工程进度很快,尤其是建设在半山腰的外门道观几乎已经造好了,正在进行内部装修,大概再过十来天左右就能用了。 虽然说,外门道观不牵扯到复杂的阵法和特殊材料,而凡间的普通工程对端木家和王家的工程队伍来说的确是小菜一碟,但这个速度依然超出了齐鹜飞的估计。 除此之外,山上的其他改变也让齐鹜飞耳目一新。 从山脚下开始,一座很有气势的牌坊式门楼立起,一条石砌的宽阔山路笔直向上,直通半山腰上那座新造的宫观。 整座盘丝岭都按各种功能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块,配合着齐鹜飞设置的阵法,山上的小动物们各自在自己划定的区域内做着自己的工作,比当初他安排得更加的精细而合理。 进入真正的黄花观结界,周围的花草树木都经过了精心的修剪,观门口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就连门廊都焕发出了新的光彩。 第一次来盘丝岭的叶问天,更是看哪儿都好奇,尤其是来到玉梭峰上,突然进入隐藏的黄花观结界之中,让他惊讶不已,真以为自己来到了神仙世界。 小青警告他说:“大师侄,你以后可不要到处乱跑,这山上到处都是政法,迷路是小事,受到阵法的攻击,恐怕性命不保哦。” 叶问天连连点头道:“知道了,以后可要师叔多带着我点。” 小青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很得意地笑道:“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 齐鹜飞刚到山门,早就有小动物们跑上山去报信。 陆承带着黄花观全体人员到观门外列队相迎,队伍排得整整齐齐,虽然人还是那点人,妖怪也还是那几只妖怪,但看上去竟有几分气势了。 齐鹜飞是打心眼里佩服,说道:“陆先生,没想到才这么几天,盘丝岭就已经被你管教的这么好了。” 陆承笑道:“掌门有更大的事情要做,以后这些小事就交给我好了。不知道这次火焰山之行,收获如何?” 齐鹜飞一把将叶问天拽过来,说:“收了个徒弟。算是我们黄花观第三代大弟子。问天,这是陆先生,是我们盘丝岭的大总管,也是我们所有人的先生。” 叶问天躬身道:“见过陆先生。” 陆承看了他几眼说:“倒是个好苗子。” 齐鹜飞说:“还是要先生多调教调教。” 陆承说:“他是第三代大弟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选,我怎么好好调教他。” 齐鹜飞知道陆承是故意这样说的。他是要自己当着他和叶问天的面,明确把他的地位和权力,否则将来这些徒子徒孙们不好管理。 齐鹜飞既然把陆承请上了山,尊他一声先生,自然是信得过他的。从这几天盘丝岭上发生的变化来看,他的管理十分有效,将来宗门壮大以后,的确需要他来管。否则要自己整天去管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都要烦死了。 便说:“陆先生,你是山上的大总管,你的见识和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我既然将山上大小一切事务都托付给了你,你就不要客气和谦虚了。在这里我也宣布一下,盘丝岭上,自我以下,凡门内兄弟即弟子,无论是人是妖,今后一律要尊陆总管为先生,凡事听他号令,大家都明白了吗?” 众人齐声答道:“明白了。” 随后大家便一同进入黄花观内。 齐鹜飞让小青带着叶问天去山上各处转转,熟悉一下盘丝岭上的阵法,同时和大家认识一下,其他人各自忙去,他则叫上陆承去谈事情。 到了偏殿议事厅,齐鹜飞问陆承:“最近城隍司可有什么动向?” 陆承说:“目前就进行了一些人事调整,倒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不过四队已经正式解散了。”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齐鹜飞听说四队被裁撤,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张启月和林林山现在怎么样?”他问道。 陆承说:“林林山没什么,反正就等着你的消息,巡视站长的调令一旦下来,不管让不让他当巡视员,他都会跟着你走。这几天他去纳兰城,说是要把那边的事情收个尾。” 齐鹜飞笑道:“他有个屁尾巴要收!估计就是去放松去了。岭西镇的条件艰苦,巡视员又不能擅自离开,以后想放松也没得机会了,就让他去吧。” 陆承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鹜飞又问:“张启月呢?” 陆承说:“他的职务还没有安排下来。现在相当于赋闲。不过每天还是要去上班打卡,下午空了会到山上来坐坐。” 齐鹜飞说:“如果他在城隍司待的难受,不如就让他上山吧。” 陆承说:“暂时还不用。听说一队和二队都想让他去做副队长。现在没定,应该就是柳钰和温凉两个人在抢。有人抢,他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齐鹜飞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他不要经常到盘丝岭来。免得他们给他穿小鞋。” 陆承说:“没事,他一向独来独往,应该不会有人太注意他的行踪。当然现在他还是你的人,这一点别人也清楚,他来不来都不会改变人家对他的看法。” 又问,“巡视站长的事情还没有消息?” 齐鹜飞摇头道:“暂时还没有。我在想,现在我反正还在请假,就干脆不去城隍司报到了,明天我去一趟纳兰城,再去秦司长那边打探打探消息,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就去趟西海,找摩昂太子,看他能不能去帮我说句话。” 陆承说:“最好能快一点。这件事情一定要做成。如果让陈光化猜到了你的意图,或者上面有人认识到了海巡站的重要性,万一被哪吒安排了别人去做站长,那对我们就极其不利了。” 齐鹜飞说:“我也有这个担心。” 陆承说:“这事儿等明天你见了秦司长再说吧。你这次在火焰山那么长时间,不会只收了这么个徒弟吧?” 齐鹜飞说:“有些奇遇,不过要说清楚有点麻烦。哦对了,你以前跟我提起过魔教,不如再和我说说。我这次拿到了两样魔教的东西。” 他说着把血罗衣拿出来,披在了身上。 陆承看着穿上血罗衣的齐鹜飞,突然老泪纵横,单膝跪地,颤声道:“老奴拜见教主!”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通杀 这和齐鹜飞了解到的版本略有不同。 按照西游记的记载以及世间的传说,牛魔王是因为贪图万岁狐王的遗产,加上玉面狐狸容貌姣好,才舍弃了铁扇公主,从翠云山跑到积雷山做起了山大王,是个贪财好色,抛妻弃子的大混蛋。 可是按照陆承的说法,变成了万岁狐王托孤,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难道牛魔王也是万教的?可我在火焰山时怎么听说他是太上老君派来看守火焰山的,应该在西游之前就已经成了太上老君的人。” “他是不是本教的人,老奴不敢确定。天下神牛,青赤黑白,青牛早在老君化身老子下界传道之时就已被他收服,成了他的坐骑。牛魔王是白牛,与青牛为同族兄弟,老君给他芭蕉扇,让他去火焰山积累功德,想以此收服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冲他和万岁狐王的关系,以及后来为了万岁狐王的女儿,不惜和孙悟空以及哪吒带来的天兵大战,由此看来他是万教中人的可能性很大。” 齐鹜飞好奇道:“他和孙悟空干架不是因为红孩儿吗?” 陆承说:“那只是表面原因。红孩儿被观音收去做了善财童子,也算成了正果。这其中只怕有佛陀的算计在里面,以此便可以要挟平天大圣,令其就范。何况红孩儿的母亲玉面罗刹本就是灵山派过来的,目的就是拿到芭蕉扇,在火焰山等候取经人,方便他们过山。这些事早已不是秘密。而牛魔王和取经团队起冲突的主要原因,却是猪八戒打死了玉面狐狸。万岁狐王将女儿托孤给他,但猪八戒一见到玉面狐狸,不问情由,就直接一耙子打死了。你说牛魔王能不怒吗?”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事细思极恐啊! 猪八戒一向来就是打酱油为主,见到妖怪从不积极主动,能偷懒就偷懒,能推搪就推搪,只有极少数几次做事非常主动。由此看来,他心里是很清楚这一路上碰到的妖怪,到底哪个能动?哪个不能动?哪个该放过,哪个必须死。 玉面狐狸就是必须死的那个。 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万岁狐王是涂山狐族?那么玉面狐狸自然也是涂山狐族之后。 他之前听苏绥绥说过?当年大禹娶涂山氏为妻,天下狐族遂聚于涂山?受其庇佑。后来涂山氏衰,狐族四散?才有了青丘白狐和轩辕坟金狐。 这涂山狐族就是天庭要赶尽杀绝的对象啊! “那万岁狐王没有熬过天劫?难道就神魂俱灭,连转世都没有吗?”他问道。 陆承说:“应该是没有。据说他渡劫的时候,积累山上虚空开裂,万雷倾泻而出。有大神通者观察到那雷劫不正常?隐约暗藏紫电剑气。其中只怕有人为的因素。” 趁天劫暗算? 我擦?这都干得出来! 齐鹜飞想起自己炼丹时引来的天劫,要是有人在暗中施加手段,的确难以察觉。看来以后得特别小心,不能得罪天上的神仙啊!他不公然杀你,趁你渡劫的时候随便搞你一下?你就死了。 “那被猪八戒打死了玉面狐狸有没有转世投胎?”齐鹜飞问道。 陆承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以猪八戒的修为,打死一只狐狸?估计她的魂魄难以保全。就算投胎转世,玉面狐狸也不可能记得自己是谁。教主问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就是替涂山狐族觉得可惜。”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自家的蜘蛛。从小青化形以后偶尔出现的记忆碎片来看?这七只天蛛和当年的七只蜘蛛精有极大的关联?很可能就是她们转世。 可问题是当年的蜘蛛精被孙悟空打死了?如果保留了魂魄,那他们应该投胎转世去了。如果没有保留魂魄,那么师父又是从哪里找回来他们的残魂呢? 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棒子下去,要想留住魂恐怕不容易,就算留住了,一千多年过去了,早就烟消云散,不可能留下来的。 “你说,孙悟空会不会也是万教的?”齐鹜飞突发奇想道,“他不是还大闹过天宫吗?” 陆承说:“不会。如果真是万教的,当年又闹得那么大,天庭和灵山不会放过他,给他取经的机会。” “就不能叛变了吗?” “如果他是叛变,天庭一定大加宣传,这么好的榜样不树立起来,那天庭和灵山的公关部门就不用干了。” “也是。”齐鹜飞点头道,“那如果猴子是假的呢?” “假的?怎么可能?” “白龙马都可以是假的,猴子为什么就不能?” “白龙马是假的?”陆承再次吃惊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我随口说的,咱们还是说猴子吧,他现在的立场是什么?是佛是道还是妖?” 陆承说:“前教主曾去拜访过花果山,孙悟空避而不见,态度暧昧,他的立场不好说。。不过他这次给你送了一只猴子来,的确有些奇怪。” 齐鹜飞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事儿现在说不清,等着看吧。 陆承又说:“西游之后,牛魔王被灵山收服,给了他一个西方鸠摩罗王的头衔,但他对此事肯定是不服气的,如果教主能找到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能把他拉拢过来。尹教主曾亲往积雷山探访,可惜不曾遇见。” 齐鹜飞摇头道:“此事容后再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牛魔王,他也不会来。狮子是不会听猫指挥的。” 陆承笑道:“其实老奴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是先发展自身的实力,等教主神功盖世,盘丝岭也规模壮大之后,再考虑别的。” 齐鹜飞说:“你以后别教主教主的叫我,还是叫我掌门吧,咱们低调一点。” …… 齐鹜飞和陆承谈完话出来,正好小青带着叶问天在山上逛了一圈回来 小青夸赞道:“大师侄很聪明呢,那么大座山,那么复杂的阵法,带他走了一遍,他就都记住了路。” 叶问天客气的说:“师叔过奖了。” 小青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头说:“不过奖!不过奖!孺子可教也!” 齐鹜飞和陆承都哈哈大笑。 屎蛋从竹林里窜出来,围着叶问天滴溜溜的转,咕咕汪汪的叫道:“玩……进来玩……汪汪!” 叶问天已经和大家都认识,也对这只话都还说不清的奶声奶气小麒麟十分好奇,就跟着进了紫竹林。 可他们刚进去不多久,就听见苏绥绥在喊:“屎蛋,过来烧火做饭了!” 屎蛋就灰溜溜的走出来,对叶问天说:“等我……咕咕……烧火饭……汪汪……再来玩!……” 叶问天刚想说好,就听见苏绥绥说:“新来的小徒弟也到伙房去帮忙吧。” 叶问天看向齐鹜飞和小青,不确定是不是该去。 小青马上说:“大师侄,你听好了,这是苏姐姐,在黄花观,除了我师兄和陆先生,还有你从来没见过的师祖之外,苏姐姐是最大的,我们都听她的。以后你也要听她的话,知道了吗?” 叶问天哦了一声,就和屎蛋一起跟着谁走了。 齐鹜飞没说什么。他知道苏绥绥的意思,新收来的徒弟,到伙房里打磨打磨,锤炼锤炼,让他明白到山上不是来享福的,这是大部分门派一贯的做法。 其实以叶问天的性情,不需要这么做,但这个头要开好,给以后上山的人竖立个规矩。将来他作为大师兄,也知道该怎么带师弟。 在陆承上山之前,山上的事情还真多亏了苏绥绥才能维持个模样。可惜苏绥绥现在不能化形。齐鹜飞觉得,得尽快去一趟轩辕坟。 他忽然想起刚才提起的万岁狐王,既然是涂山狐族遗老,又已经修到九尾大劫,会不会保存着一些狐族修行的秘密?去积雷山找找也许会有发现。 苏绥绥准备的晚餐十分丰盛。按她的说法,今天是叶问天第一天上山,算是给他接风。这让叶问天心里很是受用,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心里无比感激苏绥绥。 齐鹜飞看着两大桌丰盛菜肴说:“那就开饭吧!” 苏绥绥说:“等一会儿,还有两个人没到。” 齐鹜飞看了看,问:“还有谁?” 苏绥绥说:“我让小青通知了王姐和张启月,这会儿应该下班了,他们马上就到。” 齐鹜飞点了点头。 对于王寡妇,哦,现在好像不应该称她为寡妇了。她那死去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前世。或许称为前世也不对,因为齐鹜飞不是投胎转世,也不是夺舍,而是一种奇怪的超越时空的轮回。那么,他到底有没有死? 如果没死,那么王寡妇显然就不是寡妇。 可如果没死,王寡妇是他妻子吗?显然好像又不那么对。 他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琼花。 好在王琼花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来了以后还是和往常一样。 齐鹜飞食不甘味地吃完这顿饭。大部分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小齐,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王琼花问道。 “哦,没什么。”齐鹜飞说,“就是在想,绥绥化形的事儿,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得带她去一趟南赡部洲。” 苏绥绥大为感动,心头一暖,说:“齐哥,我不急的,你先忙完再说。” 王琼花说:“怎么不急?你说你,多漂亮一姑娘,我都替你着急。小齐,你抓紧点,岭西镇的事定下来就去吧。” 齐鹜飞说:“行,我有数。” 晚饭后,张启月和王琼花就下山回县里。 齐鹜飞说:“王姐,我送送你吧。” 王琼花说:“呵,稀罕了,居然想起来送我!” 齐鹜飞说:“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嘛。” 王琼花说:“那好吧。” 张启月就识相地道了声别,先走了。 齐鹜飞就和王琼花一起沿着山道下山。 齐鹜飞走得很慢,就像个普通人那样,没有使用任何法力。他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块凤魂玉给王琼花。他需要找一个机会,不会让这事儿变得那么突兀,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刚开始恋爱的腼腆的小伙儿。 王琼花说:“你这样走,我回到家就天亮了。” 齐鹜飞说:“今晚的夜色不错啊!” 王琼花抬头看了看天,说:“这乌漆嘛黑的,哪儿不错了?” 齐鹜飞说:“虽然被云挡住了,但云上面一定有一个美丽的月亮。” 王琼花说:“中秋都过了七八天了,还美丽的月亮呢!你可以飞到云上面去看看。” 齐鹜飞说:“月圆缺,只是角度不同而已,月亮本身不会变。” 王琼花说:“臭小子,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拐弯抹角的。” 齐鹜飞就用手挠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把那块玉拿出来。 “这是你的。” 他把凤魂递给了王琼花,就转身飞也似的跑了,留下一脸懵呆的王琼花站在那里,不明白这小子发什么疯,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过看他这样子倒也可爱,让她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 可当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时,却突然石化了一般。紧接着,眼泪便如泉水般从她的眼中涌出,又如雨般滴落下来。 …… 齐鹜飞慌慌张张地跑回了观。正开门的时候,锦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大,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正在讨论你们是在路上看星星,还是去开……” 齐鹜飞吓了一跳,像个早恋被先生逮住了的小学生,听得锦鸡的话,连忙一把将鸡嘴捂住。 “不许乱说!”他警告道。 锦鸡点点头,说:“不说,不说,心里知道就行。” “嗯……”齐鹜飞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知道就行?没有得事,别乱说!” 说着便怒冲冲地进了观,摔门而去。 锦鸡看着老大的背影,默默地说:“老大,我不说,但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你耗子尾汁啊!” 观门闭上,门后突然出现一群动物:老狗、蛤蟆、猴子、蛇、松鼠、兔子、乌龟、夜猫子…… 蛤蟆呱的叫了一声:“到底看星星,还是开……” 蛤蟆嘴被锦鸡一爪子抓闭上了。 “小声点!”锦鸡警告道,“老大没说,这把算豹子,我通杀!” 蛤蟆抱怨道:“这也行?!!!” 第五百四十一章、 封神余劫话西游 齐鹜飞大感意外,连忙将陆承扶起,问道:“陆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承站起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血罗衣是用十万教徒之血染成,又凝聚了历代教主的魂力,是本教最重要的信物。多年来,我一直在寻访教主的转世真身,苍天有眼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齐鹜飞说:“原来先生也是魔教中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陆承不解的看着他:“教主既然能穿上血罗衣而心魂无损,说明历代掌教和教徒们都已经认可了你,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教之起源,怎可自称魔教?” 齐鹜飞讶异道:“难道不是魔教吗?先生之前好像也是这样叫的。” 陆承摇头道:“外界称我们为魔教,完全是一个误会。我教本名万教,取‘万法归一,万类平等’的意思,乃太古之时伏羲大神所创,曾经和阐教、截教、人教一起四教并立,共执三界之牛耳。” 齐鹜飞一听,这来头有点大啊! 竟然是伏羲大神所创。 想起在小翠云山冒充伏羲弟子吓唬炎炎大仙的事情,他就觉得好笑。 现在自己既然做了伏羲大神所创教派的教主,这样算来,终于和火云宫搭上了关系,那么自己这个火云宫弟子的身份也不算是信口开河了。 嗯,下次再去火焰山,可以和炎炎大仙,哦不,和火灵儿好好聊聊了。 当然,得先拿到辟火珠,不然进不去火焰山深处。总不能拿着芭蕉扇一路扇进去吧? 再说这把芭蕉扇也不是正宗的,不说山寨吧,也是个mini,能量肯定差了不少。 可惜当初把水麒麟目给卖了。要想拿回来,估计得费一番周折。 齐鹜飞心里想着,嘴上问道:“既然是伏羲大神所创的教派,后来怎么就成了魔教了呢?” “这就说来就话长了!”陆承感叹了一声,“伏羲大神创立万教,立教的宗旨就是万类平等,万物皆源于道,亦皆可成道。所以万教是所有教派当中最自由的,秉承有教无类的原则,不管门下教徒是何出生,无论是妖是巫,是人是鬼,都可以入教?因而一时鼎盛?规模甚为宏大,远超其余三教。 但也正因为有教无类?万类平等?教内并无等级,羲皇也不以教主自居?因而也不存在严格的管理。教众一多,难免有些混乱?其中又不乏败类?常行不义之事,便为其他三教所不容。 后来天地之间几经劫难,巫族几乎灭尽,妖类也衰落得厉害?万教从此式微?而其余三教因为收徒严格,教内相当团结,因此得以保全,并由此而兴盛。到封神大劫前,万教已无人提起?连西方教都不如了。 封神之后,三教也逐渐式微?而天庭壮大,佛教兴起?三界重又达到了一种平衡状态。 天庭收服四海,一统寰宇。但由于等级制度森严?有不少上古大仙不愿依附于天庭?尤其是上古巫妖两族残存的势力?更是受到歧视,只有万教能够包容一切,有教无类,不论出身,因此这些势力便都皈依了万教,万教由此有再次兴盛之象。 但因为万教之中,妖类占比过大,所学的法术也是千奇百怪,从此便也有了魔教之称,受到天庭和三界打压。越是打压就越是反抗,越是反抗就越坐实了魔教之名。” 齐鹜飞说:“可是万教不是伏羲大神创立的吗?难道他就不管?” 陆承说:“羲皇创教之后就不再过问教中事务,而且此时离羲皇创教已不知过去了多少万劫。再说,万教受到了天庭和佛教的联合打压,连三清圣人也都支持,伏羲大神就是想管只怕也是孤掌难鸣。他不出手,至少圣人们还能互相留个脸面,他若一出手,那大家撕破了脸,便又是一场天地大劫。最终遭殃的,还不是泱泱万民,寰宇众生!” 齐鹜飞觉得时间久远不是问题,估计后一个原因才是主要原因。 万教最早的兴盛肯定引起了诸多圣人们的不满,联合打压也是正常的。就像自己在盘丝岭,养了那么多妖怪,要是被虹谷县城隍司摸清了底细,恐怕明天就会申请天兵下界过来缉捕了。 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如果放任万教的势力发展,其他教派肯定会担心总有一天会被吞并掉。 齐鹜飞问道:“既然万教一直受到打压,教中为什么不团结起来?” 陆承叹道:“羲皇不出来主事,教中一直找不出一个出类拔萃的英雄出来主持局面。而且天庭对万教的政策也并不是赶尽杀绝,而是以分化打压为主。 万教教众分布极广,类型又多,真正作奸犯科,触犯天条的,其实并不多。上面也不能做得太过分,真要逼得太急了,把教众逼得团结起来,拧成铁板一块,那就不好对付了。所以他们采取的是一收一放的政策,一边打压,一边绥靖,打压一阵就放一放,找几个立场不坚定的吸收过去升官发财,立个典型。这样万教就永远被压制着,不能兴盛,但也不会被打死,直到西游时期……” “西游时期?”齐鹜飞好奇道,“西游和万教还有关系吗?” 陆承说:“西游本是封神之余劫。天地大劫,就像地震一样,能量并不是一次释放完的,其后还有不断的余震,有时候会波及几千几万年之久。封神大劫算是释放的比较完全,但余劫依旧很厉害。为了消弭劫难,各方圣人们商量出了一个方案。” “就是西游吗?找四个人,跑到灵山取一趟经,把佛经送往东土,就能消除劫难了?”齐鹜飞有点想不通。 “西游不是这么简单的。”陆承说:“我们习惯于叫西游,但实际上,整场劫难并不只是唐僧师徒西天取经那么简单。前后五百年到一千年左右的时间都算在西游劫难之内。” 齐鹜飞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大闹天宫等剧情,的确是发生在西游五百年前。至于西游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是很清楚,据说有西游记后传。但后传里的故事,估计都是胡编乱造的,和现在他所处的这个世界大概没有关系。 “你刚才说直到西游时期,万教怎么了?西游不是圣人们商量出来的消弭劫难的方案吗,和万教有什么关系?”他问道。 陆承说:“圣人们是如何商量这个方案的,老奴不敢断言,但可以猜测出来。” “哦,那你倒说说看。” 齐鹜飞很好奇。这个老陆,竟然敢猜圣心圣言,就不怕被圣人察觉? 陆承说:“封神之后,天庭势力壮大,三教也渐趋没落,原本作为三教之祖的三清圣人渐渐成了一种精神象征,实权全都抓在了玉帝手中。三清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早早的退休。 玉帝其实也不满,因为三清的影响力实在太大,地位过高,满天神仙都是他们的徒子徒孙。 而在西方独辟一界的灵山,封神之后迅速壮大,又不受天庭的管制,独立开辟大灵山大结界,看上去是封神之劫中的最大赢家。但释教在当时的影响力实在太小,只局限于灵山周围。同为圣人,他们自然也不满意。 大家都不满,正好封神大劫之后最大的一次余劫来临,就一拍即合,商量出了这么一个方案,既消弥了劫难,也让各方势力有重新洗牌的机会,可以各取所需。” “怎么个各取所需法呢?”齐鹜飞问道。 陆承说:“三清之中以太上老君为首,将原来的三教整合在一起,统归入道,于是有了‘天下仙门皆归一教’的现象,成为最为壮大的道教。几乎此后的天庭神仙都是出自他们的门下。 而如来则通过佛法东传,扩大了佛教的影响力,成为世间信众最多的教派。借着如此多的信徒,佛家英才辈出,出了很多了不起的僧人,其后灵山罗汉数量激增,更有好几位准圣半圣级别的人物出现。短短不过千多年,就有如此成就,佛家修行的确有可取之处。 如此一来,道教和佛教在民间二分天下,此后三界联合办公,也多依赖了这个人才培养体系。” 齐鹜飞说:“但这样一来,玉帝的权力不是被削减了?封神大劫给他带来的好处岂非全都抵消了,玉帝怎么能答应?” “如果仅仅是这样,玉帝当然不会答应。但是,玉帝知道将来体制改革必不可免,一旦改革,他的权力总是会被削减,甚至要退居幕后,如此一来,还不如就在这一场劫难当中,提前谋划,用这早晚要让出去的利益,来满足各方的要求,提出他自己的条件。” “他提出什么条件?” “建设功德林,收取三界功德税。” 齐鹜飞恍然:“原来功德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陆承说:“其实收取三界功德税这件事应该是早就在谋划了,也许封神之前,天庭创建之初就已经在规划了。只是一方面需要取得各方同意,另外也需要一个关系到功德分配的事由,如此才能顺利推广,而西游,无疑正好满足了这两个要求。 表面上看,西游事件是以灵山为主,实际上,天庭才是真正的主角。没有天庭的配合,这个方案根本无法实施。再加上一旦大量收取功德税,天庭就有了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天道、延缓或分散劫难降临的能力。这是大家都乐于见到的。所以玉帝提出的条件,其他各方没有理由不同意。” “但收取功德税,对玉帝又有什么好处呢?天庭改革实施以后,他终究还是退位了呀。”齐鹜飞还是不太明白。 “这正是玉帝的高明之处。表面上看他所得的好处甚少,是被形势所逼,还很配合的演了一场齐天大圣闹天宫的戏。实际上,他早已在炼制无量功德碑。这也证明功德税一事早就在他的谋划中了。 当功德林建设完成,开始收取三界功德税以后,玉帝的无量功德碑也正好炼成,所有的功德能量都集中在无量功德碑上。因为有平衡天道的威力,无量功德碑理所当然成为了三界第一至宝。 天庭改革以后,玉帝安心退位,但无量功德碑依然在他手上。只要有此碑在手,他就永远是三界至尊,即便三清和佛祖也要让他三分。 所以现如今,玉帝还是牢牢掌控着天庭。仙盾局的杨戬是他外孙,卫戍区司令李靖是他亲信,掌管功德林的金童玉女就更不用说了,本来就是他的侍从。另外,教主可知道当年西游的人选是怎么选的吗?” 齐鹜飞说:“这难道不是临时决定,而是提前选出来的?” 陆承说:“既然是方案,当然是提前选好的,不然还叫什么方案。唐僧是金蝉子转世,正宗的灵山弟子。猪八戒是天蓬元帅,天蓬曾是紫薇大帝的亲信部下。紫微大帝乃四御之首,如今是政务院院长,天庭改革最大的既得利益者。沙和尚是金阙宫门前的卷帘将,相当于玉帝身边的侍卫。还有一匹白马,是西海龙宫三太子。” “那孙悟空呢?” “孙悟空比较复杂,老奴我也不是很清楚。传闻他出生的那块神石乃是女娲补天的石头。但那块石头如何会出现在东海傲来国,何时放上去的,却无从得知。有说是天上掉下来落在那里得;有说是女娲放在那里的;也有说羲皇放在那里的;还有说是太上放在那里的。” “你觉得是哪一种?”齐鹜飞问道。 陆承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教主以为呢?” 齐鹜飞说:“我觉得是太上。” “何以见得?”陆承问道。 齐鹜飞想了想说:“孙悟空曾在兜率宫吃了很多金丹,又在八卦炉中练了七七四十九天,不但没死,还练成了火眼金睛和金刚不坏。我不信兜率宫这么容易进去,更不信炼出金箍棒的炉子炼不了他。就算真炼不了他,老君怎会不知?还要放进去试试看,这哪里像开天辟地来的圣人?当年二郎神擒拿他时,观音要出手,老君还阻止不让她用玉净瓶,只用金刚琢砸了他,这是名擒实纵呢。” 陆承有些奇怪的看着齐鹜飞,问道:“教主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啊?”齐鹜飞挠了挠头,“这……不该知道吗?” 陆承说:“老君曾用八卦炉炼他的事儿倒是传得很广,但他去兜率宫偷吃金丹,这种事又怎么会传出来?还有观音出手,老君阻止,这种事,我听都没听过。” “那个……这个……”齐鹜飞揉了揉鼻子,顾左右而言他道,“玉帝的目的是掌控无量功德碑,成为三界第一,这事情难道三清和佛祖都算不出来吗?” 第五百四十二章、 唱双簧 陆承说:“圣人心计,非我所能知。他们也许不知道,也许早就知道了。不过,也可以把这一切全都看成阳谋,都是摊在桌面上完成的。大家各取所需,其实谁都不亏。玉帝让渡出了当时天庭很大一部分权力,但掌握了无量功德碑,依然牢牢掌控三界。佛教传向东土,扩大了影响力,成为最昌盛的显教。而上古三教合而为一,统一归入道教以后,在民间也是香火鼎盛,更是成为仙家必出之门户。佛道两教都在民间布道,逐渐推出人格化的神,方便民众信仰。千年前,百姓只信天。而如今信的却是神佛,没人再提老天爷了。昊天上帝损失了信仰,得到了无量功德碑,得失之间,恐怕也无法用好坏来衡量。” 齐鹜飞说:“这样看来的确是说不清楚。但此事和万教究竟有什么关联呢?” 陆承说:“关联就是,在整个西游的方案之中,除了各方势力洗牌,各取所需之外,他们还谋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顺便消灭各地的万教教徒,消除万教的影响,防止将来万教崛起,再次打破平衡,引发劫难的风险和隐患。从出发点来说,也不能说他们完全错,但对万教教众来说,这却是一场灾难。” 齐鹜飞摇头道:“死一人而救万人,看上去不是错。但前提是牺牲者主动牺牲,而不是在旁人的压力之下被迫完成。至于他们暗中设计,以堂皇之理由,杀无辜之人,又是什么道理?这岂不是完全违背了天道?他们又算得上哪门子圣人! 更何况万教的这些教徒将来会不会作乱,会不会引发劫难,只是他们一面之词而已。以未必会发生的事为理由去定人的罪,这本身就是在犯罪!” 陆承说:“教主说得好,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反抗强权,反对强加于我们身上的罪名。我们的目标是要创造一个万类平等的世界! 教主所言,以未必会发生的事由做有罪推定,本身就是犯罪。这是一种新的理论,从法理上论证了我们是正义的一方,天庭和佛道打压万教的行为是违背天道法理的。多行不义必自毙,正义终将战胜邪恶。教主理论创新,千秋万代!” 嗯???…… 齐鹜飞感觉自己怎么好像被绕进去了。 这是要我跟着造反啊! 要老子去反抗天庭,这事儿得好好想想。 虽然前世干过这活儿,可不代表这一世还得这么干,要不然又像前世那么死翘翘了,白白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留给了下辈子。 不对,咱这可不是一个如花似乎,而是一堆如花似玉呢! “行了行了,别这么尬吹,什么教主千秋万代,跟东方不败似的,我听着都尴尬。”齐鹜飞摆手笑道。 陆承又是一愣:“东方不败?” 齐鹜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角,说:“那个……我有个疑问,我听说截教也是有教无类,不分被毛戴角之人、湿生卵化之辈,这和万教不是重复的吗?当初两个教是怎么共存的?” 陆承说:“截教早期可不是这样的。所谓截者,土戈拦隼,意为杀阵已列,飞鸟难渡,不留一丝生机。因此截教也是劫教、杀教。其教义本就是天地终灭,万无生机,当万物灭尽,便是共生之时。他虽然也有教无类,却不是万类平等,而是万类尽杀。” 齐鹜飞听着这怎么有点死神永生的感觉。 不过这倒是也从另一个角度体现了平等。反正都是要灭亡的嘛,自然就不分被毛戴角、湿生卵化了。 “那阐教呢?” “阐者门中一单,单者弹也,杀也。杀机也是生机,意为天地一线杀机在我门中,入得此门,才能明了大道,获得那一线生机。” “怎么都是和杀机有关?” “圣人创教,为了就是度过大劫,自然都和杀机有关。” “那人教呢?” “人教十分泛泛,严格来说不是教派,只是因老君化身老子,传道于天下,才有此说。” 齐鹜飞点头道:“也对,人教不是教派,是教材。” “啥?”陆承总觉得这位教主常有令人不解之语,不确定其中是否有深意。 “哦,没什么,就是因材施教嘛。”齐鹜飞随口应道。 陆承继续说道:“通天教主的确比较开明,万教式微之后,许多势力被截教吸收进去,他又吸取了万教缺少组织性的教训,立下教规,才使得截教相比阐教和人教规模要大上很多。但这也引来了灾难,以至于封神大劫中被人算计,使得截教损失惨重,几近覆灭。若非如此,后来老君要以人教为基,一统三教就没那么容易了。” 齐鹜飞摇头道:“圣人也互相算计来算计去吗?好没意思!” 陆承说:“数术学问本就是天道至高之学,羲皇演卦,建立了天道模型,简化了算法,才让世人能够一窥圣心。反倒是那些妖类,灵智初开之时,毫无心机,全凭本能做事,暗合天道。等到他们化形成人,了解了人类社会,也会问出教主你刚才那句话,人也是互相算计来算计去吗?好没意思!” “哈哈哈哈……” 齐鹜飞大笑。的确,人为万物之灵长,在别的动物眼中,就和圣一样。那么在圣人眼里,我们这些凡人又是什么呢? “好了,不说这个。你刚才说西游这个方案是圣人们开会商量出来的,那羲皇和其他圣人难道就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陆承说:“三十三天之上,圣人们究竟如何开的这个会,老奴无力揣测。不过据一千多年来我们获得的各种情报汇总起来,大概可以断定,圣人们在商量这个方案的时候,火云宫三圣和女娲娘娘并未参加。” “火云宫三圣……女娲娘娘……” 齐鹜飞不觉笑了起来,想起陆承进了黄花观以后,对三清殿和玉皇殿中的神像不屑一顾,甚至曾经把玉皇殿当作临时会议室,用来开会,还把供桌和贡品搬进了紫竹林,可以说是相当不敬,可唯独进了三圣殿和女娲殿的时候,他却显得无比恭敬,尤其是在三圣殿中,面对火云宫三圣,他每次都是顶礼膜拜。 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家伙是反贼啊!反贼掀皇帝的桌子,那是理所当然的。 “西游的路线从南赡部洲,开始经过西牛贺州,到达灵山,唐僧师徒一共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算起来,打死的妖怪也不多,怎么就说把万教给消灭了呢?”他问道。 陆承说:“西游方案并不是从唐僧师徒取经开始的。除了北俱芦洲,其余三大部洲都是同时发动,时间大约要从西游开始上推千年左右。隐藏于三大部洲内的万教教徒少有幸免,要么被剿灭,要么归附于天庭,要么归附于灵山。不仅是万教教众,很多散仙和隐匿的大妖也受了波及。最惨烈的恐怕就是当年狮驼岭一战了。” “狮驼岭打过仗?” “狮驼岭当年有个狮驼国,这里也是万类聚集,人妖并存的一个国度,国王本身就是万教徒,在教中地位颇高。 在西游之前五百年,也就是十万天兵还在擒拿孙悟空的时候,狮驼岭上,也发生了一场大战。 当时是万教教众和十万佛兵之战。最终狮驼国还是不敌灵山,而佛陀更是放纵大鹏、青狮、白象三妖下界,让他们在狮驼岭上等候西游团队,好积累功德。却不想三妖在狮驼岭自立为王后,放纵无度,杀尽了狮驼国中所有人,造就了如今的狮驼鬼国。此桩冤案,至今未曾平反。倒是那三妖,如今依旧过得潇洒。” 齐鹜飞问道:“满天神佛,不是都歧视妖类吗?那三妖如此厉害,道行高深,为什么甘心为他人奴役?而万教,又为什么不想办法收服他们?” 陆承说道:“人各有志,何况妖怪?他们愿意做佛陀的奴隶,谁也没办法。那时候的万教组织性、纪律性都不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所以面对十万佛兵的时候,就一筹莫展,后来三妖下界,更是所向披靡! 不过话说回来,妖类当中,信奉和支持万教的还是很多的。比如当年黄花观的观主——百眼魔君就是万教护法之一。” “啥?”齐鹜飞大吃一惊,“那么说,黄花观也是万教的产业?” 陆承说:“也可以这么说吧。” 齐鹜飞说:“那……黄花观岂不是早就被天庭盯上了?” 陆承说:“那倒未必。此事十分隐秘。万教向来没有组织,更谈不上产业。只有极少数几处秘密产业,是一些前辈们积累下来的。每一处都有特殊的用处,黄花观就是其中之一。尹教主曾让我专门搜集万教资料,我也是偶尔在一件上古遗物中翻查到此事的线索,后来多方求证才确认。也正因为此,我才会来虹谷县碰碰运气。” 齐鹜飞笑道:“原来你是来碰运气的,我还以为你算出什么来了呢。” 陆承也笑了,说:“要是老奴能算出来,那圣人就更能算出来了。我倒是曾经试过,只要牵扯到教主的事,全都受到了极大的干扰,犹如浓云蔽日,不见寸光。” “你是说有人在干扰?是故意让你找不到我,还是在保护我?” “保护的可能性大一点。”陆承说,“我找不到,大概率别人也找不到。” “圣人也算不出来?”齐鹜飞问道。 “那就非老奴所知了。不过我想,如果圣人能算出来,黄花观也不可能一直留存到今天了。要么是圣人也算不出,要么是他们压根没想过要算。” “圣人不是一念而知三界细微吗?算不算还需要想?” “如果天上只有一个圣人,也许是这样。但有那么多圣人,就未必了。” “你是说,圣人之间相互干扰?或者是在算计?” 齐鹜飞突然有点不安起来。 麻蛋,早就觉得不正常,老子怎么可能召唤来诛仙剑气?搞不好就是通天那老怪物在搞鬼。 好在自己和圣人都无冤无仇,通天估计是没有要消灭万教的心思的,羲皇应该是有护着万教的心思的,元始和老子的态度就不能确定了,而最主要的应该还是防玉帝。 为什么主要防玉帝? 齐鹜飞有个很简单的逻辑:玉帝是靠无量功德碑称霸三界的,无量功德碑靠功德税支撑,而万教的教众恐怕是没有交税的。 这就是玉帝决心要灭万教的原因。也许这个早在天庭创立之初就计划了,当初万教衰弱,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 码的,圣人的算计太远了,简直深不可测! 嗯,逃税的事情千万不能让玉帝知道,否则就完了。 不过这事儿早晚要穿帮,还是得尽早想好后路。要不就到北俱芦洲去开辟一块根据地,看那儿的情况,玉帝也是鞭长莫及。去找找雷震子,让他帮忙找块风水好点的地应该问题不大。 如果还不行,那就只能……要不……试着带着这些万教徒们反抗一下子? “咱们万教现在还有多少人?”齐鹜飞问道。 陆承说:“确切数字不清楚,都隐藏在各处,三界加起来应该还有不少。” “我是说能联系上的,能用的。” “能联系上的……唯有教主和老奴二人了。” “啊?” 齐鹜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合着就咱俩唱双簧呀! 这教主也当的太可怜了吧? 陆承仿佛怕他撂挑子不干了似的,连忙鼓舞道:“其实去找找,应该是能召回来一些的。就说这西牛贺洲吧,当年西游路上,除了黄花观,还有不少地方的妖王都是本教的教徒。比如积雷山的万岁狐王。” “积雷山不是牛魔王的洞府吗?” “那是后来了。积雷山本是万岁狐王的修行之地,这狐王乃是涂山狐族的遗老。他修行万年,度过大小劫难无数,常招来雷电,所以那山才被叫做积雷山。西游前,他恰逢九尾大劫,生怕抗不过去,便将女儿玉面狐狸托付给了平天大圣,也就是天庭所称的牛魔王。”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通杀 这和齐鹜飞了解到的版本略有不同。 按照西游记的记载以及世间的传说,牛魔王是因为贪图万岁狐王的遗产,加上玉面狐狸容貌姣好,才舍弃了铁扇公主,从翠云山跑到积雷山做起了山大王,是个贪财好色,抛妻弃子的大混蛋。 可是按照陆承的说法,变成了万岁狐王托孤,那就完全是两回事了。 “难道牛魔王也是万教的?可我在火焰山时怎么听说他是太上老君派来看守火焰山的,应该在西游之前就已经成了太上老君的人。” “他是不是本教的人,老奴不敢确定。天下神牛,青赤黑白,青牛早在老君化身老子下界传道之时就已被他收服,成了他的坐骑。牛魔王是白牛,与青牛为同族兄弟,老君给他芭蕉扇,让他去火焰山积累功德,想以此收服他,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冲他和万岁狐王的关系,以及后来为了万岁狐王的女儿,不惜和孙悟空以及哪吒带来的天兵大战,由此看来他是万教中人的可能性很大。” 齐鹜飞好奇道:“他和孙悟空干架不是因为红孩儿吗?” 陆承说:“那只是表面原因。红孩儿被观音收去做了善财童子,也算成了正果。这其中只怕有佛陀的算计在里面,以此便可以要挟平天大圣,令其就范。何况红孩儿的母亲玉面罗刹本就是灵山派过来的,目的就是拿到芭蕉扇,在火焰山等候取经人,方便他们过山。这些事早已不是秘密。而牛魔王和取经团队起冲突的主要原因,却是猪八戒打死了玉面狐狸。万岁狐王将女儿托孤给他,但猪八戒一见到玉面狐狸,不问情由,就直接一耙子打死了。你说牛魔王能不怒吗?”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事细思极恐啊! 猪八戒一向来就是打酱油为主,见到妖怪从不积极主动,能偷懒就偷懒,能推搪就推搪,只有极少数几次做事非常主动。由此看来,他心里是很清楚这一路上碰到的妖怪,到底哪个能动?哪个不能动?哪个该放过,哪个必须死。 玉面狐狸就是必须死的那个。 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万岁狐王是涂山狐族?那么玉面狐狸自然也是涂山狐族之后。 他之前听苏绥绥说过?当年大禹娶涂山氏为妻,天下狐族遂聚于涂山?受其庇佑。后来涂山氏衰,狐族四散?才有了青丘白狐和轩辕坟金狐。 这涂山狐族就是天庭要赶尽杀绝的对象啊! “那万岁狐王没有熬过天劫?难道就神魂俱灭,连转世都没有吗?”他问道。 陆承说:“应该是没有。据说他渡劫的时候,积累山上虚空开裂,万雷倾泻而出。有大神通者观察到那雷劫不正常?隐约暗藏紫电剑气。其中只怕有人为的因素。” 趁天劫暗算? 我擦?这都干得出来! 齐鹜飞想起自己炼丹时引来的天劫,要是有人在暗中施加手段,的确难以察觉。看来以后得特别小心,不能得罪天上的神仙啊!他不公然杀你,趁你渡劫的时候随便搞你一下?你就死了。 “那被猪八戒打死了玉面狐狸有没有转世投胎?”齐鹜飞问道。 陆承说:“这就不得而知了。以猪八戒的修为,打死一只狐狸?估计她的魂魄难以保全。就算投胎转世,玉面狐狸也不可能记得自己是谁。教主问这个干嘛?” “哦?没什么,就是替涂山狐族觉得可惜。”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自家的蜘蛛。从小青化形以后偶尔出现的记忆碎片来看?这七只天蛛和当年的七只蜘蛛精有极大的关联?很可能就是她们转世。 可问题是当年的蜘蛛精被孙悟空打死了?如果保留了魂魄,那他们应该投胎转世去了。如果没有保留魂魄,那么师父又是从哪里找回来他们的残魂呢? 孙悟空的金箍棒一棒子下去,要想留住魂恐怕不容易,就算留住了,一千多年过去了,早就烟消云散,不可能留下来的。 “你说,孙悟空会不会也是万教的?”齐鹜飞突发奇想道,“他不是还大闹过天宫吗?” 陆承说:“不会。如果真是万教的,当年又闹得那么大,天庭和灵山不会放过他,给他取经的机会。” “就不能叛变了吗?” “如果他是叛变,天庭一定大加宣传,这么好的榜样不树立起来,那天庭和灵山的公关部门就不用干了。” “也是。”齐鹜飞点头道,“那如果猴子是假的呢?” “假的?怎么可能?” “白龙马都可以是假的,猴子为什么就不能?” “白龙马是假的?”陆承再次吃惊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我随口说的,咱们还是说猴子吧,他现在的立场是什么?是佛是道还是妖?” 陆承说:“前教主曾去拜访过花果山,孙悟空避而不见,态度暧昧,他的立场不好说。。不过他这次给你送了一只猴子来,的确有些奇怪。” 齐鹜飞也觉得奇怪,不过这事儿现在说不清,等着看吧。 陆承又说:“西游之后,牛魔王被灵山收服,给了他一个西方鸠摩罗王的头衔,但他对此事肯定是不服气的,如果教主能找到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应该能把他拉拢过来。尹教主曾亲往积雷山探访,可惜不曾遇见。” 齐鹜飞摇头道:“此事容后再说,以我现在的实力,就算找到牛魔王,他也不会来。狮子是不会听猫指挥的。” 陆承笑道:“其实老奴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还是先发展自身的实力,等教主神功盖世,盘丝岭也规模壮大之后,再考虑别的。” 齐鹜飞说:“你以后别教主教主的叫我,还是叫我掌门吧,咱们低调一点。” …… 齐鹜飞和陆承谈完话出来,正好小青带着叶问天在山上逛了一圈回来 小青夸赞道:“大师侄很聪明呢,那么大座山,那么复杂的阵法,带他走了一遍,他就都记住了路。” 叶问天客气的说:“师叔过奖了。” 小青像大人一样拍着他的头说:“不过奖!不过奖!孺子可教也!” 齐鹜飞和陆承都哈哈大笑。 屎蛋从竹林里窜出来,围着叶问天滴溜溜的转,咕咕汪汪的叫道:“玩……进来玩……汪汪!” 叶问天已经和大家都认识,也对这只话都还说不清的奶声奶气小麒麟十分好奇,就跟着进了紫竹林。 可他们刚进去不多久,就听见苏绥绥在喊:“屎蛋,过来烧火做饭了!” 屎蛋就灰溜溜的走出来,对叶问天说:“等我……咕咕……烧火饭……汪汪……再来玩!……” 叶问天刚想说好,就听见苏绥绥说:“新来的小徒弟也到伙房去帮忙吧。” 叶问天看向齐鹜飞和小青,不确定是不是该去。 小青马上说:“大师侄,你听好了,这是苏姐姐,在黄花观,除了我师兄和陆先生,还有你从来没见过的师祖之外,苏姐姐是最大的,我们都听她的。以后你也要听她的话,知道了吗?” 叶问天哦了一声,就和屎蛋一起跟着谁走了。 齐鹜飞没说什么。他知道苏绥绥的意思,新收来的徒弟,到伙房里打磨打磨,锤炼锤炼,让他明白到山上不是来享福的,这是大部分门派一贯的做法。 其实以叶问天的性情,不需要这么做,但这个头要开好,给以后上山的人竖立个规矩。将来他作为大师兄,也知道该怎么带师弟。 在陆承上山之前,山上的事情还真多亏了苏绥绥才能维持个模样。可惜苏绥绥现在不能化形。齐鹜飞觉得,得尽快去一趟轩辕坟。 他忽然想起刚才提起的万岁狐王,既然是涂山狐族遗老,又已经修到九尾大劫,会不会保存着一些狐族修行的秘密?去积雷山找找也许会有发现。 苏绥绥准备的晚餐十分丰盛。按她的说法,今天是叶问天第一天上山,算是给他接风。这让叶问天心里很是受用,感觉自己得到了尊重,心里无比感激苏绥绥。 齐鹜飞看着两大桌丰盛菜肴说:“那就开饭吧!” 苏绥绥说:“等一会儿,还有两个人没到。” 齐鹜飞看了看,问:“还有谁?” 苏绥绥说:“我让小青通知了王姐和张启月,这会儿应该下班了,他们马上就到。” 齐鹜飞点了点头。 对于王寡妇,哦,现在好像不应该称她为寡妇了。她那死去的丈夫就是自己的前世。或许称为前世也不对,因为齐鹜飞不是投胎转世,也不是夺舍,而是一种奇怪的超越时空的轮回。那么,他到底有没有死? 如果没死,那么王寡妇显然就不是寡妇。 可如果没死,王寡妇是他妻子吗?显然好像又不那么对。 他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王琼花。 好在王琼花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来了以后还是和往常一样。 齐鹜飞食不甘味地吃完这顿饭。大部分人都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小齐,你怎么啦,好像有心事?”王琼花问道。 “哦,没什么。”齐鹜飞说,“就是在想,绥绥化形的事儿,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得带她去一趟南赡部洲。” 苏绥绥大为感动,心头一暖,说:“齐哥,我不急的,你先忙完再说。” 王琼花说:“怎么不急?你说你,多漂亮一姑娘,我都替你着急。小齐,你抓紧点,岭西镇的事定下来就去吧。” 齐鹜飞说:“行,我有数。” 晚饭后,张启月和王琼花就下山回县里。 齐鹜飞说:“王姐,我送送你吧。” 王琼花说:“呵,稀罕了,居然想起来送我!” 齐鹜飞说:“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嘛。” 王琼花说:“那好吧。” 张启月就识相地道了声别,先走了。 齐鹜飞就和王琼花一起沿着山道下山。 齐鹜飞走得很慢,就像个普通人那样,没有使用任何法力。他心里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把那块凤魂玉给王琼花。他需要找一个机会,不会让这事儿变得那么突兀,这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刚开始恋爱的腼腆的小伙儿。 王琼花说:“你这样走,我回到家就天亮了。” 齐鹜飞说:“今晚的夜色不错啊!” 王琼花抬头看了看天,说:“这乌漆嘛黑的,哪儿不错了?” 齐鹜飞说:“虽然被云挡住了,但云上面一定有一个美丽的月亮。” 王琼花说:“中秋都过了七八天了,还美丽的月亮呢!你可以飞到云上面去看看。” 齐鹜飞说:“月圆缺,只是角度不同而已,月亮本身不会变。” 王琼花说:“臭小子,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别拐弯抹角的。” 齐鹜飞就用手挠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好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把那块玉拿出来。 “这是你的。” 他把凤魂递给了王琼花,就转身飞也似的跑了,留下一脸懵呆的王琼花站在那里,不明白这小子发什么疯,跟个小孩子似的。不过看他这样子倒也可爱,让她忍不住摇头轻笑起来。 可当她低头看向手中的玉时,却突然石化了一般。紧接着,眼泪便如泉水般从她的眼中涌出,又如雨般滴落下来。 …… 齐鹜飞慌慌张张地跑回了观。正开门的时候,锦鸡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大,你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我们正在讨论你们是在路上看星星,还是去开……” 齐鹜飞吓了一跳,像个早恋被先生逮住了的小学生,听得锦鸡的话,连忙一把将鸡嘴捂住。 “不许乱说!”他警告道。 锦鸡点点头,说:“不说,不说,心里知道就行。” “嗯……”齐鹜飞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知道就行?没有得事,别乱说!” 说着便怒冲冲地进了观,摔门而去。 锦鸡看着老大的背影,默默地说:“老大,我不说,但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你耗子尾汁啊!” 观门闭上,门后突然出现一群动物:老狗、蛤蟆、猴子、蛇、松鼠、兔子、乌龟、夜猫子…… 蛤蟆呱的叫了一声:“到底看星星,还是开……” 蛤蟆嘴被锦鸡一爪子抓闭上了。 “小声点!”锦鸡警告道,“老大没说,这把算豹子,我通杀!” 蛤蟆抱怨道:“这也行?!!!” 第五百四十四章、 姜是老的辣 纳兰城的烂摊子算是收拾的差不多了,魔孚依旧没有下落。四安里开始拆迁,一场牵扯到二十多万人的拆迁大行动,正在轰轰烈烈的展开。不过这已经是世俗间的事情,不归城隍司管,城隍司只要能够保证在拆迁过程当中不出现非人的意外就可以了。 秦玉柏终于可以一身轻松的在春月楼坐下来,和齐鹜飞一起喝上一顿小酒。 “潜龙湾巡视站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秦玉柏给齐鹜飞吃了一剂定心丸,“过两天调令就应该会发到虹谷县城隍司,到时候你就可以去岭西镇上任,当你的站长了。” 齐鹜飞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连忙端起酒杯,向秦玉柏表示感谢。 秦玉柏说:“也不用谢我,你的成绩有目共睹,当这个巡视站的站长绰绰有余。而且你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在虹谷县那么多年,大大小小也算有点功绩,但最让我骄傲的,却是临了带出你这么一个好苗子。你将来要做出点大成就来,那就是你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齐鹜飞笑着开玩笑道:“那万一要是哪天我造反了,岂不是连累了你?” “造反?”秦玉柏愣了一下,“造谁的反?” 齐鹜飞说:“当然是吃谁的饭,就造谁的反。不然还叫什么造反?” 秦玉柏说:“你小子要是敢造反,我第一个劈了你!” 说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齐鹜飞也跟着哈哈大笑,可是心里面总有些莫名的发慌,很不是滋味。 “司长,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太明白。我们这么辛辛苦苦的卖命为天庭效力,究竟是为了什么?”他问道。 秦玉柏说:“往小了说,是为了给自己谋条出路,升官发财也好,积累修行资源也罢,为天庭效力,是最快的捷径。” “那往大了说呢?” “往大了说,就是为三界之内,亿万生灵,谋一个和平安乐的发展环境。” “亿万生灵?”齐鹜飞轻轻摇了摇头,“可是,妖魔鬼怪不也是生灵之一吗? 秦玉柏说:“这个说起来可就有点复杂了。仙试院还专门为此设立了理论研讨部,曾经还引发过大争论,出版了不少书,你有空可以去找来看看。 “那最后的结论呢?” “没有结论。”秦玉柏说,“一切交给人民审判。”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前世那个世界上著名的哲学家苏格拉底。仅仅是因为喜欢提问,喜欢和人谈话,喜欢刨根问底的追究什么是神?什么是美德?什么是一个好的国家?于是,他就被由雅典五百公民组成的审判团,以蛊惑之罪判处了死刑。 “这真的公平吗?”他问道。 秦玉柏说:“天道即公。除了天道之外,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公平,公平都是相对的,你不要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了。要想弄明白这个问题,你要么成圣,要么成魔,这两条路,你会选择哪一条?” 他没有等齐鹜飞回答,就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当然会选择做一个圣人,没有人会想做一个魔鬼。小齐啊,我知道你山上养了不少妖精。但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让自己钻进牛角尖里。你首先得明白你是个人,你不能因为同情妖,就让自己站到虚无的道德立场上。就像狗是人养的宠物,你不能因为你养了一条宠物狗,你喜欢它,同情它,可怜它,你就让自己站到虚无的道德立场上,把狗和人平等起来,甚至把狗凌驾到人之上。” 齐鹜飞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认同秦玉柏的观点,但这是两件事情,宠物狗是宠物狗,就像当初的老黄狗,在他眼里就只是一条看门狗,和他有感情,但绝不可能平等地当做人来看。但如今的老黄狗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了。妖精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修行道路,除了外形不一样,他和人在哪些地方有区别呢? 不过齐鹜飞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因为他很清楚,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就像秦玉柏说的,没有结论。 一切都交给人民审判,你要是觉得这不公平,首先要改变的就是社会结构的主体,让妖怪融入到整个社会当中,成为人民的一部分。 他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海巡站的工作上,这和在城隍司当一个队长完全不同。 海巡站是完全独立的。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然海巡站只有两个人,但工作职能和一个完整的城隍司并不相差多少。齐鹜飞当了站长,就要承担起整个站的管理和运作,在这方面,他需要有人指点,而秦玉柏经验丰富,无疑是最好的老师。 秦玉柏也相当耐心,跟他讲了很多地方城隍司的管理要点和技巧。在过去,潜龙湾海巡站和虹谷县城隍司之间的合作还是比较多的,秦玉柏对那一带的情况也很熟悉,所以讲的问题都比较具体。 但他也提到了一点,如今形势不同了,潜龙湾过去相当于荒海,现在有了龙族的介入,以后海妖数量会急剧减少,这方面管理会轻松一点,但和龙宫之间的关系处理起来就会比较麻烦,而且也会更受天庭的关注,所以做事情要特别小心。 齐鹜飞虚心的接受了这一点,并请教了相关官场上的一些东西,尤其是和异族打交道时需要注意的问题。 秦玉柏给他提了一个隐晦的建议: 潜龙湾这片海域相对整个西海来说并不大,但对龙宫来说也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首先这里曾经是龙族禁足之地,至于什么原因,传说种种可不可信,他也不敢断言,但现在龙族一旦进入,他们必定也会重视,站在龙宫的角度,这就产生了矛盾——派驻在潜龙湾的负责人,级别太高不合适,毕竟海域面积太小,哪个龙族大将也不愿到这种小地方来。级别太低了也不行,比如随便派一只夜叉到这里来,显然无法应付和天庭以及西牛贺州地仙界之间的正常交流。所以这个人必定是权力不大,但在龙宫有一定地位。 齐鹜飞马上就想到了敖霸。 作为龙宫六太子,敖霸的身份足够高,完全可以代表龙宫和天庭进行正面交流,但他的年龄和资历都不足以统兵镇守一方,比如说把他派到冰鳌岛上去,镇守通往北俱芦洲的虚空裂缝,西海的老龙王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西海舰队也不会听命于他。但若让他到潜龙湾来,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如果敖霸成为潜龙湾的龙族长官,那对齐鹜飞来说,好处可就太多了。首先,他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和龙宫进行交流,不用担心出现关系上的裂痕。其次,西海潜龙湾海底还隐藏着关于白龙的秘密,有小六子在,他不用担心这秘密被人发现。最后,小六子可以成为他和敖摩昂之间最理想的传话人。今后,他要大规模发展海上贸易,就必须和摩昂太子进一步搞好关系。 “我这两天就去一趟西海,联系一下小六子,看看能不能促成这件事情。”齐鹜飞说。 秦玉柏说:“可以,反正你的调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些事可以提前准备起来了。不过你也不能把精力光放在那边,还有件事你可别忘了。” 齐鹜飞问道:“什么事?” 秦玉柏说:“现在离年底可不远了,宗门大会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 齐鹜飞一拍脑袋说:“哎呀,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不过宗门大会我也没参加过,也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再说了,盘丝岭上的情况你也知道,除了我两个师妹,还有刚收的一个小徒弟,就是一条狗,一只狐狸,一只猴子。山上除了产点蛛丝,也没有什么别的特产,我师父也不回来,这个宗门大会,我们参不参加,可能都没什么影响。” 秦玉柏说:“按照往届的规则,的确是这样,但是今年会有所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往年都是各大宗门聚在一起,整个大会分为论道、演法、品物三个部分。其中最重要的环节是论道,这可以看出各大门派对天道的领悟境界。这是宗师级人物的事情,对普通弟子来说,最重要的却是演法。 演法,说白了就是斗法,或者说比武,各派选拔出优秀的弟子,拿出各自的绝技,互相比个高低。这是最精彩的环节,但有很多的弊端,所以常常为人所诟病。比如说互相之间拼个你死我活,甚至使用不光彩的手段,违背了修行者的初心等等。而且最后的评判,也很难真正公允。每一届宗门大会都会存在一些争议。所以这次上面做出了调整,改变了规则,打算采用实战的模式。” “都打得你死我活了,还不算实战?” “这不一样,这叫自相残杀。真正的实战肯定不是打自己人,而是斩妖除魔。据我得到的消息,最新的规则上面已经定下来了,会确定一个区域范围,让各派派出相同数量和级别的代表,经过审核后,对每个人的功德清零,然后进入该区域,在限定的时间和范围内,猎杀妖魔。比赛结束后,大家共同到功德碑前领取功德,以功德数的高低来评判获胜的个人和团队。天道无私,对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这样做可以最大程度上保证公平公正。” “唉,那我是没戏了。”齐鹜飞叹道。 “为什么?”秦玉柏不解的问。 齐鹜飞呵呵笑道:“没什么,我怕死啊!” 秦玉柏说:“你刚进城隍司的时候,我也觉得你怕死。可经历过这么多事,你这话说出来可没人信了。” 齐鹜飞说:“我是真怕死。魔孚也好,蝠妖也罢,那至少是人间恶魔,我们职责在身,死得其所。可现在无端端就为了一点宗门大会的奖励,去陌生的地方杀妖怪,这和赏金猎人有什么区别?为这个去冒险,我觉得不太值。另外,这个也很难做到公平吧?大门派显然有优势。” 秦玉柏说:“功德数是不会骗人的,连造假都不可能。这种方式甚至不需要监督,你要是师门派出长辈进去帮忙,功德只会长在他长辈身上,小辈们是拿不到功德的。另外,这种方式不但避免了自相残杀,也避免了滥杀无辜。如果不是真正的妖魔你把对方杀了,你不但拿不到功德,甚至还可能使功德数变成负数。同样,你要是耍阴招,陷害队友或者竞争对手,就算你捡了便宜,拿到的功德数可能远抵消不掉你耍阴招所获得的功德负数。” 齐鹜飞觉得这说法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天道功德分配的确是公平的。 虽然自己肯定是拿不到什么奖励了,功德碑前一跪,算出来必是个零,但功德还是在自己身上的,这比什么都强。而且小青和昆奴他们的确需要积攒一点功德在身上,免得将来遇到麻烦。另外带着包括叶问天在内的小家伙们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的。 “那地点会选择哪里呢?”他问道。 “北俱芦洲。”秦玉柏说。 “北俱芦洲?” 齐鹜飞皱了皱眉头,马上明白了天庭的意思,这是要借天下宗门之手,去北俱芦洲探路啊! “北俱芦洲不是有真武大帝率领天兵把守吗,据说现在内部能量很不稳定,这样进去会不会风险太大?” 秦玉柏说:“现在肯定还不行,但三年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宗门大会不是今年底吗?” “宗门大会每甲子一次,由各大部洲各自选出实力最强的宗门参加。今年底是我们西牛贺州的选拔赛。按惯例,选拔赛要持续三年。三年后才是三大部洲联合宗门大会。” “三年这么久?”齐鹜飞说,“我还以为就搞几天就结束了。” 秦玉柏说:“这样才公平嘛。只要不是圣人,就总有失误的时候,胜负之间偶然性太大。而且人会进步,进步的快慢也是考察一个人或一个团队实力的重要依据。所以西牛贺洲是持续三年,这样最后选出的队伍更公平一些。南赡部洲则更夸张,要持续十二年之久。各部洲选拔出来的宗门参加联合宗门大会。宗门大会上表现优秀的宗门和青年才俊,就有机会参加五庄观镇元大仙主持的万仙大会,和天庭王母主持的仙民大会。” “那我们今年的选拔赛会选择哪里?总不能让我们西牛贺州的先去北俱芦洲探路吧?” 齐鹜飞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秦玉柏笑道:“那当然不会。不过为了和三年后的联合大会接轨,今年西牛贺州一定会采用同样的赛制,地点还没有定,但无外乎两个,一个是五庄观所在的万寿山后面的北野荒漠,另一个就是狮驼岭了。” 果然如此。 看秦玉柏那开心的样子,他应该是巴不得地点选在狮驼岭,因为这样西牛贺州的所有宗门都会聚集在纳兰城和虹谷县。虹谷县的接待能力有限,所以纳兰城显然就成了真正的主办地。 不过对齐鹜飞来说,他却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盘丝岭离狮驼岭最近,有明显的主场优势,但也必然会吸引天下宗门的目光,你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盯得死死的。 齐鹜飞想要低调发展,他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 而且他和陈光化的关系已经不太可能缓和了,如果宗门大会在这边召开,陈光化会不会借此机会打盘丝岭的主意? 秦玉柏知道齐鹜飞在担心什么,他说:“你放心好了,你是上面刚刚树立起来的英雄模范,盘丝岭黄花观也是上面定下来要重点扶持的门派对象,至少在今年,只要你不犯错,陈光化是动不了你的。假如宗门大会真的在狮驼岭进行,你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上面申请物资。” 齐鹜飞说:“司长您现在在纳兰城,我要申请物资还是得通过虹谷县城隍司,陈光化在中间拦我一道,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玉柏说:“你不是马上要到岭西镇上任了吗?从岭西镇到起蛟泽到盘丝岭全部都在狮驼岭外围,你以岭西镇海巡站站长的名义向上面申请物资,顺便把盘丝岭带上不就行了吗?” 齐鹜飞眼睛一亮,拍案叫绝:“司长,姜还是老的辣!”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你个臭小子,心理鬼机灵,什么都明白,话还得我帮你说出来。” 齐鹜飞端起酒杯笑道:“您不把话说明白,我心里没底不是吗!来司长,我敬你一杯!” ……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两个消息 秦玉柏和齐鹜飞在包厢里正喝着酒,春月笑盈盈的推门进来,手里端了个托盘。 “这是我们后厨研究出来的新菜,菜单上还没有,请二位尝尝,也给我们提点意见。” 春月把托盘上的两盘菜放到齐鹜飞和秦玉柏面前。 齐鹜飞拿起筷子尝了两口,发现这两盘新菜味道的确不错,但也谈不上有多么吸引人。 他知道这是春月找的借口,目的只是进来陪他们说话。秦玉柏是新任城隍司的司长,这个马屁不拍好,她这春月楼的老板娘必然如坐针毡。 春月进来的时机刚刚好,正是秦玉柏和齐鹜飞聊完正事儿,开始聊闲篇的时候。 齐鹜飞有时候怀疑这包厢里是不是安了窃听器。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普通的监听设备在修行人的神识之下无所遁形,如果是用高端的窃听法器,一定会散发出特殊的法力波动。而且春月是个聪明人,绝不会做如此愚蠢的事情。一旦被发现,她的春月楼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秦玉柏说:“老板娘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春月笑魇如花,说:“哎呦,秦司长有话但说无妨,请教二字我可不敢当。” 秦玉柏笑道:“隔行如隔山,大家各有各的长处,有什么不能请教的?除非老板娘藏私,不舍得告诉我。” 春月说:“我就是个开酒楼的,对别的行当可不太在行,司长莫非是想问怎么做菜?” 秦玉柏说:“你这个酒楼可不简单呐。也就你能开好,换个旁的人,我看早就倒闭了。老板娘是个难得的人才,所谓干一行行一行,一行行行行行,像你这样行行行的人干哪行都行。要是不行,干一行不行一行,一行不行,那是行行不行。” 齐鹜飞说:“司长我怎么感觉你前半句只是在夸老板娘,后半句是在说我啊!” 春月说:“齐真人说笑了,秦司长这是在敲打我们呢!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领导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说着便往秦玉柏的碗里夹菜,“秦司长,您看我这菜还行吗?” 秦玉柏哈哈大笑,说:“你这菜岂止是行,简直是行得不行!” 齐鹜飞也夹一块菜,咂巴着嘴说:“那是,老板娘是真行!能干着呢!” 春月斜睨着瞪了他一眼,可那目光倒是不凶,春风细雨,透着几分媚态。 齐鹜飞假装没看到,对秦玉柏说:“司长,您要问什么就问呗,老板娘是个爽快人。” 秦玉柏说:“不知道春月姑娘能不能联系上财神?” 春月说:“我倒是可以给他留言,但他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就不敢确定了。不知秦司长找财神所为何事?” 秦玉柏说:“我也不瞒你,前段时间纳兰城出了不少事儿,城隍司和仙盾局领导班子都换了,正好出现一个空档期。你们麻将会趁着这段时间拼命扩张,把原来不属于你们的生意也都揽了过去,已经侵害到了别人的利益。仙盾局的新领导还没有来,我呢又是刚上任,现在魔孚在逃,指不定哪天就会出现,四安里的善后和大范围的拆迁工作还在继续,这个时候我不希望纳兰城出什么乱子。你要是能联系上他,就帮我给他带句话。” 春月说:“司长的意思我明白了,那您希望我怎么传这个话呢?” 秦玉柏说:“安安稳稳做他的财神爷,别闹事,我不妨碍他发财。” 春月说:“好的,这话我会帮您留言。但财神爷会不会听到,听不听得进去,我不敢保证。” 秦玉柏说:“没关系,话带到就行。” 齐鹜飞不解的说:“为什么不去鬼市给东南西北风传话呢?他们好像是财神的心腹吧。” 春月笑道:“秦司长是天庭派驻在纳兰城的最高长官,怎么能去鬼市找他们说这种话呢?” 齐鹜飞恍然道:“懂了懂了。” 的确,秦玉柏是不可能明着去鬼市的,甚至都不会去逛葫芦街。如果他随便派个人去找东南西北风传这个话,分量不够,对方会不会认真对待,就很难说了。 这话他必须亲自说,这样才能从今后财神的举动当中来判断麻将会对他什么态度,能否为他所用。 所以他必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合适的环境,在合适的时机说出这样的话来。 春月楼自然是最合适的。 纳兰城任何有身份的人都可以来春月楼。来春月楼自然是要喝酒的,喝了点酒在老板娘面前说出来的话,可以是真话,也可以是醉话。 通过春月传给财神听的,自然是真话。但如果这话不小心流出去了,传到江湖上或者上面领导的耳朵里,那自然就是醉话了。 齐鹜飞心里暗竖大拇指,果然还是领导,经验丰富啊!自己以后可得学着点。 秦玉柏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他,自然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不过除此之外,他也有另外的目的。 “小齐呀,你也得帮我个忙。” 齐鹜飞惊讶道:“司长您可别这么说,有事儿您就说话,我无不照办。” 秦玉柏说:“麻将会动作太大,已经影响到了纳兰城各大世家的正常生意。你跟端木家还有王家的关系都不错,他们那边就请你帮我去递个话吧。怎么说就不用我教你了吧?” 齐鹜飞不太明白秦玉柏为什么要他去说这个事儿。 照理说,秦玉柏和端木家和王家的人都很熟,财神神出鬼没找不到,他又不方便去找四风,只能让春月来传话,但端木博文和王长荣应该是一个电话就能找到的。就算再不济,也可以让城隍司的其他人去说。 当然,齐鹜飞不会拒绝。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并不难,去递个话而已,反正端木家和王家他也是要去拜访的。而且去传这个话对他还有好处,至少在人家眼里看来,虽然秦玉柏调到了纳兰城,而齐鹜飞还在虹谷县,但秦玉柏依然把他当成亲信。这样一来,哪怕将来传出他在虹谷县不受陈光化的待见,人家也不会轻视它。 齐鹜飞便满口答应下来。 秦玉柏事情办完,就以公务繁忙为由,起身告辞了。 春月挽留不住,就和齐鹜飞一起,将他送出门外。 送走了秦玉柏,齐鹜飞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给林林山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春月楼商量一下后面的工作。 在等林林山过来的这段时间,春月就陪着齐鹜飞喝酒。 齐鹜飞笑着问他:“麻将会的生意都扩张了,怎么也不见你的春月楼开分店?” 春月说:“开个分店你帮我管呀?” 齐鹜飞说:“麻将会人才济济,哪用得着我?” 春月说:“我们加入麻将会,也不过就是求个依靠,交一份保护费罢了。你以为真是个门派呀?要真是个门派,那不就可以去参加宗门大会了吗?听说今年的宗门大会规则大变,你们黄花观参加吗?” 齐鹜飞说:“怎么你们都知道规则大变,就我不知道?我总觉得我是乡下来的,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刘姥姥是谁?”春月好奇的问。 “哦,就是打个比方,形容没见过世面。”齐鹜飞说。 春月手托着腮,看着他,说:“我总觉得你这人好怪,不正常。” 齐鹜飞说:“你是想说我是精神病吗?” 春月扑哧一笑:“咱们修行人不都有精神问题吗?” 齐鹜飞一愣,问道:“这是哪儿来的观点?” 春月说:“修行不就是修个精气神,好多门派不是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什么的一套方法吗?如果精神没问题,为什么要去练他呀!” 齐鹜飞哈哈大笑。 春月却幽幽的叹了口气。 齐鹜飞问道:“老板娘为何叹息?” 春月说:“我是越修行越觉得自己的精气神都没了。苦海无边,前途渺渺,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彼岸。” 齐鹜飞看见春月脸上的愁容,忽然觉得她换了一个人似的。 “彼岸……何为彼岸呢?”他问道。 春月说:“我也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又为何向往它呢?” “我心中有一朵花,只在彼岸盛开。”春月幽幽的说着,迷离的眼神突破狭小的包厢空间无限向远方延伸,“我在苦海漂流,只为见一眼那彼岸的花开。” 齐鹜飞说:“既然花在心中,又在彼岸盛开,那就说明彼岸就在你的心中,又何必身陷苦海,而不向内心中求呢?” 春月忽然眼睛一亮,看着齐鹜飞,脸上露出一丝欣喜,但随即很快又黯然失色,垂目道:“齐真人果然是修行奇才,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要害。我也知道该向内心中求,但我却做不到。我就像一片浮萍,在苦海的波浪中沉浮不定。” “身世浮沉雨打萍……”齐鹜飞忽然想起了文天祥的《过零丁洋》,不自觉的将最后两句吟诵出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春月满脸惊讶,喃喃的念着:“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我们修行人不都追求长生不老吗?徒留丹心照汗青,那又有什么用呢?” 齐鹜飞说:“没错,从个体而言,我们都追求长生不老。但又有几个能真正做到呢?就连圣人也不见得就能万劫不灭,真正永恒的是一个道字,而不是某一个人。所以圣人说,齐万物,而后能合天道。天道之下,万物平等。你我皆为道的一部分,生或者死,只是一种状态。若能留取丹心,天道照耀之下,又何尝不是一种长生呢?”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前世尹长天在红石村的荒野中那寂寞的身影。 春月琢磨着齐鹜飞的话,问道:“这是齐真人写的诗吗?” 齐鹜飞连忙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好的诗才,这是一位凡间文人的诗作。” 春月奇道:“我怎么没听说过?不过这诗真是好!” 齐鹜飞说:“有时候,凡人的境界,未必比我们这些自诩为仙人的低。” 这时,有人敲包厢门。齐鹜飞说了句请进,就见林林山推门进来了。 “老大。”林林山叫了声,“老板娘也在呢,难怪门关的这么好,哦不,我是说,难怪我在门外就闻着香。” 春月就掩着嘴笑。 齐鹜飞瞪了他一眼,说:“你的鼻子没在四安里被打坏呀!” 林林山嘿嘿笑着坐下来,拿起筷子就吃,说:“鼻子没打坏,倒是把我胃口打开了。” 春月就站起来说:“今天多谢齐真人妙语开解,若我有一天真能脱离苦海,必当好好谢过齐真人。你们聊吧,我先出去了。” 说着便离开了包厢,帮他们把门关好。 林林山就问齐鹜飞:“老大,把我叫过来干什么?你这氛围多好,被我破坏了。” 齐鹜飞说:“脑子里别总想那点龌龊的东西,这些天到纳兰城来,放松也该放松够了吧?” 林林山说:“我哪放松了,我是来处理一下事情,以后跟着你去了岭西镇,回来的机会不就少了吗。” 齐鹜飞就问:“那你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林林山说:“都处理好了。” 齐鹜飞说:“那就好。既然都处理好了,那咱们就谈点正事。我刚刚从秦司长那得到消息,潜龙湾巡视站站长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过两天调令就应该会下来。” “那我呢?有没有我?”林林山问道。 “这点他没说。不过我上次跟他提过你,他这次没说你不能去,应该是没问题。我估计你的调令会和我一块下来。” 林林山把一大块肉塞进嘴巴里,咀嚼着说:“那可太好了!老大,等我们到了岭西,一定大展拳脚,好好干出一番事业来。” 齐鹜飞说:“我正想和你商量这事儿。” 二人便从岭西镇如何规划,港口如何发展,如何处理与龙宫的关系等方面聊了聊。 聊得差不多了,林林山也吃饱了,说:“哦,对了,老大,我这次打探到了两个消息,你可能会感兴趣。” “什么消息?”齐鹜飞问道。 林林山说:“前段时间,麻将会一直在不停的扩张,几乎把整个纳兰城的地下生意全都抢过去了。纳兰城各大家族都很不爽,但麻将会动作太快,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几大家族都来不及反应。不过他们应该快要反击了,这下纳兰城有好戏看了。” 齐鹜飞说:“这算什么消息,还有谁不知道的吗?” 林林山尴尬的笑笑,说:“是,老大啥都知道。不过有件事情,前两天麻将会的白板给我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两个字——‘救我’。” 说着便把手机拿出来给齐鹜飞看。 齐鹜飞看了一眼,说:“白板算是为我们做过事情,如果真遇上了困难,你可以帮帮他。” 林林山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之后我再和他联系就联系不上了。我去他的场子看过,找不到他人,他手下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我估计,他应该是出事了。” 直觉告诉齐鹜飞,这件事和财神有关。麻将会扩张的同时必然也会进行内部整顿。白板帮过林林山的事可能被财神察觉,如果是因为此事而受到牵连的话,齐鹜飞倒是觉得有必要去救他。不过现在不知道白板因为什么出事,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想管也没法管。 齐鹜飞说:“我知道了,这事儿你在去岭西之前可以关注一下,有消息就通知我。不过千万别打草惊蛇,贸然行动,我不希望再出四安里那样的事了。” 林林山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心里却感激着,说:“老大,我有数的。” 齐鹜飞点头道:“你刚才说两个消息,还有什么?” 林林山说:“还有个消息,密云宗的潘子墨来了纳兰城。” 齐鹜飞立刻皱起了眉头,问道:“这个潘子墨是什么人?” 林林山说:“他是密云七子之首,也是密云宗三代弟子当中最厉害的。据说此人的修为接近七品,甚至有传说他已经突破了天仙境。这人一向来在南赡部洲活动,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突然来了纳兰城。” …… 第五百四十六章、 请柬 林林山不知道,但齐鹜飞心里却很清楚,潘子墨来纳兰城,一定是来调查付洪生和图拉翁失踪的事情。 之前图拉翁的死,齐鹜飞还布置了一些迷雾,让他们把一开始的调查方向放到女儿国那边,要不是竹花同时失踪,他们应该不会查到纳兰城来。 不过这一次付洪生的死却完全不同。付洪生本身就是来调查图拉翁死因的,他在纳兰城的一切行动应该都会向密云宗总部报告。而最关键的就是最后九爷在四安里出事,委托付洪生来杀齐鹜飞这件事情密云宗的人知不知情?如果他们知道,那么就很容易猜到付洪生的失踪和齐鹜飞有关。因为在付洪生失踪前,起蛟泽事件已经结束,付洪生剩下的唯一任务,就是杀齐鹜飞了。 如果密云宗的人不知道付洪生最后的目标,那么齐鹜飞暂时安全,但并不代表他不被怀疑。而且就算没有付洪生,在四安里杀了赵春和九爷,估计密云宗的人也不会放过他。 这个潘子墨是密云七子之首,如果真到了天仙级别的修为,那整个纳兰城都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七品天仙,法力值要达到一百万,相对应的功德值也要差不多,就算潘子墨还没有成就天仙,但只要他接近了这个数字,正面对战,齐鹜飞未必能扛住他一击。 还是得先想办法保护好自己。 躲到黄花观不出来应该是最安全的,凭借现在山上的阵法和结界,潘子墨一个人闯不进来。即使闯进来,山上那么多的高手,配合阵法,一顿乱拳也将他打死了。 但齐鹜飞还要去岭西镇上任,躲起来显然是不现实的。 要么下手为强,再让陆承摆个祭坛,射一箭? 不过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这么做。一来陆承说过,开觋罗弓对他的反噬作用比较大。二来他不想暴露盘丝岭的实力。像觋罗弓这种大杀招,还是放到最关键的时候去用吧。 要不就是再到龙宫求一道符。如果和敖摩昂接下来的合作愉快的话,这件事也许不难。 “你确定潘子墨已经到纳兰城了吗?”齐鹜飞问道。 林林山说:“应该是已经到了,在不在城里不确定。” “到了几天知道吗?” “大概两三天吧。” “他和谁联系?纳兰城里还有密云宗的人吗?” “不知道。” 齐鹜飞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麻烦。 竹花曾说纳兰城里有一位级别很高的密云宗的潜伏者,经过四安里一战之后,那个潜伏者应该就是九爷。 四安里被连根拔起?纳兰城应该没有九爷的人了。 如果纳兰城里还有密云宗的人?那就有点太奇怪了。 纳兰城虽然繁华,但对修行界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已经有一个九爷?埋下了如此深厚的根基,为什么还要隐藏另一个人? 但假如说纳兰城已经没有密云宗的人了?潘子墨又和谁联系?他秘密进城,必然有接应的人?否则还不如大摇大摆的来?以他的身份,当地的门派和城隍司好歹还要意思意思,接待一下。 “好了,这些事情你暂时就不要管了。明天你就先回虹谷县?毕竟还是城隍司的人?别让人看出来你另有打算,免得生出变数。”齐鹜飞说。 林林山说:“放心吧,他们不会怀疑我的,都以为我在纳兰城花天酒地呢!” 齐鹜飞说:“这也不假吧?” 林林山嘿嘿笑道:“一切都是为了麻痹敌人嘛。” 齐鹜飞笑骂道:“麻痹你个鬼!赶紧滚吧,把你的事情处理完?屁股擦干净就回虹谷县等消息。” 林林山走了以后,齐鹜飞又把春月叫了来。 潘子墨如果进城调查?几个重要的地方他肯定会去。第一个就是春月楼,这是付洪生常来的地方。而且付洪生和春月的关系也不一般。 第二个是雪琴楼。付洪生曾经骚扰过冬月?冬月为此关停了雪琴楼。而付洪生失踪后,雪琴楼又马上开张了。这很可能会引起潘子墨的怀疑。 “你听说过潘子墨吗?”齐鹜飞问道。 春月说:“当然知道。潘子墨是密云宗第三代弟子中最杰出的。听说此人不但修为高深?而且心性坚韧。齐真人为何问起此人?” 齐鹜飞说:“我听说他来了纳兰城。” 春月马上就猜到是林林山刚刚给齐鹜飞报的信?吃惊的说:“消息可靠吗?我一直以为我在纳兰城建立的情报网络不会漏掉任何消息。” 齐鹜飞说:“林林山告诉我的?在有些方面,他的确有独到之处,他没把握的话不会跟我说。当然,我不确保这事是真的,我只是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 春月是知道付洪生怎么失踪的,而且说起来这件事他也脱不了干系。 “多谢齐真人提醒。”春月说,“我会想办法应对的。” 齐鹜飞知道春月是个聪明人,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开。 出来的时候,他发现林林山还没走,正坐在大厅里的一张桌子上和人聊天,坐在他对面的人齐鹜飞认识,正是在长生观交过手的七绝山的马非象。 齐鹜飞对马非象的印象还不错,见他一个人,以为他已经摆脱了女人的烦恼,就走过去,一抱拳说:“马兄,别来无恙!” 马非象连忙站起来,也抱拳道:“齐真人,好久不见了!” 齐鹜飞问林林山:“你俩认识啊?” 林林山说:“老大你忘了我是哪人吗?陀罗庄就在七绝山边上。七绝山上的人哪有我不认识的。不过我跟他们都合不来,也就马兄弟是个实在人,见面还能聊两句。是吧老马?” 马非象略有些腼腆的笑笑,说:“齐真人,上次在长生观真是不好意思。” 齐鹜飞现在名声在外,尤其是上次三剑杀了赵春,又在起蛟泽一战中大战蝠妖,他的实力也早已传了开来。 有人说他已经突破了四瓶,甚至到达了五品。但这个观点遭到了很多人的驳斥,因为他修行总共才二十年。二十年入三品已经被惊为天人,要是二十年入四品甚至五品,那简直就不是人了。 更多的人认为他还在三品境界,只是依靠药物临时突破了极限,才杀了赵春。不过这实力已经十分恐怖了,而且给了很多人一个希望,那就是三品也能够杀四品。 当然,当时在现场的几位大佬都看得很清楚,齐鹜飞的实力绝对不是三品,至少已经是四品中上的水准。 马非象固然不清楚其中的真相,也不知道齐鹜飞这段时间有那么多的奇遇,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提升到那么高的层次,所以在他看来,当初在长生观挑战齐鹜飞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他是个木讷的人,只是因为性格内向,并不是没心没肺。挑战齐鹜飞也是受了师妹文小曼的怂恿。 齐鹜飞大度的笑道:“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很欣赏马兄弟的豪直,大家交个朋友好了。” 马非象见其物非爽快,心里也十分高兴。 “能与齐真人相识,也是马某的荣幸。” 齐鹜飞见马非象语气真诚,但脸上的表情有些焦急,眼角余光总在扫向旁处,似乎有什么心事,便对林林山说:“好了,你就别在这里蹭马兄的饭吃了,咱们还有事呢,赶紧走吧。” 林林山就站起来说:“好勒,那马兄弟,咱们下回再聊。” 马非象似乎松了口气似的,抱拳道:“好好,下次见面,我一定请二位好好喝一杯。” 齐鹜飞和林林山刚转过身,迎面正遇上文小曼。 双方都是吃了一惊。 齐鹜飞本以为马非象已经想通了,摆脱了这个女人的纠缠,没想到还是高看了对方,而低估了女人。 文小曼看着齐鹜飞,用手指着说:“咦,这不是那个……” 马非象脸色有点难看,讪笑着说:“这是黄花观的齐真人和陀罗庄的林山兄弟。” 文小曼说:“啊对对,我差点忘了名字。齐真人,好久不见,既然碰上了,就坐下一起吃个饭吧。” 马非象说:“小曼,齐真人他们还有事呢。” 文小曼说:“能有什么事?吃个饭而已,大家都好久不见了。” 齐鹜飞很奇怪,按理说文小曼当初在长生观丢了面子,心里应该极怨恨他的,怎么这会儿弄得和老朋友见面似的。 女人心,海底针,齐鹜飞不想被扎一下,决定还是远离为妙,便说:“文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们还真有事。” 文小曼哦了一声,说:“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啊。”忽然又问马非象,“哎,你给了没?” 马非象摇头道:“他们……不用了吧?” 文小曼大声道:“怎么不用啦?黄花观不是在爹的邀请名单上吗?” 说着便从包里拿出一张大红的请柬,转身笑着对齐鹜飞说,“齐真人,真是相逢不如偶遇,省的我们往黄花观跑一趟了。下个月我和马师兄结婚,到时候还请齐真人赏光啊!” 齐鹜飞忽然觉得有点荒谬。 当初他一眼就看出马非象是真喜欢文小曼,但文小曼对马非象绝无半点爱意,只是把他当备胎,甚至备胎都不是。 他以为经过长生观那一出戏,马非象就算没法把自己从感情的泥潭中拔出来,也至少能看清文小曼的真面目,而不再和他纠缠。 没想到这两人要结婚了。 这到底是马非象手段高超,终于赢得芳心?还是文小曼四轮全爆,不得已用上了备胎? 真是人生无常啊! 齐鹜飞觉得最近遇到的荒妙的事儿有点多。 他接过请柬,看了马非象一眼,用手比划着他们俩说:“你们……真要结婚了?” 不知是腼腆,还是觉得尴尬,马非象的脸红了起来,憨憨的笑笑。 文小曼说:“当然是真的!这种事情怎么好开玩笑?” 齐鹜飞就说:“好吧,到时候我一定前往祝贺,讨你们一杯酒喝。” …… 离开春月楼,到了外面街上,齐鹜飞拍打着手里的请柬,问林林山:“你说他们俩怎么会结婚了?” 林林山说:“马非象喜欢文小曼又不是秘密,他们俩在一起很久了吧。” 齐鹜飞摇头道:“这我知道,但文小曼并不喜欢马非象,怎么这次看她嫁给马非象好像挺心甘情愿的?” 林林山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齐鹜飞说:“你不是消息灵通吗?” 林林山说:“我也觉得奇怪,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感觉他们结婚应该是临时决定的,不知道文不武那个老东西是怎么想的。” 齐鹜飞说:“别管人家怎么想的了,反正请柬都收了,到时候咱们就去看看吧。” 说完二人便分道扬镳,各忙各的去了。 齐鹜飞看看天色还早,决定先把秦玉柏交待的任务完成,去给端木家和王家传个话。 他就给端木薇打了个电话。 端木薇一听他要来,喜出望外,就开了车过来接他。 没一会儿,一两红色跑车停在了齐鹜飞面前。 齐鹜飞钻进车里,说:“又换车了?” 端木薇说:“轮着开而已。” 齐鹜飞有点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飞剑也好多把轮着用?” 端木薇说:“那不至于,法器是有灵性的,越用越熟,只有专心才能达到人器合一,换着用那行?” 齐鹜飞叹道:“说的有道理啊,我现在身上神器太多,不知道该怎么选了,专心用一件吧,浪费了,轮着用吧,就像你说的,达不到人器合一。” 端木薇问道:“都什么神器啊?” 齐鹜飞说:“都是诛仙级别的。” 端木薇噗地笑出声,一脚油门踩下去,配合着发动机的声音嘲笑道:“你就吹吧!” 齐鹜飞一本正经的说:“我向来低调,从不吹牛。” 端木薇说:“是是是,你从来不吹牛,你身上有好多神器,都是诛仙剑级别的,上次在麒麟山杀死蛇妖那道诛仙剑气也是你发出来的,行了吧!”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哎呀,怎么都被你猜中了,这游戏没法玩了呀!” 端木薇气得直翻白眼:“我说你这脸皮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厚啊?” 齐鹜飞说:“我是实话实说,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端木薇说:“行了,说正经的,你那个蓝黛丝冰产量到底能有多少?现在公司架构已经搭出来了,我们家族原来就有法器和奢侈品生意,营销渠道都是现成的。我爸已经从底下两家奢侈品公司抽调了一批人出来让我组建团队,现在就看货源了,你那边可别掉链子。” 齐鹜飞说:“我正在联系解决原材料的问题,不过你要想产量很高也不可能。反正是高价奢侈品,价格卖那么贵,量少一点就少一点吧,咱也不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哦对了,一会儿我还想跟你爷爷商量一下,一些高端阵法材料销售得事情。” 端木薇说:“我爷爷不在,你一会儿可见不着他。” “那我现在去你家干嘛?”齐鹜飞问道。 “见我爸呀!”端木薇脱口而出。 齐鹜飞说:“那我要不要去买点东西?” 端木薇奇道:“买什么东西?” 齐鹜飞说:“我有种女婿上门见老丈人的感觉,那不得买两斤橘子什么的吗?” 端木薇的脸一下就红了,扭过身轻轻去打齐鹜飞,嗔道:“什么女婿呀!谁让你做女婿了!” “喂,开车呢!” “开什么车!这时候还想着开车!” “开车!开车!”齐鹜飞大叫,“我说你现在在开车,要撞啦!” 端木薇连忙回过神去,双手把正方向盘,红着脸说:“都怪你!” “这也能怪我?”齐鹜飞拍着胸口,死里逃生般地吁了口气,“女司机太可怕了!” 端木薇怒道:“你这是歧视女性!” 齐鹜飞连忙辩解道:“部分,我说的是部分,个别现象。” “这还差不多。” “嗯……” “不对,你说什么部分?什么个别现象?你是在说我!你……” “喂,开车,开车,小心啊——” …… 第五百四十七章、 大均 当初在麒麟山的时候,齐鹜飞给端木成留下的印象并不好,所以端木成一向来对他的态度很一般,要不是因为端木博文,估计端木成都不允许端木薇和他往来。 但令齐鹜飞大感意外的是,现在的端木成对他的态度一反常态,那是相当的热情,一口一个鹜飞,弄得齐鹜飞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总觉得自己应该买两斤橘子再上门。 在和谐愉快而又不失尴尬的气氛中,齐鹜飞终于完成了秦玉柏交代的任务,转达了他希望在纳兰城上任的过渡期内和平稳定的意愿。 端木成表示端木家族绝对会支持城隍司的工作,绝不给秦司长添乱。但他也不无担忧,表示端木家能够做到,别的家族都能做到吗?即便大家都能做到,那么麻将会又能做到吗?如果他们先动手,那端木家自然也不能做任人捏的软柿子。 在这种时候,其实齐鹜飞无需再多说什么,他只要把话带到就可以了,至于别人怎么做,给不给秦玉柏这个面子,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但齐鹜飞却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秦司长自然是向着各大家族的,麻将会是谁扶持起来的,他心里很清楚,他们如今不懂得蛰伏,要出来闹事,那就怪不得秦司长的三把火烧他们一烧了。” 他这话既表明了秦玉柏的态度,也表明了他和秦玉柏之间的关系。当然也进一步表明了他自己对麻将会的态度。 端木成很高兴,说:“麻将会虽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但是财神这个人却不可小觑,你还是要转告秦司长,让他小心一点。” 齐鹜飞问道:“听说您和财神正面交过手,不知道财神的实力究竟如何?” 端木成说:“谈不上正面交手,就是打过一次照面。当时也是因为麻将会侵蚀了我们家族的生意。我父亲在闭关,我和财神面对面坐下来谈的。我们并没有动手,能用生意场上的规则解决的事情,我绝不会用武力解决。只不过在谈之前,我们双方都试探了一下对方的实力,也是看看对面有没有资格坐下来和我谈。我想他的目的也是一样的。说实话,他的修为应该在我之上。至于高出多少,我也说不准。” “那么说您见过财神的真面目?” “是不是他的真面目我可就不知道了,听说此人每次出现面貌都不同,连他们麻将会内部的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哪张脸才是他的真实面貌。” 齐鹜飞沉思片刻,说:“不知道这种面对面坐下来谈的机会还能不能找到?” 端木成说:“面对面坐下来又怎样,难道你还能当场杀了他不成?” 齐鹜飞笑道:“如果能轻易杀他,恐怕几大家族早就联手把他干掉了。杀人是需要理由的,杀不杀,得先看他是谁。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 “你有办法揭穿他的真面目?”端木成显然也对此很感兴趣。 齐鹜飞说:“当然是真的,只要端木掌门和他见面之前,提前和我说一声。” 端木成说:“什么掌门不掌门的,咱们都是自家人,叫叔叔。” “额……” 齐鹜飞忽然觉得这氛围有点不对。这位端木大掌门怎么变得比他爹老端木还热诚起来? 虽说以他和端木薇之间的关系,叫他一声叔叔也正常。但今天他并不是以子侄的身份来拜访他,而是以城隍司司长秦玉柏的心腹来给他传话的。 秦玉柏和端木博文是同辈,无机子和端木博文也是同辈,不管从哪个辈分上来说,齐鹜飞和端木成都是平辈,叫叔叔可就亏了,也不合江湖规矩。 端木成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尴尬,说:“如今的麻将会已经不同往日,要轻易逼他出来恐怕很难。但只要麻将会还在做生意,就有坐下来谈的机会。不坐下来谈,还算什么生意呢?好好筹划筹划,总有办法让他现身。不过我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冒险。” 齐鹜飞明白,端木成也不想太过得罪麻将会。 麻将会就像藏在暗处的虫子,人不怕虫子,但被咬上一口也疼啊!更何况还有财神这样一条毒蛇,谁知道被它咬了会不会死。 齐鹜飞和麻将会之间更谈不上什么恩怨,除了光头白板给林林山发了条求救短信,还有他心心念念卖掉的那颗可以避火的水麒麟目珠子,他和麻将会之间就没有交集了。 白板的事情要是遇上了他会帮,但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至于那颗避火珠,当初卖了八十万紫币,也不算亏。那时候的齐鹜飞还是个穷光蛋,八十万对他来说简直是巨款。 买卖这玩意儿,划不划算,全看当时的处境。就像房子,你不能因为现在涨价了,就觉得当初自己卖亏了。你卖房子的时候肯定是有急用,那笔钱对你产生的价值足以抵消后来房子涨价所带来的增值。 反过来也一样,不能因为现在东西掉价了,就觉得自己买亏了。五千块买个手机,过一个月降到了四千五,你就亏了五百吗?当然不是。你在这一个月里已经获得了这五百块钱所能带给你的价值。 沙漠里的一瓶水,万金不换。不能因为离开沙漠了,就觉得当初没拿水换金子太亏了,要知道没有那瓶水你可能就走不出沙漠,也就不用想什么万金不万金的事情了。 齐鹜飞对财神有点好奇。这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从不露出真面目?他平常又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就在葫芦街上卖古玩,或者就在小区门口摊煎饼果子? 想到葫芦街,他决定一会儿去一趟,给徒弟叶问天买把飞剑。 告别了端木成之后,他先去了趟王家,见了王荣生,把秦玉柏的意思传达了一下。 王荣生对他也是极为客气,不过倒不像端木成让他喊叔叔那么肉麻,而是以掌门互称。 齐鹜飞替秦玉柏传了话以后,他又谈了谈和王家的后续合作事宜,就告辞了,随后就去了葫芦街。 随意的逛了逛,他走进了纯阳剑业4s店。 穿过外间的刀剑工艺品店,到了里间,几个漂亮的销售妹子站在里面闲聊,看见齐鹜飞进来,就都露出标志性的笑容,站直了身体迎接他。 齐鹜飞认得,上次接待他的那个女销售员也在其中。 做销售的都善于察言观色,而且记性都很好,女销售员显然也认出了他,脸上的笑容就变得有些僵硬,显然想起来他上次问这问那,问了半天却啥也不买的经过。但她还是迎上来,强笑着招呼:“先生您好,需要大宝剑吗?” 齐鹜飞说:“我先看看。” “好的先生,您随便看。”销售员礼貌地说了句,就走开了。 齐鹜飞听见她和同事在悄声说话。他们说话当然瞒不过他的耳朵。 “这人上次来过。” “那你还不快去接待,是你的客户,我们就不抢了。” “他上次来啥都没买,问东问西的,什么都不懂,看着也没钱,浪费时间。” “那人家说不定现在有钱了呢?” “那你去吧,我让给你。” “我才不去呢。最烦这种没钱还浪费你时间的。” “小丽你去?” “我也不去。” “要不叫小芳去吧,他刚来,不挑客户。” “行,我去叫。” 齐鹜飞觉得这纯阳剑业的经销商培训做的不太到位。不过想想也正常,纯阳剑业隶属于八仙集团,属于非常出名的飞剑品牌,市占率第一名,美誉度也极高。在地仙界,除了高端个人定制之外,纯阳牌飞剑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使用纯阳飞剑的人在使用ps250这种杂牌飞剑的人面前,是有极大的优越感的。 齐鹜飞当初就很羡慕用纯阳剑的。 所谓店大欺客,既然销售不愁,自然在服务上就会稍微逊色一点。这些做销售的都是人精,一眼就能看出你有钱没钱,是不是他们的准客户。 像齐鹜飞这种能让他们看走眼的人并不多,实际上,当初的齐鹜飞也的确是穷人,只能耍得起ps250,连ps250都是贷款买的。 这家店里的销售人员能够保持表面上礼貌和微笑,只在背后嘀咕,已经算不错了。 他在想,将来自己的法器公司开张,服务这一块得特别注意。修行人个个都耳聪目明,你背后说他们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一点纯阳剑业显然没有培训到位,或许在他们的理念里,这样的服务才是正常的,销售人员不应该把时间花在那些不会购买他们商品的人身上。 一个个头矮小,身材微胖,身上的制服明显有些不合身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过来,应该是刚刚去了洗手间,手都还没擦干,一路小跑,一路拿手在腰侧的衣服上擦了几下。 她走到齐鹜飞面前,鞠了个躬说:“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齐鹜飞说:“我就看看剑。” “好的,您是要小宝剑还是要大宝剑?”小姑娘问道。 齐鹜飞说:“大宝剑吧。” 小姑娘说:“好的,那您跟我到楼上来吧。” 齐鹜飞就跟着小姑娘上了楼。 其实齐鹜飞早就想好了买什么,但他忽然觉得挺好玩的,就测试了一下小姑娘的耐心,把楼上放着的几乎每一款剑都问了一遍。 看得出来,这个销售是新来的,讲起来吞吞吐吐,时不时的要拿平板出来查一下。 介绍的差不多了以后,小姑娘问:“先生,您觉得哪一款比较满意呢?” 齐鹜飞说:“如果我说都不满意呢?” 小姑娘说:“这么多大宝剑,总有一款您满意的吧?” 齐鹜飞说:“我有点选择困难症。要不这样吧,我到那边坐会儿,你给我泡杯茶,让我想一想。” “好的。” 小姑娘热情的把齐鹜飞引到休息厅,给他泡了茶,又拿了些介绍资料给他。 齐鹜飞就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 他倒并不是要逗小姑娘玩,其实也是在消磨时间。他需要熬到天黑,天黑以后先去一趟雪琴楼,密云宗潘子墨来了纳兰城的事情需要跟冬月说一声,最好还是让冬月先把雪琴楼关了,躲一阵子。 如果这个叫小芳的小姑娘等会还有耐心过来招待她,他就买一把宝剑回去给叶问天用。如果不来招待的话,那等天黑以后,去铁牛那里买一把。 当然他更倾向于在纯阳剑业买,一方面叶问天现在这实力还用不了特殊的剑,纯阳剑业的剑至少非常合乎规矩,还有详细的说明书和安全防护措施。而且纯阳剑业的宝剑拿出去既不丢人,也不张扬,很适合叶问天这个黄花观三代首徒使用。另一方面,铁牛那边打造的剑没有证书,要办理行驶证比较麻烦。 小姑娘下了楼,其他销售员就问他:“怎么样,客人下单了吗?” 小姑娘说:“哪有那么快,人家刚来,买大宝剑,又不是吃快餐。” “还刚来呢,都大半天了,你有没有给他介绍介绍套餐,他有没有意向?” “都介绍过了,他说有选择困难症,要好好想一想,在那边喝茶呢。” “我就说嘛,他不会买的。上次来就是这样,把所有的剑都问了一遍,就是不买。小芳你别理他了,让他去吧。” “那不好吧?人家来这里总是想买大宝剑才来的,不然来这里干嘛?” “那你也要看看人家有没有钱买呀?说不定就是来看看过过瘾呢!” “那就让他过瘾好了,我就当锻炼业务能力了。” “他有没有拍照?现在这种人可多了,没钱买,就拍几张照片,拍个视频,往朋友圈一发,装逼用的。” “不会吧?”小芳说,“我也没看见他拍照呀。” “哎呀,反正你别理他就行了。他要是爱拍就拍,咱们店里也没规定人家不准拍照吧。” …… 齐鹜飞全都听见了,他觉得有些好笑。 他以为小姑娘不会再上来了,但没想到小姑娘的热情不减,中间给他添了两次热水,还问他想好了没有。 到第三次给他倒水的时候,齐鹜飞说:“我如果不买呢?” 小姑娘说:“没关系啊,今天不买的话,就下次再来好了。” 齐鹜飞说:“好吧,那就刚才那把大均剑吧。” “啊?”小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说,“您说的是那把仿造上古名剑纯钧打造的,玄铁含量达到百分之十二的那把吗?” 齐鹜飞说:“没错,就是那个。” “那把裸剑价就要二十万,落地估计要二十二三万紫币了。”小姑娘提醒道,“您确定……?” 齐鹜飞说:“确定。” 小姑娘这才相信齐鹜飞真的要买,虽然大均算不算最高端的剑,但在店里也不算便宜了。 “您贷款还是全款?” 齐鹜飞问道:“你希望我贷款还是全款?” 小姑娘说:“那要看你啊。他们有些人会忽悠你贷款,其实是因为你办贷款多付出的利息销售人员是有提成的。还有店里能收一笔金融服务费。” “那你为什么不忽悠我贷款?” “因为我觉得这完全是个人选择啊,你钱不够就贷款,钱够的话肯定是全款啊。贷款不但要付利息,而且还要把绿本抵押给金融公司,将来赎回就多了道手续,很麻烦的。您是全款吗?” 齐鹜飞点头道:“全款。不刷卡,不贷款,不办证。现金支付,当场交货。” “不用办证吗?”小姑娘吃惊地问。 “不用。” 齐鹜飞觉得自己去办更方便一点,店里办证需要走一个流程,要好几天的时间,而且还要收一笔费用,而最终证件办下来走的也还是城隍司的渠道。 “这也太简单了吧!”小姑娘马上拿出计算器算了一下,“这样的话就能优惠不少,一共只要十九万五千纸币。或者用金币的话,只要一千八百,店里鼓励收金币,我还能加提成。不过要拿出那么多现金金币……还是紫币吧!” 小姑娘的话刚说完,齐鹜飞就已经把一千八百金币现金放在了桌子上。 “啊……!” 小姑娘大吃了一惊。 来店里买宝剑的人很多,有钱人也不少,但用现金全款支付,而且是用金币的人真不多。 她喜出望外的拿着钱下楼结账去了。 到了楼下几个销售人员问她:“那人还没走啊?” 她说:“没有,刚下了单。” “下单了?”上一次接待齐鹜飞的那个销售员惊讶的问道,“买了什么?” “大均。”小芳晃了晃手里的钞票,“现金支付,全款,金币哦!” 大家便都瞪大了眼睛,张大着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新来的连工作制服都不怎么合身的小姑娘快步走向柜台。 “这小丫头,运气真好!” “什么运气好,明明是送上门的大客户你自己不要。” …… 齐鹜飞拿着大均剑出来的时候,天刚刚黑下来。 他直奔雪琴楼。 可是到了那里却发现,雪琴楼居然关了门。 门口也没有贴任何说明。 齐鹜飞觉得奇怪,神识扫过,确定楼里没有人,他就沿着相思湖畔一路走去,打算去冬月元神所在的那棵石榴树下把消息告诉她。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湖畔的石榴树竟然全都被连根铲了,只留下一排触目惊心的坑。 第五百四十八章、 潘子墨 齐鹜飞的第一反应是潘子墨来了。 但是想想又觉得不对,就算潘子墨通过冬月查到点什么,也该以冬月为诱饵,引诱真正的凶手也就是自己上钩,而不是如此斩尽杀绝,连相思湖畔的石榴树都连根翻了起来。 而且潘子墨又怎么可能知道冬月的真身是石榴树呢? 再看地上那些坑,看起来也不像是法器挖掘出来的所为。 如果是潘子墨动的手,他只需要以飞剑斩断树根,杀灭灵气,或者以法术令树枯萎,凡人看上去只会以为这些树受了病虫害,突然死了,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上去触目惊心,明显是人为的。 他又沿着那些树根残迹一路走去,在前方湖边看到了一台挖掘机,旁边还倒着两棵树没有抬走。 看起来这不是修行人动的手,更像是政府在搞绿化建设,移栽树木。 可是相思湖是文化遗产,湖边的石榴树都有千百年的树龄,是受保护的,怎么可能一下子被铲除了呢?哪个政府会下如此糊涂的命令?而冬月难道就没有一丝反抗吗?以她的修为,要显现神迹,吓唬一下这些凡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齐鹜飞立刻给林林山打电话:“查一下相思湖畔的那些石榴树为什么都被铲除了,是哪个单位办的,谁下的命令,那些树被移到哪里去了?” 林林山不明白齐鹜飞为什么会关心几棵树的生死,说:“老大,这会儿都晚上了,政府单位的人都下班了,要不明天再查?” “不行,必须现在查,子时之前我要知道结果。如果你查不到,也要告诉我,我另想办法。”齐鹜飞说。 林林山从来没听过齐鹜飞如此严厉的下命令,容不得半分质疑,便说:“好的老大,我马上去查。” 齐鹜飞倒也不是要难为林林山。冬月生死未卜,这件事和自己有没有牵连,他希望第一时间从自己人那里得到消息,而不是通过城隍司和端木家。 在相思湖畔逛了一圈,等到夜深时,他又回到了雪琴楼,飘身上了三楼露台。 此时中秋刚过,天上有月,半圆不圆,月下有云如薄纱,半遮不遮,星光黯淡,秋风萧瑟。 齐鹜飞站在露台上,一时进退不知。 就是在这里,他第一次喝到了冬月亲手泡的洛神茶,在这里欣赏到了冬月曼妙的舞姿。他记得那一天,天在下雨,冬月施展本命法器,以绿叶撑出一片碧罗伞阴。 他慢慢往前走,来到那扇小门前。门内就是冬月的房间。他希望推开门,就能看到冬月如花的笑颜。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神识所见,整栋楼里并无一丝生气。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的心竟有一丝慌乱。 他轻轻把门推开,走进屋内。屋里一片漆黑。 屋中间摆着一张茶几,上面放着一套汝瓷茶具,一盏两杯。茶几边上有一只炭炉,炉上放着一把铁壶。 这是冬月泡茶的用具,平日她都收在自己的储物空间里,现在却静静的躺在屋内,它们的主人却不知去了哪里。 齐鹜飞记得很清楚,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冬月就是用这套如此差距给汝瓷茶具给他和端木薇泡的茶,当时是一盏三杯,而如今放在桌上,却是一盏两杯。 这其中仿佛有些什么特别的意味,他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 他轻轻抚摸着茶几的边缘,感受那特殊的木质纹理,仿佛在触摸一个人的肌肤。 就在这时,他忽听得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这里的主人应该是个女的。” 齐鹜飞猛然回头,看见阴暗角落里的蒲团上坐着一个人。 他吓了一跳。 这个人应该不是刚进来的,明显是早就在房间里。但他刚才却没有发现他,神识扫过时整栋楼都没有生机,还以为空无一人,可见此人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你是谁?”齐鹜飞问道。 “你又是谁?”那人反问道。 齐鹜飞说:“你未经他人允许,闯入女子闺房,意欲何为?” 那人说:“你不也是一样吗?” 齐鹜飞说:“我是此间主人的朋友。” 那人说:“看出来了,你与她关系匪浅。既然如此,我等不到她,问你也一样。” “你在等她?”齐鹜飞不确定此人的话是真是假,真实目的又是什么。 “不错。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两天了。”黑暗中的人说。 “两天?” 齐鹜飞心念电转,难道冬月已经失踪了两天以上?正好是他去火焰山的这段时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找她什么事?”他问道。 “我师弟失踪了,他生前曾来过这里,所以我来问问。不过可惜,这里的主人看上去也失踪了。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齐鹜飞先前就隐约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但到此刻证实他就是潘子墨的时候,内心还是有些吃惊。他全身戒备,盯着角落里的潘子墨。 潘子墨坐在蒲团上,气定神闲。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这人的确是个高手,修为比自己要高深很多。他并没有使用任何特殊的隐身类法术,仅仅就那样坐着,收敛了神气,竟然就能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避过自己的神识探查。这就是天人合一的境界吧! 面对这样的高手,齐鹜飞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神识已经锁定了左手的天丝鲮鲤甲,右手则握住了宵练剑柄。没有握承影剑,是他觉得在这暗夜之中,宵练剑的威力也许更大一点,而承影剑则可以在关键时刻,利用其剑气无形的特点,施展突袭。 当然他并不觉得自己能伤到对方,所以他更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潜龙勿用的咒语已经压在了喉头,随时可以蹦出来。 “你好像很紧张。”潘子墨说,“莫非我师弟的失踪跟你有关?” “你师弟是谁?你又是谁?”齐鹜飞故意问道。 “我叫潘子默,我师弟叫付洪生。” 潘子墨并未隐瞒,坦荡的说了出来。这也透露出他的自信,从他的语气和眼神就可以看出来,他认为齐鹜飞根本跑不掉。在绝对的实力差面前,任何伎俩都是多余的。 “原来是密云七杰!”齐鹜飞避开付洪生的话题,顾左右而言他道,“堂堂密云七杰之首,竟然闯入女人的闺房,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潘子墨对他激将的话语无动于衷,神气之间毫无一丝波动,只平静的问道:“这里的冬月姑娘去了哪里?” 齐鹜飞说:“我怎么知道?我也是来找她的。” 潘子墨问道:“我看你和她关系匪浅,怎会不知道她在哪里?” 齐鹜飞说:“我还想问你呢!我怀疑她已经遇害,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莫非是你做的?” 潘子墨说:“我杀人从不偷偷摸摸,也不杀无辜之人。我只是来调查我师弟失踪的真相,若是与冬月姑娘无关,我自然不会伤害他。” 齐鹜飞冷笑道:“说的好听,你真要是如此磊落,躲在角落里干什么?” 潘子墨说:“你若不放心,我们可以到外面露台上说话。” 齐鹜飞要的正是这句话。他担心的是在狭小的房间里,一旦对方发动攻击,就算自己隐身了,他只要以法力封锁,自己也很容易被封在屋里而逃不出去。到了外面露台上,那逃走就容易很多了。 “好,那咱们就到露台上,说些敞亮话。” 说罢,齐鹜飞就忙不迭的出了门来到露台之上,一回头,发现潘子墨已经跟了出来,就站在他身后,离他不到三米远。 妈蛋,齐鹜飞心里暗骂道,这家伙跟个幽灵似的,神出鬼没,要摆脱还真不太容易。 不过,如果冬月失踪不是因为他,那是为了什么?湖边的树又是谁铲除的? “你想问什么就赶紧问吧。”他说。 潘子墨说:“我师弟前段时间曾来过雪琴楼,并且夸赞这里的主人冬月姑娘为天下第一美。此后雪琴楼就关了门。后来我师弟失踪了,雪琴楼就又开张了。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齐鹜飞觉得在这人面前说谎要小心一点,这种高手最是自负,自我感觉良好,你若骗他,被他察觉了,说不定就激怒了他。与其说谎,不如有选择性的说真话,引导对方换个角度去想。 他斟酌了一番,说道:“你那师弟付洪生我知道,不是什么好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作奸犯科,看见个漂亮女人就想要占便宜,这雪琴楼的冬月姑娘也是因为长得好看,受了他的骚扰,所以才关了门。但人家是做生意的,你知道这房子一年房租要多少,手下养了那么多人,关一天要损失多少钱?你赔吗?就因为你师弟那个混蛋,就不让人家开张了?人家一开张,你就说你师弟失踪是因为他。但现在人家门又关了,人也不见了,我还说人家失踪是因为你呢!” 齐鹜飞这样说话当然是冒着风险的,这也是他有一身法宝和隐身之术的底牌在身,否则绝不敢这么冒险。 潘子墨皱了皱眉头,说:“我师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不用你来说。我只是来调查的,并没有说谁就是凶手。” 齐鹜飞说:“看出来了,你比你那个师弟强,至少比他正气多了。好了,话问完了,我已经帮你证明你师弟的失踪和冬月姑娘无关,我也相信冬月姑娘的失踪和你无关,既然这样咱们就散了吧。”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忽听潘子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齐鹜飞知道这个问题必须回答,如果不言而退,那潘子墨一定会追上来。虽说自己可以隐身逃跑,但从此被人认定自己是杀人凶手,那终将是件麻烦事。 他决定实话实说,回头道:“我叫齐鹜飞。” “齐鹜飞……”潘子墨哈哈大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你就是齐鹜飞,我来要找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可前几天你居然不在,我还以为你躲起来了。没想到你会自己送上门来。你已经知道了我是谁,为什么还要自曝身份,不怕我杀了你吗?” 齐鹜飞说:“我为什么要躲起来?我又没拐走你老婆,又没欺负你妹妹,我为什么要怕你?你又为什么要杀我?你不会又想把你师弟失踪的帐赖到我头上吧?” 潘子墨说:“我师弟失踪前最后一件事情就是要杀你,但现在你活着,他却不见了。你说这件事情和你无关?” 齐鹜飞说:“他要杀我?那就是说他是凶手咯!哎,你有没有搞错?你师弟要杀我,我是受害人,虽然我没死,但他怎么也是个谋杀未遂吧?我可是城隍司的公务员,按天庭的法律,他谋杀公务人员未遂,怎么的也得判个无期吧。现在受害人站在你面前,你不去谴责凶手,反而说我这个受害人造成了凶手的失踪,然后要杀我,你们密云宗一个个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巧言舌辩!”潘子墨说,“现在你活着,我师弟失踪了,都是事实。” “那你也不能说我杀了他吧?”齐鹜飞说。 潘子墨看着他说:“以你的实力,的确杀不了他。这件事情我会去查,反正在我师弟没有找到,或者真正的凶手没有查出来之前,你的嫌疑最大。不过即便你不是凶手,我也要杀你。” “为什么?” “你难道忘了四安里的事情吗?赵春是不是你杀的?九爷是不是你杀的?” “他们跟你有什么关系?”齐鹜飞假装不知情,问道。 潘子墨说:“他们和我什么关系你不用管。我只问你,赵春和九爷是不是你杀的?” 潘子墨这么说,齐鹜飞反倒是不太担心了。 九爷现在被天庭定性为魔,已经成了魔道典型,密云宗绝不会承认九爷是宗门内人。 如果潘子墨决心要杀齐鹜飞,这时候也就无需保密。要么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要么就把事情说清楚,让对手死得明明白白。他避而不谈,也没有直接动手,就说明他的杀心并不重。 齐鹜飞说:“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你要替他们报仇可以,但我必须把话说明白。你恐怕不清楚九爷干了什么,我告诉你,他在四安里豢养魔蚊,利用贫民窟聚集的大量穷人,吸食人血,这些年来不知咬死了多少人!如今四安里二十多万人无家可归,政府正在动员全城进行拆迁安置,这都是拜九爷所赐。天庭早已出了通告,他是大魔头,这一次是被城隍司和仙盾局纳兰城众多仙门高手联合绞杀,我可不敢居功。至于赵春,是他非要杀我,我杀他属于正当防卫。你懂什么叫正当防卫吗?” 潘子墨说:“纵然他们有万般不是,你杀了他们是事实。有什么遗言赶紧说吧,看在你说话还算实诚,杀人时并无谋财害命之心,我可以答应不伤你魂魄,放你去投胎转世,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看我心情或许可以帮你去办。” 齐鹜飞一听,觉得这潘子墨为人倒的确还可以,与付洪生图拉翁之流,完全不同,不是一类人。但这并未改变他对密云宗的看法,一个门派之中,出现了付洪生,图拉翁以及九爷这么多败类,绝非偶然。反倒是潘子墨在其中也许是个异类。 他决定冒一冒险,便说:“我看你也是个光明磊落之人,要不这样,咱们打个赌,来个约定如何?”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三招 “什么约定?”潘子墨问道。 齐鹜飞说:“这里是纳兰城,西牛贺州最繁华的城市之一,周遭到处都是凡人,你我在这里施法打斗,闹出动静来,有违不得在人前显圣的天条。再把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招来,对你来说也是件麻烦事。就算你能杀了我,当众杀害天庭公务人员,这个罪名你和密云宗都当不起吧!” 潘子墨冷笑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吗?我杀你根本就不需要闹出动静。如果我说杀你只要一招,也许过于托大了。三招吧,如果你能在三招之内把城隍司和仙盾局的人都喊来,我就放过你。” “此话当真?”齐鹜飞见潘子墨已经上钩,不禁内心欣喜。 潘子墨说:“当然是真的。我知道你们城隍司有穿云箭,发出去就可以召集整个纳兰城的修行人,但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发出去。就算你能发出去,在他们赶来之前,你也已经死了。” 齐鹜飞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约定三招,三招之内如果你杀了我,我就认栽。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遗言,只是最近刚收了个徒弟,今天在纯阳剑业给他买了一把剑,如果我死了,你帮我把这把剑送到盘丝岭给我徒弟吧。” 他说着就把刚买的大均剑拿出来,往地上一插。 纯阳剑业的大均虽然在一般修行人眼里已经是上等的宝剑,但这种工业化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东西又岂能入潘子墨的法眼? 他看到这把剑,心里便更生了轻视之心,觉得齐鹜飞临死之前还念念不忘这样一把剑,想必是不怎么富裕,身上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法宝。这和他之前调查到的黄花观的实际情况也吻合。 “可以。”潘子墨说,“我还可以把你是怎么死的告诉你徒弟,他将来如果修行有成,可以来找我报仇。”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假装伤感的说:“那就不必了。如果你能在三招之内杀了我,想必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为我报仇。与其让他苦大仇深地活一辈子,还不如不告诉他。” 潘子墨点头道:“看不出你倒还是个爱徒之师,好,我答应你。” 齐鹜飞说:“那如果三招之内你杀不了我呢?” 潘子墨说:“那咱们之间的事就一笔勾销。不管你做过什么,我都不再找你麻烦。” 齐鹜飞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准天仙级别的高手,虽然目前看起来是敌人,但这种资源也不能浪费了。 “这不公平!”他说,“三招之内你如果杀了我,我可就没了。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即便放在凡间,也是大好的年纪,何况仙途?不久前我参加仙试通过了三品。他们都说我是百年不遇的天才。你杀了我,这世上就少了一位天才。而你若杀不了我,却只是一笔勾销,等于你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下注的是一条拥有美好前程的命,可是你却什么都没有付出,这样的赌局不公平。” 他这话其实是试探性的,不确定潘子墨会不会上钩。因为潘子墨要杀他这件事本来是单向的。从实力上来说,齐鹜飞没有反抗之力,顶多也就是逃走。可现在他几句话把这件事变成了一个赌局。既然是赌局,双方就要下注。齐鹜飞下的注是一条命,对方自然也要下点重注才说得过去。 这种耍赖皮一般的话术在老奸巨猾之辈面前自然是不管用的,比如说对方若是图拉翁或者九爷,齐鹜飞就绝不会这样说。 潘子墨未必不明白其中的问题,但齐鹜飞却看出此人的心性与他那几位同门完全不同,除了因为对实力颇为自信而显得孤傲之外,此人至少是讲些江湖道义和修行道德的,而并非狡猾奸诈之人。他即使明知齐鹜飞设了个套,但因为对于三招之内杀死对手的自信以及不屑于使用狡诈阴谋而可能主动往里钻。只要齐鹜飞随后提出的要求不特别过分,他说不定就会答应下来。 果然,潘子墨问道:“你想要怎么公平?” 齐鹜飞说:“我说要你也把命赌上可能是有点过分了,所以,如果三招之内我不死,除了你我之间的事一笔勾销之外,你得再帮我杀一个人。这样也算是一条命,你我以命相搏,才称得上公平。” “你要我杀谁?”潘子墨问。 齐鹜飞说:“我还没有想好,以后想好了再告诉你。” 潘子墨说:“你要是随便指定一个金仙级别的人,岂不是等于叫我去送死?” 齐鹜飞笑道:“看样子你也没有把握三招之内一定能杀死我嘛!” 潘子墨沉默不语,似乎在衡量利弊。 齐鹜飞有些紧张,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大约过了十秒钟,潘子墨提出了他的附加条件:“七品以下,你确实有杀他的充足理由,与我无利害关系。” 齐鹜飞心头一喜,没想到潘子墨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这三个条件完全合乎情理,也充分体现了潘子墨的性情,让齐鹜飞对他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接住他三招。只要三招不死,便从此一了百了,即使潘子墨将来查出了付洪生和图拉翁都死于齐鹜飞之手,也不会再来找他寻仇。 再加上潘子墨答应的这个条件,齐鹜飞就大赚特赚了,等于招了个七品级别的一次性打手。 这样的险值得一冒。 “好!”齐鹜飞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显得十分谦谦君子,“那咱们就一言为定,潘真人请!” 他这架势一摆,潘子墨也不好发动突然袭击,也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你准备好了?我可要出手了。” 他说出手,就真的出手,也不用兵刃法宝,只手腕一翻,手掌向前,手心中迸发金光,轻轻往前一推,澎湃的法力随着金光倾泻而出,犹如巨浪般涌向齐鹜飞。 只这轻轻一掌,齐鹜飞就感觉到了在起蛟泽面对蛟龙摆尾时的那种压迫感。 果然是高手! 好在齐鹜飞早有准备,手腕上的天丝鲮鲤甲早已飞出,片片展开,在他身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护盾。 金光撞在护盾之上,犹如海中的巨浪撞上了飘摇的小船,这一撞之下,就将船撞碎了。 齐鹜飞几乎毫无抵挡之力,天丝鲮鲤甲形成的护盾就轰然而碎,四散乱飞。 潘子墨法力之强,完全超出了齐鹜飞的想象。 这还是在做足了准备的情形下,若不是把握住了对方的性格,真要是突然袭击,只这一下,齐鹜飞这条命估计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能不能见到潘子墨的第二招都不好说,更不要说第三招了。 准天仙级别的实力,竟然如此恐怖! 好在齐鹜飞向来谨慎,在撑起天丝鲮鲤甲护盾的同时,借着护盾一瞬间在法力和视觉上形成的屏障,念动了潜龙勿用的咒语,隐去身形,同时撤步横移,飘到了露台的边缘。 至于此时已经四散的天丝鲮鲤甲,他却顾不上用神识收回了,下棋时还有丢车保帅,如此紧急情况下,也只能弃甲保命了。 他选择退到露台边缘也是早就想好的,如果实在不敌,这时候就可以抽身撤退。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即便他准备充分,心里一再的提醒自己,不可低估对手,不可低估对手,不可低估对手!但他终于还是有些低估对手了。 但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说了那么多话,如果这时跑了,就太笑话了。 已经挡住了一招,只要再挡住两招,就大功告成了。 虽然潘子墨一击不中,肯定会加大攻击力度,但他身上还有两把宝剑,法术上还有潜龙勿用和元亨利贞,最不济就是被对手知道了自己会隐身术,然后隐身战斗,只要不是在狭小容易被封闭的空间内,尚有一搏之力。 所以他飘到露台边缘后就露出了身形,高声道:“第一招!还有两招!” 潘子墨反倒被他吓了一跳。 “移形大法!” 潘子墨吃惊的看着站在露台边,飘飘然颇有些风采,实际随时准备逃跑的齐鹜飞。 齐鹜飞当然最好对手误会,而不要识破他的隐身术,毕竟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潘子墨也不急着发出第二招,而是看了一眼四散落地的鳞甲片,说:“这倒也算是件上乘法宝,想必是你保命用的,就这么丢了不觉得可惜吗?” 齐鹜飞说:“只要活着,自然能拿回来。若是命没了,法宝有什么用?” 潘子墨说:“你这件鳞甲并未坏,现在还可以收回去。等你收好了我再发动第二招。” 齐鹜飞知道,对方这是要发大招了。刚才只是轻飘飘的一掌,都已经完全无力对抗,若是对方用剑,杀招一起,恐怕天丝鲮鲤甲即使收回来也挡不住。 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有便宜不捡那还是人吗? 齐鹜飞立刻凝聚神识,散落在四周的鳞甲片片飞起,在空中飞舞犹如秋风落叶,继而全都飞回,落在他手腕之上。 待全部收回之后,齐鹜飞不忘夸赞对方一句:“潘真人果然是诚信大方之人,当得起真人二字!” 夸赞完了,话锋一转说,“既然如此真诚,不妨把你后面两招的招数也告诉我吧,想必潘真人说了我也是绝对躲不过的。” 潘子墨口一张,吐出一道红光,在空中化作一柄赤色飞剑,悬停在他和齐鹜飞之间。 “此剑名唤掩日,乃昆吾八剑之一。剑气炽热,有炀金融钢之力。我第二招,将以此剑剑气攻击。你可以试试用你手上那鳞甲能否挡住,又或者试试移形换位能否躲开。若第二招无效,我第三招依然用此剑,剑诀名为无情,剑光大盛,犹如红日,剑气纵横方圆十里之内。若你的移形大法可以一步跨出十里,便可躲过我的无情一剑。” 齐鹜飞的内心忽然有点动摇了。 这无情剑不就是跟承影宵练的杀剑诀一样么? 同样是剑诀杀招,一个七品高手用出来,跟自己用出来可不一样。 就听潘子墨又说:“近三十年来,六品以下,逼我出剑的,你是第一人。” 齐鹜飞撇撇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光荣的。命都没了,第一人第二人有什么用? 掩日剑的红光在半空中一明一灭,即便隔着好几米远,他都感觉到一阵炙热扑面而来。 紧接着,那红光骤然一闪,就化作一道剑气,直奔齐鹜飞而来。 好在齐鹜飞并不是第一次直面死亡的威胁。在麒麟山面对天妖大蛇,在虹谷县面对魔孚,在四安里面对九爷,在起蛟泽面对天蛟和蝠妖……哪一次不是实力差距悬殊?哪一次不是生死相搏?哪一次不是命悬一线? 当然,这一次,他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当潘子墨介绍掩日剑的时候,他已经决定了作战方案。 掩日剑的特点是炽热如火,有炀金融钢之力,所以应该以宵练对抗。宵练的特点是凝聚态阴寒气,而此时恰好又是深夜,正能克制掩日的烈气。 当对方剑气袭来之时,先以天丝鲮鲤甲作盾挡在身前,再以宵练凝聚太阴寒气对抗其热力,再以承影剑进行偷袭,转守为攻,出其不意,逼其出第三招,不让他有使出无情一剑这种杀招的机会。 当然,同时做好隐身跑路的准备。 这一套方案,他执行得非常坚决。 当掩日剑气一动,天丝鲮鲤甲就已经展开,宵练剑也握在了手中。 此时掩日剑气已经撞上了天丝鲮鲤甲,除了巨大的法力冲击之外,最重要的是那如核弹爆炸般产生的瞬间高温。 好在宵练正好与此相克,夜空中突然寒光骤闪,白霜点点,凝聚于剑身之上。这寒气抵住了掩日剑的热气,才使得天丝鲮鲤甲没有被破坏,而齐鹜飞也没有被热气所伤。 但齐鹜飞依旧没有办法进行反攻,因为抵挡住了掩日剑的热气,却无法抵挡此剑中的杀气,以及潘子墨那强大的法力。 所以齐鹜飞只来得及念动了潜龙勿用的咒语,利用天丝鲮鲤甲阻挡剑气的那一瞬,再次飘身撤退。 而他按照原定方案发出的那道准备偷袭对手的无形的承影剑气也只能随着宵练剑一起参与了防守,给自己逃跑争取一点时间。 虽然依然靠着一系列的骚操作,没让潘子墨的第二招伤到自己,但齐鹜飞的确是气馁了。 他已经用尽了一切手段,第三招别说潘子墨打算放大招了,就是用最普通的剑法,像刚才那样再来上一剑,他也是完全无从抵挡了。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就在齐鹜飞准备跑路的时候,潘子墨却忽然收回了掩日剑,惊讶道:“太阴剑气!你是尹长天的什么人?” 第五百五十章、 密云宗的秘密 当潘子墨说这话的时候,齐鹜飞已经隐身不见了。 潘子墨收起了掩日剑气,也不再发动那无情一剑,只静静的呆立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齐鹜飞原本已经打定主意要跑了。尽管计划没有成功,内心的挫败感难免,但保住性命还是最重要的。只要留得性命在,回了盘丝岭,再慢慢计较今日之事。 但潘子墨识得太阴剑气,叫出了尹长天的名字,齐鹜飞忽然心一动,决定再冒一次险,死活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便从露台另一侧现出身形,说:“你既然认得我手中剑,可还认得我身上衣吗?” 说着便将那件血罗衣披在了身上。 罗衣如血,暗淡了星光月色。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红石村中月下站立的那个孤独的身影,而此刻,他恍惚间就成了他,危急的情势瞬间被内心涌起的苍凉孤寂的感觉给冲淡了,只觉得天道茫茫,眼前这点事连芝麻都算不上,便连生死都不算什么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想要收摄心境,却一时无措。 如果这时候潘子墨发动进攻,只怕是连丝毫抵抗之力都没有。 好在潘子墨并没有进攻,而是受了惊吓似的,一动不动。 齐鹜飞知道自己赌对了,长出了一口气,便把血罗衣收了,说:“这件衣服太过显眼,穿不得给外人看。” 潘子墨越发惊疑,好半天,才问道:“你……是尹前辈本人?还是他的传人?” 齐鹜飞没有回答。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本人?肯定不是。否则躺在火焰山底下矿洞里已经化成灰的那个是谁? 转世?好像也不对。他并不是尹长天魂魄入阴转阳,再投人世。 至于传人,那就更不对了。 潘子墨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追问,说:“不管你和尹前辈什么关系,既然太阴剑和血罗衣都在你手上,见衣如见人,我虽不是万教中人,也当敬你三分。” 他这话出乎齐鹜飞的预料,本以为他是万教中人,才穿上血罗衣,没想到却猜错了。 不过效果差不多,不管他和尹长天什么关系,只要目的达到就行。 他试探着说:“你我赌约还未完。” 潘子墨说:“一百多年前?我初出茅庐?意气风发,仗剑天下时,轻入贼穴?深陷险境?恰遇尹前辈路过?救了我性命,还指点我剑法,指出我修行中的谬误……” 他略作停顿,莫名长叹了一声,才继续说道?“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们密云宗修行之法虽然独到,却剑走偏锋,近似魔道?修行路上魔障重重,进境初期极快,到后来非入魔就再难寸进。尹前辈一眼看出我的问题?让我放弃旧法,重入正途,此后我才能突破瓶颈,百年之间而窥得天仙门径。我与他虽只一面之缘,心中却认其为师。若没他,便没有今日之我。百年前,我闭关方出,听闻万教覆灭……” 他说到这里出就停了下来,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没想到潘子墨和尹长天还有这样一段缘分,难怪此人无论性情还是法术,都和密云宗其他人不同。 “既然明知正邪殊途,已经给你指了路,为何不脱离密云宗?” 潘子墨说:“从小入了师门,师父待我不薄,此身未死之前,自不会叛离师门。” 齐鹜飞摇头道:“仙道中人,如何迂腐如儒生?大路朝天,各走半边,选择你自己的路,未必就是判师。天高海阔,仙踪无迹,三大部洲何处不能容身?” 潘子墨忽然说:“你不是尹长天,尹长天绝不会这样劝我。” 齐鹜飞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刚想说什么,却见潘子墨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你又何必劝我?未成道前,谁都不得真正的自由。大家都是风中柳絮,海上浮萍而已。难道你就能什么都放下,从此远走高飞,做个逍遥散仙吗?” 齐鹜飞一愣,抛开正邪之论,想想自己,也的确是放不下盘丝岭,放不下山上那一群妖精。否则,今天又何必在这里冒险和潘子墨赌三招之约?早就一声潜龙勿用,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好吧,潘真人既然这么说,我们谁也不要勉强谁了。你出第三剑吧,把我们今日之赌约完成。” 齐鹜飞赌潘子墨看在尹长天的面子上第三剑必会手下留情,不会使用他的杀招无情一剑。最后一招,只要不动杀招,不至于杀气弥漫十里,就干脆直接隐身躲好了,反正连自己和魔教之间的关系都被对手知道,也无所谓暴露一次隐身能力了。以潘子墨和尹长天的关系以及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出去大肆宣扬。 没想到潘子墨却说:“第三剑我无论如何不能对你出,就当是当年尹前辈替你挡下了。今日赌约你赢了,你我之间往事一笔勾销,无论你过去做过什么,我都不会来寻你麻烦。” 齐鹜飞大喜过望,抱拳道:“那就多谢潘真人了。既然赌约算我赢了,那……”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权益,“你答应的另外一个条件……” 潘子墨爽快地说:“我会替你杀一人,不过还是那个条件,所杀之人与我无利害关系,且有必杀之理由。” 齐鹜飞说:“放心,绝不让你白损功德。” 潘子墨点点头,提醒道:“我虽不杀你,但密云宗不会放过你,三代弟子,你或有一战之力,但若二代长老来,你必不是对手。尹前辈于我有恩,但我也不能为了你而与同门为敌。还请好自为之。” 齐鹜飞不放过了解敌人的机会,问道:“不知密云宗的二代长老与潘真人相比实力如何?” 潘子墨说:“道不同,不可比。昆吾八剑是宗门至宝,你知道为什么全都传给了三代弟子吗?” 齐鹜飞说:“自然是三代弟子已经各成大才,密云七子不是早就名扬天下了吗?” 潘子墨摇头道:“你错了。若是一直追求剑术修为,昆吾剑已是至宝,长辈俱在,又怎会轻易传给年轻人?” 齐鹜飞愕然道:“你是说……二代以上长老全都不需要用剑?” 潘子墨没再多说什么,只留了个手机号给齐鹜飞,说:“要杀谁,到时候发消息给我,告辞了。” 说罢红光一闪,人剑合一,便消失于夜色之中。 齐鹜飞愣在当场。 他当然听明白了潘子墨的话,结合前面他说遇到尹长天指点他由邪入正、突破瓶颈的事情,可以推断,密云宗的道法修到高深时必然入魔,全都会走上类似九爷那条路子。而到了那时,自然也用不上好剑了,所以昆吾八剑才会传给三代弟子。等这批三代弟子一个个走上魔道,八剑就会传给四代弟子。 想起九爷,齐鹜飞不寒而栗。 如果密云宗二代以上全是九爷这种人,那就太可怕了。 难怪潘子墨说“道不同,不可比”,论剑术修为,他或许早已超过门中大部分长辈,但真要生死相搏,不知道他的掩日能不能灭得了九爷亿万魔蚊? 第五百五十一章、 此心可鉴,虽百死犹不悔 齐鹜飞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重新穿过露台,进了屋,楼上楼下看了个遍,可除了冬月留下的那一套煮茶用的器具之外,就再无什么特别的了。 潘子墨没有对冬月下手,那么冬月去哪儿了?湖边那些石榴树又是怎么回事? 看了看时间,离十二点还早,齐鹜飞知道急不来,就等着林林山的消息。 他回到楼上的小房间,在茶几边的蒲团上坐下来,拿起桌上的汝瓷茶杯,茶杯的釉面光洁细腻,让他想起冬月的肌肤。放下茶杯,拎起炉子上的茶壶,发现壶里还有半壶水。 齐鹜飞心思一动,打开壶盖看了一眼,发现水很清,里面没什么东西,就施法术把炉子里的碳点着,把水壶放上去以后,他就站起来,到壁柜上去找出了茶叶。 水很快就开了,用茶匙舀了一点茶叶放进茶碗,水一冲,茶叶就在碗里活泛起来,枯墨般的细条忽然就绽开成了绿色小片,随着蒸腾的水汽上冲的是生命的味道。 等水静停,茶叶就浮在水面,如浮萍。 齐鹜飞忽然想起潘子墨的话——“大家都是风中柳絮,海上浮萍”,谁又真得了自由呢? 茶叶缓缓从水面下沉,犹如下坠的生命,鲜绿的颜色也很快就泛起了些许黄。 他连忙将盖碗盖上,露出一丝缝隙,端起来,将茶水从缝隙中倾泻而出,注入茶杯。 这一番动作固然有模有样,但和冬月比起来就显得相当笨拙了。 他端起杯子放在唇边,甘香入口,却总觉得少了些滋味。 茶几对面的蒲团安静的放在那里,空空如也。 冬月放在这里半壶水,似乎就是为他留的。其中意味,却说不清了。 齐鹜飞有种不好的预感,忽而心乱如麻。 他想起冬月在贵人庄有套别墅,便立刻给端木薇打了电话,让他到贵人庄来。 端木薇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什么深夜要她去贵人庄,却又不在电话里说缘由。忽然想到什么,便面红心热,不知所措。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拿了车钥匙出门了。 她开车到贵人庄时,齐鹜飞早已在他们上次见面的别墅门口等她。端木薇还没说话,齐鹜飞劈头盖脸就问:“知道冬月住那栋楼吗?带我去。” 端木薇吃了一惊,发现事情与自己想象的完全不同,想起自己出门前的想法,不由又是一阵脸红。而知道齐鹜飞深夜把自己叫来竟然是为了去找冬月,不免又有些失落,脸色由红转白,咬着牙问: “你这么晚去冬月那里干嘛?既然想去,直接问她就好,何必要我来带路?” 话问出来,她却又有些后悔。这话自己听着都酸,人家去找冬月何事,又关自己何事?如果自己不愿做,又为何因为人家一句话就深夜跑出来? 端木薇终究不是凡俗女子,发现自己失态后马上调整,说:“冬月这时间应该在雪琴楼,你找她去雪琴楼才对。” 齐鹜飞说:“冬月可能出事了。雪琴楼已经关了,所以我才来这里看看。” 端木薇吃了一惊:“什么?出什么事了?” 齐鹜飞问道:“你有多久没见冬月了?雪琴楼关门的事情你知道吗?” 端木薇说:“雪琴楼重新开张后我来过一次,后来不是忙着给你的盘丝岭当监工,又要筹备新公司和团队,就再没见过她。雪琴楼怎么会关了呢?” 齐鹜飞说:“现在还不清楚,你先带我去冬月住处。” 端木薇见他严肃,知道事态严重,不敢耽搁,就径直带着到了冬月住的那栋别墅前。 别墅的门窗都锁着。 齐鹜飞这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破窗而入。他宁可自己失礼,最好能见到冬月在里面睡觉,什么事都没有。 但他还是失望了。 屋子里空无一人,而且到处都被翻的乱糟糟的,进了贼似的,就连地板和地砖都被挖开了。 这下端木薇也知道必然是出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她急道。 “看样子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 齐鹜飞心里存了一分幻想。对方如果是为财,或者某样宝物,那就不至于伤人性命。而冬月冰雪聪明,应该懂得如何保住性命。怕就怕对方不止谋财。 他们上下走了一圈,屋子里乱七八糟,自然也没有什么收获。 从别墅出来后,齐鹜飞就站在花坛边的路灯下皱眉沉思。 现在就等林林山那边的结果了,从移除冬月的本命石榴树命令所出,应该能查出线索。如果林林山查不出来,他就只能拜托端木薇去查了。 就在这时,神识中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人过来。 齐鹜飞没有避开。 他不怕被人发现,而且是故意站在路灯底下,最好那些人能自己跳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神识中那人法力波动和神气羸弱,就算是修行人,也就堪堪摸到门槛,还没进门,绝非主谋,顶多是个小喽啰。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出现在别墅旁边的小径上。 一男一女站在路灯下,一声不响,显得有些怪异。端木薇反应很快,马上挽住了齐鹜飞的胳膊,假装情侣的亲昵模样。 那女人经过他们身边时放缓了脚步,侧目看了他们好几次,终于停下来,小声说:“可是齐先生和端木小姐?” 齐鹜飞和端木薇同时一愣,朝她看过去,果然有几分眼熟。 端木薇终于认出来,说:“你是雪琴楼的……” 经端木薇提醒,齐鹜飞也想起来,这女子是雪琴楼的服务员,他去找冬月喝茶时见过的。 “我叫小雪,在雪琴楼见过二位。”小雪左右张望无人,朝他们招手,“你们跟我来。” 齐鹜飞和端木薇便跟着她一路走,到了另一幢别墅。 小雪开了门,把他们带进屋内,又朝门外张望了一眼,才把门关好。 “这是冬月姐买的房子,不过用的是我的名义,所以别人都不知道。”小雪带着他们来到客厅,“二位请坐,我去去就来。” 齐鹜飞和端木薇心里着急,却也只好耐心等待。 小雪也没给他们泡茶,便一路小跑着上了楼,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端木薇急道:“冬月呢?她去哪儿了?” 小雪忽然眼睛一红,就流出了眼泪,却没有回答端木薇的话,只把手里的盒子给了齐鹜飞,说:“这是冬月姐留给齐先生的。” 齐鹜飞心一紧,打开盒子,看见里面放着一串红艳艳的石榴籽手串,还有一根形似发簪的黑色木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齐鹜飞再也无法平静,连手都有些颤抖了,急躁地问道。 小雪说:“冬月姐说了,若齐先生寻到这里来,就把这盒子交给你。她已将此身托付与先生,日月天照,此心可鉴,虽百死犹不悔。” 端木薇愣愣地转过头看了齐鹜飞一眼,满是惊讶和不解,但终究还是很快转回头,等着小雪继续说下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愿君犹识我 小雪泪眼汪汪,把冬月的话转述完了,对着齐鹜飞和端木薇抽泣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把她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六七天前,雪琴楼来了个神秘客人,怎么上的楼我都不知道,只是听得楼上有响动才上去看看。等我上去时,那人却已经走了,地上有一个碎掉的杯子。 那是冬月姐最为珍爱的汝瓷茶杯,收藏了多少年了,听说是旧时王宫珍品,从南赡部洲来的。我看到这杯子碎了,就知道出了大事。 冬月姐坐在那里,看上去情绪十分低落。我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却不说,只叫我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 第二天,那人又来了。我担心冬月姐,就找了个借口上去看看,正好听到那人在发脾气,说什么‘人家是大人物,不过就是陪侍一夜,怎么就不能做’之类的话。 冬月姐却始终沉默不发一言。那人便又摔了一个杯子,愤然离开。我才知道原来那杯子是客人摔的,不是冬月姐自己摔的。” 小雪说到这里,齐鹜飞才想起雪琴楼中剩下的那套茶具。寻常的茶具,一般都是一盏四杯或者六杯,当初他第一次喝茶时冬月拿出来三个杯子,自然是因为他们当时正好三人的缘故。而如今只剩下两杯,想必原来是四杯,却被人摔了两个。 “那人出来时,正好撞上我。我见他眼露凶光,好像我吃了我的样子。而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一动也动不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齐鹜飞当然知道这是对方的法力压迫,像小雪这么微末的修为,随便来个修行人都能让她不能动弹。但对方既然让她听到了他和冬月之间的谈话,要么是不在乎,要么是早已准备杀人了。 “后来呢?你说下去。”齐鹜飞并不想打断小雪?但见她回忆起那天的事情似乎有些后怕?连身子都止不住在颤抖,便只好发问?鼓励她说下去。 小雪镇定了一下心神?说:“我那时以为我要死了,甚至都出现了幻觉?看到了我从未见过的父母。好在冬月姐走出来护住了我。我当时就感觉忽然一下轻松了,就好像溺水时被人一把拽出了水面。我听见冬月姐对那人说?这是我的姐妹?你不能伤害她。那人只是冷笑,说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放了她。冬月姐说便死也不可能。那人又是冷笑了一阵,说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我虽不知你根基具体所在?但若把这相思湖畔乃至全城的石榴树全都连根拔了呢?” 齐鹜飞听了一惊,就知道湖边所见的惨状必是此人所为。从小雪的描述来看,冬月不是此人的对手,那么此人实力必在四品以上。又知道冬月的底细,他大概猜到了是谁。 然而?他要冬月陪侍的所谓“大人物”又是谁? “后来呢?”这一次却是端木薇心里着急,忍不住发问。 小雪说:“那人说这话的时候?又走近了两步,我又有了窒息的感觉。冬月姐好像也有些害怕?但她还是拼死护着我,从头上拔下一根木簪?就是盒子里那一支——”她指向齐鹜飞手里的盒子?“她用木簪抵住自己的咽喉?说即便身死魂消,也不可能答应。那人说,别以为你手里有圣宫之钥,我就真不敢杀你。娘娘遗物,我志在必得。等我拿到另一半图纸,找到秘境入口,你再不把秘钥交出来,我就用搜魂大法。冬月姐不为所动,一句话也没说。那人沉默了一阵,就从露台走了。” 齐鹜飞还没说话,端木薇就已经有些紧张起来,问道:“他真的说了圣宫之钥,娘娘遗物这样的话?” 小雪答道:“是的。我当时听的真切,虽然不敢肯定是哪几个字,但事后和冬月姐对我说的话一对照,就必然没错了。” “她说了什么?”端木薇问道。 小雪说:“那人走了以后,冬月姐就把我叫去,将手串和发簪放在盒子里,让我拿着盒子到别墅里躲起来,这几日注意观察,若是齐先生到别墅来找她,就把这盒子交给先生,并说她已将此身付与先生,百死不悔。若先生没来,就将此盒丢到相思湖里,让它永沉湖底。” 齐鹜飞心下黯然,知道后面必是发生了不祥之事,只是不明白冬月何至于此。只要她打个电话或者发条消息,齐鹜飞又何至于不管。连付洪生他说杀也就杀了,就算是财神或者更大的势力,他也不会怕。这其中恐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我当时不知其意,还问她,为何不亲自将盒子交给先生。她说她不能离开相思湖,一则他乡无根,此身难寄。二则当年娘娘之遗愿未完,不可擅离。正因为她说了这话,我才确定所谓圣宫、娘娘这些话我都没听错。冬月姐说完后就让我快走,那人生性反复,说不得回来就要杀我。我有些害怕,就躲到这里来了。这间别墅是冬月姐以我的名义买的,没人知道,就连端木小姐都不知,所以很安全。可我越想越不对劲,在这里住的惶惶不安,就想着回去看看。前天晚上,我到雪琴楼,发现已经关了门,给别的服务员打电话问才知道我走那天,冬月姐就给她们发了足够的钱,让她们都走了。” 小雪说到这里,又啜泣起来。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见到冬月出事,你也不知道冬月现在何处,是吗?”齐鹜飞抱着一丝希望问道,虽然他心里明知这希望很渺茫。 小雪说:“是的。不过有一件奇事,我不知道和冬月姐有没有关系……” “什么事?” “冬月姐特别爱石榴树,手上戴手串也是石榴籽炼化的。每年石榴花开的时候,她总是很高兴,而一到冬天,她就有些愁。她说她名叫冬月,便是希望化身冬天的明月,即便天寒地冻,也能让这石榴树暖些、亮些,不要在黑夜里独自孤冷。” 小雪说着眼望窗外,似乎想看天上的月亮。 “那一天我回来时,在相似湖畔见到有工人在砍伐石榴树,许多人在围观,还有质问施工队的,说这些石榴树有不少都几百上千年了,是纳兰城的重要文物,为什么要砍伐。施工队说这里水文环境变化,树都要死了,必须移栽。可还是有人和他们争吵了起来。从周围的人里我听到了一件怪事,说这时节石榴花期早就过了,连树叶也落得差不多了,可前几日忽然一夜之间,好几株石榴树都开了花,红艳艳的,远看入彤云一般。可第二天又一阵风全都吹进了湖里。有好多市民看见了,都说是花仙显圣了。而市政府此时来移栽树木,便不免让人多了几分猜测。” 齐鹜飞听完心头一紧,知道冬月必是不愿受人胁迫,终于选择了将身化入相思湖中。而她如此决绝,或许是因为此生早已有了寄托,她的一缕精魂,早已种在了盘丝岭上,正随着那一株小苗茁壮成长。 端木薇大惊道:“前几日相思湖石榴飘花的事我知道,网上流传有不少视频,没想到是冬月……”她说着也忽而一阵伤感,几乎要落泪,“我与她情同姐妹,都怪我!我多来看看她就好了!如果此事我知道,绝不会让她……” 齐鹜飞默默拿出手机,打开短视频网站,搜了一下关键词,果然跳出好几个相思湖畔飘花的视频。 他随便点开一个,但见满屏都是红色的花瓣在飘,随即镜头拉远,便看到了整座相思湖,湖面上到处都是花,宛如下了一场花雨。看时间应该是早晨,湖边人不多,拍摄者应该是来晨练的,所以也没有那些搞直播的网红那么闹喳,只轻声地感叹几声,便停了,仿佛也知道说话的声音会破坏这绝美的氛围。然而过分的安静,却更显了这落花的萧瑟。 片刻之后,花雨飘尽,镜头又拉近,只见近处最后能捕捉到的几片花瓣飘飘摇摇落到水面,缓缓下沉。湖面又恢复了平静,竟无一片花瓣浮在水面,仿佛刚才只是梦幻一般。 端木薇和小雪都看过这视频,但此时再看到,却又是另一种心情。 齐鹜飞连续点开好几个视频,找了其中拍摄最美的一个存了起来,然后把手机收好,拿起盒子里的石榴籽串,感受着还残存着的生命气息。 石榴籽一共一百零七粒,比一百零八少了一粒。手串中间有一片绿色的树叶,已经有些微黄,隐隐有干枯的迹象。 他知道这些石榴籽是冬月的精魂所化,但真正拥有生命的那一颗已经给了他,种在了盘丝岭上。剩下的这些,随着相思湖畔的石榴树被连根掘起,生命活力也正在慢慢消失。 他连忙将手串放进了那面已经虚无的镜子空间。接着拿起了那支木簪。刚一入手,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 这是石榴木无疑,但其上面的气息却和冬月有极大的不同,显然不是从冬月那棵本命树上取出来的。 齐鹜飞把木簪也收好。然后再看盒子底下,还放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刚才被石榴籽串和木簪压住了。 他把小册子拿出来。封面无字,翻开扉页写着《本草金丹要略》六字,另有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鹜飞君启”四个字。 齐鹜飞犹豫了一下,还是当着端木薇和小雪的面把纸条打开了,只见上面用娟秀的小字写着: “千载花开无人问,一朝识君,此生足矣。常思伴君侧,天涯海角,永不分离。然此身不自由,终难遂愿。非妾轻生,既与君相识,不愿再受贼目之污。花开千日,终有一谢。散尽此身红,相思湖中作泥,付与相思。匣中石榴籽,乃妾身精魂。神木心,乃娘娘遗物。望君妥善保管。另有《本草金丹要略》一册,具载天下草木药性与炼丹之要,或于君有益。死不足惧,十年后,新苗初长成,石榴再红,我不识君,愿君犹识我。” 齐鹜飞看完捏着纸条的手有些颤抖起来,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情绪波动最大的一次。痛心、愤怒、不甘、遗憾……许多复杂的情感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事情就是这么巧,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正好去了火焰山。如果他在纳兰城,或许冬月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最不济,他看到相思湖落花的新闻,也必然马上赶过来,阻止那些工人伐木。只要保住湖畔的石榴树,根基不毁,就算散尽了一身修为,冬月的原身也仍在,稍加修为,也还是那个冬月。 如今,就只能等盘丝岭上的那一株小苗慢慢长大。而那虽然是冬月精魂所在,可要她重开灵智,再度化形成人,又不知要多少年后了!所以冬月才会留言说,我不识君,愿君犹识我。 端木薇也瞥见了纸条上的内容,心中轻轻一叹,又见齐鹜飞神情僵硬,面色发紫,手脚僵直颤抖,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一把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着,想安慰两句,却终于还是没说出话来。 齐鹜飞并没有失去理智。片刻之后,他马上恢复了镇定,问端木薇:“这几天纳兰城可有什么大人物来?” 端木薇说:“除了欧阳天君,没听说还有特别的什么大人物来了。” “欧阳天君是谁?” “是天庭派来的使者,因为纳兰城前阵子出了那么多事,城隍司和仙盾局的领导都换了,还有那么多事要处理,上面派使者来督办一下,保证平稳过度吧。”端木薇摇着头说,“不可能是天君吧,他可是天上的神仙,而且连我爷爷都过去作陪了,不可能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来吧!”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小雪在雪琴楼见到的那个逼迫冬月的人应该就是麻将会的财神,照理说天庭派来的天使不至于和地界城市的一个帮会有来往,就算认识,也不会在这时候不顾身份做这种事。 他也不相信是堂堂天君所为,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大人物呢?如果有别的大人物来纳兰城,端木家不会不知道。 “仙盾局的新侍者上任了吗?” “据说叫张禄,但人还没到。仙盾局有他们的一套体系,和城隍司不同,中间有段空档期也正常。但他也绝不会避过我们偷偷来,他如果到任,我们一定会知道的。” 齐鹜飞点点头,看向小雪,问道:“冬月姑娘还有没有别的交待?或者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细节要告诉我们的?” 小雪想了想,摇头道:“好像没有了。” 齐鹜飞又问:“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小雪说:“哦,冬月姐那天给我盒子时倒是说了一句,我这几日彷徨伤心,齐先生不提,我差点就往了。她说等齐先生来了,若先生愿意收留,便让我跟先生走,将来姐妹或有团圆之日。但修行之路各有机缘,不可强求,若先生不收,就让我卖了别墅远走他乡,寻个良人,好好享一世富贵。” 说完便看着齐鹜飞,眼中满是期待。 “那你自己心里是怎么想得呢?”齐鹜飞问道。 小雪说:“我本是孤儿,亏冬月姐收留,才有个落脚处。我知道自己没有天人之资,但跟着冬月姐也勉强见到了修行门径,冬月姐说若能孜孜以求,长生并非无望,只是她的法门与常人不同,无法指点我,除非另有明师。我当然愿意跟着先生走,一则可以继续修行,再则若真有姐妹团圆之日,我怎么能只想着远走他乡享受人间富贵呢?” 齐鹜飞点点头,说:“好吧,那你以后就跟我去盘丝岭,正好有件事你来做最合适。不过今晚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不方便带你回去。” 他说着看向端木薇,“小薇麻烦你先带着小雪,让她到你那里暂避一阵。等我安顿好了,再来带她去盘丝岭。” 第五百五十三章、 调查 端木薇猜到了齐鹜飞要做什么,想要劝阻,但想起冬月留的那张纸条上的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只用力握了握齐鹜飞的手,说:“你小心点。” 齐鹜飞点头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这件事情你先不要跟你爷爷和你父亲说,我不想拖累你们家族下水。” 端木薇说:“小雪刚才说来找冬月那人提到了‘圣宫之钥’和‘娘娘遗物’,那说不得就和我们家有关系了,又怎么能说是拖累我们了?” 齐鹜飞这才想起端木家族是正宗的王族后裔,金圣宫娘娘正是他们祖上,那么所谓娘娘遗物自然跟他们脱不了关系。上次在麒麟山,他们不也正是从金圣宫娘娘遗留下来的笔记中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了真正的獬豸洞所在。但那人所说的圣宫之钥和娘娘遗物又是什么?作为金圣宫娘娘后人的端木家族在纳兰城发展了一千多年,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要说也只能先和你爷爷说,其余人包括你父亲在内都先不要说。”齐鹜飞知道要端木薇一直瞒着家里人也不太现实,“我怕这件事背后会牵扯到什么大人物,你们家族一旦陷入反而不好收拾。秦司长刚刚让我给你父亲转达了在他过渡期内纳兰城最好不要出事的愿望,你父亲要是此时卷入这些纷争当中,容易引起误会。在见到你爷爷之前,你最好什么都不说。” “但你一个人去冒险,我总是不放心。”端木薇说。 齐鹜飞笑着安慰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这半年来做的事情难道有哪件不稳妥的吗?” 端木薇想了想,也的确没有什么不稳妥的过往,便说:“你做事我自然信得过,只是怕你因为冬月而一时不理智。” 齐鹜飞说:“我如果不理智就不会跟你说这么多了。好了,就这样吧。你先把小雪带回去,就当是你新招的员工,放在你的新公司里用着也行,等我一切安顿好了,再接她去盘丝岭。” 端木薇知道多说无益,便带着小雪和齐鹜飞一起出去了,到了贵人庄外,小雪上了端木薇的车走了。 齐鹜飞不放心他们,一路隐身尾随,直到他们到了端木家的庄园,才放下心来。 随后他立刻给秦玉柏打了电话,要求见他。秦玉柏知道他这么晚找他必然有要紧事,也没在电话里多问,只说现在还在会客,让他找个地方,一个钟头后通知他。 齐鹜飞知道秦玉柏不想再去春月楼,作为地方城隍司司长,一天之内,去一个颇有风月之名的酒楼两次,难免会引起非议。 但既然还有一个钟头的时间,齐鹜飞就独自回了一趟春月楼。一来他想通过春月了解些事情,二来也有必要把潘子墨已经到了的事告诉春月。 春月见他深夜回转,一边笑着引他上楼,一边问道:“怎么回来了?今晚是要去鬼市,还是留在我这里?” 齐鹜飞说:“我说几句话就走。” 春月见他面容严肃,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把他带到阁楼,二人相对而坐,也没有上酒菜,也没有泡茶。 “说吧,什么事?”春月问道。 “潘子墨已经到了。”齐鹜飞说。 “这事儿你白天已经说过了。怎么又说一遍?”春月未免好奇,“难道你们刚才已经见过面了?” 齐鹜飞点头道:“不但见过面,而且过了招了。” 春月大惊道:“难道他已经怀疑到你了?”忽而又用一种疑惑的眼光看着齐鹜飞,“听说潘子墨可是七品,就算传闻有误,至少也是半步天仙的境界!” 齐鹜飞知道她在疑惑什么,说道:“不错,实力很强,硬碰硬的话,我可能接不下他一招。不过我和他打了个赌,三招之内他杀不了我,就反欠我一条命。这人和密云宗其他人不一样,应该是讲信用的。我现在反倒不怕他了,但他应该会来找你,你还是要小心应对。” 春月看着齐鹜飞的目光里流露出了些许的异样的神采:“我还真是佩服你,这半年来你给了太多人惊讶。我记得你刚来纳兰城的时候,城隍司的梁明还想算计你,让你做冤大头。结果你连抠门都不输人,让他对你生出惺惺相惜、棋逢对手之感。但没想到才过去多久,你就做出了这么多大事,成了上面点名的英雄模范,从一个小小临时工,升到了副处长,马上就要去出任一地长官了。” 齐鹜飞说:“这有什么好佩服的,不过是些蝇营狗苟的技巧,不足挂齿。” 春月说:“我佩服的不是你在官场升迁的经营之道,而是你的倔强和坚韧。你每每都能于困境中奋起,于绝望中看到希望,并踏踏实实的坚持去做。表面上看,你蝇营狗苟,不务正业,抠门到一分一毫都要算计,但那又岂是真实的你?在麒麟山面对蛇妖,主动引蛇出洞,在虹谷县直面魔孚,在四安里剑斩赵春,冲进魔阵面对万蚊噬咬刺杀九爷,在起蛟泽大战蝠妖,还有付……这些事那次不是九死一生,别说都做了,就是遇到一件,能做到你这样都不容易了。都说你运气好,功劳都是捡来的,那都是别人的羡慕话,是他们嫉妒而已。人心生嫉妒,难免双目蒙灰,什么都看不清了。能当着七品剑仙的面,不但捡回一条命,还让对手倒欠一条命的,又岂是运气那么简单!” “你看清了吗?”齐鹜飞笑问道。 “我曾以为我看清了。”春月认真的盯着他看,“但仔细想想,我不得不承认,还是看不透你。” 齐鹜飞说:“其实连我自己也看不透自己。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 春月笑道:“你这算什么问题,想做哲学家吗?” 但见齐鹜飞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也收起了笑容。 “说吧,还有什么事情,你回来绝不只是要告诉我潘子墨来了。”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春月是聪明人。跟聪明人打交道,有时候很累,有时候又很轻松。 “听说纳兰城来了位大人物……”齐鹜飞试探着说,但见春月脸色如常,就知道她早就知道了。“看来你们都知道啊,就我一个人消息闭塞。” 春月说:“我在这里开酒楼,本就是为了方便打探消息。如果连天庭派来的特使到了我都不知道,那我这酒楼也不用开下去了。至于你不知道其实也正常,你的根基在盘丝岭,前阵子又去了外地。再说这事儿和你关系不大吧?” 齐鹜飞点点头,也不再多问。关于这位天使的事儿,他觉得还是问秦玉柏更加靠谱。而作为城隍司的中级职员,向春月楼的老板娘打听天使相关的一切,叫人知道了反觉得有问题,还不如直接问秦玉柏,让人误以为他想巴结上司,显得更正常一些。 “最近麻将会有没有什么动向?”他换了个话题。 “白天你和秦司长不就在谈这个问题吗?”春月不明白齐鹜飞可以又问起麻将会的动向,便不解的看着他。 齐鹜飞说:“我知道最近麻将会扩张的事情,但那都是帮会门派之间争夺势力常有的事。我是想问你财神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春月说:“他前两日倒是来过一次,说是要我准备好接待一位贵客。不过……” 齐鹜飞不动声色,心里几乎已经能够确认,逼迫冬月去陪侍大人物的,就是财神。 “不过什么?” 春月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豫有些事该不该说,最终又下定了决心似的,说:“你也知道我此身不自由,在春月楼久了,身上难免有些风尘味。财神说那位贵客喜欢清雅,所以我并非最佳人选。海榴八花,春夏秋冬月,梅兰竹菊花,至少有三人比我更合适。我想财神会先去找她们。如果她们都伺候不好,才会来找我。” “哪三人?”齐鹜飞问道。 “秋月,冬月,梅花。”春月说,“其中尤以冬月为最佳,无论谈吐学问,气质风韵,还是长相,冬月在海榴八花之中,都可拔得头筹,连我都是服气的。” 她忍不住瞟了一眼齐鹜飞,心头忽然泛起一丝酸楚。 “齐先生若是要去找冬月,不妨让端木家的大小姐给你牵个线,她们是好姐妹。我虽同为海榴八花之一,又居四月之首,但冬月妹子恐怕是不屑与我为伍的,我就不帮你介绍了。” 齐鹜飞没有理会春月话语中那淡淡的醋意,问道:“如果冬月不能作陪,你觉得财神会选择谁?” 春月愣了一会儿,不太明白齐鹜飞为什么对这个话题如此感兴趣,而当她建议他去找端木薇以接近冬月的时候,却不见他如何欣喜,难道竟是要将海榴八花尽数据为己有吗? “她二人皆有可能。”春月终于还是抑制住了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秋月素雅,最接近冬月,但形容过于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至于梅花,形象气质没有问题。他她是娱乐明星,艺名一枝梅,人称梅姐,你如果看电视和关注娱乐圈的话,应该知道她。但她性格刚烈,在娱乐圈内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也正因为如此,没有大红大紫,否则以她的资质,早就成了国民偶像了。” 齐鹜飞说:“有没有他们两人的地址,给我一个。” 春月略一犹豫,还是很快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消息,发给了齐鹜飞。 齐鹜飞看了一眼,又问:“财神找你就这件事?” 春月说:“就这件事。” 齐鹜飞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便起身告辞了。 春月知道他刚才那番问话绝不会是无缘无故,必然是有什么事情,既然齐鹜飞不说明,她也不多问,便把他送了出去,只是心中越想越觉得疑惑,以至于店里的人叫她都没听见。 齐鹜飞见时间差不多了,就给秦玉柏打了电话,相约在金圣宫大酒店在咖啡厅见面。 金圣宫大酒店的咖啡厅本就因为价格昂贵平常很少有人,加上现在已是深夜,一般这时候也很少有人来喝咖啡了,所以十分安静。 齐鹜飞找了个角落靠窗的位置,神识扫过,确定周围并无异常,便点了两杯咖啡,等着秦玉柏到来。 秦玉柏来得很快,服务员刚把两杯咖啡端上来,他就到了。 “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秦玉柏坐下来,用双手捧住咖啡杯,“刚刚在陪一位贵客。” 齐鹜飞问道:“是刚来的天使?” 秦玉柏说:“来了两天了。” 齐鹜飞又问:“这几天除了天使,纳兰城还有什么大人物来过吗?” 秦玉柏说:“一个天使就已经让我焦头烂额了,还要什么大人物来?” 齐鹜飞低头喝了一口咖啡。端木家、春月楼,加上城隍司,三方面都证明除了天使,没有别的大人物到纳兰城来,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财神要春月陪的那个大人物就是这位天使。 “司长,能跟我说说这位天使吗?” 秦玉柏看着他皱了皱眉:”你这么晚找我出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齐鹜飞知道他必然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想要通过他攀附天使的关系。想想在这位老领导面前卖弄话术毫无用处,反会弄巧成拙,还不如开门见山,便解释道: ”司长,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在虹谷县的时候您已经帮了我很多,该拉拢该介绍的关系也都给了我,连辛环主任您都毫不吝啬往盘丝岭上带,又定下盘丝岭发展规划,又让我参加宗门大会,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可能还想着到纳兰城来攀附天使的关系呢?实在是这件事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与其四处打听,还不如直接来问您。” 秦玉柏脸上的表情一松,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需要这么着急来问我,是关于你升迁的调令吗?” 齐鹜飞说:”纯粹是私事,与公事无关。我现在还没法跟您说清楚。” 秦玉柏见他不肯说,用勺子在咖啡杯里轻轻搅拌了一番,沉默片刻后说:”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不涉密,不违反纪律,我都可以告诉你。” 齐鹜飞说:“我想知道有关这位天使的一切,他的官职,背景,来这里的目的……您能说的都告诉我好了。” 秦玉柏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位天使名叫欧阳承亮,职位是三界统一办公协调委员会的专员。这次来纳兰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这段时间的权力交接平稳过渡,四安里的事情让上面很震动,魔孚随时还可能出现,这时候来一位天使能很大程度上减轻我的压力。不过反过来说,有天使在,我就更要小心翼翼,所以我才会让你去提醒端木家和王家。当然了,老端木即使这几天一直和我一起作陪,他心里很清楚。但我不好当着他面说,所以才让你去说。” 齐鹜飞又问:“这位专员什么实力,法力多高?” 秦玉柏一愣,说:“这可不是一般的专员,和当初那个洲府派来的图拉翁可不是一个级别。他是正宗的天使,在天庭还有天君封号,唤做百变天君,一百多年前就在天庭任职了。这种级别的人法力多高我上哪儿知道去?你记住他是天仙,天仙么,当然是七品起步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拔钉子 齐鹜飞当然知道天仙是七品起步,但七品起步后面差距可大着呢! 到底是七品还是八品?又或者是九品?七到九品可都是只称天仙的。 如果真是刚刚好七品起步,那也就是和潘子墨差不多,齐鹜飞用些伎俩还能应付个一两招。但想来一个一百多年前就被封为天君的仙人应该不止于此吧? 若是八品九品,那就完全不一样了。齐鹜飞想起雷震子、敖摩昂以及海底压着的那条白龙所展现出来的实力,想想都觉得恐怖。 当然,除了实力之外,齐鹜飞最想通过秦玉柏了解的,还是这位天使的背景、品性以及这几日的行踪。但偏偏这几样,秦玉柏却一概说不清楚。 按照天庭公开登记的干部履历(这在城隍司的内网上可以查到),欧阳承亮本是一位散仙,并无宗门背景,至于师承,公开的履历上不会登记得那么细,除非去调阅档案,与天使并不熟悉的秦玉柏自然无从得知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欧阳承亮是在一百多年前被吸收入天庭的,当时并没有具体的职务,只给封了一个天君的称号。刚入天庭就被封为天君,这已经是莫大的荣誉了,一般都是修行期间功德累积深厚并且声名远播的仙人才有此殊荣,但奇怪的是,欧阳承亮在此之前却籍籍无名。 “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点。”秦玉柏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这种话该不该说,大概是觉得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机密或者是冒犯真仙的地方,才终于说了出来。“他在一百多年前天庭剿灭魔教之战中立了大功,才被特招入仙班,封为天君的。” 齐鹜飞总算是听到了一点对自己有用的消息,问道:“既然是剿灭魔教有功,更应该大书特书,树立典型,怎么会轻飘飘的封了一个天君,连背景都不说清楚呢?” 秦玉柏说:“我也只是听说,而且是确定知道这位天使要来,才去打听来的。在此之前,我和你一样,对这位欧阳天使一无所知。天庭对剿灭魔教一事向来讳莫如深,具体情况恐怕只有亲历者才知道。” 齐鹜飞得到了这样一个模糊的答案当然不满意,但关于欧阳承亮的背景,秦玉柏也说不出更多来了,齐鹜飞也只能作罢。 至于品性,秦玉柏不敢妄下断言。但按他的说法,一个人既然做到了天仙,并且被天庭封了天君的称号,品性自然不差。 要入天仙境,不说法力如何,光是功德这关一般人就过不去。如果他没有积累足够的功德,即便能够突破七品,进入天仙境界,也很难进入天庭任职,更不要说号称天君了。要知道在整个天庭仙吏当中,能称天君的数量并不多。而功德既然足够高,那品性自然是不差的。 齐鹜飞对这一看法不以为然,但也无法驳斥。从他自身的经历来看,天道功德和品性似乎没什么关系,或者说并不像人们表面上认为的那样。可他修行年月毕竟有限,也就是这几个月进步神速,加上有一面能够帮他逃税的镜子,才让他体会到了功德之用,否则的话他恐怕至今不知功德为何物,自然在这个话题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而关于欧阳承亮的行踪,这是齐鹜飞最想知道的,但秦玉柏却以他级别不够为由拒绝告诉他。 “天使是天上来的神仙,我只能配合他,他要做什么,我也并不全都知道。而且事涉机密,以你现在的级别,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齐鹜飞也不强求,问道:“天使住在哪里?” “也是涉密的。”秦玉柏皱了皱眉头。 齐鹜飞知道秦玉柏在想什么,笑道:“司长你是不是以为我要半夜去送礼?” 秦玉柏说:“你有这个胆子,也有些歪门邪道的办法,但我觉得你应该没这么蠢。” 齐鹜飞说:“我当然不会这么蠢。” 秦玉柏就问:“那你问了这么多,到底想干什么? 齐鹜飞想了想说:“司长,我不瞒你,我总觉得纳兰城最近可能要出事儿。” “为什么?” 一说到要出事,秦玉柏就有些心惊肉跳。他是绝不希望在他刚上任还没站稳脚跟的时候出什么事情的。但在直觉上,他是有点相信齐鹜飞的。 魔孚未伏诛,早晚还会出现;四安里的后续工作又显得太简单和顺利了。秦玉柏总觉得太过平静,有种大战前的寂静之惶惑感。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唐胖子连上面打点一番的努力都不做,甚至不顾在纳兰城经营多年的根基,就丢下一切走了,不是他甘心认命,而是在逃避,是要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 依着唐胖子的性格,这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之前出事,还可以说是事发突然,应对仓促,如今在有了准备的情况下,如果还要出事,那他这个城隍司司长就会被人质疑能力问题了。 仙盾局的逝者迟迟没有到任,是不是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呢?可他们向来是不管外界评论,也不管天庭其他部门态度的,所谓“有事做事,没事找事,凡事必要插一脚”的仙盾局,如今这么迟缓的动作,不是其一贯作风。 齐鹜飞答道:“我也说不上原因,只是这么一种感觉。” 秦玉柏摇头道:“不会是无缘无故的,你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齐鹜飞说:“司长,我有一些个人恩怨需要了结,本来你刚上任,我该极力帮你维持治安稳定,这边有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等过段时间再说。但我现在突然发现,这其中可能牵扯到了一些不安定因素。即便我不去做,事情也会发生,反倒是会让自己丧失主动权。” 秦玉柏越加疑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齐鹜飞说:“司长您说如今的纳兰城不安定因素到底有哪几条?” 秦玉柏说:“九爷到底有没有死?魔孚藏在何处?隐藏中的魔道势力蛰伏之后会不会有新的动作?还有宗门大会在年底召开,各路英雄汇聚……这都是不安定因素。” 齐鹜飞说:“九爷没死,这一点我可以肯定。但他就算没死,也不会回来了。四安里既然已经开始全面拆迁,那么就算他留下了什么东西,也不足为乱。魔孚的事情的确麻烦,它什么时候出现,这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多想也没有用。而天庭既然有了准备,对隐藏中的魔道势力的监控应该是全方位的,如果有什么问题,绝不至于会是纳兰城单方面的问题。宗门大会召开是件大事,我估计不管是魔孚还是魔道其他势力,又或者是九爷想要报复,应该都会趁这个机会。他们要的是天下大乱,只有天下宗门都汇聚于此的时候,才有可能乱。” “你说的不错。”秦玉柏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才要求纳兰城这段时间一定要稳定,把工作重心放到年底的宗门大会上。这次天使来传达的上面的意思也差不多。” 齐鹜飞却摇头道:“但司长您刚才说了那么多不安定因素,偏偏没有说到麻将会。” 秦玉柏愣了一下,说:“不过是一个地下帮会而已,上不得台面。我担心的是引起几大家族火拼,所以才让你说当一回说客。” “如果只是一个地下帮会,当然不足为惧。”齐鹜飞说,“可是司长您有没有想过,这个地下帮会存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进行扩张?” 秦玉柏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可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突然回答不了这两个问题。地下帮会的存在当然是为了生存和挣钱,可是当他细细一想的时候,发现这个问题远没有那么简单。 麻将会看上去是一群曾经踏上过修行之路,或因资质不佳,或因机缘不够,终究半途而废、入道无门的人,最后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股势力。当初中发白三人结拜,组建最早的麻将会,也确实是这么个原因。但自从财神接手之后,这股势力就已经完全不同了。 财神是个有修为的人,而且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修为到底如何。城隍司从未停止过对财神的调查,但至今无果,也不知道是真查不出来,还是唐胖子故意遮掩。从多方汇集的信息来看,估算此人的实力大约在五品到六品之间。拥有这种实力的人绝不会无处可去,用一个为了生存或者挣钱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而去经营一个地下帮会是说不通的。 假如说他想开宗立派,其实也并无不可。以麻将会如今的规模和实力,座下拥有东南西北风,春夏秋冬月,梅兰竹菊花,完全已经可以自立门户,但它偏偏不愿注册登记,更上一层楼,成为公开的宗门,却一直偏安于地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叫人委实有些看不透。 所以说这第一个问题,从帮会的角度去看很简单,从财神的角度去看却完全难以理解。麻将会存在的目的是什么?财神要借助麻将会得到什么? 至于第二个问题也很奇怪。麻将会已经存在了几十年,要说扩张,它也一直在扩张,但都是春夜细雨,润物细无声的。这也符合一个地下帮会的做事原则。但它为什么偏偏选择在这时候大规模扩张呢?真的只是瞅着城隍司交接的权力真空,以为没人管它了?恐怕不尽然。 更合理的解释是,它急着要通过扩张完成什么事情,或者得到什么东西。再联想到此事对端木家族的影响,秦玉柏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入泡沫般落到掌心就没影了。 秦玉柏正想着的时候,齐鹜飞又接着问道:“您上任这段日子以来,财神有没有来拜过码头?” 齐鹜飞用了这么一句江湖话,秦玉柏有些不适应,但他立刻就明白了齐鹜飞的意思。 按理说,地方权力交接,新官上任,一个地下帮会的首领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什么?当然是想办法巴结上这位新上任的父母官,以保证自己的势力不被清洗。 要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最容易烧到的就是这种专做见不得人生意,又和上一任长官有些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关系的帮会人物。 可偏偏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财神爷至今不曾来拜会自己,就算要保持神秘或者自保而不愿将身份公开,可连派个手下来简单的送份礼意思一下、示个好的事情都没做,明显就是根本没打算拜秦玉柏这个码头。 秦玉柏越想越觉得心惊。而他的沉默也让齐鹜飞确定,财神没找过秦玉柏,至少到现在为止,秦玉柏和财神之间是没有任何关系的。这让他放下了心。 “你是说,麻将会才是最不安定的因素?”片刻的沉默之后,秦玉柏终于开口。 “是的。”齐鹜飞直言道。 “所以你白天没有跟我说,直到晚上约我到这个地方才说,因为春月是麻将会的人?” “有这方面的原因。” 秦玉柏端起咖啡放到嘴边,停留了很久也没有去喝,最后还是放下来,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齐鹜飞知道时机已到,便试探着说:“这是一根扎手的钉子,随时会扎破我们的手。” 他特意用了我们两个字,示意在这件事情上他和秦玉柏乃至纳兰城城隍司是一体的。 “放在过去,也就是小心一点,不被他扎到就行,有时候还能利用这个钉子做一些特别的勾当。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前面您也说了那么多不安定因素,越是混乱的时候,就越容易出现被钉子扎破手这种事情,而越是混乱的时候,钉子就越脏,越脏越锈的钉子却越具有杀伤力,万一搞个破伤风就不好收拾了。” 修行人当然不会得破伤风,但齐鹜飞这个比喻恰到好处,不但非常形象,也点明了秦玉柏眼下的处境。 秦玉柏再次拿起咖啡杯,看着那已经不怎么热的咖啡表面泛起的一层苍白泡沫,沉默不语。 齐鹜飞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并不是真想要借城隍司的力量干掉麻将会,也不可能让秦玉柏召集高手围剿财神。秦玉柏顶多用什么手段敲打一下财神,绝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和麻将会公然撕破脸,让纳兰城的地下社会陷入混乱之中。更何况万一秦玉柏知道了财神和那位欧阳天使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就更不可能动手了。 他只需要把秦玉柏的思路往这个方向带上一带,让他起了消灭麻将会的心思,给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让一让路,行个方便,以至于帮他扫平可能由此惹出来的麻烦,这就足够了。 “司长。”齐鹜飞十分郑重的说,“我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知道这颗钉子很棘手,你不方便出手,就让我去帮你拔了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不眠之夜 秦玉柏目光一凛,眯起眼睛盯着齐鹜飞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一口气,说:“这钉子可不好拔啊!我是地方长官,扫黑除恶本是我应尽之责,但这不是刚上任嘛,事要一点一点做,饭要一口一口吃,大家都盯着我呢。而且城隍司里就没有麻将会的人吗?我敢断定有,还不止一个,至于收了他们钱的就更多了。” 齐鹜飞说:“我知道有些事情司长不方便做,所以我才想替司长分忧。当然,我也是有私心的。” “私心且不论,你有把握吗?” 秦玉柏对齐鹜飞的能力也有些捉摸不定。这小子平时怎么看都是个菜鸟,可每每能临大敌而胜之,要说每次都是运气,秦玉柏是不信的。但相处了那么久,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可能隐藏太多实力吧?就算他能骗得过自己,还能骗得过辛天君和到盘丝岭上去过的那些神仙吗? 他问完这句话之后,忽然又觉得有些多余。如果齐鹜飞没有把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以他对齐鹜飞的了解,十分有了九分的把握,也不见得会主动说出来。 他当然也知道齐鹜飞说的什么全是他一手提拔,感恩戴德,帮他拔钉子之类云云,不能说全无真心,却也至少一半是场面话,真正的目的恐怕只有他心里才知道。 但话说回来,如果真能把财神给除掉,对秦玉柏来说也是好事。若是找可靠的自己人取而代之,那就更好了。 这的确是他不方便做又很想做的事情。作为城隍司司长,除了斩妖除魔,扫黑除恶自然也责无旁贷,别人本无话说。但偏偏他刚上任,而这个麻将会和前任司长唐福安之间肯定有很多利益纠葛,他一上来就要把他们铲除,总显得太急躁,容易落人口舌,说他急功近利,大事不做,上任后只盯着这种芝麻绿豆的小事,无非就是为了铲除前任留下的根基,顺便搜刮钱财好处。 实际上,如果财神在他上任之后派人来稍微表示一下,他心里也就释然了。再怎么样也是要过日子的,这么大一座城市,不可能一点污浊黑暗都没有。 可眼下来看,就像齐鹜飞说的,麻将会显然是极不安定的因素,这颗生锈的钉子随时可能会自己身上扎出个窟窿来。 所以不管齐鹜飞内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目标一致,又有把握,为什么不放手让他去做呢?这小子在陈光化上任后失宠,眼见着前途晦暗的时候,没有自暴自弃,没有回盘丝岭窝着,也没有来纳兰城,而是想到了去岭西镇发展,光这个脑筋,就能看出他胸中的志向。冲这一点,秦玉柏无论如何也是要支持一下,而齐鹜飞至少不会害他,这一点他还是信得过的。 “你可以去做,但我有两个条件。”秦玉柏就改口道。 “司长您说。”齐鹜飞大概料到了秦玉柏要说什么。 “第一,不能暴露你自己的身份。”秦玉柏说,“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大家都知道,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所有人都会以为是我让你去做的,那还不如我亲自去做。” “司长您放心,这一点我会小心的。”齐鹜飞笑着说,“我马上要去岭西镇上任了,潜龙湾海巡站站长跑到纳兰城来杀人,这也说不过去呀。” 秦玉柏也笑了,说:“第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但要保证纳兰城不能乱。麻将会现在掌控着大半个纳兰城的地下生意,一旦乱起来,这个摊子不好收拾。” 齐鹜飞知道这是秦玉柏最担心也是最重视的,但自己的目的并不是要铲除整个麻将会,只是要除掉财神而已。当然在此之前,他还要再去调查确认一下逼迫冬月的那个人是不是财神,还有财神和新来的天使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以及冬月的事情和这位天使又有没有直接的联系? “麻将会的核心是财神。没有了财神,麻将会就是一盘散沙,纳兰城任何一个家族都可以兼并他们。”齐鹜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然后看着秦玉柏,试探着说,“司长如果想另外扶持一个人上位,也不是不行。” 秦玉柏一手扶着咖啡杯,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桌子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击着。 “如果有麻将会这样一个地下势力作为城隍司的眼线倒是非常不错的。”他并不避讳,沉吟着说,“唐胖子当初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这个财神爷太难伺候了,而唐胖子最后又被牵扯得太深,以至于进退两难,才让麻将会发展到今天。我不会走唐胖子的老路,要扶持也要扶持一个靠得住的人。但我现在刚来,猝然之间要找这样一个人很困难,万一遇人不淑,将来尾大不掉,反而是个麻烦。本来你倒是个合适人选,又机灵,有擅长处理这种事。但你是黄花观的少掌门,马上又要去岭西镇当站长了,大好前途,不能浪费在帮会势力上。” “张启月怎么样?”齐鹜飞突然说。 秦玉柏微微一愣,旋即笑道:“你这是在给你自己的兄弟找出路啊?” 齐鹜飞也笑道:“顺势而为而已。本来想让他在虹谷县再呆一阵,但想想他是个人才,在虹谷县城隍司被边缘化实在太浪费了,还不如到纳兰城来让他大展一番拳脚。” “我看是你想大展一番拳脚吧?”秦玉柏已经完全放松下来,“我原本以为……” 齐鹜飞打断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是为了端木家才来找您商量这件事情,拔掉了这个钉子,就顺便让端木家把麻将会的势力给吞了?” 秦玉柏说:“我白天刚跟你提了麻将会扩张的事,让你去找端木家和王家传个话,晚上你就来找我说要拔钉子,你让我怎么想?你和端木家那个大小姐不清不楚的,老端木早就把你当半个孙女婿看了。你最近不也是和她在合作什么蓝黛丝冰的生意吗?” 齐鹜飞略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以作掩饰,然后说:“要稳定麻将会这股势力,没有端木家的帮忙是不可能的,除非城隍司采取高压态势进行镇压,但我想司长您不会这么做。甚至于要拔掉财神这颗钉子,也得他们帮忙。但要端木家全盘接手这个盘子,我估计他们是不乐意的。好不容易洗白上岸了,谁还愿意到臭水沟里去刨食呢?要不是端木家和王家主动放弃,我想麻将会也发展不到今天。” 秦玉柏说:“你倒是看的挺透彻嘛!那你说说看,端木家和王家既然都看不上地下这块黑奶酪,那现在麻将会一扩张,他们又为什么要紧张呢?” 齐鹜飞说:“本来黑是黑白是白,大家两不相干,和平共处。这么大一座城市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需要有个地方藏着,有些见不得人的事需要有人去做。端木家和王家不愿意去做,自然就有别人去做了。但他们如果越了界,影响了几大家族明面上的生意或者声望,就像棋盘上的小兵拱过了界,就不能再当作小兵来看了,因为他随时有拱进人家大本营,把人将死的可能。而且,我还察觉到了一件事情……” “哦?”秦玉柏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事?” “麻将会这么急着扩张,可能是在找一件东西。”齐鹜飞在脑子里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理了理,“而且这件东西和端木家族多少有点关系,麻将会扩张就是要逼着端木家族出手,而端木家族一旦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意图,不管司长您怎么打招呼,这场冲突都避免不了了。所以我才说,要想一了百了,就干脆把这颗钉子给拔了。” 秦玉柏皱眉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说:“我也不好确定,但既然跟端木家族有关系,那么估计就得牵扯到他们祖上了。” “朱紫国旧王族?”秦玉柏有些吃惊,“还是金圣宫那位娘娘?” 齐鹜飞说:“都有可能。” “这就对了。难怪麻将会这段时间这么急吼吼的要扩张,而端木家族的反应也很激烈。幸亏你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秦玉柏点点头,不禁对刚才认为齐鹜飞怀着小心思的想法感到有些愧疚。看来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个老部下还真是在为自己着想,而不是受了端木家的蛊惑来的。 齐鹜飞说:“我也只是猜测,但不可不防。” 秦玉柏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去做吧,外围和后续的麻烦我会帮你铺平的。” 有了这句话,齐鹜飞彻底放下心来。秦玉柏并不是个轻易做承诺的人,一旦他答应了,就绝不会失言。 “不过一切要小心,我虽然知道你颇有手段,但财神不是一般人。”秦玉柏还是提醒了一句。 齐鹜飞说:“我倒是不担心财神。他最大的依仗不过是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是谁。只要把他逼出来,让钉子从烂木板里冒出头来,后面无非就是用老虎钳拔掉还是一榔头敲掉的问题。如果实在扎手,大不了就不管而已。” “那你在担心什么?”秦玉柏问了一句,马上就想起齐鹜飞最开始就向他打听的事情。“难道说天使……” 齐鹜飞点点头:“我怀疑财神和这位天使之间有些关系,只是目前还不确定,所以才向你打听。” 秦玉柏脸色一变,肃然道:“别打天使的主意,你也打不了。如果财神真的跟天使有什么关系的话,咱们刚才说的话全部作废,你别再想这件事情了。” 齐鹜飞就猜到秦玉柏会这么说,微微一笑,说:“这我当然知道。但如果这位天使来纳兰城的目的不纯呢?” “你想说什么?”秦玉柏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齐鹜飞说:“麻将会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动手?偏偏他们要动手的时候天使来了。偏偏这位天使和财神之间还有着密切的关系。这难道是巧合吗?端木家族在纳兰城立足一千多年了,根基有多深,司长你比我清楚。如果真的出了乱子,绝不会是地下黑帮火拼那么简单。有天仙参与的宗门大乱,纳兰城城隍司恐怕承受不起。恰好又是宗门大会即将召开之际,此时大乱,是不是又正合了某些人的心意呢?” 秦玉柏大吃一惊:“你是说天使……来此的目的就是为了天下大乱?!” 齐鹜飞笑而不答。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再多说下去只会弄巧成拙。 事实上,这些事情他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而是根据手上掌握的信息推理分析出来的。 他不需要秦玉柏全都相信,只要半信半疑,甚至只相信其中的十分之一就够了。 秦玉柏刚来纳兰城,身边信得过的人不多,碰上这样的事情,除了放任齐鹜飞去做,还有什么办法呢? 这就像定时炸弹,要么去把它拆掉,要么干脆把它提前引爆,不能任由它放在那里读秒,到了关键时候再爆。哪怕这个炸弹现在还子虚乌有,只要存在这种可能,秦玉柏就绝不敢掉以轻心。 看见秦玉柏沉默着,一脸阴沉的样子,齐鹜飞就知道今天的目的已经达成。他要杀财神,要动麻将会,甚至要动天使,就必然要过秦玉柏这一关。这一关不过,后面就没有任何可操作的空间。 沉思良久,秦玉柏叹了一口气,说:“我们给天使安排的住处是金圣宫大酒店顶层的皇家套房。不过他可能并不会住在那里。老端木帮他在紫云殿边上安排了一套别院。具体位置你去问端木家的人就知道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你小子给我自己小心点,人家可是天使,别事情没做就给我惹出祸来,还把自己小命丢了。” 齐鹜飞笑道:“要是真遇到危险,我保证跑的比谁都快。” 秦玉柏也终于放松下来,笑着说:“知道你小子又贪财又怕死,要不是出了名的谨慎,我可不会告诉你。行了,你刚才说张启月,是真想让他来纳兰城坐这个位置?他自己愿意吗?” 齐鹜飞想了想,说:“这个先放一放,等钉子拔掉了再说吧。到时候如果没有更合适的人选,就问问他的意见。” 秦玉柏说:“可以,那就先这么定下来。我还是那句话,你自己小心点。我能帮你的也有限。” “司长放心,我心里有数。”齐鹜飞知道秦玉柏还是在担心,不光是担心齐鹜飞的安危,最主要的是怕出乱子,所以他又补充了一句,“事可为便为,不可为便不为。” 秦玉柏满意的点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喝完了已经凉了的咖啡,便互相告别,各自去忙了。 这个晚上,注定是忙碌和不眠之夜。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眸一笑 麻将会经营了那么多年,根基深厚,要想连根拔掉,或者将其中的势力化为己用,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最关键的是财神太过神秘,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再加上一位天使,看上去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齐鹜飞发起狠来,管你什么天使不天使,就算你是玉皇大帝,要动你老子也是要动你的。只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朝拔剑,必要血溅五步。 他并 他心里已经想好了计划,因此并不急着去找财神或者那个什么天使,越是着急,越容易出错,必须要思虑周祥,把准备工作做足,做到万无一失。冬月已经不在了,再怎么着急,也不可能让相思湖畔的那些石榴树重新活过来。 今天晚上把该做的事情做掉,明天照常回虹谷县,如果调令到了,就去岭西镇上任。反正端木成那边已经说好,他会想办法逼财神现身。这件事情齐鹜飞不担心他们不尽心去做,除了对他们家族本身有益之外,还在于财神把主意打到了金圣宫娘娘遗物的头上。他相信端木家族必然是有所察觉的,否则不至于因为帮会势力的扩张而那么紧张,甚至引起了新上任的城隍司长秦玉柏的察觉。 另外还有一点,不管是要等财神,还是打天使的主意,齐鹜飞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能在自己公开来纳兰城的这段时间做这件事。 离开咖啡馆以后,齐鹜飞又转回了春月楼。 今天他三进春月楼,让春月十分惊讶。 齐鹜飞并没有耽搁,直接问春月:“你那位朋友的照相机还在不在?我想借来用一用。” 春月露出为难的神色。 齐鹜飞说:“为难的话就算了。” 春月一咬牙,说:“你到包厢里坐着,等我半个小时。” 齐鹜飞说:“也不用包厢了,每次我一来就独占一个包厢,不太好。我就在大厅里坐着吧,叫他们给我来碗粉丝汤就行了。” 春月点点头,跟服务员吩咐了一声,便匆匆上楼去了。 齐鹜飞并没有跟上去,就在大厅里坐下来,等着服务员给他上了一碗粉丝汤,慢慢的吃着,顺便整理思绪。 春月上楼后就进了密室,然后又通过密道离开了春月楼,到了他们的秘密据点。赵夕阳就躲在那里。 “要借我的相机?借去干什么?”赵夕阳大声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春月说,“人家只说借,一台相机而已,我难道还要追根刨底的问他借去干什么吗?” 赵夕阳有些不忿,怒道:“他一句话说借你就要借?这是我的相机,你怎能慷他人之慨!” 春月说:“你这相机不是他帮你找回来的吗?现在人家想借去用用而已。” “借去用用而已?!”赵夕阳越发愤怒了,“你明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相机!” “那人家也许只是想拍个照呢?” “骗鬼呢!拍个照拿手机拍不就行了?就算需要用到相机,他连付洪生都能说杀就杀了,对他来说弄一台相机还叫个事儿?要用我这个相机,说明他早就知道了这相机的用处。”不知道为什么,赵夕阳竟然嫉妒起来,咆哮完了又自言自语地说起来,“他还真是个天才,这相机我玩了两年多才完全掌握它的功能和使用方法,这还是在有人教我的情况下,他竟然自己就弄懂了?” 说着说着,他的嫉妒心便越来越重,弄得心浮气躁,脸上的愤恨之色也愈发严重。 “是你教他的对不对?你心里早就有他了对不对?所以他一句话要借相机,你就跑来借。那他一句话要和你……”赵夕阳忽然语气一窒,脸上复又悲哀起来。 “只是借个相机而已,你不用想那么多吧?”春月心里忽然有了几分厌烦,“你现在是怎么了?一点点小事情就能让你歇斯底里,过去那个对我发誓要从此发奋,励志自强的赵夕阳呢?那个口口声声说无论我做什么都会不离不弃,一辈子呵护我的赵夕阳呢?” 赵夕阳抱着头蹲下来,一言不发。 春月唉的叹了口气,也陪他蹲下来,说:“我知道这些日子住在这幽暗的空间里把你憋坏了。你的资质不差,只要心无旁骛,境界上升的空间还很大。我本以为让你一个人待着,我不在你眼前出现,可以让你的心静下来,就当是闭关了。没想到你会如此暴躁。也是我不好,考虑得不周到。我答应你,以后经常过来陪你。” “真的?”赵夕阳抬起头,像个孩子一样露出天真的眼神,“不是为了给他借相机故意敷衍我?” 春月被他气笑了:“有那个必要吗?在你心里我要是这种人,你又何必喜欢我?虽然我身不由己,身陷淤泥之中,但我的心又何尝不是洁洁如莲呢!” “可是他那么优秀,我确实是个废物。我配不上你!”赵夕阳又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不自信?”春月很想抬手抽他一巴掌,可她只是肩膀动了一下,终究没有抬起手来。“要说配不上的话,那也是我!连我都没有自暴自弃,连我都还怀着希望,你怎么就如此堕落了呢!要不是我了解你,前段时间我们又一直在一起,真以为你被恶魔勾走了魂魄!拿出你的志气来吧,我们相互扶持着,不管未来的路多苦多艰难,总还能走下去,总还要活出个样子来!” 春月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心头忽然升起一丝悲哀。 两个人就那样沉默着,在狭小的密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片刻,春月叹了口气,站起来拖着无力的脚步缓缓走向门外。 “等一下。”赵夕阳不知何时也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相机,“拿去给他吧。” 春月脸上露出了笑意,不是因为赵夕阳终于肯借相机了,而是她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正在从长期的颓丧中慢慢走出来。也许还要走很久,但能向前一步,总比一步都不走要好。向前走,就有希望。不走,就只能慢慢沉沦。 “你在这里好好修行,别浪费了你们老赵家遗传给你的天资。论血统,你可比你那位仙盾局的远房叔叔离天上那位真正的财神爷近多了。只要你努力取得一点成绩,将来必能出人头地。” 赵夕阳不知是受了鼓舞,还是在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惭愧,脸色有些潮红,对着春月用力的点点头。 春月也回以点头,便转身走了。走到门外时刚要关门,就听赵夕阳又叮嘱道:“让他小心着点,别把相机弄坏了。” “知道啦!”春月回头朝他嫣然一笑,又做了个鬼脸,半是答应,半是嗔他不放心自己。 而赵夕阳竟看得痴了。 这一笑,如春日暖阳般融化了他心中的冰雪,在荒芜的心漠中绽放开灿烂的繁花。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在广寒宫花园里的匆匆一瞥。广寒仙子那令百花失色的容颜在他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许多年以后,当他第一次见到春月,便想起了那张脸,并从此一见倾心。 他本出身望族,世代修行。当今执掌昊天银行的财神爷赵公明便是他们祖上。他家虽是旁系,但就像春月说的,论血亲,他比那个远房叔叔赵铎正统多了。 他的曾祖父原本在天庭任职,是正儿八经的天官,可惜后来因为同情魔教而遭贬谪下界成了一名谪仙,从此开始家道中落。后来魔教覆灭以后,凭借着家族关系,或许是看在那位财神爷的份上,天庭曾一度有重新启用他曾祖父的打算。可惜的是,后来查明曾祖父的夫人,也就是赵夕阳的祖奶奶,竟然是魔教妖女。这一下无异于晴天霹雳,对他们家是毁灭性的打击。曾祖父和祖奶奶为了不祸及家人,自杀而亡。从此以后他们家算是彻底败落了。 他的爷爷因为受了打击,一蹶不振,连修行都放弃了,整日饮酒作赋,倒成了南赡部洲颇有些名气的一个落魄文人。他的父亲却恰恰相反,一心想着重振家门,仗着颇有几分天资苦心修炼,却因为急于求成而最终走火入魔,死于天雷之下。这似乎更证实了他们血脉之中隐藏了魔教妖女的基因。 赵夕阳自然没有见过他那位颇有些传奇的曾祖父和被自己的父亲骂的狗血淋头的祖奶奶。不过他小的时候,爷爷还没有去世。那时候还有赵家人来照拂他们一二。因此,他也得以有机会偶尔去一些神秘仙境。 但那时候实在太小了,他根本不记得到底去过哪里,又见过哪些人。唯一一次让他印象深刻的就是在广寒宫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老祖宗赵公明,也是支撑他们整个家族的大人物。 那是老赵家的一次家族聚会。除了赵公明之外,还有那三位传说是他妹妹,却从不说自己姓赵的三霄娘娘。不过当时的赵夕阳还很小,站的离他们也很远,所以并不太记得他们的面容。他们也肯定不会记得在庞大的家族人群最末次的位置上那个有些紧张又有些莫名兴奋的小男孩。 所以让赵夕阳对此次聚会记忆深刻的并不是这些高高在上的赵家人,而是那刻骨铭心的冷落,并由此而产生的深深的自卑。 他记得爷爷在角落的位置上一个人喝闷酒,父亲几次努力挤进前方的人群中和人打招呼,却无人理睬,最终愤然而回。他记得来之前爷爷就说不想来,来了平白受人的冷眼。父亲却坚持要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可最终的结果却如爷爷所料,父亲除了憋了一肚子火之外,别无所得。赵夕阳一直觉得,父亲后来走火入魔,和参加这次聚会有莫大的关系。 广寒宫的样子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百花殿中的花开得很美。当时无聊的时候,他就在那里数花。他隐约记得好像真的有一百种花,每种都不一样。而让他真正记忆尤深,在凄冷的心头撒下一粒温暖种子的,正是广寒仙子的绝世容颜和无意中对他那温柔一笑。 赵公明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但把家族聚会开在了广寒宫的百花殿,连广寒仙子也亲自过来祝贺。 广寒仙子出场的时候,彩云朵朵,仙乐飘飘。她带着满身桂花香气进入百花殿中,一时间便令百花失色。当她从百花间穿过时,不知是发现了那个角落里的小孩,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是突然之间回眸对着赵夕阳笑了笑。 这一笑,让赵夕阳仿佛触了电。他呆呆的站在那里,大脑和身体之间瞬间失去了联络,所有的神经元都停止了工作,只有心脏在那里兀自怦怦的跳,就像一个慌乱的死囚想要逃离囚困他的牢房。 很多年以后,他依然能回想起那一刻的每一个细节,并因此而感到心惊肉跳。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春月。他以为自己遇到了自己命中的广寒仙子,这个名字里带有一个月字的同样比花还要美的女人便是他一生所求之偶。 赵夕阳这庸庸碌碌的一辈子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希望,他那因自卑而永远压抑着的胸腔突然打开,他的头顶永远阴沉的天空也突然云开雾散,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在那以后,赵夕阳拥有了一段人生中难得的快乐时光。所以尽管他知道了春月的神秘身份,尽管见到了那许多不为人知的肮脏交易,他依然愿意为了春月而付出一切。 直到他发现,无论他如何努力,春月身边永远都不乏比他优秀的男人,那种与生俱来的深深的自卑就像入冬后的冰雪一般重又覆盖了他的心。尤其是当身份暴露以后,他连最喜欢的摄影也不能做了,只能幽闭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每天像犯人一样等着有人给他送饭来。 有很多次,他想到了死。就像他那个喝醉了酒一头栽落江心的爷爷,像他那个走火入魔终究在天雷中化成焦灰的父亲。 什么家族的荣誉,什么莫欺少年穷,全都如烟雾一般,毫无意义。唯有广寒宫里那百花之色开在他心里,唯有广寒仙子的回眸一笑,叫人魂牵梦萦。但如果就这样死了,却总有一丝不甘。曾祖父也是自杀而亡,但好歹是和自己的爱人一起赴死的。 赵夕阳对这位从未谋面的曾祖父有着极其复杂的感情。有时候他会恨,如果不是曾祖父同情魔教,并且娶了一位妖女为妻,他们家又怎会落到今天这地步?有时候他又很羡慕,至少他有所爱之人能够生同衾、死同穴,一生无憾。还有那么偶尔的片刻,他是佩服自己的曾祖父的。敢爱敢恨,敢做敢当,能放下天官不作,放下富贵不享,去做自己喜欢的事,爱自己喜欢的人,这又是何等的逍遥自在! 都说神仙逍遥,可神仙真的逍遥吗?神仙就没有纷争吗? 他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总是苦口婆心的劝爷爷重新振作起来,可爷爷却只知道喝酒。每次喝醉了,就胡话连篇。他常说:“修仙修仙,修个屁仙!你们修的根本就不是仙,也不是道!仙是逍遥的,道是自在的。你看看你们,天天逼着自己吃这个,练那个,杀这个,争那个,哪个逍遥了?哪个自在了?不能逍遥自在,算屁个仙!就算你坐到玉皇大帝的宝座上,跟凡间那些军阀官僚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我这个糟老头子呢!” 每到这时候,父亲就会面红耳赤的说不出话来,仿佛喝酒的是他,而不是爷爷。 赵夕阳已经记不清自己具体是什么时候到西牛贺州来的。反正爷爷和父亲死了以后,他就随着母亲颠沛流离。母亲改嫁了好几次,但终究没有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的丈夫,最后抑郁而终。 赵夕阳虽然出生在修行世家,但可能是受到爷爷的影响,没怎么学过家传的道法。父亲曾逼着他修行,但实际上他连筑基都没有完成。看到爷爷和父亲的那个样子,以及想到那位曾经做过天官的曾祖父最后的下场,他对修仙毫无兴趣。若说有那么一丝念想,就是觉着如果修成了仙,或许将来还有机会去广寒宫,见一见那位广寒仙子。 但他也很清楚,这是奢望。广寒仙子不是谁都想见就能见的,即便是天上的仙官也是如此。当初那一面,全都是自家那个牛逼的祖宗赵公明的面子。 所以他从没有在修仙这件事情上振作过,相比较而言,他更喜欢摄影,将人间美色都记录下来,并在心中存着一份期盼,人世间那么大,总有像广寒仙子那么美的人吧! 当然那时候他还没有手中这台神奇的相机。至于这台相机的来历,却又是另一番奇遇,也是他重入修行之门的机缘。 但他与修行依然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对这台相机爱不释手,视为珍宝。 所以春月说齐鹜飞要借相机的时候,他有种极强的抵触心理。就仿佛两样他最珍惜的东西忽然间都被齐鹜飞夺走了似的。他的表现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长久的自卑带来的不安和焦躁。 可是当最后见到春月临走时那回眸一笑,他心头的冰雪在一瞬间融化了,希望如春草般复生,阴霾一扫而空,光明又降临到他心间。 看着狭小阴暗的密室,赵夕阳决定,不能再躲下去了。 不能辜负了春月的期待! 不管多么艰难,还是要活出个样子来的。为了春月,也为了自己。 必须要走出去。 必须要做点什么…… …… 第五百五十七章、 借机而行 齐鹜飞坐在春月楼的大堂里一边吃着粉丝汤,一边等着春月回来,却不意碰到了梁明。 梁明见到他就打招呼:“呀,齐副处长,真是太巧了!”他很熟稔的就在齐鹜飞对面坐下来,看见桌上只有一碗吃了一半的粉丝汤,大惊道,“你都升了副处长了,怎么还吃的这么简朴?这是要以身作则,让我们城隍司的人都无地自容啊!服务员……” 梁明举起手把服务员召唤过来,“给我按照处级招待标准,来四菜一汤,再来两壶酒。堂堂副处长,到春月楼来怎么能就吃一碗粉丝汤呢!你们老板娘向来会做生意,她不在你们就不会招待客人啦?” 服务员答应一声,正要下去,齐鹜飞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就是在这里坐会儿。” “等着开鬼市吧?”梁明嘿嘿一笑,“知道你晚饭吃过了,现在是宵夜时间,四菜一汤又不多,在说也没叫你吃饭,咱俩叙叙旧,好好喝一杯,就算是我高攀了。” 齐鹜飞说:“叙旧可以,但我真吃不下,酒菜就不用了吧。” “那怎么行?你一个大处长坐在这里,我怎么也得意思意思是吧!你吃不下就不吃,我吃得下,就当你请我了。大处长,陪我喝两杯就行,也算是体恤下情了。” 梁明很热情的说着,不等齐鹜飞回答,就让服务员下去准备了。 擦,又来这套?齐鹜飞如临大敌。他现在倒是不缺那几个钱,但要让梁明占了便宜,却又不甘心。 当然,他大可以一会儿借口有事情走掉,但以梁明那一毛不拔的性子,估计最后这顿饭会变成春月请客,白白便宜了他,亏了老板娘。 齐鹜飞放下筷子,决定立刻就走。菜还没下锅,酒还没上,这时候走了,梁明总不能再赖到别人头上。至于照相机,春月这么久没回来,估计是借不到。借不到就借不到吧,也不一定用得上。 不过转念一想,梁明虽然只是治安处的文书,但却是城隍司的老员工了。秦玉柏刚刚上任,立威立德的事都还来不及做,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看他。如果能帮他了解一点下情,请梁明吃顿饭也不算什么。 “梁兄,最近城隍司挺忙的吧?”齐鹜飞没有走,而是热情地攀谈起来。 梁明大概一时没适应这种称呼,稍微一愣,随即又满脸都堆起了笑意,用手指轻轻的点着齐鹜飞,嘿嘿的笑着说:“你这是要探我的口风吧?” “哪有,就是随便聊聊。”齐鹜飞不置可否,心里却很佩服梁明的政治敏感。 “得了吧,谁不知道你是秦司长身边的红人。司长来了纳兰城,你是不是也要过来?”梁明看向齐鹜飞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狡黠。 “我倒是想,可离盘丝岭有点远。”齐鹜飞坦白道。他知道梁明虽然抠门儿,但却不是个蠢人。“再说了,你们这里也没我的位置。” 梁明说:“哪能呢?你要是想来,还不是秦司长一句话的事儿。纳兰城可比你们虹谷县大,城隍司里面副处长的位置空着好几个呢。” 齐鹜飞说:“那也不见得轮到我呀。纳兰城人才济济,这些位置大家都盯着吧?” 梁明说:“那倒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嘛。唐司长走了,秦司长上任,几家欢喜几家愁。” “那是哪家欢喜哪家愁呢?”齐鹜飞假装不经意的问道。 梁明却不上钩,叹了口气说:“不过最近啊真的是很忙,忙的都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事情。话说回来,也是想在新来的司长面前有个好的表现。你说这秦司长咱也不熟,也不知道他啥脾气,生怕一个不好就惹得他不高兴了,弄巧成拙,你说是不是啊,齐处长?” 齐鹜飞听出了些味道。这梁明是在变着法儿的向他打听秦玉柏的性子呢。看样子他心里有想法。有想法就好。既然你有想法,那这顿饭钱总不该叫我来出了吧? “秦司长刚来肯定抓的紧,下边儿应该有不少怨言吧?” “那倒没有。”梁明说,“主要是前段时间让四安里那个赵全胜闹的人心惶惶,谁能想到纳兰城藏着这么一个大魔头呢?现在只换了个司长,没进行人事上的大清洗,大伙儿都已经感恩戴德了,谁还敢抱怨什么呢?” 齐鹜飞点点头:“那倒也是。听说最近麻将会闹得挺凶,不会出乱子吧?” 梁明摇摇头:“难说。不过再乱,也不至于像四安里闹成那样吧?” “听说城隍司里也有麻将会的人?”齐鹜飞试探着问道。 梁明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这你也知道?” “猜都能猜到啊。”齐鹜飞故意很大声的说,“麻将会那些烂事儿,要是没有城隍司的人照着,才能干得成?” 梁明连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小声点,这是春月楼!你不知道这儿的老板娘是海榴八花之一吗?” 齐鹜飞仿佛刚想到这事儿似的,做出恍然的表情说道:“哦,明白明白!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你跟我说说,城隍司里,谁是麻将会的人吧?” “你怎么对这事儿这么上心?”梁明有点警惕起来。 “我就是好奇。”齐鹜飞说,“有些事,能瞒过领导,却未必瞒得过下面的人。” 梁明笑道:“替秦司长打听的吧?” 齐鹜飞也不否认,说:“老哥你要是知道,就说说呗。” 梁明说:“你看我像不?” 齐鹜飞看了他一眼,郑重点头道:“像。” “去!”梁明一挥手,“被你说的跟真的似的,别再让司长怀疑上我。” 齐鹜飞说:“这年头什么都有可能,四安里都能藏个大魔头,我要说我就是财神,你信不信?” 梁明哈哈大笑,说:“你要是财神,我就是魔教教主!” 齐鹜飞也哈哈地笑起来。 这时候服务员把酒端上来了,但菜还没上。 梁明就给自己和齐鹜飞各倒了一杯,说:“齐处长前途无量,我先敬你一杯。” 齐鹜飞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说:“我也是个没靠山的人,哪有什么前途。” “秦司长不就是你的靠山吗?” “可他不是来你们纳兰城了吗?以后说不定就成了你的靠山了。” 梁明嘿嘿一笑:“那就要麻烦齐处长拉小弟一把了。” 齐鹜飞会意道:“我拉你一把,等将来你成了秦司长的心腹,再来拉我一把。咱们这叫互拉拉?” “对,拉拉……”梁明笑着和齐鹜飞在碰了一下杯,一饮而尽。 “什么拉拉?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不知何时,春月已经回来了,手里拎了个袋子,正看着两个抠门男人在那里喝酒,心里琢磨着这顿酒的酒钱到底谁付。想着想着,心里叹了一声,唉,估计今晚亏的又是店家。 “没什么,我们就是随便聊聊,拉闲篇。”齐鹜飞说。 春月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给齐鹜飞,“齐处长,这是你要的茶叶。” “呵,什么茶叶这么沉啊?”梁明坐在外面,离春月近,伸手就想去接。 齐鹜飞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袋子说:“谢谢老板娘。” 梁明说:“老板娘,我也是老客户了,你送茶叶不能这么偏心吧?” 齐鹜飞说:“这是我托老板娘买的。老板娘多少钱?” 便在身上摸啊摸的,哎呀一声,“不好意思,老板娘,今天我忘了带钱了,这茶叶钱我先欠着。” 又指着梁明说,“梁文书说要请我吃宵夜,我说我吃过了,这不还剩了半碗粉丝汤呢,他非要客气,点了四菜一汤两壶酒,那我说我请吧,可我忘了自己没带钱,老板娘你快去看看,菜要是没下锅的话就不要了。” 春月笑着说:“几盘菜而已,齐处长您不吃,梁文书还要吃呢!就当是我请客了。” 齐鹜飞说:“那怎么行?我请,或者梁文书请都可以,怎么能让开酒楼的老板娘请客呢,这不合规矩,是吧,梁兄?” “是,是,不合规矩。”梁明讪讪的笑着。 齐鹜飞说:“梁兄你不会也没带钱吧?哎,我记得你好像在这是有账本的,要不就记账吧,反正要记账,要不就把我这茶叶钱也先记你账上吧,省得我还要在老板娘这里单独开个账本。” 梁明连忙说:“哎,那可不行!” “怎么了?”齐鹜飞故作一愣,“噢……” 梁明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是说,我那记账本早销账了,今天我付现金。要不,齐处你的茶叶多少钱,要不……我先垫上?” “哦,那就算了。我就赊账一回,记得住,下次来还。”齐鹜飞朝春月眨了眨眼,“那我先走了,老板娘,谢谢你的茶叶啊!” 说完便拎着袋子出了春月楼。 春月强忍着笑,看着齐鹜飞消失的背影,说:“你这辈子都在他身上占不到便宜。” 梁明却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占到便宜呢?有时候,吃亏就是已经占了便宜了。” 春月刮目道:“哟,你这是转性了啊!” 梁明说:“说正经的,你送他的什么茶叶?我不信是他托你买的。” 春月说:“是我送他的,有问题吗?” 梁明说:“没问题,就是有点小小的嫉妒,都是客户,我怎么就没这待遇呢?” 春月说:“等你升到处长再说。” …… 齐鹜飞离开春月楼,就先回了金圣宫大酒店那间已经被他常年包下的房间。 把那个装茶叶的大袋子打开,里面还真放了两盒茶叶,茶叶底下才是相机。 他带着相机,隐身后就上了金圣宫大酒店的顶楼。站在楼顶,可以饱览以包括葫芦街、御街、海榴亭……一直到紫云殿的整个就皇城风光。而远处则被更高的大楼挡住了。 齐鹜飞没心思欣赏城市的夜景,就小心翼翼地贴着外围墙壁,靠近了那套占据几乎一整层的皇家套房。 整座金圣宫大酒店都是有法阵防护的,而顶楼的皇家套房必然有其严密。稍有不慎,一旦触发了阵法,就可能暴露行踪,甚至引来高手围攻。端木家的底子还是很厚的。而这座城市标志性的酒店必然也受到城隍司的保护和监视。 更何况,他现在要面对的是一名真正的天仙。 不过皇家套房内似乎没人。 齐鹜飞没敢用神识探查,在天仙面前,任何轻微的法力波动都会被察觉。他先用见龙在田观察了一番,没有什么发现。不过这依然不能证明什么,因为毕竟是天仙,也许隐藏了神气和法宝。所以,他最后找了个安全隐蔽而又容易脱身的地方,利用赵夕阳那台神奇的相机复刻了空间景象过来看了一遍。 他不确定这相机工作时会不会被天仙级别的高手发现,毕竟之前的试验对象只是付洪生和那只鲮鲤精,离天仙还差得远。 不过最后并没有在套房里发现什么,当然也就没有人发现他。 齐鹜飞本就没抱天使会在这里休息的希望,秦玉柏不是也说了天使不住在这里,而是由端木博文给他安排在别院居住么。 不过如果天使和财神真有勾结,又有某些特殊癖好的话,他估计那什么别院也是个烟雾弹。更大的可能是财神给他另外安排了住处,要找到他可能并不容易,除非从他白天公开出现时就跟踪。 齐鹜飞回到了酒店三楼自己的房间。看看时间,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他在想,如果林林山再不打电话来,他就让他不要查下去了。 林林山终于不辱使命,在十二点前打来了电话。 “老大,查到了,相思湖畔的树是园林局管的,据说是因为相思湖畔的石榴树反季节开花,并且下了一场花雨,他们认为事出反常必有妖,就决定把湖边的石榴树都移掉,正好海榴亭旁边新建了一个榴园,就把石榴树都移栽到了榴园里面。” “那些树还在吗?”齐鹜飞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 林林山说:“我通过关系问了榴园的管理人员,他们说石榴树送到他们那里的时候就都已经死了,因为所有的树根都截断了,根本就没有活的。” 齐鹜飞神色一暗,问道:“那这些树现在在哪里?” “还在榴园里面,因为都是上千年的珍贵老树,很有价值,所以打算做成标本,作为榴园的文物,供市民参观。”林林山说。 齐鹜飞听完后沉默了很久。他很想下令让林林山不惜一切代价把这批树或者说标本给买下来,送到盘丝岭去。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知道这样做并无意义。这些树已经死了,不管用什么方法保存,也不能让冬月活过来。冬月唯一的精魂所系,就是盘丝岭上已经成活的那一株小树苗。此刻若是把这些树全都买到盘丝岭上,除了让人发现他和冬月之间的特殊关系外,别无一丝好处。那么由此他想要做的事情,也就未必方便展开了。 林林山在电话那头催促道:“老大……老大?你没事吧?” 齐鹜飞长吁了一口气,说:“我没事。你问这些事的时候没有暴露身份吧?” “没有。”林林山说,“我是以木材商人的身份去打听的。认识我的人也只是以为我想贩卖那几棵古木。” “那就好。”齐鹜飞在电话这头点头道,“园林局移栽石榴树是谁下的命令?” “市园林局的局长赵秉坤。”林林山说,“很显然这是一个荒谬的决定,这些树都是文物古木,据说园林局的很多人都是反对的,但这个赵秉坤却一意孤行,就连施工队都是他亲自去叫的。” “赵秉坤……”齐鹜飞了一遍这个名字,“去查一下这个人的背景和家庭住址。” 林林山说:“我已经查过了。从他的世俗履历表上来看没什么问题,但通过一些细节调查,我怀疑这个人是修行人。而移栽了相思湖畔的石榴树,引起广大市民的不满,这件事又没有向上级报备,是他一意孤行,市政府专门为此开了会议,对赵秉坤作出了停职处理。他现在赋闲在家。他家公开的地址在市区清水湾小区,但我查到他在贵人庄有一套别墅。他被停职以后就没有回清水湾小区住过,应该是住进了贵人庄的别墅。” “贵人庄别墅……”齐鹜飞自言自语,“怎么又是那里?” 第五百五十八章、 意外 齐鹜飞忽然心生警惕。 冬月住在贵人庄,小雪住在贵人庄,自己和端木薇刚刚去过贵人庄,而这个赵秉坤也偏偏就住在贵人庄…… 赵秉坤会不会就是财神呢? 即便他不是,只是受命而为,虽说受到了停职处分,却也不代表仕途尽毁,没必要脱离原先的生活环境,突然搬到别墅里来住。 那么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比如说监视?或者干脆就是个诱饵? 齐鹜飞觉得自己还是大意了,去冬月住处的时候应该问明地址隐身过去,而不是让端木薇陪着。不过话说回来,隐身过去固然稳妥,却肯定是不会遇上小雪了。 他现在比较担心的是,他们去冬月住处的时候有没有暴露行踪?如果他们暴露了,小雪也必然暴露了。如此一来,端木薇和小雪就可能有危险。而自己如果现在去贵人庄找赵秉坤,说不定就会踏进一个陷阱。 而就在此时,他突然生出一种危险的直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 齐鹜飞没有管跟踪者,而是立刻拿出手机拨打端木薇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让齐鹜飞的心都提了起来。 他不停地打,连续打了好几次,电话终于接通了,那边传来端木薇的声音:“啊,不好意思,我在洗澡,是有什么急事吗?电话铃一直响,我头发都没擦干就出来了。” 齐鹜飞劈头就问:“小雪呢?” “在她自己的房间呗。”端木薇说,“我已经给她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齐鹜飞说:“我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现在过去看她一下。” 端木薇见齐鹜飞语气严肃,就哦了一声说:“好吧,你等会儿,我先把衣服穿上。” “哦……” 齐鹜飞在电话这头等着,不一会儿就听见话筒里传来敲门声,然后是端木薇的声音: “小雪,你睡了吗?” 接着是小雪的声音:“没有,薇姐,有事吗?” “没事。”端木薇这话既是对小雪说的,也是对齐鹜飞说的。 齐鹜飞终于松了口气,把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又问端木薇:“你是在自己家里?” 端木薇奇怪的说:“当然是我自己家,难道还是你家呀?” “安全吗?” “哎,你这人今天怎么婆婆妈妈的?我自己家都不安全,那还有哪里安全呢?” “好吧。”齐鹜飞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这几天你和小雪最好都不要出门,就在你家里呆着。等我把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再说。” 端木薇可能也感觉到事态严重,加上冬月的事情让她十分难过,心头的阴霾至今未散,所以也很认真的答应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齐鹜飞挂完电话,长吁了一口气,看了看已经十分深沉的夜色,一边迈步沿着定鼎门美食街朝着鬼市的方向走去,一边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他倒并不怕贵人庄有什么陷阱。陷阱无非两种,一种是人,一种是阵法。人他可以通过隐身避开,而阵法则正是他最熟悉的。 但如果现在去贵人庄,要么就在今晚一举把事情全部办完,否则的话自己的身份必然会暴露。就像秦玉柏说的,除掉财神也好,搞定麻将会也罢,这些事都是不能明面上搞的,不能让人知道是齐鹜飞在做。秦玉柏的目的当然是不想牵扯上他自己,因为别人都把齐鹜飞当成他的人。而齐鹜飞自己同样也不希望别人知道是他做的,他更喜欢低调的做事,低调的发展。 由于那位天仙的存在,齐鹜飞不觉得今天晚上能把这件事情搞定,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极度危险之中。 现在身后有人跟踪,让齐鹜飞不得不更加谨慎。 要摆脱跟踪并不难,但他面临两种选择。一种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在不知不觉中摆脱对手。这其实也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用到什么隐身术,只要套上四方斗篷,往鬼市里转一圈就行了。 第二种当然是不能让对手这么白白的追踪一通。要么把追踪者制服,要么来一次反追踪。 齐鹜飞不会选择第一种那么窝囊的方法。至于第二种,他也不打算用什么反追踪,因为他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陷阱的一个组成部分。所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把跟踪者制服,拷问出真相。而采用这么直接的方式,反而会让敌人难以判断他的目的。毕竟,正常人都会这么干,故意放过或者反跟踪什么的,才说明心里有鬼。 齐鹜飞不动声色的向着鬼市的方向走去。 他决定今晚先放过赵秉坤,就像往常一样去鬼市转一圈,搞定那个跟踪的人后就回盘丝岭。过两天,等大家都认为他在盘丝岭或者岭西镇的时候,再隐身回来对付赵秉坤,那时候就没人知道是他做的了。 至于他去过冬月的住所,因为是和端木薇一起去的,反倒又变成了一件极寻常的事情。谁都知道他和端木薇的关系非同一般,连端木成都不反对他们来往,而秦玉柏甚至都有心撮合了。 而端木薇和冬月的关系又极好,那么当雪琴楼关门,冬月失踪,他和端木薇结伴而行去冬月那里看看岂不是很正常的事?只要他不回头踏入财神布置的陷阱之中,别人就没法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端木薇和小雪反倒是能够安全的。一旦今天齐鹜飞去找了赵秉坤,那么即便他是隐身去的,财神也能够推断出来他是谁,甚至由此推断出齐鹜飞身上的很多秘密。加上那位天仙的存在,他就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齐鹜飞立刻给林林山回了个电话,让他暂时先留在纳兰城,盯住赵秉坤,等正式调令到了,再去岭西镇上任。 挂完电话以后,他就突然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四方鬼市。 齐鹜飞甚至连隐身都没有用,只是套上了四方斗篷,然后在鬼市那漆黑的巷子里面七拐八弯的走了一趟,便在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把那个跟踪他的人给堵住了。 那人实际上已经把齐鹜飞跟丢了,正在那里沮丧,忽然见到有人拦住了他的去路,只是愣了一下,便已经因为悬殊的法力而被齐鹜飞制服了。 当齐鹜飞脱下他的斗篷,看清那人的相貌以后,吃惊的程度大概比对方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他认出来,这个人竟然是赵夕阳。 相比而言,赵夕阳反倒更快的平静下来,还朝齐鹜飞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里透着一丝古怪,让齐鹜飞怎么看都觉得别扭。 齐鹜飞很快就确定自己在判断上出现了错误。赵夕阳不可能是财神派来跟踪他的人,但更不可能是春月派来的。 那么赵夕阳跟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齐鹜飞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智商出现了问题。因为在他能想到的所有的事情的逻辑链条上,都不应该出现赵夕阳来跟踪自己这件事情。可现在事情偏偏发生了,那么就一定有一些自己不知道或者没想明白的事情。 无论如何,齐鹜飞原本想好的一系列对付追踪者的手段这时候忽然都用不上了。而且不管是看在春月的面子上,还是只是看在手里刚刚借来的这台相机的面子上,他都不想对赵夕阳处以极刑。 难道他跟踪也是为了他的相机?想到相机的时候,齐鹜飞便想到了这样一个荒唐的理由。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具有因果关联的事情。 “你跟踪我干什么?” “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 “合作。” “合作?”齐鹜飞有种做梦似的荒诞的感觉。赵夕阳居然要跟他谈合作,而且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找他。“你想合作什么?” “我们能换个地方谈吗?”在幽暗僻静的巷子里,面对着一个浑身被斗篷包裹住的人,赵夕阳显得有些不自在。“这地方不安全。” “是你自己选择跟踪我到这里来的,要谈为什么不在春月楼谈呢?”齐鹜飞说道。 赵夕阳一愣:“你知道我在春月楼?”忽而又一阵释然般的自嘲的笑起来,“你当然知道,不然你也不会来借相机了。” 齐鹜飞没有否认。 赵夕阳说:“我不想让春月知道我和你谈的事情。” 齐鹜飞皱了皱眉,越发猜不透赵夕阳的心思,不过却也勾起了他的几分好奇。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地方吗?”他试探着问道。 赵夕阳说:“可以去我的工作室。” 齐鹜飞说:“你明知道仙盾局和城隍司的人一直在找你,你的工作室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赵夕阳说:“不是那一间。我还有一间工作室,是我早年租的一间地下室,用来当暗房的,没人知道。” 齐鹜飞看着他,思考着这会不会又是另一个陷阱。不过即使是陷阱,他也决定要闯一闯。除了赵夕阳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之外,他隐约多了一些别的还不怎么清晰的想法。 他又重新把斗篷套到赵夕阳的身上,说:“好吧,你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赵夕阳说:“我那个地方比较偏僻,只告诉你地址的话,你不一定找得到。” 齐鹜飞说:“只要你到了,我就一定能到。” 赵夕阳有些将信将疑,不过还是穿好了斗篷,沿着巷子出去了。到巷子口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巷子里空无一人。 广个告,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他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便离开了鬼市。 不过他没有从定鼎门美食街走,而是从鬼市东北边的一个巷子口出去,那边比较偏僻,深夜里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赵夕阳脱掉了斗篷,带上了一个棒球帽,压低了帽檐,以避免被监控拍到。 他没有打车,也没有使用法器,就这样穿街走巷,走了大约个把小时,才来到了他那间毫不起眼的连招牌都没有一块的店铺门前。 那是一扇有些破旧的卷闸门,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开启过,上面积满了灰尘。 卷闸门拉起来的时候发出隆隆的响声,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去很远。 门里面是向下的台阶,通往地下室。 赵夕阳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外来往的车辆仿佛令他有些不安。他转身进了门,犹豫了一下,便回头把卷闸门给拉上了。 他的脸上明显透着失望的表情。在他看来,齐鹜飞没有来,肯定是不会来了。 然而当他走到里面的时候,却突然吓了一跳,就好像见了鬼似的。 当然,作为一个修行人是不会怕鬼的。所以他见到的当然不是鬼,而是齐鹜飞。 齐鹜飞就在他那间当作暗房的隔间门口站着。 赵夕阳怎么也想不通,齐鹜飞是怎么进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不过他并没有多问,只是把隔间的门打开,然后从里面打开电灯开关。 “我刚来纳兰城的时候就住在这里。”赵夕阳拿出一个鸡毛掸轻轻掸着房间里的灰尘。实际上这房间里并没有什么灰尘,非常干净。“那时候很穷,租不起好的房子。后来搬走了,却一直没舍得将这个地方退掉,就改成了一个专用暗房。” 齐鹜飞说:“行了,你说吧,到底想跟我谈什么合作?” 赵夕阳转过身来,看着齐鹜飞的时候竟然有那么一丝腼腆:“我想请你帮帮春月。” 齐鹜飞愣了一下,看见赵夕阳的表情,竟冒出一个荒诞的想法,问道:“帮她什么?” 赵夕阳说:“帮她脱离苦海。” “脱离苦海?”齐鹜飞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是很确定,所以一脸迷茫的看着赵夕阳。 赵夕阳说:“春月这些年过得很苦,齐先生也许知道一些,但一定没有我知道得多。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被逼的,其实我很清楚,她根本不喜欢做这些,但是她身不由己。我想请齐先生帮忙,帮她摆脱他身后控制她的人,给她一个自由之身。” 齐鹜飞问道:“他背后控制她的人是谁?” 赵夕阳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让我怎么帮她?”齐鹜飞有些莫名其妙,“再说你刚才要跟我说的好像是合作,而不是请我帮忙。帮忙是单向的,合作是双向的。你总得先让我看看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来吧?” 赵夕阳听到这话反而如看到希望一般开心的笑了,说:“我可以帮你抓到魔孚。” 第五百五十九章、 委托 赵夕阳一开口就放出了大招,让齐鹜飞多少有些惊讶。他倒不是疑心赵夕阳能不能抓到魔孚,而是这个条件开的多少有点高,超出了齐鹜飞的预期。 他也并不担心这是一个陷阱,因为这样的陷阱并不高明。 以魔孚为诱饵,引诱他上钩,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因为起蛟泽的事情,蝠妖背后的妖魔团伙想要报复他吗?齐鹜飞觉得这简直不合理。一个能策划南赡部洲一场大灾难,并由此将灾难延伸到西牛贺州,目的是引发天下大乱的团伙,绝不该如此冲动。为了报一箭之仇,而以自己手下大将为诱饵,冒着暴露底牌的风险,这样的团伙成不了什么大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齐鹜飞反倒不怕了,这说明对方已经山穷水尽,底牌尽出。而他身上的底牌,对方却未必摸得清。 另外,赵夕阳也不是一个适合钓鱼的人。如果是春月来说这件事,反倒会让齐鹜飞提上几分心。虽说从目前各方面来看,春月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但毕竟只是合作伙伴,并不是自己人。而春月的心机和能力则毋庸置疑。对手如果要布置任务,完全可以通过春月去做,春月也一定不会用这么愚蠢的方法。 但如果不是得到他人的授意,赵夕阳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说要帮春月脱离苦海,这倒是个可信的理由。 赵夕阳喜欢春月,这一点他不说齐鹜飞也知道。上次在密室所见,齐鹜飞对赵夕阳是有几分鄙视的。他觉得此人又可怜又可恨,甚至很想踹上两脚,再吐上一口唾沫,但此人再不堪,唯独他对春月的感情无可置喙。 如果赵夕阳用别的什么来和齐鹜飞谈,齐鹜飞是绝不会信的,但用对春月的感情,齐鹜飞倒觉得可信。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点,这是不是赵夕阳的自救呢? 虽然天庭没有明发通缉令,但赵夕阳实质上也算是通缉犯了,只要魔孚一天不死,城隍司和仙盾局就一天不会放过他。当然了,即使将来魔孚死了,赵夕阳只要出现,还是要接受调查和审判的。但那时候,境遇或会有所不同,而希望也就不止一星半点了。 如果只是为了春月,那么只能说明赵夕阳是个重感情的人,行为上不乏一时冲动的因素在内,这样的合作就不得不让齐鹜飞警惕,因为对方随时可能在冲动过后理性的作用下缩回去。但如果赵夕阳想到了第二层,也就是为其自己的将来做一些谋划,那么这个人便又不可小觑了。 “怎么抓?”齐鹜飞问道。 赵夕阳说:“你从春月手上借去的那台相机是我的。当然你应该是知道的,甚至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相机的用法。” “没错。”齐鹜飞并不否认。他大概想到了赵夕阳可能会用什么方法去抓魔孚,但不是很确定,也想不出其中的细节,所以点头过后便沉默的等着赵夕阳继续说下去。 “这台相机除了拍照以外,最主要是两个功能。”赵夕阳解释道,“第一个是在拍照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摄人一丝魂魄入影像之中。摄入的这一丝魂魄十分微小,对被拍摄者毫无影响,即使他是修行人也不会有所察觉。但我却可以利用暗房技术,将这一丝魂魄洗出来,通过技术分析确认魂魄的特征。” “所以你就是利用这个功能帮助魔孚寻找胎母的?”齐鹜飞想起从这台相机以及赵夕阳的工作室电脑当中得到的那些照片。 赵夕阳点头道:“就是这样的。魔孚寄生对胎母的条件有一定要求,体质越是偏阴对魔孚越有利,最好的就是纯阴之体。因为魔孚采用七日妖化的快速进化策略,没有时间去从容选择胎母,所以这件事情他们便交给我做了。” “是谁交给你做的?” 赵夕阳似乎有所犹豫,低着头不说话。 齐鹜飞立刻就明白了:“是春月?” “她也是被迫的。”赵夕阳立刻替春月辩解,“我知道她并不愿意做这些事情,每天遮遮掩掩,像演戏一样,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看得出来,她早就厌倦了。过去我帮她做事,是因为我喜欢她,我以为我做这些事情能让她开心。但我现在知道,她并不开心。所以我要反过来,我要帮她解脱,帮她摆脱那些人的控制。” 赵夕阳说着说着就攥紧了拳头,有些激动起来,连脸色都带上了一点潮红。 齐鹜飞听他说得诚恳,就问道:“你帮他们做事有多久了?” “快两年了吧。” “你一点都没有察觉春月背后的人是谁?连个大概都没有吗?” “没有。”赵夕阳有些沮丧的摇摇头,“他们的组织很严密,联络方式也都是独特的,我至今不知道他们怎么联络。” 齐鹜飞想想觉得也是,如果连赵夕阳都能知道春月背后是谁,那么只怕城隍司和麻将会早就把春月的底牌给看穿了。春月至今能够安然无恙的在春月楼当她的老板娘,除了她的个人能力之外,自然也是因为他们的组织严密。再结合春月的只言片语,这个组织背后可能牵扯到某位大人物。这样的组织是十分可怕的,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组织性和纪律性,才让春月无法摆脱。 “那就继续说魔孚的事情吧。”齐鹜飞见赵夕阳对春月背后的组织并不了解,便回到了他关心的正题。 赵夕阳说:“相机的第二项功能是能够在物理隔绝的情况下,复制出一定空间内实时的全息影像并可进行录制。” 齐鹜飞说:“这个功能我知道,不过我有个疑问,这种移送空间画面的功能受不受环境的影响?范围到底有多大?” 赵夕阳说:“肯定会受环境影响。比如说环境当中存在强烈的磁场,或者有阵法隔绝,那么就会对空间画面产生干扰。” “会不会激活阵法?或者被阵法识别出法器特征而受到攻击?” “不会。相机的工作原理和普通的法器不同,所以并不会被阵法所识别,但如果空间内有境界很高的人,比如说七品以上的天仙,就有可能被发现。” “七品以下就不会被发现是吗?”齐鹜飞不免还是有些失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功能就只能对赵秉坤之流使用一下,对那位欧阳天君就不怎么好用了。 “相机本身的能量波动非常小,七品以下的人几乎发现不了。”赵夕阳说,“但七品以上的人也未必就能发现,这要取决于使用者,因为对方发现的最终是使用者,而不是相机。如果使用者境界比对手高,或者能够隐藏自己的神气,那么对方即便有所警觉,也无法感应到什么。” “原来是这样。这台相机还真是不一般。照这么说,如果使用者能够隐身,拿着这台相机岂不是无敌了?” “无敌谈不上吧,这相机又不能攻击人,也不能防守,充其量也就是……”赵夕阳的脸微微一红,终究还是忍住没说出偷窥两个字来。 齐鹜飞却知道了他要说什么,笑道:“东西要看在谁手里,怎么用。金刚琢乃三界至宝,太上老君却拿它用来栓牛鼻子。禹收天下之金铸为九鼎,而成重宝,从此海清河晏。有些东西本身就是宝物,但你不好好用它,用偏了,自然就成了废物。有些东西本身是废物,但你好好用它,用好了也是宝物。” 赵夕阳面露惭愧之色:“受教了。” 齐鹜飞摆手道:“我不是要跟你说什么道理,只是对你这台相机好奇而已。你这宝贝是从哪里来的?别告诉我是祖传的。” “当然不是祖传的。”赵夕阳笑了,“我祖上虽然也是修行世家,但还没到能够穿越时空,从后世把照相机带回去当做传家宝传下来的本事。这相机是几年前,我刚来西牛贺州之时,偶遇一位太乙散仙,恰好他也喜欢拍照,相谈甚欢。后来知道了我的身世,说来也巧,他说与我曾祖父有旧,就把这台相机送给我了。同时还传了我一些道法。我现在所学,与其说是家传,不如说跟这位前辈学的。” 齐鹜飞感慨道:“你这运气真是好,果然有个好出生很重要啊!” 赵夕阳的脸上却阴沉下来,黯然道:“我宁愿不要这种出生。如果不是我曾祖父娶了魔教妖女为妻,也就是我的曾祖奶奶,我们家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境地?我宁愿他是一个普通人,不曾做过天官,不曾修仙,就这样在世上平平凡凡的过日子。如果那样的话,我现在也许就是一个快乐的摄影师。” 又是魔教?还妖女? 赵夕阳这番话成功引起了齐鹜飞的兴趣,不过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赵夕阳那脆弱敏感的内心。 “起起落落,本就是寻常事。就连王朝都要几经兴衰,连天庭也未必能撑到天长地久,家族又怎么可能长盛不衰呢?”齐鹜飞试着安慰道。 赵夕阳黯然的脸色略微好转,感激的笑笑,说:“其实我并不是抱怨,只是有些不忿。都说祸不及子孙,我曾祖父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只是身为天官,对魔教表达了同情而已。这年头,连同情都不行了吗?就算对死刑犯表达同情,也没有共罪的道理吧?” “你曾祖父因此获罪了?” “自杀了。”赵夕阳叹了口气,“他大概是想极力避免祸及子孙,但他却没想到,他的子孙却从此背上了重重的包袱。我永远忘不了小时候在赵氏家族聚会上受到的冷落……” 赵夕阳开始絮絮叨叨的讲述他的家族史,讲他小时候站在广寒宫的百花丛中受尽冷眼的经历,讲述他爷爷如何醉生梦死,他父亲如何发愤图强却最终走火入魔,讲述他的母亲二婚三婚,他也跟着在二爹三爹的轮换中流离各地…… 齐鹜飞终于知道了眼前这家伙那隐藏在浮华面孔下的深深的自卑与埋在骨子里的矜持与自傲的矛盾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 “你想重振家族?”齐鹜飞从赵夕阳的喋喋不休中听出了那么一丝振奋。 “不,我只是想拯救自己。”赵夕阳说。 “不只是为了春月?”齐鹜飞笑着问道。 “当然……”赵夕阳只说了两个字就顿住了。他忽然发现自己此行的目的怎么就不知不觉中变了呢?对于这样的转变,他感到震惊,以至于不知道在当然两个字后面说“是”还是“不是”了。 齐鹜飞并没有为难他,而是说:“好了,回到原来的话题。你说了照相机的功能,但你并没有说到底怎么抓到魔孚。” 赵夕阳说:“魔孚胎母要经过我的筛选,这些人都在我的图片库里。” 齐鹜飞说:“你的图片库我那里就有,我想城隍司和仙盾局肯定也有。这些人肯定是被排查过了,但至今没有发现魔孚的踪迹。” 赵夕阳说:“你们可能忘了,魔孚寄生在胎母体内的婴儿身上,正常是需要历经十月怀胎,才能吸收到足够的先天之气,从而破胎而出。前段时间的魔孚是因为结合了妖化,才能够七日破胎。这种方式固然很快,但也有很大风险,容易被人发现。现在事情闹大了,这种方式显然已经不可取。如果采取正常的方式,寄生在普通孕妇体内,魔气不显,你们又怎么发现它呢?” 齐鹜飞说:“不是没想过,相反,我能肯定它采用了这种方式。城隍司和仙盾局肯定也想到了,除了盯住这些人之外,的确没什么好办法。” 赵夕阳说:“普通方式当然很难发现。因为寄生之初,胎母体内魔气非常弱,可能还不如一个人发脾气的时候灵魂所散发出来的魔性,即便法力境界再高,也难以分辨。但是我这台相机却可以。只要让我拍到孕妇的照片,通过暗房洗出来的魂魄便能分辨出她体内的胎儿有没有异常的魔性,从而确定她是不是胎母。” “如果这样的话的确是可行。但魔孚还会选择你拍照的那些人做胎母吗?如果换做我的话,我一定会换人。”齐鹜飞说。 赵夕阳说:“也许吧,但他也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就是因为你们都这样想,有没有发现他的手段,所以他就这样大模大样地寄生在了我选好的备用胎母中的其中一位也有可能。就算不是,只要把时间条件符合的孕妇都筛选出来,用相机去拍照就可以了,只不过多耗费一点时间而已。” 齐鹜飞心中大喜。他出道至今,最令他不安的是魔孚、黑雾和那个无面死神。 而这三样东西在那天晚上同时出现,那一场大战,是他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场大战,比四安里和起蛟泽更甚之。 如果能把魔孚抓到,那不仅是大功一件,也除了他的一块心病。 不过齐鹜飞脸上不露声色,因为他还记得赵夕阳提出的条件。不管他是真心为了春月,还是在救赎他自己,这都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而一个更关键的问题齐鹜飞必须要问: “你为什么选择我?” 赵夕阳有很多种选择。比如说他的那个便宜亲戚,远房叔叔赵铎。如果有能够抓到魔孚的机会,赵铎一定会倾尽全力,因为这足以让他将功补过,不但能保住他原来的位置,甚至很可能更上一层楼。 赵夕阳也可以去找城隍司。不管是原来的司长唐福安,还是新任司长秦玉柏,只要能抓到魔孚,赵夕阳提出再高的条件,他们都会考虑的。 相反,齐鹜飞职位不高,明面上的实力也不够,既不能释赵夕阳的罪,也没办法帮他和春月换个身份从此隐姓埋名或者远走高飞。 这是齐鹜飞最不理解的,也是他直到此时一直保持着冷面的原因。他必须要搞清楚赵夕阳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赵夕阳的回答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赵夕阳说:“我是个有罪之人,即便这次能够将功补过,却也无法赎清我的罪恶。有时候我做梦都能梦见一个丑陋的恶魔从女人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场景。那些女人都找我拍过照片。在照片里,她们一个个是多么漂亮!如果不是我,她们都拥有美好而幸福的人生。我死不足惜,但我放心不下春月。所以,我必须找一个可靠的值得信任的人。我想来想去,就想到了你。我想把春月托付给你。我请求你帮她脱离苦海,还他自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照顾她。” 第五百六十章、 一家子半人半妖 齐鹜飞从来没有想到过此生会接到如此荒唐的委托,会到这种地方来谈一个如此荒唐的合作。可是这种事情,你叫他如何拒绝呢? 接受,实在荒唐。拒绝,似乎也很荒唐。他第一次感到人生充满了荒唐,竟站在赵夕阳面前,说不出话来了。 而赵夕阳的眼中此刻却充满了热切的期盼,你甚至能感受到他内心燃烧着的火焰,就仿佛他此刻马上就要去慷慨赴死,而把心爱之人委托给自己的兄弟。 “春月知道这事吗?”齐鹜飞明知故问道。 “不知道。”赵夕阳说,“她要是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来找你。” “你既然知道她不会同意,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齐鹜飞带着一丝轻微的怒意责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很不尊重她吗?” 赵夕阳忽然愣住了,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头上,瞬间浇灭了他心中的热火。 “我只是想帮她……”他说。 “你这不是在帮她。”齐鹜飞怒道,“她是你的什么人?你一会儿要救她脱离苦海,一会儿又委托我来照顾她,就好像她是你的宠物似的。可她是你的宠物吗?又或者你只是把它当成一件商品,可以让来让去?” 赵夕阳连忙辩解:“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喜欢她!我爱她!我怎么可能把她当成宠物?又怎么可能把她当成商品?我只是希望她能过得更好一点。我不想看着她不开心的样子,不想看着她没到深夜就独自愁闷,不想看着她每天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不想看着她每天都在演戏……我希望她做回一个真实的春月,一个开心的女人。在很多人眼里,她只是一朵交际花。但在我眼里她不是!我知道她的心灵洁白无瑕,她的灵魂纯净无污。她在我心里是世上最美的女人。” “比广寒仙子如何?”齐鹜飞揭伤疤似的问了一句,紧紧的盯着赵夕阳看。 赵夕阳微微一愣,咬紧了牙说:“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是虚无的幻想,一个就真实的每天在我眼前,我不会为了一个虚无之梦,而看不清眼前的真实。” 齐鹜飞说:“既然如此,你就更不应该瞒着春月出来找我,还对我说出这种话来。你如果真的爱她,想让她脱离苦海,想和她双宿双飞,那你就该重新振作起来,把你刚才那番话,当着春月的面说出来,告诉她你有多爱她,告诉她你打算怎么做,而不是背着她偷偷跑出来,用乞怜的语气把她托付给另一个男人!” 赵夕阳愣愣的看着齐鹜飞,像一座雕像,在狭小的地下室的暗房的灯光下发出怪诞的光。 齐鹜飞并不打算给他思考的时间。因为他知道,这种人往往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一旦让他思考起来,他就会把事情越想越复杂,行动力却越来越弱,最终什么都不做。所以他决定继续刺激他,直到把他刺痛,把埋在他骨子里的火药全部点燃,把他的灵魂烧着。唯有那种剧痛,才能让他放弃思考,而付诸行动。 “你是个懦夫!”齐鹜飞指着雕像般的赵夕阳的鼻子骂道,“你以为你很高尚吗?你以为你在为她着想吗?不!你只是个懦夫!你不敢面对,不敢承担责任。你的肩膀上轻飘飘的,什么都没有,连根羽毛都落不下。你只会躲在黑暗的角落里,背对着你的女人偷偷抹眼泪。就算明知她在跟别的男人亲热,你都不敢站出来说一句话!还口口声声的说为她着想,要帮她脱离苦海!把她托付给我……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话! 如果你的曾祖父还活着,知道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孙子,一定连肠子都悔青!他死的真是不值啊!他本想用自己的死,给你们子孙后代换来一份平安,同时也换来一份同生命抗争的勇气。你不如你的爷爷,你爷爷虽然是个酒鬼,但他至少脑子清醒。你父亲虽然急功近利,走火入魔,但他至少为了家族付出了努力。可是再看看你!你做了什么?你只会逃避!你是个懦夫!你不配喜欢春月!你不配姓赵!” 赵夕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顺着脸颊哗哗的流。他缓缓的蹲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里,痛哭失声,喉咙里像塞了一团破棉花。 齐鹜飞过了一把如师傅教训徒弟、当爹的教训儿子一般的瘾,顿觉心情舒畅,再看蹲在地上的赵夕阳时,不觉又多了几分怜悯和同情。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齐鹜飞所见的,所接触的几乎都是非凡的人,若从另一个世界那个平凡的自己的角度来观察,这世界的人无异于都是超人。 自己那位深不可测的便宜师傅先不说,城隍司上至司长,下至普通的门房,哪一个不是高手?哪一个不会算计?哪一个不是背后有势,头上有人? 不说城隍司,就说这纳兰城里,从葫芦街到定鼎门,从金圣宫到四安里,哪一处不是藏龙卧虎? 这个世界的一只鸡,一条狗都不能小觑,就连一只蚊子都可能是洪荒异种。 唯有这个赵夕阳,虽然也是修行人,虽然也身怀异宝,但齐鹜飞却从他身上看到了普通人的影子,就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平凡的世界上那些平凡的人,包括他自己。 心中有爱,却不敢说。心怀正义,却常常误入歧途。心有傲气,却又往往被自卑击垮。心思缜密,却每每做事都靠一时冲动。找不到人诉说心中的苦闷,故而常感到寂寞和孤独。常觉得人生无趣,却又总被一点希望吊着,在黑暗中麻木前行,偶尔抬头望一眼星空…… 就这样卑微的活着,直到死去。 其实平凡的人并不招人厌,也不招人恨。齐鹜飞细想了一下,自己内心对赵夕阳的怜悯是真实的,但这一丝怜悯却来的莫名其妙,仿佛自己高高在上似的。 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他的内心本不该有这样的感受。 任何人都是平等的。事有对错,人无贵贱。现在一个真实的赵夕阳在他面前,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对方,怜悯一种真实而平凡的人性呢? 然而,这种真实的平凡抑或平凡的真实却丝毫不能增加他对赵夕阳的信心。这家伙只要还蹲在地上,那么无论如何,也是不值得信任的。既然不值得信任,那么今天这笔买卖自然也做不成。这样一来反倒让齐鹜飞有些难办了。 他很想帮一帮赵夕阳。但他很清楚,别人帮不了他。能帮他的只有他自己。 赵夕阳蹲在地上哭的像个孩子,一直哭到眼中无泪,口中无声,算算时间,可能有个把小时。即便是孩子,这也算是哭的够长了吧。 远处马路上的货车轧过地面带来隆隆的震动,却让这幽暗狭小的地下室愈显安静。地下室里的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蹲着,就像某个无聊的艺术家在这里放置的两个无人得见的铜雕。 终于,随着一辆重型卡车带着沉重的声音远去,赵夕阳霍地站起来,被泪水洗涤过的眼中放射出坚定的光,沙哑的喉咙里冒出两个浑浊但十分有力量的字,仿佛趴在河底淤泥中的乌鳢吐出了两个泡泡,带着泥沙急速的窜上了河面,让这一潭死水又重现了生气: “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忽然有些感动,就像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忽然收到自己班上那个成绩最差的学生在教师节送来的一张写着誓言的卡片。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夕阳就已经转身往外走了。 “你去哪儿?”齐鹜飞问道。 “去找春月。”赵夕阳头也不回的说,“你说的对,这些话我该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齐鹜飞说:“你能想通,我应该恭喜你。但是,咱们是不是先谈谈合作的事……” 然而赵夕阳并没有停下他的脚步。 齐鹜飞追出去的时候,他已经走得很远。 看着赵夕阳在黑夜中大步流星前进的背影,齐鹜飞没有继续去追,摇了摇头,半是欣慰,半是遗憾的叹了口气,然后转身帮他拉上了店铺的卷闸门。 …… 端木薇被齐鹜飞的一个电话搞得心烦意乱。 原本她只是因为冬月没了而感到难过,再加上齐鹜飞的态度以及冬月留下的那张纸条让她颇有几分醋意。 然而她本身又不是嫉妒心极重的那种人,转念便又觉得自己跟一个已逝之人争风吃醋颇有些可笑。 洗了个热水澡,才勉强将这种复杂的心情平复下去,想要好好的睡一觉,可齐鹜飞的电话却让她睡意全无。 她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觉得有必要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虽然齐鹜飞交代过这件事情最好不要跟她家里人提起,尤其是端木博文不在的情况下。但从端木薇的角度来说,她不可能瞒着自己的父亲,尤其是这件事很可能牵扯到他们的整个家族。 在给端木博文打电话不通之后,端木薇决定去找端木成。临走之前,她打算去交代小雪两句,让她安心住在这里,千万不要随意出门。但小雪已经睡了,端木薇便不再打扰,只在床头留了个纸条,便匆匆出门去了。 “又是为了齐鹜飞那小子的事情吧?”端木成见女儿深夜过来,不顾一切的把自己从被窝里拉出来,笑骂道,“臭丫头,自己家的事情从不见你这么积极!” “爷爷回来没有?”端木薇没有理睬父亲口气中的戏谑意味。 “欧阳天君在纳兰城,我们给他提供了别院,不管他住不住,都不能出任何岔子。你爷爷在那边亲自盯着呢。”端木成见端木薇行色匆匆的样子,脸上又透着几分焦急和不安,便认真对待起来,“出了什么事?” 端木薇就把冬月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略过了其中一些细节,只说了重点。 端木成刚开始的时候莫名其妙,但越听到后来,他脸上的表情就越显严重。 “你确定你听到的是圣宫之钥和娘娘遗物?”端木成问道。 “确定。”端木薇非常肯定的说,“小雪说得很清楚,冬月留给齐鹜飞的那张纸条上虽然没有提圣宫之钥,但也提到了娘娘遗物。” “大人物……大人物……”端木成自言自语的念了两遍,然后便豁的站起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你爷爷。” 端木成走了,留下一脸焦急的端木薇。大约半个钟头后,端木成和端木博文一块回来了。 一进门,端木博文就要求端木薇在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重头讲一遍。相比端木成,端木博文问得更加仔细。 等到端木薇说完,端木博文沉思良久。 端木成有些着急的问道:“父亲,圣宫之钥乃是极密之事,只有族中长老和历代掌门才知道,外界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情呢?” “什么机密?”端木薇一脸惊讶,“竟然连我都不知道?” 端木博文说:“不是有意瞒你,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过现在既然发生了这种事,告诉你也无妨了。我们家本是皇族,祖宗牌位上都是皇家后裔,每年祭祖追溯的也是历代朱紫王朝之君。他们虽然煊赫,却也都是凡人,所以不能当做我们修行上的祖宗。以门派而论,我们的开派祖师爷须追溯到金圣宫娘娘身上。正是因为她,我们才能够踏入修行之门。世间多以为我们的修行得益于当年唐僧师徒,说他们路过朱紫国时,不但治好了国王的病,从麒麟山妖王赛太岁手中救回了金圣宫娘娘,还顺带指点几位王子的修行。” “难道不是这样吗?”端木薇一脸茫然,“我知道的也是这样啊!” 端木博文摇头道:“虽然传闻与当年的事实出入不大,但我们的门派得以传承,却并非唐僧师徒的功劳。你想想,他们在朱紫国才住了几天?就这么几天功夫,就能传承下一个门派,岂非天方夜谭?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岂不是要把他们当成祖师爷?这要是真的,我倒也不反对。但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你见过我们拜祖师爷的时候拜过孙悟空或者猪八戒吗?” “当然没有。”端木薇一边回忆一边说,“那我们的祖师爷到底是谁呢?” “祖师爷就是你见到的祖师爷,端木清。虽然他最后没有成仙,但我们这一派的确是他开创出来的。他是当年的国王和金圣宫娘娘所生之子,本是要继承王位的,但娘娘却说帝王之贵也不过半生浮华,徒增一身烦恼,不如跳到红尘外,求他个长生,也为家族后世子孙多谋一条道路。从此我们的王子便踏上了修行之路。” “那他的师傅是谁呢?” “他的师傅,就是金圣宫娘娘自己。” “啊……”端木薇惊叫道,“娘娘会道法?可是……不是传说她只是个普通人,被赛太岁抓去关了三年,幸得紫阳真人以仙衣相授才保住了清白,最后被孙悟空救出来的吗?” 端木博文笑道:“这都是传说故事,娘娘留下的笔记上也确实有相关的记载。但你就没有想过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吗?” “当然想过!”端木薇睁大了眼睛说,“娘娘天生美貌,倾国倾城,可天下貌美的女子多了,赛太岁下界为妖,为何偏偏要将娘娘掳去当压寨夫人?紫阳真人路过,为什么要赐她霞衣保身?若是同情怜悯的话,直接把人救走不就好了?还有,赛太岁关了她三年,碰都不能碰,却还是不离不弃,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妖怪抢人,倒像是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端木博文说:“你说的都没错,事实上,金圣宫娘娘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她是海榴亭畔的一株石榴树成精。” “什么?!”端木薇大吃了一惊,“娘娘……她……她是妖精?那……那我们岂不都是……” “都是妖精的后代。”端木博文摸着嘴唇上的小胡子,把端木薇不敢说出来的那半句话说了出来,“我们身上都流淌着妖精的血液。虽然经过了一千多年,这血液早已被稀释,只要我们不说,就没人知道。但这并不能改变我们是妖精之后的事实。从本质上来说,我们都是半人半妖的东西,说不定哪天一个基因突变,我们的后代之中就会出现一只真正的妖。” …… 第五百六十一章、 金圣之秘 端木博文说话间面不改色,就仿佛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但端木薇却听得毛骨悚然,就连一旁的端木成也不停皱眉。 “爷爷……”端木薇有些难以接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就像一层窗户纸,一朝捅破,便豁然开朗,所有过去难以理解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当年的朱紫国王在还是王子的时候,就是在如今的海榴亭旁遇到了金圣宫娘娘。那时候还没有海榴亭,也没有相思湖,只有一片如海一般的石榴树林。在此后的很多年里,王子再也没有见过娘娘,并为此害了相思病,故在此处建了相思亭,也就是后来的海榴亭。王子倾举国之力也没能找到那位站在石榴花海中的美人,但在许多年以后,那位美人却突然出现了。那时候王子早已登基成国王,从翩翩美少年变成了成熟稳重的一国之君,而那位美人却依然年轻,貌美如花。这些事向来只能当做民间故事来看,只在古老的戏文里传唱至今。但如果说金圣宫娘娘是石榴树精,那么一切就都变得合理起来,戏说也便接近了真实。 赛太岁是一只万年老妖,迎娶一只千年树精回去当压寨夫人,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那张紫阳真人为什么要送一件霞衣给娘娘呢?”端木薇揪住最后的疑惑问道。 端木博文说:“那件霞衣根本不是张紫阳真人送的。其实那也不是什么霞衣,而是神木刺,是缠绕在石榴树上,与石榴树共生的带刺的藤蔓,也是娘娘的本命法宝。所以才能让赛太岁不能近身。” “我知道了,娘娘那时已经是王妃,不想负了国王,但又无法摆脱妖怪,或许那妖怪一片痴情,让她陷入了两难。于是她便假借紫阳真人之手,将自己的本命法器说成是霞衣。这样既不会负了国王,也不负那痴情的妖怪。可是娘娘到底更喜欢哪一个呢……”端木薇一边想一边说,脸上的表情忽而茫然,忽而豁然。 端木成摇头道:“你这脑子,净知道想些痴男怨女的东西!” 端木薇撅着嘴嗔道:“我又不是瞎想,是这么回事嘛!”或许是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便转移了话题说,“那这些和今天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端木博文说:“娘娘仙去后,留下了不少遗物。但其中最珍贵也最重要的东西却被他锁在了金圣宫秘境之内。” “金圣宫秘境?”端木薇好奇道,“金圣宫不是早就没了吗?就算现在的遗址,地上地下也都被勘探过了,哪里来的秘境?” “我也不知道。”端木博文说,“秘境一说,明确记载于家族典籍,另外也散见于娘娘留下的笔记之中。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以为秘境在麒麟山,前阵子我们还以为自己找到了,但现在看来,也许没有。” “麒麟山?獬豸洞?”端木薇立刻想到了那次在麒麟山的惊险遭遇,“爷爷你是说我们一直在找麒麟山的獬豸洞,就是因为你们以为那里就是金圣宫秘境?” “没错。”端木博文点点头,然后问道,“你知道金圣宫娘娘这个称号是怎么来的吗?” “当然是国王封的了。”端木薇说。 “表面上看是这样。不过你错了。”端木博文说,“那时候,有点本事的妖怪都要称王称圣,比如孙悟空早期称美猴王,后来称齐天大圣,和他结拜的兄弟有七个,号称七大圣。赛太岁这样厉害的妖怪自然也是要称圣的,而他的原身乃是金毛犼……” “你是说,金圣宫的金圣二字说的是金毛犼赛太岁?!”还没等端木博文说完,端木薇就已经惊讶的叫起来。 “不错。金圣金圣,说的就是金毛大圣,也就是赛太岁金毛犼。金圣宫是赛太岁的居所,所以娘娘才会被称为金圣宫娘娘。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一直以为纳兰城里的金圣宫只是个幌子,真正的金圣宫秘境应该在麒麟山。”端木博文一边说,一边捋着胡须,似乎在思考。“上次找到真正的獬豸洞以后,因为里面的确发现了很多娘娘的遗物,其中还不乏一些不可对外言说的秘密。所以我们以为已经找到了金圣宫秘境。” “唯一的疑问是,没有找到需要用钥匙开启的锁。”旁边的端木成补充道,“因为我们不知道娘娘给的钥匙到底是用来开门的,还是开启箱子之类的东西,所以这一疑问也仅仅是疑问,不能当做什么证据。如果是箱子的话,也许早就被人拿走了,或者被那条大蛇给毁了。” “当时的确是这么想的。但现在看来,我们想的不对。”端木博文说,“从薇儿讲述的情况来看,另一把钥匙应该就在冬月手里。而既然有人想要急于拿到它,那么说明很可能已经发现了秘境或者秘境中的宝藏,只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 端木成说:“可是娘娘居然留下了两把钥匙,自然是需要同时使用才能打开的,就算他们拿走了那一把,没有我们手上这一把,又有什么用?” “这就是可怕之处……”端木博文一直眯着的小眼睛忽然猛的睁开,端木成也陡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父子俩同时说道,“他们早就盯上我们了!” 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的说着,听得端木薇一愣一愣的。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钥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端木成解释道:“按照家族秘典记载,娘娘留下了两把钥匙,一把在我们手里,由家族历代族长也就是掌门保管。另一把在别处,我们一直不知道在谁手里,现在看来就是那位冬月姑娘了。金圣宫秘境之门或者秘境中的宝物需要这两把钥匙才能打开。” 端木薇总算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解:“一把钥匙在我们家族由掌门保管,这还说得过去,可另一把钥匙怎么会在冬月手里呢?” 端木成也面露疑惑之色,看向端木博文。 端木博文点上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说:“娘娘是石榴树成精,相思湖边那么多石榴树,同气连枝,就许她一棵开启了灵智吗?” 端木成和端木薇同时恍然,但表现却完全不同。端木成频频点头,而端木薇却失声大叫:“爷爷!你是说冬月是一棵石榴树?!这……这不可能!不!这太疯狂了!” 端木博文笑道:“你别忘了,你身上流的也有妖精的血。” 端木薇很想反驳,却哑然失声。 想起冬月留的纸条,想起相思湖畔被人连根挖起的石榴树,想起那一天不合时令的石榴花开,漫天花雨…… 她知道爷爷说的是真的。同时她也确定,齐鹜飞早就知道了真相。 一想到这一点,端木薇心里边又有些愤愤不平起来。凭什么你们都知道,却偏偏都不告诉我! 端木成点头过后,却又产生了新的疑问:“连我们都不知道钥匙在冬月手里,更不知道冬月是石榴树精,别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端木博文叹了口气说:“唉,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除了我们这些不肖子孙,娘娘身边应该还有别的可靠之人。可是当年皇宫之中,除了皇族,就只有宫女太监,那可靠之人必然在外面。而以她的身份,在外面还有什么人呢?相思湖畔那些石榴树都几千年了,我们也常常从那些树下走过,却从来没有想过那里面居然有一位故人。不过也好,也好!也幸亏如此,圣宫秘境才能保留到今天。”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百多年前,我们家族出了一个叛徒。此人名叫端木泽,与我同辈,算起来我应该叫他一声堂兄。当时他也算是家族中少见的天才,甚至在某些方面比我还强些,是家族继承人的有力争夺者。可惜此人心术不正,多次因行不义之事而受到时任掌门的训诫。后来他便心生怨恨,又因为掌权无望,便去家族宝库中偷东西,其中便有部分娘娘留下的笔记以及那把秘境之钥。不过好在事情败露,东西被找回,他也因此获罪,被废除修为后逐出了家门。” 端木博文一口气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把烟杆子放到嘴边用力吸了两口。 端木成说:“此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不清楚那么多细节。但不是说那人已经死了吗?” “我怀疑他还活着。”端木博文把烟杆子放下,吐出一口白雾,“说实话,这人很聪明,只是没有用在正道上。偏偏这样的人不容易死。我后来查阅库房的时候,发现他偷走又找回来的那几本娘娘笔记总少了几页,应该就是他撕走了。而这几页很可能就暗藏着关于金圣宫秘境和秘境之钥的线索。” “父亲,现在我们该怎么做?”端木成问道。 “先要找到这个人。”端木博文说。 端木成点点头,说:“父亲,我已经猜到了此人在哪里。” 端木博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呀,修行不行,脑筋都还可以。好吧,说说看,让我看看你想的是不是和我一样。” 端木成脸一红,很想反驳,这么大个家族,这么多生意在自己手上,每天都要盯着,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哪像老爷子你,动不动就闭关,老早就把家族的事务丢给了自己的儿子。要知道我帮你接手管理家族的时候,我才不到二十岁,你让我怎么修行? 但在自己的老爹面前,端木成终究还是忍住没有抱怨,说道:“冬月是海榴八花之一,最清楚他底细的就是财神。恰好最近麻将会又开始莫名其妙的扩张,并且处处针对我们。所以我怀疑,这个财神,就是您说的那个叛徒端木泽。也正因为他曾是我们端木家的叛徒,所以他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端木薇睁大了眼睛,有些佩服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的怀疑听起来非常合理,但在没有说出来之前,要联想到这些可不容易。 端木博文看上去也很满意,点头道:“不错不错,和我想的一样。那我再问你,你觉得现在他有没有拿到秘境之钥?” 端木成说:“应该是没有。如果他拿到了,就没必要把那些石榴树都连根挖掉以泄私愤,也不用去翻冬月住的屋子。” “那么秘境之钥在哪里?”端木博文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道。 “在……”端木成看了端木薇一眼,忽然变得慎重起来。“要么是冬月另有妥善之地藏着,要么就必是在交给齐鹜飞的遗物之中。” “啊?”端木薇吃了一惊,仔细回想道,“应该不会,那些东西我都看到了,就一串石榴子手串,一根木簪,都是冬月平常用的东西。” 端木成刚想说什么,端木博文却摆手阻止了他,说道:“这个暂时先不用管了。如果是在齐鹜飞手里,那就相当于在我们手里,反正早晚是一家人嘛!” 端木薇脸一红,嗔道:“爷爷你说什么呢!什么一家人啊!” 端木博文没理他,只顾吧嗒吧嗒的抽烟。 端木成问道:“但如果不在齐鹜飞手里,而是冬月藏起来了。现在冬月没了,那岂不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反正本来我们也不知道在哪里。”端木博文这么说,脸上却露出轻松的表情。“你觉得冬月深受娘娘嘱托,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妖精,做事会这么不靠谱吗?” “你是说……他另有交代?” “交代不交代的我不知道。但天下石榴树那么多,相思湖畔挖掉了几棵,不代表它就没了。草木成精和我们通常认识的妖精不太一样。你们想想她为什么要把遗物交给齐鹜飞?说不定再过百十年,我们就能在盘丝岭上吃到新鲜的石榴了。只不过那样一来……”端木博文看向端木薇,“你这个宝贝女儿就又多了个竞争对手。” “爷爷……” “哈哈哈……” 端木博文哈哈大笑。 端木成也笑了,说:“要竞争也是一百年后的事情了,那时候该定的早就定了,哪还要担心这个!” “十年树人,百年树木,千年修仙,对于修行人来说,一百年算什么!”端木博文说,“不过你说的对,现在想这个为时过早了。反正不管冬月做了何种安排,目前的情况来看,对我们并无不利。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得先把眼前的敌人给除掉。” “可是……”端木成想起齐鹜飞下午刚来过,“城隍司秦司长刚刚打过招呼,还是让齐鹜飞来打的招呼,我们现在动麻将会是不是……” 端木博文点头道:“我知道,秦玉柏跟我说过。” “那我们怎么办?”端木成问道。 “你觉得齐鹜飞会怎么办?”端木博文忽然反问道。 端木成可端木薇几乎同时愣住,他们完全没有往这方面想。 “齐鹜飞……” “你觉得他是个有仇不报的人吗?”端木博文笑嘻嘻的说,“别看这小子平日里抠门的紧,又拍马屁又贪财,但在对待自己身边的人这方面还是很讲义气的。上次就为了一个林林山,仗剑杀进四安里,三剑劈了赵春,把四安里搅了个天翻地覆。你说他英雄吧?英雄!你说他鲁莽吧?鲁莽!但我就喜欢他身上这股子草莽气!” 说着便又看了一眼端木薇,“现在有人动了他的女人,你说他会怎么办?” “可是他这么鲁莽……”端木成不无担忧的说,“会不会出事?” 端木博文摆手道:“看来你还不够了解他。这小子草莽归草莽,鬼点子多着呢。上次在四安里演戏演的把我都骗过去了,看着慷慨激昂一副要赴死的样子,实际上什么都算好了,最后把城隍司,仙盾局和我们两大家族全都扯了进去。这次,我倒是很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他敲了敲烟杆子,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今天的事情,只限于我们三个人知道,不管家族内外,一概不许再提。齐鹜飞若是有什么计划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就全力帮他。我唯一担心的只有一点……” “什么?” “那位大人物……” …… 第五百六十二章、 群妖的早课 赵夕阳走了以后,齐鹜飞决定临时改变计划。用相机去窥探那位欧阳天君有点太过冒险,而对付园林局的赵秉坤则不需要用到照相机。而且他也不急着去找赵秉坤,不管那里是不是陷阱,他都打算先晾他一晾。 他打电话让林林山过来,约定了见面的地点,然后把照相机交给他,交代他暂时留在纳兰城,找到那些曾经找赵夕阳拍过照的女人,用这台相机给她们再拍一些照片回来。反正这些女人城隍司都已经进行了详尽的调查,林林山也都知道。当然,可能的话也可以对其她可疑的对象以及怀孕的女人拍照。 林林山听说能够通过照片鉴别魔孚,知道任务重大,不敢掉以轻心。 “老大,这件事恐怕不是一两天能做完的,那岭西镇那边怎么办?”林林山问道。 “等调令下来再说。”齐鹜飞说,“岭西镇的建设非一朝一夕之功,魔孚不除,始终是我们的心头大患。眼下先把这件事情做好,什么时候去岭西镇,我会通知你的。” “你不是说让我盯着赵秉坤吗,那我还要不要盯着?” “不用了。”齐鹜飞觉得这么大个人反正也跑不了,让林林山去盯着还容易打草惊蛇。 临别的时候,齐鹜飞又拿了五千紫币给林林山。 “最近在纳兰城开销挺大的吧?拿去花吧。” 林林山连忙推辞道:“也没那么大,都是花点牛币就解决的事儿,用不着紫币。老大你也不富裕,上次你给我的钱本来是用作小金库的发展基金的,结果在四安里一折腾,全都折腾没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拿你的钱!” “拿着吧。”齐鹜飞把钱硬塞到林林山手里,“该花的时候就花,顺带着也可以考虑一下将来岭西镇建设的事,做些准备工作。当然这个钱纯粹就是给你零花的,岭西镇建设的钱我会另外想办法。” “那谢谢老大了!”林林山嘿嘿的笑着,把钱放进了口袋。 齐鹜飞看着他脸上乐开的花儿,满意的点点头。 生死关头有原则,讲大义,平时贪点小财,喜欢享受,这才像个真实的人嘛。 他用力的拍了拍零零三的肩膀:“行了,今天就这样,你回去休息休息,明天开始干活。这么多照片要拍,任务可不轻。我也要回盘丝岭了。” 林林山就拿着钱和相机告别了齐鹜飞,干他的活去了。 齐鹜飞并没有马上回盘丝岭,而是回到四方鬼市转了一圈。时间已是后半夜,鬼市快要结束,黑暗的巷子里难得再见到人进出。 他从鬼市出来,去了定鼎门美食街。美食街上大部分摊位都已经收摊,只剩下零星的几间铺面开着,这些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已经在准备清晨的早餐。 齐鹜飞随便找了间铺子坐下来,胡乱点了点吃的东西。他也不知道这算宵夜还是早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吃了。其实肚子并不饿,这么做完全是做给人看的。他就是要让人知道,今晚他一直在鬼市。虽然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盯着他,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吃完东西以后,慢悠悠的起身离开,架起飞剑,和东方升起的第一缕曙光一起向西而行。 脚下是大地,前方还笼罩在黑暗之中,身后的光明正滚滚而来。 回到盘丝岭的时候,正是清晨最好的时光。 齐鹜飞并没有从云头降落,而是远远的落在了山下,穿过那座新落成的颇有几分气象的山门,沿着新砌的宽阔的石阶,缓步走过新建好的黄花观外院。 这座坐落在半山腰的外院,也就是新的黄花观,看起来比老黄花观要气派不少。院墙足有五六米高,门头的两根廊柱需要二人环抱,匾额上用金漆写着“黄花观”三个大字,两旁柱子上也依样画葫芦地刻着那副和山上的老黄花观一样的对联: 黄芽白雪神仙府, 瑶草琪花羽士家。 墨香依旧,却少了几分神韵,更感受不到千年笔墨蕴藏的灵气。 而这崭新的殿堂楼阁看起来虽气派,却不如山上的破旧老观更符合羽士之家的意见。 站在观门口放眼望去,气势倒也还开阔,只是没有山上那远山朦胧,云遮雾绕的仙气。 总体来说,齐鹜飞还是很满意的。用不了多久,这地方就可以正式启用。他打算等叶问天稍有成就,就让他到这里来主持。这样以后就不用担心有人造访黄花观时会窥见山上的妖情。 穿过外院道观,从后门绕出,沿着上山的小径继续一路向上。 因为重新进行了修建并布置了阵法的缘故,这条路弯弯折折,颇有些九曲探幽的意味。路上需要经过几丛竹林、几重雾霭,不认路的,不懂阵法的,走到这里便要直接迷路了。然而巧妙之处却是,不管你在哪里迷路,只需回头向下,下山的路却是一览无遗,毫无障碍就会回到刚建成的那座黄花观外院。 一只乌龟正在山道上艰难的向上爬着。 齐鹜飞喊了句:“加油!”便从他身边悄然走过,只留下一阵清风。 乌龟停下来愣了半天,直到齐鹜飞的身影消失在前方的拐角,才忽然反应过来,开口说了句:“老大好!” 可惜,齐鹜飞并没有听到。 再往前,便看见了那颗标志性的老榆树。 黄花观隐入结界以后,老榆树前方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崖壁,看上去空间比过去大了许多。 晨曦照在老榆树身上,把这棵千年老树一半照的红亮,像一面旗帜。另一半和地上的影子一起,在灰白色的山壁上投下一片剪影。微风吹来,树影摇曳,那剪影便也动起来,仿佛有一双神秘的手在操纵着它,演绎着古老的故事。 山上的小动物们早早的就聚在老榆树下,在锦鸡的带头下,开始做起了早课。 这是陆承上山以后的安排,慢慢的大家也都养成了习惯。 锦鸡在向着东方引颈长鸣,美其名曰和初升的太阳打个招呼,实际上这是一种养气之法,有点像吸取日月精华,将旭日之光纳入自己体内,息养锦鸡自身所特有的离火之气。 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一只蛤蟆趴在那里,咕呱咕呱的叫着。他每叫两声,便停下来深吸一口气,把肚子吸得鼓胀鼓胀的,像个大气球。又忽的一口吐出去,然后便又呱呱的叫起来。 大约是嫌他们吵闹,老黄狗离他们远远的,躲在老榆树的另一面,背靠着树干,竟是在打坐。只见他端直了身体,用那肥厚的后臀坐在地上,蜷曲着两条并不怎么修长的后腿,两只前爪耷拉着放在两条后腿的膝关节上。微闭着双目,狗鼻子微微耸动,嗅着清晨露水的芳香。 摆出如此奇怪的姿势,还真是一条奇怪的狗啊! 老狗安静得稳如石雕,加上他头顶的树枝上那不知何时张罗起来的蜘蛛网,倒也有几分菩提禅意。蜘蛛网上挂着几个颜色各异的蜘蛛,又像是在晒太阳,又像是在乘阴凉。 在树干另一侧斜伸出去的一根大树枝上挂下来一条粗大的乌梢蛇,身体垂的直直的,唯有蛇头仰起,两只蛇目紧紧的瞪着,却不知道他在瞪什么。若不是蛇信子时不时的嘶嘶的冒出来两下,叫人以为这是条死蛇。 忽然,从树冠里掉落一只松鼠,吧嗒一下落在乌梢蛇头上。蛇头晃了一下,立刻又固定不动。松鼠抱着蛇脖子观察了一阵,便又沿着蛇身向上爬,爬到了树上更高的地方,便又踊跃一跃,再次落到了乌梢蛇头上。 这一蛇一鼠,如此奇怪的练功方式,只怕也是没人见过吧? 树冠里除了松鼠爬进爬出,还有两只黄鹂,一只百灵,大约是还没有摸到修行的门道,就只在那里叽叽喳喳的叫。到是树冠顶上那只夜猫子反倒一声不吭,只咕噜咕噜的转动它的脖子,目光如电,射向远方。 一只猴子忽然也穿上了树,吓跑了两只黄鹂,吓飞了一只百灵。唯有夜猫子不动如山。 猴子爬到树梢,朝夜猫子龇了龇牙,见没有吓到他,便悻悻然又爬到树下去翻跟斗去了。 他的筋斗翻得的确不一般,转得快的时候叫人看不清他的身影,只感觉像个旋转的陀螺,不知道他一秒钟翻了几个。有时候呼呼的像阵风,带得地上尘土飞扬,有时候又像个自带发动机的滚轮,沿着陡峭的山壁呼呼的滚上去,一眨眼就到了山尖尖上。 一向来喜欢凑热闹,最喜欢和猴子打打闹闹的麒麟此刻倒是没有出现,因为他正在黄花观里的厨房呼呼的对着灶台喷火,帮着狐狸做早饭呢! 唉,可怜的屎蛋! 当然,陪着他做饭的还有小青和乐姬。因为狐狸还无法化形,总不能用嘴巴和爪子来淘米摘菜叶。谁化形谁受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黄花观里总共就那么几个人,总不能让陆承老爷子来做饭吧! 昆奴则在竹林里练剑。剑气纷飞,穿林过叶,却一片竹叶也不曾伤着。倒不是昆奴不愿意做饭,而是她被开除出了做饭的队伍。因为她是个剑痴,除了练剑之外,别的事情她看上去天赋有限。当然,她并不是什么都不做。扫地,抹桌子,洗碗这些活儿,她是一件也不落下。她也不曾有什么怨言,在黄花观里,大家都过得很快乐。 当然这些活儿也不能叫昆奴一个人干,这不是还有新来的小师侄叶问天嘛! 叶问天这会儿去哪儿了呢?照理说他应该在厨房里帮忙,被呼来喝去的使唤着。这也是对他的一种锻炼。或者应该在老榆树下和那些小动物们一起练功,他的功夫现在还是山上最差的,虽说借着那一团真火之气走了个捷径,但真要论基础修为,他连树上那只蹦上蹦下的松鼠都不如。 然而此刻他既不在厨房,也不在老榆树下。原来他是被大总管陆承给叫去打扫卫生了。 黄花观里里外外好几个大殿,三清殿、玉皇殿、三圣殿、娘娘殿,再加上后面的书房、丹房、练功房、藏书楼,还有宿舍和客房,全都要打扫。 按照陆承的要求,一座座神像,一张张桌子,一个个蒲团,全都要一尘不染。叶问天左手提着簸箕,右手拿着扫把,肩上搭着抹布,腰里插着鸡毛掸子,背上还背着个竹篓筐子,全身上下就差武装到牙齿了。从天蒙蒙亮开始,苏绥绥都还没说要做早饭,屎蛋还在竹林里睡觉,小青和昆仑还在一起练剑,他就已经开始忙活了。总要忙到大伙儿都吃完早饭的时候才差不多,然后才能轮到他去吃点残羹冷炙。 陆总管十分严厉,叶问天丝毫不敢偷懒。好在小青和昆奴都很照顾她,而虽不能化形却依旧在黄花观里话语权极大的狐狸也对他很好,常在残羹冷炙之中给他留一些特别好吃又营养的东西。 至于陆老爷子在干嘛,下面的人可就不知道了。 还是回到观外,相比于紫竹林里单调的剑气,还是外面更热闹一些。 太阳正缓缓升高,动物们还在乐此不疲。刚才说到猴子,翻起跟斗来像一阵风,可要说到速度,他却未必比得上兔子。兔子跑起来不像风,更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他忽的一下从草丛里窜出来,你啥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到了外面的山道上。他站在山道上张望了一眼,便又像一道闪电一样窜回来。 齐鹜飞沿着山道来到那片动物们聚集的平台的时候,正碰上闪电兔冲过来,差点一头撞进他的怀里。 兔子一个急刹车没刹住,被齐鹜飞用法力护住,将他轻轻托举起来,然后又轻轻地放下。 兔子看到齐鹜飞,激动的咿咿呀呀的尖叫起来,尖叫声中夹杂着两个含混不清的字:“……老大……” 齐鹜飞大感惊讶,竟然连兔子都能说话了!虽然还处在呀呀学语的阶段,但只要开了口,后面的进化就会非常快。 他不免又感到欣慰。在山上这群动物当中,兔子的修为不算出色。仅仅几个月前,山上还只有锦鸡和蛤蟆能说话,可现在能说话的已经很多了。 大家伙儿很快就围上来。 “老大回来了!” “老大回来了!” …… 只有老黄狗不为所动,还维持着那个奇怪的姿势,眯缝着眼,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连他头顶的蜘蛛网上那些蜘蛛挂着丝垂下来,从他身上爬过都毫无所觉。 可是蜘蛛们经过的时候,却隐隐听到了鼾声。 “你们都围过来干什么?我可没带什么好东西回来。”齐鹜飞笑着说。 “老大说笑了,我们又不是贪你的东西。你一夜未归,大家都想着你呢!”锦鸡说。 “是滴是滴!咕呱……”蛤蟆在一旁附和着。 齐鹜飞说:“那好吧,我来检验一下你们的修行,看看你们每天有没有偷懒。” 他这一说,大家伙便立时紧张起来,以为要考试了,一个个端正身体,如临大敌般。 “谁先来展示一下?”齐鹜飞看了一圈问道。 “我来!” 猴子第一个站出来,在齐鹜飞面前翻起了筋斗,呼呼的带起几阵旋风。 “我的筋斗翻得如何?”猴子停下来问道。 “还不错。”齐鹜飞说,“不过你总这样翻来翻去,不是在地上翻,就是在树上翻,翻到老也终究只是个泼猴。” “那我要如何?” 齐鹜飞伸出一根手指:“你有没有想过到云彩上去翻筋斗?” “云彩上?”猴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向上看,看到头顶不知何时飘来一朵大白云,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齐鹜飞没有管他,看着大伙说:“下一个。” “我来!” 蛤蟆跳了出来,咕呱咕呱的叫了两声,然后深吸一口气,肚子就胀了起来。地上的沙粒尘土随着他的吸气而纷纷滚动,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等到蛤蟆肚子胀得像个球,他才停下来,憋足了气,四肢用力,蹦起来三四丈高,呼的一口气吹出来,仿佛燃料助推器突然点着了一般,身体便猛的如火箭一般朝后射去,撞在了百米开外的山壁上。轰一声巨响,山壁抖动,大石滚落,仿佛受了炮击一般。 这一下威势十足,不过齐鹜飞却不禁有点担心起蛤蟆的安危来。他不太理解这样的招数,如此倒飞出去,难道修炼的是铁屁股功? 过了好半天,蛤蟆才一蹦一蹦的跳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屁股撞疼了的缘故,他每跳一下就要停下来抖一抖两条后腿。 蛤蟆之后,其他小伙伴们也各展绝学,在齐鹜飞面前表演了一回。齐鹜飞看得甚是欣慰,也毫不吝啬的对大家进行了夸奖和指点,弄得大家热情高涨,直到苏绥绥出来喊大伙吃早饭,才发现草地上的露珠早已升华,东方的日头已褪去红色霞衣,渐渐爬高了。 于是,大伙儿都争先恐后地进了黄花观结界,享用早饭去了。 乌龟吭哧吭哧的爬上最后一级台阶,望着崖壁前孤零零的老榆树发呆……人呢? 树梢上正挑起一轮日头……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七十二变 吃罢早饭,齐鹜飞把那把玄铁含量达到百分之十二的大均剑赠送给了叶问天。 叶问天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这把剑也是他赐给徒弟的第一件礼物,再加上是花了二十多万紫币买的,不像当初他的ps250只花了五千块,还是贷款的。 齐鹜飞对此很重视,便也多了些仪式感。他把宝剑交到叶问天手上,说了许多语重心长的勉励话,又强调了黄花观的戒律和对未来的畅想。 当然他这番话也不仅是说给叶问天听的,同时也是说给山上所有人听的。现在的盘丝岭已经颇具规模,随着人员尤其是妖怪数量的增加,管理上的难度也越来越大。这些家伙在山上目前看起来还行,大家团团结结,和和睦睦,但时间久了,将来免不了要起些摩擦。一个家里养两条狗都要打架,更何况是养了这么多妖怪呢?而且盘丝岭也不可能永远封闭,他们终将要走出去。在面对更广阔的世界时,他们要以怎样的身份和怎样的方式去与人相处,与这个世界相处,这都是要在现在就立下规矩的。否则盘丝岭将来就会成为第二个狮驼岭了。 在此之前,他早已和陆承商量过。陆承纵横江湖多年,见多识广,又曾是万教的高层,尹长天的心腹,在管理方面很有经验。他对齐鹜飞提出了不少建议,并草拟了黄花观发展纲要和管理细则。因此,齐鹜飞在给叶问天赐剑并当众宣讲纪律和戒条的时候十分顺利,讲的也很浅显明白,大家都听懂了。 其实这些内容齐鹜飞不在的时候,陆承也多多少少的给大家提过,只不过没有此时齐鹜飞说的那么完整系统,所以大家并不觉得突然,不但自然的接受了,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心里面还很佩服齐鹜飞,师兄不愧是师兄,老大不愧是老大,掌门不愧是掌门,说的比陆先生还要条理清晰,更成系统。焉知这正是陆先生留给齐鹜飞说的,目的就是要时时建立他掌门的权威。 仪式完成,宝剑送给了叶问天,齐鹜飞自然也就收回了那只小螺号。然后又指点了一些剑法上的问题,就把叶问天丢给了昆奴。因为仅以剑道而论,昆奴才是黄花观里真正的大师。有这样的名师指点,他也就只能装模作样的说两句而已。 叶问天自然欢天喜地,但却并没有马上拿着宝剑去练剑,而是小心的把剑收好,便又提着扫把和簸箕,背着竹篓,插着鸡毛掸子,去各处打扫卫生去了。 齐鹜飞对此很满意。从这些细节之处,就可以看出叶问天的心性的确是一流。人最忌得意忘形,而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修行人往往自命清高,看淡了红尘名利,金钱美色当前而不为所动,却常常一见到法宝就原形毕露,如苍蝇见了屎一般什么都顾不得了。 陆承也频频点头,众人散去之后,对齐鹜飞说:“恭喜掌门,收了一个好徒弟啊!” 齐鹜飞笑道:“以后还要请先生多多调教。” 陆承说:“心性这么好哪还需要调教,需要调教的都是那些资质一流,心情不好的。” 齐鹜飞说:“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 陆承哈哈大笑道:“掌门自有老掌门调教,哪轮到我来说?我说的是你养在山上的这一大群妖,一个个天资绝顶,根骨奇佳,血脉又能上溯到远古洪荒,若是不好好管束,将来很容易惹出大祸。” 齐鹜飞深以为然,点头道:“过去我一直忧心而不敢提,现在由你来帮我当这个家,我也就放心了。” 陆承也不谦虚,说:“我一个人也不够,别看他们现在都挺服气,等将来长了本事,一个个不知道多跳脱呢。这么多妖,还是要以妖制妖,提拔几个帅才出来。” 齐鹜飞问道:“先生以为哪几个能为帅才?” “司晨算一个。”陆承说。 齐鹜飞以为陆承会连着曝出几个,没想到他只说了一个就停下了,等了半天也没再说下去,便接口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过去也一直这么用他。别的呢?” 陆承摇头道:“目前暂时还没看出来。” 齐鹜飞讶然道:“他们个个都身怀绝技,难道不能培养吗?” “可以为将,而不可为帅。”陆承说,“帅才不仅是要实力强,关键要能服众,有组织能力,决策能力。” “旺财如何?”齐鹜飞对跟着自己最久的老黄狗感情颇深,自然也多了几分期待。 “是条老成持重的狗,靠的住,但生性惰懒,难以为帅。倒是可以跟在掌门身边做个护法。” “那屎蛋怎样?他可是麒麟种子。” “他当然可以培养。作为麒麟血脉,将来如有机会,必会带着整个种族崛起,成为一族之领袖。但麒麟一族到底还有没有种群生存,目前并不可知。假如他真的是世上唯一一只麒麟,将来知道了真相,你能保证他的心性不受此影响吗?若是一意孤行,要为种族复仇,恐怕也就离魔道不远。能拴住他身上的魔性便也不错了。而且他现在还太小,像这种太古异兽之种,肉身强悍,但进化也十分缓慢,要培养成帅才,没有百十年的功夫,不做妄想。” “来福呢?在山上的动物当中,除了司晨,就属他灵智开的早,威信也高。” “司晨之下,的确要数他第一。但仅从目前来看,只可以为将,而不足为帅。” “那绥绥如何?她与人亲近随和,待人处事方面连我都自愧不如。她在山上说话,有时候比我还管用的。” “苏姑娘自然好,但她是你的贤内助,就不要做帅了。” 齐鹜飞一愣,颇有些奇怪的感觉。这话既不好承认,却也不好否认,只能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了。 “那就只剩我两位师妹了。”齐鹜飞说,“昆奴是个剑痴,以后跟在我身边就行,不指望她做帅才,但小青或可培养?” 陆承却说:“我从未把令师妹考虑在内。” “为什么?”齐鹜飞好奇道。 “我自认观望之术学的不敢说登峰造极敢与圣人比肩,却也颇有些心得,又对奇门易术深有研究,普通人望一眼便知道个大概,实在不行就多看几眼,甚至卜上一卦。但令师妹身上的因缘天机我却完全看不透,甚至越看越是混沌。” 齐鹜飞忽然想到自己拿镜子照七只蜘蛛的时候,也是照不出元神本相,只能看见七种颜色不同的光。 “不过想来也正常。”陆承继续说道,“无机子前辈花了如此大的代价养活这七只天蛛,又让你认他们做师妹,其中必有缘由。人参果、九幽束魂草都是何等稀罕之物,却也只是你化形丹中的一味辅药,天蛛化形出来自然也不是凡物。令师妹就暂且不论吧,等七只天蛛全部化形再说。” 齐鹜飞点点头,便接着问:“那猴子如何?” 陆承笑道:“孙悟空送来的,当然绝非善类,只是你信得过吗?” “先生以为信不信得过?”齐鹜飞反问道。 “以心机而论,自然信不过。但世间阴谋诡计,一旦摆到明面上,皆不足论。大丈夫行于世,起于势。大势一成,一切阴谋都不过土鸡瓦狗,瞬成齑粉。教主……哦,掌门是要做大事的,不必在乎阴谋,只重其势便可。若以阳谋而论,也就无所谓信不信的过了。” 齐鹜飞听完,沉思良久,然后躬身一礼,说道:“受教了!” “不敢!”陆承还礼道,“不知道这次去纳兰城见了秦司长,结果如何?” “海巡站站长的事情还算顺利,这两天应该就会有调令下来。不过却另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齐鹜飞一想到冬月的事情,神色立刻黯淡下来。 他把自己在雪琴楼遇到潘子墨,三招赌斗,随后得知冬月陨身,留下遗言和遗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把自己在心里对于麻将会和财神的猜想说了出来。 陆承听完不禁皱起了眉头:“潘子墨一事倒是可信。不过这个赌约有点冒险,不是掌门你向来的行事风格,不知是不是受了冬月姑娘的影响?” “是有一点。”齐鹜飞事后回忆也觉得当时自己冲动了,主要还是冬月的安危引起了他的担忧。按照他的性格和向来谨慎为上、保命第一的原则来说,见到潘子墨,趁他还没认出自己的时候,就应该立刻逃走。 不过好在事情的结果还不错。潘子墨没有使出绝情一剑,反倒成了他的帮手,将来在必要时刻,可以请他出手帮忙。 陆承倒是没有对此再多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问道:“你说那财神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不同的样貌?” 齐鹜飞点头道:“目前了解到的情况确实是这样。麻将会的中层骨干也都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面貌。” “你说百变天君来了纳兰城?” “是的。”齐鹜飞觉得陆承问问题有点飘忽,刚刚还在说财神,忽然又问起了百变天君。 “你确定财神所说的大人物是百变天君?”陆承又问道。 齐鹜飞想了想,很慎重的开口道:“这些都是我的推理,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和逻辑上来看都没有什么问题,但确定两个字我却不敢说。” 陆承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齐鹜飞不觉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先生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事?” 陆承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我怀疑这位百变天君是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齐鹜飞微微一愣。他不明白既然是故人相遇,为什么看上去反倒是一副沉重的样子?不过如果是真的话,他倒是有些难办了。万一冬月之死的确与此人有关,而此人又与陆承有故,那他该怎么办? 但陆承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更吃了一惊,立刻想到了什么,但心却反而放了下来。 “如果真是我想的那位,也算是你的故人。” “我的故人?”齐鹜飞皱眉道,“你是说他也是万教的?” 陆承点点头,说:“万教之中曾经有一位教徒,名叫万俟明,外号千面魔君。此人早年间因为练魔功毁容,相貌丑陋,故而生性乖戾,世人称其为丑魔。在天庭通缉犯名单当中,一度被正道中人追杀。后被旧教主所救,收归麾下,指点他修行,去其心魔,也算是教主的心腹之一。后来他练成了法宝千面,以遮盖自己丑陋的相貌,常常以不同的面目出现在人前,便从此被称为千面魔君。 一百年前,万教正在总部君庭山召开大会,天庭突然派出十万大军以雷霆之势急攻君亭山,一战而定,导致万教从此覆灭。当时我奉命去西海之边寻访失落的凤麟洲,才得以幸免。回来后,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君庭山和凤麟洲一样,也是失落之洲,外界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个地方,必然是教中出了叛徒。 后来我放弃旧道,专修巫术,以龙钟之态而常年混迹于天庭下属各单位,就是为了查证此事。经我多方调查,确定这千面魔君万俟明就是叛徒之一。 他炼制的法宝名叫‘千面’,是真的剥了一千张人皮制成的,而且炼制的过程十分残忍,是在人活着的时候,一边剥皮,一边将灵魂炼入其中,一张面皮便要七七四十九天,受害者也受尽痛苦而死,且魂魄销尽,不得转世。 此人表面对教主忠心耿耿,与教众相亲,但背地里却做下这种恶事。教主掌教后,管理十分严格。他自知一旦被教主发现,必死无疑,便投靠了天庭,在关键时刻,出卖了君庭山。” “你是说现在的百变天君,就是当年的千面魔君?” 齐鹜飞听得直皱眉头。这法宝千面的炼制过程令人毛骨悚然。万教有教无类,人一多,难免驳杂,一时不察也情有可原。但天庭怎么会收下这种人?就算自首加上举报,算戴罪立功,也顶多在量刑上多了个轻判的尺度而已,比如说原本是神形俱灭的,就判他转世投胎,原本是要投成猪的,就给他投成人,以他的罪行,最多最多也就判个无期,怎么可能还给他封个天君的官当当呢? 陆承说:“君庭山一战后,千面魔君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要不是后来查出他是叛徒,还以为他也在此战中战死。百变天君是一百多年前突然出现的,来历不明,时间恰好是君庭山一战后不久。其封号百变,就是因为他变化无常,没有固定的面目。所以我早就怀疑他了,只是一直没有证据。纳兰城麻将会的财神我也有所耳闻,听你刚才这么一说,他的变相之术用的很可能就是法宝‘千面’。” “这么说,财神是千面魔君的徒弟,千面魔君把法宝千面传给了他?”齐鹜飞忽然又摇头道,“不对呀,如果千面给了财神,那千面魔君自己又用什么?又如何获得百变天君的称号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悚然大惊,“难道他又炼制了另一张千面?” 陆承说:“要变化并不一定需要靠法宝。修为到了,也可以靠法术维持。据我所知,万俟明在教中担任香堂主的时候,教中的一位前辈传授了他地煞七十二变。那都是两百年前的事了,想必如今他早已驾驭成熟了吧。” “地煞七十二变?”齐鹜飞吃惊道,“这不是孙悟空的法术吗?” 第五百六十四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地煞七十二变并不是只有孙悟空才会的。”陆承解释道,“这是一门古老的法术,但因其夹杂幻术,兼具蛊惑人心之用,所以常常被认为是小道,而以天罡三十六变为正宗。” 齐鹜飞恍然道:“难怪我看天仙道法中有讲到天罡三十六变,却没有提及地煞七十二变。我还以为七十二变是孙悟空的独门法术,没想到却是小道。” 陆承说:“其实大道小道并没有什么区别,关键在于使用的人。不过七十二变的确过于繁复,修行人耽于此种小术,难免陷入其中,学的博而不精,易沾沾自喜而动了心境,不觉偏离了大道。所以古来圣贤都不提倡学的驳杂,只叫弟子专攻一样,一路精进,体会大道之端。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是也。” “先生说的是。”齐鹜飞不觉点头道,“我入黄花观二十年来,师父几乎从不教我法术,除了筑基之外,就只是与我论道,穷究易理。当时不觉得,只以为门小派微,没有什么道法传承,只能学点基础的东西,说些空泛的大话。现在想来,实是年少无知,未能理解师父的一片苦心。” “无机子前辈真乃神人也!”陆承感叹道,“可惜陆某缘悭一面,不能一睹真人之姿,实属遗憾!” 齐鹜飞笑道:“这有什么遗憾的,我师父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到此处,忽然心头一窒,才发觉师父这一走竟然已经小半年了。二十年相依为命,齐鹜飞早就把他当成至亲之人,一朝别离,难免有所思念。 也不知道师傅此刻在哪里?蝠妖都已经死了,照妖镜的事天庭好像也没有大动干戈的去追究,怎么就不能回来呢? 原来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盼着师傅什么时候闭关,什么时候出远门,最好师傅一直不在山上,就没有人管着自己,可以偷懒,可以放纵,可以偷偷的研究些邪门歪道,可以用辛苦攒下来的几个小钱去县城里吃顿好的……不过每次在那成排的酒馆饭店门口转了一圈,流了一地的哈喇子,却总是捂紧了口袋没有往里面走,只买上一个烧饼就满足的回了山。 现在师父真的走了,他心里便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什么。 陆承见齐鹜飞面带异色,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就不再提,而是回到了刚才的话题:“千面魔君早年的修为就在七品上下,境界将破未破之时,修成地煞七十二变是早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谁也没想到他会去炼‘千面’这种阴损的法宝。” “但是,以七十二变维持不同面貌不是很吃力吗?哪有使用法器来的自然舒服?”齐鹜飞问道。 “也不尽然。”陆承说,“对于法力高强者而言,维持某一个样貌并不困难,只不过大多数都不屑为之而已。另外,我有这种猜测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千面魔君万俟明曾经收过一个徒弟,具体身份不明,据说是从某一正道门派中逃出来的叛徒。在万教,这种人很多,所以也没什么人注意。不久之后,君庭山一战爆发,教中核心力量几乎全军覆没,教主失踪,万教从此分崩离析。我后来在查证过程当中,发现万俟明的那个徒弟就来自纳兰城。” “纳兰城?纳兰城最大的修行门派就是端木皇族,难道他是端木家的人?” 齐鹜飞立刻警觉,把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联系起来,真相几乎呼之欲出。 一个至少四品以上的修行高手,为什么要在纳兰城这样一座繁华都市里去经营一个地下帮会?麻将会建立之初,就是从纳兰城的几大家族手里接手的地下生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端木家族的。再加上最近麻将会的扩张,其处处针对端木家族的意图就十分明显了。 “很有可能。端木家族是旧皇族,也是金圣宫娘娘的直系后裔。圣宫秘境,应该说的就是金圣宫,不知道这位娘娘留下了什么遗物?”陆承说,“不过不管真相如何,这件事是你拉拢端木家族的好机会。别看他们只是一个家族,但皇族后裔,实力相当雄厚,一千多年来也出过几个了不起的人物。另外,既然冬月姑娘把遗物交给了你,那么这金圣宫秘境不管藏了什么,你都脱不了干系了。” 齐鹜飞听到拉拢二字觉得不怎么舒服,说:“先生刚才不是还说大丈夫行事当用阳谋,只需关注形势,顺势而为即可,怎么现在又叫我用起阴谋诡计来了呢?” 陆承哈哈笑道:“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大丈夫行事又岂可拘泥于一成不变?所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齐鹜飞也笑道:“先生还真是不拘一格。” 随即面容一肃,问道,“既然百变天君极有可能就是当年的千面魔君,此人当除!” 陆承提醒道:“此人修为最少在七品以上,而且心狠手辣,诡诈多端,掌门还是要小心为上。依我之见,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妨徐徐图之。” 齐鹜飞却摇头道:“此人为了炼制法宝,杀人剥皮,熔炼魂魄,简直十恶不赦,还装作道貌岸然的样子,伪作天君,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总不能任其逍遥下去。更何况这次冬月的事多半和他有关,如果让我查证此事,不叫他尝尝剥皮炼魂的滋味,我实不甘心!” 陆承说:“除了他本身修为高深之外,以此人犯下的罪行,投靠天庭之后能够安然无恙,并且得封天君,背后必然有人。” 齐鹜飞说:“管他背后是谁,就算是玉皇大帝又如何?我要做的事总是要做的。” 陆承知道劝不动他,初时面色还有些凝重,但听到齐鹜飞说出这句话后,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尹教主,不觉面露欣慰,心里面多了几分激动。 “好!”陆承正色道,“掌门欲除之而后快,我也正想知道当年君庭山一战的真相。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好好谋划一下……” …… 中午的时候下起了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场雨一下来,山上的小动物们也都知道要为过冬做准备了。 要是在野山老林里,这些成了精的妖怪比普通的动物还要担心过冬。因为他们的食量惊人,除非平时能够积存一些仙草灵药,否则的话过冬就意味着因食物的缺乏而导致修行退步。 一只普通的松鼠,几十颗松果就能让它度过一个冬天。但一只开了灵智,已经在修习法术的松鼠,却不是靠几颗松果就能过日子的。你给他放几吨也不够他吃,因为松果的营养不足以支撑他修行。 但他们也不能像熊那样冬眠,因为一场冬眠,不但意味着修行退步,而且还极度危险。作为修行有成的精怪,他们身上有着特殊的神气波动,若是被别的精怪发现,难免就成了他人腹中的美餐。一只精怪吃掉另一只精怪,便足以度过一个冬天了。所以每到寒冬,野山林里那些在食物充足的季节井水不犯河水的精怪之间很容易发生战斗,这也是妖精数量难以像人类修士那样大规模增长的原因。 不过盘丝岭上的这些妖怪无疑是幸运的。因为有了黄花观的存在,他们根本就不用为如何过冬而担心。这里有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房子,有充足且美味可口的食物。 但是,他们还要去照顾他们的同族和子孙后代。盘丝岭那么大,可不止一只兔子,一条蛇。黄花观也不可能把方圆几百里内的小动物们都养起来。所以一入冬,他们便也忙碌起来,兼顾自己修行的同时,还要去照顾同宗同族的小伙伴们。 齐鹜飞也鼓励大家这么做。这说明这些成了精的家伙已经开始有了人性。他也从不会认为,这只兔子早一步开启了灵智,就比那一只兔子要高贵一些。万物有生者皆有灵,高不高贵是修行的结果,不是基因决定的,有时候仅仅是差那么一点运气而已。就像人,有些人生下来就含着金钥匙,一辈子衣食无忧,有些人却只能一生一世挣扎在贫困线上,为了一顿饱饭而发愁。你说谁比谁高贵一些吗? 字认的多,知识学得多,董文明,讲礼貌,看起来谦谦君子;做大官,做大生意,主席台上侃侃而谈,酒桌上挥斥方遒,看上去大贤大能……但其实那只不过是因为出身比别人好。要是生在乱世或者哪个穷山旮旯里,出生后也没吃过几口奶,从小营养不良,五六岁就要洗衣做饭,上山砍柴,十来岁就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你再看看二十年以后他还懂不懂文明,讲不讲礼貌?看看他到下面坐着几千人的主席台上还说不说得出话来?到了酒桌上还能不能谈笑风生指点江山? 所以这世上,要谈平等这两个字谈何容易?分配机制,社会体制,顶多做到公平,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真要平等,就先把出生都给我平等了再说。 当然,你说这山上的动物们都温良谦恭吗?肯定不是。蛇吃老鼠狼吃肉,不会有什么改变。齐鹜飞也不想把盘丝岭变成和尚庙,让大家都吃素。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午后的雨停了,彩虹谷里挂起了一条长长的虹,从东到西,跨越整个峡谷,像一座七彩的桥。 齐鹜飞静静的站在桥下,身后是冒着氲氲蒸蒸的热气的濯垢泉,身前是一株刚刚生长出来还极其柔弱的石榴树苗。 直到头顶的彩虹慢慢淡去,消失在雨后明净澄澈的天空,他才最后朝石榴树苗望了一眼,然后腾身而起向着西边飞去。 盘丝岭西边的山里还在下雨,齐鹜飞几乎是追着那块积雨的云一路向西,也几乎就是一路踏着雨后的彩虹而去,仿佛在追逐一个七彩的梦。 直到那片雨云被一阵西风迎头撞上,便忽而转道向北,往狮驼岭去了。齐鹜飞才看清广袤的起蛟泽,而不远处就是曾经大战蝠妖的地方。 蛟龙尾巴撞出来的巨坑,稻草燃烧留下的焦土,剑气扫过岩石留下的剑痕都历历在目。 远处的据蓝鲸的尸体早已腐败,只留下那些触目惊心的巨大白骨刺向天空。腐烂的血肉滋润的大地上开出了一片又一片不知名的绚烂的花,仿佛春天到了一般,与周围的焦土和这寒冷的气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死亡,是新生命的开始。战争留下的是和平,然而这和平又能维持多久呢? 齐鹜飞并没有停留,从这片焦土之上飞过,很快就来到了岭西镇。 岭西镇还是一副荒凉的样子,镇上的居民都没有回来。尽管经过上次海妖登陆那一仗以后,这里事实上已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安全。但渔民们并不知道这些,对他们来说,政府的救济和安置比过去在这个小镇上打鱼的生活要好得多。既然没有人逼着他们回来,自然是领着救济金的日子过得舒坦,一部分年轻人则因为向往大城市的生活,而一意孤行的背上行囊去向了远方。上面的人也不敢太过冒险,要不要让这些渔民回来,要等新上任的海巡站站长作出评估以后才能决定。 齐鹜飞从那些已经长上青苔的潮湿的房子间走过,一直来到海边。他思考着今后岭西镇的建设计划,要不要增加更多的凡人进来,把这里变成一个热闹的滨海小镇?还是说全都由修行人组成,让这里实质上变成黄花观的一个分舵。 到了海边以后,因为身上有避水珠,所以他很轻松的就走进了海里,就像穿过了一个结界之门,在海水中自由的行走。 他先来到了那座镇压着白龙的火山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先来这里,总觉得要来看一眼才放心。经他修复后的阵法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穿过法阵,进入火山口,来到山腹之中,进入到那个地下深穴,就看到了那条白龙。 三十六跟天龙刺依旧矗立在那里。白龙已经死了,但身体并没有腐烂的迹象,依旧如白玉雕琢一般晶莹。龙脑袋耷拉在地上,龙须如海草一般漂浮在海水中,因为齐鹜飞进来带起的水纹而轻轻飘荡起来。 齐鹜飞走近龙身,用手轻轻抚摸巨龙的皮肤。然而就在那一刹那,白玉般的龙皮忽然在神识所见中亮起,他有一种如遭电击的感觉。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拿开,急速后退到极远的地方。这才发现,原来发光的不是龙身,而是那三十六跟天龙刺当中离他最近的两根。随着他的远离,这两根发光的天龙刺也慢慢暗淡下去。 这些天龙刺竟然能感受到生人的靠近。齐鹜飞怀疑,自己若是反应慢一点,就会像当初的白龙一样遭受万剑穿身。 果然要拔掉天龙刺不仅仅是力气的问题。 齐鹜飞离开龙穴,回到海面之上,然后朝西前进。他现在要去见小六子,但他和小六子之间没有直接通讯的办法,只能先进入龙族水域,找到巡海夜叉,让他去通报。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初探海底世界 修行人在海面上活动,只要不和龙族发生冲突,一般龙宫是不会管的。所以即便你要到海岛上去建立仙山洞府,也不会冒出一条龙来说你侵犯了他的领地。但只要你下了水,尤其是到了深海,那么不和龙宫打声招呼就不行了。 齐鹜飞没有和龙宫建立直接联系的通信方法,所以只能到海底去寻找夜叉。他还记得传说中当初哪吒就是在东海洗澡,搅动混天绫,才惊动了东海三太子。 从潜龙湾不断向西,海水也不断变深,大约到了一千里外,海水深处就已经超过两三千米了。齐鹜飞到了一条海沟之中,开始用法力鼓动海水。当然他不敢像哪吒那样闹出那么大动静,实际上也弄不出来,他可没有混天绫那种宝物。 没过多久,就有一只巡海夜叉带着一对虾兵鲶怪,分水而来。 说来也巧,齐鹜飞见到的这只夜叉正是上次敖霸率领水军支援断潮崖时带来的那一只。 对齐鹜飞来说,夜叉都长得差不多,就像动物园的猩猩,不熟悉的根本分辨不出来哪只是哪只。但夜叉却认得他,知道他和六太子称兄道弟,又在起蛟泽中杀了蝠妖,救了六太子的命,就算去了水晶宫,也是龙王驾前的座上宾,所以十分客气。 “原来是齐真人!”夜叉拱手道,“不知真人驾临西海,有何贵干?何故在此捣水,莫非是什么练功方式?” 齐鹜飞这才仔细观察夜叉的相貌,的确是有几分眼熟,便也拱手道:“哦,夜叉大哥,是这样的,我和小……六太子有阵子没见了,十分想念,也不知他最近过得如何,也没有通讯方法,就只能用这种方法把你们招来,想烦劳老哥通报一声,能不能让我和他见上一面?” 夜叉说:“原来如此。这有何难?请真人在此稍候,我去汇报一声。以真人和六太子的关系,去一趟水晶宫不是难事。” 齐鹜飞对水晶宫固然向往,但现在却并不想去。 一来没有时间,除了赶紧和小六子以及摩昂太子把岭西镇的事情定下来之外,他便是急着要回纳兰城把那桩的事情处理完。而去一趟水晶宫,不是一天半天的事情,说不定一耽搁就是十天半月的。 二来以他的身份公开去水晶宫,龙族必然会把他当成天庭或者陆地仙界的代表来看待,如此一来不但言行受到拘束,还很容易引发外交事故。 三来他身上什么都没带,去一趟龙宫总要带点礼物吧,什么都不带,空着手上门总不太礼貌。可要是带点什么吧,现在回去准备也来不及,而且也着实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人家上回给自己送了龙角二妙散和血珍珠,自己总得拿点对等的东西吧,总不能把清风道长送的风月丹或者甪里先生带来的小蟠桃送给他们吧?亏不亏先不说,拿别人的礼物去送礼,被人知道了不但讨不着好,可能还得罪人。 所以齐鹜飞马上就拦住了夜叉,说:“老哥先等等,我见六太子是私事,毕竟是陆界的人,又在天庭当差,若是通过常规渠道去水晶宫可不太好。您看有没有办法跟六太子私下说一声?” 夜叉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为难的说:“这恐怕不行。我的级别不够,不能直接见到六太子,只能向上面汇报。不过那样一来倒的确是会惊动外事部门,后续的流程有些复杂。” 齐鹜飞问道:“你们有没有什么通讯办法,可以直接联系上六太子?” 夜叉说:“那这样吧,你先到我们的哨站休息一下。我帮您向上面请示请示看,如果能直接联系上六太子当然最好。” 齐鹜飞点头应允,然后便跟着夜叉向西而去。越过海沟,上了一座大型岛礁。岛礁上停着好几艘小型潜艇。其中一艘略大,大约有一节火车车厢那么大,另外的这都只是像商务车那么大。 夜叉一路走,一路向他介绍: “这是两界沟。算是西海和潜龙湾的分界线。过去我们龙族都是不过两界沟的,潜龙湾向来是我们的禁地。不过上次你们在潜龙湾和海妖一战,六太子带着我们参战以后,这条禁令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齐鹜飞问道:“那你们上面有没有向潜龙湾派驻水族军士的想法?” “这我就不知道了。”夜叉摇头道,“依目前的形势看,我估计是不会。毕竟那么多年都没派过,要派也要征求你们陆界和天庭的意见,不是上面想派就能派的。” 齐鹜飞点头,觉得这只夜叉思路清晰,是一只有前途的夜叉,就起了结交之心。 上了岛礁,夜叉指着中间一幢扁圆形的建筑说:“那就是我们的哨所了。” 这幢建筑长得像一个汉堡,顶上竖着一根天线模样的细柱子。 整个哨所一共分上中下三层。底下一层是生活区,有厨房,宿舍和会客室,东西都十分简陋。齐鹜飞被带进会客室坐着,因为无聊,他就问能不能四处参观。夜叉倒是很大方,让他随便看,除了二楼的仪器不要碰。 得到允许后,齐鹜飞就开始四处转悠。底下一层虽然没什么好看的,但也有不少新鲜的地方,比如说,这里的卧室里面没有床,而是在地上刨出一个一个的坑,有的坑细而深,有的坑广而浅,有的坑是圆的,有的坑是方的。齐鹜飞想了想,这大概是给不同的物种用的,虾兵蟹将海星怪,各有各的形状,的确不像人类那样,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睡觉的床自然也不一样。 再去看了看他们的厨房,倒是也有锅有灶,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他们平时吃的到底是什么。 接着齐鹜飞便上了二层,里面摆放着许多仪器仪表,有着非常明显的能量波动,看起来这里应该是这个哨站的控制中心。因为夜叉交待过不要碰这里的东西,齐鹜飞便只瞄了一眼就走了。 最上面一层连着天线的应该是类似塔台或者呼叫台一类的。夜叉此刻就在这里,跟上级联络。 齐鹜飞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偷听人家打电话,便老老实实的回到了最下层的会客室。 水下的会客室里也没有茶水什么的,几只虾兵在门口站岗也不理他,他只好就这么枯坐着。 会客室里倒是有一台电视,但看起来很笨重,有点像很早以前的老款电视机。 齐鹜飞没有找到遥控器,出于好奇再加上无聊,就走过去在电视机上找了半天,找到一个开关,按了一下,电视画面便打开了。 这是龙宫电视台正在举行的一档名为海底漂流的综艺节目,主持人是一只水母和一只章鱼。他们一人拿着一个话筒,水母正在采访一只来参赛的乌龟,问他有没有信心过关斩将。乌龟伸长了脖子,挺着他那大大的脑袋,伸开四肢,秀出强壮的肌肉,又转过身以展示他那厚厚的龟背,自信的大喊着:“我一定能成功!” 随着章鱼主持人的一声令下,乌龟钻进了一个粗大的管子里,接着便是砰的一声,管子里喷出一股激流,乌龟被射了出来,翻着跟斗在海水中划出一条黑色的抛物线。 正当他张牙舞爪的快要稳住身形的时候,却忽然被海底的一股暗流卷住,哗的一下以更快的速度和更剧烈的翻滚卷向了远方。 从电视画面中没有看出摄像机在哪里,但是画面一直跟着那只乌龟。只见他不停的翻滚着,时不时的撞上海底的礁石,看上去无比惊险。他只好把头和四肢缩到龟壳之内,但这样一来就完全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随波逐流。 吸引齐鹜飞的并不是飞翔的乌龟,而是随着镜头的移动,从画面中看到的背景——那是一座规模宏大的海底城市。 这座城市和人类地面的城市完全不同。它没有鳞次栉比的房屋,没有纵横交错的街道,没有穿梭的车流。整座城市全部有悬浮在海水中的一座座岛礁构成。这些岛礁有大有小,有高有低,闪烁着不同颜色和不同密度的灯光,看起来十分魔幻。 岛礁的周围有一些游动的小点,刚开始的时候齐鹜飞以为是海洋生物,当镜头偶然靠近其中一个黑点时,才发现那竟然一艘椭圆形的潜艇,正从一座岛礁飞往另一座岛礁。它的速度恒定,似乎有固定的路线,应该是类似公交车一类的交通工具。 这是齐鹜飞第一次看到海底城市。如果说地面的城市是平面的,那么这座海底的城市就是立体的,看起来倒像是一座天空之城。虽然只是在电视里看到,而且并没有看到全貌,却也已经足够震撼。 夜叉从楼上下来了,告诉齐鹜飞已经向上面汇报过,正在跟六太子联系,让他就在这里等回音。 齐鹜飞就指着电视问道:“这就是水晶宫吧?果然气派啊!” 夜叉愣了一下,笑道:“这可不是水晶宫。水晶宫离这里远着呢!而且我们这种边防哨所收不到水晶宫的信号。这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一座城市,从两界沟往西大概三千里,那里有一个大海盆,这座城市就在海盆里,名叫临陆城,意思是邻近大陆,就和你们陆地上把高的地方叫做凌云城什么的同一个道理。” “这还叫邻近大陆?”齐鹜飞惊叹道,“我从岭西镇到你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一千里地了,再往西三千里,就是四千里地,这是最近的一座城市,你们西海还真是大!” “那可不是!”夜叉说,“四方海域到底有多大,连我们小时候上学的课本里都没说,我不知道水晶宫里的龙王大人们知不知道,反正我们这些小人物是不知道的。” “这座临陆城在你们西海算是什么规模?”齐鹜飞问道。 夜叉说:“不算小吧。虽然位置偏了点,但也是挺有名的一座城市。总共有三百多座浮空岛,海族户口差不多五十万,有一个八品银龙家族镇守。” “你们现在还是家族城邦制吗?”齐鹜飞听到一座城市竟然是由一个银龙家族镇守,觉得有点奇怪。 “不了。早就改革了嘛!”夜叉回答道,“虽然龙宫的体制改革和你们陆地应该不太一样,但家族制的管理早就已经被推翻了。现在都是民选,只是从修行实力上来说,龙还是最强大的,海底依旧是龙的世界。所以龙是四海境内所有城市的守护者,这一点永远不会变。守护者和管理者在权利和义务上是分开来的,按照四海联合宪法的规定,只有在战时,守护者才会接管城市的管理权限。” 齐鹜飞点点头,觉得这种模式还是非常先进的。以龙族之强悍,能在海底世界进行这样的体制改革,把自己的权利限制到如此程度,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当然,可能也是因为龙的数量稀少,不得已而如此吧。 “你们这个哨所也归临陆城管理吗?” “那当然不是。我们是水军,有统一领导的。” “哦,那你们平常领工资吗?还是义务兵?” “有工资的。一周五十个贝,换算成天庭的金币,大概就是五毛的样子。” “那你们比我们工资高啊!”齐鹜飞算了算,五十个贝换五毛金币,那就是和紫币的价值差不多。一周五十纸币,一个月两百多,比城隍司的普通司员工资要高一些。做水军,还挺赚的嘛! 夜叉笑道:“齐真人说笑了,我们哪能和你们天庭直属的城隍司比。你们还有各种补贴和奖金,这方面我们是没有的。不过海底不像你们陆地上那么多花花世界,听说你们那儿的美食比我们强上万倍。我们这儿的生活就比较单调,也不用买房子买车,都是政府统一分配的。所以这点钱也够花了。” 齐鹜飞这么一听,竟然有点羡慕他们了。 他发现这只夜叉比较能聊,说话不快不慢,态度不卑不亢,看上去是个人才。 以神识锁定他身上的法力波动,估计他的修为在二品上到三品初之间,和上次到盘丝岭上来报信的那只夜叉修为差不多。可是很显然,那只夜叉的地位要高很多,能够直接带着龙王的旨意到盘丝岭来接六太子回西海,而这只夜叉却连和六太子直接联系的资格都没有,还要请示上级。 看来在海底职场也是要看出身的,同样是夜叉,同样的修为,一个生活在水晶宫,一个只能在这偏远的哨所当个巡逻小队长,待遇上恐怕也是千差万别。 “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齐鹜飞问道。 “我叫波大锤。”夜叉说。 “哦……”齐鹜飞觉得这名字读起来有点怪,“原来是波兄!” “不是,那个……”夜叉解释道,“我这个是复姓。” “哦……那就是波大兄!”齐鹜飞终于知道这名字怪在哪儿了,这称呼起来颇有不便呐! 夜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齐真人您和六太子都称兄道弟的,我不敢当这个兄字。” 齐鹜飞张了张嘴,想说我去掉这个字也不好叫呀! 夜叉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说:“您叫我锤子就行,他们都这么叫我。”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好,锤子兄弟,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这时候楼上传来响铃的声音。 “应该是上面有回信了,你等着我去看看。”夜叉说着就上楼去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咚咚咚的跑下来,让齐鹜飞上去接电话,说是六太子亲自打电话过来了。 齐鹜飞跟着他上了三楼,用那个非常简陋的,像一个连着一根金属线的喇叭的原始电话,和敖霸进行了一场跨越万里的海底通话。 第五百六十六章、 一片苦心 齐鹜飞当然不能在电话里和敖霸说什么,只是随意的聊了两句,说了些各自的生活,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 从电话的声音里可以听出来,敖霸很激动,但这小子显然比过去要成熟了一些,知道注意说话的分寸。像这种边防哨所打出去的电话,估计是会被监听的,即便通话对象是六太子也不可能例外。 在电话的最后,齐鹜飞一边为了上次送来的礼物托敖霸向龙王及摩昂太子表达感谢,一边暗示了自己可能会到岭西镇上任,这两天会在岭西镇勘察地形环境。他相信小六子应该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挂了电话以后,齐鹜飞又和波大锤聊了会儿天,从他的洪荒温泉小屋里搬了些食材和药材出来,算是给波大锤以及他手下的巡逻队员们的一点慰问,也算是增进了感情,方便以后的合作。毕竟自己将来当了海巡站的站长,免不了和龙族的人打交道,最直接的对象可能就是这位波大队长。 这些东西虽然都不怎么珍贵,但都是陆地上的产物,尤其是那些吃的,海底的虾兵鱼将见都没见过。波大锤带着万分感激的心情,亲自开着巡逻艇,把齐鹜飞送过了两界沟,回到了潜龙湾。 齐鹜飞没有回盘丝岭,就在岭西镇呆了两天。这两天,他几乎把整个潜龙湾海域飞了个遍,把海岸线以及绵延千里的海面上那些岛屿地形都记在了脑子里。 除此之外,他就在岭西镇南边的那块废墟之上打坐休息。他曾经在这里杀死了鲮鲤精,如今鲮鲤精那一身鳞甲已经被炼化成了法宝就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想起当初杀鲮鲤精的过程也是有些搞笑,竟然是借助了那块只有敖霸才能背起来的残破石碑才把那家伙压死。 比之那时,齐鹜飞现在无论法力还是战斗经验都进步了不少,回忆起那场战斗的细节,有许多有待商榷的地方。不过鲮鲤精的实力非常强,应该比付洪生还要强上不少,甚至战斗力可能超过突破了六品的青蛳。硬碰硬的话,即便现在的他加上这一身法宝,也是打不过鲮鲤精的。 好在打仗从来不是蛮干,当然要借助天时地利,至于人和,在他看来却是最难把握的。上次在起蛟泽齐鹜飞就吃了一次亏,本来算计的好好的,结果援兵被人给硬生生挡了回去,反伏击方案差点变成了羊入虎口,要不是自家山上的兄弟还有王寡妇牛逼,自己这条命多半就交代在那儿了。 不知道这一仗师父有没有算到。也许异化变形的旺财,就是师父留给自己的最后保障吧。 当然,还有王寡妇。 现在好像不能称之为寡妇了。因为他男人就是自己,虽然是前世,但自己也不能称自己的老婆为寡妇吧,多不吉利! 一想到王寡妇,齐鹜飞心里怪怪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齐鹜飞强行把思绪收回到眼前这片废墟之上。 这块地方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为什么石碑会在这里?为什么只有半块,另外半块去了哪里?当初这里的城隍司的人知不知道这块石碑的妙用?如果他们知道,为什么把这半块石碑留在这里,无人看管?如果他们不知道,城隍司又为什么偏偏建在这里? 就在第三天的晚上,敖霸来了。 齐鹜飞正在打坐,敖霸忽然跳出来,兴奋的大叫道:“齐大哥,哈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齐鹜飞说:“你要是再不来,我天一亮就要回去了。” 敖霸说:“那我就去盘丝岭找你呗。” 齐鹜飞摇头道:“现在不行了。虹谷县城隍司领导班子都换了,现在的领导和我不对付。你的身份毕竟特殊,被他们知道了恐怕会闹出事情来。” 敖霸敏锐的捕捉到了齐鹜飞话里的问题,问道:“齐大哥你在那边是不是过得不开心?是不是那些臭领导甩脸色给你看?干脆别干了,回盘丝岭当个掌门多好!” 齐鹜飞笑道:“回盘丝岭就不用受人家的气了吗?山上那么多人,总都要吃饭的。” 敖霸自然明白齐鹜飞的意思。如果只是齐鹜飞一个人,或者山上一两只小妖精,那么就在盘丝岭做个塞外仙翁、桃园隐士也不错。但现在的盘丝岭可不是一两只妖精,而且也不是普通的妖精。那么多洪荒异种,随便拿出一个,都能让外界震惊。上面没有人罩着,连山都出不去。就算偷偷摸摸的在盘丝岭上呆着,又能待到几时?何况随着他们的成长,还不知要消耗多少资源。 敖霸自己本身就是龙种,又是玄龙霸体,再加上最近融合了白玉龙丹,知道这种进化对资源的消耗极大,绝不是一个小小的盘丝岭能够承受得起的。 “大哥你在电话里说要来岭西镇上任,这是真的吗?”敖霸问道。 齐鹜飞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不过调令还没有下来,也许已经到了虹谷县城隍司,只是这两天我不是在这里等你吗?” 敖霸说:“那可太好了。以后我们就能经常见面。而且在这里,你不受人牵制,做什么事都方便。”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齐鹜飞说,“虽然说潜龙湾巡视站相对独立,但事情并不少,最重要的恐怕就是要和你们西海龙宫打交道。” “大哥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们龙宫有没有打算在潜龙湾派驻龙族军队或者专门的官方机构的想法?” “我听我大哥他们上次说起过,好像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似乎对上面的态度有所顾忌。” “这就对了。”齐鹜飞说,“天庭在斟酌潜龙湾巡视站站长人选时要考虑你们龙宫的态度和感受,所以我才能够有这个机会来当这个站长。因为在他们眼里,要和你们搞好关系,我是不二人选。而你们要在潜龙湾派出机构的话,需要得到天庭的同意,又要考虑天庭和西牛贺洲地仙界的态度。天庭大概率会来征求我的意见,这里面我就有文章可做。” “大哥你的意思是……”敖霸似乎明白了什么,“要不要和我大哥见一面,你们双方统一一下立场和意见? “你小子不错嘛,脑瓜子开窍有点快啊!”齐鹜飞不禁对敖霸有点刮目相看。这小子之前还是一根筋,对官场上的事一窍不通,现在齐鹜飞只是这么一说,他就立刻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敖霸摸着头嘿嘿一笑:“这还不是跟大哥你学的。” 齐鹜飞哈哈大笑,说:“不过你还是要专心修行,增强自己的法力境界。尤其你是龙种,最终还是要靠强硬的实力说话。” 敖霸点头道:“我明白。” 齐鹜飞便说:“其实我找你来不光是要和你大哥见面,最主要还是在你。” “我?”敖霸好奇道,“我能帮大哥做些什么?” 齐鹜飞问道:“你回去以后,你那位父王对你有没有什么态度上的变化?你大哥有没有和你说过准备怎么安排你?” 敖霸说:“父王对我的态度倒是有所好转。以前他是不怎么待见我的,主要是我不是纯种的龙,身上多了个乌龟壳。我爸他喜欢纯种的,尤其是我三哥那样的白玉龙种,所以他常说我们西海龙族的希望就在我三哥身上。” 说到这里,他便又想起了埋在海底的那条白龙,心里便忽有些难受,神色也黯淡起来。 “至于我的安排,我大哥倒是跟我父王提过,他想把我调到冰鳌岛去,但我父王不同意,说是那里太危险,而且要和北海的黑龙打交道,我的道行太低,不合适。” “也就是还没定下来?” 如果敖霸调去冰鳌岛,齐鹜飞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因为他要开采万年玄冰,开发蓝黛丝冰,这就必须和冰鳌岛的负责人有着良好的关系,而敖摩昂作为西海龙宫大太子,不可能常年在冰鳌岛那么偏远的地方待着。 不过眼下对他来说,最好的还是让敖霸来潜龙湾。冰鳌岛的事情,可以和敖摩昂商量,对大家都有利的事,相信摩昂太子不会不同意。 “是的。反正我现在都闲着,要不然我也不可能溜到岭西镇来和你见面。” “那就好了。”齐鹜飞说,“如果让你来镇守潜龙湾,你愿意吗?” 敖霸微微一愣,说:“当然愿意!可是,潜龙湾的事情不是还没定吗?而且这里靠近你们陆地,镇守此地的人难免要和你们进行外交上的事务往来。我虽说开了点窍,但真让我当官我可当不好。” “这不是还有我吗!”齐鹜飞笑道,“我在岭西镇当站长,你还怕什么?” “对呀!”敖霸用力地一击掌,“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有齐大哥你在这里,我只要管好海里的事情就行了,别的事你肯定都能帮我搞定。” 齐鹜飞说:“要说全部搞定当然不可能,但最起码能帮你搞定的七七八八,不会让你惹上麻烦。而有你在潜龙湾坐镇,我也就不担心和你们龙宫之间的交流出现问题。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而且我要和你大哥合作开发一些项目,有你在中间,我们沟通起来也方便。另外还有一点,你别忘了潜龙湾海底还有一条白龙,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让别人知道。如果你们将来派出另外的人来镇守潜龙湾,海底的秘密难免不被他发现。最终会惹出什么事来,我们都不好控制。” “齐大哥,你说海底那条白龙是我三哥吗?”敖霸问道,“如果他真是的话,那现在在灵山华表柱上盘着的那位又是谁?” 齐鹜飞摇头道:“这件事恐怕很复杂,我们一时都难以弄清。也正因为如此,我才希望你来潜龙湾。即便是你大哥来,我都不放心。” “有件事,我也只是听说……”敖霸略一沉吟,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们在起蛟泽被困的时候,我大哥的舰队就在西海。他通过空间传送把巨蓝鲸军团先送了过来。照理说,有巨蓝鲸军团在前面挡着,他再过来救援,击溃蝠妖和那条蛟妖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也不会导致巨蓝鲸军团最终全军覆没。但是……他最后被人拦住了。” “哦?”这倒是齐鹜飞不知道的,便问,“拦住他的人是谁?” “是我三哥。”敖霸说出三哥两个字的时候有些别扭,连吐字都变得不清晰了,“就是灵山那位菩萨。” 齐鹜飞眉头一皱:“消息可靠吗?” “可靠。”敖霸说,“我大哥身边的人告诉我的。他们当时都在场,亲眼所见。” “此事,你问过你大哥吗?”齐鹜飞不无担心的问道。 “没有。”敖霸摇头道,“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他,所以一直想来问问你的意见,可是我又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跟你说。”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说:“你这样做是对的。千万不要和你大哥提这个事儿,从现在开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个事,以后也不要再提。如果有人到你面前嚼舌根子,你听都不要听,就当没有这件事,明白吗?” 敖霸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齐鹜飞觉得小六子果然是变成熟了。 依着这条小龙以前的性格,听到这种事,肯定会去问他大哥的。但如此一来,他们两兄弟之间的感情必然会出现裂痕。 虽说阻止他大哥来救援的是灵山那位菩萨,但不管那位菩萨说了什么,最终做出放弃救援决定的却是他大哥自己。如果摩昂太子真决意要来,那位菩萨又怎么拦得住? 当时的敖摩昂应该知道如果他不出手,他的亲兄弟在起蛟泽中凶多吉少,但最终选择了放弃,那么必然是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比他兄弟的这条命更重要。 现在敖霸活着,敖摩昂内心必然愧疚,在今后也必然会加倍照顾自己的兄弟。但如果敖霸去一问,把他见死不救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那兄弟之间的裂痕就再也无法弥补。即便表面上二人关系依然亲密,但内心深处必然会增加无谓的猜忌。 好在敖霸在敖摩昂面前什么都没说,而且及时见到了齐鹜飞。 齐鹜飞当然也不能当着敖霸的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所以只告诉他怎么做。他相信敖霸将来一定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的。 “你大哥终究是你大哥,永远是你在四海之中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这件事情你就忘了吧。至于那位八部天龙广力菩萨……”齐鹜飞面泛寒霜,心里同时想到的还有在起蛟泽的另一边拦住辛环出手的哪吒。“我敢断言,他不是你三哥。但我们现在拿他没有办法,所以此事暂且作罢,你也不要多想。回去以后跟你大哥好好说说,让他安排你来潜龙湾。你告诉他,我将要出任潜龙湾海巡站的站长,届时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我会向上面汇报。以后我们可以开展更深入的合作,这方面你大哥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知道了,齐大哥。”敖霸对于真假三太子的事情非常在意,但也知道齐鹜飞说的是对的,现在他没有能力去应对这件事情。而他也知道,一旦此事真相被揭开,很可能牵连甚广,到时候会怎么发展就完全无法控制了。而且海底的白龙在临死前也一再交代过,让他将此事埋在心底,在消化完白玉龙丹、神龙霸体大成之前谁都不要说。 他现在唯一信得过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大哥敖摩昂,另外一个就是齐鹜飞了。所以他很愿意到潜龙湾来,那样有什么事情就能随时跟齐鹜飞商量。而且,抽空他还可以去盘丝岭转转。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他对那些小伙伴们还真是有些想念,尤其是屎蛋。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天,齐鹜飞就把小螺号拿出来,交给了敖霸。 “以后你我联系,就靠这个了。”齐鹜飞笑道。 敖霸结果小螺号,说:“其实我们可以在海底铺一条光缆,从临陆城到潜龙湾也就三四千里,又没有多远,无非就是没人去做而已。我听说东海和东胜神州那边早就已经实现了海陆通讯,我们西海这边也可以搞搞。” 齐鹜飞眼睛一亮,立刻从中嗅到了无限商机。 嘿嘿,你要是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啊! “小六子,你可真是个天才!” 第五百六十七章、 调令 齐鹜飞和敖霸一直从晚上聊到了天亮,然后才互相告别。敖霸拿着小螺号回西海龙宫,齐鹜飞则从岭西镇驾起飞剑,直奔虹谷县。 他估摸着上面的调令应该下来了,就决定去城隍司看一看。反正请了这么多天假,也该去上班了。 回到虹谷县的时候已经是上午上班时间,所以他就没有回盘丝岭,直接去了城隍庙。 城隍庙还是老样子,一点儿也没变过,但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总觉得这里多了些陌生感。 门房看见他照例和他笑着打招呼:“呦,齐处回来啦,有些日子没见你了。” 齐鹜飞也笑着回应道:“是啊,放了个长假,出去放松放松。哎,司里面最近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门房说,“能有什么事?城隍庙里头千年无事,也就齐处长您来了以后才弄了几件大事出来。” 齐鹜飞嘿嘿一笑:“没事就好。这年头啊,太平无事最好。” 和门房打完招呼,齐鹜飞就从后门走进了城隍庙。可当他到了办公区的时候,脚下却不禁有些犹豫起来,不知该往哪里走。 四队已经解散了,自己虽然挂着个副处长的名,但有名无实,连间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有心想去后勤处找王琼花,又不知道面对她时该说些什么。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去三队看看谢必安和范无咎。 到了三队办公室,没见到范无咎,估计又是出任务去了,好在谢必安在。 谢必安一见到齐鹜飞,就乐呵呵的站起来说:“恭喜恭喜啊,齐处长……哦不对,现在不叫齐处长了,现在应该叫你齐站长。” 齐鹜飞一愣:“谢队你这是……” “咦,难道你还不知道?”谢必安惊讶的说,“调你去岭西镇担任潜龙湾巡视站站长的调令前天就下来了,难道没人跟你说?哎呀,早知道你不知道我就该给你打个电话。这怎么能行呢?这么重要的事,当事人居然不知道!我看人事处和组织部的人都该拉到大街上巡逻去!” 齐鹜飞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调令早就已经到了。不过他也觉得奇怪,前天就到的调令,怎么就没人跟自己说呢?陈光化不说可以理解,柳钰和温凉不说嘛也情有可原,谢必安说他不知道齐鹜飞不知道,倒也说得过去,那张启月呢?还有身在后勤处的王琼花呢?照理说他们不可能不说啊!就算他们不告诉自己,也会告诉盘丝岭上的人,那么陆承自然会发消息过来。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就说明盘丝岭上的人都还不知道。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当着谢必安的面说出来,只是故作惊讶的说:“哎呀,这是真的吗?这我还真不知道。” 谢必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仿佛在揣摩他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过了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没事没事,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接着便又感叹起来,“还记得你刚到城隍司的时候,被人踢皮球一样踢到我这儿来当个临时工。这才过去多久?现在就是一方大员啦!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 齐鹜飞说:“那还不是谢队长培养的好!” 谢必安说:“这我可不敢当!要说培养,那也是秦司长培养的,可轮不到我。” 齐鹜飞说:“秦司长固然对我有提携之恩,但若是没有谢队您的栽培,我根本就没有表现的机会。无论我将来到了什么位置,有什么成就,谢队您永远是我的队长,我的老大哥!” 谢必安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不过脸上的笑容却变得越来越真诚,像开了花一样。 “你呀,赶紧到陈司长那去一下,既然调走了,不管有什么疙瘩都应该解开。” 齐鹜飞当然要去。调令还在人家手上呢,不拿到手里,他没法去岭西镇上任。 出来的时候,正好遇上范无咎。 范无咎大喝一声:“嘿,好你个小齐,竟然当站长了!什么时候也把我调到岭西镇去吧?” 齐鹜飞大惊失色,连忙朝他使眼色,就在办公室门口说这么大声,谢必安能听不见吗? 可范无咎却毫不在意,还在那里大声的嚷:“听说海巡站管着上千里海域,干活又自由,不像这鸟地方,动不动就开会,还要写报告,烦得要死!” 这时候谢必安从里面出来了,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神色,反倒是笑嘻嘻的,笑骂道:“你小子,就知道偷懒!” 范无咎说:“我可不懒!我只是懒得写报告!” “那还不是懒?”谢必安说。 “这……”范无咎一时无言,“这不一样!” “屁个不一样!”谢必安骂了一句,然后又对齐鹜飞说,“小范呢就这么个脾气,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将来有机会,把他调去岭西镇也不错。海边清苦一些,这小子倒是吃得起苦的。你当了站长,身边总要有个干苦力活的人吧?他做报告不行,干活还是可以的。” 齐鹜飞不明白谢必安什么意思,说:“谢队,您可别这么说,我再怎么缺人,也不会到您这儿来挖墙脚啊!” 谢必安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到是范无咎大叫起来:“挖什么墙角!老谢都快要走人了,还挖什么墙角!老谢一走,我肯定干不下去了。要么去你那,要么就只能辞职不干了。” 齐鹜飞大吃了一惊,看向谢必安:“谢队,这是怎么回事?你刚才怎么没跟我说?” 谢必安朝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样子:“这有什么好说的?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在虹谷县也有些年头了,调走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个屁!”范无咎说,“要是正常的话,你怎么不把我带上?” 谢必安说:“我倒是想把你带上,但是想带就能带的吗?你瞅你那点出息,仙试考了那么多年就不说你了,今年好歹有齐站长带着你,让你蒙混过关了。可你在城隍司这么久了,连个报告都不会写,你说让我怎么带上你?” 范无咎不禁有些气馁,说:“那我活干的还行嘛……” “废话!你要是活儿再干不好,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呆到今天?早特么被人挤下去了!这年头,光会干活不行,还得会做人,会说话,会打报告。有时候你辛辛苦苦一整年,未必比得上人家一个小报告。” 齐鹜飞听着谢必安的话里有话,就问道:“谢队,到底怎么回事?” 谢必安冷哼了一声,说:“还能怎么回事儿?有人不想让我继续在这里干下去了呗!不过我倒无所谓,虹谷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多年了,我也该挪挪窝了。我上面是没人,但我下面有人,所以也不怕。” 齐鹜飞知道谢必安所说的上面是指天庭治安总局,下面自然是指阴曹地府。上次阴长生到盘丝岭来的时候,齐鹜飞就已经知道了这位来自地府的大人物和谢必安的关系非同一般。 不过三队在整个城隍司治安体系里面的地位非常特殊,照理说陈光化没必要把谢必安挤走,三队换成任何人来当队长,对整个城隍司的结构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且再怎么换人,由于这个岗位的特殊性,必然还是地府的人。由此看来,地府当中也是派系林立。 “连甘处都走了,我再不走也只是自讨没趣了。”谢必安叹道。 “甘处已经走了?他去了哪儿?” “不知道,据说是去执行秘密任务了。” 齐鹜飞点点头。他知道甘鹏飞要去军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此刻的甘鹏飞多半已经在俱卢岛上了,齐鹜飞也只能在心里祝福他。 “谢队您这次调走了,应该会升一级吧?” “升不升的我倒无所谓,主要是工作干的舒心就行。”谢必安说,“还是你小子好啊!海巡站站长……有眼光!有想法!也只有你这种脑筋才想得到。这叫四两拨千斤,不但避免了冲突,还让自己晋升为一方实力大员。虽然级别上比不上城隍司,甚至还比不上我们治安处的处长,但实权可不小。以你和龙族的关系,在岭西镇好好经营,你将来的地位绝不会比这里的司长低。” 齐鹜飞笑道:“哪有那么夸张?我和司长之间还差着两级呢!谢队您要调去哪儿,到时候可别忘了告诉兄弟一声,我们好去看你。” “具体的地方现在还没定。阴阳轮转的交接工作比较复杂,我要走也是要到年底了。虹谷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可留恋的,就是放不下你们这帮兄弟。”谢必安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等我走了以后,老范的事情你上点心,要是能把他调到你那边去,我也放心。” 齐鹜飞点头道:“行,这事我知道了。老范是我兄弟,您不说,我也会上心的。” 从三队出来,齐鹜飞就去找陈光化。他先去秘书办找到了刘通。刘通自然也是对他一通恭喜。 齐鹜飞却面带愠色,问道:“这么大的事儿,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来告诉我呢?如果我今天不来,是不是就过期作废了?刘哥,你我号称兄弟,别人不告诉我也就算了,连你都不跟我打个招呼,我怎么都想不通!”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可以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刘通讪讪的笑笑说:“调令怎么会过期作废呢?你可真会说笑!再说调令只是调令,你又不是小喽啰,你是要去当海巡站站长的,上面还要给你委任状,还会派组织部的人亲自送你去。” “这么复杂?”齐鹜飞倒是没想到还要走这样的流程。他以为调令到了,自己到岭西镇去就行了。 “那是当然!”刘通说,“没有组织部的人陪同你过去,你知道怎么开展工作吗?你知道怎么向天庭汇报?” “那倒是。”齐鹜飞点头道,“可既然这样,就更应该通知我了。万一组织部的人下来,我还不知道,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不是要闹笑话了吗?” 刘通拉着他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才小声说道:“陈司长压着没让说,下面的人谁敢说呀?再说了,这件事情只有中层以上的干部才知道,底下的人都不知道。我是一直在等机会,你要是再不来,我肯定就要给你打电话了。” 齐鹜飞说:“不对呀,就算张启月不知道,后勤处的人总该知道,王姐怎么也没跟我说这事?” 刘通看了他一眼,说:“王寡妇辞职了你不知道吗?” “啥?”齐鹜飞吃了一惊,“王姐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两天。”刘通说。 “她为什么辞职?”齐鹜飞问道。 “这我上哪知道去?”刘通双手一摊,“她想辞职谁能拦得住她?反正她那天东西收拾完就走了,这两天就没来。” 齐鹜飞心里隐约有一种希望,王琼花会不会上了盘丝岭? 虽然在面对王琼花的时候会感觉到有点尴尬,不知道怎样正确的去处理与她这种奇怪的关系,但从感情上来说,他是打心眼里希望王琼花上山,成为盘丝岭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隐隐有一丝不安。 和刘通聊了几句之后,他就去了陈光化办公室。 陈光化倒是并没有表现得很冷淡,但也并不热情。 齐鹜飞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陈司长,听说上面有我的调令。” 陈光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刚想起这件事似的,一拍脑门说:“呦,你看我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幸亏你今天来了。” 他说着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打开来给齐鹜飞看了一眼。 “这是上面发给我们司的调令,说要把你调去潜龙湾巡视站当站长。还有林林山,他会做你的巡视员。” 齐鹜飞刚想去接文件,陈光化就已经把文件收起来,重新放回了抽屉里。 “也就一份调令,内容嘛无非是些官方话。调令是给我看的,你看不看都无所谓。等你上任的时候,上面会派组织部的官员带着委任状陪你一起去的。” 齐鹜飞把伸出去接文件的手缩回来,说:“那就谢谢陈司长了。不知道组织部的人什么时候会下来?” 陈光化说:“你去把工作交接做一下,回头我打个电话,向上面汇报一下。就说你已经接到调令了,完全服从上级组织的安排,这边的工作交接已经完成,他们就会派人过来了。” 齐鹜飞明白了,陈光化这是要拖。什么工作交接,这不是屁话吗?自己都已经赋闲这么久了,哪还有什么工作需要交接? 他知道这种事必须要催着陈光化做,今天这个机会不抓住,转身走了,就不知道又要拖到什么时候了。 “司长,您看这个电话是不是现在帮我打一下?”齐鹜飞说。 “不急吧!”陈光化说,“你可是咱们虹谷县城隍司的优秀员工,工作交接还是要做好的。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你手上的活很多人都接不上手。你也知道,司里最近人事调整比较多,有很多新人,你得帮忙带带他们呀!有你这样的英雄模范典型在这里,大家干起活来也有劲嘛。”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又轻飘飘软绵绵的,叫人找不到着力之处。 齐鹜飞心中冷笑不已。陈光化如此坚持,恐怕不仅仅是恶心他那么简单了。估计是在背后搞文章,不想让他去岭西镇,已经在上面运作,打算找别的人顶掉他。 他知道不能拖下去,一旦拖下去,真被他们在背后搞成了,让上面改变了任命,那所有的计划就都要进行大调整,而且对自己极为不利。 “陈司长!”齐鹜飞提高了嗓音道,“我的工作交接档案早在半个月前就做完了,如果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还请司长明示。既然上面来了调令,我自然要服从组织的安排。以后我就不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人了。不过,怎么说我也是黄花观的少掌门,城隍司的工作我还是会配合的,毕竟虹谷县只有我们这么一个正式的宗门。地方宗门和地方管理机构是鱼和水的关系,而不是鱼和网的关系。希望今后,咱们能够继续合作愉快。” 他这番话绵里藏针,半是服软,半是警告。说白了就是,咱们在一个地方,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要是想搞事情,我也不怕你,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陈光化似乎有些惊讶,大概是没想到齐鹜飞会这么跟他说话,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但话未出口,却又被齐鹜飞抢了先。 齐鹜飞继续说:“我没当过海巡站站长,也没什么经验,既然调令下来了,我总得先去做点准备工作。陈司长,您说我是先跟辛主任联系一下呢,还是先去西海跟六太子联系一下?或者要么直接去一趟水晶宫,见见摩昂太子?” 陈光化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抬起头看着齐鹜飞,看了半天,终于拿起桌上那部红色的专线电话,说:“岭西镇现在一个人都没有,那边又要和龙族打交道,倒的确是要抓紧。这样吧,我现在就汇报你的情况,争取让组织上早点派人过来。” …… 第五百六十八章、 负心郎 陈光化当着齐鹜飞的面向上级做了汇报,并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组织部马上会派人下来,应该就在明后两天之内。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委婉的表达了愿意和陈光化和平共处的意见之后,离开了司长办公室。 他刚走,柳钰就来了陈光化的办公室。 “司长,您真让他到岭西镇去上任当海巡站的站长?” “不让他去又能怎么办?”陈光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的说道,“人家捷足先登,早就想好了这一步棋。我们都后知后觉,又能怪谁?” 柳钰说:“齐鹜飞滑头是滑头,也有些手段,但他毕竟还年轻,来城隍司工作没多少时日,对官场并不熟悉,怎么就能想到去潜龙湾当站长?” “也许是背后有高人指点吧。”陈光化想到了秦玉柏,但没有说出来。“也怪我,太小看这小子了。” “您不是说上面已经在重新考虑人选了吗?”柳钰问道。 陈光化摇了摇头:“你以为选个镇长的人选那么容易啊?要有能力,要能够调和海陆两界的矛盾,还得自愿,再加上岭西镇向来和虹谷县之间联络紧密,齐鹜飞的确是不二人选。” “那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当了站长?” “先看他在岭西镇能搞出点什么花样来吧。岭西镇和盘丝岭毕竟隔着几千里的起蛟泽,鞭长莫及,我们要做点什么文章还是可以的。当然了,他要是能跟我们好好配合,未尝不能如他的愿,就让他当好这个站长,也让黄花观发展起来。” “可他要是不配合呢?” “不配合……”陈光化眯起眼睛,手指敲打着桌面,“年底不就是宗门大会吗,今年的主会场在狮驼岭。黄花观要参加,齐鹜飞必然会亲自带队。深入狮驼岭,恐怕会凶多吉少啊……” 说着看向柳钰,“你们号山派不是也要参加吗?” 柳钰恍然道:“司长英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齐鹜飞出来以后又去了趟后勤处,询问有关王琼花辞职的事情。后勤处的人都说不了解情况,只知道她辞职了,而且非常突然,事先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事后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齐鹜飞给陆承打了电话,询问王琼花有没有上山。陆承说没有。他又让陆承去问小青和苏绥绥,她们跟王琼花关系比较好,但她们也都不知道王琼花辞职的事情。 如此一来,齐鹜飞便不禁有些担心起来。 他又给端木薇打了电话,问她知不知道王琼花在哪里。 端木薇听说王琼花辞职了,大吃一惊,表示自己一点也不知情。然后她帮忙跟王家的人联系了一下,确认王琼花并没有回纳兰城王家。 没有上盘丝岭,也没有回纳兰城,那么去哪了呢?总不可能一个人躲在红谷县城的家里面吧? 齐鹜飞知道王琼花住的地方,便干脆找了过去。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问题,连门都没敲,直接从窗户飘进了卧室。可是房间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丝凌乱。 桌上有一张纸条,不知道是留给谁的,上面写着四句诗: 借问往昔时,凤凰为谁来。凤凰去已久,正当今日回。 看到这张纸条,齐鹜飞就知道王琼花已经走了。 他开始有点后悔,不该那样鲁莽的把那块凤魂玉交给王琼花。 如果不把玉佩给她,即便自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又或者王琼花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大家都故作不知,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她自是他心中的王姐,他也是她心中的小齐,平日里说说笑笑,有事情互相帮扶担当,反倒像一家人一样。可一旦挑明了,两人之间反倒不好相处了。 这件事看上去要怪尹长天,怎能将自己的心爱之物让别人去交给心爱之人呢?即便此人是自己的转世,然这转世的自己却已经换了一副皮囊,又没有前世完整的记忆,面对前世的情缘,又如何能不尴尬呢? 可是再仔细一想,尹长天当时已经死了,与齐鹜飞进行交流的不过是穿越时空的一点真灵意念,尹长天未必会有这样的想法,真正起这念头的又何尝不是齐鹜飞自己?而如果不是自己在期盼着什么,或者潜意识当中隐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念想,又何必那么急不可耐的将凤魂交给王琼花呢? 齐鹜飞这才发现,自己对王琼花的感情竟是如此的复杂。也许从接过玉佩的那一刻,王琼花就感受到了齐鹜飞的尴尬,所以选择了远离。 借问往昔时,凤凰为谁来? 当年的尹长天不知是何等的潇洒不羁,风流倜傥,能够让王琼花放下一切,跟着他远走高飞。 往事已矣,不可复追。 王琼花留下这张字条,也让齐鹜飞明白了,自己不是当年那个引来凤凰的人。 他把纸条收好,静静的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冷静了片刻。 找是不用去找了,如果那么容易找到,王琼花也就不用走,除非她只是做做样子。但显然,她并不是那种喜欢做做样子的矫情女人。 只是她会去哪里呢?齐鹜飞不免又多了几分担心。他不希望身边的人出任何事情,在他的心里,早已把王琼花当成了家人一般,哪怕没有火焰山那档子事儿。 傍晚的时候,刘通打来电话,说上面已经确定明天就会派人下来陪他去岭西镇上任。齐鹜飞问来的是谁,刘通说暂时还不确定,应该是组织部的人。 然而,刘通的电话刚挂掉,齐鹜飞就接到了另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一接起来,就把他吓了一跳。 “我是辛环。”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 “辛主任?!”齐鹜飞没想到辛环会打电话来,心头不由打了几下鼓,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恭喜你呀,齐站长!” “都是辛主任栽培!” “明天你就可以去上任了,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都准备好了,就等组织上派人来了。”齐鹜飞很想问问明天陪他去岭西镇的人是谁,什么派系什么脾气,可是他知道这些话又不该问。 “明天不用去城隍司了。”辛环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直接到岭西镇,在那里等我,你的委任状在我手上。” 齐鹜飞大喜道:“辛主任您亲自过来吗?” “怎么,不相信?还是觉得我级别不够?” “当然不是!”齐鹜飞连忙道,“您能来真是太好了,我刚才还在担心自己没经验,怕一个不好给上面来的人留下个坏印象。” “那你就不怕给我留个坏印象?” “怕是肯定怕的,但我不是您和秦司长一手培养起来的嘛,有您在,我心里就有了底。” “行了,明天在岭西镇等着吧。” “是。”齐鹜飞答应一声,忽然又想起了林林山,便问道,“那我要带上林林山一起去吗?” “不需要。他是你的手下,你自己安排就行。我只管你上任的事情。” …… 挂完电话以后,齐鹜飞一阵兴奋。他知道,辛环亲自下来送他上任,而不是组织部的人来,这说明辛环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不通过城隍司,而是让他直接去岭西镇,肯定是有话要交代。 晚上回到盘丝岭,齐鹜飞和陆承商量了一下后续的事情。 不过吃晚饭的时候,小青和苏绥绥等人又不停的问起王琼花的情况,齐鹜飞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敷衍了几句。苏绥绥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中虽有疑惑,却不再多问。可是小青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清楚明白。除了她之外,山上的其他妖精跟王琼花也都关系不错,尤其是司晨和旺财,在起蛟泽和王琼花一起战斗过,对她是既敬且佩。 齐鹜飞被逼的没办法,只能把王琼花留字出走的事说了出来,但又没法说清楚自己的前世今生和王琼花之间的复杂关系。于是,除了陆承以外,包括小青在内的所有人都把齐鹜飞当成了负情郎。 最重要的是,那天齐鹜飞送王琼花下山,半路送的玉佩,回来时已是半夜,大家都在讨论他们是去看星星了还是去干啥了,又被锦鸡和蛤蟆看见了他尴尬而略有些慌张的神色。 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难免不让人产生些联想。于是,众人看向齐鹜飞的眼神里不免又带了一丝鄙夷之色。 齐鹜飞受了冤枉,又无法解释,只能闷闷不乐的吃完晚饭,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想到,回了房间还不安生,端木薇又打电话过来。她知道了王琼花留字出走的事儿,也以为是齐鹜飞做了坏事,就在电话里巴拉巴拉的质问了一通,最后还气呼呼的说: “王姐要是有个好歹,饶不了你!” 齐鹜飞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好不容易熬到对方把电话挂掉,又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眼前尽是王琼花的音容笑貌。 过了没一会儿,端木薇的电话又打来了。齐鹜飞本想不接,又怕是端木家有什么事,只好又接起来。 不过这次端木薇语气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喂,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你也别难过了,王姐不会有事的。她也许就是一时生你的气,过阵子就回来了吧。” 齐鹜飞也希望如此,但心里却知道王琼花绝不会自己回来的,但这话他不能跟端木薇说,只好嗯嗯的应着。 端木薇见他如此态度,便更认准了他此刻心里难过得紧,就越发安慰起来。 齐鹜飞有些不明白,这些女人到底是什么做的?不是说女人都爱吃醋吗?可自己身边的这些女人怎么一个个都一点醋意都没有,还尽是互相帮扶着。这将来要是联起手来,自己哪吃得消? 煲了一顿电话粥,一直到最后快要挂了的时候,端木薇才想起来,哎呀一声惊呼说:“我差点忘了,我爸让我跟你说,你跟他说的事情他已经准备好了,就在明天夜里。” 齐鹜飞立刻就明白了端木薇说的是什么。他和端木成之间没有什么别的约定,只有一件事,就是让端木成想办法和财神见面,到时候由齐鹜飞负责去查清楚财神的真实身份。 他心头一喜,立刻去找了陆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和他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在半忧半喜之中休息了一夜,天刚朦朦亮,齐鹜飞就动身去了岭西镇。 到达岭西镇的时候,刚好是东方的第一缕阳光照到海面的时候。他站在断潮崖上,望着广阔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就在这波光之中,光影忽然一闪,一个张着一对白色翅膀的鸟人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辛主任!”齐鹜飞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挺震撼的。毕竟不用驾云,也不用飞剑,仅靠肉身破碎虚空的本事着实让人有几分艳羡。 他很想问问辛环如今到了什么品级,这一对翅膀当初是怎么长出来的,究竟是吃了什么奇异果实,还是他天生就是洪荒异种? 当然这些问题也就在心里想想,不可能真的问出来。这就好像在单位里当着领导的面问你哪个大学毕业的,什么学历,是不是富二代?领导会有什么反应不知道,但你大概率会在第二天就从财务那里领到一笔工资,如果领导良心一点可能还会给你一点离职补贴,如果不给你也没办法,你要是去向上司或者财务讨要,很可能会被公司的法务以敲诈勒索的罪名告上法庭。 “来的挺早啊!”辛环说。 “领导您也挺早!”齐鹜飞说。 “行了,别在这站着了。”辛环说,“海巡站虽然级别不高,但非常重要,所以咱们还是正规一点。你对这地方应该也熟了吧,巡视站的办公楼在哪,带我过去。” “这边……”齐鹜飞立刻带着辛环来到海边的小镇上,指着一幢有些简陋破旧的二层小楼说,“就是这里了。” 辛环四周看了看:“条件的确是有点艰苦啊!你小子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上任了,可别给我再撂挑子啊!” 齐鹜飞说:“我小时候就是个要饭的,要不是师父把我捡回来,这会儿我就算不饿死,估计也已经饿得半死了。这点苦算什么,辛主任您就放心吧。” 辛环点点头:“好,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正式宣布由你接任潜龙湾巡视站站长,这是你的委任状。” 齐鹜飞还以为辛环会拿出一张敲着大印的纸质证书什么的,结果辛环只是轻轻一挥手,虚空中便出现了一枚金色的符。随后他手指轻点,那枚符便朝齐鹜飞飞过来,悠忽之间没入了他的身体。 就在那一瞬间,齐鹜飞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了。 这不是一种认知,而是真真正正的意识之印。这张委任状印入了他的心海之间,在他的神识中起了作用,就算实现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也能知道怎么回事了。这种任命完全做不了假。 齐鹜飞这才明白,为什么说虹谷县的那份调令不能算数,而非要等委任状到了才行。原来天庭任命正式官员用的是这么高级的手法。看来这个海巡站站长的确非同一般,因为城隍司下设的治安处处长好像也没有这个待遇。 辛环收回了手,一改脸上的严肃之色,笑着说:“你现在已经是齐站长了,从此大小也算个干部,怎么样,当干部的感觉如何?” “我感觉……责任重大!”齐鹜飞说,“老实说,心里面有点紧张。” 辛环哈哈大笑:“紧张是正常的,一身轻松就不对了,那是卸任时才该有的状态。” 他说着忽然又收起了笑容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亲自来吗?” “为什么?”齐鹜飞也很好奇,他当然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以为是辛环要培养嫡系就亲自跑下来向他示好。 “因为上面有人不想让你当这个站长。”辛环说。 第五百六十九章、 准备 “不会是李主任吧?” 齐鹜飞知道上次在起蛟泽中哪吒拦住了准备出手的辛环。 但那一次事件本身比较复杂,牵扯到了多方势力,哪吒不许辛环出手,或许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从私心而言,齐鹜飞自然不忿,但于公而言,人家是领导,为了大局牺牲小卒未尝不可,而且他也拿得哪吒毫无办法,谁叫人家是领导的领导的领导呢? 但这回可不同,又没什么影响全局的大事,只不过是自己升职了,当上了海巡站站长这个芝麻官而已。 齐鹜飞和哪吒之间无冤无仇,也从未听说黄花观与天上的神仙有矛盾,难不成是师父偷镜子的事情被发现了?但若是那样的话,他们早就该派天兵下界把盘丝岭给剿了。 潜龙湾巡视站站长又不是重要职位,除了可能会影响到和西海龙宫之间的关系之外,又有什么价值呢? 堂堂天庭治安总局妖事处的主任,三坛海会大神,早在封神时期就已经名动天下的三太子哪吒,为什么要干预区区一个站长的人选呢? 这里又没有什么油水,是个清苦之地,要不是陆承以战略性的眼光对盘丝岭和齐鹜飞的将来进行了规划,谁愿意到这里来?当年的左逸明也是因为偶然间发现了那条镇压在海底的白龙以及得到了九幽束魂草,才会苦守此地,等着白龙一死就可以拿到九品神龙丹。 想到这里,齐鹜飞心头一跳。 莫非压在海底的那条龙跟哪吒有关? 当年东海那条青龙不就被他扒皮抽筋了吗?他是三太子,那条青龙也是三太子,这条被压在海底的白龙也是三太子。难道是因为这名号?一山不容二虎,一天不容三个三太子? 可是想想又不对,如果是哪吒干的,他完全可以做的更干净一点,把证据消除。当年就做过扒皮抽筋的事儿了,还在乎多干一回?为什么要把玉龙三太子呀在海底呢?而取代他的那条去取经的白龙又是哪儿来的? 辛环看了他一眼:“知道的还挺多嘛!” 虽然早就猜到,但得到了辛环的确认,确实是哪吒从中作梗,齐鹜飞还是感到有些不安,毕竟哪吒的名头太大了。 “可为什么呀?不就是当个小站长吗,难不成还得给李主任上供?”齐鹜飞试探着问。这话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那意思我是不会给李主任上供的,但你辛环主任嘛,我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你小子也别想多了。”辛环笑道,“你当不当站长,是死是活,还不会放在李主任的眼里,他才没空管你呢。” “那是……为了龙宫?”齐鹜飞能想到的只有这一点了。 “算是原因之一吧。”辛环说,“你也知道,李主任和龙宫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所以他希望潜龙湾巡视站能有一个他的人。” 齐鹜飞立马警觉道:“不会给我派个副站长过来吧?” “呵,政治敏感度还挺高!”辛环似笑非笑的说,“原本他是要把你这个站长给换掉的,直接安排他自己的人当站长。其实早在秦玉柏来跟我说这个事情之前,海巡站站长的人选就已经在上面讨论过几次了,但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你倒是挺合适的,但当时你没提,谁也不知道你自己愿不愿意。好在你提上来了,李主任提名的人都争不过你,就只能想着给你安排个副手。我当时就提了反对意见,潜龙湾巡视站是个小站,一穷二白,如果配了副站长,那要不要配队长,设几个队?人员多了要不要提级别?龙族的人会不会多想?这都是问题。” 齐鹜飞感慨道:“还好辛主任您提了反对意见,要不然真给我弄个副站长过来,那这活就没法干了!” 辛环说:“这我当然知道。不过这样一来,我的压力也很大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这件事情,我特意去向闻局长做了汇报。” “闻局长……”齐鹜飞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的事情惊动了闻仲。 “闻局长看了你的材料,直夸你年轻有为,只要好好干,不愁将来不出人头地。” “我一定好好干!”齐鹜飞将身子立得笔直,仰头看天,仿佛闻仲就在天上看着似的,表态道,“绝不辜负闻局长的厚爱,不辜负辛主任的栽培!” 辛环点点头:“行了,话不在多,有这份心意就可以了。刚才都是些题外话,无非让你知道你这个站长来得并不轻松。另外,以后和虹谷县城隍司之间的配合要小心一点,陈光化是李主任的人,你这个站将来的工作免不了要和虹谷县配合,你又是虹谷县出来的人,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小心被人利用,闹出事端来,我也不好帮你收拾。” 齐鹜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海巡站虽然有自己向上的汇报渠道,但由于级别偏低,所以很多时候是要和虹谷县配合的,过去左逸明和秦玉柏之间的关系也一直是半从属的上下级关系。虽然现在因为考虑到和龙宫的关系,齐鹜飞当站长以后自主权肯定比以前大,但和虹谷县的合作还是难免的。 “我自会以大局为重。不过……”齐鹜飞先表明了态度,然后话锋一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要是有人想要拿捏我,以为我好欺负,小事也就罢了,若是原则性的问题,我也不能让步。您说是不是,辛主任?” 他这话是打好预防针,省得将来出了什么事,再次把自己划进临时工的行列。 辛环没有接这个话,不过也没有反对,只是说:“话就说到这里,接下来我给你传达上面的精神以及今后海巡站的具体工作内容和工作方法。” 齐鹜飞立刻肃然以对,心里却已经彻底放松了。辛环没有批驳他刚才的话,就是默认如果陈光化做得太过分,齐鹜飞是可以反击的。 他知道辛环要说的真正的话都已经说完,接下来的无非都是场面话,也就是不管谁来都要说的。当然,这里涉及到具体的工作,所以还是要听的,不但要听,还要十分认真对待。 辛环交代完了以后,照例齐鹜飞应该略尽地主之宜,可是这岭西镇什么都没有,想邀请辛环去盘丝岭吧,感觉现在又不合适,不要说辛环自己不会去,就算他愿意,齐鹜飞也不敢请他去。要是被他撞见了山上那一堆妖精,怎么解释? 所以齐鹜飞也没有挽留,只陪着辛环在海上逛了逛,看了看潜龙湾一带的地形和那星罗棋布的岛屿,又讲了讲当初那场战斗的情景以及自己和敖霸结识的过程,最后表达了对领导的感谢,表示一定努力工作,争取在岭西镇作出一番成就来。 辛环在临走的时候看似不经意的问了他一句:“听说年底你要参加宗门大会?” 齐鹜飞说:“前阵子秦司长帮我报的名,既然报了名,那就参加吧。不过我可不抱什么希望,我们黄花观只是个小门派,哪比得上那些千年积累的大派。” 辛环说:“也不用妄自菲薄。宗门大会并不是给那些千年大派准备的,就是要给你们这些小宗门一个崛起的机会,否则的话也就没有意义了。不过今年的规则跟往年不同,你要小心一点。” 辛环走后,齐鹜飞一直在琢磨他最后这句话。像他这种级别的人,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这番话,尤其是在临走前,肯定是意有所指。 但辛环说这番话的重点究竟是什么呢?是叫他不要妄自菲薄好好的表现一番,还是叫他小心一点?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对齐鹜飞来说,“小心一点”这四个字更让他心惊肉跳。不管辛环是不是在说这个,他都必须得真的小心一点。 一头钻进狮驼岭,最后会发生什么谁知道。狮驼岭里那些妖魔鬼怪先不说,万一有人背后使刀子,怎么防? 回到盘丝岭以后,齐鹜飞就把这件事和陆承说了。 陆承听完以后也是紧紧皱起了眉头:“此事不得不防啊!” “可是怎么防?”齐鹜飞说,“哪吒人面那么广,徒子徒孙那么多,随便跟谁打个招呼使个眼色,替他卖命的不知道有多少呢!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清楚。” 陆承摇头道:“哪吒不会亲自交代这种事情。他和掌门并无过节,以他的身份又怎会针对掌门你去做这样的安排呢?” “那你说我们该防谁?”齐鹜飞觉得陆承说的有道理。自己的死活恐怕还没放在哪吒的心上。 “首先要提防跟你有过节的人。”陆承说。 齐鹜飞想了想,说:“那就只有朱太春和柳钰了。朱太春背后是高老庄,柳钰身后是号山派,这两个门派应该都会来参加,而且实力不俗。” 陆承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是要防着陈光化。照理说,盘丝岭作为虹谷县的宗门,如果能够在宗门大会上出点风头,他这个城隍司司长也面上有光。但问题是您是秦司长提拔上来的,而且盘丝岭的发展规划也好,参加宗门大会也罢,都是秦司长安排的。成了也是前司长的功劳,陈光化未必不会嫉妒。而且掌门你之前摆明了态度不跟陈光化站到一条线上,现在又主动请缨去了岭西镇,如此一来和陈光化的矛盾也几乎已经摆到了明面上。” 齐鹜飞说:“我知道。这个人有点阴狠,之前差点被他的韬光养晦给骗了。甘处长走了,现在连谢队都要走,由此可见此人根本不能容人。而且我总觉得他在打盘丝岭的主意,就是不知道想要干什么。真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此人在虹谷县,我始终寝食难安。” 陆承说:“陈光化一时半会扳不倒,先顾好眼前吧。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宗门大会的事情咱们还是要好好的筹划一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齐鹜飞说:“可是怎么才能知己知彼呢?高老庄和号山派我倒不担心,毕竟是两个公开的宗门,到时候来多少人,什么级别,不可能瞒得住,无非就是防着他们在我背后捅刀子。可问题是陈光化还有什么手段,我们却一无所知。我甚至连他的背景都不知道,他的档案在城隍司里居然是加密的。” 陆承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他们耍什么计谋,终究是要到狮驼岭里边来耍的。天时地利人和三条,有一条至少是对咱们有利的。” “你是说地利?”齐鹜飞有些不解,“盘丝岭虽然在地理位置上离狮驼岭更近,但是狮驼岭山高渊深,里面的地形十分复杂,过去我和师父也只是在狮驼岭边缘走走,连天庭的天兵都不能深入去剿妖,这地利之说从何而来?” 陆承笑道:“这事你就不要管了,我来安排。你现在还是一心把你这个站长当好吧。” 齐鹜飞大概猜到了陆承要做什么,点头道:“也好。那今后山上的事情就要多辛苦先生了,我的精力恐怕要放在岭西镇上。不过今晚我要去趟纳兰城,如果顺利的话,就把那边的事情了了。” 陆承说:“你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你去了纳兰城。” 齐鹜飞说:“我会入夜再走,不会让人看见的。” 陆承摇头道:“这不够,最好要有人证明你就在虹谷县。” “怎么证明?”齐鹜飞问道,“你给我证明恐怕也不管用。” 陆承说:“你今天不是已经接到委任状了吗?远赴岭西镇上任之前,不请你过去的同事们吃上一顿?” “妙啊!”齐鹜飞一拍脑门,“你不说,我把这个给忘了。是该请大伙吃一顿,虽然秦司长和甘处长他们都走了,但礼节不可废,不管新来的领导如何,下面那些兄弟都还不错,还有不少是一起战斗过的,何况还有谢队和老范他们在呢。” 齐鹜飞立刻打电话给酒店订餐,不但订了晚宴,连晚上的娱乐活动也一并订掉了,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 然后就是给城隍司的人发邀请。重要人物和关系好的一个个打电话,普通的就群发短信,来不来也无所谓。 陆承笑道:“既然这么热闹了,不妨把纳兰城的几位也请来。” 齐鹜飞朝陆承竖起大拇指,哈哈大笑道:“还是先生想的周到!” 晚饭的时候,几乎半个城隍司的人都来了。虽然陈光化和齐鹜飞关系一般,甚至矛盾都已经快摆到明面上了,城隍司里那些个人精哪个看不出来?但齐鹜飞如今要外出当站长了,这火箭一般的升迁速度除了令人羡慕之外的,谁还没个眼力见,这时候不来拍个马屁,留个好印象,谁知道将来那天这小子突然回虹谷县当司长了呢? 陈光化和禹经武以及柳钰等人当然也来了。关系再不好,齐鹜飞当站长已是既成事实。而且他们很清楚,今天是辛环亲自送来了委任状,这是司长级都未必有的待遇。不给齐鹜飞面子,就是不给辛环面子。哪吒可以惹辛环,他们可不敢。 除了虹谷县,纳兰城也来了不少人。 林林山当然回来了,他是要跟着齐鹜飞一起去岭西镇的,算是今晚的半个主人。秦玉柏来了,作为老领导来恭喜一下一手提拔起来的属下自在情理之中。端木博文和王荣生来了,跟着端木博文一起来的还有端木薇。就连向来不怎么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长生观观主刘长生也来了。 齐鹜飞把这些人都请来自然是有目的的。 首先,既然需要证人,那自然是越多越好,而且这几位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其次,他要去确认财神的身份。此人神神秘秘的,齐鹜飞把纳兰城最有分量的几个人都请来了,等于先排除了财神在这些人里面的可能性。 最后,有秦玉柏和端木博文等人做掩护,他要脱身也相对容易一些。 晚宴时,大家觥筹交错,开怀畅饮。尤其是齐鹜飞,喝了个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最后在端木博文的授意下,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由端木薇陪着去酒店房间休息了。 第五百七十章、 一个快递引发的冲突 齐鹜飞到了房间,端木薇就立刻把事先准备好的醒酒丸给齐鹜飞服了下去。今天的确喝的有点多,而且都是价格不菲的仙酿,虽然不如春月楼的仙酿那么有名,但酒劲可不小。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尤其是陈光化他们都在场,齐鹜飞也不敢弄虚作假,都是真喝。要是放在过去,喝这么多酒肯定醉了。但如今的齐鹜飞实际法力已经达到五品,酒量自然也上来了,加上他多次喝乔公酒喝醉后,喝别的酒都不那么容易醉了。 “怎么样?你没事吧?”端木薇喂他吃过醒酒丸后问道。 “有事……怎么能没事呢?”齐鹜飞扶着额头一副头疼得厉害的样子。 端木薇连忙去摸他的头,关切地问:“到底怎么啦?不会真醉了吧?真醉了就别去了。” “唉,今天那么多人,喝了那么多酒,都是虹谷县大酒店最贵的酒,这得多少钱啊!”齐鹜飞感慨着。 端木薇气得够呛,却又拿他毫无办法,只能摇头叹息不已。 醒酒丸很快发挥了作用,齐鹜飞感觉神清气爽,就把端木薇一个人丢在房间里,自己飘窗而走,驾驭着承影剑,趁着夜色,飞速飞往纳兰城,往端木成和财神约定见面的地点而去。 麻将会和端木家族此次起冲突的直接原因只是为了一份快递。 端木家族下属的物流公司的快递员,在去一家学校送快递的时候遭到了麻将会的人员的阻拦,并且被打了。原因是麻将会在那个学校建了一个快递小站,规定所有的快递都必须送到他们的快递小站,然后再由学生们排队来领。这么做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实际上几大家族也都在干这个事儿,城市里的大多数社区都建立了这种类似的快递寄存站,只不过有的服务好一些,有的服务差一些。麻将会在前段时间扩张的时候就把触手伸到了物流行业,抢了不少生意。 因为这个客户购买的物品价值比较高,在寄送快递的时候也投了比较高的保价,所以快递员按照要求必须送到客户手上。但他在进入学校以后,却被保安拦了下来,不允许他到学生宿舍去送快递。本来快递员都已经出了学校了,正打电话跟客户商量,让客户到校门口来取快递,但是学校的保安通知了快递小站的人,快递小站的人就到校门口又把这个快递员给架到学校里面打了一顿。 这种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要不让舆论发酵,一般也没什么事。但是没想到的是,这一次快递公司反应非常激烈。不但站出来发声,支持这个快递员和客户一起维权,同时联合其他几家快递公司,所有的快递都不再进入这家学校,而是全都堆到了校门口。这就弄得学校非常难堪,而快递站的人凭着他们向来强悍不讲理的做事风格,直接在校外和快递人员起了冲突。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次快递公司的人比他们还不讲理,打起架来比他们还不要命。于是冲突迅速升级,从几个人,变成几十个人,到最后几百人的大场面。 政府的反应也很快,警察迅速出动,把闹事的人都抓了进去,宣传口也没有闲着,尽量压制住了舆论,降低了网上的讨论热度。随后便是约谈几家快递公司的负责人。 冲突暂时算是平息了,但是平静的海面之下,暗流却更加汹涌。 麻将会的快递小站变得形同虚设,一件快递都收不到。不但如此,每位快递员都拿到了一份名单,这份名单上详细列着他所属的区域内各种商家的名字和地址,有酒店、赌场、夜总会、古玩店、珠宝店、典当行等等,全都是麻将会旗下的产业。只要有快递是寄给这些单位的,快递员就不送。他们要想寄快递,快递员也不接单。在现在这个时代,被物流封杀是极其可怕的。虽然不至于死,但也算举步维艰了。 麻将会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立刻进行了反击。他们的反击很简单,就是暴力。可是他们那屡试不爽的暴力手段,这一次却遇到了强有力的抵抗。一向来因为自恃身份而表现软弱的几大家族这一次反应特别激烈,尤其是端木家族。于是冲突再一次升级。一旦遇上几大家族联合起来的打压,麻将会自然力不从心了,毕竟他们很多事情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真闹大了,政府也绝不会支持他们。 于是他们提出了和谈。 端木成非常爽快,说要谈可以,但必须财神出面谈,别的人一概没有资格。 谈判的地点是在城外的一家农庄。这里地势开阔,不可能存在什么埋伏之类的。 …… 齐鹜飞赶到的时候,端木成已经到了,身边跟着一个老管家。除此之外,端木家族的几个弟子守住了外围几处要点。当然,这只是防止意外,并没有要在此地把财神怎么样的意思。因为这个地方的地势根本不适合埋伏,他们这里安排了多少人,财神来了看一眼便知。 为了稳妥起见,齐鹜飞一直隐着身,并没有出言提醒端木成自己到了。 端木成身边的老管家说:“老爷,你说他能来吗?万一不来怎么办?” 端木成问道:“你说的是谁?” 老管家说:“当然是姑爷。财神来不来,我才不担心。他要是不来,说明他胆怯,那我们也不用怕他。这次不谈,下次也就没机会和我们谈了。可是如果他来了,姑爷却没来,那咱们这些事儿不都白做了吗?” 端木成拿出手机按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说:“小薇刚才给我发了消息,说他已经来了。我估摸着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他说着四下里张望了一番,脸上的疑惑之色一闪而过,“不用太担心,按照约定,我只要和财神正常见面就行了,别的事情我不用管。” “可如果他是吹牛怎么办?我们搞了这么大阵仗,还差点得罪了城隍司新来的秦司长。” “不管他来不来,我们和麻将会之间的事总要有个了断的。这次也正好看看他有多少手段,想做我们端木家的女婿,总要有点本事才行。如果只是吹牛,最后什么都没办成,那他也就不用再打我们家小薇的主意了。” 齐鹜飞听得直皱眉。我什么时候打你们家小薇的主意了?明明是你们一直在打我的主意好不好! 不过想到端木薇现在还在酒店房间里,这一次她的清白名声算是毁了。好在端木博文在场,端木成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不然这事儿以后还真说不清楚。 不对,端木博文明知道这样会流言满天飞,有损他宝贝孙女的清誉,为什么不反对?好像还挺赞成……不会是故意这么做,想用舆论来绑架我? 唉,人心真是可怕!齐鹜飞不由感慨。要不,就吃点亏,认了算了? …… 一道淡蓝色的剑光如流星一般闯入视界,划过天空,眨眼间落到了他们面前。 没过多久,财神来了。他是一个人来的,看上去倒也有几分胆色。 齐鹜飞仔细去看他,发现这人的脸有些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当然,他知道这不是财神的真面目,应该是脸上覆着一层人皮面具。 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呢? 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财神曾经以这个面貌在自己面前出现过,只是在哪里忘了。不过照理说,以齐鹜飞如今的修行成就,要记起一个人并不困难。即使只是曾经在路上打过一个照面,他只要在识海中一搜索,也能马上想起来。 二是这张人皮的原主人和齐鹜飞见过面。但这更不可能。因为按照陆承所说,千面魔君炼制法宝千面是在两百年前,就算后来还有补充,也至少一百年前了吧。即便从财神手上算起,那也是好多年前了。那些人,怎么可能和齐鹜飞见过面呢? “端木掌门,我们又见面了。”财神不丁不八的站在端木成的对面,皮笑肉不笑的说。 端木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上次见面你可不是这张脸。” 财神说:“怎么,端木掌门信不过我?” “也不是信不过,大家以诚相见,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呢?”端木成说,“你别告诉我,现在这张脸就是你的真面目!” “当然不是。”财神直言不讳,“我可没有你们端木家族那么大的背景,只能在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何敢以真面目示人?反正我们只谈事情,又不交朋友,你又何必在乎我长什么样呢!” 端木成倒没想到对方这么坦诚,哈哈一笑,说:“既然这样,那就请里边坐吧。我已经准备好了茶水点心,我们不妨坐下来谈。” 财神说:“不必了。我不喜欢你们摆官架子罗里罗嗦那一套,有什么事咱们就在这里谈好了。事情本来也不复杂,无非是你我各退一步。” 端木成说:“那也好,这里天朗气清,说话也敞亮,就在这里谈清楚。你我各退一步,其实并不难,但问题是这件事情错不在我,起因在你们身上,你们总要有个交代才行。” “你想要什么交代?” “先把你们开的那些快递站全都关了。打人伤人的,该道歉道歉,该赔偿赔偿。” “就是这样?” “当然不是。除此之外,你得把你们深长了的手缩回去。你不觉得这段时间你们扩张的有点过分了吗?”端木成质问道。 财神点点头:“可以。这些条件我都能答应,但谈判总是双方的,我若答应了你,你们又能做什么呢?” “我自然会知会几大家族,撤销对你们麻将会旗下产业的制裁。从此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端木成说。 “哈哈哈哈……”财神仰天大笑,“端木成,你打的真是一个如意算盘啊!你这叫大家各退一步吗?这分明就是你站在原地不动,而我却退了两步。” 端木成说:“那是因为你已经多走了一步。若不是城隍司的秦司长刚上任,跟我们打了招呼,要稳定,前段时间你多迈出一步的这条腿就该给打折了。” “那你也要有本事把我打折。”财神的态度很强硬,“既然你没有诚意,那咱们也就不用再谈下去了。” 端木成说:“谈判是你提出来的,诚意也应该是你先摆出来。” 财神说:“我退一步也好,退两步也好,都不是问题。但你们要是站着不动,你们的诚意又从何而来?” “那你想怎么样?”端木成问道。 财神说:“要么这样,物流这块蛋糕我不吃了,之前有些越界的产业我也不跟你争,甚至有些酒店,货运中心我都可以让出来。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把从定鼎门美食街到四方鬼市这块地盘全部给我。你们几大家族退出四方鬼市。” “这不可能!”端木成直接拒绝道,“你垄断了四方鬼市,就等于垄断了整个纳兰城的地下修行资源。我们都是修行世家,没有资源怎么修行?你这是想绝我们的根!” “你们有官面上的资源,比我们这些散修可强多了。再说鬼市只是交给我们经营,你们的买卖还是可以做的,怎么能说绝你们的根呢?”财神见端木成不为所动,便改口道,“好吧,我再退一步,你们可以继续在四方鬼市经营,但不再使用你们几大家族一起定的那些破烂规矩,所有的交易所都要纳入我的体系之内,由我来管理,按交易额给我交一份管理税就可以了。” “那不还是被你垄断了鬼市?”端木成说,“鬼市的体量有多大你心里有数。就算把你麻将会其他的产业全都放出来,也抵不上一个鬼市。你以为几大家族的掌门都是傻的吗?再说了,就算我答应了,你觉得凭你的麻将会能把鬼市生意垄断下来吗?城隍司不管你?仙盾局不管你?你这是做梦!” 财神冷笑道:“我们麻将会的交易所是整个四方鬼市里最活跃的。这说明我们的规则最好,最能发展鬼市。为什么不交给我们来管,把蛋糕做大,大家一起挣钱呢?你们这些大家族,如此墨守成规,总有败亡之日。” 端木成说:“你这是典型的歪理。你们的交易所交易活跃,那是因为你们不讲规矩。只不过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要是较真起来,把你们的交易所关了也不是没有理由。上次不是还来过一个叫百搭的,把你们杀人夺宝的事给揭穿了吗?” 财神目中闪过一丝寒光,冷声道:“那是此人故意来闹事的,根本就没有那种事。真以为我们麻将会都是软柿子吗,要不是你们定的那些破规矩,我们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端木成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们家的交易所怎么就没碰上过这种事?” 财神说:“看来我这个条件你是不肯答应了?” 端木成说:“绝无可能!” “那我再提一个。”财神说,“你刚才也说了,四方鬼市的价值比我旗下所有产业加起来还要高,而我们现在的交易所在四方鬼市里是最活跃的,我现在把我们在鬼市的交易所,以及其他零星的交易点都交出来给你们,如何?” 端木成微微一皱眉,不明白财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问道:“你想要什么?” “把你女儿嫁给我。”财神说。 第五百七十一章、 追踪 “做梦!”端木成大怒,“我端木家还没有穷到卖女儿的时候!” 财神笑道:“我就是开个玩笑,端木掌门何必发怒?” “哼!这种玩笑能开吗?”端木成怒气未消。 “好,不开玩笑。不过我听说你老爹要把你女儿嫁给虹谷县那个姓齐的小子。那小子有什么好?除了最近稍微出了点风头之外,要家底没家底,要本事没本事。老百姓出嫁还讲究个门当户对,你们这千年大家族,找女婿就这么草率?当年老王家那一枝花跟着南赡部洲的一个落魄小子跑了,到现在还被人笑话。你们莫非也想一样?” “别人家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来说吧!”端木成说,“再说,你是从哪听到的我们要把女儿嫁给姓齐的那小子?” “哪儿听到的?哈哈哈!”财神笑道,“我刚刚得到消息,那小子在虹谷县大摆宴席庆贺升官,喝多了,这会儿已经把你女儿拉到酒店房间去了。你们家老爷子不但不管,还在一边看热闹呢!估计这会儿,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端木成脸色铁青,怒道:“简直胡说八道!” “胡不胡说八道,明天你就知道了。”财神说,“不过今天我要跟你说的这个不是重点。我想说,我把四方鬼市让出来,甚至我能帮你把其他几大家族的生意都抢过来,归到你们端木家旗下。拿这个做彩礼都绰绰有余了吧?不过你既然不愿让我做你的女婿,那我就换个条件。” “什么条件?”端木成显然也有些动心。 “我想和你们借一样东西。”财神说。 “什么东西?” “麒麟山那条蛇妖死了以后,你们在獬豸洞,除了找到部分金圣宫娘娘的遗物之外,至少应该拿到了两样宝贝。这两样宝贝,我只要其中之一,哪一样都行。” 端木成皱眉道:“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财神说:“听不明白没关系,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想明白了给我个回复。或者问问你家老爷子,他应该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两样东西留在你们手里用处不大,而且,你们不是在找真正的金圣宫秘境吗?” 端木成紧锁眉头,没有接这个话。因为这个话不好接,万一对方只是试探,接错了话,反露了自己的底。 “你们把东西给我,我把四方鬼市让给你们,并且给你们提供秘境的线索,如此总算公平了吧?” 财神说完定定的看着端木成。 端木成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了一阵,说:“你说的事情我的确不是很清楚,容我回去和家父商量过后,再给你答复。” “可以。”财神爽快的说,“三天后,我们还是在这里见面。告辞了!” 说完,便化作一道流光,飞天而去。 齐鹜飞赶紧驾驶承影剑跟了上去。 端木成看着流光飞走,静静的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旁边的管家出声相询,才回过神来。 “老爷,他刚才说两样宝贝是什么意思?”管家望着天边消失的蓝光问道。 “当然是我们没有找到的那棵神草,还有一枚……”端木成看了管家一眼,叹道,“本来此事涉及祖宗遗秘,我不该说的,不过老段你来我们家也一甲子多了,虽然叫我一声老爷,却实与我情同兄弟。反正那东西也没找到,估计早就没了,我就告诉你吧。按照娘娘留下的笔记所载,獬豸洞中应该有一枚麒麟蛋,若能孵化出来,恐怕就是天下仅存的麒麟。” 管家段伯云大惊道:“麒麟?不是传说麟凤两族,都被困在凤麟洲吗?” 端木成说:“凤麟洲缥缈难寻,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可这麒麟山,当年可是真真正正麒麟一族的栖息地。” “原来如此!”段伯云若有所思,“这麻将会要麒麟蛋干什么?” “当然是所谋者大!”端木成说,“他对我们端木家的事情了若指掌,看来我爹猜的不错,他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叛逆!可惜没有证据,又找不到此人的藏身之所。” 段伯云忽然左右看了看,问道:“姑爷他到底来了没有?” “什么姑爷!别听外人胡说八道!平白污了小薇的清白!”端木成气呼呼的说了一句,然后拿出手机,按了端木薇的短号,犹豫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打出去,只把手机收起来,恨恨的说,“这个臭小子……饶不了他!” 说罢便架起飞剑,往虹谷县方向去了。 段伯云想拦着已经来不及,又不好跟去,只能撤了周围的暗哨,先回去等消息了。 …… 齐鹜飞跟着财神一路飞。 他们飞行的速度并不快,从财神驾驭的剑光判断,他这把宝剑并不十分出色,也就是比齐鹜飞送给徒弟的那把大均好一点,比他手上的乙丁要差不少,更不要说和承影宵练相比了。 不过财神既然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说不定这只是他的交通工具,就像齐鹜飞身上就不止一把剑。 进了纳兰城,在相思湖畔风景区的一处僻静处落地。 落地之后,财神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跟踪后,迅速换了一件外套,然后伸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瞬间变成了另一张脸。 这早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所以也并不怎么惊讶。不过他并不能确定现在这张脸是不是财神的真实面貌,还是另一张人皮面具。从概率上来讲,这是另一张人皮面具的可能性更大。假如换成齐鹜飞,他也不会在此时露出真面目来。他甚至怀疑财神从不露出真面目,即便他身边没人的时候。 唯一让齐鹜飞感到意外的是,这人皮面具看上去挺普通,就是实实在在从脸上揭下来的,不像陆承说的法宝千面那么神奇。 有没有可能是陆承搞错了呢?或者千面魔君根本就没有把法宝千面传给财神,所以财神用的只是普通的人皮面具。 财神沿着小路一路前行,时不时的观察身后,看有没有人跟踪。由于这里是景区,夜晚几乎没有行人,隐身的齐鹜飞看着财神鬼头鬼脑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这和他想象中的财神不太一样,看起来也不是很沉稳从容,和刚跟端木成谈判时判若两人。要不是自己一直跟的紧,齐鹜飞简直要以为自己是不是跟错人了。 走了一阵,就到了贵人庄。财神很自然的刷卡进去,而且还和门口的保安打了声招呼。 这让齐鹜飞十分意外。难道财神平时也住在贵人庄?而且看他和保安熟悉的样子,他平常就应该是以这样的面貌出现的。 齐鹜飞马上就联想到了林林山帮他调查到的那个园林局长赵秉坤。 莫非赵秉坤就是财神? 现在看来是很有可能的。 齐鹜飞继续跟着,来到了一幢别墅前,看了一下门牌号码,果然和林林山告诉他的赵炳坤的住址一样。 但齐鹜飞又很疑惑,如果赵炳坤真的就是财神,他的住址这么容易就被林林山给调查清楚了?自己该对林林山的侦查能力高看一眼呢?还是该在心里鄙视一下财神的反侦察能力?这么大意,这位麻将会的主人这些年到底是怎么隐藏自己的?纳兰城从城隍司到仙盾局到各大家族全都是些废物吗?居然没有人知道财神的住址和身份! 这么一想,齐鹜飞对自己的猜想不得不持了保留态度,任何时候都不能大意。此人未必是财神。 财神进了屋,明显放松下来,到客厅里倒了杯水,咕咚咕咚的喝了两口,然后才坐下来。 齐鹜飞这才得以细看,发现他的鬓角和额头有细微的汗珠,加上刚才喝水的姿势,明显刚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 齐鹜飞更加怀疑这人不是财神了。 原本想好的计划,不得不做出改变。 他就只好在客厅里等着,反正现在唯一的线索也就只在眼前这个人身上。如果他不是财神,那么他必然会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向财神汇报,不管是当面汇报,还是用电话或者邮件,总有机会让齐鹜飞找到真正的财神是谁。 赵秉坤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似乎又烦躁起来,便打开了电视,开始看电视。 他换了一个台又一个台,把所有的电视频道都换了几遍,最后又烦躁的把电视关掉,扔掉了遥控器。 他又喝了好几杯水,并不停的看时间。 齐鹜飞就知道,他很可能在等人,或者在等什么事情发生。 果然,没过多久,门铃就响了。 赵秉坤滕的一下站起来,小跑着过去把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个略有些发福的中年人。 赵秉坤先是愣了一下,但在那人的眼神逼视之下,立刻收回了目光,低下头,躬身把那人迎了进来。 “谈的怎么样?”进来的那人问道,“他们有没有怀疑你?” “回当家的,应该没有。”赵秉坤说,“属下带着人皮面具假冒当家的和端木成见面,并按照您吩咐的跟他谈了。也的确如您所料,端木成所提的要求甚至顺序,都和您说的一模一样。我就按照您教我的跟他说了,应该没出什么纰漏。” 齐鹜飞精神一振,看来这位是正主了,刚才这个家伙果然是假财神。 真财神点点头,说:“端木成最后是什么反应?” 赵秉坤说:“他看上去很震惊,也很生气。” “这就对了。”财神笑道,“震惊,是因为麒麟山獬豸洞里的宝物以及金圣秘境的事情只有端木家族的历代掌门和长老知道,你这么一提,肯定会把他吓到。生气,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竟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男人去开房,关键他们家那个为老不尊的老头子还在场。所以他此刻应该是去了虹谷县,一方面要和他老头子商量我开出的条件,一方面肯定对她女儿不放心,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齐鹜飞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端木成如果到了虹谷县,非要去查房捉奸,那自己不在房间里的事情不就穿帮了? “他女儿真的……跟人家开房去了?”赵秉坤问道。 “开房是真,有没有做那事我就不知道了。据说姓齐的那小子醉的一塌糊涂。不过不管是真醉假醉,有事没事,反正这位端木家大小姐的清誉算是毁了。他以后要是不嫁给齐鹜飞,保准是嫁不出去了。”财神说。 “可是,端木博文既然在那里,他为什么允许这么做?”赵秉坤不解的问。 “哼!那个老东西!”财神听到端木博文这个名字似乎很愤恨,“他做事向来不怎么靠谱,把孙女卖了也不是不可能。况且你也不要小看了姓齐的那小子,他进城隍司才几个月,就从一个临时工,一步步爬到了潜龙湾巡视站站长的位置。据说今天还是治安总局妖事处副主任辛环亲自带着委任状领他去上任的,这待遇,当年的唐福安都没得到过。”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我好像没听说他有什么背景啊?” “就是因为没背景,我才说这小子不简单啊!” “那要不要拉拢他,把它变成咱们的人?” “我也曾这么想过。但谁想到他晋升速度会这么快呢!你在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没帮他一把,现在他发达了,想拉他过来可不容易。”财神靠在沙发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这小子太精明,小恩小惠的打动不了他的。而且这次我跟陈光化已经谈好合作了,他和陈光化之间矛盾已深,调和的可能性不大。在他们二人之间选择,你会怎么选?” 赵秉坤说:“那当然选陈光化。他是城隍司司长。” “他可不止一个司长那么简单。”财神说,“听我老师讲,这个人的背景很深。” “我知道,听说他是哪吒的人。” “那只是表面现象,否则我老师也不会专门提他。在城隍司做事,总是要站队的。你不是站在闻仲那一边,就只能站在哪吒那一边。这没什么好说的。关键是陈光化的档案在城隍司内部都是保密的,这说明什么?” “什么?” “说明他真正的背景在军部。只有军部特勤人员的档案是保密的。一般的人,就算执行特殊任务,完成后档案也会回归。他的档案至今未公开,所以他必是军部的特勤人员,至于是哪一部分的,就不知道了。来虹谷县当司长,肯定还有其它目的。齐鹜飞要想和他斗,恐怕有点困难。” 财神这话说的轻松,却把齐鹜飞听得寒毛炸立,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得不承认,这个财神的思维缜密,分析能力很强。刚才就很准确的把握住了端木成的心思,现在对陈光化的分析也很到位。 齐鹜飞和陆承也都想到过,陈光化可能有军方背景,但只是猜测,并没有什么证据。他们更多的还是把他当成哪吒的人。 但现在财神说他的老师特别提到了陈光化,那就说明陈光化的背景的确很深,可能比齐鹜飞想象的还要深很多,多半如财神所说的,是军方特勤部门的。和这样一个人为敌,心里怎能不虚?而最关键的是,他来虹谷县当司长如果另有目的,又会是什么? “那咱们该怎么做?要不要帮陈光化做了那小子,算是结交的礼物?”赵秉坤说。 财神说:“暂时不用。坐山观虎斗就行了。齐鹜飞现在势头正猛,又有秦玉柏和辛环支持他,陈光化要搞定他也不容易。就等着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吧,到时候我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人家才会感谢我们。而且,你光做了他,除了向陈光化卖个好之外,还能得到什么?你能到盘丝岭上去把他家里的蛛丝都抢了?还是把他那两个小师妹给占了?但将来等他们斗个两败俱伤,就未必不能这么做了。听说他那两个师妹,还有山上那只狐狸,都是人间绝色啊!” 第五百七十二章、 千面 “当家的深谋远虑!属下佩服!”赵秉坤拍了句马屁。 财神却并不受用,说:“知道为什么要让你冒充我去见端木成吗?” 赵秉坤说:“属下愚钝,不知当家的深意,故而一直战战兢兢,深怕露出破绽,耽误了您的大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去拿回一点属于我的东西。”财神挪动了一下靠在沙发里的肥胖身子,“今天是个绝佳的机会。端木博文带着孙女去了虹谷县。你冒充我把端木成引出来。你们谈判的时候,除了几个闭关不出的老不死,端木家的精锐必然都在端木成身边。再加上这两天和我们剑拔弩张的局势,端木家的老巢必然空虚。他们以为他们家的宝库十分机密,焉知端木博文这个老东西都未必比我更熟悉那里。” 赵秉坤恍然道:“原来当家的让我跟端木成说的以鬼市交换他们手中的宝物都是幌子,现在那些宝物都已经在当家的手里了吧?你又让我说了端木大小姐和齐鹜飞的事情,就是让端木成心理着急,这样他就会赶去虹谷县,而不会回家。等过了今夜,他们再发现就来不及了。” 财神说:“正是如此。不过奇怪的是,獬豸洞中那两件宝物不在他们宝库之中。” “啊?那岂不是白跑一趟?”赵秉坤惊道。 “也无妨,反正我拿到了钥匙,相比于圣宫秘境,那两样东西就无所谓了。”财神说,“只可惜两把钥匙还差一把,该死的冬月居然宁死也不肯把钥匙交出来!这几天一直让你盯着贵人庄,除了齐鹜飞和端木薇,还有没有人来找过冬月?” “没有了。”赵秉坤疑惑地说,“难道真的被姓齐的那小子拿走了?” 财神摇头道:“不会。齐鹜飞充其量只是去雪琴楼喝过茶,多半是因为端木薇的关系,才会一起来贵人庄。以冬月和端木薇的关系,钥匙交给了端木薇倒是有可能,不过如果端木薇拿到钥匙,必然会交给她爹或者她爷爷。那他们应该把两把钥匙放在一起。我在宝库里只找到一把钥匙,两把钥匙既然不在一起,说明端木薇没有拿到。” 赵秉坤说:“我那天要是把她们拦下来就好了。当时看到她们跟着那个女的去了另一幢别墅就觉得不对,后来一查才发现那是雪琴楼的服务员。” 财神说:“你当时没拦是对的。拦下来就打草惊蛇了。齐鹜飞能在四安里三剑杀赵春,不管传闻有没有夸大,你都未必是他的对手。反正那个服务员我已经找到了。” 齐鹜飞暗叫不好。那天他就觉得自己和端木薇如此公开在贵人庄活动,必然被财神发现,所以他才让端木薇带着小雪回去,并一再交待她要注意小雪的安全。原本以为在端木薇家里应该是安全的,没想到还是被财神找到了。 从财神刚才说的话来看,他对端木家的情况非常熟悉。连宝库都能自由出入而不被发现,难道他是端木家族内部的人?难怪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只是不知道小雪现在情况如何了?希望她没事。 就听赵秉坤问道:“找到了?她怎么说?” “嘴挺硬,一时没问出来。”财神说,“毕竟在端木家的别院,我怕被发现,就先把人带出来了,交给南风带到鬼市密室去了。等一会儿我就回去,用搜魂大法看一下。你继续在这里盯着。冬月这个鬼丫头,看着清清淡淡与世无争的,心智却机巧得很。我怀疑她还有后手。” “人都死了,还留什么后手呢?” “你就这么确定她死了?” “您是说……她没死?”赵秉坤一惊,“可是相思湖畔的树全都连根掘了,草木成精,未成就天仙之前,不可能离开根系所在的地方啊!” 财神双目微闭,靠在沙发里,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好半天,忽然猛一睁眼,说:“我可能真小看齐鹜飞那小子了!” “怎么了?”赵秉坤不解地问道。 “他和冬月很可能关系不一般。”财神说,“另外,端木博文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孙女往盘丝岭上送?明明门不当户不对,姓齐的那小子还是个花花公子,除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妹,一只已经能化形的妖媚狐狸,还和王家那个寡妇说不清道不明的。” “也许端木博文真老糊涂了呢!”赵秉坤说。 “哼!谁糊涂他也不会糊涂!”财神冷哼道,“没人比我更了解他。这个老东西,必然是有所图。由此看来,冬月多半是真把钥匙给了齐鹜飞了。如此一来,金圣宫秘境就是端木家一般,盘丝岭一半。搞不好,冬月手里也有地图,那齐鹜飞手里的筹码就超过了端木家。难怪最近端木家和盘丝岭合作如此频繁,端木博文那个老东西还急着把孙女儿送出去。” 这番话,把齐鹜飞给听傻了。 擦,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我怎么不知道?不过听上去好像有点道理啊!可是冬月什么时候把钥匙给我了?冬月就给了我一串石榴籽串,一根发簪。那根发簪不会是钥匙吧?图纸……难道是她留的那张纸条? 齐鹜飞在那里胡思乱想,财神已经站起来,对赵秉坤说:“你先盯着,我现在就回去提审那个服务员。如果齐鹜飞和冬月关系不一般,她一定知道。” 说着便往外走去。 齐鹜飞便跟着财神出了别墅。 穿过如天然树林般的小区绿化带,齐鹜飞发现有点不对劲。前面那个矮矮胖胖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瘦高个,迈着两条大长腿,走路呼呼带风。 齐鹜飞吓了一跳,要不是对自己的隐身术十分自信,一路跟的很紧,他差点要以为自己跟错人了。连忙超过对方,到正面一看,果然脸已经不是那张脸。 这变脸变的够快的呀! 一点动静都没有,既不用念咒语,也不用施法术,似乎就是随着他的意念,想变成啥样就变成啥样。 齐鹜飞知道这才是真正的法宝千面。不但能够改变人的五官面貌,还能结合缩骨术改变人的身体形态。大概是炼制过程中融入了每一张人皮的魂魄,所以当使用者变化成某一张人皮的样子时,就会变得和这张人皮身前的那个人一模一样,甚至连神态和习惯性动作都能还原。 这才是法宝千面该有的样子。如果不考虑这件法宝制作过程的不人道,从使用效果来看,还真称得上宝物。 出了贵人庄,财神一直沿着山脚的小路走,一路连着变换了两次脸,加上在小区里边的那一次,一共三次。看得出来他非常小心。不过,这反倒让齐鹜飞放下心来,确定自己没有跟错人。 随后他来到了紫云殿。 这里是旧王宫遗址,也就是曾经的朱紫国王宫所在地。几百年前,朱紫国发生革命后,此地被反叛军一把火给烧了。现在的紫云殿只是在曾经的遗址基础上复建出来的一座宫殿,比当年的不知小了多少。 财神绕到紫云殿的旁边,沿着侧边的小路,穿过一片藕花塘,那里有一片古典园林格局的庭院。院门口的牌匾上写着“紫云别院”四个字。 齐鹜飞想起来,这是端木博文给那位天仙欧阳承亮安排的住处。 财神熟门熟路的进了别院,来到其中一幢房屋外,忽然就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轻轻地敲了敲门。 就听里面有人说道:“进来吧。” 财神推门进去,又小心翼翼的转身把门关好,然后才转身入内。 屋子里坐着一个人,穿着一身休闲的棉质长衫,挽着头发,额下三绺长髯,看上去倒也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齐鹜飞猜想,此人应该就是欧阳承亮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陆承所说的那个恶魔千面魔君莫其明。不过他不敢用神识去窥探对方,毕竟人家是天仙。 “师父!” 财神躬身叫了一声,然后伸手一抹,手上多了一张非常精巧的面具。 随着面具的脱下,财神露出了一张丑陋无比的脸。脸上疙疙瘩瘩的,像是糊满了切碎后蘸了酱油的松花蛋,五官嵌在烂肉里,几乎分辨不出来。 这大概是齐鹜飞见过的最丑的脸,比游戏里的僵尸还要丑。 这就是他的真面目? 齐鹜飞想起陆承说过千面魔君万俟明就是因为练魔功毁容后变得十分丑陋,才会去炼制法宝千面。那么难道眼前这家伙才是万俟明?而欧阳承亮是莫其明的师父? 可是不对呀,万俟明在两百年前就七品了,眼前这个财神显然没有这么厉害。齐鹜飞估计,他的实力也许和付洪生差不多。 财神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欧阳承亮摆手阻止了。 欧阳承亮微皱眉头,看向财神的身后,忽然便猛地朝齐鹜飞立身的所在看去。 齐鹜飞忽觉如芒在背,心里有一股强烈的想要拔出宝剑保护自己的冲动。 他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好在心中念头多转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动。 因为他发现一个问题,刚才自己那股强烈的想要拔剑的冲动是哪来的?按照自己的个性,如果遇到危机,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逃跑,而不是冲动反抗。所以这种冲动的心意并非自己的本意,而是受到了对方神识的干扰。由此看来,对方并没有真正的发现自己,否则的话他没有必要用这种精神干扰手段,而是直接用法力锁定自己了。以他天仙级别的修为,自己跑都可能来不及。 强忍住拔剑和逃跑两个念头之后,齐鹜飞站在那里更加小心,防止自己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泄露出去。 “师父,怎么啦?”财神问道。 欧阳承亮疑惑的看了几眼之后,说:“你确定身后没有尾巴?” “没有。”财神说,“我非常小心,来您这里之前,我一路上变换了三种相貌。师父,这么多年了你还对我不放心吗?在纳兰城里,没有像您这样的高手,就算我不使用千面,纳兰城里也不见得有人能跟得住我。” “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欧阳承亮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强大的神念。 齐鹜飞感觉身上一松,连内息都变得顺畅起来。 这个欧阳承亮果然厉害,虽然没有直接发现他,但还是感觉到了他的存在。看来以后面对七品以上高手时,要特别小心,隐身也并不完全保险。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欧阳承亮问道。 “端木家的钥匙我已经拿到了。”财神拿出一把金色的钥匙,恭恭敬敬的递给欧阳承亮。 欧阳承亮接过钥匙,放在手中掂了掂,笑道:“好啊,找到另一把钥匙,圣宫秘境就是我们的了。” “弟子无能!”财神忽然跪下来,“冬月那把钥匙至今没有查到。” “这不怪你。”欧阳承亮一抬手,“起来吧,坐下说话。” “是。”财神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师父,冬月虽然死了,但雪琴楼有一个服务员,是她的亲信。她很可能把东西交给了他。现在那个服务员已经在我手里,今夜我就对他用搜魂大法,一定找到另一把钥匙的线索。” 欧阳承亮点点头,说:“这些你不用向我汇报。这么多年了,你做事从未出过纰漏,我对你还是放心的。” “多谢师父。” “也不用总谢我。”欧阳承亮看着财神,手里把玩着钥匙,似笑非笑的说,“圣宫秘境是你们端木家的,这把钥匙本应该属于你,现在你把它交给了我,没有不舍得?” “怎么会呢?”财神说,“弟子这条命是师父您给的。要是没有师傅,我早就死了。” “死了倒是未必,当年端木家把你逐出族门,并没有要你的命。只不过你修为尽废,以后恐怕就要在轮回中碌碌,不知经过几世才有机会重入修行之门。我虽然救了你,但却毁了你的容。当年,我以毁容为条件收你为徒,你当时答应的很爽快,但我知道,你心里必定怨恨为师。” “弟子不敢!”财神说。 “没什么敢不敢的。”欧阳承亮说,“恨我才是正常的,修我之道,若没有恨意,反倒修不成了。我毁了你的容,就是为了让你心中充满恨意。只有这样,你才能抛掉你的过去,让一切都从头开始。” 齐鹜飞心说,这老魔还真会说话,从来都是听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没听说充满恨意反而能从头开始的。分明是你自己长得丑,恨不得全天下人都丑,连收个徒弟都要毁容才肯收。真是个变态! “多谢师父栽培!”财神说。 “嗯,这话听上去就有几分真诚了。”欧阳承亮笑道,“其实我也不贪图你们端木家族的这点东西。金圣宫秘境就算真找到了,里面的大部分东西,我也会给你的。我感兴趣的,只是西游时代遗留下来的那点秘密而已。” “师父,到底是什么秘密?”财神显然也很好奇。 欧阳承亮说:“此事我也只是听说些端倪,一时说不清楚,等将来打开金圣宫秘境你就知道了。要是找不到第二把钥匙,那我就算说了也没用。” 齐鹜飞没法从财神那张丑脸上看出表情的变化,只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没有再多问。 “哦对了,听说你有一颗避火珠?”欧阳承亮忽然问道。 “倒是有一颗水麒麟目,听说有辟火的功效。”财神说,“是我手下在四方鬼市花八十万紫币收来的。” 欧阳承亮哈哈笑道:“八十万紫币?没想到小小的纳兰城还能捡到这样的便宜!麒麟早已绝种,水麒麟目十分难得,更不要说经过炼化的。别说八十万纸币,就是多花十倍,也是值得的。” 嘶……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冷气,忽然感到有点牙疼,牵连着神经,浑身都不得劲起来…… 第五百七十三章、 两难 “听说,那个人叫‘百搭’?还差点把你的四风堂口给挑了?”欧阳承亮问道。 财神那张丑陋的脸皮抖了抖,嵌在烂肉里的眼睛翻出来,露出一丝狠光,说:“叫‘百搭’明显是冲着我来的。那天让他跑了,下次再来,一定把他拿下,炼成人皮!” “还是小心点好。”欧阳承亮说,“你手下连他长什么样都没看见,你凭什么就觉得能把人家拿下?能拿出麒麟目来的人,虽然是贱卖了,恐怕也不是一般人。而且那天明明是你们贪财,坏了规矩在先,人家反过来教训一下,也是你们活该。小不忍则乱大谋,记住,你潜伏在纳兰城,不是为了来当这个黑社会老大的。” “师父教训得是!”财神低头道。 欧阳承亮点点头,说:“嗯,我要去一趟火焰山,你把你那水麒麟目借我一用。” 财神说:“师父要用,拿去就是了,说什么借。不过这珠子我没带在身上,回头我去取了给您送过来。” “不着急。”欧阳承亮说,“你先办好你的正事。去火焰山不急在这一两天。” “师父你已是天仙之身,难道还不能进火焰山吗?”财神问道。 “火焰山乃是六丁神火生成,最深处火焰的威力与老君的八卦炉中无异,当年连孙猴子都过不去,我怎么能进去?” “师父要去那最深处干什么?” “当年老君八卦炉被猴子蹬翻,一块炉砖掉落下界,成就了后来的火焰山。若是能将那块炉砖找到,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宝物,比哪吒身上那块金砖可厉害多了。就算自己炼化不了,拿去送还给老君,也能结一段善缘。你也知道,我在天上人脉不多。” “原来如此。” “另外……”欧阳承亮沉吟了片刻,“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我怀疑尹长天就躲在火焰山。” “什么?”财神显然吃了一惊,“尹长天……当年的魔教教主?!他……不是死了吗?” 欧阳承亮摇头道:“当年那一战,规模极大,战况激烈,乱战之中连敌我都难以分清。尹长天和他的四大掌教护法被天兵围困,连几位帝君和灵山的菩萨都出手了,却最终还是被他逃脱了。” “跑了?”财神惊疑道,“尹长天那么厉害?!” “当然厉害!”欧阳承亮眼皮跳了两下,“号称半步入圣,三万年来第一天才,你说厉不厉害?不过按理说那么多天兵重重围困,帝君菩萨都亲自下场了,他是跑不掉的。所以我一直怀疑有人放水。” “放水?为什么要放水?” “哼!有人想天下大乱,尹长天就是最好的棋子。尹长天死了,万教亡了,天下还怎么乱?”欧阳承亮说。 “那到底是谁?” “这就不好说了。三界承平已久,想要乱的人多了去了。” “我明白了。”财神点点头,又问,“师父你怎么知道他躲在火焰山?” 欧阳承亮说:“尹长天虽然跑了,但他多次被法宝击中,元神和肉身都受了重创,按理活不了几年,连夺舍的希望都没有,唯一的出路是转世投胎。只要他投胎,生死轮转,必然留下痕迹,通过生死簿或者大轮转盘都能查到。天庭监控了这么多年,却毫无所获,所以怀疑他还活着。我一直在想,尹长天会去哪儿?万教的秘密据点我基本上都知道。后来我发现我可能思路上错了,尹长天未必会去秘密据点。你想想,以尹长天的性格,他如果受了重伤,命不久矣,最后会去干什么?” 财神丑面向天,若有所思,道:“如果是我,要么找个地方躲起来,想办法养伤,重头再来。要么就拼尽最后的力,把仇人干死。” 欧阳承亮笑道:“不错,你的确会如此。但尹长天不会。他这个人,修为高,能力强,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重情义。这也是整个万教的软肋所在。修行人最不能多情,所以说太上忘情。可万教的人偏偏有情,有情才会提什么万类平等,这本身就是和修行相违背的。尹长天就是太重情义,这是他的致命缺陷。如果他能忘情,我怀疑他早就登太上之境,成就圣人了。” 齐鹜飞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个欧阳承亮应该就是当年的丑魔万俟明无疑了。听他这么一说,齐鹜飞对自己这个前世又多了几分了解,内心对尹长天也多接受了几分。 财神问道:“这和他去火焰山有什么关系?” 欧阳承亮说:“像他这种重情义的人,平生会有很多遗憾。人若无情,就不会有遗憾。有情就有遗憾。有遗憾的人,临死前最想要做的,就是了却生前的遗憾。我想起当年跟在他身边时,偶然听他提起过,他一直想去火焰山做一件事,却因为没有时间,所以成了遗憾。当我不久前改变了思路后,就立刻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我才会说,尹长天很可能就在火焰山。” “如果真是这样,师父为何不向天庭汇报?这不是大功一件吗?” “大功一件又如何?我已经有了天君封号,天庭还能给我什么?像我这种魔道出身的,他们还真能给我个帝君当当不成?我的档案不能公开,上升通道已经关闭,不可能再升职,只能给我点好处费。那点钱,能抵得上尹长天身上的宝物? 不说别的,就那把太阴剑就已经比天庭的任何赏赐都值钱了。更何况还有那件能号令万教的血罗衣。如今三界乱象已现,只要拿到了那件衣服,等天下一乱,披上此衣,我就是万教教主!一旦万教重振,那就是与阐截并立的大教,教主自然也是和三清玉帝并列的三界至尊!” “师父宏图大志,弟子佩服!”财神恭维道,“不过……尹长天在火焰山……我们要不要多做点准备再去?” 欧阳承亮哈哈大笑道:“你是怕我打不过他吧?哈哈哈……”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财神连忙解释。 欧阳承亮摆手道:“他要是活着,那我是真打不过他。就算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不敢去惹他。这没什么丢人的。当年那么多天仙罗汉帝君菩萨都没困住他,我打不过他不是很正常吗?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点消息都没有,多半是了却遗憾之后,就死在了火焰山。我只是去找一个死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唯一担心的是火焰山的火。” “明白了。”财神终于放松下来,“我明天就把辟火珠给您送过来。” 财神正要告辞,欧阳承亮忽然说:“把你带来的那个女人带走。” 财神一愣,问道:“怎么了,梅花不符合您老人家的口味吗?” 欧阳承亮说:“性子太烈,毫无情趣可言。我没有碰她,你要是喜欢,你就自己拿去用吧。要是不喜欢,就当作人皮练手,直接炼化到千面里好了。” 齐鹜飞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欧阳承亮想要女人,一开始看上的是冬月,但是冬月不从,加之冬月手上有圣宫秘境的钥匙,他们也没有逼迫太甚。现在冬月死了,财神就把梅花送到了欧阳承亮手里。 他心中气愤不已,这两人不但视别人为玩物,而且说起杀人炼化人皮的事情竟然如此轻松,就好像在说炒一盘小菜似的。 让齐鹜飞想不通的是,欧阳承亮究竟是如何成就天仙的?他过去是魔,魔道自有魔道的成就。但既然加入了天庭,必然也要接受考核,才能获得天仙等级。四品以上地仙考试的时候就不仅仅是考核法力了,还要考察功德和境界。像他这种人,炼化千面,杀人无数,功德估计是负数,那究竟是如何通过天天考试的?竟然还被封为天君,简直岂有此理! 就听财神说道:“梅花的性子的确烈了点,既然师父喜欢有情趣的,那要不我去把春月叫来?” “不用。”欧阳承亮说,“我还是喜欢冬月这样的。够美,够雅致!不愧是千年花仙,可惜呀可惜!” 他连说好几个可惜,脸上也露出惜花的神色,仿佛看见秋花凋零的诗人,感慨不尽。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恶心。恨不能拔出承影宵练,将之切成肉泥。但这个念头在心中刚一动,欧阳承亮的目光就又扫了过来。 齐鹜飞心头一紧,连忙屏气凝神,又换了个位置,收拾元神心境,进入天人合一之态,与周围的空间融为一体。 欧阳承亮朝齐鹜飞刚才隐身之所看了几眼,皱眉对财神说:“我总觉得有人在窥探我们。” 财神茫然道:“不会吧?师父您修为高超,在这纳兰城里有谁敢对您不敬?就算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吧?” 欧阳承亮说:“正因为你们纳兰城的人没这个本事和胆量,所以更担心。难道是天上的人?刚才我明明有种被窥视的感觉。” 财神说:“师父您是不是过虑了?” 欧阳承亮点头道:“也许吧。行了,你到房间把那个女人带走,就去办你的事吧。” 财神就进了里面的房间。 齐鹜飞当然也跟着进去。他必须要盯住财神,不能把他跟丢了,现在虽然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但还不清楚他在纳兰城公开行走时到底用的是什么身份。另外,小雪被他抓了,今晚就有可能被用上搜魂大法,必须去把人救出来。 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赤条条的,浑身都是伤痕。 齐鹜飞看得直皱眉。欧阳承亮口口声声说不喜欢这个类型,没有碰她。可是看这女子身上的伤痕,人已经被他折磨的够呛。如果这还叫没有碰她,那什么样才叫碰呢? 财神用被子把女人一裹,直接就扛了出去。 他转身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千面,换了一张面孔。随后便离开了紫云别院,驾起法宝飞天而去。 齐鹜飞一路尾随,跟着他来到了四方鬼市。 不过此刻时间还早,鬼市还没有到开张的时候,所以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麻将会在四方鬼市的那个交易所,不过财神并没有进去,而是从旁边的巷子钻进,绕到了交易所的后边,在一扇小门上敲了敲。 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开了门,齐鹜飞看见斗篷上印着一个北字,便知道此人是北风。 北风朝财神看了一眼,正要出口相询,财神就忽然又变了一张脸。 北风看见这张脸,立刻躬身说道:“当家的,您来了!” 齐鹜飞已经见过财神那丑陋的真面目,知道这是他和四风联系时使用的身份。也许他在面对不同属下时会使用不同的面目。 财神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把用被子裹着的梅花丢给了北风,就直接进了门。 齐鹜飞跟了进去,七拐八弯,进了一间地下密室。 一路上始终是北风相陪,没有别的人。 北风早就感觉到被子里裹着的是一个人,心中疑惑,直到在密室里坐下来,才询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财神说。 北风便把人放到地上,把被子打开,露出一个赤条条浑身伤痕的女人。 “梅花?!”北风大吃一惊,“她怎么了?” “没什么。”财神说,“以后没有这个人了。” 北风明白了财神的意思,身体微微一颤,小心的问道:“梅花……她做错了什么?” “这需要你管吗?”财神冷眼看了他一眼。 “不,属下不敢。”北风低着头说。 财神问道:“那个女人你们审了没有?” 北风说:“审了,但是没问出什么来。” “没动刑吗?” “没有。” “为什么不用刑?” “东风说一个弱女子,用神识压迫就行了,不要动刑,免得损了功德。” 北风如是说,倒让齐鹜飞觉得意外。首先是这个东风,还算讲点江湖道义,不愿意对弱女子用刑。其次是小雪,面对这帮人的淫威,竟然能咬牙什么都不说。要知道神识威压之下,普通人是很难承受的。小雪虽然学过一点筑基的基础,但其实并未入门,能够守口如瓶实属不易。 “哼!”财神一拍桌子,大怒道,“你们是听东风的,还是听我的?” 北风吓了一跳,连忙说:“当然是听当家的。” 齐鹜飞心中一动,看来这个麻将会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中发白大三元,东南西北四风,海榴八花,三部分的人各自为政,未必都对财神心服口服。这些人多半只是为了找个托身之所,才屈从于财神的领导,加上财神的淫威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手段,才勉强维持。如果财神死了,麻将会自然就成了一盘散沙,说不定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 齐鹜飞有了主意,便静观其变。 “当家的,东风……他……他只是……他没有别的意思……吧?”北风被财神的话吓得胆寒,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财神的脸色缓和下来,说:“我倒也不是怪他。他这个人,修为是比你们高一点,但就是太过妇人之仁,如此怎能成就大事?” “是,当家的说的是。我一定把您的话带给他。”北风说。 “不必了。”财神说,“你不用什么话都跟东风说,狗改不了吃屎,人的性格是不会变的,尤其是像他那么迂腐的人。你们四个人,你是最晚进来的,所以排行最末。但我们不是天庭,不用讲究论资排辈。东南西北风,只不过是个代号。让谁做东谁做西,都是我一句话的事情。你只要好好干,我未必不能让你做东风。” 北风说:“属下不敢。东风是四风之首,他修为高深,实力比我强多了。” 财神说:“这你不必多虑。给你几样法宝,你实力就能上升一大截。而且我老师就在纳兰城中,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见,让他给你指点一二,抵得上你几十年苦修。” 北风受了鼓舞,大为兴奋,说道:“多谢当家的栽培。” 财神点头道:“好了,你先把梅花关到地牢里,我现在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以后再做处理。我知道你们跟梅花认识,你似乎还对她有点意思。但她犯了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连我都救不了她,你就更别指望了。所以最好还是不要想着偷偷放了他。” 北风一愣,看了眼地上的梅花,想说什么,终于还是点头道:“放心吧当家的,没有你的吩咐,我哪敢随便放人。梅花我会照顾好的。那个女人怎么办,要不要马上用刑?” “可以,但别把人弄死了。实在不行,就用搜魂大法。” 财神说完便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齐鹜飞陷入了两难之境。是该继续跟踪财神呢?还是该留下来先救人? 第五百七十四章、 冰解 如果跟着财神走,那么小雪接下来会面临严刑峻法,受到伤害是难免的,最怕的是北风在用刑无果的情况下,按财神所说,使用了搜魂大法,那就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但如果留下来救人,财神一走,就再也摸不清他在现实中行走用的是什么身份。下一次再想跟踪他,未必就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而且齐鹜飞一旦把人救走,就等于打草惊蛇,财神说不定会从此蛰伏起来。而齐鹜飞即将到岭西镇上任,没有太多时间在这个人身上纠缠。况且今天不查到财神的身份,在端木成面前吹的牛就白吹了。 另外还有一点,财神这时候离开,应该不是为了别的,就是回去取避火珠给欧阳承亮送去。齐鹜飞当然不希望被自己贱卖掉的这颗避火珠落到欧阳承亮的手里。在财神手里还有机会夺回来,到了欧阳承亮手里,再想拿回来就困难了,那就等于自己亏了七百多万! 欧阳承亮拿着避火珠就会去火焰山。尹长天已经灰飞烟灭,倒是不怕被他找到,但若是那块八卦炉中的六丁神火砖被他捡走,等于平白给他捡了一件超级法宝,增强了实力,自然也增加了齐鹜飞将来找他报仇的难度。 想来想去,齐鹜飞还是决定先救人。 避火珠没了就没了吧,再珍贵也只是一件东西。亏了七百万固然心疼,但小雪不能不救。 至于财神是谁,早晚还能再查出来。欧阳承亮要去火焰山,自己也拦不住。就让他去吧。 想到这里,齐鹜飞就眼睁睁的看着财神离去。 财神走了以后,齐鹜飞原本以为北风会马上去考问小雪,但没想到北风却忽然坐了下来,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梅花,沉思起来。 片刻之后,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但似乎又有些犹豫,又把电话放下了。过一会儿又拿起电话,又放下,如此反反复复几次,终于还是没有打出去。 他站起来,把地上的梅花依旧用棉被一裹,提起来就往里走。又穿过两重门,进了一间空屋子,把梅花放在地上,又把裹着她的被子铺平。 此时梅花悠悠的醒转过来,发出虚弱的声音:“水……我要喝水……” 北风并没有去拿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躺在被子上的梅花,就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梅花睁开了眼睛,看见了北风身上穿的斗篷上的字样,认出了他,迷茫的目光中露出一丝希望,用略带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呼唤道:“北……北风……救我……” 北风还是站在那里,不为所动,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忽然,北风一把扯掉了身上的斗篷,露出一张有些狰狞扭曲的脸。接着,他又快速的脱掉了身上别的衣服,一下子扑到了梅花身上,丝毫不顾及梅花浑身是伤。 这一下连齐鹜飞都有些猝不及防。 刚刚醒来处于虚弱中的梅花猛然惊醒,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奋力推搡着,把北风推到一边,质问道:“北风!你干什么?” 北风的脸变得更加狰狞,再次扑了上去,紧紧的搂住了梅花,嘴里说着:“梅花!我喜欢你很久了!我要你!做梦都想要你!” “滚开!你这个禽兽!”梅花大吼道。 这女人果然是个烈女,尽管浑身是伤,尽管如此虚弱,尽管面对着比它强悍的男人,却依然奋力反抗着,宁死不从。 但有时候反抗是没用的,北风的修为本来就比他高,何况这时候他还受了伤。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正要得逞的北风忽然猛的抬起头来,就好像头发被什么东西吊住了一般。 他龇牙咧嘴,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人就飞了起来,砰的一声撞在身后的墙上。 当然,以北风的修为,把墙撞成粉,他的身体也不会受伤。所以这一下对他来说并没有造成实质上的伤害。 他从墙上滑落到地上,屁股刚一沾地,就像弹簧一般弹了起来,在空中团着身子转了个圈,翻身落地后警惕的望着周围。 然而周围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 “谁?”北风问了一声,“给我出来!” 没有声音。也没有人出现。 北风有些恐惧起来,伸手胡乱的拍了几掌,真气拍打着空气,使得空气爆裂,发出噼剥的响声。 “给我出来!谁在装神弄鬼?”北风的声音因恐惧而有些颤抖。 还是没有人。 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了。 可北风是修行人。他当然不会见鬼,也不怕见鬼。也正因为这样,此刻的情景才显得更加诡异。 北风看向梅花:“是不是你在搞鬼?” 梅花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却并不害怕,勉力支起半个身子,对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呸!你个衣冠禽兽!” 北风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认定是梅花在搞鬼。 “我先废了你!”他又扑了上去。 可是他刚往前冲了一步,身子便又飞了起来,再次砰的一声撞在墙上。 “谁?” 北风终于确定不是梅花在搞鬼,一定是有别的什么人在这里。可是他却看不到。 “胆小鬼!有种给我出来!和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呼…… 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又飞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不是被人揪着头发甩出去的。而是被人狠狠的在肚子上踹了一脚。 剧烈的疼痛让北风弓起了身子,像一只飘在半空中的海马。 北风落到地上,强忍住疼痛站起来。但他刚一站定,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贴住了他的脖子。 北风不敢乱动。他什么都没看见,但是他知道此刻应该是有一把剑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谁?” “不要废话,告诉我财神带来的那个女孩在哪里?” “在……”北风目光闪烁。 “你只有一次回答机会。” “在下面。”北风知道说谎没有好处,“出门左转通道尽头墙上有一扇暗门,可以通往地下,下去以后第三间屋子。” 扑哧一声,血光飞溅。 北风的人头掉了下来。 屋子里的温度陡然降了下来,一道寒光凝结着霜气,将北风准备逃逸的灵魂封印,变成了一块冰块。 飞溅的血液也全部凝固,和封印灵魂的冰块以及北风的人头一起掉落在地上,仿佛遇到剧烈撞击的钢化玻璃一般,摔了个粉碎。 紧接着,北风的尸体也轰然倒地,同样摔成了碎末,只扬起一片白色的尘埃。 梅花看呆了,差点忘了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而房间里此刻的温度却足以把人冻僵。 一枚黑色的药丸穿过白雾,缓缓飞入她惊讶的张大的口中。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沿着她的咽喉流向全身。 梅花浑身一颤,清醒过来,顿觉身上不但不觉得冷了,连刚才受的伤都仿佛好了很多。 她连忙用被子裹住身体,颤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相救?多谢救命之恩!” 只听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不必谢。我叫百搭。” “百搭……”梅花喃喃的念着这个似曾听说的名字。 白雾散去,屋子里又恢复了正常的温度。但梅花却知道,那人已经走了。 …… 齐鹜飞按照北风所说,来到通道尽头,在那里果然发现一扇暗门,轻松找到机关,打开暗门后进入地下。这里其实已经是地下二层,非常阴暗潮湿。一条狭长的通道,两边有很多小房间,有点像监狱的结构。 一进入这里,齐鹜飞立刻察觉到了不对。这里非常的阴森,并不仅仅是因为处于地下造成的,而是有一股特别的阴气,就仿佛周围飘荡着许多幽灵。 他用神识仔细查看,感应到一丝是灵魂的痕迹。但这些灵魂并不完整,甚至连残魂都算不上。如果把灵魂比作一件衣服的话,残魂就是碎布片,而这里飘荡的充其量只是一些毛絮。 这种东西充斥着整个地下空间,虽然明知不会对人造成伤害,但还是令人毛骨悚然。 齐鹜飞大约猜到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这里很可能是财神用来炼制千面人皮的地方。梅花刚烈的性格让欧阳承亮没有得逞,但她知道了欧阳承亮的丑事,自然不会留她活口。欧阳承亮让财神把梅花带走,喜欢就拿来用,不喜欢就练成人皮面具,仿佛这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件材料。 财神把梅花带到这里,就是要准备在这里把她炼制成人皮面具。或许是财神的练器功夫还不到家,或许是必然所致,这里飘散的灵魂残迹,就是他在炼制法宝千面过程当中流散出来的。 可惜这些残魂已经无法收集,否则的话,齐鹜飞倒是很想帮助这些可怜的人争取一个转世的机会。 “夕惕若厉!” 齐鹜飞一边走,一边念动咒语。既然不能帮他们还阳,就帮他们解脱吧。 随着他的前进,咒语的力量发挥作用,这些残存的灵魂痕迹以及蕴含在其中的无边的痛苦都随之消散,地下室里的阴冷之气终于好了很多。 “阿嚏!” 齐鹜飞听到有人打了一个喷嚏。 他推开其中一扇牢门,看见里面一张椅子上绑着一个人,身上和脸上都是伤痕,看起来比外面的梅花还要惨。 他那个锃亮的光头让齐鹜飞一下子认出来,这是大三元的白板。 林林山说白板失踪前给他发了求救短信,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齐鹜飞以为白板已经死了,没想到被关在这里。 他把一粒丹药塞进白板的嘴里。 白板并没有昏迷,只是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丹药一入口,他很快就有所恢复。 他抬起头,左右张望,却看不见人。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不是十分确定,张了张嘴,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谁?” 齐鹜飞说:“你知道我是谁的。” “百搭?”白板收起脸上的疑惑,身体一松,软塌塌的靠在椅子上,露出一丝笑容,“你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不知道。我只是有点怕死。想来想去,这个世界上能救我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心里总怀着那么一丝希望。是不是有点丢人?” “怕死并不丢人。”齐鹜飞说,“他们为什么抓你?” “他们说我是城隍司的密探。” “密探?” “你给我的那把刀被他们查出来是林林山用过的,林林山进四安里又是通过我的关系,所以他们就认为我是城隍司的密探。好巧不巧的是,我出事前还给林林山发了一条短信。”白板说着苦涩的笑了笑,“你再不来,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就只好认了。临死做一回城隍司的密探也不错。虽然没人知道,天庭也不会给我颁发勋章,但做密探的不都这样吗?” “这么说是我的责任。”齐鹜飞忽然有了个主意,手轻轻一挥,无形的剑气斩断了白板身上的绳子。“那你愿不愿意做密探?” “呵,当然愿意。”白板说,“要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过这种见不得人的日子!做密探,虽然偶尔会被人骂狗腿子,但好歹是条正道。谁不想弃暗投明呢?” 齐鹜飞说:“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城隍司的密探了,我就是你的上线。以后立了功,就有机会转入正式编制。如果死了,我会向上面汇报你的功勋。只要不是神魂俱灭,至少你有一个选择投个好胎的机会。” 白板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就和他的脑门一样亮,但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即便黯淡的摇了摇头。 “怎么?不愿意弃暗投明?”齐鹜飞问道。 白板自嘲般笑起来:“就算你真的能代表城隍司吸收我做密探,我又能干什么呢?财神既然怀疑上我了,就不可能再留我活命。这个地方叫鬼牢,我听说被关进这里的人还从来没有活着出去的。就算你把我救出去,我顶多也就从此隐姓埋名,不可能再出来了。” “如果财神死了呢?”齐鹜飞说。 “财神死了?”白板吃惊道。 “现在还没有。不过快了。” 白板脸上的表情有些惊疑不定,显然不太相信齐鹜飞这话,但现在这情形,似乎又容不得他不信。如果不信,他还能信什么呢? “财神的实力很强。而且最关键的是,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说。 “我知道。”齐鹜飞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财神死了,你能做什么?” 白板想了想,说:“麻将会虽然看起来实力不俗,但内部其实乱七八糟。财神靠的是心狠手辣加上神秘性给人带来的恐惧才控制住整个麻将会。如果他死了,麻将会就是一盘散沙。麻将会当初起家靠的是大三元,是我和红中发财两个兄弟打拼出来的家当。别的我不敢说,只要财神一死,我就可以重整大三元。以后,我和我收下的兄弟们都听你的。” 齐鹜飞说:“好,那我就等着你重整大三元。现在我还要进去救个人,你自己先走,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听到财神的死讯之前,暂时不要出来。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有。”白板说,“这里是鬼市,只要出去的时候不被人发现,进了巷子就没问题了。早年间还没有麻将会的时候,我就经常来这里混,有一条巷子里有两间屋子是我的,这件事没人知道。” 齐鹜飞忽然问道:“海榴八花里有个叫梅花的,你认不认识?” “认识。怎么了?” “她就在上面一层,也受了伤。就像你说的,进了这里的人,都是被财神判了死刑的。你出去的时候,如果方便,她又没走的话,你就把她一起带走吧。” 齐鹜飞交代完,就出了房间,去找小雪了。 白板自然也不再逗留,服用了丹药之后的他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便立刻离开了牢房,沿着幽暗的地下通道,来到了上面一层。 梅花还在那个房间里。 北风已经死了,而且梅花也服用了齐鹜飞给她治伤的丹药,她本该早就走了。但是她没有。一方面,她总觉得救她的人不会就这样丢下她不管。另一方面,她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只有一条棉被。要知道她可是公众人物,曾经是朱紫国当红一线明星。就这样裹着被子出去,跑不了两条街,就会被人围住。 这时候白板上来了。 梅花吓了一跳,连忙把被子裹紧,如临大敌的盯着白板。她当然认识白板,以为他是跟北风他们一伙的。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要拼命。 白板见到梅花这个样子,先是一愣,马上说道:“跟我走!” “你想干什么?”梅花质问道。 白板知道她误会了,说:“百搭让我带上你一起走。” 梅花这才看到白板身上那严重的伤痕和破烂的衣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白板说:“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先出去再说。” “真是百搭让你来救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 “百搭是什么人?” “帮我们弃暗投明的人。” “弃暗投明?” “行了,别问了。万一被四风堵上,我们就出不去了。” 梅花点点头,便裹紧了被子,跟着白板一起走了。 …… 第五百七十五章、 改变 小雪的情况还算不错,比齐鹜飞想象的要好。她没有被捆绑,房间里也没有可怕的刑具,甚至还有一张可以供人休息的床。齐鹜飞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床沿发呆。 面对小雪时,齐鹜飞的内心总有几分愧疚。不仅是因为自己的安排不妥而导致小雪被抓,更因为冬月的死。只要一想起小雪,他就会想起冬月。冬月最后把遗物交给小雪,再由小雪冒死交给自己,不但是对小雪的信任,也是对齐鹜飞的信任。她相信齐鹜飞能妥善处置他留下的东西,也相信齐鹜飞能保护小雪的安全。小雪被抓,齐鹜飞便觉得愧对冬月的信任。如今看到小雪安然无恙,他终于放下了心,不用因为愧疚而备受煎熬。这也许还要感谢那位东风,此人也许可用,如果查实他并无大恶,向来都是这么讲仁义的话,齐鹜飞倒是很愿意结交。只不过北风已经被自己杀了,不知道对方又会作何反应。 为了不让小雪受到惊吓,齐鹜飞不再隐身,现出身形走进了牢房。小雪先是吓了一跳,待见到是齐鹜飞时,又惊又喜 “齐先生!你怎么来了?” “对不起!”齐鹜飞说,“我没有照顾好你,有负冬月姑娘的嘱托。” “这不怪你。”小雪说,“是我自己不小心。端木小姐交待我注意安全,我睡了一会儿,后来便怎么也睡不着了。又找不着端木小姐,我就到院子里走了走,没想到……” “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伤害你?”齐鹜飞关切的问道。 “那倒没有。”小雪摇了摇头,只是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神中还是有几分害怕,“财神要我交代冬月姐的秘密,否则就要剥我的皮,炼化我的魂魄。我什么都没说,却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好在他后来走了,把我交给了北风。北风要对我动刑,但是被东风阻止了,只是点了我的穴,让我没有力气。” 齐鹜飞早就发现小雪身上被人用手法封闭住了经络,使得真气无法运转,因而法力尽失,自然就无法逃出这个房间。 神识扫过她的身体,手指虚点,隔空解开了她的几个穴位,又将一颗丹药塞进了小雪的嘴里。 “我是不是很没用?”小雪感觉到丹药之力在体内形成暖流,无比舒畅,心里却反而升起一股委屈,忍不住流下了泪。 “你做得很好。无论是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做得比你更好了。”齐鹜飞鼓励道。 等到小雪面色恢复了红润,经络气息运转也已经通畅,齐鹜飞拿出两件四方斗篷,一件给了小雪,一件套在了自己身上。 “你怎么知道财神?”他一边穿斗篷,一边问道。 “冬月姐是海榴八花之一,财神经常会来找他,只不过每次来的时候都是不同的样子。而且都是匆匆来去,也从不与我们说话。这次他抓了我,自报了名号。”小雪说。 齐鹜飞明白,财神自报名号,显然已经把小雪当成了死人。 “那你认识四风吗?” “打过一些交道。冬月姐有时候有事也会让我到鬼市来办,会里的事情就会找四风。我其实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因为每次都是穿着斗篷。” 齐鹜飞点点头,不再多问什么。此时小雪已经穿好斗篷,齐鹜飞便将她一把背到身上,快速离开。 到了上面一层,他发现梅花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白板带走了。 现在,他得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让小雪躲起来,然后就去找财神。财神应该是回去拿避火珠了,按照时间来算,现在赶去紫云别院估计还能堵上他。虽然避火珠大概率是拿不回来了,但只有继续跟踪财神,弄清楚他在世俗间的身份,今天的任务才算完成。 齐鹜飞原本想把小雪带去金圣宫大酒店。但一来那里太显眼,不但有可能暴露小雪,甚至有可能让自己今晚在纳兰城的行踪暴露出来,那在虹谷县那一顿酒钱就白花了。二来离得比较远,现在把小雪送过去,再去堵财神怕来不及。可是近处又能去哪儿呢? 他想到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鬼市中的铁匠铺。这个最近,几步路就到了。而且不用出鬼市,自己二人穿着斗篷,神不知鬼不觉。但问题是铁牛会不会收留小雪呢?如果他是个大隐于市的世外高人,既然在此避世,就绝不愿与世俗牵扯太深。无端收留一个女人这种事,换成齐鹜飞也不会做。何况他们之间的交情仅限于几次交易,虽然互相印象都不错,但未必能通情致此。另外还有一点,铁牛的不明身份也让齐鹜飞有些担心。谁知道他会不会是财神,或者和财神有关呢?此时此地,防人之心要多加上三分。 第二个便是春月楼。就在定鼎门美食街,距离也不远,也可以穿着斗篷出入,不会引人怀疑。而且齐鹜飞还有春月的联系方式,他可以直接联系春月。以他和春月目前的关系,让她藏个把人问题不大。只是春月楼安全吗?会不会人多眼杂?而且财神随时可能去春月楼,哪怕他在去给欧阳承亮送珠子之前先去春月楼喝一顿酒,齐鹜飞都毫不意外。 齐鹜飞一路走,一路想,最终还是出了鬼市,穿过定鼎门,沿着美食街往春月楼的方向去。 相比较而言,铁牛太过神秘,还是春月安全系数高一些。 齐鹜飞并没有给春月打电话,万一此刻财神就在春月旁边,这个电话打过去就正好漏馅了。所以他带着小雪先进了春月楼,在一张桌子上坐下来,点了两个小菜。 穿着斗篷在这里点菜也并不是什么新奇事情,所以也没有人怀疑。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齐鹜飞隐身上楼找到了春月。 春月正一个人在房间里,齐鹜飞忽然出现在她面前,让她大吃了一惊。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春月笑道。 “我怕你身边有人,不方便。”齐鹜飞说。 春月脸色一变,半嗔半哀,三分自怜,七分责怪的说道:“我虽是庸脂俗粉,身陷风尘之中,却并非生性轻薄之人。我也知自重自爱,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做你想的那些龌龊事!” 齐鹜飞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来十分机密,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而且我是担心,万一财神在你这里,被他撞到,我今天的大事就做不成了。” 春月自知错怪了齐鹜飞,脸一红,讶然道:“你又要做什么大事?不过说到财神,他倒是刚刚来过。” “哦?”齐鹜飞大感意外,如果财神刚来过春月楼,那么此时他必然还来不及把避火珠送到欧阳承亮那里。“他来干什么?” “巧的很,他来问了一些有关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难道我们……” “你想多了。我们之间的事情我怎么会告诉他?”春月笑道。 “那是什么事情?”齐鹜飞好奇道。 春月说:“你来我这里那么多次,他又不是瞎子。尤其是上次你和秦司长在我这里喝酒。他来是问我你们都聊了些什么。我说你们就聊些升官发财的事儿,还有让你去端木家和王家做说客,不要和麻将会起冲突。这件事情总不是什么秘密,我说出来没问题吧?” “就这些?” “嗯……还提到了冬月,问我知不知道你和她的关系?”春月说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齐鹜飞,脸上似笑非笑。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齐鹜飞问道。 “财神这么问我,我当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和冬月的事情我又怎么知道?我甚至连想都没想过。不过现在我知道了……那么一点点……”春月半脸俏皮半脸哂笑,“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和冬月……或者说我更好奇,你身上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连冬月都动了心?要知道,冬月在海榴八花里是出了名的高贵,向来连天仙都不理的。” 齐鹜飞知道这话题不能再说下去,再说就要扯远了,就说:“我带了个人,需要找一个稳妥的地方安顿下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男的女的?”春月问道。 齐鹜飞一愣:“这有关系吗?” 春月说:“女的可以住在我的房间。男的嘛……我就只能另做安排了。” 齐鹜飞说:“女的。但是你的房间不行。这个人现在很危险,必须找一个更稳妥的地方。” “要住多久?”春月说。 “不确定。”齐鹜飞说,“可能就一个晚上,也可能要多住几天。这也取决于我今晚的事情办的怎么样。” 春月看着齐鹜飞,好奇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关切,说:“我不知道你今晚要干什么,但我希望你……” 她微一停顿,“……小心点!” 齐鹜飞点头道:“放心吧。” 春月忽然说:“我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齐鹜飞不觉有些奇怪。 “赵夕阳!”春月脸上忽然露出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他忽然变得勇敢了。他说这是你的功劳。我不知道你见过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 齐鹜飞这才想起那天赵夕阳来找自己的事情。看来这小子是真的打算换个活法,并且已经在付诸实践。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只要一个人真能下定决心改变自己,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成的。 说不定真有希望通过赵夕阳找到魔孚。如果能杀了魔孚,不说能为自己带来多少功德,就说这份天大的功劳,天庭难道还能不给点赏赐?岭西镇这个巡视站有没有机会升上一级?到时候让林林山也当个小领导,顺便把刚刚对白板许下的诺言给实现了。 至于赵夕阳,这家伙干过不少蠢事,要重回正道恐怕要费点周折,不过……齐鹜飞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摇了摇头。 春月见齐鹜飞不说话,以为自己迟迟没有答应帮他安排,惹他不高兴了,连忙说:“你的人在哪里,我带她去密室。” 齐鹜飞说:“就在酒店大堂,我去带她上来。” 春月说:“不要从这里上,你们先出去,绕到酒店后门,穿上斗篷,我到后门接你们。” 齐鹜飞答应一声,便下了楼。这时候他们点的菜已经上了一个,小雪正坐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吃。她的肚子的确是有点饿了,但如果吃的话,必然要将斗篷帽子摘下,露出脸面。虽然低着头未必会被人认出来,但毕竟风险太大。可如果不吃,肚子又不争气,咕噜咕噜的乱叫,而且就这样干坐着,被人看到也着实奇怪。最重要的是,齐鹜飞不在,她心里便没了着落,十分紧张,总担心会不会又被人捉了去,要扒皮抽筋。 好在齐鹜飞很快就回来了。他并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齐,然后结了帐,让服务员把菜打包,才带上小雪离开了春月楼。 来到春月楼的后门,一个同样穿着斗篷的人等在那里。互相确认了身份之后,春月便带着他们离开,转入了一条僻静的小路,七拐八弯之后,从一条老旧的巷子里进了一所房子,又从那里进入秘道,把他们带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齐鹜飞再次见到了赵夕阳。赵夕阳的精神面貌和之前大有不同,看上去不再那么颓丧,脸上也不复艺术家的忧郁气质,反而有种蓬勃向上的精神。 齐鹜飞甚至能够感觉到他在修行上的进步。 按理说他应该恭喜赵夕阳,但他却皱起了眉头,在赵夕阳再次对他表达感谢之时,提醒道:“你要小心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的误区,人在绝望的时候看到希望固然可喜,但若对那希望报之以太大的希望,以至于成了执念,等你将来付出的努力没能获得你所期望的那种回报时,你心中或许会更加绝望,并由此而产生种种愤世嫉俗的情绪,不是自残,便要害人。这些都是要不得的。修行首在修心,一定要放下执念,否则便易入魔。我教你勇敢,却并非叫你变得鲁莽。修行要执着,但却不可执迷。如果你执而不放,反是道心不坚的表现。在修行这条路上,我走的时间并不长,我师父因为我心性不入流,常教导我修行要以心为本。所以我前二十年一直在修心,从结果上看,毫无成就。然而我近来所取得的所有成果,都是二十多年来修心的结果。” 赵夕阳先是听得愣了愣,如雕像般呆立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躬身施一礼,说道:“听君一席话,胜修十年道!实在惭愧,齐先生今天要是不来,我又要犯错了。” 就连旁边的春月也肃然道:“齐先生这番话直指要害,春月也受益匪浅,在此谢过先生!” 齐鹜飞说:“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必太当真,否则岂非又陷入执念之中了?要谢的话,今天我还要谢谢你们。好了,改日咱们可以再来论道。这位小雪姑娘就拜托你们了。” 春月说:“没关系。这个地方十分隐秘,而且与春月楼有暗道相通,我会每天亲自给她送饭,要住多久都没问题。” 齐鹜飞知道这个地方是春月最大的秘密之一,既然能把他和小雪带进来,就说明了互相之间充分的信任。 “那我走了。”齐鹜飞见小雪已经有了着落,放下心来,便准备告辞。 春月说:“不要从刚才的路走了,你跟我来,咱们进暗道回春月楼。” 齐鹜飞急着要去找财神,心里一直在计算着时间,按理说此刻离开密室,回到地面立刻隐身飞天而去,直奔欧阳承亮的紫云别院才对。但由于春月说刚才财神来过春月楼,并且问起了齐鹜飞的情况,这让他多了一丝警惕,又多了一丝侥幸,总觉得回春月楼有可能还能再碰到财神。 他点点头,便跟着春月进入了暗道,通过暗道回到了春月的房间。 春月问他要不要坐一会儿,齐鹜飞说不了,便急匆匆下楼出去。 在穿过酒店大堂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城隍司的文书梁明。 第五百七十六章、 输赢 梁明当然没有认出穿着斗篷的齐鹜飞,只是与他擦身而过。 齐鹜飞忽然停了下来,脑子里就像闪电划破云层般回闪出一些画面,然后转身回头,看向梁明的脚。 一个人要伪装自己,可以随时换脸,随时换衣服,甚至随时换鞋子,但不太可能随时换袜子。 在梁明迈开大步的瞬间,从裤管和鞋子间那偶尔露出的缝隙里,闪过一双红白相间格子纹的袜子。 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齐鹜飞想起了前世很喜欢的一支球队的球衣。 就在财神坐在赵秉坤家里的时候,齐鹜飞就已经看到了这双袜子。 这么巧吗? 齐鹜飞不相信巧合。世界上所有的巧合背后都有其特殊的因果关系。你觉得是巧合,只是因为你没有获得足够多的信息,从而将其之间用逻辑链条联系起来。 梁明就是财神! 这个念头在齐鹜飞的脑子里冒出来,更迅速从回忆中寻找到有关梁明的一切,包括他每一次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他在城隍司的背景,他的一言一行…… 最后,齐鹜飞得出结论,自己这个判断的正确率应该超过百分之六十。 他出了春月楼,在人群中隐身,然后便快速转回。 此时财神刚刚在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桌子上坐下来。与他同坐一桌的还有一个人,也穿着斗篷。他们正在低头交谈着什么。 齐鹜飞靠近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完。那人站起来,朝梁明微一躬身,便转身离开了。 财神既然以梁明的身份出现,那么此人就不会是麻将会的人。从他们交谈的时间、互相间的态度上分析,此人应该是城隍司的密探。梁明此刻到这里来见他,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汇报。 说起来齐鹜飞还要感谢此人,如果不是他正好有事要汇报,他就不会在此遇到梁明。从时间上判断,梁明应该还没来得及把避火珠送到欧阳承亮那里去。 也许,他打心眼里就没打算把避火珠交给欧阳承亮。 从财神和欧阳承亮的对话里,齐鹜飞已经得知,他曾经是端木家族的人,只不过因为犯错被废了修为,逐出了族门,后来被欧阳承亮收为徒弟,才得以有了重新修行的机会。虽然欧阳承亮救了他的命,并赐他法宝千面,但也毁了他的容,让他变得无比丑陋,以此将他逼入魔道。齐鹜飞不相信,像他这样的人,心里会真的对欧阳承亮一点恨意都没有? 就算他畏惧于欧阳承亮的淫威,维持着表面上的忠诚,而一枚避火珠的价值还不足以动摇这种忠诚,但是火焰山上那块太乙神火砖以及尹长天留下的太阴神剑和血罗衣就不一样了。这其中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一个贪心的魔徒甘冒大险。 所以他才拖拖拉拉,不愿将避火珠送到欧阳承亮那里去。也许他到春月楼来与人密会,就是在计划着如何摆脱欧阳承亮的控制,将避火珠保留在自己手中。 齐鹜飞甚至断定,避火珠一直就在财神身上,对欧阳承亮说放在别处,只是个拖延之计罢了。 不过反过来想,欧阳承亮是不是也在试探财神的忠心呢?不然以他的身份,跟财神要避火珠,完全不必提及火焰山,尤其是山中可能存在的法宝。他硬说要,财神还能不给? 服务员端上来两个菜,一碟花生米,一碟拌豆丝,都是最便宜的菜,还有一壶酒也是很普通的酒。 梁明就一个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起来,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并不像是有急事要办的样子。 齐鹜飞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思考着对策。等他吃完,继续跟着他,看他去哪儿?还是就在这里解决了他? 他想了一会儿,心里有了主意,便转身上楼,再次找到春月。 春月见他回来,有些惊讶,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齐鹜飞说:“没事,你帮我安排个包厢,让后厨烧几个好点的菜,再上两壶酒,然后到楼下把梁明请上来,就说有人请他喝酒,先别告诉他是我。” “梁明?”春月愣了一下,“他来了吗?”忽又笑道,“是你请他,还是让他请你呀?” 齐鹜飞说:“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等会儿你可以猜猜,今天这一顿到最后是我出钱,还是他出钱。” 春月叹了口气说:“别到最后是我出钱就行。”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今天保准不让你亏钱。” 春月说:“那好,那我就来看一回‘龙争虎斗’,不知道允不允许我旁观呢?” 齐鹜飞说:“正有此请。” 春月不知道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没有再多问,就把齐鹜飞带到包厢,然后下楼去请梁明了。 齐鹜飞在包厢里坐了片刻,梁明就来了。 他一进包厢,看到齐鹜飞,仿佛见了鬼似的,大吃一惊。 齐鹜飞看到他那表情,就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测了,他就是财神! “我当是谁要请我喝酒,原来是齐处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你齐站长了!”梁明很快恢复了平静,换上一张笑脸说道。 齐鹜飞说:“我怕我的面子不够大,请不动你,所以就只好保持点神秘,请老板娘去请你了。” 梁明说:“怎么会呢?齐站长的面子还不够大,那在纳兰城里也没几个面子够大的人了。不过,齐站长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在虹谷县大摆宴席,庆贺升迁呢!” “你消息够灵通的啊!”齐鹜飞说,“原本想叫上梁文书的,但想到梁文书公务繁忙,我又请了秦司长,怕你们同行多有不便,所以就没有邀请您。这不,宴席刚散我就急着赶来纳兰城请你喝酒来了嘛!” “真的假的哦?”梁明嘿嘿笑着,“齐站长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时候,服务员已经把酒端来,几个凉菜也一并上来了。菜上好后,春月让服务员出去,关好了门,然后亲自帮他们斟酒。 “醉翁之意在不在酒,也要喝了才知道。”春月一边倒酒一边说。 “好,那我就借花献佛,先敬齐站长一杯,恭贺齐站长连升三级!”梁明端起酒杯说道。 齐鹜飞说:“我哪来的连升三级呀?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是在讽刺呢?” 梁明说:“这话怎么说的呢?你看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是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第三大队的临时治安员,对吧?那时候我就是纳兰城城隍司治安处的文书了。后来你到长生观参加仙试,以二十年修为突破三品的成绩一鸣惊人,随后转正成为虹谷县城隍司的正式工。听说当时是准备让你当副队长的,可是后来你主动让给了资历更深的你的同事范无咎。不久以后,虹谷县城隍司治安处就成立了第四大队,由你担任队长,这算是你的第一次正式升迁。随后又被提升为副处长,虽然没有实职,但也算你的第二次升迁。如今你被正式任命为潜龙湾海巡站站长。你从临时工到站长,前后不到半年,这还不算连升三级吗?你看看我,到如今还是个文书。按理说你摆宴席不请我是正常的,我这个职位连给你敬酒的资格都没有。现在你来请我喝酒,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齐鹜飞说:“梁文书言重了。我来纳兰城认识的第一个公务人员就是你。你我打过几次交道,也算是惺惺相惜吧!什么资格不资格的,要说我今晚最想见,最想坐下来叙旧的,却是梁文书你呢!” 梁明眉毛一抬,眯起眼睛看着球飞,说:“齐站长这话里好像有话啊?” 齐鹜飞端起酒杯,和梁明手中杯子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笑道:“什么话都在这酒里了!” 梁明似乎有一丝犹豫,但见齐鹜飞干了杯中酒,又不甘落了下风,便也一饮而尽,说:“齐站长是英雄豪杰,我梁明何德何能,今天这酒喝的我有点心虚呀!” 齐鹜飞说:“我哪里算什么英雄豪杰,不过就是个临时工,运气比较好,侥幸立了点功,就这么一路升上来了。哪比得上梁文书,科班出身,稳扎稳打。现在只是欠了点运气,哪天运气一来,自然就平步青云了。” “侥幸?”梁明嘿嘿笑道,“麒麟山深入蛇穴,引蛇出洞;虹谷县第一个发现魔孚,便与之大战;潜龙湾联合龙族,剿灭海妖,和龙宫太子称兄道弟,弥合龙族与地仙界关系;大闹四安里,三剑杀赵春,万魔阵中挺身而出刺杀九爷;护送龙宫太子回西海,起蛟泽遇伏,大战群魔,剑斩蝠妖……这么多事情,一次是侥幸,两次是运气,三次四次,那就是绝对实力的体现了。所以我才说齐站长是英雄豪杰,而且是百年不出的大英雄大豪杰!” 齐鹜飞说:“梁文书过奖了。你要是这么奉承我,这顿酒我可就没脸喝了!” 春月连忙帮他二人酒杯中斟满酒,笑着说:“什么有脸没脸的,一顿酒而已,还英雄豪杰呢!难道不是英雄豪杰,就不能来我这里喝酒了?” 说着自己也倒了一杯,“来,我敬二位一杯!” 齐鹜飞和梁明对视一眼,哈哈一笑,也端起酒杯,把酒干了。 齐鹜飞说:“其实我那些成就啊真的是有点运气,所以说次次九死一生,惊险无比,但在我心里却还比不上和梁兄一起喝的几顿酒。每次和梁兄喝酒,我都会如临大敌,总担心会输给你。” 梁明笑道:“那你不是没输过吗?” 齐鹜飞说:“怎么没输过?你请我吃的第一顿饭,那份阴阳三合套餐的味道我可是至今记得。” 春月好奇道:“什么阴阳三合套餐?听着很高档啊,梁文书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过?” 梁明嘿嘿笑着。 齐鹜飞说:“就是两个琪祥阁的肉夹馍。” 春月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忍不住捂着嘴笑起来。 梁明说:“那两个肉夹馍还不是我付的钱!怎么能说你输了呢?” 齐鹜飞说:“但你别忘了你原本是要请我吃大餐的。虽然是你付的钱,可实际上给你省了不少钱,按照省钱就是赚钱的道理,你是赚了的。而我本该吃到大餐,却没吃到大餐,岂不是亏了?你不知道当时给我造成了极大的精神损害,说来你该赔我精神损失费。” 梁明便又端起酒杯,说:“这么说那我是该向您赔罪,我敬你一杯!” 齐鹜飞也把酒喝了,说:“你这么有诚意的赔罪,我当然要接受。不过这一杯酒可不能算,今天是我请你喝酒,你拿我请你喝的酒来给我赔罪,这道理上说不通嘛!” 梁明说:“那就改天,我再请你好好吃一顿。” 齐鹜飞说:“不会又是两个肉夹馍吧?” “那当然不会。”梁明说,“这不是还有老板娘在吗,最起码得三个肉夹馍!” 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春月说:“你们两个呀,比抠门,别说这纳兰城,就是放眼整个西牛贺州,都没人比得过你们。要是在修行界举行一场抠门比赛,你二人绝对是冠亚军。” 齐鹜飞说:“那谁是冠军,谁是亚军呢?” 春月嗔道:“这你还要争一争?” 梁明说:“那自然是要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抠门没有第三。反正就我们俩,分个高低又何妨?” 春月说:“那就我给你们做个裁判如何?你们比一比。不过先说好了,今天这顿酒谁出钱,别到时候你们俩一个醉了一个跑了,我问谁要钱去?” 梁明哈哈笑道:“今天是齐站长请我喝酒,当然是齐站长出钱。再说今天也是齐站长升官的大喜日子,这出钱的事我也不好意思跟他抢啊!” 齐鹜飞说:“无妨无妨,你要跟我抢我就让给你。你刚才拿我请你喝的酒来给我赔罪就已经很不地道了,要说这顿酒你请我,我也是接受的。” 梁明说:“不不不,这个风头我不能抢。你现在是站长,我就是一个小小的文书。文书和站长抢风头,这要是传出去,我还怎么混?” 齐鹜飞说:“那就不抢风头,咱们今天就来个比赛,看谁能白喝上这顿酒。谁要是最后白喝了这顿酒,让对方付了钱,就算赢家。老板娘给我们做个裁判,如何?” 春月笑道:“这倒是有意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比赛,比那些打打杀杀的可有意思多了。” 齐鹜飞说:“那是当然。你看今年还要搞什么宗门大会,听说还要去狮驼岭,那多危险!多没意思!我这个比赛要是能变成宗门大会上的正式项目,那该多好?” 春月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以为别的宗门弟子都和你们一样那么抠门啊!”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所以我才说我和梁兄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今天非要论出个输赢来不可!梁兄,你以为如何呀?” 梁明显然摸不清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之色,问道:“那怎么个比赛法呢?” 齐鹜飞说:“很简单,咱们今天就坐在这,不许出这个门,不许上厕所,不许和外界联系,只能在这喝酒吃菜吹牛,谁能先说服对方把钱付了,谁就算赢。” “那要是谁也说服不了谁呢?” “那就一直坐下去,一直说下去,一直喝下去。越坐时间越久,时间越久吃得越多,吃得越多最后结账要花的钱也就越多。反正谁先熬不住了,就认输付钱走人。” “那要是熬的住,岂不是要熬到天荒地老?” “那就当是一场修行了。” 梁明眼珠转了两圈,看向春月。正好齐鹜飞也看向春月。 春月不明所以,看着他们说:“你们看我干嘛?是你们俩比试,我只是个裁判。你们就是喝死在这儿也与我无关。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真要是喝死在这了,胜负怎么算?钱谁给?” 齐鹜飞说:“那就加一条规则,谁也不许喝醉。喝醉的那个,也算输。” 梁明说:“齐站长,我知道岭西镇现在一片空白,你上任是不是没活干?但我可不行,我这城隍司里边儿还一大堆事儿呢!你这个比赛对我来说不公平。一个不公平的赛事,我有权不参加吧。” 齐鹜飞说:“你这是逃避呀!知道比不过我,又不想认输?哎呀,要不你就承认第二,当个亚军也挺好的,这顿酒自然就是我请你的了。” 梁明说:“这都还没比呢,怎么就我第二了?要比,就得找一个更公平的方式,也更简单一点,别拖那么长时间。你耗得起,我可耗不起。” 齐鹜飞故作沉思的样子,想了一会儿,说:“那这样吧……” 他忽然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了两颗黑色的药丸,放进桌上的一个小碟子内。 “这是我亲自炼的丹,一颗是补药,一颗是毒药。咱们一人一颗,吃下去,谁吃到毒药算谁输,谁就付钱。” 梁明说:“吃到毒药岂不是被毒死了?死了还怎么付钱?这个方案行不通嘛!” 齐鹜飞说:“毒药未必会毒死人。就算毒死了人,那也是赚了啊。你想,吃到补药的人是赢家,赢家自然就不用付钱,免费吃一顿大餐,还吃了一颗补药,是不是赚大发了?而吃到毒药的人是输家,本来是要付钱的,但是他被毒死了,那自然也就不用付钱了。本来要他付钱的,但现在不用他付钱了,那是不是等于他赚了?所以这个方案,无论谁输谁赢,我们俩都没有损失,都有的赚。这简直是双赢的方案!这么完美的方案,大概也只有我这个天才能想出来,你说对吧梁兄?” 梁明听得愣在那里。 旁边的春月插嘴道:“最后亏的是我呗?” 第五百七十七章、 死不瞑目 春月说:“你们都有的赚,都不用付钱,那这钱还不是我出?我不但要亏一顿酒钱,你们死一个在这里,我还要被死者家属讹一顿?” 齐鹜飞和梁明同时哈哈大笑。 春月虽然这么说,却并不真想反对,反而觉得好玩,说:“那你们到底怎么决定?” “哎呀,真有意思啊,连毒药都拿出来了!”梁明看看桌上的两颗药丸,又看看齐鹜飞。刚开始他不知道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现在人家把药拿出来了,他也更糊涂了。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笑着说:“怎么样,梁兄,要不要比一比?还是直接认输?” 梁明说:“别偷换概念。比不比,和认不认输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你这个赌约不公平,药丸是你拿出来的,你当然知道哪颗是补药哪颗是毒药,而我对此却一无所知。哪来的公平呢?一个不公平的比赛,你叫我怎么参加?” 齐鹜飞说:“你可以用任何方法,比如用银针试毒,用法宝检验,反正你有的办法都可以用,看看哪颗是毒药,然后再选。你先选,你选完了,剩下那颗归我。这样总算公平了吧?” 梁明说:“你就这么自信你的炼丹术?你家的毒药别人就看不出来?” 齐鹜飞说:“你可以试试。” 梁明说:“那我可真要试试。除非是大罗金丹,否则就算分辨不出具体药性,是毒药还是补药总还能分的出来的。” 他说着便拿出一根银针,在其中一颗药丸上刺了一下,银针毫无变化。他又在另一颗药丸上刺了一下,银针也没有变化。 梁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似乎在衡量要不要和齐鹜飞打这个赌。但齐鹜飞明白,梁明不是傻子,不会真的就这样同意和他打赌。他只是在揣摩齐鹜飞的心思,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齐鹜飞就是要让梁明迷糊,让他摸不准自己到底要干什么。只有迷糊了,才会犯错。 “要不我先吃?”齐鹜飞说。 梁明眼珠一转,说:“其实也不用咱俩真的吃下去吧,不就是分个输赢嘛,其实只要咱们俩选完了,谁手里的是补药谁手里的是毒药就一清二楚,胜负自然也就已经分出来了,对吧?” “对。”齐鹜飞心头暗喜,知道对方已经上钩,但脸上却故意露出迷惘不解之色。“那又如何?” 梁明说:“既然这么简单就能分出胜负,那为什么一定要把药吃下去呢?” 齐鹜飞说:“可是不把毒药吃下去,输的人就不会死,不会死就要付酒钱,那就亏了,就不是双赢的局面了。” 梁明说:“既然是比赛,要分出个胜负,那还要什么双赢呢?总要一输一赢才对。而且咱俩都不付钱,最后平白让老板娘亏了钱,这也说不过去。所以我看,齐站长真要打赌,不妨把这药丸交到裁判的手里,然后你我选定,胜负自然有所分。” “药丸交给老板娘当然可以。”齐鹜飞笑道,“但是……你测不出这两颗药丸哪颗是毒药,就不怕我和老板娘连起手来坑你?” 梁明哈哈大笑:“齐站长是英雄豪杰,我怎会不信你?再说了,我信不过谁,也不可能信不过春月楼的老板娘!” 梁明对春月的信任自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而如此却也更证明了梁明就是财神。财神当然信任春月,因为春月是麻将会的人。 梁明说完以后便看向春月。 春月仿佛会意,伸手把两颗药丸从碟子里捡起来,放入自己的手心,然后捏成拳头将两只手放到背后,说:“这可真是件有意思的事。好了,药丸在我手里,左右手各一颗。至于哪颗是毒药,哪颗是补药,我反正是不知道。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我在这中间做什么手脚。” 齐鹜飞却假装有点不情愿的样子,说:“这样不好吧,对你来说还是不公平啊。你们都不认识哪个是毒药,那一会儿猜完了以后如果不吃,最后结果还不是我说了算?” 梁明笑道:“结果当然是由裁判来宣布。我相信老板娘自有办法分辨哪颗是毒药,实在不行就找两条狗来喂它们吃下去,一试便知。” 齐鹜飞又说:“不好不好,还是不好。不吃,就不能双赢,又没有生死,这样的赌有什么意思?” 梁明脸上的笑意更甚了:“齐站长是嫌这个赌注太小了吗?那我们可以加点注,比如说以后咱们每次来春月楼,都由输的那个人请客,你看怎样?” 齐鹜飞说:“说来说去还是饭钱的问题。没意思没意思!” 梁明说:“那你觉得怎样才有意思呢?” 齐鹜飞说:“要么就把药丸吃下去,生死相搏,这才有意思嘛!要么就下注下大一点……” 他忽然拿出了另一颗如鹅卵石大小淡黄色半透明的珠子,“我这里有一颗避水珠,是西海龙宫摩昂太子送给我的,算是对我救了他弟弟六太子一命的回报。有了这个,可以深入西海,直入水晶宫。最重要的是,摩昂太子还说,只要拿着这颗珠子去找他,可以让他无条件的帮一个忙。” 他用炫耀般的眼神看了梁明和春月一眼,“怎么样?这东西够珍贵吧?够值钱吧?梁兄,你要是有对等的宝物,就拿出来,让咱们这个赌打得有意思一点。你要是没有呢,那就算了,这个赌咱们也别打了。” 他说着忙不迭的便把避水珠收了起来,仿佛让他们多看一眼,就会有什么损失似的。 梁明看到避水珠的那一刻,眼神就亮了,尤其是听到齐鹜飞说拿这颗珠子可以让摩昂太子帮一个忙的时候。 他眼神中的细微变化,一丝都没逃过齐鹜飞的眼睛。 带着面具的人,表情是不值得相信的,但眼神骗不了人。 春月则有些不解的看着齐鹜飞。她不太明白齐鹜飞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了解齐鹜飞这个人,眼前的情形看起来就是齐鹜飞拿出一颗宝贵的珠子,来给这个赌约垒起一个门槛,让梁明够不着,好让自己下台。正常来说,城隍司的一个文书不太可能拿得出对等的宝物来下赌注。 可是春月不相信齐鹜飞的目的是这样简单,他如果不想打这个赌,刚才又何必开这个口?可如今冒着露富的风险,用这样一颗珠子来限制梁明,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她想起齐鹜飞所说的,今晚要办大事。难道这就是他要办的大事?可这算什么大事? 然而,让春月意外的是,梁明居然答应了。 “好!”梁明也摸出了一颗珠子,“你有避水珠,我有避火珠。这颗避火珠,得之于沙漠。可以往来火中,就算你钻进太上老君的八卦炉子,也能避得一时。论等级,比你的避水珠还要高上一些。但你既然还有龙宫太子应允的条件,就算勉强相当。如何?” 齐鹜飞心中窃喜。 避火珠一出,就能确定梁明就是财神无疑了。 这种人果然贪得无厌,一见到宝物必欲占为己有。 当然,一颗避水珠未必能引他上钩,所以齐鹜飞特意加上了摩昂太子那一条。他相信,龙宫太子的保证,对财神来说极具诱惑力。 财神为什么敢在这时候把避火珠拿出来?似乎这样做会暴露他的身份。但其实不然。当初齐鹜飞在鬼市把这颗珠子卖掉,的确曾轰动一时,但真正见过这颗珠子的人并不多。 而且财神并不想把珠子送给欧阳承亮,正好借今天这个机会,不管这个赌约最后输赢如何,他都可以以此为借口,说避火珠被齐鹜飞拿走了。然后再反过身来对齐鹜飞动手,来个死无对证。而他对齐鹜飞动手,也可能早已在计划之中。因为齐鹜飞和冬月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他察觉,就差对小雪的审问了。 齐鹜飞正是摸透了他的心思,才一步步引诱他将避火珠拿了出来。现在,终于可以百分之一百的确认,梁明就是财神了。 他假装大惊失色,双手护住避水珠,吞吞吐吐的说:“这……这……还是算了吧!大赌伤身,小赌怡情嘛!” 梁明说:“拿都拿出来了,怎么能算了呢?老板娘还在看着呢!” 春月现在是完全搞不清楚他们两个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又是谁占据了主动?只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心的问道:“要不要……把你们的赌注,都交到我手里?” 齐鹜飞一脸苦相,极不情愿的样子。忽而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说:“好好,那就由老板娘收着吧。” 便把手中的避水珠交给了春月。 他眼中的狡黠之光自然逃不过梁明的眼睛。梁明似乎在猜测他想干什么,便也沉默着把避火珠给了春月。 春月觉得既有意思,又有点责任重大,不觉便认真起来,问道:“那么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齐鹜飞急忙说:“我先来,我要……你左手里那颗。” 春月就从背后伸出左手,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药丸。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伸出右手,齐鹜飞就已经一把将她左手心里的药丸抢过,塞进嘴里,胡乱吞了下去。又拿过桌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说: “你们看,我没事!这说明我吃的这颗是补药,剩下那颗自然就是毒药。梁兄,你输了!” 梁明终于明白刚才看见的齐鹜飞眼里的狡黠之光是什么了,哈哈大笑,说道:“齐站长,你这套路有点老了!” 齐鹜飞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梁明说:“我都还没吃呢,你怎么就说我输了呢?” 齐鹜飞说:“剩下这颗是毒药,你怎么吃?你吃了会被毒死的!”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梁明笑着从春月刚刚摊开的右手掌里捏起药丸,“你这两颗药丸根本就没有什么补药毒药,完全就是两颗一模一样的普通药丸。你刚开始拿出来,只不过是想骗我替你付这顿酒钱。可是后来你发现骗不了我,就拿出了避水珠,你以为我必然拿不出对等的宝物,便只能认输。但你没想到我手上有一颗避火珠。所以你急不可耐的自己先吃下一颗,就说另一颗是毒药。如此老套的江湖套路,用在我身上,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虽然只是个文书,没本事在半年内连升三级,但也不至于就这样被你吓住!” 齐鹜飞硬着脖子说:“哼!你要是不信,大可以吃下去,死了我可不管!” “你以为我不敢吗?”梁明说,“你太着急了!刚才两颗药丸都在老板娘手上,你根本不可能知道她哪只手里放的是哪一颗。你要是小心翼翼,假装分辨一番,也许我还信你三分。你这么急就吞了下去,怕被我戳穿,却恰恰说明了两颗药都没毒。” 齐鹜飞眼角皮抖了抖,说:“哎呀,算了算了,你不信就算了,会毒死人的,把药丸还给我吧,今天就算了。” “算了怎么行?”梁明捏着手上的药丸,慢慢凑近嘴边,“刚才我用银针试过毒了。我这根银针可不是普通的银针,我说了,只要不是大罗金丹,有没有毒我还是能试出来的。而且我自己就是炼毒的专家,你这是老君面前耍太极,哈哈哈……” 他说着把药丸塞进了嘴里,试着嚼了一下,然后吞了下去。 齐鹜飞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说:“你……你真的不怕死?” 梁明哈哈大笑:“别再演戏了!我都已经吞下去了,你还演?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从结果上来说,今天这个赌咱俩不分输赢。但是你使诈,却被我识破了。打麻将的规矩,炸胡者输,从这一点上来说,你输了!” 他看向春月,“不知裁判以为如何?” 春月心里有点莫名的慌张。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判断这件事情。她只觉得有点荒谬。从现在的事实来看,梁明说的是对的,他识破了齐鹜飞的伎俩,应该算他赢了。 她终于点点头,看向齐鹜飞,问道:“齐站长有没有异议?” 齐鹜飞一脸无奈地看着梁明说:“梁兄,只是打个赌而已,何必这么认真?” “怎么?想赖账?”梁明笑道,“那可不成!今天这顿酒钱肯定是要你付了,而且你的避水珠可归我了。有春月姑娘作证,你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偷的啊!” 他说着伸出手来,问春月要水火二珠。 春月再次看了齐鹜飞一眼,见齐鹜飞没反应,就准备把珠子给梁明。 可珠子还没到梁明手上,梁明伸在那里的手忽然颤抖起来。 “你……你……”梁明脸色大变,用颤抖的手指着齐鹜飞,“药丸……有毒!” 齐鹜飞非常冷静的说:“是有毒啊!我早就跟你说了,这药丸有毒,你吃下去会死的!可你还是吃了。我有什么办法?我说只是打个赌,不用这么认真吧?你还说我想赖账。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解……解药!”梁明痛苦的看着齐鹜飞,手上的青筋暴起,可手却颤抖得更厉害了。 “没有解药。哦不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解药。”齐鹜飞看着梁明燃起希望的眼睛说,“好像太上老君的九转大还丹可以中和这个毒,不过必须在中毒之后马上服下去。你身上有没有?有的话赶紧给我!” 梁明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尽是吃人的恨意。 他忽然大吼一声,手臂猛的收回一抬,手中多了一柄宝剑,便一剑朝齐鹜飞刺来。 随着这一剑刺出,剑身如水银流动,亮起点点星光。随即剑光大盛,放出蓝白色的耀眼光芒。 然而宝剑刺到齐鹜飞面前,剑尖离齐鹜飞的鼻尖不过两寸,就突然停住了。剑光黯淡下去,就像夏日夜晚熄灭的日光灯,留下一段惨白的暗光。 紧接着,当啷一声,宝剑落地,梁明站立不稳,浑身颤抖着倒在了椅子上。 “为……什……么……”梁明的脸上写满了不甘,充满恨意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齐鹜飞,喉咙里用最后一口气,问出了三个字。 齐鹜飞却只是十分平静的看着他。 就是什么都不说!就是什么都不告诉他! 这种人,就算死,也要让他死得憋屈!死的不明不白!这叫—— 死不瞑目! 第五百七十八章、 救赎 七色天蛛,奇毒无比,中之立死。 这是《养蛛致富经》开篇第一句话。 这两颗药丸,是齐鹜飞用天蛛毒液炼制而成的。 唯一的解毒方法,就是用另一种天蛛毒液丹,以毒攻毒。 这是齐鹜飞第一次使用毒药对付人,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药效如何,只能相信师父不会骗自己。最后的结果表明,师父所言非虚,药效甚至超出了齐鹜飞的期望。 服下毒药的财神比齐鹜飞做实验时的小强表现好不了多少。 小强蹬了几下腿,财神刺出了没有威胁的一剑,仅此而已。 齐鹜飞原本是要把财神的魂魄拘禁起来,交给端木成的。一来是要证明他今晚完成了目标,不但搞清楚了财神的真实身份,而且把财神直接杀了。二来他已经知道财神是端木家族的弃徒,自然也要交还给端木家族处理。另外就是财神手里应该还掌握着金圣宫秘境相关的一些秘密,这些事情又牵扯到冬月,齐鹜飞自然也很想知道。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毒药的药性实在太过猛烈,梁明不但很快咽了气,连魂魄元神都受到了极大的损害,齐鹜飞只来得及拘禁了他的一丝残魂,若是再慢一些,就要魂消魄散了。 也不知道这一丝残魂还能不能用,只能就这样带回去,先交给端木成再说。 春月一直在旁边看着,也许是太过震惊,以至于久久未曾开口。直到齐鹜飞把梁明的残魂装进阴阳瓶,又捡起了地上那把梁明丢弃的宝剑,她才缓过神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杀梁明?” “他不是梁明。”齐鹜飞说。 “那他是谁?” “财神。” “财神?” 春月差点惊叫起来,内心的震惊比刚才梁明死的时候更甚。 “他怎么会是财神?” 齐鹜飞没有回答。他当然没法凭空证明梁明就是财神。所以他走过去,走到梁明的尸体旁边,俯身仔细的去观察梁明的脸。 春月还想再问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问出来。他内心里有些无法接受梁明就是财神,可是他又觉得没有理由怀疑齐鹜飞。 其实有些迹象已经显示出来,比如说梁明身上怎么会有避火珠? 春月自然的就想起了几个月前有人在鬼市卖掉了一颗水麒麟目的事情。传言水麒麟目能够辟火,被四风收走,最后应该会落到财神手里。 另外,刚才梁明在垂死之际刺出的那一剑,虽然没有成功,但行家一眼便知,这绝不是城隍司治安处一个普通文书所应该拥有的剑和剑法。 这把剑现在就在齐鹜飞手上。剑身如秋水,此刻虽已暗淡,但从刚才那一霎那的光芒绽放,就知道这是一把世间难得的宝剑。 齐鹜飞还在那里专注的观察梁明的脸,就像一个细心的尸检官。 片刻之后,他伸出手揪住了梁明的下巴,法力从指间渗入死者的脸。 “啊!” 春月惊呼了一声。 她看见梁明的整张脸都被齐鹜飞撕了下来。 然而,并没有出现血肉模糊的迹象。只是梁明那张原本中年老成中带着一丝狡黠的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烂泥般的丑陋的脸,就好像后厨的一锅放了三天的泔水糊在他脸上。 而齐鹜飞的手中,却多了一张面具。 “这就是你们的老大——财神的真面目了!”齐鹜飞指着那张丑面说,又拿起手中的面具,晃了晃,“这叫千面,是用至少一千张人皮练出来的。只要戴上它,就能复现出那死去的一千个人生前的样子。他在你们面前展示出来的不同面貌,依赖的就是这张面具。” 不知道是这张脸实在太丑了,还是这千面人皮的故事实在太渗人,春月不觉有些心慌,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你是说……真正的梁明已经死了,练成了人皮面具?”她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应该就是这样了。”齐鹜飞看着手上的面具说。 尽管齐鹜飞心性稳定,如今的法力道行也不算低,而且从神识感应上来说,面具并没有残留魂魄的怨念,所以并不会像炼魂幡之类的东西反噬主人。但让齐鹜飞把面具带上,却还是有点心理负担的。但若把这面具毁了,他也觉得可惜。再怎么样,那些死去的人也不会活回来。 如何处理这张面具,反倒成了一个难题。 春月并不知道齐鹜飞在想什么,在经历震惊之后,此刻的她已经平静下来,也终于明白,这就是齐鹜飞说的今晚要做的大事。 “你今天就是为了杀财神而来的?”春月问道,“所以你让小雪躲到我这里来,也是因为小雪受到了财神的威胁?” “是的。” “可是,你明知道我是麻将会的人。你怎么就能相信我?你就不怕我会和财神联手对付你?” “我相信你。”齐鹜飞没有解释理由,只是回应了一个坚定的目光。 “谢谢!” 春月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这种信任让她感到温暖。很多年以来,不管是从她背后的组织,还是从麻将会,她都没有见到过这种信任,更不要说因此而生的温暖。她记得只在很小的时候,父母还在她身边的时候,才有过这种温暖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角忽然噙满了泪水。她努力不让眼泪留下来,背过身去,用手背偷偷擦拭了一下,然后转身把手中的两颗珠子递给齐鹜飞。 “你杀财神是为了这个吗?” 齐鹜飞接过水火二珠,笑道:“我也觉得我挺贪财的,但你觉得我是那种为了一颗珠子,不惜性命的人吗?” 春月摇头道:“当然不会,但我实在是有点看不透你。那你为什么非要在今晚杀财神呢?” “因为他逼死了冬月。”齐鹜飞说。 春月马上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有人为她如此,冬月这一生也算值了!不知道将来有一天我若死了,会不会有人替我报仇?” “当然会有。”齐鹜飞说。 春月微微一愣,看着齐鹜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就黯淡下去,露出一脸自嘲之色:“你别宽慰我了,我可没有这么好的命。” 齐鹜飞说:“何必妄自菲薄?你有爱你的人,应该感到幸福。赵夕阳虽然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对你的情意比真金还真。而且他也不算无药可救,只不过性格懦弱了些,若能改过自新,未尝不是个可造之材。我相信,你若有事,他必会奋不顾身。” “他会吗?”春月若有所思。 齐鹜飞说:“如果你死了,他却不替你报仇,我就替你把他杀了。” 春月被他这玩笑话逗乐了,呵呵的笑,笑过之后,认真而诚恳的看着齐鹜飞的眼睛,说:“谢谢你!” 齐鹜飞说:“你看,你今天已经对我说了两次谢谢。搞得我很惭愧啊!其实应该我谢谢你才对。如果不是你帮忙,我没这么容易杀掉财神。所以杀财神之功,你要占一半。” 春月说:“这个功我可不敢贪!话说回来,刚才的过程真是有趣又惊险,现在回想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你的策略并不怎么高明,甚至就像梁明说的,套路很老套。我虽然不知道梁明就是财神,但我却知道他是一个极其精明的人,平常行事又十分小心谨慎,他怎么就会上了你的当呢?我到现在还想不通!” 齐鹜飞哈哈笑道:“就是因为他太精明了,才会上我的当。你说的对,这个办法并不高明,甚至有些土。稍微正常点的人都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都不会上当。但被淹死的多半是会水的,被老虎吃掉的往往是猎人,像他这样的精明人却反而容易上这种当。而且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戴了太久的面具,就会蒙蔽自己的心智。他多疑而且善变,多疑到会把自己最初的怀疑否定。这世上恐怕没有他信得过的人和事,包括他自己。” “你把他看得这么透?”春月有些好奇的看着齐鹜飞,“你真不像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齐鹜飞微微一笑,说:“其实这些也并不起决定性的作用。他会上我的当,最主要的还是他太贪了。” “其实我很好奇……”春月说,“刚才这两个药丸到底有什么区别?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左手里那一颗才是没有毒的呢?” “很简单,两个药丸一模一样,根本没有区别,所以我不需要猜。”想起这种毒药,齐鹜飞屁股上的肌肉就一阵缩紧。 “所以你提前服下了解药?”这是春月能想到的唯一解释,“但是,我总觉得你这是临时起意。难道你早已准备好了这样的计划?可是如果财神不来春月楼,你又准备怎么杀他呢?” 齐鹜飞说:“杀人有很多种方法,我只是选了一种风险最小的。” 他没有告诉春月自己百毒不侵的秘密。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的好。就当是提前服用的解药吧。 齐鹜飞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财神的尸体,从他的手腕上摘下了一个手环。这是财神的空间法宝,他身上所有的好东西应该都放在里面。 经过神识查探之后,确定这个手环应该是一件古物,内部的空间是独立的,并不是云空间法宝,即使强行打开,也不会被人发现。 只不过这手环看起来也价值不菲,就这样破坏了有点可惜。如果要破解的话,需要耗费一番功夫。但他现在却没有时间。 他也有想过把手环送给春月,让她去处理。但考虑到财神原本是端木家族的人,又牵扯到金圣宫秘境,这手环里面很可能有端木家族的东西,所以还是拿去交给端木成处理更好。 他想了想,对春月说:“我说过今天这顿饭绝不会让你亏,财神身上应该有不少钱,本来我该把这个手环留给你,但可能牵扯到一些事情,我得先拿走。等我回去研究过后,会对里面的东西做价,到时候分你一半。” 春月摇头道:“我顶多就是亏了一顿酒钱,你要是不让我亏,就把这酒钱付了。财神是你杀的,他身上的东西你拿走好了,我不要。” 齐鹜飞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套话,因为这手环里面到底有多少东西现在还不知道,万一屁都没有呢?不过话说回来,光这个手环本身看上去也挺值钱的。 至于这顿酒钱,他知道春月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如果真要付钱,反而显得矫情了。 梁明身上再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齐鹜飞就把尸体拉到洗手间,往尸身上倒了点化尸粉。 眼看着梁明的尸体消失,春月不无担忧的说:“他是城隍司的文书,城隍司通过监控很容易查到他今天来过这里,而且我刚才出去叫他,也有很多人看见了。” 齐鹜飞说:“不要紧。这件事我会去和秦司长说的。” “秦司长……”春月眉头微皱,略带几分惊疑,“他知道你今晚要干什么?” 齐鹜飞也不隐瞒,说:“没有得到他的许可,我又怎会这么鲁莽?” 春月点点头,心头的担忧却并不减轻。 齐鹜飞知道她在忧心什么,说:“你放心吧,你我之间的事是你我之间的秘密,我不会和别人尤其是官方的人说的。秦司长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春月这才略微放下心来,说道:“那麻将会怎么办?现在财神死了,群龙无首,是不是该解散了?” 齐鹜飞说:“打麻将不一定要用到财神。没有财神,可以用百搭。只要能自摸不就行了” “莫非……”春月忽然想起了很多事情,似乎明白了齐鹜飞的想法,但又不敢肯定。“你就是……” 齐鹜飞没有回答,而是仔细端详起梁明用的这把剑来。 “这是一把好剑!”齐鹜飞感慨道,“比我前阵子在葫芦街买给我徒弟的那把好多了。甚至不比我的乙丁剑差。” 他说着就把剑递给了春月,“拿去给赵夕阳吧。他需要一把好剑。” 春月接过宝剑,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齐鹜飞为什么要这样做。 紧接着,齐鹜飞又把千面丢给了她。 春月一接到手上,就想起了齐鹜飞说的,这张面具是用一千张人皮制成的,忽然就觉得一阵心慌恶心。 “这是……”春月似乎明白了齐鹜飞的用意,却又觉得这个想法无比荒唐。 “赵夕阳现在是通缉犯,除非去自首,然后戴罪立功。否则的话就只能一辈子躲在地下室里。”齐鹜飞说,“带上这个,他就可以出来了。” 春月终于确定了齐鹜飞的意思,她觉得荒唐,又有些莫名的激动。 “齐先生,你是不是太高看他了?” “那你又是不是太小看他了呢?” “我……” “其实,以春月姑娘之能,能看上他,我便知道他必有过人之处。也许这一点,你自己都未必说得清楚。但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却能看得更明白。听我的,相信他,给他机会,让他做事,他一定能做得很好。” 齐鹜飞鼓励般的看着春月的眼睛,“知道他上次找我,跟我说了什么?” “什么?” “他说,他想帮你摆脱控制,获得解脱。他说你这些年来并不快乐,他想让你快乐。这是他重新振作起来的动力,也是他新生命的开始。他是在帮你,也是在救赎他自己。所以,你也帮他一把。同样的,这也是在救赎你自己。” “夕阳……”春月的眼中再次噙满了眼泪,而且这一次终于忍不住让眼泪流了下来。“……谢谢……谢谢你……” 她喃喃的念叨着,也不知道是在谢谢赵夕阳,还是谢谢齐鹜飞,又或者兼而有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齐鹜飞知道春月懂了,他相信这是一个完美的开始。 “我要回一趟虹谷县。你现在就去找赵夕阳,把面具给他,你们好好研究一下怎么用。我刚才神识查探过了,只要过了心理上的这道坎,这玩意用起来并不困难。等我回虹谷县处理完事情,后半夜我会回来,到时候让赵夕阳戴上面具跟着我出去。从今夜开始,麻将会再无财神,只有百搭!” …… 第五百七十九章、 指婚 齐鹜飞回到虹谷县的时候,端木薇正在酒店房间里急得团团乱转。 因为端木成来了。 端木成先找到了端木博文。当时端木博文正和其他人一起在星光下泡温泉。除了秦玉柏因为公务繁忙提前回去了之外,王荣生、刘长生以及虹谷县城隍司的几个领导都在。 端木博文见儿子来了,正想问他事情成没成,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问,父子之间使用传音叨咕叨咕的也不好,摆明了就是告诉人家有秘密。他就让端木成去换衣服,也下水来泡泡。 可端木成一上来就问端木薇在哪儿,确认是在酒店房间照顾喝醉的齐鹜飞,便一甩袖子,怒冲冲的走了。 端木博文生怕自己这个平常看起来挺精明,但在女儿问题上总是转不过弯来的儿子坏了自己的计划,就要去追。可从池子里跳起来才想起没穿裤子,只好急忙忙回更衣室去换衣服。 大伙儿都觉得这小老头很好玩,就知道今晚必有好戏看了,便兴冲冲的跟了上去。 这会儿的功夫端木成就已经进了端木薇房间了。 幸亏端木薇早有准备,浴室的水龙头一直开着,哗哗的响。 端木成一进来,看见端木薇衣衫完整,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直奔床头,一把掀开了被子。 “爸,你干嘛呢?” “齐鹜飞呢?这臭小子在哪?叫他出来!” “他在洗澡!”端木薇脱口而出。 端木成就直奔浴室而去。 “哎,爸,爸,你干嘛?人家在洗澡!”端木薇连忙拦着自己的父亲。 “老爷们洗澡还怕我看?”端木成一把推开端木薇。 端木薇大急道:“爸!你也太为老不尊了吧?” “你敢说我为老不尊?!”端木成大怒道,“我不在,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丑事!还说我为老不尊?” 端木薇知道父亲误会了。她很想跟父亲说齐鹜飞不在屋里,但问题是房门口还站着好事看热闹的酒店工作人员。 端木成走到浴室门口,终于还是没有推门进去,当然也没有用神识去窥探。一个老男人用神识去窥探一个年轻男人洗澡,这可就真变成为老不尊了! 端木薇正想着怎么把真相委婉地告诉父亲。她有点后悔,其实早就该跟父亲说的,可是爷爷不让,说她父亲身边人多眼杂,万一消息泄露出去,齐鹜飞今晚的计划就废了。 这时候,端木博文回来了。 端木薇一见到爷爷,如逢大赦,赶紧跑过去。可是当她看见端木博文身后跟着的一串人,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端木博文一进房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眯着眼睛看了端木成一眼,骂了一句:“蠢货!” 端木成一听,大不服气,质问道:“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薇儿是你孙女,怎么能让她单独和野男人呆在一个房间!” “什么野男人!”端木博文气道,“人家是刚上任的潜龙湾巡视站站长!” 他这句话听在别人耳中,更像是阿谀奉承,有种卖孙女的感觉。好像是在说,齐鹜飞现在当了大官了,就可以和自家孙女单独呆在一个房间,若是个普通人,就不可以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虹谷县城隍司一众人,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丝讥笑。 端木成就更加生气了:“他当了站长又如何?我们端木家什么时候没落到要趋炎附势于一个小小站长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狂,让城隍司自陈光化以下心里都觉不爽。 不过陈光化却是另起了心思。他知道端木家和黄花观近来合作紧密,端木博文刚才的表现来看,也是把齐鹜飞当成自家人看了。但现在看来,端木成和端木博文的观点并不一致。这就有文章可做了,虽说端木博文是端木家真正的当家人,可现在名义上的掌门毕竟是端木成。而且端木博文老了,总有一天要把所有的家当都交给端木成。一个没有实权,又和自己老爹观点并不一致的掌门,对陈光化来说,就太有利用价值了。 这时候,王家的掌门王荣生出来打了个圆场,他和端木成的地位相当,辈分一致,所以由他出来说话,也十分合适。 “端木掌门,小齐站长今天晚上喝多了,所以就让他先回房间休息。我们这里又没有会照顾的人,只好让令千金辛苦辛苦,应该并无别的意思。我们也相信小齐站长的为人,还请端木掌门不要多虑。” 端木成也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度了,而且他没想到端木博文会领着这么多人来。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啊!端木成越想越气,可是面对着自己的老爹,发发牢骚可以,真要发脾气他却是不敢的。 王荣生这么一打圆场,让他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可是再看向自己的女儿端木薇,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就打心眼里来气。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又听见浴室里哗哗的水声,想起齐鹜飞此刻必然一副猥琐的样子,心头刚消下去的怒意便又上来了。 陈光化朝着浴室的门看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这齐站长也真是的,我们这么多人来了他也不出来。” 端木薇一听就知道陈光化必然是用神识扫过浴室了,心里骂了句“不要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看向爷爷求助。 端木博文说:“陈司长这话说的,人家在洗澡嘛,总不能光着屁股出来和我们这些老家伙聊天吧?” 陈光化笑道:“洗澡都洗了多长时间了?我说端木大小姐,你们刚才干什么了,他身上有这么脏吗?” 他这话说的猥琐,听得端木薇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端木成怒道:“陈司长,我女儿清清白白,你可不要乱说话。” 陈光化说:“误会误会,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这种事,还是要请齐站长出来说话,自证清白。” 说着便朝旁边的柳钰使了个眼色。 柳钰会意,便朝着浴室喊:“齐站长,快出来吧!这里除了端木大小姐,全都是老爷们。你再不出来,我们可就进来了!” 端木博文说:“人家洗个澡你们也不让他洗完,是不是太过分了?行啦,咱们大伙还是回去泡温泉吧。” 陈光化见端木博文护着,就更加相信端木博文和齐鹜飞之间一定有什么猫腻。齐鹜飞搞了这么大个场子,端木博文还以自己孙女的清白为代价,今晚一定是去做什么大事了。 陈光化自然想不到齐鹜飞会去杀财神,身在虹谷县,他想到的都是虹谷县的事情。这让他不禁有些担心,齐鹜飞会不会在背后搞事情,对他这个新任司长不利?会是什么事呢? 如果让齐鹜飞知道陈光化此刻的想法,一定会说他自恋。可是这种自恋的情绪一旦开始了,就挥之不去。随即就变成了一种被迫害妄想症。他总觉得齐鹜飞肯定是对他前段时间的冷落不满,想报一箭之仇。 必须戳穿他!让他出丑! 陈光化这么想。 “端木老前辈,这可关系到你孙女的名誉。今天要是齐站长不出来自证清白,那你孙女儿就只能嫁给他了。难道今天我们喝的这顿酒,还是定亲酒?” 端木成则恼羞成怒,刚想说话,却被端木博文抢了先。 端木博文笑嘻嘻的说:“你要这么理解,也未尝不可。” 端木薇的脸腾一下就红了。 陈光化没想到端木博文这么不要脸,话头倒也接不下去了。 这时候,浴室的水声停了,门开了一条缝,齐鹜飞的脑袋从门缝里钻出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我洗个澡,需要弄出这么大动静吗?” 见到齐鹜飞,端木薇和端木博文同时松了口气。 而陈光化则眼皮一跳,觉得甚为奇怪。他刚才神识扫过,浴室里明明没人,这家伙是怎么进去的?就算里面有后门,或者是从通风窗进入,也不可能无声无息,自己的神识毫无察觉。 “齐鹜飞,你洗完了没有?”端木成说,“洗完了就赶紧出来。” “洗完了。等我穿好衣服。”齐鹜飞说完便把头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 在陈光化的神识里,齐鹜飞再次消失,浴室里面又什么都没有了。 陈光化差点对自己的神识灵力产生了怀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浴室的墙壁能够隔绝神识?还是说自己的神识连一面墙都穿透不了了? 片刻之后,浴室的门再次被打开,而陈光化的神识之中也再次出现了齐鹜飞的身影。 齐鹜飞从浴室里出来,揉了揉蓬松的头发,看上去就像刚洗完澡的样子。 他长长的生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哎呀,真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都在这儿?” 陈光化心里还在疑惑着自己的神识出了什么问题,所以没有说话,只是装作不经意地走到浴室门边,朝里瞄了一眼。只是他心头的疑惑不减反增。 他不说话,城隍司的人自然也都不说话。 端木成想说什么,但看了端木博文一眼,便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只狠狠的瞪了齐鹜飞一眼。 还是王荣生继续出来打圆场:“大家就是担心你,所以上来看看。既然齐站长没事,那咱们就散了吧!” 既然没戏看了,其他人自然也觉得无趣,便准备散去。没想到一直纵容孙女和齐鹜飞在一起的端木博文反而开了口:“小子,他们都说你对我孙女图谋不轨。这件事情你得给我说清楚!” 齐鹜飞连忙道:“端木前辈误会了,我刚才喝醉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上来的,哪有什么图谋不轨?” 端木博文把小眼珠子一瞪,小八字胡吹得飞起,说:“嘿,你小子倒是推的干净!我不管你心里有鬼没鬼,现在你和我孙女儿在一个屋子里呆了这么久,有没有什么事儿都说不清楚了。我就问你一件事,我孙女儿要是嫁不出去了怎么办?你负不负责?” “啊?”这下齐鹜飞可真傻了。合着这小老头在这儿等着我呢!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呀! 端木博文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说:“算了算了,你小子虽然又穷又挫,听说还挺抠门,但看在你心地还算不错,老人家我就将就将就,认你这个孙女婿算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们家薇儿过门啊?” 齐鹜飞瞪着眼,张着嘴,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这特么也太直接了吧?土匪抢人都没你这样的! 其他人也被端木博文给弄懵了,不知道他唱的是哪一出。 只有端木成大急道:“父亲!儿女婚姻大事,怎能如此草率?!” 齐鹜飞连忙说:“是啊是啊,端木前辈,这种事千万不可草率。您看,我师父也不在,咱们是不是,以后再慢慢商量?” 端木博文啪的一甩手里的烟杆子,说:“草率个屁!商量个屁!今天这么多人在这,都是见证!你师父无机子那里我自会去说。我也不嫌弃你们黄花观穷,也不要你们出彩礼,嫁妆嘛我也不会少你们一分。你还想怎样?” 齐鹜飞无语了,这不是逼婚吗?虽然说他对端木薇也不是没有感情,娶了也未尝不可,可是婚姻大事有这么做决定的吗? 再说师父也不在,临走把黄花观托付给了自己,结果不到半年的时间,自己就把端木家的大小姐娶进门了,这师父要是回来,怎么向他交代? 而且自己刚把凤魂给了王琼花,承认了自己前世和王琼花之间的关系,然后王琼花不知道什么原因跑了,扭头自己就把人家闺蜜给娶进门了,这叫什么事儿! 这端木老爷子是硬要把我往人渣的方向逼啊! 齐鹜飞站在那里尴尬得不行。 端木薇比她还尴尬,在一群男人中间不知所措。见端木博文还没完没了,红着脸嗔道:“爷爷!你说什么呢!” 端木博文吹胡子瞪眼说:“嘿,小丫头,我这可是在帮你!” “爷爷!你再说我可走了!”端木薇气的一跺脚,转身就要走。 幸被长生观的观主刘长生给拦住了。 刘长生说:“好了好了,端木老爷子向来爱开玩笑。大家都散了吧。” 王荣生也说:“是啊是啊,散了散了。我们先走,老爷子你们慢慢聊。” 他们俩这么一说,尤其是刘长生身份特殊,他一开口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就连端木博文也闭上了嘴。 人们便都哄笑着退了出去,并且把房门关了,屋子里只留下了端木博文,端木成,端木薇和齐鹜飞四人。 这一下场面似乎更有点尴尬了。 端木薇红着脸,连看都不敢看齐鹜飞一眼,只在心里嗔怪他的爷爷,不知道这老爷子今天发了什么疯,弄的人家下不来台不说,这事传出去,自己今后还怎么见人?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面又似乎隐约期待着什么,心慌慌的,突突的跳。 齐鹜飞朝端木博文一拱手,摆出一副恭敬的姿态,准备好好聊聊:“老爷子……” 谁知他刚起了个头,就被端木博文阻止道:“行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嘿嘿的笑着,一脸小伎俩得逞后的得意,“咱们不着急!慢慢来,啊,慢慢来……等你师父回来再说。不过话说回来啊,今天这事传出去,以后你要是不娶我们家薇儿,你的名声可就臭了!别人会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你也别指望继续在官场上往上升,因为你通不过道德考核。” 擦,这是又威胁上我了! 齐鹜飞总算是领教到了端木博文的厉害。 这位老爷子使的是连环拳,一招接一招的。先把你逼到角落里,再给你吃颗糖,再拿出根棒子吓唬你,你想不就范都不行。 端木薇在一旁咬着嘴唇不说话。 端木成皱着眉说:“父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这可是关系到小薇一辈子的幸福!” “你懂个屁!”端木博文骂了一句,却没有做更多的解释。 端木成不服气,说:“这小子当初吹的牛,放下的大话,说是只要我把财神约出来,他就能想办法让财神现出真面目。今天我好不容易把财神约出来了,这小子倒好,干脆不出现,还假装喝醉了在这占我女儿便宜!齐鹜飞,你来说说,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端木博文也看向齐鹜飞,说:“小子,这件事你还真得解释解释。你要是解释不了,就算你想娶我孙女,我也不答应。” “爷爷!”端木薇叫了一声,“你怎么总把话题往这方面扯!” 齐鹜飞说:“端木掌门,这里没有外人,我就直说了吧,你刚才约出来的财神,根本就不是真的财神,是假冒的。” 端木成大怒道:“胡说!你有什么证据?你自己没本事把人认出来,现在就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说我约出来的才是假的?简直岂有此理!” 齐鹜飞也有点火气上来了,说:“端木掌门,我要是有证据,你又怎么说?” “我……”端木成一时语塞,“你要是有证据证明我见到的财神是假冒的,我就同意把薇儿嫁给你!” “……” 齐鹜飞顿时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 第五百八十章、 演戏 齐鹜飞看向端木薇,正好端木薇也朝他看过来,原本俏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像在熟透的苹果上刷了一层红漆。 四目相对,端木薇连忙移开了目光,低下头轻轻咬着嘴唇,手指捏弄着衣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木博文则干脆在床头悠闲的坐下来,事不关己似的捡起了一锅烟,吧嗒吧嗒的抽着。 端木成仿佛有些后悔刚才一冲动说的话,脸色有些难看,但话已出口,他也不愿反悔,只等着齐鹜飞拿出证据来。 当着端木薇的面,齐鹜飞当然也不好当场拒绝,那多伤女孩子的心,可若是就这样接受了,那岂不是马上就要把端木薇娶进门? 终身大事,如此仓促决定,总不太好吧?师父回来又要骂:你这碎怂!看我不把你打日踏了! 齐鹜飞定了定神,对端木成说:“端木掌门,端木叔叔,我尊敬您,叫您一声叔叔,但是咱们一码归一码,小薇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的朋友,她不是商品,不应该被推来送去,更不能被当做赌注的筹码。” 端木成略有些歉意的看了端木薇一眼,说:“好,就算你说的对。你和小薇的事情咱们暂且不提,先说说财神的事情吧。” 齐鹜飞说:“只是怪我没有事先说清楚。但是端木老前辈和小薇都知道,我刚才只是装醉,让小薇陪我来房间是为了打个掩护,实际上我已经去了纳兰城,也见到了你和财神见面的一幕。这个主意还是端木老前辈出的,我以为端木掌门知道。” 端木成一愣,看向端木博文,微有些愠怒,但又不敢发作,问道:“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博文吐出一口白烟,轻描淡写的说:“是我出的主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保证你身边的人都是可靠的?你经营家族这么多年,生意倒是做的不错,可就是钻钱眼里啦,未必有识人之明。” “父亲!”端木成有些不服气,“你完全可以事先告诉我,然后提醒我不跟任何人说。就算你不跟我说吧,你这出的主意也太……你怎能拿小薇一生的幸福开玩笑!” 端木博文白了他一眼。我正是为了小薇的一生幸福啊!可是这话当着齐鹜飞的面他不能说。 端木成其实并非不明白父亲的小心思,尽管他前段时间已经改变了对齐鹜飞的看法和态度,但要他马上接受让齐鹜飞做自己的女婿还是有点困难。原本今天的事情是他对齐鹜飞的一次考验,但他以为齐鹜飞没有去,只是在吹牛,不但吹牛,还借此机会蒙蔽了老爷子,想把和端木薇的关系做成既定事实。而且看女儿那样子,脸红的像猴屁股,说话又吞吞吐吐,摆明了心里已经接受了这小子。他们之间刚才到底有没有那个……谁知道呢!这让端木成如何不气! “好了,别的先不说,你说和我见面的那个人不是财神,怎么证明?真正的财神又是谁?”端木成冷静下来问道。 齐鹜飞说:“和你见面的那个人叫做赵秉坤,是纳兰城林业局的局长,相思湖畔那些石榴树就是他下令挖掉的。他是麻将会的秘密成员,财神的直系手下。这次他就是奉财神之命,带上人皮面具,冒充财神和你见面。财神知道端木老爷子来了虹谷县,要利用赵秉坤冒充他吸引端木掌门的注意力,而且他在和端木掌门见面的时候故意说了端木小姐和我在酒店房间的事情,这样您就一定会赶来虹谷县查明真相。”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端木成有些将信将疑。信的是财神的确在和他见面的时候说了端木薇和齐鹜飞的事情,疑惑的是齐鹜飞又是怎么知道的? “为了到你们家偷东西。”齐鹜飞说,“趁你们不在的时候,财神已经偷偷进了你们家的宝库,偷走了圣宫秘境的钥匙。” “胡说!”端木成怒道,“我家宝库岂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宝库位置隐秘,连内部的普通弟子都不知道,而且外围守卫森严,里面机关重重,没有人带领,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也不可能进去,更不要说偷走东西。” 齐鹜飞说:“不是我胡说八道,财神的身份我已经查清楚了,他本就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人,只不过很久以前被逐出了族门,所以他对你们家里面的情况了如指掌。” 推荐下,真心不错,值得书友都装个,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我查出来的。不信的话,你可以回去看看。” “不用去看了。”端木博文忽然说道,“刚才已经有人向我传信,的确有人偷偷进了宝库。” “父亲!”端木成大吃一惊,“你怎么不早说?宝库失窃,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泡澡?” 端木博文哈哈大笑:“平时我说你蠢,你还不服气!我早就料到端木清这一招,所以提前做好了防备。你放心好了,真正的钥匙早就被我换掉了,他偷走的那一把只不过是把赝品。” “父亲……”端木成又羞又恼,却拿自家老爹毫无办法。“既然父亲早就料到了,为何不干脆布下陷阱,等端木清来的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你懂个屁!”端木博文骂了一句,也没有解释为什么。 齐鹜飞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但端木博文不说,他也不好多问。不过他猜想无非三种原因,第一是顾忌财神背后的欧阳承亮;第二可能是怕捉不住,一旦没有抓住,就等于打草惊蛇,后面再想对付财神就被动了;第三就是想给齐鹜飞一个机会,也是对他的考验。 齐鹜飞微微一笑,把阴阳瓶拿出来,说:“这是财神的残魂,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端木清了。” “什么?”这一下不但是端木成,就连端木博文都吃了一惊,“你已经把财神杀了?” 齐鹜飞点头道:“是的,人我已经杀了。不过因为他实在太强,我怕被他跑了,所以下手狠了点,魂魄已经不全,不知道还能不能问出点什么,你们拿去看看吧。” 端木博文连忙接过阴阳瓶,把里面的残魂揪出来,发现魂魄果然已经不全,而且残损得十分厉害,要想问出点什么来恐怕很困难了。 端木成说:“魂魄残缺成这样,怎么能证明他是端木清?齐鹜飞,你莫不是在糊弄我们?” 齐鹜飞刚想解释,却听端木博文说:“没错了,就是他。虽然只剩一缕残魂,但我还是能认出来,他就是端木清!” 端木成大感惊讶,纵横纳兰城这么多年,从几大世家手上抢过那么多生意,连仙盾局和城隍司都拿他没办法的财神,就这样被这小子杀了? 他不得不重新审视齐鹜飞。看来这小子真有点本事,父亲和女儿的眼光都不错。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他自己的眼光太差? 端木成一时有点下不来台。不过他好歹是一家掌门,这点风度还是有的。便朝齐鹜飞拱了拱手说:“齐……小……齐站长,今天的事情是我错怪你了,在这里我向你赔个不是。” 齐鹜飞说:“端木掌门言重了。也怪我事先没有说清楚,你那么想也情有可原。” 端木成哈哈一笑,算是揭过了这一笔,上前两步,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说:“好!不骄不躁,是个好男儿!难怪小薇对你如此青睐有加。” “额……”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连忙岔开话题,把手环拿出来说,“这是从财神身上拿下来的,应该就是他用的空间法器,里面也许有你们感兴趣的东西。” 端木成接过手环看了两眼,说:“你没打开看过?” 齐鹜飞说:“还没来得及。破解需要时间,如果强力破坏,我觉得有点可惜,这手环看上去也不错。而且,他既然是你们家族的弃徒,里面有可能会有关系到你们家族的东西,我也不方便看。” “可是你要知道,财神这些年经营麻将会,搜刮了不少财富。先不说这手环里面有没有宝物,光是钱恐怕就有不少。你就一点都不动心?”端木成说。 齐鹜飞说:“我这个人爱财,但并不贪心,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该是我的我从不多想。” 端木成点点头,转身对端木博文说:“父亲,还是你的眼光好啊,我服了。我想这样,等我们打开这手环,取出里面的东西,到时候估个价,然后分一半给小齐站长,您看如何?” 端木博文嘿嘿一笑:“现在知道服我了?家族的大权既然已经交给你,这种小事就不用来问我了,你做决定就好了。” 端木成这一决定倒也还算公道,齐鹜飞也就没有说什么客套话。有的分钱当然是好事,这时候客套反倒显得小家子气。 端木博文从端木成手上拿过手环,翻来覆去的看了几眼,说:“这还真是个好东西。光这手环价值就不下五十万紫币。可惜呀可惜!” “可惜什么?”齐鹜飞问道。 “可惜人被你杀了。”端木博文说,“原本我让他偷走一把假钥匙,后面还有一套连环计,现在看来都派不上用场了。” “也许未必。”齐鹜飞说。 “哦?”端木博文微微一愣,“怎么说?” 齐鹜飞说:“他偷走的那把钥匙可不在这手环里,而是交给了另外一个人。” “欧阳承亮?!”端木博文和端木成同时说道。 这倒是有点出乎齐鹜飞的意料:“原来你们知道?” “只是猜测而已。”端木博文说,“来,你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齐鹜飞说:“这个欧阳承亮原是魔教中人,本名万俟明,外号千面魔君,因早年练魔功走火入魔而毁容,所以也叫丑魔……” “是他?!”齐鹜飞的话还没说完,端木博文就皱起了眉头。 “父亲请你知道这个人?”端木成问道。 “听说过而已。”端木博文示意齐鹜飞,“你继续说。” “万俟明为了遮蔽自己丑陋的容貌,就炼制了一件法宝名叫千面,那是用一千张人皮炼制而成。后来此人叛出魔教,投靠了天庭,化名欧阳承亮。端木清之所以在人前千变万化,就是因为欧阳承亮把法宝千面赐给了他。非但如此,他还在继续往千面上添加人皮,纳兰城中应该有不少无辜之人被他炼化。刚才他去宝库偷走了钥匙之后,就顺便去了一趟小薇的房间把小雪抓走了。若非我及时赶到,估计明天就要变成一张人皮面具了。” “什么?小雪被抓走了!?”端木薇大惊道。 端木成和端木博文也十分吃惊,没想到那人真可以在自己家里来去自如。 端木薇十分自责:“都怪我!我太大意了,以为自己住的地方很安全,我对不起小雪,对不起冬月姐……” 齐鹜飞说:“没事。人我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端木成叹了口气:“唉!我以为自己很精明,没想到却步步都在人家的算计之中。连自己家里都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我真是没脸做这个家族掌门!” 齐鹜飞说:“端木掌门不必自责。财神太过狡猾,而且他本就是你们家族内部的人。所谓家贼难防,与端木掌门没有关系。要说有关系的话,那也是你爱女心切,才会匆匆赶到虹谷县来。” 被齐鹜飞这一提醒,端木成立刻警惕起来:“父亲,虽然端木清是我们家族弃徒,但他离开我们家已经一百多年了,对我们内部的情况怎么还如此清楚?会不会我们内部……” 端木博文说:“我早就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会用假钥匙骗他,就是想借此能够把家族内部的奸细给找出来。” “那现在……”端木成不无担忧的说,“财神已死,他恐怕不会出来了。” “不用担心。”端木博文说,“以前我们是不知道,既然知道了,只要好好去查,总能查出线索。这么多年来他是怎么跟财神联系的,不可能一点破绽都没有。而且财神死了的消息只要传到他耳朵里,他必然受到惊吓。他不缩起来倒还罢了,只要他夹着尾巴缩起来,表现和平时大不相同,想找到他反而更容易。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把钥匙交给了欧阳承亮,那就说明金圣宫秘境的图纸很可能也在欧阳承亮手里。如果他的残魂身上我们问不出什么来,那么就要从欧阳承亮那里下手,恐怕就有些困难了!” “是啊,欧阳承亮可是天仙,而且还有天君的封号。要对付他可不容易。”端木成皱眉道。 父子俩说着,便都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心说,这我有什么办法?人家可是天仙,也不知道是七品还是八品,老子隐身站在他身边都要心慌慌,反正我现在是不会去招惹他的。 “二位,以我之见,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不可着急。”齐鹜飞说,“欧阳承亮并不知道财神是怎么死的,既不会怀疑到我头上,也应该不会怀疑到你们头上。而且他现在是天仙,不会公然为麻将会出头。财神把钥匙给了他,但他并不知道那把钥匙是假的。所以他现在的重点应该是放在找另一把钥匙。在没有找到另一把钥匙之前,他不会动手。只要他不动手,我们就可以慢慢筹划。” 端木博文缓缓点头道:“也好,我也是此意。等我回去先试着看看端木清的残魂身上还能问出点什么来,再把他的手环打开。然后我们再一起商量后续的对策。” 端木薇忧心的说:“爷爷,你要使用搜魂大法吗?那会很损功德的!” 端木博文哈哈一笑,说:“一缕残魂而已,这点功德我老头子还损得起。” 端木成则问道:“父亲,财神死了,要不要把麻将会的势力收编过来?” 端木博文摇头道:“你是嫌欧阳承亮对我们的怀疑太少了吗?再说了,除了鬼市,地下那点生意能挣几个钱?我们好不容易洗白上岸,就不要去碰了。” “那麻将会怎么办?我们不管,可能会出乱子。到时候城隍司会不会怪到我们头上来?”端木成问。 端木博文眯着眼看向齐鹜飞,笑嘻嘻的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人是谁杀的,收尾的工作自然由谁去做。” 齐鹜飞知道端木博文是在向他示好,给他一个收编麻将会,把势力扩展到纳兰城的机会。 “我现在就回去。”他说,“不过还请二位继续帮我演戏,别让人知道我出了这个房间。” 端木博文说:“我年纪大了,跟年轻人演对手戏太累,演不动了。我还是出去跟那帮老家伙一起泡澡去。” 说完便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端木成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女儿端木薇,又看了眼齐鹜飞,终于还是一跺脚,追了出去:“父亲,等我一下,我今天忙活一天了,也想泡个澡。” 他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就剩下了端木薇和齐鹜飞俩人。 齐鹜飞的头又大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真假财神 这张脸有些白,略显凌乱的紫黑色头发斜挂在额头遮住了半边眼角,手里提着七星剑,搭配这一身有点古朴的浪人衣服,看上去倒颇有几分海外剑士的风采。 赵夕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十分陌生。 “这是我吗?”他有些不敢相信,总怀疑面前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扇时空之门。那不是自己的镜像,而是站在时空之门里的另一个人。他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的呼吸,那个人的心跳,以及那个人的心情。这些都不属于他,包括现在他正在轻轻捋头发的小动作,都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毫无破绽!”站在他身后的春月惊叹的说,“连神态举止都变了。” “可是,这还是我吗?”赵夕阳转过身来,看着春月,“我变成这个样子,你还会接受我吗?” 春月笑了:“你呀,总是想那么多。我喜欢的是你的灵魂,你现在只不过是多了一张人皮面具,里面又没有变,我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 “那么……我就这样出去?” “对呀,就这样出去。” “我终于可以走出去了!”赵夕阳有一些兴奋,又有一些担忧。 “你不但要走出这间黑暗的屋子,你还要走出囚禁你灵魂的禁区,放开你的心胸,从此你将换一种人生,海阔天空!”春月用眼神鼓励着他,“从今天开始,你不但可以走出去,你还将成为纳兰城的风云人物。” “但是,我的实力却不足以支撑我成为那样的人物。”赵夕阳略有几分沮丧的说,“我只是狐假虎威。而且我不知道等会儿能不能演好我的角色。” “实力不够,就努力一些,让你的实力变得足够!”春月说,“相信我,你能做到的!” 赵夕阳缓缓抬起手中的七星剑。剑身如银河流水,浮泛着点点星光。剑身的一面刻着七个星点。以神识去观照,就仿佛手里握着七把剑。 赵夕阳法力不高,但不代表他眼力不好。他家学渊深,于剑道研究也颇深,一眼就看出这把得自财神的剑是世间难得的宝剑。 剑身如镜,映照出他那张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脸,但他的眼神中却多出了几分坚毅之色。 赵夕阳挥了几下剑,剑光流转,满室生辉。随即把剑收起,毅然转身而出。 春月看到他的神态和步伐,便知道赵夕阳终于走出了心的阴霾。 这一切,都要感谢那个此刻正等在外面的男人。 她紧紧跟在赵夕阳身后,来到密室外间。 齐鹜飞和小雪正坐在那里等着他们。 看见赵夕阳出来,齐鹜飞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不错,毫无破绽,你这样以后我都认不出来了。” “齐先生,您放心,我绝不会在你面前用此面具使用假身份。”赵夕阳拱手道。 齐鹜飞说:“这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是你驾驭不驾驭得了这张面具以及这个新的身份。明白接下来我们要去做什么吗?” “明白。”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赵夕阳郑重的点头。 齐鹜飞看着赵夕阳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确认他眼中的坚定之色并不是临时伪装出来的,才点点头,然后看向春月,笑道:“老板娘,你可放心让他跟我走?” 春月说:“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放心过。” 她又看向赵夕阳,赵夕阳也正看向她。二人四目相对,久久凝视,却谁都没有说话。千言万语都在这目光之中了。 齐鹜飞知道他们都准备好了,便穿上斗篷,然后对小雪说:“走吧。” 小雪吓了一跳:“啊?我也去吗?” 齐鹜飞说:“去,当然要去。那个把相思湖畔的石榴树连根崛起的人还活着,他一直在贵人庄监视你住的地方,你不想去看看?” 小雪咬了咬牙说:“好!我要去看着他死!” 春月非常羡慕。她也很想去,但现在正是鬼市最热闹的时候,万一有人来春月楼找她,她却不在,再加上今晚齐鹜飞和赵夕阳所做的事情必会流传开来,那就很容易引起人们的怀疑了。所以她只能怀着羡慕之情,目送着三人离开,并在心中默默的祝福他们。 赵夕阳御剑而飞,齐鹜飞带着小雪紧随其后。 齐鹜飞看得出来,赵夕阳御剑的时候有些生硬,除了对这把剑还不熟悉之外,他的剑道功底的确是不够的。但是他御剑的方法却又有其独到之处,显然他家学的道法十分高明,只可惜他这几十年来太过荒废了。希望他从此以后真的能够振作,用加倍的努力,把过去荒废的时间弥补回来吧。 三人很快就到了贵人庄。 赵秉坤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不过电视机并没有接入任何台的电视信号,而是一个被分成九宫格的监视画面。九幅画面分别对应着冬月和小雪所住的两幢别墅周围的场景。有任何人进入这两幢别墅,都会被他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赵秉坤今晚有些心绪不宁。他以为是自己假冒财神所带来的紧张感还没有过去。但财神已经来过,今晚的计划一切顺利,照理说这种紧张感早就应该消失,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原因。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电视中九幅定格不动的幽暗的画面。 其中一幅画面中出现了一个人,带着黑色的四方斗篷,遮住了他的面貌。 赵秉坤立刻警觉起来。 那人忽然站定,回过身来,面向镜头,静静地站着。从监控画面中看上去,就像一个幽灵。 接着,幽灵伸出手,朝他竖起了一根中指。 赵秉坤腾的一下站起来。他不确定这人是谁,但至少有一点他知道,自己的监控措施被人发现了,而且这人很可能和冬月有关。 他正思考着是出门去拦截还是继续通过监控观察的时候,监控中的人突然消失了。 赵秉坤吓了一跳。 因为那人并不是以什么身法闪出画面之外,而真的就是那样凭空消失在画面之中的。这个监控镜头非常清晰,而且是广角,拍摄的范围很大,身法再快也不可能逃过赵秉坤的眼睛。 真的像幽灵一样! 赵秉坤心慌慌的。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个修行人,居然会怀疑并害怕幽灵,说出去简直是个笑话。可赵秉坤现在的确是有这种感觉。 叮咚! 门铃响了。 这么晚了,肯定不会是送菜的。 赵秉坤提起剑,走过去,从猫眼里往外窥视。他看到两个人,其中一个穿着斗篷,另一个则是紫发白面的年轻人,手中提着剑,颇有几分剑士的风采。 看到那把剑,赵秉坤放下心来。 这张脸他没有见过,但他见过那把剑。那是财神的武器。他曾亲眼见财神用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提在手里。 赵秉坤打开门,又多看了一眼,确认的确是那把剑,才恭敬的说道:“当家的,你怎么回来了?有要紧事吗?” 他一边说,眼神瞟向旁边穿着斗篷的人,想起了监控画面中的那个竖起中指的幽灵,不觉皱了皱眉。 财神没有说话,直接就往里走,穿斗篷的人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赵秉坤关上门,也跟了进去。 进了客厅,刚准备在沙发里坐下来,赵秉坤忽然就愣在那里,仿佛石化了一般,眼睛紧紧盯着监控画面。 画面中,那个幽灵又出现了,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对着镜头竖着中指。 然而就那么一瞬,又消失了。 赵秉坤严重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又连忙去检查监控,可是查了一遍发现没有任何问题。 “当家的……”赵秉坤有点心虚,总觉得今晚的事情有些不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财神没有说话,而是举起了手中的七星剑,唰的一下剑尖直抵赵秉坤的心口。 赵秉坤吓了一跳,却没敢躲开。他很清楚,财神要杀他的话,他根本躲不开。 可是财神这一剑刺来的时候,他却又感觉到不够凌厉,就好像财神受了重伤,或许是只使用了半成功力。 “当家的,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你做的好事!”财神的剑尖又往前送了送,扎破了赵秉坤的衣服,刺到了他胸前的肌肤。 赵秉坤想抵抗,但终究还是没有勇气。而且他并未从财神身上感觉到决绝的杀意。以他对财神的了解,如果自己真做错了什么,此刻已经死了,财神绝不会跟他讲什么废话。 “当家的,我实在不明白!如果我做错了什么,请当家的明示!” “回头看看你后面是谁。” 赵秉坤低头看了一眼抵在心口的剑,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 他看见那个穿斗篷的人,缓缓的把头上的斗篷摘下,露出一张白净娇小的脸。 “是你!”赵秉坤不知道小雪叫什么名字,但监视了她这么多天,当然认得她是谁。也正是赵秉坤把小雪和齐飞见面的事情报告给财神的。 小雪的出现让赵秉坤直觉得不对,对面前的财神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把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但赵秉坤并非等闲之辈。在整个麻将会中,除了财神,也许只有东风的实力超过他,别的人他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他才能够如此从容的假扮财神和端木成见面。 当剑尖刺入心脏的时候,赵秉坤已经完全确定眼前这人不是财神。因为财神的法力绝不会这么弱。如果是财神出手的话,自己此刻恐怕没有任何力量进行反抗。 他迅速调集全身的真气,护住心脏,肋骨间的软组织变得如金属丝一般坚硬缠绕住了七星剑的剑刃。 对面的剑刺到一半,现在已经不能再前进分毫了。虽然这是一把宝剑,但只刺入了心脏两寸深,对赵秉坤来说不算致命。 他的法力还在。以他的判断,眼前这个人的实力也就是在二品和三品之间,正常情况下,接不住他全力一击。 现在,他只需要在护住心脏的同时,全力反击,相信对方立刻就会被他反杀。 赵炳坤眼中露出了杀意,一翻手,手中便多了一把短刃。 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冷,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这寒冷来得极其突然,他差一点丢掉了手中的刀。 他感觉到有一把冰做的刀正抵在他的后心上,和前面这把剑相互呼应。 从后背传来的寒意越来越浓。 一身的法力再也难以凝聚,不得不全力去对抗这股寒冷。 但就这么一分心,面前的假财神手中的剑便又前进了两寸。 噗…… 赵秉坤吐出一口鲜血。 他有些不甘心,没想到真正的杀招在他的身后。 太大意了!太大意了! 这个女人既然能从财神手里逃出来,必然有几分本事。面前的假财神应该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好让女人施展这诡异的一击。虽然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突来的寒气到底是什么法术。 他艰难的转过脸,看向身后的女人。他以为女人此刻必拿着一把结冰的寒刃刺向他的后背。他还有反击的机会,至少是跟对手同归于尽的机会。 让赵秉坤没想到的是,女人就站在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什么都没做,就好像发生的这一切与她无关。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没动。 那这彻骨的寒冷是哪里来的? 为什么还是感觉有一把刀贴在自己的后背? 人无法看见自己的后背,除非灵魂出窍。 而此刻赵秉坤所能做的,也只有灵魂出窍了,因为前面那把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 赵秉坤当机立断,在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就准备灵魂脱体而出,从这里逃出去。 但是他这个念头刚起来,刺入他胸膛的那把剑身上的七个星点就发出了刺眼的光。 这光一分为七,化作了七把小剑,刺入了赵秉坤身上的七处大穴,封印了他的灵魂。 赵秉坤感觉自己就像在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里四处乱撞,每一条都是死胡同,每一条胡同口都有一把剑等在那里。 法力不强,但剑术高超,恰到好处的利用了这把剑本身的威力。 赵秉坤绝望了,他看着面前的假财神,睁大了眼睛,张开满是鲜血的嘴,颤声问道:“为……什么……?” 他听见虚空中一个声音响起:“为那些被你掘断了根的石榴树报仇!” “什……什么……?” 赵秉坤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周围的声音越来越模糊。 “你是谁?” “百搭!” 这是赵秉坤听到的最后两个字。 接着,便是永久的沉沦进了黑暗之中。 第五百八十二章、 三条帮规 “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鬼市。” “还要杀人吗?” “也许吧。” …… 齐鹜飞把小雪送回了春月楼,然后和赵夕阳一起并肩而行,走向鬼市。 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此时的鬼市交易已接近尾声,定鼎门美食街上人流渐少,只有摊位上冒出来的热气和香气依然充斥着整条街。 “两位吃宵夜吗?进来坐吧!快关门了,给你们打八折!”一位光头大叔站在烧烤店门口热情地招呼。 “吃麻辣烫吗?麻辣烫暖和,到我这儿来,我给你们打五折!”隔壁麻辣烫店的老板娘小跑着出来冲他们招手。 “喂,你怎么能这样?跟我抢生意吗?”光头大叔不悦的说。 “什么抢生意啊,我又不卖烧烤,大家各做各的。”麻辣烫老板娘不屑的说了一句。 “你总是这样!”光头大叔一脸无奈的样子,“看,客人都被你吓跑了吧?” “什么叫被我吓跑了?”老板娘看着那两个男人远去的背影大怒道,“老娘我如花似玉,人见人爱,分明是你这个死光头把客人吓跑的!” “光头怎么了,光头又不可怕。像你这样大吼大叫的才可怕!可怕的女人……真是的!” “什么?你说什么?死光头,你敢再说一句!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光头大叔似乎有些惧怕,轻轻地说了句:“不可理喻!”就摇着头,准备回店里去了。 隔壁的老板娘却不依不挠,跑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大声质问道:“你倒是说清楚啊,我哪里可怕了?” 光头大叔疼的哎呦哎呦的叫:“这……这还不够可怕吗?” “这就可怕了吗?你这个胆小鬼!懦夫!笨蛋!蠢驴!没头发的蠢驴!” 光头大叔的脾气终于上来了,大怒道:“谁说我是胆小鬼?谁说我是懦夫!你敢再骂一句蠢驴试试!” “我就骂了,怎么样?蠢驴!笨蛋!懦夫!胆小鬼!有种你咬我啊!” “我才不上你这个泼妇的当!我当街咬你,你反过来再讹我一笔。” “呸!谁要讹你!你赚的钱又不比我多!你不敢咬我就不敢咬我,说什么废话!你要是怕人看见,那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啊,有种你跟我去开房啊!” “开房就开房,怕你啊!” “走啊!” “走啊!” 光头大叔和老板娘怒冲冲的朝着不远处的快捷酒店的方向走去。老板娘的手终于从光头大叔的耳朵上放下来,伸进了他的臂弯,紧紧的挽住,生怕他临阵退缩。而光头大叔却依旧龙行虎步,走得虎虎生威。 略有些空旷却依旧灯火阑珊的美食街上留下他们远去的背影。 …… 麻将会的四方交易所今天来了一位不穿斗篷的客人。穿斗篷是鬼市约定俗成的规则,但并没有规定说不穿斗篷就不能来参加交易。穿斗篷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穿斗篷却并不会影响他人。有人不怕暴露自己的身份,谁又管得着呢! 然而多少年来,从没有人不穿斗篷进过交易所。在鬼市巷子里不穿斗篷的人要么是初出茅庐不懂规矩的年轻人,要么是普通人,否则就算穷,买不起斗篷,也可以去租一件。 一个不穿斗篷的人,大模大样的进了四方交易所,自然引起了人们的关注。鬼市原本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但消息很快还是传了出去。出于好奇,还在鬼市里转悠的人们都来到了四方交易所,直觉告诉他们,今天这里也许有热闹看。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种不会暴露自己身份的地方。于是,四方交易所里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没多久就坐满了。 坐镇在这里的南风不觉内心有些慌张。他此刻本应在家里睡觉,今天在鬼市轮值的应该是西风和北风。但是北风失踪了。和北风同时失踪的,还有关在地牢里的白板和财神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这个地牢十分秘密,除了财神和他们四风之外没有人知道。有人能找到这个地方,把关在牢里的人救走,北风不但没能发出警讯,而且就这样毫无声息的消失了。在纳兰城有这种实力的人不多,除了官方,就只有几大世家。现在的问题是,麻将会最近动作太多,发展太快,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让南风非常担忧。 他曾和东风商量过这件事情,想让东风去劝劝财神,因为只有东风才能接近财神,并且有资格说上几句。可是东风却说,财神对他的猜忌之心极重,由他去说反而不合适。倒是北风,最近颇得财神的信任。现在北风失踪了,这是不是巧合?南风的思绪开始有点乱。 鬼市本已接近尾声,该交易的都已经交易完成,南风低头和旁边的西风商量道:“差不多了吧,今天到此为止。” 西风点点头,站起来宣布:“诸位,今日时辰已到,大家如果没有什么要交易的东西了,那就明日再来吧。” 坐的满满的交易大厅里一阵骚动,原本想来看热闹的人们发现没有什么热闹可看,觉得十分无趣。 “等一下!”忽然有人喊道。 南风心头一跳,放眼望去,果然正是那不穿斗篷的人。 只见他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手里拿着一把剑。 现场忽然就变得鸦雀无声。人们都屏住了呼吸,似乎在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我手里这把剑,想请二位估个价。”那人说。 南风一看到这把剑,眼睛就眯了起来,眉头紧紧的皱起。 他认得这把剑。这是财神的剑。虽然财神很少使用,南风也仅仅见过一次。但一次就够了。那一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无论是剑本身,还是用剑的人所展现出来的的实力。 也正是那一次之后,南风才彻底服从于财神,成了麻将会的人。据他所知,麻将会的主要成员都曾有过这样的经历。 他不知道别人面对财神时是怎样的,但他当时面对那一剑时没有进行任何的反抗。因为反抗毫无胜算,他甚至没有出手的机会。 在他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东风反抗过。据说他逼财神使出了七剑。 当然,南风并没有亲眼所见。这是东风告诉他的。所以他并不知道七剑之后发生了什么。 在他们四个人里,他和东风加入麻将会的时间差不多,关系也更亲近一些。北风和西风比他们来得晚,但却似乎更得财神的信任。只是东风的实力最强,所以就成了他们四风之首。 从行事风格上来说,东风相对有原则一些。他虽然并不忌讳杀人,但几乎不杀无辜之人,也不会去做有违心意的事情。按他的说法,他只是无处可去,所以才寄身于麻将会。他可以替麻将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但谁也不能逼他做不愿做的事,哪怕财神也不行。 而北风和西风则不然,他们比较贪婪,行事也近于魔道。就比如上一次有人来出售水麒麟目,北风就派人去跟踪卖家,想要黑吃黑,结果被人回头教训了一顿,让这个交易所名誉大损。好在人家并没有继续追究,估计也是碍于财神的名头,不然的话又是一场大麻烦。 不过北风和西风对财神倒是很忠心,几乎只要是财神交办的事情,他们一定会尽一切办法做好。当然,这也是一种自保之道吧。他们的实力不如东风,要想在麻将会立足,便只能靠忠心了。 至于南风自己,他其实很矛盾。一方面他很想和东风一样有自己的原则,不必事事听命于他人。说到底大家都是修行人,只不过运气不好,有的是散修寻师无门,有的是曾经犯下错回不了师门,到这里有个立足之地,都修到这个地步了,谁愿意真的做黑社会呢?这也是南风愿意亲近东风的原因。 可是话说回来,他的实力和东风差距太大,甚至可能不如西风,想要像东风一样硬气,就太难了。不要说财神,有时候便是北风和西风让他去做些不得已的事情,他也无法拒绝。 南风知道此刻西风心里一定和他一样震惊。财神的剑怎会落在此人手上? 原本看到这把剑,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应该是财神。但他们很清楚,这绝对不是财神。财神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公然露面,还把自己的兵器亮出来。如果是为了提醒南风和西风他的身份,他完全可以用别的办法。除了使用过去见过的面容之外,他们还有很多种接头的暗语。 既然不是财神,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财神的剑被这个人得到了,要么这个人手上有一把和财神一模一样的剑。结合地牢发生的事情和北风的失踪,显然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你是什么人?”西风问道。 “怎么?现在你们这里卖东西还要自曝身份了吗?”那人说。 西风还想再问,但却被南风拦住了。 “能否请您自述一下此剑的名称特点或者来历。”南风说,“您又打算卖多少钱呢?” 那人微微一笑,说:“来历我就不说了,相信二位知道。至于价钱……我想换整个麻将会,你看如何?” 这句话引起现场一片哗然。看热闹的人终于有热闹可以看了,而且这热闹比他们想象的似乎还要更热闹一些。 人们都好奇这人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孤身一人到麻将会的地盘上来挑事? “你是来砸场子的还是来谈生意的?”南风问道。 “我不砸场子,也不谈生意。我只是来宣布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从现在开始,麻将会由我接手了。” “你?!”南风和西风同时一惊。“凭什么?” “就凭我手中这把剑。”那人举起手中的长剑说道。 南风皱起了眉头,还没想好如何应对这场面,西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跳梁小丑!你也配?!” 南风朝他使了个眼色,想要提醒他,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如果对方没有手段,绝不会来开这种玩笑。就算他们不计较,事后被财神知道了,这人也死定了。 可现在人家来了,不但来了,而且还是露着脸来的,手里还拿着一把和财神一模一样的剑,说明他不怕财神。或许人家就是冲着财神来的,目的就是把财神逼出来。这会冲上去,只不过是在财神面前做了炮灰而已。 南风不想做炮灰,更不愿做财神的炮灰。但他阻止不了西风。 当然,西风并不是傻子。 这无非就是一次赌博。他在赌这时候财神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或许就在这看热闹的人群之中。这种消息一定传的很快,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看热闹的人过来。有人来砸麻将会的场子,而且是麻将会最重要的一个场子,财神不会不管。 西风想以此表明对财神的忠心,由此提升在麻将会中的地位。这也无可厚非。 “你是西风?”那人看着西风衣服上的字样问道。 “是又如何?”西风说。 “不如何。”那人说,“我说了,我只是来宣布的,并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 “笑话!你以为你是谁?玉皇大帝吗?说宣布什么就宣布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你可以退出麻将会。我绝不强留。” “哈哈哈哈……”西风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我呢!原来是叫我退出啊!你不会是脑子有问题来这里玩的吧?” “你如果想死的话,我也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你……”西风明显有些怒意,但是似乎又有些顾忌,“你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你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嗯,怪我没说清楚。我再重申一遍,我宣布,从现在开始,由我来接手麻将会的一切,你们谁不愿意的话,可以现在退出,我绝不勉强。我叫百搭。” “百搭!”南风心头一跳,立刻想起了那一天,那个神出鬼没的家伙,当着自己和北风的面,捏碎了每一张桌上的牌。 西风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他当时就觉得北风和南风太弱了。在四风里面,他虽然比不上东风,但比南风和北风还是要强上不少的。所以他自然也比南风有着更多的自信。 “原来是你!”西风说,“上一次装神弄鬼的就是你吧?” 百搭并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说:“哦对了,顺便说件事。北风已经死了,我杀的。他的问题不在于不接受我,而是他私设刑堂,奸淫滥杀,还使用搜魂大法,简直人神共愤。国有国法,帮有帮规,按照我们麻将会的家规,我已经处决了他,形神俱灭。” 人们一阵哗然。 形神俱灭啊! 麻将会四喜堂的北风,竟然被这家伙杀了,还形神俱灭!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管真的假的,这人都死定了吧?财神绝不可能饶了他。 可人家既然敢做,做了还敢当,也许……这热闹还有的瞧! …… “放屁!”西风骂道,“麻将会有什么家规?麻将会唯一的规矩就是财神说了算!” 百搭点头道:“过去是这样,现在改了。那我就把新规矩说一下。规矩多了怕你们记不住,所以我就总结了三条。第一条,平等。第二条,诚信。第三条,友善。记住了吗?”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第五百八十三章、 立威 有人说:“好,做生意就是要讲诚信。” 有人说:“呵,这是要洗白了吗?谁信!” 有人说:“也不错啊,麻将会嘛,打麻将可不是要诚信和公平?” 有人说:“那友善是什么鬼?你点炮我还不胡了?我让你一圈,你让我一圈,那还叫麻将?” …… 百搭没有理会西风,也没有理会众人,继续说:“我解释一下—— 第一条平等,说的是在我们麻将会内部,人不分男女,法不论高低,凡我会中成员,一律平等,不以法力、资历和出生来历论资排辈。大家在职能上有区分,但在地位上不会有任何分别。包括我百搭在内,你们与我之间在人性和神性上都是平等的,在会内享有同样的权利并应承担同样的义务。 第二条诚信,应该很好理解。我们虽然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生意,但那也是生意。生意自然要讲诚信。绝不能出现以次充好、店大欺客甚至黑吃黑的事情。 第三条友善。这里特指两方面。一是在帮会内部,要平等友爱,互帮互助。二是对外之时,做事要凭良心,不得欺压良善,不得欺男霸女,不得滥杀无辜,不得欺行霸市,不得奸淫盗抢,不得以强凌弱……总之就是要友善。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今天也借这个机会,正好向帮中兄弟们把规矩说明。如果觉得自己遵守不了,我说了,可以退出,我绝不勉强。最后我再强调一点,凡加入我麻将会者,无论过去做过什么,我们帮会内部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可以隐姓埋名,永不提及过往,但入会以后,必须遵守这些规矩,一旦违背,严惩不贷!” 如果换成任何一个别的黑帮老大或者混社会的人说出这番话来,怕不是要叫人笑掉大牙。但此刻在百搭嘴里,配合着他那一副僵硬平静的面容,叫人虽觉有些滑稽,却不知为何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人群变得静悄悄的,仿佛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三条规矩的意义。 “喂!那我可不可以加入啊?”有人问道。 “当然可以。”百搭说,“只不过要经过考核。” “你不是说,无论过去做什么都既往不咎吗,那还要考核什么?” “考核你加入麻将会的动机,以及你进入麻将会以后能做什么。所以我们要对你进行笔试和面试。当然这个我还要再完善一下,到时候会专门成立一个机构来接待应试者。” 底下一片哗然。加入黑社会都要开始考试了?是时代变了吗? 百搭看着西风问:“你服不服从这三条规矩?” “不服!我服你个屁!什么破规矩!”西风怒道,“我看你就是来捣乱的!” “那你退不退出麻将会?” “不退!” “你既不服,又不退,那么你是想挑战我吗?” “挑战你?哈哈哈……”西风狂怒道,“我不但要挑战你,我还想杀了你!” 西风说着手上也多了一把剑,剑气暴涨,寒光盈室,强大的法力笼罩住了整个交易大厅,叫人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人们这才发现,麻将会果然实力强大,听说四风之中最强的是东风,可没想到一个西风就已经如此强悍。在这种威压之下,人们不禁呼吸紧促。仅以法力而言,在场众人,没有谁能保证自己能在西风的剑下全身而退。 然而,百搭只站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那就不能怪我了。” 说着遥遥的对着西风挥了一剑。 也没有法力波动,也不见剑气纵横,只是那么轻轻的斩了一下。 远处的西风身上就出现了一道斜斜的伤口,从右肩到左肋,一道血线喷出,他的人就被分成了两半,下半身还站在那里,上半身就已经滑落到了地上。 …… 这一剑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 遥遥相对,隔空而斩。 没有人见过这样的剑法。 要隔空杀人,不是说不能做到,凡是修炼过法术的,甚至凡间的练武之人练到极致巅峰时也能学会隔山打牛。但那必然是有迹可循的,任何力量的传递都需要介质,所以出拳之时会有真气破空,出剑之时会有剑气呼啸。即便有些能做到无形无声,那也会有法力波动。 而像现在这样,没有剑气,没有法力波动,就这么遥遥一挥,隔着十几步远,把人劈成了两半,简直匪夷所思。 人们都张大了嘴,惊讶的发不出声。交易大厅内突然变得无比安静,针落可闻。 眼看着西风上半身滑落在地,下半身兀自站在那里,加上这静默的气氛,呆若木鸡的人群,一切都变得诡异起来。 现在所有人都相信这人不是在开玩笑,不是吹牛,更不是精神病。 财神大概真的死了,被这人杀死了! 这样的剑法,也只有传说中能够破碎虚空的天仙才能施展出来吧?这位百搭,究竟是有多强啊! 南风原本是不想出手的,而且他很认可对方提出的三条规矩。 如果说财神真的死了,麻将会必然会变成一盘散沙,那么他们想要寄身于此的愿望也就落空,从此又将漂泊江湖。现在如果有一个人能够重整麻将会,也不是坏事。更何况这三条规矩若能落到实处,再加上略微严格的准入机制,麻将会倒是有可能从一个地下帮派转身变成一个正经的门派。 但是现在西风死了。虽然南风和西风之间谈不上有什么感情,大家只不过一起在麻将会做事,但在外人眼里,他们东南西北四风是紧紧捆绑在一起的,犹如兄弟一般。如果西风死了,南风什么都不做,就服从于杀人者,那他就变成了贪生怕死之辈,这种传言如果传出去,他今后也就没法混了。 所以这时候,南风必须站出来了。尽管他明知不是对方的敌手,下场大概率会和西风一样,但他还是要站出来。 “好剑法!”南风赞扬了一句,往前走了两步,“某虽不才,愿领教一二!” “你不怕死?”百搭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对准了南风。 “怕!”南风说,“不怕死就不会寄身在麻将会了。但你举剑而来,又杀了西风,我如果就这样服从了你,别人都会以为我是屈从于你的武力之下。我南风虽然自知不是你的敌手,但也绝不能让人以为我是贪生求荣之辈。” 他说着把身上那件印着南风麻将图案的斗篷给脱了下来,露出一身便装。 隐在暗处的齐鹜飞这才看清南风的相貌。此人看上去大约四五十岁年纪,下巴上流着一点小胡须,半长的头发往后梳着,扎了个小辫子,倒有几分文艺气质。 实际上,四风并不像财神那样神秘,他们在葫芦街有店铺,平时也会像正常人一样出现在公众面前,在交易所里穿着斗篷只是因为鬼市约定俗成的规矩,又怕别人不知道,所以便在自己的斗篷上印上了代表自己身份的麻将牌图案。 现在他脱掉了斗篷,有些人一眼就认出了他,有些人则惊呼起来,原来是他。包括赵夕阳,因为他也曾在葫芦街上见过这位古玩店的老板。 南风脱掉斗篷之后,面上并无波澜,十分平静的说:“出手吧!” 赵夕阳问道:“为什么要脱掉斗篷,人死的时候面相可不好看,穿上斗篷也许更好一点。” 南风笑道:“你刚才不是定了三条规矩吗?你说帮众一律平等,既然平等,自然也包含了你在内,你没有穿斗篷来,我也脱下斗篷,和你站在一起,以体现你我的平等。虽然我法力不如你,明知必死于你的剑下,但我也要平等的死去。” 赵夕阳微微一愣。别说赵夕阳,就连齐鹜飞也对南风这番话十分意外。此人或许实力不强,但心境如此,倒是个难得的人才。这样的人杀了未免可惜,只是现在情势如此,今天必须立下足够的威望,才能一举将麻将会收服。 所以当赵夕阳沉默着等待齐鹜飞传音之时,齐鹜飞却没有说话。他此刻就站在南风身边,以握剑诀举着承影剑,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 赵夕阳没有得到齐鹜飞的提示,便只好举起剑,打算像对西风一样对着南风轻轻的挥剑。 他其实并不清楚西风是怎么死的。虽然他已经猜到了齐鹜飞可能使用了隐身或者空间腾挪一类的法术,但即便隐身,在斗法时又如何能够隐藏法器和法力波动? 竟然如此无声无息就把西风劈成两半,而且和自己挥剑的动作配合的天衣无缝,这让赵夕阳对齐鹜飞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 他想起自己曾经还和这样的人做对过,便觉不寒而栗。他甚至觉得,有一个这样的敌人,比什么魔孚蝠妖之类的东西更可怕。他很庆幸自己做出的改变,当然这里面并不完全因为齐鹜飞的强大,对赵夕阳来说,他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了勇气和决心。 然而他的剑终究没有砍下去,因为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 “住手!就让我来领教阁下的剑法吧!” 人群迅速的往两边分开,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中间只剩下一个人。此人也穿着斗篷,只不过他的斗篷上同样印着一张麻将牌,上面写着一个东字。 “东风来了!” 围观者惊呼起来。 “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很厉害吗?” “那当然,四风之首,麻将会的二号人物,据说只比财神差一点。” “财神不是死了吗?他比财神差一点,那也不管用吧?” “谁知道,看看再说。” …… 人们开始窃窃私语,嘈杂成一片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东风穿过人群,来到南风身边,对着赵夕阳一拱手:“在下东风,刚才见识了阁下的剑法,犹如天外神道,令人大开眼界。南风是我的兄弟,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够替我兄弟领教阁下的高技?” 赵夕阳缓缓收起手中的七星剑,说道:“我今天不是来杀人的,我只是借你们这个地方,来宣布事情。” 东风说:“阁下的话我刚才已经听到了。对于阁下所说的三条规矩,在下十分认同。但是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世间立规矩者,无非两类,要么以德服人,要么以力服人,不知阁下是哪一种?” “两者皆是!”赵夕阳说。 “好!”东风豪气的叫了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先让我领教阁下之力,若今日有幸不死,将来再领教阁下之德。” 说罢便把头上的斗篷掀开,露出一张儒雅的脸。随后又拿出一把宝剑,双手握定,站在那里,身上的斗篷无风自鼓,澎湃的法力爆散开来,让现场的人们都为之一窒。 “出手吧!”他说道。 赵夕阳点点头,缓缓举起手中的七星剑,和刚才对付西风时一样,遥遥的向左下斜砍了一剑。 人们依旧没有感受到法力波动,也没有见到剑气。 然而东风却严阵以待,就在赵夕阳砍下的时候,猛的抬臂,手中剑向右上方上撩。 虚空中忽然火花四射,剑气纵横,众人耳中传来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再看东风,他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只不过手中宝剑的剑刃上,多了一个缺口。 嘶…… 人们倒吸了一口凉气。 东风手里的剑一眼便知,绝非凡品,但就只在这一招之间,他的剑就已经出现了缺口,而百搭手中的那口剑,却毫无破损。 遥遥相击,了无痕迹,只在东风抵挡的时候才出现剑气余波,这是怎样的功力啊! 东风面色凝重,疑惑的看了一眼与他相隔十多步远的百搭,然后又朝身旁的虚空之中看去。 赵夕阳又朝着右下方斜斜的砍了一剑。 东风再次举剑格挡,这一次是反手撩向自己的左上方。 他没有在神识之中发现剑气,也没有感受到百搭身上的法力波动,但他感觉到了来自身旁虚空之中的一丝杀气。 就是凭借这一点感觉,让他挡住了这一剑。 又是一声金铁交鸣,澎湃的法力如爆炸后的冲击波四散而开。 幸亏这里都是修行之人,大家赶紧以真气护住心脉,即便这样,也有一些根基薄弱的人此刻已经因震动而受了内伤。 “好剑法!” 东风大喝了一声,举起已有了两处缺口的剑,法力凝聚剑身,剑刃竟变成了红色,仿佛在火炉中烧过一般。 然而,此时的人们却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这寒意来得莫名其妙。 整个室内的室温突然降了下来,空气中不知为何凝结起了霜花,霜雾最浓处恰在百搭和东风之间,那里的地面上已经落上了厚厚一层白霜,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了冰针。 “这是什么法术?!”有人不禁轻呼出声。 然而没有人能够回答。甚至没有人知道,这法术究竟是百搭还是东风施展出来的。 寒意越来越重,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杀意。仿佛有一万把冰刃之剑悬在人的头顶。 人们开始后悔,不该来看这一场热闹。想走,但空气都结了冰一般,连呼吸都已经不能,又如何能迈开双脚。 何况这浓烈的杀意,仿佛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已锁定,让在这范围内的人不敢有一丝动弹。 东风的面色越来越凝重,眼神也越来越疑惑,而在疑惑之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一闪而过。 终于,他放下了手中剑,颤声道:“我输了!” 第五百八十四章、 有钱了 齐鹜飞不得不承认东风的实力非常强。如果正面斗法,不依靠法器和隐身的优势,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难怪连财神都对他有所顾忌,反而愿意把北风和西风当做心腹。 东风既然认了输,今晚的事情应该可以划一个句号了。 齐鹜飞收起了宵练,满室的寒意顿消。 赵夕阳配合着他缓缓的收回了手中的七星剑。 今天的赵夕阳表现可以用优秀两个字来形容。在面对东风这样的高手时,在如此强大的法力压迫下,在刚才齐鹜飞用宵练酝酿太阴杀意时,他依然能够从容不迫,一点没有表现出紧张来。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做的比他更好了。 齐鹜飞彻底的放下心来。 要知道他把千面交给赵夕阳,让他来扮演财神的角色,这本身是一个极大的冒险。这里面既有他对赵夕阳的信任,因为他从赵夕阳身上看到了一种极其难得的精神,另外也有他出生来历的原因。 赵夕阳的祖先正是那位天上真正的财神,如今正担任着昊天银行的行长,掌握着整个天庭的货币政策和经济命脉。祖宗在天上当财神,子孙在地上当财神,如此也算相得益彰。 在来鬼市之前,齐鹜飞之所以要先带着赵夕阳和小雪去杀赵秉坤,就是担心赵夕阳在幽暗的地下室呆久了,已经久未见到血腥,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 但他的表现让齐鹜飞十分满意,尤其是在赵秉坤心口上的那一剑。 赵秉坤的实力虽然不如东风,但也绝不容小觑。按齐鹜飞的估计,他应该也是地仙之资。赵夕阳杀赵秉坤的时候,齐鹜飞虽然也在旁边帮了忙,但只是用太阴剑气起了辅助作用,那一剑最终还是赵夕阳自己刺进去的。赵秉坤准备元神出逃的时候,赵夕阳露的那一手七剑封窍水平极高,虽然是利用了七星剑本身的特性,但也有他家学剑法当中的独门技巧。而且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摸透一把上等宝剑的剑性,也足以说明他的天资。 赵夕阳收起七星剑以后,拱手道:“承让了!” “杀了我吧。”东风垂下了手中出现缺口的宝剑,但他看上去并不沮丧。 赵夕阳说:“我说过,我不是来杀人的。你刚才好像认可我说的三条规矩?” 东风点头道:“我认可。但任何规矩,最难的在于执行。上位者脑袋一拍,可以想出一千条规矩,最后却未必执行得下去。” “你觉得难在何处?” “就在你说的第一条,平等!” “怎么讲?” “真正的平等,并不是你站在我面前,告诉我我和你是平等的,然后我就能真的和你平等了。真正的平等在于你我虽出生不同、境界实力不同、身份地位不同,但却遵守同样的规矩。一旦犯规,必会受到同样的惩罚。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历代上位者常常强调的话,但是又有谁真的做到过呢?立法者在制定法律的时候以庶民百姓作为假想犯罪的对象,却常常将自己排除在外。立法者身在法外,执法者执法犯法,所谓的规矩最后就变成了下等人的规矩。 紧箍咒只套在猴子头上,不套在和尚头上,那么和尚犯错时,谁来念咒? 今天你说了三条规矩,却没有说谁来遵守这三条规矩,一旦违犯,如何惩罚,又有谁来监督,谁来执行?所以规矩虽然是不错的规矩,但也只是空谈而已。” 赵夕阳说:“说的好!那我现在就来回答你。规矩是我提出来的,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帮众都要遵守,这一点无可置疑。只不过我刚才说的只是框架,是三大原则,具体细则还需要大家商议确定。我想在麻将会中设立一个监督委员会,专门用来监督帮规的遵守和执行,不知阁下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东风点头道,“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赵夕阳忽然哈哈大笑,说:“我能不能做到,就要靠阁下来监督了。” 听者都大感意外,包括南风在内。就在刚才,南风以为自己死定了。就连东风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而且似乎是完败。看现场的表现,对方的实力前所未见,财神被杀也毋庸置疑了。 但是,百搭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南风觉得不可思议。 其实东风的话也让齐鹜飞反思了很多。尤其是紧箍咒理论——姑且称之为理论好了—— 常情而言,和尚不戴紧箍咒是大家普遍接受了的事情。和尚怎么会犯错呢?和尚戴上了紧箍咒,那么谁来念咒?难道让猴子来念? 猴子怎么有资格给和尚念咒? 这就是常人的思维,愚民的思维。这种思维方式,是刻在多少代人的骨子里的,要改变谈何容易。 即便是修行人,在这个问题上也看不透。所以猴子乖乖地戴上了箍儿,也不反抗。和尚自己不戴箍儿,还有念咒的权利,觉得心安理得。 推而远之,菩萨头上有没有箍儿,佛主头上有没有箍儿,玉皇大帝头上有没有箍儿? 他们念谁的咒,谁又能念他们的咒? …… 整个大厅里的人都恍恍惚惚,想不明白,只觉得今天的事情很有意思。 只有东风面不改色,似乎早就料到了百搭的用意。他微一沉吟,说道:“只怕我才疏学浅,不能胜任啊!” 赵夕阳说:“如果东风先生都不能胜任监会之职,那么在麻将会中,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能胜任的人来了。” 东风还在犹豫。 赵夕阳却已经走了过去,一直走到他身前,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说:“先生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我知道财神并不信任你,西风北风与你也不合,只有这位南风和你意气相投。财神多行不义,死有余辜。二位却是真正的隐士,又有侠义之风,在下深感敬佩。故而诚心相邀,共谋大业,还请先生莫再推辞!” 赵夕阳说的这些话当然是得到了齐鹜飞的提点,但他的戏演得非常足,表情到位,尤其是最后走过去握住东风的手那一下,真情流露,根本不似作伪,连齐鹜飞都觉得恰到好处。 齐鹜飞知道,他已经完全代入了百搭的角色。 而这一握,也让东风彻底消解了最后的疑虑。 东风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其实财神倒行逆施,我早有去意。只是此生浪迹形骸,浮萍无依,只能寄托在此。本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阳光,没想到……” 他看了一眼赵夕阳,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虚空,忽然露出笑意,面向南风,问道:“南风兄弟,你意下如何?” 南风说:“全凭大哥做主。” 东风点点头,转过身来,对大厅中的众人说:“诸位,我是东风,今日我在此宣布,我和南风兄弟加入新的麻将会,奉百搭为会长,遵守百搭先生刚才提出来的三条规矩。这个鬼市交易所还开不开,由我们商议过后再决定。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诸位请回吧!” 人群静默,一个个仿佛雕像一般,动也不动。过了好几秒钟,才哄然反应过来,叽叽喳喳互相窃语个不停,但终究知道不能再呆下去,便三五成群的出去了。 大厅中只剩下赵夕阳和东南二风,还有隐身的齐鹜飞。 …… 百搭之名一夜之间传遍了纳兰城。 清晨的紫云山庄笼罩在一片白雾之中。 欧阳承亮站在亭子间,看着东方破晓的那一缕曙光,手里端着一杯用特殊丹药调制而成的美容养颜羹。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一身黑衣的人。 “满地寒霜?空气结冰?”欧阳承亮皱起了眉头,“你确定是剑气凝结成冰?” “应该是。”他身后的那人说,“当时他就那样举着剑,整个空间里就都结满了冰霜,让人根本无法呼吸,连动都似乎动不了了,然后东风就认输了。”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欧阳承亮端着杯子的手微微的颤抖起来,“果然是他!他还活着!” “谁?”那人问了一声,却又忽然噤声,不敢再多问下去。 “说说那把剑,长什么样子?”欧阳承亮猛的转过身来看着那人,“是不是空气中隐约可见一层寒霜凝聚在一把虚空之剑的周围,却看不到剑刃?” 那人吓了一跳,躬身道:“剑刃还是能看到的,我还特意看了一下,是一把宝剑,上面还有七个星点,虽然隔得远,但我不会看错。” “这样啊……你再把当时的细节跟我讲一遍,一点也不要落下。” “是……”那人便将夜里看到的情形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 欧阳承亮没有打断他,仔细的听着,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没有剑气,东风的剑上就被砍出了缺口?当时有感觉到寒意吗?” “没有。当时什么都没有,连法力波动都没有。” “以他的实力,你们当然感觉不到法力波动。但太阴剑好像也不是这样用法……难道他的伤不但好了,实力反而更强了?……” 欧阳承亮挥了挥手,让那人下去,然后端着杯子转身回了屋,拿起电话,拨通了秦玉柏的号码:“秦司长,我临时有急务要处理,马上就回去了……哦,你不必来送……纳兰城的事情就辛苦你了……” 挂了电话,便毫不犹豫地破空而去,就地消失了。 …… 对齐鹜飞来说,一切都还算是顺利。 戴上面具的赵夕阳就和他的外表一样,完全换了一个人。 他不再自卑,不再懦弱,流淌在他身体里的祖先的血液开始沸腾,祖上传下来的优秀的基因以及优秀的功法道术让他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再加上身边有春月的辅助,让他取代财神,暂时不会出什么问题。 麻将会最重要的是大四喜、大三元和海榴八花。 如今北风和西风已死,东风和南风归顺,大四喜虽然少了两个,但有东风在,依然能够镇住场面。 大三元由白板在整合,他们过去在麻将会中地位本就不高,红中和发财也对财神不满,所以这一次白板整合大三元的难度并不大,可以说非常顺利。 至于海榴八花,本就十分松散,他们只不过是托庇于财神手下,交一份例钱,搜集点情报线索,求个生存罢了。冬月和竹花已经不在了,其她人由春月和梅花去做工作,问题也不大。 至于春月的多重身份,齐鹜飞倒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背后的情况应该十分复杂。齐鹜飞也并不急于知道,反正只要暂时不和自己产生利益冲突就可以。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还有赵夕阳的改变,他和春月之间已经建立了一种难以言说的信任。如此一来,就相当于他在春月背后的势力中提前安排了一步棋子,将来如果三界格局改变,或者他们与自己产生利益冲突,那么春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顺利收服东风对齐鹜飞来说是很重要的一步,这对收服整个麻将会至关重要。东风的实力非常强,而且齐鹜飞隐约觉得,东风应该看出来在和赵夕阳对峙的过程当中有另一个存在,并猜到了赵夕阳并不是真正的百搭。而东风之所以愿意归顺,完全是看在那三条帮规的份上。 按照齐鹜飞的提醒,赵夕阳让东风担任监会之职。他们按照平等、诚信、友善的原则,制定了帮规细则,并在此基础上制定了发展和吸纳新会员的规则。由于东风的工作任务繁重,原来的四喜堂以及鬼市则暂时由南风负责。 无论赵夕阳、东风、春月、白板乃至南风和梅花,其实都不失为人才,大家各司其职,很快就把局面稳定住了。后面的事情,除了一些特别重大的决定,赵夕阳会请示之外,齐鹜飞几乎都没有去管。 麻将会由此进入了新时代,而在齐鹜飞的斡旋之下,自然也得到了城隍司和各大世家的认可,大家划定了界限,互不侵犯,以保证纳兰城的和平稳定。 齐鹜飞则安心的在岭西镇做起了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 岭西镇如今百废待兴。这段时间,齐鹜飞几乎每天都和林林山在一起,勘察地形,绘制图纸,写方案……期间,他还请陆承过来帮他参考后续的发展规划。 初步方案做好之后,他又特意跑去向秦玉柏进行汇报。秦玉柏对此十分满意,不仅是对方案满意,更是对齐鹜飞的态度满意。他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齐鹜飞自然也虚心接受,这倒并不是他碍于领导的面子如何,而是秦玉柏提出的意见的确都有可取之处,甚至有些东西是他未曾想过的。毕竟人家混了上百年的官场,这一点连陆承也是比不上的。 方案确定之后,齐鹜飞又请来端木成和王荣生一起商量,因为岭西镇的发展需要离不开两样东西,第一个是钱,第二个是人力。而这两样东西都只能借助两大世家的力量,不然仅仅依靠上面的拨款和自然发展,齐鹜飞的宏伟目标恐怕几百年都实现不了。 端木成和王荣生都对这个方案表示赞同,虽然齐鹜飞并没有把陆承提出的整个盘丝岭的宏伟计划和盘托出,但这两人何等的精明,从岭西镇的发展方案中,他们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个方案背后的宏图大志,便欣然应允在岭西镇进行投资建设,并无偿给齐鹜飞提供贷款。 端木成来的时候手里还提着一个大箱子,谈完事情之后,他拍了拍箱子对齐鹜飞说:“这是给你的。” 齐鹜飞不明所以,在端木成鼓舞的目光下,打开了箱子,看见里面装着满满一箱子的现金。其中最边上的叠着的竟然是一撂金灿灿的仙币。 齐鹜飞当场就傻了,他何曾见过这么多钱? 干嘛呀? 不会是嫁妆吧? “这是……”齐鹜飞心头有些忐忑的问道。 “端木清搜刮的财富还真是不少!”端木成说,“你上次拿来的手环我们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也清点过,按照市价折算,价值超过两千万紫币。说好的给你一半,原本想全部换成金币,但一来金币紧俏,要准备那么多需要时间,二来怕你用起来不方便,所以给你分成了两笔。这箱子里是五百万紫币和五万金币,你点一下。” 啊!这么多吗? 齐鹜飞一脸平静。 内心里却有一万个至尊宝在翻跟斗,还有一万个屎蛋在喷火…… 他很想大吼一声:师父!咱有钱了! 第五百八十五章、 无名岛会晤 有了这样一笔巨款,很多事情办起来就相对容易了很多。 齐鹜飞把这笔钱分成了三份,其中两万金币和两百万紫币交给林林山打理,用作岭西镇的发展基金。 虽然整个岭西镇的建设有两大家族的投资,加上天庭的拨款以及通过巡视站向上方申请的资源,自己就算不投钱也可以开干了。但不投钱就意味着将来必须让出更多的好处来给现在投钱的人。而如果不把岭西镇牢牢的抓在自己手里,等将来一旦稍具规模,很可能引来竞争者,变成了为他人做嫁衣裳。 林林山拿到这样一笔巨款,心中忐忑不已。他不知道站长哪来的这么多钱,但就这样交到自己手上,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让林林山惊诧之余,心头不觉一暖,并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做事,绝不辜负站长对自己的信任。 另外一万金币加两百万紫币打进了宗门账户,交给陆承掌管。岭西镇需要建设,盘丝岭的工程也不能停,后续资金必须不断的投入。黄花观人员也渐多,日常用度开支必不可少。 这两笔钱看似巨款,其实对两地的规划方案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但最起码有了启动资金,缓解了近期手头紧的问题。 等到盘丝岭初具规模,岭西镇港口也有个模样,一旦冰鳌岛的万年玄冰开采成功,再和龙族进行贸易往来,尤其是海底光缆架设成功的话,将来利润就会源源不断。 所以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和敖摩昂把西海相关的事宜全部都谈好。 最后还剩下一万金币和一百万紫币,齐鹜飞留在了自己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人没钱的时候就是忙着赚钱,以为有钱了就能闲下来,可一旦有了钱,就会变得更忙。 有了钱的齐鹜飞这段时间忙的焦头烂额。 盘丝岭的改造还在继续,岭西镇港口的建设又开工了,虽然山上有陆承,岭西镇有林林山,但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齐鹜飞来做主。尤其是岭西镇,毕竟他才是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 别看小小一个巡视站,只有他和林林山两个人,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工作任务可一点也不轻。最烦的就是写报告,有时候芝麻大点的事都得跟上面汇报。而且齐鹜飞还真不能偷懒,因为他汇报的对象就是辛环。这就看出城隍司里那一大帮文书和后勤人员的作用了。 齐鹜飞真想去请个文书,或者招一个后勤,可是潜龙湾巡视站目前的编制就只有两个人,他就算肯出钱,也没法招人。随便招个临时工来也不放心,万一除了纰漏怎么办?好在林林山帮他承担了大部分杂七杂八的事情,而港口建设开始以后,端木家和王家也派来了得力的人选。 除此之外,齐鹜飞还要时不时的回山上去看看自家的妖精们和唯一的徒弟叶问天,指点一下他们的修行。 偶尔还要去纳兰城,处理一些麻将会的事务,还有和端木薇一起做的那些生意,虽然不用他管,但甩手掌柜也不能当得太过分,总要问一问,关心一下。 而且他现在和端木薇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了。端木成俨然已经把他当未来的女婿看了,这让他每次到端木家去办事都觉得有点怪。 好在师父不在。如果无机子在的话,端木博文说不定早就上门去商量两家的婚事了。 除了这些,让齐鹜飞上心的,还有魔孚的事情。 林林山用赵夕阳的相机拍了很多照片,但至今赵夕阳还没有发现魔孚的踪迹。 齐鹜飞恨不能有分身术。要是有身外化身该多好,把自己一分为三,岭西镇一个,盘丝岭一个,纳兰城一个,那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焦头烂额了。 除了正事之外,总还有一些额外的杂事,比如说人情往来,你去吧,就特别浪费时间,不去吧又显得你没有人情味,而且齐鹜飞现在正处于发展的关键阶段,人脉关系还是很重要的。所以不管是虹谷县还是纳兰城,也不管是城隍司的人还是几大世家的人,但凡有个红白喜事,过个生日什么的,他都不得不去。 跑得最远的一次,就是去七绝山参加了马非象和文小曼的婚礼。 这件事他差点就忘了,还是林林山提醒他的。当初是在春月楼收的请柬,既然收了,当然也不好不去。不管怎样,七绝山的文掌门也是曾经到盘丝岭上送过贺礼的。 掌门嫁女儿,当然是办得风风光光,热热闹闹,也算是高朋满座,让齐鹜飞认识了不少人。从这一点来说,这一趟去的还是挺值得的。 婚宴上大家聊的最多的就是年底的宗门大会。因为在狮驼岭举行,盘丝岭上的黄花观就相当于有主场之利,加上齐鹜飞近来的抢眼表现,如今又升任了海巡站的站长,自然也成了宴会上的焦点人物。 从七绝山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敖霸那边就又传来了消息,已经帮他约好了摩昂太子在西海见面。 这是齐鹜飞一直在等待的一件大事,也是近期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们这次见面的地点没有选择敖摩昂的私人舰艇,而是在西海的一座无名小岛上。 说是小岛,其实也不小,方圆足有百里左右,岛上绿树成荫,海鸟成群。只是从空中俯瞰,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显得有点小,就像躺在水面上的一片绿叶。 敖摩昂这次没有带兵,也没有带随从,跟他一起来的,只有六太子敖霸。而周围警戒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离此地最近的两界沟哨站的巡海夜叉波大锤。 波大锤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就算能听到,他也不敢听。像他这种边境线上的小兵,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见一次龙太子的面,而今天一下子见到了两位龙太子,还是太子爷身边唯一的护卫,担任警戒任务。这种事说出去,那是够吹一辈子牛的。 齐鹜飞自然明白敖摩昂的意思。既不选择海底,也不选择上岸,而是在这座无名的小岛上,相当于选择了一块第三方地界,这就有点正式会晤的意思了。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地位相对显得更平等一些,说话顾忌也会少一些。 另外,今天的谈话显然会牵扯到一些私密的东西,身边不带人也是对的。 齐鹜飞和敖摩昂一共确定了三件事情。 首先是敖霸将会出任东岸巡狩将军,将常驻在潜龙湾。这件事情也得到了老龙王的支持,似乎老龙王并不喜欢这个背上长着乌龟壳的六儿子在自己眼前晃荡。这话当然不是敖摩昂说的,而是六太子敖霸自己说的。不过说归说,他对此并不在意,能够到潜龙湾来,已经是他最开心的事情。 敖摩昂提醒他们,虽然敖霸可以长住潜龙湾,但是因为离这里最近的是临陆城,临陆城中有一个八品银龙家族,所以龙宫不可能派出很多兵将给敖霸,可能会引起临陆城的紧张,让他们感觉被削减了权力。敖霸的临时栖身之所只是两界沟的那个哨站,除了摩昂太子会派给他一队亲兵之外,剩下的就只是对波大锤带领的哨站巡逻队进行了加强补充。 齐鹜飞也觉得这个配置似乎过于寒酸了,和龙宫太子的身份不相匹配。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有好处。龙宫派来的人越少,就越可控,自己和小六子之间的交流也就越方便。甚至有可能的话,可以让小六子直接住到岭西镇去,那里已经在开工建设,将来给小六子腾一个专门的住所出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紧急情况下,这么点龙族兵员够不够用,这倒不用担心。敖霸身边的人虽然少,但他毕竟是龙宫太子,身份摆在那里,想要调动附近的龙族大军,或者直接调动临陆城的力量,都是可以的。 第二件事情就是齐鹜飞最关心的冰鳌岛万年玄冰开采权。 不过此事并不容易,因为冰鳌岛太特殊了。作为第三条通往北俱芦洲的通道,虽然目前还没有完全打开,但龙族绝对不可能让其他势力插手进来。天庭已经有了俱卢岛,灵山有矩婆洲须弥道,冰鳌岛让给龙宫也算是合情合理。 而且冰鳌岛目前是北海和西海共同所有,并不是敖摩昂一个人说了算的。更何况,冰鳌岛离这里太远了。就算龙宫同意让齐鹜飞上岛开采,齐鹜飞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最后,齐鹜飞和敖摩昂商量了一个方案。冰鳌岛的开采权还是掌握在龙族手里,敖摩昂答应齐鹜飞,帮他去和北海太子交涉一下,让齐鹜飞拥有万年玄冰的独家代理权。 齐鹜飞原本想给出一个优厚的价格,但敖摩昂却说不好,一旦产生了利润,就会有更多的搅局者进来,将来能不能控制很难说。不如就以成本价给他,反正冰鳌岛正在开发,冰块要处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等齐鹜飞将来赚了钱,拿出一部分利润来给北海龙宫,并犒劳一下冰鳌岛上的将士就可以了。 齐鹜飞当然乐意,这样一来他就省去了初期的启动资金。虽然端木成给他送来了一笔巨款,但现在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这笔钱一分散,也就没多少了。至于将来给龙宫的好处,自然是少不了的。 谈到了万年玄冰,自然就谈到了海上贸易。 东海和南海有东胜神州和南赡部洲两大神州陆地,又有海岛仙民无数,贸易十分发达,但西海不同,从西牛贺州往西,除了零星的岛屿之外,并无陆地,茫茫西海无边无界,所以海上贸易并不发达,尤其是岭西镇,已经是在西牛贺洲的最西边了。 但齐鹜飞思路不同,他的构想中,除了沿着海岸线与临海各国城邦之间建立商业往来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想开辟一条沟通海陆两界的商路。 龙族生活在大洋之底,齐鹜飞上次也从两界沟哨站的电视画面中看到了临陆城,虽只惊鸿一瞥,但让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海底世界如此繁华,生活方式和物资与大陆十分不同,将海底的东西卖到陆地,或者将陆地的东西卖到龙宫,必然能够赚大钱。 当然这件事情并不容易,要不然的话早就有人做了。过去,海底的奇珍异宝基本只上贡天庭,天庭改革之后,取消了进贡,便只有在仙民大会上,人们才会见到四海龙宫的东西。海陆两界仍然是有着明确的分界线,互不通往来,这也许是天庭分而治之的策略,也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条线,也是人与妖之间的阻隔。龙族毕竟不是人,他们统治的海底世界说白了其实是一个妖的世界。 相比较而言,阴曹地府虽然也与阳间相隔,甚至这种隔离从物理空间上更难以突破,但阴阳两界之间的往来反倒更频繁一些,鬼修在地仙界也是被承认的。人间修士也可以到地府任职。 当然,在齐鹜飞看来,这种交流还不够,完全可以再深入一些,消除人鬼之界。他虽没有去过地府,但听说过,地下也是一个十分繁华的世界。不过现在他还没有机缘去打通地上地下的界限,眼下只望能够把海陆两界的商路建立起来。 敖摩昂对此似乎并不积极,不过也不反对。他建议齐鹜飞可以去一趟临陆城,这是离岭西镇最近的海底城市,要开展贸易,自然也是要从这里开始的。 最后一件事情是要架设海底光缆,不过这就不那么容易了。除了耗资巨大之外,按照敖摩昂的说法,这种事未必能得到海民的支持。 生活在海底的人大多对陆地有着天然的敬畏,他们也许会对陆地好奇,但你让他们上岸,他们是绝对不愿意的。现在突然有一条来自陆地的光缆要穿过他们生活的中心,海陆两界的界限将被打破,也许会让海民产生一定的恐慌。 龙族虽然是海洋的实际统治者,但并不是靠高压政策来统治的。海民尊龙,那是因为龙族强大,能够保证四海升平。在管理上,海底其实并不比陆地落后。像临陆城这样的大城市,有着自己的市政机构,八品银龙家族只是这座城市的象征,虽然也参与管理,但大事上还是要遵从民意的。而且对他们来说,这座城市的安全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而不管是架设通往陆地的光缆也好,还是开展大规模的海陆贸易也好,都是不稳定因素。 这就是所谓的难点。 齐鹜飞并不气馁,决定还是要尝试一下,有机会就去一趟临陆城,看看海底世界,和那里的银龙家族谈一谈,有敖霸陪着,应该没问题,至少不会受到刁难。不过眼下并不着急,先把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也只有把基础工作都做了,后面才有的谈,不然你现在一穷二白,去跟人家谈什么呢?鬼才会信你! 事情谈得差不多,眼见着这座海岛风光迤逦,海面风平浪静,齐鹜飞突发奇想,从他那放了很多零碎的奇妙空间里拿出了一副烧烤架和许多食材,就在这海边做起了烧烤。 烤肉的香气很快就弥漫了周围空间,敖摩昂笑着说:“你们人类,还真是会过日子!” 敖霸早已等得不耐,一想起在盘丝岭上的那些日子吃过的美食,他的口水就忍不住流了下来。 齐鹜飞把烤熟的鸡翅膀分给他们,又对着远处的波大锤喊道:“波兄弟,过来一块吃吧。” 波大锤远远的摇了摇头。他怎敢和两位龙太子一起用餐?这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实在想不通,不知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摩昂太子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来见他,而且看他那样子,在两位龙太子面前,此人也毫无卑微之感,三人就那样并排站在海边,谈了这么久。而现在,竟然又围坐在一起,吃起了烧烤。 波大锤朝他们看了几眼,便连忙挪开了目光,不敢再往哪边看。盯着太子爷用餐可是极不礼貌的事情。好在太子爷并没有朝他看,他这种小人物当然是不值得太子爷多看一眼的。 波大锤面朝大海站着,看着无垠的海面,远处是即将落下的夕阳,几只海鸟在海上飞来飞去。 他忽然羡慕起那些鸟儿来。多么自由啊!不用伺候别人,不用替人站岗,不用考个证书就能飞上天,不用等着发工资度日…… 而他,一只夜叉,没有人的高贵,没有龙的强大,也没有鸟的自由。 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呢? 修行吗? 可是夜叉的修行之路,似乎到顶了也还是夜叉啊! 空气中的香味忽然变得浓烈起来。 波大锤忍不住吞了几口口水,忽然觉得不对,猛地转身,就看见齐鹜飞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手里拿着一把撒着椒粉的香喷喷的肉串。 “吃吧!”齐鹜飞把肉串塞到波大锤手里,朝他笑了笑,便走了回去。 波大锤拿着肉串,傻傻地站着。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鼻子一酸,眼角忍不住流出了泪。和他的口水一起,从那张蓝靛色的大饼脸上滴下,吧嗒一声落在沙滩上,砸出了一个深深的坑。 …… 第五百八十六章、 魔孚踪迹 和敖摩昂见面之后,一切终于走上了正轨。齐鹜飞依然很忙,但不再像刚开始那样焦头烂额了。 时间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个月,天气变得寒冷,盘丝岭上迎来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 从来没有见过雪的屎蛋刚开始的时候躲在竹林里不敢出来,呜呜咽咽的直叫。而来自东海傲来国的至尊宝也是第一次见到雪,但他和屎蛋不同,他很兴奋,兴奋的一直翻跟斗。后来,地上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至尊宝把屎蛋从竹林里拖了出来,两个人开始一起在雪地里打滚。 叶问天站在玉梭峰的峰顶上,翘首东望。他有点想家了。位于火焰山边上的风来镇从来不下雪,一年四季都是热浪滚滚。这种银装素裹的世界,他只在童话里见过。小的时候,他常常期待,要是能下一场雪该多好啊!如今他终于见到了这梦幻般的场景,但心里想的却是万里之外的无边沙漠。他终于发现,人的心其实是一片荒漠,只不过偶尔长出青草,开出小花。这小花小草,就是人间的最美。 这段日子以来,他没日没夜的勤学苦练,修为进步还是很明显的。两天前,他用大均剑释放出了第一道剑气。今天,他已经能颤颤巍巍的驾驭着大均剑飞行了,只不过高度有限,还时不时的会从剑上摔下来,在积满雪的地上摔出一个人形的坑。 叶问天并不气馁,反而更加努力。他知道只有修为突破,能够真正的飞天而行,他才能随时回风来镇去看望家人。 在向东眺望了一会儿之后,他再次驾驭大均剑,从玉梭峰顶上飞了起来。这一次比刚才要好了很多,离地能有四五米高,已经很有些模样了。 天上的雪还在下着。他御剑从雪中飞过,雪花往两旁分开,轻飘飘的,像做梦一样。 他一路往东,飞向了彩虹谷的方向。前方的雪地上出现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白衣,撑着一把小花伞,手里提着个花篮。那把伞有一大半是遮这个花篮的,撑伞的人身上反倒落满了雪花。 叶问天认出来,这是前不久刚来山上的小雪。他原本从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但在今天这样的天气里,又穿着这样一身白衣,远远望去,还真像一片雪花。叫这个名字,倒也是十分应景了。 叶问天驾驭着大均剑赶上去,在空中叫了一声:“小雪姐姐,下这么大雪,你去哪儿?” 小雪抬头,在漫天的雪花中看见悬空的叶问天,笑道:“是问天呀,都能飞了,你真了不起!” 小雪颇有些羡慕。 在这座山上,人人都是修行高手,哪怕一只鸡,一条狗,一只蛤蟆…… 小雪虽然也学过一点筑基功夫,但终究没有入门。所以在山上,她总觉得自己是异类。虽然大家都对她很好,但她却没来由的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恨自己没有修行的悟性。唯有齐先生收的这位徒弟,据说还是首徒,修行也还没入门。每次叶问天笨拙的练习,都能引起小雪的共鸣。 说起来,叶问天的修行时间比小雪还要短上很多。小雪至少在很多年以前就被冬月带着开始了筑基,只是因为冬月修行的方法不适合她,所以没有传授她很多。而叶问天却是从几个月前才刚刚开始知道修行这件事情,不过在机缘巧合之下,他体内多了一团火之精,让他还没开始修行,就有了接近一品的实力。 但基础终究是基础,没有这基础,这所谓的一品实力也只是空中楼阁。 叶问天的努力是大家都看得到的。不要说在黄花观,就是放眼整个修行界,能够像他这样努力的孩子并不多。这一点齐鹜飞曾经公开表扬过。但叶问天并不因此而沾沾自喜,他很有自己的节奏,不管你是表扬他,还是批评他,都不能打乱他的节奏。因此,他的修行进步也是有目共睹的。 小雪也想这样,但她做不到。她发现,努力也是一种天赋。终于不得不承认,整座盘丝岭,只有她没有天赋。 “早晨才刚刚学会的。”叶问天在空中回应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居高临下的和人说话不礼貌,便决定降落下来。 可是起飞容易降落难,尤其是在这漫天大雪之中,又和别人说着话。他摇摇晃晃的落到地上,还没来得及收起飞剑,就窟通一声摔倒了。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雪粒子,样子十分滑稽。 小雪扑哧一声笑了,说:“你小心点。” “还是不熟练,让小雪姐姐见笑了。”叶问天抹了抹脸上的雪,憨憨的笑了。 小雪说:“这有什么,谁小时候学走路还不摔几个跟斗,何况是飞呢!你已经做得很棒了!我到现在连剑都不会用。” 叶问天看着小雪手里的花篮问道:“小雪姐姐这是要去干嘛?” 小雪说:“齐先生让我负责管理药园,我在《本草金丹要略》里看到,有些种子要在冬天下雪的时候埋下去,才能激发它的灵性,到春天的时候就能发芽了。” 叶问天挠了挠头说:“这个我不太懂,《本草金丹要略》是什么?” “是冬月姐留给齐先生的书,齐先生又把书给了我和苏姐姐,苏姐姐负责炼丹,我负责管理药园。” “冬月姐是谁?是你姐姐吗?” “是……”小雪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叶问天,又想起了冬月,便不觉难过起来。 叶问天见小雪不答,又见她脸色不好,以为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小雪姐姐,你也想家了吗?” “啊?”小雪愣了一下,“家……” “我的家在哪里……我没有家……”她喃喃的念叨着。 这下轮到叶问天愣住了:“哦,是吗……对不起,小雪姐姐!” “没关系。”小雪看着叶问天,“你是想家了吗?” “是啊!”叶问天点点头。 “是因为下雪的原因吧?”小雪说,“你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吗?” 叶问天摇头道:“不是,我家乡从来都不会下雪。那里一年四季都很热,要是能下一场雨,大家都要求神拜佛了呢!” “这样啊……难怪你想家了,下雪一定是你小时候的梦想吧?你现在一定在想,要是你的爸爸妈妈都在你身边,和你一起看到这样一场雪该多好!” 叶问天抬头看着天空洋洋洒洒落下来的雪花,雪花落进了他的眼睛,一瞬间融化了。 他抹了抹眼角,笑着对小雪说:“小雪姐姐,你今天真好看,就像雪花一样!” “是吗?”小雪高兴的说,“我特意穿了白色的衣服出来,就是想有这样的效果。我以为没有人会看见,没想到还是被你看见了。”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小雪呢?” “我也不知道,反正从小别人就这么叫我。那你又为什么叫问天呢?” “师父帮我取的,我原来叫叶问,师父说总要有个提问的对象,才会有人回答你。” “原来你是想让老天爷来回答你。你是要问什么呢?” “问什么……”叶问天想了想,“我有好多问题,我也不知道老天爷会不会回答我。反正师父说等将来修行到了一定的程度,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小雪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花篮说:“要不你陪我去种花吧?” “种花?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很简单的,就是把雪挖开,把种子埋到土里,然后再用雪盖上,就好啦!” “这么简单吗?” “对啊,就这么简单。以后等她们发了芽,要照顾她们长大,那才是件麻烦的事情呢!” 叶问天若有所思,随后点头道:“好吧,那我去帮你种花。” 他很自然的从小雪手中接过伞。 他们一人撑着伞,一人挎着花篮,行走在皑皑白雪中。 …… 一只蛤蟆从积雪中爬出来,抖了抖身上的雪,咕咕呱呱的叫道:“鸡哥鸡哥,这算不算早恋?他们会不会在雪地里发生什么事情?要不要我跟上去监督,你去报告老大?” 一只鸡爪子从天而降,一把将蛤蟆头按进了雪里。 “臭蛤蟆!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就阉了你!这世上还有比雪更洁白的吗?还有比童心更纯真的吗?人家只是去种花,这么纯洁的事情怎么就被你想得这么龌龊!” “咕呱……比雪更洁白的……是胸……呱……鸡哥你轻点……啊……我的腿啊……” …… 整座盘丝岭都因为下雪而变得躁动兴奋的时候,齐鹜飞却赶到了纳兰城。 赵夕阳通知他,魔孚有下落了。 纳兰城没有下雪,但躁动的程度却比盘丝岭更甚。 因为宗门大会召开在即,西牛贺州的大量修行人士都集中到了纳兰城。 光参加宗门大会的门派就有大大小小五十多个,每个门派来的少则两三人,多的十几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散修,因为按照宗门大会的新规则,散修之间也是可以自由组队的。有些小门派自己派不出足够有实力的人选,也会招募一些散修入队。也有很多并不打算参加,只是来看热闹的。 像纳兰城这样的大城市,多出几千人来,对普通人而言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对修行界来说,无疑是盛况空前。 城隍司如临大敌,秦玉柏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生怕出点什么事情。 而像端木家和王家这种世家门派,也因为要尽地主之宜,显得十分忙碌。 倒是麻将会,不但什么都不用管,反而因这些人的到来赚了个盆满钵满。从鬼市到葫芦街,从地下钱庄到赌场,从大三元到海榴八花,生意比平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他们又不需要像世家宗门那么规规矩矩,也不和谁有交情,犹如局外人一般,悠哉悠哉的就把钱给挣了。 赵夕阳给齐鹜飞准备了整整两百万紫币的现金。齐鹜飞原本并不想收,他收拢麻将会的目的并不是赚钱,而是要在纳兰城发展自己的势力。他的意思是要把这笔钱继续投入到帮会当中,让麻将会发展的更好。而且现在的赵夕阳不但性格改了,修行大有进步,同时还展现出了相当的能力,加上春月和东风的辅助,麻将会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已经走上了正轨。但赵夕阳却说,这笔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大约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已经投入到麻将会的后续发展运营当中去。齐鹜飞吓了一跳,才知道原来麻将会这么挣钱。新麻将会步入正轨才一两个月啊!就算现在是特殊时期,平常哪怕只有现在的十分之一,那一年也有上千万的净收入。 财神在纳兰城经营了这么多年,不知道积累了多少财富。从他手环中发现的可能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也许藏在别的地方,或者是给了欧阳承亮。 赵夕阳非要齐鹜飞收下这笔钱,齐鹜飞觉得再推却就不好了,会让赵夕阳心中产生不安,于是便坦然的把钱收下。 赵夕阳又拿出账本,要齐鹜飞查验。 齐鹜飞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查赵夕阳的账,把账本一丢,对赵夕阳说:“你我之间的信任,难道还比不过这个小本吗?” 赵夕阳心中惭愧,便也不再勉强,收起了账本。 齐鹜飞问道:“你不是说查到谁是魔孚了吗?” “查到了,就是这个女人!”赵夕阳说着拿出一张照片来。 照片的整个背景都呈现一片大红色。红色的房子,红色的帷幕,红色的柿子树,红色的灯笼,红色的花,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的新娘…… 齐鹜飞大吃了一惊:“这……这不是文小曼吗?” 这张照片的场景齐鹜飞还隐约记得。 就在不久以前,他和林林山一起去七绝山参加了马非象和闻小曼的婚礼。 林林山是带着相机去的,也顺便在婚礼上拍了些照片。齐鹜飞当时还笑他,说他不像是去参加婚礼的贵宾,倒像是狗仔队的。 回来以后,齐鹜飞就把相机还给了赵夕阳。因为林林山已经在岭西镇忙活开了,再没有时间去管魔孚的事情。 齐鹜飞自己更不可能去专门找那些女人拍照,而要把这件事情交给别人,似乎也不合适,所以他还是拜托了赵夕阳。 “能确定吗?”齐鹜飞问道。 “确定!”赵夕阳说,“这个女人已经怀孕了,我在暗房处理照片的时候看到了她胎腹中的一丝魔气。” “难怪……” 齐鹜飞终于明白文小曼为什么突然愿意嫁给马非象了。 原来是奉子成婚。 可怜的马非象啊! 只是不知道文小曼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会不会是付洪生?或者……那只猫? 第五百八十七章、 决定 马非象可不可怜?当然可怜。 但现在齐鹜飞可没空去想马非象的问题。 如果赵夕阳的判断没错,魔孚就在文小曼的肚子里。 好在这次没有七天快速成胎,显然是打算蛰伏下来,慢慢成长了。估计也是担心演化太快,天庭派上仙来处理。 接下来怎么处理? 总不可能提着剑杀上七绝山去,把文小曼给宰了。 先不说凭自己的能力,能不能一举杀掉魔孚,光是七绝山,就那么好闯吗? 难道要跟文不武说,你女儿现在肚子里怀着的魔胎,文不武会信吗? 这件事情,凭齐鹜飞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办不成的,得找帮手。文小曼是七绝山掌门文不武的女儿,动了她,就等于跟整个七绝山为敌,恐怕没多少人愿意为了一个没有证据的说法而去得罪一个门派。 齐鹜飞问赵夕阳到底有多少把握确定魔孚就在文小曼肚子里。赵夕阳说九成。但还是有一成不确定性,因为魔孚太狡猾了,狡兔尚且三窟,谁知道那一丝魔气会不会是魔孚故意留下来引人上当的。 “也就是说,不等它出生,我们就不能百分百确定?”齐鹜飞问道。 “不用等它出生,但要百分百确定,至少要等到临盆前最后一个月。”赵夕阳说。 九成的把我已经不小了,但齐鹜飞如果要向上汇报,却是不够的。 他现在是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有单独上报的权限,而且他可以直接向辛环报告。但问题是他要怎么证明这件事情? 一旦把来龙去脉说清楚,必然会把赵夕阳牵扯出来。赵夕阳如今还是通缉犯,哪怕能够戴罪立功,要想完全免罪恐怕很困难。他刚刚建立起自信心,准备重新做人,齐鹜飞当然不愿看到他去坐牢,或者再受一次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更何况,以百搭替代财神以后的新麻将会刚刚走上正轨,很难再找到一个替代赵夕阳的人。而一旦赵夕阳暴露,必然也会把春月牵扯出来,由此牵出一大串,搞不好就会牵连上齐鹜飞自己。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杀付洪生和图拉翁这种事不说,万一上面来查,光是盘丝岭上那群妖怪就讲不清楚,更何况,他还有考试作弊、功德不上税等等不可告人的事情。 就算辛环愿意无条件相信齐鹜飞,其他人呢?哪吒呢?牵扯到活生生一个大活人以及背后的一整个门派,不可能辛环一个人做主的。 齐鹜飞不愿冒这个险。如果要以赵夕阳春月乃至整个麻将会作出牺牲,甚至影响到盘丝岭的和谐安宁,他宁可不向上面汇报,自己另外想办法。 上面的人身处高位,考虑问题时立场和角度不会和他一样,包括辛环在内,他们方方面面要照顾的东西很多,和齐鹜飞关系再好,只要一句大局为重,就可以把下面的人和利益全都牺牲掉。 但魔孚事大,齐鹜飞不可能不通过官方而私自行动,那样出了什么事,后果也很难承担。 所以,他决定去找秦玉柏商量。 秦玉柏在对待魔孚的立场和态度上和齐鹜飞是一致的,他甚至比齐鹜飞更加着急。 魔孚一天不解决,纳兰城就一天处于危险之中,就算魔孚不再回纳兰城,将来在任何地方闹出事情来,源头都会找到秦玉柏这边,因为魔孚最早出现就是在虹谷县,是秦玉柏担任司长期间。 人们才不会管当初魔孚在突然出现的情况下,除掉他有多么困难,能控制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属于有功无过。人们只会说,是秦玉柏在任期间工作不力,导致魔孚逃脱,才会有后面的事情。 这对他将来的升迁是有很大影响的。 秦玉柏最近很忙,但一听说是魔孚的事情,立刻放下手头所有的工作,来和齐鹜飞见面。 “文小曼?”秦玉柏听完不觉皱起了眉头,“确定吗?” 齐鹜飞说:“有九成把握可以确定,但我没法证明。” 秦玉柏没有问齐鹜飞是怎么知道的。他相信齐鹜飞的为人,也知道齐鹜飞有一些自己的特殊渠道。 “我相信你。”秦玉柏说,“但问题是上面的人可不见得相信你。” 齐鹜飞说:“以上面那些神仙的本事,有了怀疑对象,难道还不能把魔孚揪出来?” 秦玉柏说:“没你想得那么容易。魔孚不是普通的魔,如果是普通的魔魂附体,要看出来并不难。魔孚最特殊,就在于它是借先天胎气而生。如果它还像过去那样,七日成胎,魔气很重,不需要天上派人下来,就是我站在它面前也能辨识出来。但它寄生在正常人的胎儿身上,怀胎十月,魔气会被胎儿的先天之气掩盖,很难识别。要到临盆之前,魔气才会变得凝重起来。文小曼刚刚怀孕不久,除非是圣眼,否则难以看穿。” 齐鹜飞没想到要辨别魔孚这么困难,还要开什么圣眼?看样子赵夕阳的这台相机还真是厉害,不过一想到相机,他脑中灵光一闪,问道:“那有没有什么法宝能够识别魔孚呢?” 秦玉柏说:“法宝肯定有,最厉害的,当然是照妖镜了。” “照妖镜?”齐鹜飞一愣,“照妖镜不是丢了吗?” 秦玉柏笑道:“你小子,光顾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天上的事情你就一点都不关心。照妖镜已经回来了!” “回来了?”齐鹜飞吃了一惊,“怎么回来的?” “自己跑回来的。”秦玉柏说,“所以说啊,这才是真正的宝物,别人连偷都偷不走。宝物有了灵性,被人偷走了,也会跑回家。” 齐鹜飞越听越是好奇:“还能自己回来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秦玉柏说:“时间大概就是你去火焰山那阵子吧,反正在你回来之前发生的。我听天上传来的说法,那天南天门的值守正要换班,忽然一道流光飞入南天门,过去一看,镇妖台上宝光大放,照妖镜已经在原来的位置上了。据说那天天上回来了不少宝物,除了照妖镜之外。还有阴阳镜和混元金斗。” “阴阳镜和混元金斗也丢了?”齐鹜飞从没听说过这事。 “以前有传言说,被魔教偷走了,后来魔教覆灭,也没找到,谁曾想现在都回来了,看来传言也不对。”秦玉柏说。 魔教……齐鹜飞猛然想起了自己在红石村那段梦幻般的经历。。 当他砸碎那面真实的镜子,企图摆脱虚妄中的真实,摆脱圣人的心我之镜的影响,那时他看到了三面镜子,其中一面映照着他的元神本相,另一面流动着阴阳二气,第三面却不是镜子,更像是一个八角形的鼎。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照妖镜、阴阳镜和混元金斗? 难道我的镜子是由那三件宝物组合而成的? 当我砸碎这虚妄的真实,摆脱圣人的心我之镜,这三件宝物就回归了它们的来处。 那么,现在留在我神识当中的这个空间又是什么?它没有了实体,但好像依然保留着三件宝物的功能。刻着卦符的八扇门还在,太极池中的阴阳二气依然流转,中间浮着那朵七色莲花骨朵。还有他挣来的功德,随时可以化作洪荒真灵,吸收后就会转化成法力。 这是属于齐鹜飞自己的心我之镜。但一定是来源于天庭丢失又回去了的三件宝物。 师父啊,那面镜子究竟怎么来的?你老人家又到底对这三件宝物做了什么? 齐鹜飞内心里惊涛骇浪的一阵翻涌。 他现在很想找到无机子,把心里的十万个为什么全部问出来。 秦玉柏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对这些宝物并不十分了解,也便不再说下去。 齐鹜飞问道:“那能不能把照妖镜请下来?” 他很想看一看那面真实的照妖镜本来到底是什么模样。 秦玉柏却摇头道:“这恐怕很难。照妖镜一直悬挂在南天门镇妖台,震慑群妖。南天门属于卫戍区,归李天王管辖。” 齐鹜飞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并不是照妖镜请不下来,而是要请照妖镜,需要经过卫戍区司令——托塔天王李靖的同意。而要让李静同意,就只能让哪吒出马。可是很明显,秦玉柏是辛环的人,和哪吒并不在一条线上。 齐鹜飞更是不可能和哪吒站在一起,起蛟泽一战,哪吒阻止辛环出手,让齐鹜飞至今耿耿于怀。这不是他小心眼,如果没有陆承那一箭,齐鹜飞最后就算不死,也必然损失惨重。盘丝岭上也许要多出几座坟茔来。 秦玉柏又说:“其实就算李主任愿意出马,李天王也未必会同意,毕竟照妖镜刚刚自己回来,谁知道拿出去又会发生什么事情?按照李天王的行事风格,估计会直接把文小曼抓起来,也不管她肚子里的是不是魔孚,如何证明,先把她关到天河水牢,等孩子生下来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司长,你不会也是这么想的吧?” 齐鹜飞隐约觉得秦玉柏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不得不承认,这其实是个好办法,简单粗暴有效。其实不用天河水牢,就是抓进城隍司的地牢,等到临盆时,魔孚根本逃不掉。如果不是魔孚,而是正常胎儿,到时候再放了就是。 但齐鹜飞内心里却绝不认可这样的做法,因为这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尽管他对文小曼印象不佳,但也不能因此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抓人。如果这成了常规手段,以后只要有任何怀疑,不管有没有证据,先把人抓起来再说,那就太可怕了!这是对仙民权利的一种践踏。世上不知要多多少冤案出来。 如果现在出手杀了文小曼,虽然从结果上来说也许是最好的,他也相信赵夕阳的判断不会有错,可是凡事总有万一,万一错了呢? 想想当初苏绥绥被抓,齐鹜飞自己的心情如何,如果秦玉柏不讲道理,如果自己不是立了点功劳,有了些手段,城隍司真要上山抓人,齐鹜飞又能如何? 推己及人,他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的。 秦玉柏看出来,齐鹜飞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实际上作为司长,他自己内心里也是不赞成的,所以才借着说托塔天王李靖的时候把这个说法说出来。 如果齐鹜飞赞同,秦玉柏或许也愿意冒一冒险。即便错了,以他的权力,是能够把事情压下来的,顶多也就得罪了七绝山,他还得罪得起。如果文小曼是五庄观的人,他自然想都不会去想这样的念头。 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明知道是错的,一个人也许没有勇气去做,可一旦有了同伙,胆子便忽然大了起来,就好像错误能够有人分担似的。原来十分的错,现在只要承担五分。如果有五个人一起做,那么十分的错,就只要承担两分。可实际上,人越多,犯的错往往越大,原来十分的错,现在五个人一起做就变成了五十分的错。 所以一个人必须要警惕自己的周围。如果你身边都是善良的人,你的很多邪恶的念头就会被压制,你也会变得善良。如果你身边都是恶棍,那么哪怕你本是善良的人,也会慢慢受到他们的感染,去做一些坏事。 官场上也是一样。每一个步入官场的人开始的时候,无不怀着治国平天下,拯救人民的理想,走到最后,真正能初心不改、一生问心无愧的又有几个呢?而让人忘记初心,最后慢慢变坏的并不是人本身的恶念,只是因为大家都这样而已。 秦玉柏讪讪的笑了一下,说:“我去向上面报告吧,争取能够申请照妖镜下来,但我估计大概率不会成功。所以,我们只能盯住文小曼,魔孚很可能会和他的同道中人联系,比如那只猫。如果能找到直接证据,那就可以实施抓捕。” 齐鹜飞说:“可我们怎么盯?总不能派人去七绝山吧?就算我们能派出合适的人手,人家也不愿意啊!” 秦玉柏说:“不用去七绝山,因为文小曼就在纳兰城。” “啊?”齐鹜飞惊讶地说,“她都怀孕了,怎么会在纳兰城?” 秦玉柏说:“宗门大会马上要开始了,七绝山也会参加。文不武带了十几个弟子来,就住在金圣宫大酒店,文小曼也在。” 齐鹜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皱眉道:“文小曼不会也要进狮驼岭吧?” “进狮驼岭可是实战,她都怀孕了,怎么会……”秦玉柏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看着齐鹜飞,“你是说……她腹中的胎儿在影响她的决定?……” 第五百八十八章、 规则 齐鹜飞倒是没想到胎儿会影响胎母的意识,他只是觉得怀着魔胎的文小曼去狮驼岭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但秦玉柏这么一说,事情就变得诡异且复杂起来。 “魔孚为什么要去狮驼岭?安安稳稳的呆在七绝山不好吗?”齐鹜飞觉得很奇怪。 秦玉柏说:“如果有条件,它肯定会选择妖化的模式,七日成胎,比十月怀胎快多了。但前段时间我们查的太紧,妖化的魔胎很容易被我们发现,所以他选择了常规模式。文小曼如果进了狮驼岭,那是再发生妖化,就不会被人发现了。我怀疑,文小曼自己并不知道怀上的是魔胎。” 齐鹜飞却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就算文小曼受到了胎儿意识的影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那七绝山掌门文不武呢?又不是傻子,怎么会让怀孕的女儿去狮驼岭参加这么危险的行动?如果这样看的话,不光是文小曼有问题,文不武也同样有问题。” 秦玉柏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更要引起我们的高度警惕了。搞不好,就不是一个魔孚的事情。起蛟泽一战后,魔道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那一战他们损失惨重,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的目的是要天下大乱,借机起事。宗门大会召开在即,整个西牛贺州大小宗门聚集在一处,要闹事情,这正是最好的时机。我这段时间不眠不休,就怕出乱子。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目标不在纳兰城,而是在狮驼岭里面。”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狮驼岭里面……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什么,看样子,这次进入狮驼岭的危险程度会比预想的要高啊!” 秦玉柏笑道:“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嘛!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齐鹜飞说:“我最近忙的焦头烂额的,哪有时间顾这事儿,反正我就凑个数,也不指望拿到什么名次和奖励。” 秦玉柏说:“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当初建议你参加宗门大会,主要就是想让你去历练历练。要想脱颖而出,获得四大部洲的宗门大会参会资格,不说完全不可能,也是十分困难的。不过现在不同了,你必须得给我全力以赴!” “怎么了?”齐鹜飞不解的问道,“为什么现在不同了?” 秦玉柏说:“那时候对你不了解,以为你虽然隐藏了实力,但顶多也就是二品上的样子。但现在嘛……” 齐鹜飞立刻打断道:“现在也没进步多少,别把我想的很厉害,我就是运气好。” 秦玉柏哈哈大笑:“你小子,想夸你两句都不行,以你这几个月的表现,要是换成别人,早就吹上天了。而且,运气好也是本事,进狮驼岭实战,难道不需要运气吗?关键是魔孚出现了,一旦魔孚进了狮驼岭,除了你,还有谁能对付他?” 齐鹜飞大惊道:“怎么就成了我的事了?” 秦玉柏说:“文小曼肚子里的胎儿是魔孚,这可是你说的。谁主张谁举证嘛!现在这件事情又不能大肆宣扬,除了你,还能让谁去盯着文小曼呢?” 齐鹜飞内心大喊了一句我草,心里一千头草泥马奔过。 “司长,这事儿就不能让上面来解决吗?” 秦玉柏说:“我会向上级反映情况,请求支援,但我估计上面应该会让我们自己找证据,顶多就是资源协助,不过动用照妖镜的概率不大。如果找不到的话,就只能进狮驼岭动手了。” “那也不能让我去动手啊!”齐鹜飞说,“魔孚一旦出生,谁能打得过它?我是和它面对面过的,这家伙强悍的不像话。那还是几个月前,现在它又经历了两胎,每出生一次他就变强一次,现在还不知道强成什么样了。” 秦玉柏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单独去冒险的。这次宗门大会规则改了,考虑到实战的危险性,上面会下来一批天仙跟随保护你们。” “这样啊,会派多少人下来?”齐鹜飞总觉得有一些奇怪,今年的宗门大会为何会如此兴师动众? 秦玉柏说:“这次来参加宗门大会的一共五十多个门派,加上散修,大概会有六十支队伍进入狮驼岭,总人数在三百人左右。按照每五十人或者每十支队伍派一位天仙跟随保护,最后会有至少六位天仙下来跟你们一起进入狮驼岭。当然,这些神仙在非紧急情况下是不参与战斗的,但魔孚如果出现就不一样了。我到时候就找一位最强的,跟在你身后好了。” 齐鹜飞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参赛,惊讶的说:“三百多人啊?还有六位天仙,这还不把狮驼岭给推平了!” 秦玉柏说:“上面要的也许就是这个效果吧。”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这哪里是什么宗门大会,这分明是荡妖大会,就是要把四大部洲当中除了北俱芦洲以外,妖类藏身的最后一块宝地给荡平啊! 天庭真是好算盘,不出一兵一卒,用几个蟠桃人参果,就引得天下宗门弟子前赴后继,美其名曰宗门大会。派下来的六个天仙,说的好听是来保护大家的,实际上是来收拾残局的吧? 秦玉柏似乎知道齐鹜飞心里在想什么,说:“也别把这事儿想的太轻松,狮驼岭纵横数千里。把这三百人往里边一扔,就像往公园里撒了一把蚂蚱,也不知道能蹦跶多远。按我的估计,顶多就是推进到狮驼洞。” 齐鹜飞说:“那还不够吗?都到狮驼洞了。” 秦玉柏摇头道:“狮驼岭其实分为广义和狭义两个部分,狭义上的狮驼岭就是狮驼洞所在的山区。但是广义上的狮驼岭包含了原来的狮驼国,也就是现在的狮驼鬼国所在地。那里才是真正的不毛之地,据说连天仙走进去都不一定能出来。几千年来,天兵围而不剿,封而不进,固然有天庭和灵山之间互相掣肘的原因,更重要的就是因为这狮驼鬼国。” 齐鹜飞大为奇怪,道:“狮驼鬼国不就是因为原来的狮驼国人都被大鹏妖吃了才形成的吗?一只大鹏就能灭尽一国,怎么天兵反而进不去了?” 秦玉柏说:“传闻如此,未尽真实。反正你进入狮驼岭以后,可千万要小心,不要越过了界。” 齐鹜飞当然不会越界。本来就没打算拼命,跑那么远干什么?什么蟠桃啊,人参果啊,诱人是诱人,但估计轮不到自己。他最大的目的是带着小青昆奴和叶问天进去历练历练,能捞点功德也是好的。 原本就不积极,现在知道身后有天仙跟着,齐鹜飞更加兴趣寥寥了。 有天仙跟着,就意味着自己很多手段是不能展开的,比如说宵练剑,就不能想用就用,而能够震慑群魔的血罗衣更是不能拿出来,就连隐身术也要谨慎的使用。 还有,他原本是打算让锦鸡和老黄狗提前到狮驼岭中埋伏,到时候可以作为自己的得力帮手。他们的能力,可比带两个普通的地仙强多了。但现在看来不可取,三百多人同时进入狮驼岭,又有天仙跟随,万一路上遇到了,被他们当做了妖怪就惨了。 齐鹜飞都有点想打退堂鼓了,这样的宗门大会,参加起来岂不是变得好没意思! 还不如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大家开开会、交流一下心得体会,顺便吃吃烧烤、泡泡温泉,各家拿出点宝物来交易交易,和和气气的,那样的宗门大会才叫完美嘛! 可是名都报了,现在打退堂鼓不合适,再加上出了魔孚的事情,除了自己,还真没有人能去做这件事情。 “司长,这次宗门大会的具体规则是怎样的?你给我讲讲。”齐鹜飞一直不怎么关心这些细节,现在终于想起来要问问。 秦玉柏眼睛一瞪说:“公告都发了多少遍了!邀请函、通知函都发到每一个门派手上,你们黄花观不可能没有吧?你是真不把这个宗门带回当回事啊!” 齐鹜飞嘿嘿笑道:“这不是刚到岭西镇上任,忙的嘛!哪有时间看这个!” 秦玉柏摇了摇头说:“巡视站的工作要做,自家宗门的事情也要管,不能偏废一端。” 齐鹜飞连连点头道:“我是第一次当站长,实在没经验,我哪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巡视站,就我们俩人,结果事情多的跟什么似的。” 秦玉柏哈哈大笑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现在知道工作难做了吧?” “是是是,以后还要请司长多多指教。”齐鹜飞说。 秦玉柏说:“指教就算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来找我好了。” 接着,他说起了宗门大会的规则: “这次宗门大会,每个门派要派出至少一个地仙加一个人仙的组合,也就是一地一人。有些小门派可能没有地仙级别的人物,或者因为门中长老正在闭关而无法参加,所以允许他们自由组队,可以和其他门派或者散修联合起来组成临时的队伍,每只队伍的人数上限是十个人。” 齐鹜飞说:“这不公平啊!大派手上资源多,本来就有优势,现在连人数都不统一,你让小门派怎么玩儿?像我们黄花观,就算我把看门的旺财拉上,也凑不出十个人呀!” 秦玉柏说:“你可别忘了这是宗门大会,本来就是用来展现门派实力的,怎么就不公平了?如果规定人数都一样,小门小派可能就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了,那才叫不公平。你看看洲际运动会,会不会规定每个国家派出的代表团人数必须一样?” “可是……”齐鹜飞还是觉得不公平,“这样一来,最后的奖励,不都是大门派垄断了吗?什么人参果啊,无花果的,小门小派连个苹果都捞不到吧,这样的规则下谁还愿意去狮驼岭拼命?” “所以我们才有了补充规则,人数不足的小门派可以选择联合组队,包括散修。”秦玉柏说,“不过,这种临时组队需要经过我们的审查,而且条件比较严格。另外我们也在队伍的最高人数上做了限制,每个门派,最多只能派出十个人,而且一支队伍当中,地仙级别的人数不能超过人仙级别,也就是说最多是五地五人,可以是四地六人,但不能是六地四人。这也是尽可能在宗门大会宗旨和原则的基础上,给小门派和散修一些机会。而且你别忘了,最终考核的依据是功德。天道是公平的,每个人身上增长的功德是不会骗人的。除了评选出最佳宗门之外,还要评选出最佳个人。那些大门派虽然可以凭借人数优势,斩杀更多的妖魔,但是分到每个人头上的功德,并不见得比小门派散修更多。” 齐鹜飞却觉得未必。人多总是力量大一点。人类不就是凭借群体的力量战胜了大地上的各种兽类,成了万物之灵的吗?就算是修行界,人类也是依靠这种优势胜过了妖。 虽然对这个规则还是有所不满,但他也知道,这是已经定好的规则,不可能改变,只能接受。 他叹了口气说:“看来像我们这样的小门派是没希望了。我师父没回来,黄花观连个地仙都找不出来,你让我怎么参加?” 秦玉柏笑道:“无机子没回来,不是还有你吗?蝠妖都被你杀了,别告诉我你还是三品啊!” 齐鹜飞说:“蝠妖又不是我杀的,我只不过最后捡了个便宜而已。” 秦玉柏说:“那赵春总是你杀的吧?严格来说,九爷也是你杀的。还有被那几百万蚊子咬出来的那一身包,总不是假的吧?孙真人都说你有太古凶兽的体质了,这事可瞒不住。” 齐鹜飞苦着脸说:“照您这么说,把我算作地仙了?” 秦玉柏说:“那是当然的。最后总评的时候,最佳个人,人仙和地仙是要分开的。要是把你登记成人仙,你去跟那些三品二品的人争功德,你好意思吗?而且我们这次登记的时候也是按照实力来的,并不完全以仙试院的考试成绩为结果,就是为了防止有些门派让具有地仙实力当仙级还没有更新的弟子以人仙的身份来参加比赛,这才叫不公平!” 齐鹜飞对此无话可说,就问道:“那盘丝岭上,除了我也没有别人,难道我还要去找人组队?” 秦玉柏说:“你不是登记了你刚收的那个徒弟和两个师妹吗?四个人,组成一个队伍应该可以了,而且你那个小师妹的实力我是知道的,当初可是把朱太春吊起来打的。” 齐鹜飞说:“她还是个小孩,我给她报名只是想带她去玩的,没想让她去玩命。” 秦玉柏说:“就因为看上去还小,所以我就给她登记成人仙了。” 齐鹜飞翻了翻白眼,心说你原来是想打算把小青也登记成地仙啊! “能不能带宠物?”他问道。 “能。”秦玉柏说,“不过必须是登记在册的,你是想带上那只狐狸吗?” 盘丝岭只有苏绥绥做过妖类登记,但齐鹜飞并不想把苏绥绥带上,太危险了。他想带旺财,以起蛟泽中展现的实力来看,旺财连雾影都不惧,相当强悍。 但没登记的不能带,那就只能算了。 旺财留在盘丝岭守家也好,至少能保证盘丝岭安全。别让人趁机捣了老巢。 可齐鹜飞总觉得不安心。 文小曼为什么要进狮驼岭? 文不武为什么会同意? 魔孚想干什么? 狮驼岭里面情况如何? 魔道会做什么准备? 天庭究竟又打的什么主意? 还有春月背后的势力,他们会做什么? …… 第五百八十九章、 争论 还有一件让齐鹜飞非常担心的事情:从以往的迹象来看,魔孚每一次出生,下一任胎母都已经选择好了。魔孚这次如果真的进了狮驼岭,在狮驼岭中妖化出生,它的下一个胎母会选择在哪里?狮驼岭可没有人,总不会是不会是参加宗门大会的这些人。 离狮驼岭最近的人类聚居地就是虹谷县了,又是最早发现魔孚的地方。虹谷县里面可能就有它预定好的下一个目标。 虽然齐鹜飞现在已经不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人,秦玉柏也不再担任司长,但毕竟黄花观算在虹谷县境内,所谓城门失火殃及鱼池,魔孚若再出现在虹谷县,对盘丝岭可没什么好处。 而且无辜的老百姓惨死,齐鹜飞不能明知不管。所以他提醒秦玉柏最好去和陈光化打个招呼,让他做好防备。 秦玉柏却说这件事情他去说不合适,因为他和陈光化之间本来就有旧怨,现在又处于竞争关系,他去说对方未必会信。所以秦玉柏的意见是,他向上面汇报,再由上面去通知陈光化做防备,但这样一来中间有个流程,会浪费一点时间,甚至如果上面出现意见上的不统一,那么等陈光化知道的时候,可能已经来不及了。所以私下里还是要有人去提醒一下陈光化。 齐鹜飞斜睨着眼睛,看着秦玉柏说:“司长,你不会是想让我去说吧?陈司长可不见得会信我!” 秦玉柏说:“你说不说是一回事,他信不信你是另一回事。陈光化这个人我了解,小心思不少,但能力是有的,大局观也不缺。在这种时候,你可不能因为私人恩怨,误了大事。” 齐鹜飞想想也只能如此。不管他和陈光化之间有多少矛盾,在魔孚出世这种大事上,容不得半点马虎。他不可能为了看陈光化的笑话,就故意隐瞒这种事情。 别了秦玉柏,齐鹜飞准备回盘丝岭和陆承去商量一下,因为眼下的事情实在有点多,又有些杂乱。盘丝岭和岭西镇的发展计划在宗门大会到来之际,不得不放缓一下步调。 至于七绝山的文小曼那边,秦玉柏自然会安排人盯着,倒不用齐鹜飞担心,无非就是等着看上面的态度,如果能请来照妖镜,对着文小曼一照,把魔孚照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但如果请不来照妖镜,上面的人态度暧昧,那么接下来的局面就会有些复杂。齐鹜飞必须要好好计划一番。 其实他心里隐约怀疑,上面有人在故意放任魔孚的成长。包括之前的蝠妖,从起蛟泽一战来看,蝠妖固然实力强大,但也不至于被十万天兵围困,还能从容逃脱,而且是闻天尊亲自出手了。 还有在起蛟泽中,自己和敖霸已经身处绝地,明明两边援军都已经到了,哪吒和灵山那条龙——两位三太子,为什么要出手阻拦? 再联想到此次宗门大会改为狮驼岭行动的突然性和许多不合理处,齐鹜飞觉得,如今的天庭内部的权力斗争可能已经到了非常夸张的程度,而看似和平稳定的三界,正酝酿着可怕的危机。 齐鹜飞很不喜欢这种自己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不可控的感觉。必须进一步了解更多的真相,否则的话会一直处于被动之中。 他打算去和春月谈一谈,因为春月的背后,明显有一个庞大的势力,至少是有一个处于高位的人物。 现在的春月楼每天都热闹的不得了,从中午开始到后半夜,几乎都是满座,而且很多人一坐就是一天。这些都是聚集到纳兰城来的修行人,修行人自然喜欢到修行人扎堆的地方,互相高谈阔论。 齐鹜飞到的时候,春月不在。他给春月发了条消息,春月回消息说让他等一会儿。 楼上的包厢都已经满了,齐鹜飞也不想这个时间公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跑到楼上春月的房间去,所以就只好在大厅里等着。 大厅也坐满了人,连角落里都没有了位置。春月楼的服务员认识他,就把他引到吧台,在旁边的一张小板凳上坐下来,又给他泡了茶。好在没有其他人认识,倒也没有人来烦他。 大厅里一片嘈杂之声。大家在谈论的最多的无非就是谁能在这次宗门大会上夺魁。 那些实力强大的门派,自然都有各自的拥趸。 比如道门的平顶山莲花派,金兜山金兜派,黑水河衡阳派,通天河陈家庄,荆棘岭木仙庵的烟霞派……包括纳兰城的端木家族都是大热门。 而佛门之中实力派也不少,最强的当然是小雷音寺,此外还有祭赛国的伏龙寺,乌鸡国的宝林寺,比丘国的镇海寺等等,实力都不容小觑。 这时候有人说:“你们别忘了,玉真观也来人了,那可是灵山脚下的大庙,就在凌云渡口,过了凌云渡,就到大雷音寺了。” 有人就说:“你这是扯淡!玉真观又不是来参赛的,他只是来观礼,要是他也来参加,那是不是咱们五庄观也要参加?镇元子大仙一来,哪个和尚秃驴敢站出来?” 另一人就说:“你这话不对,镇元子是地仙之祖,五庄观是咱们地仙的祖庭,如果镇元子大仙都参加了,那灵山的佛祖菩萨也要下场,这样才对等。” “对等个屁!佛祖要是下场,那老君也要下界来掺合掺合了,看谁怕谁!” …… 争论很快变成了没完没了的争吵,从一个小小的宗门大会扯开去,变成了谁是三界第一人。 这个话题自然是没有结果的。 从古至今,这种争吵就没有断过。 所谓“三界代有圣人出,各领风骚数万年。” 从早期的羲皇、盘古,到后来的三教圣人,再到后来封神之战后形成了佛道两分,再到天庭壮大,变成新的格局。 要说现在这局面,圣人们打起来谁输谁赢不好说,这就像狮子打架,让旁边的一群蝼蚁去判断输赢,是判断不出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是权力还是地位,目前的三界第一人肯定是玉皇大帝。 其次是灵山佛祖。 三清地位尊崇,是道的象征,但他们都已退居元老院,和火云宫三圣以及女娲娘娘一样不问世事。 至于鸿钧老祖,有没有这个人都还不知道。有一种说法是,根本就没有鸿钧老祖,那只是修行人想象出来的,在封神大劫以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鸿钧老祖,但是封神之后,他的名字就忽然传遍了三界。 传言他住的紫霄宫在三十三天之外,无尽虚空之中,属于道的本源发端之处。用现在的话来说,他生活在宇宙最初的起点之中。那实际上已经不属于现在这个宇宙,既然不属于这个宇宙,那么他存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三界第一人永远是个谜。 但修行界需要这样的话题,这种话题可以增加人们的向往。让信仰者更加虔诚。就像娱乐圈的粉丝争论哪个明星最好看,哪个歌手唱的最好听,哪个演员最具实力…… 这种争论永远不可能有答案,但娱乐圈需要这样的争论,以维持自身的热度。如果大家都很冷静、很理性,那谁还会去买演唱会的票?所以歌唱得好不如粉丝多,戏演得好不如粉丝多。 天上的神仙也许也是如此。过去争的是香火,现在争的是流量。 齐鹜飞静静的听着那些争论,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人越多的地方,消息就越多,这也是人们热衷于往人多的地方跑的原因,就像互联网上的论坛,哪里人气旺,人们就会涌向哪里,流量就像黑洞一样,吸引着盲目的人群和贪婪的资本。 这时候终于有人喊了一句:“行了,别吵了,这些事情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圣人动动手指就能把狮驼岭夷为平地,却要我们这些人到里面去打生打死,你们说这里面会不会是有什么阴谋?” “不要动不动就阴谋论好不好?”有人反驳道,“这是宗门大会,虽然今年的规则不尽如人意,但实战的模式比以往不知道好了多少。以前那些什么论道啊,演法呀,简直就是作秀,毫无意义。” “对对对,问道太无聊了,品物嘛,我们没钱的人又啥都买不起。唯一有趣的就是演法,可是这也限制那也限制,最后就变成了大门派的表演。哪有真刀真枪的打上一仗来的痛快!今年这样,我看挺好的。” “其实也不是说阴谋,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你们说今年的宗门大会会不会爆冷门?” “爆什么冷门啊?参会的名单都已经出来了,大多数人也已经到了纳兰城,你看看哪个像爆冷门的样子?” “你们觉得福陵派怎么样?他们是第一次来参加宗门大会,但听说实力很强。” “哪个福陵派?” “福陵山云栈洞啊,这你都没听说过吗?” “福陵山云栈洞不是高老庄的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老庄从传承上来说是一体的,但内部一直有两个分支。高老庄的人大多数都姓高,只有猪八戒的直系后裔姓朱。姓朱的一直想掌握高老庄的大权,但是因为人数少,一直不得逞,所以两边并不怎么和睦,听说今年闹掰了,姓朱的人就干脆搬了出去。福陵山云栈洞,本来就是猪八戒下界后的老巢,他们现在去了那里,也算是正本清源。这样一来高老庄就等于干脆斩断了和猪八戒之间的联系。” “原来是这样。可那有什么用?本来高老庄也不是最强的。现在分成了两派,那就更不行了。” “你可别小瞧了他们。朱姓一脉,可是猪八戒的嫡系后裔。现在刚刚独立出来,那老猪还不得想办法帮衬帮衬,让他们在宗门大会上露个脸?” “那也不可能让他们夺魁吧?” “当然不可能的!福陵山云栈洞在什么地方?那根本就不在西牛贺州。高老庄本来就在乌斯藏国,不属于西牛贺州的地界,也就是因为离万寿山比较近,才让他们参加这边的宗门大会,而不是去南赡部洲。真以为咱们西牛贺州修行界的都是摆设呢?让一个南赡部洲边缘的宗门到我们这里来夺了魁,那不是成了笑话了!” “那倒也是。” “你们知道黄花观吗?” “黄花观?你说的是虹谷县盘丝岭的那个吧?” “对,就是那个。黄花观的掌门大弟子齐鹜飞最近风头很盛啊,现在已经当了海巡站站长了。盘丝岭和狮驼岭相接,这算得上主场了吧?有主场之利,这家伙又是天庭内部的人员,会不会……” “你想多了!齐鹜飞的确风头很盛,但那也就他一个人。观主无机子出门远游,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大概率是不会来参加这次专门大会了。黄花观是个小门派,观主不在,除了齐鹜飞,就剩他两个小师妹。” “听说他最近收了个徒弟。” “才十来岁,还没发育呢,能有多大本事?一个年轻人带两个女娃加一个小孩,这样的团队,如果不和别人结盟的话,不要说号山莲花这样的大派,连我们散修随便组个队都能压他们一头!” “但我听说,他和端木家族关系匪浅。端木家的千金很可能会嫁给他,这样他就是端木家的女婿了,你说端木家族会不会和他结盟?” “结盟是不可能了,端木家自己派出的人就已经达到了人数上限,顶多也就是支持点丹药资源什么的。说到结盟的话,这次最强的,应该是密云宗吧,听说密云七杰来了两个,那可都是地仙级别的高手,潘子墨更是半步天仙。谁要是能够和他们结盟,那才叫实力大增!” “既然那么强,他们为什么要和人结盟呢?” “你是不了解规则吗?组成的队伍,必须是地仙加人仙啊,而且地仙的人数不能超过人仙,密云宗来的两个都是地仙,他们怎么组队?” “原来是这样啊……” “看你这样子,莫非也是动了心,想和他们结盟?他们就住在金圣宫大酒店,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他们看不看得上你。” …… 第五百九十章、 封建 潘子墨在纳兰城齐鹜飞是知道的,但另外一个是谁? 如果只是潘子墨的话,齐鹜飞倒是觉得和他结盟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别的就算了,谁知道会不会又是一个付洪生或者图拉翁,和这种人别说组队了,就是走在一起都要小心点。 这时候他收到了春月发来的消息,让他去密室见面,显然是有什么事要说。到了密室,春月一见到他就问:“你来找我,是为了这次宗门大会的事情吧?” 齐鹜飞就喜欢和聪明人聊天,像春月这样聪明的人,聊起天来就一点都不累。 魔孚寄生在文小曼身上的事是赵夕阳查出来的,自然瞒不过春月,所以齐鹜飞就开门见山地说:“文小曼要参加宗门大会,意味着魔孚很可能会在狮驼岭妖化出生,我想知道,魔道究竟有什么计划?另外,我总觉的这次宗门大会背后隐藏着很多秘密,天庭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春月说:“我也是刚刚了解到一些情况。据我所知,魔道的确会有一些动作,但具体是什么现在还不清楚。你在起蛟泽打了那一仗之后,我们和他们的合作就结束了。至于宗门大会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规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最主要的应该是天庭想借助整个修行界的力量来进军北俱芦洲。” “北俱芦洲已经有天兵进入,真武大帝亲自镇守在俱卢岛,为什么还要借助修行界的力量?” “北俱芦洲太大了。目前已经探明的地方就不必三大部洲加起来小了,但据说那可能不到整个北俱芦洲的十分之一。这么大的地方,光靠军队是不够的,必须要借助民间修行界的力量,在那里扎下根基才行。” “这是要搞封建啊!” 齐鹜飞明白了天庭要做什么了。选拔优秀的宗门,进入北俱芦洲开荒圈地,就地扎根。那里灵气充沛,资源丰富,只要政策一出,通道开放,天下各大宗门必将趋之若鹜。别说各大宗门,就是那些散修也会蜂拥而去。第一批进去扎下根基的,必然也会获得最大的利益。 宗门大会就是一次试水。 春月莞尔一笑道:“你的观点总是那么独特!想人所不想,我就没想到你说的这一点,但你这么一说,还真有道理!看来我还是看的浅了。” “也许你看到的才是真相,说说看。”齐鹜飞并不觉得自己的看法多么深奥。 “也不是我看到的,而是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春月说,“听说过魔教吗?” 齐鹜飞一愣:“当然听说过,怎么了?难道这次宗门大会,和魔教还有关系?” 春月说:“魔教在一百多年前覆灭以后,还有很多残存的余孽,甚至有传言说,魔教教主尹长天还活着。” “你是说,有魔教余孽藏在狮驼岭?” “应该是这样的。天庭可以放任一个魔孚不管,但绝对不会放任魔教的任何余孽活着。不管多强的妖,多恶的魔,顶多对人间百姓和修士产生一定的危害,却不会影响整个三界安危。可魔教不一样,他们有组织性,随时可能颠覆天庭政权,至少也会影响到如今的利益格局。所以当权者对他们特别敏感。” “你是说,只要有魔教余孽,不管他是不是已经退隐江湖,或者悔过自新,天庭都不会放过?” “那是自然。就连投胎转世的也不行。” “这么狠?”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宗门大会只是西牛贺州一州之地的一场分会,但天庭竟然如此重视,原来是为了消灭隐藏在狮驼岭内部的魔教余孽。那六位跟随进入的天仙级别的高手,根本就不是保护大家的,而是来对付那位隐藏的魔教大佬的。 只是不知道,这位大佬是谁?具体躲在什么位置?如果知道的话,自己手上有宵练和血罗衣,也许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件事情。 不过以后可要小心了。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万一让上面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就死定了!连转世都逃不掉! 可我好像也不是转世……齐鹜飞有些迷惘了…… …… 秦玉柏曾经建议齐鹜飞,可以让麻将会也参加宗门大会。因为这次宗门大会的参会标准放的比较松,而纳兰城城隍司作为承办的一方,秦玉柏拥有一定的权限,可以帮麻将会进行登记造册。这样一来麻将会就彻底洗白了,成为一个正式的门派。 说实话,齐鹜飞是有点动心的。但他觉得麻将会并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不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必须要征求大家的意见。他亲自立下的三条规矩不能破。 赵夕阳当然不会参加。而东风似乎并不想出风头,他只想有一个立足之地,能够让他无忧无虑的生活,同时又有一定的资源可以供他继续修行。春月则有另外的身份,所以就更不会参加了。至于其他的人,不是兴趣聊聊,就是实力不够。 齐鹜飞问了一圈以后,只好放弃了这个把麻将会转正的好机会。不过这样也好,麻将会就干脆放下心思,趁着这个机会多赚点钱。 麻将会的消息非常灵通,整个纳兰城中都有他们的眼线,所以齐鹜飞自然也从赵夕阳那里得到了很多有关各大门派的信息。 比如福陵派和号山派两派的人都没有住在纳兰城,而是去了虹谷县。 对此,齐鹜飞倒并不意外,因为柳钰就是号山派的弟子,这次师门尊长过来,他自然要负责招待一下。而福陵派的朱太春曾经也是虹谷县城隍司的队员,且和柳钰关系很近。以他们和猪八戒的直系关系,陈光化应该不会怠慢他们。 另外,密云宗的潘子墨还在纳兰城,但是密云七杰的另一位,名叫吴德的,却也去了虹谷县。据说,他已经决定,和福陵派结盟。 这让齐鹜飞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当初图拉翁就是和朱太春走的很近。这位愿意和福陵派结盟,很可能和图拉翁有一定的关系。而通过朱太春,结合当时发生的很多事情,如果这人的逻辑推理能力强一些的话,很可能就会把图拉翁的死和齐鹜飞联系起来。虽然不可能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但只要怀疑了,以他们那些人的为人和行事风格,齐鹜飞觉得还是要小心一点,尤其是进入狮驼岭以后。 回到虹谷县,齐鹜飞第一时间就去了城隍司见陈光化,提醒他有关魔孚的事情。 “魔孚会在狮驼岭出现?”陈光化往办公室那张大靠背椅上一靠,眯起眼睛看着齐鹜飞。“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齐鹜飞说。 陈光化没有问齐鹜飞是什么消息渠道,这年头谁手里还没有几个眼线? “魔孚这时候照理应该在哪个女人的肚子里吧,怎么去狮驼岭?你可别告诉我,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女人里面,就有魔孚的胎母。” 齐鹜飞说:“有这个可能性。” “齐站长,你消息可真够灵通的啊,连魔孚在谁的肚子里都知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上报?为什么不在宗门大会开始之前,就把胎母给抓了?” 齐鹜飞说:“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并没有证据。” “那就是说是你猜的喽?”陈光化脸上堆出笑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目光被压缩在缝里,变得更加锐利,仿佛想看穿齐鹜飞的心思。 齐鹜飞没有回答,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有意思……有点儿意思……”陈光化自言自语般的说着,“我相信你没有骗我,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你特意跑来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按照之前的经验,魔孚每一次出生的时候,下一个胎母的目标都已经找好了。我只是提醒你,虹谷县是离狮驼岭最近的人类城市。”齐鹜飞说着站了起来,“好了,话已带到,我还有事情要忙,就先告辞了。” 陈光化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齐鹜飞离开,久久没有出声。过了好半天,他终于拿起电话说道:“召集治安处所有中层以上干部,紧急会议。” 齐鹜飞原本打算看望一下老熟人,但是治安处紧急会议,谢必安、范无救和张启月都被叫去了。他就去后勤处转了一下,可是到了后勤处门口才想起来,王琼花已经不在城隍司了。不禁有点怅然若失,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又会在做什么? 从办公区出来,齐鹜飞走到了碑林。 天气已经冷下来了,树都变得光秃秃的,可是地上的落叶还是很多,都不知道从哪来的,仿佛天上有个窟窿在掉树叶似的。 牛傍正在扫地。 齐鹜飞走过去,很自然的到墙根拿起扫把,和他一起扫了起来。 “哟,齐站长,你现在可是领导干部了,扫地这种粗活就不要再干了。”牛傍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说。 齐鹜飞笑道:“干活哪还分粗和细的?再说,我也不是什么领导干部。论级别你可是正处级,我还是个副的呢!你都天天来扫地,我怎么就不能扫?” 牛傍说:“你这个副的可不一样。我只是个闲差,天生苦命人,只能扫扫地。你现在是堂堂巡视站的站长,真正的实权单位一把手!” “光杆司令一个。”齐鹜飞笑了一句,就低头扫起落叶来。 牛傍干脆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忽而微微点头,脸上露出笑意。 齐鹜飞并无所觉,只专心的打扫落叶,小半天之后终于清扫干净,他把扫把一放,撑开手,伸了个懒腰,说:“终于扫完了,活动一下筋骨还真是舒服啊!” 这时候,一群人走进了碑林,其中一个正是他的老熟人朱太春。 齐鹜飞倒是没什么,但朱太春一见到齐鹜飞,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当初他被小青吊起来打,害得他在城隍司混不下去,最后被接回了高老庄。高老庄那批老人不但不向着他,做了一番调查之后,竟然认为他有错在先,而且在外面丢了高老庄的面子,罚他在高家祠堂面壁思过三年。 朱太春自然不愿意,自己明明姓朱,为什么要在高家祠堂面壁思过?这件事,激起了连锁反应,高老庄的朱姓一系和高姓一系彻底决裂,姓朱的干脆就脱离了高老庄,去了福陵山云栈洞,自成一派了。 和朱太春同行的一共有三人。为首一个约莫四十岁的模样,气宇轩昂,颇有几分不凡的姿态,朱太春正在他耳边窃窃私语,眼睛却紧紧的盯着齐鹜飞,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那人微微点头,便朝齐鹜飞走了过来,一抱拳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齐真人吧,鄙人福陵派朱华。” 他的语气中虽然带着傲慢,但礼数上没有任何问题。 齐鹜飞也拱手回礼道:“朱真人有礼了。” 周华说:“齐真人最近做了许多大事,风头一时无两,连我们乌斯藏国都知道你的名字了。这次宗门大会,想必齐真人是志在必得了?” 齐鹜飞说:“过奖过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天下英才,汇聚于宗门大会,哪轮得到我出风头?再说了,猪兄你不知道吗?这次可是要进狮驼岭实战的。狮驼岭啊,妖魔遍野呀,那可是相当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朱华没想到齐鹜飞会这样说,愣了一下,问道:“齐真人莫非害怕了?” 齐鹜飞脸上便装出恐惧的样子说:“怕!怎么能不怕呢?万一被妖怪吃了,我这好不容易混了个站长,还没当过瘾呢,岂不是亏大了!” 朱华再次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脸上微微露出鄙夷之色。他身后的另外两人也同样面露不屑。 只有朱太春紧紧皱起了眉头。 “卑鄙小人,满口谎言!”他恨恨的说了一句。 虽然声音很小,但齐鹜飞听得很清楚。 齐鹜飞不觉有点奇怪,这小子一直都蠢蠢的,甚至蠢得有点可爱,现在怎么变聪明了? 变聪明了可就不可爱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猪的基因确实不怎么样啊!看看这老朱家的子孙…… 打招呼这个,气势倒是不差,看样子实力不弱,可这智商就……这些人里面,朱太春居然是最聪明的一个。 倒是一个比一个傲慢,也不知道是从哪学来的。 难道西游记里记载的那个憨憨的老猪是假的? 又笨又不讲理,才是他的本性? 第五百九十一章、 花样 碑林的偶遇终究只是一个插曲,没有出现反派出言不逊随后被正派打脸的剧情。齐鹜飞对福陵派并不怎么感兴趣,他更在意的倒是那位跟福陵派结盟的密云宗弟子。可惜并不在这四人当中。 城隍司的紧急会议很快就结束了。齐鹜飞就给张启月发了条消息,让他到前面财神殿见面。 财神殿里供奉的是财神,虽然这里是城隍庙,但认识财神的倒是比认识城隍爷的人还要多些。来城隍庙上香的市民和游客对城隍爷大多也就匆匆一瞥,唯有到了财神殿才会变得虔诚起来。所以平日这里就显得相对热闹一些,城隍司的那些人也都不大会到这里来。 不过现在天气冷了,已进入旅游淡季,来虹谷县的游客相当稀少,而市民们对出门的兴趣也是寥寥,除了极少数时运不济需要求神拜佛的,便少有到城隍庙来上香的了。 财神殿门外有一座亭子,本是供游客休息用的。齐鹜飞就在亭子里等着张启月。 不过片刻工夫,张启月就到了。 “紧急会议是不是关于魔孚的?”虽然齐鹜飞知道陈光化不会因为私人矛盾而轻视自己的提醒,但还是问了一句,毕竟此事关系到县城百姓安危,也关系到自身的功德。 “是的。”张启月并不惊讶齐鹜飞的消息灵通,只是略有些遗憾的说,“原本打算宗门大会期间去纳兰城观摩一下,现在看来去不成了,职责所在。” 齐鹜飞点头道:“你是对的,在位一天,就要做好一天的工作。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纳兰城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多了一群游手好闲的人,你又不去狮驼岭,去看什么呢。” 张启月说:“我倒是很想去啊,可是也没人带我。” 齐鹜飞说:“要不就和我一起吧,反正我人手也不够。” 张启月笑道:“我是公务人员,按照规定,公务人员要参加宗门大会,只能加入本门派,不能随意和别人组队。” “这样啊……我倒是没了解过这些细节。”齐鹜飞尴尬的笑笑,“本来是想拉你入队的,看来不行了。” 张启月说:“那要不我干脆把工作辞掉?” 齐鹜飞敏锐的感觉到张启月的心情,问道:“最近是不是过得不开心?” “还行吧。”张启月没有抱怨什么。 他现在又回到了温凉手下,因为人人都知道的他和齐鹜飞之间的关系以及齐鹜飞和陈光化之间的矛盾,所以张启月现在在城隍司的地位有些尴尬,好在温凉曾是他的老上司,而温凉是个老油条,既不想得罪陈光化,又不想得罪齐鹜飞,所以张启月现在的日子也并不算难过,但在城隍司毕竟是个异类,本就不怎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他,几乎处于孤立之中,其内心的孤独是显而易见的。 “是我连累了你!”齐鹜飞拍了拍他那只断臂的肩膀,“再熬一阵子吧,等我在岭西镇搞出点模样来,就把你调过去。” “是兄弟就别说连累这种话。”张启月说道,“其实我也早就不想干了,我心里清楚的很,这碗饭并不适合我吃。我的性格不适合官场,不管我多么努力,我都不可能在这条路上走的很远。所以你不用老想着把我调过去的事。老陆让我在城隍司呆着,是想替盘丝岭多留一条路,保留一点资源。等将来不需要了,我倒是宁愿到山上去,做个自由自在的山野闲人。” 齐鹜飞知道张启月说的是实情。从他第一天认识张启月开始,他就觉得这人是走错路了。 “想上盘丝岭的话,随时都可以。”齐鹜飞说,“别听老陆的,论心机城府和战术谋略,我佩服他。可有时候太大局观了,就缺少人情味。” 张启月微微一笑,说:“老陆是个人才,你可千万要看住,别让他跑了。至于我嘛,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在城隍司好歹现在还是个副队长,除了没和当初你们几个在一起时那么舒坦自在外,别的和过去一样。哦对了……朱太春回来了你知道吗?” “刚刚在碑林见过面了。”齐鹜飞说,“看他那样子,我和他之间的梁子是解不开了,简直不共戴天的感觉,我都不知道哪得罪他了。” 张启月笑道:“小青可是把他吊起来打过的,众目睽睽呀!这还不算得罪他?” “那是他自己犯浑,能怪我们吗?” “人家可不会这么想。打一顿是小事,面子是大事。尤其是小青才多大?听说就因为这个,高老庄的老庄主都动怒了,这才引起朱姓一系脱离出去,单独成立了福陵派。另外,你别忘了,朱太春跟你可是有夺妻之恨的。” “啥?”齐鹜飞一下子愣住了,“啥夺妻之恨?” 张启月笑道:“当初去麒麟山的一路,我可看得一清二楚,朱太春喜欢端木大小姐,那时你和端木大小姐扮演情侣引诱花面狸,朱太春心里就老大的不痛快,没想到现在你们竟真的……” 齐鹜飞不禁觉得好笑:“这特么也能算夺妻之恨?” 张启月说:“你要小心点,人心险恶,进了狮驼岭,人家会干什么谁也说不好。” “我知道。”齐鹜飞说,“但我现在还真没心思去管他们,大不了不跟他们一路就是了。” 张启月点头道:“其实福陵派也就那样,朱太春的半桶水晃荡不响。” “其他人的实力应该还可以吧,我刚才遇到那个叫朱华的,看上去不弱。” “福陵派这次一共来了五个人。带队的名叫朱大全,这几天应该在闭关,所以你没见到他。他是福陵派的掌门,也是福陵派实力最强的。朱华是他的得意弟子,目前应该是四品,实力排在第二位。其余的不足为惧。” “一个刚成立的门派,能拉出两个地仙来参加这次宗门大会,这实力已经可以了。”齐鹜飞说,“我听说密云七杰之一要和福陵派结盟?” “这我倒不知道。”张启月摇了摇头,“没见到他们在一起。” “哦……”齐鹜飞发现酒肆里听来的消息还是不尽可信。 不过这样一来的话,他就不用担心了。只要福陵派那位闭关的掌门不是强的变态,这五个人对自己应该不会构成太大的威胁。当然,能避开他们最好,免得起冲突,就算是几只苍蝇,在面前嗡嗡的总也是惹人厌的。万一在战斗的紧要关头,那就很麻烦了。 “那个朱大全有多强?” “这个不好说。”张启月说,“听说这人通过五十年前就已经五品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突破六品。不过大概率应该是没有。世间修士,六品就是极限,超过的都去了更好的地方,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飞升。如果他有六品实力,加上和天上那头猪的关系,在高老庄的地位必然很高,不会连一个朱太春都保不下来,最后逼不得已脱离了高老庄。” 张启月说“天上那头猪”的时候,齐鹜飞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看样子也不怎么喜欢猪八戒。 他忽然想起初战魔孚的那个晚上,张启月引动月光与黑雾作战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的张启月如有神助,实力很可能已经达到了地仙级别。当然这是借助了月光的力量,应该是某种法术的作用。 这种法术一度令齐鹜飞很向往。张启月在断臂之前的真实实力应该也就是在二品上,即将突破三品的样子。但当他实施这种法术的时候,实力至少提升了一个境界,甚至突破了人仙和地仙之间的界限。他很想问一问张启月这是什么法术,只是各派的功法都是机密,开口询问显得很不礼貌。 当然,但凡突破自身修为极限的法术都有副作用,会对自身产生一定的伤害,所以齐鹜飞并不打算学。 他只是忽然想到了广寒宫里的那位主人。能够引动月光的法术,称猪八戒为天上的那头猪,再结合当年猪八戒被贬下界的缘由,不得不让人产生联想。 张启月忽然说:“福陵派不足为虑,倒是号山派你要小心一点。他们这次来了十个人,五个地仙。” “五个地仙?!”齐鹜飞眉头皱了一下,十个人,五地五人,这已经是这次宗门大会规则允许的最高配置了。 “没错。最强的是他们现任掌门,叫李不才,是真正的六品高手。” “六品初还是中上?”齐鹜飞问道。 六品和七品之间跨度比较大,六品初和六品中的差距就非常大,至于六品上,那就是半步天仙的修为了。 齐鹜飞和潘子墨交过手,那种恐怖的实力,他是亲身领教过的。两把神级宝剑,一身天丝鲮鲤甲,再加上潜龙勿用这种近乎bug的隐身技能,都没把握扛住潘子墨三招。当时要不是潘子墨认出了太阴剑气,没有使用大招,齐鹜飞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逃跑的机会。 他觉得有必要学习一种遁术。 潘子墨的无情一剑能够覆盖方圆十里的范围,即便隐身,跑路也需要时间,不可能在瞬间逃到十里之外避开剑气。在成就天仙能够破碎虚空之前,只有高明的遁术,才能借形遁形。比如小鬼元小宝,虽然阴神成就还有限,但他会影遁术,只要有影子的地方他都能隐藏进去,并通过附近的影子移动身体。这就是一种十分高明的遁术。 张启月摇头:“具体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到六品上的境界,最多六品中。因为一般到了半步天仙的境界,都不会再做掌门人。除非功德差得太多,不然这时候应该不问世事,一心一意闭关修炼,等待最后的突破,准备参加天仙考核。” 齐鹜飞觉得也对。当掌门人不是那么轻松的,有很多事情要管。如果是小门派,自然没得选,但大门派一般都是门中具有足够的威望,但修为到了瓶颈期,短期内不太可能突破的人。真正有望突破天仙的,都专心修炼去了,谁还费心当什么掌门啊!出一个天仙,对一个门派来说太重要了。 号山派的实力让齐鹜飞产生了隐隐的担忧。 虽然说他和柳钰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除了之前二人比试柳钰输了半招之外,也从来没有当众让他丢过面子。按理说,号山派不至于在背后算计自己。可是这种事情还是不得不防的。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人家真有这样的打算,自己一个大意,可能就栽了。 更何况,陈光化究竟会打什么主意?这才是齐鹜飞最担心的。 …… 城隍司会议室。 会议已经结束,但陈光化并没有离开,而是坐在那里看文件。这是他通过城隍司以及自己的特殊渠道收集来的有关这次宗门大会的所有情报。 陪他坐在一起的还有治安处长禹经武和副处长柳钰。 陈光化专心看文件,时不时地皱起眉头。旁边的二人也不敢打扰。 过了一会儿,陈光化终于看完,放下手中的文件,看向二人,问道:“你们怎么看?” 他这问题问的没头没脑,会议已经结束有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他问的是刚才开会的事,还是他正在看的材料上的事。 柳钰看了一眼禹经武,见禹经武不说话,就壮起胆子问道:“司长,您真的相信齐鹜飞那小子的话?” 陈光化说:“他没理由在这种事情上来骗我。而且就算他说的是假话,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万一魔孚的下一个目标真的是虹谷县呢?” 柳钰还想再说什么,却听旁边的禹经武说:“司长问我们的不是齐鹜飞的话可不可信,而是齐鹜飞为什么要特意来和司长说。” “他……”柳钰想出了好几个理由,但似乎都站不住脚。他可不是朱太春,没把握的蠢话不会乱说。 齐鹜飞和陈光化有矛盾,魔孚来虹谷县,怎么看都是对陈光化不利的事情。齐鹜飞来提醒,如果是真的,自然是帮了陈光化,如果是假的,对陈光化也无坏处,那他这是要干什么? 难道这小子真的毫无私心? 不可能吧! “我对这个齐鹜飞不了解,所以不发表意见。”禹经武说。 柳钰撇了撇嘴,心说这叫什么话,意思是把责任推给我了呗!可禹经武这话也挑不出毛病,他和齐鹜飞的确不熟。 陈光化说:“算了,我只是心中疑惑,怕他背后搞小动作,对我们的计划有影响。既然想不出就不想吧,我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进步的老范 陈光化说到这里看了柳钰一眼,问道:“你已经突破四品了吧?” “用法力测试器测了一下,算是突破了。不过民用测试器不见得准,用天劫模拟机测过才算数。”柳钰微微一笑,说的固然谦虚,但脸上却带着自豪的表情。 陈光化说:“不会有错的。人仙和地仙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气质和过去完全不同了,这是用肉眼就能看出来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眯起眼睛,“齐鹜飞那小子还真叫人看不出深浅啊!你和他交过手,依你看,他到底有多强?” 柳钰说:“他当时赢了我半招。那时候我离四品只差一步之遥。不过他能赢我并不是胜在法力,而是用了一种奇怪的术法,隐藏在刀气之中,我至今没有弄明白那是什么。从法力上看,应该比我当时弱一点,估计法力值在八千左右。后来在潜龙湾战海妖,他表现出来的能力也印证了这一点。” 陈光化说:“不对呀,如果只有八千的法力,他在四安里和起蛟泽两场大战中是怎么活下来的?那种场合,没有四品以上实力,就只是炮灰而已。” “运气好吧。”柳钰说着露出羡慕的神色,“这小子运气一向好,几个月时间,就从临时工干到了副处级别的站长,别人努力几十年也未必能爬到那个位置。” 陈光化摆手道:“不要总是羡慕人家的运气。一时的运气是运气,长期的运气就是实力。我仔细看了这几个月的内部文档,他参加的几次行动,每次都十分危险,每次都侥幸活下来,而且每次都立下大功。这恐怕不仅仅运气了。你说,他会不会是一直在隐藏实力?” 柳钰摇头道:“不会。几次受伤都不是假的,潜龙湾战海妖的时候我也能看出来,他已经尽力了。而且,他刚参加完仙试,定了三品,这总不能作假。” 陈光化笑问道:“如果现在你再遇上他,有把握赢吗?” 柳钰说:“一力降十会,管他什么妖术,以我如今的法力,保证十招之内可取他性命。” 禹经武插嘴道:“你还是小心点。这小子三剑杀了赵春,传闻赵春四品之内无敌,连游景辉对上他都没把握。” 柳钰脸上略有点挂不住,辩驳道:“赵春是不是四品之内无敌,这都是传言,没人能证明。游景辉压根就没和他打过。依我看,他不过就是个四安里的混混。所以我说齐鹜飞这小子运气好,这次上面为了树立榜样,几位大佬都统一了口径,硬是把他抬上去了。” 禹经武撇了撇嘴,不再说话。 陈光化呵呵笑道:“行了,不谈这个了。柳钰突破地仙,这无论是对号山派还是对我们虹谷县城隍司来说,都是好事,值得庆贺。” 禹经武说:“老柳有资历,如今又突破了,也该转正了。治安处的人都是你的老部下,说实话,你来当处长比我合适。” 柳钰知道禹经武这是担心自己抢他的位置,在敲他。他并不怕禹经武,心里也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但他知道现在时机不成熟,禹经武刚来不久,屁股还没坐热,不可能挪窝。而且禹经武是陈光化为了挤掉甘鹏飞才特意调过来的,算起来大家是一个战壕的。 “禹处开什么玩笑!” 禹经武说:“我没开玩笑,这是真心话。” “禹处您这是自己想高升了吧?”柳钰哈哈笑道。 禹经武也哈哈大笑。 陈光化笑嘻嘻地看着两个手下的表演。他喜欢这种感觉,下属的明争暗斗让他有一种大权在握的快感。只要对外的时候团结一致,这种内部斗争也是必要的,竞争才能保证活力。 “好啦!”陈光化大手一挥,“我这里还空着个副司长的位置,等这次事情一结束,你们就各升一级。前提是——事情办好!” 禹经武和柳钰同时正色道:“保证完成任务!” 陈光化说:“号山派这次来了五位地仙,五地五人,已经是顶格配置。加上柳钰的突破,实际上是六地四人。这次宗门大会,论实力,你们当属第一了。而且我听说,你师伯已经半步天仙的修为了?” 听到半步天仙的修为,禹经武也不禁悚然动容。 柳钰不无自豪地说:“的确如此。” 陈光化点头道:“好,那我就预祝你们成功。不过话说回来,别忘了我们的真正目标,功德什么的不要太在意,宗门大会夺得魁首又如何?不过就是一枚人参果,能给几个人分来吃?” 柳钰说:“放心吧,司长,我们心里有数。要是只为了在宗门大会上出彩,别说我师伯,便是掌门也不可能来。” …… 齐鹜飞和张启月谈完以后,就去了谢必安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却空无一人。 大概是为了魔孚的事情去忙了吧。 齐鹜飞知道谢必安对魔孚的心理阴影也够大的,那一仗,谢必安是他们队伍当中实力最强的,也是靠他的法宝才撑到了最后。现在听说魔孚有可能重来,谢必安一定很重视。 不过三队那他们俩人,又能做什么呢? 齐鹜飞正打算离开,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喂,老齐,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齐鹜飞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才发现角落的黑板前浮现出一个人影,正是范无咎。 “你小子可以啊,隐身术大有长进,竟然连我都骗过了。”他惊讶地说。 范无咎说:“我师父来过了,骂了我一顿,说我长得这么黑,却连个无常玄隐术都学不会,实在是笨蛋。我承认自己是笨蛋。师父就说,只能让你变得更黑一点了。所以……” 齐鹜飞仔细看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之间范无咎果然比以前更黑了,比刚从矿井里出来矿工还要黑。因为连牙齿都是黑的,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你都只闻其声,不见其开口。 “你师父呢?” “走了。” “把你变黑就走了?” “那还不走?难道还要我请他吃饭?” “你请你师父吃饭,有什么不对吗?” “我师父说了,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啥?”齐鹜飞觉得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这时候谢必安回来了。 谢必安一见齐鹜飞就说:“齐站长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 齐鹜飞说:“你不是去布置防魔孚的任务去了吗?找我有事?” 谢必安说:“屁的任务啊,我去办手续,我要调走了。” “啊?”尽管上次见面时提起过,但齐鹜飞还是感到吃惊,“怎么这么快?” “本来没那么快的,不过这次特殊情况。”谢必安说,“来吧,到办公室里坐着说。” 齐鹜飞就跟着谢必安进了办公室。 论级别,现在齐鹜飞比谢必安还高了半级,但他在谢必安面前可不敢托大,还是很谦虚的等着谢必安坐下来,才在客位上坐下。 谢必安说:“我找你呢,有两件事要拜托你。” “谢队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一定尽力。”齐鹜飞说。 “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谢必安说,“第一嘛,就是老范的事。我这次有特殊任务,不能带上他,本来他留在这儿也挺好的,新来的不管是谁,能当这个队长的,总还是和地府有关的人,我都能说上两句话,不会亏待他。可是他不愿意,非说要么跟着我,要么跟着你,别的人换谁他都不干。你说说,这人是不是死脑筋?……” 范无咎抢话道:“换个人叫我受鸟气?我可不干!与其还不如回家卖红薯。” 谢必安指着他说:“你看看,他就这样!” 齐鹜飞笑道:“你不会真卖过红薯吧?” 范无咎说:“没有。这话是我师父说的。我师父常说,当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所以他坚决不当官。” 齐鹜飞说:“你师父知道的还真多。” 谢必安说:“行了行了,别提你那个黑师父了。我正和齐站长说你的事儿呢,你别打岔。” 范无咎就闭上了嘴。 谢必安说:“齐站长,你看老范能不能去你那儿?” 齐鹜飞说:“我当然希望他去,不过现在岭西镇没编制,我打算过阵子有点模样了,再向上面申请增加编制。” 范无咎说:“我又不稀罕编制。” 谢必安说:“没编制就没收入,你吃什么?” 范无咎说:“饿不死。” 齐鹜飞说:“钱倒不是问题,只要老范愿意去,吃饭问题我来解决。” 谢必安说:“我有个提议,你们看看好不好。” 齐鹜飞说:“谢队你说。” 谢必安说:“你们黄花观不是要参加宗门大会吗,我知道你缺人手。老范既然闲着,又不当差了,可以以散修身份和你们组队。” 齐鹜飞想了想,觉得可行。不说修为如何,至少范无咎靠得住。而且他这黑隐身术也的确独特,在狮驼岭那种地方说不定管用。 “不过……”齐鹜飞提醒道,“我总觉得这次进狮驼岭有点危险……” 谢必安说:“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了。” “什么?”齐鹜飞问道。 谢必安说:“有人在狮驼岭见到了地狱之花。” “地狱之花是什么?” “地狱灵根的花。”谢必安说,“地狱灵根是天地三大灵根之一,因为其是逆行往下长的,所以也叫逆木。它的果子叫逆幽果,传说效果比蟠桃更神奇。可惜它的枝叶深入黄泉冥河,没人见过它结的果子长什么样。在十八层地狱,人们只能见到开在黄泉岸边的花。” “有花就有果,既然花开在黄泉岸边,那么自然果也会结在黄泉岸边,为何会没人见过呢?”齐鹜飞好奇道。 谢必安说:“地狱灵根的花粉传播需要特殊的介质,只能在黄泉或者冥河深处才能完成。” “原来如此。”齐鹜飞恍然,“那九幽束魂草又是什么?是地狱灵根的叶子吗?” “束魂草是寄生于地狱灵根旁的藤蔓,需要大量的魂气才能生长,所以常散布于地狱之中,并不少见。只有完全长成九片叶子的才叫九幽束魂草,十分珍贵。冥府几千年来也只收集了几十株,结果就在百年前,一下子被人偷走了七株。” “偷了?”齐鹜飞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穿着补丁打补丁的旧袍子的老人。“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到地府偷东西?” “谁说不是呢!”谢必安叹了口气,“为了这个,好多人受到了责罚。要不是因为这事,阴处长早该升殿总了。” 齐鹜飞对阴长生印象不错,也觉得可惜。 他总觉得这事儿和师父有关。 到天上偷照妖镜,在仙试院的系统里搞破坏,又去地府偷草,我擦,我到底是拜了个什么师父啊! 他本想再问两句,但谢必安已经把话题转回来了。 “这次在狮驼岭发现地狱之花的风声已经传出去了,可能会引来很多人,你要小心。” 齐鹜飞却满脑子疑问:“地狱之花为什么会开在狮驼岭?是怎么发现的?又是怎么确定的?” 谢必安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消息应该无误。” “这就是你要和我说的第二件事?”齐鹜飞觉得有点奇怪,“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我又不贪那朵花,见到了也不见得会去采。” 谢必安哈哈一笑说:“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一定是保命第一,再美的花也打动不了你。不过你不动心,不代表别人不动心。而且别人也未必知道你不动心。一旦相遇,说不定就要争个你死我活。” 齐鹜飞说:“这些人是不是傻,就为了一朵花,值得吗?” 谢必安说:“修行界为了争夺异宝,也不知死过多少人。你可不要小看了这朵花。地狱之花能惑人心神,是心魔之花。有一种说法是它是万魔之源。心志不坚者受其迷惑,必然堕入魔道。” “那有什么用?只有坏处,不见好处啊!” “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性,这花还活着的时候的确如此。但如果能采摘下来,吃下去,或者炼成丹药,那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我问你,修行最难的是什么?” 谢必安问了个深奥的问题,本以为齐鹜飞要好好想一想才能回答。因为这个问题涉及到对修行的理解,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境界。 而齐鹜飞却脱口而出:“钱!” 谢必安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特么的啥境界啊? 第五百九十三章、 黑金 谢必安无奈的笑着摇头:“齐站长境界太高,非常人所能企及。” 齐鹜飞说:“你就直接告诉我吧,别让我猜了。” 谢必安说:“修行最难的是心!是修心啊!法力也好,法术也罢,总有办法,大不了慢一点。但心不一样,过不去就是过不去。而地狱花恰恰就能帮助修行人克服心魔。冥府有一种丹药名叫一心丸,就是用地狱之花为原料炼制的。” “那么说,值很多钱咯?”齐鹜飞问道。 谢必安再一次愣住:“怎么又扯到钱上了?” 齐鹜飞也觉得自己好像跑偏了,嘿嘿一笑,说:“我这人没什么财运,就算值钱也轮不到我。算了算了,我就不去想了。你就告诉我,那花长什么样,我见到了好避而远之。” 谢必安哈哈一笑,说:“一千个人眼里有一千种地狱之花。因为它能惑人心神,在你把它摘下来之前,是不会见到它的真面目的。” 齐鹜飞说:“那不就成了薛定谔的花了?” “什么花?”谢必安不解的看着齐鹜飞。 “没什么,就是这朵花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呗。你采到手里了才算,没采到手里,哪怕见到了也未必是真的。那发现它的人又怎么确定那就是地狱之花?” “因为找到了九幽束魂草。” “九幽束魂草?” 齐鹜飞眼睛一亮,这可是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现在手里还有一颗大妖之丹,一枚小蟠桃,七色莲的花色花瓣还开在那里,就差九幽束魂草,小黄蛛就可以出世了。 谢必安说:“是啊,九幽束魂草寄生于地狱灵根,通常就在地狱花开的地方。因为地狱花开时,周围幽魂受惑,九幽束魂草是噬魂力而生的。狮驼岭深处有狮驼鬼国,那里残魂无数,正适合九幽束魂草的生长。” “你的意思是,狮驼岭里面可能不止开了一朵地狱之花?” “其实重点不在地狱之花。”谢必安说,“地狱之花出现,说明地狱灵根伸进了狮驼岭。这是极其罕见的事。逆木阴沉,向下才符合它的特性,狮驼岭里到底有什么?另外,地狱之花一般只开在黄泉冥河边,这次出现在狮驼岭,是不是说明狮驼岭里面有冥水相通?” 齐鹜飞觉得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原来以为上面只是把这次宗门大会当成进军北俱芦洲的一次练兵,后来发现天庭可能是想借助地仙界的力量来消灭魔教余孽,但如今看来,好像事情远比想象的还要复杂。 搞不好这是天庭和地府之间的角力。 天地相争,却借助人间的力量。好玩啊! 这些蜂拥而来参加宗门大会的修行人,也许不过都是棋子而已! 齐鹜飞不想当棋子。 可是,九幽束魂草的诱惑还挺大的。 或者说,他早就有点迫不及待地想要让七蛛快点化形成功。 他有种预感,七蛛全部化形的那一天,师父就会回来了。而一切秘密也将随之揭开。 现在黄花观隐入结界之中,而且有苏绥绥和屎蛋的帮忙,已经具备炼丹的条件。不想当初小青化形的时候,要是没有师父暗中帮忙,差点就让天雷轰成渣了。 和谢必安又聊了一会儿,发现谢必安也不知道更多了。齐鹜飞综合多方面的信息,能够推测出的东西其实已经比谢必安所知更全面了。 离开城隍司,回到盘丝岭,齐鹜飞就把了解到的情况和陆承说了一下,问道:“狮驼岭肯定隐藏着万教的什么大人物,陆先生觉得会是谁?” “这很难说。但能让天庭如此慎重的,只有十干天帅和十二支地将。”陆承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沉重,“可是当年君庭山一战,据我所知,他们都已殉教了。” “这么多人?”齐鹜飞听得晕晕乎乎的,“一般教派都是左右护法、四大金刚之类的,这十干天帅和十二支地将又是什么?我还是头一回听说。” 陆承说:“万教早期十分松散,经过历代教主的整顿,到了尹教主手中,已经有了完备的组织结构。 教众以天干地支进行划分。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天干为帅,十干天帅一般在总坛,统管教中大小事务。教主就是天帅甲。 另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为将,分布各地,各领一方,所以也叫十二支堂,以地支加生肖命名,比如子鼠堂、丑牛堂、寅虎堂……以此类推。” 齐鹜飞皱眉道:“好复杂,为什么要搞这些称号,除了听起来高大上,没有实际用处。军队就用数字编号,行政单位就用功能名称,这才符合效率。” 陆承笑道:“那都是现在的思想,过去可不一样。你看天庭过去,也是按照天干地支,把天军和功曹分成六丁六甲、三奇六仪,这都是暗合奇门之数,效率可不低。万教除了干支帅将,还以八卦功能分了八门,可以将天帅地将分布于八门之中,合成奇门大阵,更能带动千军万马。可惜……” “可惜什么?”齐鹜飞问道。 陆承沉吟了片刻,说:“君庭山一战败了。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怎么会败的那么彻底?照理说,十干天帅和十二支地将个个实力强大,合成奇门大阵,又以君庭山之地利,不该败的那么彻底。” 齐鹜飞说:“一教之力再强,怎么能和整个天庭抗衡?再说,你不是说有叛徒出卖吗?” 陆承摇头道:“虽说如此,但还是败的太快、太彻底了。这个疑问埋藏在我心里很多年了。以万俟明那种人,顶多也就是给天庭通风报信,” “有没有可能天帅地将里面出了叛徒?”齐鹜飞问道。 陆承猛地一愣,一张老脸忽然变得极难看:“我也曾有这样的疑心,多年来一直在调查,但只靠老朽一人,实在难以查明真相。好在……” 他看了齐鹜飞一眼,“有教主……有掌门在,此事必能水落石出。我原本想要阻止你去狮驼岭,现在看来,还是要去一趟。” “为什么阻止我去?”齐鹜飞好奇道。 陆承说:“我算了一卦,此行异常凶险,而且卦象晦暗不明,似乎牵扯到圣人玄机,我不敢深究,怕被人盯上。” “原来如此。” 齐鹜飞知道陆承也是易理高手,只是用的不是大衍筮法,水平比自己只高不低。他都算不清,那自己肯定也算不清。 “凶险归凶险,去还是要去的。” 齐鹜飞下定了决心。他相信凭着隐身术,只要小心一点,不说逢凶化吉,要脱离险境还是不难的。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身边的人,尤其是叶问天,现在修行刚入门。但既然说好了带他去,当师父的就不能食言。最多到时候只在狮驼岭外围转转,深处就不带他进去了,小青和昆奴也不能进去,就让他们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就好。 陆承说:“宗门大会总共要进行七日,那我就在紫竹林内摆下祭坛,再用一次觋罗弓吧。” 说罢便取出墨匣,从匣中取出金箭,以血涂之,将符纸包裹在箭身上,印出鸟虫符文,交给了齐鹜飞。 齐鹜飞知道使用这种异宝要耗费精神心血,对陆承的身体伤害很大,原本不想要,但想到此行凶险,便还是接了过来。 “那就有劳先生了,我先带在身上,能不用就尽量不用。” 陆承又说:“要不要派几个山上的兄弟过去做帮手?” 齐鹜飞摇头道:“不行,这次参会的都是奔着斩妖除魔去的,这帮人为了功德,杀红了眼,可不会听你解释。” 陆承没有再说什么。 俩人又商议了一些别的事,齐鹜飞就去召集山上的群妖开会,宣布了要去参加宗门大会的事情。 虽然早就知道了消息,但小青和昆奴还是非常开心。 叶问天则是又喜又忧,担心自己的本事学的不到家,给师父丢脸。 而大小妖精们听说老大只带着小青、昆奴和叶问天去,都非常失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 齐鹜飞说了几句鼓励的话,就把小青、昆奴和叶问天单独叫了去,讲了宗门大会的规矩和这次大会的严肃性和危险性,要求他们一路上一定要服从安排,时刻保持警惕,绝不能掉以轻心。 正谈着的时候,锦鸡忽然来报:“老大,不好了!不好了!出水了!出水了!” 齐鹜飞奇道:“什么出水了?” 锦鸡语无伦次地说:“后院……后院的井……井里出水了!” 黄花观后院的确有一口井,不过常年枯水,十年倒有九年是干的,大部分时候都要去后山运水。虽然对修行人来说,运水不是难事,很多门派就把下山挑水当成对初入门弟子的一种锤炼的。但没有自来水,始终是不怎么方便。直到乐姬了以后,建成了碧波池,并用阵法和后山的涧水相通,才算是彻底解决观里的用水问题。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虽然是一口枯井,但出水也没什么奇怪。往年雨水充沛的年份里,这口井也会出水,只不过齐鹜飞从来没去井里打过水喝。 锦鸡却说:“不是不是,不是一般的水,那水是黑色的!” “啥?” 齐鹜飞立刻就赶去后院。 那口井就在后院的东北角,按八卦方位在东北艮位和北方坎位之间。 井边已经围了很多人,大伙儿正叽叽喳喳地在那里讨论。齐鹜飞挤进去一看,发现井口正上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探头往下看去,果然见到井里有水,而且是黑色的。 齐鹜飞的第一感觉是井里冒石油了。但想想又觉得不对,玉梭峰虽然不是很高,但海拔也一千多米,这里已经快接近山顶了,怎么会冒石油? 由于常年不用,井上面并没有打水的轱辘。他让老黄狗去把水桶叼来,又让猴子掉仓库去找来一卷绳子。用绳子连上水桶,往井里丢下去。 水桶入水,并没有清脆的水花声,而是传来很沉闷的声音,就像石头掉进了泥浆里。提上来后,就看见桶里装了小半桶黑色的液体,还真有点像石油,在太阳下闪着奇异的光。 齐鹜飞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让陆承来看。 陆承只看了一眼,疑惑地皱着眉说:“难道是黑金?” 齐鹜飞一听,黑金,那不还是石油吗?但他可以肯定这不是石油。 这黑糊糊的液体有点令人不安,让他想起了那个雾影人。雾影状态最凝重的时候,就是这么浓稠的黑色。 不过这井水里倒没有魔气,散发出来的是一种奇怪的气息。既不是魔气、也不是灵气,仿佛是另外一种气息。 “这口井通往哪里?”陆承问道。 齐鹜飞说:“这就是口枯井,常年没水,我上山那么多年,就没从井里打过水。谁知道它通往哪里?山上的井又能通往哪里?难道还能通龙宫不成?对了,你说的黑金是什么?” 陆承说:“传说中的一种特殊液体,可以提炼出金子。” “真的假的?”齐鹜飞惊讶不已。 “试试就知道了。”陆承说,“用三昧真火诀。” 他说着从齐鹜飞手上接过水桶,往空中一丢,叫了声“屎蛋!” 忽见麒麟从人群中挤出,高高跃起,对着空中的水桶喷出一口火来。 水桶自然经受不住麒麟的真火,瞬间气化不见,只剩下一团黑色的东西,被淹没在熊熊火光之中。 麒麟落地,火光灭尽,只不过是一瞬间。 只听见咣当一声,一小块金色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齐鹜飞捡起来一看,果然是块黄金,有指甲盖大小,上面还残留着烫人的温度。 掂了掂,不重,估计也就半两重的样子。被麒麟真火烧过,纯度肯定不用怀疑了。 半桶水半两金子,那这一口井……要是源源不断往外冒水…… “屎蛋!你以后不用做饭了!”齐鹜飞有些兴奋地说。 第五百九十四章、 玄冥 齐鹜飞以为要发财了,结果井水只冒了半天,到晚上就没了。 他后悔没有多炼点金子,只是实验性的分别由屎蛋和自己使用三昧真火,一共练出来七八斤黄金。这在世俗间已经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但对修行人,尤其是现在的齐鹜飞来说,这点钱还真不算什么。 他更关心的是这黑金的来源。这种含有黄金的黑色的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突然从这口井里冒出来? “陆先生,你刚才说,这叫黑金?能详细说说吗?”他问道。 陆承说:“黑金之水,通玄冥,涌金则正道昌,泳墨则磨刀村昌。玄冥有神,渺渺不可知其所以来。” 齐鹜飞让他解释得更清楚一点,但陆承却说不知道更多了,因为这只是他从古籍中看来的。 齐鹜飞原本以为他见多识广,看的书多,或者是当年在万教总坛君庭山收罗的古籍多,才会知道这种东西。 但没想到陆承却说:“这古籍不在别处,就在黄花观的藏书楼里。” 齐鹜飞大吃了一惊:“黄花观的藏书楼里还有这种书?我怎么没见过?” 陆承说:“因为我喜欢看书,尤其是典籍史册。来黄花观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我就去藏书楼看看。我看那里的书都积满了灰尘,你大概是从来没翻过吧?” 齐鹜飞有点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就像一个小学生被老师抓住了不爱学习的把柄。 “我师父也没让我去藏书楼找书看呀!”他说,“我记得小时候好奇去翻过,也没找到什么如来神掌之类的神书,所以后来就再也不去看了。” 其实无机子是曾经交代过齐鹜飞的,修行不能光看几本教科书,那会变得教条主义。也不能不看书,只注重实证,那会变成经验主义。既要精微专一,也要博览群书,融会贯通。 “为师这些年收藏了不少书,有空的时候,尤其是随着境界的提升,可以找出来看一看。” 这是师父的原话,他当然不会忘记。但他以为师父说的藏书是……那些好看的小人书…… 那不是都藏在蒲团下、墙缝里,或者床底的鞋盒里吗? 谁会想到去藏书楼啊! 齐鹜飞一直以寻找师父的藏书为乐,自己也常学师父藏些私货,可就是从来没想过去藏书楼。 糟了,藏书楼不会也藏着那些书吧? 齐鹜飞偷眼看向陆承,总觉得他脸上带着些戏谑的表情,不知道是被他发现了,还是自己多虑了。 他就和陆承一起去了藏书楼。 陆承把那本有关黑金之水的古籍找出来给齐鹜飞看。 齐鹜飞翻了翻,发现的确有记载着陆承说过的那些话。所谓黑金之水通玄冥,涌金或者涌墨。涌金则预示着正道昌,涌墨则预示着魔道昌。 但也仅止于此了。 这本古籍主要讲的并不是黑金,而是传说中的玄冥以及玄冥之神。但说得神神叨叨的,叫人不知其所以然。 齐鹜飞觉得很奇怪,修行世界,仙凡杂居,神鬼同在,满天都是神佛,又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而这本笔记显然也不是写给凡人看的,为什么还要如此神神叨叨呢? 陆承又拿出了另外一本古籍给他。 齐鹜飞打开翻了翻,内容不多,很简短,大概意思是说,道是世界的本体意志,但并不是世界的本体本身,神是本体意志的具体表现,仙是通过修行能够理解本体意志并顺应本体意志行为的人,而圣人就是接近完美的仙。 两本书结合起来一看,应该是说玄冥之神是最接近本体意志的,他在本体意志上的表现超越了所有的仙,也超越了圣人。正因为这种接近完美的表现,所以不可描述,就像代表本体意志的道一样,不可描述。 在齐鹜飞看来,这无非就是对道的另一种说法。如果有一个人或者神,达到了无限接近道的境界,那再来说这人如何如何也就没有意义了,直接说“道”就好了。 所以齐鹜飞也不关心玄冥是什么东西,他关心的是黑金。 玄冥和黑金有什么关联? 这种东西出现在自家的井里,让他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 而且还分涌金和涌墨,那我这井里墨中含金、金和墨一起涌出来怎么说? 藏书楼里的书很多,齐鹜飞又随便翻了翻,除了仙试院出版的正规书籍之外,都是些文字诘屈聱牙的古籍,看着十分累人。一下子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书都看完,翻了一阵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至少是在他目前的理解能力之下没有什么价值。 到晚上的时候,井水就浅了下去。这时候后悔已经晚了,只来得及打起满满一桶水,炼出一小块金子。 半夜里,齐鹜飞脑子里想着这事儿,又是懊恼,又是充满了好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干脆下井去查探了一番。 这口井也没有多深,也就七八米的样子。 井底黑乎乎的,像涂了墨似的,但已经干了,连水渍都没有留下一点,就像是一整块碳镶嵌在那里。但井壁上残留着金色的粉末,月色从井口照进来,熠熠生辉,仿佛贴满了金色的马赛克。 齐鹜飞伸手摸了一把,却没有一点金粉沾到手指上,说明这些东西并不是从黑金水里面析出来的,而是附着在井壁上已经很久了。 他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和秘密通道,只在井壁上发现了“涌金”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用丹砂写上去的,但可能因为年深日久的原因,有些斑驳,因此并不怎么显眼。从字迹上看,和黄花观门口的对联有几分相似。 看来也是那位创建黄花观的前辈所写。 也就是说黄花观建观之时就已经有这口井了。至于谁先谁后,就不知道了。 从道理上来说,自然是黄花观在先,挖井在后。一座山上,不可能先挖一口井,再来造一座庙。自然是先造完了庙,然后才在合适的地方挖井取水。 可问题是,造完了这座庙,立刻就挖到了一口喷金子的井,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 所以很大的可能是,那位前辈在这个地方发现了这个能冒黑水的神奇的地方,然后为了掩饰,就在这里围了一口井。而山上不能孤零零的出现一口井,于是便又造了一座庙。 齐鹜飞很早的时候就奇怪,黄花观为什么叫黄花观? 盘丝岭上并没有成片成片的开黄色花的树,观门口的老榆树算是黄花观的标志了,开的花也不是黄色的,而是紫褐色的。 他曾经问过无机子,但无机子什么都没说。 无机子什么都不说,反倒让齐鹜飞更生疑心。 哪怕你随便说一个,比如说取明日黄花之意,意思是要修行人珍惜光阴、不可荒废度日,也算说得过去。 作为一派掌门,对于本派的名称总要有个说法。就像一个公司,品牌的名字总不是随便取的,就算当初是随便取的,也要用文化来包装一番,在给员工和客户讲的时候,总能说出一番道理来。 无机子什么都不说,让齐鹜飞自己琢磨。这二十年来,他已经琢磨明白了盘丝岭为什么叫盘丝岭,却还是不明白黄花观为什么叫黄花观。 井里涌出了黑水,又从黑水里炼出了金子,又在井壁上看到了涌金二字,齐鹜飞似乎有些明白了。 黄花观所谓的黄花,也许说的并不是某一种花,而是从这里涌出来的金子。黄金嘛,可不是黄色的吗?再看井壁上这贴满了马赛克一样的金粉,在井口照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下,看上去真的很像一朵一朵金花。 黄花观也许应该叫涌金观更合适。 没有找到机关,但齐鹜飞却发现了一些异常。当他神识向周围延展的时候,他感觉到井壁后面是空的。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逝,很不真切。 他用手敲了敲,井壁上传来沉闷的声音,显然从物理上来说,这后面是实实在在的山岩,并不存在什么溶洞之类的空间。 他继续用神识感应,寻找这种感觉。神识向周围延展并没有障碍,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岩石的纹理和泥土的质地。但神识向下的时候,却会受到严重的阻碍。井底那块黑炭一般的圆形的底似乎能够阻挡他的神识穿透。但那种空的感觉依然存在。 他觉得问题就出在井底。这很可能是一种结界屏障,比他过去所见过的结界手法都要高明。 他开始回忆自己所学过的一切有关虚空结界的知识,然后集中意识锁定在井底。 反正这里是在黄花观,不存在安全问题,他可以毫无顾忌的使用精神和法力。 慢慢的,井底那片黑色开始扩散,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他看到一条河流奔腾而去。黑色的水面一望无际,看上去像一片深色的大海。但他知道那是一条河,那并不是海。 水面上浮泛着金色的鳞光,那不是阳光的反射,而是从黑水中自然析出的金粉凝结在水面,像漂浮在水面上的黄花。 意识随着流水远去,不知去向了何方。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个声音:“你终于来了!” 齐鹜飞了一跳,因为这声音他太熟悉了,熟悉到令人感到害怕。 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象征死亡的脸。没有五官,没有面目,没有轮廓,只有死亡…… 一股强烈的恐惧感从心头升起。 好在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这个东西,而且齐鹜飞现在的心性比过去强大了很多,他赶紧收摄心神,从被死亡拽着的虚空中解脱出来。 只这么一下,他就已经浑身被冷汗湿透,仿佛与死神擦肩而过。 感觉到周围实在的空间,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心跳和呼吸,齐鹜飞才放下心来。 然而,他立刻又紧张起来。因为周围的空间忽然变大了,不再是那狭处的井底,也看不到头顶井口的月光,也没有紧闭上闪闪发亮的金粉。 这是什么地方? 当齐鹜飞把神识再次放开去的时候,他更加的惊讶,紧张,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兴奋。 因为这地方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里是盘丝洞。 怎么会到这里来了? 盘丝岭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涵盖的范围很广,包括了马头峰,雁行峰,玉梭峰,锦绣峰四座山。 从狭义上来说,只有盘丝洞所在的那一片山区才能被称为真正的盘丝岭。至于是盘丝岭因盘丝洞而得名,还是盘丝洞因盘丝岭而得名,这就没人能说得清了。 黄花观在玉梭峰的峰顶之上,和盘丝洞还隔着好远的一段距离。如果是凡人,走路的话,在这种崎岖的山林里估计要走上大半天。 齐鹜飞在盘丝洞里走了一圈,确定自己没有搞错。这地方实在太熟悉了,小时候刚进来的时候被满洞的蜘蛛吓得够呛,再后来的二十年里,不知道被蜘蛛咬过多少次,留下了多少童年的阴影。 可是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刚才不是在井里吗? 难道那口井和盘丝洞之间存在着某种结界通道? 齐鹜飞一直觉得盘丝洞太小了,有点名不符实。在前世的电影里,神仙妖怪是可以在盘丝洞里大打出手的。他总觉得盘丝洞应该还有什么秘密通道,可以通往更大的空间。 果然存在着结界啊! 而且这个结界是直接通往黄花观的。 看样子,黄花观和盘丝洞自古就是一体的,相当于在黄花观的井底有一条隧道穿过了庞大的身体,直达盘丝洞。就是不知道这条时空隧道是天然形成的,还是人为布置的阵法。 齐鹜飞再次仔细检查,可惜的是,他没有在盘丝洞内找到任何有关结界的线索。 也就是说,他现在回不去了。 哪怕他使用了和刚才一样的方法,让自己的神识进行延展,然后企图发现结界的所在,进入另一个空间。但是他没有成功。在神识延展出去以后,就和过去二十年无数次在这里打坐时的结果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现。 问题是怎么回去呢? 总不可能是单向通道吧? 不知道师父知不知道这条结界通道的存在? 齐鹜飞仔细回忆,想起了很多事情。无机子经常能够神出鬼没,明明在盘丝洞,忽然就出现在了黄花观,明明在黄花观,忽然就失踪了。那时候他只以为师父修为比自己高,飞得快。现在想来,恐怕是在钻井啊。 研究了半天,还是没有研究出来,齐鹜飞只好打开盘丝洞的大门,飞回了黄花观。 好在它是半夜一个人偷偷下的井,并没有人围观,大家都还沉浸在白天凭白得了几斤黄金的快乐之中。 齐鹜飞再次下井,故技重施,再次来到了盘丝洞,可惜还是没有发现回去的方法,只能开门,飞回去。 如此来回几次,他终于泄气,就在盘丝洞里打起坐来。 想起宗门大会开始后,功德要清零,那就赶紧先把最近的功德领了吧。虽然最近做的事情不多,之去了趟火焰山,又收拾整顿了麻将会,算起来,功德应该不会多吧。 第五百九十五章、 准备 还是那片熟悉的空间,熟悉的八角屋。八面墙上印着卦符,乾宫门上的卦符已经变成了否卦(上?下?),九四爻也就是从下往上数的第四根爻线正在微微闪烁。 太极池中阴阳二气流转,七色莲已经缺失了两瓣,变成了五色莲。其中一瓣黄色的花瓣绽放着,散发出淡淡的光晕,似乎正在等待有人去采摘。 齐鹜飞先坐进太极池中,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体被洪荒之气充盈的感觉。自从法力大增,又学会了“君子终日乾乾”这种随时进入修行状态的法术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让法力耗尽,也就没有使用太极池的恢复功能了。 他静静地躺着,享受着这种感觉。 神识中看到自己的法力功德值,40699/239000。 过了片刻,他来到那块从岭西镇搬来的残碑前,开始领取自己的功德。 原本并没指望这次能领多少功德,只是镜子虚化变成心我之镜后,没办法不带在身上,按这次宗门大会的规则,进入狮驼岭之前,要先把功德清零,就是在功德碑前把功德领完,到时候又要上演当众逃税的一幕了。 不过神识中那串数字的变化让他感到惊讶。 法力值当然没有变,但功德值从239000变成了272000,也就是增加了三万三千点。 因为原来的基数有点大,所以乍一看,这点增量不怎么醒目,可要知道,很多修行人,积德行善一辈子,也未必能攒上三万点功德。 齐鹜飞记得第一次领取功德时,朱太春领了六百多功德点,那兴奋的样子,简直就像普通人中了彩票。 因为没有交税,所以没有人知道齐鹜飞现在身上背了二十多万功德。这事儿如果被天庭知道的话,估计要牢底坐穿。 虽然齐鹜飞只用了不到半年时间,但这二十多万功德是多少次出生入死、九死一生挣来的。如果不是自己有一面神奇的镜子,不是会隐身术,不是百毒不侵,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那寸断的经脉和缠绕其中的魔气,还有被蚊子咬成猪头换来的这一身太古凶兽体质,难道是假的吗? 别的不说,四安里一战,加上起蛟泽一战,两次死里逃生,按秦玉柏的说法这都是百年不遇的事。大部分修行人一辈子也碰不到其中的一件,就算有幸碰到了,大概率也是死翘翘。能够魂归泉台,转世重修,就算是不错的结果了。哪有像齐鹜飞这样,连续经历两次,还都活了下来。 当然,别人并不知道他拿了二十多万功德,所以只以为他能活下来是运气好,而不是在其中发挥了多么重要的作用。 但齐鹜飞自己是很清楚的。四安里一战,自己带着端木薇勘察地形,发现魔阵枢纽,最后冲进万魔阵中,一剑斩杀九爷,虽然是因为有秦玉柏和端木博文等人施展七星阵拖住了九爷,但总体来说,最终能破阵他的攻劳最大。 而且那一次,不光是杀了一个魔头那么简单,而是拯救了四万里几十万人的性命,这才是功德之所在。 他相信救人的功德,总比杀人的功德要高。无论杀死多么厉害的妖怪,也不可能比拯救二十多万人性命功德更高了。 可是这一次,三万多功德又是哪里来的? 他想来想去,最近只去了一趟火焰山,以及在纳兰城整顿了麻将会。 火焰山发生的事情虚虚实实,真假难辨,就算都是真的,也顶多就是惩治了恶霸,不可能有那么多功德。 杀财神倒是有可能获得一笔不菲的功德值。因为这家伙从被端木家逐出家门,到拜在万俟明门下,也不知做过多少坏事了,尤其是炼制人皮面具这种邪恶的事情,简直人神共愤。 不过三万多功德还是太多了。 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和尹长天,也就是前世的自己有关。 但这就有些扯不清了。 反正功德加身已成事实,齐鹜飞也不再多想。 有了这些功德,进入狮驼岭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就这样在盘丝洞里打坐修炼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一早才离开。依然没有发现通过结界返回井底的办法,只能飞回去。 回到黄花观,山上的小动物们已经趁着黎明做起了早课。这现在都成了大家的习惯。讲经的讲经,练气的练气,打坐的打坐,翻跟斗的翻跟斗。 只有屎蛋愣愣的趴在那口井旁,唉声叹气,也不知是为了这消失的黑金可惜,还是为自己又要去烧火做饭而忧愁。 齐鹜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问他:“怎么了?” 屎蛋爬起来,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唉的叹了口气,又趴了回去。 这时候,苏绥绥走过来:“屎蛋,你怎么在这儿?” 屎蛋一见到她,就缓缓站起,垂头丧气,一扭一扭的朝伙房走去。 苏绥绥问道:“你要去哪儿?今天不用你做饭。” 屎蛋停下脚步,转身不解的看着苏绥绥。 苏绥绥笑道:“不但今天不用,以后也不用你再帮忙烧火做饭了。” 屎蛋歪着脑袋,似乎有些不信的样子,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才说:“汪……真的汪?” 苏绥绥说:“齐哥昨天说你以后不用做饭了,他向来说话算话,当然就不用你再做饭了。” 齐鹜飞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小狐狸这是在敲打自己,盘丝岭现在规模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多,自己已经是实际上的一派掌门,说话做事再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想到哪里说到哪里,而是要时刻给门人弟子做出表率,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别人。 就比如说屎蛋,本来天天烧火也没什么,这几个月来,他都已经习惯了。但昨天齐鹜飞这么一说,屎蛋立刻就产生了希望,在井口炼金子,总比在伙房烧饭要强些,至少还有新鲜感。但井水只冒了半天,等于把他刚燃起的希望给无情的浇灭了。这时候情绪必然低落,何况屎蛋还是个孩子。 齐鹜飞昨天说了这句话,谁都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实际上,他只说了这句话,如果仅从字面上来说,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命令,屎蛋以后不用在烧火做饭了,不管这井里冒不冒水。 如果因为今天井里不冒水了,他就不把自己这句话当回事,让屎蛋回去烧火。虽然并无轻人之意,别人可能也不会多想,但总归是他这个“代掌门”食言了。如若任由这种事情发生,最重要的是心里不当回事,长久以往,整个门派都会形成说话不算话的风气。而掌门也就难以建立起一言九鼎的威严。 这只小狐狸,真是聪明,竟然借这样的机会来敲打齐鹜飞,还不让他觉得尴尬。 齐鹜飞有些感激的朝狐狸看了一眼,对屎蛋说:“让你烧火,是为了锻炼你控制火力的精微程度,因为你天生拥有很强的力量,如果不能学会控制,不但容易造成破坏和灾难,还是一种浪费,你的修行也难以提升。现在你对火力的控制已经很好,应该去学习一些更高级的东西了。去和其他人一起做早课吧,多和大伙交流,有不懂的,要虚心请教,互相学习,尤其是司晨和旺财,你要多听他们的。” 屎蛋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忽而蹦起来一米多高,落地后开心地手舞足蹈,说了声:“谢谢老大!” 就屁颠屁颠的跑去参加老榆树下的早课去了。 齐鹜飞走过去,轻抚狐狸身上柔软的毛,说:“谢谢,有你陪在我身边,真是幸事。” 狐狸浑身犹如触电般颤了一下,又有些受宠若惊似的低下了头。 “这是我应该做的,齐哥。” “我应该早点陪你去轩辕坟。”齐鹜飞有几分愧疚地说,“可惜最近事情实在太多。” 狐狸说:“不着急,去轩辕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还是等盘丝岭的大事都忙完了再说吧。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你不以身弃我,不在乎我的样子,幸福的感觉和化成人形时差不了多少。何况现在这样子,也更能和山上的小伙伴门相处。” 齐鹜飞说:“山上这些家伙调皮,陆先生事情多,年纪也大了,还要你多费心了。” 和苏绥绥聊了一会儿,等大伙儿的早课结束,一起吃了早饭,齐鹜飞又单独找小青、昆奴和叶问天聊了聊,并考察了他们的修行进展。 昆奴的剑术没的说,齐鹜飞都自愧不如。一柄断水简直已经和她融为一体,心念所转,便是剑气所至之处。现在如果仅仅是比剑,哪怕手里拿着承影宵练,不使用杀剑诀的话,齐鹜飞自认斗不过昆奴。而且昆奴的法力水平似乎也不在齐鹜飞之下。好在昆奴不使用剑术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强大的法力波动,神气间也看不出是个五品高手的样子。 唯一让齐鹜飞担心的是这把“断水”。 昆吾八剑的特征太明显了,只要用了,基本就会被人认出来,尤其是这次宗门大会还有密云宗的人参加。 所以齐鹜飞特意交代昆奴和小青,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在人前使用断水和惊鲵。 小青的法力略弱于昆奴,但古灵精怪,各种小法术层出不穷,而且是个孩子模样,看上去人畜无害,十分具有欺骗性。 要说进步最大的,当然是叶问天了。 两个多月前,他还是个普通孩子,如今已经能稳稳地踩着飞剑上天了。这在修行界虽然不能说是奇迹,也算是非常少见的了。 当然,他的根基很不扎实,主要的倚仗还是那一团真火被他吸收消化后形成的力量。 他现在能勉强激发剑气,但剑气的威力十分有限,还不如挥剑格斗。倒是一些火属性的小法术在他手里能发挥出常人发挥不出来的威力。只是要对付狮驼岭里那些大妖,实在是差得太远。 所以齐鹜飞这段时间一直在教叶问天阵法。阵法是平衡强弱的最好办法,也是修行人对付大妖的最有效手段。 比如当初在麒麟山,秦玉柏他们就是借助七星锁龙阵对付即将突破天妖的大蛇。在起蛟泽,万浩然和他的那帮老朋友利用五音十二律创造的大阵困住了一头天蛟。而四安里更是阵法对阵法,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叶问天很努力。他再一次表现出了不凡的超强心性,以超凡的毅力,一日当十日的效率,在很短的时间内掌握了一些基础阵法。这样一来,至少在遇到危险时,齐鹜飞就可以通过结阵的方式保住叶问天。 考教完了以后,齐鹜飞又教了一些新东西给他们,让他们加紧演练,而他自己则去了岭西镇。毕竟事情还有很多,林林山一个人在岭西镇也实在是忙不过来。齐鹜飞在宗门大会开始前尽量过去帮他,能做掉一些事情。 林林山也知道宗门大会的重要性,所以也没有任何怨言。虽然他也很想参加宗门大会,但一来他是公务人员,要参加只能参加自己本门派的。可陀罗庄根本没有参赛的资格。二来岭西镇现在刚开始发展,齐鹜飞要去参会,其它的事情只能他这个名义上的“巡视员”,实质上的“副站长”来干。 齐鹜飞是许诺过他当副站长的。但林林山倒并不是很在意。以后岭西镇发展起来了,会变成一个独立的小王国。他的目标是当个镇长,这必成在天庭下面当巡视站长更舒服。按他的想法,以后岭西镇最好能脱离上面的监管,这样才能实现宏伟的计划,否则将来必然有人来摘桃子,搞不好就为他人做嫁衣了。 齐鹜飞很认同他的想法,但要脱离上面的监管谈何容易?现在不过就是借着海陆空三界之间的缝隙求一个发展空间而已,岭西镇发展不起来,没人在意你,真要做大了,他们会不管?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未来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只能在当下做好该做的,如果总是想的太多,往往最后什么都做不成了。真要是将来被人摘了桃子,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两天后,宗门大会开始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三个零 纳兰城的城隍庙占地面积很大,比虹谷县城隍庙要宏伟多了。 城隍庙也是纳兰城最著名的景点之一,每天来上香的市民和游客络绎不绝。但从这一天开始,城隍庙将关闭一周。尽管如此,城隍庙里依然热闹非凡。来参加宗门大会的门派和散修有数千人,其中有三百多人将会进入狮驼岭通过实战角逐西牛贺州最佳宗门和优秀弟子的称号。 齐鹜飞带着昆奴,小青和叶问天一起来参加了宗门大会的开幕式。 在开幕式上,秦玉柏郑重而严肃的宣读了本次比赛的规则细则,并宣布了所有的参赛队伍人员名单。 范无咎终于还是从工作了好几年的城隍司辞职了,并以散修的身份,加入了黄花观的队伍。 这样,齐鹜飞率领的黄花观就总共有了五名参赛人员,在所有的队伍当中,人不算多,但也不算少了。 只不过但这支队伍的组合看上去有点弱,五个人当中只有他一个地仙,其余四个都是人仙。 实际上,这一地四人的组合也有着不小的问题。在旁人看来,简直就是硬凑出来的。 首先是他这个带队的队长,虽然被登记为地仙,但还没有领到地仙证。领队没有地仙证,而且整支队伍里面没有一个有地仙证的,这在所有的参赛队伍里大概是独一份的。 其次,队伍当中竟然有两个小孩,一个十岁的叶问天,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的小青。而这两人,包括虽然比小青成熟一些,但也年纪不大的昆奴,都是没有人仙证的。 严格来说,按照宗门大会的规则,没有仙人证是不能参加的。但是在大会规则的补充条款中也有说明,如果由宗门作担保,经过主办方的考核,没有仙人证但具备仙人实力的弟子也可以加入本派战队,按人仙登记。 黄花观一地三人都不合格,竟然能够参会,这也是够神奇的。而让人好笑的是,整支队伍当中,唯一拥有符合等级和身份的证书的范无咎,居然是一名外援。 这件事情早在几天前就已经传开了。因为齐鹜飞这段时间的风头太盛,不但获得了英雄称号,还让一群大佬跑到盘丝岭上去送礼。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二十多岁成为准地仙,如今还当上了地方巡视站的站长,这让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们怎么不羡慕嫉妒恨。 如果他名副其实也就罢了,但一看到黄花观的寒酸门面,人们心里不禁就起了怀疑——这位,莫不是天上哪位大神的私生子? 这要是没有抱大腿,打死都不信。 不管是仙是凡,人们总是对粗壮的大腿有着天生的敬畏,而对抱大腿者则公然以鄙视。当然,那条大腿如果伸到面前,他大概率也是会扑上去紧紧抱住的。至于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是可以忘记的。 齐鹜飞并不在乎那些流言,他关心的是两个人。第一是七绝山的文小曼究竟在不在名单内,第二是密云宗的吴德到底加入了哪一派。 而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因为他几乎在同一时刻听到了这两个名字。 文小曼并没有因为怀孕而留下,而七绝山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叫吴德的人,可以确定,他就是密云七杰之一。 至于潘子墨,好像是加入了一支完全由散修自发组建的队伍。那些人齐鹜飞一个都不认识。 他原本是想过拉潘子墨入伙的,毕竟这家伙有半步天仙的修为,而且人品还靠得住。但齐鹜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说,潘子墨欠他一个赌约,按照约定,是要帮他杀一个人。齐鹜飞如果去拉他入伙,就有点求人的意思,算是求他帮了忙,以后在路上随便杀一只妖怪,就说是完成了约定,齐鹜飞也没话可说。 他觉得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所以干脆就没有去找潘子墨。 除此之外,齐鹜飞最关心的就是那六位天仙到底是谁。他希望最好是辛环能亲自来,并跟在自己的队伍身后,那样就算是有了保障。千万不要是哪吒来,那就不知道是救星还是死神来了。 可是秦玉柏并没有宣布是哪六位天仙跟随大家一起进入狮驼岭,只说到了各自集结的出发点,那自然会降临和大家会面。 因为秦玉柏实在是太忙,齐鹜飞也没有机会和他单独聊。不过有一点让他放心的是,有确切的消息说,这六位天仙高手都是军部派下来的,而非治安总局妖事处指定。而且既然秦玉柏答应过要把六位天仙当中实力最强的一位分配到自己这边,齐鹜飞自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接下来就进入了功德清零的流程。 所有人都在秦玉柏的带领之下,来到了纳兰城城隍庙的碑林。 这里的碑林面积可比虹谷县城隍庙的大多了。里面石碑林立,很多都是朱紫国旧王朝时代留下来的,有历代书法名家的真迹,其中几块石碑上面还残留着一丝法力波动,显然当年的书写者并非凡人。 在功德处长的主持之下,秦玉柏手托功德碑,参会者则按照名单轮流上前领取功德。 这些人领取的功德数量不一,但大多数都在几十点到几百点,少数人是个位数,而最多的那个领取了两千多功德,引来无数的羡慕和赞美。 当功德处长宣布齐鹜飞的功德为零时,现场响起一片唏嘘之声。 各派掌门都还保持着矜持,而年轻的弟子们有些已开始忍不住幸灾乐祸。尤其是那些因为功德个位数正闷闷不乐的年轻人,忽然变得开心起来。总算是有人垫底了啊! “竟然还有功德是零的人!” “他不会是昨天刚领过功德吧?” “怎么可能?你以为功德是想领就领的吗?功德碑就立在你家里呀!” “那怎么也不会是个零吧?就算扶老太太过马路,给孤寡老人送个温暖什么的,多做几次也能挣点功德吧?” “那要看他平时坏事做的多不多……” …… 齐鹜飞当然无所谓。他身上现在还背着二十多万功德呢,说出去谁信? 真正的富豪是绝不怕别人说他穷的。 一般人承受不住别人的冷言冷语,正是因为别人抓住了他的弱点,说到了他的痛处。 高个子不怕别人骂他矮,只有天塌下来才是他们要担心的事情。 齐鹜飞现在担心的是小青和昆奴,尤其是小青,她也参加了起蛟泽的行动,不知道会领到多少功德。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小青和昆奴的功德竟然也都是零。 反倒是叶问天,还领到了十几点功德。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会是零呢?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 而现场则更响起了一片哄笑之声。 黄花观,一个门派,来了四个人,竟然三个人功德是零,唯一一个领到功德的还是个孩子。 这样的门派怎么有资格参加宗门大会? 不过这一次,人们倒是没有冷嘲热讽,大概是看到小青和昆奴两个人都长得煞是美丽可爱,便有不少人出言安慰起来。 “没事没事,狮驼岭里转一圈,出来就有功德了。” “要不换队伍吧,跟着我好了。遇到妖怪我保证打个半死,最后一下让给小丫头去打。” “早知道我就和黄花观联盟了,让这么可爱的两个小丫头去狮驼岭打生打死的,万一出点事,破了相可怎么好?还不如让我去保护他们!” 这样的言论随处可以听到,一开始是窃窃私语,到后来就变得大声起来。 昆奴没有说话,领完功德就面无表情的站到了齐鹜飞身边,而小青则撅起了嘴,很不高兴。但师兄并没有表示什么,她就不能发作,来之前说好了,必须要听话,一点也不能淘气,否则下次师兄就再也不会带自己出来玩了。她只能朝那些说话的人瞪上几眼,把他们的样子记下来,在心里用蛛丝把他们吊在树上,狠狠的教训一番。其中几个说话最难听的,就用蜘蛛液灌进他们的喉咙,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可即便她心里想的多么恶毒,眼神多么凶狠,也无法掩盖她那天生的可爱。她越是朝那些人看,那些人就笑得越厉害。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大部分宗门的长辈都很稳重,有些年轻弟子也表现得十分从容。可以看出这些人的修为境界不俗。 齐鹜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怎么也想不出小青和昆奴功德是零的原因。他隐约有一种猜测,只是现在还不能确定。等到七天后宗门大会结束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再领一次功德,那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这件事情只是宗门大会的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放在太多人心上,包括齐鹜飞自己。 功德清零完成之后,秦玉柏收起了功德碑,然后由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主席万浩然宣布宗门大会正式开始。 接下来,就要真正拉开进入狮驼岭的序幕了。 三百多人当然不可能一拥而上,从同一个地方进入狮驼岭,那样不但显得太拥挤,而且容易在形成过度竞争。狮驼岭很大,纵横三千里,三百多人进去,就像三百多只蚂蚁爬进了碑林。和狮驼岭接壤的国家和地区很多,光朱紫国北部边境线就有好几条山脉与其相接。 所有的队伍一共被分成六个大队,分别从六条路线进入狮驼岭,虹谷县北部是其中的一条。 黄花观就在盘丝岭,当然是选择从这一条路出发。在秦玉柏的斡旋之下,七绝山也被安排到了这条路线上,与黄花观同行。 号山派和福陵派早就住到了虹谷县,从这条路线出发也不意外。 除此之外,还有比丘国的清华庄,守卫国的布金禅寺,纳兰城的圆觉寺。 清华庄和布金禅寺都算是小有名声。尤其是布金禅寺,在佛门中的地位不亚于小雷音寺。但纳兰城的圆觉寺却是一个全新的门派。 刚听到圆觉是这个名字的时候,齐鹜飞还很奇怪。纳兰城所有的修行门派他都熟悉,但唯独没有听说过圆觉寺。后来一打听才知道,这座寺庙是不久前刚建好的,就在长生观旁边。 等到见到圆觉寺的代表,他就恍然了。因为那正是他的老熟人——法舟小和尚。 然而法舟却不是圆觉寺的住持,圆觉寺的住持名字就叫圆觉,是个胖胖的中年大和尚。 齐鹜飞刚开始以为圆觉是法舟的师父,既然用他的名字直接给庙宇命名,显然这是以为得道高僧。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搞反了,法舟才是圆觉的师父,圆觉是法舟的徒弟。 一个中年大和尚,颠颠的跟在一个小和尚身后,巴巴的叫着师傅,实在是一副很奇怪的画面。 黄花观五人,七绝山和福陵派也是各五人,号山派有十人,清华庄来了六人,布金禅寺则只来了三人,圆觉寺更是只有法舟和圆觉师徒二人。 一行七派一共三十六人在虹谷县会合。 虹谷县城隍司司长陈光化亲自带人把他们送到虹谷县北边儿的山区。 他们当然不可能经过盘丝岭,而是绕过了彩虹谷,然后登上了盘丝岭北边的最高峰——马头峰的峰顶。他们将在这里等待那位神秘的天仙降临,然后从此处向北,进入狮驼岭。 严格来说,马头峰也是盘丝岭的一部分。因为马头峰在北,直面狮驼岭,所以在齐鹜飞的整个发展规划里,马头峰将会成为盘丝岭外围很重要的屏障。 但是现在,盘丝岭的实力还管不到马头峰,毕竟从黄花观所在的玉梭峰到马头峰还挺远的。所以齐鹜飞也不介意大伙在这里聚集。 等待的时候,除了几派掌门之间互相打过招呼之外,便都各自为阵,聚集在一起。 号山派有十个人,站在那里就是显得比别人家有气势一些,果然是人多力量大。 圆觉寺只有两个人,看上去就非常势单力薄。原本以为佛门和佛门自然会站在一起,布金禅寺三人加圆觉寺两人,刚好有五个人,和其他几派差不多。但他们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打算,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齐鹜飞特意走过去,和法舟打了个招呼。 “法舟小师傅,别来无恙啊!” 第五百九十七章、 六道木 法舟是个很嫩相的和尚,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面皮白白的,剃着光头,一身若青色僧袍,下摆上打着一块补丁,倒显得脸面越发干净。 齐鹜飞曾以为他就是个小沙弥,但现在看来绝不是。也许是人家修行有成,驻颜有术,看上去年轻而已。不然何以手上能有佛骨舍利,而大和尚圆觉又甘心做他的弟子呢? 和尚向来以身体为臭皮囊,齐鹜飞当然不会去问人家的年纪,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他很想知道法舟的师父是谁。他说他师父与自家师父有旧,到底是什么关系?恩也是旧,仇也是旧,法舟的行为让齐鹜飞有些迷惑,几不像是老朋友,也不像是有嫌隙。 “托施主的福,小僧一向安好。”法舟双手合十,微笑着点头。 齐鹜飞说:“没想到你真把道场建在了长生观旁边,我这向太忙,也不知道贵庙建成,改日一定登门道贺。” “施主客气了。”法舟说,“我们是小庙,比不得长生观,也比不得你们山上那么气势恢宏。” “我哪来什么气势恢宏?”齐鹜飞说,“我的黄花观也是小庙。” 法舟微微一笑,说:“黄花观可不小。你们和狮驼岭相邻,两千年相安无事,这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两千年?”齐鹜飞自己都不知道黄花观建庙至今多少年,眯起眼睛看着法舟,“小师傅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法舟说:“家师与当年的黄花观主有些交情,还落了些东西在你们观里,贫僧曾来讨要,可惜施主不与。” 齐鹜飞说:“你也不说是什么东西,上门来就想要我家的狗,我怎能把狗给你?况且你也不像是来讨还东西的,倒像是来和我做交易的。你的佛骨舍利还在吗?” 法舟说:“舍利不朽,佛骨常在。” 齐鹜飞知道佛骨舍利的宝贵之处,法舟有此宝在身,如果能和他结盟,倒也不错。想到这里,便说:“狮驼岭山高渊深,大妖频出,此行只怕不太平,不知小师傅是否愿意一路同行,互相有个照应? “阿弥陀佛!”法舟宣了一声佛号,“正有此意。” 齐鹜飞微微一愣,没想到法舟这么爽快,这是早就打算好了吧? 他朝不远处布金禅寺的几位僧人看了一眼,说:“那么是不是也请那几位师傅同行?” 法舟却摇了摇头,微笑道:“不必勉强。” 齐鹜飞明白了,这俩庙虽然都是和尚庙,却不是一条道上的。 看来佛家内部也是派系林立啊。 圆觉寺的法舟和圆觉,一个小鲜肉,一个肥头大耳,感觉不像是出家的高僧,倒像是去参加电视选秀的。 布金禅寺就不同了,三个和尚个个庄严肃穆,穿着大红的袈裟,手里不是拄着禅杖,就是捻着大号的念珠。 齐鹜飞有心结交,但见法舟和他们不是一路,便也作罢了。 这时候,天空飘来一朵祥云。大伙儿知道,必是天仙来了,就都肃然而立。 对于天仙,齐鹜飞心里自然也存着几分敬意的,但自从起蛟泽一战两头被人拦住援兵,至于死地之后,他就对上面的人存了许多疑心,不再因为他们仙人的身份或者在天上的地位而完全信任了。 祥云落下,云头上下来两个人。其中一位正是齐鹜飞已经熟悉并且非常尊敬的万浩然,另一位自然就是那位将和他们一起进入狮驼岭,并要承担“保护”他们的任务的天仙了。 齐鹜飞见是万浩然陪着天仙过来,总算放了心。 万浩然是宗门管理委员会的主席,也是本次宗门大会主办方的代表。他亲自陪同,显然这位仙人在六位仙人中的地位不一般,就算不是最厉害最尊贵的,也必是数一数二的。这说明秦玉柏没说大话,果然把六仙种最强的安排到他这边来了。 另外,齐鹜飞也很信任万浩然。起蛟泽之战如果没有万浩然及时赶到拖住了蛟龙,齐鹜飞和敖霸能不能撑得住是个问题。那么起蛟泽之战的结果也就很难预料了。可以说,万浩然对诛灭蝠妖起到了重要作用。但在后来天庭对事件的公告中,不管是对内还是对外,都没有提到万浩然。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万浩然淡泊名利,或者因为他身居高位,所以才会略过。但后来一想,完全没有道理。要说淡泊名利,齐鹜飞也挺淡泊名利的,不也被捧成“英雄”了吗?要说身居高位,宗门管理委员会主席在西牛贺洲的确算得上一号人物,但和天上的神仙比如哪吒他们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只不过是一个地方协会带头人而已。要说内部人员不提名,可齐鹜飞作为城隍司的公务人员,不也是内部人员吗? 齐鹜飞曾一度替万浩然不值,但他知道这是上面的决定,在这种事情上自己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过后来他慢慢觉得,这事儿背后可能还有别的文章,只是自己看不清而已。 总之,齐鹜飞见到万浩然就觉得十分亲切。自然也对由他陪着来的天仙多了几分好感。 他朝那位天仙看去。此人身材消瘦,穿着一身古朴的皂色衣服,腰间插着一支竹子样带节的硬鞭。他从云上下来,背着手站在那里,面容平静,颇有几分不怒自威之态。 万浩然呵呵笑道:“诸位,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上仙六道木,在军部供职,将随你们一起进入狮驼岭。” 各派人员便都上前与六道木打招呼。 “上仙好!” “上仙安详!” …… 六道木一一颔首。他虽没有说话,却没人觉得他高傲。毕竟人家是天仙,又是军部的,这份姿态也正常。何况今天他还是名义上的领队。 招呼打过之后,万浩然就问:“大家还有没有疑问?此行还是有些凶险的,与往届宗门大会完全不同。如果你们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到都到这里了,当然不会有人退出。各派领队纷纷表示了奋力拼搏,争取好成绩的决心。 万浩然颔首而笑,说:“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会儿六道木上仙会有些事情交代你们。” 说完,他转身向六道木一拱手,“六道上仙,这里就交给你了。” 六道木点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万浩然离开是不再驾云,而是御使飞剑,身化金光,飞天而去。显然,刚才那朵云,并不是他的。 那朵云已经不见了,齐鹜飞没看清六道木用什么手法收回去的,只觉得天仙手段,果然非同一般。 他想起了自己身上的秋官珮,虽然也能展开成功云,至少视觉效果绝不会比这位天仙驾来的云差,但收放之间要如此自如却是做不到的。 目送万浩然离开之后,大伙儿便等着天仙的训示。 六道木终于说话了。 他先拿出七个对讲机一样的东西来,给每个门派的负责人发了一个。 “狮驼岭里面,手机卫星电话都不管用。这是天科院发明的定位仪,原理你们就不用管了,只要知道用法就行。” 他说着打开其中一个,那块小小的屏幕亮起,上面显示出一个绿色的小点,旁边还有数字、符号和一些闪烁的线条。总之看起来非常粗糙,就像几十年前的电子产品。 但它开机的那一刹那,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阵奇异的法力波动。 没有人敢轻视天科院的产品,只有齐鹜飞是个例外。 自从师父在天劫模拟机里作弊之后,齐鹜飞瞬间就觉得天科院也没传说中那么超级厉害了,对他们的产品也没法产生敬畏之心了。 不过这个定位仪很可能是军用产品,希望它可靠吧。 六道木一边演示一边说: “定位仪的主机在我身上。只要你们和我之间保持的距离在百里之内,互相之间就能通信联络。一旦离开这个范围,通讯就会中断。屏幕上移动的绿点是你自己的位置,原本你是可以看到其它人的位置的,但按照宗门大会的规则,这一功能已经被屏蔽,包括它的对讲通话功能也屏蔽了。所以你们只能看到自己的位置和我之间的距离。我会尽量跟随你们前进,并保持在中间位。当你们屏幕上的点开始闪烁时,就说明离我有点远了,要注意位置,变成红色时就脱离了通讯范围。” 齐鹜飞一边听,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分析。 按照宗门大会的规则,大家要竞争,必然会分散。通讯距离百里,那就意味着会以六道木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百里的圆。在进入狮驼岭的前期,可能只是会呈一个扇面往前突击前进,后期就会形成一个圆。 像这样的圆一共有六个,两两相连,就会形成一条宽度达到一千二百里的推进线。而整个狮驼岭也就纵横三千里而已。 这哪里是宗门大会,这分明是一次军事突袭! 齐鹜飞怀疑这六位天仙背后是不是还带着数万天军正集结待命,等这边突击探明情况,大军就会冲进狮驼岭? 想到这里,他开始开起了小差,仰头朝天上看去。 今天的天气很好,碧空万里,什么都看不出来。 其他人都听得很认真,并不知道齐鹜飞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只注意到他在开小差,在仰头望天。 就像课堂上,老师正在上课,某位同学却发起了呆。学霸们自然鄙视,老师则皱起了眉头。 不过六道木并没有出言训斥,他指着定位仪上面的一个按钮继续说:“这是紧急求救,按住两秒,我这边就会知道你们遇到了危险。只要你们没脱离通讯范围,我应该能在十秒内赶到。” 呼~~ 虽然这些人里不乏高手,但听到六道木能十秒赶到,还是忍不住唏嘘起来。 百里啊,十秒,那是什么概念! 十秒跑个百米,那就是凡人之中跑得最快的运动名将了。修行人当然比这要快很多,但就算驾驭飞剑,最快也就时速两千里左右,那也有前提条件,你得有一把很好的飞剑,有足够挥霍的法力,以及需要一个不停加速的过程。哪有说念头一动就能到极限速度的? 当然,人家毕竟是天仙,大家也都只是感慨了一下,微微有些羡慕,倒是更坚定了修行的决心。 “我会尽可能赶来救你们,但并不保证一定能成功。所以你们最好还是小心一点,不要以为有我在,就可以随便乱闯。在一个危险的环境里,强大的自己、谨慎的态度和合理的策略才是你最大的救星。”六道木说,“另外,你们也不要随便按下这个按钮。如果不是万分危急,你的求救,可能耽误了我的时间,从而害了别人的性命。” 大家都纷纷点头。 这里面有多少人真的在乎别人的性命不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按下那个按钮,不管六道木是否能成功赶过来施救,被救者的宗门大会之旅就提前结束了。按照规定,在获得外部助力时,必须终止比赛。 如果是跟随的天仙施救,那么就只是提前结束行程,此前获得的功德还是可以算的,只要回到纳兰城等待即可。 如果是提前安排好的作弊,比如安排门中更多的高手偷偷进入狮驼岭,一旦被发现,整个门派都会被取消资格,并且恐怕会受到很严厉的处罚。 六位天仙跟随,除了保护,其实也是起到监督的作用。 不过在规则中也有说明,有两种情况是不算违规的。 其一是参会的宗门之间互助。 其二是意外因素造成的外力介入,比如天上打了个雷,把妖怪打死了之类的。当然这是极小概率事件。 总之,不到万分紧急、万不得已、生死攸关的情况,这个求救的按钮是不能按下去的。 所以每个门派只分到一台定位仪,在掌门或者领队手里,也就是说,要不要求救的权力就给到了掌门的手上。弟子处于危险之中时,是退出比赛保住弟子性命,还是舍弃弟子性命,继续赚功德,这就取决于掌门人的选择了。 齐鹜飞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他觉得这东西很好。能救命啊!按一下,坚持十秒,天仙就能来到眼前,不但安全无忧,还能堂而皇之的退出比赛,会纳兰城去了。 六道木讲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问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人们都纷纷点头,表示都懂了。 六道木说:“既然这样,就出发吧。从这里往前,穿过那片山林,就进了狮驼岭的地界了。” 齐鹜飞忽然举手说:“我有个问题。” 人们便都看向齐鹜飞。 六道木说:“你说。” 齐鹜飞说:“我们是始终一起前进,还是各走各的?既然不能离开您百里之远,如果大家意见不统一,一个要往西,一个非要往东,怎么办?” 六道木说:“我会尽量维持在中心区域。至于怎么保持这个距离,那是你们的事情。” 齐鹜飞问道:“如果有人故意拉开距离,把上仙引偏,那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带偏方向?” “我不会被带偏的。当然,规则并没有规定你们不允许离开通讯范围。哪怕你现在就飞到几百里外去,我也管不着。但通讯中断后,一旦你们遇到危险,我就无法实施救援。你们要想清楚。都不是小孩子了,走丢了,自己负责!” 他说着看了一眼齐鹜飞身边的小青和叶问天,可能是感觉自己的话有些用词不当,轻轻咳嗽一声,转过了脸去。 第五百九十八章、 奇怪的人和奇怪的问题 当六道木再一次问大家还有没有疑问时,齐鹜飞像个好学的小学生似的又举起了他的手。 六道木并没有表现出不耐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齐鹜飞说话。倒是旁边其他门派的人显出了鄙夷和不耐的神色,似乎忘记了齐鹜飞问的越多,六道木解释的越仔细,对大家就越有利。 这也是齐鹜飞的本意,他不希望在路上出现因为规则不明确而引发的冲突和混乱。但是总有人觉得好问是一件可笑的事,沉默才是聪明的表现。可实际上,沉默者之中只有少数是聪明人,大多数只是因为无知而已。而这极少数保持沉默的聪明人心中虽不鄙夷,却也有些不耐。或许他们觉得有些问题的答案聪明人本该知道,而蠢人既然不知道,就让他不知道好了,由此也可保持竞争中的优势。如果大家都知道了,那么自己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 可齐鹜飞并不在乎这些,有些问题他明知道答案,也要多问一遍。在他看来,从六道木嘴里说出来,比自己心里猜出来的显然要可靠一些。而且自己反正要向身边的人解释,那还不如就让六道木来说一遍。 至于那些自以为是的所谓聪明人的想法,他才不在乎呢。所以,当号山派和清华庄的几位高人投以不屑的目光,以及朱太春的冷笑声响起时,他完全没有去管,还是自顾自的向六道木提出了他的问题。 “假如同时有两方人马陷入了危险之中,并且按下了求救按钮,您会先救谁?” 这显然是一个和媳妇与妈掉水里了先救谁一样非常无聊的问题。 六道木微微一愣,他还没有开口,那边的朱太春就大笑起来:“怎么可能有那么巧的事!” 福陵派的朱华轻轻拉了他一把,似乎想阻止他说话,但朱太春不知是忍不住,还是没明白朱华的意思,看了一下自己被拽过的袖子,继续说道: “六道仙人十秒就能赶到求救者所在的地方,就算有人同时求救,也完全来得及。反正我是不会求救的,至于像你这种要靠女人来保护的胆小鬼,哈哈哈哈……” 朱太春大笑起来。 小青终于忍不住了,轻哼了一声,挽着齐鹜飞的手,小脑袋依偎在齐鹜飞的臂弯里,侧着脸,也不知道是在看天还是在看高处的树叶,说:“有些人啊,被吊在树上揍成猪头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求救!” 朱太春曾经被小青吊起来打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开,但在场的人当中,恰恰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被一个小孩当场奚落,提及往日的丑事,朱太春和福陵派众人的脸上立刻就挂不住了。 “你说什么?”朱太春当场就要发作,但似乎对小青心有余悸,说话的语气便不免有点硬不起来。 和一个孩子斗嘴,并且还不占理,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福陵派的掌门人朱大全连忙阻止了朱太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一步,对仙人六道木拱手道:“小徒无礼,不知天高地厚,让上仙见笑了。” 他只对六道木说话,却未曾面向齐鹜飞,可见其并无和黄花观和解之意,只是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丑罢了。 六道木并没有指责什么,只是微微点头,然后回答齐鹜飞的问题。 他说:“我说过,你们只要发出求救信号,我自然会尽力而为。但我并不保证一定能救下你们,而且救人也不是我的义务。所以不存在谁先谁后的问题。会不会遇到危险,能不能活下来,最重要的还是要靠你们自己。如果你们以为有我在,就可以高枕无忧,那就完全想错了。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不再有什么疑问了。 可是齐鹜飞又举起了手。 这一下连六道木都微微皱了皱眉。 “你还有什么问题?”他问道。 齐鹜飞说:“如果宗门之间为了争夺功德,暗使阴谋,对付自己人,请问上仙会管吗?” 六道木说:“谁会那么愚蠢做这种事情?使用武力也好,计谋也罢,残杀同道会让你的功德成为负数。你通过这种手段获利越多,负面效应也越大。所以这根本不需要我来管。当然,如果被我发现了,并且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我也可以管。” 齐鹜飞又问:“那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不可以自卫?” “当然可以。”六道木说,“天道是公平的,正当防卫并不会减少你的功德。这就是以功德体系来评判的好处。假如有争议,可以立刻退出比赛,谁在图财害命,谁是正当防卫,功德碑前就能见分晓。” 齐鹜飞点点头,算是松了一口气。之所以要问这些,他就是要防止有人在暗中使坏。尤其是福陵派,朱太春看自己简直就像看见杀父仇人一般,不能不防。还有号山派,柳钰和自己也不怎么对付。这次号山派来了十个人,实力强大,中途要搞点小动作不是难事。现在六道木这么一说,相信他们总要掂量掂量。 其实这其中的利弊,大家都清楚的很,宗门大会的规则当中也讲得很清楚。但难免有人存侥幸之心,想要投机取巧。心里虽然清楚,却总没有从六道木这位天仙的嘴里说出来有分量。 六道木说完之后,就看着齐鹜飞,等着他继续发问。其他人也同时看向他。 齐鹜飞说:“我没有问题了。” 大伙儿终于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出发了。 没想到站在齐鹜飞身后的范无咎突然举起了他那只乌漆抹黑的手,就好像从齐鹜飞的肩头突然生出了一根黑炭棒。 这时候,人们才注意到,黄花观的五人队伍当中,有一个黑大个。 所有人的心里都冒出来三个大大的感叹号——真黑呀!!! 但也有不少人内心十分震惊。这人是怎么冒出来的?为什么刚才一直没有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其中的道理,只能归咎于黄花观的两个女弟子太漂亮了,吸引走了人们全部的目光,以至于忽略了那个黑大个的存在。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范无咎身上的时候,范无咎的黑就像黑板上的白点一样显眼起来。于是人们恍惚有了一种错觉,这个世界是黑的,只有范无咎是白的。 这种强烈的反差略微引起人们的不适。 圆觉和尚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光头。他一向觉得自己的脑门很亮,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但是现在,却被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给比了下去。似乎那一团黑,在这光天化日里比他的光头要更亮堂一些。 圆觉和尚看了一眼旁边的法舟,发现自己的小师父一直微阖着眼帘,连看都未曾去看一眼,似乎早已进入入定的状态。 他把手从光秃秃的脑袋上拿下来,合十在胸前,终于体悟到自己和师父之间的差距。终究,还是师父的小脑门要比自己的肥脑门亮一些。 自从看了一眼师傅之后,他顿时觉得满眼亮堂起来,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不那么刺眼了,世界的光明和未来又再一次回到了和尚的光头上。 六道木示意举手的范无咎说话。 范无咎问道:“吃饭问题怎么解决?” 他这话一出口,周围便响起了哄笑声。原本严肃并略有些紧张的氛围瞬间消失,就连六道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而圆觉和尚则眼睛一亮,这问题正问到了他的心坎里。佛家千般法,万般律,他都能遵守,唯一戒不了的一条就是吃。可是他又不敢问,因为小师父就在旁边。 小师父法舟要他持斋戒,说他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唯独要控制吃。 圆觉很不理解,千般法、万般律都可以破,难道我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 法舟说:“你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但你要持斋戒。” 那时候圆觉高兴坏了,只要持斋戒,就可以不用遵守一切律法,可以去嫖去赌去杀人,去享受世间名利。 于是他便一头撞进了红尘。 可是他终究没有去嫖去赌去杀人,因为他发现在持斋戒的情况下,他对什么都失去兴趣了。 不能吃肉,不能喝酒,那还要钱干什么?不要钱,我去赌干什么?去杀人又有什么用?对于曾经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如今在纳兰城的很多胡同里经常出现的露着大腿的女人也失去了兴趣。那腿又不能吃。 我要吃肉啊! 这是圆觉唯一的愿望。 他现在不想杀人,他只想去杀一头猪,然后烹炸煎煮做一桌全猪宴,好好的吃上一顿。 可是他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吃肉。而不能吃肉,光杀猪又有什么用呢? 于是他就什么都没做成。 他又回头找到了他的小师父,说出了自己的烦恼。 “师父啊,我可以遵守千般法、万般律,你就是让我每天打坐二十三个小时都可以,只要给我一个小时喝酒吃肉。” 法舟说:“那好吧,从今天开始,千般法,万般律,你都要遵守,我就给你破一条斋戒。许你喝酒,许你吃肉。但需遵守五荤三厌之规。” 圆觉答应了。 三荤五厌总比没得吃好。 法舟给他赐法名圆觉,又把庙宇叫做圆觉寺,还让他当了主持,就是希望他什么时候把这最后一戒给圆满了。 圆觉也希望自己能真的圆满,可是那又谈何容易。就像来参加这宗门大会,他最关心的就是吃什么。可是他又不好意思问,哪有一个和尚在公开场合总是问人家吃的? 现在好了,有人帮他问了。 圆觉忽然觉得这个大黑个子变得有点可爱起来,连带着对整个黄花观都有了好感。至于刚才齐鹜飞和他的小师父法舟之间不礼貌的对话,他也不责怪了。出家人怎能因人家的言语而生嗔怪之心呢!便心里阿弥陀佛放下放下的默念了几句,就真的放下了。 六道木说:“山中多野兽,吃饭问题就自己解决吧。你们反正要进去杀妖除魔,那千年老妖的肉你要是下得了口,也没人阻止你。” 范无咎说:“妖怪吃人,人吃妖怪,人和妖怪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他这句话冷不丁的冒出来,把六道木给气乐了。 “三界万物本无分别,你要是能堪破这一条,你就是圣人了。” 范无咎说:“我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哦?你师父是谁?”六道木饶有兴趣地问道。 “黑山老妖。”范无咎说。 六道木似乎并没听过这个名字,也就不再多问。 看到其他人的表情,齐鹜飞敏锐地发现,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把范无咎的师父黑山老妖当成大人物并肃然起敬了,实在是因为这个名号在前世太有名,而在这个世界,也许并不那么有名。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氛围已经被搞坏,想要严肃都严肃不起来了。六道木就宣布大家出发。 从马头峰起飞,向北数百里后,就进入了狮驼岭。 进了狮驼岭当然就不再御剑飞行,总在天上飞是捞不到功德,也捡不到奇花异草的。 而且,狮驼岭中瘴气浓郁,树林茂密,从天上往下看,迷迷蒙蒙,神识都无法深入,只能落入茂林之中,一步一个脚印地前进。 从出发的那一刻开始,六道木就不见了。 当然,人们并不慌张。天仙嘛,仙踪缥缈。 可齐鹜飞总觉得有些奇怪。这家伙,不会走了吧?前面说了一大堆,会不会只是安慰? 他拿出定位仪看了眼,屏幕上只有一个代表自己的绿色的小点。仔细看时,屏幕上纵横两条坐标轴。这个绿点正处于第一象限的位置。小点旁边标注着坐标数字,这个数字是一直在变化的。 齐鹜飞明白了。坐标轴的圆点就是六道木的主机位置,正常情况下,队伍中其他人的位置也会出现在屏幕上,只不过这个功能被限制了。通过坐标位的变化,可以知道自己和六道木之间的大致方位和距离。 刚进狮驼岭的时候,七大派三十多人还算在一起,大家虽然各行其是,距离上也就几百米远。 可是没多久,就自然分开了。 首先离开的是号山派,大部队往北走的时候,他们就独自往西北去了,那里是狮驼岭深处的方向。 接着,清华庄和布金禅寺也各寻路而去。 福陵派走的时候,朱太春心有不甘地朝齐鹜飞看了一眼,但还是跟着他的师叔师伯们走了。 于是,就剩下黄花观、七绝山和圆觉寺了。 七绝山原本也是要单独行动的,但被齐鹜飞盯上了。他要盯着文小曼,当然不会让他们脱离自己的视野。而法舟既然同意了和黄花观结盟,自然是跟着齐鹜飞走。 七绝山的人走着走着就发现不对了。 金包银回头有些生气地说:“你们总跟着我们干什么?” 齐鹜飞笑嘻嘻地说:“我们结个盟不好吗?” 金包银说:“谁要和你们结盟?我看你们是不安好心!” 七绝山的掌门文不武说:“阿金,随他们去吧。” 金包银哼了一声,转身不再理会齐鹜飞。 马非象一声不吭地跟在文小曼身边,就像个忠诚的保镖。但是文小曼却总是超前一个身位,没有和马非象并行的意思。 文小曼的前面就是密云宗的吴德。 第五百九十九章、 尴尬 吴德从出现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齐鹜飞感觉这个人和他过去见过的密云宗其他人都不同。 图拉翁狡诈狠毒,付洪生心高气傲,赵全胜城府极深……这些人各有所长,但也各有缺点。 比如图拉翁就过分贪婪,他死也是死在这一点上。如果他不那么贪,以其谨慎的性格,当时的齐鹜飞还真没有办法杀他。 付洪生则是目空一切,又生性多疑,这才让齐鹜飞演了一出醉杀他的戏。 赵全胜在四安里隐忍了几十年,俨然已经成了那个地方的土皇帝。他这个人看上去没有什么软肋,但他偏偏有个私生子赵春。齐鹜飞杀赵春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当时那么杀意决绝,除了要为林林山出一口气之外,也是有试探的意味在里面。以四安里的特殊性,城隍司和仙盾局都不会轻易动手。他深知不把局面搞乱,就没有办法找到敌人的破绽。也是他运气好,赵春的死正好击中了九爷的软肋,让他乱了方寸,露出了真实面目,这才有了后来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眼前这个吴德却完全不同。 他一直保持着沉默,不和任何人交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很难摸清这样一个人的底线,也就很难找到他的弱点。 人只有不停的说话不停的做事,才会出错。一块石头是不会露出破绽的,所以人无法打败一块石头。 齐鹜飞感觉吴德就是一块石头。只是不知道这是山上的灵石,到时候会蹦出一只猴子来,还是一块茅坑里又臭又硬的石头。 七绝山的人在前面走,齐鹜飞不远不近的跟着。 小青和昆奴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叶问天跟在他身后。法舟则带着他那爱吃肉的徒弟圆觉缀在后面。 哦,对了,他们中间还有一个黑不溜秋的范无咎。只不过越往狮驼岭深处走,林子就越密,树也越高,地形也越复杂,阳光透进来的就越来越少。在弥漫的瘴气之中,这昏暗的环境使得范无咎的存在感越来越低。 圆觉总有点恍惚,怀疑这个黑大个儿并非真实的存在,而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和自己具有同样爱好的同行者,只是要借他的口来问一个自己想问又不好问的问题。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对方想象成黑色。当他越过自己的师父,大踏步的往前走了几步,那个黑大个就又明晃晃的在眼前变成了真实。 不知不觉中,圆觉就开始和范无咎并肩而行。他那雪白锃亮的光头和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纳衣,与范无咎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两个无常行走在荒山野岭里。 树上的鸟雀慌慌的飞起,仿佛生怕被无常勾走了魂魄,丢失了本就短暂的性命。 只有野地的虫子不管行人的脚步,依旧吱吱的乱叫,企图用噪声打破这森林的寂静。然而它们躁动的越厉害,就越是让人感到死一般的沉寂。 和想象中的狮驼岭遍地是妖的情况完全不同,走了整整一个下午,一只妖怪都没有碰到。豺狼虎豹和野猪倒是有,但谁也没有去杀野兽的兴致。 只有圆觉常常瞪着那些野兽发呆。眼中所见是活蹦乱跳的野猪,心中所思的却是香喷喷的猪肉。 但他不能去杀野猪,小师傅法舟就在边上,而且他是发过誓的,虽然可以吃肉,但也要遵守五荤三厌,只能吃三净肉。 所谓三净肉,就是自己不能杀,也不能看着别人杀,也不能是别人为了自己而杀。 比如说你去参加一个宴席,宴席上有鸡鸭鱼肉,你都可以吃。因为这些肉本就是存在的,你既没有看见它们被杀,也不是为了你而杀。不管你吃不吃,这些肉都已经变成了一种食品,而非生命的存在。 但假如你到朋友家去做客,朋友炖了一只鸡,你就不能吃。因为这只鸡是为你炖的,如果你不去,这只鸡就还好好的活着,每天唱歌下蛋。至于它未来的命运如何,就非你所能掌控了。只是当下却因你而死了,这就是你的罪过。就算朋友说本来就要杀来吃的,你只是恰逢其会罢了。你还是不能吃。因为朋友很可能只是客气,你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只鸡是为你而死。只要有此怀疑,就不能吃。 总之,关系到生命的生死,就是必须要慎重的事情。 圆觉虽然觉得这种规定有些虚伪,但还是要遵守的。 他不自觉的凑到范无咎的身边,问道:“刚才是不是有一头大黑猪跑过去了?” “是的。”范无咎瓮声瓮气的回答。 “很黑的猪?” “没我黑。” “但比你肥吧?” “是的。” “真的很肥哦!” “很肥。” …… 圆觉见范无咎依然只管走路,并没有别的意思,便也不再提那头肥猪了。只轻轻叹了口气,对着头顶浓密的树叶念了声阿弥陀佛。 小青和叶问天毕竟是孩子心性,早有了打猎的想法。只是齐鹜飞没有发话,他们也不敢乱来。而且那些野兽似乎能够闻到这些修行人身上的味道和一般人不一样,都远远的躲开了。只有一只白头蜜獾跑过来龇牙咧嘴,不知死活的挑衅了一番。却被离它最近的文小曼一脚给踢飞了。 “晦气!”文小曼似乎心情不佳,低头看着自己的鞋,抱怨道,“脏死了!” 鞋子上沾了不少泥巴,但那是走在丛林里的自然结果。按理说修行人足不染尘,大概是怀孕影响了她时刻的状态,总之平头哥是受了冤枉。 马非象走到她身前,拿出一块手帕,蹲下来帮她轻轻擦拭掉鞋子上的泥。 如果有照相机,在远处把这一幕拍下来,必能成为一张经典的照片,在网络上好好的撒一把狗粮。 可是在齐鹜飞的眼里,却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马非象蹲在那里帮文小曼擦鞋,文小曼却扭头看着侧前方的吴德,吴德正站在一块前突的岩石上眺望前方的地形,不知是太过专心,还是对身后的事情漠不关心,反正文小曼的抱怨没有让他回头。 “没扭到吧?”蹲在地上的马非象问道。 他的语气谈不上有多关切。因为蹲着的关系,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但齐鹜飞所站的角度,却恰好能够看见他半边脸。 他看见马非象微皱着眉,似乎有些不耐。这与他的行为完全相反,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什么扭到不扭到!”文小曼气呼呼的说,“我是那么娇气的人吗?我只是嫌那个东西脏而已!也不知道是什么。” “一只蜜獾而已。”马非象淡淡的说。 “而已……?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被野兽吃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不想擦就别给我擦!”文小曼一跺脚,甩开了马非象的手,气呼呼的走开了。 马非象连忙追上去,小声哄道:“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跟你有关系吗?”文小曼呛了一句,可能是觉得这话不该说,太伤人了,便又转回来面向马非象,“你也不用总表现的这么殷勤,我又不是小孩,能照顾自己。你就好好做你的事吧,多挣点功德,将来孩子出生,也能享受他爹的风光。” 说完便转身走了。 马非象站在那里,轻轻叹了口气,默默跟了上去。 但他走了几步,就又停在那里了。因为文小曼走到了吴德身边。马非象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看得出来,他有些尴尬。 吴德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谷地。 文小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那里的空气极好似的,又从旁边的树上摘下一朵小花,轻轻的闻了闻,享受般的说:“这里的环境真好,比我们七绝山还要好!” 吴德没有说话,还是注视着前方的谷地。 这时候,齐鹜飞神识当中感应到一阵轻微的法力波动从远处传来。 好像是号山派所走的方向,那里应该正发生着一场激烈的战斗。 除了叶问天,其他人都感应到了。 金包银兴奋的说:“那边已经交上火了,师父,咱们赶过去吧!” 文不武摇头道:“来不及了,赶过去也只能捡人家的剩菜吃。而且号山这次有五个地仙,你抢得过他们?” 金包银略有些泄气:“他们怎么就运气那么好,我们就碰不到。”他愤愤的看了看身后的人,“带着拖油瓶,什么都做不成!” 听到他说这话,小青就有些气不过,嘟囔着嘴说:“还不知道谁是拖油瓶呢!” 金包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但看到是个孩子,争辩徒惹人笑,也就只好闭上了嘴。 齐鹜飞却知道,金包银这句话针对的应该不是黄花观和圆觉寺。他说拖油瓶,很可能是指文小曼和马非象。 文小曼这一路行来,还真像个拖油瓶,看来怀孕对她的影响很大。而且这脾气……不知是天生大小姐惯出来的,还是受了胎中魔气的影响。 他还是有点不明白,文不武为什么允许女儿跑到狮驼岭来?难道是受了魔孚的胁迫? 吴德忽然张口吐出一口黄色宝剑,悬停在他的身前。 “我去看看。” 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齐鹜飞总算确定这人不是个哑巴。 文小曼却忽然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说过你要保护我的。” 吴德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说过保护你肚子里的孩子。” 他这话说得平淡自然,其中蕴含的意思如此直白,让七绝山自文不武到马非象甚至金包银都尴尬不已。 齐鹜飞早就看出来了他们的非常关系。但他看出来了并不代表别人也看出来了。比如昆奴小青和叶问天,都非常单纯,直到此刻才听出点味道来。 昆奴自然不会说话,她的任务就是保护齐鹜飞,什么斩妖除魔,什么宗门大会,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更不要说别人的八卦了。 可是小青就不一样了,她的小脑袋一歪,悄悄的在齐鹜飞耳边问:“难道那个小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个人的?” 她的声音虽然很小,但并没有使用传音法术。在场的都是修行人,所有人都听到了。 吴德却似乎不怎么在乎,只说了一句:“在这等着,我过去看看。” 说着,那把虚灵的黄色宝剑,就化作一团黄光,裹住了她的身体,人剑合一,朝着法力波动的方向飞走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缓存看书,离线朗读! “喂……”文小曼伸手一抓,只抓了个空。 文不武狠狠的瞪了文小曼一眼,骂了句:“丢人!” 文小曼反驳道:“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也是你赞同的。” “你!”文不武很生气,但又无计可施,“行了,这里还有外人在。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 文小曼看向后方,一看见齐鹜飞,她就想起了当初在长生观的往事。 “你怕丢人,就把他们都杀了好了!”她气道,又说,“你不杀,我就让吴德来杀。” 说着便御器飞起,追着吴德的身影去了。 文不武气得发抖。 “师父,我们也去吧?”金包银说。 “走!” 文不武下令,就和金包银,马非象三人一起架起飞剑,也朝着法力波动传来的方向飞走了。 齐鹜飞当然要追过去。他倒不是对那边的战斗感兴趣,而是必须要看住文小曼。 因为担心小青和昆奴的飞剑被吴德认出来,而且叶问天现在虽然已经能够飞,但速度和稳定性还跟不上,所以他干脆驾驭乙丁,用乙丁剑气隐藏承影剑气,把三人一裹,又招呼一声范无咎,便也追了上去。 往前飞了三四十里地,激荡的法力就像劲风般扑面而来。 前方是一条山沟,七绝山的众人就站在旁侧的坡上,吴德站在最前面。在吴德的对面,是三个号山派的人,个个宝剑出鞘,以防备的姿态面向吴德。 而等到齐鹜飞他们到来的时候,这三人更是一个个如临大敌。 在他们的身后,有五个号山派弟子正在和两个黑毛人形怪物战斗,另有两人在旁边掠阵。 齐鹜飞看得清楚,那五个战斗的人当中就有柳钰。他估计应该是号山派的长辈在旁边掠阵,让五位人仙弟子上阵练练手。 虽然只是人仙,但五人联手,布成五行大阵,威力也非同小可。而那两只黑毛怪物竟然能和他们打成平手,打了这么久丝毫不落下风。 齐鹜飞看了半天,没看出那两个黑毛怪物是什么东西。说猴子不像猴子,狒狒不像狒狒,人面长臂,红唇尖嘴,一身黑毛,却露着雪白的肚皮。 而在那两只黑毛怪物的身后,还有三只黑毛小怪物。其中两只小的正抱在一起瑟瑟发抖,另一只稍大些的,大概是他们的哥哥,正勇敢的挡在弟妹身前,而眼睛则目不转瞬的看着场中的打斗,眼中有那么一丝紧张和关切。 齐鹜飞正想问问别人,这妖怪的来历,圆觉和尚已经先开口了: “这是什么肉……额……什么东西?” 法舟说:“这是山魈。” 第六百章、 妖亦有情 两只山魈非常强壮,大的那只身高足有常人的两倍,小点的那只也有一个半人高。他们被五人围攻,连连咆哮。举手投足之间,山石崩裂,大树横断。只是没有武器,全靠一双肉掌,十个手指上伸出尖锐的指甲,犹如十把短刃,竟然隐隐能够射出类似剑气一样的真气攻击。 虽然两只山魈之间互有默契,但打斗时完全没有章法,又要保护身后的几只小山魈,就显得有点手忙脚乱。 而反观号山派的五人,结成五行大阵,行走五方,相生相克,又各持兵刃在手,或远或近,互相配合得天衣无缝。 这两只山魈应该是一对夫妻,那三只小山魈是他们的小孩。 齐鹜飞估算了一下,两只山魈的法力按照修行人的品评标准,应该在三品到四品之间,其中那只大的,也就是雄山魈实力可能已经突破了四品,但论战斗的凶悍,还是那只母山魈更胜一筹。 号山派的五人虽然都是人仙,但因为人数多,又有兵刃在手,结合阵法,再加上旁边有高手掠阵,完全不用担心,可以心无旁骛的进行战斗,对付两只山魈还是绰绰有余的。 看得出来,他们并不急于杀死对方,明显是在借此机会练兵。 旁边掠阵的两人,一个是号山派掌门李不才,另一个叫明修然,据说是李不才的师兄,几十年前就已闭关不出,这一次竟然出关参加宗门大会,实在是出人意料。 张启月和谢必安都曾提醒过齐鹜飞,这两人实力非常强。也因此,齐鹜飞对他们格外留意。 另外三人正拔剑和吴德以及七绝山的人对峙。按照号山派五地五人的配置,这三人应当也是具有地仙修为的。 当黄花观和圆觉寺的人到来之后,那三人神情间便显得有几分紧张。但李不才和明修然并没有过来帮忙,依然在为那五人掠阵。在他们的掠阵之下,那五人也便依然不慌不忙,并没有加快节奏、快速解决战斗的意思。 显然,在号山派的眼里,无论七绝山还是黄花观,又或者是佛门的圆觉寺,对他们都构不成威胁。 而那三人之所以紧张,大部分的原因可能还来自于他们对面的密云宗的吴德。 大概在他们看来,这些人里真正的高手,只有吴德一个。 齐鹜飞重新把目光落到场上胶着的战斗之中。他忽然发现有点不对,柳钰的实力明显比过去提高了不少。 他是和柳钰交过手的,也多次并肩战斗过,所以相当熟悉。 那时的柳钰,虽然已经非常接近地仙,但还差着那么一线。而现在,应该是已经稳稳越过了这条线。 这么一算,号山派竟然有六个地仙! 这难道不算违规吗? 齐鹜飞这么想。 当然,要说到违规,黄花观也已经严重违规了。因为除了齐鹜飞之外,其实小青和昆奴实力也都在四品之上,昆奴甚至可以达到五品,只有叶问天是个地地道道的不入品。也就是说黄花观四个人的配置是三地一凡,一个人仙都没有,违规都不知道违到哪里去了。 不过,齐鹜飞倒不是故意要违规,他甚至对宗门大会都没什么兴趣,主要是带小青昆奴和徒弟叶问天出来练练,让他们长长见识。反正有秦玉柏帮他张罗,他也不怕违规被发现。 可是,号山派冒着违规的风险,派出了一支如此强大的队伍,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难道仅仅是为了官方的那点奖励,还是为了谢必安所说的地狱之花? 柳钰的进步让齐鹜飞有些惊讶,号山派的豪华阵容更让他感到奇怪,但总的来说,这些事情都跟他没有关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虽然不是一句什么好话,但此时却也适用。 所以齐鹜飞只是想了想,想过之后也就算了。 两只山魈的体力渐渐有些不支,动作也变得有些迟缓起来。越到后来,他们越是着急,尤其是那只母山魈,不停的望向自己身后的孩子。她无数次施展身法,想要脱离这些人的纠缠,冲向孩子的身边,却都没有成功。 五个人从容不迫,在阵型中穿插走动,消耗山魈的法力。 哇哇哇哇…… 两只山魈不停的咆哮,滔天的怒火和恨意从眼神中宣泄而出,可惜却无法化作力量。 三只小山魈倒也算勇敢,此时并没有哭泣。尤其是那只大一点的,看上去大概也就相当于人类五六岁的小孩,和小青差不多大,还在一心护着自己的弟弟妹妹。 另外两只小的更小一些,换成人类的话,也就是刚学会走路的年纪。不过野兽一般生下来就会走,不然在恶劣的环境中可活不下来。 山魈虽然长的有些凶恶丑陋,但整体上和人还是颇为相似的,再加上他们开了灵智,吸收日月精华、山川灵气,在神气上就比普通的狒狒和猩猩更像人类几分。尤其是那几只小山魈,因为浑身的黑毛还没长全,看上去就如人类的婴儿一般。 小青忍不住说道:“师兄,我觉得他们好可怜哦!为什么要杀他们?”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因为他们是妖。” “可是他们并没有害人啊!明明是人类侵犯了它们的领地。”小青说。 齐鹜飞知道小青起了恻隐之心。这实属正常。小青本就是天蛛化形而成,只不过无机子留下的化形丹方太过神奇,使得小青化形之后几乎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类,反正目前修行界没有人能看出来,就连照妖镜也不好使。 再加上盘丝岭上那么多妖,每日嬉笑打闹,生活在一起,在小青的眼里,妖和人并无太多的区别。如今看到人类残杀妖怪,难免有些不适。 齐鹜飞早就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他相信,此刻的狮驼岭正同时发生着无数起这样的事件。从宗门大会更改规则,确定实施狮驼岭实战方案的那一刻开始,这些蛰伏在狮驼岭中的妖怪的命运就已经被决定了。 “师兄,要不救救他们?”小青试探着问道。 齐鹜飞摇头道:“这不合规则。” 他倒不是怕和号山派起冲突,而是这么做毫无意义。虽然他也很同情这几只山魈,就像小青说的,它们并没有做错什么。但也仅此而已。换个角度说,这些野生妖怪的本性还是凶残的。如果今天跑进狮驼岭的不是一群彪悍的仙人,而是几个凡人,说不定此刻已经成了它们的口中餐。 所以它们也不值得齐鹜飞去救。毕竟它们和盘丝岭上的妖精是完全不同的。 他从不歧视任何妖怪,但正因为不歧视,秉持平等的观念,所以更不会去救。试问,你看到两个黑帮火拼,会因为一方比较弱,而去救他们吗? 小青却有些不高兴了,嘟囔着嘴说:“什么狗屁规则!” 齐鹜飞笑道:“规则就是规则,虽然是狗屁规则,他也是规则。” 小青叹了口气说:“幸亏咱们盘丝岭上没有这种狗屁规则。” 这时候,场上的局势突然发生了变化。 两只山魈已经有点支撑不住,左躲右闪,左支右挡,动作变得异常笨拙。一道剑气划过母山魈的肩头,将他的皮肉划开,血流如注,顺着黑毛流到了他的白色肚皮上,就像一只瓷盘中撒上了鸡血。 母山魈忽然朝着雄山魈哇呀呀一阵怪叫。 那只雄山魈便一声长啸,不顾纵横的剑气,猛的朝五人阵型中心扑了过去。 阵法运转,五人中有两道剑气直奔雄山魈而去。 正常来说,此时雄山魈虽然已将力竭,但凭他的能力躲过这两道剑气还是不难的。但他却对这两道剑气视若无睹,伸出双手,十指化作利刃,射出十道真气,竟然是不顾死活,要和发出剑气的那两人同归于尽。 他这全力一击,要那两人靠自己挡住或者避开十分困难。 旁边掠阵的李不才微一皱眉,已经准备动手,但却被明修然发过来的一道神念阻止了。 李不才不明所以,心中虽然担忧两位弟子的安危,但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的本事要强过自己不少,便也没有出手。 五行阵法可以互生互克。另外三人见到二人危难,便立刻运转阵法,踏步移位,把那两人从危险的方位中拽出来,同时挡下雄山魈的攻击。 而那两人的剑,则深深的插入了雄山魈的身体,另外三人之中,柳钰的剑气也扫过了雄山魈的胸口。 那雄山魈受伤极重,身体摇晃,眼见着就要倒下,恐怕是活不成了。 但这一下却给了那母山魈逃脱的机会。 雄山魈不顾生死,以同归于尽的招式扑向二人,吸引另外三人的攻击,用自杀的方式,为母山魈争取了一线生机。 如果这时候母山魈一心逃走,除非旁边的李不才和明修然出手,否则凭借那五人已经来不及拦住她,因为她身后不远便是瘴气浓郁的密林,只需一个纵跃就可以钻进去。 李不才和明修然也未必会出手,因为在场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号山派五名高手对付两只山魈,竟然还要掌门和长老出手,说出去会被人笑话。 可是那母山魈并没有马上逃进瘴气密林之中,而是奔向了他的孩子。 她利用雄山魈给她争取来的这一瞬间的生机,转身一跃,跳到了她的孩子身边,一把将她的三个孩子抱起,然后横向转移,想要往密林中逃去。 但这时候却已经晚了,因为那五人也已经缓了过来,阵法再次发动,五道剑气同时攻向母山魈。 与此同时,雄山魈轰然倒地。但他还没有咽气,浑身都是血,睁着大大的眼睛,不甘心的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眼神在一瞬间经历了复杂的变化,从充满希望,到担忧,到愤怒,到绝望…… 没了雄山魈的母山魈本就难以抵挡五人攻击,而此时她手里抱着的三个孩子又完全成了累赘,使得她毫无还手之力。 她只能尽最后的力量,把三个孩子用力往外一掷,想要把它们丢进瘴气之中。 三只小山魈腾空而起。 五道剑气穿胸而过。 血液喷涌……和空中的三只小山魈一起,划出几条抛物线,落在地上。 母山魈最后已然力尽,加上剑气贯胸,终究差了一点,三个孩子堪堪落在密林之外。 他们这时候只要再爬几步,也就爬进瘴气之中了。 这种浓厚的瘴气都有毒,即便是修行人,不事先服用特殊的丹药,或者使用法宝屏蔽,也难免对身体不利,所以一般都不愿意进去。 可是这几只小山魈见到自己的父母都受伤倒地,浑身浴血,便哇呀哇呀的叫着,朝他们的母亲跑了过去。 母山魈满眼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满是不甘和绝望。 当孩子们跑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只剩下一滴晶莹的挂在眼角的泪珠,正被从浓密的树荫遗落的一缕阳光照亮。 那只雄山魈倒是还没死,满眼尽是悲愤之色,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却终究没能站起。 两个小的孩子扑在母亲的身上哇哇大哭起来,用一种和人类发音极为相似的声音拼命的叫着:“姆妈姆妈妈妈妈妈……” 那个略大一些的孩子则一声不响瞪着那些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他的眼中毫无恐惧,只有布满仇恨的红色血丝。 也不知是那五人当中的谁射出了一道剑气,疾射而来,飞过他的颈间。 他的小脑袋毫无声息的落了地,在平缓的山坡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脑袋上的眼睛依然瞪得很大,眼中的仇恨并不因死亡而衰减。 脑袋落地之后,他的脖子里才喷出血来,像红色的喷泉。 还没有死去的雄山魈目眦尽裂,用尽最后的力气一声怒吼,但除了吐出一口血,什么都没做到。 大孩子死得如此突然,把两个小的吓坏了。他们停止了哭声,愣愣的坐在那里。 又是一道剑气射来,两个孩子毫无所觉,眼神呆滞,茫然中带着一丝害怕,就像在陌生的大街上找不见父母的小孩…… 第六百〇一章、 冲突 眼看着两只小山魈就要被剑气所斩,忽然从地下伸出一缕细丝,圈住了他们,迅速将他们拉向侧方,躲开了那一剑。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细丝从地下伸出,与空中的剑气相撞。 这细丝居然没有被剑气斩断,反倒将剑气消于无形,随后也快速缩回乱草丛中,消失不见了。 号山派的几名弟子不明所以,以为又有什么妖怪藏于地下。他们甚至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拦住了那一道剑气。 只有柳钰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此时身在阵中,也容不得他多想。 五人重新布阵,如临大敌般,准备发动阵法,可又找不到攻击的目标,只能齐刷刷的盯着地面。 但他们没看出来,可不代表旁边掠阵的李不才和明修然看不出来。 二人同时扭头看向齐鹜飞所站的地方。 包括密云宗的吴德,也转回头来看。 齐鹜飞略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 小青出手实在太快了,毫无征兆。 虽然在总体实力上不如齐鹜飞和昆奴,但她一向古灵精怪,出招变招也是变幻莫测。这一手地下飞丝就是她的绝招,曾经帮助齐鹜飞弥补盘丝岭上三重大阵的地下缺陷,这在盘丝岭未改造完成之前相当重要。 当然,就算来得及,齐鹜飞也未必会去阻止。因为小青这么做并不算过分,她没有攻击号山派的人,不能说她违背规则。至于这几只小山魈,虽然是妖的后代,也已经开了部分灵智,但毕竟年幼,妖丹未成,不能称其为妖怪。 出手救下两只幼小的小动物,对一个小女孩来说是件再正常的事情不过了。 几个高手虽然看到了飞丝,也判断出了方向,但并不知道具体是谁出的手,自然便把目光集中到了齐鹜飞身上。 黄花观最出名的就是天蛛丝,这也自然让人联想到了齐鹜飞。 只有旁边的小和尚法舟,不经意的瞥了一眼齐鹜飞身边的小青。 齐鹜飞不能不说话了,自家小师妹做的事,自己当然要头铁认下来。 他往前走了几步,一拱手道:“诸位,大妖已经伏诛,这两只小的不妨就放过吧。” 那边的吴德露出几分讶异之色,表情仿佛看到了怪物一般,不过眼神之中竟有几分赞赏之意。 明修然没有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在号山派身份超然,而且已经具有半步天仙的修为,境界更比常人高出一筹,自然不会轻易开口。 李不才作为号山派的掌门也有些为难。齐鹜飞这话说的并不过分。大妖已经伏诛,放过两只还未成妖丹的小兽,自然并无不可。都这么说了,如果不放,反倒显得他们号山派太过豪强而不近人情。但如果就这么放了,却又显得过分软弱。 柳钰大概看出了师长的难处。有些话掌门是不方便说的,而且让李不才和齐鹜飞对话在地位上也不对等。齐鹜飞并非黄花观的掌门,只不过是掌门大弟子而已,就算无机子亲自来,黄花观也不过是一个小派,焉能和号山派相提并论。 所以作为号山派弟子的他自然要站出来。在他看来,由他和齐鹜飞面对面,才算对等。从宗门的角度来讲,两人辈分相当。从职位上来说,他现在是城隍司治安处副处长,是潜龙湾巡视站站长,二者级别是一样的。 “齐站长……”柳钰虽然对齐鹜飞抱有成见,并且心里还有些小心思,但在礼节上倒也并未失礼,毕竟大家都在天庭底下供职,而且又曾经并肩战斗过。仅以工作能力和成效而言,他还是很佩服齐鹜飞这个人的。只不过他们注定是敌非友,从那天他为朱太春出头和齐鹜飞斗法失败开始,就已经不可能改变了。而且号山派号称名门大派,自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便站出来拱了拱手,“你好像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李有才心头微宽,由自己的弟子出面,不管最后出现什么样的结果,都比由他出面强,即便真的酿成冲突也不怕,便朝柳钰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齐鹜飞说:“柳处长,此话怎讲?我只是说句公道话而已。” 柳钰说:“这算哪门子公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我们修行人的本分。你当初进城隍司治安处的时候,也是发过誓的。如今怎么反过来,要救妖怪了呢?” 齐鹜飞说:“我不是要救妖怪,你们刚才杀了两只大的山魈,我并未阻止。只是这两只小的,灵智未开,妖丹未成,还不算妖怪吧?” 柳钰说:“这次宗门大会改在狮驼岭以实战进行,不就是要扫荡狮驼岭的妖魔吗?所谓除恶务尽,这两只小的虽然还未成妖,但将来呢?一旦它们开启灵智,妖丹大成,便会再现两只大妖,成为人间祸害,等它们吃了人,就来不及了。” 小青插嘴道:“切,他们在山里长大,怎么就成了人间的祸害?就连他们的父母也没害过人吧?你这明显是在冤枉他们!” 柳钰眉头一皱,略有些不快道:“齐站长,你我之间谈话,就不要让小孩子插嘴了吧!” 小青还要再说,齐鹜飞轻轻在她肩上按了一下,然后说道:“柳兄说的有道理啊,除恶务尽,否则便是助纣为虐。但是你可能忘了一点,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也是修行入门的第一课吧?这两只小山魈,虽然是大妖的后代,但他们本身并未成妖。今后会不会成妖也不知道。你现在就断言他们将来要危害人间,是不是言之过早了?如果能用未来还没发生的事情来定人之罪,那这世间之人无一不可定罪。我觉得你将来有可能走火入魔,难道我就可以现在杀了你?人间的罪犯还有机会请个律师来辩护呢!” 柳钰冷笑道:“你这是巧言狡辩。以人间律法来套用到妖魔身上,岂非咄咄怪事?这狮驼岭中如果真有法律,那也不用我们来扫荡了吧?” 齐鹜飞点头道:“说的好!的确,狮驼岭是法外之地。可我请问柳处长,你可是法外之人?” “我……”柳钰一时语塞,“我当然不是。” “那就对了,你非法外之人,虽在法外之地,难道就可以不守法了吗?”齐鹜飞说,“修行人讲究知行合一,前贤有言,君子慎独,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我们所言所行,都要遵循天道。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怎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非我族类斩尽杀绝?” 他这话说完,旁边的法舟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而不远处的吴德也忍不住微微点头。 柳钰冷哼一声道:“哼!话说的漂亮,你不过是眼红我们先找到了妖怪,你却一无所获,想抢些功德吧?若是你自己碰到,你敢说你就能放下屠刀?” 齐鹜飞已经看清了场上形势,知道号山派几个长辈自恃身份,不真正冲突的情况下不会出面,只有柳钰一个人出来和他顶话,他自然不怕。而七绝山和圆觉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站在他这一边,以对抗号山派的强势。 他微微一笑,说:“说到放下屠刀,让我想起了立地成佛。我们身边就有两位佛子,不妨听听他们的高见。” 他说完笑着看向法舟,“小师傅,你怎么看?” “阿弥陀佛!”法舟双手合十道,“湿生卵化,皆为众生,虽为妖类,但并无过错,如此杀之,有违佛祖普度众生之意,罪过罪过!” 齐鹜飞恍惚之间以为站在那里的是唐僧,不自觉的摸了摸头,还好自己的头上没有金箍儿,法舟也自然不会念紧箍咒。 可是这语气,实在太像了!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世界的真实的唐僧是什么样的。他对唐僧的了解,完全是来自于前世的和电视剧。 法舟这话说出来,不但对齐鹜飞表示了赞同,认为这两只小山魈不应该杀,就连杀那两只大的山魈,也变成了罪过。 因为从行为结果上来说,两只大山魈虽然是妖,但一直生活在狮驼岭的深山里,并没有吃人,至少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吃过人。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犯罪。没有犯罪而施与惩罚,当然是罪过。这就像一个人,虽然你可以在自我认知或者群众认知上将其定性为一个坏人,但如果他没有犯罪事实,对他进行任何惩罚都是站不住脚的。如果并无事实,而以莫须有的罪名治罪,必将形成大量的冤案。 柳钰却不吃这一套,他说:“和尚你就别说大话了,狮驼岭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不是拜你们灵山上那位佛祖所赐!要不是他当年放纵三妖下界,又怎会有今天的局面?” “阿弥陀佛!”法舟宣了一声佛号,却并不反驳,只面露悲悯之色,在那里默默的念起了经,也不知道在念什么经。 柳钰又说:“说白了,你们三派走在一起,不过就是怕我们号山派太强,想联合起来对付我们。” 七绝山的文不武有意辩解,但可能觉得号山派的掌门人没有发话,柳钰虽然在城隍司职位不低,但毕竟只是一个弟子,连掌门大弟子的身份都不是,自己好歹是七绝山的掌门人,此时开口不免掉了身价,便朝金包银使了个眼色。 金包银会意,立刻说道:“你别胡说八道,我们七绝山可没说要和他们联合,更不会和你们号山派为敌。刚才发生的事只是黄花观一家之言,你要杀那两只小妖怪就去杀好了,与我们无关。” 柳钰知道七绝山是不敢得罪号山派,故有此说,微微一笑,问道:“你能代表七绝山吗?” 金包银说:“当然可以。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五个人的意思。” 他的话音未落,旁边的吴德忽然说:“我不是七绝山的,没人能代表我。”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齐鹜飞。 这……是密云宗的吗?怎么感觉如此耿直啊! 七绝山的人没想到吴德会公然这么说,但他说的话又没错,他的确不是七绝山的人嘛! 金包银被噎得说不出话。 柳钰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吴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竟然十分泰然。 齐鹜飞没想到会出现这样戏剧性的画面,对这个吴德倒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密云宗也真是个很奇怪的门派,培养出来的弟子真是五花八门,什么人都有。看来不能以一两个人的人品来推断整个门派。除了潘子墨,现在又来了个吴德。 只不过,这么耿直的性子,怎么会又和七绝山的文小曼染上了呢? 柳钰毕竟是久混官场的老手,发现自己这样下去会陷入僵局,无端端的和密云宗的人对上,虽然说不怕,但终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也本不该变成这样的局面。 他猛的看向齐鹜飞,皱起了眉头,心中忽然想到,这很可能是齐鹜飞这小子设下的一个圈套,故意引发争端,然后把矛盾引向圆觉寺的和尚和密云宗的吴德,想让自己和他们起冲突。 柳钰觉得自己识破了齐鹜飞的阴谋,嘿嘿一笑,对齐鹜飞说:“齐站长,不要东拉西扯了,事情是你引起的,和别人无关。我问你,你是真的想阻止吗?” 齐鹜飞发现柳钰脑筋转得很快,也是佩服,说:“我不是要阻止什么,我只是提出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和别人自然没有关系。但别人也有发表看法的权利,对吧?” “别来这一套了!”柳钰冷笑了一声,“不就是你觉得自己实力不够,想拉人下水吗?你想做什么我很清楚,救两只小山魈?你会有这么好心?不过就是想挑拨是非,浑水摸鱼罢了。还是凭实力说话吧。你那一手丝线玩的确实很溜,当初你就是用这一招赢得我吧?但这种小伎俩只能玩一次两次,不能玩一辈子。今天也不用师门长辈出手,就我们俩比一比如何?” 齐鹜飞没想到柳钰就这样公然挑战,看来当初赢了他,让他丢了面子,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病,想要在这时把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可是齐鹜飞当然不想在这时候和号山派起正面冲突。人家六个地仙就在那边站着,其中还有一位很可能达到了半步天仙的修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柳钰说要单挑,但齐鹜飞才不相信。 他正思考着对策,号山派的明修然忽然说话了: “行了,连对方出手的人是谁都搞不清楚,就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他这话一说,众人面面相觑,柳钰更是有些无地自容。他想反驳,可明修然是号山派地位最尊崇的人,连李不才都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 “还请师兄明示!”李不才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刚才那从地下冒出来的丝线虽然神秘,出手之人手法怪异,但他非常确定,就是从齐鹜飞那边发出来的。而齐鹜飞身边只有两个小孩。 明修然说:“号称本派人仙弟子中的佼佼者,还有一人突破的地仙境,五人结阵,杀两只山魈用了这么长时间,被一个小丫头破阵救人,连人家怎么出的手都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走吧,办正事要紧。” 第六百〇二章、 再冲突 号山派的人说走就走,没有再取小山魈的性命,只是在临走之前取走了两只大山魈的妖丹。 雄山魈那时其实还没死透,将死之际,也没有再做反抗,任由剖腹取丹,眼睛却望向齐鹜飞,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似乎也明白是齐鹜飞救了他两个小孩的性命。 齐鹜飞心中一声叹息,妖虽为妖,却也有情。天下父母无不爱护自己的孩子。如果这两只山魈不是为了保护小孩,一味逃命的话,以他们的实力,加上狮驼岭的地利优势,未必不能逃走。除非明修然一开始就出手。 明明是人类杀了他们,到最后还要感激保住他们孩子的人。 柳钰心有不甘的看了齐鹜飞一眼,却也不敢违逆明修然的话,只好跟着同门走了。 号山派的人一走,只留下三具山魈的尸体,和两只不知所措的小山魈。 “阿弥陀佛!”法舟念了一声佛号,“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圆觉,挖个坑把它们埋了吧。” 胖和尚圆觉答应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双膝微屈,双臂虚张,仿佛抱着一个球,有点像练太极时站的混元桩。 只见他吐气开声,两臂虚空一抱,就像抱住了一棵大树似的,用力往上一拔,说声:“起!” 离他不远处的地上,竟然被他凭空拔出一个直径四五米,深达三四米的坑来。 原本填在坑中的土石,浮空而起,悬停在半空中。 齐鹜飞看得吓了一跳。这一手功夫可不简单,不但显示出精纯而深厚的法力,更是具备非凡的技巧,绝非普通的人仙所能做到。 可是圆觉寺只来了两个人,按照宗门大会的规则,必然是一地一人。难道他们也作弊,派了两个地仙级别的出场?总不可能圆觉是地仙,而法舟是个人仙吧? 圆觉单手虚空托举着被他挖起来的巨石土方,另一手轻划一个圈,将山魈的尸体卷入坑中,然后那巨石土方轰然落下,将坑盖住,竟与先前毫无二样,连上面的杂草都不曾弄乱半分,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被人挖开过。 这一挖一盖,不仅让齐鹜飞感到意外,就连吴德都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圆觉干活,法舟就在旁边默默念经以超度妖魂。 齐鹜飞正在考虑怎么处置那两只小山魈。带回盘丝岭去肯定不合适,但如果放任其自生自灭,恐怕在这深山老林里也活不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别的野兽吃掉。救都救了,又救不彻底,实在有点难办。 可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 人们的注意力都被圆觉抱地生坑的举动所吸引,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七绝山的金包银忽然走到两只小山魈旁边,拔出剑来,咔嚓一下,就把两只小山魈给杀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谁也没来得及阻止。 “两只畜生,留着也是祸害,你们不杀,就我来动手了。” 金包银把手中剑轻轻一震,把剑刃上沾染的血迹震碎成分子挥发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 小青大怒,一道青丝飞出,奔金包银而去。 “你敢跟我动手?” 金包银修为不弱,也在四品上下,心中虽然对一个小孩十分不屑,但见着青丝飞来之势,也不敢怠慢,举起宝剑射出一道剑气,企图将青丝斩断。 却不想这丝现异常牢固,竟然不为剑气所伤,而且势头不减,直奔金包银的面门。 金包银吓了一跳,连忙举剑格挡,丝线撞在剑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而金包银则感觉迎面撞来的不是一条青丝,而是一柄大锤。他猝不及防之下,蹬蹬连退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不想此时地面草丛之中忽然钻出许多丝线,有些如箭一般激射,有些则曲曲柔柔已经缠向了他的双腿。 金包银手中只有一把剑,而攻向他的却是万千丝线,犹如绵绵细雨,再加上丝线细小,在这山林晦暗的光线中很不显眼,极难防御,将他一下子弄得手忙脚乱。 他很快就被丝线缠住,眼见着就要落败。 旁边的文不武终于出手了。他举起宝剑,挽起一朵剑花,剑尖抖动,每抖一下就射出一道剑气,每一道剑气都指向其中一条细丝。 小青骤然受到攻击,不得已撤回了丝线。 金包银这才脱离了危险。他站在那里,脸胀得通红。被一个小女孩三招打败,还要靠师父救命,实在是太丢脸了。 原本按他的修为,就算不敌小青,也不至于落败的那么快。但小青的形象实在太过迷惑人,任何人看到她都不会把她当回事。金包银一时大意,被小青攻得狼狈不堪。 文不武是老地仙了,一出手,就破了小青的丝线。毕竟是一派掌门,不好和一个小丫头动真格的,要不是看徒弟处于危难之中,也不会出手。可即便出了手,解了围,七绝山的脸面也算是丢尽了。 小青自然不服气,对方两人出手,逼得她收回了青丝,要是一对一,她不怕任何一个,更何况她还未尽全力,如果祭出惊鲵,就算一对二,也未必不能一战。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小青,不要鲁莽。” 他倒不是怕和七绝山起冲突,而是怕惊鲵一出,立刻被吴德认出来,平白增加了一个劲敌。 金包银杀了小山魈,固然可恶,可也不能因此就惩治他,顶多在道德上谴责两句。而且他最重要的任务是盯住文小曼,魔孚一旦有出世的迹象,就要果断行动,若现在和七绝山起了全面冲突,只会坏了大事。 小青还是不服,说:“师兄,这人太可恶,为什么要杀那两个小朋友,我好不容易才救下他们。” 齐鹜飞虽然阻止了小青,但也不忿金包银的为人。何况这两只小山魈明明是小青出手救下来的,他就这么杀了,摆明了是不把黄花观放在眼里。如果就这样退让,会让人以为黄花观好欺负。 他站在小青身边,刷地一下抽出乙丁剑,剑气在地上轻轻一划,质问道:“文掌门,为何对我师妹无礼?” 金包银说:“是她先动的手!” 齐鹜飞却没有理他,而是看着文不武,等着文不武的回答,就当金包银不存在一般。 金包银感觉受到了侮辱,勃然大怒,举起手中剑,指向齐鹜飞,却忽然发现自己脚边的地面裂开了一条缝。他心中一惊,有点不敢相信似的看着齐鹜飞,满腔的怒火仿佛都被这条裂缝给吞没了,竟然再也发不出来。 这是齐鹜飞刚刚拔剑时那轻轻一划留下的。从他的脚边一直向前延伸,经过金包银身边,一直到文不武身前。就像一条蜿蜒的黑色大蛇。 这一剑的效果看起来虽然惊人,但其实并没有刚才圆觉那虚空一抱那么难,而且齐鹜飞还使用了法器。 只不过齐鹜飞做得如此轻描淡写,金包银甚至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和大地开裂时的震颤,这种控制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金包银好歹也是在地仙边缘游走的境界,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至少换做他自己,要让脚下的地开裂并不难,但绝对做不到这么轻松,也无法控制土地开裂的走向。 齐鹜飞依然没有理会他,只是盯着文不武。 文不武眉头一皱,说道:“齐鹜飞,你真的要为了两只小妖兽,与我七绝山为敌吗?” 齐鹜飞说:“我不是为了两只小妖兽,而是为了我师妹,你们对我师妹无礼,我岂能坐视不管,真当我黄花观好欺负吗?” 文不武本想说是你师妹先动的手,可看了一眼现在依偎在齐鹜飞身边,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青,这话实在说不出口。七绝山师徒二人被一个小丫头给逼得双双出手,还没讨着便宜,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再看齐鹜飞刚才那一手,实力不俗,看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传闻也许不假,真要冲突起来,这师兄妹二人可不好对付。那两个和尚明显是偏帮他们的,还有那个黑大个,和他们也是一伙的。 自己这边虽然有密云宗的吴德,但打起来总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你想怎样?”文不武问道。 “这要问问我师妹。”齐鹜飞说着看向身边的小青,“小青,你说怎么办?” 小青刚才是想出手教训一下金包银,这会儿也冷静下来,知道不能坏了师兄的大事,两只小山魈虽然可怜,毕竟不是盘丝岭上的妖,便说:“至少要道个歉吧。” 齐鹜飞说:“好,我师妹说了,要你们道歉。” 文不武脸上阴晴不定,金包银则终于忍不住了,怒道:“明明是你为了两只小妖和我动手在先,现在却要我道歉,岂有此理!别以为我们七绝山会怕了你们,我们五个人,你们也五个人,有本事就来比一场!” 金包银的算盘打的不错,七绝山的队伍里,有文不武和吴德两个地仙,加上他这个准地仙,实力也算不俗。尤其是吴德,密云七子之一,据说实力仅次于潘子墨。反观黄花观,出来齐鹜飞实力强点,就只有那个叫小青的丫头有点古怪,怎么算也不会输给黄花观。 没想到这时候却听吴德说:“此事与我无关,不要把我算上。” 这话让金包银呛得直咳嗽。 不光是金包银意外,齐鹜飞也感到很意外。 “咳咳……你……你这是何意?”金包银质问道。 “我加入你们,只是来保护她肚里的孩子的。”吴德说。 金包银怒道:“你不帮我们,怎么保护我师妹肚子里的孩子?” 吴德说:“现在我还没看到胎儿有什么危险。” 文小曼这时候不得不站出来了,她毕竟是文不武的女儿,七绝山的公主。 她挺着刚刚能看出点怀孕样子的肚子,也取出宝剑,说:“你要保护我,就站到我身边来,不然孩子没了,看你怎么办!” 吴德叹了口气,走到文小曼的身边。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奇怪。原先他以为文小曼怀的孩子可能不是马非象的,而是吴德的,但现在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那吴德为什么要保护文小曼肚子里的孩子? 吴德多次强调他是来保护孩子的,还想是特意为此而来,明显对文小曼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连感觉都没有。 难道,他要保护的是魔孚? 想到这里,齐鹜飞未免心惊。 不过再多想也没用,吴德既然摆明了姿态,事态就有点不可挽回了。 其实双方都不愿真正发生冲突,大家都有自己的目的,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完全不值得。可是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死生事小,面子事大。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响,不一会儿钻出来一直蜜獾,朝众人看了看,就这样大模大样的走了进来。 刚开始,齐鹜飞还觉得,这山里怎么这么多蜜獾。等到它一摆一摆的走到文小曼旁边,又去咬文小曼的脚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过来,这就是刚才被文小曼踢飞的那只。 这是追了三十多里地过来的啊!果然是天下第一固执的平头哥。只是不知道文小曼的脚有什么好闻的,竟然让它如此固执的想要咬上一口。 一只蜜獾,在场的人随便发上一剑,就能让它烟消云散。但在当年紧张的局势下,没有人有功夫去对付一只蜜獾,就这样让它大摇大摆的靠近了文小曼。 文小曼一声尖叫,就像女人天然害怕蟑螂一样,又是飞起一脚,把蜜獾踢飞出去老远。 齐鹜飞再次觉得奇怪,文小曼修为也不低,一只蜜獾至于吓成这样? 被平头哥这么一搅合,紧张的氛围已经当然无存了。只不过为了各自的颜面,两家谁也没有先收剑。 “阿弥陀佛!” 法舟宣了声佛号,走到两派中间,高声道,“打打杀杀何时了,不如就让我来做个和事佬如何?” 圆觉也跟着走过来,像个护法金刚一样站在他师父旁边。 齐鹜飞说:“小师傅请说。” 法舟点点头,又看向文不武。 文不武早就想找个台阶下了,也说:“小师傅请说。” 法舟说:“两只小山魈,本来已经获救,如今却又被杀,也算是他们命中的劫数。就算今天不被杀,山野之中,如此幼小的生命也活不了几天。父母兄长俱亡,他们活着也只有痛苦、迷惘和恐惧,死了也算是解脱。” 他这话其实是说给小青听的。 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杀之毕竟不妥,有违天和,不如这样吧,就请这位行凶者,亲手把这两只小山魈的尸体埋葬,我来超度其亡魂,助其早入轮回,希望它们来世投个好胎。” 小青忽然问道:“投不投的到好胎,到底是运气,还是谁决定的?” 第六百〇三章、 一切都变得怪怪的 小青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法舟也不可能告诉她。 轮回是天道之力,并不掌握在任何人手里。就算是后土娘娘也不过是代天掌管六道轮回,却不能进行干预,如果能够进行人为干预,那么轮回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在法舟的调解之下,七绝山和黄花观暂时达成了和解。金包银极不情愿的亲手挖坑埋葬了两只小山魈的尸体。 因为有圆觉秀技于先,金包银在挖坑的时候也极力想展现一些手段。 他以宝剑飞至空中,剑气下冲,像圆规一样画了一个圈,地上就被完完整整的割出了一个圆,缓缓升起一个圆柱,底下露出一个坑。 他把两只小山魈的尸体放入坑中,然后再将坑填回。表面上看起来,和圆觉所做的差不多,但实际上差距还是不小的。 金包银不但使用了飞剑,而且所挖的坑也比圆觉那个要小很多。填埋之后,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够发现边缘被切割过的痕迹,尤其是其中的一些杂草被剑气斩断,难以复原。 但金包银自己还是很满意的,至少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已经做到最好。而且他的动作做得十分潇洒,至少比圆觉那笨拙的一抱潇洒多了。只有真正的内行和高手才知道圆觉那一抱有多难。 齐鹜飞不失时机的说了一句:“好剑法!” 金包银不得已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一想到他刚才挥剑裂地的举动,便又不由觉得沮丧。再联想到圆觉挖坑没有使用任何法器,而齐鹜飞夸他剑法,显然是有嘲笑他借助宝剑之利的嫌疑。 金包银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看向齐鹜飞时就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齐鹜飞本来是想拍句马屁,以缓和一下气氛,缓解一下两派之间的矛盾,毕竟接下来还要同行。可没想到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最拿手的技艺失效,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所以说马屁拍不了一辈子,但凡有一次拍错了位置,后果就很严重。马屁变成了屁,熏着的一定是自己。 当然,齐鹜飞不怕金包银。哪怕他此刻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把马屁当成了讽刺,心里恨不得把齐鹜飞大卸八块,齐鹜飞也无所谓。 因为嫉妒别人就是在往自己的心里扔石头,看不惯别人就是在往自己的眼里揉沙子,难受的正是你自己而不是别人。 一个人只要找准自己的目标,做好自己的事情,沿着自己的道路前进,他就能找寻到自己应有的快乐,而不必看人的脸色,徒增烦恼。 山魈的尸体埋葬以后,森林里又恢复了平静。藏在草丛深处的虫子又开始了他们欢快的鸣叫,仿佛这世界一切如常,全然不知这些侵入他们领地的人类已对这里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号山派的人早已走得不知踪影,留在这里的人自然也要继续前进。 经历了这一事件,七绝山的人个个沉闷不乐。文不武心中责怪金包银不该去杀那两只小山魈,为了这一点点还不知道有没有的功德,不但得罪了人,还给人留下笑柄,简直得不偿失。但金包银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也是七绝山门下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弟子。在这种时候,他也不好说什么。 金包银则心中恨恨,暗恨在场的所有人。在他看来,两只小山魈本就该死,你们不杀自然由我来杀。但齐鹜飞和那个小丫头却因此公然挑衅,分明就是故意的。最可恨的就是吴德,明明是自己一方的,却说什么此事与他无关,分明是在变相偏帮别人。还有自己的师父也不行,不但不帮自己,还听了那个小秃驴的话,让自己去掩埋山魈尸体,简直就是公然羞辱! 还有师弟马非象,竟然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这哪里是自家师弟,与外人有何异? 师妹也是,明明那个吴德只听她的话,她却不早点站出来。师兄有难,她却无动于衷,分明就没把师兄放在眼里。看看人家黄花观的师兄妹,简直令人嫉妒。 他恨不得杀了所有人。 当这个念头一起的时候,金包银自己都吓了一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可是这每一个念头都如此真实的在心中产生,而且有些难以抑制。 七绝山的人在前面走,齐鹜飞带着黄花观的人在后面跟着,法舟和圆觉也紧随其后。 文不武和金包银都回头来看,看见他们跟在后面,像尾巴一样甩不掉,满是不快。但不知是懒得计较,还是没了计较的心情,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一行人就这么沉默着往前走。 而狮驼岭中令人期待的妖怪也没有出现,或者是他们运气不好,没有遇到。 走着走着,马非象和文小曼不知道因为什么吵了起来,也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吵什么。但两个人的语气都非常差,能听出浓浓的火药味,有种要打起来的感觉,甚至连文不武在一旁的喝骂他们都听不进去。 文小曼的傲娇公主脾气还可以理解,但一向温文尔雅甚至有些逆来顺受的马非象突然如此暴躁,倒是有点出人意料。 齐鹜飞远远的站在那里,很想把他们领到民政局去,离了算了。日子过成这样,肚子里的孩子又不是他俩的,这样凑合在一起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他隐约感觉出一些不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最好笑的是那位吴德,就站在旁边,也不出声,好像他们俩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这让齐鹜飞不禁怀疑,那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吵架当然不可能无休止的吵下去,两个人吵累了也就停了。路还要继续走,日子还得继续过。 除了这一个小插曲,一路都很平静,只有那只执着的蜜獾还在一路跟随,并时不时窜出来骚扰一下文小曼的脚。 眼看着天色渐晚,宗门大会的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齐鹜飞便高声道:“要不大家休息一下吧,吃点东西。” 一听到吃东西,一直绷着脸像苦行僧似的圆觉眼睛一亮,一张婴儿肥的脸上露出了可爱的笑容。他看向身旁的法舟,见自家的小师父毫无所动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便又急切而充满期盼的看向齐鹜飞身边的人,希望有人能够回应。 其实对修行人来说,吃不吃东西并不重要。狮驼岭山高林密,随处可见一些充满灵气的花草植物,甘泉露水,都可以帮助修行人补充体力和灵力,更不要说大家身上都带着灵药。 但只要你还是人,你的肠胃和味蕾没有退化,没有进化出更高级的消化系统来,吃饭吃肉始终是人的第一选择。 当然在场的也都不是一般人,所以齐鹜飞这话说出来,并没有得到广泛的响应。小青和昆奴是唯齐鹜飞马首是瞻,齐鹜飞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们也不需要回应什么。 法舟不说话,七绝山的人更不会响应,这让圆觉和尚颇有些失望。正当他心中以为这顿饭吃不成了的时候,却见那个不知何时又被自己忽略掉的黑大个儿忽然冒出来说道:“好啊,走了一天了,早该吃点东西了。” 圆觉顿时觉得这个黑大个儿实在太亲切了,就像他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虽然范无咎长得如此之黑,从基因上看,和他应该不可能存在任何关系。但在共同的志趣爱好面前,这点基因的差异并不重要。要不是做了和尚不允许,他真想冲过去紧紧拥抱,并愿意和他八拜之交,结为异姓兄弟。 有了一个响应,其他人便也自然的停下了脚步,就连七绝山的人也没有再坚持什么。 当然大伙还是各自分开,并没有聚在一堆。 出门在外,身上干粮自然是带着的。但是狮驼岭这么好的环境也不能不利用,摘些野花野果,打些野兽,全都是纯天然无公害的。 接下来就是分配任务,摘果子的摘果子,打猎的打猎,对修行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这就难坏了圆觉大和尚,他是不能去打猎的,只能去摘果子。可摘了果子接下来能不能吃到肉,这就是个问题了。因为大家各门各派各吃各的,如果别人不邀请他,总不能凑上去说“贫僧化个缘,给块肉吃”吧?他就只能和小师傅法舟坐在一起吃野果。 好在齐鹜飞很快就向他们发出了邀请:“法舟师傅,圆觉师傅,过来一起吃吧。” 齐鹜飞向来随身带着吃的。在他那个奇异空间内,不说山珍海味奇珍异果,至少鸡鸭鱼肉时鲜蔬菜样样不缺。最重要的是,这里面比冰箱还保鲜,你要是热腾腾的放进去,拿出来也还是热腾腾的。 所以他不用去打猎,只让小青到旁边树上去摘了几个新鲜的野果,然后就拿出一块地毯铺在了草地上,变戏法似的把吃的东西一样一样放在地毯上。烧鸡,烤鸭,酱肘子,羊肉串,甚至还有刚炸好的臭豆腐…… 这些东西往上一放,那香气立刻就溢满了树林。 圆觉和尚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变成了一根中空的管子,里面盛满了大量的口水,正不停的涌出来。 法舟倒也没有反对,走到地毯边盘腿坐下,并没有因为上面摆放的鸡鸭鱼肉而惺惺作态。这让齐鹜飞感到舒服。他最怕和尚在你吃饭的时候不停的念叨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罪过罪过之类的话,这种话并不能拯救这些已经变成食物的鸡鸭鱼猪,只会坏了吃饭人的胃口。 法舟没有说什么,也不阻止别人吃肉,只是他自己不去碰,只捡些野果吃了。 范无咎则毫不客气,就像在自己家里似的,当先抓起一只大肘子,撕下一大块肉,递给旁边的圆觉和尚:“来,大和尚,吃肉!” 圆觉感动得口水都流出来了,朝范无咎天真而友好的嘿嘿一笑,接过肉大口吃了起来。 这边厢已经开吃,七绝山那边却还在打猎。 虽说狮驼岭中到处都是野物,对他们来说别说抓几只兔子野鸡,就算是狮虎狼群,也不过是挥手间就可以宰杀了的。可他们并非茹毛饮血的野人,是这些东西不是杀了就能吃的,还要剥皮洗净,生火烧烤,就显得慢了。 连吃个饭都要落后于人,不免感到颓丧。 齐鹜飞倒不介意多几个人来吃,反正自己带的食物足够多,便朝着那边喊:“文掌门,吴真人,马兄弟,不如过来一起吃吧,我带的多,都是熟的,就不用杀生了。” 吴德独自坐在一块离文小曼不远的岩石上,盘腿打坐,闭目养神。说道:“不用了,我不吃东西。” 齐鹜飞看他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倒像是个清心寡欲的苦行僧。让他越来越怀疑,这家伙到底是不是密云宗培养出来的?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文小曼…… 文不武原本是想答应的,但看到吴德不为所动的样子,不愿自掉了身价,便说:“吃顿饭而已,我们只能解决。阿金……去,把那只兔子皮剥了……” 金包银心中有气,不愿意干,就把兔子丢给了马非象:“师弟,把兔子皮剥了,好好烤烤,多放点大料。” 马非象什么都没说,蹲下来开始剥兔子皮。剥好以后,拿到文小曼面前,问道:“师妹,你想吃什么口味?” 文小曼看着那还没洗净的血淋淋的兔子,忽然作呕起来,大喊道:“拿开!拿开!我才不吃这个!” 说完厌恶地站起来,把头扭向一旁,然后往齐鹜飞这边走来。也不征求意见,直接就在地毯边上坐下来了。 马非象见文小曼过来了,也扔掉了兔子,走过来和她并排坐在一起。两人不知是亲热还是冷淡,反正看不出刚才吵过架的样子。 齐鹜飞总觉得一切都怪怪的。 金包银见马非象和文小曼都过去了,一气之下,也不去烤兔子肉了,干脆就学着吴德的样子在地上打起坐来。作为掌门的文不武只能叹息一声,亲自去烤肉了。 吃饭的时候,锲而不舍的平头哥又过来凑热闹了。大概是闻到了肉香,它擤动着鼻子,一摆一摆地挤进人堆里,这次没有去咬文小曼的脚,而是瞄准了一只烧鸡,一口就叼走了。正所谓“我轻轻的来,不带着一片树叶,我轻轻的走,带走了一只烧鸡。” 齐鹜飞反正吃的东西多,也无所谓少一只鸡。这只执着的平头哥让他有些好奇,总觉得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平头哥。 第六百〇四章、 魔心动 平头哥美美的享受了一只鸡。这是它有生以来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它砸吧了一下嘴,扬起头看着树叶间透过的正在渐渐变得暗淡的天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美妙的食物让它的灵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过了好半天,它才缓过神来。觉得这只鸡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瘦了点,似乎没怎么吃饱,想起地上还有好多吃的,赶紧再次挤进人群。 可是地毯上那丰富的食物,早已风卷残云般,被这些人一扫而空了。 平头哥不甘心的伏低身子,在地毯上嗅来嗅去,寻找食物的残迹,可惜终究没有再找到可以供它享用的美食。 它不禁怀疑刚才吃到的那只鸡到底存不存在。 它抬起头,朝周围的人看了一眼,然后就像个人一样竖起来坐在地上,抬起两只小前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它确定自己的肚子里的确是填进了一些东西的,而那种美味的感觉也真实的留在它的舌尖上。 众人看到平头哥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刚刚大快朵颐,十分满足的圆觉和尚用手背抹掉嘴角的油,说道:“看这只蜜獾是不是快要开灵智了?” 法舟说:“他已经开了。” 圆觉吃惊道:“开了?那他岂不是变成了一只妖怪?” 法舟说:“也可以这么说。” “可是他刚刚明明还不是一只妖怪。”圆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不是妖怪,怎么突然就变成妖怪了呢?评判是不是妖怪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法舟说:“他吃了那只烧鸡,享受了这山林野外不曾有的人间美食,并为之而思考。当他思考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他了。” 圆觉啪的一拍脑门:“懂了!我懂了!吃肉,有助于修行!” 他这话引起人们哄然大笑。就连一直闷头不言的马非象也笑了起来。 平头哥不知道人们在笑什么,只是坐在那里好奇的看着,大概是受到了笑声的感染,他也龇开牙、咧开嘴,学着人们的样子,挤出一丝怪异的笑容。 这一圈人中,唯一不笑的就是文小曼。 文小曼十分不屑的说了句:“无聊!” 因为她不笑,就在笑哈哈的人群当中显得十分显眼,平头哥一下就注意到了她。 当平头哥看到文小曼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带着某种使命感似的,蹭的一下窜起来,扑到了文小曼的脚边,一口咬了上去。 文小曼惊叫着跳了起来,用脚去踢平头哥,但平头哥也许是被她踢过好多次了,已经有了经验,头一歪躲了过去。文小曼就闭着眼睛一边尖叫,一边两只脚拼命的乱踢乱踩,就像普通女人看见了蟑螂那样,一点也没有修行人的样子。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奇怪。 首先,这只蜜獾虽然也许灵智将开,但目前来说还只是一只非常普通的蜜獾,文小曼再怎么说也是入品的人仙,为什么会那么怕? 而这只蜜獾又为什么总是盯着文小曼不放?说平头哥睚眦必报,你踢它一脚就追你到天涯海角,那是一种夸张,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现在却发生在现实中了。可这只蜜獾也不像是睚眦必报的样子。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文小曼对蜜獾的害怕程度似乎在加深。她刚见到这只蜜獾的时候,踢出的那一脚还是颇为从容的,除了厌恶,并未表现出害怕来。 她现在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她。在座的人也许都以为她是在那里闹大小姐脾气,一种夸张的表演而已。但齐鹜飞并不这么觉得。 马非象看见文小曼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的眼中露着关切,可嘴角却似乎带有三分鄙夷。那关切对眼神明显是真的,可那鄙夷的笑容也不是假的。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马非象终于还是把文小曼护在身后,说道:“小心点,别动了胎气。” 文小曼大叫道:“把它帮我赶走!赶走!” 马非象没有用脚去踢,而是拔出了剑,一道剑气砍下来,要把平头哥一刀两断。 以平头哥的本事,当然没办法躲过马非象的剑。但齐鹜飞早有准备,一把揪住平头哥的脖子,将它拎到了一边。 马非象的剑气落了空,看了齐鹜飞一眼,倒也不怎么生气,只是收了剑,扶着文小曼嘘寒问暖起来。 文小曼则有些厌恶的样子,不知道是在讨厌马非象的殷勤,还是讨厌被齐鹜飞救走的平头哥,又或者是讨厌救了平头哥的齐鹜飞。 平头哥大概也知道是齐鹜飞救了他,朝齐鹜飞挤眉弄眼的做了几个怪异表情,像是在表达感谢。 齐鹜飞轻轻摸了摸他那带着一块明显的白色印记的平整脑袋。 “你为什么要救它?”文小曼指责道。 人们便都看向齐鹜飞,等着他的解释。因为这只蜜獾的确有讨厌之处,这和那两只可怜无依的小山魈完全不同,它一路不停的骚扰,也难怪文小曼发火,换做任何人恐怕都受不了。 齐鹜飞说:“一只小动物而已,一路跟随我们至此,也算有缘。刚刚吃了我一只鸡,如果把它杀了,我那只鸡不是白给它吃了。” 文小曼说:“你分明就是想看我的笑话!” 齐鹜飞说:“这有什么笑话好看的?我还觉得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怕他?” 人们便又看向文小曼,因为这个问题也的确让人好奇。 “谁说我怕他了?”文小曼故作镇定的说,“只是讨厌而已,不行啊!” 齐鹜飞并没有反驳,只是补充了一句:“他又不是妖怪,更不会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吃了。” 文小曼腾的一下就站起来,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齐鹜飞看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心中更加确定,蜜獾追着她跑,而她又如此怕这只蜜獾,真的就和她肚子里的魔胎有关。 “既然不怕,那你来杀了他吧。”齐鹜飞把蜜獾拎起来丢到文小曼的脚边,“你是他的苦主,你来处理最合适。就当我亏了一只鸡。” 文小曼刷的拔出宝剑,作势欲砍。 平头哥面对她的宝剑,竟全然不怯,摇头摆尾,似乎在选择合适的进攻角度,忽然就又扑了上去。 文小曼这时要杀了平头哥看上去易如反掌,但她偏偏没有那么做,反而像老鼠见了猫似的,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天生的恐惧,让她方寸大乱,一边脚下乱跳,一边胡乱的挥舞了几剑,却一剑都没有砍到平头哥。 当然,齐鹜飞早做好了准备。一旦文小曼真的伤到平头哥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把平头哥救下来。丢给文小曼只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猜测。现在已经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齐鹜飞再次不失时机的一把揪住平头哥,把他捉回了身边。平头哥还想奋力扑去,却被摁的死死的。 见他还在挣扎,齐鹜飞就又掏出一只烧鸡,扔给了平头哥。平头哥一闻到烧鸡的味道,立刻不挣扎了,也不再看文小曼一眼,抱起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文小曼用剑指着齐鹜飞说:“有你的!”恨恨的一跺脚,大怒而去。 马非象紧跟在她身后,也走了。 他们这边已经吃饱喝足,文不武那边火堆上的兔子却刚刚才烤熟。他看见文小曼走来,便喊:“小曼,过来吃兔子。” 文小曼却气呼呼的从他身边走过,一言不发,径直朝着林子深处走了。 马非象紧随其后。 看见文小曼走了,吴德便也站起来,跟在后面走了。 文不武大怒:“死丫头!连爹都不管了吗?” 文小曼连头也没回。 金包银走过来,拍了拍师父的肩膀,说:“瞧您这个掌门当的,也就我还把你当师父。走吧……师父!” 他这最后师父两个字说的又重又长,拖着长音也往前走了。 文不武微微一愣,进而气得浑身颤抖。他看了看刚刚烤熟的冒着油的兔子,又看看前方女儿和徒弟们的背影,一跺脚,怒冲冲的追了上去。 他们一走,齐鹜飞也连忙站起来,收起地毯,跟着走了。 经过火堆的时候,他把烤熟的兔子拿起来,闻了闻,说:“还挺香的,不能浪费啊。” 说着就把兔子丢给了平头哥。 平头哥这时候手里还抱着半只烧鸡,现在又多了一只兔子,这下可就忙不过来了。 它抱起兔子就把烧鸡丢了,想想不妥,又放下兔子抱起烧鸡。 正犹豫间,眼看着人们都要走远了,便急忙忙嘴里叼着兔子,爪子抱着烧鸡,摇摇摆摆的跟了上去。 就这样,七绝山的人走在前面,黄花观和圆觉寺的人紧随其后,而最后面还遥遥的缀着一只叼着兔子抱着鸡走路不稳当摇来晃去的蜜獾。 前进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七绝山的队伍不停的发生着争吵。争吵的内容竟然是为了那只兔子。 文不武认为他作为掌门,亲自烤了一只兔子,徒弟和女儿不但不吃,还对他态度如此倨傲,简直没把他这个掌门放在眼里。但他拿自己的女儿毫无办法,只能骂两个徒弟出气。金包银自然不服气,认为不把文不武放在眼里的不是他。而更让人惊讶的是,马非象居然也还了口。 齐鹜飞听得烦躁不已,但这时候他幡然惊醒,觉得这非常不对劲。 他问身边的人:“你们有没有感觉到特别烦躁,有种想发火的冲动?” 范无咎说:“我早就想抽鞭子打人了。” 圆觉说:“要不是刚才吃了一顿肉,我也想打人。” 齐鹜飞看向法舟。 法舟说:“那是你们心中有魔,此时已动了魔气。” 齐鹜飞问道:“魔气何来?” 法舟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来自林中瘴气。” 齐鹜飞又问:“那么小师傅心中是否有魔呢?” 法舟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佛在心中坐,万魔不侵身。” 圆觉说:“我也佛在心中坐,为什么就中了魔气呢?” 法舟说:“因为你正信不足,心中尚有贪念。” 圆觉说:“我不贪。” 法舟说:“你贪吃。” 圆觉便闭上嘴不说话了。 法舟说:“我教你的大般若定心法此时可以用上。齐施主,范施主,各位若需要的话,小僧可以传授。可惜两位女施主不适合此法。” 齐鹜飞和范无咎同时说:“不用。” 说罢,便各自念起咒语来。 齐鹜飞念的当然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这句咒语一分为二,前者强化自身修为,后者是对抗心魔的不二手段。 而范无咎念的咒却显得有点奇葩,他在那里念:“黑咕隆咚,黑咕隆咚,只要我比你黑,你就黑不到我!” 齐鹜飞听乐了,问道:“你这念的什么咒?” 范无咎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咒,反正我师父教我的,我管它叫黑咕隆咚咒。” 齐鹜飞说:“你师父会的东西真奇怪。” 范无咎说:“效果好就行。” 齐鹜飞感觉了一下范无咎的情绪,说:“效果还真不错。” 范无咎说:“这不是最厉害的。我师父教过我最厉害的咒语是画个圈圈诅咒你,但我没学会。” 齐鹜飞一愣,问道:“你师父不会是从古古怪界来的吧?” 范无咎说:“什么古古怪怪,我师父是黑山老妖,当然是从黑山来的。” …… 聊天归聊天,他们各自的咒语还是没停。 范无咎的咒语虽然古怪,效果也不错,但只对他自己起作用,影响不了周围。 而齐鹜飞的夕惕若厉却不同,他不但护住自己的心,祛除心魔,还能对环境施加影响,使听者感受到其中的正信正念,目的是保护他身边的昆奴和小青。 法舟当然也感受到了,吃惊地问道:“齐施主怎么会佛家六字大明咒?” 齐鹜飞说:“我吐字有那么不清晰吗?这分明是易经乾卦里的一句爻辞,哪里是什么六字大明咒?小师傅耳朵不好。” 他们念咒的时候并没有避及任何人,因为咒语本身并无秘密可言,如果不知道心法,光有咒语口诀根本就没用。 就像元亨利贞,不是谁念出来,都能招来诛仙剑气和离台雀魂的。 佛家六字大明咒也是一样,很多人都知道,也会正确的发声念出来,但有没有效果就两说了。 六字大明咒境界是分层的,不同的人说出来的效果不一样。 按照法舟的说法,六字大明咒到高深境界有许多分支,其咒语也未必是固定的,可以随心所欲,信手拈来。齐鹜飞刚才念的咒语效果已经接近了六字大明咒当中心咒的最高境界。 齐鹜飞当然要否认,明明是易经的爻辞,不可能认佛为宗,说是出自佛家的咒语。 法舟则说,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到了最后,万法归宗,不是佛法也是佛法。 念了咒语之后,齐鹜飞的心境便沉静了许多,也就不愿多做争辩。佛也好、道也罢,管用就行。争辩谁是正宗,谁是源头,毫无意义。 就这样,前面七绝山的人一路争吵,后面跟着的人一路念咒,最后面还跟着一只叼着兔子抱着鸡的蜜獾,在将夜的山林里形成一道奇怪的风景。 走着走着,齐鹜飞忽然感觉前方的石头有些异常。究竟有什么异常他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而已。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有人在石头后面的泥地上用树枝写了几个字: “胎有魔!勿跟!” 第六百〇五章、 迷瘴 咦! 这是谁写的? 齐鹜飞往前方看了一眼。 吴德?还是马非象? 这两人都没有回头往身后看。 齐鹜飞用脚把地上的字迹擦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往前走。 森林里看不到日落,眼见着光线变得暗淡,不用看时间也知道夜晚来临了。浓密的树叶遮蔽了星辰,一点儿光也透不进来。大地仿佛变得沉重,瘴气越来越浓厚。 不知是夜色让人感到压抑,还是大家都累了,吵架的人也都消停下来,只沉默着往前走。 生命的迹象仿佛消失了,就连草丛里的虫儿都不再作声,只有沙沙的脚步声在死一般的沉寂中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齐鹜飞一直在思考着留字的人会是谁。 这究竟是提示,还是警告? 如果是马非象,显然是在提醒自己。马非象留给齐鹜飞的印象还算不错,虽然第一次见面双方并不怎么愉快,但事情的起因在文小曼身上,与马非象无关。而且马非象后来的表现算得上磊落,和齐鹜飞也算不打不相识。 今天的马非象就一直表现得很奇怪。难道是他早已知道了文小曼肚子里怀着的是魔孚? 但这似乎又有些说不通。如果知道了,他这是想干什么?给魔孚喜当爹? 至于吴德,如果是他留字的话,多半可能是警告,让齐鹜飞等人不要继续跟着。这么说的话,吴德并不是因为文小曼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而保护文小曼,而很可能是在保护魔孚。 这样一说倒是能够说得通他为什么要加入七绝山的队伍了。他的任务就是要保护魔孚。 可问题是,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不应该把文小曼怀了魔胎的事情告诉齐鹜飞。就算他能把黄花观和圆觉寺的人劝退,难道就不怕他们告诉后边跟着的天仙? 所以,这也是说不通的。 如果不是马非象和吴德,难道会是文不武和金包银? 这似乎更不可能了。 一路想,一路前进,又走了不少路。 他们依然没有遇到什么妖怪。 圆觉忽然说道:“我看前面那位女施主刚才也没吃多少东西,怎么好像人就变胖了呢?” 齐鹜飞放开神识望去,这才发现文小曼果然好像胖了一些。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这不是胖,这是肚子变大了! 看样子,魔胎已经妖化,可能等不到七天,就要出生了。 正当齐鹜飞打算采取点什么措施的时候,忽然在泥土上发现了几条不怎么明显的痕迹。 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个,就算看到了也会以为是山里的野兽爪子抓出来的。 但他却心头一跳,因为他认出来,这是盘丝岭特有的联络暗号,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盘丝岭上的妖怪几乎都会。 齐鹜飞第一感觉是,陆承终于还是不放心,把山上的妖精派出来了。 上次起蛟泽大战之前,陆承也做出了这样的安排。如果没有陆承后续让王寡妇,旺财和司晨前来接应,让小青和苏绥绥前往拦截夜叉并在竹林内摆下祭坛等一系列安排的话,那一战的结果恐怕不容乐观。 他顺着记号往前走了几步,在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又发现了一行字: “女人肚子里是魔孚,别再跟了!!!” 看到这一行字,齐鹜飞更加迷惑了。 因为这字迹,和先前留的字完全不同。 虽然都是划在地上,而且都是仓促间完成,但先前那一句,银钩铁画,显出留字的人书写的功底。 而这一行,字迹潦草不说,还显得很幼稚,就像是小学生写的,或者是故意用左手写的。 从句式上看,前者简短明快,表达清楚,后者略啰嗦,还用了三个感叹号,也不像是同一个人留的。 当然,也不排除有人故弄玄虚。 齐鹜飞可以断定,至少后一句不是前行队伍中的任何一人所留。因为不管是七绝山的人也好,还是吴德也好,都不可能知道也不会使用盘丝岭特有的联络暗号。 但问题是,这也绝不是盘丝岭上的妖精留下的。因为陆承知道齐鹜飞知道文小曼肚子里是魔孚,怎么可能派人这样来提醒他呢? 那么这究竟会是谁? 师父?! 这是齐鹜飞首先想到的。 但他很快就否定了。 师父无机子要提醒自己,绝不会用这么low的方法。 而且这字也写的太烂了,师父就算是左手写出来也要好看百倍。 不过想起无机子的时候,齐鹜飞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还真是有些想念师父了。师父走的时候,还以为他三五天就会回来,没想到这一走就已经半年了,至今渺无音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除了无机子,齐鹜飞又想到了两个人,但不是很敢确定。 他当然不会因此而停下,而是继续跟随。对于魔孚出世,他早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担心。反正身后还有一位天仙六道木跟着,大不了就按一下手中的定位仪。哪怕因此而被迫退出宗门大会也无所谓。 不过现在眼见着文小曼的肚子大起来了,已经可以确定她肚子里的就是魔孚,且胎儿已经妖化,很快就会出生。 现在有两条路供他选,最简单的就是趁着魔孚还未出生,冲上去直接把文小曼杀了。第二就是等着魔孚出生的时候,再集合所有人的力量,杀掉魔孚。 理性来说,应该选择第一条路。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可以杜绝一切后患。但问题就在于,事后怎么解释? 魔孚还没有出生的时候,杀掉文小曼,哪怕剖开肚子,看到的也许也只是一个正常的胎儿,正如秦玉柏所说,除非拿照妖镜来照一照。可人死了以后,就算拿上照妖镜,也未必还能造得出来。 在宗门大会上,杀掉一位同道,并且还是一个怀着孩子的孕妇,齐鹜飞此生的名誉也就毁了,很可能瞬间成为千夫所指的魔头。 上面的人也许会相信他,但魔孚既死,又无法证明,为了平息舆论,齐鹜飞很可能不但无功,还要成为牺牲的棋子。 都说哪有什么世界安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齐鹜飞相信有这样的人,但他自己并不想成为这样的人。为了杀死一个魔孚,而牺牲自己,他还没有这么伟大。 所以,他选择第二条路。要等魔孚出生的时候再动手。虽然魔孚已经经历过好几胎,每一次都会比上一次强,这里的人也许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但后边还有一位天仙六道木。 再往前走了一阵,齐鹜飞又看到了盘丝岭的特殊联络记号。 循着记号往前,又发现泥地上留下一行字: “不要再前进! 不要再前进! 不要再前进!” 连续三句一模一样的话。 字迹依旧潦草而幼稚。 直觉告诉齐鹜飞,这个警告并不是在开玩笑。但警告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 是前方有危险? 还是魔孚马上要有动作? 齐鹜飞觉得还是慎重一些,就朝前面喊:“文掌门,吴真人,要不要停下歇一歇?我觉得我们这条路走的不对。” 文不武说:“你们要是觉得不对,自己改道就行了,不必跟着我们。” 金包银说:“就是,本来就是大家各走各的,别跟屁虫似的,有意思吗?” 文小曼则一声不吭,趁他们回话的时候,一人当先,走在了最前头。马非象和吴德紧随其后。 齐鹜飞知道劝不住他们,只能跟着继续走。 走着走着,齐鹜飞发现真不对了。 这里的瘴气越来越浓,因为本来就是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倒是不影响视线,但已经影响到了神识的延伸。而且随着瘴气变得浓郁,毒性也变得越大。齐鹜飞百毒不侵,倒是不怕,但其他人就不行了,尤其是叶问天,法力低微,仅凭身体自身难以抵抗太久。 齐鹜飞就拿出解毒的丹药来给叶问天服用,又问小青和昆奴需不需要。小青和昆奴同时摇头,表示她们不需要。 齐鹜飞就又取了些丹药给范无咎。 这时法舟也拿出一些丹药给他自己和徒弟圆觉服用。 齐鹜飞问法舟:“小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不对劲?” 法舟说:“瘴气渐浓,其中蕴藏着阴魔之气,随着夜色的加深,这种气息会越来越重,大家要小心,防止心魔大动。” 齐鹜飞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还不可怕,可我感觉我们好像陷入了一个陷阱。” “什么陷阱?”法舟问道。 “说不好,就是一种直觉。”齐鹜飞摇了摇头,陷入了沉思。 大家又往前走了一阵。 齐鹜飞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我们迷路了。”他和法舟几乎同时说道。 范无咎说:“我也感觉好像一直在绕圈子。” 圆觉说:“难怪晕晕乎乎的,我还以为刚才肉吃少了,消化的太快,低血糖了。” 这时候,前方七绝山的人也停了下来,并传来了争吵声。 “刚才明明走的就是这条路,怎么又回来了?” “都是你!非要走那么快!绕来绕去的乱走,现在迷路了吧?” “跟我有什么关系,这瘴气太浓,神识延伸不了多远,根本辨不清方向。” …… 到这里还算正常,再后面争吵就变得剧烈起来,互相指责谩骂,话越来越难听。 法舟宣了一声佛号,说:“这几位施主受到魔气影响,心魔已重。” 齐鹜飞也皱起了眉头。除了吴德之外,其他几位都已经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如果这样下去,不要等魔孚出世,他们自己就一个个先要走火入魔了。 但他也没心情走过去用夕惕若厉帮他们祛除心魔。一来未必讨好,二来魔孚胎母在场,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并不清楚。 法舟忽然拿出紫金钵盂,用一根和手指差不多的小棍子在上面敲了一下。 当…… 一声清脆的响,回音渺渺,余味悠长。 齐鹜飞只觉得一股清泉从耳中钻进去,涤荡大脑,充斥泥丸,顺着经脉,流遍全身。身心犹如被九天清冽洗过,清爽无比。 随着这声音,那边的争吵也停了下来。他们全都朝这边看过来。 法舟又敲了一声。 当…… 这一下与刚才又有不同。洪钟大吕,高妙庄严,犹如九霄神雷,振聋发聩。 人们都不自觉的浑身一震,仿佛从睡梦中清醒一般。 这边的人都还好,七绝山那边的人受到的震动更大。 吴德第一个回身拱手:“多谢小师傅援手。” 文不武也醒过神来,朝法舟拱了拱手,说了声:“多谢。” 金包银和马非象也纷纷效仿。 只有文小曼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弯腰呕吐起来。 马非象连忙过去扶着他拍他的背,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文小曼一边呕一边说:“那和尚敲钟的声音好讨厌!听得我难受死了!” 马非象说:“不会啊,这是佛门正音,能够洗涤身心,对胎儿有好处。” 文小曼极其厌恶的说:“有什么好处!你喜欢听你自己听去,不要管我好了!” 文不武说:“好了,不要吵了。我们刚才都受了魔瘴的影响,心魔大动。好在这位小师傅帮我们敲响了警钟。这片林子显然有古怪,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金包银问道:“怎么离开?我们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 小青问齐鹜飞:“师兄,我们是不是陷入了什么阵法当中?” 齐鹜飞点头道:“我也有此疑惑,不过现在还没有看出端倪。这片山林太大,我们的神识受到瘴气的影响,无法探得很远,不能窥其全貌,就很难破阵。” 圆觉说:“那怎么办?要是困在这里出不去,那可就没肉吃了。” 他说着扭头看向跟在他们后面的平头哥。 平头哥被他一看,似有警觉,连忙抱紧了手里的半只烧鸡,想朝圆觉呲牙以示警告,可他却忘了自己嘴里还叼着一只兔子,呲牙的时候啪嗒一下兔子掉到了地上。 平头哥慌得连忙扑上去,把兔子扑在身下,抱起来就往旁边的草丛里去。可抱了兔子,又把烧鸡给落下了,连忙回过来捡烧鸡。可他捡了烧鸡就丢了兔子,捡了兔子就丢了烧鸡,弄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把兔子和烧鸡全都挪到了草丛里。平头哥躲进去,探出一个脑袋,警惕着看着。但见人们并无什么动作,那个比他的平头还亮的光头也没有要来抢东西吃的意图,便终于放下心来,趁着人们还在商量事情的时候,吧唧吧唧的啃起来。 啃了一会儿,忽然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急忙探头一看,发现人们都已不见。 平头哥吓了一跳连忙抱起吃剩下的烧鸡和兔子,追了上去。可他朝四外看了看,人们已全无踪影,茫然无处可去,只好鼻子贴地,在地上拼命的嗅着,顺着那一丝让他执着的气味追踪而去。 …… 第六百〇六章、 困境 迷雾和瘴气没能阻挡平头哥的脚步。 它依靠灵敏的嗅觉,从烧鸡和烤兔的香味中,分辨出那一丝残留在杂草和空气中的让它熟悉的味道。 循着这一丝味道,沿着林地匍匐前进。 终于在一丛灌木后面,看到了那双穿在女人脚上的靴子。 平头哥把烧鸡和烤兔轻轻放下,藏在灌木丛中,然后嗖的一下窜出去,一口咬住了那双靴子。 文小曼啊的一声尖叫,抬起腿来用力一甩。 靴子很滑,平头哥没能咬紧。它被甩得高高飞起,撞断了两根树枝,撞进了高大的树冠里。 这是它第一次飞得这么高,看清了遮蔽天空的浓密的枝叶的样子。 这些树是长得如此之高大粗壮,枝叶是如此的稠密,它甚至难以分清这些树枝是哪一棵树的,它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平头哥从未从这么高的角度看见过一棵树的全貌,它也从未想过一棵树为什么要长得这么高,树冠顶上又有什么。 飞起来的时候,它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鸟。 因为只有鸟才能飞那么高。只有鸟才会住在树上。 可是鸟是有翅膀的,而它却没有。 它开始思考,什么是鸟? 是因为有了翅膀,才被称作鸟儿?还是因为鸟儿本来就有翅膀? 如果没有翅膀也能飞,那又是不是鸟? 而就在飞过树梢的那一刹那,它忽然明白了,这个世界也许很大,也许还有很多它从没见过的东西。 就比如眼前这些人,他们从哪里来? 身体失重的感觉让它感到愉悦,飞翔的不可控让它感到一丝恐惧。 而思考……又让它多了一丝烦恼。 烦恼……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接着,它发现重力又回来了。 身体开始往下坠落,速度越来越快。 愉悦感慢慢消失,恐惧感正在加强。 思考让它明白,它很可能会摔死。 于是它感觉到了痛苦。 不是因为死亡,而是因为它将失去这个世界,它所拥有的一切,包括生命和所有的感知—— 这浓密的树林,每天从树叶间透过的稀碎而令它感到温暖的阳光,生长在林间的花花绿绿的花草,跑来跑去的动物,以及这些有点讨厌又会给它分享食物的可爱的闯入者…… 哦,最重要的,还有那没吃完的半只烧鸡和烤兔子。 这一切,都将和它无关了。 它在半空中拼命的扭转头,用深情凝望爱人般的眼神望向灌木丛。 它是如此的不甘,就像将死的人看着自己花不完又无人继承的遗产。 忽然,耳边的风声止住,下落的速度急剧减慢。它感觉到一只大手托住了它的后背,紧接着后颈的皮就被人捏住。 惊魂未定之中,它匆忙的看了一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那个给它吃烧鸡的人! 在这一瞬间,它忽然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安全感。 平头哥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自私的把那一只烧鸡还有烤兔子吃完,因为明显送他烧鸡吃的人现在已经没有食物了。 当他被平稳的放到地上以后,迅速窜进了灌木丛,把藏在那里的烧鸡和烤兔子叼出来,放到齐鹜飞面前,挤眉弄眼,龇牙咧嘴,手舞足蹈了一番,以表达他的歉意,谢意,敬意和一点心意。 如此复杂的意思在他意识中冒出来,让他那简单的大脑忽然乱成了一锅粥,而他的行为和动作看上去就越发的怪异和可笑。 当他发现眼前的人都在惊讶的看着他的时候,他意识到也许他们并不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于是更加的手忙脚乱起来。 忽然,他的脑海中接收到了一串信息。这信息是如此的直接,它不是语言,也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很明确的思想,明确的意思,直接映入了他的识海之中。而他竟然能给这一串信息以直接的回应,就好像他的识海之中有两个小人正在互相交谈,一个代表他自己,另一个……就是站在他面前那个给他烧鸡吃的男人。 他并不知道,这种植入脑海的信息,叫做神念。 他感觉到一阵的爽快,这种如此直白的毫无隐秘的交流让他心惊肉跳又欣喜若狂。然而紧接着,他感到气血一阵翻涌,忽然想要呕吐,然而胃里的食物还没吐出来,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阿弥陀佛!”法舟轻宣佛号,摇头道,“此物灵智初开,齐施主就强行以神念沟通,实有拔苗助长之嫌,只怕有损其神魂。” 齐鹜飞笑道:“不妨,我给他吃点丹药就是了。” 说着便拿出两粒丹药,塞进平头哥的嘴里,然后又以手法点其经络,输入法力,助其药力行散。 法舟说:“先赐予食物,又赐予丹药,齐施主真是大慈大悲之人,确实与佛有缘。” 齐鹜飞说:“这只蜜獾吃了我的东西,跑过来感恩,如此知恩图报的动物,我看也与佛有缘,不如小师傅就收了他做徒弟吧?” 法舟知道他在开玩笑,便也笑而不语,没有再接这个话。 他们在这里轻松谈笑,其实内心却并不轻松。因为这时他们已经陷入这片迷林很久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就只能等待天亮后阳光驱散迷雾了。 可是齐鹜飞总觉得,就算天亮后也不见得能走出去。 尽管迷雾和瘴气影响了神识的延伸,但通过来回的走动,还是能够窥探到这片迷林的部分面貌。他们绝不是因为黑暗和迷雾而走不出去,但这里又不像是一座阵法。因为他没有观察到任何阵法的痕迹。 也许是受到了刚才平头哥被文小曼踢飞的启发,小青忽然说道:“为什么不飞出去呢?” 人们都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不飞出去呢?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飞,竟然傻乎乎的在这片林子里走了半天。 只要飞到树林上方,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齐鹜飞心头简直有些震惊。 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想到? 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大家的想法,让所有人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林子里乱转。 也许不是乱传,或许是在朝着一个未知的方向前进。 齐鹜飞又有了那种钻进了陷阱的危机感。 “我上去看看。” 范无咎说着就要飞天,却被齐鹜飞一把拉住。 齐鹜飞说:“大家不要鲁莽,要飞天也要结阵守在一起,防止大家走散。这片林子着实有些古怪。” 他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但是七绝山的人自然不可能和黄花观一起结阵。 而且他们一个比一个急躁,听到小青的提醒后,便迫不及待的各自御使着法器,化作几道流光,冲天而去了。 齐鹜飞来不及阻止,连忙祭出乙丁剑,把身边的人一裹,略一犹豫,还是带上了那只蜜獾,然后喊上范无咎,也顾不上法舟和圆觉是不是跟上了,就冲天而起,顺着七绝山的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平头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又飞了起来,而且这一次比刚才飞得更快更高。 然而他并没有刚才那种畅快的感觉,因为他想起他的烧鸡和烤兔还在地上,而这次的速度实在太快,只一瞬间美味的食物就已经脱离了他的视线和嗅觉。 啊,我的鸡…… 平头哥在内心呼喊。 齐鹜飞一飞上去,马上就感觉到了不对。 照理说树林里的树无论长得多高,以他飞天的速度,一冲之下立刻就应该穿出树林,可是他飞起来之后却始终穿梭在枝叶之间,而未见一线天光。 接下来,无论他如何提速,往哪个方向飞,周围始终都是稠密的树枝和树叶。 至于七绝山的那些人,则早已不知去向。再看向身后,也没有发现法舟和圆觉的身影。 好在自己的队伍都还在。 他开始放慢速度,思考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阵法,如果这是一个阵,那实在是太高明了。因为它并非按照平面布置,而是形成了一个立体空间。 这个空间并不依赖结界而成,也并非靠阵法发动法力强行对人进行攻击,从而让人无法脱离大阵。现在他们没有受到任何阻挡和攻击,但就是无法离开。 这有点像迷宫。 可一般迷宫都是按照二维平面来进行布置的。 二维迷宫对人的迷惑其实很有限,主要是依靠阻挡人的视线,让人无法看清整座迷宫的全貌,从而在其中绕来绕去。只要能够突破视线的阻挡,就很容易穿过迷宫。 但假如有一个二维生物进入二维的迷宫,那就完全无法破解了。因为他永远不可能看到迷宫的全貌。 而人类是三维生物,破解二维迷宫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如果有一座三维的迷宫,人类困在里面,就基本出不去了。就像一只蚂蚁,你在地上随便画几个圈,他就只能在这里绕来绕去,直到力尽而死。那些供人游玩的迷宫,也是依靠高高竖起的墙壁阻挡人的视线,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三维作用。 而这里,明显前后左右上下,整个空间都是迷宫的一部分。这是一座完全三维的立体的迷宫。 通常要形成这样的阵法,需要制造独立的空间。这和齐鹜飞把黄花观引入虚空结界是不一样的。因为虚空结界只是把一个空间隐藏起来,并不是独辟另一个空间。唯有独辟另一个空间,才能不受本空间的物理规律的限制。 女娲娘娘手里的山河社稷图,就是这样的法宝。它可能是三界之内单独辟出来的最大的一个独立空间。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王寡妇手中那幅空白卷轴,似乎也有这样的妙用。 想到王寡妇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一紧,就好像被人在心脏上握了一下,有点难受。 在林子里胡乱的飞行了一阵,齐鹜飞知道这样飞下去没有效果,便重新落到地上。 现在就剩下他们几个,七绝山和圆觉寺的人都不见了。 平头哥一落地,就到旁边的草丛里一通寻找,鼻子贴着地面使劲的嗅啊嗅的,想要找回那半只烧鸡和烤兔,无果后终于趴在地上,露出一脸的失望。 齐鹜飞拿出定位仪看了一眼,还好,自己并没有跑得太远,上面的数据显示,他们和六道木之间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天科院的这个定位仪确实厉害,在这种奇怪的环境中依然能发挥作用。 也许天庭早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所以才准备了定位仪吧! 小青问道:“师兄,咱们现在怎么办?” 齐鹜飞说:“先想办法走出这片林子再说。” 小青说:“师兄对阵法研究最深了,一定能想出办法来。” 齐鹜飞却摇头道:“这未必是一个阵法。不管任何阵法,哪怕再高明,也总脱离不了奇门遁甲和八卦变化,但我们在这里转了这么久,我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而且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是在被什么东西影响着,一路走来,大家的情绪都变得很差,七绝山的人一直在吵架,就连我也一度非常烦躁,要不是法舟和尚提醒,我们很可能真的会因心魔大动而走火入魔。” 小青说:“对岸,我们走了那么久,一直在闷头前进,知道我看到那只小家伙被那个女人踢飞,才想起可以飞天,这岂非咄咄怪事?我们的脑子好像都不好用了。” 范无咎说:“是不是有人施展了什么妖法在故意引诱我们去某个地方?” 齐鹜飞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从吃过晚饭之后,我就一直觉得我们踏进了某个陷阱。” 范无咎说:“管他什么陷阱,顶多就是遇到个天妖,怕他什么!” 齐鹜飞却摇了摇头:“也许没那么简单。一般来说,妖类的思维比较简单,遇到我们这么多人闯进狮驼岭,他们要么躲起来,要么直接和你作战。就算要引诱,也是通过它们所擅长的各种天生能力,比如魅惑、下毒等等,绝对搞不出这么高明的阵法,并且还能影响到我们这么多人的心神。这绝不是妖的手段。” 小青说:“会不会是那个女人肚子里的魔孚在作怪?” 齐鹜飞说:“有这个可能。它要进狮驼岭本身就奇怪,现在又遇到了这样的怪事,很可能是有关联的。” “那现在怎么办?”小青有点担心,“我们迷路了,那个女人也找不到了。如果这时候魔孚出世,我们又被困在这里……” “希望文不武手中的定位仪还能用,不管他出于什么原因进狮驼岭,总不会看着自己的女儿惨死吧?” 齐鹜飞一边说,一边走,仔细的搜索着地面。 小青好奇的问道:“师兄你在找什么?” 齐鹜飞说:“那个给我们留字警示的人,应该还会出现。” 小青刚才也看到了那个盘丝岭独有的联络暗记,她当然是认得的,只是刚才人多,没有说话,现在都是自己人,便问道:“师兄,你说留下记号的人会是谁?难道是咱们山上的人,陆先生派来的?” 齐鹜飞摇头道:“不会,如果是山上的兄弟,搞得这么神秘干什么?” 小青说:“那会是谁?他怎么知道咱们特有的联络暗号?这可是师兄你发明的呢!” 齐鹜飞沉默不语。虽然心中有一些猜测,但终究是没有根据,甚至觉得有些荒唐。 除了师父无机子,知道盘丝岭这些联络暗号而又不在山上的,就只有三个人—— 敖霸,王琼花和端木薇。 …… 第六百〇七章、 要报仇先修一千年 端木薇首先可以排除,因为她跟着端木家族从另一个出发点出发,不可能和他们在这里相逢。而且端木薇既没有这样的能力,也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的做事。 至于敖霸,他现在在潜龙湾,应该不可能来掺和宗门大会。而且如果他来了,一定第一时间出现在齐鹜飞面前,除非是龙宫来了一支大部队。但这似乎比敖霸偷偷来的可能性还要小。 倒是王琼花…… 也许为了避免尴尬,不想和齐鹜飞见面,这么偷偷摸摸的留字警示,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王琼花也有这个本事。 一切似乎都解释得通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齐鹜飞心头一热,有种难掩的惊喜和期待。 王琼花已经离开了不少日子,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想念的。毕竟自从师父走后,他进了城隍司,最让他感到亲切和温暖的就是王琼花了。 可是经过冷静的分析,齐鹜飞却知道这希望极其渺茫。 王琼花怎么可能来狮驼岭? 就算她真来了,要给齐鹜飞传消息,有很多方法,为什么要用这种,还如此语焉不详?而且从留下的字来看,无论字迹还是语气,都不是王琼花的。 齐鹜飞把所有能想到的人全部想了一遍,一一排除之后,心里突然冒出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 是他?!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似乎比起其他人来要合理很多。 这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大家只能继续在林子里漫无目的的走着。 过了不久,又发现了特殊的联络用的标记。 他们顺着标记所指的方向前进了一段,这一次没有留字,而是留下了另一个标记。这个标记指向另一个方向,沿着这个方向走了没多久,又发现了下一个标记。 显然,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他们按照一定的路线前进。 “师兄,这样走是不是就能走出去?”小青问道。 “也许会掉进陷阱。”范无咎说。 “不会的!”小青说,“是我们自己人留的标记,怎么会把我们引到陷阱里去?” “自己人?那他为什么不出来?”范无咎反驳道。 小青有点无话可说,便看向齐鹜飞。 而齐鹜飞却始终没有说话,而是加快了脚步,沿着标记所指的方向加速前进。 走着走着,他忽然往旁边一闪身,绕到了一棵大树后面。身法和速度之快,连与他同行的小青和昆奴都没反应过来。 就在大家一愣之际,齐鹜飞已经从树后面拎出一个人来。 确切的说,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鬼。 因为他的身体是虚无的,就像漂浮在空气当中的一个影子。 但你说他是鬼吧,似乎又不完全是。因为在神识中,他的身体迷迷蒙蒙的有一些实质的东西,而并不仅仅是阴魂。 最先反应过来的不是小青、昆奴,也不是范无咎,更不是叶问天,而是跟在他们后面的那只正因为丢了烧鸡和烤兔而闷闷不乐的蜜獾。 平头哥一见到那只鬼,就呲牙咧嘴起来,做出了进攻姿态,然后登登迈着它的小短腿,一摇一摆的扑了过去。 当然,它并没有咬到那只鬼,而是被齐鹜飞一手揪住他的后脖子提了起来。 平头哥还在那里挣扎,范无咎则取出了鞭子,说道:“阴魂鬼物,吃我一鞭!”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别,自己人。” “自己人?” 别说范无咎了,就连小青和昆奴都吃了一惊。啥时候丛林里的野鬼成了自己人了? 那只鬼在齐鹜飞手上并没有反抗,而是顺从的走出来,就像被老师抓了现行的上课看手机的学生。 齐鹜飞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说道:“元小宝,才半年不见,你竟然已经阴神大成,还真是进步不小啊!” 元小宝说:“可我还是被你捉了,齐大哥,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齐鹜飞说:“我记得你会影遁之术,可以借助任何物体的阴影隐藏和逃遁,而且你如今的实力似乎比当初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如果你躲的好一点,我还真发现不了你。可你要一边做记号,一边在暗中观察我们,难免露出马脚。更何况我已经知道是你,自然就会特别注意。” 元小宝不解的问:“你是怎么知道是我的?” 齐鹜飞说:“你写得一手好字!上次到盘丝岭留纸条,说九爷没死,付洪生要杀我的,也是你吧?” 元小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的字是写的烂了一点,小时候没好好学,后来就死了,变成了鬼,也就懒得再学了。” 齐鹜飞问道:“九爷真的没死?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小宝说:“他修炼魔蚊大法,已经和那些蚊子融为一体。只要他养的那些魔蚊没有全部被杀死,他就不会死。我是碰巧,听到了他和付洪生之间的一场谈话。他让付洪生来杀你,替他儿子报仇。” “九爷为什么不自己来杀我?” “因为他受伤极重,看他那样子一时半会儿估计恢复不了。我听他说他要去找什么老祖。” “什么老祖?在哪?” “这我就不知道了。” 齐鹜飞点点头,这些和他猜测的差不多。 “好了,说说你吧,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要留字示警?” 元小宝说:“那女人肚子里是魔孚,她快要生了,你们不能跟着她。” 齐鹜飞说:“你怎么知道是魔孚?” 元小宝沉吟着,似乎有些为难。 齐鹜飞沉着脸说:“你早就知道魔孚的事情!魔孚出现在虹谷县,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吧?当初你到麒麟山,根本就不是去玩的,那个叫顾晓菲的死者也不是凑巧到山里旅游才做了替死鬼,是你把他引到山里去的,对不对?” 元小宝大吃一惊:“齐大哥……这……这……” 他嗫喏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齐鹜飞冷冷的看着他。 元小宝终于叹了口气,说:“这是我犯下的大错!齐大哥你既然知道了,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我认。但请允许我做完我想做的事情。” 齐鹜飞说:“任何事情,无非情理二字。你要么有情,要么占理。我没有权力从律法上来惩罚你,我只看你做的事情在情理上能不能说得通。说得通,我就不管,说不通,就算天条律法不能惩罚你,我也可以杀了你。” 元小宝身体微微一震,想说什么,但似乎还是有什么为难的隐情,说不出来。 齐鹜飞忽然拿出一个酒葫芦,张嘴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元小宝:“要不要来口酒?” 元小宝大惊道:“我师父的酒葫芦!怎么会在你这里?” 齐鹜飞说:“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你师父叫来?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师父知道吗?” “别别!”元小宝又惊又惧,“我说,我都告诉你,但你现在千万别告诉我师父。等我把事情做完,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要是让我师父知道了,把我带回去,我就再也出不来了。” 齐鹜飞点头道:“好,但你必须说实话。但凡我听出半句假话,我就立刻把你师父叫来。” 元小宝说:“没错,那个叫顾晓菲的小姐姐并不是偶然闯入麒麟山,也不是被花面狸杀死的。她是第一个魔孚胎母,她去麒麟山之前已经怀孕了。他们在她体内种下了一点真魔种子,是我帮她激活的。但我当时并不知道魔孚那么可怕,直到我看到顾晓菲惨死之状,我后悔了。但那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只能在那里收集了小姐姐的残魂。等到她的家人找到她的尸体,我就把她的残魂修复,并一路送她回家。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元小宝所说,和齐鹜飞猜想的大差不差。顾晓菲的死早就引起他的怀疑,可惜当时没有问一问她的残魂,否则也许能避免后来魔孚在虹谷县的出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齐鹜飞问道。 “为了报仇。”元小宝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被人杀了。师父把我从敌人手中救出来,收我为徒,教我阴神修炼大法。但他怕我报仇心切,故意压制了我的修为,在我身上施加了禁咒。一百多年来,我想尽办法也无法解除我身上的禁咒。不能解除禁咒,我就无法阴神大成,也就不能修行更高深的功法。” “原来如此……”齐鹜飞终于明白在元小宝身上发现的奇怪之处。 作为一只阴神,元小宝的法力很有限,但他却会神奇的影遁之术。这不是一般阴神能够学会的。原来他已经修行了一百多年,只是被乔坤在他身上施加了禁咒。也就是说,他实际上的修为可能已经很高了,但被禁咒压制着,发挥不出来。 “后来呢?”齐鹜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元小宝说:“我一直在寻找解除禁咒的方法,后来就和魔道中人有了来往。他们不但愿意帮我解除禁咒,还说可以帮我找到地狱之花和逆木幽冥谷,助我修为大成,找仇人报仇。我受了他们的蛊惑,答应帮他们的忙。于是就趁机逃了出来,帮他们在麒麟山做了那件事,害死了那位姓顾的小姐姐。” 齐鹜飞说:“你不止害死了顾晓菲一个,魔孚的出现,已经害死了很多人。” 元小宝惭愧的低下头。 齐鹜飞见他本性不坏,就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找上你?” 元小宝说:“因为魔孚的第一个胎母要求十分严格,他必须是纯阴之体,而且必须是第一次怀胎,才能将真魔之气种下去。但即便这样,魔孚依然难以顺利出世。还要从黄泉路上找到一个同样为纯阴之体的魂魄,投胎到她腹中,才能激活。 前两个条件,那位小姐姐都达到了,但第三个条件却十分困难。本身要找一个纯阴之体的魂魄就很难,还要找到轮回中的漏洞,让这个魂魄投胎到小姐姐身上,就难上加难了。 但恰好,我就是纯阴之体。而且我死的时候还是童子之身,这一百多年修行阴神,很好的保证了阴魂的纯粹,所以我只要分出一缕残魂,注入到那位小姐姐体内,就可以完成激活了。但是这很难把握时机,因为如果等到小姐姐怀胎十月,必然会和地府投胎过来的魂魄起冲突,这样很容易被地府追踪到。” “所以他们就采用了妖化的办法。”齐鹜飞补充道,“妖化之后,七日成胎,地府那边都还没开始登记,这边就已经生下来了。你只要在七日之内分出一缕残魂注入,魔孚的第一个转世就顺利出生了。是不是这样?” “是。”元小宝点头道,“的确是这样的。我真的很后悔,我根本不知道魔孚出生原来如此惨无人道!” “后来那些呢?” “后来就与我无关了。魔孚只有第一世最难,要让真魔种子在胎中孵化,一世之后就简单多了。” “那么麒麟山的花面狸和獬豸洞那条断尾的大蛇,也是和你们一伙的?”齐鹜飞问道,“后来我们去麒麟山,你明知山中有大蛇却不告诉我?” “不,不不……”元小宝连忙解释,“我压根就不知道山里还有这样一条大蛇。我以为山里只有一只花面狸。等我发现有那条大蛇的时候,我曾和他们理论,但被关在了山洞里。后来还是你救我出去的。” “所以你们确实是故意引诱我们去麒麟山的,对不对?” “是。” “为什么?” “这是一套连环计。有两个目的,首先是把你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麒麟山花面狸的身上。这样可以尽可能的保证魔孚的第二个胎母在妖化过程当中不被人注意到。第二个目的是想拿到藏在麒麟山中的宝贝。” “什么宝贝?” “我也不知道。我猜可能是山洞里那一束九幽束魂草。但因为大蛇的存在,他们不太好拿,就想借你们的手,把大蛇引出去,然后他们拿到九幽束魂草。而你们就和大蛇拼个你死我活。” 齐鹜飞把前前后后所有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过去一直以来的疑惑总算理清了。 元小宝所说的那个藏在麒麟山的宝物,大概率不是九幽束魂草。这棵草应该还引不起对方这么大的兴趣。他猜测,这个所谓的宝物,很可能就是麒麟蛋。 元小宝因为无知而犯了错,罪无可恕,情有可原。至少他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现在坦白的说了出来。 如果元小宝现在不坦白,齐鹜飞很可能会在查明真相之后,一剑斩了他。 但现在既然主动坦白承认了,而且多次向黄花观发出警讯,至少在付洪生这件事情上,他是立下过大功的。如果他不留字告诉齐鹜飞九爷没死,付洪生要杀他,齐鹜飞很可能会在很多事情上出现错误的判断。后面事情会如何演变也就很难说了。 “你师父为什么要给你施加禁咒?” 元小宝说:“师父不让我报仇。他怕我报仇心切,上门送死。” “压制你的修为就能防止你报仇心切了?”齐鹜飞觉得很奇怪,已经修行一百多年了,元小宝的资质并不差,再加上有乔坤这样的高级天仙进行调教,早该阴神大成了。这不是一句怕他报仇心切就能解释的。 “只要压制住我的修为,我连仇人的面都见不到,他自然就不怕我报仇心切。”元小宝说,“我师父说了,我要想报仇,先修行一千年再说。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 齐鹜飞想起元小宝当初走的时候说过,他还有大事要做,原来是要去报仇。可乔坤为什么让他修行一千年再去呢? “你的仇人是谁?”他问道。 “李靖!”元小宝说。 …… 第六百〇八章、 天帅癸 齐鹜飞大吃一惊。 “哪个李静?……托塔天王李靖?” “是。”元小宝说。 “你……你父亲是什么人?” 齐鹜飞忍不住有些好奇。 但仔细一想,似乎又觉得很正常。如果元小宝不是有什么来头,怎么会被乔坤所救? 而且乔坤救他的时候,其实他已经死了。被救出来的只是他的魂魄。乔坤却不惜违背天条律令,不送他去还阳,而是把他留在身边,传授他阴神修行之道。 这么一想,就不禁对元小宝刮目相看了。 元小宝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齐鹜飞,又看了看齐鹜飞身边的人。 齐鹜飞看出必有隐情,元小宝不是不愿对齐鹜飞说,而是因为齐鹜飞身边有陌生人在。元小宝上盘丝岭的时候,小青和昆奴还没有化形,和她们自然不认识,更不要说叶问天了。 “放心吧,这里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这两位是我师妹,这是小青,这是昆奴……这是我徒弟叶问天,这是我同事,也是好兄弟范无咎。”齐鹜飞依依把身边的人介绍给元小宝,然后又指着元小宝说,“他叫元小宝,曾经上过盘丝岭。他今天说过的话,你们谁也不要传出去。” 元小宝说:“既然都是齐大哥信任的人,那我自然信得过。何况我师父的酒葫芦都在你手里,说明我师父相信你,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父亲叫元庭弼。” “元庭弼……” 齐鹜飞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忽然想起陆承和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心中一惊。 “你父亲是万教……天帅?!” 这话说出来,他差点没惊掉自己的下巴。 元小宝也吃了一惊:“万教……你居然把魔教叫做万教?!齐大哥,你……”他有些莫名的兴奋。 齐鹜飞摆手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提这一层。 元小宝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没错。我父亲在十天帅中排行第十,也就是天帅癸。” 万教十天帅,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个天干排位,尹长天是天帅甲,排在第一,元庭弼是天帅癸,排在第十。 另外还有十二地将,按十二地支排位,但在称呼上是按照地支对应的十二生肖来的,分别为“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十二将,也称十二山主或者十二堂主。 齐鹜飞有些激动起来,元庭弼是死在一百多年前君庭山之战中,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虽然其实已经死了,但被乔坤救下了魂魄,避开了轮回,成了阴神。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他问道。 “被托塔天王李靖打死的。”元小宝说,“一百多年前,天庭派兵围剿魔教总坛君庭山。我父亲被李靖率领的天兵围困,最终力竭而死。当时我还很小。父亲死后,我娘就抱着我跳了海。我是在海里淹死的。我师父和我父亲有旧,趁乱之际救出了我的魂魄。他教我修行,却不允许我去报仇。” “原来如此。”齐鹜飞点头道,“你师父做的是对的,李靖现在是天庭卫戍区司令,位高权重,李氏一门在三界之中握有重权,与佛道两家都有深厚的关系。你现在要去报仇,就是以卵击石。” 元小宝说:“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受了魔道的诓骗。” “他们真的帮你解除了禁咒?”齐鹜飞看着已经阴神大成,修为比过去不知道增长了多少倍的元小宝。 “是的。禁咒已经解除,我现在算得上阴神大成。但我知道这远远不够。他们曾答应我,不但帮我解除禁咒,还会帮我找到地狱之花和逆木幽冥果。”元小宝说,“其实原本我也担心他们过河拆桥,我帮他们做完事情,失去利用价值之后,就被他们无情的抛弃,甚至杀人灭口。” 齐鹜飞问道:“他们知不知道你的身份?” 元小宝摇头道:“我不确定。但他们就算不知道,也应该猜到了一点。” 齐鹜飞说:“我想也是。他们之所以不杀你,其实还是在利用你。因为你是一个搅局者,你的修为高一点,就有机会出来捣乱。他们希望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乱。但好在你良心未泯,没有成为真正的魔道中人。否则的话,你我今天就是敌人了。” 元小宝说:“我也明白。其实师父常教我,报仇归报仇,做人归做人,这是两码事。要想修行有成,还需诚心正念,顺天道而为。只是父仇不报,我心意难平,恐怕永远修不到最高境界。母亲抱着我跳海的那一刻,李靖就在边上看着。我永远忘不了他那轻蔑的表情。他没有杀我们,也不阻止我们,就那样眼睁睁看着我们跳海。我能感受到母亲当时心中的绝望。” 说到这里的时候,元小宝的表情黯淡下来,充满了痛苦。 齐鹜飞能够理解。 想象一个女人,丈夫被人打死了,自己带着个孩子,若不是绝望到了极致,又怎么会抱着孩子一起跳海。 这一幕,一定在元小宝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深的阴影。所以他报仇的执念非常重。他的仇恨,并不完全是因为元庭弼的死,更多的是因为他母亲最后跳海的那一刻所产生的。 这恐怕是很难化解了。乔坤花了一百多年,也无法化解元小宝心中的仇恨,只能给他施加禁咒来阻止他去报仇。齐鹜飞估计,自己也做不到。唯一的办法,只能等这里的事情结束,把元小宝送回到乔坤身边。 “关于魔教,和君庭山一战的详情,你知道吗?” 元小宝摇头:“我那时候太小了,我对魔教的了解,都是后来慢慢才知道的。” 齐鹜飞想想也是,毕竟是个小孩,对于元小宝也不能要求再多了。 “你师父在到处找你呢。”齐鹜飞说,“其实你应该回到他身边去,让你修行一千年,只是为了磨练你的心性,你如果连这一千年都熬不过去,就别想找李靖报仇了。” 元小宝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但问题是,就算再过一千年,我就真能去找李靖报仇了吗?” “那你还有什么办法?”齐鹜飞看着他,忽然明白过来,“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狮驼岭了,你是来找地狱之花和幽冥果的对不对?” 元小宝没有否认。 齐鹜飞说:“就算吃了地狱之花和内幕幽冥果,你就能打得过李靖了吗?” 元小宝沉默了。 过了好半天,他才叹了口气说:“不能。” “所以呀,欲速则不达。你还是要老老实实修炼。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一口吃成个胖子。你想想这天上的大神哪一个是因为吃了蟠桃和人参果或者太上金丹一下子成仙的?哪个不是修炼了几千几万年?你整天想着速成,和当年西游路上那些梦想着吃唐僧肉的妖魔鬼怪有什么区别?” “齐大哥说的对,道理我都明白。”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狮驼岭,还是想碰碰运气?” “不,我到狮驼岭是另有原因的。”元小宝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听我父亲提起过狮驼岭,我已经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好像这里隐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应该和我的家族有关。他好像说过,这事只有他和教主知道。” “教主……”齐鹜飞眯起眼睛,“所以你很早就来了狮驼岭?” “是的。”元小宝说,“其实最早和魔道合作,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能帮我解除身上的禁咒,而是他们说可以带我进狮驼岭深处。当然,他们并不知道我想进狮驼岭寻找家族的渊源,他们只是说可以帮我找到地狱之花和幽冥果。地狱之花和幽冥果对阴神修炼的帮助,比之于人参果和潘桃还要更好,不亚于九转金丹对阳神的修炼效果。要不是因为麒麟山的事情耽搁,我早就来狮驼岭了。” 齐鹜飞点点头,问道:“你知不知道魔孚为什么要选择到狮驼岭来出世?魔道打算在这里做什么?我总感觉他们有什么计划。” 元小宝说:“这一点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在找一口泉。” “泉?什么泉?” “不知道。” 齐鹜飞若有所思,心想难道是黄泉的路口?地狱之花既然在这里出现,很有可能是和地狱黄泉相通了。 当然也可能是冥河。但冥河是河,不该叫泉。 然后他就想起了那个无面神像,以及那张在幻像中所见的象征死亡的脸。 看来狮驼岭,也许远比想象中要复杂而牵连更广。 “你现在还和他们有来往吗?”齐鹜飞问道。 “没有了。”元小宝摇头道,“在麒麟山的时候我就已经后悔了,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所以当我身上的禁咒解除之后,我就没再和他们来往。” “你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齐鹜飞问道。 元小宝说:“我知道你要参加宗门大会,所以宗门大会开始,我就在离盘丝岭最近的山口等着了。” “你等我们干什么?” “我怕你们陷入地狱之花的陷阱,所以想提醒你们一声。” “地狱之花的陷阱?” “是的。地狱之花能够迷惑人的心神,让人产生幻觉。离它越近,心魔就会越重。” “你是说,我们在这里绕来绕去走不出去,不是因为这里布置了厉害的阵法,而是因为我们自己产生了幻觉?” “没错。”元小宝说,“其实你们并没有迷路,也没有在一片林子里绕来绕去,你们一直在沿着一个特定的方向前进。这是地狱之花引导你们前进的路线。不仅是你们,所有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人,只要进了狮驼岭的,都会受到它的影响,都在慢慢向它靠近。你们以为迷路了,感觉被阵法所困,这只是一种幻觉。如果你们仔细想一想并互相交流一下,会发现你们每个人产生的幻觉是不一样的。越是精通阵法的人,就越会觉得这里的阵法布置精妙,因为你感觉到的阵法全都是在你自己心中产生的,是你自己的阵法困住了自己。” 齐鹜飞微微一愣,扭头问范无咎:“你刚才是什么感觉?” “黑!”范无咎说,“一片漆黑!我从没见过这么黑暗的森林。” 齐鹜飞又问小青:“你觉得呢?” 小青说:“我也以为是一个阵法,只是瞧不清其中的奥秘。” 齐鹜飞知道小青也喜欢研究奇门遁甲,又问昆奴:“你呢?” 昆奴说:“我没什么感觉。我只是想到如果我用剑把拦路的树全部砍掉,不就可以出去了吗?可是当我这样想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前方所有的树和树枝都变成了一把把剑,树叶化作一道道剑气,我一直在心中和这千万把剑战斗,但始终无法突破。你们都说这是阵法,我对阵法没有什么研究,我想这应该是一座剑阵。” 齐鹜飞又问叶问天:“你的感觉?” 叶问天说:“我原本有个想法,一把火把树林烧了,什么阵法都能破。可是我怕你们骂我毁坏森林,破坏环境,所以没敢说出来。” “那你后来会感觉到整个森林都在起火吗?” “那倒没有。”叶问天摇摇头。 齐鹜飞知道叶问天的修为不够,反而像他这样修为低的人,受到心魔的影响最小,心中的幻象也最少。 “我懂了。”他说,“困住我们的不是别的,正是我们的心。”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齐鹜飞完整的念了一遍这句咒语,并终于感觉到了这句咒语完整时的奥妙。 他一直很奇怪,这句完整的爻辞,为什么被分成了两句咒语,一句用来修身,一句用来除魔。他觉得这句咒语应该连起来念,一定会有特殊的效果。 现在他终于发现了。 单独使用夕惕若厉,可以去除魔性,但前提是在受到魔性侵害和攻击的时候,也可以加持到自己的法器或法术之上,使得原本的攻击加上除魔特性,破除外在的魔性。 但地狱之花却从人的内心深处打开了防御的堡垒,让人产生心魔。这心魔不是从外注入,而是由内而生。所以刚才他念夕惕若厉的时候,仅仅祛除了外在入侵的魔气,除掉了心头表面的魔性。 然而由内而生的心魔却在继续成长。 直到此刻,他发现了完整咒语的奥妙。君子终日乾乾,发自肺腑的深省,夕惕若厉! 他抬头看向周围,心中忽然闪过一丝清明。 他想起了法舟敲响紫金钵盂的那一瞬间,也曾有过这样一丝清明。但那是由外而入,并非来自于自身,所以未能维持太久。 而现在,他也能领悟到真正的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让这一丝清明能始终保持下去。 再看向眼前的树林,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在他的感知当中,却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知道,他不会再迷路了。 齐鹜飞轻轻地拍了拍元小宝那已经开始凝聚出实质的你阴魂之躯,说道:“谢谢。” 元小宝本想说不用谢,但不知道为什么啥都没说出来,只是憨憨的笑了笑。 齐鹜飞发现,这只小鬼尽管修了一百多年,其实也还是个小孩。这恐怕要感谢他那位师父了。 “你见过地狱之花了吗?” “没有。”元小宝说。 “你不是说他一直在引诱人们靠近吗?” “是的。但必须是内心受到了引诱的人,才能见到它。” 第六百〇九章、 临盆 元小宝是阴神,又是纯阴之体,地狱之花对他产生不了影响。所以他不会迷路,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仅凭自己是找不到地狱之花的。 齐鹜飞说:“找不找得到不重要,只要能安全回家。” 现在狮驼岭的局面已经变得十分复杂,他有些不安,就打算让小青和昆奴带着叶问天以及元小宝先回盘丝岭。但是小青和昆奴坚决不同意。在这种时候,她们怎能抛下师兄不管呢? 齐鹜飞也拿她们没办法,除非自己带队一起回去。可是现在局势扑朔迷离,产生了这么多谜团,加上魔孚未灭,齐鹜飞自然不甘心就这样走了。 元小宝也不愿离去,说:“齐大哥,要不你们先回盘丝岭吧,等我找到地狱之花,我再去盘丝岭找你。你先别把我的事告诉我师傅。” 齐鹜飞说:“你还是舍不得,放不下?” 元小宝说:“我想知道狮驼岭里到底有什么和我父亲有关的东西。如果被别人先找到了,我会后悔一辈子的。齐大哥你放心,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而且我不会和他们起正面冲突的。” 齐鹜飞摇了摇头。尽管元小宝现在的修为比当初高了很多,而且一路跟随竟然能够躲过齐鹜飞的视线,影遁的能力毋庸置疑。但他并不觉得元小宝一个人在狮驼岭有什么安全可言。而且既然已经知道他是天帅癸元庭弼的儿子,那他就不能放任不管。更何况还喝了他师父乔坤那么多酒,还曾借乔坤的酒杀了付洪生。 “你有你的事要办,我也不能硬拦着你。”齐鹜飞说,“这样吧,你和我们同行,我们一起去狮驼岭深处看一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而且人多了,遇到什么困难也能多一些办法。” “真的?”元小宝大喜,“如果这样就太好了。可是……”他忽然又面露忧色,“可是狮驼岭深处可能很危险。” 齐鹜飞说:“我知道,所以我要和你来个约定。” “什么约定?” “知难而退。” “知难而退?” “对。一旦遇上解决不了的困难,或者无法面对的危险,必须马上退出。你记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如果你把命丢了,你还拿什么给你父亲报仇?” 元小宝点点头,说:“这个我明白。” 齐鹜飞说:“那你明白我们的约定具体是什么了吗?” “就是知难而退啊!”元小宝说。 齐鹜飞说:“知难而退,换个说法,就是你得听我的。我说走的时候,你一定得跟我走。” 元小宝低下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然后猛的抬头,看着齐鹜飞说:“齐大哥,我信任你,才把我仇人的名字告诉你了。让我听你的,这都没问题。可你是天庭的人,你没理由帮我,我也不能把你拖下水。如果被李靖知道了,你和盘丝岭……” 齐鹜飞哈哈一笑打断了他,说:“你放心好了,我不怕他李靖。另外,我和你父亲多少还有些渊源,看在你父亲的面上,我也要帮你的。” “你和我父亲……”元小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认识?” 齐鹜飞说:“认识,也不认识。这里面很复杂。这些事我现在和你还说不清楚,以后再和你说吧。” 元小宝想了想,点头道:“好吧,我相信你。” 齐鹜飞说:“我们现在先要去把魔孚给解决了,这是大患,必须要除掉。而且这也算是你种下的因,功德大损,将来你修行到高级阶段时,恐怕会遇到障碍。所以你和我一起去,没意见吧?” 元小宝说:“我没意见。如果能除掉魔孚,我心里的愧疚也会少一点。” 齐鹜飞说:“那我们就走,你对这一带比较熟,能不能找到她?” 元小宝摇头道:“这一带的地形太复杂了。我虽然不受地域之花心魔的影响,但不知道他们前进的方向,要找到他们恐怕很难。” 小青说:“既然都是受了地狱之花的影响,大家都在朝同一个方向前进,那我们只要继续去寻找地狱之花,最后总能汇合到一起。师兄和小宝不受影响,但我们还是受影响的,我们跟着感觉往前走就好了。” “不行。”齐鹜飞说,“文小曼的肚子明显在变大,我估计她很快就要生了。必须在她把模糊生下来之前找到她,否则一旦魔孚出世,想要再杀它就困难了。” 这一下可难坏了大伙。 齐鹜飞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向六道木求助。只要文不武没有丢掉手中的定位仪,六道木就应该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他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手中的定位仪,哪怕因此被踢出宗门大会。 定位仪上的红灯开始闪烁。大约闪烁了七八下之后,虚空一阵波动,就如水波荡漾,波纹中出现六道木的身影。 六道木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看到元小宝,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一只阴神在这里?” 齐鹜飞原本是想让元小宝躲起来的,但是后来想想接下来的局面也许会比较混乱,老是躲在暗处也不是办法。更何况面对一位天仙,他的隐遁之术也未必管用。不如就干脆面对,只要他不说出元庭弼的事情,应该没事。大不了就公开他和乔坤之间的关系。凭着乔坤的面子,天仙也不会为难他。 齐鹜飞就把有关魔孚和文小曼的事情大略向六道木汇报了一遍。 六道木沉着脸,严厉的对齐鹜飞说:“你知不知道,如果胡说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齐鹜飞说:“我当然知道。但我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义?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六道木说:“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她肚子里怀的是个魔胎?” 齐鹜飞说:“现在不是谈证据的时候。现在的问题是魔胎很快就要出生了,而我们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无法进行监控。我原本是想等魔胎出生的时候再用定位仪通知您。现在没办法,只有你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六道木沉吟片刻,说:“好,我可以带你过去。但如果你所说不实,你的参会资格就会被取消,要即刻离开狮驼岭。而且诓骗天仙,冤枉同道,是要接受惩罚的。” 齐鹜飞说:“我倒宁愿接受惩罚,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六道木就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和他们差不多的仪器看了一眼,然后对他们说:“跟我来。” 说着一挥手,也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法器,只觉得一片金光照下来,把所有人都卷住。 被金光裹住的众人并没有什么感觉,只觉得周围的树影虚了虚,场景就换了。 就这样一连换了好几个场景,大约也就不到几十秒的时间,他们停了下来。 金光收起,齐鹜飞就看到了站在那里处于错愕之中的文不武。 “六……六道……仙人……”文不武又惊又疑,他的气息浮躁,身上的衣衫显得有点凌乱,头发上还粘了两片落叶。“你……你们怎么来了?” 六道木指着齐鹜飞说:“你问他。” 齐鹜飞看见只有文不武一人,而其他人却不知所踪,就问道:“文掌门,怎么只有你一个,别的人呢?” 文不武看看他,又看看六道木,说:“散了,都走散了!我们被困在树林里,刚才令师妹说可以飞出去,我们才想起飞天。可是飞起来以后才发现,这里根本飞不出去!大家就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撞着撞着就都散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六道仙人,你帮我找找他们,你一定知道他们在哪里吧?” 六道木说:“那我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根据定位仪找人,定位仪在谁身上,我就能找到谁。别的人,我也无能为力。” 文不武看样子是真急了,说:“你本事大,你一定能帮我找到他们。我女儿是个孕妇,怀着孩子,快要生了,这时候要是遇到危险,可就麻烦了!” 齐鹜飞说:“文掌门,你女儿怀孕才三四个月吧,怎么就要生了?你明知道她怀的是个魔胎?!” 文不武为之一滞,怒道:“胡说八道!什么魔胎?我女儿好好的,怎么会是魔胎?” 齐鹜飞说:“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生了?” 文不武说:“这里环境这么复杂,动了胎气,要早产。” 齐鹜飞大声道:“文不武!你也是一派掌门,到了这时还分不清轻重吗?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来狮驼岭,但你要搞清楚,现在你女儿肚子里怀的是一个魔胎。魔孚是什么,胎母最后有多惨,你难道不知道?你再这样,不过是白白害死了你的女儿!” “你说什么?魔孚?!”文不武大惊失色,“不不不,不会的,不可能是魔孚!我女儿怎么会是胎母?!不会的!” “会不会先找到她再说,她在哪儿?赶紧带我们去找她!”齐鹜飞说,“有六道木仙人在此,你要是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文不武说:“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儿啊!我也在找她们呀!” 齐鹜飞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作伪,看来文不武是真的不知道。他猜测文小曼很可能是故意和他们走散,不知道马非象和吴德有没有跟在她身边。 就在这时,六道木身上发出了嘟嘟的声音。他拿出那个仪器看了一眼,说:“清华庄紧急求援,我得过去看看。你们继续找吧,找到了跟我说一声,我会过来的。” 说着往前一踏步,随着空气一阵荡漾,他已经消失在丛林之中。 六道木一走,大家又陷入了愁困之中。 文不武指责齐鹜飞说:“齐鹜飞!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六道木仙人面前诬告我女儿是魔孚胎母?” 齐鹜飞没有理他,现在和他争辩毫无意义,最重要的是该怎么找到文小曼。 他忽然看向一直跟着他们的平头哥,灵机一动,心中暗自庆幸,幸亏刚才六道木发动金光带着他们走的时候,那金光覆盖的范围够大,把这只蜜獾也笼罩了进去。 齐鹜飞对它说:“能不能带我们找到那个怀孕的女人?” 平头哥先是一愣,显然听不懂齐鹜飞在说什么,但随着齐鹜飞的一道神念发过来,他马上就明白了,随即用力点了点头。 叶问天惊讶的说:“这东西真的开窍了?能听懂师父说话?” 小青说:“你师父在跟他用神念沟通呢,这点你都看不出来?笨蛋!” 叶问天摸摸头:“师叔教训的是。可是,这东西怎么知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齐鹜飞说:“知道他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吗?” “为什么?” “因为他的嗅觉非常灵敏,能闻到文小曼胎中的魔气。这种味道也许和他曾经吃过的某种毒物的味道相近,所以他把它当成食物了。” 众人恍然大悟。 只有文不武脸色极为难看,感觉受到了羞辱。 此时,就见平头哥匍匐在地上,鼻子贴着地面一吸一吸的,仔细寻找着残留在草丛上的味道。 平头哥在前面走,大伙儿都在后面跟着。平头哥一会儿往东,一会往西,一会儿钻进灌木,一会儿爬进草丛。 忽然,平头哥好像发现了什么,兴奋起来,吱吱的叫了两声,快速往前跑去。 齐鹜飞急忙带着小青等人跟上。 文不武心里打着鼓,七上八下的,既希望平头哥能找到文小曼,又不希望齐鹜飞说的是真的。眼见着大家都走了,只好也跟上去。 平头哥速度时快时慢,时不时的停下来仔细嗅一嗅。 就这样,一路前行,也算是翻山越岭,几个小时后,来到了一处险峻的山崖。平头哥趴在崖边,拼命的探长了身子,想要翻到崖下去。 眼看着他快要掉下去了,齐鹜飞一把揪住他的脖子,带着他飘身而下。 平头哥云里雾里的飘着,但还是不忘用鼻子四下里嗅着味道。 齐鹜飞落到半山腰上,把平头哥放下。 平头哥兴奋的钻进了一处浓密的树林,齐鹜飞跟进去,就看到了吴德和金包银。 文不武一见到他们,着急的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小曼和小马呢?” 金包银说:“走散了,我们也在找。应该就在这附近。” 遇上了吴德和大徒弟,文不武悬着的心略微放下,问道:“你们走散的时候,小曼她还好吧?” 吴德没有说话,金包银看了吴德一眼,说:“应该还好,就是感觉她肚子大了不少,是不是要生了?” 文不武说:“胡说!这才几个月?” 他们这边说话,平头哥还在一边用鼻子嗅着一边往前走。 文不武见齐鹜飞他们走了,连忙跟上去。 金包银感到有些奇怪,问道:“师父,怎么回事?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文不武说:“先别问了,跟上去看看再说。” 他们就跟了上去。 吴德也紧随其后。 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文小曼和马非象。 林中山壁边有一个山洞,不过文小曼和马非象并没有在山洞里边,而是在山洞口,大概是借着山洞的位置挡风。 马非象在山洞口点了一个火堆,正在往火堆里添柴。 文小曼正躺在火堆旁,挺着个大肚子,张开两腿,像是要临盆的样子,原本一张还算俏丽的脸,此刻面目狰狞,青筋暴露,显得十分痛苦。 第六百一十章、 深情一剑 “小曼!”文不武叫了一声,就要走过去。 没想到马非象却站起来拦住了他,大声道:“别过来!” 文不武说:“你干什么?” 马非象说:“你们都别过来,现在不方便。” 文不武说:“有什么不方便的?我是他爹!” 马非象说:“有亲爹看着女儿生产的吗?” 文不武为之一噎,看了文小曼一眼,竟有些不知所措。 马非象拦住了文不武,却没能拦住吴德。 吴德已经闪身到了文小曼身边,蹲下身去,伸手抓住了文小曼的手腕,去探他的脉搏。 马非象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干什么?” 吴德说:“我会保护她的。” 马非象说:“干嘛要你保护?她马上要生了,我是她丈夫,除了我,你们谁也没资格留在这里,都给我走!” 吴德说:“孩子不是你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插进了马非象的心脏。 就连一旁的齐鹜飞都感觉到了一个男人受到极大侮辱时所产生的愤怒。他忍不住往马非象的头顶看了一眼,恍惚间看到了绿油油的光。 马非象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攥紧了拳头,咬着牙,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那也不是你的!” 齐鹜飞一愣,你俩推来推去的,到底是谁的? 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去听他俩扯皮了,齐鹜飞站出来说:“你们快点走开,文小曼是魔孚胎母,一会魔孚出世,谁都活不了!” 他说着抽出乙丁剑,看着躺在地上的文小曼。 文小曼似乎感觉到了危险,猛然抬起头看向齐鹜飞,眼中露出一丝凶光,扭曲的脸越发狰狞。 这时,吴德一闪身,挡在了齐鹜飞面前。 “你要干什么?”吴德沉声问道。 齐鹜飞一皱眉,说:“吴德,我不管你和文小曼是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不是你的了。” 吴德说:“那本来也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要保护她?” “她怀的是我师兄的孩子。我受我师兄所托,自然要保护她的安全。” “你师兄?” 齐鹜飞觉得他说的不可能是潘子墨,难道是付洪生? 付洪生和文小曼早就有染,从齐鹜飞第一次见到他们,就已经看出了端倪。现在看来,他们后来关系未断,文小曼还怀上了付洪生的孩子。 这件事,文不武也许是知道的。之所以没有让文小曼打掉孩子,也许是想攀附上密云宗这棵大树。但在找不到付洪生的情况下,马非象自然而然就成了接盘侠。所以才有了马非象和文小曼的婚礼。 “不管是不是你师兄的孩子,现在他已经受了魔气感染,变成了魔胎,生下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类,而是魔孚。”齐鹜飞说。 吴德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 齐鹜飞说:“你见过正常胎儿这么早出生的吗?” 吴德说:“山路崎岖,早产临盆,也有可能。” 齐鹜飞说:“早产会让肚子在一夜之间变大吗?” 吴德说:“或许是疾病所致。” 齐鹜飞真想上去扁他一顿。这人也太一根筋了,密云宗弟子一个个都是什么奇葩! “现在不出手,等他生下来就迟了。”齐鹜飞警告道,“魔孚已经好几世,一世比一世强,他生下来,我们未必治得住他。你难道想让你师兄背上魔孚之父的骂名?一旦让它逃脱,别说你和你师兄,就算整个密云宗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吴德回头看了一眼,紧紧皱起了眉头,沉默着不说话。但他却没有让开。 见吴德似乎有些犹豫,文不武连忙冲上来,对着齐鹜飞说:“我女儿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污蔑她?她可是个活生生的人!你毫无证据,如果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就是闹到玉皇大帝那里,你也不占理!” 其实这也正是齐鹜飞担心的地方。现在杀了文小曼,固然可以一了百了。但怎么证明她肚子里是魔孚?一旦证明不了,事后就会非常麻烦。搞不好还要背上个急功近利,残杀同道的罪名。 所以他准备按下定位仪上的按钮,把六道木叫来。杀不杀文小曼,就让这位天仙去做决定吧。 可是当他拿出定位仪看了一眼,发现屏幕上代表自己方位的点不知何时早已变成了红色。原本标注在旁边的坐标数据也不见了。这说明他们和六道木之间的距离,超出了定位仪的通讯范围。 刚才六道木说清华庄遇险报警,他就赶过去了。而自己这边只顾着让平头哥带路找文小曼,这几个小时下来,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两边也许是朝着不同的方向,导致距离太远。 这就麻烦了。 齐鹜飞剩下两种选择,要么退出,要么硬着头皮上。 魔孚胎母就在眼前,现在退出,不但良心难安,而且后患无穷。 可如果要硬着头皮上,对方有吴德这样的高手,文不武实力也不俗,再加上金包银也接近四品,并不容易对付。若不能快速解决掉对方,时间一拖下去,文小曼把魔孚生下来,局面就不好说了。 齐鹜飞要是自己一个人,反倒不怕。可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尤其是叶问天,实力实在太弱了。 他快速思考的对策,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把定位仪交给了元小宝,让他原路返回,观察定位仪上的坐标,一旦发现转成绿色,就立刻按下上面的按钮,找到仙人六道木,然后到这边来会合。 这个任务也只能交给元小宝。只有他能够在这片丛林当中不受地域之花的影响而自由穿行。换做其他任何人,齐鹜飞都不放心。 元小宝走后,齐鹜飞定了定神,最后一次警告道:“文掌门,吴真人,不是我针对你们,实在是事关重大。魔孚一旦出事,带来的后果不堪设想。不要说你们承受不承受得起,就是我们这里所有的人性命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两说。文掌门,你可能只是听说,没见过魔孚。但我是亲眼见过的。它出生的时候,会生生破开胎母的肚子,从腹中钻出,你的女儿会被活活痛死。与其等到那时,不如现在一了百了,给她一个痛快。” 文不武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剑指齐鹜飞:“我女儿怎么死不用你管!吴真人,这人胡说八道,挑拨是非,我们先联手一起杀了他!阿金,过来!” 金包银尽管和他师父之间有些争端,但毕竟是师徒,到了这种时刻,自然是要帮师父的,因此也走过来站到文不武的身侧,举剑相对。 吴德微一犹豫,说道:“齐鹜飞,我原本还很欣赏你的为人,想和你交个朋友。但这件事情,我不能答应。在师门之中,付师兄对我颇为照顾。现在他生死不明,他的女人和孩子,我必须要保护。不管她变成了什么。” 说罢一张嘴,吐出一道黄光,化作一口宝剑悬浮在他头顶。 齐鹜飞知道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对身边的人说:“昆奴与我并肩,小青你照顾一下问天,老范,你自己小心一点。” 四人答应一声,各就各位。 眼看着这边剑拔弩张,文小曼那边也到了紧要关头。 只见文小曼的肚子已经胀破了衣服,一鼓一鼓的,有东西要钻出来的样子。 文小曼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向马非象,痛苦的呻吟着:“快……帮我一把!啊……帮我……!” 马非象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轻声问道:“小曼,你怎么样?是不是马上要生了?” “是……是的……要……要生了……”文小曼脸上的眼神中却出现了一丝浑浊,紧紧抓住马非象的手,开口叫了一声,“洪生……” 马非象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但并没有甩掉文小曼的手,依旧温侬软语的说:“小曼,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痛苦很快就会过去的。” 接着,人们就听到文小曼一声痛苦的惨叫。 啊——! 当人们回过头去,看到文小曼的肚子上插着一把剑。 黑色的鲜血正汩汩的从伤口流出。 马非象轻轻放开手中的剑柄,任由宝剑插在文小曼的肚子上,剑柄在风中轻轻晃动。 他蹲下身,紧紧的抱住文小曼,温柔的说着:“很快就过去了,很快,就像睡着了一样……” 文小曼不可思议似的看着他:“你……” 她那浑浊的眼里露出最后一次清明,随后便失去了光泽。她的灵魂从她的身体里溢出,但又被一缕黑色的魔气拽住。她拼命的挣扎,却始终挣扎不脱,被那魔气紧拽着回到了她的身体,消失在了黑色的血泊中。 这一切发生的并不快,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谁也没有料到马非象会突然对文小曼出手。 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小曼!” 文不武从错愕中惊醒,悲痛万分,大吼着扑了过去。 他用剑尖抵住了马非象的脖子,怒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马非象毫不理会,只是紧紧的抱着文小曼,就像一个深情的丈夫,深情的凝望着死在自己怀中的妻子。 文不武怒不可遏,剑尖往前一送,剑柄一转,马非象的脖子就断了,赤色的鲜血喷涌而出,落在文小曼的身上,就像飘落在墨水中的红色花瓣。 红与黑开始胶着,互相渗透,却始终泾渭分明。就像他们生前,结为夫妇,在一起生活,却永远无法融入对方的心。 马非象的头滚落到地上,滚进了火堆,冲散了架起的燃烧的柴。火焰烧着了他的头发。他的脸朝外,眼睛还睁着,目光正对着躺在血泊中的文小曼。 火焰慢慢吞噬了他,覆盖住他的脸…… 文不武杀了马非象,忽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我有罪啊!小曼……曼她娘……我对不住你们!我有罪啊!……我不该贪心,不该到这该死的狮驼岭来,不该留下这个孩子……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老天爷!你要惩罚就惩罚我!为什么要让我的女儿受这样的罪!……” 文不武跪在文小曼的尸体旁,呼天号地。 其他人只能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事情已经发生了。 对齐鹜飞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文小曼死了,死在最爱他的人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总比被魔孚破腹而出的好。 马非象死了,他活着也许比死更痛苦。他亲手结果了他爱人的性命,其实也是亲手拯救了他的爱人。也许那一剑刺出的时候,他心中是有恨的。但当文小曼看他最后一眼的时候,他心中的恨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只有爱。 他不但拯救了爱人,拯救了自己,也拯救了许多人。他杀死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魔头之一。 齐鹜飞现在相信,马非象早就知道文小曼怀上了魔胎。在元小宝之前给他们留字示警的人正是马非象。 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要把魔孚扼杀在胎中,但或许是他下不了手,只能等到最后一刻再动手。 对于这样的结果,齐鹜飞除了在心中一声叹息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可说可做了。 可是就在这时,情况又突然发生了变化。 文不武突然疯魔似的跳了起来,凶神恶煞般挥舞着宝剑,口中叫着: “我要杀了你们!是你们!你们逼死了小曼!我要杀了你们!你们这些混蛋……” 剑气乱射,无差别的攻向所有人。 不管是齐鹜飞还是吴德,当然不怕文不武,但是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女儿的痛苦的疯子,他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尽力躲避。倒是旁边的金包银被弄了个措手不及,实力本就比文不武差了不少,又如此突然,几个照面,身上就受了好几道剑伤。 元小宝提醒道:“他可能受了魔气侵袭,加上地狱之花的蛊惑,已经走火入魔了。” 齐鹜飞心中一惊,知道一个人一旦入魔,爆发出全部潜力的话是十分恐怖的,大声道:“小青,昆奴,保护好问天,老范小心,这家伙疯了!” 随后发动乙丁剑,冲了过去。 和他一起冲过去的还有吴德。 二人合力,很快就制服了文不武。 齐鹜飞拿出一粒固神丹,强行送入文不武口中,又念动夕惕若厉,将文不武身上散发出来的魔性驱除。 文不武总算安静下来。 齐鹜飞和吴德互视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致意这次配合的默契。 金包银总算捡回了一条命,连忙摸出一些药粉撒在伤口上,又服了丹药,坐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齐鹜飞把文不武推到他身边,说:“看好他。” 金包银心有余悸地说:“他刚才差点杀了我。” 吴德怒道:“他是你师父!” 金包银大概是被吴德的口气吓到了,不情愿地走过去扶住了几近虚脱的文不武。 齐鹜飞朝吴德笑笑,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这个吴德还真是个尊师重道之人。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是八风不动,看上去十分冷淡,毫无人情味。但金包银只是对师父不敬就惹得他发火了。而且他这一路行来,目的竟然很单纯,就是为了保护他师兄付洪生的女人和孩子。 同样是密云宗的弟子,怎么就差距这么大呢? 不过齐鹜飞也庆幸,幸亏先碰到的图拉翁,要是先认识了吴德和潘子墨,再遇到图拉翁和付洪生时,必然失去防备之心。 人们以为一切已结束了,没有人注意到村插在文小曼肚子上那把剑此刻正被黑气缠绕,剑身慢慢变黑,接着,突然就寸寸断裂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联手 马非象的那把剑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天宝,但也是修行人的法器,不是普通的铁剑,至少不比叶问天手里的那把大均剑差。 可就是这样一把剑,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剑身完全受到了魔气的侵蚀,由白转黑,寸寸断裂。断刃还未落地,就在无声中灰飞烟灭了。 紧接着,文小曼的肚子噗的一声,从那被马非象刺穿的伤口处裂开,流出一滩黑血。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蠕动着从裂缝里爬了出来。 齐鹜飞暗叫不好,想都没想,手中乙丁剑一道剑气射出,直奔地上那团东西。 剑气射中了那东西,却如泥牛入海,毫无影踪了。 在齐鹜飞的神识感应中,就好像用一根树枝戳进了淤泥里。 接着,就看见从那东西上飞起一道黑气,顺着剑气路径,反飞过来。 齐鹜飞不敢怠慢,乙丁剑祭出,与那道黑气纠缠在一起。 那团东西蠕动着站了起来,可以看出一个胎儿大小的人形模样。它的身上粘着许多污浊的血块,粘稠的液体从头顶缓缓流下,脸上五官面貌模糊不清,眼睛好像被糊住了,但终于还是慢慢睁开,却看不清眼眶中的眼珠,只充满了血污,就像两口填满淤泥的井。 “大家小心!魔孚没死!” 齐鹜飞一边警告,一边用乙丁剑抵住黑气。 当乙丁剑接触黑气的时候,黑气瞬间侵染了剑身,并有一丝微弱的魔气顺着剑缠上了他的手臂。 他念了句“夕惕若厉”,抵御侵入的魔气,又想起刚才马非象的剑寸寸断裂又化成飞灰的场景,急忙撤回乙丁剑,只以剑气相抗,而不让兵刃碰到黑气。同时动用承影剑,射出一道无形的剑气。 不知是因为承影无形,让魔孚没有防备,还是承影剑本身厉害,这次造成的伤害明显强于乙丁剑。剑气在魔孚胸前划过,破开了一道伤口。黑色的血液从伤口中流出,但很快被污浊而粘稠的液体包裹,伤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 魔孚似乎感觉到了疼痛,抬头看向齐鹜飞的方向。 又一道黑气从它身上发出,直奔齐鹜飞而来。 旁边的昆奴先齐鹜飞而动,张口吐出一道橙色光芒,化作剑气,抵住了魔孚射来的黑气。 “小心,不要让兵刃沾到它,只能用剑气抵挡!”齐鹜飞警告道。 这一切电光石火,容不得人思考。齐鹜飞当然不能怪昆奴在此时祭出断水剑。但他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吴德一见到橙色剑光,就立刻认出了那是付洪生的断水。他惊咦了一声,口一张,吐出一道黄光,也化作一柄宝剑,剑指昆奴,质问道:“我师兄的剑怎么会在你们身上?” 此时,昆奴御使着断水剑上下翻飞,剑气纵横,充分展现出了她高超的剑术。但是魔孚的黑气似虚若实,又不能用兵刃直接碰,只能以剑气抵挡,昆奴一时也占不到上风。 齐鹜飞知道魔孚显然未尽全力,只是以黑气攻击,本身并未动。如果吴德此时发动进攻,和魔孚联手,自己这边就凶多吉少了。 小青想帮昆奴,便也口吐惊鲵,化作一道青光,加入了战斗。 然而魔孚身上又飞出一道黑气,缠绕住了青光。依旧打得难解难分。 吴德见到小青的惊鲵,更是吃惊。 齐鹜飞知道必须要解释一下,魔孚当前,吴德想要为付洪生和图拉翁报仇,就算不和魔孚联手,趁乱对自己一方发动攻击也很麻烦了。而且他实力强大,如果能争取过来,对付魔孚的就多了几分胜算。 “吴真人,此事非常复杂,容我稍后再跟你解释,你我先联手把这魔头解决掉!” 他一边用乙丁剑抵住黑气,一边发动承影剑气,攻向魔孚。 噗嗤一声,魔孚身上又裂开了一道伤口。 承影剑气无形无影,似乎让魔孚有些顾忌。它用那浑浊的眼睛望着齐鹜飞。 齐鹜飞心生警惕,知道魔孚要向自己发动全力攻击了。 只见魔孚毫无征兆的忽然拔地而起,像一枚导弹似的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齐鹜飞。 齐鹜飞暗叫不好,急忙展开手腕上的天丝鲮鲤甲,化作护盾挡在身前。 砰的一声,他感觉到一座山撞上了自己。 想起第一次遭遇魔孚的时候,同事曹刚就是被魔孚这样一撞在胸口撞了一个大洞。如今的魔孚比当初不知强了多少倍,其力量可想而知。 护盾被撞散,鲮鲤甲的甲片乱飞,齐鹜飞也被这巨大的力量撞的倒飞了出去。 好在护盾把魔孚的力量卸掉了大半,齐鹜飞并未受伤。 但魔孚一撞之后,并未停歇,立刻又飞了过来。这一次,速度更快,力量更大。 齐鹜飞连忙后退,一边退一边收起天丝鲮鲤甲的甲片,再次在身前形成护盾,同时承影剑发出道道剑气,以攻代守。 承影剑气发挥了作用,在魔孚身上刮出一条条伤口,黑血如雨般洒落。 但这并没有阻止魔孚前进。 不知是它看出了这里齐鹜飞对他的威胁最大,还是那几道承影剑气激怒了它,它似乎铁了心要先把齐鹜飞弄死,顶着剑气冲上来,又砰的一声撞上了天丝鲮鲤护盾。 齐鹜飞再次被撞飞。 他只觉得气血翻涌,一时间难以收摄法力。 而那道黑气则如影随形,像毒蛇一样跟着,眼见着就要缠到齐鹜飞身上。而此时的魔孚已经在准备发动第三次攻击。 好在此时昆奴娇喝一声,剑气突变,剑光大盛,犹如万剑齐发,将缠着她的黑气打散,反过身来,替齐鹜飞挡住了那一道黑气。 魔孚身上又飞出一道黑气,奔她而来。 昆奴毫不畏惧,以一剑敌住两道黑气,身如飞凤,剑光烁烁,丝毫不落下风。 就连一旁观战的吴德都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好剑法!” 相比而言,小青就略逊一筹,只能敌住那一道黑气,分身乏术了。不过她手上的青丝却悄然飞出,钻入地下,又从魔孚身边钻出,缠了上去。 然而,青丝一触及魔孚身上那大量的粘液,小青就感觉到了不妙。此时青丝前端已经变成了黑色,黑气顺着丝线延伸而来。 小青连忙收回了青丝。 不过这一扰,也拖延了魔孚攻击的节奏,给齐鹜飞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魔孚依旧盯着齐鹜飞,准备发动第三次攻击。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鞭影袭来,抽在魔孚身上,啪的一声,打出一缕黑烟。 魔孚身体不动,低头看了看肩上被鞭子抽出的伤口,扭头朝范无咎看了一眼,然后嗖的一下朝范无咎撞了过去。 范无咎并无退路,也没有什么护身的法宝。 眼看着就要撞上,范无咎忽然就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这种消失并不是隐身,而是像一块碳丢进了煤堆里,一滴水滴进了大海里。你一时无法从黑暗的森林里分辨出他的存在。 魔孚一时停歇,茫然四顾,顿了顿才再次发现范无咎,然后撞了过去。 范无咎这隐身虽然不是真隐身,但在战斗中已经足够用了,严重延缓了魔孚的进攻节奏。 齐鹜飞此刻已经平复了翻涌的气血,天丝鲮鲤甲再次化作护盾,冲过去挡在了范无咎前面。 嘭! 魔孚撞上护盾,护盾撞着齐鹜飞,齐鹜飞撞着范无咎。他二人在纷飞的麟甲中一齐倒飞,又撞在树上。 一连串的大树被他们撞断。 齐鹜飞大喊:“吴德,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你将永远不知道你师兄怎么死的!你们密云宗还要背负蓄养魔孚的罪名!” 吴德微一皱眉,身前转魄宝剑光芒大作,化作一道黄色闪电,飞向魔孚。 魔孚看都不看一眼,只挥手射出一道黑气,企图缠住吴德的剑,而它的注意力依然在齐鹜飞身上。 转魄突然光芒大盛,在半空将那道黑气斩灭,瞬间刺入了魔孚的身体。 魔孚身上闪过一团黄焰,隐入体内,又从身体另一侧飞出。 转魄剑穿透了魔孚的身体! 吴德微微一笑,收回转魄。 然而魔孚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粘液和血流动着,很快修复了伤口。 吴德皱了皱眉,说:“转魄穿身,竟然未死,这东西没有内脏和魂魄吗?” 齐鹜飞说:“这是魔孚,纯魔!哪来的魂魄?” 转魄剑在空中绕了一圈,悬停在魔孚上方,不知是吴德在思考进攻的方式,还是在酝酿力量。 魔孚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轻敌了,这时从身体分出一大团黑气,忽然散作七八条匹练,犹如群蛇乱舞,全都扑向吴德。 吴德只能召回转魄进行抵挡。 他一人对付这么多黑气,显然有些吃力。 而魔孚却又转向了齐鹜飞。 齐鹜飞心头一紧。看样子这东西是认准自己了! “昆奴,去帮吴德!” 齐鹜飞不敢分心,只能让稍微有些余力的昆奴去帮吴德。这时候除了魔孚,没有敌人。自己这边不能有任何战损。 魔孚的力量太大,每次撞上来像座山一样。所谓一力降十会,这种没什么技巧可言的攻击手段,让齐鹜飞一点办法都没有。 多被撞个几次,一旦把天丝鲮鲤甲完全冲散,或者来不及聚拢,那自己这身板又能经得起他几次撞? 可惜太古凶兽体质虽然已经激活,却还没完全发育出来,要是真拥有了太古凶兽那么强横的力量,那就可以和魔孚对撞一下了。 嘭! 护盾再次散开。 齐鹜飞胸中气血一阵翻涌,一时无法凝聚法力。 当然,魔孚似乎也不像刚才那么灵活了,毕竟分出了太多精力。昆奴、小青和吴德的实力都不弱。这三人之中,吴德实力明显最强,而昆奴的剑术高超,小青则古灵精怪,时不时用青丝神出鬼没地骚扰一下。 而齐鹜飞旁边还有一个范无咎。 自从齐鹜飞再次吸引住魔孚的注意力之后,范无咎就开始发挥出他的特长,时隐时现,时不时用鞭子抽上一鞭。他那鞭子倒是有点门道,造成的伤害比一般飞剑大,仅次于齐鹜飞的承影。 但范无咎法力还是弱了些,对魔孚的伤害有限,只能算是骚扰。 齐鹜飞并没有马上使用隐身技巧,毕竟后面会发生什么还不知道,这种保命手段要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包括宵练剑,他也不敢用,万一六道木恰好赶来了,认出宵练乃是前魔教教主尹长天的佩剑,那就说不清了。 不过就算他拿出宵练,也不见得用得上。宵练和承影的效果差不多,虽然现在是夜晚,可以使用宵练的杀剑。但杀剑要凝练杀机,可魔孚根本不会给他时间。 如果六道木不来,齐鹜飞最后保命的手段也就只有隐身,然后元亨利贞,指望再招来一次离台雀魂,把魔孚给吞了。如果不能,就只有隐身跑路,可那样的话,身边这些人怎么办? 他开始有点后悔,不该带他们来。 昆奴、吴德和小青在外围,齐鹜飞直面魔孚,范无咎在一旁策应。 场面陷入了胶着。 现场的人,除了文不武和金包银,就只剩下叶问天了。 可叶问天在旁边什么忙也帮不上。 他之前还十分兴奋,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大展手脚,学以致用了。等见到真正的战斗时,他可傻眼了。 别说参与进去,就是站在旁边,被法力波及到,都可能要了他的小命。 好在魔孚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并没有攻击他。否则的话,齐鹜飞还得多照顾他这个累赘。 叶问天眼见着魔孚一次次撞向师父,而师父似乎毫无还手之力,心里也是万分焦急。 情势照照样发展下去,无非两种结果,要么师父先扛不住,被魔孚撞死,要么师父熬到魔孚力竭,然后其他人突破那些黑气,大家合力把它杀死。 但叶问天觉得并不乐观。 他在那里急得团团转,忽然发现身边还有一个家伙正和他一样,急得团团转—— 平头哥! 平头哥显然并不是在为众人的安危着急,他还看不出场上的局势。 他着急的样子,更像是世间最美味的食物放在面前,却吃不到的那种急切。仿佛一条饿狗看见了肉骨头,却隔着笼子,怎么也够不着。 叶问天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师父用神念和平头哥沟通过。叶问天也已经能使用神念交流,只不过不怎么熟练,也很有点消耗精气神,但总体来说,已经会用了,就像他御剑飞行一样。 他试着给平头哥发了一道神念。神念发出去很顺利,平头哥似乎也听懂了,但平头哥当然无法反馈神念过来,只是更加急切起来。 叶问天终于明白了,平头哥把那个可怕的怪物当成美食了。 他并不怕那个东西,之所以急得团团转,是畏惧那漫天飞舞的剑光。 叶问天不太相信平头哥能对魔孚造成什么伤害,连师父和师叔们联手都无可奈何的怪物,这只蜜獾能有什么办法对付? 但叶问天总觉得可以试一试。 他想起了文小曼见到平头哥时那厌恶又害怕的样子。 第六百一十二章、 平头哥 他用神念告诉平头哥,那些剑光不会伤到他,他尽管去,他会保护他的。 平头哥稍显犹豫,但终究还是去了,大概是没理由怀疑这样一个少年会骗他。 叶问天当然是骗他的。剑气无眼,法力无情,别说这只蜜獾,就是他自己也不敢靠近战斗的中心位置。 但他也不是完全骗平头哥,他也不想平头哥进去送死,他希望平头哥进去能发挥点独特的作用。所以,他决定送平头哥一程。 他的实力不足以参加这场战斗,但拼死把平头哥送进战斗圈,送到魔孚身边,是大有成功的希望的。至少,在魔孚注意到他这个小朋友和这只蜜獾之前。 平头哥开始探头探脑的前进,叶问天则祭出了大均剑,用他那刚刚学会不久,还不甚熟练的御剑术,裹住了平头哥,大均剑化作一团乌青泛金的光,飞向了魔孚。 这时候,魔孚刚刚又撞了齐鹜飞一下。 叶问天的剑就来了。 齐鹜飞看到剑光中裹了一团东西,但并不知道那是平头哥,只觉得叶问天太鲁莽了。他的实力这时候不出手比出手好,只要不添乱就已经是帮忙了。可叶问天偏偏出手了。而齐鹜飞此刻自身难保,正在调匀气息,也无力施救。他当然也不能去怪孩子,这当口,愿意出手相助,而不是逃跑,就已经很勇敢了。虽然他宁愿叶问天选择逃跑。 魔孚大概是觉得这一剑实在太弱,根本不屑反击,任由剑光飞到近前,才伸指一弹。 剑光就被他弹散,当的一声,宝剑落地。 不远处的叶问天正全力维持着飞剑,神识与剑相连,抵御着周围澎湃汹涌的法力波动,保护剑光中的平头哥。大均剑被魔孚一弹,就如弹在他身上一般,他只觉得胸口一闷,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齐鹜飞大惊,想要去救,却无能为力,因为他知道,魔孚已经做好了再次攻击的准备。现在,他和魔孚就是在拼消耗,看谁耗得过谁。 可是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大均剑落地的时候,同时掉下来的还有一团东西。那东西落到地上以后,就猛的往前一串,扑向了魔孚。 这时候齐鹜飞才看清,是平头哥。 按理说,平头哥的动作并不快,要咬到魔孚很困难,而且魔孚的实力,要杀死一只蜜獾,大概就和人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本以为平头哥凶多吉少,没想到魔孚一见到平头哥,居然像人见了鬼似的,吓得往后一个大跳,躲过了平头哥的攻击。 这一下让齐鹜飞大跌眼睛。 平头哥一击未中,又继续向前,靠近魔孚。魔孚依旧不敢反击,面对平头哥连连后退。 只可惜平头哥的动作太慢,又略显笨拙,根本追不上魔孚。 不过即使这样,魔孚也被他弄得有点手忙脚乱,先前的威势不再,让齐鹜飞有了喘息的时间。 齐鹜飞立刻发动反击。 承影剑气在魔孚身上又划开了一道伤口。魔孚吃痛大怒,躲开平头哥的纠缠后,再次冲天而起撞向齐鹜飞。 这次齐鹜飞早有准备,往旁边一闪身,同时念动潜龙勿用,隐去身形,让魔孚失去目标,无法进行连续攻击。 趁着魔孚寻找目标的时候,他又是一剑砍向魔孚,正中魔孚的脖子。 他并不担心承影剑会被魔气腐蚀,为了达成最大伤害,也为了隐蔽自身,没有使用剑气。 由于不是剑气,而是承影剑直接砍上去的,所以造成的伤害更大。扑哧一声,魔孚的脖子几乎被切开了一半。 但齐鹜飞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魔孚的身体如此结实,以承影之利,自己全力一剑,竟然没能把它的脖子切断。 魔孚的颈部伤口流出大量的黑血,但由于粘液的作用,血流的速度并不快,而且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与此同时,魔孚通过法力波动摸准了齐鹜飞的位置,也发动了反击。它的身体涌出一大滩黑色的东西,扑向齐鹜飞。这些东西又湿又粘,看上去血肉模糊。齐鹜飞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仿佛有人拎着满载的垃圾桶,迎面倒了过来。 他想躲已经来不及,只能展开天丝鲮鲤甲,将自己全身盖住。 那些东西哗啦一下糊在了他的身上,就像在他身上浇了一桶柏油,兜头盖脑,看上去就像刚从沼泽地里钻出来的人。 幸亏有天丝鲮鲤甲,严丝合缝的护住了他,这些东西没有侵蚀到他的身体,不然的话,先别说这些东西伤害性大不大,光是恶心就能让人恶心死。 而且这也是魔孚破他隐身的手段,除非齐鹜飞把天丝鲮鲤甲丢掉,否则也没法再隐身了。 既然魔孚有这样的手段,那把天丝鲮鲤甲丢掉显然是不明智的,还不如穿在身上,还有一层防护。当然,这时候隐身已经没有意义了。 好在这时平头哥又冲了过来,魔孚为了躲避平头哥,没有再继续攻击齐鹜飞。 齐鹜飞身体一震,法力灌注在天丝鲮鲤甲的甲片之上,将粘在身上的这些脏东西全部震散脱落。 随后灵机一动,将正要去追赶魔孚的平头哥一把抱起。 他不知道魔孚为什么会害怕平头哥,但既然有这样的效果,带在身边就等于带上了一道保险。 他抱着平头哥,先冲到叶问天身边,查看了一下,发现他受伤不重,并无性命之虞,便放下心来,急忙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然后继续抱着平头哥冲向魔孚,出剑攻击。 魔孚见他冲来,打算故伎重施,准备撞上去的时候,忽然看见呲牙咧嘴的平头哥,便又往后退去,只发出几道黑气,攻向齐鹜飞。 齐鹜飞举剑格挡,发现这些黑气灵活矫健,就像一条条活的蛇,但以剑气击之又坚硬如铁,也唯有承影剑气能够对其造成直接的伤害。 正当他与黑气战斗的时候,怀中的平头哥又挣扎着跳了出去,摇摇摆摆的奔向魔孚。 魔孚见到平头哥就跑。 齐鹜飞担心魔孚不再攻击自己,转而攻向别人。他不知道吴德身上有什么法宝,但小青昆奴和范无咎可都没有天丝鲮鲤甲这种护身类的法宝。因此大声喊道:“大家快退到我身边来结阵!” 说着刷刷几剑,将身前的黑气逼退,退到了一个布阵的最佳位置,不但易于腾挪,同时也能护住受伤的叶问天。 小青和昆奴听到他的呼喊,立刻后退,一左一右来到他身边。范无咎也抽身退到了齐鹜飞的身后。 “吴德,就差你了,我们布五行大阵!”齐鹜飞喊道。 吴德本身就承担着较大的压力,知道不合力结阵的话,迟早大家都得死。 他一咬牙,转魄剑光芒大放,剑气逼人,寻到一个空隙,抽身而出,也来到了齐鹜飞旁边。 那些黑气也随之尾随而来。 五人便一边抵挡,一边开始布阵。 齐鹜飞当仁不让,正准备指挥阵型,忽听吴德说道:“昆吾八剑,本就可以互相配合。我执转魄在中央土位,让你两个师妹分别执惊鲵在东方木位,执断水在西方金位,金木互转,我在土位相合,我们三剑的威力可以提升一倍!” 小青和昆奴都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说:“听他的,布阵!小青去木位,昆奴在金位,我在离位,老范入水位!” 大家由此各就各位,布下五行大阵。阵型一成,形势立刻就有了起色。 阵法运转之中,攻守互有配合,后背交给了队友,大家进攻起来就不需要有太多的顾忌,威力自然大增。尤其是吴德,小青和昆奴,三把昆吾剑配合阵型的变化,竟然发挥出了奇效,果然如吴德所说,威力增加了一倍不止。 齐鹜飞心中吃惊,原来昆吾剑还有这样的妙用,难怪密云七杰名气这么大。 从个人实力来说,除了潘子墨已经半步天仙,其他人的实力也就在四五品之间,并不如他们名气那么响。 但现在他明白了,密云七杰真正的实力在于联手。三把昆吾剑联合在一起就能发挥出如此威力,要是密云七杰各执一剑,踏七星步北斗,加上其中有潘子墨这样的高手,威力简直不敢想象,只怕比万浩然率领的五音十二律大阵还要强上很多。就算是天仙困于阵中,也未必能讨到好去。 齐鹜飞突然想到一点,昆吾八剑既然在密云宗手里,为什么只有密云七杰,而不是八杰? 是实在找不到好苗子了,还是他们只有七把剑? 好像他们上一代也是七个人,这么看来,昆吾八剑很可能是缺了一把的。 这个念头在他心中一闪而过,并未深究,因为此时的情势依然紧张,不容乐观。 虽然他们通过结阵实力大增,但并未完全扭转局势,只不过暂时渡过了危险,再加上平头哥的辅助,才勉强和魔孚战了个平手。 平头哥依旧追着魔孚跑,只不过他的速度实在太慢,对魔孚完全造不成伤害。但魔孚始终不敢和平头哥正面相对,连靠近一些都不敢。 齐鹜飞则干脆运转阵法,围绕着平头哥来转,平头哥走到哪里,他们的五行大阵就跟到哪里,这样就能防止魔孚利用他那强悍的力量,发动突然攻击把他们的阵型冲散。 只要能够保持阵型,就算打不赢,总能够拖下去。他不相信魔孚的法力无穷无尽,自己这些人可以嗑药,魔孚着身子光秃秃的,刚从母胎里钻出来,怎么补充法力? 拖的时间越久,他们就越有胜利的希望。而且元小宝拿着定位仪去找六道木了,随时都会把六道木带过来。 事情也正如齐鹜飞所料想的那样发展,魔孚似乎也因为消耗过大,而动作渐趋缓慢,尤其是那些进攻他们的黑气威力已经大不如前。 齐鹜飞觉得,再过一会儿就可以反攻了。 他怕大家带的丹药不够,就从身上摸出一大把丹药,趁着阵型转换的瞬间,匆匆分给了大家,手中留了两粒,一弹指,弹给了阵外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平头哥。 平头哥自然也收到了齐鹜飞发过来的神念,知道这东西吃了能补充体力,便把丹药吃了。吃了丹药的平头哥越发显得生猛,跑起来虎虎生威,虽然速度依然不快,但随着魔孚魔力的消耗,相对速度的降低,倒显得平头哥动作灵活起来。 齐鹜飞这时最担心的是魔孚跑路。 如果魔孚打定主意要跑,他们是拦不住它的。 他从魔孚的动作当中看出来,这东西的确是打着这样的主意的。 齐鹜飞看了看周围,灵机一动,忽然对着地上的文小曼的尸体射出了一道剑气,剑气正中文小曼的小腹,把她小腹上的伤口切得更大了一些。 虽说死者为大,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此时情势紧急,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魔孚似乎也没料到齐鹜飞会这么做,愣了一下,不想旁边的平头哥趁机窜上了,一口咬在了魔孚的腿上。 魔孚哇呀一声怪叫,高高跳起,平头哥也被它震飞出去,嘴里还咬着一大块黑糊糊的肉。 齐鹜飞连忙飞起来接住平头哥,平头哥身在半空,张嘴一抖,将整块肉吞了下去,还在那里兀自咂巴着嘴。 而就坐在文小曼旁边,已经疯了,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文不武似乎也被齐鹜飞这一剑给刺激到了,突然举着剑疯狂的朝着齐鹜飞冲过来。 金包银早已看清了形势,知道这时候再不能任由自己师父胡来了,如果让他冲散了阵型,齐鹜飞和吴德等人失败,那这里的人很可能谁都活不下来。 他死死地抱住了文不武,大叫着:“师父,冷静点!师父!……” 文不武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使用法力和法术,完全凭着一股蛮劲往前冲,但他的修为毕竟比金包银高,一下子就从金包银手里挣脱出来。 金包银大急,也不知是忙中出错,还是早有准备,唰的一剑刺出,正中文不武的后背。 文不武扑倒在地,金包银拔出剑,木然愣在原地。 文不武艰难的翻转身,浑浊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抬手指着金包银:“你……你……” 你了半天,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又侧头看向就躺在旁边的不成人样的女儿,嘴角的鲜血和眼角的清泪同时溢出。 金包银似乎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匍匐在师父身边,哭诉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师父……你要相信我,我是为了大局!” 他胡乱的给文不武抹了些金疮药,又摸出一颗内丹塞进文不武的嘴里,“没事的,师父,你伤得不重,马上就好了!” 文不武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欣慰,可终究还是透着悲哀。然而当他把丹药吞下去以后,却忽然一阵痉挛,嘴角溢出的血变成了黑色。 …… 第六百一十三章、 木桩 齐鹜飞只是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这一幕,他并不知道这师徒两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的注意力全在魔孚身上。 刚才那一剑的确有效,所以当他再次看出魔孚有退意的时候,便故技重施,并以嘲讽的口气大笑道:“哈哈哈,你这魔头,不是每次生下来都要亲自缝合胎母的伤口吗?这一次怎么不缝啊?哦对了,那不是你母亲。因为,你不配!你是个不配拥有母亲的东西!” 魔孚终于被他激怒了。 齐鹜飞能明显感觉到这个怪物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和凶魔之气。 这让魔孚的力量变强了一些,攻击的力道更大。但齐鹜飞并不担心,只要自己这方能守住,魔孚越是狂躁,消耗就越快。拖到天亮,等他消耗得差不多了,就可以给予致命一击。 当然,前提是平头哥能坚持住。现在平头哥才是他们最有效的武器,一旦平头哥坚持不住,以魔孚的实力,他们根本打不过。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魔孚在一阵狂躁之后,突然返身抱起了文小曼的尸体,冲进了树林里。 齐鹜飞大跌眼镜。 这东西抱走尸体,是要去缝合吗? 擦,是不是话说重了?让它伤心了? “追!” 齐鹜飞叫了一声,运转阵法追了上去,同时带上了平头哥。 吴德稍显犹豫,但终究还是跟了上去。都打到这时候了,不把魔孚杀掉,等于前功尽弃。而且他也不能让齐鹜飞等人跑了,虽然还不能肯定付洪生和图拉翁死在齐鹜飞手里,但两把剑的出现至少说明他们的失踪和黄花观脱不了干系。 魔孚的速度非常快,虽然扛着一具尸体,但一眨眼就不见了。 好在齐鹜飞早有准备,放出平头哥,让他一路追踪魔孚的气息。 如果魔孚跑远了,以平头哥的速度当然追不上,但他估计魔孚不会跑远,而是扛着文小曼的尸体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去缝合肚子上的伤口。这大概是魔孚从娘胎里出来,化成魔以后留下的唯一的人性了。 魔孚是一点真魔吸收母胎中的先天之气而成,抛开这一点魔气,其实它就是个婴儿,思想意识都很简单。 果然,追出去不远,他们就发现了魔孚。 文小曼的尸体被放在地上,魔孚蹲在那里,背对着他们,正一心一意地用手缝合尸体小腹上的伤口。 在密不透光的森林的深夜里看到这样一幕,尽管都是修行人,还是觉得十分诡异。 原本应该趁这个时候,魔孚手上有活在干,大家冲上去打,等它活干完了,就不见得打得过了。 可齐鹜飞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以魔孚的速度,要想摆脱他们的追踪并不难,可以找个更隐蔽的地方再缝合胎母伤口。但它为什么选择在这里? 要么是缝合的工作已经迫不及待,要么这里本就是他要来的地方。 齐鹜飞停下来,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四下打量起来。 这里树林茂盛,瘴气浓郁,视线和神识全都被遮蔽。 他们停下的时候,魔孚转身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还是不慌不忙地做起了它的活,就像一个正在安静绣花的大家闺秀。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遭遇魔孚的那个晚上,魔孚从胎母肚子里爬出来后,也曾这样看他们一眼。 他心头一惊,猛地想起那些黑色的魔雾。 那一晚,他们被黑雾围困,要不是张启月后来以身引动月光和黑雾相抗,齐鹜飞根本没机会以打破无面神像来破局。 对了,还有无面神像! 齐鹜飞刚想起这个可怕的东西,就看到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棵树断了,只剩下一个树桩。 他总感觉那个树桩看上去像一个人,没有五官面貌的人。 齐鹜飞的心神为之一震,立刻有种灵魂堕落的感觉,神识不由自主地走向虚无。 他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声音:我们又见面了…… 他看见那个树桩笑了笑。 这时候,他已经来不及去想一个没有五官的树桩是怎么笑的。 他感觉自己正在急速向下坠落。 周围的景物全都不见了,只有无边的黑暗。 他知道很快就会见到一条河…… 一丝恐惧从心底升起。 但现在的齐鹜飞早已不是过去的齐鹜飞。 他连忙收摄心神,默念: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就像蹦极的人沉到了底,忽然被绷紧的绳子拉住,然后弹了回来。 齐鹜飞恢复了清醒,发出警告道: “大家小心!不要去看那截木桩!” 然而他不发警告还好,他这一发警告,除了平头哥,所有人都看向了木桩。 与此同时,周围的林地里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一层三尺后的黑雾,这些黑雾正在凝聚,好像像藏在丛林中的群蛇乱舞。 但人们都目光滞涩,呆呆地望着木桩。 齐鹜飞大叫一声:“夕惕若厉!” 一道剑气飞出,斩向木桩。 一股黑烟升起,挡住了承影剑气,虽然被剑气斩断,但剑气也因此受阻,与这黑烟同时消弭于无形。 好在咒语发挥了作用,人们都回过神来,虽然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事态的严重,不敢再去看那个木桩。众人重新结成五行大阵。 齐鹜飞当机立断,也不管那些黑雾,率阵攻向魔孚。 然而魔孚还是蹲在那里,不慌不忙地缝合胎母之腹,动作虽显得笨拙,却一针一线,丝毫不乱。 而此时已经无数黑烟升起,挡住了五行大阵。 这些黑雾非常灵活,而且十分强韧,用剑气把它斩断并不能将其杀死,它会变成两截,就像不死之蛇,斩成两段之后,就变成了两条蛇,而且会吸收周围地上的雾气继续成长,又变得和原先一样大。所以有种杀之不尽的感觉。 最关键的是雾气当中凝含着一种带有魔性的毒气,和法器接触之后,会让法器受到污染。虽然一点点污染对众人来说都不算什么,稍微施加法力就能将这些魔气去除,但架不住黑雾太多,污染太重的话会加速法力的消耗,一旦让他沿着法器蔓延到身上,那就会使身中魔毒。 齐鹜飞虽然百毒不侵,但并不能避免魔气的侵蚀。他曾经就因魔气侵蚀而经脉寸断,后来虽然治好,但也是九死一生,而除他之外,其他人可没办法招来闪电往自己身上打,也没有那么多功德给自己治愈,更没有一面神奇的镜子。 所以这些黑雾凝聚成的如黑蛇一般的东西虽然不如魔孚那么厉害,但也十分难以对付。 战斗似乎又再次陷入了僵局。 然而他们都很清楚,这种僵局维持不了多久。 等魔孚完成了手上的活,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以魔孚的力量加上这些诡异的黑雾,他们只怕毫无还手之力了。 吴德十分理智,提醒齐鹜飞:“不如先撤,从长计议。” 齐鹜飞也有这样的打算,但现在放过魔孚,实在心有不甘。他心里还怀着一丝希望,那就是仙人六道木。 他相信六道木不会放着魔孚不管。秦玉柏应该向上汇报过,他说过要在六位仙人当中找实力最强的跟着他们,想必这位六道木先生应该对此事有所了解的。 清华庄的人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情,六道木过去处理,无论如何这时间应该也处理完了,只是不知道元小宝能不能找到他。 “再等等!”齐鹜飞一边战斗,一边观察着魔孚的动静。 由于和魔孚打过交道,略有些经验,知道魔孚离缝合完毕还有一段时间。 这期间,魔孚并不会攻击它们。让他最担心的反倒是那个树桩和这满地的黑雾魔气。 从这个环境来看,显然这个地方早有准备,并不是魔孚随便选的。 也许文小曼本来就是要到这里来生产的,只不过就像文不武说的山路崎岖动了胎气,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临盆的时间稍微早了一点。 那么他们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地方?除了魔孚出生之外,还有什么目的? 另外让齐鹜飞担心的是,这些黑雾魔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像起蛟泽中那样凝聚成人。那个庞大的雾影人实在太过恐怖,当时要不是老黄狗变形暴走,又有王寡妇在旁以金针飞剑化作六十四卦剑阵切断地气相连,齐鹜飞和敖霸恐怕就要交代在那里了。 五行走位,阵型变换,抵挡着四面八方的黑气攻击。 阵型当中以范无咎的实力最弱,但他浑身乌漆抹黑,那奇怪的隐身术在黑暗中忽隐忽现,他的方位正好处于水位,使得五行阵的水位变得变幻莫测,这弥补了他法力上的弱势,也使得五行阵变化更加丰富。 然而雾气越来越浓,除了那千万条小蛇之外,有一部分雾气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一条大蟒。 大蟒越来越粗,身体越来越长,昂起头来,冲破了树林的高度。 齐鹜飞想起了麒麟山的那条天妖大蛇。 “大家小心!” 黑色大蟒张开大嘴,一口咬下,想要吞了他们五人。 齐鹜飞急忙运转阵法,躲开大蟒的攻击。 这一口要是被它咬中,虽然这蟒蛇不是实物,但也并非虚幻。人们的身体必然受到大量魔气的侵蚀,而且澎湃的法力也叫人很难抵挡。 五行阵大范围移动,以极快的速度,几乎横向侧移了两里路才勉强躲过了大蟒的攻击。 齐鹜飞知道,必须要撤离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可是他刚刚起了这个念头,树林外忽然闪过一道紫色的光。 眼见着这道光冲进了树林,一头撞在了大蟒的头上。 大家只感觉脑袋轰的一声,神识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紫光爆闪,一瞬间的闪光让人睁不开眼睛。法力波入风暴涌来。 “小心!” 齐鹜飞勉强挤出一丝神念发出警告,运转五行阵,同时张开天丝鲮鲤甲,在澎湃激荡的法力风暴中护住众人。 好在刚才准备撤离的时候,他已经用飞天锚将平头哥抓回,否则这时,平头哥恐怕已经灰飞烟灭了。 风暴狂烈而短暂,不过一瞬间就风平浪静。 齐鹜飞也收起了天丝鲮鲤甲,放眼望去,只见仙人六道木衣袂飘飘,站在场地当中。以他为圆心,周围数里之内的树木全都以放射状的形态朝向四方倒在地上,许多都已经变得焦枯。那条大蟒和周围万千小蛇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然而这强大一击似乎并没有吓到魔孚,魔孚依然蹲在那里,连头也没有回一下。胎母腹部的伤口已经缝合了将近一半。 六道木看了一眼魔孚,问道:“这就是魔孚?那个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的?” “是的。”齐鹜飞回答道。 “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六道木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们这里的事情,我已经耽误了大事。好在你没有骗我。” “多谢上仙信任。” 齐鹜飞口中说着,心里却一直转着念头。 六道木说耽误了大事,是什么大事? 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清华庄那边出了大事,要么,这位仙人进狮驼岭另有目的。 齐鹜飞觉得后者可能性很大。 也许就像他和陆承所料的那样,这六位仙人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这些宗门选手而来的,而是为了对付那位可能隐藏在狮驼岭中的魔教大人物。 会是谁呢? 六道木说:“不用谢我。要不是闻仲给我打了招呼,就凭你,说破了嘴我也不管的。” “闻天尊?!”齐鹜飞吃了一惊。原本以为是秦玉柏打了招呼,顶多就是通过辛环,没想到是闻仲。看来魔孚真是成了治安总局的心头患了,连闻天尊都惊动了。 “怎么你以为是谁?辛环吗?他的面子还不够。就算我想给他面子,我也不敢违抗军部的命令。但闻仲就不一样了,他打了招呼,就算我耽搁了正事,事后军部也不会追究我。”六道木说。 军部……? 齐鹜飞越发肯定,他们的目标是魔教大人物了。 虽然六道木的语气听上去让人很不愉快,但齐鹜飞却听出了另外一丝意味。 这些话六道木本不用说的,也不该说,可他却偏偏说了。为什么要说?是不是故意在说给齐鹜飞听? 齐鹜飞总觉得这位仙人在向他暗示什么。 第六百一十四章、 行瘟使者 不过这时候他也来不及想更多了,眼见着魔孚还蹲在那里,他很想提醒六道木,赶快把这东西解决,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又生出什么变故来。 然而六道木却只是站在那里,并不动手。 齐鹜飞正想说点什么,忽见六道木扭头看向那根树桩。 周围所有的树木都已经倒下,就剩下那一根树桩还站在那里,看上去特别醒目。 “这是什么?”六道木又像是在提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齐鹜飞说:“我也不知道,但这东西和虹谷县曾经出现过的一个无面神像很像,它可能是某种魔力的来源,有可能牵扯到幽底。” “幽底?” 六道木皱了皱眉,没有再多说什么,手掌轻轻一抬,一道紫色的光射了出去,直奔那根树桩。 然而紫光行至一半,被半空中突然出现的一团黑雾挡住。 六道木刚才出场的时候,也是一道紫光飞来,那么大一条由黑雾凝聚的大蟒被他一撞而散,千万条黑蛇全部消散,方圆数里之内草木不存。 然而这一次,那团黑雾看上去并不大,却将紫光完全吞噬了。 六道木冷哼了一声:“何方妖孽,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说着抬手又是一道紫光。 这一道紫光比刚才的更亮,但飞行速度却极慢。 这有点像掌心雷。 掌心雷是一种很常见的法术,在天仙道法中就有记载。但通常发出来的掌心雷都是白色或者淡蓝色,极少见到这种紫色。 以齐鹜飞如今的法力水平,他发出来的掌心雷威力也足够大,但要和六道木发出来的这道紫光这样凝练而醇厚,却是完全做不到的。 齐鹜飞能够感觉到,这道缓慢飞行的紫光当中所蕴含着的能量极其庞大。 他连忙运转五行阵法,让众人后退,并撑起了天丝鲮鲤甲,随时做好防御的准备。 只见那道紫光贴着地面一起一伏,像蝴蝶一样轻盈,翩翩前行,然而所过之处的地面却如被太阳灼烧过一般,泥沙土石皆已被融化,成了一条洒满赤色熔岩的小溪。 就在此时,四面八方的地面上隐隐浮泛起一层黑气,以那根树桩为中心开始凝聚。 黑气越来越浓厚,遮挡住了那根树桩,朦朦胧胧的,看上去像里面站着一个人。 紧接着在那个朦胧的人影前凝聚出了一团浓厚的黑色的雾,像一个黑色的篮球。 这个黑色的球很快便和那道紫光相撞。 轰…… 好在齐鹜飞早有准备,已经撑开了天丝鲮鲤甲,并且运转五行大阵。大阵中的五个人各自驾驭法器,剑光霍霍,形成了一张大网,尽可能的挡住了法力波的冲击。 然而即便这样,他们所受的震荡依旧不小。 齐鹜飞只觉得气血翻涌,耳目难开,神识受到了严重的震荡,胃里面一阵翻滚,差点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他朝其他人看了一眼,从他们的脸色就可以看出,大家都差不多。 而最惨的恐怕就是那只平头哥了。虽然被大阵护在中央,但依旧受不了这样的冲击,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齐鹜飞连忙给他塞了一颗丹药,然后又分了些丹药给小青、昆奴和范无咎,以及吴德。 吴德倒也没有客气,不过吃了齐鹜飞的丹药之后,他自己也拿出了一些丹药,分给了大家,说道:“你那些只能护住心脉经络,我这些可以保护元神,大家吃了吧。” 齐鹜飞接过丹药以后立刻吞了下去。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吴德是密云宗的人,而且见到昆奴和小青手中的断水和惊鲵之后,一定已经猜到了付洪生和图拉翁是齐鹜飞所杀,他这时候要是拿出毒药来,一点也不会令人意外。齐鹜飞百毒不侵,当然要以身试毒,看看这丹药吃下去是什么效果。 吃下去以后,他发现自己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丹药的确是保护元神魂魄的,而且药效非常好,是属于上等灵药,价值不菲,比起自己刚才拿出来的护心丹和小还丹要好多了。 他朝吴德微微一笑,说:“多谢吴兄。” 吴德说:“不用和我称兄道弟,我们的帐一会儿再算。” 齐鹜飞撇撇嘴,看着小青等人吞了药,大家心神和法力已恢复,便齐心戒备起来。 后方树林飘来一道虚影。 众人正在戒备,阵法自动发动,几道剑气齐射出去。 那虚影一晃,隐入地面不见了。 接着又出现在了他们近前。 齐鹜飞看清是元小宝,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元小宝说:“我好不容易等到定位仪上的灯亮了,就立刻按下了按钮。那位仙人来了以后我就带他到了我们刚才那个地方,可是发现你们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后来看到你一路上留下的印记,才追了上来。那位仙人比我先感知到了你们这边的打斗,他的动作太快,我实在追不上。” 齐鹜飞说:“好了你赶紧进阵,仙人打架,不是闹着玩的。” 元小宝躲进了五行大阵。 吴德说:“小鬼阴神大成,实力不弱,我们可以改五行阵法为六合大阵,五行阵善于变化,但在防守上不如六合阵。” 齐鹜飞讶异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吴德也精通阵法,而且一眼看出了元小宝的实力。 不过想起图拉翁在麒麟山的表现也就释然了。密云宗虽然正邪不分,但从密云七杰的实力和他们的会的东西上来说,这个宗门积淀还是很深厚的。 这让齐鹜飞隐隐更多了一丝忧虑。 “好,变阵!” 元小宝加入阵中,五行阵法变成了六合大阵,形成了一个六边形。 平头哥就被放在了正中间。 这样一来,平头哥的安全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了。六合大阵最擅防守,只要大阵不被破,平头哥呆在阵中,连一点法力波动都不会受到波及。 只是,平头哥在中间探头探脑,似乎十分不甘,但被刚才那一震,似乎是有点不敢出去了。 这时候,前方的情况也正在发生变化。 围绕那根树桩不断凝聚的黑雾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凝聚出了一个人形的模样。 齐鹜飞终于又再次见到了雾影人。不过和过去见到的雾影人略有不同。 第一次遭遇魔孚的时候,那个雾影人显得最为笨拙。只不过那时候的齐鹜飞还不够强大,只是二品不到的实力,当时队伍当中最强的也就是三品上的谢必安。 后来在起蛟泽中遇到的雾影人就明显强大了很多。不但身形巨大,凝聚的雾气更多,攻击的力量也更加恐怖。而且那个雾影人依靠千里起蛟泽中千万年来沉积的地气源源不断的供给能量,要不是王寡妇用阵法和剑气切断了它和地气的联系,根本就无法战胜。 可是起蛟泽中的雾影人明显还是有一丝呆滞的。要说最让齐鹜飞心有余悸的,其实还是麒麟山中遇到的那一团黑雾。虽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但那黑雾形状的人影却在他心里留下了长久的阴影。他感觉那一团雾影才是真正有灵魂的东西。 除此之外,在潜龙湾海底的时候,他曾听红唇鱼精和青丝提起过雾影人,但那明显只是一个分身。 齐鹜飞当时就在想,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回到眼前,这个雾影人比起蛟泽中的雾影人明显要灵动一些,和麒麟山中惊鸿一瞥的雾影有点相似。 齐鹜飞大概猜到了,眼前这个雾影人以及当初在麒麟山见到的那一次,应该就是本尊,而其它时候则是分身。 分身都有如此实力,这家伙也是天仙级别的无疑了。 看着雾影凝聚成人,六道木没有再发动攻击,而是皱着眉头,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住了雾影人。 只见雾影人张开双手,四面八方在地面上又冒起了许多黑烟。 这些黑烟和刚才的完全不同。刚才的黑烟半虚半实,有形而无质,而现在的黑烟却似乎无形无质,有种飘渺之感,令人捉摸不透。与其说是黑烟,不如说是一种阴魔之气。但和纯粹的魔气,比如说魔孚身上发出来的那种相比,他又多了一丝特殊的光泽,更像是人间的东西。 而且这东西飘飘渺渺,随风而来,感觉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就像工地上的大货车开过扬起的灰尘。 “后退!”六道木大喝了一声,单手往后一挥,煽起了一股大风。 大风将周围的黑烟吹散,给齐鹜飞他们腾出了一片空地。 齐鹜飞知道一定是那些黑烟有什么怪异之处,现在六道木喊出那一声后,顺着他挥出的风,指挥六合阵向后急退,退到了那片没有烟的空地上。 “闭住呼吸,不要把黑烟吸入,这是瘟毒!”六道木说。 瘟毒? 齐鹜飞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虽然他百毒不侵,但听到六道木的警告,他还是闭上了呼吸。 其他人也都照做。 “五癀瘟毒!你是行瘟使者?”六道木问道。 “哈哈哈哈……”雾影人阴恻恻的一笑,“竟然被你认出来了!” 齐鹜飞吃了一惊。 行瘟使者?! 这不是瘟神吕岳手下的吗? 当年天庭未改革之前有八部,分别为雷部、斗部、痘部、水部、火部、瘟部、太岁部和财部。 八部各有正神主事,其中斗部最为强大,以金灵圣母为尊,居周天烈宿之首,统领天罡地煞九耀星宿,八万四千群星恶煞。 其次为雷部,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为首,领衔二十四雷部正神。值得一提的是,闻仲也是金灵圣母的弟子。 剩下的,水部主神是水德星君,下辖四位正神;火部主神是火德星君,下辖五位正神;财部主神为财神赵公明,下辖四位正神; 太岁部和痘部都是小部,而且年代久远,网络上的人不大提起,齐鹜飞也就不太知道了。 但是瘟部,齐鹜飞是知道一些的。因为这曾经也算是个大部,主神是瘟神吕岳,统领东南西北四位行瘟使者和劝善大使等正神,人数比水火二部还要多。 瘟神吕岳曾经的封号是“瘟癀昊天大帝”,听这名字就知道有多牛,跟玉帝的“昊天上帝”称号只差了一个字。 虽然天庭改革之后,这八部都已经裁撤了,但八部正神可都是当年响当当的人物。 没想到这雾影人竟然瘟神吕岳手下的行瘟使者。只是不知道是东南西北当中的哪一位? 听说瘟部裁撤以后,保留了一位行瘟使者,难道就是这位? 六道木指着行瘟使者身后隐藏于雾中的木桩说:“我感觉到那东西身上有幽底死气,莫非你和幽底的死神有勾结?” 行瘟使者说道:“这你就管不着了。” 六道木脸色一沉,说:“你是行瘟使者,承担监察天下瘟情之责,与魔道势不两立,如何能勾结魔君?莫非,南赡部洲的那场妖祸也是你所为,那只蝙蝠只不过是替你背锅的?” “六道木,你成就天仙也一千多年了吧?”行瘟使者答非所问,“我记得当年你进了闻仲领衔的雷部,是吧?” “是又如何?” “后来天庭机构改革,雷部裁撤,你就去了军部,对吧?” “这不是什么秘密。” “你这次进狮驼岭,应该是有军部的任务在身的吧?怎么有心情来管这里的小事?是不是闻仲给你打了招呼?” 齐鹜飞听得一愣,这东西居然什么都知道,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连忙竖起耳朵听着,想从这两个天仙耳朵里听出更多事来。虽然他很清楚,有些事,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 “小事?勾结幽底魔君可不是小事!”六道木说。 “唉!你说你成就天仙多不容易,干嘛要多管闲事?可惜啊,你认出了我的身份,不死也不行了。” “这么说,你是承认了?你做下这些事情,就不怕天道降罪吗?” “哈哈哈哈……天道?哈哈哈哈……”行瘟使者哈哈大笑,“到现在还有人相信天道?哈哈哈哈……天道早就被隔在三十三天外了!现在笼罩在你们头上的天道,那只不过是玉帝用功德碑制造出来的假天道!” “胡说八道!”六道木喝斥道,“天道岂能有假?玉帝用功德碑只是为了平衡天道劫难,让三界更加太平。” “太平?”行瘟使者摇头道,“你太幼稚了!但凡有点脑子的,想想都知道,天道劫难怎么能够平衡?功德碑收取天下功德税,窃取天道之功,让玉帝有了和圣人相抗的手腕。玉帝一手遮天,劫持天道为己用,他怎么不怕天道降罪?总有一天,三界众生都会为他陪葬!” 六道木说:“如今天庭早已改革,已经不是第一人说了算。你有什么意见大可以向上面反馈。但你却勾结幽底魔君,行大逆不道之事,残害万千生灵,实在是罪不容赦!” 行瘟使者说:“大逆不道?什么叫大逆不道?逆的是哪个道?要说天道,天道都被屏蔽了,我到哪儿去逆天道?要说是天庭,你也说天庭都已经改革了,早就不是过去了,哪里还有什么大逆不道?” 六道木冷哼道:“哼!巧言舌辩!我知道你行瘟使者监管天下瘟癀之事,分身无数,但你如此倒行逆施,你就不怕瘟神吕岳知道了治你的罪吗?” “哈哈哈哈……大帝,哈哈哈,大帝怎会治我的罪?”行瘟使者大笑,笑声中多了一丝轻蔑。 第六百一十五章、 打神鞭 “大帝?……” 六道木皱起了眉头。 “我明白了……吕岳原是瘟癀昊天大帝,和昊天上帝一字之别,自视甚高,向来不满瘟部主神之职。天庭改革时,他主动提出裁撤瘟部,以此为资,想要竞争政务院长,但最终败于紫薇大帝。他对此不满,因此就和幽底魔君勾结,想要推翻天庭,所以,是吕岳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 行瘟使者冷笑道:“反正你要死了,知道这么多又有什么用?你是想回去向闻仲报告,还是向勾陈报告?哦对了,你应该还没资格直接向勾陈汇报。我记得你是属于天宫卫戍区直属的辖外特种部队吧,现在是什么级别了?你的上级是哪位将军,巨灵神?还是王灵官?或者你可以直接向李靖汇报?但我记得闻仲和李靖好像不合,你夹在中间,一定很难办,哈哈哈哈……” 雾气凝聚的身体一阵抖动,行瘟使者尖锐的笑声在空旷的山林里回荡。 齐鹜飞听得浑身汗毛直竖。 这俩人说话肆无忌惮,仿佛对方已经是个死人,毫不顾忌,什么话都敢说,完全不在乎旁边还有人。 他很想装作听不见,然后赶紧离开这地方。这种事听多了一点好处也没有,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但是现在,他想躲也没地方躲。 他看向旁边的吴德,发现吴德也是在皱眉头。 倒是范无咎,黑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行瘟使者的笑声还在继续,齐鹜飞很想提醒六道木,赶紧把对方解决掉,不然等魔孚腾出手来,二打一,局面就不好说了。 六道木说:“好大的口气,你怎么知道你一定能杀了我,而不是我杀了你?” 行瘟使者说:“我监察天下瘟情,分身无数。这个世界上有瘟疫的地方就有我,只要瘟疫不绝,我就不会死。你杀不了我的。” 六道木看了他一眼,说:“但现在的你是你的本尊,而不是你的分身。” “当然!”行瘟使者说,“也只有本尊我才有把握杀你。我了解你的本事,一千多年前,你被闻仲吸收进雷部的时候,我就有所耳闻。如果是分身,我就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六道木冷笑道:“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一千多年过去了,你怎么知道现在你还能杀我?” 行瘟使者冷笑道:“一千多年而已!对于凡人来说一千年很长很长,对仙人来说,却只是弹指一挥间。谁突破天仙之后,能在短短千年之内继续突破呢?你以为你是哪吒还是杨戬?或者孙悟空?你有他们那么大的机缘吗?” 六道木说:“我当然不是他们,杀你不需要那么大的机缘。” 六道木冷静的样子,让行瘟使者产生了一丝疑虑。他冷哼道:“那就试试吧。”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的雾气源源不断地涌来,凝聚入行瘟使者的身体,让他那看似虚幻身体变得越来越具有实质感。 六道木则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那根像竹子一样一节一节的棍子。 从齐鹜飞的角度看过去,差点以为他握着一根长长细细的甘蔗。 然而,行瘟使者却变了色,惊呼道:“打神鞭!”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神鞭? 齐鹜飞忍不住仔细去看那根“甘蔗”,这东西也就一米来长,通体暗黄色,看上去实在很普通,没有一点神器该有的样子,神识当中也感应不到法器溢出的灵力。 他默念见龙在田,神识中那根“甘蔗”通体都发出了幽幽的神光。神光当中,他看到了二十一节,每一节上覆盖着四道符印,一共八十四道符印。神光正是由这些符印发出来的,每一道符印发出的光芒颜色都不一样,或紫或青,或金或白,混合在一起,在神识中形成了一种五彩斑斓之色。 这就是打神鞭?! 齐鹜飞第一次见到真正的神器,不免有些激动。 打神鞭的名气实在太大了。 当年姜子牙一手持封神榜,一手持打神鞭,何等的威风! 但打神鞭究竟怎么个用法,至今也是个迷。有人说打神鞭专打神仙,就和它的名字一样。有人说打神鞭只能大封神榜上有名的神,打别的就没有效果。也有人说打神鞭专打元神,普通人元神不显,反而不怕,修行人凝聚了元神之后,被一打就死…… 反正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总之,打神鞭的名气很大,在一定程度上,是要大过孙悟空手中的金箍棒的。 不过让齐鹜飞感到疑惑的是,他通过见龙在田,神识中感应到的打神鞭的发出的光芒的强烈程度,还没有自己身上的承影剑和宵练剑强烈。 连自己的两把剑都不如,那算什么神器? 会不会是行瘟使者认错了? 不过接下来六道木的话否定了他这种猜测。 六道木说:“算你还有点见识!” 齐鹜飞觉得六道木不会说话,行瘟使者应该也没有认错,于是又有了新的疑惑,就像行瘟使者此刻提出的问题: “打神鞭怎么会在你手上?” …… 狮驼岭外围,沿着整个朱紫国边境,和狮驼岭相交的群山上空浓云密布,遮蔽了整个天空。 骑着南天豹的天警在云层下方来回梭巡,禁止一切仙凡人等靠近。 风起云涌之间,时不时的从云层中射出几道光芒,疾如流星,在山林的上空飞过一圈,又穿梭回了云中。 那是御剑飞行的仙人。 他们有的身着金丝铠甲,有的穿着非常现代化的战斗服装,驾驭的法器也是多种多样,各不相同。 云层破开的一刹那,隐约可见隐藏在云中的如巨型战舰一般的庞然大物。 这些庞然大物周围,又有许多小型飞行物飞来飞去。 秦玉柏立身在半空中,身上的衣衫被风吹的鼓起。 一队骑着南天豹的天警挡在他的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秦玉柏大声喊话:“我是纳兰城城隍司司长秦玉柏,也是本次宗门大会的负责人,在此公干,为何拦路?” 拦着他的天警没有回话,但也没有让开。 秦玉柏不觉皱起了眉头。 天上风起云涌,纳兰城城隍司当然不可能察觉不到,何况他们这次负责宗门大会,在狮驼岭外围设有多个接应点。 半天前,他就感觉到了不对。然后有人向他汇报,宗门大会所有的接应点都被天兵接管了,整个狮驼岭好像已经被封锁,完全进不去。 秦玉柏当时就大吃了一惊,宗门大会对西牛贺州乃至整个天庭来说都是大事,主办方是三届联合政府,这是哪里来的天兵?上面怎么可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派兵把狮驼岭围了呢? 他问万浩然知不知道此事,万浩然摇头表示不知。 秦玉柏决定亲自去看一看,探明情况之后,再向上面请示。 但他刚飞出纳兰城的地界,还没到朱紫国边界,就被天警给拦住了。 天警不回话,秦玉柏心中不快,微怒道:“城隍司执行公务,你们好像无权阻拦吧?” 此时,一匹南天豹风驰电掣而来,到得近前,上面的人朝秦玉柏一拱手:“秦司长,好久不见了!” 秦玉柏一见他,把脸一板,说道:“原来是焦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让你的人拦着我?” 焦队长讪讪一笑,说:“秦司长见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军部的人封锁了整个狮驼岭,要求我们配合,周围一切仙凡人等皆不得靠近。” 秦玉柏脸色微微缓和,问道:“你我都是一个系统的,怎么我没有接到总局的通知?” 焦队长说:“也许是还没来得及吧,我们也是刚接到命令。而且也不是上头的通知,而是军部直接拿着战时紧急命令要求我们配合,我们也没办法。这不,我刚刚跟我们处长通过消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去向总局反映了。” “战时紧急命令?”秦玉柏皱起了眉头,“现在是和平时期,哪儿来的战时紧急命令?” 焦队长说:“我也觉得奇怪,但命令上有军部法印,不可能有假。我们只能配合。” 秦玉柏伸出手指,指了指云层上方,问道:“知不知道是北部战区哪位将军领的兵?” 他想起来自己在北部战区也有几位朋友,知道是哪位将军领兵的话,至少可以打听一下,免得向上面汇报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焦队长说:“不是北部战区。是天宫卫戍区的直属部队。” “卫戍区直属部队?”秦玉柏吓了一跳,“卫戍区的主要职责是护卫天宫,怎么会下界到这里来?” 焦队长说:“可不是嘛,我记得自从一百多年前李司令亲自率领大军围剿君庭山之后,卫戍区的军队就没再下来过了。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啥……” “你可知道是哪位将军?”秦玉柏问道。 焦队长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看秦玉柏身边没人,就催着南天豹飞到他身边,低声道:“在军部公开之前,这涉及到军事机密,照理我是不该说的。但你是城隍司司长,咱们又是老朋友,我还是给你透个消息吧,你回头去向总局核实一下,但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秦玉柏点头道:“放心,我有分寸。” 焦队长越发压低了声音:“我刚才瞧见云层中的护天舰了。” 秦玉柏疑惑道:“既然是卫戍区出动了大军,不管哪位将军下来,都会有护天舰,这有什么奇怪的?” 焦队长说:“如果是一艘护天舰,当然没什么奇怪的。但问题是,不止一艘。我看了一下,至少有八艘!” “八艘?!”秦玉柏大吃了一惊,“难道是李司令亲自来了?” 焦队长摇了摇头,骑着南天豹往后退了几步,一摊手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玉柏知道焦队长不敢说,说出来就是泄露天机,没事还好,万一战事不利,将来怪罪下来,搞不好他就成了替罪羊。便点了点头,朝着焦队长一拱手:“多谢了!” 说罢便返身飞回了纳兰城。 他在城隍司一落地,万浩然等人都在那里等着,就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秦玉柏皱着眉,因为人多,他也不便说,就说:“狮驼岭外围都已经被封锁了,进不去,具体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我得向上面请示一下。” 说着便拉着万浩然一起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万浩然问他:“老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玉柏说:“我被天警拦住了,整个狮驼岭都已经被天兵包围。” 万浩然说:“我刚和北部战区的老朋友联系过,没听说他们那边有什么调动。” 秦玉柏说:“不是北部战区,是天宫卫戍区的部队,而且很可能是李司令亲自来了。” 万浩然吃了一惊:“什么?李司令亲自来了?!他一直负责整个天宫的安全,怎么会到狮驼岭来?你会不会搞错了?” 秦玉柏说:“错不错,问问上面就知道了。” 说罢并通过桌上的专线,想要联系辛环,但是却被告知辛副主任被闻局长叫去开会了。 秦玉柏放下电话,呆呆的愣了一会儿。 “怎么了老秦?”万浩然问道。 “啊……”秦玉柏回过神来,“辛副主任去开会了。” 万浩然说:“上一次李司令亲自带兵下界还是一百多年前在君庭山剿灭魔教的时候,这次天兵突然围困狮驼岭,狮驼岭中藏有魔教余孽的消息应该是真的了。” “八成是真的了。只是……”秦玉柏不无忧虑的说,“这次军部突然行动,我们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恰好就在宗门大会召开之际,这未免有些太巧合了。” “你是说……”万浩然有些惊愕的看着秦玉柏,“他们早有预谋,故意选择在宗门大会召开之际行动?” “也许这次宗门大会,本就是行动的一部分。”秦玉柏说。 “可是为什么呢?”万浩然大为不解,“军部的行动事关重大,照理说应该坚壁清野,防止有人进入狮驼岭。而在宗门大会召开之际,这么多宗门弟子和散修进入了狮驼岭,能起到什么作用?” “都是棋子罢了!”秦玉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你我位置不够高,知道的太少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万浩然皱起了眉头。毕竟他是西牛贺州宗门管理委员会的主席,也是这次宗门大会的实际负责人。他要对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所有宗门和参赛弟子负责,如果这些人进入狮驼岭最终都一去不返的话,那无论如何在他那里都是交代不过去的。 “老秦,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也许只是演习,毕竟李司令的部队都在天上,平常演习也不方便,借着这次剿灭魔教余孽的机会拉出来练一练也很正常嘛。你想想,君庭山一战之后,魔教已经覆灭了,就算有什么余孽,治安总局或者仙盾局派点人来也就把他们灭了,何需要动用军队,更何况是李司令亲自出面?” “希望如此吧。”秦玉柏说,“别的我都不担心,就是这次魔孚也进了狮驼岭。我该早点听齐鹜飞的话,直接把文小曼抓起来!” 秦玉柏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颇有些后悔。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他倒不是像万浩然那样对所有的宗门弟子都关心,他最担心的还是齐鹜飞。 黄花观参加宗门大会是他一手极力促成的,即便在宗门大会开始之前,齐鹜飞还曾表示过退意,不想参加,但秦玉柏不但鼓动他参加了,还把盯住魔孚的任务交给了他。 现在看来,魔孚进狮驼岭绝不仅仅是为了找一个安全的出生地,狮驼岭里边可能真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只怕还不止是魔教余孽那么简单。 齐鹜飞这一路跟着魔孚,尽管还有仙人六道木在,恐怕也十分凶险。 而且这六道木,就真的可靠吗? 秦玉柏不禁深深的忧虑起来。 他正想到六道木的时候,万浩然突然问:“我听说六道木仙人是闻天尊的旧部,和辛副主任的关系也不错,他难道就没有给你透露一点?” 秦玉柏摇头道:“六道木仙人虽然是雷部就神,但雷部裁撤以后,他就调去了军部,隶属于天宫卫戍区直属的外围特别行动大队。这个大队有点像特战队,李主任曾经给这支部队当过教官,要说他是谁的人,还真不好说。况且我的职位太低了,他就算知道军部的行动方案,想要透露也只会透露给闻天尊,而不会透露给我。” …… 天庭治安总局的一间会议室内,局长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闻仲坐在赤火玲珑椅上,面沉似水。 “六道木也许真不知情,否则也不至于一点都不跟我们透露。”旁边的辛环说道。 闻仲一句话也没说。 辛环看着闻仲的脸色,知道老领导心中十分不快,想要出言宽慰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闻仲心里不快,并不是因为军部的军事行动搅了治安总局布下的局,也不是因为六道木没有向旧主透露消息,毕竟六道木职位不高,军部纪律一向严苛,没有允许,他是不可能说的。 这次行动之前,他肯来见闻仲一面,并答应帮着盯住魔孚这条线,就算是很念旧情了。 让闻仲生气的真正原因是,军部的这次行动竟然一声招呼都没跟治安总局讲,闻仲作为天庭重臣,治安总局的局长,事先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心里怎么能高兴? 何况这次出动的是天宫卫戍区的军队。如果是北方战区的真武大帝,闻局长也许还没那么生气,可偏偏是卫戍区的李司令。 想那李靖,当年在封神之前,不过就是陈塘关一总兵,而当时的闻仲就已经是一国太师。李靖后来叛商辅周,以肉身成圣,进入天庭后又成了玉帝身边的红人。闻太师向来以其为反复小人,看不起他,与他关系不睦。当年他同意把哪吒调过来当妖事处主任,也是因为哪吒曾经一度跟他的父亲关系十分紧张。但现在看来,那也许完全就是做给外人看的。 “局长,既然军部已经有了军事行动,那就由他们去折腾吧,咱们乐得轻松不是。” 会议结束后,其他同事都已先后离去,辛环终于忍不住开口劝解道。 闻仲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有节奏的击打着,抬起眼皮看了辛环一眼,忽然问道:“你觉得军部这次为什么要突然行动?李靖又为什么亲自出征?” 辛环说:“军部怎么考虑的我不清楚,但李司令么……也许是真武大帝在北部战区战功赫赫,眼看着北俱芦洲战果不断扩大,他有点坐不住了吧!” 闻仲摇头道:“你小看李靖了。我虽不齿他的为人,但论做事的能力,战机的把握,他在军部不输于真武。” 辛环微微一愣:“您的意思是……” 闻仲说:“只怕狮驼岭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可是狮驼岭那边的情报一直是由我们妖事处和仙盾局所掌握,军部什么时候插手过?”辛环说,“我们的情报固然可以通过李主任反馈到李司令那里去,仙盾局的情报李司令也可能弄到,但军部怎么可能比我们知道的更多?就算军部的探子腿长,但那也是北部战区的属地,如果真有什么值得李司令亲自出手,这种事情真武大帝会让给他?” 闻仲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忽然问道:“知道狮驼岭为什么叫狮驼岭吗?” 辛环一愣,没想到局长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有些不自在地说:“局长说笑了,我再不济,也是跟着您从封神时代走过来的老人了,这点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当年如来放纵三妖下界,在此地为祸,最早下来的便是狮驼王。他占山为王之后,那座山便被称为狮驼岭,他占据的洞府便称为狮驼洞。后来又有白象和大鹏加入,但狮驼岭狮驼洞的名字却沿用了下来。” 闻仲笑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辛环说:“愿闻其详。” 闻仲说:“我来问你,你可知道狮驼岭中还有个狮驼国?” 辛环说:“当然知道。当年也是一个昌盛的大国,可惜大鹏鸟下界为妖,吃尽了国中之人,把它变成了一个鬼国。” 闻仲又问:“那你可知佛陀为什么要放纵三妖下界?” 辛环说:“当然是为了布局西游,帮助金蝉子积累功德,也让三妖能够借此机会得成正果。” 闻仲说:“这只是表面原因,深层次的呢?” 辛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显得有些犹豫。 闻仲说:“有什么话就说好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你也说了,封神之时你就跟着我了。论能力,你在我众多部将中不算出色,但你忠心勤恳,所以我向来最器重你。” 辛环想起往事,心下忽生感动,略一躬身,说:“局长栽培,辛环铭记在心。” 闻仲说:“在我面前,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需要有什么顾虑。你了解我的性格,不喜欢藏着掖着,更不喜欢阿谀奉承那一套。” 辛环道了声“是”,然后小心组织了一下词句,说:“我认为深层次的原因便是佛道之争。当年狮驼国也是道门鼎盛之地,但是离灵山太近了,影响到了佛法东传,所以佛陀便让三妖为祸人间,趁机灭尽道门,再借唐三藏西天取经之机,在此地降伏三妖,点化众生,从而将此地转化为佛国。西游一路上很多地方,其实都是这么安排的。只是大鹏鸟把整个狮驼国的人都杀了,这大概是佛陀也没想到的。” 闻仲点头道:“虽不尽然,但也大差不差,这算是第二层的原因。” 辛环一愣,问道:“还有第三层?” 闻仲没有回答有还是没有,而是问道:“你刚才说了狮驼岭为什么叫狮驼岭的原因,那么狮驼国又为什么叫狮驼国呢?” “哦,这个我知道。”辛环说,“狮驼国之名其实是后来误传开来的,因为它地理位置和狮驼岭相邻,狮驼岭之名传开后,才有的狮驼国之名,反正那时候狮驼国已经被大鹏所灭。其实真正的狮驼国原名并不叫狮驼国,而叫涌金国。” 闻仲又问:“那你可知涌金国的来历?” 辛环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您也知道,当年我在跟您之前,不过是山中一散修,不问世事。后来跟着您一路征战,直到上了封神榜。对于凡间诸国的历史还真不是那么清楚。” 闻仲说:“你不知道也正常,有些事情还是我当年在商朝做太师的时候听说的。相传涌金国中有一口泉,泉可涌金,生生不绝,国家也因此而得名。据说因为有这一口涌金泉,国家相当富足,国王又体恤下情,爱民如子,因此国民都不需劳作,大家都在国王的带领下一心向道。当年老君化身老子骑牛西行,行至此地,曾经感叹曰:愿生此国中,乐不思回天。” “乐不思回天……”辛环咂摸着这几个字,“人间怎么可能有比天上还好的地方?连老君都不想回天上了,这涌金国岂非极乐之地?” 闻仲说:“你这就说到点子上了,极乐之地……,他们抢了灵山的饭碗啊。” 辛环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闻仲也哈哈大笑。 笑毕,辛环问道:“局长刚才说的第三层原因,就是这个?” 闻仲说:“有些东西我也吃不准……” 他没有说吃不准什么,这话说得耐人寻味。辛环知道闻局长的脾气,不确切的事情他是不会随便说的,便也没有追问。 见局长心情似乎有所好转,辛环终于放下了心,问道:“局长,咱们要不要派人进去?” 闻仲摇头道:“既然军部有了行动,咱们就不要掺和了。希望六道木能够顾念旧情,不要浪费了我给他的打神鞭。” “什么?”辛环吃惊道,“您把打神鞭交给他了?” 闻仲点头道:“治安总局成立之后,打神鞭就交到了我手上。但其实在我手上没什么用,我还真能用这根鞭子去打这些神仙不成?” “那您为什么要给六道木?他……”辛环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现在毕竟已经是军部的人了。” 闻仲说:“其实我不是给他,而是要借他的手,转赠给另一个人。” “谁?” “有缘人。” 辛环心中一动,想要说出那个名字,但终究不敢确定。而天尊既然没说,想必是没到说的时候。反正最后只要看打神鞭落入谁的手里就行了。 他虽然不确定谁是有缘人,但他知道打神鞭的意义。 打神鞭虽然也是神器,但在三界名法器中其实并不算多厉害。不要说现在天科院开发出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大杀器,就说那些古老的先天法器,无论杀伤还是防御,打神鞭可能都排不上号。 打神鞭更像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天道,是最能体现万物平等、相生相克的天道思想的一件法器。 一般的法器也好,法宝也罢,总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表现出绝对的等级制。高等级的法器总能压制低等级的法器。 但是打神鞭不一样,它是突破仙凡界限,突破等级制度的一件神器。拿着它可以打凡人,也可以打神仙,而且打上去是一个效果。也就是说,无论你是谁,哪怕是大罗金仙,挨上一记打神鞭,和凡人被当头敲一棍子的结果是一样的。 当然,它也有缺点。 首先是能不能打到对方,就要看使用者本身的本事了。但只要打到了,哪怕圣人也不能免伤害。 其次是伤害有限,和铁棍敲头差不多。所以想用打神鞭打死人,最好是敲对方的天灵盖,一棍子敲碎,才能致人于死地。 尽管谁都能打,可打不到,又打不死,这优点和缺点结合在一起,就让它成了鸡肋。 所以打神鞭作为象征的意义大于法器本身的意义。 当年姜子牙作为天选之人,手执打神鞭,厘定封神榜,封神之后,打神鞭就交还给了天庭,原本和照妖镜一样,当做震慑之物悬挂起来。照妖镜挂在南天门镇妖台,打神鞭挂在中天门御史台。 天庭改革后,撤销了监察院和御史台,打神鞭就归闻仲保管,也算是给了他监察天下神职的权威。但实际上,闻仲并不曾用过打神鞭。因为这东西实在是没什么用。就像闻仲自己说的,难道还能用打神鞭去打那些神仙官员?天庭自有律法,打神鞭除了象征意义,早已失去了实际用处。 不过有一点,谁手里拿着打神鞭,就有种在替天行道的感觉。而且,打神鞭的来历一直是个迷,到底有没有别的用处也未可知。 辛环还是不清楚,闻仲把打神鞭给这位“有缘人”,目的又是什么呢? 不过有一点他明白,三界之变或许已经不可避免,大神们各显神通,都在为将来做准备。 辛环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第六百一十七章、 天仙打架 六道木手举着打神鞭,大喝道:“行瘟使者,你身为天庭正神,执法犯法,勾结妖魔,涂炭生灵,该当何罪?!” 行瘟使者似乎对打神鞭有所顾忌,说:“六道木,没想到闻仲会把打神鞭给你,但你别以为有了打神鞭我就怕你。” 六道木说:“一鞭在手,万神退后!” 行瘟使者哈哈大笑:“哈哈哈哈,你吓唬谁呢!我也是天庭正神,职级比你只高不低,别以为我不知道打神鞭的用法。就连当年姜子牙,又用打神鞭打死过几个人?这玩意儿就是吓唬人的。” 六道木说:“那你就试试吧。” 说罢,打神鞭上的符印忽然亮了起来,从手柄出开始,一节一节亮起,一直亮到鞭头,就像一根发光的竹节形荧光管。 齐鹜飞在远处看,眼见打神鞭发出了光,神识中那宝物之光也骤然变亮,轰一下,犹如炸了一枚闪光弹,让他神识一黯,差点以为自己瞎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收起见龙在田的法术,不敢再窥视宝物之光。 他这才相信,打神鞭果然是高级法宝。 然而,正当他以为这一鞭威力必然极大,想象着核弹爆炸的场面,猜测在这山林之中会波及多少范围,准备及时躲避的时候,却见六道木一鞭子挥出,被行瘟使者临时祭出的一把似剑非剑,似棍非棍的黑色的东西给挡住了。 当的一声,如击朽木,连一点火花都没有。 就这? 齐鹜飞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打神鞭?和封神榜并称的封神两大重宝之一? 怎么连一点法力波动都没有? 六道木一鞭子被行瘟使者架住,立刻抽鞭回来,又甩出一鞭。 行瘟使者看见鞭子过来,不敢怠慢,也不使用什么法术,横举手中法器挡住。 又是啪的一声,如击朽木。 就这样噼里啪啦过了好几招。 齐鹜飞越看越是迷惑不解。 仙人斗法,不应该是翻江倒海、山崩地裂的吗? 听说上古之时,共工和颛顼一场大战,怒触不周山,连天都塌了。 虽说那都是远古大神,自然不好比,但齐鹜飞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从麒麟山到四安里再到起蛟泽,尤其是起蛟泽,满山遍野的稻草人,飞天的蛟龙,困住蝠妖的巨蓝鲸军团……哪一场战斗不是惊天动地?还有在北俱芦洲,雷震子大战洪荒巨人,虽是惊鸿一瞥,见得一招半式,那也足够惊天地泣鬼神了。 眼前这两位好歹也是七品天仙吧? 就这?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街头混混打架呢。 齐鹜飞相信,叶问天打起来都比他们要打的好看一点。 不光是他,旁边的小青、昆奴和吴德也都大跌眼镜。 倒是范无咎,不但不觉惊讶,反而微微点头。 齐鹜飞觉得十分好奇,想要问问他在想什么,但此时显然不是聊天的时候,也就忍住了没问。 虽然没有翻江倒海,但一招一式的打斗倒也惊险万分。 在起蛟泽的时候,齐鹜飞见识过雾影人伤口被老狗的爪子撕裂后,依靠地气恢复的场景,知道这东西不怎么怕受伤。千里起蛟泽地底凝聚的阴气固然浓厚,但肯定没有狮驼岭强,在这里,雾影人应该比在起蛟泽战斗力更强,更何况现在是他的本尊,而起蛟泽只是一个分身。 但是行瘟使者看上去却很害怕被六道木打到。 齐鹜飞渐渐看明白了,这二位打架不是没有气势,更不是发不出法术来,而是因为打神鞭。 他想起打神鞭的传说,诸神可打,无论对方品级高低。估计这玩意儿大概能破一切非物理防御,法术对它无效。不过打上去的效果也只有物理伤害,不能施加法术影响。 所以这俩人,一个想用打神鞭打死对手,一个怕被打神鞭打到,就干脆没有使用法术,因为使用法术必然分心,而法术既不能对打神鞭的攻击效果加成,也不能防范打神鞭。 于是,一场天仙级别的战斗,就变成了一场街头混混之间的械斗。 这两人打得虽然像小混混打架,但齐鹜飞却很清楚,两位天仙打架,没个六品中上的修为是插不上手的,在场这些人也只能在旁边干看着。 不过好在总的来说,手持打神鞭的六道木占据着明显的优势。他处于进攻的主动地位,而行瘟使者明显更害怕被打神鞭伤到,所以一直在进行防守,没过多久就显示出了疲态。连齐鹜飞都能看出来,如果再这样打下去,六道木必胜,行瘟使者必败无疑。 然而让齐鹜飞担心的是,那边地上还蹲着一只魔孚。一旦它缝合了胎母的伤口,腾出手来,帮着行瘟使者对付六道木,那就很麻烦了。 所以齐鹜飞决定,先下手为强,趁着魔孚还在干活,带上平头哥,先把它干掉。就算干不掉,至少也要延缓它手上的动作,只要坚持到六道木打赢了行瘟使者就行了。 然而就在此时,齐鹜飞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从在麒麟山的时候他就发现那面神奇的镜子能帮他预测危险。现在实体的镜子虽然已经没了,变成了虚无之镜,但他这种敏锐的感知能力依然还在,只不过镜子不再是在他胸前震动,而是直接在他的识海中发出警讯。 这次的危险感不同以往,非常奇怪,就好像有一辆车正在你面前以一百八十公里的时速闯红灯,而你就站在马路边。虽然那辆车并不是直接冲着你来的,也大概率不会撞上你但你依然会本能的害怕并想要离它远远的。 齐鹜飞能分辨出,那危险的东西不是冲着自己而来的,那么一定是冲着六道木的。 他扭转头,看向远处伏倒的树木,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浓雾。 他感觉危险就来自那里,但他不能确定那是什么。他只知道,一旦让对手偷袭成功,六道木失败,那么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完蛋。行瘟使者既然已经暴露了身份,就绝不可能放他们离去。 他早就觉得魔孚到这个地方来很可疑,看来除了行瘟使者之外,还有他们的伏兵。 在不确定那是什么东西的情况下,齐鹜飞也不敢贸然行动。 他紧紧的盯着那里,同时关注着六道木和行瘟使者之间的战局,也一直关注着自己识海中感受到的那一丝危险的感觉的变化。 当他感觉到那一丝危险渐趋浓烈的时候,他知道对方要出手了。 必须要先下手为强,至少要保证六道木的战斗不受影响。 “元亨利贞!”齐鹜飞念了一句。 这句咒语他很久没有念了。 他希望这一次能管用,最好是能直接招来类似诛仙剑气一样的东西。那么不管对手是谁,是什么东西,一定会被吓退。 然而这一次并没有如他的愿。 现场卷起一股很轻微的小卷风,卷动着雾气、沙尘和枯败的落叶,朝着那个危险的隐伏点卷了过去。 这风是在太小,当然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但它来得如此诡异,也让对手一时摸不着头脑,打乱了他们进攻的节奏。 同时六道木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放缓,将一部分注意力分散到龙卷风起的方向。 齐鹜飞明显的感到那危险的感觉慢慢变淡,然后消失了。但他只当对方并没有走,应该只是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出手的最佳机会。 齐鹜飞也在等待。 当他感觉到那是危险的气息重新出现,并逐渐变强烈的时候,便又是默念咒语:“元亨利贞!” 又是在那个方向,那个位置,不过这次不是风,而是火。 但火还是太小了。 嗤的一声,火焰燃起来,烧着了地上的枯枝败叶,但很快就熄灭了。 就像有人往那里扔了一根火柴。 接着,那一丝危险又淡了下去。 这更引起了六道木的警觉。 他这一分心,原本就和行瘟使者不相上下,只依靠打神鞭才占据来的优势就不那么明显了。 行瘟使者明显缓过了一口气,从纯粹的防守变成了有守有攻,二人看上去平分秋色。 齐鹜飞不禁有些着急,大声道:“六道上仙,你只管对付眼前的,我帮你盯着那埋伏的家伙。” 话说完,又念了一声“元亨利贞”。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石头,砰的一声落进了刚才着火的地方。 六道木似乎明白了什么,尽管心中疑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齐鹜飞,专心对付起眼前的行瘟使者来。 他又一次慢慢占据了优势。 隐藏在暗处的危机又慢慢出现,齐鹜飞正打算再念元亨利贞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 这次的危险感和刚才不一样,这次是直接冲着自己来的。 应该是对方也发现了那些风啊火啊石头啊什么的,都不是六道木弄出来的,而他刚才那一嗓子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尽管为六道木争取了战机,但也把自己暴露于危险之中了。 这时候不能再用元亨利贞了,因为元亨利贞随机性太大,还要消耗一半法力,一旦召唤不出大招,对方攻上来的时候,就只剩下隐身逃跑一条路了。 他当机立断,大声道:“布阵!” 旁边的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齐鹜飞这一嗓子喊出来,他们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布成了六合大阵。 而齐鹜飞则趁这一息之机,到镜中世界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 等他出来的时候,危险的感觉已经强烈到了极点。 一道白影从隐伏点窜了出来,带着凌厉无匹的气势,扑向了齐鹜飞。 于此同时,行瘟使者显然也做好了准备,就在白影腾空而起的一刹那,他忽然发动了猛攻,不再顾忌打神鞭,而直接使用的法术,攻向了六道木。 他的意图很明显,拼着受伤,也不给六道木阻止那道白影的机会。只要齐鹜飞等人一死,他和白影就可以联合起来对付六道木,而魔孚此时也已经快要完成手上的活,到时候就是三打一的局面。 齐鹜飞当然看出了其中的关窍,心念电转之间,想了好几种应对策略。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策略都像是三岁小孩的阴谋,除了可笑之外毫无用处。 白影未至,强大的法力风暴就已经袭来。 六合阵法运转,把六人的力量汇聚到一处,挡住白影的一击。 齐鹜飞只觉得眼前一花,看到一片白影中闪过许多道乌光,犹如野兽的利爪。 然后,他才看清,那扑过来的白影,是一只猫。 猫妖! 齐鹜飞心中早就猜到,魔孚出现的地方,猫妖必然就在附近。但他没想到这只猫这么厉害。 从外观上看,和当初第一次遭遇魔孚的时候遇到的那只猫应该就是同一只。但那时候的猫肯定没有这么强,当时甚至没能引起齐鹜飞的注意。而且那次他们围攻魔孚时,猫妖也没有出手,而是跑了。 齐鹜飞猜测这只猫应该是和魔孚一样,通过某些手段获得了超越常理的快速进步,也许是和那个无面死神有关。 猫一击未中,落地之后,轻盈地一摆,随后又弹身而起,再次扑了过来。 尽管六合大阵善于防守,但还是有些抵挡不住的感觉。 吴德说:“这东西已经半步天妖了,我们抵挡不住的,不如后退,它的目标应该不是我们。” 齐鹜飞也看出来了。猫妖的实力和魔孚差不多。刚才之所以能在表面上和魔孚战平,是因为有平头哥在,魔孚害怕平头哥。可这只猫明显不怕平头哥,平头哥也没把猫妖当食物看。 他很清楚,这样过不了几个回合,阵型必然被冲散。只要阵型一散,他们几个人谁也不是猫妖的对手。何况到时候魔孚也已经腾出手来。 吴德的建议很理智。猫妖的目标应该是六道木,只要结阵后退,猫妖大概率不会追击。 但这样一来,六道木就十分危险了。 先不说这样做道义上站不站得住脚,且说一旦六道木败亡,他们能不能逃得掉是个问题。 魔孚和猫妖都是半步天妖,而行瘟使者可是正儿八经的天仙,他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可能轻易放他们走?凭借天仙的速度,要追上他们并不难。 齐鹜飞大声道:“不行,我们不能置六道木仙人于不顾,此时任何退意,都是死路!” 吴德虽然并不认同齐鹜飞的话,但他也没有反驳,而是一心合拢阵型,全力抵挡猫妖的攻击。他很清楚,这时候队伍中不能产生任何矛盾,给敌人以可趁之机。 齐鹜飞略有些感激地朝他看了一眼。在这种时刻,尤其是二人的身份,能够有这样的信任和默契实属不易。 第六百一十八章、 有缘人 六道木显然也听到了他们说的话,见他们临战不退,面露欣慰之色。 但猫妖实力强大,齐鹜飞等人只能抵挡一时,终会落败。即便勉强能坚持,等到魔孚出手,也是个大家一起完蛋的局面。 六道木突然变换了招式,将打神鞭交到左手,右手猛然打出一记掌心雷,重重拍向行瘟使者。 行瘟使者一声冷笑。他所忌讳的不过是打神鞭,对雷系法术反而不惧。同样也拍出一掌,掌心黑雾凝聚成团。 黑雾与紫光相撞,好像宇宙中黑洞和超新星发生了猛烈撞击。 法力爆散,星辰爆裂。 强大的法力风暴吹来,就连进攻中的猫妖都受了影响,不得不停下来护住自己。 六道木借着这一掌之力,飘身后撤。 行瘟使者叫声:“哪里走?”就追了上来,又是一记黑掌。 六道木却不避不闪,以后背硬挨了一掌,而手中打神鞭则一鞭敲在了猫妖的头上。 这一鞭势大力沉,一下就把猫妖的头盖骨给打碎了。 随着脑浆溅射而出的,是猫妖的魂魄。 齐鹜飞见机不可失,承影剑剑气连发,把猫妖的魂魄斩灭。 猫妖即死,然而六道木也扑倒在了地上。 只见他后背上衣服撕裂,背心处皮肉一团焦黑,就好像被火烧了个洞。 齐鹜飞暗道不妙,想要上去救人,却见行瘟使者已经欺身而上,此时上去就会和他正面相对。那可是正宗天仙,自己不可能是其对手。 六道木在地上蠕动两下,想要翻身,却没有成功。 “快走!”他抬起头对齐鹜飞艰难地说出两个字来。 “哈哈哈,想走,没那么容易!”行瘟使者哈哈大笑,双手张开,身前黑雾翻滚,“我先杀了你,这些下界小仙又岂能逃出我的手掌!” 齐鹜飞知道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大声对着同伴说:“你们先撤!” 说着便冲了上去。 他当然不是犯傻,凭他的能力想要从行瘟使者手上救下六道木显然是不可能的。但他必须要试一试,不管有没有用,尽力了就不会有良心上的负担。而且只有这样做,才能给小青她们逃走争取时间。 这些人里,只有自己会隐身术,即使面对天仙,也有一线生机。 但小青和昆奴又岂会弃他而去,两声娇喝,一青一橙两道剑光冲天而起,护在齐鹜飞两翼,直奔行瘟使者。 吴德见小青和昆奴动了手,竟也没有犹豫,手中转魄剑光芒大盛,化作一条黄龙,紧随其后。 另有一条黑色鞭影,和一道幽光鬼影,也随着他们一齐扑了上去。 六人齐齐动手,没有一人后退。 行瘟使者冷笑一声:“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身前黑雾凝聚成团,墨云滚滚,剑光鞭影一齐钻入墨云之中,犹如针入大海,一点波澜都没有。 紧接着,墨云化作一头巨兽,张开巨口,就要把冲上来的六人吞噬。 齐鹜飞心头一紧,知道不好。天仙一击,即使六人联手,同心同力,也挡不住。原本只有自己一人,借助隐身,还有一线生机,此时六人齐上,就算自己隐身逃走,小青和昆奴怎么办? 紧急之时,他念动了“元亨利贞!” 由于情势已十分危急,齐鹜飞念咒的时候面容狰狞,目眦欲裂,浑身的毛发根根竖起,看上去就像一个洪荒怪物。 从出道以来,他从未这样着急紧张过,哪怕在起蛟泽面对蛟龙的袭击。但这时,小青和昆奴就在两侧,他不希望小青和昆奴出事,在这一瞬间,他发现,她们的命,在他心里竟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些。 这是一种奇怪的情感,远超越了师兄妹或者青梅竹马之类。他过去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的内心会有这样情感。就好像这种情感是蚀刻在基因里,凝聚在血脉里的。 带着一丝懊悔,不甘,和最后的希望,他这一声咒语念得十分大声,带起了滚滚魔音,冲进人们的识海。 这魔音叫人头疼欲裂,就连行瘟使者也为之一震,手中墨云停止了翻滚。 齐鹜飞期待着这一声咒语能够发挥作用。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诛仙剑气,没有离台雀火,没有雷霆一击,甚至连一阵小风都没有吹来。 除了看见行瘟使者动作稍微一滞,没有任何效果。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那根矗立在雾气中的似人一般站着的木桩,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突然睁开了双目。 大地开始隆隆地震动起来,一种来自地底深处蕴藏的能量正在滚动。 与此同时,狮驼岭深处响起了一声虎啸。 吼—— 这啸声由低转高,仿佛利剑穿透山林,又如雷声滚滚,绵绵不绝。 这虎啸的声音似乎能压制大地的滚动,两相抵消,渐渐又恢复了平静。 而他们所看不见的狮驼岭外围上空,忽然浓云滚动,两艘巨型护天舰破云而出,无数金光从护天舰上飞出,如流星雨一般撞入了狮驼岭中。 齐鹜飞也看见了流星雨,但他知道这不是他召唤来的。 这些流星雨没有一滴落进他们所在的地方。 不知道是咒语带来的魔音的作用,还是那一声虎啸,亦或是天空的点点流星,行瘟使者那黑雾凝结的脸色忽然大变,回过神来,疑惑地看了齐鹜飞一眼,然后手中黑雾大盛,就要发动攻击。 然而就在此时,地上的六道木忽然弹射而起,没有使用法术,没有任何花招,打神鞭穿过黑雾墨云,结结实实地打在行瘟使者的胸口。 行瘟使者一声惨叫,吐出一口黑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六道木如神降临般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行瘟使者。 齐鹜飞心里骂了一句草,天仙也会装死?特么的,你装死差点把爷害死啊。 但他见到六道木没有动,又感觉有点不对劲。 行瘟使者捂着胸口,看上去受伤不轻。 “你……”他指着六道木,“你中了我一掌,还有大帝的天瘟痧毒,居然还能站起来?” 六道木笑道:“吕岳的五毒天瘟闻名三界,我怎么可能不防?若无把握,我又怎么会平白让你打上一掌?” 行瘟使者身上雾气飘动,隐藏在黑雾中的双眼闪着魔光,紧紧盯着六道木,似乎在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一声虎啸。 行瘟使者抬头望山林深处望了一眼,对六道木说:“算你厉害!” 随即身体往下一沉,化作一滩黑雾,沉入了地下。 齐鹜飞刚想说不能让他跑了,就见六道木身体晃了两晃,随即一歪,往一旁倒了下去。 齐鹜飞大惊,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六道木,问道:“六道仙人,你怎么了?” 六道木气息浮动,目光涣散。 齐鹜飞连忙摸出一粒丹药,塞进六道木的嘴里。 六道木脸色好转了些,露出一丝笑容,说:“没用了,我中了他的瘟沙之毒,这具躯壳算是坏了。” 齐鹜飞说:“你是天仙,元神大成,躯壳坏了也不要紧。” 六道木苦笑道:“你不知道,瘟神吕岳的瘟毒有多厉害,不但躯壳坏了,元神也已经受损。仗着我多年修为,能护住魂魄,魂归地府,转世重修就不错了。我现在有几句话交代,一会儿我死之后,我的魂魄就交给你了。” 齐鹜飞郑重地答应道:“上仙放心,我一定送你还阳。” 六道木点点头说:“能送一位天仙还阳,也算一桩功德。” 他抬起手中的打神鞭,“这根鞭子相信你也知道,现在我就把它赠给你。” “给我?” 虽然六道木即便不说,他死之后,鞭子也必然落在齐鹜飞手里,但他这样说,还是让齐鹜飞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可是洪荒至宝,上古神器。 “也不是我要给你。其实,是闻天尊要给你的。我只是代行其事。” “闻天尊?” 齐鹜飞更加迷惑不解了。自己又不认识闻仲,为什么要送打神鞭?难道是秦玉柏和辛环……但他们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是,我本是闻天尊麾下的雷部正神,天庭改革,雷部解散之后,我就去了军部。”六道木的气息又变得虚弱起来,显然齐鹜飞的丹药不怎么好,“这次行动之前,闻天尊特意找到我,跟我说了魔孚的事情,并给了我打神鞭。除了让我对付魔孚和其背后的人之外,他要我择机赠给有缘人。” “有缘人?那你怎知我是有缘人?” 齐鹜飞见六道木气息不继,又要往六道木口中塞丹药,却被六道木拒绝了。 “不要浪费丹药了,除非有吕岳的解药,或者太上金丹,否则这瘟毒是解不了的。我之前也很疑惑,天尊没有跟我说谁是有缘人,叫我如何相赠?后来这一路,我都在观察你的表现,直到刚才,我受伤倒地,你不退反进,要来救我,我就知道了,这个有缘人必然是你。然后你又念了咒语……” 六道木看着齐鹜飞,似乎有什么想问,但终究还是没问出来。 齐鹜飞却听得直皱眉。 闻仲并没有说把打神鞭给谁,只说有缘人,也就是说未必是指他齐鹜飞。 而且要送鞭为什么不直接送,而要通过这种方式,在这种境况中送? 似乎这位天尊早就料到了六道木会死,因为六道木若不出事,又如何送出手中的打神鞭?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鹜飞即便得到了打神鞭,也不会心生感激,反而有种厌恶。这是在拿生命当儿戏,就像当年的封神,说什么榜上有名,说什么大劫难逃,千万年的道行说死就死了。在他看来,不过就是高级别的神仙在转嫁风险而已。 现在打神鞭到了自己手里,齐鹜飞总感觉自己落入了某个圈套之中。完全没有一点获得神器的喜悦。 不过他也不能拒绝六道木的一番好意。他能感觉到,六道木是真诚的。 假如这是一个局,大家都已是局中人,想躲也躲不过去了。 齐鹜飞说:“上仙再坚持一下,我们现在就走,我背你出去,你是天仙,只要到了天上,必然有法子治好你。” 六道木轻轻摆手道:“不用了,出不去的,狮驼岭已经被包围了。” “被包围了?”齐鹜飞奇道,“被谁包围了?” “你没看见刚才的流星雨吗?”六道木说,“那是天军大部队在行动。这一次,是卫戍区李司令亲自挂帅,狮驼岭上空少说也有六艘护天舰。除了北俱芦洲之外,已经百多年没有这样大的军事行动了。” “李司令?”齐鹜飞吃了一惊,“狮驼岭到底有什么?为什么李司令会带着天军围困狮驼岭?” 六道木说:“具体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特别行动先遣队的一员。” “先遣队?”齐鹜飞皱起了眉头,“那么说,你们根本就不是来保护我们的,而是来执行军部的任务?” “是的。” “什么任务?” “我不能说,军部的纪律是刻印在神识中的。” 齐鹜飞再次皱了皱眉。 “既然你是军部的人,现在出去,不是更容易获得救助吗?” “正因为我是军部的人,所以更不能出去。”六道木说,“我没有完成任务。” “没完成任务就不能离开,受伤了也不行?”齐鹜飞问道。 “不行。”六道木摇头。 “狗屁!”齐鹜飞骂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骂什么。 六道木说:“行瘟使者与魔道勾结,瘟神吕岳参与其中,我刚才感觉到了幽底死气,这背后恐怕还有更大的阴谋。他受了我一鞭,伤势也很重,一时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但你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不会放过你。瘟神吕岳曾是天庭八部主神之一,位高权重,实力强大。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你……现在就马上逃出狮驼岭,你不是军部的人,他们不会难为你,顶多扣押你一阵,等这里的事情结束就会放了你。你也不用向军部汇报这里的事情,只说你想退出宗门大会就是了。出去以后,马上去找闻天尊,吕岳势大力强,只有闻天尊能保护你……” 说到这里的时候,六道木终于坚持不住,一口气松了,脑袋垂向一边。再看他的身体,从背部开始,整个胸膛都已经溃烂。 齐鹜飞扶着他的手臂上也粘上了瘟毒,幸亏他百毒不侵,否则这只手可能已经废了。 六道木的魂魄飘出,齐鹜飞连忙用阴阳瓶将他装起收好。 而就在这时,他心头忽然一惊,想起了魔孚。 光顾着和六道木说话,怎么把它给忘了? 行瘟使者走的时候,可没把魔孚带走。 这东西还在那里缝合胎母的伤口呢,这时候快好了吧? 齐鹜飞抬起头来看过去。 然而这一看之下,他却惊呆了。 不光是他,身边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哪里还有什么魔孚? 胎母——也就是文小曼的尸体倒是安静地躺在地上,她旁边也的确蹲着一只东西,但不是魔孚,而是—— 平头哥! 只见平头哥双手捧着一团黑糊糊的肉块,正往嘴里塞,而他的肚子鼓鼓胀胀的,显然已经吃得太饱,仿佛连喉咙里都塞满了,嘴边的肉已经塞不进去,可他就是不舍得,还是想把肉吃进去。 肉块塞进去,挤出来,塞进去,挤出来…… 如此反复好几次,终于进了他的喉咙。 似乎发现了人们在看他,平头哥艰难地转动圆滚滚的身子,用前爪抹了抹嘴角残留的黑色血液,咧嘴一笑。 笑的时候,那块塞进喉咙里的肉又掉了出来。 …… 第六百一十九章、 算账(为夏若萱3827盟主加更) 这块肉从平头哥嘴里掉出来,齐鹜飞差点没笑出来。 而他心里也实在松了一口气。 看平头哥那圆鼓鼓的肚子,八成魔孚已经成了他的腹中餐。 也不知道魔孚这种纯魔有没有元神魂魄,反正肉身是已经没了,很快就会成为这万里狮驼岭的一坨肥料。 猫妖已经死了,就算魔孚有元魂逃脱,一时也翻不起大浪来,至少虹谷县和纳兰城的百姓暂时不会受其荼毒了。 齐鹜飞冲平头哥竖起了大拇指。 平头哥本以为自己偷吃了大家都在抢的“美食”,会挨骂,没想到受了夸奖,精神一震,想要走回来,无奈吃的太饱,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他艰难地挪动着小短腿,肚子几乎贴着地,往前爬了几步,终于还是舍不得嘴里掉出来的那块肉,又回头叼在嘴上,才慢慢地走回来。 齐鹜飞看得哭笑不得,摇了摇头。 周围的雾气渐渐淡去,看着四面因战斗而伏倒在地的树林,他有些唏嘘。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那根木桩之上。 那是一根白杨断木,虽然在夜里,树皮依稀散发着白光。树桩上的树枝都已断去,断枝处结成的伤疤犹如人的眼睛。 齐鹜飞想起了前世某位诗人在少年时写下的诗句: 我失去了一只臂膀/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想起这首诗的时候,除了佩服诗人敏锐的感知力和丰富的想象力,心里却忽然多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齐鹜飞走到木桩前,举起剑,咔咔两剑,把木桩劈成了碎片。又点起一把火,把残留的木根给烧了。 看着燃起的火焰,他自言自语般说:“不管你是谁,不要再来惹我!” 跳动的火光中闪烁着一些暗影,他似乎看见了那张没有五官的脸,识海中响起了那个遥远而幽闷的声音: “你躲不掉的……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齐鹜飞知道这是魔识在影响他,连忙默念“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驱除了魔音。 接着,他在附近挖了个坑,准备把六道木的尸体埋了。 但是此时六道木的尸体已经被瘟毒腐蚀得不成样子,齐鹜飞没有用火把尸体烧掉,反正狮驼岭里没人,这瘟毒也不会传播开来。将尸体整体掩埋,算是对六道木的尊重,也是以防万一,将来出现什么变故,算是留个证据。 埋了六道木之后,他又另挖了一个坑,然后猫妖和文小曼的尸体一起掩埋,顺手取走了猫妖的妖丹。 接下来,便要做出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最简单的,就像六道木说的,马上逃出狮驼岭,去找闻仲,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但齐鹜飞却觉得这不是最佳选择。 首先,自己知道了行瘟使者的身份,他们绝不可能放过自己。就算逃出去,见到了闻仲,闻仲就一定会相信自己的话吗?要知道自己要告的可是一位天庭正神,而其背后的瘟神吕岳更是曾经的八部主神之一,和闻仲一个级别。 就算闻仲相信了,没有任何证据,他又能拿吕岳怎么办? 齐鹜飞很清楚,这种事不是分辨出一个是非对错那么简单的,牵扯到高层,其背后是复杂的政治斗争。像自己这样的小喽啰,很容易就成为炮灰。 要想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要么找到扎实的证据,把吕岳彻底搬倒,要么就把行瘟使者给杀了,吕岳不知带自身的秘密已经暴露,就不会盯上他,他就是安全的。 可是这两条路看起来都很有难度,甚至是不可能完成的。而无论选择哪一条,都必须往狮驼岭深处继续走下去。 第二,闻仲借六道木送出打神鞭,其背后又有什么玄机?而他选择的有缘人到底是不是自己?如果闻仲想选的根本不是自己,那事情可就不好收场了。关键是,自己可能永远不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让齐鹜飞心里觉得很没底。 第三,外面已经被天兵重重包围。而带领天兵的却是托塔天王李靖。虽然自己只是个小喽啰,李家的人不可能专门针对自己,但哪吒在起蛟泽的行为就像一块骨头卡在齐鹜飞嗓子眼里,他不信任李家的人。万一这时候出去,被安排个什么罪名,或者干脆让他消失……李靖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胆子。 想来想去,齐鹜飞决定还是要进狮驼岭深处看看。一来找证据,同时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行瘟使者,虽然可能性极小,但也不是一点希望没有。二来,他也很想知道军部这次到底要干什么,刚才那地震和虎啸是怎么回事,狮驼岭里藏着的万教余孽又会是谁? 危险是必然的,所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进去,让小青、昆奴和老范先回去,顺便把元小宝和叶问天带回去。 他把想法一说,小青第一个反对:“不行!狮驼岭里面这么危险,我们怎么能先走?我们要和师兄在一起,昆奴妹妹你说对不对?” 昆奴拙于言辞,脸上早已露出焦急之色,听到小青的话,附和道:“是,不走,和师兄在一起!” 范无咎说:“俺也一样!”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就补充道,“是兄弟就在一起!” 元小宝说:“我来狮驼岭本来就有我的目的,就算你们不来,我也要进去的。” 齐鹜飞点头道:“小宝会影遁,而且不受地狱之花的影响,倒是可以。” 小青说:“不行,我们也要一起去。” 齐鹜飞说:“里面太危险,我一个人足够自保,但是带着你们,我反而没把握。” 小青说:“师兄这是嫌弃我们了吗?” 昆奴说:“嫌弃。” 范无咎说:“是,嫌弃!” 齐鹜飞一下子没辙了,这些人不讲道理啊! 虽然明知道他们是关心自己,不愿丢下自己走,假如换个位置,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走。但他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平安离去。 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几遍,大家还是坚持,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齐鹜飞无奈地摇摇头,忽然灵机一动,指着平头哥对小青说:“小青,你说他怎么办?” 小青说:“小平头灵智初开,留在山里自生自灭不好,而且他这次帮我们除了魔孚,立了大功,应该带回盘丝岭好好教养。” 齐鹜飞说:“对呀,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吧,你现在就带他会盘丝岭去,好不好?” 小青知道上当,撅起嘴不快地说:“我不去,你让昆奴妹妹去。” 昆奴说:“不。” 小青看向范无咎,露出可怜的笑容带着央求的口气说:“要不……有劳范大哥……” 范无咎忽然就躲进了黑暗里,也学着昆奴的口气,简短地回道:“不!” 小青佯怒:“老范,别以为你长得黑就能躲起来,要不就和我打一架!” 范无咎说:“不打!” 小青取笑道说:“胆小鬼!” 范无咎说:“我师父说了,好男不和女斗,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小青跳起来叫道:“你说什么?” 齐鹜飞一看这是要打起来了,连忙阻止道:“行了行了,都不走,一起来,一起回,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小青嘟囔了一句,马上扑到了齐鹜飞怀里,撒娇道,“师兄,对不起,我刚才不是真的发火的,人家就是舍不得你,不想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老范……你说是不是?” 范无咎瓮声瓮气地回答:“是。” 齐鹜飞轻轻刮了一下小青的鼻子,说:“就你古灵精怪!” 小青开心地笑起来。 旁边的昆奴一言不发,身体却也凑过来,和小青一起依偎在齐鹜飞身边,只不过没有扑在怀里。 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吴德,看见他们又是兄妹情深,又是兄弟义重,又是开始打情骂俏,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 “喂,你们够了吧?齐鹜飞,该算算我们的账了。” 第六百二十章、 岭上阴云 陆承早已在竹林中摆好了祭坛,就像当初齐鹜飞去了起蛟泽的时候一样,屎蛋则担任了为他护法的工作。 一只夜猫子穿进竹林,拍打着翅膀,落在一根竹枝上,咕咕叫了两声。 “陆先生,”夜猫子的人言已经学的非常到位而标准,在盘丝岭众妖当中后来居上,“狮驼岭已经被封锁了,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 陆承抬头从竹林的缝隙间看了一眼天空。 从黄昏的时候开始,盘丝岭上空就布满了云彩,直到入夜都没有散去。 “走,出去看看。屎蛋,看护好祭坛。” 陆承说着走向竹林外,夜猫子拍打着翅膀,当先飞了出去。 屎蛋哇呜一声,跳到祭坛前,神情严肃,仿佛随时有敌人会闯进竹林似的。 陆承走出黄花观,来到玉梭峰的峰顶上。 天空密布着阴云,越往西北的方向,越是浓厚。 陆承当然知道这绝不是自然形成的,云层当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 “要不要飞上去看看?”作为盘丝岭上最强的探子,被陆承指定为情报负责人的夜猫子飞过来,停在陆承的肩上问道。 陆承摇了摇头。 “封锁范围有多大?”他问道。 “整个狮驼岭周边应该都封了。”夜猫子说,“我们的消息一点都传递不出来。” “城隍司和仙盾局都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治安总局也不可能做到……”陆承看着遮天之景若有所思,“看来是军部出动大军了。” 作为曾经万教的重要人物之一,他见过类似的状况,不禁有些忧虑。 夜猫子说:“要不我进去看看吧?” 陆承说:“不行,太危险了。” 夜猫子说:“您不是教过我,越是危险的地方,情报的价值越大吗?我有办法突破封锁。” 陆承依然不同意,说:“我们的情报网络太初级,太不成熟,现在不宜暴露。你是盘丝岭上目前唯一适合做情报工作的将才,我更不能让你去冒险。” “可是老大他们……”夜猫子不无忧虑地说。 “天兵围山,事情已经超出我们的掌控,就算你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又有什么用?”陆承说,“掌门自有福报,不会有事的。倒是盘丝岭,我们需要小心,若有什么闪失,掌门回来如何交代?” 夜猫子点点头,问道:“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告诉山上的兄弟们,都藏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来。”陆承说道,“另外,你去盯紧城隍司,看看他们的动向。” 夜猫子没有再多说什么,咕叫了声,直接飞走了。 陆承满意的点了点头,夜猫子已经具备合格的情报人员的素质。 然而当他再次望向北方的时候,面色马上就凝重起来。 陆承忽然有点后悔,没有坚决阻止齐鹜飞前往狮驼岭,也许这是个错误的开端。 万教已经毁灭过一次,他曾经以为再也不可能重建了。 来到盘丝岭辅佐齐鹜飞,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值得辅佐的人。三界之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人,都已经意识到,一场大变已经不可避免。至于会像封神一样的大劫难,还是会像当初的天庭改革一样和平完成,抑或是如上古大战般毁天灭地,谁也不知道。 圣人们也许又在酝酿如西游一般,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计划,谁又知道呢? 刚开始的时候,陆承并不指望齐鹜飞能像尹教主一样逆天改命,带领整个万教走向辉煌。实际上,强如尹教主,最后不也失败了吗? 他只希望齐鹜飞能够在未来可能发生的天地格局大变中趟出一条新的路来,也许能给这个世界带来一丝曙光。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齐鹜飞去了一趟火焰山,回来时竟然穿上了那件让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赤色长袍。 这让陆承欣喜若狂,老泪纵横。然而自此之后,他的行事也变得更加谨慎。失而复得的东西更值得珍惜。而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力量在安排着这一切,不然就太巧合了! 他必须小心翼翼,一步都不能走错。他不希望这位新教主还没正式掌教就失败,不希望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还没照亮前方的路就熄灭了。 一阵风吹来,陆承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立刻回到了黄花观,对上上下下的妖精们又作了一番交代,让他们看守各处,然后进入紫竹林,在祭坛前盘腿坐好,以防齐鹜飞随时需要他的觋罗弓支援。 虽然他只能射出一箭,但他知道,齐鹜飞绝不会随意使用。一旦射出,那必然是救命之箭。 屎蛋收起了顽皮的性子,尽职尽责的守护在陆承旁边。 半夜的时候,大地忽然传来隆隆的响声。 “地震了!” “是地震了吗?” 山上的大小妖精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他们都曾在深山野岭里度过无数岁月,对天地变化有着非常敏锐的直觉,不管是地震还是洪水,他们总能提前得到预警。 这毫无征兆的震颤和隆隆的声音让他们变得惊慌失措。 陆承正想出去,却听见苏绥绥已经在外面安抚人心。 有苏绥绥在,很多事情无需陆承操心。可惜的是,现在的苏绥绥不能化形。 就在这时,蛤蟆大叫着一路跳到紫竹林边:“老虎叫了!老虎叫了!” 大伙儿都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苏绥绥拦住他问道:“来福,你叫什么呢?什么老虎叫了?哪来的老虎?” 蛤蟆说:“快去报告陆先生,我在井口听到了老虎叫声,就是从那口井里传出来的!” 苏绥绥愣了一下,她知道蛤蟆虽然经常说些不靠谱的话,但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乱说的。 她正要进紫竹林里去找陆承,却见陆承已经出来了。 “走,去井口看看。”陆承说。 大伙儿便跟着陆承,一起来到了黄花观东北角的那口井边。 井还是那口井,如果不是大家亲见这里曾经冒出了黑水,并从里面炼出了黄金,没有人会觉得这口井有什么特殊。 蛤蟆指着井口说:“刚才,我刚才就蹲在井沿上,看天上的云。就像这样……” 他跳到了井沿上,抬头望着天空,然后呱的一声惊叫,张大了嘴巴,像一只石头雕成的假蛤蟆。 至尊宝抓耳挠腮的讥笑道:“你干嘛呢?装石头呢!” 苏绥绥说:“是啊来福,我们知道你刚才是这个样子,那你也不用装这么久吧?” 蛤蟆却依旧石雕般的仰望着,喉咙里咕噜咕噜的说:“流星!快看流星雨!” 人们这才抬起头,看见无数光点划过西北方向的天空。 这场流星雨已经接近尾声,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当中,只在浓厚的云层中留下几条淡淡的犹如蚯蚓爬过般的印记。 大部分妖精们没有见过这般景象,但苏绥绥却明显感觉到了异常。 “陆先生,这是怎么回事?齐哥他们不会有危险吧?”她有些焦急却又不敢十分显露出来。 陆承皱起了眉头,说:“这是天军行动,既然天庭派出了天兵,那狮驼岭应该就是安全的,你们不用担心。不过盘丝岭离狮驼岭太近了,这几天,你们都要隐藏好行迹,千万不要露头,一旦被发现了,不但自己麻烦,也会给掌门添麻烦。” “是。”大家齐齐答应一声。 陆承又问蛤蟆:“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老虎叫。”蛤蟆说,“就是从这口井里传出来的。” “井里怎么可能传出老虎叫声?咱们盘丝岭也没有老虎啊!”锦鸡说,“会不会是风声,你听错了?” 锦鸡的话让蛤蟆产生了自我怀疑。他歪着脖子,实际上也没有脖子,所以歪脖子的时候整个身子都歪了过来,做出沉思的样子。 就在这时,井里又传出了一声奇怪的声音,有点像风的呼啸,也有点像某种野兽的吼声的回音。 因为蛤蟆之前说到了老虎叫,于是人们都把那声音往老虎方面联想,这么一联想,大家发现这声音还真的像是老虎叫。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下你们相信我了吧?”蛤蟆叫道。 可是井里面肯定是没有老虎的,而且这声音飘渺悠远,就好像是从地底深处用一根很长很长的管子输送过来的。 “陆先生……?”大伙儿都看向陆承,希望这位见多识广、足智多谋的老先生能够解答。 陆承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想起了刚才大地隆隆的震动,又抬起头看了眼北方的天空。 联想到刚才那场流星雨,天军的行动,和井底传出的虎啸声,陆承想到了一种可能,心头狂跳,又不禁忧虑起来…… 忽然,夜猫子飞过来报告:“张启月来了,他说有急事要见陆先生。” 陆承正准备出去迎一下,但张启月已经急匆匆的赶了过来,满头都是汗。 “出什么事了?”陆承知道张启月向来是个稳重的人,从未见过他如此着急的样子。 张启月说:“陈光化集结了城隍司治安处的全部人员,说是有行动,他们的行动目标很可能是盘丝岭。” 陆承脸色一变,问道:“知不知道原因?” 张启月摇头道:“不知道。这次行动进行得十分秘密,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透露出来。我也是刚刚察觉到不对,才通过功德处的牛处长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准不准确现在还很难说,我就急着跑出来给你报信了。” “你出来他们知不知道?” “刘通帮我打了掩护,出来的时候他们不知道,但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们要快点做准备,他们很可能会提前行动。” 陆承当机立断,吩咐道:“司晨,立刻关闭山上所有的阵法,包括黄花观的结界。苏姑娘,你带领大家进入盘丝洞,记得把黄花观中的重要物品全部搬走,你对黄花观比其他人都熟悉,应该知道哪些东西不能留下。来福,你带人把这口井暂时填埋起来,不要露出任何痕迹。完成以后,也去盘丝洞。” “是!”各人领命而去。 陆承又对张启月说:“启月,你辛苦一趟,赶紧去纳兰城找司长,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看看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掌门。” 张启月说:“好,我这就去纳兰城,你们要小心。” 陆承说:“我们躲进盘丝洞中暂时可保无虞。反倒是你,天边已经封锁了狮驼岭,周边地界很可能也已经被封锁,要去纳兰城并不容易,一路上要小心一点。” 张启月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驾驭法器,化作一道白光飞天而去。 盘丝岭上也随即忙碌起来。 所有的妖精们都别被召集进了黄花观。清点了人数之后,大家都各自分派到的任务,搬东西的搬东西,填井的填井,关闭阵法的关闭阵法,清扫痕迹的清扫痕迹,全部完成之后,在苏绥绥的带领之下,一起去了盘丝洞。 陆承是最后走的。他原本想留下来,看看陈光化到底要干什么。但想起自己还要守护祭坛,随时用觋罗弓帮齐鹜飞射出救命一箭,便把竹林里的祭坛撤了,也搬去了盘丝洞。 只是这样一来,山上就没有人能应对了。 进了盘丝洞以后,司晨忍不住问道:“陆先生,需要如此谨慎吗?关闭了山上的法阵,岂不是让他们可以长驱直入?” 陆承说:“在没弄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还是谨慎一点好,尽量不要跟官方起直接冲突。我们躲在盘丝洞里,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首先可以保证大伙的生命安全,等到掌门回来,也有转圜的余地。” 苏绥绥说:“陆先生,要不我还是回观里吧。总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打算干什么。我们都躲在这里,安全是安全了,但两眼一抹黑,将来齐哥回来,更是十分被动。” 陆承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考虑,但是你们都是妖,不能和官方的人正式碰面。本来应该我留在外面,但我要摆祭坛,随时准备助掌门一臂之力,所以现在只能这样了。我让夜猫子守在外面,他会传递消息的。” “夜猫子也是妖。”锦鸡说,“万一他被城隍司抓了怎么办?” 陆承说:“不用担心,他有办法躲开他们的视线。” 来盘丝岭时间还不久的小雪略有些小心的站出来,说:“先生,要不,我出去吧。我是人类,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第六百二十一章、 剑者,夺其志也 “你……” 陆承显得有些犹豫。 小雪说:“我虽然修为低微,也不懂什么天地大道,但至少我可以看着他们做什么,听他们说什么,而且我是黄花观的药园花女,有看护药园的职责,我若不在,他们反倒会起疑心。” 陆承终于点头道:“这样也好。你是人类,城隍司的人不至于伤你。你记得,不管他们做什么,都不要阻止,问什么,你就以来盘丝岭时间太短为由说不知道。如果问起我,就说我出门办事去了。” 小雪答应一声,正要走,忽被苏绥绥拦住。 苏绥绥说:“还是我和小雪姑娘一起去吧,互相有个照应。我虽然是妖,但我是在城隍司正式登记过的,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齐哥带着小青昆奴和问天去参加宗门大会,我留在山上才是正常的。我不见了,他们会找。” 陆承还是有些担忧,上一次行动让苏绥绥失去了三条尾巴,从而失去了化形之力,当时他也算是行动总指挥,心中对她难免愧疚。 “你和掌门情深意重,你若有什么闪失,我如何向掌门交代?” 苏绥绥偷瞧了小雪一眼,怕陆承这话伤了小雪的心,好像她在齐鹜飞心里就特别重些,小雪就无足轻重似的。虽然陆承不是这个意思,但女人的心是敏感的。这位陆先生谋深略厚,通晓天机,却不懂女人的心。 “齐哥对谁都情深义重,只要在盘丝岭上的,谁有闪失他都会伤心难过,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替他分忧。何独小雪妹妹能担任如此重要的责任,我就不能?” 她见小雪脸上并无不快,才略放了心,又说,“陆先生无须担心,我不会有事。我九尾一族,天生多难。就算你用九重深塔把我保护起来,也无法替我挡住九重劫难。还不如让我去面对,齐哥对我们情深意重,我们自当有以报答。就让我和小雪一起去吧。” 陆承点头道:“好吧,苏姑娘深明大义,老朽佩服。你们去可以,不过有一个前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以保命为先,千万不可冲动。” 苏绥绥和小雪同时说:“先生放心。” 这时候,忽听老黄狗汪汪的叫了两声:“汪……我……汪汪……也去!” 陆承笑道:“我倒是差点把你忘了。你本就是黄花观的护家犬,他们不会起疑。而且有你在,我也放心一些。不过你要记住,不要和他们起冲突,除非不得已,不要让他们看穿你的真身。” 老黄狗连连点头。 乐姬也出来说:“陆先生,我也去吧。我是跟随龙宫六太子来到黄花观的,城隍司的人都知道,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而且我本就不能长时间离开水,躲在盘丝洞中,万一旷日持久,反倒不利。” 陆承说:“也好,那你就和苏姑娘、小雪姑娘做个伴吧。” 屎蛋也跳出来,在陆承面前雀跃着:“咕咕汪汪……紫竹林……我的……” 旁边的至尊宝在他脑袋上敲了一猴爪,说:“你个傻蛋,你是绝对不能去的。要是被他们发现,不但你完了,整个盘丝岭都倒霉。倒是我,陆先生,我是花果山来的,那天我来的时候好多神仙都在,他们都知道我,我不用躲他们。” 陆承哈哈一笑,说:“好,至尊宝可以去。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和他们适当冲突。你有花果山背景,只要你不过分,看在孙大圣的面上,他们也不敢拿你怎么样。” 猴子对“适当冲突”四个字心领神会,点头嘿嘿一笑:“陆先生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屎蛋看着陆承,还想再争取一下,但也终究知道是不可能的,便一脸失望的走到一边趴了下来。 猴子朝他咧嘴呲牙,一脸自得,弄得屎蛋更是羡慕不已。 陆承又对苏绥绥等人交代了一番,然后才让他们离开了盘丝洞。 而就在此刻,月黑风高的时候,城隍司的大批人马已经开始上山了。 …… 一场流星雨给狮驼岭带来了短暂的光明,但在光明之后却是愈发浓重的黑暗。 转魄剑悬浮在吴德身前,放射出淡淡的黄色光芒,这光芒却不刺破黑暗,反而从黑暗中汲取着养分,凝结着浓浓的杀意。 当吴德说出那句话以后,齐鹜飞就知道他们之间的一战已不可避免。 小青和昆奴条件反射似的弹射了起来,惊鲵和断水双双祭出,宝剑放光,直指转魄。 三把昆吾宝剑成品字形悬浮空中,互相争辉。 齐鹜飞缓缓站起身来,轻轻按住昆奴和小青的肩,说道:“这是我和吴真人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不要插手。” “师兄……”小青和昆奴想要坚持,但见师兄面容严肃,想说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只好默默退到一边。 “吴真人,”齐鹜飞拱了拱手,“在下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真的是密云宗弟子?” 吴德微微一愣:“当然,这有什么可作假的?齐真人何有此问?” 齐鹜飞说:“在下佩服你的为人,很想跟你交个朋友。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可强求。可惜呀,我认识的第一个密云宗弟子不是你。我不想用谎言诓骗你,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吴德指着小青和昆奴问道:“你这两位师妹手中的剑是哪里来的?” 齐鹜飞说:“是我所赠。” “这么说,你承认我付师兄和图师弟是你所杀?” “是,我承认。” “齐鹜飞,刚才一路行来,我还以为你是堂堂君子,本也觉得你是可交之人,没想到你也会杀人夺宝。” “杀人不假,夺宝也是真。”齐鹜飞说,“但这两句话连在一起,我可担受不起。” 吴德冷笑道:“你想狡辩么?” 齐鹜飞说:“我不想狡辩。有些事你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楚,所以我懒得说。你那两位同门师兄弟干了什么事情,他们自己知道,老天爷也知道。我只是很奇怪,你们密云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既能培养出你和潘子墨这样的优秀弟子,又会培养出付洪生和图拉翁这样的人渣,还有赵全胜这样的魔头。” 吴德说:“龙生九子,种种不同。不管他们在外面做了什么,始终是我的同门。我深受师恩,过去付师兄对我十分照顾,他的仇我不能不报。” 齐鹜飞说:“吴真人,你选择在这时候报仇,实为不智。你不想知道狮驼岭深处正在发生什么事情吗?我不信你师门派你来参加宗门大会,没有别的意图。” “杀了你之后,再去看不迟。” “你就这么自信能杀了我?” “你们兄妹三人如果联手,我不是你们的对手。”吴德坦然道,“但齐真人既然没有狡辩,堂堂正正的承认了杀人之事,想必也会堂堂正正的与我一战。” “好!”齐鹜飞说,“我可以和你堂堂正正一战。” 旁边的小青和昆奴面色大变。 “师兄……” 齐鹜飞抬起手阻止想要说话的小青,说:“小青,你和昆奴在一旁观战,切不可插手。吴真人既然堂堂正正的求战,我自然也要堂堂正正的应战。不能让人小瞧了我们黄花观。” 小青和昆奴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做了一个交流,心有灵犀般的分别占据了两翼的最佳位置。师兄要堂堂正正一战,她们不能阻止。但如果有什么危险,她们也绝对不会迂腐到看着师兄去死而不出手。 她们的举动当然没有逃过齐鹜飞和吴德的眼睛, 齐鹜飞知道他们一片好意,不忍伤他们的心,也就不再说什么,吴德则装作没看见,只是问齐鹜飞:“齐真人,你我今日必有一死。有什么遗言趁现在赶紧说吧。” 齐鹜飞说:“来狮驼岭之前,该交代的早就已经交代了。倒是你,身边也没个可托付的人,有什么未完成的遗愿不妨说出来,我看看能否替你完成,或者帮你转告潘子墨。” 吴德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有话想说,但又有些犹豫。 他摇了摇头,看着齐鹜飞说:“我孤家寡人一个,此生并无遗憾,出手吧。” 齐鹜飞点点头,手执承影说:“我手中有剑无形,你要小心。” 吴德哈哈大笑,说:“早就看出来了,不过难得你主动告知,可见齐真人是磊落之人,可惜啊可惜……” 他连说了两句可惜,一声感叹,随后身前剑光暴涨。 “我此剑名为转魄,乃昆吾八剑之一,最具灵性,与我心神合一,如臂指使,齐真人也要小心了!” 说罢转魄飞起,刺破黑暗,直奔齐鹜飞而去。 齐鹜飞驾驭承影,以御剑诀相抗。 两个人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只有剑光流转,剑气纷飞。 激荡的法力如风,在树林中响起呜咽之声。 这是一场真正的堂堂正正之战。 也算是齐鹜飞第一次和人正面进行法力、法术和剑术上的全方位比斗,而没有任何的心机算计。 再此之前,只有杀赵春那次算是硬实力杀人,但也是利用出其不意的战术,占尽了先机,才让赵春毫无还手之力。以当时齐鹜飞的法力,如果赵春有所准备,要杀他并不容易。 而这次,因为这一天的战斗中大家都用尽了全力,几乎没什么保留,尤其是刚才结阵而行,互相之间已经知根知底,打起来再无秘密可言。 齐鹜飞也不打算用隐身术和咒语,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和吴德打一场。 吴德法力在五品到六品之间,可能比齐鹜飞略高一点,就剑法而言,也比齐鹜飞更纯熟,人剑合一的程度更好,可见其在昆吾剑的浸淫上花足了功夫。但齐鹜飞的承影剑无形,占了些便宜,加上有专门的御剑诀,并不落下风。 这一仗打得既惊险,又四平八稳,两个人都不急于放绝招杀死对手,但也没有故意留情,当发现对手的破绽时,谁也不会放过。 齐鹜飞慢慢找到了感觉,领悟了许多过去不太明白的道法诀窍,也发现了不少自己的缺陷,以及在斗法过程中露出来的不该有的破绽,这些都随着战斗的进行而得到了修正。 同时他对承影剑诀有了更深的理解,剑术水平在战斗有了明显的提升。 吴德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进步,不禁点头暗赞。 他们两个打得起劲,旁边人都捏着一把汗,尤其是小青和昆奴。 但看了一会儿,发现师兄不但不落下风,反有越战越勇的态势,他们也都慢慢放松下来。而作为剑痴的昆奴,则渐渐沉迷于二人施展的剑法之中。 她越看越是入迷,不自觉的随之起舞,而她身前的断水也发出淡淡的橙光,跟着她偏偏而舞。 两个男人在比剑,旁边有一角色女子翩然而舞,这景象,要是被哪位大诗人瞧见,估计能写出传诵千古的名篇来。 小青嘟了嘟嘴,颇有些羡慕昆奴在剑术上的领悟力,她就没办法像她那样从中寻到剑术的灵感。 吴德见昆奴起舞,暗合剑道,想起付洪生失踪没多久,这女子得到断水剑的时间撑死不过数月,竟然已经人剑合一到这种程度,不亚于养剑几十年的剑士,不觉大喝一声:“好!好剑法!” 齐鹜飞被他吓了一跳,忽然心中一动,一边出剑,一边笑道:“吴兄光说好,也不说说好在何处?” 吴德明突然变招,左手结印,右手一指转魄,随着剑光冲起,说道:“昆吾八剑,最要紧的便是心意相通,心随意动。” 齐鹜飞知道吴德在指点昆奴,便不再插话。 昆奴似有不解,身体依旧舞而不停,只是眉头紧锁,思考着吴德的话。 只听吴德继续说道:“通常剑道,无论天仙道法所载,还是各门派秘笈,都言以心为剑,以剑养魂,身魂合一,则剑道大成。然昆吾剑法,则以意为剑,意在心先,则剑之所出,神之所指,犹快于心之剑也。” 昆奴眉头渐渐释然,断水剑气森森,比之刚才又灵动了几分。 吴德点点头,手上不停,继续和齐鹜飞对攻,一边打一边说: “神之所居谓之心,心有所动谓之意,意之所存谓之志,剑之所出,必夺其志也!” 他说到这里,昆奴身前的断水忽然剑光大盛,化作一条惊天长虹,冲天而起,刺破云端,又如蛟龙落地,回到她身前时变回了一抹淡淡的橙光,犹如精灵一般,随着她翩翩而舞。 吴德这番话,不但昆奴大受裨益,就连齐鹜飞也对剑术有了全新的领悟。 这岂止是昆吾独有的剑法,这是说出了天下剑宗的不传之秘啊! 齐鹜飞没有系统的学习过仙剑之道,除了天仙道法中对剑道的笼统讲述和一些普通的御剑之术,就只有得到承影剑后的御剑诀了。 可是承影御剑诀侧重于用,齐鹜飞也只是接受了剑诀,并不知道剑诀的原理到底是什么,所谓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 现在,他听了吴德的剑道论述,犹如醍醐灌顶。心中把承影剑诀重新过了一遍,许多过去不解的地方立刻豁然开朗。 “多谢吴兄传法!” 齐鹜飞嘴上说着感谢的话,手中剑气却一刻也未放松,依旧是招招杀招,步步紧逼,而且领悟了剑道之后,实力自然又上了一个台阶。 吴德哈哈大笑,说:“齐兄和令师妹好悟性!你不必谢我。今日你我必有一死,我只是不想让胸中所学沉埋黄土罢了。昆吾八剑,皆有绝招,接下来,我要用绝招了,看你接不接得住。” 第六百二十二章、 来生做凡人 昆吾八剑,每一剑都有绝招,这句话让昆奴忽然为之一振,忍不住问道: “什么绝招?” “剑如其名!”吴德说,“但要领悟其中真义十分不易,我花了三十年,我大师兄天纵奇才,只花了十年,以姑娘之才,或许不用十年也未可知。” “剑如其名……”昆奴喃喃的念着,若有所思。 “此剑名为转魄。剑与神通,神在心中,心与意合,意在魂中,魂魄合一,剑在魄中,是为转魄!此乃剑之名,也是剑之用。” 吴德说着,身前的黄色剑光渐渐收拢,忽而化作一个豆点大的光点,钻入了他的胸膛之中,消失不见了。 而在齐鹜飞的眼中,那把剑并没有消失,消失的是吴德。只是站在那里的吴德,本身已经变成了一把剑。 转魄,原来是这样用的! 果然是剑如其名。 当吴德整个人都变成一把剑的时候,你再也看不到他的弱点,看不到可供你攻击的部位,从头到脚,你所看到的只有锋利。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潘子墨。潘子墨说他有无情一剑,剑气笼罩十里,十里之内绝无幸免。 他知道潘子墨的剑名叫掩日,剑色赤红。想必绝招发动之时,赤色的剑光如潮汹涌,遮天掩日,十里之内,生机尽绝,这就是无情一剑的来由。 吴德还没有达到半步天仙的成就,他的剑法当然不能覆盖十里,让十里之内绝尽生机。但他此刻化身为剑,浑身布满杀气,剑光转入魄中,毫无破绽,一旦这一招发动,必是惊天动地。 齐鹜飞看了看天空,估算了一下时间,这时候还没到黎明天地阴阳交替的时刻,没法使出承影剑的杀招。 要想对抗吴德这一招,就只能使用宵练的杀剑诀,以太阴剑气相抗。 他刚想把宵练拿出来,忽听昆奴说道:“我明白了,我来接你这一招!” 说着,断水剑光芒闪动,化作万点金光,犹如阳光照在水面,照出水波粼粼。 而那剑光下的水面在人的神识中竟如真的一般。 接着,水中生出潮头,巨浪奔涌,而那万点水波粼光,却聚而不散,依旧闪耀在潮头之上,犹如千万剑士立于潮头,剑气凝而不发。 随着潮头的前进,这千万把剑也带着万钧之势,随时准备发动致命一击。 齐鹜飞并不希望昆奴和小青参与到他和吴德之间的决斗中来,但此时情势似乎已经不由他控制。 从吴德传授剑道开始,这场决斗就已经变味了。 齐鹜飞从吴德的话中听出了死志,似乎有求死之心。这让这场决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意义。 而吴德也并没有因为昆奴的加入而出言指责,反而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剑刃震颤之音:“好好好!这位姑娘于剑道的领悟力简直惊人,不知道是否已明白这断水的真正含义?” 昆奴身处剑光之中,独立潮头之上,说道:“水道至柔,剑道至刚,柔以克刚,先成其势,剑要断水,必断其势。” 吴德缓缓点头:“难得今日遇上剑术天才,这是天借我口,传道予人,我就再多说两句吧。” 他忽然转向小青,问道,“这位姑娘可能领略手中惊鲵的真义?” 小青摇了摇头说:“我在剑道方面没有昆奴妹妹那么聪明。” 吴德说:“正常,如昆奴姑娘这样的剑术奇才,千年不遇。姑娘虽不能领略惊鲵剑的真义,但要一窥其貌,也还有一个偷懒的办法。” “什么偷懒的办法?”小青问道。 “我刚才说过,昆吾八剑可以相互配合,互增威力。鲵者,遇水则活,水断则惊,惊鲵者,水断而出,出则化龙!跃则在渊,飞则在天……” 小青虽然不像昆奴那样在剑道上有那么高的领悟力,但她悟性并不低,更不笨,听完吴德这番话,怎么还有不明白的。这明显是在教她怎样和昆奴的断水剑配合,尤其是在断水使出绝招之后,惊鲵可以借断水之威化龙而出。 她听明白以后,转身撤步,惊鲵化作一道青光,钻到了昆奴身前,犹如一条青蛇钻入了波涛之中,忽然消失不见。 吴德微微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出剑了。记住。风来魄转,剑去魂消,我就是剑,剑就是我,看看你们能不能挡住我这一剑。” 说罢,他的身体忽然就消失了。他所站立的地方,虚空中出现了几道裂缝,散溢出的能量让周围的空间一阵恍惚。 一道黄光看似一把剑,又似一个人,在虚空之中忽隐忽现,虚虚渺渺,直奔昆奴而去。 齐鹜飞站在那里,忽然觉得有些尴尬,本来是他和吴德之间的决斗,这最后一招,号称昆吾绝技,忽然就变成了吴德和昆奴以及小青之间的事情,仿佛与他齐鹜飞没有半点关系。 他如果这时候冲上去,就变成了三打一,不免胜之不武,而且吴德明显是有传授剑道的意思,人家把祖传的秘法都告诉你了,你还好意思三打一?何况此时昆奴和小青似有领悟,也在关键时刻,自己上去,只怕帮了倒忙,让她们前功尽弃。失了这次机会,昆吾剑的秘诀不知要过多久才能领悟了。 可要是不上去,就这么干看着,又算怎么回事呢? 转魄剑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一点也不像飞剑。然而,它每前进一寸,就破碎一寸虚空。寸寸前进,所过之处,无所留存。那种空间碎裂的景象令人印象深刻而感到恐惧。 浓烈的杀意开始触及到了昆奴身前的剑潮。 忽听得昆奴娇喝一声:“断!” 剑气翻涌,大潮滚滚,潮头猛然中间断开,水分两边,惊涛拍岸,潮头之上的万点剑光,借着这大潮断开的势头,带着万钧之力往前射出,迎头撞上了那缓缓破空而来的转魄。 第一点剑光撞上去的时候,就像萤火虫撞上了飞来的导弹,瞬间熄灭。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第二点剑光依然如此。 第三点、第四点…… 千万剑光形成新的大潮,犹如从大海奔涌的潮水,滚滚而来,忽如山势断裂,潮头急落而下,变成了九天瀑布,声势震荡。 这声势终于让转魄剑变得迟滞。 然而,转魄之力犹在,断水之力依然无法阻止转魄前进。 而潮头上的点点剑光正在变得稀疏。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龙吟之声。 一条青龙从大潮分开出飞出,直扑到人剑合一的吴德身上。 轰—— 一股巨大的法力波激荡开来。 海潮声、瀑布声、龙吟声、剑啸声……充斥着人们的神识之中。 离得最近的是齐鹜飞,以他现在的法力,都立身不稳,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可见这一剑的威力。 然而他却看得非常清楚,小青虽然借着昆奴的断水之力,获取了惊鲵的奥义,临时发出了绝招,但她法力不及昆奴,剑术水平更差这不止一阶,而吴德尽管受到了断水之阻,但人剑合一之后的威力还在,小青此时出击的时机选择的并不好。 只要再让昆奴挡一阵,让吴德再靠近一些,等他气势将竭之时,小青再杀出去就好了。 现在这样,小青硬撞上去,只怕凶多吉少。 齐鹜飞心头大惊,稳住身形之后,立刻欺身而上,冲进了法力旋涡之中,神识扫到小青,一把就将她抱住,又一把搂住昆奴,以身相护住二人,问道:“小青,昆奴,你们没事吧?” 二人见师兄这么关心自己,心下大为感动。 昆奴拙言,只以含情之目相对,小青则笑着说:“师兄,我们没事,就算有事,被你这么一抱,也没事了呢!” 齐鹜飞见她能开玩笑,知道她真的没事,就放下心来,把二人放在地上。 小青嘟着嘴小声说:“早知道说有事了!” 齐鹜飞瞪了她一眼,小青朝他做了个鬼脸,随后笑了起来。 昆奴却指着齐鹜飞背后说:“他……” 齐鹜飞转身看过去,才发现吴德单膝跪地,嘴角流血,而转魄剑则落在旁边的地方,剑光闪烁黯淡。 小青在齐鹜飞身边小声说:“我刚才和他对剑的时候,他突然收剑了。” 齐鹜飞知道必是吴德手下留情了,否则现在情势应该换过来,受伤的是小青,而不是吴德。 “吴兄,你这是……”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德露出一丝笑容:“令师妹这么可爱,又是剑道天才,我怎忍伤她们?真是羡慕齐兄啊,兄妹情深至此!” “吴兄谬赞了。”齐鹜飞客气一句,想了想,还是决定问清楚,“吴兄心怀死志,不知何故,若有难处,大可以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上忙。” 吴德苦笑道:“天下人谁没有难处?你又能帮几人?” 齐鹜飞微微一愣,说:“天下人我又不认得几个,与吴兄却是不打不相识。抛开宗门不谈,我很想与吴兄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 吴德却摇头:“此言差矣!齐真人当世豪杰,难道只关心自己认得谁?修行人,究天机,窥天道,齐万物,视天下同心。如果只关心自己身边的人,目不及远,胸不怀大,如何能成就大道?” 齐鹜飞没想到吴德会说出这样的大道理来,油然而生敬意,抱拳道:“吴兄大胸怀,小弟不及。” 吴德说:“我没有这么大的襟抱,知而不能行也。咳咳……” 他突然咳了起来,嘴里满是鲜血。 齐鹜飞说:“吴兄先不说话,我这里有伤药……” 吴德阻止道:“不用了,我这伤你治不了。” 齐鹜飞也看出来了,他刚才就有求死之心,小青出剑的时候,他收了剑,但却没有让身体从转魄剑中分离出来。所以小青那一剑,已经伤及了他的根基。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说完全没得治。 “你们师门到底给了你什么任务,你要一心求死?” 吴德惨然一笑:“师门之秘我就不说了。死前能把代天传剑道,也算是此生的一件幸事。我死之后,请齐真人善待此剑。” 齐鹜飞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越来越黯淡的转魄剑,说:“这又是何苦?” 吴德说:“众生皆苦,不独我一人。生又何欢,死亦何苦……” 当—— 忽传来一声磬响,声悠扬不去。 法舟捧着紫金钵盂出现在伏倒的树林边缘,圆觉更在他身后。 “阿弥陀佛,施主心怀慈悲,能悟得众生皆苦,是与佛有缘,不如就此遁入空门,成就大般若,从此脱离苦海。” 圆觉说:“师父,他好像不行了。” 法舟说:“他觉性圆满,已经与佛相近,不会有事的。” 圆觉说:“可我看他的确是不行了,救不活了。” 法舟说:“救不活的是他的皮囊,只要皈依我佛,此心永驻,灵台常在。” 圆觉摸了摸光头,似有所悟。 吴德说:“多谢小师傅好意,只是吴某无心了佛,只有一愿。” 齐鹜飞和圆觉同时问道:“什么愿望?” 吴德说:“惟愿来生做一凡人。” 齐鹜飞突然愣住。 来生做一凡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这家伙有这样的想法? 密云宗又给了他什么任务,让他如此为难?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世。 凡人啊,凡人…… 好像做个凡人也没什么不好。 昆奴和小青走过来,略有些歉意地站在齐鹜飞身边。她们显然没有应对这种事的经验,就连向来古灵精怪的小青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吴德看着她们却露出了一丝笑意,又对齐鹜飞说:“真是羡慕齐真人啊!” 说完噗地再吐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死了过去。 魂魄溢出体外,齐鹜飞忙用阴阳瓶将其收了,暗道:吴兄,来世就做一个凡人吧。 但愿你不要捡到一面镜子。 收了魂魄,又收好了转魄剑,齐鹜飞问法舟:“小师傅怎么来了?” 法舟说:“走散后一直在找你们,找了很久才在一处山洞前发现了残火和打斗痕迹,一路追踪,刚才感觉到这边法力波动异常,才赶了过来。不知七绝山的人怎么样了?” 齐鹜飞叹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法舟念了声佛号,连连敲响紫金钵盂,钵声如钟,响彻在山林中。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师傅你说刚才经过山洞前,看到了残火和打斗痕迹,没见到人?” 法舟摇头道:“没有。” 齐鹜飞惊道:“糟了,问天!” 大伙儿这才想起,叶问天刚才受了伤,齐鹜飞给他吃了丹药,伤无大碍,但是人昏迷着。他们急着追赶魔孚,把叶问天留在了那里。 这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是野兽妖魔,太容易出事了。 齐鹜飞叫一声:“圆觉师父,麻烦你把吴真人埋了。” 说罢不忘带上平头哥,驾起飞剑,往来路而去。 小青等人自然跟上一起走了。 圆觉看着法舟说:“师父,为何埋人的活叫我干?” 法舟说:“这是你的功德,何乐而不为?” 圆觉摸着光头问:“这也有功德?魂都收走了!” 法舟说:“知道此地为什么叫狮驼岭吗?” 圆觉摇头。 “狮驼岭者,尸陀林也!你在此地埋尸,功犹大于收魂。” 法舟说罢也敲着钵盂走了,只留下圆觉一人,呆呆地看着吴德的尸体。 然后无奈的在地上抱个坑,把尸体放进去,唉声说:“老兄来世要做凡人,最好能生养几个儿子,免得死了还要和尚出力。” 土石落地,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样。 圆觉轻轻拍了拍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便头也不回的追他的小师父去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捉妖 来到了那个山洞前,篝火残堆犹在,战斗的痕迹也依稀可见,但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齐鹜飞问元小宝:“小宝,你接六道仙人回来的时候,有没有经过这里?” 元小宝说:“经过了,但那时就已经没人了。” 范无咎说:“会不会是被野兽吃掉了?” 齐鹜飞摇头道:“不会,如果是野兽吃人,会留下痕迹的。”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现场,回忆着他们走的时候现场的样子。 火堆中有一只已经被烧焦的头骨,那是马非象的头,被文不武砍下后滚进了火堆。 但马非象的尸体不见了。 没有任何野兽拖拽留下的痕迹。 齐鹜飞首先想到的是尸体被他师兄金包银埋了。 但是附近地上也没有发现掩埋的痕迹。 在埋葬山魈的时候,金包银和圆觉各自露过一手,很明显,金包银还做不到挖坑埋人不留痕迹的程度,除非他细致地修复了痕迹。 齐鹜飞又想起了文不武。 当时文不武已经疯了,他们和魔孚战斗的时候,金包银和文不武之间发生了点什么事情,似乎是金包银误伤到了文不武,然后给文不武吃了丹药。 因为注意力一直在魔孚身上,所以只是眼角的余光瞥到,齐鹜飞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问了其他人,和他差不多,都没看清,随后就发生了魔孚抗着文小曼尸体逃走的事情,他们都追了上去。 “金包银……” 齐鹜飞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也对叶问天还活着多了一丝希望。 但是如果金包银带走了叶问天,那么马非象和文不武呢? 至少他不可能带走马非象的尸体。 齐鹜飞来到了马非象刚才躺尸的位置,再次仔细在地上搜索着。 因为心中有了想法,这一次很快就有了发现。 泥土中还残留着一点渗入土层的水渍。 齐鹜飞用手指沾了点泥,轻轻捻了一下,放到鼻子变闻了闻。 是化尸粉! 和他身上的从图拉翁那里得来的一模一样。 金包银和密云宗有来往,至少和图拉翁有来往。 齐鹜飞又想起了那瓶万花露,那个瓶子和竹花的解药瓶子极其相似。 他又走到最后一眼瞥见文不武的那个位置,同样在地上找到了残留的化尸粉化尸后的残迹。 “师兄,发现什么了吗?”小青看他如此谨慎认真的样子,问道。 “文不武已经死了。”齐鹜飞说,“小天应该在金包银手里,我们小看这个人了!” …… 陈光化站在盘丝岭山脚下,抬头看去。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门,三间四柱,前后石鼓夹抱,左右焰柱冲天,下设栅栏门,上顶承露盘,盘上瑞兽望天,中间牌匾上三个大字: 盘丝岭 山门后一条崭新的宽阔石阶砌成的山路蜿蜒向上,如白蛇穿林,隐入半山腰的密林之中。林间隐约可见一角飞檐,可知那是一座巨大的宫观。 “这才多久,黄花观还真是越来越气派了啊!”陈光化眯着眼睛说。 “这也不算多气派吧?” 站在陈光化旁边的治安处长禹经武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一座山门、一条山道而已,哪个宗门没有?要说气派,那些动不动就周回千里的远古洞天才叫气派,洞天内外大山大泽,宫阙连片。 这盘丝岭?怎么看怎么像个穷寨子。 陈光化摇了摇头:“你刚来不知道,半年前,黄花观还又小又破,连条像样的上山的路都没有,山上就一座破观,要是不说,谁会知道这是一千多年前百眼魔君的地盘?” “哦?那这半年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禹经武好奇道,“我听说这半年无机子都不在,齐鹜飞是黄花观的实际掌门。这么大一座山要改造,需要不少资源吧?” “那就要问秦玉柏了。”陈光化轻哼了一声,“齐鹜飞这小子是有点能耐,不可小觑,但若没有城隍司的扶持,他就是孙悟空,也玩不出一个花果山来。” 禹经武点点头,显然认同陈光化的话。 “司长,盘丝岭真的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你觉得秦玉柏为什么要花那么大心思扶持黄花观,培养齐鹜飞?” “你是说……” “黄花观少说也有一千多年了,就算从无机子重建黄花观开始算,也有几百年了,秦玉柏为什么过去不去扶持黄花观,偏偏在这时候扶持?哼,这只老狐狸,我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了。没有好处,没看准的事,他是不会干的。一百多年来,他始终压我一头……” 不知是因为夜凉,还是想起秦玉柏压他一头的事,陈光化忽觉有些头疼,摸出一只花露瓶,手指按住瓶口,倒出一滴花露水,轻轻抹在太阳穴上。 花香弥漫在夜色中。 “这七绝山的万花露还真是不错。”陈光化忽然笑了起来,举着手里的瓶子说,“经武你知道吗,这瓶万花露还是齐鹜飞送给我的。” “万花露不是七绝山的东西吗?” “七绝山的文不武凑热闹上盘丝岭,送了一瓶万花露给齐鹜飞,齐鹜飞扭头就送给了我。” “这小子还拍过你马屁?” “呵,他哪是拍我马屁,他是膈应我呢!”陈光化冷笑道,“真要拍我马屁,就不该送万花露,而是送风月丹给我。” “也许是这小子没经验呢。” “他会没经验?鬼着呢!” 这时候,有人过来汇报:“司长,禹处,山上法阵没有启动。” “哦?”陈光化有些意外,“确定没有启动,而不是陷阱?” “确定没有。”那人回答道。 禹经武说:“司长您是不是太小心了,就算有法阵也不用怕它。” 陈光化摇头道:“盘丝岭能屹立至今,靠的就是山上的法阵。无机子别无长处,就是擅长弄这些机关数术。照理说齐鹜飞不再盘丝岭,法阵更应该开着才对。他不开法阵,倒让我不好办了……” “司长,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上不上山?”来人问道。 “上,当然上山。” 陈光化下定了决心,当先越过山门,沿着石阶拾级而上,穿过半山腰新建的外院,沿着原本隐蔽于阵法之中,现在完全敞开的山道继续向上走,很快就看到了那棵老榆树和黄花观的门头。 禹经武抬头看了看,说:“这棵树倒是有点年头了啊!” “怎么样,这里风水不错吧?”陈光化笑道。 禹经武又看向门头上黄花观的石牌和两旁的对联,感受着上面隐约残存的法力气息,不自觉地念出来:“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好句!好字!” 陈光化说:“传说这是当年创观的人写的,一千多年了。” 禹经武说:“黄花观当年的观主百眼魔君不是一只蜈蚣精吗?看这手笔,怎么一点妖气也没有,反有种空灵仙气,一千多年了,还凝而不散。” 他们正说话的时候,观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老黄狗从门里冲出来,对着他们汪汪的乱吠,吠声在夜里传出去老远。 陈光化和禹经武当然不会被一条狗吓到,不过这大半夜的,也够煞风景。 身边的属下走上前,喝一声:“去!” 这人在治安处也有接近二品的修为,一声怒喝,别说一条狗,就是头狮子,也能吓破了胆。 但这条老狗却一点也不怕,反而叫得更响更凶了。 那人本想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不想这狗如此不识抬举,脸上挂不住,上前伸手就要去擒拿,却又被老狗跳开了。 陈光化阻止道:“行了,黄花观好歹也是传承了几百年,宗门护犬,不是市井土狗可比的。” 那人被领导训斥,红了脸退了回去。 老狗还在叫。 汪汪汪…… 禹经武说:“这狗忒烦,宰了吧?” 陈光化不置可否,他一直看着门里。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门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到了门口,朝他们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深夜来此?” 陈光化看了她一眼,似有些意外,像是回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齐鹜飞带着两个师妹一个徒弟去了狮驼岭,山上除了陆承,还会有谁呢?让我来猜猜,你是龙宫来的那条美人鱼?” “不对,不对!”他又摇了摇头,“你没有久居深海龙宫的脱俗之气,而且你也身上没有妖气,你是人类。你就是,上山没多久的那个小雪姑娘吧?” “我是小雪,你又是谁?” 陈光化没说话,旁边的一个属下就帮他说了,略带些傲慢而凌厉的语气说:“这是我们虹谷县城隍司的陈司长和治安处的禹处长。” 小雪心里早就知道他是谁,所以也并不惊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原来是陈司长,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我家掌门和少掌门都不在,若无急事,就请回吧。” 刚才那个赶狗未成的属下,在狗身上失去的面子,想在这女人身上找回来,便大声呵斥道:“你女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陈司长在这里,快叫你们管事的出来迎接!” “呵,好大的官威啊!”小雪并未被他吓着,她跟着冬月在雪琴楼那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冷笑一声道,“现在都什么年月了,敢问我不懂什么规矩了?莫非要铺上红地毯,摆上大红花,请司长走上一圈,再叫几个小报记者来好好报道一下司长不辞辛劳,半夜上山考察民情的丰功伟绩?” “你……”想拍马屁的属下为之语塞,想要发作,忽然感到两道目光如利箭射来,瞥见治安处长铁青的脸色,不由打了个哆嗦,低下了头。 小雪又道:“我听说现在天庭正在深化改革,大力提倡为民办实事,过去是最多跑一次,难道现在一次都不用跑,还深夜上门服务了?这改革的步子有点大了吧?” “好一张伶牙俐齿!”陈光化并不生气,呵呵笑道,“小小的盘丝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 小雪说:“陈司长说笑了,您深夜带人来,不是来向我一个小女子示威的吧?若是没什么大事,就请回吧,” 陈光化背着手不再说话,似乎和小雪这个小女子说话会掉了身价。 旁边的禹经武心领神会,开口道:“行了,我们不为难你,叫陆承出来吧。” 小雪说:“陆先生出门办事去了,不在观里。” “哦?那么刚才那些话是谁教你的?”禹经武忽然目光一寒,身上散出几分威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别人教你的。你精气未盈,神气不满,连筑基入门都没完成,面对我们能不慌乱已经很不错了,说不出这番话来。” 小雪微微一愣,被人看穿,又被对方气势一压,目光有些闪烁起来,声音也小了不少:“没人教我。” “没人,那就是妖了?”禹经武脸色一沉,说到妖字的时候刻意加重,“我们接到举报,盘丝岭上有妖物出没,为了虹谷县百姓安危,特来搜山。” “禹处长开什么玩笑,盘丝岭哪来的妖?再说了,你们要搜山便搜山,我也拦不住你,来黄花观做什么?” 禹经武说:“妖物很可能逃进了黄花观,所以我们要入内一搜。” “妖怪再笨也不会逃进观里来吧? “有没有妖怪,我们一搜便知。如果没有,我们马上就走。” “黄花观好歹是一地宗门,你们说搜就搜,有点不合适吧?” 禹经武一抬手,金光一闪,抖开一张虚空符令:“这是搜查令,你让开。” 见他们拿出了搜查令,小雪无奈,只好让开。 城隍司的人正要进观,老黄狗忽从一旁跳过去,拦在了观门口,朝他们狂吠起来。 “贱狗,找死!” 刚才因为狗而在领导面前丢了面子的属下终于找到了出气的机会,就要出手打狗。 忽听观门内传来一个声音:“住手!” 一个女人从观里走出来,身材曼妙,极尽妍态,陈光化也算是阅人无数,此刻也不禁眼睛一亮。 “我就是妖,你们要抓的是我吧?” 禹经武盯着她看了半天,说:“这就是跟随龙宫六太子来的那条美人鱼了吧?果然是绝色!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六太子都已经回去了,你为何还留在这盘丝岭上呢?”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乐姬说,“你们是来捉妖的,那就把我捉了去吧。” 禹经武哈哈一笑:“你是龙宫太子的宠姬,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怎么会抓你呢?” “既然不是抓她,那就是抓我了?”观门内又走出一只狐狸来,“禹处长,我可是在你们那里正式登记过的,有证书哦!” 禹经武有些为难的样子,忽听旁边的陈光化冷冷一笑:“我们的职责是保境安民,不管是龙宫宠姬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妖,只要没登记,自然要抓回去。按规章办事,就算龙太子来了,也没什么可说的。” “是!”禹经武一挥手,示意手下去逮捕乐姬,然后又问,“司长,那这只狐狸……” “登记过的,当然不能抓。但要查一查有没有打抗魔针,别让有些人钻了空子。我们要对虹谷县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负责!”陈光化说。 第六百二十四章、 黄花观有点东西 禹经武不是很明白陈光化的用意。他们上盘丝岭的目的并不是来捉妖的,捉妖只是个借口而已。按他的想法,吓唬一下她们,让她们把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然后带人进去找东西才是正事。 但既然陈光化这么说了,禹经武自然要奉命。他马上命令手下抓人。 苏绥绥和乐姬都没有反抗。她们很清楚,这时候反抗会落人口舌,正好中了陈光化的圈套。陈光化说的没错,乐姬虽然是龙宫的,但没有妖证;苏绥绥虽然有证,但没有打针。抓她们在法理上也说得过去,不过也不是多大点事,事后活动一下,肯定能放出来。一旦动了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老黄狗却不管那一套,见人上来,又拦在她们身前,汪汪地狂吠起来,露出凶恶的牙,牙上还挂着几滴口水。 苏绥绥轻叫了一声:“旺财,别冲动!” 老黄狗不甘心的退后了两步,眼睛依旧凶狠地盯着那些人。 忽吹来一股旋风,从人们面前刮过,呼呼地响,响声中带着锐利如剑之气,把那些上前抓人的队员逼退,最前面两人身上的衣衫都裂开了。 风渐停,一只猴子翻着跟斗落到旁边的大青石上,背对着众人,手挠了挠红屁股,才扭过头来,两眼翻着金光,尖声说: “要捉就连我一块儿捉了吧,我也没证,也没打针。” 治安队员们都不动了。谁都知道,这只猴子是花果山来的。花果山那位佛爷可不好惹,说是成了佛,可好斗的脾性并没改多少,而且超级护短。谁要是欺负了他的子孙,那还有好? 禹经武看向陈光化:“司长……” 陈光化看了眼猴子,说:“到底是花果山来的,大门派,识大体,有祖宗的气派,知道主动站出来承认。人家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带回去,帮他办个证,打个针,费用嘛,就算司里的好了。” 禹经武明白了,陈光化今天是铁了心要把盘丝岭趟平了。 这是吃准了齐鹜飞回不来了啊! “都带走。”禹经武下令道。 有了上面的命令,治安员们自然就不会再犹豫,再出什么事,也是领导的事儿,不用他们担责任了。 可猴子不是那么好抓的。他们刚一上去,猴子就朝他们一呲牙,一个筋斗从石头上翻下来,好几个一品两品经验丰富的治安队员居然连猴毛都没摸到。 领导面前,大伙儿觉得很没面子,心里担心回去挨骂,就使足了力气去捉猴子。 猴子在地上翻着跟斗,身体灵活,滑不留手,一群人左兜右转,愣是捉不住他。 猴子越转越快,想一阵风,眨眼间就从黄花观门口翻上了旁边的山壁,呼呼呼地上了玉梭峰的峰顶,又从峰顶下来,从慌乱的人从中滚过,猴爪子顺势一通乱抓,有的人衣服破了,有的人胳膊上留下几条血印子,有的人头发散了,一个个狼狈不堪。 “废物!”禹经武骂了一句,“布阵,动法器。” 他看出来了,手下不是真的拿不住猴,只是投鼠忌器,怕伤了猴子将来要担责任,所以在那里磨洋工。 治安队员们一听禹处长发了火,知道要动真格的了。他们也是身经百战的人,很快就布好了真,刀枪剑戟亮出来,把猴子给围住。 猴子在盘丝岭上住了这么久,别的没学会,就阵法见得多。他虽然不像小青那样特意去学习布阵,但潜移默化间,也早就心领神会了很多。每天在山上巡逻,翻跟斗练功,穿梭在大阵之中,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观察和躲避阵法关窍。 治安队员们布的阵并不如何深奥,只是十分常见的那种。猴子也没怎么思考,本能地就靠翻跟斗从阵中脱了出来。 城隍司捉妖倒是捉过不少高智商的,但极少见过懂阵法的妖。妖怪么,再强也不会动这种修行人都少有精通的奇门数术的。妖怪破阵大多靠蛮力,所以只要用阵法困住妖怪,慢慢耗,哪怕妖怪厉害,也终究会被耗死。这和人类捕猎是一个道理,原始的凡人,几十个人就能杀一头猛犸象。 可要是妖怪懂阵法,就不好办了。 治安队员们只能拿着法器冲了上去,也顾不上阵型了,更顾不上会不会伤到猴子,反正有事领导会兜着,而要是搞不定猴子,自己马上就会被领导搞定。 这些人都是从治安处一队和二队精挑细选出来的,照理说也是身经百战了,这只猴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大妖,否则禹经武也不会让手下白白去送死。 可是猴子的身法实在太灵活了,他们始终没能摸到猴子的一点边儿。越是这样,他们就越是着急,越着急就越乱,看着是一群人在捉猴子,倒像是一只猴子在耍人。 苏绥绥起先是有点担忧的,猴子来山上时间并不长,虽说有花果山背景,但本身修为还不够高。花果山教的东西和外界不一样,他上盘丝岭之后等于是从头开始,之保留了翻跟斗的本能,别的都是现学的。 不过看着看着,苏绥绥渐渐放下了心。这些人还真抓不住猴子。她终于明白了,齐鹜飞在训练猴子的时候,总让他翻跟斗。这才是真正的因材施教,不拘泥于道法教条。 她偷眼去看禹经武,看见禹经武的脸色很难看,像一块用久了的砧板,布满了凌厉的刀痕。 再看陈光化,却出人意料的镇定。不但镇定,甚至还有点轻松欢喜的感觉,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或者正中下怀。这让苏绥绥有点心慌,看不透这人在想什么。 如果齐哥在的话,他会怎么应对呢?苏绥绥想着。 一道幽影闪过夜空,落进榆树稀疏的枝桠间。 苏绥绥知道,那是夜猫子,不知是来传递消息,还是来打探消息的。 夜猫子一直是陆承在单独训练,苏绥绥不知道陆先生教了他什么,但这时候出现,总叫人忧心。陆先生这时候让他过来,就不怕陈光化发现了? 陈光化果然察觉到了什么,眼神一凌,抬眼向树上望去。 苏绥绥心头一惊,暗道不好。 她和乐姬以及至尊宝的身份都是公开的,但夜猫子不一样,如果夜猫子被陈光化发现了,那就坐实了盘丝岭私豢妖类的罪名,而且陈光化更有理由全面搜查盘丝岭。虽然盘丝洞很安全,但如果天庭要派人强行打开,那又如何是好? 好在陈光化仅仅是抬头看了一眼,似乎什么都没发现,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猴子身上了。 苏绥绥松了一口气,偷眼朝树上看,发现树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光秃秃的树桠,在黑色的天空留下虬曲交错影子。 咦,夜猫子呢? 苏绥绥恍惚间怀疑刚才自己看错了。 禹经武终于看不下去了,那么多人被一只猴子耍得团团转。 他出手了。 禹经武是四品上的高手。他曾听说前任处长甘鹏飞号称四品第一人,心中颇不服气,可惜未能一较高低。来了虹谷县后,他也想一展身手,在大家面前表现一下,只是至今没找到机会。 抓一只猴子当然不算什么表现的机会。 他一出手,猴子的筋斗就不灵了,只在地上翻了两个滚就被禹经武捏住了脖子。 猴子似乎还不服气,朝他龇牙咧嘴,恶狠狠地要咬人的样子。 禹经武手上微微施了点力,猴子就浑身触电似的痉挛起来。 陈光化微有点失望,说:“花果山的猴子也不过如此嘛!” 猴子听了这话,即使浑身使不上劲,也依然露出了凶狠的眼神。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难道那几个也要你们禹处长出手吗?”陈光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队员们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去把乐姬和苏绥绥控制住。 “我们进去吧。”陈光化好像一个来看戏的人没看到好戏,又失望又生气的样子,带头往里走。 小雪知道拦不住陈光化,也就不再阻拦,任由陈光化带人进了黄花观。 他们从前殿到后殿一处一处的过去,一处一处的搜,尤其仔细的搜查了丹房、藏书楼和寮房。 禹经武站在院子里,看着手里的《花花仙子》杂志,有些疑惑地说:“黄花观怎么都是这种东西?” “不要着急。”陈光化并不关心那些杂志,而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散布,又好像在测量步距。 这时又有人送来一本线装书,看起来很有些古旧。 “司长,处长,这本书很特别。” “我看看。” 陈光化接过来,看见书封面上写着《一本道可道》。 看那遒劲的字迹,他想起了门口的对联,脸上不禁露出了兴奋之色。 急忙打开一看…… mmp! 禹经武第一次看见司长脸色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复杂的变化,他有点猜不透,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书,难道就是司长要找的东西? 陈光化把书递给了禹经武。 禹经武打开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司长,这黄花观有点东西啊!” 陈光化还想骂人,但终究没有骂出口。 “再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 “司长,咱们到底要找什么?”禹经武皱眉问道。 陈光化抬头看了看天,略一沉吟,又抬腕看了看表,说:“这时候了,说出来也无妨。我们要找的一口泉。” “什么泉?” “一口会冒金子的泉。” “冒金子的泉?世上哪有这样的泉?” “这我就不知道了,李主任让找的,你得去问他。” 禹经武听陈光化这么说,也就不再问了。 他想了想说:“泉好找,有没有一目了然,就算是年久干涸的暗泉,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会不会冒金子,我们不好判断,就把所有的泉水都找出来,交给李主任好了。” 陈光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还要找一把剑。” “什么剑?” “不知道。” “也是李主任让找的?” “不,是我要找的。” “你要找,却不知道什么剑?” “我也只是偶然得到了一点消息。我甚至连那把剑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黄花观也许有一把很厉害的剑。” “有多厉害?”禹经武有些奇怪,什么样的剑值得堂堂城隍司司长连脸都不要了,今天的行为其实跟抢已经没多少分别了。 “和诛仙四剑一个级别的吧!”陈光化也不是很肯定的说,“也许就是诛仙四剑,封神之后那四把剑已经很久没听说过了。” 禹经武吓了一跳,本能的觉得这不可能,小小的黄花观怎么可能藏着诛仙剑级别的法器? “上次麒麟山不是出现过诛仙剑气了吗?” “麒麟山……”陈光化眯起了眼睛,“那次齐鹜飞这小子是不是在场?” “你是说他用诛仙剑杀了蛇妖?”禹经武越发觉得不可能了,“这个案卷我调阅过,齐鹜飞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条件。” “就不能是他师父躲在暗处救了他一命?”陈光化说。 禹经武还是觉得太离谱,毕竟是诛仙剑啊! “您……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他明知不该问,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 陈光化没有回答,而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盘丝洞!走,去盘丝洞!” 禹经武说:“盘丝洞是天然结界,打不开,这是公开的秘密了。” “我知道。”陈光化说,“我们打不开,不代表黄花观的人打不开,把那三只妖精带上,还有那个叫小雪的女人。” 说完,便匆匆往盘丝洞的方向去了。 禹经武知道司长要动真格的了。他从司长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的火焰,这火焰里有欲望,也有焦躁,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 禹经武很了解自己这位出身军队的领导,平常笑嘻嘻的,动了真格的时候,就是个杀星。 这时候得让黄花观的人开口,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家的兄弟了。 已经被控制住的狐狸、猴子和乐姬先被带到了盘丝洞门口,接着是小雪,在两个治安队员的挟持下走过来。老黄狗还跟在她后面,眼神中露出一丝凶恶。 禹经武指着盘丝洞的门说:“把这里打开。” 小雪说:“这里只有掌门才能打开。” 禹经武说:“现在是城隍司在办案,请你配合。” 陈光化忽然开口道:“不要废话了,直接用搜魂大法。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禹经武心头一跳,忽然生出一丝恐惧。他觉得今天的陈光化不仅变回了那个曾经在军中杀人不眨眼的杀星,身上似乎还多了那么一丝魔气…… 第六百三十章、 圆满了 兜了一大圈,魔孚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却把徒弟叶问天给丢了,齐鹜飞心急如焚。 叶问天大概率是被金包银给带走了,可是金包银为什么要带走叶问天呢?他临走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把马非象和文不武的尸体用化尸粉毁尸灭迹?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段,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会不会是已经离开狮驼岭回去了呢?”小青问道。 齐鹜飞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们小看了这个人,他是七绝山掌门大弟子,按理绝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这一路上我早就发现不对了,这个人对文不武并不怎么敬重。文不武虽然是他师父,但他对金包银的口气却并不像师父对徒弟,似乎带着某种顾虑。” “你是说金包银有另外的身份,而不仅仅是七绝山大弟子?” “是的。” “会是什么身份?” “无外乎两种。”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要么是魔道的,要么是军方的。” “会不会是两种身份都有呢?”范无咎突然说道。 齐鹜飞惊讶的朝范无咎看去。这个兄弟长得黑,智商好像也不怎么高,但有时候却常常能一语中的。 “老范说的不错,他可能两重身份都有,但我现在怀疑他还有第三重身份。” “什么?” “文不武和马非象的尸体是用化尸粉化掉的,这种化尸粉和密云宗的如出一辙,而且我见到过七绝山装药的小瓷瓶和密云宗装毒药的瓷瓶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金包银其实是密云宗的人。也许那些毒药就是他炼制的。” “但是看之前他和吴德之间好像并不认识啊!”小青说,“吴德不像是个善于伪装的人。” 齐鹜飞点头道:“的确,吴德可以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但以密云宗的行事风格,他未必什么都知道。想想九爷那样的魔头,竟然可以潜伏在四安里几十年,直到最后也没有完全暴露身份,要不是小宝传信,我们至今也无法断定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说金包银是密云宗派出来潜伏在七绝山的弟子,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 范无咎说:“可是九爷潜伏在四安里,是为了修行魔道。金包银潜伏在七绝山干什么?七绝山又不是什么大门派。”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齐鹜飞刚才还在想他可能是在七绝山炼制毒药,但想想又不对,怎么可能专门为了炼毒药而潜伏呢?“估计七绝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现在文不武一死,金包银出去以后就是七绝山的掌门了。” “那他为什么要抓走小天呢?会抓去七绝山吗?”小青对于密云宗的秘密不感兴趣,只关心叶问天的下落。 “你们刚才使用惊鲵和断水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已经知道付洪生和图拉翁是死在我手上,抓走小天是为了对付我。手上有了人质,我们就会投鼠忌器。” “那他刚才为什么不和吴德联手?” “他在暗处总比在明处有更多的机会,而且吴德是个正人君子,又不认识他,未必愿意和他联手。从修为上看,金包银的实力跟图拉翁差不多,和吴德有一定的差距,即使联手也未必有用。” “那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要先找到他。” “可是到哪里去找他呢?” “潘子墨、吴德加上金包银,密云宗至少派了三个人进入狮驼岭。如果金包银也是密云七子之一的话,那么除掉已经死了的付洪生和图拉翁,密云七子剩下的五个当中,他们至少来了三个。从他们的行动方式来看,这三个人很可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看来密云宗所谋甚大。” 齐鹜飞分析道,“既然如此,他应该暂时不会离开。他现在应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是先完成任务,这是他进入狮驼岭的目的,不完成,他不会离开。第二是去找潘子墨,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潘子墨。他的实力杀不了我们,但他可以让这位已经达到半步天仙的大师兄来报仇。这两件事不管他做那件,总要向狮驼岭深处前进,也就是按照之前既定的路线前进。” “既定的路线又是什么?”小青不免疑惑,“我们之前好像没有什么路线啊,一直都是被动前进,一度还迷路了。” “这就是路线。”齐鹜飞说,“既然所有人都迷路了,所有人都受到了地狱之花的魅惑。那么这条让人迷路的路就是所有人都会走的路,也就是真正的既定路线,终点就是那朵地狱之花。即使有人能破解地狱之花的魅惑,也会跟着大部队走。所以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前进,就一定能找到金包银。”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小青忧心叶问天的安危,着急的说。 齐鹜飞点点头,看向法舟和缘觉:“二位师傅是否和我们同往?” 圆觉当然愿意和他们一路,因为和他们一路走的话就有肉吃,如果只和师父两个人走的话,那是绝对没有肉吃的,因为师父不吃肉,而他虽然可以吃肉,却不能杀生。不杀生又到哪里吃到肉呢? 可这件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圆觉腮帮子鼓了鼓嘴唇秃噜了两下,终于只念出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看向法舟。 法舟说:“能同行自然是最好,大家都有个照应。” 圆觉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终于放下了心。 齐鹜飞便开始分配任务。 在他们七人当中,元小宝是唯一能完全不受地域之花影响的人。原本他是最适合带路的,但是现在却正好反过来,因为要找到人们受地狱之花魅惑之后前进的路线,所以元小宝自然被排除在外了。 齐鹜飞的咒语和法舟的紫金钵盂之声,都能克服魔障,解除心魔。所以也不合适。 小青和昆奴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咒和法宝,但是她们似乎先天具有较高的魔抗,这从刚才一路早已表现出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范无咎和圆觉了。总不能让平头哥带路吧? 圆觉倒是很乐意和范无咎走在一起,对于这个黑大个他的印象不错。 范无咎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是谁跟他走在一起,他都很乐意。而且他也觉得这个圆觉大和尚不错,尤其是对于圆觉吃肉的事情他更是十分赞同。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人的本性。 范无咎很反感素菜馆里把素菜做成肉的模样,那些来吃饭的客人吃的津津有味,那么他们到底是在吃肉还是在吃菜呢?甚至有些庙里也这样做,用豆腐来做鱼,用猴头菇做成红烧肉,做的有模有样,肉眼简直难以分辨,味道也十分接近。那么他们到底是在吃肉还是吃菜呢? 圆觉顶着雪白光亮的头和黑不溜秋的范无咎一起并肩走在前面,走着走着便聊起了天,就好像两个老熟人。聊着聊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聊起了吃的。 范无咎就把用蔬菜烧成肉的模样给和尚吃,那么和尚到底是在吃菜还是吃肉的问题提了出来。 圆觉说这是个哲学问题,你得容我想想。他拍着脑门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满脑子都是做成了红烧肉的猴头菇和做成沸腾鱼片的豆腐。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饿了,可是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就对范无咎说:“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光凭想象是不行的,最好能有实物摆在面前。” 范无咎觉得有道理,于是就转头问齐鹜飞身上有没有带着做成荤菜样子的素菜。 齐鹜飞说:“荤菜就是荤菜,素菜就是素菜,谁会把素菜做成荤菜的样子,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范无咎想想也是,这好像的确是吃饱了撑的。 圆觉连忙说:“他们这么做是吃饱了撑的,但我们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是个哲学话题。嗯,我们需要实物来进行辩论,如果没有做成荤菜样子的素菜也不要紧,只要把荤菜拿出来,我们假装它是由素菜做成的就可以了。” 范无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让齐鹜飞把荤菜拿出来。 虽然要急着赶路,但是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齐鹜飞并不介意大伙坐下来吃一顿,反正他身上带的多,于是就找了片干净的地,在地上铺开毯子,把吃的东西拿出来。 一只烧鸡放到毯子上。 圆觉连吞了好几口口水,可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又当着师傅的面,不能像个饿死鬼似的。就指着烧鸡对范无咎说:“我们现在假设这只鸡是素的。” 范无咎说:“不是假设,你应该说它就是素的。” 圆觉说:“对对对,它就是素的,只是看上去是荤的。” 范无咎说:“那么现在你吃了它,你是在吃荤还是吃素?” 圆觉说:“我吃了它,我到底是在吃荤还是吃素?那得我吃了它以后我才知道。所以我现在得先吃它。” 范无咎说:“那你就赶紧吃,别浪费时间,吃完了赶紧告诉我答案。” 圆觉就嘿嘿笑着伸出双手准备去抓这只鸡。 他的手还没碰到鸡,平头哥忽然从旁边窜了过来,一口叼住了烧鸡,呲溜一下,就窜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也许是这一丛灌木太小了,平头哥抱着鸡脑袋和身子钻了进去,屁股还露在外面。他嘴上吧唧吧唧的啃着鸡,露在外面的屁股就一摇一摇的。 圆觉双手停在空中,愣愣的看着平头哥摇摆的屁股,除了吞几口唾沫,却也无可奈何。 范无咎哈哈大笑:“和尚,本来是你的鸡,现在被蜜獾夺走了。那么这只鸡到底是和尚的鸡呢?还是蜜獾的鸡?” 圆觉说:“是和尚的鸡还是蜜獾的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到底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这才是我们本来的话题,我们可不要偏题。” 范无咎说:“对对对,不能偏题。那么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 圆觉说:“我没有吃到,我怎么告诉你这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呢?” 二人同时看向了齐鹜飞,希望他能够再拿出一只鸡来,可是齐鹜飞却一摊手:“我只有这么一只鸡。” 范无咎叹息道:“曾经有这么一只鸡,放在你的面前,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你才后悔莫及。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 圆觉说:“不用重来一次,失去了鸡,我们还可以用蹄。” “什么题?”范无咎顺着圆觉的目光,看见齐鹜飞摸出来一只红烧蹄膀放在了地毯上,恍然道,“这个可以。” 圆觉这一次十分谨慎,先朝平头哥看了一眼,看见他还在灌木丛中,只露着屁股一扭一扭的,显然那只烧鸡还没有吃完,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齐鹜飞是主人,东西是他拿出来的,他旁边只有两位美丽可爱的姑娘,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师父法舟了。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来和他抢吃的。 圆觉终于放下了心,指着蹄膀说:“这也是素的。” 范无咎点头道:“是的,这也是素的。” 圆觉说:“但他看上去像荤的。到底是荤的还是素的,只有吃了才能知道。” 范无咎说:“没错,吃了它就能解开答案了。让我来吧。” 说完,黝黑的胳膊伸出去,一把抓起了蹄膀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嗯,味道不错,就和荤的一样。” 圆觉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范无咎胃口很好,很快就把一整只蹄膀啃完了。他拿出餐巾纸插了一下嘴边和手上的油腻,又砸吧了几下嘴说:“味道真不错。” 圆觉吞了一大口口水问道:“那你知道现在你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了吗?” 范无咎说:“管他荤的还是素的呢,吃饱了就行,关键是好吃。多无聊的人才会去关心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 圆觉一时无话,只能求助般的看向齐鹜飞。 好在齐鹜飞带的吃的东西多,这时候又拿出来一条烤羊腿,直接递给了圆觉,笑道:“吃东西就是吃东西,别想那么多,你想多了的时候,东西就被别人吃了。” 圆觉恍然似有所悟,接过羊腿道:“有道理,吃东西也是修行,所以要心无旁骛。” 于是他开始专心的啃起羊腿来。 一条羊腿啃完,他抬起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那只抢走他烧鸡的蜜獾。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圆觉问道。 “你刚才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搞清楚了吗?”范无咎问。 圆觉好奇道:“你刚才不是说无聊的人才会关心这个问题吗?” 范无咎说:“我不关心,因为我不是和尚,你是和尚,你该关心。” 圆觉觉得有道理,砸吧砸吧嘴:“刚才太专心了,要不再来一条?” 齐鹜飞又递了一条羊腿给他,圆觉开心地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他啃得很用心,他觉得这一次他一定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熟悉的钵盂敲响的声音。 当—— 这声音悠扬的犹如远古的钟声。 当——当—— 他仿佛看见了灵山顶上那亘古矗立着的钟,脸上布满皱纹的年迈的僧人每一万年敲响一次,钟声传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接着他听到了魔音滚滚,樊唱声声,无数奇怪的声音涌进了他的脑海。 当当当…… 钟声密集起来。 圆觉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看见了他的小师父法舟手托着紫金钵盂,正用一根小棍在钵盂的边缘不停的敲着。 站在法舟边上的齐鹜飞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念着什么。 圆觉看了看周围,到处是浓密的树,半人高的杂草,弥漫的瘴气。 没有地毯,也没有烤羊腿,也没有抱着烧鸡在灌木丛中偷吃的蜜獾。 一切都是幻觉?! “师父!”圆觉惊叫了一声。 法舟停下了敲打,看着徒弟问道:“吃了什么?” 圆觉不敢撒谎,老实说道:“一只烤羊腿。哦,不,是两只。” “味道如何?” “不错。” 法舟点点头:“以后就这么解决吧。” “啊?”圆觉一时没明白过来。 齐鹜飞微笑着走过去,略带几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以后可以不用吃肉了,最后一戒圆满了。” “啊?” 圆觉傻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筋斗云 禹经武心里犯了嘀咕。 搜魂大法除了会极大的损坏自身功德之外,更被视为一种接近魔道的行径,因此在修行界是大忌,天庭也有明令禁止,即便执法机构,要想使用搜魂大法也需要经过特别的申报和十分复杂的审批程序。 陈光化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可他会承担吗? 损失的功德就不去说了,上面那么多眼睛盯着,万一被发现了,或者被人举报了怎么办?那些搞监察的可没那么好对付。 另外,黄花观就能咽下这口气? 陈光化吃准了齐鹜飞进了狮驼岭就回不来了,可万一出来了呢?就算齐鹜飞出不来,无机子呢?无机子能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重立黄花观,调教出齐鹜飞这么一个徒弟来,绝不是一般人。禹经武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眼力见还是有的。 陈光化如果真能承担后果,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可是陈光化这么说了,禹经武又不好不办。他是陈光化的下属,又都有军方的背景,算是同一系的,天然走得近,调到城隍司以后,他们自然而然就达成了政治同盟。在得罪陈光化和得罪黄花观之间二选一,不用想也知道该怎么选。 所以禹经武心里虽然犯嘀咕,事儿还是要办的。 就在的时候,天边几点亮光飞来,很快就落到了盘丝岭上,闪了几闪,就到了他们面前。 禹经武一看,忽然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不用犯难了,救星来了。 这救星当然不是来救他的,而是来救黄花观的。可只要他们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是陈光化的事了。 来的人是万浩然和秦玉柏,他们身后跟着张启月。 秦玉柏板着脸,质问陈光化:“陈司长,你这是干什么?” 陈光化面不改色,说:“哦,例行公务而已。” 秦玉柏问:“什么公务?” 陈光化没有马上说话。 禹经武知道,这是陈光化用沉默在想秦玉柏宣示主权,那意思是,这里是虹谷县的地盘,我的地盘我做主,你没有权利问,我也没有义务回答。 这种沉默不用很久,几秒钟,就足够把主权宣示清楚了,然后再开口,那就不是在回应你的质问,只是给你面子才回答你。 “接到群众举报,盘丝岭上有妖类藏身,上来搜山。”陈光化瞄了张启月一眼,“万主席和秦司长不是在主持宗门大会吗,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张启月原本也想过不跟过来,通知了秦玉柏,事儿算是办了,被陈光化看到他,以后在城隍司就不好混了。不过他实在放心不下盘丝岭的情况,而且他这次出来送信的事早晚会被陈光化知道,大不了就是不干了。 秦玉柏对陈光化的态度很不满,但现在二人是平级,也不好说什么。 “谁举报的,怎么发现的妖怪,你怎么知道妖怪就在盘丝岭上?”他问道。 陈光化皮笑肉不笑:“我好像不需要向秦司长汇报工作了吧?” 秦玉柏脸色变了变。 张启月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要遭,看陈光化的样子,秦玉柏和万浩然的面子好像不管用。他不知道陆承做出了怎样的安排,但看到狐狸、猴子和乐姬都被控制了,又在盘丝洞门口,就已经猜到了大概。 陈光化到底要干什么?张启月想不出来。 一旁的万浩然开口道:“陈司长,妖怪伤人了没有?” 陈光化对万浩然的态度明显要好一些:“伤人倒没有,不过等伤了人可就来不及了。我要对虹谷县几十万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万浩然说:“既然没有伤人,你围住盘丝岭外边就可以了。盘丝岭是黄花观的私产,按照宗门法规定,宗门内的事务应该先由宗门内部解决。你可以让黄花观自查,抓了妖物交给你就是了。” 陈光化说:“您是宗门管理委员会主席,黄花观的情况你还不了解吗?无机子不在,齐鹜飞带着两个师妹一个徒弟去了狮驼岭,现在山上就剩下一个药园花女和几只妖怪,让他们怎么自查?正因如此,我才带人上山,也是对他们负责嘛!” “搜查宗门内地,是要走程序的,你有搜查令吗?” “没有。”陈光化很干脆地回答,“天兵就在头顶,狮驼岭阴云密布,宗门大会一开,狮驼岭内的妖怪很可能会跑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虹谷县地理位置特殊,本来就有便宜行事的特权。” 万浩然对此不是很了解,就看向秦玉柏。秦玉柏在虹谷县当了几十年司长,当然知道陈光化所言不虚,便点了点头。 虽然明知陈光化在故意搞事,但他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又有便宜行事的权力,万浩然是西牛贺洲联合政府的,而城隍司直属天庭,并不归他管,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秦玉柏指着被控制起来的狐猴等人问道:“他们是怎么回事?” 陈光化说:“都是妖怪,自然要抓起来,这是我的职责。” “狐狸是登记过的,人鱼是随龙太子一起来的,猴子是花果山来的,当时清风道长和甪里先生等上仙都在场,都可作证。” “只是暂做扣押,等齐鹜飞回来,可以来城隍司赎人,我此举并无不妥。” “哼!” 秦玉柏冷哼一声,却也无可奈何。的确,陈光化这么做并无不妥,都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他自己不怕得罪花果山和龙宫,谁又能说什么呢?只要将来不出什么事,说不得还能落个不畏强权的美名。 陈光化不给面子,秦玉柏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直接跟他翻脸吧?闹到上面也说不上理。可黄花观是秦玉柏一手扶持起来的,陈光化今天这么做,不管什么目的,这是已经把秦玉柏的脸踩在脚底下了,不阻止他,自己以后还怎么混? 他一边琢磨着应对之策,一边偷眼朝天边张望,心中不免有些焦急。 忽听小雪说:“陈司长,你刚才让你手下对我用搜魂大法,不知我犯了什么罪,要对我施以如此重刑?” 秦玉柏和万浩然同时皱起了眉头,盯着陈光化,看他怎么解释。 陈光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甚至没有理会小雪的责问,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有这么说吗?” 小雪说:“那么多人听到了,陈司长莫非记性不好?” “谁听到了?”陈光化环视周遭,目光犀利。 城隍司的人自然不敢说话。 狐狸说:“我听到了。” 乐姬和猴子也说:“我也听到了。” 陈光化也一点也不慌,反而看向秦玉柏:“秦司长,你信吗?” 秦玉柏当然信,但他不好这么回答。除了小雪,只有黄花观的人出来作证,还是三只妖,的确没法证明什么。而且就算陈光化说了那样的话,最终并没有变成事实,也拿他没办法。 陈光化见秦玉柏不说话,得意的笑了,然后下令:“来人,把他们都带走,关进城隍司大牢。另外,把开山炮运来,我要炸开盘丝洞。” 治安队员上来抓人,老黄狗汪汪地叫,露出獠牙,要不是苏绥绥朝他使眼色,又轻声提醒:“旺财别冲动!”老黄狗说不定已经露出本相了。 或许是狗叫声激起了斗志,猴子突然奋力挣脱了束缚,一个筋斗翻出去,猴毛炸起,龇牙咧嘴,凶神恶煞般瞪着要捉他的治安员。 两名治安队员上去捉他,他再翻一个跟斗,忽而就到了他们身后,刺啦一下撕破了他们的衣服。 “找死!” 禹经武记得自己明明封住了猴子的经络内气,不知怎么被他挣脱了。原本以为自己亲自出手会像刚才一样手到擒来,但没想到猴子是动作比刚才快了很多,一个闪身就跳了出去。 当着这么多下属,还有上司陈光化的面,尤其是秦玉柏和万浩然也在场,禹经武不觉有些丢脸。 惊怒之余,他也动了真火,双掌一翻,带起两团真火,身形化作一道疾光,直奔猴子而去。 猴子也知道厉害,不敢硬接,还是想要翻跟斗躲过去。 但禹经武全力施为岂是那么容易躲过去的。好在禹经武并不想要他的命,目的只是为了抓住他,当然也少不了要给他一点教训,以挽回一点刚丢的脸面。 猴子连翻几个跟斗依然没有逃出禹经武的手心,那两团真火左右围上来,瞬间裹住了猴子,把他身上的猴毛烧了个精光。 猴子光秃秃地站在那里,没了毛,看上去十分怪异。 他猛然想起来时的路上老祖跟他说过的话:“你要是自己能褪掉这一身毛,那你就能做人了。可你要是被人拔了这一身毛,那你就连个猴都不是了。” 猴子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自己这一身毛被人给烧了。 羞涩像初春的雪水般源源不断的化开,让他无地自容。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猴了,再也没脸回花果山,没脸见老祖。 无穷尽的羞涩带来的是无穷尽的愤怒。 扭曲的猴脸像堆积的干柴,从心底升起的怒火开始在脸上燃烧。 猴子握紧拳头,一声怪叫,猛的朝禹经武扑了过去。 这一下突如其来,倒把禹经武吓了一跳。他伸手一推,要把猴子推出去。 然而,猴子却灵巧的翻了个跟斗。 这个跟斗和之前他翻过的跟斗都不一样,身体转动的时候,带起的不是风声,而是空间撕裂的声音。那裂开的空间缝隙里生出了丝丝白烟,白烟凝聚成团。猴子一骨碌翻了上去,成了他脚下的云。 “筋斗云!” 在场的人们都听说过孙悟空的独门绝技,却从来没见过,不知道这小猴子施展的是不是。 禹经武突然有点后悔了,刚才不该烧了猴子的毛,估计这猴子会记恨他一辈子。自己怎能忘记他是花果山来的,忘记他身后有一只敢大闹天宫和玉帝佛祖叫板的老猴子? 这么一想,他就有点不敢动手了,眼睁睁看着猴子踏上了云,云团越来越大,猴子也越来越大。 苏绥绥看着云上的猴子,想起了齐鹜飞一直以来对这只猴子的特殊训练,不强求他学天仙道法,就让他翻跟斗,还说他的跟斗不是要翻到山上,而是要翻到云上。 “至尊宝,你终于做到了!”苏绥绥高兴地说。 老黄狗汪汪地叫了两声。 猴子被烧了一身毛的愤怒并没有因为筋斗云而淡去,他依旧愤怒,为自己不猴不人的样子感到羞愧。 他在云上怪叫一声,就朝禹经武扑了上来。 随着他的运动,脚下的云团忽生忽灭,看着是他踏云前行,但秦玉柏等人却看得很清楚,这不是猴子在动,也不是云在动,而是空间在猴子的身前开裂,又在他身后闭合,这种扭曲让猴子产生了运动,而这运动速度极快,同时还带着极大的能量。 禹经武不敢小看,全神贯注,用尽平生的修为,但还是没能挡住猴子这一扑。 他被猴子撞了出去,飞出去一里多地,轰一下,重重的撞上了山壁。 猴子似乎还不解气,抓着禹经武飞回来,又往山壁上撞去。 砰砰砰…… 如此反复,撞了好几次。 大家都看傻了,这猴子是在干嘛,怎么像混混打架抓着人头发撞墙那种。只有苏绥绥知道,猴子一直在练翻跟斗,没学过别的。 禹经武并没怎么受伤,也不是不能反抗,只是猴子冲过来那一下太突然,势头太猛,没能躲开而已。他也看出来,猴子似乎不太会别的道法,刚才自己用真火烧了他一下,把他的潜能逼出来了。反正脸也丢了,既然没有性命危险,他也不打算反击,一来是不想惹花果山,二来也想看看陈光化会怎么处理,会不会出手救他? 如果陈光化不出手,禹经武和他的政治联盟到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如果陈光化出手,那猴子的大半怒火就会转移到陈光化身上,不管结果如何,今后花果山要来算账,也会算到陈光化头上。 只见陈光化站在那里,不慌不忙,就像个看热闹的。 禹经武心头一凉。心说算自己倒霉,瞎了眼,跟错了人。 就在他准备让猴子多撞两下,出出气算了的时候,陈光化突然动了。 陈光化动的时候毫无征兆,刚才还见他站在那里,没事人似的,忽然一步跨出,就到了猴子面前,他的身后也明显有虚空碎裂的痕迹。 “半步天仙!” 秦玉柏和万浩然对视了一眼,心中均感到惊惧。 第六百二十六章、 炮轰盘丝洞 半步天仙,法力值最起码在五十万以上。 秦玉柏怎么也想不到,陈光化的修为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想到陈光化在自己手下担任副司长多年,秦玉柏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一般而言,到了半步天仙的程度,要么闭关潜心修炼,要么在要害部门任职,不太可能委身于一个小小的虹谷县的城隍司,何况那么多年还只担任副司长的职位。 这家伙,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 陈光化的背景资料是十分模糊的,在城隍司的档案记录里,只知道他出身于军部,至于过去担任什么职务并不清楚,秦玉柏猜测他应该是在军部秘密部队任职,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靠着关系进去,混个出身。 现在想来,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难道他们的真正目的,竟然是盘丝岭?是军方早就盯上了这个地方? 陈光化一出手,猴子毫无反抗之力,就被他一把捏住了脖子。脚下的筋斗云也不见了,空气不再爆裂,反倒宁静的像一斗墨水。 在场众人当中,也只有秦玉柏和万浩然看出了陈光化半步天仙的修为,在其他人眼里,他作为虹谷县的一把手,出手自然非凡,捉拿一只猴子而已。 只是这样一比较,大家就觉得那位治安处的禹处长实在有些不堪,和当年的甘处长相比差的太远。过去城隍司有什么行动,甘鹏飞总是一马当先,在很多人的眼里,甚至觉得甘鹏飞的战斗力也许能超过秦司长。 禹经武被猴子拖着撞了几下山,虽然没有什么大碍,但还是受了点小伤,看上去比较狼狈。 他又怎么会猜不到众人的想法,心里觉得郁闷,却又无可奈何。 陈光化展现出来的实力令人恐怖,禹经武估计,自己在陈光化面前过不去一个照面。不过这种实力上的差距所带来的震撼并没有减轻他心中此刻的厌愤之情。如果陈光化能够早点出手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禹经武很清楚,陈光化就是故意的。他等到禹经武受了伤才出手,就是为了找一个整治黄花观的借口。一只没有登记在册的妖精,不但阻挠公差办案,还伤了城隍司的人,伤的还是治安处的处长,如此一来,他接下来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不能说什么了。 还好猴子的实力有限,如果猴子再强一些呢?陈光化会不会看着他死了,也不会提前出手救人?禹经武心里嘀咕着。 陈光化捏着猴子的脖子,手上用了点劲,猴子立刻就翻了白眼,舌头从嘴里伸出来老长。 秦玉柏想要阻止,却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毕竟猴子是妖,刚把堂堂城隍司的治安处长给打伤了,总不能说因为他是花果山的猴子,就可以肆意妄为吧。 当然,秦玉柏也存了点小心思。他扶持的是黄花观,不是花果山,花果山也不需要他来扶持。陈光化怎么折腾都行,只要不伤害齐鹜飞和黄花观内的正式弟子就行,至于这只猴子,秦玉柏也很想看看,陈光化会怎么处理,到底有没有胆子把花果山往死里得罪? 从陈光化的行为结果也可以倒推出,他的后台到底有多大。如果他的后台仅仅是哪吒,那他是绝不敢真的去得罪花果山的。 猴子被虐了个半死不活,陈光化终于还是放了手,没有要猴子的命,随手把猴子往石头上一丢,地上被砸出一个坑。如果这是一只普通的猴子,这时候已经粉身碎骨了。 “全都给我抓起来。”陈光化下了命令,“再要让他们跑了,你们也就别在城隍司呆着了。” 下面的人都战战兢兢,过去捉了猴子,这一次他们不敢大意,直接用捆妖索穿了猴子的琵琶骨,使他再无变化和使用法力的能力。 除了猴子,苏绥绥和乐姬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没有被穿琵琶骨,但也被捆了个结结实实。 “盘丝岭上妖猴作乱,阻挠城隍司办案,打伤公务人员,证据确凿,将来还请秦司长和万主席做个见证。” 陈光化看着无话可说的万浩然和秦玉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秦司长,我现在要打开盘丝洞,你没意见吧?” 秦玉柏说:“陈司长请便,只要不违反天条律法,我自然没有意见。” 他所说的天条律法,当然是指使用搜魂大法。只要不伤人,不管陈光化用什么方法,秦玉柏都没有理由阻止。 陈光化当然不会当着秦玉柏和万浩然的面使用搜魂大法,他冷哼了一声,抬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股能量,变成一个球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随后轻轻一抬掌,吐气开声,对着盘丝洞的大门推了过去。 只见那耀眼的光球撞到了盘丝洞大门之上,猛然爆开,在众人的神识中发出一声爆响,紧接着整个大地便震颤了起来,地动山摇。 别说陈光化已经达到了半步天仙的修为,就是秦玉柏,全力施为打出一记掌心雷,也能够移平一座小山。照理说陈光化这全力一掌,无论盘丝洞的大门如何坚固,也是挡不住的。 可是,当剧烈的闪光熄灭,大地的震动渐渐平息之后,人们看到,盘丝洞的大门依然完好无损。 陈光化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候,有人抬了一门大炮上来。 秦玉柏一看,这是一门九眼开山炮。 这种军用级的大炮,只有军队里才有,城隍司是没有资格配备的,陈光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秦玉柏不禁抬头看了一眼浓云密布的天空。李靖率领大军封锁了整个狮驼岭,盘丝岭就在狮驼岭的外围,想必此刻上空也有李靖的部队。 联想到刚才陈光化对猴子的所作所为,虽然最后收手没有要了猴子的命,但能让人穿了猴子的琵琶骨,显然他的后台足够硬,硬到不怎么怕花果山报复。 看来陈光化真的有可能是李靖的人,而不仅仅是和哪吒关系走的近那么简单。 这种九眼开山炮,能量强大,一般都是在大军行进过程当中用来清除路障或者破坏阵法用的。当然,也可以直接用于对敌,只不过效果并不怎么好,因为这种大炮发射需要蓄能,有一个时间过程,除非敌人不动,等在那里,否则的话,很难命中对手。听说北部战区调集了大量这种炮去北俱芦洲,用来对付巨人。 九眼开山炮被放在了盘丝洞外,炮口正对着盘丝洞的大门,陈光化亲自上去调整了一下炮口的角度和距离,然后在炮身后面的液晶面板上滑动了两下,又按下了面板旁边的一个按钮。 大炮炮身的基座上有一个空腔开始发光,透过腔体可以看到有九块八角形的能量石。除了这些能量石释放的能量之外,它还在吸收周围空间内的能量,方圆百里之内仿佛被抽成了一个真空,站在这里的人们,感觉到有一些窒息。 这里法力修为最低的就是小雪,她感觉到一阵晕眩,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胸口犹如塞了一块大石头,有种想要呕吐却又呕不出来的感觉。 九块能量石的能量,从大炮基座上的九条能量槽中导引而出,进入了能量舱。能量舱缓缓被加满,随之放出的光芒也越来越耀眼,到了后来简直变成了一个小太阳,人们已经无法注视它。 接着,那原本短小的炮管,从大炮基座中,突的一下伸出,犹如乌龟的头伸出了龟壳。炮口闪过一团明亮的光焰,毫无征兆的撞上了盘丝洞的大门,空中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空间撕裂的线。 人们的神识中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就好像有人把一根炮仗塞进你的耳朵里点响。 巨响过后便是寂静。 人们以为自己的耳朵烂了,脑袋碎了,差一点就连魂魄也离了体。 修为最低的小雪直接就昏了过去,同时也有好几个城隍司的治安员,抱着脑袋痛苦的蹲了下来。 修为略高的人,都还好,只是感觉神识暂时失去了知觉,也只有秦玉柏万浩然等少数几个,还能够控制住自己的心神,不受这一炮的影响。 秦玉柏十分震惊,倒不是因为这惊天动地的一炮。几百年来久历战场的他,连更厉害的武器都见识过,这一炮还不至于把他吓到。 让他吃惊的是,眼前的盘丝洞居然丝毫无损。 原本他以为,这一炮就算不把这座山夷为平地,至少也能把盘丝洞轰个稀巴烂。可是谁会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呢? 他早就知道盘丝洞是上古结界,可是没想到这么结实。看来当年孙悟空一把火烧了黄花观,也没能捣毁盘丝洞的传言竟是真的。 陈光化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皱着眉头把大炮的功率调到最大,又开了一炮。可是这一次依然没有把盘丝洞的大门给炸开。 陈光化不死心,又连开了几炮,结果还是一样。 陈光化显得有些急躁起来,冲上去,对着盘丝洞大门连拍数掌,不知是在炸门还是在发泄。 秦玉柏只觉得这家伙有点疯了。 盘丝洞里到底有什么,会让他疯狂成这样? “说!盘丝洞怎么打开?”陈光化怒冲冲的来到三只妖精面前,用恶狠狠的眼光瞪着他们。“不想被我搜魂,就赶快说出来!” “陈司长,使用搜魂大法,可是违法的。”秦玉柏提醒了一句。 陈光化冷哼了一声说:“秦司长,天条律法不用你来提醒。”他看了一眼已经昏迷在地上的小雪,“如果对人类使用收魂大法,当然是违反天庭条例的,但除了这个女子,其它的都是妖,而且还是没有登记过的妖。天条有律,不准对人使用搜魂大法,但好像没有规定不准对妖魔使用吧?” 秦玉柏感觉陈光化有点入魔了。这种漏洞不是不能用,但也不会有人公然用。 “陈司长,你固然可以找天条律法中的漏洞,你就不怕天道之罚吗?而且你不要忘了,他们几个的身份背景,就算你背后有人,真要惹出事来,他们不见得会保你。” “秦司长,多谢你的提醒。”陈光化哈哈大笑,“一只花果山的猴子,一条龙宫的鱼,还真是不好办啊,哈哈哈哈……” 他说着便把眼光盯在了苏绥绥身上,“看样子我只能从这只狐狸下手了。至于天道之罚,一只狐妖想必也罚不到我什么,或许还会记我个除妖有功呢!” “但他可是在城隍司登记过的。” “那又怎么样?登记过了就不是妖了吗?而且我刚才已经派人去查过了,她根本就没有打过魔化防御针。” 陈光化说着便伸出两根手指,点向苏绥绥的眉心,这正是要从她泥丸宫中抽出魂魄来进行搜魂。 苏绥绥暗道一声不好,一旦被陈光化使用了搜魂大法,自己神魂俱灭不说,盘丝岭上也再无秘密可言,那样就害了齐哥、陆先生以及盘丝岭上所有的小伙伴们。 苏绥绥于心不忍,想起这几百年来托庇于盘丝岭,无机子对她的种种恩情,又想起这几个月来齐鹜飞对她的种种好,便决定要牺牲自己,以妖丹自爆的方式来消灭自己的魂魄。 齐哥,来生再见! 苏绥绥这么想着,可是忽然想到,一旦妖丹自爆,便魂消魄散,再无来生,便不觉悲从中来。 只是她决心已下,虽然悲哀,却也没有犹豫,丹田运力,就要自爆妖丹。 然而,陈光化的实力超出她太多,她刚刚运转妖丹的时候,魂魄便已经被陈光化拘拿住了,连同体内的妖丹一起,从她的身中飞出,飘浮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陈光化正要实施搜魂大法,忽见旁边的人鱼张口吐出一个泡泡,包裹住了狐狸的妖丹和魂魄。而此泡泡竟然能隔绝阴阳,另辟空间,叫人能看见泡泡里面的东西,却无从下手。 陈光化正要出手想把泡泡破到,忽听得一声狗叫,一条老狗从苏绥绥的身后跳出,扑了过来。 “找死!” 陈光化冷哼了一声,随手一掌拍出去。 他已经半步天仙,连秦玉柏都感觉自己没把握能在陈光化面前走过十个照面。一般五品以下的人,可能接不了陈光化的一招,更何况是一条狗?照常理来说,陈光化这一掌可以把这条老狗打得灰飞烟灭,尸骨不存,可事情的结局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众人眼前一花,只见陈光化站在那里,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而他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四道爪映,还在往外渗着血。 而那条老狗,就匍匐在陈光化的身前,只是样子有所不同。 只见它铁面青鬃,长长的獠牙,额头上隆起一个肿块,一跳一跳的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钻出来。身上披着五彩斑斓的毛,背上还隐隐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金色翅膀。 谁也没见过这样的怪物。 别说其他人,就连见多识广的万浩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陈光化心中震惊,轻轻抹了一把脸上的伤,发现竟然止不住血。 第六百二十七章、 我叫旺财 陈光化右手一翻,一道寒光闪过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长刀。 这把刀全长三尺八寸,刀身洁白如雪,寒光照人。 多少年没动过这把刀了啊! 陈光化将刀一横,右手握着刀柄,左手在刀身上轻轻的抚过。 那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肌肤,侵入他的经脉,与他的神魂相连。 这一刹那,陈光化有了一种久违的亲切感和安全感。 他眼神一凌,看着前方那条丑陋的老狗,冷冷的说道:“何方妖物?报上名来。” 老狗额头上的肉瘤一跳一跳的,丑陋的脸上肌肉虬结扭曲,用沙哑的嗓音说:“我叫旺财。” 陈光化一时没听清楚:“什么?” 老狗喉咙里呼噜呼噜的,不过这次不再报名,而是蹦出两个字来:“去死!” “哈哈哈哈……”陈光化放声大笑,“那就看看是我死,还是你死吧。” 说罢双手握刀,斜举过顶,做了一个劈砍的架势。 在修行界众多法器当中,以剑为最多最常见,因为剑气最为灵动。用刀的也不少,但大多以短刃和弯刀居多,很少有人用这种长刀。因为长刀都是大开大合,极为消耗法力,且容易露出破绽。一般只有法力十分深厚的人才会使用这种长刀。也正因为如此,使用长刀的人一般都不会随意发招,而一旦发招便是千均之势,力劈华山。 陈光化举着刀,一身法力凝聚于刀身之上,凝而不发,人刀合一,只等着老狗扑上来的那一刻。 此刻在外人看来,陈光化就已经变成了一把刀,他浑身上下毫无破绽,无论你从哪个角度向他发起进攻,都无法避开他刀刃的锋芒。 苏绥绥看的心惊,很为老黄狗担心。她想出言提醒,奈何自己现在妖丹和魂魄都离体,被乐姬吐出的泡泡包围着,自成空间,除了勉强和自己的身体有一丝游离的联系之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外界发生的事情。 秦玉柏和万浩然也是心惊不已。 老黄狗突然变身叫人措手不及。如此看来,盘丝岭上果然是有大妖。虽然秦玉柏早就有所察觉,但没想到隐藏的大妖竟是这条平常看起来又老又懒的叫人以为活不了多少年的老狗。虽然看不出这条老狗的真身是什么东西,但大概也能猜到,这必是洪荒异种。无机子竟然能收服这样的东西,果非凡人。 而让他们更为心惊的是,陈光化的修为竟然已经达到了如此高的地步。就凭这一握刀姿势,他们判断,他离突破天仙已经不远了。 可惜了这条老狗,这洪荒异种,这隐藏不知多少年的大妖。秦玉柏有些感慨。虽说身为城隍司长,斩妖除魔才是他的职责,正常来说他此刻应该替陈光化着想,甚至就该冲上去,和他并肩而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隐隐为这条老狗担心。而仔细观照内心,才发现自己心里担心的,其实是整个黄花观和齐鹜飞。盘丝岭隐藏大妖,而且是黄花观蓄养已久的老黄狗,无机子和齐鹜飞恐怕都说不清,以后黄花观可有得麻烦了。 秦玉柏抬头朝西北方向的天空望了一眼,那里浓云密布,也不知道狮驼岭目前状况如何,齐鹜飞他们能不能平安回来。 这次的事情已经远非他这个小小的城隍司长所能控制。在如此天机和大势面前,他又能做什么呢? 这条老狗是保不住了,秦玉柏不和陈光化联手就算仁义了,不能阻止陈光化杀狗。 猴子和那条人鱼,问题不大,有花果山和龙宫的背景,顶多被陈光化捉回去关几天,如果陈光化不放人,就想办法去通知龙宫和花果山来要人,秦玉柏如是想。 唯有那只狐狸……要不要帮齐鹜飞,把狐狸保下来呢? 秦玉柏有些犹豫。他知道这只狐狸在齐鹜飞心中的分量。为了帮齐鹜飞,要和半步天仙的陈光化死磕到底,值得吗? 他忽然想起辛环白天突然下界,给他留了一句话:“大变在即,看准的事,就要坚持。” 留完话以后,就匆匆走了。 秦玉柏一直在琢磨辛环这话的意思。 可是琢磨来琢磨去,最后也没想明白。 直到这一刻,他心中一动,自己看好黄花观,看好齐鹜飞,这要不要坚持下去?尽管眼下看来,继续保黄花观有些不明智。齐鹜飞进了狮驼岭,从目前的局势看,凶多吉少,通过多方渠道和关系了解之后,虽然没有准确的消息,但秦玉柏大致知道了,进狮驼岭的这些人多半是出不来了。 陈光化有军方背景,他敢在这个时候对盘丝岭采取行动,应该是知道整个计划的,甚至参与了其中,他的行动是整个大行动的一部分。 这么一来,秦玉柏就更不该和他作对了。 可是他终究是不甘心的。而辛环的话让他看到了那么一点黑暗中微弱的亮光,可以抓住的希望。 认准的事情,坚持下去! 就这么办了。秦玉柏下定了决心。 然而这时候情势又发生了变化。 老狗终于发动了攻击。 他匍匐着,前爪在地上挠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嘴角流出两滴涎水,猛的往前一扑。 秦玉柏暗自叹息,终究是畜生,这时候不该动,陈光化就在等这个机会。 他一直举着刀凝而不发,就是要等老狗主动攻击,只有在主动攻击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并且难以防守,而陈光化这一刀,凝聚了他毕生的修为。 如果老狗不动,等着陈光化先动,先露出破绽,或许还有点机会。 半步天仙的全力一刀,是何等的威力! 就在老狗前扑的那一刻,刀芒暴涨犹如银河匹练,横贯盘丝岭,刀光映照,十里之内犹如白昼。 人们被刀光照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 所有人都觉得,这条老狗这一下必然会身首异处,甚至有可能直接灰飞烟灭了。 还有人觉得殊为可惜,甚至包括了陈光化自己也这么觉得,因为这一刀下去,很可能就把老狗的魂魄和妖丹一起给灭了,而像这种洪荒异种的大妖妖丹是很有价值的。可是陈光化并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脸上被老狗抓出的四道爪印还在流血,那疼痛的感觉还在。他是个谨慎的人,绝不允许出什么差错,宁可得不到妖丹,也要一举把老狗灭掉。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白色的刀光眼看着就要劈到老狗的身上,但就在这一刻,只见老狗背上那对金色的翅膀动了动,周围的空间就忽然无声的碎裂了,瞬间坍塌成一片黑暗。白色的刀华被黑暗吸走,而老狗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正当人们惊愕的时候,在下一个瞬间,老狗就出现在了陈光化的面前,就仿佛穿过了一个时空之门。 他探出了他的狗爪,一爪子拍到了陈光化的刀背上,那把刀便从陈光化的手中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笔直的射向远处,飞过了十多里地,噗的一声插进了陡峭的岩壁里,没柄而入,消失不见了。 就在长刀飞出的那一刻,老狗的另一只爪子拍到了陈光化的脸上。 陈光化倒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那门九眼开山炮身上。砰的一声,把炮身撞歪向了一边。 接着,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四周鸦雀无声,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就连草丛里的虫儿都不再叫,只有长着金色翅膀飘浮在半空中的老狗喉咙呼噜呼噜的响着。而他那额头的肉瘤还在跳动,也似乎发出噗噗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陈光化才艰难的站起来,但他的半边脸已经完全烂了,而另外还完好的半边脸上还留着刚才被抓出来的四道爪印。 “啊——” 陈光化大叫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愤怒。 他扶正了那门开山炮,转动炮身,调整角度,把炮口对准了老狗。 炮身上的九块能量石闪起了光,周围空间中的能量急剧的被吸走,九条能量导管华光流彩,就像流动的血液,蓄能槽中的能量正在积聚。 谁都知道,这种九眼开山炮威力巨大,别说是血肉之躯,就是一般的山门大阵,也很难扛得住它一炮。 但问题是这种炮需要蓄能时间,以老狗刚才展现出来的速度和能力,陈光化根本没有机会打出这一炮。 人们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心似乎都揪到了嗓子眼。有人替老狗担心,有人替陈光化着急。也有人已经完全懵了,因为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老狗却似乎并不着急,不知是他不知道这炮的威力,还是胸有成竹。他飘浮在空中,以一种极为轻蔑的姿态,和轻蔑的眼光,看着陈光化。 陈光化狰狞着半张脸,双手按在大炮基座的能量板上,把一身法力源源不断地输入炮中,加速能量的蓄积。 能量槽终于满了。 炮口又像乌龟的头一样,从龟壳中伸出,砰的一下,吐出一团炫目的光球,就好像吐出了一个太阳。 巨大的能量一下子将前方的空间吞噬,人们都还没来得及眨眼,光球就消失了,一瞬间出现在老狗的面前,只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黑线。 老狗张嘴一声吼,呵出一口老牙气,伴随着晚饭吃的韭菜馅儿饺子和蒜苔炒肉的味道,在幽暗的空间里形成一股黑暗料理味的湍流。 那一团光球被湍流挡住,就停在了他的面前,剧烈的旋转着,膨胀着,内部蕴含的能量随时都可能爆开来。 老狗伸出前爪,在光球上轻轻一按,那膨胀的光球就缩了回去。 他又伸出另一只前爪,两只爪子交错着把光球抱了起来,金色的翅膀轻轻一拍,狗和光球就一起消失在了黑暗中。 在下一个瞬间,出现在了陈光化和那门九眼开山炮的上空。 在他的身后留下一条黑线,那是空间坍塌的痕迹。 陈光化抬头看见一个耀眼的小太阳,以及阳光中黑色的狗影。他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好,想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狗双爪一松,手中的小太阳就落了下来。 轰—— 光球炸裂,犹如超新星爆发,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炫目的白色,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一切都在其中消融。 乐姬连忙再次吐出一个泡泡,裹住了晕倒在地上的小雪,然后控制着泡泡和先前那个裹住苏绥绥魂魄和妖丹的泡泡靠拢,当两个泡泡合拢在一起,她带着苏绥绥的肉身钻了进去。 当她正想吐出第三个泡泡去救猴子的时候,冲击波已经将她冲出去很远。她看见白色的光焰把猴子淹没了。 “至尊宝……” 乐姬和苏绥绥同时喊着,但无济于事。猴子被捆妖索穿了琵琶骨,施展不了任何变化,也使用不了法力,遇到如此强劲的冲击波,只怕凶多吉少了。 人们就像飘飞的蝴蝶,无论如何扇动翅膀,也无法抵挡突来的狂风。 没有人注意到,白光炸开的时候,老狗就已经挥手打断了猴子身上的枷锁。猴子一个翻身落到了老狗背上。那对金色的翅膀发出一片金光,护住了猴子。 同样也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老狗松开双手,白色光球下落爆炸的一瞬间,一缕红光从天而降,冲进了炫目的白光之中。 这红光很快就变得耀眼起来,竟然隐隐压制住了白光,在一片白色当中,犹如血流的瀑布跌落九天。 “这是……” 秦玉柏和万浩然同时大惊失色。 “混天绫!” 当白光渐渐泯灭,只剩下红光流转,赤绦翻舞。 人们终于看清了。 一条红色的丝带,曲曲绕绕,裹住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丝带展开,把裹在里面的陈光化给抖落出来。 陈光化跌落在地上,因为丝带的保护,身体并未受伤,除了被老狗拍掉的半张脸。 而地上那门九眼开山炮却已在刚才的爆炸中灰飞烟灭,连碎片都没剩下一点。 陈光化忽然单膝跪地,对着天空说道:“属下恭迎李将军!” 秦玉柏和万浩然没有下跪,却也躬身而立,恭声道:“属下恭迎李主任!”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战斗的渴望 其实,圣人并无严格的标准。或者说,没有人能给圣人定标准。 如果硬要说有标准的话,那就是对这天地宇宙、三界开辟立下过大功德,修为几近于道的人。 但这个标准其实和没有标准是一样的。道不可见,又无处不在,修为接近于道的圣人则也是无处不在却又不可揣度的。 三界公认的圣人就那么几位,他们当初是怎么成圣的,早已不可考证而成为传说。 近几千年来,新增加的圣人只有灵山佛祖如来一个。 再往前数,就是因天庭壮大,并炼制功德碑、设立功德林,成为天道之下第一人的玉皇大帝。也有人说玉皇大帝在天庭成立之初、还没有功德林的时候就已经是圣人了,那时候他叫昊天上帝,没有后来那么一长串的称呼—— ‘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帅穹高上帝’。 这个称呼的确是有点长的,就连哪吒都有点记不住,想起来很头疼。据说是当初以太白金星为首的一干天庭文臣定下来的。 如今的太白金星当上了政务院的常务副院长,俗称“副相”,正儿八经的副天级。 哪吒出生的时候,恰逢封神大劫,更早的事情他其实不太清楚。总的来说,三界之内圣人就那么几个,除了退位的玉帝和灵山的三个,其他的都在元老院里呆着。 至于半圣就多了,标准比圣人还没谱。圣人是因为没人能定标准,而半圣则是乱定标准。反正只要名气大,门人弟子敢吹,就敢说自己是半圣。 这里面,也只有现任天庭各院部的领袖,曾经的斗部主神金灵圣母,以及灵山的几尊古佛能够服众。在哪吒看来,连自己的师父太乙真人都不敢称半圣,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比如四海龙王。哪吒想起来就不服气。当年孙猴子脑海,连定海神珍铁都抢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到天庭来告状,这才过了多少年,怎么就半圣了? 听说海底有几条沉睡的太古遗龙,连天庭都有些忌讳,龙族能够坐稳四海,有其一半的功劳。但哪吒有些不信,觉得这可能是龙族为了抬身价故意整出来的。当年哪吒还小,不懂事,杀了东海青龙,剥皮抽筋,当时很爽,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了,那是有人利用他在试探龙族的深浅。真要有什么太古遗龙,还不醒来吃了他?龙族能忍下这口气? 还有当年的魔教,突然兴起,教主也号称半步入圣,简直搞笑!他要是半圣,那帅军荡平魔教总舵君庭山的李靖岂不是圣人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哪吒不禁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父亲。他现在是军部的副统帅,还兼着天宫卫戍区的司令。从加入天庭以来,算得上官路亨通。权力是越来越大,就不知道修为到了哪一步?有时候哪吒还真有点看不清自己的父亲。 不过话说回来,哪吒再傲气,也不敢不把镇元子放在眼里。孙悟空就是个教训。 他仔细回忆着。从刚来那一拂尘来看,肯定是够不上圣人级别的,连半圣都不够。如果师尊太乙出手,手法或许会更巧妙轻松些,乾元山金光洞随便拿出样法宝来,也比那几根拂尘丝要好。万寿山号称与天地同生,名气这么大,宝贝不会比不上金光洞吧? 不过光凭这个不能说镇元子实力不够,也不能说他家底不厚,人家院里可是栽着人参果树呢! 可惜封神大劫的时候,镇元子躲在万寿山不出来,愣是被他躲过去了,一点都没波及到他。没见他出手,自然无法知道他的道行。 哪吒想起了猴子。 臭猴子当年和镇元子面对面干过架,听说输的很惨。不过话是天蓬传出来的,未必可信。 要不去问问猴子?他这么想着。 虽然和猴子一见面就火冒三丈,三句话就要动手,但实际上俩人关系并不差。大家都是天赋战斗属性,算是有点惺惺相惜吧。可惜的是猴子是妖,天上地下都不受待见,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花果山竖起齐天大圣的旗子。 但妖总斗不过天,连孙悟空都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接受西天取经的差事,拜在和尚门下做了个弟子,别的妖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哪吒忽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矛盾。什么叫妖斗不过天?妖不也生于天道之下吗?为什么妖总是要和天斗? 他摇了摇头,不觉笑了起来。 “将军为何发笑?”女参谋好奇地问道。 哪吒没有理她,而是看着李靖问道:“半圣如何,圣人又如何?” 李靖没有回答,两只手交替抚摸着桌上的玲珑塔,塔身上浮泛起一层金光。 哪吒忽然有些烦躁,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见李靖没有反应,他转身便走。 “将军!”女参谋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哪吒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她。 女参谋终于还是让开了路。 哪吒正往外走,李靖忽然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围住狮驼岭,又为什么要你去盘丝岭找涌金泉吗?” 哪吒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李靖说:“你掌管天庭妖事,这些年降伏过哪些妖怪?” 哪吒说:“我降妖无数,记不清了。妖怪而已,何必记得那么多?” 李靖呵呵一笑,说:“错,不是你记不清,而是不值得记,都是小妖。其实你连出手的机会都很少吧?是不是很寂寞?” 哪吒缓缓转过身,看着李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不记得,我记得。”李靖说,“你最近一次降伏的真正的大妖,是在积雷山。” 哪吒想起了一千四百年前,他和牛魔王的那一场大战。 怎么能忘记呢? 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高光的时刻之一。 当时牛魔王现出白牛真身,孙猴子和猪八戒,加上四大金刚、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以及一众土地阴兵,都拿他没办法。哪吒奉命下界,现出三头六臂,以照妖镜定住白牛元神,风火轮挂在牛角,用斩妖剑砍下牛头十几遍,最终让老牛伏地求饶。 这样的时刻,怎么能忘记呢? 的确,一千多年来,再没有经历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无论杀多少个妖,也不及擒一次牛魔王。可是,这世上哪里还有牛魔王这样的妖怪呢? 刚才在盘丝岭的时候和孙悟空对峙,原本是可以用更温和的解决方法的,最终大打出手,其实也是内心深处渴望着这样一场大战吧? 哪吒忍不住想,猴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渴望呢? 可惜啊,被镇元子搅了局。要不然,也可以检验一下,这一千多年来,他们各自的进境修为。 李靖仿佛看穿了哪吒的心思,说:“百年前的君庭山一战,我没有带你去,也许是个错误。” 哪吒一愣:“君庭山?魔教宵小而已,我去又如何?” “听说过‘天下神牛,青赤黑白’这句话吗?”李靖问道。 “当然听过。”哪吒说,“牛魔王就是白牛。” “那你知道另外三只牛在哪里?” “青牛在兜率宫,被太上驯化了,当年太上化身老子,西行化胡,骑的就是它。黑牛自号如意真仙,曾经在女儿国卖水。这家伙胆子小得很,怕沾惹因果,不知躲去哪里了。” “还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哪吒摇了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身,也许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李靖笑了,“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 “难道你见过?” “我见过。” 哪吒一愣:“难道在君庭山?” 李靖点头道:“是的,就在君庭山。我亲眼见到他的红牛真身。” 哪吒问道:“比白牛如何?” “天下神牛,青赤黑白。”李靖重复了一遍这句俗语,“这个顺序不是随便排的,也不是按五行排的,而是按妖力排的。在神牛一族中,青牛最强,毋庸置疑。赤牛排在第二,而白牛最末,你可以想象一下。” “怎么可能?”哪吒有些吃惊,“我和青牛交过手,他最强没什么好说的,但黑牛怎么可能比白牛强?这家伙还曾躲在女儿国,做卖水的勾当……” “卖水和实力有关系吗?”李靖问道。 “没有。”哪吒也承认逻辑上的确没关系,“可是还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的事情多了。”李靖说,“那红牛不但实力强,还是炼器方面的行家,曾和青牛一起在兜率宫里待过。老君赐他一把紫电锤。当初八卦炉中的很多神奇,都是这头牛拿锤子打出来的,包括你脚上这对风火轮。” “还有此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哪吒越听越惊,“青牛白牛都得了正果,红牛既然曾在地兜率宫中待过,怎会出现在君庭山?” “那都是太古往事了,我也是君庭山一战之后才知道的。” 哪吒叹道:“魔教竟有此等神妖相助,难怪能成气候。” 李靖笑着摇头道:“你恐怕是小瞧魔教了。魔教之中,自教主以下,按天干排名,有十帅,教主就是天帅甲。按地支排名,有十二将。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全都是通天彻地的妖神。红牛就在地支十二将中,排行第二,称为丑将军。” “什么?你是说,魔教有十二个和赤牛实力相当的大妖?” “不止十二个,还要算上十天帅。而且天帅强于地将。” 哪吒脸色变了变:“那么说,魔教教主半步入圣的传闻是真的?” 李靖点头道:“真的。” “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没有闹出大的波澜?”哪吒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别说一个强过一个,就是二十二个牛魔王聚在一起,那也是不可想象的。 “你很难想象,天庭为了压制魔教,付出了多少!”李靖脸色微沉,眯起了眼睛。“我们损失了不知多少密探、卧底,最终才能在君庭山一战定乾坤。” “可是……”哪吒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的玲珑宝塔,自己父亲的实力难道真的已经到了入圣的境界? “你是不是想问,这么强的对手,我们是怎么一举歼灭的?” “是。”哪吒直言不讳道,“尤其还有一个半圣!” “玉帝出手了。” 李靖的语气轻描淡写,哪吒却吓了一跳。 “玉帝出手了?” “分身而已。一个魔教,玉帝还不至于真身下界。” 分身也够吓人了,手握无量功德碑的玉帝现在可是天道之下第一人。 封神之战打成那样,连三清都亲自下场了,也不见玉帝出来哈口气。 这个魔教,竟然让玉帝出手了! “可是,还是没有全歼。跑了几个。”李靖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鼠、牛、虎,地支十二将为首的三个。” “玉帝都出手了,怎么还会让他们跑了?”旁边的女参谋插嘴道。 哪吒这才想起这女的一直在边上。李靖刚才说的事应该属于绝密,竟然当着她的面,毫无避讳之意。 李靖说:“玉帝主要对付教主尹长天,其他人他不会管,不然还要我们干什么?” 哪吒终于明白李靖说这番话的意思了。 “你是说,跑的这几个有可能在狮驼岭?” “我得到情报,有魔教余孽藏身狮驼岭,我还以为是那头牛,刚才听到了虎啸,看来是那只老虎。” “寅将军?” “也许丑将军也在。那样更好,可以一网打尽。” “为什么不是子将军呢?” 李靖哈哈一笑,说:“神鼠是我们自己人。” “卧底?”哪吒恍然,“地支十二将之首,这卧底级别够高的啊!你是怎么安排进去的?” “你忘了你妹妹了?”李靖说。 哪吒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他很久没见的人:“姹女?” 李靖没有否认,只是说:“镇元子在附近,目的不明,我的大军不能妄动,底下的人不是那只老虎的对手,你有没有兴趣下去走一趟?也许还能碰到那头赤牛。” 哪吒点点头,心中又燃起了战斗的渴望。 第六百二十八章、 我保定了 一个称“李将军”,一个称“李主任”,双方阵营不同,由此可见。 不过这却让其他人莫名其妙,又无所适从。 一个是现任司长,一个是前司长,听谁的呢? 只能一个个翘首望天,惊讶而木然的表情如出一辙,像一个模子浇筑出来的石像。 没有云破天开,金光大放的盛景,也没有仙乐阵阵,也没有鹤舞龙翔,只是空间似乎闪烁了一下,人们眼前一恍惚,就看见一个人虚空中走出来。 漫天飞舞的红色丝绦都缩了回去,变成了一条红色的腰带,落在了他长长的风衣之上。 这就是曾经的三坛海会大神、都天大帅总元戎,如今的天庭治安总局妖事处主任,在军部依然挂着元武将军之职的哪吒。 哪吒看了只剩半边脸的陈光化一眼,摇了摇头,问道:“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 “属下无能!”陈光化歪斜着半张嘴回答,“还没有找到,正要想办法破开盘丝洞。” “盘丝洞不用破,你也破不了。”哪吒说完,看向空中的老狗,“盘丝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陈光化说:“属下也不知道,它原本是黄花观的一条看门老狗,刚才突然变身。属下眼拙,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不是你眼拙,是这东西太稀罕了。”哪吒说,“别说你,就是我,要不是曾在乾元山金光洞我师太乙真人所藏的万兽谱上见过这东西,而且因为它排名靠前让我印象深刻,我也不会知道这是什么。” 他说着顿了顿,看向老狗的背部。那对如蝉翼般的金色翅膀正放射着金光,一只没毛的猴子正端坐在金光之中,龇牙咧嘴,好奇地看着他。 “只是这东西身上怎么会有对金蝉翼?实在奇怪的很啊!”哪吒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这东西叫盘瓠,太古凶兽之一,先天而生,比龙凤麒麟还要稀罕,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活物,而且不在圣佛坐骑之中,而是在这山野之中!” “盘瓠?”无论是陈光化还是秦玉柏,似乎都听过此名,但都印象不深。但既然连哪吒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真的十分稀罕。 秦玉柏现在更好奇的不是盘瓠,而是无机子,是从哪儿弄来的这凶兽?又是如何驯化成一条狗的。 盘瓠金翅微张,浮于半空之中,见哪吒到来,毫无惧怕之意。 忽听他身上的猴子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哪吒笑道:“你这小猴,是在问我吗?” “不问你还问谁?” “我是哪吒。” “哪吒……”猴子抓耳挠腮地说,“我听说过你,但我想不起来了。” 哪吒被他逗乐了,笑问道,“你这小猴,是从花果山来的吗?” “是啊,你知道花果山吗?” “我和你家老祖是故交。” “是吗,那你是来帮我们的吗?” “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哪吒问道。 猴子看了周围一眼,说:“帮我把这些人都赶走,他们入侵盘丝岭,还用锁链穿我琵琶骨。” 哪吒问他:“你为什么要来盘丝岭?” 猴子说:“老祖让我来的。” 哪吒又问:“让你来做什么?” 猴子摇了摇头:“不知道。” 哪吒说:“我可以带你走。” “去哪儿?” “想去哪儿都行,你想回花果山,我就带你会花果山,你想去天上,我也可以带你去天上。” 猴子眨了眨眼,指着旁边还在泡泡里的乐姬和苏绥绥问:“那她们呢?” 哪吒摇头:“她们不行。” 猴子又指着屁股下面的旺财:“他呢?” 哪吒又摇头:“他也不行。” 猴子就问:“为什么?” “因为他们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哪吒微微一愣,没有回答。 至尊宝等了半天,挠了挠头,说:“你骗人的,你也不是老祖的朋友,你是和他们已获得!” 说着一拍盘瓠的背,“旺财,咬他!” 老狗一呲牙,呼一声吼,就朝哪吒扑了过去。 哪吒身上的红腰带忽然飘起,变成长长的丝绦,在空中漫舞,一圈又一圈,缠绕在了老狗的身上,把老狗包了个严严实实。 老狗怪叫一声,两只前爪一错,刺啦一声,硬生生把混天绫撕开了一个口子。 狗头刚从破口中钻出,就看见哪吒拿出了一个金镯子,朝他丢了过来。 金镯子到了半空,就变得大如磐石,金光灿灿,夺人眼目。 老狗被混天绫困住,没能躲开,被砸了个正着,正好砸在狗头中央的肉瘤之上。 咚的响了半声,接着就如同鼓皮被砸破了般,发出噗的一声。 只见老狗头上的肉瘤被砸了个稀烂,露出里面尖尖一个肉色的嫩角。 这嫩角也被乾坤圈砸中了,全没有破,只是把老狗疼的够呛,哇呀呜啊汪汪的乱叫。一发狠,双爪乱挠,把个混天绫的破洞挠得更碎了。 哪吒收回了乾坤圈,见狗头居然没被砸碎,也是好奇,狗头上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挡住乾坤圈一击。正想看着究竟,见老狗就要脱出混天绫的捆缚,便双脚虚空一蹬,脚下立时腾起一片火焰,火焰中隐约可见两个圈儿飞出,顺着混天绫的轨迹,在老狗身前绕一圈,卷起狂风烈焰,将老狗包围。 于此同时,哪吒手中已经多了一杆火尖枪。只见他双手挺枪往前一刺,枪身立时就化作赤蟒,枪缨化作紫色烈焰,枪尖犹如巨蛇吐杏,直奔老狗而去。 老狗被混天绫所困,周围又是烈焰,无法逃脱,只能扇动金翅,生出层层金光护住自己,也护住背上的猴子。已经挡住了混天绫、乾坤圈和风火轮的三重攻击,面对哪吒的火尖枪,老狗也再无反击之力。 虽然场上的火焰一点也没有波及到旁人,甚至没有伤及一草一木,但随着这一枪的刺出,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灭世般的威力。 这一枪,不管对面是什么,只怕都要灰飞烟灭了! 然而就在这时,云层忽开,金光忽炸,一条巨大的铁棒从云层中垂落,棒头正撞在了火尖枪的枪尖上。 枪棒相交,虚空迸裂,无数条闪电如受惊吓的白蛇群逃窜,又被裂开的虚空吸了回去。 那一刻仿佛产生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在这盘丝岭上,在这枪棒相接的点上,视之不见,却可以吞噬一切,就连风火轮上的烈焰也被它吸走,只剩下了两个轮子。 接着,人们看到了一个人,带着棒球帽,穿着杏黄色t恤,踏一双板鞋,低垂着眼眉,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铁棒的另一头就握在他的一只手里,另一只手,则插在那条略有些破旧的九分裤的裤兜里。 “大圣!” 哪吒叫了一声,收回了火尖枪,又撤回了混天绫和风火轮。 所有的人都惊诧不已:这就是那位曾经大闹天宫,护送唐僧西天取经,成为西游大劫的主角,最终功德圆满,成为斗战胜佛的孙悟空?! 火尖枪撤回的时候,那根铁棒也悠忽不见了。 孙悟空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说:“我已经不是大圣了,早就不是了。” 哪吒笑道:“对,我应该称你为佛爷。” “我也不是佛爷。”孙悟空似乎不屑地转了个身,不再理会哪吒,而是看向盘瓠,“呵,你这家伙,这么多年居然还活着,命挺硬啊!” 盘瓠朝他呲了呲牙,咧嘴发出一串呼噜呼噜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了,话还说不利索呢?”孙悟空摇了摇头,忽然又盯着他的背脊,略显惊讶地说,“怎么多了对翅膀,哪儿来的?” “汪汪……呼……” 盘瓠收起了翅膀金光,铁面青鬃也渐渐淡去,一声五彩斑斓的皮毛渐渐枯黄,又变回了那条又老又懒的老黄狗,只有那颗被乾坤圈打烂了的肉瘤露出的嫩角没能变回去,还留在他的额头上。 猴子从老狗身上兴奋的蹦起来,一下跃到了孙悟空肩上,把他头顶的棒球帽往后一拧,帽檐就戴在了后脑勺上。 孙悟空哈哈大笑,笑得像个猴子。 “小子,你来了盘丝岭以后,有没有淘气啊?”他问道。 小猴子趴在孙悟空耳边,也不说自己淘不淘气,有点顾左右而言他,说:“老祖,我有名字了。” “是吗?叫什么?” “至尊宝。” “至尊宝?”孙悟空仰起脸来看了一眼天空,天上厚厚的云似乎也挡不住他的视线,他的神念落在了遥远的远方,“好,好名字啊!” “真的是好名字吗?”小猴子问道,“掌门取的,我还以为他随便取的。” “是好名字。”孙悟空说,“但愿你懂得珍惜,不要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 “珍惜什么?这个名字吗?”小猴子有些不明白,“名字怎么会失去?” “不只是名字,包括你身边的一切。将来你会明白的。” “哦。”猴子似懂非懂,也不再深究。 孙悟空扭过头,看见至尊宝光秃秃没了毛的身子,笑道:“这一身毛,终究还是没了,可惜不是你自己退掉的。” 他忽然看见了猴子被捆妖锁穿过琵琶骨留下的伤口。 这种伤口太熟悉了。 他想起了遥远的过去,他被绑缚在天庭斩妖台上,粗大的锁链穿过他的琵琶骨,刀砍斧斫,飞剑穿胸,烈焰焚身,雷锤砸顶…… 他受尽了折磨,仗着金刚不坏之身挺了过去。 看到至尊宝身上的伤口,他仿佛感觉到了身上隐隐的痛。一丝怒气从心底升起,从眼中冒出来。 “哪吒,你敢伤我猢狲!”孙悟空怒喝一声,身上爆发出可怕的能量。 哪吒的脸色变了变:“孙悟空,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现在是灵山尊佛,怎可妄动心魔?好不容易修成了正果,不要一朝尽废!” “心魔?哈哈哈哈……”孙悟空大笑,“什么是心魔?你们拿铁链子锁人的时候有没有心魔?俺老孙护犊子就动了心魔了?什么灵山尊佛,什么修成正果,那只是你们定的正果,惹毛了我,我还回花果山做我的齐天大圣,我也不介意再闹一回天宫!” 哪吒皱了皱眉,刚想说什么,孙悟空忽然又收起了桀骜的神态,低垂眼眉,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他唱的是哪一出,却也无人敢问。只有小猴子至尊宝什么都不管,好奇道:“老祖,你到底是佛还是圣?” “我既不是佛,也不是圣。”孙悟空说。 “那你到底是什么?” “我是……一只猴子。” “一只猴子?”小猴子愣了一下,随即开心起来,哈哈笑着在孙悟空的肩头打滚,不自觉的就翻起了跟斗,翻着翻着就脚下生云,虚空生裂了。 孙悟空大感惊讶:“咦,你这么快就学会筋斗云了?” 至尊宝说:“这就是筋斗云吗?齐老大让我每天翻跟斗,他说我可以翻到云上去,倒是没说筋斗云。” “哦?他是这么教你的?” “是啊,老祖,盘丝岭教的东西和花果山不一样。” 孙悟空微微点头:“那你以后就照盘丝岭教你的学。” 哪吒在一旁,见孙悟空只顾着和小猴子说话,却不理他,心中不快,不过却也不好动怒,只说:“孙悟空,这猢狲既然是你的人,你可以带走。我们还有任务在身,请你不要妨碍公务。” 孙悟空撇了撇嘴,对至尊宝说:“小屁猴,他说叫我们不要妨碍公务,那我们先走好不好?等他们干完事再回来。” 至尊宝摇了摇头:“我不走。” 孙悟空一愣,问道:“为何不走?” 至尊宝看向老黄狗。 孙悟空笑了,说:“你是不想丢下赛哮天吧?他刚才保护你,的确够义气。行,我带他一起走就是了。” “赛哮天?”至尊宝好奇地看着老狗,“他不叫赛哮天,他叫旺财。” “旺财?”孙悟空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旺财……哈哈哈……旺财……” 老狗不满地汪汪叫了两声,别过头去。 孙悟空强忍住笑,说:“好好,旺财,我带他走。”说着又忍不住笑了,“哈哈……旺财……哈哈……” “汪汪……” “还有他们。”至尊宝指着苏绥绥和乐姬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笑声戛然而止。 “朋友?”孙悟空看了一眼狐狸和乐姬以及歪着头对他取笑他名字极为不满的旺财,“他们真的是你的朋友?” “是啊!”至尊宝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好朋友!盘丝岭上有很多我的朋友。” “朋友……朋友……”孙悟空喃喃地念了几遍,眼中忽然露出寂寞之色,“好,好,好,我答应你!盘丝岭的人,我全都保下了。” 哪吒神色一变,说:“孙悟空,我让你带走你的猢狲,已经仁至义尽。这次是军部的行动,你应该知道分量,不要让我难做。” “呵!军部的行动,不就是你家的行动吗?”孙悟空冷笑道,“你们要干什么我不管,但我的猢狲和他的朋友,我保定了!别说是你李家的私军,就算是勾陈老儿亲至,我也要管!” 哪吒大怒道:“孙悟空,你是真不识抬举!别以为天庭治不了你,当年要不是为了大局,你又是局中人,才让你闹了天宫。真要想治你,你连南天门都闯不进!” “是吗?那你就试试我手中的铁棒!” 《我在盘丝洞养蜘蛛》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新书海阁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新书海阁! 喜欢我在盘丝洞养蜘蛛请大家收藏:()我在盘丝洞养蜘蛛新书海阁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二十九章、 潮生无量 孙悟空从耳边一摸,好像赶蚊子似的,一条铁棒就出现在他手里,迎风晃一晃,变成三丈长,乌黑的棒身上有玄气流转,其中星斗暗铺,日月隐踪,棒子两头裹着金箔一类的东西,金灿灿放着光,光如利剑,射人眼目。 这棒子一出,盘丝岭上顿时变得沉重起来,仿佛大地将受不住重压,随时可能坍塌。 哪吒冷笑一声,脚下风火轮火光大盛,混天绫红光如血,化作滔天赤浪。忽而身子一摇,变作三头六臂,六只手中各执法宝,将火尖枪、乾坤圈、阴阳剑、金砖等物一一祭起。 在盘丝岭上的众人,包括秦玉柏和万浩然等人在内,无不惊骇。大家虽都是修行人,不乏修行数百年者,但修为最高也就陈光化是半步天仙,离真正的天仙还有一段距离。而眼前这两位,却早已是金仙成就,猫虎之别,虽属同类,不可同日而语。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二位神仙打架,盘丝岭估计要被夷为平地,法力余波就能把这里所有的人都化为灰烬,除了那条变身后能承受哪吒三宝一击的老狗,恐怕没人能活下来。 众人都有退意,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挪不动脚步,也说不出话来,就如蝼蚁在风暴之前,根本无力做些什么。 孙悟空看见哪吒的三头六臂,哈哈大笑:“连看家的本事都使出来了!三太子,我知你身上还有一只九龙神火罩,怎么不拿出来?还想一会儿用在暗处不成?” 哪吒冷哼道:“打你这些足够了,不需要九龙神火罩。” 孙悟空嘿嘿一笑,说:“那就来吧,俺老孙也好久没有活动活动了,今日正好松松筋骨。你我一千多年未交手,看看你有多少进步。” 说罢举棒就打。 哪吒也祭起宝物,前面的双手挺着火尖枪,往前刺去,两侧各执阴阳剑发出剑气,后边的手拿着乾坤圈和金砖,朝孙悟空丢了过去。 就在这时,虚空中突然出现了许多丝线,从东边射来,密密麻麻,变成了一张网,挡在了孙悟空和哪吒面前,所有的法器都击打在了这张丝网上,迸发出的力量和法力的余波沿着丝线传递,进入了不知何处的虚空,竟没有一丝波及到盘丝岭。 孙悟空和哪吒同时喝一声:“什么人?” 悠忽之间,丝网散开,变成千万道细线,缩进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了。 人们全都愕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虽然相较于孙悟空和哪吒,秦玉柏等人法力低微,但他们也看清了刚才的一幕。如果没有这张丝网一拦,就刚才那一击,只怕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而这些人全都要灰飞烟灭。 这张网是什么东西,从哪儿来的? 要知道它拦下的可是六件超级法器,每一样都是至宝,三界之中能超过其威力的并不多了。何况使用他们的是孙悟空和哪吒两位尊神,一个是斗战胜佛,一个是都天元戎,可以说都是三界战神级别的了。圣人之下,仅战力而言,又有几个是他们的对手呢? 可他们亮出法宝的一击却被这张网给拦了下来。 秦玉柏想起了齐鹜飞送给自己的那些蛛丝。这些丝线和那些蛛丝似乎有些像。 这难道是盘丝岭的阵法? 盘丝岭的阵法能有这么强?强到能挡住孙悟空和哪吒? 秦玉柏觉得不可思议。 他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盘丝岭上真有这么强的阵法,这几只小妖不至于落入陈光化手里。 那么是谁? 他看向东方。 不光是他,此时,所有人都在看向东方,包括孙悟空和哪吒。 东方一点青光飞来,眨眼到了盘丝岭上空。 只见一个道人,穿一身青色道袍,发髻高挽,手执拂尘,飘飘然落于地上,一派仙风道骨的样子。 除了城隍司的几个新来的,其他人,甚至包括至尊宝,都认识此人,正是五庄观的清风道长。 清风往前走了几步,拱手笑道:“大圣,三太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孙悟空嘿嘿一笑说:“当年见你还是个小道童,如今已成了老牛鼻子,说话怎还这么古套,酸不溜秋的,跟不上时代了,赶紧换换,换换!” 清风哈哈大笑,说:“大圣说的有理,是该与时俱进。” 哪吒则还礼道:“原来是清风道长,不知此来为何,镇元大仙可好?” 清风说:“多谢多谢,家师一切安好,我今天特为二位而来,不知二位为何在此大打出手?小道想做个和事佬,请二位顾念下界蝼蚁苍生之命,就此停手如何?” 哪吒和孙悟空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眼清风手中的拂尘,眼中都露出几分惊疑之色。 刚才拦住他们兵刃和法力的那一张网十分强大,难道清风的实力已经到了这么强了? 但他们更愿意相信,那不是清风出手,而是镇元子亲自出手了。镇元子的拂尘,也是三界一等一的宝物。 哪吒比孙悟空更加惊惧。因为如果是镇元子出手了,那么意味着镇元子已经来到了附近,总不可能他在万寿山五庄观中坐着,隔着十万八千里来阻止他们之间的一场战斗吧?不确定镇元子有没有这样的能力,毕竟人家层次已经接近圣人,但他没必要这么做是真的。就像太上就算知道了看到了他们今天打这一架,也绝不会出手阻止。 如果镇元子到了附近,从刚才那些丝线射穿虚空的情形来看,他应该在千里之内。他此时来这里干什么?狮驼岭行动到了关键时刻,如果镇元子要插一脚,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孙悟空倒没有哪吒想的那么多,对他来说,现在就是要不要给清风一个面子,停手的问题。清风的面子他或许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清风背后的五庄观和镇元大仙的面子,他却是不能不给的。 哪吒收起了三头六臂,孙悟空也收回了金箍棒。 哪吒试探着说:“道长刚才那一手千里穿丝,天罗地网,让人大开眼界,清风道长已到了如此境界,可喜可贺。” 清风说:“小道我资质愚钝,进境甚缓,这一手还玩不出来。” 哪吒惊问道:“那么说,刚才是镇元大仙出手了?” 清风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道:“二位都是上部金仙,得成正果,极近大道之人,不知何故在此争斗?” 哪吒本来就觉得这一仗打得莫名其妙,正好有个台阶,自然就要下来,哈哈一笑说:“一场误会而已,我与大圣多年的好友,岂会真打!” 孙悟空眯起眼睛看着哪吒,笑道:“三太子还真是会说话。” 哪吒嘿嘿一笑,也没说什么,心中还是担忧狮驼岭行动,得想办法把镇元子到了附近的消息传给正在上面指挥天军的父帅李靖。 清风笑道:“既然是误会,那就好办了,解开就好,解开就好。哈哈哈……” 他笑着走过来,一手拉住哪吒的手,一手拉住孙悟空,“二位就此言和,此事就此揭过如何?” 哪吒说:“大圣既然有心护着盘丝岭上的这些小妖,我也不为难……” 他说着看了已经变回狗身,只头上多了这嫩角的老黄狗一眼,皱了皱眉,“只是这条狗……” 孙悟空说:“你是妖事处主任,这点小事还搞不定吗?” 哪吒说:“不是搞不搞得定的问题,这是盘瓠,太古凶兽,而且是几乎绝种的异种。盘丝岭没有豢养异兽的资质,我就算想帮他登记造册也不好做。” 孙悟空也知道天庭对洪荒异种观里极其严格,私自豢养是要把牢底坐穿的。他正想着用个什么办法保住这条老狗,忽听清风说道: “三太子,不如这样,这只盘瓠就算是万寿山养的异种,暂时寄养在黄花观的,如何?” 哪吒点头道:“这倒是可以,万寿山乃地仙祖庭,可养万兽。我回去帮你登记就好了。” “那就多谢了。”清风说。 “不必客气。”哪吒微微一笑,在他看来,这是个给五庄观送礼的好机会,何乐而不为呢?盘瓠是太古凶兽,不亚于龙凤麒麟,他觉得清风这个提议就是要把盘瓠据为己有,他当然顺势而为,把这份礼物送出,从此和五庄观结了善缘。 孙悟空看了看清风,又看了看哪吒。哪吒心里想什么,他又何尝猜不到,不过只要能保住这条老狗,让他继续留在盘丝岭,和至尊宝作伴,别的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清风说:“二位可还有什么要求?” 孙悟空说:“我只要我的猢狲儿和他的朋友安全,别的你们随便。” 哪吒说:“既然如此,我还有军务在身,就不奉陪了。陈光化——” 他看了一眼烂了半张脸的陈光化,皱了皱眉。 “属下在。”陈光化上前两步,在这些大神面前,有些战战兢兢。 “你继续执行公务,但不要再伤害盘丝岭上的人,若有变故,随时向我汇报,不可擅自行动。”哪吒说。 “将军……”陈光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见哪吒深沉的脸色,心头一颤,答应道,“是属下遵命!” 哪吒点了点头,朝清风和孙悟空一拱手:“今日就此别过,待我公务完毕,再登门叙旧。” 说罢,脚下生火,风火轮一转,人已消失在虚空之中。 哪吒走了以后,面对孙悟空和清风,陈光化不禁有些胆颤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清风对孙悟空说:“大圣何往?” 孙悟空摸了摸肩上的至尊宝的头,说:“我就是来看看,很好,很好,没让我失望,放心了,我也该走了。” 至尊宝一听急了,问道:“老祖你要走?你走了,他们还来欺负我怎么办?” 孙悟空笑了,说:“今天老祖来这一回,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不过你要记住,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老祖当年也被人欺负,没人帮我,老祖我就在花果山竖了一面旗,从此谁也不靠,只靠自己。” 至尊宝用力地点点头说:“靠自己,我明白了!” 孙悟空又说:“其实自己也是靠不住的,谁又能斗得过天道呢?” 至尊宝有些糊涂了:“老祖,那到底要不要靠自己呢?” “要!当然要!”孙悟空打了下至尊宝的屁股,笑骂道,“你个傻猴儿!花果山的狍子都比你精明!哎呀,你可到底是哪儿来的种?” 至尊宝嘿嘿地笑:“我是老祖的种。” “我的种?”孙悟空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的种,哈哈哈……好好好,你是我的种,哈哈哈……” 接着忽然露出无比落寞之色,“其实你比我强,你还有朋友。有朋友好啊!好好珍惜吧,等将来到了天上,就没朋友了。” 说着把至尊宝从肩上揪下来,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脚下生云,就连人带云,凭空消失了。 “老祖……老祖……”至尊宝叫着。 “你家老祖走了。”清风说,“我也要走了。” 他说着也化作一道流光,飞走了。 只剩下几只妖精和一群人,呆呆地站立在那里。 孙悟空和清风一走,陈光化立觉压力减轻了。但受伤的半边脸也变得疼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老黄狗,眼中露出一丝怨愤,却也无可奈何,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这条狗。 手下来问他:“司长,我们怎么办?” 陈光化看了一眼盘丝洞,想起哪吒的话:盘丝洞不用打开,你也打不开。 “收队吧。”陈光化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连说话也没了力气。 …… 盘丝岭东边八百里的一处无名荒山上,一点青光落下,现出身来,正是清风道长。山坡上还站着一人,也是个道士。只是此人不像清风那般仙风道骨。他的道袍十分破旧,上面打满了补丁,头发挽了个髻,发簪没有插好,显出几分凌乱。 “怎么样?哪吒退了?”清风一落地,补丁道士就问。 “退了。”清风说,“你这一手天罗地网,还能不把他吓退?” 补丁道士面露喜色,忽而又摇头道:“哪里是什么天罗地网,真要练成天罗地网,我就把李靖连同他的十万大军给收了。” 清风说:“你怎不把天装了?” 补丁道士哼道:“未尝不可!” 清风笑道:“你还是那么爱吹牛。” 补丁道士不置可否,问道:“他们有没有以为是你师父出的手?” 清风说:“哪吒应该是这么想的,孙猴子就不知道了。” 补丁道士点头道:“这就好,只要哪吒这么想就好。他必会去向李靖报告,就让他们以为镇元大仙在附近……” 清风说:“我可替你担着风险了,要是让师尊知道……” “那是那是,我得好好感谢你。”补丁道士拿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秘笈,“这是我最新研究的修行成果,论陷人,比你师尊的袖里乾坤还要厉害。” 清风半信半疑地接过秘笈,朴素的封面上写着《潮生无量》四个字,翻开扉页,却见上面写着:加勒比合集 清风心里骂了句一千多年未曾骂过的脏话,再抬头时,补丁道士已经不见了。 第六百三十章、 圆满了 兜了一大圈,魔孚的问题算是解决了,但却把徒弟叶问天给丢了,齐鹜飞心急如焚。 叶问天大概率是被金包银给带走了,可是金包银为什么要带走叶问天呢?他临走的时候又为什么要把马非象和文不武的尸体用化尸粉毁尸灭迹? 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圈,又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了一段,没有找到任何踪迹。 “会不会是已经离开狮驼岭回去了呢?”小青问道。 齐鹜飞摇了摇头:“不太可能。我们小看了这个人,他是七绝山掌门大弟子,按理绝不会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这一路上我早就发现不对了,这个人对文不武并不怎么敬重。文不武虽然是他师父,但他对金包银的口气却并不像师父对徒弟,似乎带着某种顾虑。” “你是说金包银有另外的身份,而不仅仅是七绝山大弟子?” “是的。” “会是什么身份?” “无外乎两种。”齐鹜飞抬头看了看天,“要么是魔道的,要么是军方的。” “会不会是两种身份都有呢?”范无咎突然说道。 齐鹜飞惊讶的朝范无咎看去。这个兄弟长得黑,智商好像也不怎么高,但有时候却常常能一语中的。 “老范说的不错,他可能两重身份都有,但我现在怀疑他还有第三重身份。” “什么?” “文不武和马非象的尸体是用化尸粉化掉的,这种化尸粉和密云宗的如出一辙,而且我见到过七绝山装药的小瓷瓶和密云宗装毒药的瓷瓶一模一样。所以我怀疑金包银其实是密云宗的人。也许那些毒药就是他炼制的。” “但是看之前他和吴德之间好像并不认识啊!”小青说,“吴德不像是个善于伪装的人。” 齐鹜飞点头道:“的确,吴德可以称得上是正人君子。但以密云宗的行事风格,他未必什么都知道。想想九爷那样的魔头,竟然可以潜伏在四安里几十年,直到最后也没有完全暴露身份,要不是小宝传信,我们至今也无法断定他的真实身份。如果说金包银是密云宗派出来潜伏在七绝山的弟子,我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奇怪。” 范无咎说:“可是九爷潜伏在四安里,是为了修行魔道。金包银潜伏在七绝山干什么?七绝山又不是什么大门派。” “这一点我也很奇怪。”齐鹜飞刚才还在想他可能是在七绝山炼制毒药,但想想又不对,怎么可能专门为了炼毒药而潜伏呢?“估计七绝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吧。现在文不武一死,金包银出去以后就是七绝山的掌门了。” “那他为什么要抓走小天呢?会抓去七绝山吗?”小青对于密云宗的秘密不感兴趣,只关心叶问天的下落。 “你们刚才使用惊鲵和断水的时候,他也看到了。他已经知道付洪生和图拉翁是死在我手上,抓走小天是为了对付我。手上有了人质,我们就会投鼠忌器。” “那他刚才为什么不和吴德联手?” “他在暗处总比在明处有更多的机会,而且吴德是个正人君子,又不认识他,未必愿意和他联手。从修为上看,金包银的实力跟图拉翁差不多,和吴德有一定的差距,即使联手也未必有用。” “那现在怎么办?” “当然是要先找到他。” “可是到哪里去找他呢?” “潘子墨、吴德加上金包银,密云宗至少派了三个人进入狮驼岭。如果金包银也是密云七子之一的话,那么除掉已经死了的付洪生和图拉翁,密云七子剩下的五个当中,他们至少来了三个。从他们的行动方式来看,这三个人很可能肩负着不同的使命。看来密云宗所谋甚大。” 齐鹜飞分析道,“既然如此,他应该暂时不会离开。他现在应该有两件事要做,第一是先完成任务,这是他进入狮驼岭的目的,不完成,他不会离开。第二是去找潘子墨,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潘子墨。他的实力杀不了我们,但他可以让这位已经达到半步天仙的大师兄来报仇。这两件事不管他做那件,总要向狮驼岭深处前进,也就是按照之前既定的路线前进。” “既定的路线又是什么?”小青不免疑惑,“我们之前好像没有什么路线啊,一直都是被动前进,一度还迷路了。” “这就是路线。”齐鹜飞说,“既然所有人都迷路了,所有人都受到了地狱之花的魅惑。那么这条让人迷路的路就是所有人都会走的路,也就是真正的既定路线,终点就是那朵地狱之花。即使有人能破解地狱之花的魅惑,也会跟着大部队走。所以我们只要沿着这条路前进,就一定能找到金包银。” “太好了,那我们走吧!”小青忧心叶问天的安危,着急的说。 齐鹜飞点点头,看向法舟和缘觉:“二位师傅是否和我们同往?” 圆觉当然愿意和他们一路,因为和他们一路走的话就有肉吃,如果只和师父两个人走的话,那是绝对没有肉吃的,因为师父不吃肉,而他虽然可以吃肉,却不能杀生。不杀生又到哪里吃到肉呢? 可这件事情又不是他能决定的。圆觉腮帮子鼓了鼓嘴唇秃噜了两下,终于只念出一句阿弥陀佛,然后看向法舟。 法舟说:“能同行自然是最好,大家都有个照应。” 圆觉听到这话,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终于放下了心。 齐鹜飞便开始分配任务。 在他们七人当中,元小宝是唯一能完全不受地域之花影响的人。原本他是最适合带路的,但是现在却正好反过来,因为要找到人们受地狱之花魅惑之后前进的路线,所以元小宝自然被排除在外了。 齐鹜飞的咒语和法舟的紫金钵盂之声,都能克服魔障,解除心魔。所以也不合适。 小青和昆奴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法咒和法宝,但是她们似乎先天具有较高的魔抗,这从刚才一路早已表现出来。这样一来,就只剩下范无咎和圆觉了。总不能让平头哥带路吧? 圆觉倒是很乐意和范无咎走在一起,对于这个黑大个他的印象不错。 范无咎是个热心肠的人,不管是谁跟他走在一起,他都很乐意。而且他也觉得这个圆觉大和尚不错,尤其是对于圆觉吃肉的事情他更是十分赞同。他觉得只有这样才符合人的本性。 范无咎很反感素菜馆里把素菜做成肉的模样,那些来吃饭的客人吃的津津有味,那么他们到底是在吃肉还是在吃菜呢?甚至有些庙里也这样做,用豆腐来做鱼,用猴头菇做成红烧肉,做的有模有样,肉眼简直难以分辨,味道也十分接近。那么他们到底是在吃肉还是吃菜呢? 圆觉顶着雪白光亮的头和黑不溜秋的范无咎一起并肩走在前面,走着走着便聊起了天,就好像两个老熟人。聊着聊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就聊起了吃的。 范无咎就把用蔬菜烧成肉的模样给和尚吃,那么和尚到底是在吃菜还是吃肉的问题提了出来。 圆觉说这是个哲学问题,你得容我想想。他拍着脑门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满脑子都是做成了红烧肉的猴头菇和做成沸腾鱼片的豆腐。 想着想着他就觉得饿了,可是也不好意思提出来,就对范无咎说:“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好回答,光凭想象是不行的,最好能有实物摆在面前。” 范无咎觉得有道理,于是就转头问齐鹜飞身上有没有带着做成荤菜样子的素菜。 齐鹜飞说:“荤菜就是荤菜,素菜就是素菜,谁会把素菜做成荤菜的样子,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范无咎想想也是,这好像的确是吃饱了撑的。 圆觉连忙说:“他们这么做是吃饱了撑的,但我们不是吃饱了撑的,这是个哲学话题。嗯,我们需要实物来进行辩论,如果没有做成荤菜样子的素菜也不要紧,只要把荤菜拿出来,我们假装它是由素菜做成的就可以了。” 范无咎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就让齐鹜飞把荤菜拿出来。 虽然要急着赶路,但是也不能让大家饿肚子,齐鹜飞并不介意大伙坐下来吃一顿,反正他身上带的多,于是就找了片干净的地,在地上铺开毯子,把吃的东西拿出来。 一只烧鸡放到毯子上。 圆觉连吞了好几口口水,可毕竟这是人家的东西,又当着师傅的面,不能像个饿死鬼似的。就指着烧鸡对范无咎说:“我们现在假设这只鸡是素的。” 范无咎说:“不是假设,你应该说它就是素的。” 圆觉说:“对对对,它就是素的,只是看上去是荤的。” 范无咎说:“那么现在你吃了它,你是在吃荤还是吃素?” 圆觉说:“我吃了它,我到底是在吃荤还是吃素?那得我吃了它以后我才知道。所以我现在得先吃它。” 范无咎说:“那你就赶紧吃,别浪费时间,吃完了赶紧告诉我答案。” 圆觉就嘿嘿笑着伸出双手准备去抓这只鸡。 他的手还没碰到鸡,平头哥忽然从旁边窜了过来,一口叼住了烧鸡,呲溜一下,就窜到了旁边的灌木丛里。 也许是这一丛灌木太小了,平头哥抱着鸡脑袋和身子钻了进去,屁股还露在外面。他嘴上吧唧吧唧的啃着鸡,露在外面的屁股就一摇一摇的。 圆觉双手停在空中,愣愣的看着平头哥摇摆的屁股,除了吞几口唾沫,却也无可奈何。 范无咎哈哈大笑:“和尚,本来是你的鸡,现在被蜜獾夺走了。那么这只鸡到底是和尚的鸡呢?还是蜜獾的鸡?” 圆觉说:“是和尚的鸡还是蜜獾的鸡,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到底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这才是我们本来的话题,我们可不要偏题。” 范无咎说:“对对对,不能偏题。那么你快告诉我,这到底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 圆觉说:“我没有吃到,我怎么告诉你这是一只荤鸡还是一只素鸡呢?” 二人同时看向了齐鹜飞,希望他能够再拿出一只鸡来,可是齐鹜飞却一摊手:“我只有这么一只鸡。” 范无咎叹息道:“曾经有这么一只鸡,放在你的面前,但是你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的时候,你才后悔莫及。如果有机会重来一次的话……” 圆觉说:“不用重来一次,失去了鸡,我们还可以用蹄。” “什么题?”范无咎顺着圆觉的目光,看见齐鹜飞摸出来一只红烧蹄膀放在了地毯上,恍然道,“这个可以。” 圆觉这一次十分谨慎,先朝平头哥看了一眼,看见他还在灌木丛中,只露着屁股一扭一扭的,显然那只烧鸡还没有吃完,他又看了一眼其他人。齐鹜飞是主人,东西是他拿出来的,他旁边只有两位美丽可爱的姑娘,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师父法舟了。这些人应该都不会来和他抢吃的。 圆觉终于放下了心,指着蹄膀说:“这也是素的。” 范无咎点头道:“是的,这也是素的。” 圆觉说:“但他看上去像荤的。到底是荤的还是素的,只有吃了才能知道。” 范无咎说:“没错,吃了它就能解开答案了。让我来吧。” 说完,黝黑的胳膊伸出去,一把抓起了蹄膀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说:“嗯,味道不错,就和荤的一样。” 圆觉瞠目结舌,愣在那里。 范无咎胃口很好,很快就把一整只蹄膀啃完了。他拿出餐巾纸插了一下嘴边和手上的油腻,又砸吧了几下嘴说:“味道真不错。” 圆觉吞了一大口口水问道:“那你知道现在你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了吗?” 范无咎说:“管他荤的还是素的呢,吃饱了就行,关键是好吃。多无聊的人才会去关心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 圆觉一时无话,只能求助般的看向齐鹜飞。 好在齐鹜飞带的吃的东西多,这时候又拿出来一条烤羊腿,直接递给了圆觉,笑道:“吃东西就是吃东西,别想那么多,你想多了的时候,东西就被别人吃了。” 圆觉恍然似有所悟,接过羊腿道:“有道理,吃东西也是修行,所以要心无旁骛。” 于是他开始专心的啃起羊腿来。 一条羊腿啃完,他抬起头,看见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包括那只抢走他烧鸡的蜜獾。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圆觉问道。 “你刚才吃的是荤的还是素的,搞清楚了吗?”范无咎问。 圆觉好奇道:“你刚才不是说无聊的人才会关心这个问题吗?” 范无咎说:“我不关心,因为我不是和尚,你是和尚,你该关心。” 圆觉觉得有道理,砸吧砸吧嘴:“刚才太专心了,要不再来一条?” 齐鹜飞又递了一条羊腿给他,圆觉开心地接过来,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他啃得很用心,他觉得这一次他一定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熟悉的钵盂敲响的声音。 当—— 这声音悠扬的犹如远古的钟声。 当——当—— 他仿佛看见了灵山顶上那亘古矗立着的钟,脸上布满皱纹的年迈的僧人每一万年敲响一次,钟声传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接着他听到了魔音滚滚,樊唱声声,无数奇怪的声音涌进了他的脑海。 当当当…… 钟声密集起来。 圆觉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看见了他的小师父法舟手托着紫金钵盂,正用一根小棍在钵盂的边缘不停的敲着。 站在法舟边上的齐鹜飞嘴里叽里咕噜不知在念着什么。 圆觉看了看周围,到处是浓密的树,半人高的杂草,弥漫的瘴气。 没有地毯,也没有烤羊腿,也没有抱着烧鸡在灌木丛中偷吃的蜜獾。 一切都是幻觉?! “师父!”圆觉惊叫了一声。 法舟停下了敲打,看着徒弟问道:“吃了什么?” 圆觉不敢撒谎,老实说道:“一只烤羊腿。哦,不,是两只。” “味道如何?” “不错。” 法舟点点头:“以后就这么解决吧。” “啊?”圆觉一时没明白过来。 齐鹜飞微笑着走过去,略带几分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以后可以不用吃肉了,最后一戒圆满了。” “啊?” 圆觉傻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虚空之爪 当人们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才发现山林里又恢复了深沉的夜色。 就在刚才,不仅仅是圆觉,每个人都经历了一场幻境。每个人看到的、经历的东西都不一样,但又奇妙地组合在了一起。 在这些人里,只有元小宝能完全不受地狱之花的魅惑。齐鹜飞倒是能看到幻象和真实的边界,并通过念诵咒语,始终控制着入幻的程度,既能通过幻象观察同伴、把我前进的方向,又不至于迷失自己。 随着越来越深入,幻境在一定程度上已经盖过真实。当圆觉和范无咎讨论荤素哲学问题的时候,齐鹜飞一度感到好笑。当他拿出烧鸡和烤羊腿以后,才猛然惊觉,自己也陷入了这幻境之中,差一点就失去了真实的边界。 他立刻念动咒语,剔除魔心,耳边同时响起了法舟敲响钵盂的声音。 就在圆觉还在回味幻境中吃的烤羊腿的美味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范无咎大喊了起来:“快看,有人!” 齐鹜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前方的地方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 走上前一看,这几个人他都见过,都是清华庄的人,只是叫不出名字而已。 他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人都已经死了,身上都有伤,而且不止一处。从伤口来看,是不同法器造成的,有剑气,也有钝器伤。但这些伤看起来并不致命。 齐鹜飞皱了皱眉,站起来说:“法舟小师傅,我念咒,你敲钵,我们查看一下现场。” “好。”法舟应了一声,就敲响了钵盂。 当…… 齐鹜飞也念动咒语: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如此几遍,他们彻底摆脱幻觉,能够看到最真实的现实。 然后,他们在附近走了一圈,也不敢大意,还是一边走一边敲钵念咒。 附近有许多打斗的痕迹,其实从他们刚才一路过来的地方就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了,只是因为心神受到魅惑,处于亦真亦幻之中,没有发现。而到了这里,打斗的痕迹就明显而密集起来,很多树被剑气斩断,地上落满了残枝败叶。 “小师傅,你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齐鹜飞重新回到尸体边上,蹲下来仔细观察。 法舟念了声佛号,说:“伤不及络,气不透脉,内外伤都不致命,气机也不瘀滞,而精海漏尽,泥丸虚灭,像是精气耗尽而亡,连带着神消魂死了。” 范无咎说:“小和尚你文绉绉的充什么文化人,要传教以后说话最好接地气一点,你说那一大堆到底什么意思?他们到底怎么死的?” 法舟说:“累死的。” “累死的?”范无咎吃了一惊,“怎么可能累死?” 齐鹜飞说:“我们会进入幻境,他们当然也会。而且他们没有人敲钵念咒,如果没有特别驱除心魔的办法,只靠自己的修为和定力,进入的幻境一定比我们深。” “你是说,他们产生了幻觉,和一个不存在的敌人打架,把自己累死了?” “大概是这样。不过……”齐鹜飞翻动尸体的眼皮,“瞳孔放大,生前似乎还受了些惊吓。我原本想说他们是吓死的,但正如法舟小师傅说的,他们体内气机并不瘀滞,心包未破,但精气却耗尽了,嗯,这有点像……” “****?”范无咎脱口而出,“原来是这么个累死啊!” “啊?”小青睁大了眼睛,充满了好奇,“这也能累死?” 昆奴则脸一红,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齐鹜飞摸了摸小青的头:“小孩子家,别乱想。” 小青嘟着嘴说:“人家才不是小孩。” “阿弥陀佛!”法舟念了声佛号,驱散了人们脑中出现的奇怪画面。 “可是……”范无咎毕竟城隍司的老人了,虽然只负责收魂送魂,但也算见多识广了,尤其是死人的事。他仔细看了看尸体,摇头道,“不对,不对,如果是那样的死法,他们应该露出欢喜之相,怎么反而又惊恐的神情?更何况身上还有伤?” “也许伤是之前留下的。”圆觉晃了晃大脑袋说,“我听说菩萨常常显圣,变身美妙女子与男子交欢,行至极乐时,忽化作一堆白骨,以此教人看破红尘色相。” 范无咎说:“这是我听过的最恐怖的恐怖故事。你们佛门的菩萨都这么无聊的吗?” 圆觉不满道:“这怎么无聊了?这叫舍身渡人。” 范无咎说:“那你让菩萨来渡我,渡一半就行。” 圆觉一愣,看着范无咎黝黑的面庞,半天才说:“我叫不动菩萨,要不然等我成了菩萨,来渡你。” 这下轮到范无咎愣住了,连忙摇头:“算了算了,你这和尚,越说越恐怖!” 小青说:“哎呀你们别吵吵了,听师兄怎么说。” 齐鹜飞又在附近转了一圈,查看了全部细节,说:“他们就是法力耗尽而死的,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但奇怪的是,看周围打斗的痕迹,都是正常法器留下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如果说是幻觉,看他们攻守之间又很有章法,不像是乱战,似乎有着明确的敌人。” “幻觉就不能很有章法吗?” “心魔生幻,每个人都不一样。刚才圆觉吃肉的时候,你们看到肉了吗?” 大家都摇摇头。 “也就是说,他们的确是遇到敌人了?而不是幻觉?”元小宝问道。 齐鹜飞说:“也许是两者皆有。” “什么叫两者都有?” “就是他们进入了幻境,但也同时遇到了真实的危险。不过现在这都只是猜测。” 齐鹜飞捡起地上一把飞剑看了一眼。 这里一共躺着四具尸体,周围散落着四件法器,三把长剑一把短剑,四把剑的品质都不错。 “清华庄参加宗门大会一共来了六个人,这里死了四个,还有两个活着。”齐鹜飞说,“他们没有处理同门的尸体,也没有带走法器,说明危险还没有解除,他们面临的情况十分紧急,所以才会置同伴尸身于不顾。” 他对清华庄不是很了解,但在纳兰城宗门大会开幕式的时候,就听人说起清华庄实力不俗,佛道双修,这次带队的人里面至少有两个五品,怎么会落得这么惨的下场? “从打斗的痕迹看,至少有八件法器。”齐鹜飞继续说道。 “可清华庄只有六个人。”圆觉摸着光头说。 “所以另外两个是谁就很关键了。”元小宝说,“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法舟说:“清华庄和布金禅寺关系不错,进入狮驼岭以后,我记得他们是一路同行的。” “那就对了!那三个和尚就是凶手!”小青说。 齐鹜飞却摇头道:“未必。从痕迹上看,这些人并没有明显的互相攻击的迹象,这些法器留下的痕迹似乎指向共同的敌人。总之这地方诡异的很,我们要小心一点。越诡异,说明离目的地越近了。小宝,你不受地域之花的影响,一会儿一旦遇到意外,你要记得随时提醒我们你看到的情况。我和法舟师父也不敢保证不会坠入幻境之中。” 元小宝点头道:“好。” 大家就准备继续前进。 “圆觉,把他们埋了吧。”法舟说。 “又是我?” 圆觉晃了晃肥头大耳,虚空抱土,准备埋人。 齐鹜飞走上前,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等一下。” 圆觉憨憨一笑,说:“我一个人能行。” 齐鹜飞弯腰把散落在死人身边的法器捡起来:“好了,继续吧。” 圆觉愣了一下,感觉这位和小师傅打的火热的黄花观小掌门有些深不可测。 见大伙儿都走远,他才回过神来,急忙把人埋了,填好了坑,匆匆追了上去。 一路上都有打斗的痕迹,过不多久,就又发现了几具尸体:两个和尚一个中年男人。 两个和尚是布金禅寺的,中年男人是清华庄的。 清华庄和布金禅寺的人果然走在一起,只不过现在两派都已经只剩下一人。 经过查探,这几人的死法和前面四个几乎一样。附近的打斗痕迹显示,至少有五个人,而且是布成了类似五行阵一类的阵法,奇怪的是,他们的攻击对象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齐鹜飞收起地上的一把剑、一把戒刀和一柄禅杖,然后朝圆觉笑笑。 圆觉就很自觉的开始埋人。 齐鹜飞收法器倒不是贪心,只是觉得丢在这里浪费了,拿去卖应该值不少钱。可这里除了他,别人不会去捡。捡死人的东西损功德,这种事,就让自己承担吧,反正功德多。而齐鹜飞也明白,法舟有意给圆觉增长功德,自然埋人的活儿就给了他。 继续前行,山里的景物没怎么变,但气氛却越来越压抑。大家的内心都变得越来越烦躁。 齐鹜飞很清楚,这种情绪是受了地狱之花的影响,要不是他一直在念咒,法舟时不时敲钵,他们可能已经疯魔了。 他偷偷瞧了一眼法舟手中的紫金钵盂。还真是一件好法器啊!效果不亚于自己的咒语,还不那么消耗法力,覆盖范围又大。对于克服自身心魔而言,也许不如咒语有效,却能帮助更多的人。不知道这玩意儿能卖多少钱? 就在这时,他心头忽然一紧,感觉到了一丝危险。 神识往四周扫过,什么都没有发现。 但他知道自己这种对危险的直觉向来十分准确,真实的镜子消失变成心我之镜后,虽然对危险的提示不像镜子在胸前震颤那样直观,但感受上更加直接了,反应也更快。 “大家小心!”齐鹜飞提醒了一声。 走在最前面的范无咎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来,问道:“怎么了?” 齐鹜飞刚想说什么,忽然就见范无咎背后的虚空中出现一团虚影,在空气中荡出了一圈圈涟漪。紧接着,危险的感觉浓烈起来,就像有人用刀尖抵住了自己的心脏。 “小心!” 齐鹜飞一声断喝,射出一道剑气,同时飞天锚飞出,抓住了范无咎,将他拖了开来。 一只利爪从虚空涟漪中伸出,抓在范无咎刚才所出的位置。 剑气正砍中在那爪子后面粗壮的臂上,噗嗤一声,没有溅出血液,爪子收了回去。 开裂的虚空关闭,涟漪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明明没有人受伤,但所有人的心都同时缩紧,仿佛刚才那爪子在他们的心脏上抓了一下,不是疼痛,却说不出的难受,还带着那么一丝恐惧。 这种恐惧不是因为看到了可怕的东西,而是由内心深处生出来的原始的恐惧。 “刚才那是什么?”范无咎被齐鹜飞拉开,没看到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切,回头的时候只看见虚空一闪,一点黑影消失。 “像是什么妖兽的爪子。”旁边的昆奴说。 齐鹜飞也觉得有点像兽爪,但是兽爪怎么会虚空出现?从它出现的方式来看,更像是某种法器,而不是妖怪。 “小宝,你看到了什么?”齐鹜飞担心大家看到的是幻觉,所以问元小宝。 元小宝说:“看得不是很真切,有点像兽爪。”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他希望元小宝说什么都没看到,那就意味着他们看到的只是幻觉,而清华庄和布金禅寺的人的死亡之谜也算解开了。 可元小宝看见了,那就不是幻觉了,至少不是纯粹的幻觉。必然是真有什么东西。 假如不是宝物,而是妖爪,破碎虚空,千里之外探爪伤人,那就不是天妖那么简单了。 齐鹜飞想起了六道木和行瘟使者大战时听到的那一声低沉的吼声,伴随这吼声的是地震和天兵的行动。 难道山里有一只超级虎妖? 六道木说天庭已经派兵围住了狮驼岭,领兵的是卫戍区司令托塔天王李靖。能让天庭如此重视的,恐怕不仅仅是一般的魔教余孽了。 难道是地支十二将当中的寅将军? 从陆承那里得知,万教地支十二将由十二妖王担任,寅将军就是一只虎妖。 天干十帅和地支十二将是万教的核心,尹长天亲自担任天帅甲,按照尹长天半步入圣的实力,其余天帅的实力应该也不弱。地支十二将就算比天帅差一点,总也差不了多少。 子丑寅卯排下来,寅将军排行在地支十二将里面应该拍第三。 这恐怕比过去见过的任何妖怪都要强。 齐鹜飞有些担忧,又不禁有些期待。 如果见到了,要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把宵练剑亮出来,再把血罗衣披上? 他抬头望了一眼浓黑不见光的天空。 这样做的风险实在太大。除了重重天兵之外,当年君庭山一战也是迷,按陆承的说法,万俟明这样的叛徒不足以让全教覆灭,也许还有更大的叛逆者。 这位寅将军,是怎么活着出来的?又为什么躲在狮驼岭? 清华庄和布金禅寺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杀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 天机混沌 万寿山五庄观。 明月道长一身素衣,虽然也挽着道士发髻,但颜面皎洁,仪若神女。她站在摘星楼前,忽见星河渺渺之中,一只白鹤飞来,随之仙乐阵阵,彩云飘飘,那驾鹤之人,正是自家仙师镇元子。 明月连忙下拜,口称“师尊”。 镇元子飘然而落,手中拂尘一拂,将明月托起,又随口说声“去吧”,只见那白鹤双翅一展,就消失在繁华碧树间。 “怎不见清风?”镇元子问道。 “师兄去朱紫国参监宗门大会去了。”明月答道。 镇元子掐指一算,说:“这小子,又借我之名乱事,坏我名声!修了一千多年,人参果也吃过了,还是如此不堪!” 明月连忙替清风说话:“师尊休恼,清风师兄这些年行事多稳重,师尊不在的时候,万寿山上下皆赖他打理,想必不会做出有辱师门的事来。” 镇元子哼道:“你莫替他辩解。当我不知,这些年你主内,他主外,万寿山内事繁多,全是你的功劳,他在外面,有我的名头压着,无甚难事。” “师尊……”明月还想再说,却被镇元子阻止。 “行了,你二人都是我的关门弟子,入我门中最晚,却是我最疼爱的,我也不会怪他。”镇元子说,“只是如今大变在即,天机混沌不清,行事不得不小心些。” 明月吃惊道:“天机混沌,连师尊都看不清吗?” 镇元子说:“我这次上三十三天,与诸圣元老会晤,谈及天机变化,灵宝始终不言,元始太上支支吾吾,我看他们也未必看得比我多。倒是火云宫中呈现一丝清明,人皇三圣或有再起之机。” 明月大为不解,问道:“人皇三圣?难道人间要再起刀兵?再来一次封神大战?” 镇元子摇头道:“当年封神之时,天机虽然混沌,但迷蒙之中尚有一线可见。所以我万寿山安之泰然,未曾参与其中,保留地仙种脉,也算是无量功德。如今却是满天清光,并无乌云遮蔽,却偏偏目不及远、真假难辨。” 说罢,长袖一甩,袖口忽然张开,伸入了虚空之中。 远在万里之外的清风正站在山坡上,手里拿着无机子赠送的奇书。忽然一阵风起,天地发白,周围景物突变,不知身处何地。 清风大惊,刚想做出反应,就已经从镇元子的袖口滚落出来,连忙就地拜倒,口称“师尊”。 镇元子说:“起来吧。” 清风却不敢站起。师尊极少用袖里乾坤,还远隔万里把自己带回观中,必是有什么大事。他伏倒在地说:“不知师尊銮驾回观,弟子有罪。” 镇元子说:“何罪之有,起来吧。” 清风这才战战兢兢站起,立在明月边上,眼角余光偷瞧明月脸色,见她脸色如常,才略微放了点心下来。知道什么事情在师尊面前都瞒不住,与其等师尊开口问,不如主动交代。于是就把宗门大会开幕到天兵封锁狮驼岭,再到哪吒上盘丝岭,无机子求他解围等等事全都说了一遍。 “盘瓠?盘丝岭上竟还有这等神物种子?”镇元子听完,对于天兵行动并无惊讶,反倒对那条狗很好奇。 “是,破了混天绫,挡住了风火轮和乾坤圈一击。”清风又讲得细了些,“哪吒准备用火尖枪的时候,猴……大圣来了。” 镇元子笑道:“孙猴子在盘丝岭留这些冤债,总要还的,他出现在那里一点也不奇怪。无机子是什么时候来找的你?” “昨天。”清风说。 “这么说,他昨天就料到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了?”明月好奇地问道,“牵扯到天兵行动,又有哪吒和大圣同时出手,此人的庙算之力很强啊!” 镇元子说:“你们不要小看了此人,他是羲皇弟子,当年羲皇画卦,一手开辟阴阳,论天机庙算,谁敢说胜过羲皇?我这次也是在火云宫得了羲皇指点,才拨开了一丝迷雾,见得一丝光明。” “他是羲皇弟子?”清风和明月同时大惊。 尤其是清风,和无机子认识多年,自认为有交情,知道无机子隐藏了实力,所以对于他用天罗地网平息了哪吒和孙悟空的一场大战也不奇怪。但他只以为这人是有些厉害,手中网罗厉害,出手颇能吓唬人,最终吓退悟空哪吒的,还是借了镇元子的名头。但如果他是羲皇弟子,那就不好说了。论地位,元始见了羲皇都要打个稽首,哪吒不过是原始门下徒孙,而无机子竟是羲皇弟子。自己认识他多年,却一点都不知道,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镇元子似乎看出了清风的想法,笑道:“我与羲皇也算平辈论交,你是我的徒弟,与羲皇弟子交好并无不妥,不可妄自菲薄。” 清风从师尊话中听出,似乎师尊对自己与无机子交好颇为赞赏,心中喜悦,道:“多谢师尊教诲。只是弟子不明,他既然是羲皇弟子,怎会在盘丝岭上寂寂无名?” 镇元子说:“此事说来话长,而且牵扯天机,羲皇谋局深远,我也看不透彻。你自与他来往,无需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而做出改变。至于他要借我的名头去吓唬李靖,就让他去吓唬吧。” “是。”清风应道。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吗?”镇元子问道。 “没什么了。”清风答道。 “真的没什么吗?”明月忽然从地上捡起一本小册子,打开看了一眼,忽然脸色一变,啪的丢给了清风。 清风大惊,刚才只因师尊袖里乾坤神通而惊诧,忘了这本书掉在了地上。想着被明月看到,估计要从此被她笑话上一千年,暗道:无机子害我也! 刚想把书毁了,忽然书就已经到了镇元子手里。 镇元子打开一看,哈哈大笑,道:“羲皇门下,尽是奇才!” 翻到中间一页,忽然愣住,脸色微变。 清风吓了一跳,还以为师尊看到了不堪之画,会责备他,连忙跪下请罪:“这实是无机子硬塞给我的,我都不知是何物。” 镇元子把书还给清风,说:“你自己看看。” 清风疑惑地接过,书无风自翻,到中间一页,上面无画,只写着两行字: ‘镇元大仙在上,借圣名一用,唬唬宵小之辈,此事我自作主张,与清风道长无关,还请大仙恕罪则个。’ 旁边的明月也看到了,失色道:“此人竟然能算到此书会落入师尊之手,而且恰会看到此页,他庙算之力难道已能算到圣人行止了吗?” 清风也觉得有点可怕。 镇元子沉默了一阵,忽然说:“天机已动,既然混沌不堪,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入局。他要借我的名唬人,帮人帮到底,不如我们就来个假戏真做,去唬唬人,也有趣的很啊!” 说完一捋额下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 第六百三十三章、 天舰父子 浓厚的云层遮蔽了天空,巨大的护天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一点流光自下方来,突破了云层间的法力屏障。 几艘巡逻艇快速飞来,射出白色光芒,相互连接,成五芒星状,星阵中央现出巨型金甲战士,就要拦截这一点流光。 流光速度减慢,现出两轮风火。 金甲战士连忙往旁边一让,五芒星中央露出一片无云的虚空。 哪吒脚踩风火轮,穿过虚空通道,就已经出现在了最大的那一艘护天舰的舰桥上。 两名战士过来行礼:“将军!” 哪吒微微点头:“我要见司令。” “请将军稍等。” 两名战士分开,其中一人前去报告,另一人引着哪吒穿过舰桥侧廊,进了等候区。等候区有许多房间,他进的是贵宾间。引他进去的战士很快就离开,回自己的岗位了。 不多时,房间另一头的舱门打开,一位穿着军服的女军官走了出来,朝哪吒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微笑道:“将军,欢迎归来。” 哪吒认得这个女人,是李靖身边的作战参谋。哪吒不喜欢她。他不喜欢李靖身边的所有女人。 “我早就不是将军了。”哪吒说。 “不管什么时候,您都是将军。是天庭战神。”女参谋往旁边一侧身,让出通道,“司令正在指挥室等您。” 哪吒没有说什么,从女参谋身边走过。 对于战神的称号,他并不反感。虽然天庭从未正式加封过谁为战神,对于谁是战神的说法也历来不一,无论是天上众仙的公论,还是千多年来民间的香火。 他、二郎神、天蓬,包括孙悟空,都是热门的人选。 这些人里面,原本天蓬才是最合适拿这个封号的,但因为西游大劫,他下界为猪,总与战神的形象差离太多,而且沾了佛门因果,做了个净坛使者,尽管已经回归天庭,仍旧在天河为帅,却早已游离于军部核心之外了。 至于孙悟空,当初在天庭任职不过是个弼马温,后来给了个齐天大圣的虚名,从未从军,更未帮天庭打过一仗,何谈战神之名? 剩下的也就他和二郎神了。二人都曾从军,也都立下过赫赫战功。但论军中职务,二郎神曾被封神勇大将军,哪吒却是都天总元戎,显然高出一截。要不是父亲李靖在军中位高权重,为了避嫌,他现在说不得也是一方统帅,未必比真武大帝差了。 当然,真武要是来争战神头衔的话,哪吒也就只能让贤了。不论是战功还是军中威名,他都远远不如,就连父亲李靖都要避其锋芒的。 整个天庭,圣人及半圣以下,没几个人敢与真武比较武力,就算当年的八部主事,除了斗部的金灵圣母实在太强之外,也就只有雷部的闻仲能与他一较高下了。财神赵公明和瘟神吕岳或许战力上不输,但职能威望不同,没人会把他们当战神来看待,包括他们自己。 哪吒一边想,一边进入通道后面的传送舱。舱门关闭,迎接他的女参谋按下舱内的传送按钮。如果是常人,此时不会有任何感觉,但哪吒法力精深,即使在这种等级的舱内,神识依然能感觉到整个传送舱外层的空间坍塌,隐入了虚空之中,又从虚空中出来,此时已从这艘巨大的护天舰的舰桥位置到达了核心指挥舱外。 女参谋打开舱门,然后引着哪吒到了李靖所在的指挥室。 此时正有几名军官从指挥室内出来,见着哪吒纷纷打招呼,哪吒一一点头回应。 待军官们都走完,哪吒才走进去。 李靖坐在办公桌后面,桌上放着他的玲珑宝塔。 “司令!”哪吒按军中仪轨称呼,没有叫父亲。 李靖很满意,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哪吒坐下来。女参谋站到了李靖身侧,距离稍微有些近,超越了一个参谋副官和长官之间应该保持的合适距离,但又没有近到让人觉得不妥的程度。 哪吒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李靖问道。 “出了点状况。”哪吒说。 “哦?你亲自去都没解决?”李靖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老师在问一个孩子暑假作业怎么没完成似的。这让哪吒很不舒服。 旁边的女参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瞬间即逝。 “盘丝岭上有一只盘瓠。”哪吒说。 “那又怎样?”李靖有些不悦了,“你是治安总局妖事处主任,捉妖是你的职责。” “猴子来了。” “猴子?” “还有清风。” 李靖沉默了,感觉事情有点出乎寻常。 “镇元子可能就在附近。”哪吒又说。 “什么?”李靖有些吃惊,“你确定?” “不确定。” “将军您还是把事情完整的说一遍吧,神念交流,不耽误时间。”旁边的女参谋说。 哪吒皱起了眉头,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女参谋没有回避他的目光,面色坦然。 李靖并没有反对。事实上,哪吒早该这么做了,只是他们父子二人之间的交流一向来如此,别扭。 哪吒终于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就像女参谋说的,一道神念而已,李靖就清清楚楚,犹如亲临,并不需要耗时讲述。 “一道网罗挡住了你和孙猴子的攻击,这倒有点像镇元子的拂尘。”李靖沉吟道,“可镇元子为什么要出手?他要阻止的话,不用出手,露个面,或者千里传个音,你们也打不起来了吧?” “也许是事发突然。”哪吒说。 “从清风赶到的时间看,不像是很仓促。”女参谋说。 哪吒心里不悦,却不得不佩服她对细节的把握。 的确,清风出现的太及时了。 “如果不是突发的,那就不好说了。”李靖凤眼微闭,手在玲珑塔上来回抚摸。“镇元子向来以圣自居,什么事会惊动他的大驾?难道他也想到狮驼岭插一脚?” 哪吒摇头道:“连封神大劫他都躲了,这点小事他怎么会插手?” 女参谋说:“西游的时候他不是插手了?” 哪吒总觉的这女人很碍事,可又不好赶她走,抬目冷言道:“那是天庭和灵山协商的结果,佛道之争,需要他这个地仙之祖从中起个调和作用。不然凭借万寿山结界之广大深奥,唐僧一行又哪有机会踏进五庄观?” 女参谋点头,一脸恍然的样子。 李靖忽然问道:“你说镇元大仙是半圣还是真圣?” 第六百三十四章、 战斗的渴望 其实,圣人并无严格的标准。或者说,没有人能给圣人定标准。 如果硬要说有标准的话,那就是对这天地宇宙、三界开辟立下过大功德,修为几近于道的人。 但这个标准其实和没有标准是一样的。道不可见,又无处不在,修为接近于道的圣人则也是无处不在却又不可揣度的。 三界公认的圣人就那么几位,他们当初是怎么成圣的,早已不可考证而成为传说。 近几千年来,新增加的圣人只有灵山佛祖如来一个。 再往前数,就是因天庭壮大,并炼制功德碑、设立功德林,成为天道之下第一人的玉皇大帝。也有人说玉皇大帝在天庭成立之初、还没有功德林的时候就已经是圣人了,那时候他叫昊天上帝,没有后来那么一长串的称呼—— ‘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帅穹高上帝’。 这个称呼的确是有点长的,就连哪吒都有点记不住,想起来很头疼。据说是当初以太白金星为首的一干天庭文臣定下来的。 如今的太白金星当上了政务院的常务副院长,俗称“副相”,正儿八经的副天级。 哪吒出生的时候,恰逢封神大劫,更早的事情他其实不太清楚。总的来说,三界之内圣人就那么几个,除了退位的玉帝和灵山的三个,其他的都在元老院里呆着。 至于半圣就多了,标准比圣人还没谱。圣人是因为没人能定标准,而半圣则是乱定标准。反正只要名气大,门人弟子敢吹,就敢说自己是半圣。 这里面,也只有现任天庭各院部的领袖,曾经的斗部主神金灵圣母,以及灵山的几尊古佛能够服众。在哪吒看来,连自己的师父太乙真人都不敢称半圣,其他人又有什么资格呢? 比如四海龙王。哪吒想起来就不服气。当年孙猴子脑海,连定海神珍铁都抢走了,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到天庭来告状,这才过了多少年,怎么就半圣了? 听说海底有几条沉睡的太古遗龙,连天庭都有些忌讳,龙族能够坐稳四海,有其一半的功劳。但哪吒有些不信,觉得这可能是龙族为了抬身价故意整出来的。当年哪吒还小,不懂事,杀了东海青龙,剥皮抽筋,当时很爽,后来长大了,也明白了,那是有人利用他在试探龙族的深浅。真要有什么太古遗龙,还不醒来吃了他?龙族能忍下这口气? 还有当年的魔教,突然兴起,教主也号称半步入圣,简直搞笑!他要是半圣,那帅军荡平魔教总舵君庭山的李靖岂不是圣人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哪吒不禁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父亲。他现在是军部的副统帅,还兼着天宫卫戍区的司令。从加入天庭以来,算得上官路亨通。权力是越来越大,就不知道修为到了哪一步?有时候哪吒还真有点看不清自己的父亲。 不过话说回来,哪吒再傲气,也不敢不把镇元子放在眼里。孙悟空就是个教训。 他仔细回忆着。从刚来那一拂尘来看,肯定是够不上圣人级别的,连半圣都不够。如果师尊太乙出手,手法或许会更巧妙轻松些,乾元山金光洞随便拿出样法宝来,也比那几根拂尘丝要好。万寿山号称与天地同生,名气这么大,宝贝不会比不上金光洞吧? 不过光凭这个不能说镇元子实力不够,也不能说他家底不厚,人家院里可是栽着人参果树呢! 可惜封神大劫的时候,镇元子躲在万寿山不出来,愣是被他躲过去了,一点都没波及到他。没见他出手,自然无法知道他的道行。 哪吒想起了猴子。 臭猴子当年和镇元子面对面干过架,听说输的很惨。不过话是天蓬传出来的,未必可信。 要不去问问猴子?他这么想着。 虽然和猴子一见面就火冒三丈,三句话就要动手,但实际上俩人关系并不差。大家都是天赋战斗属性,算是有点惺惺相惜吧。可惜的是猴子是妖,天上地下都不受待见,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在花果山竖起齐天大圣的旗子。 但妖总斗不过天,连孙悟空都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接受西天取经的差事,拜在和尚门下做了个弟子,别的妖就更不用说了。 想到这里,哪吒忽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矛盾。什么叫妖斗不过天?妖不也生于天道之下吗?为什么妖总是要和天斗? 他摇了摇头,不觉笑了起来。 “将军为何发笑?”女参谋好奇地问道。 哪吒没有理她,而是看着李靖问道:“半圣如何,圣人又如何?” 李靖没有回答,两只手交替抚摸着桌上的玲珑塔,塔身上浮泛起一层金光。 哪吒忽然有些烦躁,站起来说:“我先走了。” 见李靖没有反应,他转身便走。 “将军!”女参谋横跨一步,拦住了他。 哪吒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她。 女参谋终于还是让开了路。 哪吒正往外走,李靖忽然说:“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围住狮驼岭,又为什么要你去盘丝岭找涌金泉吗?” 哪吒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李靖说:“你掌管天庭妖事,这些年降伏过哪些妖怪?” 哪吒说:“我降妖无数,记不清了。妖怪而已,何必记得那么多?” 李靖呵呵一笑,说:“错,不是你记不清,而是不值得记,都是小妖。其实你连出手的机会都很少吧?是不是很寂寞?” 哪吒缓缓转过身,看着李靖,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你不记得,我记得。”李靖说,“你最近一次降伏的真正的大妖,是在积雷山。” 哪吒想起了一千四百年前,他和牛魔王的那一场大战。 怎么能忘记呢? 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高光的时刻之一。 当时牛魔王现出白牛真身,孙猴子和猪八戒,加上四大金刚、金头揭谛、六甲六丁、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以及一众土地阴兵,都拿他没办法。哪吒奉命下界,现出三头六臂,以照妖镜定住白牛元神,风火轮挂在牛角,用斩妖剑砍下牛头十几遍,最终让老牛伏地求饶。 这样的时刻,怎么能忘记呢? 的确,一千多年来,再没有经历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无论杀多少个妖,也不及擒一次牛魔王。可是,这世上哪里还有牛魔王这样的妖怪呢? 刚才在盘丝岭的时候和孙悟空对峙,原本是可以用更温和的解决方法的,最终大打出手,其实也是内心深处渴望着这样一场大战吧? 哪吒忍不住想,猴子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渴望呢? 可惜啊,被镇元子搅了局。要不然,也可以检验一下,这一千多年来,他们各自的进境修为。 李靖仿佛看穿了哪吒的心思,说:“百年前的君庭山一战,我没有带你去,也许是个错误。” 哪吒一愣:“君庭山?魔教宵小而已,我去又如何?” “听说过‘天下神牛,青赤黑白’这句话吗?”李靖问道。 “当然听过。”哪吒说,“牛魔王就是白牛。” “那你知道另外三只牛在哪里?” “青牛在兜率宫,被太上驯化了,当年太上化身老子,西行化胡,骑的就是它。黑牛自号如意真仙,曾经在女儿国卖水。这家伙胆子小得很,怕沾惹因果,不知躲去哪里了。” “还有一只呢?” “还有一只……”哪吒摇了摇头,“只闻其名,未见其身,也许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李靖笑了,“你没见过,不代表别人也没见过。” “难道你见过?” “我见过。” 哪吒一愣:“难道在君庭山?” 李靖点头道:“是的,就在君庭山。我亲眼见到他的红牛真身。” 哪吒问道:“比白牛如何?” “天下神牛,青赤黑白。”李靖重复了一遍这句俗语,“这个顺序不是随便排的,也不是按五行排的,而是按妖力排的。在神牛一族中,青牛最强,毋庸置疑。赤牛排在第二,而白牛最末,你可以想象一下。” “怎么可能?”哪吒有些吃惊,“我和青牛交过手,他最强没什么好说的,但黑牛怎么可能比白牛强?这家伙还曾躲在女儿国,做卖水的勾当……” “卖水和实力有关系吗?”李靖问道。 “没有。”哪吒也承认逻辑上的确没关系,“可是还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的事情多了。”李靖说,“那红牛不但实力强,还是炼器方面的行家,曾和青牛一起在兜率宫里待过。老君赐他一把紫电锤。当初八卦炉中的很多神奇,都是这头牛拿锤子打出来的,包括你脚上这对风火轮。” “还有此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哪吒越听越惊,“青牛白牛都得了正果,红牛既然曾在地兜率宫中待过,怎会出现在君庭山?” “那都是太古往事了,我也是君庭山一战之后才知道的。” 哪吒叹道:“魔教竟有此等神妖相助,难怪能成气候。” 李靖笑着摇头道:“你恐怕是小瞧魔教了。魔教之中,自教主以下,按天干排名,有十帅,教主就是天帅甲。按地支排名,有十二将。十二地支,对应十二生肖,全都是通天彻地的妖神。红牛就在地支十二将中,排行第二,称为丑将军。” “什么?你是说,魔教有十二个和赤牛实力相当的大妖?” “不止十二个,还要算上十天帅。而且天帅强于地将。” 哪吒脸色变了变:“那么说,魔教教主半步入圣的传闻是真的?” 李靖点头道:“真的。” “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没有闹出大的波澜?”哪吒觉得有点不可置信。别说一个强过一个,就是二十二个牛魔王聚在一起,那也是不可想象的。 “你很难想象,天庭为了压制魔教,付出了多少!”李靖脸色微沉,眯起了眼睛。“我们损失了不知多少密探、卧底,最终才能在君庭山一战定乾坤。” “可是……”哪吒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忍不住看了眼桌上的玲珑宝塔,自己父亲的实力难道真的已经到了入圣的境界? “你是不是想问,这么强的对手,我们是怎么一举歼灭的?” “是。”哪吒直言不讳道,“尤其还有一个半圣!” “玉帝出手了。” 李靖的语气轻描淡写,哪吒却吓了一跳。 “玉帝出手了?” “分身而已。一个魔教,玉帝还不至于真身下界。” 分身也够吓人了,手握无量功德碑的玉帝现在可是天道之下第一人。 封神之战打成那样,连三清都亲自下场了,也不见玉帝出来哈口气。 这个魔教,竟然让玉帝出手了! “可是,还是没有全歼。跑了几个。”李靖的脸上露出一丝遗憾的表情,“鼠、牛、虎,地支十二将为首的三个。” “玉帝都出手了,怎么还会让他们跑了?”旁边的女参谋插嘴道。 哪吒这才想起这女的一直在边上。李靖刚才说的事应该属于绝密,竟然当着她的面,毫无避讳之意。 李靖说:“玉帝主要对付教主尹长天,其他人他不会管,不然还要我们干什么?” 哪吒终于明白李靖说这番话的意思了。 “你是说,跑的这几个有可能在狮驼岭?” “我得到情报,有魔教余孽藏身狮驼岭,我还以为是那头牛,刚才听到了虎啸,看来是那只老虎。” “寅将军?” “也许丑将军也在。那样更好,可以一网打尽。” “为什么不是子将军呢?” 李靖哈哈一笑,说:“神鼠是我们自己人。” “卧底?”哪吒恍然,“地支十二将之首,这卧底级别够高的啊!你是怎么安排进去的?” “你忘了你妹妹了?”李靖说。 哪吒愣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个他很久没见的人:“姹女?” 李靖没有否认,只是说:“镇元子在附近,目的不明,我的大军不能妄动,底下的人不是那只老虎的对手,你有没有兴趣下去走一趟?也许还能碰到那头赤牛。” 哪吒点点头,心中又燃起了战斗的渴望。 第六百三十五章、 双面间谍 “明知山有虎,偏让他向虎山行。那可是你亲儿子啊!”哪吒走了以后,旁边的美女参谋笑着问李靖。 “正因为是我儿子,才给他这个机会,去挣这一份功德。”李靖掏出一块布来,开始轻轻擦拭他的玲珑宝塔。“至于生死成败,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你就不怕他出什么意外?”女参谋问道,“山里那只老虎可不好对付。” “老虎不可怕。外围有天兵接应,我这个儿子再不成气候,总还有一战之力。”李靖说,“我担心的不是老虎。而是幽底涌上来的那股死气。如果仅仅是一只老虎。我又何必率领大军把这里层层包围?” “可你没把这些跟你儿子说清楚。”女参谋走近了几步,饶有趣味的看着李靖。“信息不对称,可是兵家之大忌。你儿子一腔热血去打虎,万一要是陷入幽底死气的缠绕之中,心魔大动,堕入魔道,就十分危险了。” 李靖看着近在咫尺的女参谋,对她的靠近没有表示反感,但也没有表现出喜悦或者热情。他淡淡的说:“这也是一种机缘,我这个儿子啊,是灵珠子投胎转世,在娘胎里待了三年,把他娘害得不浅。尽管后来又是剃骨还肉,又是借用莲台化身,但终究还是去不掉先天带来的非人之气,三分类妖,七分近魔。像他这种情况,修行到了现在的程度,没有特殊的机缘,很难再进一步了,偏偏还傲的很,自以为老子天下第一。这一千多年来他战力或有提升,境界却始终那样。当年的二郎神和他差不多,现在恐怕早已超过他了。我让他去盘丝岭,就是想让他去碰一碰孙悟空,看能不能受点刺激。” “你是想让它败在孙悟空的手上,以此刺激他,从而实现突破?”女参谋问道,“你怎么知道孙悟空一定会出现在盘丝岭?” “盘丝岭上有他送去的一只小猴子。孙猴子护短,如果那只小猴子出了事,他不会善罢甘休。虹谷县城隍司的陈光化是我的人,也可以算是哪吒的人。陈光化只是个小人物,孙悟空不会和他计较,所以他一定会把帐算到哪吒头上。不过我没想到孙悟空会亲自去盘丝岭,更没想到镇元子会出手。” “您的目的真的如此单纯?”女参谋看着李靖。 李靖并不回避她的目光,笑道:“本来很单纯,不过现在变复杂了。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女参谋愣了一下。 “孙猴子突然来了盘丝岭,这倒也好解释,我这边重兵围困,消息传出去,他自然会知道。他这人护短,来看看他送到盘丝岭的小猴也说得过去。只是镇元大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要出手阻止孙悟空和哪吒之间的争斗?” “我只是一个随军小参谋,牵扯到这些大神的事,我可说不上来。” “呵呵……”李靖笑了,把手中已经擦拭干净的玲珑宝塔放回到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参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路,你是总司令的人。这件事情你一定会向他汇报吧,我很好奇,你在报告中会怎么写?” “司令说笑了……” 女参谋正要辩解,却被李靖摆手阻止。 “你不用否认,我没有别的意思。总司令派个人放到我的身边也很正常,总要有自己的眼线嘛。就像下面各军的军事长官身边也有我的眼线。你不是总司令派到我身边的唯一眼线,他在我身边派了多少人,我比你清楚。” “司令……”女参谋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了正常,正色道,“好吧,我承认,我的确是总司令提拔上来的。但我从来没有在总司令那边打过您的小报告,说过你一句坏话。” “我知道。”李靖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如果不是这样,今天你根本没机会站在这里,和我离得这么近说话。” “您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女参谋的脸色有些发白,“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请司令勿怪,明天我就申请调令,离开这里。” 李靖忽然笑了:“现在走,你又能去哪儿?任务失败的下场你很清楚。” 女参谋咬了咬牙,露出一丝凄笑:“命本浮萍,听风凭浪而已。” 李靖摇头道:“如果我想让你走,我还会跟你说这些话吗?” “您的意思是……” “我想帮你。” “帮我?” “也是帮我自己。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看成一笔交易。” “交易?你要我做什么?” “靠近我。”李靖半靠在椅中,仰面看着女参谋的脸说。 女参谋的身体微微一颤,惨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晕。她想拒绝,但脚却不由自主的往前迈出一步,靠近了李靖。 “对,就这样靠近我……再近一点……你离我越近,就会离总司令越近。” 女参谋的脚步忽然顿住,她一下子明白了李靖的意思。 没错,离李靖越近,就等于她的任务完成得越出色,总司令就会越器重她,就像李靖说的,离他越近,就相当于离勾陈大帝越近。 这是要她做双面间谍啊! 她的心一下子慌张起来。如果李靖只是觊觎她的身体,想要和她完成双修,她倒并不介意。可是现在要她做双面间谍,虽然并不是敌对的阵营,可是在这勾心斗角的天庭当中,夹在权力最顶层的两个最优秀的男人中间,她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李靖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用一种深沉的,能够穿透一切的声音对她说:“不用害怕,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让你做很难的事情。你依旧保持你的角色就可以了,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 他微微顿了一下,忽然说,“你叫鲁燕,你还有一个弟弟叫鲁步亭,是仙民周刊的记者,对吧?” 鲁燕心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慌。这恐慌让她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和弟弟的关系从未公开,就连军部的档案当中也没有记录。 李靖又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背后是谁。” 在内心经历了一番挣扎之后,鲁燕终于镇定下来,对李靖说:“司令,您想让我做什么?” 李靖满意的点点头说:“这就对了。你可以去向勾陈汇报你的工作进展,告诉他,你已经取得了我的完全信任。” “他会相信我吗?”鲁燕有些犹疑。 李靖说:“我今天让你听到我和哪吒的谈话,就是为了给你汇报用的。” “原来如此。” “当然,要他相信,没那么简单,所以,你我之间还需要有一些实质性的进展。现在,靠近我,对,再靠近一点……” …… 第六百三十六章、 前进 这是鲁步亭第二次来到盘丝岭。 孙悟空和哪吒在盘丝岭差点打起来,这是多么劲爆的新闻啊! 当他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兴奋地差点炸了。 宗门大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纳兰城。原以为今年的宗门大会改变了规则,会有不少新闻题材,能出几篇好的文章,但没想到遇到天兵封锁了狮驼岭,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记者也不行。而因为牵扯到军事行动,未经允许又不能随意报道,于是就变得无事可做,无文可写,只能住在酒店里干等着。 本来休息一下也好,可是这又不是那种谁都知道没什么实质内容的会议,做做表面工作,写几篇没什么营养的文章,拿个红包走个过场。这次宗门大会明明是大有可报的,你得不到消息,不代表别人得不到消息。万一别人报出了大料,而你却只是在宾馆里睡觉,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现在竞争如此激烈,搞不好要被公司炒鱿鱼。 对于一个记者来说,这种状态太折磨人了。 所以,鲁步亭一得到消息,也不管消息真假,也不管谁发的消息,有什么目的,他立刻就动身了。 盘丝岭他已经来过一次,所以也算是熟门熟路。不过一上山,他还是吃了一惊。 这宏伟的山门,这宽阔的山道,这气派的殿宇……和他上次来时所见的盘丝岭可完全不一样了。 这才过了多久? 他是知道上面有意要发展黄花观,并且还弄了一份盘丝岭发展规划,目的是把黄花观发展起来以后,可以成为狮驼岭和虹谷县之间的一个缓冲带。天庭一向来善于利用民间修行势力。 可是他记得当时的黄花观十分破旧,人更是少得可怜,除了齐鹜飞和他的小师妹之外,就一条狗和一只修为低微的狐狸。就算上面支持,也不能发展这么快吧? 他想起了上次做专访时齐鹜飞给他画的那个饼。当时他没太当回事,觉得这个破道观就算能实现这个饼,也需要很长时间。他觉得可以慢慢来,慢慢体现自己作为一个一流急着所能带来的价值,再来和齐鹜飞谈条件。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后悔没有早点参与进来,那时候就参与,一定能分到最中间的那一层饼。 上了山,在半山腰新建的黄花观的会客厅里,一个名叫陆承的老头接见了他。 鲁步亭觉得这老头有点面熟,凭借记者的敏感和超强的记忆力,他想起来,这好像是虹谷县城隍司的员工,怎么现在成了黄花观的人了?好好的公务员不当,到破庙里当个管家? 难道他也是因为齐鹜飞画的饼?他是第一批参与者? 想到这里,鲁步亭更有些懊恼了。连这样的老头都要,可见齐鹜飞当时的确是招募不到人,这老头都能当个管家,要是早点参与进来,凭着自己的资源,肯定能分到很多。 给他泡茶的是跟随龙宫太子来的那条美人鱼,美的不成样子,比天上的仙女还美,要是再多点仙气,就能和广寒仙子媲美了。 鲁步亭差点就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知道乐姬端着茶盘的背影远去,他才回过神来。 还真住在这里不回去了啊! 他越来越肯定,盘丝岭是个值得投资的地方。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的谈。 他看了一眼陆承,刚才那条美人鱼过来倒茶的时候对这老头很尊敬,看起来权力不小。 鲁步亭收起轻慢之心,说:“陆先生,我收到消息,说孙悟空和哪吒都来了盘丝岭,还差点打起来,您知不知道情况?” “知道,当然知道。”陆承笑呵呵的说,“你收到的消息,就是我发的。” …… 空气再次出现涟漪般的波动。 走在最前面的范无咎和圆觉同时警觉,立刻抽身后撤。几道剑光同时亮起,从他们的身后刺出。 涟漪中探出一只爪子,刷的一下,在虚空中抓出几条裂缝。 剑光射在爪臂上,发出铛铛的声音。 只有齐鹜飞的承影剑气,无影无形,刺上去的时候发出嗤的一声响。 虚空中传来一声沉闷的吼声。 齐鹜飞的第一反应:不是老虎! 和刚才听到的虎啸声完全不同,看样子是另一种东西。 爪子隐入虚空,涟漪消失,一切又恢复如初。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小青收回惊鲵,大声问道。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实话,他现在心里也有点毛。如果是老虎,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寅将军,凭着自己身上的血罗衣和宵练剑,总还有几分机会套上近乎。但如果是别的什么大妖,以这虚空显化的手段,可就凶险了。 让他担心的还有行瘟使者以及那段无面神像木桩。虽然木桩已毁,但他感觉到了来自幽底的死气。瘟神吕岳和幽底死神勾结,狮驼岭深处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现在最明智的抉择是退出去,先回盘丝岭,天大的事情以后再说。可问题是,叶问天不见了。金包银大概率不会离开,就是不知道他进狮驼岭有什么目的,要是能遇到潘子墨就好了,或许能打听到一点消息。 叶问天不能不管,狮驼岭里面隐藏着的秘密他也想知道,元小宝更是不愿离去,这样一来,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齐鹜飞提醒了法舟,但法舟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打算,还敲了一声钵盂,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齐鹜飞一向来不喜欢这种佛门鬼话,谁信啊!除了地藏,也不见那个金刚罗汉在地狱里蹲着。 可是转念一想,今儿不就是要去找地狱之花么,可不就是正走在下地狱的路上!法舟说的没错。 于是他也不再多说什么,正好有法舟手上的钵盂,他可以省不少力气。 继续前行,虚空中忽然又一阵涟漪波动。 “小心!”齐鹜飞说道。 范无咎和圆觉已经做出反应,昆奴和小青的宝剑也悬于空中。 可是这一次,虚空中并没有伸出兽爪来,而是自幽暗里忽睁开了一只大眼。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36章前进)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我在盘丝洞养蜘蛛》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六百三十七章、 五尾 这只眼睛很大,几乎占据了眼前全部的空间。眼线长长的,眼角弯起,勾住了天边。眼帘上有黄云似的浓密睫毛,眼白有些发蓝,像雨后刚晴的天,中间的眸子却深邃的可怕,像天幕上挂着的一个黑洞。 被这只眼睛注视的时候,人们的心忽然揪了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呼吸变得急促,周围的空气仿佛越来越稀薄。 对于修行人来说,有没有空气其实无所谓。只要完成了筑基,学会了胎息,就基本不再依赖空气中的氧气。修行的呼吸是通过周天运转和外部世界进行灵气交换,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 可是,他们就是觉得呼吸困难了,仿佛重新依赖氧气,而缺氧让神智也有些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清晰。 树林不见了,蒙蒙的山影不见了,头顶浓密的云层也不见了,甚至脚下的大地也不见了。除了这只眼睛,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接着便是无数的幻象纷至沓来。 齐鹜飞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打着。但是他看不清电脑屏幕上的东西,不确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在盲目而机械的工作。 电脑的旁边放着一面古旧的镜子。相比于电脑屏幕,倒是这面锈迹斑斑的镜子上的图案清晰可见。 她伸出手去触碰这面镜子,熟悉的八卦符号,放出了蒙蒙的光,他把镜子翻过来,正面朝向自己。镜面光滑平整,却没有照见自己的面容。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另一面镜子,和这面镜子一模一样,正面的,背面的,都可见,就好像被三维解剖过了。 通过三维解剖开的画面,变成了那个熟悉的八角屋。八个墙面上,立着八扇门,八扇门上刻着八个八卦符号,屋子的中间有一个池子,像一口井,或者是一口泉,里面流动着阴阳二气。 齐鹜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置身于这间屋子内。 可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是什么不对呢? 他的头有点昏昏的,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怎么也想不起来。 身体有种虚脱的感觉。 嗯,有必要到池子中间恢复一下。 他往太极池中走去。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跨进去的时候,一丝清明忽然闪过。 莲花呢? 太极池中空空如也,那朵已经绽开三瓣,并且被他取走了两瓣的莲花,不见了。 他的心开始狂跳起来。 不对不对不对!这一定不对! 他猛然回头,看向身后的门。门上刻着乾卦的卦符,十分清晰。 他记得自己点亮了乾卦的一爻,爻变之后变成了天风垢卦。然后又点亮了姤卦的二爻,爻变之后成了天山遁,他又点亮了遁卦的第三爻,现在这扇门上应该看到一个天地否卦,而不是乾卦。 但是,当他想起这些事情,门上的乾卦马上就发生了变化,依次从乾卦变成天风垢,又变成天山遁,又变成天地否。 他想到什么就会变成什么。 他猛然惊觉,这是幻觉,这是随着他自己的记忆而形成的幻觉。 他再次回头看向太极池,池中阴阳二气流转,慢慢幻化出一只眼睛。中间的眸子像是缀在天幕上的黑洞。 黑洞产生无穷的吸力,吸引着他。 他往前走了半步。 只要再走半步,他就会跌入太极池中,不,现在已经不是太极池,而是一只眼睛,他会被这只眼睛吞噬。 黑洞中的无穷黑暗的引力和脑中的一丝清明胶着。 他猛的大喝一声:“夕惕若厉!” 伴随着阵阵魔音,一道无形的剑光射向眼前的黑洞。 混沌的天地仿佛被撕开了一条线,世界又重现在他的眼前。 那只巨大的眼睛,就停在黑暗的虚空之中。 他听见了呼喝之声,看到周围身边的人,包括能够抵御地狱之花魅惑的元小宝,都在原地不停的打转,每个人都手持法器,放射出道道宝光,似乎正在和某种看不见的邪魔战斗。 那只眼睛,就在不远处注视着他们,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只有在看向齐鹜飞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了那么一丝灵动,灵动中透着一分好奇。 但齐鹜飞此刻却无能为力。 刚刚为了对付幻觉,从幻境中走出来并挥出那一剑,已经几乎耗光了他的法力,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 在那只眼睛的注视之下,他无法动弹,身体仅剩的能量,必须用来维持和眼睛的对抗,不致使自己再次进入幻境。 铛—— 耳中传来清脆悠扬的声音,法舟也清醒过来,敲响了手中的紫金钵盂。 有了这浑厚佛音的相助,齐鹜飞顿觉身心舒畅。 他知道机不可失,连忙进入心我之镜。这一次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镜中世界。他进入太极之中,恢复了法力,然后从镜中世界出来,念动驱魔的咒语,使尽全力,挥动承影剑,扑向了那只眼睛。 嘶—— 虚空仿佛一张布,被剑气撕裂。 眼睛闭上了,顺带合上了虚空的裂缝,只留下一声沉闷的吼声。 人们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筋疲力尽。 “小宝,你不是不会受到地狱之花的迷惑吗?刚才是怎么回事?”齐鹜飞问道。 元小宝说:“我也不知道。这可能不是地狱之花,是另外的东西。” 齐鹜飞知道有奇花必有异兽,也许是守在花旁边的异兽。 “大家小心点,不要和那只眼睛对视,最好在虚空出现波动的时候就把眼睛闭上。”他说。 “可如果出现的不是眼睛,而是爪子怎么办?”走在前面,刚才差点被爪子抓到过的圆觉说。 法舟说:“用神识,不要用凡目。此眼通过对视摄人心神,使人入幻,不看它就没事了。” 众人点头。 稍作休息,补充了一些丹药,大家都恢复了体力,又继续前进。 走了没多久,虚空之目又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有准备,提前闭上了眼睛。闭上眼睛的时候,本以为神识也能看到它,没想到神识中却是一片空白,就好像前方什么都没有。 但这样一来,大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攻击它?看不见怎么攻击?继续前进?可它明明就在那里啊! 齐鹜飞说:“我来破它!” 说着挥剑走在了前面。 法舟说:“我来助齐真人一臂之力。” 说罢敲着钵盂,站到了齐鹜飞身边。 齐鹜飞一剑挥斩,咒语和钵盂声同时响起,于剑气相和。 眼睛似乎也知道这剑气能突入虚空之中伤它,又见其他人都不上当,许也觉得无趣,便在剑气来时闭上了。 齐鹜飞一剑斩空,然而胸中危险的感觉不减反增,他暗道一声不好。 虚空一荡,利爪伸出,直奔齐鹜飞。 他此刻刚刚一剑斩落,而且因为尽了全力,来不及收回抵挡,只能撑开天丝鲮鲤甲形成盾牌抵挡。 然而,这爪子却并未直接抓在鲮鲤甲盾上,而是虚空一合一闭,那如水波般的涟漪就出现在天丝鲮鲤甲撑开的盾牌的内部空间,爪子继续从空间里探出,这一下就到了齐鹜飞的胸前。 齐鹜飞大惊。这要是被一爪抓到,还不穿胸而过? 他疾步后撤,却哪里比得上爪子的速度。 情急之下,他拿出了打神鞭挡在了胸前,顺势一拍,正打在爪背上。 这一鞭没来得及施加法力,因此力度很小,就好像普通人拿捆子敲了一记。 就听咚的一声闷响。 那爪子悠忽缩了回去。 虚空关闭,传来了一声带着一点恼怒的吼声。 咦,这鞭子管用啊! 之前连小青和昆奴的昆吾剑都伤不到这东西,在场众人的法器中,只有承影能直接伤它,所以齐鹜飞一直怀疑这东西是某种魔法邪术,没想到打神鞭能打伤它。 这就多了一个对付它的办法,但也多了一层忧虑。打神鞭能伤,说明是真实存在的东西,这东西竟然能突破虚空而来,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它既然有这样的能力,为何不现出真身?现出真身的话,根本没人打得过它吧,为什么要使用幻术? 可能是被齐鹜飞这一鞭子打疼了,继续前进的时候,爪子和眼睛都没有再出现。 但齐鹜飞的心却始终揪着,因为那种危险的感觉并没有消除,反而越来越强烈了。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两个人影,好像喝醉了似的,歪歪扭扭,手中法器偶尔闪过光华,却已经没什么威力。 齐鹜飞带着大伙儿小心翼翼地靠过去。 到了近处,他认出来,这两人正是清华庄的庄主云华真人,和布金禅寺的长老福慧禅师。 但这二人却没有认出他们来,状似疯癫,挥舞着法器哇哇乱叫。 齐鹜飞却看出来,他们都已是强弩之末,体内的法力早已枯竭。 几个人连忙过去把二人控制住。 刚开始二人还反抗,但法舟敲响了钵盂之后,他们就老实了,只是也到了油尽灯枯之时。 齐鹜飞摸出两粒丹药,法舟握住二人腕脉,朝齐鹜飞摇了摇头。 齐鹜飞明白法舟的意思,这二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自己把自己耗死,这种死法十分可怕。不但肉身精力耗空,连元神魂魄都一层层消耗掉。 如果把魂魄也看成三维实体的话,他们现在的魂魄看上去虽然不残缺,却已经薄得像一张纸。 但两个大活人,齐鹜飞不能眼看着他们就这样死了。明知丹药会浪费,他还是喂他们吃了下去。 药力行散,二人的眼眸中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但这却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二位,可有遗言?”齐鹜飞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好听的话了,直接问道。 云华真人朝他们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戚容,摇了摇头说:“来前已有交待,倒无甚乾卦。此地有一只怪兽,你们要小心。” 齐鹜飞心头一动:“你看到怪兽全貌了?” 云华真人点头道:“头生四角,背上有两只眼睛,身后……身后有五条尾巴……你们小心!” “五尾?” 齐鹜飞觉得有些奇怪。 对于长尾巴的妖怪,他不是第一次接触了。苏绥绥和花面狸都属此类。五尾,相当于五品仙的境界,实际战力或有上下,但不至于差太多。 在齐鹜飞杀过的妖怪中,青蛳六品,鲮鲤精五品,的确都很强,但现在的他也早已不是过去的他,那时都有机会杀五品的妖,现在怎么会怕?何况身边还有这么多高手。 这东西已经杀了这么多人了,真就只是一只五尾的妖? 旁边的福慧禅师补充道:“的确是五尾,我看得很清楚。但它能出没虚空,十分诡异。” 齐鹜飞点点头,或许是这样吧。这东西能出没虚空之中,又能致幻。或许离地狱之花越近,它的致幻能力就越强。正因如此,才能让它这一路杀了这么多人。而它一直引诱着大家朝地狱之花前进,等到了花前,借助地狱之花,它的能力可以达到极限。 这么一想,齐鹜飞反倒不担心了。因为自己的咒语加上法舟的钵盂,对于幻觉明显有着很好的克制作用,如果只是一只五尾妖,那只要破了幻境,就不怕它了。 又说了几句,福慧禅师拿出一些东西交给了法舟,算是他的遗物和遗言,请法舟代为转回布金禅寺。 齐鹜飞知道布金禅寺在佛门中似乎很有地位,法舟自然满口答应。 说完遗言之后,二人眼看着就不行了。齐鹜飞立刻拿出了阴阳瓶,看了法舟一眼,见法舟点头,便不再等待,直接将二人的魂魄收入其中。 其实这薄如纸的魂魄收去能不能还阳也不好说了,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收了魂魄之后,齐鹜飞顺势收了二人的法器,至于他们身上,肯定还有其它财宝,但他没有去搜找,站起来,叹了口气,就继续前进了。 不用说,埋尸的工作交给了圆觉。 圆觉双手虚抱,如法炮制,抱起一堆土石,露出底下的深坑。 他正要埋尸,忽然惊叫一声。 只见地下坑中出现了一只怪物:似羊非羊,似牛非牛,头上顶着四只角,身后长者五条长长的尾巴,而它的眼睛却长在背上,此刻正睁得大大的,瞪着圆觉。 第六百三十八章、 死亡 圆觉吓了一跳。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无论是头上的四个角,还是身后的五条尾巴,都不至于令人惊诧。但背脊上的两只眼睛,却实在太过诡异。它们正睁得大大的,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瞪着他。 更可怕的是,圆觉竟从这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深情。 他打了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关于这东西是荤的还是素的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恐惧就立刻支配了他的身体。 他的双手一松,把刚刚抱起的大土堆丢回了坑里。当然,他并不指望这样就能把这东西砸埋在坑里,他已经做好了土堆落下去的瞬间,这东西就会从坑里跳出来发动攻击的准备。 然而事实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东西一动没动,任凭土堆从它的头顶落下。 轰的一声,四周暗了下来。 怪物被埋在了坑里。 圆觉拍了拍手,看着眼前的怪物呵呵笑道:“看,被埋了吧,原来,你也是个蠢物!” 怪物就朝他眨了眨眼。 圆觉忽然惊觉。这东西,怎么还在自己的身前? 他急忙后退,身体砰的撞上了什么东西。 转身一摸,是冰凉湿软的地下土层。 左边,右边,上边,下边,到处都是。 啊,我怎么把自己埋了? 圆觉惊惧万分,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流下。 那怪物就在他的眼前,近在咫尺。那对怪异的妖魔般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瞪着他。 而他却没有退路,前后左右上下,四周都是冰冷的泥土。 他看到土层中有一条蚯蚓,正在缓慢的蠕动着身体。他很希望自己也能变成一条蚯蚓,钻出一条逃生的道路。 作为一名僧人,一名修为不低的僧人,他并不惧怕死亡。在佛家的修行里,本就把肉身看成臭皮囊,是可以抛弃的东西。 可是他的修行还不够圆满,如果现在死了,他见不到西天的佛祖。灵魂会走上黄泉路。发下誓言“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也不会拉他一把。 他会还阳,会转世重生,会变成另一个人。 嗯,那也许不是什么坏结果。至少他这一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积累了一些功德,来生应该不会很差。一个人经历轮回,什么修为,什么境界,什么实力,包括记忆,一切都会消失,只有功德会伴随着你,生生世世。 圆觉忽然想起,自己是个吃肉的和尚,听说吃肉会损坏功德,自己吃了那么多肉,那么多品种的肉,究竟损坏了多少功德,他也不清楚。 不会一点功德都没有了吧? 不会是负数的吧? 那可就要投畜生道了,或许是饿鬼道…… 圆觉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吃肉会减损功德。人吃肉跟狼吃羊、羊吃草不是一样的吗?都是天道之下生命种族的天然选择,或者都是天道安排的。 其他的修士不也都吃肉吗?听说玉皇大帝的餐桌上还有龙肝凤髓,为什么到了和尚这里,吃肉就不行了呢,就会损功德呢? 难道玉皇大帝弄了个功德碑,把收上去的功德税,都偷偷拿来吃肉了? 圆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思想越来越涣散,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怪物还在他对面看着他,不过这时候他已经不怎么害怕了。反正都要死了,反正也没有肉吃了,还害怕什么呢?就这样吧。 他开始盘腿坐下来,就像无数年打坐练功时那样。当然他现在并不打算练功,都快死了,还要练什么功呢?这一世的修行又不能带到来世去,只有功德可以带过去。 他瞪着眼睛看着怪物,怪物也瞪着眼睛看着他。怪物的眼睛要比他大很多,每只眼睛都占据了怪物的整个背部的一个侧面。 他看见怪物眨了眨眼,在眼睛闭上的一瞬间,那长长的柔软的如黄云一般的睫毛铺展开来,眼睛就变成了一对翅膀。翅膀扇了一下,眼睛就又睁开了。 圆觉也眨了眨眼。 他感觉自己的眼睛也变成了一对翅膀。可是一个人的脸上长出一对翅膀,应该是挺难看的吧,他这么想象着。 他扇了扇翅膀,脸没有飞起来,灵魂飞了起来。 周围阴湿的泥土气息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这才发现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远比活着还要漫长。 他感觉皮肤有点痒,低头看了一眼,看到一只蛆一样的虫子在他的手背上爬行,溃烂的皮肤中,可以看见裸露的静脉和骨骼。 慢慢的虫子越来越多了,他全身都开始腐烂。 听说佛陀死后会留下舍利,不知道自己死后会留下什么。骨头应该会变成化石,还有牙齿。他有一副非常好的牙齿,可以咬得动世间最难咬的肉。这副牙齿应该也会变成化石吧。 腐烂的肉质中间的营养已经无法满足那些蛆虫,它们开始向内进攻,爬进他的五脏六腑,在胃、肝脏和肠子中间寻找吃食。 蛆虫爬进他的嘴巴和鼻孔,让他无法呼吸,爬进他的眼眶,让他什么也看不见,爬进他的耳朵,让他什么也听不见。 七窍已经被塞满,蛆虫爬进了他的脑子,吸食他的脑浆。 他的大脑也开始腐烂。 他开始失去记忆,似乎一切都在慢慢离他远去,只剩下麻木而又不知所为的灵魂飘荡在幽暗的虚空当中看着自己慢慢腐烂。 带着勾魂枷锁的地狱使者正在缓缓朝他走来。 他忽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留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留恋什么,但总之这是一种真实的产生自灵魂深处的情感,就是留恋,留恋这个世界。 圆觉从没想过自己原来对这个世界竟然还有着如此深深的眷恋。一些残存的记忆在他的灵魂面前飘荡,他很想对他师父说:我要还俗。 当然,这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有来生,但愿能有满头青丝。 勾魂使者朝他靠近,冰冷的锁链套在了他的身上。他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着自己的魂魄走向幽暗的深处。 他要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世界,哪怕身后只有自己腐烂的肉身。 然而就在回头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那只怪物。 他忽然觉得这怪物一点儿也不怪,反而有一种特殊的美。它头顶的角是如此苍凉雄浑,它的毛色是如此靓丽,他身后的尾巴是如此的飘逸灵动。还有那背上的眼睛,睁如天,闭如翼…… 再次注视着那一对眼睛,他的灵魂产生了一丝震颤。 啊,这是多么亲切的眼神,充满着生命的关怀。 在这一刻,他仿佛街头被陌生人牵住了手的孤独的孩子突然看见了自己的亲人。 他努力的挣扎,挣脱了地狱使者的枷锁,挣脱了陌生人的手,呼喊着,哭泣着,向着亲人奔去。 亲人在远方向他招手。 那巨大的眼中的黑色的眸子,像挂在天幕上的黑洞。他的灵魂一瞬间陷入了黑洞无穷的引力之中。 这一刻他充满了恐惧,他大声疾呼,然而刚刚还朝他招手的亲人,却忽然诡异的笑起来…… 当—— 一声钟铭。 钟声如阳光一般,穿过重重黑暗的迷雾,照到他的身上。 四周响起奇怪的喃喃的声音,仿佛远古群魔的咒语。 咒语撕裂虚空。 光明渐渐重现,像烤鸭店的伙计熟练的片鸭刀法,将黑暗切割成碎片。 圆觉看见自己完好的站在平地上,双手虚空环抱着一大团土石,底下是一个深深的坑。 云华真人和福慧禅师的尸体就在他的脚边。 他的脚正勾着尸体,想也没想,就轻轻往前一送,尸体落进了坑中。 然后他双手一松,那巨大的土石就落进了坑里,严丝合缝。 这一切是如此顺理成章,甚至没有起任何的念头,就这么做了。仿佛这是亘古一来就定下的事情,毫无理由。 但他明白,实际上这一系列的动作的神经命令在很久以前就已经下达了,所以他才会不假思索的完成。但他并没有感到肌肉的僵硬,这说明从时间上来说,这个命令并没有中断。也就是说在他准备埋人的那一瞬间,他产生了幻觉,经历了一次完整的死亡,从肉身的腐烂到灵魂的堕落。 此刻,他看到了那只真正的怪兽就在他前方不远的地方。 似羊非羊,似牛非牛,头上顶着四只脚,身后长着五条长长的尾巴,背上生着一对眼睛,睁的大大的瞪着他。 他心头一颤,感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错误,却已经来不及细想,那两个地狱使者,拿着勾魂锁又朝他走来了。 锁链飞起,朝他飞来。 当—— 钟声再次响起,地狱使者的身影像坠落在地上的玻璃一般碎了。 “不要看它的眼睛!”他听见齐鹜飞大声喊着。 圆觉立刻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一丝清明袭来,大脑终于恢复了正常。 “这是什么东西?”圆觉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旁边的范无咎说。 圆觉往旁边挪了两步,和范无咎靠得近了些。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觉得这个黑大个比较亲切。 “那东西的眼睛太厉害。”圆觉说,“我刚才差点死了。你出现幻觉了没有?” “我刚才都结婚了。”范无咎说,“入洞房的时候让你师父的破钵盂敲醒了。” “哈?”圆觉不禁有些羡慕,忽而又觉得可怕,“你不会是和那怪物入洞房吧?” “放屁!”范无咎骂道,“当然是和我的心上人。” “你有心上人?”圆觉大感惊讶,“你怎么会有心上人?” “我又不是和尚,我为什么不能有心上人?”范无咎说。 此时,忽听齐鹜飞叫道:“布阵!” 圆觉和范无咎连忙踏罡步斗,和其他人一起进入阵法之中。 齐鹜飞、昆奴、小青、范无咎、元小宝、法舟、圆觉,刚好七个人,组成七星阵。只剩下一只蜜獾,大概也知道自己在这种级别的大战中无能为力,躲进了旁边的草丛,伏低了头,用前爪紧紧捂住眼睛。 经过刚才的几次试探,齐鹜飞已经发现,这只五尾怪物的实力也就和他遇到过的鲮鲤精差不多,现在的自己并不惧怕。但那对眼睛实在太诡异,不能和它肉眼对视,而且这东西能够遁入虚空,出入无间,很难对付。 刚才那一波入幻让大家消耗了不少法力,除了齐鹜飞可以进入太极池恢复,其他人都需要服用丹药。如果这样消耗下去,大家身上的丹药早晚会消耗光。所以必须结成阵型,攻防一体,不让妖物有可趁之机。 阵型结成之后,齐鹜飞立刻分发了丹药。一边念动着咒语,一边注意着妖物的一举一动。 那妖怪又隐入了虚空之中。 齐鹜飞全神贯注,危险的感觉一来,心我之镜立刻锁定了危险的位置,正是在阵型左侧,那是小青所在的位置。 “小青小心!” 齐鹜飞叫了一声,运转阵法,承影剑气射向小青站立的地方。 随着阵法的运转,小青也移动了位置,刚好避开了承影剑气,而她原先站立的地方,空气一阵波动,那只怪物从虚空中出现,恰撞上了承影剑气。 怪物发出一声哀嚎,一下又隐入了虚空,又在另一侧的远处出现,低下头,用舌头轻轻地舔着前腿关节处,那里受了伤。而它背上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齐鹜飞。 齐鹜飞不敢看它,念动咒语,避开它的目光,只以神识观察,以心我之镜预防危险。 怪物的伤似乎不重,它舔了几下就停了下来,又开始伺机发动攻击。这一次它谨慎了很多,突入阵型之后马上就变换位置,忽东忽西,忽左忽右。齐鹜飞则以阵法为依托,严防死守,始终不给它攻击的机会,但却也没有机会伤到它。 如此几次三番,那妖怪大概也知道奈何不了这些人,就此隐去了踪迹,不再出现了。 众人不敢乱动,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见动静,终于确定那妖物已经走了。齐鹜飞不敢大意,依旧绷紧了神经,并和大家维持着阵型,继续缓慢的前进。 为了方便下次阅读,你可以点击下方的"收藏"记录本次(第638章死亡)阅读记录,下次打开书架即可看到! 喜欢《我在盘丝洞养蜘蛛》请向你的朋友(qq、博客、微信等方式)推荐本书,谢谢您的支持!!() 第六百三十九章、 出手 一行七人,保持着北斗阵型前进。 一路下来,齐鹜飞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法舟的境界很高,有些深不可测的感觉。但似乎他的法力却很有限,在组成阵法以后,很明显能感觉到,应该是明显不如他的徒弟圆觉,甚至比范无咎也强不了多少。 齐鹜飞想起宗门大会的规则,一支队伍中的地仙人数不能超过人仙,圆觉的实力有目共睹,应该至少有五品加,那么法舟真的只是人仙水平? 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 尽管这可能是事实,齐鹜飞却一点也不敢轻视这个小和尚。看圆觉对他的态度毕恭毕敬,恐怕是真有些手段的。何况他还带着佛骨舍利,佛门又岂会把这种至宝交给修为低微的小僧? 而圆觉的情况则和法舟相反。圆觉的法力很高强,说五品可能都算低估了,或许接近六品。但这和尚的境界可不怎么高,尤其是对抗心魔方便。这本应是佛门弟子的强项,但他似乎也六字大明咒都掌握得不怎么好,用出来的效果明显没有法舟有效。 法舟手上的紫金钵盂明显是件神器。按一般的逻辑,法力越强的人越能发挥神器的作用。就像齐鹜飞手中的承影剑,同样的剑,同样的剑诀,今天的威力已经和当初他刚得到这把剑时不可同日而语了。 可是法舟却从没有把紫金钵盂交给圆觉来敲,看他并不像是个小气的人,齐鹜飞甚至在路上还曾试探着问法舟借紫金钵盂去舀水喝,法舟欣然而予,眉头都不皱一下。当然,齐鹜飞没有也不会去敲钵,这种佛门法器,必有佛法加持,与他的修行不同。而圆觉则是佛门弟子,法力高强,本适合敲钵,却不知为何,法舟没有这个打算,倒是那把大禅杖,时常交在徒弟手里。 另外,范无咎也很让齐鹜飞刮目相看。他的法力似乎比过去增长了不少,肯定是上了三品,隐身术也大有长进。这种隐身术和齐鹜飞的潜龙勿用不同,不是真的隐身,而是叫人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他,尤其在黑暗的环境中,有点天人合一的感觉。 元小宝已经阴神大成,实力也很强,大概四品到五品之间,但因为是阴神,又会影遁之术,有点神出鬼没。不过自从知道了他是乔坤的徒弟,齐鹜飞也就不怎么奇怪他的修为进境了。而相较而言,还有什么能比他是癸帅的儿子更让人惊讶的呢? 小青和昆奴也这一路上获得了极大的进步,尤其是剑术方面。这不得不感谢吴德。吴德说出了昆吾剑以及剑术方面的奥秘,剑痴昆奴立刻就发生了质的变化,剑术上的造诣一下子提升了很多。小青虽然不及昆奴,也所得不少,并且进步一直在持续。 所以这一路,总的来说,还是有所得的,算是达成了齐鹜飞当初带着她们出来历练的目的。唯一的问题是,叶问天还没有找到。而大家还处在危险之中,能否顺利平安回家也是个未知数。 天光始终未显,脚下无路,他们只能在黑暗中摸索前进。 人们的神经始终紧绷着,不敢有丝毫大意。 忽而,齐鹜飞又察觉到了一丝危险,心我之镜锁定了前方。 那只背生双目的怪物有出现了。 “闭眼!”齐鹜飞喝了一声。 大家都闭上了眼睛,站在离怪物几百米远的地方。 怪物没有动,只是那样静静的看着他们,仿佛在等他们进入幻境,就像刚才那样。 齐鹜飞总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神识扫过,他的心头一紧。 六尾? 擦! 不是刚才那只。 居然还有一只六尾! 这特么是一家子吗? 五尾就已经那么难对付,六尾就更要小心了,还要防备着刚才那只五尾。 “大家小心,不是刚才那一只!”齐鹜飞出言提醒。 就这一刻,那只怪妖就已经原地消失。 齐鹜飞越运转阵法,左手释放出天丝鲮鲤甲,右手握着承影剑,人剑合一,于甲盾的缝隙间射出。 虚空一闪,一只兽爪探出,正抓在天丝鲮鲤甲盾上,发出指甲挠金属的声音。 紧接着,整只妖兽的身形显现,而齐鹜飞的剑也到了,剑气直刺妖兽的眼睛。妖兽似乎也有准备,头一歪,头上的角横过来,正好挡住了承影剑。 当的一声,金铁交鸣,那妖角竟然坚硬如铁,且连承影都难伤,只在其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白痕。 而妖物的另一只爪子已经绕过盾牌,探向另一侧,那里正式法舟所在的位置。 “呔!” 一声大喝,圆觉手中的禅杖横扫过来,带着呼啸的风声。 咚一声,正与兽腿相撞。 圆觉被震回,险些乱了阵脚。兽爪也缩了回去,显然并未受伤。 只是这样一来,它进攻的节奏就缓了,而昆奴和小青的双剑带着昆吾宝剑特有的合击之力,青黄交织,光芒爆闪,刺向妖兽的身体。 却只见虚空一闪,那妖兽再次凭空消失,又出现在远处。 昆奴和小青正要追击,齐鹜飞连忙喝止:“不要追,保持阵法!” 二人止住身形,重入阵法之中。 妖物站在远处,背上的眼睛看着他们,似乎在思考这什么。 过了片刻,它忽而扭头回望,好像它的身后有人在叫它似的。只是头上没有眼睛,这回望的姿势就显得有些怪异。 接着,妖怪又回过头来,背上的眼睛眨了眨,然后便消失于暗色之中了。 齐鹜飞不敢松懈,神识展开到很远的地方,以心我之镜关照,保持对危险的警觉,随时保证阵法的顺利运转。同时口中还要默念夕惕若厉,配合法舟的钵盂之声,防止大家沉入幻象而不自知。 好在这只六尾的妖怪没有再回来。 “好像前方有事!”法舟说。 齐鹜飞也是这么想的。 “或许是别的人和那条五尾的妖怪交上手了。”他说,“号山派和福陵派的人一直没碰到,他们走的应该也是这条路。我们上去看看。” “师兄你管他们干什么,被妖怪吃了才好!”小青说。 “万一金包银和问天也在那里呢?” 小青立刻就闭了嘴,当先冲了出去。齐鹜飞收这个徒弟有她的一份功劳,所以她对叶问天也特别关心。 “别乱了阵型!”昆奴上前抓了她一把。 小青这才放慢了速度,和其他人保持阵型前进。 走了没多久,就发现了几具尸体,正是号山派和福陵派的人,一共五人,号山派两个,福陵派三个。 人都已经死了,现场的情况非常凌乱复杂,每个人的死法似乎都不一样。 齐鹜飞蹲下来查看这些人的伤势。 其中一人胸腹间血肉模糊,细看能分辨出有四道伤痕,从左肩到右胯,斜行而下,有点像兽爪抓过的痕迹。他的胸膛被剖开,肋骨被抓断,五脏六腑全都抓烂了。 但躺在他旁边的一个人却死得很安详,不但身上一点伤都没有,脸上甚至还保持着一丝笑容。只是在死人的身上看到这样的笑容,不免有些诡异。 不远处的另一具尸体则已经不怎么完整,身体被撕裂,分成了好几块,一条断腿落在十几米开外。这人齐鹜飞认识,是福陵派的朱华,曾经在虹谷县城隍司遇见并和他打过招呼。 还剩下两个也是各有重伤,一个被洞穿了心脏,心口留下小臂粗细的洞;另一个身体被压成了一坨,就好像脑袋装在腰上似的。 齐鹜飞在附近没有找到残魂,相信这些人的魂魄都已经消散。 这时候前方传来一丝法力波动,齐鹜飞抬头望去,前方山影蒙蒙,法力波动应该是从山后传来,所以并不明显。 隔得这么远,还能感觉到,可见战斗应该非常激烈。 这时也来不及管埋尸的事了,大家保持着阵型,钻进了前方的山影。 在翻过一座山的时候,法力波动明显起来。 山的后面是一条山谷。沿着山谷又往前行进了十多里地,终于看见了斗法的人。 现场打斗的一共有十个人,其中七人布成一个七星北斗阵,另外有三人在外围掠阵。 而被七星北斗阵围着的,正是那只拥有六条尾巴,背脊上长着一对眼睛的怪物。 齐鹜飞小心翼翼的靠近一点,看得更清楚了,认出来这些人正是号山派和福陵派的人。 号山派进入狮驼岭一共有十个人,前面死了两个,还剩下八个。福陵派一共五个人,死了三个,还剩下两个。两派加起来总共还剩下十个人,都在这里,包括他的老熟人柳钰和朱太春。 七星北斗阵以号山派掌门李不才为首,率领他门下的五位弟子,包括柳钰。另外还有福陵派的新任掌门朱大全。这七个人修为全都在四品以上,从现场打斗的情况来看,齐鹜飞判断至少有四个五品以上,其中李不才应该达到了六品。 让齐鹜飞意外的是柳钰。记得上次和柳钰交手时,齐鹜飞的法力还只有八千出头,柳钰可能比他强一些,但强不了太多,肯定不够一万。那次他借承影剑的隐蔽性,赢了柳钰半招。没想到柳钰也这么快突破了地仙境。 这样算下来,号山派参加宗门大会的十个人里就不止五个地仙了。看来他们所图甚大,可惜已经死了两个。或许对这样的大门派来说,死几个下品弟子不是什么大事。 怪物被七星阵围在中间,照理说只有六尾的妖怪实力和李不才相当,妖力或有胜之,但吃亏在没有法宝。而以李不才为首的七个人布成的七星阵,对付一只妖怪应该绰绰有余。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七个围攻的人十分吃力,而困在中间的怪物却忽隐忽现,像在玩似的,看上去很轻松的样子。 齐鹜飞和怪物交过手,知道这东西十分难对付。自己要是没有对危险的预知能力,能通过心我之镜推断怪物下一刻出现的位置,恐怕没那么容易把怪物逼退。 七星阵外还有三个人。 其中两人离得比较远,一看就知道实力较弱。朱太春就是其中之一。 他远远地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剑,一脸焦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福陵派五人已死其三,只剩下了他和朱大全,他心中焦躁也是可想而知。 除了两个弱者之外,还有一个在阵外掠阵的,齐鹜飞认识,正是号山派的明修然。 他早就听说明修然是号山派的老怪,辈分比掌门李不才还高,已闭关多年不出,这次为了参加宗门大会特意出关。他的修为无人知道,外界传闻已是半步天仙。从李不才的表现来看,齐鹜飞觉得这传闻应该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为何不出手。 明修然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身形随着七星阵的变化而移动,始终保持着一个距离和方向。 齐鹜飞很快就看明白了。这个北斗七星阵经过了改变,和一般的北斗阵不同,多了一个北极星位,也就是明修然现在的位置。明修然站在北极星位上,神念和北斗星阵相连,可以从容指挥。 那只妖物的眼睛能迷惑人心,其他人的眼睛都闭上了,唯独明修然是睁着眼的,可见其修为之高,不怕妖怪的眼睛。正是他在外围判断妖怪每次隐入虚空后下次出现的位置,才保证阵型中的人不会被妖怪所伤。 他手中那面小旗子应该是什么法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不见他出手。 “师兄,我们要不要出手?”向来不怎么说话的昆奴问道。 “帮他们干什么?都死了才好!我们出手帮忙,他们未必记我们的好。”小青皱着眉头。她自然也认出了朱太春,这家伙不止一次要害师兄,她可记得牢牢的。 齐鹜飞内心也有些犹豫。从情感来说,他内心里并不喜欢这些人,无论朱太春还是柳钰,和自己都有过节,而宗门大会开始,号山派的表现显然也不怎么友好。就像小青说的,帮他们,他们也未必会记好。 但从目前的处境来说,联合起来,先把妖怪干掉才是最好的选择。这妖怪太诡异,明显有着魔的特性,一路上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如果号山派围妖失败,那就意味着自己一方将要独自面对这只妖。关键是除了这只六尾的,还有一只五尾的,要是两只同时出现,胜算真不大。 他看向法舟:“小师傅,你怎么看?” 法舟说:“齐真人心中已有了决定,又何必问我。” 齐鹜飞微微一笑,不得不佩服法舟的通透人心,说道:“好,出手!” 第六百四十章、 双娇 要么不出手,既然出手,自然要尽全力,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争取一击功成。 齐鹜飞说一出口,就运转阵法,将居中的玉衡位让给法舟,自身踏步进入主攻的开阳位,手握承影剑,剑虽无形,却杀气森森,借助整个七星阵法之力,人剑合一,就像从紧绷的弓弦上射出的箭一般飞了出去,直扑场中被李不才等人围困的妖怪。 齐鹜飞刚动,昆奴也一声娇喝,断水剑芒暴涨,几乎与齐鹜飞并肩而起。 小青口吐惊鲵,化作一道青光紧随其后。 其余人也各持法器,一起冲出。 七个人化作七道流星,保持着阵型不散,真如北斗落天,七星降世一般,从天而降,扑向地面。 这一下本就是出其不意之举,加上齐鹜飞出手时毫无保留,七人合击,威力无匹,那妖怪基本来不及逃,只能硬抗这一击。就算它肉身强悍,不死也必受重伤。只要地面上的人配合出手,就能将它击杀,不会给它逃脱的机会。唯一的危险就是冲在最前面的齐鹜飞必会和妖怪硬碰硬的拼上一记,虽然借助了阵法之力,也难保不会受伤。 不过齐鹜飞也不是很怕,自己好歹也有拥有太古凶兽的体质,此刻正好检验一下效果。另外,自己身上还有二十多万功德,加上有太极池随时可以恢复法力和体力,只要一下不死,就不会有大碍。 拼着受伤的风险,齐鹜飞是真用尽了全力,就是要把这妖怪一击杀死。不然以它隐没虚空的能力,要对付它实在太麻烦,很可能还要搭上几条人命。 可偏偏就在这时,一直在阵外掠阵的明修然突然出手,手中旗帜一扬。 齐鹜飞正疾冲而下,眼看着就要冲入阵中,剑气之稍几乎已经要触碰到妖怪的时候,忽觉虚空扭转,有什么力量硬生生把他和妖怪中间的空间给割裂开来,地面上的整个七星阵中的七人以及那只妖物都被移开,和从天而降的七星正好错开。 而与此同时,撕裂扭曲的虚空中出现了一面大旗,飘飘卷卷,如狂风吹动的乌云,卷向了被困在七星阵中的妖物。 旗边刚触碰到妖物,妖物眼睛一闭,睫毛化作翅羽,轻轻一扇。虚空冥然再开,悠忽之间,那妖物就不见了。 乌云从虚空中卷过,除了空气尘埃,什么也没卷住,重又显露出一面旗帜的样子,回到了明修然的手中。 一击落空,齐鹜飞等七人落地,依旧保持着阵型不散,和对面的七星阵面对面,似有对峙之势。 “混蛋!你们来干什么?”柳钰喝问道。 齐鹜飞怒从心头起,老子舍命来帮你们,你们倒好,不但挡我的道,还来质问我干什么? “我出手相助,你们不感激也就罢了,还反过来怨我?” “谁要你出手相助了?”柳钰说,“我们好不容易把妖怪困住,现在好了,逃走了!” 旁边的朱太春说:“他分明是故意来搅局的!每次有好事,他就出来搅局。”他看着齐鹜飞,骂了一句,“丧门星!” 小青大怒,惊鲵出手,直奔朱太春而去。 “叫你嘴脏!” 朱太春实力不济,当初就被小青打成了猪头,自然不是对手。柳钰想要出手相救,但实力不济,又离得远,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想请掌门李不才出手,但号山派对福陵派的生死并不怎么关心,李不才也没动。 福陵派的掌门朱大全喝了一声,身形一动,挡在朱太春身前,举剑相抵。 他的实力在五品上,比小青略强一分,但小青手中惊鲵乃是昆吾至宝,又得了吴德指点,剑术大进,并不输于朱大全。而且小青的目标不在朱大全身上,而是他身后的朱太春。 两剑相交,惊鲵发出一声怪吟,犹如青龙在天。朱大全吓了一跳,生怕手中宝剑有损,连忙撤剑变招。 但就这一瞬间,小青已经从旁绕过,惊鲵护住她身后,防着朱大全,人就到了朱太春面前,小手一扬,啪啪啪啪,连拍了四个巴掌,掌掌结实,立刻就把朱太春打成了猪头模样。 “叫你骂我师兄!再骂,我就把你舌头割了!” 小青警告了一句,知道周围尽是高手,见好就收,立刻退了回来。 朱大全见朱太春被揍肿了脸,心中又羞又恼。 福陵派和号山派一起行动,一路来号山派的人对他们不冷不淡,让他憋了一肚子火,此时见明修然和李不才竟然都无相帮之意,更是大怒。 一腔怒意无处宣泄,便盯上了打人的元凶小青。 刚才交手时他大意了,以为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没想到她手中有那样一把宝刃,这才让她占了便宜。 “大胆丫头,纳命来!” 朱大全手中剑芒暴涨,御剑而起,化作一道金光,疾射向小青。 这一剑,尽出平生所学。 尽管小青手中有惊鲵,但双方法力差距摆在那里,差了差不多一个品级,这全力一击,小青是绝对挡不住的。 齐鹜飞正想出手,忽听一声娇叱,昆奴已经连人带剑拔地而起,犹如一条橙色长虹,直贯天际。 橙虹与金光相撞,炸成了碎片。人们神识中听到了一声轰然巨响,眼前光芒乱闪。只一瞬间,就已归于沉寂。 只见昆奴衣袂飘飘,微蹙着眉,静静地站立在那里。断水剑就悬在她的身前,剑尖所指,正是朱大全的咽喉。 再看朱大全,头发散乱,衣衫破碎,脸色铁青,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瞪大了眼睛,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而他手中的剑,却已经寸寸断裂,碎片落了一地。 “杀了我吧。”朱大全说。 昆奴一句话也没说,只缓缓收回了剑,走回齐鹜飞身边。 “啊——” 朱大全大叫一声,口喷鲜血,仰面栽倒。 “叔叔!” 朱太春冲到朱大全身边,跪倒在地,用力摇晃着朱大全的身体,朱大全却一动也不动,竟然是羞愤而死了。 朱太春抬起肿大的头,怒道:“姓齐的,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小青摇头道:“还真是无耻之徒,你师叔好歹还知道廉耻,心中羞愧,自绝了心脉,你怎么不去死!” 朱太春脸是肿的,看不出脸上的表情,只有眼神中充满着恨意。他库通一声跪倒在李不才面前,泣道:“李师伯,要帮我叔叔报仇啊!” 第六百四十一章、 猼訑 齐鹜飞心中保持警惕,万一李不才真要替朱太春出头,凭号山派的实力,黄花观是打不过的,就算法舟和圆觉站在自己一方,愿意帮忙,顶多七星阵对七星阵,两边相当,还差他们一个半步天仙的明修然。 李不才没有说话,转头去看明修然,显然他是听明修然的。 朱太春又膝行到明修然面前,磕头道:“明真人,你要替我叔叔做主啊!” 明修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从齐鹜飞落地,妖怪逃走以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也没动过,手中旗帜无风自抖,旗边缘的流苏似的线条散向四方,仿佛在虚空中寻找着什么。 朱太春求他,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李不才叫了一声:“师叔!” 明修然才开了口,却是看着齐鹜飞,说:“没想到小小的黄花观出了这么多年轻高手,朱大全死的不冤。” 朱太春近乎有点绝望的叫起来:“明真人!我叔叔一路跟着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我们福陵派五个人,死了四个了!” 他抱住了明修然的大腿,“明真人,你要替我做主啊!” 明修然皱了下眉头,手中旗帜忽然动了一下,朱太春就被卷住,抛到了十多米外。 李不才不明白明修然的立场,问道:“师叔,您这是……” 明修然看着齐鹜飞说:“小伙子,有没有兴趣合作?” 齐鹜飞微微一愣,问道:“合作什么?” “你可知道刚才我们围捕的怪物是什么?” “什么?” “猼訑。” “什么?”齐鹜飞没听清楚。 “猼訑。”明修然重复了一遍,耐心的解释起来,“猼訑,太古异兽当中的稀有品种。据说生于幽冥,背生双目,能无视一切空间,看穿九幽十地三十三天。凡其目所及之处,皆可出入无间。” 齐鹜飞第一次听说这种妖怪,不免好奇,说:“夸张了吧,看穿三十三天,那这三界之内对它还有什么秘密可言?世间怎会有这种东西?” 明修然说:“你难道不值得天庭又千里眼顺风耳?” “当然知道。”齐鹜飞忽然一惊,“你是说……天庭二将,是妖怪?” 明修然说:“是不是妖怪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界之内有这样的神术。不过任何法术都需随着法力境界而提升,妖怪的异能也不例外。我们遇到的这只猼訑只有六尾,当然不可能看穿九幽十地三十三天,能看多少,得等捉到它以后才知道。” 齐鹜飞恍然道:“原来你是想活捉它,难怪我出手时你们要阻止。” 旁边的柳钰插嘴道:“当然是要活捉。如果只是除了它,有我明师祖在,哪用费这么大劲!” 李不才瞪了柳钰一眼:“师祖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柳钰看了齐鹜飞一眼,忿忿然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再开口了。 明修然对齐鹜飞说:“此物目力极强,无所不见,有能出没虚空,伏击它的机会几乎没有。我好不容易才将它引入七星阵中,我在阵外以手中玄冥幡配合七星阵,守住虚空,伺机捉拿。你刚才出现时那一击之威的确客观,趁它不备,两阵合一,固能将它杀了。但那样就太可惜了。太古异兽,三界罕见,而且已经六尾,若能带回去加以驯化……” 齐鹜飞当然知道,驯化一只太古异兽对一个门派意味着什么。虽然天庭命令禁止驯养这种珍兽,但这种法条规定往往是给小门派和散修们定的,道理也讲得通,你实力不够,万一凶兽失控,必然酿成大祸。而有实力有背景的大宗门就成了法条中的例外了。 号山派不大不小,也有些背景,而且这东西是在宗门大会期间公开捕获来的,自然就另当别论。如果能驯化一头猼訑,号山派必然名声大振,地位也能更上一步,不亚于多出一位天仙。 “猼訑抓了也是你们的,我又有什么好处?”齐鹜飞问道。 “你们一路过来,难道没有遇到另一只五尾的?”明修然说。 齐鹜飞眯起眼睛:“你是说……” “我们合作,把两只都抓到,六尾归我,五尾归你。” …… “师叔!” “师祖!” 李不才和柳钰同时出声。 明修然看了他们一眼,说:“朱大全死了,你们能找到代替的人吗?难道要我亲自如阵?” 李不才不说话了。 柳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不才一眼瞪了回去。 …… 说实话,齐鹜飞真有点动心了。 盘丝岭上那么多妖怪,他相信要驯化猼訑,他比号山派有优势的多。而且多一只这种多尾的妖,也能让他对一尾一境界的进化多些研究,也许能帮助苏绥绥恢复断去的尾巴。 另外,猼訑之目有着非同寻常的特殊能力,,这一点也很吸引他。有一只五尾猼訑在山上,盘丝岭四周有什么事情它都能看到,相当于多了一个高精度全轨道无死角监控卫星啊! 等将来猼訑慢慢成长,长到九尾,也许真能看天看地。 可问题是,明修然的话可靠吗? “怎么,不相信我?”明修然笑道。 齐鹜飞坦然地笑笑:“有点。” “胆子有点小啊!看来我高估了你。”明修然说,“其实你没得选。没有我,你们抓不住猼訑。没有你,我一样可以抓住猼訑。合作,只是为了减少伤亡损失。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 见齐鹜飞不说话,明修然有说:“好吧,我展现一点诚意给你。知道出发之前,虹谷县的陈光化想让我们做什么吗?” “什么?” “除掉你。” “除掉我?” 齐鹜飞眯起眼睛,判断此话的真假。 他和陈光化有过节,而且的确是解不开了,但应该还没有到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一定在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对吧?”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想要你的盘丝岭。说不定此刻,他已经带人上山了。” 齐鹜飞觉得明修然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一个半步天仙修为的人,不至于编出这样低等无聊的谎言来。 陈光化要是真敢这么做…… 小青看到师兄的眼角抖了抖,平生极少见的露出一丝凶神般的表情,虽只一刹那,却也把小青吓了一跳。 “师兄……”小青拉了拉他的衣角。 齐鹜飞深吸了一口气,问明修然:“那你怎么一直没动手?” “陈光化算什么东西?”明修然不屑地说,“当然,我办完事后,如果方便,也不介意卖他个人情。” 第六百四十二章、 老鼠何辜 “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明修然说,“以你们的实力,我要杀你也要废点功夫。还是那句话,你愿意跟我合作,五尾猼訑就是你的。怎么样,我说了这么多,够有诚意了吧?” 齐鹜飞知道明修然所言不虚。他如果真有要杀人,完全可以不说这些,出其不意才能事半功倍。现在说了出来,齐鹜飞包括他身边的人都有了防备,杀起来自然要困难的多。 以明修然的身份地位,说出这番话来,的确算得上有诚意了。 齐鹜飞笑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柳钰怒道:“齐鹜飞,别给脸不要脸了,明师祖看上你,是你的造化。真以为没你们不行了?” 齐鹜飞没理他,只是看着明修然。 明修然说:“不愿意也没关系,大道朝天,咱们各走一边。只要你不妨碍我,我也不来妨碍你。等大事做完,离开狮驼岭之前,如果我们都还活着,你最好不要让我遇见,否则我不介意拿你的人头去陈光化那里换一点资源。” 齐鹜飞觉得这个明修然倒也算磊落。有时候人的行为和他的智慧以及境界相匹配,智慧和境界越高的人,能看到和想到的也越多,心思就越通透,行为出差错的概率就越小。 明修然显然是看清了事态,此时与齐鹜飞为敌并不是明智的选择,所以才会提出合作。其实他心里未必真心想合作,只是作出了眼下的最佳选择而已。所以合作不成他也不恼怒,顺势提出了互不干涉的条约。 齐鹜飞笑道:“明真人,其实我不是不愿与你合作,只是觉得活捉猼訑不是明智之举。” “哦,为何?”明修然问道。 齐鹜飞说:“您说猼訑目可视九天十地,不管有没有那么厉害,就算有十万分之一的能力,我们的一举一动也都在它的眼中了。它又怎么会轻易落入你们布下的陷阱之中?” “你是想说,它是故意的?” “未必不是。” “愚蠢。妖物灵智混沌,成就天妖之前,智力岂能与人相比?这不过是一只六尾猼訑而已,不是天妖。” 齐鹜飞却很不认同这话。 妖类灵智不如人类? 要不要到盘丝岭上去看一看?哪个也不比人笨。尤其是苏绥绥,性情通达,齐鹜飞觉得其智商情商远超一般人。 不过这话他却是不能说的。 “在这种环境里,还是小心为妙。已经出现了五尾、六尾的猼訑,你怎知没有七尾的?说不定是有一家子呢!”齐鹜飞说。 明修然一愣,忽而哈哈大笑道:“有一家子倒是有可能,那就求之不得了,最好能有一大窝。但七尾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果有七尾,刚才我们困住六尾猼訑的时候,它就该出来了。猼訑之目,不会看不见它的家人陷入危险。” 齐鹜飞总觉得明修然太自信了。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反驳的,明修然说的有道理,有七尾的话,他们这些人恐怕早就死了。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齐鹜飞才不会为了捉一只稀罕的妖兽,就把整个门派的命运赌上去。像这种妖怪,打得过就直接杀了,打不过就跑,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明真人,你我道不同,就此别过。”齐鹜飞拱了拱手,“不过临别前我还是提醒一句,此行凶险无比,不要贪心不足,六道木仙人已经死了。” “你说什么?”明修然显然吃了一惊,“怎么死的?” 柳钰大呼道:“师祖别听他的!这小子一向喜欢胡说八道,用小人伎俩,说话和放屁一样!六道木仙人在我们后面,这一路上的妖魔都被我们除了,他怎么会死?真要出了大事,连六道仙人都死了,这小子怎么可能还活的好好的?” 明修然点点头。 这次李不才也没有阻止柳钰说话。 他们都看着齐鹜飞,想听他怎么解释。 齐鹜飞却懒得解释:“你们要是不信,就按下手中定位仪,看六道仙人会不会来就知道了。” 柳钰哈哈大笑道:“齐鹜飞,你这手段也太低级了吧!你想让我们按下定位仪,好自动出局?休想!” 明修然皱了皱眉,看着齐鹜飞说:“本以为是青年俊才,原来不过鼠辈而已!我们走。” 说罢冷哼了一声,带着号山派的人走了。 “哼!竟然骂我师兄!”小青大为不满,奈何自己也知道打不过这老头,要不然,她早就冲上去了。 齐鹜飞笑道:“一句鼠辈而已,算不上骂人。” “这还不算骂人啊?”小青心中不平,“师兄可真是好脾气。” “老鼠何辜啊!”齐鹜飞叹道。 “阿弥陀佛,齐施主真是菩萨心肠。”法舟说。 “得了,小师傅别把什么都往菩萨身上扯。” “我早就说施主与佛有缘。” “说一句老鼠何辜就与佛有缘了?”齐鹜飞哈哈大笑,“行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下一步吧。” 圆觉问道:“齐真人,小僧有一事不明,想请教。” “大和尚请讲。”齐鹜飞说。 “刚才你如果答应他们,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现在看是没什么坏处。可坏处往往不在我们看得见的地方。如果看得见,那坏处也就不算什么坏处;唯其看不见,才真的坏。这些人里面,只有明修然一人略显通透,但他的通透完全来源于他的修为境界,而非其本身智慧。其他的人,全都是蠢材。和一群蠢材合作,看上去眼下没什么坏处,但你觉得会有好处吗?” 圆觉频频点头,连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说:“多谢解惑。” 齐鹜飞忽然发现圆觉和初见时大有些不同,至于怎么个不同法也说不太上来,或者就像世俗中的人说的那样,气质变了。 这家伙是不是要突破了啊! 他对法舟说:“小师傅,恭喜了啊,你这个徒弟要升级了。” 法舟看了一眼圆觉,点头道:“是有造化,圆觉,你可有所悟?” 圆觉说:“这一路上经历种种幻觉,深刻体会到了佛陀所言,一切如梦幻泡影。” 法舟再次点头:“继续说。” “先是幻境中吃肉,与范无咎兄弟有荤素之辨,后经师傅一言点醒,便想通了持万戒与持一戒之间的关系。后遇猼訑,与其对视,入幻境中,见骨肉腐臭,历经生死,魂去来兮,更醒悟了死生离阔无常之理。” 法舟不断点头:“如此甚好。还有吗?” “还有……”圆觉顿了顿,看了看齐鹜飞,有看了看法舟,“弟子有一事相求。” 齐鹜飞不明白他看自己干什么,难道你所求的事和我有关?立刻警惕起来,这和尚,动什么心思呢? “你说。”法舟说道。 圆觉说:“弟子想要还俗!” 第六百四十三章、 扶你上墙 齐鹜飞忍俊不禁,考虑到法舟的感受,使劲忍住没笑出声来。 他偷眼去瞧,见法舟站在那里面色平静,无喜怒之色,心说这小和尚城府倒是不浅。 没有人说话,只有吹过山谷的风在树叶间轻轻摩擦。 刚才被平头哥留在山上的经过艰难跋涉,终于追了上来。 他从矮草丛间钻出来,兴奋地在人们的脚间乱窜,吱吱的叫。 大概是发现气氛有点不对,他停下脚步,抬起上半身,缩着前爪,好奇地看着大家。 法舟终于开口道:“还俗也好。你尚缺一戒,终不得圆满。可想好还俗之后,去哪里?” 圆觉忽然跪下来,说:“弟子想另投他师。” 齐鹜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法舟说:“师在哪里?” 圆觉手一指:“弟子想拜入黄花观门下。” 齐鹜飞大惊道:“喂喂,可不带这样的啊!你是佛门弟子,黄花观虽然不怎么正经,好歹也是个道观。” 小青在旁边笑着小声说:“师兄,我倒是觉得这和尚不错,让他拜你为师,你就多了个能打的徒弟。” 范无咎也起哄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山上又多个人陪我说话了。” 圆觉看着法舟,齐鹜飞也看着法舟,所有人都看着法舟,包括平头哥,也似懂非懂的看向法舟。 法舟点了点头:“也好,也好,阿弥陀佛!” 齐鹜飞说:“别介啊,你别一句阿弥陀佛就了事了啊,我可不想和佛门抢徒弟。” 法舟笑道:“我这徒弟,与佛有缘,但缘薄。我本想渡他,奈何渡不成,想来倒是我执着了。佛不渡人,唯人自渡。他今日找到了渡他的人,也是他的缘分。” 齐鹜飞愣在那里,有种无话可说的感觉。好嘛,话都被你说了,反正怎么着都在佛法之中,你们和尚可真会讲话。 法舟这话一说,圆觉就咚咚咚朝他磕了三个头:“多谢师父成全!” 法舟安然受了他的拜,说:“从今往后,我就不是你师父了。” 圆觉忽然眼睛一红,就落了泪:“师父,您永远是我的师父。” 说着又要磕头。 看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大和尚,对着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和尚又是哭又是拜,结合这四周静悄悄的夜色,着实是一幅奇妙的画,若是画下来,说不得千年后的史学家、宗教学者们要为此争论个不休。 法舟将圆觉扶起,说:“齐施主也与佛有缘,我与黄花观也有缘,你投入黄花观,你我之缘未尽,大可不必如此。何况你连生死都已见得,连白骨都已观过,有如何看不破这一层浅浅的缘分?好了,去给新师父磕头吧。” 圆觉就过来要给齐鹜飞磕头。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别别,先不忙磕头,此事缓议。” 法舟说:“齐真人莫不是觉得他资质愚钝?” 齐鹜飞说:“这倒不是。” “那是觉得他性情低劣?” “也不是。” “那是为何?” 齐鹜飞也说不上为何,总觉得不是很妥。 圆觉的法力境界和自己差不多,而且看样子很快就要突破了,自己能教他什么?教他怎么吃肉?还是一起研究《花花仙子》封三内隐藏的奥秘? 再说了,他毕竟是个和尚。将来要是被师父知道自己收了个和尚做徒弟,会不会挨打? 他正犹豫的时候,小青朝圆觉使了个眼色,圆觉会意,库通一声跪了下去。 齐鹜飞忙一把托住,圆觉要往下磕头,齐鹜飞则托住他不让磕,二人倒是较起力来。 两人的法力差不多,因此就弄了个不上不下。 小青过来拉了齐鹜飞一把,叫了声“师兄”。齐鹜飞的劲一泄,终于还是被圆觉磕了下去。 齐鹜飞瞪了小青一眼,撇撇嘴。 小青却咯咯的笑起来,指着圆觉说:“大和尚,以后你要叫我师叔了!” 圆觉说:“我既还俗,就不再是和尚了,请师父,师叔赐名。”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此事等离开狮驼岭再说。你真想拜我为师,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圆觉问道:“什么条件?” “不许吃肉!” 齐鹜飞说完,双手往身后一背,转身走了。 “啊?” 圆觉愣在那里。 小青朝圆觉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也和昆奴一起跟着走了。 元小宝鬼影一闪,从他旁边闪过,也跟着走了。 范无咎过来拍了拍圆觉的肩膀,似乎想安慰他两句,终于没说话,也走了。 法舟左手持钵,右手亲自拿了禅杖,也走了。 平头哥还缩着两只前爪,半立着身子,和圆觉站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看了看圆觉,朝他呲了呲牙,趴下身子,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 只剩下圆觉一人,光头无发,却在山风中凌乱。 圆觉终于醒过来,大呼:“师父!等等我!” 也不知他是在喊法舟,还是在喊齐鹜飞。 …… 齐鹜飞不想和号山派的人同行,奈何却只有这一条路。不管是地狱之花,还是猼訑之目,一直在引导他们走这条路。带走叶问天的金包银大概率也会走这条路,而所有的谜团应该也会在此路的终点解开。 都到了这里了,齐鹜飞不可能回头,或者为了避开他们换一条路。所以他只能跟在号山派的身后,继续前进。 他们都走了以后,黑暗的山林里还剩下了一个人,就是被明修然一旗子卷出去的朱太春。他坐在地上,像个没人疼的孤单的孩子。 看着齐鹜飞等人远去的背影,朱太春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或者是就此离开。 可是离开,又能去哪里? 刚刚成立的福陵派已经几乎全军覆没,福陵山云栈洞还剩下几个晚辈弟子,没人能撑的起朱姓一族。难道要回高老庄,继续世世代代被高姓一族嘲笑? 天哪,朱家的子孙怎么就到了今天这地步?老祖啊,你在哪儿?来看看你的子孙吧! 朱太春抬头望天。天上浓云密布,不透一点天光。 上苍仿佛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天空忽然撕裂了一条缝,光明如洪水般泄入。可惜上苍很快就把光的闸门关上了,世界又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一点流光如烛,忽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看见一个人,披着风衣,扎着红色的腰带,踩着两个带火的轮子。 他知道这一定是幻觉。 刚才一路上就已经出现过很多次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 他这么想着。 朱大全死了,明修然走了,再没有人能把他从环境中唤醒。 朱太春觉得自己这次大概是要死了。 其实死并不可怕。 只是有太多的遗憾,太多太多…… 他想起了在高老庄的日子。从小他就被人看不起,说他笨。据说他的名字就是高老庄的庄主取的,取“泰和春秋”之意。可谁都知道,太春太春,其实就是说他太蠢。小时候,庄里的人都喊他蠢儿,或者干脆叫他猪头。其实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因为朱姓一族被高姓一族死死的压着。你看高家那几个脑残儿,不照样吃的白白胖胖的,没人敢嘲笑他们。 朱太春发誓要出人头地,要为朱姓族人争一口气,要让所有姓高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所以他堪堪入品就出仕,加入了城隍司,后来调到了虹谷县。 他又想起了在虹谷县的点点滴滴,想起了端木薇。 他仿佛看见端木薇从远处走来,巧笑顾盼。 可是一想起端木薇,齐鹜飞的脸就总在他面前晃悠。 “狗男女!”朱太春骂了一句。 “你骂谁狗男女呢?” 他听见有人说话。 一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华丽衣裳的胖子,脸白白净净的,挺着个大肚子,显得挺富态。 又出现幻觉了! 朱太春使劲晃了晃头,再看这人还在眼前,他也干脆就不去管,只是站在那里顾影自怜,又忍不住想起端木薇的模样。 “嘿嘿,俺老朱家的儿郎怎落魄到如此地步了!”那白面胖子叹了口气,“唉,好吧,既然在这里遇上了,那就你了,你就是块烂泥,俺也扶你上墙!走!” 朱太春忽觉一阵风来,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舍利 齐鹜飞跟在号山派身后,离得并不远,号山派的人当然不会不知道。 柳钰本就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出发之前,陈光化交给他的任务是要让齐鹜飞消失。他是号山派的弟子,同时也是虹谷县城隍司的治安副处长,当然要服从命令。 但师祖明修然却想和齐鹜飞结盟合作。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黄花观实力还算可以,要捉猼訑,的确需要强大的帮手。大不了等捉到猼訑以后,再想办法解决齐鹜飞。可气的是,齐鹜飞竟然不答应,而明修然似乎和齐鹜飞达成了互不侵犯的默契。 要是让齐鹜飞走出狮驼岭,柳钰不知道该怎么向陈光化交代。而他以后想要在城隍司更进一步,恐怕就难了。陈光化不是一般人,背景比秦玉柏还要深。 “师尊,咱们身后有尾巴。”柳钰走到掌门李不才身边说。 “我知道。”李不才说。 “就让他们这么跟着?这咱们也能忍?”柳钰说。 “有什么不能忍的?你明师祖和他们达成了协议,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李不才说,“这条路也不是咱们家的后院,总不能不让人走吧?” “他们肯定没安好心。”柳钰愤愤然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明师祖为什么要让这他们?姓齐的要是答应合作还好,他不答应,显然是有独吞的心思。为什么不早点除掉他们,以免后患?” 李不才皱了皱眉:“你明师祖自有深意,咱们不必多虑。” “师尊!” 柳钰还想再说,却被李不才阻止了,因为前方突然出现了亮光。 柳钰放眼望去,只见幽暗的林子深处有一团迷迷蒙蒙的光,却看不清是什么。他以神识探查,却发现神识竟然无法进入那片密林。 “师尊,那是什么?”他问道。 “我也不知道。”李不才摇了摇头,看向前方的明修然。 明修然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一动也不动。他不动,自然没人敢动。 就这么停了一会儿,后面黄花观的队伍就已经赶上来了。 齐鹜飞也看见了那团光,同样,目视或神识都无法查清那是什么。 停了一会儿,就见明修然拿出他那面小旗子,挥了一下,说:“结阵前行。” 号山派的人就布好了阵。他们一共八个人,七个布成七星阵,明修然依然在阵外,带头前进。只不过这一次,他显得很谨慎,走的很慢。 齐鹜飞说:“我们也上去。” 他们一直是保持着阵型的,所以也不必重新结阵。 深入密林之中,那团光不但没有变亮,反而变小了,只是清晰度增加了。 没多久,他们就看见了一朵花。光,这是这朵花发出来的。 只见这朵花开在虚空之中,无根无叶,赤色的花瓣如扭曲的长舌一般互相缠绕,花瓣上生出许多长须,倒挂下来,好像伤口上留下来的鲜血。 因为是跟在号山派身后,齐鹜飞只能隔得老远的看着,但即使如此,他也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好美的花啊!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美。在一片黑暗之中,这如血一般的色彩,是如此的艳丽,又如此的神秘。而神秘,正是美的来源。世间一切之物,一旦脱离了神秘,美便不复存在。 “地狱之花!”明修然叫出了花的名字。 人们这才相信,他们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地狱之花。 而就在这朵花的周围,长着好几株九幽束魂草。 齐鹜飞也算是大开眼界,不但见到了地狱之花,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九幽束魂草长在一起。 李不才问道:“师叔,要不要摘花?” 明修然显然也有些兴奋,不过还是保持了理智,说:“奇花必有异兽,地狱之花就在这里,那只六尾猼訑一定就在附近,大家小心一点。” 他一边说一边挥动手中的旗帜,旗帜就翻卷着进入虚空之中。 齐鹜飞感觉到周围的空间发生了一些异样的变化,仿佛有一座无形的虚空之阵。出于对阵法的敏感,他对这面小旗充满了好奇。 明修然脸上渐渐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收了旗帜说:“奇怪,怎么会没有?” 李不才说:“也许那东西刚才受了惊吓,我们这么多人过来,把它吓跑了。” 明修然却摇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它跑了,它的窝必在地狱之花附近。我刚才以玄冥幡查探,附近没有妖兽的踪迹啊。” 齐鹜飞听到明修然的话,心中忽然一动,问身边的元小宝:“小宝,你看到的地狱之花是什么样的?” 元小宝却说:“地狱之花?这里哪里有地狱之花?” 齐鹜飞心头一跳,又问:“那么九幽束魂草呢?你看见了吗?” 元小宝摇头:“没有。” 齐鹜飞心下了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又问了其他人,看到的情景与他想同,也就是说,除了元小宝之外,所有人都进入了同一幻境之中。 这时,通过心我之镜感知到的危险又开始临近了,危险之源正是那朵虚幻的地狱之花。 “明真人,这是幻觉!”齐鹜飞出言提醒道,“千万不要碰那朵花!” 明修然还没说话,柳钰就大声道:“师祖,别听他的,他这是小人之心,想要独吞地狱之花。”又朝齐鹜飞喊,“齐鹜飞,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一路尾随我们,想摘果子?告诉你,地狱之花是我们发现的,没你的份!” 明修然没有说话。 李不才皱了下眉,回头问道:“齐真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说好了,大家各走各的,互不妨碍吗?” 齐鹜飞说:“李掌门,我不想妨碍你们,只是提醒一声,这真的是幻觉,不要碰,必有危险。” 李不才看向明修然:“师叔……” 明修然显然也有些不高兴了,摆了摆手说:“是真是幻,总要试试才知道。你们去摘花,我来对付那些非分之想的小人。” 说罢转过身,缓缓举起手中旗帜,对齐鹜飞说:“小伙子,本以为是个青年才俊,没想到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原本我可以留根草给你,现在,别想了!走吧,你们七人加起来也不是我对手。我又玄冥幡在手,你们结阵也无用。” 齐鹜飞见明修然态度已绝,知道说不通,便摇了摇头,运转阵法,带着身边的人后退。一边退,一边注意着明修然的动作,尤其是他手中的玄冥幡。 后退到了一个双方都感觉安全的距离,才停下来。 这时,号山派的几名弟子已经走近了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准备去摘,其中去摘花的正是柳钰。 就在柳钰的手触碰到地狱之花的一刹那,隔得很远的齐鹜飞心头突然一阵狂跳,那种危险的感觉袭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退!”他当机立断,指挥阵型以最快的距离继续后撤。 而与此同时,那朵地狱之花突然就发生了变化。赤色如血的花瓣和花蕊如睫毛一般翻开,露出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然后,就听到一声巨吼,一只猼訑窜了出来。 刚刚伸手去摘花的柳钰被猼訑张开的巨口一口给吞了下去,而旁边一名去摘九幽束魂草的弟子被猼訑的爪子撕成了碎片,另一名同样也在摘九幽束魂草的号山弟子则被强劲的法力冲击波击中直接飞了出去,一直飞到了离齐鹜飞他们不愿的地方才落地,而落地以后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齐鹜飞大惊不已。 这猼訑的妖力超乎想象,和先前完全不同。放眼望过去,才发现,这只猼訑的身后竟然拖着七条长长的尾巴。 七尾天妖! 麻蛋,果然是一家子,这才是一家之主吧。 号山派的人显然也发现了,包括刚刚转回身来的明修然。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不要说组阵,就是逃跑也来不及。 天妖猼訑的速度之快,法力之强,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甫一出现,包括柳钰在内的三名号山弟子就尸骨不存。而其他人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瞠目结舌,正好对上了猼訑的眼睛。这一下全都进入了幻境之中,一个个呆若木鸡。猼訑只轻轻抬爪,就又是三人血肉纷飞,魂消魄散了。 也就李不才和明修然修为高深,反应神速,立刻闭上了眼睛,才没有落入幻境。李不才想要逃,但没来得及,就被猼訑的尾巴卷住。 明修然手中玄冥幡一抖,旗帜张开,深入虚空。只见风卷大旗,旗面翻涌如波涛,周围的空间内犹如巨浪一般,到处都是玄冥幡的影子,就连虚空也被割裂开来似的。 猼訑松开尾巴,李不才跌落,被旗帜卷住,瞬间拉回到了明修然身边。 远处的齐鹜飞看得清楚,心中暗道了一声:可惜! 明修然如果刚才一心逃走,凭借他半步天仙的修为,加上手中这面神奇的旗帜,也许还有机会,可他偏偏要去救李不才。这一下,李不才虽然被他用玄冥幡从死亡线上拉回,并且人也到了明修然身边,但七尾猼訑也到了他面前。 只见猼訑张开巨口,一口咬下。 明修然须发皆张,目眦尽裂,使出数百年修为,用尽全力,将手中玄冥幡举起,旗面飞扬形成滔天巨浪,挡在他的身前。 七尾猼訑深处爪子抓了一下,那旗面倒也牢固,竟没被抓破。猼訑又用头上的角去顶,也未顶破。但它势未停,整个妖身撞了上来。 巨浪瘪了下去。 猼訑一下撞在了明修然身上,带着强大的法力。 明修然和李不才就好像两个纸片人似的,被猼訑一撞而碎,竟灰飞烟灭了。 只剩下一面玄冥幡,又变成了小旗子的模样,飞起到空中,缓缓飘落。 而猼訑前冲之势不停,直奔齐鹜飞他们而来。 这一切电光石火。 猼訑击杀号山派八人,其实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动作,就是从柳钰摘花,翻开猼訑之目开始,猼訑冲出来,吃人、抓人、撞人一气呵成,一个门派就被它这样灭了。 齐鹜飞不得不感谢明修然,要不是他转身逼迫,自己也不会后退得这么远。如果站在的最初的位置,虽然也比号山派弟子离地狱之花远,但比现在要近了很多,以猼訑刚来那一击之威,自己这边的七人恐怕没人能逃过一死。 但即使离得这么远,也依然无法摆脱危险。 猼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从柳钰摘花时,齐鹜飞感觉到了危险,就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组织后退了。 他们七个人,想七颗贴地的流星。 但还是太慢!太慢了! 相比于七尾天妖的速度,他们的移动,就像猫面前的耗子。可能更夸张,像蚂蚁。 齐鹜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禁锢在了这个空间里。 这时候,他最好的逃生手段是赶紧隐身,然后横向逃离。但问题是身边的人怎么办? 他们可没有隐身的本事啊! 他绝不会丢下小伙伴们独自逃命。 瞬间,猼訑就已经到了他们身后。神识已经能触碰到它那炙热的法力之锋。 齐鹜飞手中捏住了那张陆承给他的符。 这是唯一能够救他们命的东西。 只要他转身把这张符丢出去,念诵咒语“咸彭朌命,姑谢即令,射!”,就会有一支金色的箭,穿破万里虚空,射中这只猼訑之魂,就像在起蛟泽中射死蝠妖那样。 蝠妖也是七品天妖,能杀死蝠妖,一定也能杀死猼訑。 然而,齐鹜飞并不知道,此刻的陆承正在和记者鲁步亭说话,而他摆的祭坛,则只交给了屎蛋看管。 危险已近,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齐鹜飞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咒语,正要丢出符纸,忽见身边的法舟猛然转身,手中多了一个琉璃瓶子。 他似乎也来不及打开瓶盖,手指一用力,琉璃瓶就碎裂了。 一瞬间,金光万道,瑞彩千条,伴随着阵阵梵唱,声声佛音,一截佛骨舍利从他手中缓缓升起,化作一尊百丈高的金身佛像,端坐于虚空之中…… 第六百四十五章、 杀死七尾猼訑的办法 七尾猼訑嗷一声吼就朝着金身佛像扑了过去。 莲台漂浮,佛像端坐其上,单手立于胸前,另一只手掌平摊朝下前方虚按,掌心放出金光万道,一下子把猼訑照在了金光之中。 刚才还势不可挡的猼訑被金光罩住之后,竟然前进不得半分。 猼訑身形闪了两闪,想要隐入虚空,这是它最擅长的本事。然而在这金光之中,它在虚空中出入无间的本领也失效了。这个空间似乎已被锁定,而它的身躯好像被这些金光黏住,无论怎么努力使用法术,也只让它在金光中忽隐忽现,却始终无法脱离这片空间。 猼訑愤怒万分,背上双目怒睁,对着佛像声声怒吼。每一声吼声,都爆发出强劲的法力风暴,想要冲散佛像手中照下来的金光。 虚空中的莲台也开始震动起来。 站在佛像后方的法舟,眉头紧皱,对身后诸人说道:“我拖住它,你们快走!” 说罢便盘腿坐下,双手合十,低眉垂目,口中菠萝菠萝蜜的念起了经咒,那莲台佛像便稳定下来,手中放出的金光也更加耀眼夺目。 而齐鹜飞看得清楚,随着法舟口中的咒语加持,神识中见到一个个金色的梵文文字,从金光中坠落,如金筑铜浇,砸在猼訑身上。 猼訑吃痛,嚎叫连连。但这似乎也激发了猼訑的凶性,它在金光中不停挣扎,前爪立起,奋力抓出,眼前的金色光芒如布匹般撕拉一下被它抓破。 金光一破,猼訑就要从破洞中钻出。幸好头顶又有金光如瀑泄落,把被猼訑抓破的地方补充完整。 如此,猼訑的两只前爪不停交替抓牢,每抓破一次他便朝前挪动一分,竟然一点一点的朝着人们所在的地方靠近了过来。 “快走!” 法舟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虽然佛骨舍利妙用无穷,威力强大,但也全赖使用者本身的实力,而法舟的法力显然支撑不了太久。 法舟让众人先退,自是舍己救人之意。但齐鹜飞等人又岂能舍他而去。 尤其是圆觉,虽然提出了还俗改投黄花观门下,但毕竟师徒一场,感情深厚。此刻见法舟有舍身求死之意,大叫一声:“师父!”便冲到了法舟身边,也盘腿坐下,单手掐诀,另一只手搭载了法舟肩上,竟是将一身法力渡到法舟体内去。 “你这是何苦!现在不走,就走不掉了!”法舟说了一句,但语气短促,显然支撑的十分吃力,也无力再说多余的话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死便同死,何所惧哉!”圆觉说完这句,便再不说话,一心一意将法力渡过。 有了圆觉的帮助,虚空中的莲台佛像光芒变得更亮了一些,手中泄下的金光也更加密实,猼訑前进的速度变慢了。 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齐鹜飞手持承影剑,刷的射出一道剑气,直奔猼訑。 承影剑气无形无影,猼訑毫无防备,被剑气射中,不知是吃痛还是受了惊吓,猛地往后缩了一下身子。 求助下,可以像偷菜一样的偷书票了,快来偷好友的书票投给我的书吧。 齐鹜飞发现有效,便使出御剑诀,连连射出剑气。 果然,剑气全部射中猼訑之身,弄得猼訑怒吼连连,摇头晃脑。然而,剑气也把金身佛像照下来的金光给撕开了一条条缝隙。 猼訑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立刻趁机前扑,也不再管那无影无形的剑气以及天上砸落的金字梵文,双爪左右交叉,往两旁一撕,借着剑气切开的缝隙,一下子撕开了一大片空间。 顶上的金光来不及泄下补充,猼訑虚空一隐,再出现时,就已经到了莲台佛像的正下方。眼见着它举手之间,就要去抓莲台佛像真身,一旦被它触及到佛骨舍利,舍利受了妖气污染,失去效用,那么大家都要同时完蛋。 齐鹜飞心念电转,连忙上前如圆觉一般,将一只手搭在法舟肩上,把一身法力渡入法舟体内,协助法舟控制佛骨舍利,放射出更强烈的金光。 “你们快上来帮忙!” 其实不用他说,其他人也已经上来,一个个如法炮制,或将手搭在法舟身上,或将手搭在圆觉身上,大家经络贯通,形成法力接力。 如此一来,法舟压力顿减,佛骨舍利所化成的莲台金身佛像便又缓缓升高了几分。 在佛像下方的猼訑被金光压住,无法跃起很高,眼看着就要抓破那可恶的莲台,忽见连台身高,而它却够不着了,只能暴跳如雷,却又无可奈何。 齐鹜飞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大家的法力总会耗尽,而对面是一只七尾天妖,法力深厚无比,源源不断,用之不竭。就算自己能够随时出入心我之镜,利用太极池恢复法力,那也只有他一个人。其他人只要丹药吃完,就再也无力对抗。 和一只七尾天妖比拼法力,显然是不智之举。 更何况这里环境莫测,不要说那六尾和五尾的猼訑随时可能出现,这时候随便来一只四尾的小妖,他们也没有余力去对付。 必须要速战速决! 齐鹜飞试着将搭在法舟肩上的手拿开,只见那莲台金身佛像的光芒似乎暗了一点,但依旧稳稳的漂浮在虚空之中,并未坠落。他确定合众人之力,借助佛骨舍利,暂时可以压制住猼訑,便干脆站了起来。 “老范,你不用渡法,你负责喂药。” 齐鹜飞抓出一大把丹药来交给范无咎。 范无咎在所有人里面法力最弱,自知己力绵薄,即使一身法力全部渡给法舟,也是杯水车薪,用处不大,便退出来,接了丹药,站在一旁,看谁法力不济,就给谁喂丹药。 齐鹜飞手中握着承影剑,却不敢再使用承影剑气。虽然承影剑能对猼訑造成伤害,但也同样会对佛骨舍利的金光造成伤害。 除了承影剑之外,他身上还有一把宵练,两把剑都属于商天子三剑,用法相近,威力自然也差不多,应该也能对猼訑造成伤害。但是他同样不敢用。万一再次把金光撕裂,猼訑再往前一窜,就到法舟身边了。 但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够伤害这只猼訑呢?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还是陆承给他的那枚符。只要觋罗弓一开,必能将眼前的七尾猼訑射死。 但齐鹜飞却没有动手。 非万不得已不可用。这是陆承交待过的。 刚才法舟还没有使用佛骨舍利的时候,大家都危在旦夕,齐鹜飞自然不会犹豫。但现在已经有佛骨舍利发出金光困住了猼訑,只不过坚持不了太久而已。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的。 而且他总觉得前方的路更加危险,可能有更强大的敌人在前方等着。这枚符只能用一次,这是杀手锏,所以能不用则不用。 也幸亏有此一念,才没有浪费这张符。否则如果这时候丢出去,陆承还在和记者说话,觋罗弓自然也不会自己射箭。 忽然,齐鹜飞想起了自己身上还有一件法器,那就是刚得到不久的打神鞭。 连行瘟使者都对打神鞭十分害怕,被六道木一鞭打成重伤,而那只猫妖更是一命呜呼。想必打眼前这只被舍利金光困住的七尾猼訑也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使用打神鞭有一个缺陷。 六道木在把鞭子交给他的时候,已经用神念告诉了他鞭子的使用方法。 其实打神鞭的用法很简单,就是把它当普通鞭子用,无需使用法力和法术咒语。它的厉害之处在于,不管对手是谁,只要你能打中他,就会对其造成物理上的伤害,连大罗金仙也不能免。也就是说拿它打神仙和打凡人的效果是一样的。所以才叫打神鞭。 但问题是,你得打得中对方。 使用打神鞭的时候无法隔空发力,也不能使用法力,只能像凡人武夫那样用。 因此,齐鹜飞就不得不走到七尾猼訑面前。 猼訑虽然被金光困住,但它依然有一定的活动能力,靠近它是十分危险的。 齐鹜飞缓缓朝着金光走去。 小青和昆奴同时大惊道:“师兄!” “闭上眼睛!”齐鹜飞大喝一声。 他生怕大家因为他的行动而睁开眼睛,一旦和猼訑背上的眼睛对上,那就完了。连五尾猼訑都可以随意让人们进入幻境,一旦被这只七尾猼訑控制,后果不堪想象。 齐鹜飞自己也不敢睁眼,闭着眼睛,全凭神识前进。 猼訑当然看见了他,似乎不太明白这小子想干什么,一直在金光中挣扎暴跳的猼訑突然安静下来,睁大背上的眼睛,看着齐鹜飞。 待到靠近金光之时,来到了莲台下方,齐鹜飞才默念“潜龙勿用”,隐去了身形。 猼訑愣了一下,大约是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突然消失了,随即意识到了危险,便又暴躁的咆哮挣扎起来。 这一次他挣扎的力度更大,撒在他身上的金光被它搅动出层层涟漪,头顶的莲台金身佛像微微震动不已。 法舟已经满头是汗,尽管身后五人的法力源源不断的灌注入他的身体,但要发挥出佛骨舍利的全部威力却还是不够。七尾猼訑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法舟使尽全力,也只勉强能够控制住舍利之光,将猼訑禁锢在金光之中,却无法对猼訑造成伤害。这样下去,自己一方的法力总会耗尽。 由于一直闭着眼睛,他们并不知道齐鹜飞到底做了什么,神识中看到齐鹜飞靠近了猼訑,然后就突然消失了。 众人都耸然大惊,心中担心不已,却又不敢睁开眼睛。而猼訑的动作越来越暴躁,这也让他们无法分心。 齐鹜飞隐身之后,进入金光之中。 他小心翼翼,来到猼訑面前。 此时的他,离猼訑不过半米的距离。如果这时候被发现,大概猼訑一个喷嚏就能把他喷死。 七品和六品之间差距之大,难以想象。半步天仙的明修然,手持玄冥幡,被这东西一冲之下,连渣都没剩下一点。 更何况齐鹜飞连六品都未突破。 齐鹜飞谨慎地看着猼訑,并没有急着出手。 打神鞭虽然可以打天仙级别的高手,但打上去的效果却和法器击打是完全不同的,很难打出一击致命的效果。 就像一个普通的凡人用棍子去敲另一个凡人,要想一击毙命是十分困难的。 这一点,在六道木用打神鞭打中行瘟使者的时候就已经证明了。六道木的全力一击,加上又是偷袭,依然只是重伤了行瘟使者,没能要了他的命。虽说当时的六道木已经中毒,但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没有打在最要害的部位上。 当时六道木击打的是行瘟使者的胸口。按照常理来说,用棍子打人最有效的部位应该是头部,最好是后脑或者太阳穴,其次是裆部。心脏虽然是人的要害,但有肋骨保护,非锐器不足以致命。 但齐鹜飞必须要一击成功,就算不把猼訑打死,也至少要打成重伤,令其失去战斗力。如果一击不成,以七尾猼訑的能力,他很难再有第二次机会。 齐鹜飞拿出打神鞭,对着猼訑的头比划了一下,觉得不是很有把握。 首先是这妖怪的头部和人类的头部结构明显不同,不确定它有没有类似人类太阳穴一样的薄弱点。而它的头顶长着四个角,弯曲分叉,正好护住了他的顶盖。一鞭子下去,如果打到了角上,恐怕不会产生任何伤害。 他又绕到猼訑的身后,想看看能否击打它的裆部。 但是到了后面只看了一眼,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那里长着七条尾巴,把他的裆部遮得严严实实,连雌雄都看不出来。 齐鹜飞只好又绕回来,对着猼訑的头研究了半天。 这东西一直很暴躁,在金光之中摇头晃脑,本来就没把握敲破他的头,这样子就更无从下手了。 齐鹜飞又绕着猼訑转起了圈,绕了一圈又一圈,但始终无法从它身上找到一击致命的弱点。 齐鹜飞也有点急躁起来,再这样下去等法舟他们法力耗尽,大家就都完蛋了。 忽然,他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猼訑的眼睛。这一对长在背上的眼睛,是猼訑最神秘也最强大的东西,强大到只有五条尾巴的猼訑就已经能把一大群五品六品的高手耍得团团转。 刚才因为一直闭着眼睛,只使用神识,齐鹜飞能看到猼訑的身躯,却无法看到猼訑的眼睛,因此才忽略了。现在想起来,心头一阵兴奋。 最强大的地方,往往也是最脆弱的地方。 刺瞎它的眼! 虽然这很冒险。 第六百四十六章、 未来的大亨 陆承知道齐鹜飞此行很凶险,所以才会把觋罗金箭符给他,然后摆起祭坛,拼着自己再受一次诅咒,也要帮齐鹜飞杀死一个强敌。 原本他是不该离开祭坛的,但盘丝岭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能不管。 陈光化强上盘丝岭,已经是完全撕破脸了。他的身后很明显站着哪吒和李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这一点必须要搞清楚。 盘丝岭要想化解危机,必须要主动出击,否则的话永远是被动挨打。对方有实力有势力,随时都有可能对盘丝岭再次下手。 下一次就未必有孙悟空和清风道长同时出来救场那么好的运气了。 但主动出击并不意味着鲁莽行事。现在要是带着一群妖精下山去,闯进城隍司把陈光化给灭了,也未必做不到,但那后果…… 人家毕竟是城隍司司长,李靖的护天舰还在头顶上停着呢。 所以陆承马上就想到了利用舆论的力量。 毕竟天庭早就进行了改革,现在是三届联合执政,讲民主和民权的时代,讲仙民一家。前阵子刚大肆宣扬的城隍司和地方宗门大力合作的新闻还在网上挂着呢!齐鹜飞是刚竖立起来的英雄模范,黄花观是刚通过审批要大力发展的地方宗门,说推翻就想推翻? 当然舆论搞不死李靖和哪吒,甚至伤不到他们的一点皮毛,但是足够让陈光化喝上一壶的。 陆承相信,在必要的时候,李氏家族一定会丢车保帅。不对,陈光化对他们来说不是车,顶多算一个小卒子。 一个小卒子,他们不会可惜的。 牵扯到宗门力量,牵扯到城隍司,甚至牵扯到天兵行动,这就不是随便找几个大v或主播胡说八道一番可以的了,必须找权威的媒体,文章要让资深的记者来写。 把记者吸引上门很容易,孙悟空和哪吒同时出现,差一点大打出手,相信这消息任何一个记者听到了都会兴奋不已。 但关键是找谁? 谁愿意冒着得罪李氏家族的风险来做这件事呢?盘丝岭又能给他什么好处? 必须慎之又慎,万一正好找到一个和李氏家族有关系的人,那就适得其反了。 想来想去,陆承想到了鲁步亭。 首先这个记者来过盘丝岭,齐鹜飞和他打过交道,事后也跟陆承说起过,觉得这个人可以合作。 其次,上次来盘丝岭是给齐鹜飞做专访。这件事情是以辛环为首主导的,他们请的记者自然也是经过挑选的,至少不会是哪咤方面的人。 再则,《仙民周刊》虽然不是三界最权威的刊物,但是知名度相当高,发行量也很大,非常利于传播。 陆承和鲁步亭一番长谈,让鲁步亭觉得这个老头不简单。说起话来环环相扣,该透露的条理清晰,绝不拖泥带水;不该透露的,严丝合缝,无论他如何诱导,也绝不多说半句。 不过陆承说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令人振奋,所以鲁步亭也就根本不在意陆承不愿意说的那些东西了。他觉得光今天得到的消息就够他连续发好几篇专题,每一篇都能够让他的名字霸占新闻排行榜的榜首。 小雪端着茶盘上来给他们换茶。 陆承亲自端起一杯新泡的茶,把杯子轻轻移到鲁步亭的面前。 杯子底下压着厚厚的一叠钱,稳稳的托着杯子,像一个长方形的茶托。 “这……” 鲁步亭有些不好意思,上次来给齐鹜飞做专访,收了五千块,收的心安理得。做人物访谈,按照对方的要求来做,收个红包很正常。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虽说陆承一直在有意无意地引导他报道的内容和方向,但这毕竟是对方给自己报的料,而且是大料,照理应该给对方爆料费才对。 茶杯底下的钱可不少,鲁步亭目测了一下,起码有两万紫币。 一个记者很少能拿到这么大的红包,除非有特殊的事情需要解决,比如说宗门非法占地,环境污染等等。 盘丝岭好像并没有什么违规的事情,除了山上可能有几只妖,但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连五庄观都出面了,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对鲁步亭来说这并非他想要报道的核心,显然陆承也希望他不要提起此事。 收不收这笔钱呢?鲁步亭有些犹豫。 收了,那么后续报道的内容和方向,就得按照陆承想要的来了。这和他目前心中的有些想法不太符合。 鲁步亭是个聪明人,虽然陆承没有明说,但他心里透亮,知道陆承想让他写些什么。 说陈光化新官上任,借助天兵行动打压异己,欺压地方宗门,这些都没有问题,都不用陆承提,他也打算这么写。得罪一个地方城隍司的司长而已,他不怕。 但是要把问题上升到仙民矛盾,利用舆论把事情扩大,这就太冒险了。他只是一个小记者,先不说这样的文章周刊的总编敢不敢发,一旦发出去,引起什么后果,谁来承担责任? 从新闻价值上来说,孙悟空大战哪吒,才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只要不上升到阶级矛盾,扩大到佛道之争、妖人之别什么的,这种事可以随便说,随便写。说他们大战了三天三夜,也没人去较这个真。 当然,鲁步亭自己也想深挖一些东西出来。所谓富贵险中求,要是真能搞出一点天庭高层的内幕,或者李氏家族的丑闻之类的东西,那他在新闻界的地位将直线上升。只是要承担极大的风险,这风险不仅仅是丢饭碗那么简单,搞不好鲁步亭这三个字从此在三界消失了都有可能。 所以鲁步亭有些犹豫,两万纸币还不足以让他卖了自己。 陆承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笑道:“鲁先生不必过滤,这只是一点小意思,算是给你今天跑腿的辛苦费。至于文章怎么写,全在于您。您是新闻工作者,陆某尊重您的为人,也尊重您的职业。新闻嘛,首先就是要真实,要能够给广大仙民以正确的引导和启示。其实不瞒鲁先生说,我们齐掌门也早有进军媒体行业的意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鲁步亭微微一愣:“进军媒体行业?你们盘丝岭野心还不小啊!” 陆承哈哈笑道:“哪有什么野心?只是看现今的媒体行业没有几家敢说真话,大家都在抢流量,抢钱,有良心的媒体人不多了。时弊如此,于心痛焉!我们齐掌门一身襟抱,总想为三界仙民做点事情,故而有这么个想法。” 鲁步亭说:“齐掌门胸怀大志,令人敬佩。上次见面我就知道他非一般人了。” 陆承说:“齐掌门也夸赞过您,说您聪明,有能力,而且是一位难得清醒且有良心的媒体人。” 鲁步亭哈哈一笑:“齐掌门真的这么说我?”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陆承道。 虽然觉得陆承这是奉承之言,但鲁步亭还是很高兴。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杯子底下的钱就全部露出来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却同时皱起了眉头。 茶杯斜斜的放在嘴边,茶水却始终未曾进入他的嘴里。就这么停顿了片刻,他终于还是放下茶杯,把钱拿了起来。 这厚厚的一沓钱,明显的分成上下两半,上面是紫币,而下面压着的赫然竟是金币。 鲁步亭熟练的用手指一抹一弹,钞票哗啦啦的响起来。这声音比世上最美妙的音乐还要动听。 “陆先生,这未免太多了吧?你这样,这篇文章我可不敢写了。” 鲁步亭把钱轻轻放到桌上,往前一推,推回到陆承面前。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作为一个记者,鲁步亭深知哪些钱能拿,哪些钱不能拿。对方给的越多,所求的也就越多。他知道自己的斤两,能承担多少。 陆承微微一笑,用两个手指按住钱,把钱往前推了一点,却并没有推到鲁步亭的面前,而是放在了桌子中间,他的手指也没有离开钱。这让鲁步亭有点不解其意。 “鲁先生,您是资深业内人士,在下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 “您说。” “如果盘丝岭想办一份刊物,把它当成一个项目来看的话,需要多少钱?” “这要看你想办什么刊物了。如果是内刊,其实根本就不用花什么钱。你们自己内部随便搞就行了。” “当然不是内刊,我刚才说了,我们齐掌门是真心想做媒体。” “那你们想做什么样的刊物?宗旨是什么?发行对象是谁?” “发行对象嘛当然是整个修行界广大仙民,宗旨就是让更多的人能够进入仙道之门。还有一点是我们齐掌门特别在意的,他常说天道之下万物平等,所谓圣贤,不过是抓住了天道之机,先行一步罢了。” 鲁步亭吓了一跳,陆承前面两句是废话,什么让更多人进入仙道之门,三界之内哪一家媒体不是这么说的? 最关键的是他后半段话: 天道之下万物平等——万物是指什么?当然不会指脚下的土和墙上的砖,可不就是说妖魔鬼怪? 圣贤不过是抓住了天道先机——这是要蔑视前贤先圣啊! 不知道为什么,鲁步亭惊吓之余忽然产生了那么一丝兴奋。 “你们这个还是没有说清楚啊,太笼统了,做媒体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说。 “是啊,我们也知道,所以一直只是有这么个想法,没有付诸行动,正想请教鲁大记者这样的专业人士。”陆承说。 鲁步亭摆手道:“我不算什么专业人士,我只是个记者而已。不过我可以给你们一点意见。办刊物最难的不是多少钱的问题。” “那是什么?”陆承问道。 “三条。”鲁步亭伸出三个手指,“首先是你们上头有没有足够的关系。做小刊还好说,想做大刊,上头没有关系根本拿不到刊号。除了刊号之外,还有很多需要审查和特殊审批的项目,每一项都非常麻烦。如果你只面向地仙界的话还好一点,如果想要面向天庭地府,那就很难了。 其次是你们的办刊宗旨和市场定位。如果定位不够精准,又没有自己的渠道,发行将是个大问题。没有发行量,没有流量和广告收入,你是很难维持下去的。要么就只能做小而精的小众刊物,做不成大刊。 第三就是人才。你需要一支不小的团队,尤其是编辑到记者,数量不少。用新人肯定不行,至少要有一批资深人士,在三界之内拥有大量的资源。没有资源的记者根本拿不到一手消息,也写不出好文章。 这三条你都解决了,剩下的才是钱的问题。如果真的都能解决,那么一般而言有个一两百万紫币的启动资金就差不多了。解决的越完美,花的钱就越少。条件差的越多,花的钱也就越多。” 陆承点头道:“哎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鲁步亭微微一笑,很有一种成就感。他端起茶杯来喝茶,虽然茶已经有点凉了,但他还是觉得很好喝,满足地说:“嗯,这茶不错。” 陆承一直等到他把茶杯放下,脸上满足的笑容慢慢褪去,才说:“其实就是要上面有人,下面也有人,我这样理解对吧,鲁先生?” 鲁步亭说:“也可以这么理解。” “上面的人不用担心。”陆承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鲁步亭并不觉得意外,上次来他就见识到了盘丝岭的能量,能让甪里大仙上门送蟠桃的,绝非是他表面看到的那个破落的小道观。而这一次,孙悟空亲自下场,甚至不惜与哪吒闹翻,又有五庄观出面做保,这哪里会是一个没有背景的小门派呢? “那么下面的人呢?”鲁步亭问道,“你的团队呢?” “团队可以慢慢建。”陆承说,“关键是要有一个领袖人物。这个人物已经有了。” “哦?不知是哪位媒体大佬?” “就是你。”陆承把桌子中间的钱再次推到了鲁步亭面前,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这上面的一万紫币是给您这次跑腿的辛苦费。这下面的一万金币,算是预支的咱们办刊的启动资金。您看够不够?” “我?” 鲁步亭大感意外,可又觉得一切都顺理成章。 看着这厚厚的一沓钱,鲁步亭明白了,眼前这个老头,从见面的第一句话开始,就一直在做铺垫,最终就是为了要让他接受这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当然难以拒绝! 哪一个记者不想有这么一个机会,摆脱被人呼来喝去的命运,成为媒体大亨呢? 他又想起了齐鹜飞给他画的那张饼。他一度以为自己错过了分饼的最佳时机,还指望能分一点边边角角的碎屑,却没想到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最甜美的馅儿,专为自己留着呢! 至于这次的文章…… 管他呢,陆先生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第六百四十七章、 谁敢动我师兄的东西 通过神识可以看到猼訑的身体,也知道它眼睛所在的位置,但无法知道它现在是睁开的还是闭着的。 如果它是睁开的,只要用武器捅进去就可以了。那么大的眼睛,想捅歪了都难。至于能捅多深,那取决于武器的形状和破防能力。 齐鹜飞现在手上有三件武器可以伤害到猼訑——承影、宵练和打神鞭。 打神鞭最靠谱一点,因为它可以忽视一切防御,视天仙如凡人,眼前这只猼訑在打神鞭面前估计也就和一只普通的山羊差不多。敲不破它的头,捅瞎它的眼睛是绝对有把握的。 承影剑无形无影,对猼訑能造成一定的伤害,这也是经过检验的了。估计宵练和承影的效果差不多。 齐鹜飞决定双管齐下,一手打神鞭,一手承影剑,攻击猼訑的两只眼睛。因为只要做捅的动作,不使用任何法力和技巧,所以两种武器同时用并不会分散力量。 关键是,这东西的眼睛现在是不是睁着的? 如果猼訑没有睁开眼睛,那厚实的眼皮,能不能捅破就难说了。 所以,齐鹜飞必须睁开眼睛看一下,确认猼訑的眼睛有没有睁开。 可问题是,一旦看到对方的眼睛,自己就会立刻陷入幻境之中。 这就更加要一击成功了,否则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齐鹜飞缓缓飘起,来到猼訑的正上方。 他右手握紧打神鞭,左手握紧承影剑,两件兵器各自对着猼訑背脊的两侧。那里正是它双目的位置。只要确认猼訑的眼睛睁开,他往下一扑,直接捅进去就行。 齐鹜飞深吸一口气,睁开了自己的眼睛。 猼訑的眼睛是睁着的。 齐鹜飞看到了那对大眼睛。现在它们就在他的眼前,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 在看到它们的一刹那,眼前的景物就变了。 他看见的不再是眼睛,也不再是猼訑的身体,而是一座山,还有两口澄澈的泉,其中一口温温的冒着热气,泉水边有一株柔嫩的正在蓬勃生长的嫩石榴苗。另一口在一座道观里,美丽的人鱼正在泉水中嬉戏。 他看见道观破旧的砖墙,古老的门头,斑驳的石牌,还有门口高大虬曲的老树,和那条永远在树下的阴凉里打盹的老狗。 清晨的太阳升起,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动物。他们在树下集结,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蜘蛛在吐丝、老狗在睡觉、锦鸡在啼叫、麒麟在喷火、猴子在翻跟斗…… 齐鹜飞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亲切,好像离家多年的游子看见了家乡。 真好啊! 他很喜欢这种感觉,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们,这山,这水,这生命…… 然而他很清楚,这一切都是幻觉。 在进入幻境的瞬间,他的双臂也按照预定的动作,左手持剑,右手持鞭,奋力捅了出去。 他看不到猼訑,无法判断目标有没有移动。他只能紧绷着身体,奋力维持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不变形。 噗噗两声,他看见手中的剑和鞭子插进了山腰。 起先,锋利的剑轻易破开了土壤,然而马上变得凝滞。反倒是那条看起来笨拙的木鞭,深深地插进了地下,直没入柄。 地下渗出了汩汩的黑水,鞭子插着的地方变成了一口井。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巨吼,仿佛这山承受不了伤痛,大地震颤起来,地动山摇。 眼前的景物全都裂成了碎块。 他从裂缝中看到了金色的光芒,仿佛从黑色井水中析出来的黄金。 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在了他的胸口。 鲜血从口中喷出,在他眼前幻化成一片红色的幕布,遮住了刚刚还原的现实景象。 他感觉自己飞了出去,轻飘飘,又昏沉沉的。 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齐鹜飞迷迷糊糊地醒来,听见有人在说话。 “小丫头,别挡着我们,不然我可不客气了!” “哼!这是我师兄的东西,你们谁敢动!” “你师兄的东西?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东西是你师兄的?” “你师兄就是躺在地上的那个吧?人都快死了,还争什么东西,赶紧给他料理后事吧。” “你敢诅咒我师兄?找死!” …… 齐鹜飞听出来其中一个是小青的声音,但是另外几个却是很陌生。 他努力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层黑布似的,迷迷蒙蒙的看不清楚。 他用力眨了眨眼,还是看不清楚。这才想起,现在是在昏暗的树林里,天还没亮。或许天永远都不会亮,因为这狮驼岭上空不知驻扎着多少天兵。 他开始释放自己的神识,周围的景象慢慢清晰起来。 神识无碍,还好还好,自己伤的并不是很重。 他发现自己背靠着一棵大树半躺着。这棵树非常大,虬曲蜿蜒的树根露出地面,像椅子的扶手一般正好夹住了他,让他能有一个非常舒适的姿势。 前方不远处面对面站着两群人。 靠近自己这边的当然是自己人,包括小青,昆奴,法舟,圆觉,范无咎,元小宝,以及那只平头哥。 在他们的身后,也就是他们和齐鹜飞中间,打神鞭笔直的插在地上。 承影剑就落在打神鞭的边上,不过只露出一截剑柄,至于那无形的剑身,就连齐鹜飞也看不见,只有在握住剑柄或者开启见龙在田的灵视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在小青等人的对面,也站着一群人,有僧有俗,人数大约有八九个。 和小青对峙的是一个虬髯大汉,手里提着一把弯刀。 “阿弥陀佛,贫僧可以作证,这根鞭子的确是齐施主之物。”法舟双手合十,稽首说道。 虬髯大汉看了一眼法舟:“你又是什么人?” “贫僧纳兰城圆觉寺法舟。”法舟说。 “圆觉寺……没听说过。”虬髯大汉看向他身边的一个和尚,“喂,广吉大师,你知道圆觉寺吗?” 广吉和尚摇头道:“未曾听说。” 虬髯汉说:“原来是无名小派,小和尚,我劝你别管闲事。” 法舟说:“贫僧并不是管闲事,只是说句公道话。这法器的确是齐真人的,说起来,你们都应该感谢他。如果不是他刚才以身犯险,杀了七尾猼訑,诸位这会儿怕也已经被妖怪吃了。” “啥?”虬髯汉张大了嘴,“七尾猼訑?……哈哈哈哈……” 他忽然哈哈大笑,“七尾猼訑啊!哈哈哈……哎,你们听听,他杀了七尾猼訑,哈哈哈……” 他身后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这又什么可笑的?”小青怒目而视。要不是对方人多,师兄又受了伤,她早就要动手了。 虬髯汉停下笑声,看了一眼小青,又看了一眼法舟,叹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一个道观,一座寺院,一个小丫头,一个小和尚,这样的门派是怎么混进宗门大会的?” 说完又哈哈笑起来。 在他们队伍边缘的一个和尚忽然好想发现了什么,走到树丛中,捡起了一面小旗子。他走回来,把小旗子拿给广吉和尚看:“师父,你看这个。” 广吉和尚接过旗子,皱了皱眉,说道:“陈掌门,你看看这个?” 一位青衣老者走上前来,从广吉手里接过旗子,脸色微变,对小青说:“小姑娘,你别告诉我,这东西也是你师兄的?” 小青正在气头上,说:“是又怎样?你们这些人,捡到什么都想要,脸皮真厚!” 青衣老者怒道:“哼,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贪得无厌。这分明号山派的镇山之宝玄冥幡,你敢说这是你师兄的?我看地上那根鞭子灵气特异,必是仙家异宝,想你们小小的黄花观也拿不出来。既然明修然真人的玄冥幡都在这里,也就不奇怪了。” 旁边的虬髯汉说道:“师叔,我早就说那东西不是他们的了。一定是号山派出了什么意外,遗落宝物在此,这些人想捡便宜。” “嗯。”陈掌门点头,“非是我们贪图宝物,但此事被我们遇上了,却不能不管。陈朗,去把宝鞭取了,待遇到号山派的明真人,再还给他们。” “是。”叫陈朗的虬髯汉答应一声,就要去取打神鞭。 “你敢!” 小青此时终于忍无可忍,青丝出手,钻入地下,又从地下钻出,缠住了陈朗的脚踝,想要把他绊倒。 没想到这个陈朗实力不俗,脚被青丝缠住,人却纹丝不动,站在那里低头看了一眼,眼神中略露出一丝惊讶。 小青见对方不动,知道碰上了高手,不敢大意,正想收回丝线。 却听陈朗冷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只见他微微一抬脚,往地上一跺,砰的一声,脚踝上的丝线像绷紧的琴弦般颤动起来,发出急促的声音。 小青正往回收丝线,忽然就被这强烈的震动给震开,然而这青丝与她又是一体,不能离体,而这丝线又极其牢固,不可断,导致这震动直接就传递到了小青的身上,她的整个身体包括五脏六腑全都震动起来。 陈朗大概也没料到这丝线如此牢固,略感压抑,而对面那小丫头居然还没有放手,这震颤之力传过去,估计她马上就要经脉尽断而死了。 就在这时,一声娇喝之声响起,小青身后的昆奴拔剑而起,一道橙色剑光直奔陈朗而来。 昆奴的实力强于小青,尤其是剑术,更在齐鹜飞之上。这一剑犹如蛟龙出海,神霄紫电,凌厉无匹。 陈朗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急忙横刀扬起一片白光,挡住飞剑。 橙色剑光与白色刀光相撞,一片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陈朗脚上的丝线随即松开,强劲的震颤陡然停止,正在全力与这震颤相抗衡的小青全身力量一下子失衡,张口吐出一口碧血,身体猛地往后仰倒,手中丝线没来得及收回,在空中飘舞。 “小青!”昆奴收剑而回,扶住了小青。 陈朗横刀在前,身上衣衫尽裂,胸前血迹斑斑,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他噔噔蹬往后连退数步,被身后的陈掌门一手托住。 陈掌门眉头一皱,在陈朗胸前连点数指,拿出一小瓶药来,指甲弹了一点在他胸口,然后又给他口服丹药一枚。 “你太大意了!要不是对手收剑,你现在还有没有命在都不好说。” “师叔……”陈朗缓过劲来,“弟子学艺不精,请师叔责罚。” 陈掌门摇头道:“也不怪你。这女子和你法力在伯仲之间,但剑术高超,胜你十倍。你心思全在那小丫头上,遭她偷袭,自然不敌。” 陈朗的伤不重,没有损及元气,服药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指着昆奴气道:“无耻女流,就知道偷袭,来与我大战三百合!” 说罢,欺身而上,手中刀芒爆射,直奔昆奴。 后面的陈掌门提醒道:“小心她手中的宝剑!” 昆奴见陈朗来攻,只好将小青平放在地上,以剑相迎。 二人就战在了一起。 只见他们,一刀一剑,刀如猛虎下山,剑似飞凤在天。刀起处,白光闪闪,剑来时,紫电连连。刀风虎吼震五岳,剑气凤鸣动九霄。 霎时间,只剩下刀光剑影,天地间一片肃杀。 陈朗与昆奴法力相当,但刀法和剑术上的差距慢慢体现出来,斗了片刻,就有些不支,看得身后的陈掌门连连摇头。 陈掌门身旁的广吉和尚说:“让小徒上去助一臂之力吧。” 陈掌门并未反对,广吉和尚就对刚刚去捡玄冥幡的和尚说:“普兰,你去助陈师兄一臂之力。” 普兰和尚答应一声,就跳出去,手中忽多了一柄月牙铲,正要和陈朗齐战昆奴。 忽听一声吼:“好个和尚,恬不知耻,想要二打一吗?洒家来奉陪!” 这边也跳出一个光头和尚来,却是圆觉,拦住了普兰和尚。 圆觉本是一直帮着法舟拿禅杖,自从说要还俗改投黄花观门下后,那禅杖就还给了法舟。此刻跳出来,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根降魔杵来,就和普兰打了起来。 这两个和尚,一个月牙达摩铲,顺式门中重兵器,劈挂撩砸,势大力沉。一个是金刚降魔杵,密宗护法神镔铁,点刺敲打,神鬼辟易。 二人也是法力相当,力量相当,又都是剃了光头的,互不相让,这打起来,比陈朗和昆奴那边还要激烈。 第六百四十八章、 或跃在渊 看见小青受伤,齐鹜飞大惊,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浑身酸痛,仿佛散了架似的,动动手指都万分艰难。 这种感觉和当初从麒麟山回来的时候有点相似。 那一次他被那条天妖大蛇撞了一下。 不过蛇妖撞他的时候,目标并不是他,所以撞到他身上的力道并非蛇妖的全部力量,否则他早就粉身碎骨,成了麒麟山上的尘埃了。 而这一次,他刺杀猼訑,猼訑最后反击的那一下却是这只七尾天妖的全部力量。而且,麒麟山的那条蛇是临时突破天妖,而这只猼訑应该已经成就七尾很久了,实力必然也强过那条少了半截尾巴的大蛇。 但奇怪的是,齐鹜飞发现自己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疼痛的感觉很剧烈,但经络脏腑并无内伤的迹象,只是气血阻滞,运行不畅。 虽说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当初刚进城隍司的那个无品临时工可比,但和七品天妖比起来,实力依旧悬殊到和蝼蚁碰大象差不多。照理说,猼訑临死一击,爆发出来的力量应该比平时还要更强,齐鹜飞绝对承受不住的。 难道是功德的作用? 神识中没有发现猼訑的尸体,不知道猼訑是死了还是跑了。好在所有人都还活着,包括他自己。 原本以为这一关已经过了,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伙人来,还打伤了小青,这让齐鹜飞恼火不已。 从对手的情况来看,对面有九个人,人数上就占优势。和昆奴对战的那个虬髯汉子实力在五品,和昆奴差不多,但剑术差很多,法器也不如。而圆觉和他的对手实力也相当,二人也都有五品修为,目前来看一时难以分出胜负。 虽然现在昆奴占尽上风,很快就能赢,但这不是擂台比武,指望对手一打一是不可能的。 而除了已经上场的虬髯大汉和和尚之外,对面那个青衣老者显然才是领头的,实力估计更强些,站在他旁边的被他称作师兄的和尚显然也不弱。这两人才是真正的高手。 这就像打牌,对手刚刚出了一对小二,手里还有两个王,而自己这边的大牌已经出完了,剩下的元小宝、范无咎和法舟,实力显然不如对手,也不知道法舟手中的舍利还能不能再用。 齐鹜飞忧心战局,又担心小青的伤,不免有些急怒攻心,气血就翻涌起来。 就修行大义而言,情志不稳是大忌,所以修行人都要修心,要忘情,要讲究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一旦气血大动,不但会引起真气大乱,而且很容易走火入魔。 可是这种修行法门是针对人,而非针对妖的。妖类哪懂得什么太上忘情,哪里会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洪荒异兽,大多凶恶,也能修成无上神通,就是因为它们有强悍的肉体。 齐鹜飞有太古凶兽的体质,此刻急怒攻心,气血大动,不但没有对其造成损伤,反而强行重开了淤塞阻滞的地方,觉醒了凶兽基因。 经络一通,加上他的经络本身就因为几次重伤而与常人不同,异常的宽阔,气血在其中便如潮水般澎湃起来。 齐鹜飞也醒悟出了其中的缘由,知道自己体质异于常人,被猼訑重击之下而不死,除了自身积攒的功德,大概也有这体质的功劳。 气血通畅后,他立刻感觉到了体内法力的空虚。如果按常规修炼,此刻需要不停运转周天来恢复法力,同时补充药物。但他自然不需要那样做,因为还有更方便的办法。 齐鹜飞立刻进入心我之镜,准备到太极池中恢复法力。 可是一进入镜中世界,就看到了漫天飞舞的洪荒真灵,如夏日的繁星密密麻麻的点缀在整个空间里,让他仿佛身处银河中心。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功德所化。 一定是刚才七尾猼訑最后那一击把自己的功德消耗掉了,也不知消耗了多少。不过无所谓,反正能转变成洪荒之灵,吸收之后就是法力。 神识扫了一眼自己的功德值,他吓了一跳,数字显示72000。他记得之前的功德是二十七万多,这一下子少了整整二十万。难怪洪荒真灵的密度这么高。 二十万啊!整整二十万! 上次在冰鳌岛出入虚空裂缝,也只不过损耗了自己三万多功德,这七尾猼訑的一击怎么会这么厉害? 而且还刚刚好是个整数二十万,这也未免太巧了! 虽然有很多疑问,但此时来没时间多想。他把这些洪荒真灵全部吸收,法力值就变成了24069972000。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出现鼓胀欲呕的感觉,反而感到十分轻松,仿佛紧绷的身体被打开了似的,无比舒畅。 这和过去几次完全不同,估计是自己的太古凶兽体质在起作用。 他习惯性的来到乾卦门前。 乾卦门上此刻显示的卦是否卦(上?下?),由最早的乾卦(上?下?)经过三次爻变,下卦的三根阳爻?已经全部变成了阴爻?。 现在第四爻正在闪烁。 齐鹜飞把手放在门上,法力倾泻而出,否卦第四爻迅速被点亮。 远古的魔音,遥远的咒语响起,充斥在他的识海之中。 神识中见到一行字:“九四,或跃在渊”。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现在已经能够很平静的接受这种奇妙的魔咒,并很快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或跃在渊”,这是龙入大海之象。代表着对水的控制力,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即使不借助避水珠,齐鹜飞也能够出入深海了。在陆地上能做的一切事,他从今在水下一样可以做了。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去黄泉冥河? 这个念头在齐鹜飞脑中一闪而过。 潜入深海不需要念咒语,而已经成为他的一种能力。但“或跃在渊”还是一句咒语,念动这句咒语,可以让他瞬间移动到附近的水里。 水遁术! 齐鹜飞欣喜若狂。他早就想学会一样遁术,比如元小宝的影遁术就非常不错,要是木遁、土遁之类的就更好。 现在学会了水遁,那以后要跑路就方便多了,只要不是在沙漠里,就算碰到强敌也不怕了。 遁术结合隐身术,天仙也抓不住我啊! 除了跑路,刺探情报也很有用。一句“或跃在渊”就能潜入你家的水池、浴缸…… 现在还不确定这法术的逃遁距离,从使用方法上来看,应该和自己的神识范围有关,只要神识触及到的地方发现了水,就能瞬间移动到那里。 法力上升到二十多万了,神识范围有多远? 得出去试一试。 第六百四十九章、 师兄的温柔 圆觉敌住了普兰和尚,陈朗被昆奴逼得步步后退。 陈掌门和广吉和尚看得老脸发青,面面相觑。 广吉和尚说:“没想到,这小小门派中,也是人才济济。看来只有你我亲自下场了。” 陈掌门说:“也就这两个强些,剩下的不足惧,让弟子们去练练手吧。否则传出去,我们两个老家伙欺负一群小孩子,未免被人笑话。” 广吉和尚说:“听那小丫头刚才吹牛说打死了七尾猼訑,会不会真有其事?” 陈掌门笑道:“广吉师兄,你是不是出家出傻了,这种话也能信?莫说七尾,就是六尾,都已经让我们逃得如此狼狈。就算是号山派明修然号称半步天仙,也不可能杀得了七尾猼訑。我看她必是信口胡说,想要吓唬我们。” “可是……”广吉和尚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旗子,“这玄冥幡……” 陈掌门说:“七尾不可能,不过六尾一定是有的。也许就是我们遇到的那一只,想必被号山派遇到了,战斗激烈,连法器都丢了。” 广吉还是觉得有疑问,战斗再激烈,也不会把镇派之宝给丢了,人却不见了,除非…… 此时,陈朗已经明显不支,露出了败象。 陈掌门轻轻一挥手,身后便有两名弟子站出来,刷地抽出宝剑,就要上前相助陈朗。 那边元小宝和范无咎也站出来,与这两人打了起来。 元小宝自从解除了师父乔坤施加的禁咒之后,实力大增。他其实已有百多年的修为,阴神大成,相当于四品的境界。但阴神修行比一般修行方法要困难很多,所获得的成就自然也要高些。以阴神之身获得的四品修为,加上他会影遁之术,战斗力要强于一般的四品修士。 范无咎法力略低,但是他那奇怪的隐身术在这黑夜里有些神出鬼没,竟然也能和对手打得有来有往,加上旁边的元小宝还能腾出空来帮他接一招半式,二人一个无形体的阴神,一个半隐身的黑鬼,和对面两个四品高手交战,并不吃亏,还隐隐占着些上风。 陈掌门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脸色越来越难看。 自己这两名四品弟子,对上一只阴神和一个应该还没入地仙境的黑大个,竟然不占上风。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三名弟子都低下了头。 此行,他们陈家庄一共选了十个人出来,和号山派一样,可谓声势不小。实际上,他们比号山派人还要多,因为通天河救生寺的和尚其实也都是陈家庄的人过去出家的,算是一家人,只不过修法不同而已。救生寺一共来了六个人,两边加起来十六人。 路上遇到了怪物猼訑,结果先后死了七个,还剩下九个人。 九人当中,除了他自己和广吉和尚,只有陈朗、普兰和刚派上去的两名弟子是地仙境界,剩下的三人都还只是人仙。 虽然对面也只剩下了一个小和尚,看上去实力不怎么样,但把这三名弟子派上去,就算能对付这个小和尚,也帮不了其他人。 尤其是陈朗,作为他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未来的掌门人选,却拿不下对面一个女子,眼看着就要落败。 他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广吉和尚说:“看来还是得我们亲自出手了。” 广吉和尚说:“也好,速战速决,说不定号山派的人正和猼訑大战,我们赶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陈掌门说:“不错,我们和明修然联手,应该能搞定那只怪物。” 广吉和尚忽有些担忧道:“明修然此人十分傲气,未必会和我们联手。” 陈掌门呵呵一笑说:“连玄冥幡都丢了,还傲气个屁!我们把宝物还他,他感激我们还来不及。” 广吉点头道:“也对。那么,锦生师弟,你先出手,还是我先出手?” 陈锦生说:“既然要速战速决,就别谁先谁后了,一起出手,把这些人杀光。我看他们手中的法器都非凡品,夺过来为我所用,前路更有保障。” 广吉微微皱眉道:“用得着这样赶尽杀绝吗?教训一顿,夺了法器也就是了。” 陈锦生说:“师兄,到了此时,万不可妇人之仁了。留着他们,将来也是祸害。而且他们若是按定位仪招来天仙,我们就出局了。” 他身后一名弟子指着不远处的平头哥说:“师父,你看那只蜜獾,好像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陈锦生冷哼道:“不错,与妖类为伍,必非善类,杀之无过。就算损些功德,只要把六尾猼訑杀了,就什么都赚回来了。” 听陈锦生如此说,广吉也不再犹豫。二人一齐上前,就要出手。 就在这时,他们忽听一声大喝:“全都住手!” 陈锦生和广吉停下脚步,其他人也都停了手。 只见一直躺在树根处的那个受伤的年轻人站了起来。 “师兄!”昆奴又惊又喜,飘到齐鹜飞身边,“你伤没事了?” 齐鹜飞点点头,盯着陈锦生和广吉,缓步走上前,半路上,一把将插在地上的打神鞭给拔了出来,顺带捡回了承影剑。 经过小青身旁的时候,他蹲下来,查看小青的伤势。 小青脸色煞白,躺在地上,嘴边一丝血迹尚未干涸。 她看见齐鹜飞,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师……兄……” 齐鹜飞把一根手指放到她的唇上:“别说话。” 然后把了把她的脉,又以神识探查她的体内经络脏腑。 小青受的是内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关键是她那样子,让齐鹜飞心疼不已。 他从身上摸出几粒丹药,想了想又放了回去,把清风送的风月丹拿了出来。 风月丹是以人参果树的汁液外加十多种万寿山特有的灵药配置而成,可延寿,也可治伤,效果比人参果也差不了多少。 若是受伤的是齐鹜飞自己,不到不得已,他也舍不得吃这丹药,但伤的是小青,他心中没有丝毫犹豫,就把风月丹放进了小青的口中。 “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这风月丹药力很强,等药力行散之时,你要小心运转周天,吸收消化,不要浪费。” 小青口不能言,只以目示意,眼中满是欢喜,仿佛连伤都好了一半,不知是这神奇的药丸,还是师兄的温柔起到了作用。 齐鹜飞又说:“昆奴,你就在这里照顾小青。” “是,师兄。”昆奴依言留下。 齐鹜飞见小青面色好转,将她扶起,让她盘腿坐下,叫昆奴扶住。这才站起来,面向陈家庄的一众人等,眼皮微抖,露出一抹难得见到的狠色。 第六百五十章、 陈家庄 陈锦生和广吉有点摸不清齐鹜飞的底细。刚才还见他如死人一般躺着,突然就活了过来,以神识探查,竟也看不出他的深浅。 齐鹜飞拎着打神鞭,走到他们面前,把鞭子一举起来,刚才还很严肃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二位是想要我这根鞭子?” 广吉双手合十,唱了一声佛号,说:“施主,这鞭子真是你的?” 陈锦生一张老脸绷的有些难看,上下打量了齐鹜飞几眼。前段时间黄花观齐鹜飞的名头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实在传得有些邪乎,反让人觉得有炒作之嫌。哪有二十多岁就成就四品地仙的?要么是徒有虚名,要么就是谎报了年龄。 他又瞧了一眼齐鹜飞手上的鞭子,木质纹理,结节分明,每节都有符印,上面有奇怪的灵力流动,神识被符印阻挡,无法看穿木鞭内部。 直觉告诉他这是件好东西,要不然刚才也不会起了贪念。 他觉得广吉有点太客气了,果然是在庙里出家时间长了,人都傻了。大家早已撕破脸,此时还客气什么? 陈锦生冷哼了一声,说:“这分明是号山派明真人掉落的宝物,你竟敢说是你的,简直恬不知耻。” 齐鹜飞心里觉得好笑,说:“号山派的东西你都认得?” “我与号山派李掌门是至交,与明真人也相当熟,如何不认得他们的宝物?”当着弟子的面,陈锦生自然地吹起了牛,“我手中这旗子就是号山的镇派之宝,名叫玄冥幡。可惜你等肉眼凡胎,看不出来,把它丢在一旁。小子,快把鞭子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赶紧离开狮驼岭,要是遇上了号山派,明真人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我要是不给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陈锦生把脸一沉,一身法力散开,做出要动手的架势。 “慢着!”齐鹜飞装出一丝慌意,在脸上一闪而过。 陈锦生冷笑道:“怎么,怕了?” 齐鹜飞说:“陈掌门好大的威风,叫我怎能不怕?” 陈锦生很觉得有面子,有什么事比在弟子面前扬眉吐气,尤其是得到对手的夸奖,让对手害怕更令人愉悦的呢? “知道怕了就好,放下东西,领着你的师妹快快退出狮驼岭吧。” “我倒是也有这个想法。不过嘛……”齐鹜飞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 “你是一派掌门,我也是小组的组长,就这么放下东西走了多没面子,以后还怎么带领小伙伴们修仙?” “你待怎的?”陈锦生开始怀疑这小子没安好心,可是转念一想,有什么好怕的,自己和广吉都是六品高手,不能让徒弟们笑话。 “也不用怎么,您要我把鞭子留下给你,也不是不行,但你总得给我个台阶下吧?” 陈锦生放松下来:“你想怎么下台阶?” 齐鹜飞说:“这样,你们两个,每人让我用这鞭子打上一鞭,算是让我出出气,出完气,我就把鞭子给你,咱们就此别过,再不相逢。” “哼,岂有此理!”陈锦生怒道。 齐鹜飞说:“看样子陈掌门是不敢了?” 陈锦生说:“让你拿着法器打,当我是傻子吗?” 齐鹜飞说:“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你可以进行防御,只要让我打上一下就行。正好也能展现一下前辈的能力,让我和同伴们看了心服口服,自然就会离开。陈掌门要是怕捱不住,那就算了。” 陈锦生看了一眼齐鹜飞手里的鞭子,虽然直觉上感觉这鞭子有点名堂,但他也不至于会怕,任何法宝的威力都取决于使用的人。普通人手里就是拿块番天印,也只能拿来砸核桃。 他看不透的是齐鹜飞这个人。昆奴和圆觉展现出来的实力让他有些忌讳,再看齐鹜飞那有恃无恐的样子,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陈锦生犹豫了一下,不想和齐鹜飞纠缠下去。要不是这么多弟子在场,怕丢了牌面,他此刻就直接出手夺宝了,哪那么多废话。 他正想再口头警告一下,对面不听,就以出手教训之名把人杀了算了,反正两边实力对比,肯定是自己这边占着优势。 齐鹜飞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的,忽然笑起来,说:“看样子陈掌门是不敢。我听说陈家庄当年受通天河老鼋指点,传下来一门鼋甲护体神功,原本想见识见识,看来传言不尽可信,陈家庄也不过如此了。” 这时陈家庄的弟子都面露怒色,陈朗忍不住站出来道:“你胡说什么!要么和我一战,要么……” 齐鹜飞知道是这小子伤了小青,眼中寒光一闪,大喝道:“住口!我与你师父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陈朗硬生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张着嘴,满脸尴尬愤怒,但当着师父的面,又不好发作反驳此话。 陈锦生脸上阴晴不定。陈家庄的确有一门元甲护体神功,据说是通天河老鼋所传,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这门功夫在战斗中不常用到,因为需要一定时间运气蓄力。不过如果真的做好了准备,的确能大大提升防御力,就好像浑身套了一层无形的盔甲。 如果真能运起元甲护体神功,他还真不怕被齐鹜飞打这一鞭。更何况,他身上还有更厉害的护身法宝——金鳞盾甲——乃是陈家庄世代祖传的宝物,据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在此地借宿,孙悟空和猪八戒假扮童男童女,大战灵感大王。 那灵感大王原是普陀山莲花池中的金鱼成精,孙悟空和猪八戒与它大战,金箍棒和九齿钉耙打在那鱼精身上,只打下来两片鱼鳞。 这两片鱼鳞留在了陈家庄,由陈家庄修行的祖师爷,也就是当年差点被灵感大王吃掉的那对童男童女——陈关保和一秤金炼化成宝物。 陈关保后来当上了陈家庄的庄主,开创了陈家庄修行一脉。而一秤金则去了灵感大王庙,就是后来的救生寺出家修行。这两片鱼鳞也就由陈家庄和救生寺各自保管一片。现在正在他陈锦生和救生寺主持广吉和尚身上。 这金鳞,可是当年连孙悟空的金箍棒和猪八戒的九齿钉耙都无法损毁的宝物啊! 只要让他有机会祭出金鳞,再加上护体神功,就算七品天仙也未必能伤他毫毛。这也正是他虽然遇上了六尾猼訑,损兵折将,依然敢一路深入的最大倚仗。 臭小子,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遇上了我,也必将失算,就陪你玩玩好了。陈锦生如是想。 第六百五十一章、 神功护体 “要见识元甲护体神功不难。”陈说,“不过凭白让你打一下,我多没面子,要么咱们各自互相打一下,就是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什么护体的法术或者法宝?” 齐鹜飞装出吃惊而犹豫的样子,目光闪烁道:“这……我当然有,不过……不过……” 陈锦生见齐鹜飞拿不出什么法宝,有些失望,忽然想起刚才徒弟们比斗之时,昆奴手中的剑灵气十足,绝非凡品,就说: “既然是赌斗,总不能是单方面的,而且也要有点彩头才好玩。” 齐鹜飞问:“什么彩头?怎么玩?” 陈锦生说:“咱们各出一招,你攻时我守,你若能破我的防,甚至伤了我,我就放你们离去,不但你手中的鞭子可以拿走,这面玄冥幡也归你们。” “师弟!” “师父!” 广吉和尚和陈朗同时出声。 陈锦生抬手阻止他们,继续说道:“如果我守住了,那么就轮到我出招了,我若破了你的防,或者打伤了你,你们仍然可以离开狮驼岭,但必须把所有的法器留下,如何?” 齐鹜飞皱了皱眉,说:“你不会把我打死吧?” 陈锦生哈哈笑道:“我要是全力打你一下呢,算是欺负你,这样吧,让我徒弟出手好了。你总不会连我徒弟的一招都接不住吧?” 齐鹜飞似乎松了口气似的,说:“这倒是可以。” 陈锦生说:“好,那就这么定了,陈朗,你来。” 陈朗就站了出来。 齐鹜飞看了陈朗一眼。这家伙刚才虽然不敌昆奴,但只是输在了剑术上,法力并不输给昆奴。要不是刚刚被七尾猼訑一击,二十万功德化成了洪荒真灵,吸收为法力,齐鹜飞还真没把握硬接他一招。 齐鹜飞正想答应的时候,身后的法舟忽然开口道:“齐施主,贫僧有个不情之请。” “嗯?”齐鹜飞不明白法舟这时候站出来要干什么,“小师傅请讲。” 法舟说:“陈家庄和家师有一些渊源,请齐施主看在小僧的薄面上手下留情,不要伤他们性命。” 齐鹜飞一下子愣住了。 他盯着法舟看了半天,发现这小和尚满脸真诚,没有半点虚假,看样子是真的在求情。 齐鹜飞有点为难了。 这些人刚才已经起了杀心,留着是祸害,关键是伤了小青,让齐鹜飞也起了杀心。可是法舟的面子好像也不能不给,这一路同行而来,大家还是建立了一些革命友谊的,尤其是刚才面对七尾猼訑,要不是法舟准备舍生取义,用佛骨舍利挡住了猼訑,大家恐怕都已经死了。 这可怎么办? 他在那里发愣,陈家庄的人也发愣。 这唱的哪一出啊? 难道这小子真有什么隐藏的杀招? 陈锦生皱起了眉头。 法舟见齐鹜飞不出声,就又宣了一声佛号。 他知道齐鹜飞手里拿的是什么,也亲眼见到了齐鹜飞杀猼訑的那一瞬间。他是知道齐鹜飞真有杀人的能力的,所以才会出来求情。 齐鹜飞听见佛号声,心里一阵烦躁,说道:“好吧好吧,那就算了,算了算了!” 就听陈锦生忽然哈哈大笑道:“演得真好!哈哈哈……没想到遇到一群戏子!哈哈哈……” 他的徒弟们也笑起来。 齐鹜飞眯起眼睛,说:“陈掌门,你笑什么?这位法舟师父求情,我不得不给他面子。” “求情?求你放过我?”陈锦生面容一肃,“你们以为演这样一出就能骗过我们,就能平安离开,以后还能出去吹牛,说你放过了我陈锦生?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么说,你还要比了?”齐鹜飞问。 “当然,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陈锦生已经认定法舟和齐鹜飞是在演戏,原本还有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消除了。 齐鹜飞朝法舟一摊手:“你看,他们不信。小师傅,你还要替他求情吗?” “阿弥陀佛……”法舟双手合十,往后退了几步,“还请齐真人手下留情。” 齐鹜飞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也不占人便宜,陈掌门既然不亲自出手,那我也不亲自出手。老范……” 他把范无咎喊过来,把打神鞭交到范无咎手里,在他耳边悄声说,“你力气大,你来,一会儿照这小老头的天灵盖使劲敲。” 范无咎接过打神鞭,乐呵呵地点头道:“知道了。” 陈锦生听得直想笑。叫谁来不好,叫这个黑大个? 刚才打斗时他看得很清楚,这黑大个实力最弱,顶多就是个三品,连地仙的边都还没摸到。还力气大呢!让他出手,自己随便一个弟子都能承他一击。高手之间,比的是法力,力气大有个屁用! “你真的选他?”陈锦生问。 “就他了。”齐鹜飞说。 “那就开始吧。” 陈锦生说完,收起了笑容,毕竟要挨上一鞭,不管这黑大个多弱,他手里也拿着一件上好的法器。虽然他是绝不相信黄花观有什么天仙级别的神器的,但也不得不防。所以他摆好姿势,站好了马步,运气周天,施展出鼋甲护体神功,又祭出了法宝金鳞甲片,放出一片红光,护住了他的身体。 做好的这等防备,就算天仙出手,他也自信能承受一击。更何况对手只是个人仙。反正只要不是打神鞭之类的至宝,以这小子的法力,打到自己身上,比拿牙签打狗强不了多少。 他这么想着,忽然发现自己用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不免有些恼火。 范无咎看了齐鹜飞一眼,嘿嘿笑着走到了陈锦生面前,说:“就这么站着让俺打的,俺还是头一回碰到。咋有点老子打儿子的感觉?嘿嘿嘿……” 这话把陈锦生气的胡子都歪了,可是他现在正施展神功护体,却是口不能开,身不能动。 齐鹜飞心里暗笑,这老范,还懂点心里战术呢! “老范,别用法力,用力气打,有多大力使多大力。”他提醒道。 范无咎说:“俺晓得了。” 说完便举起打神鞭,使足了力气,照着陈锦生的天灵盖,一鞭子砸了下去。 什么神功护体,什么金光护身。 咔嚓一声,某人的天灵盖就碎了。 脑浆子崩出来,像点了卤、加了花生酱的豆腐脑。 第六百五十二章、 最恨养蛊小人 陈锦生倒下了。 还有一片盘子大小像鱼鳞一样的金色鳞片掉落在地上。 齐鹜飞看出来,正是这鳞片刚才放出金光,护住了陈锦生。如果不是打神鞭无视一切防御,对手又站在那里让你打,还真不见得伤得了他。 陈家庄的人一时都愣在那里,直到陈朗大叫一声:“师父!” 众人方才醒悟,拿出法器就要上来拼命。 齐鹜飞冷冷地看着他们。 “都给我站住!”广吉喊了一声。 陈家庄的人以及他的徒弟普兰不解的看着他。 广吉和尚念了一声佛号,连忙收了陈锦生的魂魄,面现哀色。 陈家庄和救生寺关系密切,陈锦生死了,广吉如何不悲? 救生寺离陈家庄不远,就在通天河边上,原本是当年灵感大王的淫祠,后来唐僧西天取经,路过此地,请观音菩萨鱼篮现身,收了妖怪。陈家庄人感念其救命之恩,就把灵感大王的淫祠拆了,重建了一座庙宇,名为救生寺,寺中塑了唐僧师徒四人的金身。 救生寺是座庙宇,但第一位在救生寺出家的人却是个女子,名叫一秤金。原本她还有个伴当,叫做陈关保。他们本是陈家庄当年被救的一双儿女,为了感念唐僧恩情,自愿在救生寺中洒扫念经。后来为了传宗接代,陈关保终究还是回了陈家庄娶妻生子,而一秤金却一直留在救生寺,可算是救生寺真正的祖师。陈关保则是现在的修行宗门陈家庄的祖师爷。 救生寺的和尚大多都是陈家庄的人。广吉和尚俗家也姓陈,未出家前,和陈锦生算是同族的兄弟,他大一些,所以陈锦生喊他师兄。 广吉和尚不像弟子们那么冲动,也不像他死去的这个师弟那么自大且要面子。他看得很清楚,双方实力对比,原本自己一方是占有优势的,但陈锦生一死,优势就荡然无存了。关键是,刚才陈锦生明明用了鼋甲神功,而且祭出了金鳞护体,对方一鞭子就敲碎了他的天灵盖。 那个大黑个子明明实力不强,修为低微,问题一定出在那根鞭子上。 广吉猛然想起了一件传说中的至宝,莫非是…… 他暗自摇了摇头,觉得不可能。 可是陈锦生就躺在地上,流淌出来的脑浆子又不是假的。 范无咎拎着鞭子,看着躺在地上的陈锦生的尸体,愣了两秒钟。 他知道打神鞭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原本以为顶多在对方脑袋上打出个包,没想到一下子开了瓢。 手里拿着如此宝物,不禁心跳有些加速。回过神来,看着对面陈锦生的弟子们,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吃了他似的,范无咎冷笑道: “嘿,你们想干什么?愿赌服输懂不懂?你家掌门自己让我打的,这叫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广吉悲声道:“施主说的有理,既然如此,那是不是应该轮到我们出手了?” 范无咎发现自己多嘴了,撇撇嘴,回头看了一眼齐鹜飞。 齐鹜飞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然后对广吉说:“好,轮到你们了。” 广吉就站出来。 “慢着!”齐鹜飞说,“刚才可没你什么事,陈掌门说的是让他徒弟出手。” 广吉无奈,只能退回去,说:“陈朗,你来!” 陈朗满脸悲愤,手执弯刀,走到齐鹜飞面前,目光如刀,声音如刺,说:“姓齐的,我必将你一刀两断。” 齐鹜飞冷笑道:“刚才是你伤了我师妹吧?” 陈朗没想到齐鹜飞还会提起刚才的事,说:“是又如何?” 齐鹜飞说:“没什么,我就是确认一下。” 陈朗举起手中刀,大叫一声:“纳命来!” 便使出浑身法力,刀化白光,如猛虎下山,带着呼啸之风,朝着齐鹜飞劈了下来。 齐鹜飞当然不会傻站着让他砍,五品高手不计后果的全力一击也是十分可怕的。 按事先定好的规则,他不能躲,也不能反击,但可以防守。 所以他立刻展开了天丝鲮鲤甲。 鲮鲤甲化作一面盾牌,挡在的前方。 刀光劈在盾牌上,发出铮鸣之声,法力如潮荡开。 这一刀对现在的齐鹜飞完全构不成威胁,连天丝鲮鲤甲的护盾都没有破掉,更何况还剩下好几万功德以及拥有太古凶兽体质的本体。 说到功德,齐鹜飞不知道这玩意儿能不能在战斗中直接当防御用。按天道规则来说,功德可以用来抵消天劫,但挡不住物理伤害。否则的话,那些积累善行,功德在身的凡人就不会死了,也就不会有十世善人出现了。 齐鹜飞原本也以为如此。前几次使用功德,一次是在心魔幻境之中,一次是出入冰鳌岛虚空裂缝,两者都可以看做是一种类似经历天劫的状态。但刚才遭到七尾猼訑的攻击,也抵消了功德,似乎又说明功德可以抵御物理伤害。可是前几次受伤时,怎么又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呢?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里一定是有什么规则,功德转化防御必是在某种条件下才会触发。 陈朗的刀气遇盾而散,齐鹜飞正要收盾,忽然心生警觉。 这一刀似乎太弱了点。 这小子再怎么样也是个五品高手,全力一刀也不可小觑。 他师父死了,正是悲愤之时,加上按照约定齐鹜飞并不会反击,也不会躲,此时他应该是放下一切念想,不计后果,把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这一刀上。 正因如此,齐鹜飞才不敢大意,展开了天丝鲮鲤甲。 可是怎么感觉他保留了力量? 一念至此,齐鹜飞立刻撤步后退,而面前则涌起了滔天的妖气。 他收起天丝鲮鲤甲,只见甲片上蒙着一层黑雾似的薄膜,待收到手腕上,就化作一条泥鳅,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臂。 这泥鳅亦真亦幻,看着好像假的,但冰冰凉,咬在手臂上的感觉却是真的。 “哈哈哈哈……”陈朗放声狂笑,“你已中了我的鳅蛊之毒,三个时辰之内,就会血肉溃烂,魂魄俱消。师父,我替你报仇了!” 齐鹜飞轻轻一抖,那泥鳅就落在地上,扭了两下,就死了,很快化成一滩黑水。 “什么!”陈朗大惊失色,用手指着齐鹜飞,“你……你……” 他想说的话还没说出来,忽听砰的一声,天灵盖就开了花。 刚才用鞭子敲死他师父的黑大个不知何时,如个幽灵似的到了他身旁,手里握着木鞭,凶神恶煞地说:“我平生最恨养蛊的小人!” 第六百五十三章、 决斗 范无咎敲碎了陈朗的天灵盖。 几乎同时,齐鹜飞的承影剑气也到了,恰好一剑斩灭了陈朗的魂魄。 此人太过阴险歹毒,要不是他百毒不侵,此刻说不定就死了。想起刚才陈朗和昆奴对战,齐鹜飞一阵心惊肉跳,要是昆奴中了招…… 不过转念想来,自己百毒不侵是因为被蜘蛛咬过,那么蜘蛛本身是不是也是百毒不侵的呢? 陈家庄的人一时惊愣在那里。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陈朗和齐鹜飞身上,见陈朗刀中暗夹蛊毒,齐鹜飞被鳅蛊咬了,正高兴,没想到陈朗突然就死了,谁也没看清这黑大个是怎么到的陈朗身边。 直到陈朗尸体到底,人们才反应过来,悲声讨伐。但陈锦生和陈朗相继死了,没了主心骨,剩下的弟子又怎敢出头,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看向广吉和普兰二人。 广吉也是心惊不已。他知道陈朗身上带着一条从通天河捉来的通灵泥鳅。按说这泥鳅通了灵性,缓缓培养,待其开灵智,就是一只妖。他曾经去问陈锦生,想把这条泥鳅要来,养在救生寺的放生池中,却不想陈锦生告诉他,已经被炼养成蛊。 据说这蛊很厉害,擅吸食修行人的精血,只要被其咬上,必然精气尽失,血肉溃烂而亡,连魂魄也被其吸个一干二净,除非天仙,否则必死无疑。 陈朗和对面那女娃打的时候没有释放蛊毒,是因为他虽露败象,但并未全败,而且陈锦生和广吉都还没出手。但陈锦生一死,陈朗已无退路,自然就要用上一切招数。 广吉是猜到陈朗会用鳅蛊的,心中明知这违背事先约定的规则,也想要提醒,但终究还是没说话,大概他心里也有点期望,能借此给陈锦生讨回公道。 可是他没想,齐鹜飞明明中了蛊毒,居然一点事也没有,反倒是那条泥鳅竟然死了。 还有那黑大个,看着法力低微,但其修行必有奇特之处。刚才明明在齐鹜飞身后,一个没注意,不知怎的就到了陈朗身边,一鞭子把陈朗打死了。这家伙,莫非是在故意隐藏实力? 一个中蛊而不死,一个神出鬼没,这两人难道都是天仙级别的? 广吉有些精神恍惚起来。 “师父!”旁边的普兰提醒了一声,“我们现在怎么办?” 广吉朝周围看了一圈,陈家庄的五名弟子都在看他。他知道大家现在都等着他发号施令。要是他说一句拼了,大家就会一拥而上。他说走,那大家也会听他的。 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打,现在看来,肯定是打不过了。走,有那么容易吗? 当然,弟子面前,广吉也不能退让,看着齐鹜飞和范无咎质问道:“为何杀我师侄?” 范无咎还是那句话:“我最恨用蛊的小人!” 齐鹜飞说:“他暗箭伤人,违反规则在先,不能怪我们。” 广吉说:“事先并未规定不能用蛊。” 齐鹜飞说:“用蛊没什么不可以,但用蛊就用蛊,用刀就用刀,我们事先约定只用一招,他攻我守。他用了刀,又用了蛊,就等于出了两招,我们反击有何不可?” 陈家庄的弟子个个怒目圆睁,其中一人说:“广吉师伯,跟他们废话什么,我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广吉转头问徒弟普兰:“普兰,你说呢?” 普兰说:“师父,弟子听您的。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广吉点点头,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只当今天的局面是不可能善了的。对方实力现在明显强于自己一方,硬拼是拼不过的,搞不好剩下这七条命都要搭在这里。 就算对方肯放过,广吉也不可能就这样带着大伙儿离开。他是救生寺的主持,也是陈家庄的人,这样回去的话,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回去也只能跳通天河了。 他对齐鹜飞说:“齐施主,贫僧想和你再赌一场。” 齐鹜飞说:“你也想挨一鞭子?” 广吉摇头道:“贫僧自忖不比陈掌门强,捱不住你的一鞭。贫僧想和齐施主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试,施主有什么仙家妙法尽管使出,无需什么规则。” “哦,那你要赌什么?” “贫僧想,就以你我之命,来了结今日之事。无论谁输谁赢,谁生谁死,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如果贫僧侥幸赢了,绝不再为难你的同伴。如果贫僧不幸死了,也请施主放过我的弟子晚辈。” “师父……” 普兰想要说话,广吉抬手阻止,冲他摇了摇头,然后看着齐鹜飞,眼中露出真诚而殷切之希望。 齐鹜飞微微皱了皱眉。 他倒并不担心打不过广吉。广吉的实力肯定到不了半步天仙,而他现在法力突破了二十万,应该不会比广吉低。而且他有隐身术和新学会的水遁术,可立于不败之地,加上两把神剑一条神鞭,怎么着也不会输。 他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除了陈朗刚才伤了小青,让他起了杀心,陈锦生作为罪魁也已伏诛,其他人死活他并不在意。 只是放他们回去的话,可能会生出些后患来。陈家庄毕竟不是小门派,他们祖上可是出过天仙的,听说他们的祖师爷还活着呢。 插一句,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不过广吉和尚既然这么提出来了,不答应似乎有点说不过去,而且刚才法舟还求过情,说陈家庄和他师父有些瓜葛,如此一来,齐鹜飞倒也不好做赶尽杀绝的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答应,正好借广吉练练手,看看自己法力增加之后,实力究竟如何,法术和剑术的效果能强上多少。 想到这里,他点点头说:“好,我答应你。” 广吉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多谢齐施主成全。” 又回头对徒弟普兰说:“普兰,我与齐施主比试,全是自愿,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能出手与齐施主及黄花观众人为敌。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师弟们回陈家庄。” “师父……”普兰听出广吉话中有死志,想要劝阻。 “不必多言了。”广吉阻止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你记住,即便我死了,你也不可心生仇恨,更不要有报仇的心思。今日你若不听我的话,便是欺师灭祖,自逐于师门。” “师父……”普兰听得心惊肉跳,却无可奈何,终于低头道,“弟子谨遵师命。” 齐鹜飞见广吉这样安排,对这和尚印象便改观了不少,便也回头对身后众人说:“你们都听好了,我和广吉大师决斗,与旁人无关,不论生死,你们都不能为难他的弟子门人,也不要替我报仇。” 小青服用了风月丹,伤势已经大好,只是风月丹药力强大,还在消化之中。他听到齐鹜飞的话,大惊道:“师兄……” 这一分神,气血一乱,药力乱窜,立刻有反攻心脉之危。 昆奴连忙在她身上连点数指,帮她稳住气血,说:“姐姐放心,师兄什么时候做过没把握的事?” 小青听了这话,才放下心来,噗嗤一笑,说:“是我着急了。” 昆奴说:“好了,不要说话。快吸收药力,不要浪费了师兄的风月丹。你本就在突破的瓶颈上,一直缺少个契机,这次受伤,若能完全吸收风月丹的药力,回去再闭关一段时间,就能突破五品了,这也是师兄的一片苦心。” 第六百五十四章、 能软能硬大丈夫 齐鹜飞听见昆奴的话,微微点头。 虽然平时看起来小青古灵精怪,十分聪明,而昆奴则很少说话,有些木讷,是个标准的剑痴,但在关键时刻,反倒是昆奴能保持清醒的头脑。而且她心志坚定,性情沉稳,是可以托付大事的。 有昆奴照顾小青,齐鹜飞放下了心。 朝众人点了点头,忽见法舟正望着他,目有异色,便问:“法舟师傅,你是有话要说吗?” 法舟说:“贫僧还是那句话,请齐真人手下留情!” 齐鹜飞不觉有点奇怪,笑道:“看来这陈家庄和你师父的缘分够深的啊!可现在是广吉和尚要和我决斗,非我所愿,却又不得不为之。生死难料,何谈留情?” 法舟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便不再说话,只低头念起了经。 范无咎走过来,把打神鞭递给齐鹜飞:“拿上这个。” 齐鹜飞却没有伸手去接,看了眼范无咎,又看了看广吉,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知道广吉的实力不俗,要战胜他并不容易。如果有打神鞭在手,当然就有把握的多。可是齐鹜飞却想要检验一下自己的实力,法力突破到二十多万后,还没有和高手正面交战。有广吉这样一个对手练手是再好不过的,积累的经验对他接下来的战斗很有帮助。他相信,越往狮驼岭深处会越危险,将要面对更强大的敌人。 所以,他决定不用打神鞭,就用自己常用的武器,堂堂正正的和广吉大战一场。 “不用了。”齐鹜飞对范无咎说,“这鞭子就放你那儿吧。” “哦,那我替你保管。”范无咎说。 齐鹜飞却摇头笑道:“不是替我保管,而是送给你了。” 范无咎一愣,没想到齐鹜飞随手就把这么宝贵的鞭子送给他了。 不光是他,就连后面的法舟和圆觉也露出惊讶之色。 陈家庄的人不知道鞭子的来历,广吉猜到了却不敢相信,但他们可都是知道的,六道木和行瘟使者都说的清清楚楚,这就是打神鞭,当年姜子牙封神,手里拿的就是这个。 这种至宝,修行人谁不想拥有? 刚刚拿到手里,说送人就送人了? 齐鹜飞当然喜欢宝物,恨不能天下所有的宝物都收藏到他的洪荒温泉小屋里去。 但在他的理念中,任何东西都要物尽其用才好。 比如,把宝物卖了换钱,这就是一种很好的物尽其用的办法。 可是打神鞭能卖吗? 当然不能卖。就像他手里的承影剑、宵练剑和血罗衣一样,只能是非卖品。 不能卖,那就要让它发挥出最大的用处。 打神鞭无法和法力结合,不管你境界再高,法术再精妙,你也没法给打神鞭威力加成。打神鞭在手里反而会限制法力发挥,所以,它更适合法力不怎么高的人用。 听说当年的姜子牙也是法力平平,但打神鞭在手,打死了不少比他厉害的人物。 从打神鞭出现到现在,已经打死了一只猫妖,打伤了行瘟使者,不确定有没有打死的七尾猼訑,然后打死了陈锦生和陈朗。 除了六道木打死猫妖属于以强胜弱外,其余都是以弱胜强,包括六道木重创行瘟使者,用的也是装死偷袭的办法,齐鹜飞杀瞎猼訑是借助了隐身,陈锦生是站在那里让人打。 反正打神鞭要正面明着进攻,就从仙侠变成了武侠,所以最大的用处还是在于出其不意,就像范无咎打死陈朗那样。 齐鹜飞总结出来,打神鞭和隐身术是绝配。潜龙勿用虽然厉害,是超级隐身术,连天仙都发现不了,但对他来说,这只是保命的手段,并不是他最强的的法术。而范无咎的隐身术虽然看起来不如自己的高明,只能称为半隐身术,但胜在十分灵活,有种神出鬼没的感觉。 有时候,齐鹜飞觉得,范无咎的隐身术才是世上最高明的隐身术。再加之范无咎的法力境界并不高,打神鞭简直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法器。 齐鹜飞不是小气的人,尤其是对自己人。他爱宝物,但更爱兄弟。把打神鞭送给范无咎,他一点也不会不舍得。 “老范,你就收着吧,这东西适合你。你那鞭儿太软,这个硬,以后你两个都用,能软能硬,才是大丈夫嘛!” 范无咎嘿嘿一笑,也不客气,就把打神鞭收了起来,说:“反正俺老范早就是你的人了,我的也是你的。” 齐鹜飞知道他的意思是谢必安离队托付后,他就把自己当成盘丝岭的人了,可这家伙说的话听着别扭,却又不能说他错,只好白了白眼,摇了摇头。 法舟见齐鹜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把打神鞭送给了范无咎,暗自点头,对身旁的圆觉说:“你的选择是对的。或许这就是天命。” 圆觉不解,问道:“什么选择?什么天命?” 法舟却不再说了,又低头念起了经。 双方都交待完毕,齐鹜飞和广吉互相施了一礼,就开始正式的决斗。 起先的时候,二人都非常小心,也不动法器,也不用绝招,就是试探性的出招,或以风雷之术,或用三昧之火,有来有往,倒像是一场表演赛。 齐鹜飞反正要练手,自然乐得如此。而且他有恢复法力的手段,现在多了一门水遁之术,只需要遁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进入太极池中恢复法力,然后再遁回来,这消耗的时间未必比吃一粒丹药多多少。 打了一阵,齐鹜飞发现这广吉和尚的法力十分雄厚,竟然有源源不断,用之不竭的感觉。 当然,广吉也很吃惊,没想到齐鹜飞这么耐打。 二人就这样斗了一个多小时。施展的法术越来越精妙,每一招使用的法力也越来越强,法力波动震荡如海上暴风之起,越来越狂荡。 两边的人不得不各自后退,让出更广阔的空间给他们斗法。 陈家庄的弟子们这才发现,原来对手真的很强。广吉和尚的实力他们都知道,比陈锦生只强不弱,就像他们的两位祖师爷,听说也是一秤金强过陈关保。 但是现在,对面的年轻人在广吉大师面前丝毫不露败象。大家都不禁捏了一把汗。 随着二人施展的手段越来越高妙,法力消耗自然也越来越大,齐鹜飞的二十多万法力终于快用完了。 再看广吉,看起来尚有余力。 齐鹜飞猜测,这和尚或许是有什么特殊的功法可以缓慢恢复法力,难怪会选择用消耗战的方式和自己决斗。 第六百五十五章、 水遁 齐鹜飞知道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耗法力就耗光了。 他把神识放远到十里外,寻找有水的地方。 森林里肯定不缺水,溪流水洼随处可见,就他们打斗的地方,旁边也有一条小溪。 齐鹜飞一边打,一边有意引到小溪边,免得一会儿消失再回来时,出现在小溪里太过奇怪,让人看穿了底细。 “和尚,吃颗药歇会儿吧!” 他说了一句,然后神识锁定远处的一处水塘,心中默念:或跃在渊! 魔音阵阵,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眼前一恍惚,他就出现在了水塘里。 身体就沉在水塘之中,却并不濡水,沾衣而不湿。 他并没有使用避水诀,也没有拿出避水珠来用,这想必就是学会或跃在渊后本身所获得的能力了。 身子漂浮在水塘之中,周围是浓密的树林,风吹树叶,夜虫名叫,让这黑暗的树林愈显安静。 他并没有从水里出来,试着直接在水里进入心我之镜。 按理,他进入心我之镜的那一瞬间,相当于神魂离体,身体就失去了控制,所以一般都是要采用打坐的姿势,再不济也不能待在水里,虽只短短一瞬,也可能沉水而溺,对他来说,死是死不了的,但肯定很狼狈。 不过这次,他恢复法力,从心我之镜出来以后,发现自己还稳稳的漂浮在水里,水也没有湿到他。 齐鹜飞很满意,这“或跃在渊”的咒语很有用。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从乾宫门上的卦变种学到了五种咒语法术—— “元亨利贞” “潜龙勿用” “见龙在田”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或跃在渊” 这五种咒语,也正是乾卦的卦辞和一至四爻的爻辞。 按照这个推断,下一个能够学会的咒语应是乾卦五爻的爻辞:九五,飞龙在天。 飞龙在天,会是什么样的效果呢? 无器而飞? 踏破虚空? 还是直上三十三天?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十分向往。 只是,从乾宫门上现在的“观”卦五爻的亮度来看,自己这二十多万法力堪堪点亮五分之一,也就是说要一百万法力才能产生爻变。 一百万法力,大概正是七品天仙的门槛。 那么,五十万法力,是不是就是半步天仙了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鹜飞现在算是四分之一步天仙。 这些念头,都只是他从心我之镜出来时一瞬间的想法,并没有耽搁时间。 法力满后,他立刻就神识锁定来时的那条小溪, “活跃在渊!” 咒语念过之后,齐鹜飞就回到了小溪之中。 其实此刻时间过的并不多,他消失再出现也就刹那间的事,广吉只来得及吞了一颗药,药力还没完全行散。 对于齐鹜飞突然消失又出现,广吉当然是看见了,心中惊愕,却也来不及多想。而其他人则都在他们的法力波荡圈外,离得远,只觉得眼前一晃而已,并不知发生了什么,还以为他们又在出什么招。 齐鹜飞出现后,又和广吉打到一起。 俩人依旧是和刚才一样的打法。齐鹜飞法力已满,但见广吉也生龙活虎,不免有些心惊,这和尚,到底法力有多少?还是刚才服用了什么超级丹药? 二人再次打得天昏地暗,直到法力耗尽。不过这一次,广吉明显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齐鹜飞如法炮制,再次遁走恢复法力。 他直到广吉已经不支,不管吃什么药,药力行散都不可能那么快恢复法力。他有心给广吉一点时间,所以这次故意慢一点,反正他遁走广吉也看见了,以广吉的实力,两次之后总能看出这是遁法了,也就没必要瞒着。 但也不能就这样在野林子里吹风吧,够无聊的。 齐鹜飞觉得这水遁之术很好玩,想练练熟,正好也可以探探前方的路,就以神识锁定远处,再念一声“或跃在渊”,遁了出去。 那里是一条小溪,比他们打斗的地方的小溪要宽些。 他瞄了一眼,判断好方向,神识探向远方,继续向着有水的地方远遁而去。 如此接连使用了七八次“活跃在渊”,经过几条溪流、瀑布,一个还算宽阔的小湖以及两个鸭子都未必能浮起来的小水洼,估摸着遁了大约百余里地了。 再往前,神识范围内没有什么像样的有水的地方,地下倒是又是,但齐鹜飞不打算潜入到地下去。地下水四通八达,狮驼岭又危机四伏,谁知道会潜去哪里,又会遇到什么。 他正打算回去,忽然发现远处神识边缘的地下有一些光晕,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见龙在田!”齐鹜飞念了九二爻的咒语。 神识中的场景立刻发生了变化,原本有些清晰的地方变得黯淡,而有些地方则变得明亮起来。 他看到远处的地下放着烁烁的宝光,而且光芒成片,只是由于已经在自己神识的边缘,所以不太清楚,但感觉上那里似乎有一大片空间,类似地下溶洞,里面若不是堆满了宝物,就是有什么超级宝贝。 齐鹜飞心头一喜。正好那里有地下水,便遁了过去。 那是一条地下河,哗哗地在山底下流淌。山腹中有一处宽阔的洞,和麒麟山的獬豸洞差不多大,但没有大洞小洞的套着,而是平平坦坦的,就一个洞,地下河就从那里经过,并在洞中间形成一个小型的湖泊。 湖泊中间露出一块大石头。 齐鹜飞遁出来的位置,就在这大石头边上。 他看见石头上有一朵赤色如血的花,花瓣像卷曲的长舌,一圈一圈的自我缠绕起来。 这朵花和他们在七尾猼訑的眼睛里幻化出的那朵花一模一样,只是大了许多。 在花在周围,有许多九幽束魂草,草上的黑色叶子全部朝向那血色的花,像一群黑色的娃娃正扑向他们的母亲。 而就在花前草下,趴着一只身形巨大的猼訑。 齐鹜飞见花而喜,见草而欢,见猼訑而惊。 不过这猼訑趴在那里,身体蜷曲着,头枕在两只前爪的臂弯,头顶四只角,有两只着地,正好起到支撑的作用。背脊上的两只眼睛都闭着,身体一起一伏,互相均匀,似乎在睡觉。 齐鹜飞轻舒了一口气,正考虑要不要趁机大捞一笔。不说这地狱之花,光这么多九幽束魂草……他数了数,一共有九支…… 他默念“潜龙勿用”,隐去身形,飘了上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猼訑的尾部。 那些有着奇异的颜色的尾巴像开屏的孔雀尾似的铺开着,只是比孔雀尾要柔软得多。 齐鹜飞数了数—— 九条! 第六百五十六章、 金茧 擦! 齐鹜飞心里骂了一句,想都没想,当机立断,扭头就跑。 九幽束魂草再吸引人,地狱之花再漂亮,也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 无论自己用什么方法,隐身也好,遁术也罢,只要摘走这里的一片叶子,必然惊醒眼前的这只九尾猼訑。 九条尾巴,定什么玩笑! 六条尾巴都打不过,七条就差点要了所有人的命,要不是法舟身上带着舍利子,自己会隐身术,再加上打神鞭和承影剑,此刻早已成了猼訑的腹中餐了。 幸亏眼前这只猼訑睡着了。 “或跃在渊!” 齐鹜飞沿着原路遁回,疯了似的,像一只在水塘间疯狂跳跃的蛤蟆。 回到和广吉打斗的那条小溪,他从溪中出来,看见广吉虽然站着,但气息恢复了平稳。 齐鹜飞惊魂未定,不过还是装出平静的样子,笑道:“药力可行散了么?” 广吉微微点了点头。 对于齐鹜飞刚才消失的片刻,远处的人看不真切,但广吉是看得很清楚的,知道是使用了某种遁术。 只是他搞不懂为什么使用遁术能恢复法力,因为齐鹜飞每次回来都是精神饱满,生龙活虎的样子。如果是出去吃药的话,完全没有必要离开,就在当场吃不就好了?而且什么药物药力行散的这么快,瞬间就能让他血量回满?难道他随身带着大量真阳丹? 齐鹜飞第一次离开,广吉以为他服用了真阳丹。他听说过黄花观的事情,知道当初辛环代表治安总局送给齐鹜飞一颗真阳丹。真阳丹也叫天仙大还丹,如果在打斗是服用,能瞬间增补十万法力。也只有真阳丹这种东西,才能如此快的恢复法力。 但真阳丹可不是随便哪个门派都有的,即便有也不会轻易服用。黄花观不过是个小门派,现在又没到紧要关头,怎么舍得服用这么贵重的药物?难道传说有误,他们的家底甚厚? 广吉心里转了很多念头。但当齐鹜飞问出这句话来以后,心里莫名有些惭愧起来,原来这年轻人远遁而去,竟是为了给我药力行散的时间。 “齐真人,我们继续吧。” “好,不过这次我要动兵刃了。” 九尾猼訑离这里不过百多里地,齐鹜飞觉得很不安全,不能拖了,要速战速决。 广吉点头道:“好,请施主亮出兵刃。” 齐鹜飞拿出乙丁剑,广吉则拿出一根擀面杖似的黄金短棍来。 二人兵器相交,又打在了一起。 齐鹜飞不打算纠缠,乙丁剑中暗夹着承影剑气,一阵猛攻。 广吉看不到承影剑气,但能感觉到那扑面的杀气,挥动手中的棍子,发出道道金光。 齐鹜飞见广吉虽然狼狈,但并无败乱的迹象。他手中的黄金棍也非凡物,不过相比承影剑还是差了很多,但他身上隐隐覆盖着一层金光,这层金光显然不是他手中的棍子发出来的,有几次承影剑气都已经从棍影之中切入进去,眼看着就要伤到广吉之身,却被这金光挡住。而无坚不摧的承影剑却破不了这金光。 齐鹜飞想起刚才打陈锦生的时候,陈锦生身上也有这么一层金光,只不过打神鞭无视一切法术性防御,范无咎一鞭子打死了陈锦生,从陈锦生身上掉出来一片盘子大小的鳞片似的东西。 听说通天河有一头老鼋,十分厉害,还传授了陈家庄鼋甲护体神功,不会是这老鼋的壳吧?可是这鳞片看着也不像是龟甲。 莫非是龙鳞? 这样打下去,又将是一场消耗战。 齐鹜飞十分担心那只九尾猼訑醒过来,百里之地,对七尾猼訑来说都不过是一步之遥,何况九尾?而且猼訑能出入虚空,目视千里。对九尾猼訑来说,可能整个狮驼岭都是它眼前之物,一抬手就能随手灭之。 难怪天庭会派出大军围困。 可是,天庭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为什么还要搞宗门大会,还要让这么多地方宗门的人进来送死?难道是在利用这些人,把他们当做诱饵? 想到这里,齐鹜飞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抬头看了看天,浓云密布,不见天光。不过从时间上来说,应该是快要到昼夜交替的时候了,这他之前早就看过了,心里也一直在计算时间。现在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只是他不确定,老天被浓云遮蔽以后,承影剑的杀剑诀还能不能使出来。 因为使用了法器,而且二人都全力施为,不再留手,所以双方的法力消耗都比刚才要快得多,很快就耗尽了。 然而这一次,齐鹜飞没有再遁走。当然在广吉这种高手面前,他也不会贸然进入心我之镜中,虽然对方不知道他的底细,但难保他不会利用这短暂的机会进攻。 所以齐鹜飞拿出了辛环给他的那粒真阳丹,一口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黄芽入腹,肚子里突然就多了一团火,瞬间炸开,散入四肢百骸。 要不是齐鹜飞现在法力已经足够强大,且经络粗通,这丹药的力量还真承受不住。 他看着自己的法力值一下子增加了十万点。 广吉当然也看见了他的动作和变化,越发确定他服用的是真阳丹,而刚才两次遁走,也是服用这种丹药,不禁感慨,黄花观真是财大气粗,心中暗呼死去的陈锦生:师弟啊师弟,你看走眼了啊! 他也停下来吃药,但他的药显然没有真阳丹那么厉害,见效也没那么快。 药力还未散开之际,忽觉齐鹜飞身上爆发出一阵无与伦比的杀机。天地为之一暗,而天上地下,无尽的杀气正在涌来,仿佛天地神佛万鬼都在这一瞬间齐聚。 齐鹜飞就站在那里,右手斜举着,做出一个握剑的姿势,但他的手上分明没有剑。 四周明明一片黑暗,广吉却在地上看见了一把剑的影子。所有的杀机都凝聚在了这剑影之上。 广吉知道,这是最好的反击时刻。齐鹜飞正在蓄力,这样的绝招,一旦让他蓄力完成,这一击必将雷霆万钧、天地为之色变,自己绝对挡不住。但对手蓄力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只要抓住时机出手,就能反败为胜。 广吉想动,甚至已经看好了出手的路径和方法,然而,他却一动也动不了。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广吉心头大急,知道自己必败无疑了。 他虽是个和尚,虽然为了保全弟子,心生死志,才有了和齐鹜飞决斗的决定,但若能不死,谁又愿死呢? 他不想死,他要做最后的挣扎。 一枚金色的鳞片从他身上飞出,漂浮在他的头顶,进而,金光流动,金缕下垂,从他的头顶流下来,变成了层层金箔,将他包裹起来,化作了一个金茧。 第六百五十七章、 至宝 齐鹜飞终于看到了广吉的法宝,果然和陈锦生身上掉出来的鳞片是一样的。不过显然广吉的运用更加精妙,竟然金鳞化茧,包住了他。 这样一来,齐鹜飞就必须劈开这片金鳞,才能伤到陈锦生。 杀机越来越浓,天地之间浓烈的杀气全部被他的剑吸尽,就连天上那浓密的云团也被这杀机扰动,翻滚起来。 齐鹜飞心头暗道一声不妙,这杀剑诀引动天地杀机,而此刻天上全是天兵,百里之外还有猼訑,不管是被天兵发现,还是被把猼訑惊醒,都不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强行停下了杀剑诀,杀意只得一半,他的剑就砍了下去。 当的一声巨响,震荡的法力如潮水一般向四周涌去,在远处观战的人全都站立不稳,要不是有几个五品高手护着,几个修为低的人仙必受内伤。 包裹住广吉的金茧没有被承影剑避开,而是像个皮球一样在地上弹了几下,咚咚滚向远处,撞到一块大石。 砰的一声,大石应声而裂,金茧也被撞碎了似的,金光一炸,忽然散去,就只剩下一片金鳞,落在地上。 而广吉和尚则重重地摔在了碎石堆里。 “师父!” 普兰一声惊呼,飞奔过去。 最先到达广吉身边的却是齐鹜飞。 见齐鹜飞蹲下去,普兰目眦欲裂,悲怒交加,大声道:“姓齐的,你已经赢了,何必赶尽杀绝!” 随后一掌劈向齐鹜飞后背。 齐鹜飞也不说话,反手和普兰对了一掌。这和尚倒是也算法力雄厚,不过和此刻的齐鹜飞相比却差了不少,被齐鹜飞一掌逼退。 齐鹜飞不再理他,单手把广吉扶起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 普兰又扑上来,正好见到齐鹜飞送药,知道对方不是要害他师父,便停下来。只见广吉缓缓睁开了眼睛,普兰又惊又喜,有喜有悲,想起刚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偷袭齐鹜飞,不觉有些愧疚,但想起正是齐鹜飞伤了师父,心中愤恨,于是看向齐鹜飞时,心情就变得极其复杂。 齐鹜飞见广吉醒来,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及时收剑,除了担心被天兵发现以及惊醒猼訑之外,也是想起了法舟的两次开口求情。他和广吉本无仇怨,卖这小和尚一个面子有什么不好? 另外,他对那个能把广吉包裹成一个金蛋的茧很感兴趣,不想一剑把它劈碎了。虽然未必能劈碎。 广吉看着齐鹜飞说:“齐真人,你赢了。你可以杀了我,但请你遵守诺言,放过我的徒弟和陈家庄的弟子们。” 齐鹜飞说:“广吉大师,你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他们。我也不要你死,你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便返身朝普兰招了招手,“过来,你师父受了伤,不过并无性命之虞。你现在赶紧带着他回去吧。” 普兰连忙上前,扶住广吉,叫道:“师父!您没事吧?” 广吉摇头道:“我没事。” 普兰说:“那咱们走吧。” 广吉看了眼普兰,又看了看陈家庄的弟子,然后对齐鹜飞说:“齐真人,贫僧在此谢过了。你放心,将来无论怎样,救生寺绝不会向齐真人及黄花观寻仇。” 齐鹜飞知道广吉只说救生寺,却不说陈家庄,是因为他只是救生寺的主持,不能做陈家庄的主,而且陈家庄的掌门和掌门弟子都死了,这个仇也很难解开。 便点点头说:“我明白,多谢广吉大师了。” 广吉宣了声佛号,就和普兰一起带着陈家庄的众弟子离开了。 齐鹜飞看着他们走远,忽然看见那片金鳞还在地上。 他走过去捡起来,放在手上感受了一下,然后又走到双方最初相遇的地方,把陈锦生掉的那片金鳞也捡起来。 两片金鳞都比手掌略大,形状差不多,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广吉那片鳞片表面有一道剑痕,看上去是新伤,应该是刚才齐鹜飞那一剑所致。另外,两片鳞片上各有一处旧伤,却各有不同。 齐鹜飞拿着鳞片,想了想,就御剑追了上去。 “等一下!”他在后面喊道。 普兰扶着广吉停下来,转身见齐鹜飞追来,怒道:“齐真人,你想出尔反尔?” 说着拿出月牙铲,做出迎敌之态,“我虽自知打不过你,却也不是怕死之辈,天地可鉴!” 广吉也不知道齐鹜飞想干什么,所以没有出言阻止。 齐鹜飞说:“普兰师傅,你不要误会,你师父掉了东西,我来还他。” 便把金鳞拿出来。 不过他只拿出了广吉那一片,至于陈锦生那一片,他却并不打算还。 普兰恍然,收起月牙铲,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光头,说:“对不起,齐真人,我误会你了。” 齐鹜飞笑道:“无妨,这金鳞想必是贵寺重宝,请广吉大师收回去吧。” 广吉点头道:“不错,这金鳞的确是至宝,也是我救生寺创立之初祖师爷传下来的第一件宝物。这金鳞原本有两片,是当年通天河中金鱼精身上的鳞片。那鱼精自号灵感大王,在通天河一带兴风作浪,专吃童男童女。唐僧师徒取经路过陈家庄,孙悟空和猪八戒变作童男童女,代替了陈家庄当日要被吃掉的一对孩童,去了灵感大王庙。只是那鱼精十分厉害,孙悟空和猪八戒与它大战,也只凿下了两个鳞片。后来观音鱼篮现身,才收服了鱼精。被孙悟空和猪八戒救下的那对童男女,男的叫做陈关保,女的唤做一秤金。陈关保便是陈家庄的祖师爷,一秤金便是我救生寺的祖师。” 齐鹜飞这才明白,原来这两片鳞片上的旧伤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和猪八戒的九齿钉耙的痕迹。连金箍棒和九齿钉耙都不能伤,此物果然是至宝。 也不知那鱼精现在何处,要是能把它那一身鳞片都扒拉下来,交给铁牛打造一件和鲮鲤甲类似的防御类法器就好了。 怎么观音好像开动物园似的,好像西游路上的好多妖精都被他收了去。 “既然此物对贵寺有特殊意义,更应奉还。”齐鹜飞把鳞片递过去。 广吉稍一犹豫,还是接过了,说道:“感谢齐真人还宝。祖师爷说过,万法都讲究一个缘字,宝物也是如此。原本此宝已经到了齐真人手里,是与齐真人有缘,贫僧不该拿回来的,可既然齐真人有此心意,护持本寺一个周全,那贫僧就领受了,他日再思厚报。” 齐鹜飞笑道:“大师无需在意,本就是你的东西。狮驼岭不安全,你们一路回去要小心点。” “多谢,告辞了。” “告辞。” 广吉收了金鳞,仍旧由普兰扶着走了。陈家庄的弟子原本也想着齐鹜飞能还那一片金鳞,却也不敢多嘴,只能默默跟着走了。 齐鹜飞也不多做停留,立刻回头与其他人会合。 然而回到那里却发现多了一个人。 此人须发皆白,但面色并不苍老,手里拄着一根拐,一看就知道是他的法器。 第六百五十八章、你不能走 “你就是黄花观的齐鹜飞?”白发老人开口就问。 齐鹜飞朝自己人看了眼,想知道这老头是谁,见范无咎和法舟等人都在摇头,显然都不认识。 齐鹜飞点头道:“不错,我是齐鹜飞,不知老丈是……” “我姓满,是这次进入狮驼岭的六仙之一。”老头说道。 “原来是满仙翁!”齐鹜飞拱了拱手,“仙翁不是应该走的另一条路吗,怎么会到这里来?” 满仙翁说:“我是来找六道木的。我们的定位仪上看不到他的位置。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原来如此…… “仙翁特意绕道过来找六道木仙人不知有什么急事?”齐鹜飞问道。 他必须先搞清楚这位满仙翁到底是哪头的。 瘟神吕岳曾是天庭八部主神之一,势力庞大,万一正好是他的人,自己不就撞枪口上了么。 满仙翁对齐鹜飞的态度十分不满,不过还是回答了他:“我们遇到了八尾猼訑,需要六人联合,组成六合大阵。其他人都已经会合,就差六道木了。” “八尾猼訑?”齐鹜飞皱了皱眉。 “你们难道没有遇到过猼訑?”满仙翁说,“这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遇到了猼訑,从四尾到七尾不等,各派都有损失。” “遇到了,可是没见过八尾的。” “哼,我当然知道你没见过八尾的,见到了,你早就死了。”满仙翁说,“这一路行来,大家都受到了地狱之花的魅惑,朝着相近的方向前进。奇花必有异兽,我们早就料到地狱之花旁边会有强大的妖兽,但没想到会有一条八尾猼訑。” “会不会还有九尾的?” “不可能!”满仙翁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地狱之花虽是奇花,但也没到让九尾猼訑守护的地步,除非是有真的触及逆木灵根了。” “逆木灵根……” 齐鹜飞回忆见到九尾猼訑的画面,好像除了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也没见到别的奇特的东西。 满仙翁见他叽叽歪歪,就是不说六道木的消息,有些不耐烦了:“我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快告诉我六道木在哪里,那边战事紧急,需要尽快合阵,否则大家都有危险。” 齐鹜飞略一犹豫,还是打算把实情告诉满仙翁,便说:“仙翁,六道仙人已经故去了,魂魄就在我身上。” “什么?”满仙翁大吃一惊,不信似的说,“拿来我看!” 齐鹜飞就拿出阴阳瓶,交给了满仙翁。 满仙翁就要打开阴阳瓶,齐鹜飞连忙提醒道:“仙翁小心,六道仙人中了五癀瘟毒,魂魄虚弱,送去还阳之前,最好不要离开阴阳瓶。” “五癀瘟毒?”满仙翁停了手,只用神识一探,确认的确是六道木的魂魄之后就把瓶子盖上了,“他是怎么死的?五癀瘟毒是瘟神吕岳的东西,他怎么会中五癀瘟毒?” 齐鹜飞就把魔孚出世,行瘟使者与魔道勾结,最终六道木死于行瘟使者之手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自然把打死魔孚的功劳安在了六道木头上,没有说魔孚是被平头哥吃掉了。这种事说出来,恐怕没人会信,他和平头哥都少不得要被带回城隍司接受调查。 另外,他也没有提打神鞭。六道木说打神鞭是闻仲给的,借他的手转赠有缘人。此事其他人明显不知道。何况,打神鞭是至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傻子都知道。齐鹜飞把打神鞭给了范无咎,他可不希望因此而害了范无咎。 满仙翁听完不觉皱起了眉头,目光凌厉地看着齐鹜飞,说:“连六道木都死了,你们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齐鹜飞说:“六道木仙人是中了行瘟使者的瘟沙毒而死,但在临死前,他重创了行瘟使者,把行瘟使者吓走了。所以我等才保全了性命。” 满仙翁还是有些将信将疑,说:“行瘟使者乃是天庭要员,曾是瘟神吕岳的手下干将,你说他与魔道勾结,还是吕岳指使,你知道你这些话说出来是什么后果吗?” 齐鹜飞说:“我知道,污蔑天仙是重罪,何况是吕岳这等曾经的天庭重臣,我怎敢胡说?”他又指着旁边的人说,“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作证,如果活着出去,我们愿意上法庭指证。” 满仙翁说:“你知道就好。不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随口乱说,若能活着出去,我带你去见李总司令。在见到他老人家之前,不要再对任何人说起。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这消息传出去,你必死无疑,只有李总司令能保你的命。” 齐鹜飞知道瘟神吕岳不是一般人,他与邪魔勾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抖出来,恐怕会引起整个天庭震动。在这种级别的势力争斗中,谁先知道,谁就掌握了主动权。满仙翁是李靖的人,是想用这个消息去讨好李靖。 这样也好,此事知道的人越多,对齐鹜飞来说也越危险。无论真假,消息传到吕岳耳中,他就死定了。凭吕岳的能力,要杀自己不会比捏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要不是行瘟使者没死,齐鹜飞连满仙翁都不会说。 最好是把行瘟使者搞死,这样就安全了。 “我知道了。”齐鹜飞现在最担心那九尾猼訑醒来,急着想要离开,但又不好直接跟满仙翁说自己见到了九尾猼訑,说了有些事情没法解释,便道,“仙翁,既然六道仙人已经死了,无法合成大阵,不如大家就此退出狮驼岭吧。” 满仙翁说:“不行,地狱之花就在眼前,岂能前功尽弃?那边已经形成合围,只是大阵缺了一角,我现在要回去,你们跟着我来,到场之后,听我指挥加入战阵,人越多,大阵之威力就越大。猼訑最厉害的就是它那对眼睛,只要不看它就不会有事。何况天兵就在头顶,就算六合缺一,也不是不能战。” 齐鹜飞很不以为然,说:“仙翁,我黄花观和圆觉寺都已经决定退出宗门大会了。” 满仙翁大怒:“哼,尽是贪生怕死之徒!”又指着齐鹜飞说,“其他人可以走,你不能走。六道木之死还要调查,你得跟我去见李总司令。六道木是军方的人,魂魄也不能带回城隍司还阳,得由我们军方处置。” 齐鹜飞知道满仙翁是要带着他去李靖那里邀功,要不是被八尾猼訑拖住,说不定立刻就带他上天了。 和这老头讲道理估计讲不通,打么肯定打不过,不如先听他的,反正自己现在会了遁术,加上隐身,随时可以逃。 而且既然所有人都在那里,那么金包银会不会也在? “好,我答应你。”齐鹜飞说,“不过你得让我交代几句。你要是等不及,就先走,我随后就到。” 满仙翁的确很着急,那边本来就因为少了六道木而无法合阵,他一离开,就更不乐观了,所以他急着要回去。 “好,你沿着这个方向前进一百五十里就到了。小子,别想跑,跑对你没好处。你知道我的意思。” 齐鹜飞当然知道他的意思,笑道:“仙翁放心,头顶满天都是李司令的兵,我再笨,也不会看不清形势。” 满仙翁点点头,就把拐杖一横,一道乌光闪过,就地消失了。 齐鹜飞原本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的,让其他人先回盘丝岭。九尾猼訑都出现了,这里实在太危险。 但他的意见没有一个人同意。 昆奴和小青死活要跟着他,他回她们也回,他不回,她们也不回。元小宝则要寻找地狱之花,也要寻找和他父亲有关的秘密。法舟和圆觉并不是黄花观的人,齐鹜飞不能命令他们,就剩一个范无咎,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齐鹜飞没办法,只能带着大伙儿一起走。 路上,他一直在思考有关猼訑的事情。 “那头七尾猼訑去哪里了,死了没有?”他问道。 当时他们大战七尾猼訑,他最后昏迷过去了,一醒来就遇到了陈家庄的人,还没来得及弄清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 但是这个问题谁也说不清,因为谁也没看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鹜飞是隐身过去的,在猼訑最后反击那一下之前,他们看不见齐鹜飞。但人们看见了打神鞭插进猼訑的背脊,穿透了猼訑的身体,直接插到了地上。 接着,他们看到了猼訑的反击。 那一击力量太强,法力冲击直接破了佛骨舍利所化的莲台金身佛像。 耀眼的金光蒙蔽了所有人的神识。 等金光散去后,他们就看到了昏迷的齐鹜飞。 人们的注意力全在齐鹜飞身上,而忽略了猼訑,等想起来的时候再找,发现猼訑不见了。 按理说,打神鞭贯穿了身体,不可能活,更不要说跑,可是尸体呢? 猼訑虽有出没虚空的能力,但重伤之下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齐鹜飞觉得十分奇怪,想着想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我们一共遇到了几次猼訑?”他问道。 “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虚空出没的只是兽爪,如果那也算的话,次数就有很多。”圆觉说。 “没错,刚开始的时候是兽爪。但你们有没有感觉,那兽爪的实力并不强?”齐鹜飞问道。 “好像是,用剑就能挡下。后来猼訑完整现身,我们就打不过了。”昆奴在剑术上造诣最深,猼訑之爪出没的时候,主要是她以剑抵挡。 “完整的一共出现几次?”齐鹜飞又问。 “三次,一次五尾,一次六尾,一次七尾。” “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是有点奇怪。” 众人开始思考起来。 齐鹜飞说:“每一次相遇,猼訑就多出一条尾巴来,而越后面出现的猼訑尾巴数越多,实力越强。而前面遇到的猼訑却再没出现过。” “阿弥陀佛,齐施主的意思难道是……”法舟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脸惊讶,又摇了摇头。 齐鹜飞说:“虽然只是猜测,但可能性很大。我刚才和广吉和尚决斗时,曾趁服药的机会遁出百里,在一个地穴之中见到了九尾猼訑。我不确定那是真的,还是我进入的幻境。当时那只猼訑在睡觉。” “大哥你就明说了吧,别再打哑谜让我们猜了。”范无咎急道,“我们这些人的脑子加起来都没你脑子大。”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其实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猼訑?”齐鹜飞沉吟了一下,“你们想啊,奇花有异兽,一般也就一只,顶多就是一窝,怎么可能出现那么多猼訑?而且护花之兽一般都不会离开它的守护之地太远。而我们遇到过五尾、六尾、七尾,加上满仙翁说的八尾,和我见过的九尾,每种一只,从不同时出现。这实在太过巧合。 所以,很有可能那只九尾猼訑才是妖怪的真身,它从来没有离开过地狱之花,而其它的都只是它的分身,或者说幻影。离它越近,这种幻影分身的实力就越强。 我们最开始遇到的,可能只是四尾猼訑,因为实力弱,没有现出身形,只在虚空骚扰偷袭,到了五尾就直接现身拦住了我们的去路。后面就是六尾,然后是七尾。七尾被我杀死后没有留下尸体,正好印证了这一点,说明它只是那头九尾猼訑幻化出来的,所以并无真身。” “可是,如果是幻影分身的话,按理只会影响我们的心,让我们产生幻觉。怎么会产生实际伤害?”圆觉问道。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齐鹜飞说,“也许猼訑有出没虚空的能力,使得它的幻影分身能对这世界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吧。”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小青问道。 齐鹜飞说:“先追上满仙翁,看看那边情况如何。总要提醒他们一声。另外,看看金包银在不在那里,如果在,咱们想办法把问天救出来。” 众人商议已定,就沿着满仙翁所指的方向一路前进。 一百五十里路片刻就到,齐鹜飞估算了一下,这里和他去过的那个九尾猼訑所在的地穴也就相距七八十里。 这里围了足足上百人,分布在十里方圆之内,按五行方位排布,五个角上各有一个核心人物,满仙翁就在其中,看来这五人就是除了六道木之外的另外五位天仙了。 其他的就是各门派的人,齐鹜飞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金包银,倒是遇到了端木博文和端木薇,除了他们俩,还见到一个熟人——女儿国圣女宫的曲晚晴。在曲晚晴的身边还有一个女子,风姿绰约,有神女之态。 第六百五十九章、 妖言惑众 齐鹜飞记得端木成没有参加宗门大会,端木家族是由端木博文带队,因为是纳兰城第一世家,有点东道主的意思,所以也是精锐尽出,一共来了十多个人,不过现在就剩下四个人了,除了端木博文和端木薇,还有两人,应该是端木薇的叔伯辈,一看就是高手。 女儿国和端木家出发的时候就分在一组,此刻也离的不远。 站在曲晚晴身边的正是女儿国圣女宫的宫主任春晓,在宗门大会开幕式上,齐鹜飞见过她,不过当时她黑巾蒙面,遮住了面容。这次见到真面,才知道外面关于圣女宫主容颜冠绝天下的传闻不虚,想必这里面也有那圣女果的功劳。 这百余人布成了一座大阵,大家都以五大仙人为首,按宗门为单位各自站好位置,封闭了方圆十里之地。 所有人都闭着眼睛,面色凝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可是齐鹜飞却并没有见到八尾猼訑。 端木薇见了齐鹜飞大喜,差点眼泪都掉下来,泣道:“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又说,“你们快闭上眼睛,千万不要睁眼!” 端木博文也说:“是啊,这里有异兽猼訑,千万不可睁眼看它的眼睛。我护着薇儿已经不易,没有精力护着你们了。” 齐鹜飞见端木家只剩下四人,也没见到王家的人,便问道:“其他人呢?” “都没了。”端木博文只说了短短三个字,齐鹜飞大概也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有没有见到七绝山的人?”齐鹜飞转了一圈都没见到金包银。 “七绝山不是和你们一组的吗?”端木薇奇道。 “哦,走散了。” 齐鹜飞知道他们没见过金包银,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就随口一说。 这时,忽听不远处的曲晚晴说:“我好像见到七绝山的人了,就是上次在盘丝岭见过的那个,身边还带着个小孩。” “哦,他们在哪儿?”齐鹜飞大喜道。 “他们往另一条路走了,应该是……”曲晚晴往周围看了眼,手指了指说,“那个方向。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我不认识。” “那是密云宗的潘子墨。”曲晚晴身边的圣女宫主说道。 “那就是潘子墨?”曲晚晴惊讶地说,“密云宗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傲。” 任春晓说:“潘子墨很早以前就是半步天仙了,听说他曾为了一个女子动了情,耽误了修行,要不然早就突破七品天仙境了。” “还有这种事?”曲晚晴大为好奇,“那他们在一起了吗?” “你就知道关心八卦,修行如何能进步?”任春晓板起脸来说。 曲晚晴却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这有什么,人家半步天仙都可以为情所困,我怎么就不能八卦一下?你说是吧,齐真人?” 齐鹜飞笑着摇了摇头,朝任春晓拱了拱手说:“多谢告知!” 他对潘子墨的八卦没兴趣,看着曲晚晴刚才所指的方向,不禁皱起了眉头。 现在可以确定,金包银果然是密云宗的人,这是和潘子墨会合了。糟糕的是,曲晚晴所指的方向正是九尾猼訑所在的方向,如果他们是要去摘地狱之花,在九尾猼訑面前,潘子墨半步天仙也是白搭。叶问天现在的处境就极其危险了。 “齐真人不必客气。”任春晓微微一笑,真如其名,一笑如春晓。 曲晚晴不满地说:“你怎么就谢我家宫主,也不谢我?明明是我先告诉你的。” 齐鹜飞还没说话,那边端木薇插话道:“喂,现在不是你们谢来谢去的时候吧!小心猼訑随时会出来!” 端木博文说:“是啊,小子,不要见个漂亮女人就搭讪,男人虽然可以风流一点,但也不要当着我家小薇的面……” “爷爷,你说什么呢!”端木薇嗔道。 “咳咳……”端木博文咳嗽了两声,“那个……我是说,一会儿小心一点,记得千万不要睁眼。” 齐鹜飞问道:“猼訑呢?这么大个阵仗,我怎么没见到妖怪?” 端木博文说:“猼訑有出没虚空的能力,随时会从虚空显现。” “你们怎知它会出现?而且它能出没虚空,既然没有被阵法所困,万一出现在阵外,这百余人岂不是都成了炮灰?” “你看那阵中央……”端木博文一指,“那里就是地狱之花,还有很多九幽束魂草。五位上仙以大法力封锁了这片虚空。猼訑是护花神兽,不会离开地狱之花的。我们百人成阵,阵法之力超过八品天仙。只要大家阵脚不乱,猼訑一旦出现在阵中,阵法就会自动攻击。我们在大阵外围,不会有危险,只要记住,千万不要看猼訑的眼睛。” 齐鹜飞放开神识,发现大阵中央有一片迷蒙的空间,被从阵型五个方位射来的五道神力锁定。迷蒙空间之内,隐约有一朵花,和他在地穴中见到的那朵花一模一样。花的边上有许多九幽束魂草,数量极多,密密麻麻的。 端木博文又说:“一会儿击杀了猼訑,地狱之花自然是五位天仙的,咱们只要抢上一两株九幽束魂草就算是赚到了,千万不要太贪心,抢到就走。” 齐鹜飞觉得这位老爷子还挺可爱的,不过可惜,这愿望应该是实现不了了。 他判断,这里出现的一切都只是幻象。地狱之花只有一朵,在地穴之中,守护它的是九尾猼訑。这里离九尾很近,它的幻影分身实力也已经到了八尾。 这百多人会被幻象迷惑一点也不奇怪,让齐鹜飞意外的是,五位天仙竟然也看不破这幻境。 “老爷子,这九幽束魂草你恐怕一束都得不到,听我一句劝,咱们赶紧走。”齐鹜飞说。 端木博文小眼睛一瞪,问道:“为什么?” 齐鹜飞说:“这花和草都是假的,是幻象,这一路难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再说了,你也不想想,哪来那么多九幽束魂草?十八层地狱加起来也未必这么多。” 他在地穴中见到真正的地狱之花边上,也只不过七八株,这里却成片成片的。这种幻象,应该是和人的贪婪有关系,这里人多,贪欲所成的气机就越重,产生的幻象也就越夸张。 经他这一点,端木博文心头闪过一丝灵光,却又不免疑惑。 齐鹜飞知道一句话点不醒梦中人,看这些一个个虽然闭着眼,却连神识中也透着贪婪。 “老爷子,信得过我的话,就听我的。” 端木薇对齐鹜飞是百分百信任的,就说:“好,那我们现在一起撤吧。” 他们出现在这里,一言一行都逃不过五位天仙的神识。 “臭小子,你敢在这里妖言惑众?”一道神念飞来,传遍整座大阵,正是满仙翁。 齐鹜飞以神念相答:“仙翁,我不是妖言惑众。大家这一路行来,都遇到猼訑了吧?从刚开始的四尾,然后五尾,六尾,七尾,到这里变成八尾。我们出发的路线不同,却遭遇了相同的事情。这算下来,已经有二三十只猼訑了。你们想一想,狮驼岭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猼訑?” “但遭遇猼訑是事实,难道你想说我们看见的都是幻觉?” “就是幻觉。这一路我们一直在迷林中前行,大家不知不觉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你们之前难道没见到过猼訑之目幻化出来的地狱之花?” 有人站出来愤然指责道:“胡说八道!幻觉会死人吗?就算产生心魔,走火入魔,但幻觉能剥开你的胸膛,切断你的脖子吗?进入狮驼岭的三百人,现在只剩下了一百多人,这难道是假的?” 齐鹜飞说:“这一点我也一直在思考,直到刚刚才想出答案来。我们一路遇到的猼訑妖兽,从四尾开始,直到七尾,越往前,所见的妖兽就越强。我猜,其实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只妖兽,它一直守护着地狱之花,而我们所见的不过是它的分身幻影,离地狱之花越近,它就越强。因此,我们从未见过两只猼訑同时出现。而这里已经离地狱之花很近了,妖兽的影响力极强,所以你们才会见到八尾。妖兽半虚半实,而这地狱之花却一定是虚的。” “照你这么说,真正的地狱之花边上,有一只九尾猼訑不成?”有人哈哈大笑,“要是如此,不如我们这些人都早早投降算了。谁能打得过九尾天妖?” 齐鹜飞看了天上,这人显然还不知道上面布满了天兵。 满仙翁说:“齐鹜飞,我让你过来是要你参与布阵,加强阵法的,不是让你来蛊惑人心的。你居心何在?” “仙翁,我看不用和他多说,我看他就是想独吞宝物,也不想想,此刻若不齐心协力,打败八尾猼訑,我们谁都没法活着出去。” “怎么不能活着出去?”齐鹜飞说,“大家可以回头,就此离开。已经死了这么多人,损失还不够惨重吗?宗门大会也该结束了。” “哈哈哈,我还以为有什么高论,原来就是让我们都走。还不承认你想捡漏?我们都走了,这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就是你一家独得了。” 齐鹜飞知道说不通,摇了摇头说:“我言尽于此,告辞了。” 说罢朝小青等人示意,扭头就走。 突然,一条乌龙旋地而起,横亘在前,大阵微动,神识中传来满仙翁的声音: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 “对!拦住他,这小子居心叵测,不能让他就这么跑了!” “把他丢到阵中心去,正好可以引猼訑出来!” …… 齐鹜飞发现这里的人一个个都有一种狂热的姿态。 按理说,能活到现在的都是高手,这里多数都是四品以上,很多五品六品,不乏半步天仙,修为境界越高,智慧也越高,经过齐鹜飞的提醒,就算不信,心中也该有所疑惑。法舟、圆觉甚至范无咎都能想明白的事,他们怎么会想不明白? 他想来想去,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自己一路过来,凭借咒语和法舟的钵盂,一直在破幻,心中幻象不曾叠加,神志始终保持清醒。而他们一路被幻象迷惑,愈陷愈深,到了此事,已经神魂迷乱。 难怪和他们讲不通道理。 问题是,这些人讲不通也就罢了,连五位天仙也讲不通,这就麻烦了。 满仙翁的拐杖所化的乌龙就在眼前,挡住了去路。以七品天仙的能力,随时可以把他们击杀。之所以没有直接动手,估计一方面是为了维持大阵,不愿分心,另一方面是齐鹜飞所说的关于行瘟使者的事,满仙翁准备带着他去李靖那里邀功,所以不想他死。 就在此时,大阵中央被法力锁定的地狱之花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波动。 “猼訑要出现了,准备战斗!”其中一位仙人传来神念。 拦在齐鹜飞面前的乌龙悠忽一下收起,化作一条拐杖落入满仙翁手中。 没有人再关注齐鹜飞,所有人都盯住了大阵中央之地。 齐鹜飞神识所见,大阵中央的虚空之中出现了真正涟漪波动,而那朵地狱之花,则幻化成一只巨大的眼睛。 “走!” 齐鹜飞当机立断,一把抓起平头哥,带着小青、昆奴和范无咎,御剑而走。 法舟和圆觉也没有犹豫,紧随其后。 “等我一下!”端木薇叫了一声,也御剑跟了上来。 “小薇!”端木博文狠狠一拍大腿,强忍着那成片的九幽束魂草的诱惑,追上了端木薇。 曲晚晴举着宝剑,全神贯注,配合大阵,正要发动剑气,忽听旁边的任春晓说:“我们也走。” “啊?”曲晚晴愣了一下,却见任春晓已经化作一道光走了,急忙御剑而追,“宫主……” 第六百六十章、 漂亮小姐姐和笨师兄 五位天仙加上百多为地仙高手组成的大阵威力强大,尽管齐鹜飞已经御剑飞远,还是能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强大的法力波动。 飞出去大约五六十里地,齐鹜飞才停下来,看了一下人员,小青、昆奴、范无咎、元小宝、法舟、圆觉都在,后面跟来的还有端木薇、端木博文,以及女儿国圣女宫的曲晚晴和任春晓。 “宫主……”曲晚晴直到此时还有些不解,任春晓和齐鹜飞并无交情,为什么仅凭几句话,就舍弃了天仙大阵,跟着跑来这里。 任春晓没有说话。 端木博文则一落地就小眼睛瞪起来,看看孙女,又看看齐鹜飞,无奈的摇头道:“唉,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无脑,还真是如此,你看看你,这次被你俩害惨了,九幽束魂草是没份了,白白死了这么多同宗弟子。” “爷爷!”端木薇娇斥着。 齐鹜飞见他们虽然跟来,但似乎还没有脱离幻想,神识之中还带着一丝狂热。 他看了法舟一眼,说:“法舟师父,还请相助。” 法舟点了点头说:“齐真人请。” 齐鹜飞就走到他们几人中间,忽然大声吼了一句咒语:“夕惕若厉!” 于此同时,法舟敲响了手中的钵盂。 铛—— 钵声悠扬,犹如灵山长钟,夹杂着阵阵梵唱,重重魔音,仿佛三千域外天魔降临。 端木博文突然“嗨”的大喊一声,面目狰狞,浑身紧绷,头脸上全是汗水。 再看端木薇和曲晚晴,站在那里呆若木鸡,一动也不动,好像时间定格了似的。 唯有任春晓,目光清灵,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而面色比刚才放松了几分。 端木博文很快恢复了常态,长吁一口气,面带愧色,说:“老了老了,竟然还中了这样的招,入幻境而不自知,还以为已经破了幻。多谢……” 他面对齐鹜飞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只觉得此时喊人家小齐似乎不妥,便转向法舟,“多谢小师傅了!” “阿弥陀佛,施主严重了。” 法舟又敲了一声钵。 齐鹜飞也很配合的念了一声咒,只不过这次就不那么大声了。 “是啊,前辈,入幻也很正常,那几位天仙不也入了幻么?”齐鹜飞说。 端木博文一想的确如此,便也看开了,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这次多亏了你,还有我的好孙女。要不是她一心跟你出来,我也陷在里面了。” 此时端木薇也已经醒转过来,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整个人都似虚脱。 齐鹜飞连忙拿出一粒丹药,给端木薇服下。正想拿另一颗去给曲晚晴的时候,却见任春晓早已先他一步准备好了丹药。 端木博文看着他的举动,暗中点了点头,又看见一只站在齐鹜飞身侧,寸步不离的昆奴和小青,不觉又摇了摇头。 “唉——”端木博文长叹了一口气。 “老前辈何故叹气?”齐鹜飞问道。 端木博文说:“花儿在眼前,却不能摘,不叹气又如何?” 齐鹜飞说:“前辈怎么还惦记那朵花,不都说了,那是幻象吗?” 端木博文说:“我说的不是那朵花。” 端木薇好奇道:“那是哪多花?” 端木博文气得吹胡子瞪眼:“臭丫头,什么脑子,我得回去问问你爹,有没有管好自己老婆,生的是不是我们端木家的种……” 端木薇先是一愣,一忽儿明白过来,怒道:“爷爷!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齐鹜飞笑道:“好了好了,老爷子爱开玩笑而已。” 忽听任春晓说:“你们玩笑开够了没有?” 众人转脸看她,见到了她那绝世容颜,连小青都不免有些嫉妒。 与她一路同行而来的端木薇也乍然而惊,这一路都没特别去注意,直到此刻才发现她竟然如此之美!不知是因为走出了幻象,还是因为多了齐鹜飞在场的缘故。 齐鹜飞倒是没觉得什么,盘丝岭上美女众多,要比较的话,也不见得输于她,只不过大家姿容不同,各有特点。真要比容颜,苏绥绥和王寡妇似乎更胜一筹,小青和昆奴也不差,何况还有乐姬那种人间不可能看见的特殊的美。 之所以大家都会心有震撼,感觉任春晓特别美,是因为她身上比别人多了一丝雍容贵气,想必是女儿国皇族血脉在其中起了作用,而她又是现任圣女宫主的缘故。 不过要说起来,这气质,端木薇身上多少也有一些,毕竟也是皇族后裔,只是没有女儿国的传承那么延绵纯正。另外,王寡妇身上也有贵气,甚至更胜一筹,只是…… 一想起王寡妇,齐鹜飞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任宫主有何赐教?”齐鹜飞问道。 任春晓说:“赐教不敢,但你说了那么多,让我们跟着你离开,总不是来这里听你们开玩笑的吧?” 齐鹜飞说:“当然不是。我现在要救小徒问天,宫主和曲姑娘可以自便了。” 说着微微点头示意,那意思竟是不管了。 连一旁的小青都替齐鹜飞觉得可惜,这么漂亮的姐姐放在面前,已经有了这么好的铺垫,正是勾搭的好时机,怎么就“请自便”了呢? 师兄咋噶笨的咧! 小青随即又暗笑起来。 笨笨的师兄才可爱嘛! 任春晓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曲晚晴替自家主人打抱不平,道:“齐真人,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我们是听了你的话才出来的,你现在就丢下我们不管,算不算始乱终弃?” 这个词用的……让齐鹜飞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晚晴!”任春晓肃然道,“不要胡说!” 曲晚晴见任春晓不悦,不敢再说话了。偷偷朝齐鹜飞瞥了一眼,做了个鬼脸。 齐鹜飞假装没看见,对任春晓说:“任宫主,不瞒你说,我已经见到过真正的地狱之花,的确有一只九尾猼訑在看护,离这里不过几十里地。不过我很幸运,那妖兽正在睡觉,我才得以逃脱。原本我们应该就此离开狮驼岭,但我要寻找我的徒弟,他被七绝山的金包银带走了,幸得宫主和曲姑娘指点,让我有了寻找的眉目。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 “原来如此。”曲晚晴看向任春晓,“宫主,我们走吧。” 任春晓却说:“不行,此地步步危机,还是要抱团。要不是刚才那些人心中贪念太重,受了迷惑,我也不至于出来。既然出来了,我们这些人就不宜再分散。” 端木博文也说:“是啊,这地方太诡异了。照理说,修行到天仙境,连重重心魔早就在天劫中一洗而空,入幻境还算正常,怎么会受贪念蒙蔽呢?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任春晓说:“那五位天仙未必真的入幻入魔了,我看他们身上多半是带着什么任务。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的炮灰罢了。” 齐鹜飞眼睛一亮,不禁对任春晓有些刮目相看。 他抬头看了看天,知道在天兵封锁之下,要离开狮驼岭也未必是易事,就说:“好吧,咱们一起走可以,但我要救我徒弟,你也说了,此地步步危机,跟我一起,可能会很危险。” 任春晓说:“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才更安全,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反正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她也抬头看了一眼浓云密布的天空,“天要人亡,人又能如何?” 齐鹜飞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也不点破,笑道:“宫主也不必气馁,人未必不能与天争上一争。” 任春晓面色微微一动,目光灼灼,看向齐鹜飞,却没有再说什么。 齐鹜飞来到一高处,四外张望,远处强劲的法力波动还在继续,知道他们正和八尾猼訑相斗,正如任春晓所说,这些人贪念过重,不可救也。 确定了九尾和地狱之花所在之处,和曲晚晴所指的金包银走的方向基本一致。他怀疑金包银身上有什么法宝之类的特殊东西,一方面能抵住地狱之花的迷惑,另一方面还能寻找到大致的方向。 齐鹜飞决定再过去看一看,金包银会不会去那里,但只能他一个人能潜进去,而为了防止他不在时,仅凭法舟的钵盂无法防止众人再入迷途,他就和元小宝商量,让他配合法舟一起,带着众人往回走,回到刚才他们和陈家庄人相遇的地方,那里相对比较安全一些。 说好之后,他就和众人暂时分别,隐去身形,以水遁之术,一路遁到了地狱之花所在的地穴。 那只九尾猼訑还在睡觉,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都在,附近也没有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 齐鹜飞这次看的比上次清楚,九幽束魂草一共是九棵,每一株都是九片叶子十分完整,好像上面生这九个小人。 这些九幽束魂草上还沾惹着许多魂魄,仿佛在其表面覆盖了一层魂衣。 大多数魂魄已经残缺不全,分辨不出是什么人,但还是有一些残魂相对完整且强悍,仔细分辨,其中一缕似乎就是明修然。 齐鹜飞明白了,猼訑分身出去杀人,是为了猎取魂魄,来饲养这些九幽束魂草。 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三百多人,现在还剩下一百多,死了将近三分之二,看来都在这里了。 他再靠近了一些,再细细分辨,确定没有叶问天的。 因为怕惊醒猼訑,他不敢去收魂。本打算就此离开,但发现这地穴空间似乎极大,而地狱之花在此开放,下面应该是连着地狱灵根的,也许能看到传说中的逆木。 齐鹜飞潜入水中,顺着地狱之花的花茎往下,想看一看逆木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潜入水下不久,他就发现这花茎越来越虚,最后只剩下一丝虚影,然后就不见了。 接着,他听到了一声奇怪的吼声,直震人心神。 往下一看,一只巨大的黑影从深水处飘过。 齐鹜飞吓了一跳,连忙向上浮出水面。 连喘了好几口气,定了定神,回忆刚才的画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此时,猼訑的尾巴忽然轻轻动了一下,眼皮似要抬起。 齐鹜飞吓了一跳,急忙念动咒语遁走。 在这种九尾天妖面前,他丝毫不敢大意。 其实九尾已经显然不是普通的天妖了,只不过妖怪的分类没有一个更明确的名称而已。 按照仙人品级的划分,七品为天仙,九品就是天仙向金仙的过度,虽然还是称为天仙,但与一般天仙已经不同了。就像十品为金仙,而在过去,即使到了混元大罗,也还是称为金仙,只是此金仙与彼金仙完全不同。所以后来天庭才将仙人等级进行了更明确的划分。 可是妖怪没有那么多分级,一般都称为天妖。如果被仙界收服的,转修人法,化形成人,便按照仙人等级来划分。像猼訑这种野生的妖,自然没有品级,齐鹜飞现在也只能从尾巴数量上来区分他的实力。 但猼訑估计和九尾狐一样,最多就长九条尾巴,九尾长成之后,继续变强,就无从分辨了。 所以眼前这只猼訑的实力究竟是九品还是十品,谁知道呢! 齐鹜飞遁出来,来到和大家约定的地方,虽然他在地穴中耽搁了片刻,但遁术极快,所以他到的时候,其他人也是刚刚赶到。 “问天不在,金包银应该是没往那里去。”齐鹜飞说。 “那他会往哪里去?”小青有些着急。 端木博文说:“也许躲在某个地方,想等这边两败俱伤,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会。”齐鹜飞和任春晓同时说道。 二人对视一眼,齐鹜飞笑道:“宫主有何高见?” 任春晓说:“他要想坐收渔利,最好的办法是和大部队在一起,滥竽充数,然后见机行事,而不是脱离大部队单独行动。而且他也没有受到迷惑,至少没有心魔大动,此时突然换了路径单独行动,可见他的目标不在地狱之花。” 齐鹜飞点头道:“任宫主说的不错。”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任春晓说。 “宫主请讲。” “此人为什么要带上你的小徒弟?” 这一点,齐鹜飞也很不解。如果说金包银带着叶问天离开了狮驼岭,那还可以说他是因为知道了图拉翁付洪生等人都死在齐鹜飞手上,想要以叶问天为要挟,找齐鹜飞报仇。但他既然没有离开狮驼岭,必是另有所图,带着叶问天,不是累赘吗? 第六百六十一章、 惊天一剑 金包银既然另有目的,就会选择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如果把他们现在所站立的点按方位来划分,大方向上分成前后,前方是深入狮驼岭的,身后是离开狮驼岭的。 金包银不会离开狮驼岭。 再把深入狮驼岭的方向分一下,画几个箭头的话,一个箭头指向五仙人带领百人大阵大战猼訑地方,一个箭头指向齐鹜飞见过九尾猼訑的地穴。 这两个方向都不是金包银要去的。 剩下的范围虽然还是很广,但大方向可以确定了。 就像任春晓说的,这时候不宜分开,在一起总好过单独行动。所以大家一致同意一起行动。 虽然时间上已经过了黎明,但山中依然黑暗,四周山雾弥漫,瘴气浓郁,头顶也依旧浓云蔽日,连神识展开也十分困难。 也就齐鹜飞、任春晓、端木博文等几个高手的神识能延伸到远处。他们三人尽量拉开距离,扩展神识的范围,以免漏掉人迹。因为如果金包银走的是这条路,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走了一段,果然就发现了一些痕迹。先是剑气碰上树叶之痕,但不是打斗形成的,而是御剑飞过留下的。越往前,这种痕迹越明显。 “这御剑的人好不小心,怎么碰伤了这么多树叶?”曲晚晴说。 小青说:“会不会是金包银?他实力一般,还带着小天,也许飞累了。” 齐鹜飞摇头道:“金包银再不济,也是四品地仙,而且很可能隐藏了实力。飞累了可以歇息,不至于这样。” 任春晓手摸着一根树枝说:“看着痕迹,像是在逃命,有些慌不择路。” “有逃就有追,”端木博文说,“” 接着,在穿过一片灌木以后,地上出现了脚印。 一般修行人是不会留下脚印的,留下脚印,说明人要么受了伤,要么法力耗尽,要么故意收起了法力。 脚印一路往前,越来越深,一直到了一处山洞前。 这山洞在一块突出的大岩石下面,里面的瘴气比外面浓郁几十倍,若是寻常生物进去,一触即死。 “这是一个死洞!”端木博文说,“这种地方连妖兽毒虫都不会进去,对修行人自然是有百害无一利,此人一定是走投无路了。” “有逃必有追,但追他的是谁?怎么会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一路也没有打斗的痕迹啊。”小青说道。 任春晓说:“你们忘了猼訑吗,它出没虚空之间,毫无痕迹。”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圆觉说,“这洞中毒嶂可以屏蔽神识,类似天然的结界,我们不进去,就不可能知道里面的情况。” 齐鹜飞说:“受伤的人如惊弓之鸟,不管是敌是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师兄……” “小齐……” “齐真人……” 齐鹜飞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别的本事没有,逃命却是一流,要不然怎么从九尾猼訑身边逃出来。” 黄花观的人自然是相信他的,小青、昆奴和范无咎都知道他能隐身,只不过让他一个人冒险,心里有些难以接受而已。 法舟和圆觉这一路都见识了他的本领,也就不多说什么,端木薇有些担心,想说话却被端木博文拦住了。 从四安里一战,到后来搞定财神,吓退欧阳承亮,端木博文早已了解齐鹜飞的本事,知道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情。 只有任春晓一人皱着眉头,说:“不是说好了一起行动吗?” 曲晚晴说:“是啊,你一个人行吗?万一出事怎么办?这里神识不通,” 齐鹜飞想想,提前防范一下也没错,就说:“那这样吧,以半个小时为限,如果我半个小时还没出来,你们就立刻离开。” “师兄……” 小青想要说话,齐鹜飞却一摆手,说:“就这么定了。” 说完便转身进了洞。 小青听他话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心中虽不同意这个方案,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任春晓皱了皱眉。 曲晚晴说:“也不问问我们的意见,独断专行,他以为他是皇帝吗?” “晚晴!”任春晓喝了一声,“不要乱说话,齐真人舍身赴死,也是为了照顾大家。” 曲晚晴说:“我也没说他不好,只是太大男子主义了。” 任春晓说:“晚晴,外面的世界就是如此,你从小在女儿国长大,自然不习惯。” 曲晚晴笑道:“宫主,你出国的时间比我还少吧?从来没听你说过男人的好话,怎么今天转了性了?” “你再胡说!”任春晓俏脸一板,“真是把你惯的。” 曲晚晴见宫主板起脸了,连忙闭上了嘴,脸上却在偷笑。 小青说:“师兄才不大男子主义呢,就算我们这里全是男人,他也是一样的。师兄就是讲义气嘛!” …… 这山洞里面还挺深,曲曲折折的。 山洞中的神识无法延伸太远,肉眼更是不能辨物,虽然是隐去了身形,齐鹜飞也不敢走太快。 到了洞中深处,在一处拐角,他隐约探查到了有个人在那里。 走近一看,原来是潘子墨。 潘子墨就靠在洞壁边,身体歪斜着,已经昏迷不醒。 齐鹜飞连忙把潘子墨扶起来,神识探查,发现他肉体无伤,但神识虚弱,显然是心魂受了伤。 这种伤看上去不重,但治起来比肉体的伤要麻烦的多。 齐鹜飞想了想自己身上带着的灵药,就把阴长生送的九阴丸拿了出来。 九阴丸是以地府九种奇花炼制,能够补充人的魂力。 他原本是打算留给元小宝的,九阴丸对阴神修行大有裨益,是难得的修行灵药。但现在救命要紧,潘子墨已经是强弩之末,如果再不救治,恐怕是活不下来了。而齐鹜飞身上没有比九阴丸更合适的药了。 大不了,帮元小宝拿到地狱之花。他这么想着。 把九阴丸塞进潘子墨的口中,又拿出法舟送的那块旃檀木,放在旁边。 旃檀香味飘起,立刻把浓郁的瘴气驱散开来,留出一片空明净地。 那些瘴气在周围缭绕旋转,仿佛无数蛇虫,想要扑过来,却因为这里撒了雄黄而不敢靠近。 齐鹜飞又拿出乔公酒,给潘子墨喂了一口。乔公酒极烈,可以帮助尽快行散药力,而这一阴一阳,有助于他神魂的恢复。 九阴丸果然是地府神药,加上旃檀香味的辅助疗效,潘子墨很快醒来了。 “是你……”潘子墨声音还有些虚弱。 齐鹜飞说:“你怎么会心神受伤如此严重?好在肉身无碍,我已经给你服了九阴丸,等药力完全吸收,你就没事了。” “九阴丸……”潘子墨吸着旃檀香气,看了齐鹜飞一眼,“我欠你一条命。” 齐鹜飞说:“命怎么能欠?顶多就是欠我一粒九阴丸而已,就当我卖给你了,将来离开狮驼岭,你给我钱就是了。不过先说好,价格由我开,你不许还价。” 潘子墨笑了,说:“上次打赌,也还欠你一条命,算起来,两条了。” 齐鹜飞说:“其实也可以换成钱的,打赌嘛!” 潘子墨说:“和我几位师兄弟比起来,我太穷了。身上除了一把掩日剑之外,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连丹药都没有,要不然也不会被逼到这死洞里来。这样吧,如果我能活着离开狮驼岭,就还是欠你两条命,你什么时候要都可以。如果我死在这里,你就把我的掩日剑拿走,应该能换不少钱。” 说到这里,潘子墨忽然目光一凌,问道,“吴德呢?” 齐鹜飞知道金包银必然已经把付洪生和图拉翁的剑在自己手里的事告诉潘子墨了,而吴德与自己一路同行,潘子墨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潘兄,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实话。”齐鹜飞决定把实情告诉潘子墨,反正你欠着我两条命,而且如今的他也不是很怕潘子墨,连天仙打架都见过几回了。“图拉翁和付洪生……” “你不用说了。”潘子墨阻止道,“我问的不是他们,是吴德。密云宗谁死了我都可以不管,唯独他,我不能不管。” 齐鹜飞点头道:“我明白了。吴真人为人仗义,是个好人。” “他人呢?” “死了。” “你杀了他?” 齐鹜飞沉默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说:“也可以这么算。” 潘子墨脸色大变,目中露出一丝杀气,就要起身。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潘兄,要报仇也不急于一时,等你伤好之后再说。” 潘子墨终于忍下去,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杀他?” 齐鹜飞说:“不是我要杀他,是他一心求死。我不知道你们师门究竟逼他做什么,竟让他有如此死志。” 说着他就把和吴德一起的遭遇简略说了一遍,“你知道他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什么?” “但愿来生做一凡人。” “但愿来生做一凡人……”潘子墨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忽然脸色大变,恸哭出声,“吴师弟……” 齐鹜飞拿出阴阳瓶来,说:“这是他的魂魄,离开狮驼岭以后,我会送他去还阳,了他的遗愿。” 潘子墨点头道:“谢谢。” 齐鹜飞说:“你还没回答我,你们师门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会把吴德逼成这样?” 潘子墨说:“师门之秘,我也不是全都知道的。我们进入狮驼岭,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任务。” “你是密云七子之首,密云宗第三代首席大弟子,连你都不知道?”齐鹜飞大为不解。 “你也说了,我只是三代弟子之首。我们师门,真正主事的还是二代弟子,一代长老也还有不少活着。”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每一代的密云七子才是主事之人。” “那是做给外人看的。密云宗的秘密太多了。” “不是连昆吾八剑都传给你们了?那可是你们宗门的镇山之宝。” “昆吾八剑的确是至宝,蛋拿出任何一把剑,在地仙界,都算得上一等一的宝剑。”潘子墨说,“但是,我们密云宗真正的独门内修之法,一旦突破到半步天仙,就已经不适合用剑了。” “可你不是半步天仙了吗?” “如果不是为了剑,我早就突破到天仙境了。” “啊?你难道不是为了……”齐鹜飞刚从任春晓那里听来,他是为情所困,想想这种事还是不提的好。 “哈哈哈哈……”潘子墨突然大笑,“外面都传闻我为一女子动了情,才困于半步天仙之境,至今不能突破。我的确遇见过一个让我心动的女子,她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可是我对她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她在我心里,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我自知配不上她,连生出一丝念头都是对她的亵渎,于是断情去欲,才有了这‘无情一剑’。” 齐鹜飞叹道:“潘兄之绝情,胜过有情无数。不只是怎样的神仙女子,竟令潘兄绝情至此?” 潘子墨目光开始变得虚无而没有焦点,仿佛在凝望极远处,幽然道:“说出来也无妨,她就是魔教的教母,尹长天的夫人。我虽只见其一面,却如金锥镂石,铭刻于心。” “……”齐鹜飞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潘子墨收回目光,看见齐鹜飞的表情,不禁奇道:“齐真人,你怎么了?” “啊?!哦,那个……你的无情一剑还真是厉害!” “嗯?你见过我的无情一剑?” “哦,没有没有,想象出来的。”齐鹜飞嘿嘿笑着,“既然不是为情所困,那你怎么被困在半步天仙境了?” “就是因为剑。”潘子墨说,“过去我的剑术平平,我们密云宗也不是剑道大宗,心法修到高深处都是要放弃剑的,所以我对剑道并不怎么上心,直到我遇到了尹长天。 我见了他那惊天一剑—— 剑气三千里,惊鸿破长空。直指太虚外,一剑裂苍穹。 你没见过那样的剑法,永远不可能体会到我当时震撼的心情。我才知道,剑道到了高妙处,真的可以与天相争!” 齐鹜飞想象着尹长天那惊天一剑。 剑气三千里啊! 就算是御剑飞过三千里,那也是不短的一段路了。要发一道剑气,目标在三千里外,就已经是难上加难,至少齐鹜飞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因为要用剑气攻击三千里外的目标,意味着你的神识范围也至少要能延伸三千里。 而潘子墨形容的,应该还不是射出一道剑气,因为那不该引起他那么大的震动。要震撼的效果,必然是极具冲击力的,而不是一道剑光一闪而过。 所以他所说的剑气三千里,应该是宝剑之气绵延三千里而不绝。 尹长天用的是宵练。宵练就在齐鹜飞身上。他用过。 他想象着,向往着,自己有一天也能挥出这样一剑。 直指太虚外,一剑裂苍穹! 第六百六十二章、 冥河血池 “我见到了尹教主那惊天一剑,又得他三句话指点,从此痴迷上了剑道。” 潘子墨继续说着。 “也正因为此,我放弃了修行百年的密云心法,等于一切从头来过。我没有更好的心法,只能从天庭公开的《天仙道法》中去学习,可惜《天仙道法》中没有专门修习剑道的心法,这才是我到了半步天仙就无所进境的原因。” 齐鹜飞不得不佩服,潘子墨仅仅见了尹长天的一剑,得了三句话的指点,就放弃本门心法,转而学剑,靠着哪儿都能买到的仙试院出版的大众教材《天仙道法》里面的心法,就能修到半步天仙,这得是多么天才的人啊! 这家伙可没有一面能帮他把功德转化成法力的镜子。 “潘兄,你们宗门为什么会没有修炼剑道的心法,却偏偏年轻一辈的弟子全都用剑?”齐鹜飞问道。 “我们宗门的心法在初期无所谓用什么法器、学什么法术,全都可以。唯独到了后期,却不再适合用剑,也不适合大多数法器,而是主修本命元气和肉身,身上的一切,包括头发、指甲、牙齿,都可以成为法器。用剑反而成了累赘。” “这不就是妖修吗?”齐鹜飞脱口而出。 潘子墨说:“的确如此。不过这方面我不能多说了。虽然我对师门很多做法并不认可,但我不能做叛徒。” 齐鹜飞点头道:“我明白的。” 潘子墨说:“昆吾八剑,虽是至宝,密云宗也曾经对其倍加珍惜,但二代以上的尊长们都不需要,而如果二代弟子至今不能进入到半步天仙之境,说明资质太差,还不如培养年轻人。另外,昆吾八剑虽名八剑,但可惜……” “可惜什么?” “正如我吴德师弟告诉你们的那样,昆吾八剑的真正厉害之处,在于合击。八剑合璧之威,据说可开天裂地,堪比诛仙四剑。” “这么厉害?” 齐鹜飞觉得有点意外。 八剑合璧,堪比诛仙四剑?是不是太夸张了? 他又想起了尹长天让他取宵练剑时说过,将来若能找到商天子三剑中的另外两把,三剑合击,威力不亚于诛仙剑阵,足可与天一战。 听说诛仙四剑也是要合成剑阵,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怎么都是要合在一起? 齐鹜飞忍不住想起了葫芦娃合体,变形金刚合体…… “那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是密云七子,而不是八子吗?”潘子墨问道。 “昆吾八剑中的一把在你们掌门身上?”齐鹜飞试着回答。 潘子墨摇头道:“错了,因为昆吾剑从一开始就只有七把,谁也没见过第八把。密云宗寻访千年,始终没有半点消息。” “我明白了。”齐鹜飞说,“所以就干脆把昆吾剑传给年轻一辈,让年轻一辈出去闯荡,在修行界闯出名堂来。一方面算是培养年轻人,另一方面也让天下所有人都知道昆吾剑在密云七子手里。如果有人手上有第八把剑,一定会对另外七把特别感兴趣。你们这是在钓鱼……”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钓到。不过……”潘子墨看着齐鹜飞,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齐鹜飞浑身一激灵:“你们不会以为第八把剑在我手里吧?” 潘子墨说,“如果让人知道惊鲵、断水、转魄都已经到了你手里,消息传回密云宗,我宗门师长一定会来找你的。” “那你还要把掩日给我?” “你可以拿去卖钱。” “这倒是个主意,开个高价,还能帮你们把正主引出来。哎,你们自己怎么不用这个办法?” 潘子墨一愣:“这……这种主意,我们从没想到过。” “那你让我卖钱?” “我是觉得反正你身上有更好的剑。” 齐鹜飞知道他是在说宵练。当初正是因为认出了宵练,潘子墨才会放他一马。 “其实你也相信第八把剑在我这里,是不是?” “我希望是。” “唉,真是冤啊!比窦娥还冤!” “窦娥是谁?” “额……算了,看来这黑锅我是背定了。”齐鹜飞撇撇嘴,“告诉我,金包银在哪儿?现在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你和金包银。” “我答应过不找你报仇,但我也不会出卖我的同门。”潘子墨说。 齐鹜飞说:“我找金包银不是为了杀他灭口,我是要救我徒弟。” 潘子墨愣了一下:“那孩子是你徒弟?” “没错。”齐鹜飞说,“他没受虐待吧?” “没有,至少目前还好好的。” “我不明白,你这个神秘的师弟,劫持我徒弟干什么?” “我不知道。”潘子墨似乎有点犹豫,“你这个徒弟是刚收的吧? “是的,怎么了?” “他修行毫无根基,全赖体内一团真火。” “你是说金包银抓了问天,是为了他体内的真火?擦!”齐鹜飞骂了一句,“真火是火焰山的六丁神火,他怎么不自己去取?” 潘子墨摇头道:“谁能把火焰山的六丁神火取出来?要是能,不知有多少人去了。我不知道你徒弟身上的真火是怎么来的,但他真火在身,正好可以克制冥河死气。” “冥河死气?”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金包银要干什么?” 潘子墨沉默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说:“宗门一直在寻找通往冥河之路,这一次进狮驼岭,主要任务也是这个。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我们宗门秘法的最高境界,需要在冥河血池中修行。但是冥河血池只是传说中的地方,没有人去过。”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 “不会的,因为密云老祖就是从冥河血池里爬出来的。” “密云老祖……” 齐鹜飞想起了元小宝跟他提起过的九爷和付洪生在野外的见面,好像就提到了密云老祖。 眼前又浮现出那密密麻麻的魔蚊,那滔天的血浪。 九爷修行的,应该就是密云宗的秘法吧? 密云老祖…… 忽然想到自己被蚊子咬了一身包,现在身上的一身异化蛋白所化的所谓太古凶兽体质,不就是拜这密云秘法所赐吗? 难道密云宗的老祖,是一只太古凶兽? 比如说……一只超级大蚊子? 或者,一只虫母? 齐鹜飞脑子里浮现出前世的游戏和电影里出现的那种恶心的东西…… 第六百六十三章、 别有洞天 “所以,你也在找通往冥河之路?”齐鹜飞问道。 “这是大目标,但每个人得到的密令不同。”潘子墨说,“比如我,具体任务就是跟随大部队行动,摸清天庭意图,随机应变,伺机夺取地狱之花。至于吴德和金包银的任务,我并不清楚。” 潘子墨说不清楚,其实已经给出了太多信息,齐鹜飞猜也能猜出来一些。 吴德的任务是保护文小曼,并和行瘟使者接上头。不过吴德并不清楚内情,他刚开始以为保护文小曼是因为她腹中怀的是付洪生的孩子,到后来魔孚出世,他才明白自己要保护的是个什么东西。 吴德是个忠义的人,既不愿做不义之事帮助魔孚这种大魔头,又不想背叛师门,所以十分痛苦。但如此还不足以让他产生死志,说不定还有什么秘密任务,比如和行瘟使者接头散播五癀瘟毒,或者配合金包银杀掉所有人等等。在他们这一队里,密云宗派了两名弟子,必然有更大的图谋。 至于金包银,身份是秘密,连吴德都不知道,估计他才是密云宗这次行动的主角。既然大目标是寻找冥河通路,他应该是奔着这个目标去了。 齐鹜飞想起在地穴中,他沉入水下查看地狱之花之茎时见到的场景,如果有通往冥河的路,应该就是那里。 “你的任务既然是跟着大部队,为什么要脱离出来单独行动?” “他们都疯了,已经不可救药。而且我已经找到了地狱之花,不需要再跟着他们行动。” “你找到了地狱之花?” “是的,在一处地穴,不过那里有一条九尾猼訑。” “你不会是被九尾猼訑发现,才弄得如此狼狈吧?” “当然不是。”潘子墨说,“如果被九尾猼訑发现,我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那东西在睡觉,我逃了出来。” “那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一个黑影,一团雾。” “行瘟使者!” “原来他就是行瘟使者!”潘子墨吁了口气,“手段果然十分诡异。好在他有伤在身,我能逃出性命,真是侥幸。” 齐鹜飞问道:“冥河之路,应该就在地狱之花生长的地方,金包银去了那里?” 潘子墨摇头道:“没有,在找到地狱之花前,我们就分开了。” “那他会去哪里?” “我不知道。 “金包银修为如何?” “四品中。” “不可能。”齐鹜飞说,“他不可能没有隐藏实力,一个四品地仙,怎么敢独自带着人质在狮驼岭乱走?” 潘子墨说:“我没有骗你,他的确只有四品的境界。不过他和我们不同,他入门就直接修习了宗门秘法,身体结构和常人不一样,并且擅长用蛊毒之术。” 齐鹜飞明白了,难怪七绝山装药的瓷瓶和图拉翁装药的瓷瓶一样,这些毒药都是金包银做的。 不过既然实力只有四品,齐鹜飞就不怕了,现在首先要找到他。 他既然要找冥河之路,那么最终应该还是会去找地狱之花。只要守在那地穴附近,总能等到他。 齐鹜飞看了一下时间,约定的半个小时快要到了,又猛的想起行瘟使者就在附近,不免担心,就对潘子墨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就丢下潘子墨,以最快速度跑出了洞外,见大家都还在,才放下了心。 把洞里的情况简略一说,然后说:“行瘟使者随时可能出现,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先进洞里再说,有旃檀木香,小范围内瘴毒伤不到我们。” 大家就都跟着齐鹜飞进了洞。 此时潘子墨已经恢复过来。 九阴丸的药力十分强大,潘子墨只是心神受损,身体并没有伤,吸收了九阴丸的药力之后,他不但恢复了,而且精神比过去更加饱满。 大家互相介绍认识之后,任春晓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接下来往哪里去?” 潘子墨说:“行瘟使者在附近,这么多人,很容易被他发现。我去引开他,你们走你们的路吧。” 齐鹜飞摇头道:“不行,太危险了。行瘟使者虽然有伤在身,但毕竟是天仙。你要是丢了命,不是浪费了我的九阴丸?你还是先和我们在一起,毕竟人多力量大一点。” 他往山洞深处看了一眼,神识被浓瘴所阻,也看不清楚,就说:“这山洞很深,不知通往哪里,有旃檀香驱瘴,也不怕里面越来越浓的毒嶂,不如我们往里面走走看。如果有别的出口,或许能摆脱行瘟使者。” 潘子墨虽然喜欢独来独往,但也知道齐鹜飞说的对,行瘟使者毕竟是天仙,受了伤也比他这个半步天仙强太多。 其他人更不会反对。 齐鹜飞就拿上旃檀木,带头往里面走。 越往里,瘴气越浓,到了后来已经浓郁如水。 “怎么会有这么浓的瘴气?”端木薇觉得十分不适,要不是有旃檀木,以她的修为,到此时恐怕已经扛不住了。 端木博文也奇道:“是啊,我这辈子去的地方也算多了,连俱卢岛都去过了,还没见过这么浓郁的阴瘴。” 曲晚晴说:“会不会有怪物?” 任春晓说:“照理不会,如此浓郁的毒嶂,没有东西能活下来。” “一般的虫怪活不下来,但如果是大妖呢?” “大妖也是从普通生物修行进化而来的,除非这里面有极品灵药,否则什么妖物会到这种地方来呢?” “那会不会有灵药?” “不会。既然是灵药,自然要在灵气充裕的地方,哪怕是阴气,也是纯阴之气,不可能是这种浊极之气。” “我有一种感觉。”齐鹜飞忽然说。 “什么感觉?” “这地方的毒嶂浊气,不像是自然生成的,倒像是刻意为之?” “刻意为之?什么意思?” “就是有人为了保持某地的灵气,而刻意把所有的浊气毒气都集中起来,通过这里排出去。我有预感,穿过这个山洞,也许会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这个想法让大家眼睛一亮,觉得这推测很有道理。 就在这时,范无咎突然说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这些毒嶂是排泄物,我们现在正在某个东西的肠道里?” 他这话一说,端木薇和曲晚晴立刻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机会 也不知道是范无咎的话让人觉得不适,还是这越来越浓郁的瘴气的作用,人们都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前进。 也不知道拐过了多少个弯,终于到了山洞的尽头。 那是一个狭小的洞口,浑浊的瘴气郁结在洞口,好像蒙上了一块厚厚的黑玻璃。 当神识艰难地穿过洞口,齐鹜飞能勉强感觉到洞内的场景,却模糊不清。 他试着从洞口走出去,并没有什么障碍,外面是一个宽阔一点的洞,有一间屋子大小。 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缓慢地推动瘴气在洞里旋转。 齐鹜飞立刻发觉了其中的不寻常处。 这里的瘴气依然浓郁,但夹杂着明显的灵气,而瘴气和灵气在缓慢的旋转中互相分开,又相互交融,形成了一个类似太极的效果。 “这是阵法?”小青一眼看出端倪,但又不敢确定。 “没错,这里布置着一座非常高明的法阵。”齐鹜飞说,“灵气和浊气被分开,浊气朝外,被挤压进山洞,通过山洞排出去后,剩下的就是灵气了。” “还真是排泄通道啊!”范无咎说。 “闭嘴!你不许说话!”小青向范无咎警告。 范无咎嘟囔了一句什么,终于还是闭了嘴。 “可是师兄,我怎么没发现阵法的机关?”小青问道。 齐鹜飞说:“整座大阵应该是布在地下,而这浓郁的毒瘴之气屏蔽了我们的神识,形成了天然的结界,我们就感知不到它的机关所在。这也正是这座阵法的奥妙之处。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座大阵是对称的,应该还有一条和我们来时的山洞一样的通道用来吸收灵气。” “难怪外面整座狮驼岭到处都是瘴疠之气,原来灵气都被吸到这儿来了,而浊气却排的满山都是。”小青说。 “有点像的转山大阵,这中阵法机关只有宗门大派才会有,狮驼岭不毛之地,怎么会有这样的大阵?”任春晓说。 齐鹜飞怀疑这后面是寅将军的巢穴,可是转念又觉得不对,这里就在九尾猼訑守护的地狱之花边上,寅将军应该不会选在这地方。 “会不会是天然形成的?”端木博文说道,“我听说东胜神洲多有这种鬼斧神工之迹。” 天然的…… 看着山洞里缓缓流动的灵气和浊气,齐鹜飞不禁想起了镜中世界的太极池中流转的阴阳二气。 “进去看看吧,大家小心一点。” 一行人便进入这微风旋转的山洞,忽然神识也跟着旋转起来,恍如进入一个梦的世界。 往前走了一阵,忽然就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斜伸出去的石壁,石壁上湿湿润润,长满了青苔。再往前则是一片澄澈宽广的湖面,上面是穹顶一样的山壁。 这里灵气充沛,让人十分舒畅。 然而,所有人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就在不远处的湖中央,有一片沙渚,形似岛屿,上开一朵血色之花,周围散布这九朵九幽束魂草。 而就在花前,盘卧着一只猼訑,紧闭着双眼,睫毛如云翼般铺陈在背上。身后拖着九条长长的尾巴,像流淌的锦缎,尾尖落入水中,时不时地轻轻搅两下,搅出一圈圈涟漪。 麻蛋,怎么又到这里来了? 齐鹜飞很想大骂一句。 这吸清排浊的转山大阵,原来就是为了这地狱之花的生长之地而设计的。 难怪第一次进来见到地狱之花的时候就觉得这里灵气充沛的有点不像话,还以为是地狱灵根释放出来的。 原来是看错了,不是地狱之花释放灵气,而是它吸走了狮驼岭的满山灵气。 猼訑虽强,但这种野生的妖怪显然没有设计阵法的能力。 那么这里又是谁设计的? 难道真是浑然天成? 没有人敢出声。 谁都知道,把九尾猼訑吵醒了,没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里。 齐鹜飞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后退。 人们都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来到刚刚出来的山洞口,身体半埋在流动的灵浊气中,只探出一个脑袋,或者说探出一缕神识,流连在那清澈宁静的湖面上。 就在这时,齐鹜飞忽然看到沙渚前的水面上出现了一片阴影,仿佛水下有东西正浮上来。 他手指放在嘴前,向大伙儿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水面依旧平静如镜,只有猼訑尾尖轻晃带起的涟漪轻轻荡漾,让那块上浮的阴影显得活泼起来。 阴影渐渐浓郁,到了水面之上,变成了一团浓雾。 雾气渐浓,忽而滚滚而立,化作一个人的模样,就那样站在水面之上。 “行瘟使者!” 齐鹜飞心里暗骂了一句草,怎么到哪儿都碰到这瘟神。 行瘟使者静静的站在水面上,离猼訑不到两米的距离。 不知何时,他手中多了一根绳子。 这绳子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编织而成的,闪着五彩的颜色。 齐鹜飞隐约料到了行瘟使者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行瘟使者抬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发现了他们。 齐鹜飞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就要逃。但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闪过了另一个念头,一个相当冒险的念头—— 杀死他! 这个念头是很自然的冒出来的,就像是他很早以前就规划好的一件事。 其实在六道木死后,他就已经意识到这次宗门大会之行的极度危险远远超过了原先的估计。按他的行事风格,早就该带着大伙儿撤离。之所以继续深入,除了叶问天失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想杀掉行瘟使者。 因为他得知了瘟神吕岳指使行瘟使者勾结魔道的事,如果让行瘟使者活着离开狮驼岭,不光是齐鹜飞自己,整个盘丝岭都非常危险。 只不过潜意识里知道这件事难度极大,所以连念头都一直隐藏着,直到此刻才冒出来。 要凭他自己的力量在狮驼岭杀死行瘟使者,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现在,行瘟使者就站在九尾猼訑的面前,这不正是杀死他的最好机会吗? 只要想办法让九尾猼訑醒来,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行瘟使者必死无疑。 这想法,也许从他第一次见到九尾猼訑的时候就有了,只是没有碰到行瘟使者,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引到这里。 没想到,行瘟使者自己过来了。 当然,想利用猼訑杀行瘟使者,风险很大。 九尾猼訑一旦醒来,自己能不能逃走是个问题。 希望在于两点,一是行瘟使者能够抵抗一下,哪怕半秒钟。二是身后那个清浊流转,排出毒瘴的山洞。那里面浊气浓郁,神识难以展开,躲进那个洞里也许能躲过猼訑之目。等到猼訑再次睡着,就可以安全离开。 这想法有些太理想化。不过机会就在眼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行瘟使者已经发现了他们,随时可能会出手。 他手中的绳子应该是捆妖锁一类的东西,一旦让他捆住猼訑,就来不及了。就算齐鹜飞现在马上逃,也未必能逃出行瘟使者的手心。 他当机立断,发出一道神念,让众人赶紧后退入洞中,与此同时,承影剑射出一道无形剑气,直奔猼訑。 第六百六十五章、 九尾 齐鹜飞的目的是把猼訑弄醒,而不是真的惹怒猼訑,所以剑气所指,不敢指向猼訑的眼睛或者要害部位,而只是射中了猼訑的尾巴在水中的尖尖。 剑气入水无声,猼訑的尾巴突然像受惊的蛇一般弹了起来,同时猼訑也睁开了眼睛,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行瘟使者。 行瘟使者连忙丢出了手里的绳子。 只见那绳子如灵蛇一般缠绕在猼訑的身上,一圈又一圈,放射出五彩的光芒。 猼訑想要挣脱,可越是挣扎,那绳子就绑得越紧。而随着绳子缠绕的越来越紧,猼訑背上的眼睛也再也无法睁开。 这一切都在电光失火之间,齐鹜飞还没来得及退走,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早有所料,齐鹜飞还是心头大惊,没想到这绳子这么厉害,九尾猼訑连挣扎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行瘟使者见猼訑被捆住,哈哈大笑,对着齐鹜飞所在的方向说:“臭小子,别跑了,你们跑不掉的。等我摘了地狱之花,再来和你算账。” 说完,便身化黑雾,飘到地狱之花前。 然而,正当他伸手要去摘花之时,忽见那花瓣缓缓张开,化作了一只眼睛,睁开在虚空之中。 行瘟使者大惊,暗道不妙,知道自己刚才丢出绳子的那一刹那,猼訑就已经醒来并制造了幻象,自己捆住的并不是真正的猼訑。 他想要逃跑,然而那雾气缭绕的身体飘在虚空之中,不着实地,无法施展他的遁术。 那只虚空之眼就在他的面前,仿佛有隔绝时空的力量,让一切都静止定格,无论行瘟使者如何施展手段,都无法逃离。 很快他就看到了眼睛背后那宽阔的背脊,那黄云般的睫毛,那千年枯枝般的峥嵘头角,还有那锦缎般的九条尾巴。 行瘟使者用尽最后的力气,从身上剥离一点黑雾,像雨滴一般落下,落入水中。 紧接着,哗啦一声,平静的水面炸起波澜,巨浪翻涌,一条蛟龙破水而出。 齐鹜飞看得清楚,这条蛟龙正是在起蛟泽出现过的那一条。 只见蛟龙带着无比巨大的威势,扑向了猼訑。 九尾猼訑只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看着蛟龙扑到了眼前,才漫不经心的抬起前爪,轻轻一抓。 刺啦一声,犹如新剪裁旧袍,七品天蛟身上出现四条细线,紧接着就裂开,从头到尾一分为五,成了五条平行线。 成就天妖的蛟龙,皮肉筋骨早就一体而化,没有内脏,也没有鲜血如雨,只剩五条长线,像断线的风筝,又像出殡时飘扬的白色灵幡,缓缓飘落。 倒是一颗妖丹,明晃晃如澄净的鹅卵,咚的一声,先于它的身体,落入水中。 齐鹜飞看得目瞪口呆。 七品天妖,在这只猼訑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再看行瘟使者,借着蛟龙出击的机会,终于落到了水面上,猛地往下一沉,身体化作一滩浓雾,消失在水中。 猼訑似乎对他并没有什么兴趣,并没有出手阻止,却扭转头,朝向齐鹜飞所在的方向。 齐鹜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被发现了。 他敢留在这里,当然是使用了隐身术,而其他人则早已退到了身后的山洞之中。 不过九尾猼訑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回头去,又趴在沙地上,伸出爪子,从水上捡起了那条五色绳子。它似乎对那条绳子很感兴趣,放在两爪之间,像猫找到了新玩具一般,玩了起来。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小心的退入身后的山洞。 神识无法覆盖整个山洞,他又不敢在这里大声喊叫,在洞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其他人,想必他们都退到来时那条狭长的排浊气的通道中了,那里显然更安全一点。 齐鹜飞也沿着通道钻了进去,一路往前走,走了很长一段,却依然没有见到其他人。 这时候他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这山洞虽然弯弯曲曲,又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也无法展开,但走过一遍的他,对于每一个弯道的距离和角度还是有些印象的。而且旃檀就在他手里,其他人不应该走的那么远。 再往前走的时候,弯道都没有了,明显已经不是在山洞之中。 齐鹜飞知道自己肯定入了幻境,只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如果是从猼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开始,那么后面看到的那些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行瘟使者有没有逃走?蛟龙真的出现并死了吗? 伙伴们又去了哪里? 自己看不见他们,但会不会其实他们就在自己的身边? 或者从进入这奇怪的洞穴开始,就已经进入了幻境? 齐鹜飞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遇到危险并不可怕,进入幻境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入幻境的。 每一个细节都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仔细比较着哪一个更真实,哪一个是虚幻的。 问题是,每一次见到猼訑,都有可能是入幻的开始。 比如在杀七尾猼訑的时候,也许自己还处于和七尾猼訑搏斗的过程中,一只手拿着打神鞭,一只手握着承影剑,狠狠的刺向猼訑的双目。也许是自己受了重伤,现在还昏迷着,压根就没有醒来。 甚至更早的可能,是在接触到五尾猼訑的时候。从虚空中出现那一只眼睛开始。根本就没有什么五尾六尾七尾,一切都是幻化出来的,从见到那一只眼睛开始,后面的一切都是幻觉! 麻蛋,这样想的话,就没完没了了。 齐鹜飞甚至想到了,自己可能没有穿越,就是趴在桌上睡觉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如果这是一个梦,如果我在梦中修成了长生不老,是不是就永远无法醒来了? 停! 齐鹜飞在心里大喊了一声。 “夕惕若厉!” “夕惕若厉!” …… 他连续的念着咒语,但似乎并不怎么管用。周围浓郁的瘴气遮蔽了神识,也遮蔽了远古的魔音,他只感觉到脑中一阵混沌,耳朵就好像塞了效果最好的降噪耳机,啥声音都听不见了。 眼前的场景不停的变换着,亦真亦幻,只有那浓郁的瘴气永远都散不去。 “夕惕若厉!” “夕惕若厉!” …… 齐鹜飞不停的念着。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放弃,能救他的只有这咒语,或者说只有自己的心。 必须坚持下去…… 他感觉眼皮越来越沉重,好像要睡觉一样。原本并不怎么太消耗法力的咒语,在这时候却正在极大地消耗他的法力。 整个人就像虚脱了一样。 坚持还是起了作用,听力正在逐渐恢复,脑海也渐渐清灵。 那阵阵魔音从远处飘来…… 接着,他看到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扭曲着,像一团雾。 他听见那人说:“小子,你的驱魔咒是从哪里学来的?” 第六百六十六章、 拼了 “行瘟使者!”齐鹜飞大惊。 “呵呵,还不错嘛,一下子就认出我来了。”行瘟使者说。 齐鹜飞快速冷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首先一个问题,自己现在还没有摆脱幻境,那么这个行瘟使者是真还是假? 如果是真的,他怎么会进入我的幻境? 齐鹜飞觉得这也许并非完全的幻觉,自己在红石村的时候,在尹长天的指点下,其实已经找回了真实的自我,连圣人的心我世界都破了,找到了自己的心我之剑和心我之镜,照理说心魔不起,不会轻易再入幻境了。 所以这幻境是虚实参半,真假并存的。 面对行瘟使者,逃跑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隐身,可以使用水遁,但行瘟使者的一句话让他暂时熄灭了这个念头。 “别想着逃跑,我知道你会隐身。”行瘟使者说,“这是幻境,隐身了你也跑不出去。你要破幻,就要念咒语,只要你一念咒语,我就能找到你。” 原来是跟着咒语来的,齐鹜飞算是明白了,这家伙肯定也是看见了猼訑之目入了幻了,没能逃走。 只是他怎么知道我能隐身? 齐鹜飞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了错漏。 “在麒麟山蛇穴的时候,我就见过你的隐身术了。”行瘟使者又说,“那时候你修为低微,我没把你当回事,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你就已经进步到……嗯……不对……” 行瘟使者露出惊讶之态,“你好像比昨天又进步了……虽然隐藏了气机波动,但进步有点大,还是能感觉出来。还真是个修行天才啊,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是敌非友,我只能杀了你了。” “你怎么知道是敌非友?” “你刚才故意惊醒九尾猼訑,是想杀我吧?”行瘟使者阴恻恻的声音里带着杀意。 齐鹜飞知道,在这种级别的对手面前,撒谎是没用的,想靠花言巧语骗过去的可能性很低,行瘟使者不是弱智的妖怪,也不是图拉翁,就算有贪欲,也很难利用,因为他的贪欲必然极大,自己开不出能让他感兴趣的条件。 “没错。”他决定说实话,只有说实话,才能慢慢周旋,找到对方的弱点,“我是想杀你,但我杀不了你,只能借九尾猼訑的力量。” “为什么要杀我?”行瘟使者问道,“惊醒猼訑来杀我,亏你想得出来,你就不怕自己也被猼訑杀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齐鹜飞说,“你和六道木仙人相争,我听到了你的秘密,我不杀你,你一定会杀我的。” “算你聪明。”行瘟使者冷笑道,“六道木呢?八尾猼訑出现,他没和其他五人会合,是不是受伤了?” 齐鹜飞说:“我们都找到九尾了,还去打什么八尾?” “你是说六道木也在附近?”行瘟使者有些将信将疑,“他中了五癀瘟沙毒,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五癀瘟毒?”齐鹜飞假装不知,“那我就不知道了。你觉得没有六道木仙人,光凭我们,能找到九尾?就算找到了,看见这东西还不跑?” “你别骗我,就算六道木在这里,也保不住你的小命,我随时可以杀了你。不过……”行瘟使者上下打量了几眼齐鹜飞,“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只要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你们是谁?”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我看你是个人才,死了可惜,才给你一条生路。” 齐鹜飞并不相信行瘟使者的话。他们那种组织,吸收成员绝不会这么随便。一群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哪怕你再天才,他们也不会为你的死感到可惜。 但行瘟使者直到现在还没动手,必有图谋。 “有什么条件?又有什么好处?”他问道。 “条件很简单,完成我们交待你的一个任务,取得我们的信任就可以了。好处嘛……”行瘟使者用手指了指头顶,“你看着天,是不是要变了?”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怎么变?” 行瘟使者说:“要下雨了。” “下雨又怎么样?” “下雨的时候,你需要一把伞。” “你头上有伞?” “当然。” “如果雨很大,这把伞撑得住吗?” “当然。” “如果是冰雹呢?” 行瘟使者微微一愣,随即笑了:“呵呵,小子,有点意思啊!冰雹……呵呵,就是下刀子,也撑得住。” “就凭瘟神吕岳?” 齐鹜飞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其实心里也同样疑惑。因为行瘟使者这话里露出来的自信有点过头了。瘟神吕岳的确很厉害,曾经的级别也很高,但他的一个手下不至于自信的这种程度吧?除非,吕岳的背后还有人。 行瘟使者看了齐鹜飞一眼,冷笑道:“小子,本事不大,眼睛长得很高啊,连瘟癀昊天大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齐鹜飞说:“把瘟癀两个字去了我就放在眼里。” “你……找死!” 行瘟使者动了怒,手臂往前一伸,黑雾伸展,如一条黑色墨线,直奔齐鹜飞而来。 齐鹜飞并不慌张。 打是肯定打不过的,但他也不打算跑,就像行瘟使者说的,跑出去也是幻境,破幻时一用咒语,幻境撕裂时出现的能量波动,对方就能找到他。 跑上几次,对方一旦真的动了杀心,就危险了。而现在,行瘟使者并不会真杀他。要杀早杀了。至于吸收他加入什么的,都是虚的,真实目的,估计是想要靠齐鹜飞的咒语破幻,离开这危险的境地。 果然,行瘟使者的手锁住的齐鹜飞的喉咙,就停了下来,没有施加力量和法力。 “也许等变天的时候,就真能把瘟癀两个字去了。”行瘟使者说。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 吕岳真有那么大胆子? 他是瘟癀昊天大帝,去了瘟癀两个字,就是昊天大帝,那可是玉帝过去的称号。 这是要革玉皇大帝的命啊! 可是就凭一个吕岳? 现在的玉帝,手握无量功德碑,连天道劫难都能平衡消弭,三清都去元老院养老了,就凭一个吕岳,就敢革玉帝的命? “要是真这样,我可以考虑。”齐鹜飞装作犹豫的样子。 行瘟使者冷笑道:“好了,说吧。” “说什么?” “你刚才破幻的咒语。” “咒语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就是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 “屁话!”行瘟使者怒道,“别给我装蒜,咒语需要心法,没有心法,就是普通的文字,有个屁用?你这是易经乾卦的爻辞,我刚才就听出来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我要的是心法。” 齐鹜飞苦着脸说:“我要是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心法,你信吗?” 行瘟使者真有点怒了,手一动,一团雾气散开,贴着齐鹜飞的脸面升起,钻进了他的七窍。 “不说是吧,要不要尝尝五癀瘟毒的滋味?” 齐鹜飞说:“我真不知道,师父教我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什么心法。” “还想骗我?”行瘟使者面目狰狞,看得出真动了杀机,“除非你有上古巫族血脉基因,天生能够与混沌本源沟通,否则没有心法,不可能引动天机灵枢之力。你小子再骗我,就杀了你!” 齐鹜飞说:“你杀了我也不知道,其实你要咒语不过就是为了打破幻境,想从这里出去而已。大不了,我帮你念咒就是了。” 行瘟使者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收回了雾气,手也从齐鹜飞的脖子上拿开。 “好,那你念咒,别耍花样!” 齐鹜飞当然不会耍花样。他自己也想离开这幻境。反正在破幻之前,行瘟使者肯定不会杀他。只要破幻之后再隐身远遁就行了。关键问题是,其他人在哪里? 他开始念咒。 “夕惕若厉!” …… 咒语连续不断,魔音滚滚如浪,眼前的景象开始不断变换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传来一声熟悉的钟声: 当—— 齐鹜飞心中一喜,知道这是法舟的钵盂声。这至少说明其他人并没有死,而且有了法舟的钵盂,和他的咒语配合,破幻的能力更强。 然而这也增加了他的担忧。他自己可以隐身,可以水遁,其他人怎么办? 担忧归担忧,咒语还是不能停。 “夕惕若厉!” 当当…… 咒语中蕴含的远古魔音和清越的钵盂声和在一起,如天魔与佛联手,终于撕开了迷幻的空间。 眼前的景象恢复了,虽然依旧弥漫着浓郁的瘴气,依旧伸手不见五指,但这种实实在在的感觉,哪怕是黑暗,也是令人踏实的。 法舟就在他的对面,手里托着钵盂。他的身边是圆觉和范无咎,身后是小青和昆奴,还有元小宝,潘子墨,端木博文,端木薇,任春晓和曲晚晴。最后面,还跟着那只蜜獾。 所有人都在。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旃檀香驱除着迷雾,周围的场景清晰起来,他们正在山洞里,就是那个被范无咎形容为肠道的瘴气浓如水的山洞。 从位置上看,这里正是潘子墨受伤的地方。 齐鹜飞有些迷茫,要不是行瘟使者就在身边,他甚至怀疑刚才的经历都是假的。 行瘟使者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安。 “六道木呢?”行瘟使者看着他们问道,身体却向后退了一些,似乎有一丝紧张。 潘子墨传出神念:“此人有伤在身,我们合力或可一战。” 齐鹜飞也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也故意问道:“是啊,六道木仙人呢?” 说完朝小青眨了眨眼。 这种眼神,也只有小青能够会意。 “哦,六道木仙人啊,刚才还在呢!”小青朝身边看了看,“奇怪,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行瘟使者左右看了看,身体又后退了几步。 齐鹜飞会心一笑,知道机不可失,立刻踏罡步斗,和昆奴、潘子墨、任春晓、端木博文一起布下了五行大阵。 在整个队伍当中,潘子墨是半步天仙,修为最高;端木博文是六品高手,齐鹜飞多次见过他出手,实力不容置疑;任春晓不清楚,但作为圣女宫的宫主,肯定不会弱;昆奴虽然没到六品,但剑术高超,又刚刚获得吴德指点,在剑道境界上更上了一层楼。 加上齐鹜飞,五人布下五行大阵。 剩下的人在阵后也是各自站好了方位,以备补充和互相支援。 当然,齐鹜飞并不觉得以这样一个阵势能敌得住行瘟使者,就问潘子墨:“有多少把握?” “两成吧。”潘子墨说。 我擦! 齐鹜飞心里骂了一句。 潘子墨修为最高,也是这里唯一真正和行瘟使者交过手的,他说只有两成,估计就真的只有两成了。 两成胜率,打个屁啊! “六道仙人,你先别出来”齐鹜飞喊道,“我们布了五行阵,和行瘟使者切磋一下,你在旁边指点指点,我们打不过你再上。” 行瘟使者冷笑道:“哼,想吓唬我?六道木中了我的五癀瘟毒,我原本还吃不准他到底有事没事,你们如此虚张声势,想必六道木不死也重伤了。” 齐鹜飞说:“就是吓唬你,咋地?你可以赌一下。” 行瘟使者脸上阴晴不定,看着齐鹜飞说:“小子,算你有种!” 他的身体缓缓后退,贴近了岩壁,化作黑色的雾气,眼看着就要隐入其中。 忽然,传来他的笑声: “哈哈哈哈……我就说嘛,中了我的瘟毒,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哈哈哈……” 齐鹜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隐入岩壁的黑雾又缓缓渗出,重新化作人形。 行瘟使者慢慢走过来,看向齐鹜飞的身后。 齐鹜飞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范无咎的手里拎着打神鞭。 他知道这下遭了。 原本借着六道木的名头,还能吓住行瘟使者,最理想的结果是把行瘟使者吓走。最不济,也能在打斗的时候分行瘟使者的心,让胜利的希望从两城增加到三成甚至五成。 行瘟使者一见到打神鞭,就能猜到六道木一定是出事了。 齐鹜飞的计划泡汤了,剩下的唯一一条路就是,拼了! 两成,就两成。 第六百六十七章、 力战 从决定拼了的那一刻开始,齐鹜飞心里就有了一个详细的战斗计划。 潘子墨说两成把握,齐鹜飞觉得至少可以再加两成。 首先,法舟手里有佛骨舍利,这一点潘子墨不知道,可以加一成。 齐鹜飞亲眼看见舍利化作金身佛像,端坐莲台,放出金光定住了七尾猼訑。七尾猼訑相当于七品天仙,当然猼訑是妖,智力和真正的天仙不可同日而语。但佛骨舍利的力量就算定不住行瘟使者,也至少能延阻他的进攻。 其次,范无咎手里有打神鞭,这一点潘子墨也不知道,可以加半成。 打神鞭在范无咎手里,比放在潘子墨或者齐鹜飞手里的效果要好,因为他的修为低,低到几乎不具备打到甚至靠近行瘟使者的能力,行瘟使者不会防范他,而范无咎偏偏会一种奇怪的隐身术,在出其不意之下,是有可能打到行瘟使者的。只不过非常危险,范无咎出手一旦打中了行瘟使者,却没能把他打死,那么大概率就没机会出第二招了。他出手的时机,必须十分谨慎,所以只能增加半成希望。 最后,齐鹜飞自己的实力已经上了一个大台阶,而且他手上还有几样潘子墨不知道的法宝,比如他刚刚从陈家庄掌门人陈锦上那里得来的金鱼鳞片。这玩意儿连九齿钉耙和金箍棒都毁不掉,挡住行瘟使者一击应该没问题。这又可以增加半成胜率。 如果可以借六道木来迷惑行瘟使者,使他束手束脚,范无咎到最后才拿出打神鞭来,那么胜率可以再加一成。但现在这一成没了,所以满打满算,也就四成胜算。 不过面对一个天仙,有四成胜算,已经很高了。 可是这不是打麻将,顶多把底裤输掉。这是要命的!如果输了,不光自己,这里所有人都得死。所以,四成胜利远远不够。 齐鹜飞从来没有在这么低的胜率之下和人拼过命。 之所以决定拼一次,是因为他手上还有杀手锏——陆承给的觋罗金箭符。 能够灭掉整个巨蓝鲸军团的蝠妖,在觋罗弓面前毫无抵挡之力,齐鹜飞相信,行瘟使者也挡不住。 有金箭符在身,四成胜率一下子就涨到了九成。 他之所以不马上拿出来用,是本着能不用就不用的原则。觋罗弓开一次,陆承就伤一次。 而拿金箭符来杀行瘟使者,齐鹜飞觉得有点不值。因为行瘟使者看上去并不像很值钱的样子,人家六道木至少还拿着打神鞭,这家伙和六道木打的时候除了放毒,什么法宝也没使出来,估计身上装满了毒药。 齐鹜飞不想要毒药。有什么毒药比七蛛毒液还毒? 不过行瘟使者用毒,却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 之所以有觋罗金箭符在身,依然胜率只有九成而不是十成,就是因为行瘟使者出神入化的用毒之术。 他和六道木大战的时候,齐鹜飞就没看出来他是怎么用的毒。 齐鹜飞百毒不侵,小青和昆奴好像也不怕毒,但其他人可不行。 他不希望有伤亡。所以,一定要周密,要谨慎,要快,要在行瘟使者用毒之前把他干掉。 作战计划在脑中形成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他同时传出了一道道神念,让其他人做好了准备。 在天仙面前,神念也有可能被捕捉到,但齐鹜飞并不担心,因为这里面都是阳谋,并没有什么阴谋。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来不及实施什么阴谋,因为阴谋很容易出错,只有阳谋不会出错。 唯一需要保守的秘密,就是法舟的舍利子,和范无咎的隐身。这都是出其不意之用。 行瘟使者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他只忌讳拿着打神鞭的六道木,眼前这些人在他眼里,与蝼蚁无异。 “哈哈哈……”他大笑着,仿佛看见蚂蚁拿起武器自卫般的可笑,“可惜啊可惜,你要是愿意加入我们,原本不用死的。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吧,把你破幻和隐身的咒语都告诉我,再把打神鞭给我,我就放过你们。” “真的?”齐鹜飞问道。 “当然是真的。”行瘟使者说。 齐鹜飞假装犹豫的样子:“我怎么知我说了以后,你会不会反悔?” 行瘟使者轻蔑地一笑:“你没得选。” 齐鹜飞点点头:“我的确没得选。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承影剑气就已经射出,同时按照既定的方案开始运转五行阵,所有人都各就各位。 承影剑气无形无影,瞬间到了行瘟使者身前。虽然看不见,但天仙何等敏锐的直觉,那无形的杀气扑面而来,立刻被他感知到了。 行瘟使者大怒:“找死!” 手臂一挥,意图将剑气扫空,然后再反击给这些蝼蚁一点颜色瞧瞧。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道剑气呲的在他挥出的黑雾上刺出了一条缝隙,而周围的雾气竟然无法很快弥合。 行瘟使者讶然道:“剑气?!” 在起蛟泽时他就和齐鹜飞交过手,遭遇过承影剑气,但那并非他的本尊,而是分身,加上主要对手是老狗而不是齐鹜飞,所以那时只知道齐鹜飞手上有能破他瘟癀雾影的法术,却不知是剑气。 此刻正是他的本尊真身,一下子就感应出这凌厉无匹的剑气和杀意。 “小子,把剑也留下,还有剑诀,我就放了你!” 行瘟使者狰狞着,张牙舞爪,黑色的雾气从他的身上飘出,化作无数幽灵,扑了过来。 这正是齐鹜飞要等的时机。 刚才那一剑并没有对行瘟使者造成任何伤害,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本也不是为了造成伤害,只是让行瘟使者看到承影剑,从而起贪婪之心。 当初齐鹜飞只以为承影剑是一把比普通飞剑稍微厉害一点的剑而已,经过了这么多事,他早已认识到了此剑绝非凡物,也许真如尹长天所说,商天子三剑合璧,是和诛仙四剑一样级别的宝物。 这样的宝物,行瘟使者又怎会不起贪念? 而这种无形之剑,必然有特殊的御剑诀。行瘟使者要得到御剑诀,以及隐身咒语的心法,就不能杀齐鹜飞。如此一来,他出手时就会犹豫,会患得患失。这将是齐鹜飞反戈一击的最好机会。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齐鹜飞大喝一声:“杀!” 此时,行瘟使者身上的雾影幽灵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在这狭小的山洞空间里,犹如一只幽灵军团,扑了过来。 天仙之威,只这一招就体现出来了。 看着只是一些雾影,威势和压力却如十万天兵降临,叫人连呼吸都困难。而且齐鹜飞很清楚,这些雾气带毒,千万不能沾上。 齐鹜飞当先展开了手上的天丝鲮鲤甲,同时趁机丢出了刚刚得来的那片金鱼鳞片。 虽然没有金鳞片的使用方法,所以做不到像广吉和尚那样以金茧护身,但通过神识感应,让金鳞配合天丝鲮鲤甲化作盾牌挡在了众人前方。 轰的一声,第一缕黑雾撞在了盾牌之上。 齐鹜飞感觉一座山撞了过来,浑身巨震,胸口一闷,差点就要吐血。 他暗自感到庆幸,觉得自己还是大意轻敌了。如果不是行瘟使者受了伤,如果不是对方想要法宝和咒语没有下狠手,如果不是自己刚刚吸收了二十万功德,突破到了六品的实力,就这一下,就已经报废了,连尸骨能不能留下都不好说。 第一缕黑雾未散,第二只雾影幽灵就已经到了。 接着便是第三只、第四只……,像僵尸军团一般拼命往齐鹜飞的盾牌上撞。 轰轰轰轰…… 齐鹜飞站在那里,仿佛有人用一只大锤子,以每秒一百二十次的频率,不停的敲打着他的胸口。 潘子墨眼中露出一丝讶异,没想到齐鹜飞强悍至此。他原本内心并不支持齐鹜飞的这个作战计划,因为计划成功的关键就是齐鹜飞能顶住行瘟使者的第一下攻击,而且为了后面的反击,这一波抵抗完全由齐鹜飞自己完成,而不是利用五行阵结合众人的力量。 成千上万的雾影扑上来,除了齐鹜飞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动。 当这些雾影都在盾甲上撞散,行瘟使者的真身冷笑着扑了过来:“哈哈哈哈,不错不错,小子,果然有点名堂,可惜啊,蝼蚁终究只是蝼蚁……” 就在这时,法舟出手了。 舍利子从他手中丢出,落在齐鹜飞和飘过来的行瘟使者中间,忽而绽放出万道金光,把行瘟使者罩在其中。 “咦……”行瘟使者吃了一惊,转而大笑,“哈哈哈,居然有佛骨舍利,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给我送宝来了吗?哈哈哈……” 佛骨化作莲台,莲台上端坐着一尊金身佛像,法相庄严。 行瘟使者虽被金光罩住,却并不慌忙。身体受金光所阻,不能前行,他缓缓伸出手来,手臂渐长,犹如一条黑色的拉面,头上是一只手掌,在金光中慢慢穿行,竟似要穿过金光,去抓舍利。 法舟连忙盘腿坐下,当的敲了一声钵盂,口中念诵佛咒不停。但就这么一瞬间,他的额头就已经渗出汗珠,浑身都颤抖起来。而再看那黑色的雾手,虽然动作变慢了些,但依旧在前进,很快就要触及佛像之身。 圆觉连忙坐到法舟身后,手心按在法舟背上,将法力渡过,接着是元小宝、小青、端木薇和曲晚晴,也都如法炮制,以接力的方式将法力渡给法舟。大家都知道,法舟能不能坚持,是胜败的关键。 与此同时,五行阵运转,端木博文、任春晓和昆奴也出手了。 三人借助阵法之力,尽平生所学,发动了凌厉一击。端木博文和任春晓都是六品高手,昆奴随时五品,但剑术之高妙直达天仙。三人从阵中飞起,端木博文一根烟杆化作一道乌光,犹如乌龙出海,而任春晓和昆奴二人则如飞凤从天而降。 三人冲入舍利金光之中,以无可匹敌的凌厉气势杀向被金光罩住,动作缓慢的行瘟使者。 而此时,五行阵中只剩下一个潘子墨还没有出手,但他手里的剑正在发出灼灼红光。 行瘟使者冷笑一声:“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一只手继续伸向舍利佛身,另一只手抬起,化作一蓬黑雾挡在身前。 眼看着三人将要撞入黑雾之中,此时,潘子墨动了。 他手中剑已经变得通红,仿佛在火炉中烧过。 就在他拔剑而起的那一刻,剑身放出了耀眼的红光,如瀑布般泄下,包裹住了他的身体。人和剑一起升到了空中,犹如一轮旭日。 无情一剑,十里之内,生机尽失。 可惜这里是山洞之内,看不到剑气披靡十里的壮观景象。但即便如此,红光满室,原本弥漫于山洞中的浓如水的毒嶂急剧退缩,像被火烧到了触须的虫子。 山洞里一片清明,只剩下了熊熊的烈焰,就连舍利子放出的金光都被它掩盖了几分。 金光里的那些黑雾,行瘟使者的身体,在红光中显得尤其的黑暗深刻,好像淫祠中腐朽的神像。当烈日灼烧,旧日的霉斑融化如漆,在扭曲的神面上流淌,显得无比狰狞可怕。 接着,那一轮红日,便如太阳死亡前的一颗,爆发出耀眼的红斑,如在沸腾的赤色铁炉里溅起无数的铁水。铁水凝成了剑,万剑齐发,射向行瘟使者。 行瘟使者终于变了脸色,狰狞之中露出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半步天仙,但你终究只有半步,半步之遥,就是天和地的差距!” 他身体猛的一缩,变成了一个黑色的雾球,但因为舍利金光的牵扯,他的行动终究还是慢了些。 赤剑一把把射进黑色的雾球之中,没射进去一次,那雾就如冷水遇到热铁一般腾起烟雾,发出呲呲的响声。 齐鹜飞知道时机到了,收起承影剑,取出了宵练,横身立定,运起了杀剑诀。 原本在夜色中无形的宵练剑,剑身上立刻凝聚上了一层厚厚的冰。 附近的引起迅速聚集起来,以宵练剑身为中心,太阴之气聚集,越来越凝重,整个山洞里都变得寒冷起来,洞壁上覆盖上白色的霜。 宵练剑上的冰越聚越多,剑身越来越后,越来越长,很快就成了一把厚达两寸,宽半尺,长数米的冰剑。 “这是……太阴剑气!”躲在黑色雾球中的行瘟使者终于感到恐惧。 他想要逃,但金光限制了他的行动,打神鞭带给他的伤还没好,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而掩日剑气还在不停的攻击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巨大的冰剑砍向了自己。 轰—— 当冰与火交织在一起,烈日和坚冰一齐炸裂,火光与寒冰乱射…… 强大的法力风暴在狭小的空间里涌动。 法舟迅速撤回了舍利,用金光罩住了自己人,以免大伙儿受到伤害。 此时,先前攻击的昆奴、任春晓和端木博文已经退回。在整个计划中,他们只是佯攻,吸引行瘟使者的注意力,给潘子墨创造条件。而潘子墨则给齐鹜飞创造条件。 杀剑诀耗尽了齐鹜飞的法力,在这一刻,他几乎瘫软在地。 同样,无情一剑也耗尽了潘子墨的法力,当烈日之火熄灭,他手中的剑下垂,也再也抬不起来。 人们的心砰砰的跳着,直到冰火消散,清明重现。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以为行瘟使者已经死了的时候,忽见地面如波浪般涌动起来,掀起一张薄薄的黑色纸片,顷刻间立起来,变成一团人形的雾影。 雾影人身上有着无数的裂痕,犹如伤口,伤口中的雾气更加浓郁,滚动着,像流出的脓血。 “哈哈哈哈……”雾影狂笑着,尽管狼狈,尽管连声音都有些不连贯,但他还活着,这就足够令人胆颤,“这样就想杀死我?做梦!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他的身体颤抖着,缓缓长出双臂,伸向已经筋疲力尽、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们。 而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看起来比这黑雾还要黑些,只是黑的那么实在,一点也不虚妄。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鞭,毫不犹豫的对着行瘟使者的头砸了下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神仙都没脑子 鞭子发出破空声,呼的一下打进雾里。 雾气一阵翻滚。 然后,人们听到了一声嘎嘣脆的响声,像一块玉掉在地上,清脆,明亮…… 齐鹜飞原本已经把符捏在手里,咒语都已经到了喉头,只要行瘟使者一扑过来,他就把符丢出去。 但是听到了这声脆响,他知道不需要了。 他把符收起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刚才那一剑,耗尽了他的力量,实在坚持不住了。 他看见潘子墨和他一样,也坐到了地上。 二人相视一笑。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虽然从齐鹜飞射出第一剑开始到现在,只不过一瞬间,但这中间的过程极其惊险复杂。每一个人都尽力了,包括法舟和给法舟渡法力的几位。 除了平头哥有些好奇而不知所措的贴着洞壁立起前爪,站在众人身后外,没有人还能轻松地站起来。 范无咎大口的喘着气,握着打神鞭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行瘟使者就躺在地上。 黑雾很快散尽,齐鹜飞终于看见了他的真身。 他看上去并不是想象中的魔鬼模样,穿着一身青色稠衫,体态不肥不瘦,面容白皙,长长的头发分向两边,倒有几分不俗的气质。 范无咎用打神鞭的鞭梢去拨行瘟使者的头发。 “老范,小心点!”齐鹜飞说。 头发拨开,露出里面已经碎裂的脑壳,轻轻一碰,半个脑袋就散成了碎片。 脑子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像一个碗。 “擦,这家伙没脑子的吗?”范无咎惊问道。 “他是天仙,脑子早就玉化了。所谓血化白膏,琼浆玉液就是了。”潘子墨说。 “那他怎么思考?” “元神。” “原来师父说的是这个意思啊!”范无咎嘀咕着。 “你师父说什么了?”齐鹜飞对范无咎那位神秘的师父很感兴趣。 范无咎说:“师父说,天仙都是没脑子的。我一直以为他只是在说天仙笨,没想到天仙真是没脑子的。” 齐鹜飞以前也不知道这些,想起来觉得有趣,就看向潘子墨,这里只有他最接近天仙了。 “这样看着我干嘛?”潘子墨问道。 齐鹜飞撇撇嘴,把目光挪开。 范无咎却不管,问道:“你是半步天仙,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一半?” 潘子墨愣了一会儿,说:“差不多吧。” 见潘子墨没有生气,人们便也轻松起来,纷纷露出了笑容。 贴着墙壁站着的平头哥也呲开牙,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齐鹜飞却笑不出来,看着地上行瘟使者的尸体,紧紧的皱着眉头。 “师兄,你在想什么?”小青问道。 “你们不觉得,太简单了吗?”齐鹜飞说。 “什么太简单了?” “打败行瘟使者。” 人们沉默起来,仔细回忆刚才的过程。 “是好像挺简单的。”范无咎说。 “哪有?”小青反驳道,“差一点就败了好不好,我们这么多人,都尽了全力呢!行瘟使者虽然是天仙,但被六道木仙人打伤了,又轻敌大意,师兄战术安排得当,才赢的啊,怎么就简单了?” 齐鹜飞摇了摇头,看着潘子墨问:“潘兄以为呢?” 潘子墨说:“我以为必死之局,没想到赢了,的确有些太轻松了。” 任春晓说:“你刚才不是说两成把握吗,怎么就必死之局了?” 潘子墨说:“那只是为了鼓舞士气,寻一线生机罢了。当然,我没想到诸位身上带着这么多至宝。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位小师傅刚才定住行瘟使者的是佛骨舍利吧?不知小师傅是哪位佛陀门下?” “阿弥陀佛!”法舟双手合十,“贫僧旃檀功德佛门下末徒。”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齐鹜飞。 我擦,旃檀功德佛,那不就是唐僧嘛! 这小和尚是唐僧的徒弟?太不可思议了! 齐鹜飞和法舟认识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起当初第一次相见,法舟上盘丝岭,说要找回师父留在黄花观的一件东西,还肯以佛骨舍利交换,最终因齐鹜飞舍不得老黄狗而作罢。 “法舟师父,你真是唐僧的徒弟?”他问道。 法舟摇头道:“非也非也。唐僧只有三个徒弟,就是陪他取经的三位。取经之后,唐玄奘归东土,留在灵山的是旃檀功德佛,此相非彼相。我师是旃檀功德佛,不是唐僧。” 范无咎不解道:“这有什么区别?” 法舟没有回答。 潘子墨说:“身外化身,实相名相,各不相同。就如当年老君化身老子教化天下,但老子是老子,老君是老君,你不能说老子是老君,更不能说老君是老子。” 范无咎说:“那不还是一个人,为什么要分开?” 潘子墨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起源于一,包括你我,但你是你,我是我,不能说你是一,我是一。” 范无咎说:“照这么说,老君是老君,老子是老子,老君在兜率宫,那么老子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君,而不见老子?” 潘子墨说:“老君天生而圣,老子则不然,他入人间,既为凡人,由凡人而经历修行入圣,入圣之后,老子就又称了老君。你我也一样,若将来有一天真的得道而还道,就都成了一。那时你便是一,我也是一。你就是我,我也是你。” 法舟补充道:“道即如此,佛亦如是。未成佛前,你我皆不同,成佛后,佛便是你,你便是佛。佛即是一,无分此佛与彼佛。” “照这么说,灵山只有一个佛?”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问你,既然只有一个佛,那你怎么又哪里来的个什么鸟功德佛?”范无咎觉得自己找到了法舟话里的毛病,得意地问道。 法舟笑道:“佛即果,而显现不同。世间数如恒河之沙,一沙一世界,一世界一佛。千千万万沙,就有千千万万佛。而千千万万佛又无非一佛,即佛即果。所谓三十五佛,乃三十五种修行法门,旃檀功德佛乃其中之一。我修的就是这个法门,也必将持此功德而成佛。即成佛后,即归一,无分千千万万,千千万万者皆是我。” 范无咎摸了摸头:“好复杂,好复杂!”他看向圆觉,“嘿,大和尚,你听懂了吗?” 圆觉摇了摇头说:“不懂,所以我要还俗了,以后别叫我大和尚。” 他们在那边谈佛论发,齐鹜飞却在思考另外一件事。 法舟当初来盘丝岭,到底想拿回什么东西? 肯定不是旺财。 会是什么呢? 他很想问问,但觉得此刻不是时机,而且法舟估计也不会说,不然第一次见面时就该说了。 把思绪从这件事上挪开,回到眼前,齐鹜飞还是有些担心,行瘟使者杀的太轻松了,这很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家伙的元神呢?”齐鹜飞突然问道。 众人都是一愣。 是啊,元神呢? 打神鞭能敲破头颅,破坏肉身,但应该不会伤害元神。就算打散了元神,那么魂魄呢? 总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事情有些怪异,我们先出去吧。”齐鹜飞看着地上的尸体说。 大家一致同意。 好在没有人受伤,服用了丹药之后,只经过简短的休息,就都恢复了过来。 他们沿着浊气之道一路往回走,回到了洞外的树林当中。 神识刷的一下展开,人也顿感神清气爽起来。 范无咎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说:“我们终于从肠道里爬出来了!我感觉自己像一条蛆。” 人们回头看了一眼刚刚出来的洞口。这一下,不光是端木薇和曲晚晴,所有人都感觉不怎么好了。 范无咎发现大伙都瞪着他,抓了抓头说:“咋了,我说的不对吗?” 他看见人们都看着他身后,眼神都很慌乱,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这眼睛刚好堵住了他们出来的洞口,仿佛那山洞本就是一只眼睛,而他们刚才正是从这眼睛里走出来的。 范无咎浑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闭上眼睛!”齐鹜飞大喊。 人们一起闭上了眼睛,然而,那只巨目依然在他们眼前,仿佛是整座山正睁眼看着他们。无论他们怎么做,也无法避开它。 “夕惕若厉!” 随着咒语声响起,法舟也敲响了手中的钵盂。 当—— 但那只眼睛还是大大的睁着。 山在动。 绵延的山脊如怪兽之背,山谷如怪兽之口。口张开,露出成排的尖牙。 在这时候,齐鹜飞也不禁感到了恐惧。 幻象无法破除,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就算手中捏着陆承给的符,也无法丢出去用,因为没有目标。 怪兽的巨口已经把他们都包围,再不出手,就要被吞没于怪兽腹中。虽然在这幻想之中被怪兽吃了到底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但这景象实在叫人恐怖。 齐鹜飞想起九幽束魂草上那黏着的魂魄,他相信,在这个幻象中死去,可能就真的死了。 人们发起了本能的反抗。 法舟丢出了佛骨舍利,化作莲台金身佛像,放出万道金光,把山林染成了金色。 圆觉等人和刚才一样以法力渡给法舟,维持舍利之威。 端木博文、任春晓、昆奴当先出手,游龙飞凤舞于九天,冲向怪兽的巨口。 接着是潘子墨,掩日红光大盛,放出无情一剑。 最后是齐鹜飞,宵练凝聚太阴剑气,杀剑将出。 一切都和刚才杀行瘟使者时一模一样。 但这一次的对手却不是行瘟使者。 游龙飞凤,落于那怪兽的巨口,仿佛流星之于天宇,曳着尾光,永远滑翔于黑暗之中,无法触及宇宙的边缘。 无情一剑,赤血掩日,十里之内杀机尽绝。然而,相对于这只巨大的怪兽而言,十里之地太小太小。那一座座山峰,也不过是怪兽口中的牙齿而已。 齐鹜飞的宵练凝聚起无穷杀气,太阴寒气如冰,冻结了周围的草木,却无法冻结这千里山川。 最后只剩下范无咎,忽隐忽现,手里拿着打神鞭,在那里胡乱挥舞着。 然而,毫无作用。 怪兽之口正在合拢,舍利金光也被慢慢吞噬。 “撤!回撤!” 齐鹜飞大喊着,拼命舞动手中的剑,太阴剑气乱窜,如万支冰剑齐发。 昆奴听到他的喊声首先飞还,任春晓和端木博文也调转头来。 但还是来不及了,兽口将要合上,眼看着他们逃不出来了。 潘子墨手中剑翻转,人剑合一,化作红日冲天而起,忽然炸裂开来,剧烈的冲击波让合拢的巨口缓了一缓。 但也只是缓了一缓,这一缓不足以让那三人逃脱。 齐鹜飞释放出飞天锚,三只锚爪抓住了三个人,用力往回拉,同时展开天丝鲮鲤甲,在面前形成屏障,企图迎接他们,帮他们挡住一击。 可是,在怪兽的巨口之下,这天丝鲮鲤甲看上去就犹如鳄鱼嘴边的一张薄纸。 情急之下,齐鹜飞把血罗衣拿出来披在了身上,然后飞出去,用尽最后的法力裹住飞回来的三人。 忽然,如瀑布般的血水从他的身上流淌出来,化作长河,十万魔魂在河中起舞。 齐鹜飞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尹长天只说这衣服能号令万教,以历代教徒之血染就,蕴藏十万魔魂,有无边法力。至于怎么用,他却没有说过。 齐鹜飞也是无奈之下拿出来试试,总觉得这披风样的法宝应该又一定的防御力,没想到披风拖地,越来越长,变成了一条血河。 那正在合拢的怪兽之口终于停了下来。十万魔魂之舞中似乎蕴藏着某种奇怪的力量,血水翻涌间,周围的场景正在发生变化。 山一座座崩塌下来。 法天象地的怪兽不见了。 绽放金光的莲台金身佛像也不见了。 犹如电影场景变换一般,一切都变了。 齐鹜飞看见自己站在山腹间巨大的空腔洞**,眼前是流淌的地下河,河中央有沙渚,渚上绽放着一朵血色的花,四周围绕这九朵九幽束魂草。 渚前的沙滩上,一只拖着九条尾巴的猼訑趴在那里,手里玩弄着一条五彩的绳子。 此刻,他的一面背脊上那只眼睛睁开着,好奇的看着齐鹜飞。 第六百六十九章、 王者 齐鹜飞有一种要窒息的感觉。 无边的恐惧压迫而来。 他没有闭上眼睛,就那样看着猼訑,小眼瞪大眼。 闭不闭眼睛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在这只九条尾巴的怪物面前,他毫无反抗之力,根本无力摆脱幻境。 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包括现在他所见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他无法判断,也无从知晓。 未知是恐惧的源头。 他看见地下河的河水不知何时变成了赤红色,像浑浊的血液。 他和九尾猼訑就隔着这条血的河流对望着。 一具尸体在雪水中翻滚浮动,脑壳已经碎裂。 那是行瘟使者。 昆奴,任春晓和端木博文就躺在齐鹜飞的脚边。他们都紧闭着双目,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显然受了极重的伤。 在更远一些的地方,潘子墨躺在滩涂上,掩日剑斜斜的倒插在他的身边,还在摇曳晃动,仿佛刚刚从天上掉落。 齐鹜飞感觉不到他的生机,似乎也已经死了。 他回头,看见其他人都在他的身后,以法舟为中心,七歪八扭的躺着。好在他们都活着,能听到他们呼吸的声音,能看到他们的眼睛在眨动,只是脸色苍白,一个个都虚脱了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只有平头哥站在最后,贴着墙壁,虽然也战战兢兢,眼神中也透着恐惧,但它还活的好好的。 按理说此刻的齐鹜飞也早该没有力气了,精力和法力都已耗空,之所以没有倒下,是有一些奇怪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不知从何处来。 他感觉有无数的人正在给他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这种力量,不是法力,也不是精力,更像是一种信念。这种力量他从来没有接触过。 他看向自己,那件大红色的披风就在身上披着,极具质感的高档丝绸般的柔滑从他的肩头开始,赤红如血,如瀑布般顺流而下,直到脚下的岩石。 他看见披风的一角从岩石上挂下,浸入了水中,和那红色的水融为一体,仿佛整条地下河都是这件血罗衣的延伸。 齐鹜飞不知道这一切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虚幻的。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九尾猼訑。 猼訑也在看他,仿佛在欣赏什么东西,就像一个小孩在观察一只将死的虫子。 在这一刻,齐鹜飞心中有无数个念头闪过。 他想要逃,但他身上没有半点法力,无法使用咒语。他也不敢当着猼訑的面进入心我之镜。 而且就算法力恢复了,他也不确定现在是否处于幻境。如果在幻境中,隐身和水盾的咒语是否还管用? 如果这是真实的,那他又如何能放得下身边这些伙伴独自逃跑? 宵练还在他的手中,另一只手里捏着陆承给他的符,但他没有力气丢出去。 看样子,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他这么想着。 很奇怪的是,在这种濒死的绝望中,他的脑子却异常的清醒。而他的内心竟然莫名其妙的产生了那么一丝喜悦。仿佛死亡是一个他追寻已久的不错的归宿。 这种感觉令他惊讶,又有些害怕。 就这样,他和猼訑面对面的互相凝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那只妖怪终于把他看腻了,放下了手中的绳子,缓缓站了起来。 齐鹜飞终于看清了它的全貌。 他知道,死亡的时刻要来临了。 就像一个蹲在地上看了很久蚂蚁的孩子,终于决定要把那只蚂蚁碾死。蚂蚁是无法摆脱这样的命运的。生与死只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齐鹜飞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就算已经修行到了如今的境界,如潘子墨那样的半步天仙,在它面前依然渺小。即便修成了天仙,如诡诈多变的行瘟使者,以及包括六道木在内的天庭派下来的六位天仙,在它面前依然渺小。 如果还有机会,齐鹜飞一定会更加努力的修行。 必须要强大啊! 狮驼岭竟然藏着如此强大的怪物,而狮驼岭和盘丝岭几乎是挨着的。这东西如果哪一天想出去透透气,说不定一脚就把盘丝岭给踏平了。就像一个在家里做作业做久了的小孩,想着出去透透气,也许他是无心的,也许是有意的,总之门外树上的马蜂窝,树下的蚂蚁窝可都要倒霉了。 齐鹜飞不想做蚂蚁。 必须要强大,要像孙悟空,像哪吒一样强大。 可是在某些人面前,他们会不会一样是蚂蚁? 修行,何时才是尽头? 不知不觉,齐鹜飞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他的脑子是清明的,心头是喜悦的,可是恐惧也真真实实的笼罩着他。 他看见地下河的赤红如血的水不停的流着,却仿佛没有方向似的,又打着漩涡回来。 血色很深,但他却能一眼看到河底。 他看见一个模糊的影子,苍白的,像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他听见有人在笑,有人在哭,有人在骂,有人在说悄悄话。 “哈哈哈……” “呜呜呜……” “你怎么还不死!” “你怎么还不来?” “来吧……” …… 那张模糊的脸开始变得清晰起来,依旧没有五官。 猼訑缓缓的往前走,走向齐鹜飞。 齐鹜飞也缓缓的往前走,走向充满血液的河。 忽然,他的耳旁响起无数个声音,淹没了他刚才听到的那些。 他看见河水鼓鼓的冒着泡,每冒起一个泡就钻出一个小人,不一会儿,河面上就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成千上万,成万上千…… 这些人都朝他跪下来,不停的和他说这话。 声音太过嘈杂,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他知道,他们在阻止他前进,阻止他走向死亡。 他忽然获得了一种信念,觉得自己应该活下去,应该去做一些伟大的事。 他停下了脚步,可是来自河底的另一种力量依旧牢牢的牵扯着他,让他无法后退。 他感觉到两种力量之间的拉扯,身体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他的罔顾不前似乎激怒了猼訑。 猼訑露出凶恶而厌恶的表情,一股无与伦比的不可想象的力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在这力量面前,齐鹜飞只感觉到了四个字,毁天灭地。 他毫无办法。 猼訑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死。 他的身体会坠落在这血的河里腐烂,灵魂会成为九幽束魂草的废料。 也许,坠入河底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震耳的吼声。 吼—— 这声音震天撼地。 他以为是猼訑发出来的。 然而,他却看见猼訑往后退了两步,头不再对着齐鹜飞,而是扭向另一边,背脊像受惊的猫一样弓起来,身后的九条尾巴弯曲着竖起,前爪匍匐在地,做出一副随时前扑的样子。 猼訑的喉咙里也发出一声吼。 这声音同样震天撼地,但和刚才那一声完全不同。刚才的声音宽宏如雷,这一个声音尖锐如刀。 齐鹜飞感觉自己的灵魂快要碎裂了。 好在那千千万万阻止他去死的小人不知何时聚集到了他的周围,护住了他。 一丝清明闪过,他知道这是血罗衣上的十万魔魂。 他定了定神,转过头去,看向猼訑所对的方向。 那里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猛虎,浑身披着如雪的白毛,间杂着墨染的斑纹。 它只是慵懒的站在那里,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态势,但那天然的威严,即便在修行者的世界里也显示出无与伦比的王者气度。 第六百七十章、 寅将军 寅将军! 齐鹜飞立刻就想到了这只白虎的身份。 由此,他也确定了至少眼下所见是真实的,就算有幻,也是幻与真同时存在。 因为他虽听过寅将军之名,却从未见过,不可能幻想出这样一只白虎来。而猼訑作为一只超级大妖,也不太可能给人制造一个幻象,让他在幻象中见到另一只真实存在的妖怪。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猼訑和白虎可能从未见过面。 既然眼前是真实,那么说明刚才经历的一切也大概率是真实的。漂浮在血水里的行瘟使者的尸体是真实的,躺在地上伙伴们是真实的。 唯一令人困惑的,是这条地下河。 河水怎会变成赤红,犹如注满了血液? 齐鹜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记得潘子墨说金包银的任务是去寻找冥河血池了。 难道这条河就通往冥河血池? 猼訑弓着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对着白虎,做出将要攻击的姿态,肩膀轻微地左右摇动,寻找着机会。 白虎站在那里,依然是慵懒自得的样子。那一身雪白的毛,如高原上覆盖的雪;毛间黑色的斑纹,像露出的冰冷的岩石;它的眼神,是雪峰上反射的日光。 两者就这样对峙着。 齐鹜飞看见白虎仿佛朝自己望了一眼。眼神中的冰冷似乎在融化,他感觉到一丝冬日阳光般的温暖。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但不管怎么样,这一眼消融了凝固在身上的恐惧。 从这一眼,他断定白虎并无恶意。 也因此,齐鹜飞更加肯定了白虎的身份。他就是寅将军。一定是认出了自己身上的血罗衣,所以才出手相救。 但齐鹜飞心中却也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种不祥之感不是来自眼前的九尾猼訑,也不是来自血色的河水,而是来头顶的天空。 虽然目光被山的穹顶遮住,看不到天空,但齐鹜飞知道,此刻天上密布着无数天军,也许正在调兵谴将。 猼訑左摇右晃,往前走了两步,又后退半步,背上的眼睛一忽儿睁开放出些凶光,一忽儿又闭上。九条尾巴在身后弯弯地竖起来,粗壮如柱,呈扇形散开。 但无论它如何调整姿势,白虎就只是那样站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 齐鹜飞大概明白了白虎的用意,他并不想和猼訑战斗,打不打得赢,齐鹜飞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两位打起来动静不会小,足以会把天兵引下来。 一旦天兵下来…… 齐鹜飞不敢想。 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管是对寅将军,还是对齐鹜飞自己来说,这是最明智的选择, 趁着猼訑和白虎对峙,无暇他顾的时候,齐鹜飞进入了心我之镜,在太极池中恢复了法力。然后立刻出来,拿出丹药准备给其他人服用。 就在他一转身的一瞬间,血罗衣的衣角离开了水面。 赤红如血的地下河突然间就恢复了澄澈。 猼訑和白虎同时向他看过来。 齐鹜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了一跳。 好在两只大妖的目光很快就从他身上移开了,继续对峙起来。 齐鹜飞身上的丹药已经所剩无多,勉强给几个人都吃了一点。 其他人都渐渐恢复了,不过端木博文、任春晓以及昆奴三人都受了较严重的伤,尤其是任春晓,脸色煞白,吃了药却一点也没有恢复的迹象。 而更坏的一件事是,齐鹜飞终于确定,潘子墨已经死了。 看着斜插在地上掩日剑,想起潘子墨说过的话,如果死在这里,就让齐鹜飞把掩日剑拿走,可以卖不少钱。 一股十分浓烈的悲哀之感从他心头升起。 和潘子墨不过两面之交,曾经还一度是生死之敌,但不知为何,齐鹜飞却感觉死了一位好朋友似的。 这种情感来的莫名其妙,连他自己都未曾料到。 他苦笑着把掩日剑从地上拔出,收了起来。 白虎依然站在那里没动,九尾猼訑却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动作幅度变得大了许多,但始终不敢真正越过地下河与白虎作战。 忽然,猼訑背上的眼睛一翻,向上看去。 白虎也微微扬起了头。 接着,白虎说话了:“天兵行动了,快走!” 齐鹜飞心头一跳,也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看见,那里只有山腹的穹顶。 他没有犹豫,祭出了秋官珮。因为人员太多,包括三个伤员,还有潘子墨的尸体,带着这么多人,秋官珮更好用一些。 秋官珮化作一团白云,将所有人裹住,沿着洞壁朝一边飞去。 猼訑看见他们要走,突然暴躁起来,转身就要前来追击。 一直安静站着的白虎猛的往前踏了一步,做出攻击的姿态,口中发出一声啸: 吼—— 一股强悍无匹的威势在山腹内弥漫开来。 猼訑惊得炸了毛,和九条尾巴在空中乱摇,趴低了身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它浑身都透着凶悍之气,简直要把白虎撕成碎片,但它的身体却低伏着,好像迎上了十五级台风,无法前进一步。 白虎又往前迈了一步。 猼訑在短暂的坚持后,终于开始后退。 它缓缓的,小心翼翼地退到了沙渚的中心,那朵地狱之花前,然后站住,仿佛那里是它最后的底线,再也不肯退让。 白虎没有继续紧逼,看着裹住齐鹜飞等人的白云飘向出口。 秋官珮虽然不如飞剑那么快,但绝对速度并不慢,这个山腹的空间虽够大,要飞出去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但山腹内的空间仿佛扭曲似的,眼看着出口就在前方,却就是飞不到。 齐鹜飞有种望山跑死马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整座山都颤动而来一下。 白虎抬头看向山顶,深邃的虎目仿佛能洞穿这穹顶之壁,而那只九尾猼訑,背脊上的两只眼睛,一只还是盯着白虎,另一只也在看向头顶,它变得比刚才更加不安。 白虎忽然动了,把猼訑吓了一跳。不过白虎并没有扑向猼訑,而是化作一片白光,迅疾地裹住了齐鹜飞的秋官珮化成的那朵白云,一瞬间从山腹中消失了。 几乎就在同时,巨大的中空的山腹内的空间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恍惚起来,如水波一般晃动。 几个白色的光点突然自虚空中出现。 九尾猼訑面露凶相,目光灼灼,前爪虚空一探,就把其中一个白点抓了下来。 一阵奇异的金属碎裂的声音响起,那白点就变成了许多碎片,咚咚的落入水中,激起片片浪花,仿佛下起了金属的雨,其中还夹杂着许多穿着特制的天军制服的人,有的完整,有的只剩残肢。 他们沉入水底,却再也没有起来,只有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迅速从水中拉起,被那些九幽束魂草捕捉。 第六百七十一章、 李靖的目标 李靖站在护天舰指挥舱内。 圆弧形的舱顶周围镶嵌着的七色灵石分别放出颜色不同的光,汇聚到指挥舱中央的空地上,在这里投射出犹如真实般的全息影像。 影像中是百人大战八尾猼訑的场景。 这个场景周围,还有一些虚拟的人像,全都是此次天军行动的将领和高级参谋。他们都在各自的指挥舰内,以幻影分身的形式来参加军前会议。 只有李靖和站在他身后的随军参谋鲁燕是真实的。 “大帅,”巨灵神还是像过去一样称呼着李靖,“那头老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我看他是躲起来不敢出来了,要不干脆冲进去,把狮驼岭踏平了事!” “你就知道莽!” 李靖斥责了一句,脸色却并不严肃,对于这员爱将,他内心里还是很爱护的,除了能打,关键是很忠心,在军队里,一个能打而且听话的将军,对于他这样的高级指挥官来说太重要了。 “要有耐心。狮驼岭虽然不算大,但要踏平它,我们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而且灵山离此不远,佛魔窥伺,我们不能出差错。” 李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避讳同样在本次随军将领中的广目天王魔礼寿。 魔礼寿曾是魔家四将,封神时与他的兄弟同被封为天王,号称四大天王,在天庭任职。但他们的修行法门与灵山有着深厚的渊源,因此也同被灵山封为四大金刚。 他们有分身住持,在天庭为天王,在灵山为金刚,谁也不知道哪边才是他们的本尊。 不过李靖并不担心魔礼寿会到灵山去打小报告,因为他和灵山也有着深厚的渊源。 他本是度厄真人的徒弟,后来发现自己先天不足,成道无望,以先天成就而言,还不如小儿哪吒,不得已只能靠功德弥补,遂改弦易辙,反商从周,又拜在燃灯门下,最终肉身成圣,直入天庭,取得了如今的无上功业。 作为燃灯弟子,李靖比自然魔家四将与佛更近。除了他自己,大儿子金吒在灵山作护法神将,二儿子木吒在普陀侍奉观音,三个儿子有两个皈了佛,谁能说他对灵山不敬? 当然,他是天庭重臣,军部大将,卫戍区司令,必要的姿态总要摆出来的,内心里也不会太把灵山当回事。 苦心经营了近两千年,势力已经渗透到三界各处,如今的李靖,只要不公开造反,他相信谁也扳不倒他。 “还有五庄观,镇元子已经在盘丝岭出过手了,难保他们不会在这里出手。” “他敢!”巨灵神发狠道,“真敢和天军对抗,就踏平他的万寿山!” 李靖终于板起了脸,沉声道:“休得胡言!你以为地仙之祖的名号是白叫的?你以为万寿山真只是陆地上的一座山?那是地仙祖庭,大地灵根之所在,是你想踏平就能踏平的吗?” 巨灵神很不服气,却不敢反驳。 李靖又说:“现在还有一个关键,我们还不清楚冥河通道的在哪儿,地狱之花为什么会开在这儿?没有摸清底细之前,我们不能鲁莽行事,否则万一打通了幽底,把那位放出来,天道崩塌,谁能承担此责?此次我发兵狮驼岭,多少眼睛在盯着我,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巨灵神说:“可是那老虎不出来,我们总不能这么干等着吧?宗门大会进去的人已经损失过半,就剩最后这一百多人还能支撑多久?万一都死了,还不能把老虎引出来,我们不是白忙活了?而且我们围住了狮驼岭,那老虎也不是傻的,怎么看不出来?我看他是不会出来了。” 李靖微微一笑,看向广目天王魔礼寿的虚影。 这一次他特意把魔礼寿带上,就是要用到魔礼寿的能力。 魔礼寿号称广目天王,是侦查好手,其目虽然不及千里眼看得那么远,那么细,但侦查范围广,在军事作战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而他所率领的西三军下面专门训练了两个侦察营,论侦查能力,除了由千里眼顺风耳统领的直属于军部勾陈大帝的特种侦察团外,整个军部无出其右了。 狮驼岭渊深山高,瘴气浓郁,一般的神识难以探查究竟。 现在指挥舱里能把战斗画面投影出来,主要也是依靠魔礼寿的广目和他训练出来的侦察兵,不然,没有信息源,天科院设计的侦察系统再先进,也不可能看到这么清晰的全息影像。 魔礼寿见李靖看他,便道:“司令放心,我们已经发现了老虎的踪迹,就算它不出现,给我点时间,也能把他的巢穴找出来。眼下,倒是这猼訑有些麻烦。从目前的情况分析,这一路上所遇到的猼訑都是幻象分身,其本体应该是一只九尾猼訑,而且就在附近。可是猼訑之目天生与我的广目相克,我一时难以查到它的具体位置。” 李靖点头道:“不错,九尾猼訑必然守着地狱之花,我们必须要找到它。这也是此行的目标。只有找到地狱之花,才能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巨灵神问道:“那要是老虎和九尾猼訑同时出现,我们先抓哪个?” 李靖沉吟片刻,说:“先杀虎,再捉猼訑。老虎只要一出现,就格杀勿论。猼訑却是难得的异兽,尽量捉活的,要是能够驯服,对我军的侦察能力有极大的提升作用。” 魔礼寿的眼皮轻微地跳了一下。他微微垂下眼睑,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透过全息影像传来一声虎吼的声音。 “准备行动!”李靖下令道。 众将得令而去。 会议系统关闭,魔礼寿、巨灵神等将领的身影消失,但全息战斗场面依然开着。 李靖静静地站着,面色平静,只在眼神中露出一丝兴奋之色,虽只一闪而过,却被旁边的鲁燕捕捉到了。 “司令,我不明白……”鲁燕试探着说,“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老虎?猼訑?还是地狱之花?” “你觉得呢?”李靖一动不动地说。 鲁燕没有不悦之色,作为随军参谋,她有权知道军事行动方案,但方案背后的真实目的,以及隐藏计划,她并不清楚,除了级别不够之外,她也清楚,自己尚未取得李靖的完全信任。 这个问题问得很冒险,有可能破坏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感。 李靖已经明确知道她是勾陈大帝派来的人,并试图说服她做双面间谍,当然,大家都属于军部,属于天庭,不是敌对方,谈不上间谍,但她自己是这样认为的,她相信李靖也是这么想的。 这工作就像走钢丝,握着一根竹竿,靠两头的重力获得平衡。 只要任何一头失去信任,随便拉扯一下,她就会万劫不复。 “我觉得……都不是。”鲁燕说。 “哦?”李靖转过身来看了鲁燕一眼,“何以见得?” “杀一只老虎用不着司令亲自统军下界,猼訑的出现只是个意外,至于地狱之花么,要调查也不是军队的事情了。” “你说的不错。那么你觉得会是什么?” 李靖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二冰冷。 鲁燕吓了一跳,低下头说:“我不知道,司令。” “嗯,你的确不知道,也不该知道。但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 “什么?” “回去给总司令的报告该怎么写。” 鲁燕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写,但又不能不写,这是她的职责。要不然刚才也不会冒险发问。 她现在终于明白李靖为什么要把她留在指挥舰上。 他的目的,就是要让鲁燕来完成这份报告。 勾陈大帝派在李靖身边的人绝不止鲁燕一个,其中不乏能力出众,甚至大帝的心腹。 李靖需要选择其中的一个来完成报告。 他选中了鲁燕。 鲁燕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天兵降临 离九尾猼訑所在的山腹百里之地的山谷,那一百多人和八尾猼訑的战斗正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满仙翁立身于半空之中,须发飘散,手中乌木龙头拐杖放出道道黑色闪电,与其余四位天仙组成五行大阵。 外围百多位地仙人仙配合他们,也是各施手段。 一时间,法宝满天飞,流光溢彩,在山谷中交织成一张覆盖数十里的彩色的网。 八尾猼訑被困在中间,双目圆睁,八尾齐舞,掀起片片火云,向外冲击。和刚开始时不同的是,它的动作明显迟缓了一些,而且似乎有什么事情使它分了心,时不时地抬头望天。 这模样看上去就有些奇怪,因为它的眼睛生在背上,而头上并没有眼睛。 满仙翁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摸出一粒丹药吞入口中,发出神念:“大家不要松懈,这妖怪已经疲惫,再坚持片刻,一定能将它拿下!” 众人听了大喜,纷纷服用丹药,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 就在这时,山林中忽传来一声虎吼。 从耳中听来,这虎吼的声音隐隐约约,似有似无。但在神识之中,却是无比震动,就好像老虎趴在人的耳边吼了一嗓子。 人们都大惊失色。 来参加宗门大会的人多多少少都听了些传闻,有些更是有内部消息,狮驼岭里躲着魔教余孽,乃是一只大成的虎妖。天兵围岭,正是为了此妖。 就算不知道的,一路行来,到了此时,也心中有数了。要是连这点智慧和眼力见都没有,也不会有资格参加宗门大会。 这一声虎吼,显示虎妖就在附近,以这等妖物的手段,百里之地,等同咫尺。 眼前一只八尾猼訑就已经让大家筋疲力尽,再来一只虎妖,如何对付? “仙翁,天兵怎么还不动手?真要靠我等?还是我等本就是炮灰诱饵?”有略清醒的人终于问出来。 他这一问,其他人便有些犹豫起来,先前满满的信心和贪婪之心都已经在和八尾猼訑的苦战中消磨掉了。 满仙翁大怒道:“胡说什么!这时候退缩,咱们都得死!” 他眼光瞥见八尾猼訑自虎吼声传来后,就变得无比焦躁,心中一动,说道,“你们看着妖怪,其心已乱,那虎妖显然和它不是一伙儿的,大家不用怕!” 人们听他这么说,稍稍安了些心。 又有人问:“就算不是一伙儿的,那老虎来了,我们又怎么对付?总不能分出一半人手来。” 满仙翁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心中也是焦急,可是又没有什么办法可想。 就在此时,天空的云层忽然涌动,隐隐露出一艘巨大的护天舰的底影,密密麻麻的小型飞船围绕在护天舰周围。 云层再次合拢,但是不是露出一线一线的天光,从天光中,一些圆形或椭圆形的影子出现,骤然间就到了他们的头顶。 满仙翁大喜道:“天兵来了!” 众人已是被这景象震撼到,有不少人忍不住颤抖起来。也有人心里却担忧,天兵一来,这八尾猼訑自然就不用怕了,可是自己辛苦了那么久,最后妖怪被天兵捉住或者杀死,功劳算谁的?那朵地狱之花和成片的九幽束魂草又归谁,有没有大伙儿的份? 且不说这些人各怀心思,只见天兵的小型战舰一艘艘飞下来,密密麻麻排布在他们的头顶,仿佛多了一层天。 人们自觉地停了手,既然大军从天而降,诛妖的事自然不用他们再拼命了,保留实力才是明智之举。 然而,这些战舰却没有对八尾猼訑出手,只是停在天上,似乎在等待什么命令。 好在猼訑也顾着抬头看这些东西,没有攻击停手的人们。 这时,又传来一声虎吼。 那猼訑便受惊似的跳了起来。 人们也都吓了一跳。 而天空那密密麻麻的战舰则忽然齐放光芒,朝着虎吼声传来的方向飞去,一忽儿就隐入虚空消失了。 “天兵怎么走了?” 人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们惊愕之时,八尾猼訑发动了攻击,前爪探出,双爪齐挥,八条尾巴分八个方向横扫,封住了几乎所有的角度。 这一次攻击显示出了八尾猼訑的真正实力,比之前任何时候的任何一招都要强悍凌厉,与此时想必,之前的八尾猼訑简直就是在玩。 如果人们依然严阵以待,不出差错,也许还能抵挡一阵,可偏偏因为天兵的到来,人们都停了下来,阵型散了,一百多人,一下子难以聚合起来,而天兵一走,大家的心气也泄了。 眼见着难以抵挡,一多半的人开始四散奔逃。 “不要跑!结阵!”满仙翁大喊着。 他的话音还没落,手中拐杖放出去的第一道乌光还未熄灭,猼訑的爪子就已经诡异地穿过虚空到了他的面前。 他看见空气出现了四条裂缝。 紧接着,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四条裂缝,发出玉碎的声音。 白色的琼浆飞溅。 如果旁边的人还能理智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的话,就会发现,天仙果然是没有血,也没有脑子的。 看到一个天仙的尸体分裂,也许对修行人有极大的好处,因为谁也没解剖过天仙。 可惜此时没人看见,看见了不会关心,此时所有人的心里都只剩下了恐惧,由恐惧支配的行为,就只剩下逃跑和混乱。 另外四位天仙也没有逃脱惨死的命运。他们首当其冲,遭到了猼訑的猛攻,不是被爪子抓碎,就是被尾巴拍扁。 天仙如此,其他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只那么一瞬间,也许一眨眼都不够,猼訑就完成了它的惊天一击。 方圆数十里范围之内,草木无存,一切都化为尘土。 好在猼訑这一招之后,没有再继续,而是嗖的一下缩进了虚空之中,只留下一阵波动的虚无的涟漪。 于此同时,那地狱之花,成片的九幽束魂草,也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五位天仙全部殒命,一百多人也多半神魂俱灭。 只有少数幸运的人活了下来,他们没命似的四散逃跑,连头也不敢回一下。 究竟有多少人活下来,谁知道呢,也许只有躲在云层里的人知道,但他们会关心吗? ……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大人物来了 李靖当然不会关心这些小人物的死活,即使那六个隶属于军前特别行动队的七品仙人,从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那一刻开始,在他心里就已经死了。 他们已经完成了初级任务,引出了老虎和九尾猼訑,虽然没能进行第二级任务,略有些遗憾,但这无关紧要。 唯一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六道木没来参加最后的会合,先于其他人死了。 六道木是闻仲的旧部,这不是秘密,出发前闻仲见了他,此事当然也瞒不过李靖。李靖并不在意,他知道魔孚就混在参加宗门大会的人里,魔道也一定会在狮驼岭里搞事情。闻仲找六道木的目的,无非就是让他在魔孚出世的时候出手。 李靖当然不会阻止,也没必要阻止。 作为过去的雷部主神和现在的治安总局局长,闻仲的势力不容小觑,其本身的实力也足够强。高层都想拉拢他,但他的立场向来模糊,无论以前在雷部,还是现在在治安总局,总以一副铁面形象出现,从不偏向于任何一方。 李靖倒是没想拉拢他,一方面自己目前的势力在明面上还不足以同勾陈、紫微等大佬抗衡,哪怕在军部,自勾陈以下,还有真武、天蓬,要想让闻仲这样强势的人物投靠,资本还不够雄厚,就算把底牌摊出来,也未必能打动人家。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闻仲非屈居人下之人,这种人很难拉拢。与其处心积虑拉拢他,还不如先卖他几个人情,将来摊牌的时候,至少还能谈谈合作。 虽然现在的魔孚太嫩了,除了也没多少功德,但顺手为之而已,对李靖来说并无坏处。在未成就天魔之前,魔孚不是六道木的对手,所以李靖没把这当回事。 可是六道木死了。 好在总体计划没有出差错,只是六道木的死显得有些蹊跷。 李靖没算计到,天机好像被什么蒙蔽了,而且不是一重混沌,是多重混沌。 此事已过,九尾猼訑和老虎都现身了,李靖担心的是,这后面还有什么变数。 他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哪怕一点点的失控。 作为一名统帅,他希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一百多年前的君庭山之战,从制定计划到最后的决战,他准备了整整二十年。但最后还是被一丝混沌蒙蔽了天机,让他的计划出现了漏洞,要不然也不会被尹长天跑掉,还跑了一只老虎。 指挥舱中的全息影像从山谷转移到了九尾猼訑所在的山穴。 但原来的影像并没有熄灭,只是缩小到了一边,把主要的场景让了出来而已。 八尾屠杀百多人的场景依然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鲁燕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现出一丝悲哀。 虽然这些人的生死与她无关,但她很清楚,自己和那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也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炮灰,死亡的过程被人直播一般看着,却无人关心。 “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事参谋,面对生死,不该有多余的感情。”李靖忽然开口说道,“感情会影响你的判断,面对形势作出准确的研判,是参谋最重要的职责和能力。” 鲁燕知道瞒不过李靖,尽管落后李靖半个身位,他看不到她的脸,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分情绪的波动,都逃不过李靖的眼睛。 “何况,你还不止是参谋。”李靖又补充了一句。 “对不起,司令,我让您失望了。”鲁燕说。 李靖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了。 鲁燕判断不出李靖的笑是什么意思,是善意的笑,还是嘲笑,亦或是暗藏杀机的冷笑?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判断力的确成问题。关键是,就像李靖说的,她不止是个参谋,更是一名间谍。 也许李靖看中的就是她这一点。 只有不合格的间谍,才能为他所用。 …… 全息画面中没有看到老虎,只有猼訑。 第一艘进入地穴空间的小型战舰被猼訑一抓而裂,成了碎片。 李靖的面色依然平静。 …… 地穴空间连续波动着,又有许多白点涌入,并放出耀眼的白光,射向猼訑。 猼訑扬起它的尾巴,像飞舞的云彩,挡住了白光。 每一条尾巴都卷住一个白点,把它们拽了下来,落入水中。 宽阔的地下河溅起了巨浪。 那些落入水中的白点,每一个都似篮球场大小的形状奇怪的飞船。 飞船一落入水中,舱门打开,许多天兵从里面爬出来。 他们在水面列阵,开始向猼訑发动攻击。 然而第一波列阵的士兵很快就被猼訑杀了,他们甚至连猼訑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就一个个或化为血水,或变成肉泥,或被莫名的力量拖向水底……只有灵魂不停从水面飘出,飞向九幽束魂草。 而那些九幽束魂草得了魂魄的滋润,散发出一些不可辨识的气息,被中间的地狱之花吸收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虚空还在震动,飞船源源不断的进入,射出的白光交织,终于成了一张网,把九尾猼訑罩住。 猼訑暴怒,身体暴涨而起,背上的双目放射出奇异之光,连虚空似乎都变了。 …… 鲁燕正看得出神的时候,李靖忽然歪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有人来了。”他说。 鲁燕连忙打开营地监控画面,看到一点流光,闪了几闪,整个营地外围的防御形同虚设,竟然没能拦住它。 流光一忽儿就到了营地中央的指挥舰前,被指挥舰外的防护罩挡住,几道追击它的光还在远处。 鲁燕吃了一惊,说:“营地的防卫做得也太差了,警卫营该受处分!” 李靖道:“不能怪警卫营,我们今天布置的营地只是三级防御。” 鲁燕看着指挥舱外还在上下浮动的那点浮光问道:“不对啊,主动防御系统怎么还没发动攻击?” “我关掉了。”李靖说,“老朋友来访而已,我已经开启了绿色通道。” “老朋友?” 鲁燕有点吃惊,要知道,开启绿色通道,就意味着营地内的一切防御系统都会失去作用,对方可以直接到达指挥舱,就算哪吒来,也没有这个待遇。 李靖还没有回答,她就看见那点浮光悄然钻进了防护罩,随后便化作一个人的模样,穿着华丽的衣服,白白净净的,挺着个大肚子。 “你现在知道为什么三级防御拦不住他了吧?”李靖说。 鲁燕当然知道了,因为来人她认识,就是大名鼎鼎的卞庄,曾经的天蓬元帅,现在的天河水军司令。 当年北极四圣之首,紫微帐下第一猛将,名头更盖过同为北极四圣的真武大帝,他要直闯军营,别说三级防御拦不住,就算拦得住,也没人敢拦。 第六百七十四章、 勾陈大帝也要给面子的三个人 卞庄在仙界鼎鼎大名,凡间对其知晓的却不多,甚至连地仙界,有时候也有很多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不过要是说起他的另一个名字——猪八戒,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卞庄本是北极四圣之首,尊号天蓬玉真寿元真君,又是北极左垣上将都统大元帅,故俗称天蓬元帅,曾统管天河八万水师,震慑河外万千天魔。 后因受罚下界投胎为猪,自取了一个妖名叫猪刚鬣,受西方圣人指点拜唐僧为师西天取经,赐法号悟能,诨名八戒,民间称其为猪八戒。 关于卞庄受罚下界、投胎为猪的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是酒后调戏了嫦娥,有说是大醉后弄倒了斗牛宫,有说是醉酒贻误军情,让十万域外天魔渡过了天河…… 鲁燕觉得这些理由不能成立。 以天蓬的地位,即便真调戏了嫦娥,顶多也就是被玉帝责备两句,哪用得着去除仙籍,直接贬下凡尘?那时候的体制和现在不同,天庭还没有法院,仙民之间也不讲什么平等,总归还是要看出身和实力的。· 斗牛宫过去倒是的确坍塌过一回,要真是天蓬弄塌的,贬他下凡也在情理之中了。斗牛宫那时可是南斗星宫,就立在南天门之后,也算是天庭的标志性建筑之一。你再牛的将军,也不能上来就拆皇城的宫殿。 不过鲁燕却听说,当年斗牛宫倒塌,是因为下界有宝剑出世,剑气冲天,直接把斗牛宫给冲塌了。故而民间才有“气冲斗牛”一说。 有传说是自封神之后就被封印的诛仙四剑被唤醒了,也有说是自纣王时丢失的商天子三剑重现…… 鲁燕觉得剑气冲倒斗牛宫的说法比天蓬喝醉了拆房子更靠谱些。 至于贻误军情之说,那就更不可能了。真要是让十万天魔渡过了天河,那就不是贬下界,而是该斩首了。 当然,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所有的传说里都有一个前提,就是卞庄喝醉了,那么想必他是真喝醉了。至于喝醉后发生了什么,鲁燕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卞庄是紫微大帝的心腹大将,在军部,连总司令勾陈也不太好随意指挥他。 作为军部统帅,勾陈大帝治军极严,三军无不威服,大帝一个眼神,就能让众将战栗。然而整个军部之中,却有三个人很特殊,勾陈大帝对他们总会特别客气,不是说指挥不动,而是他们的背景不简单。 第一个就是李靖。身为卫戍区司令,掌管着最精锐的不对,手下拥有四大天王、巨灵神等一群大将,在军部的力量不可小觑。 从出身来说,李靖并不煊赫,但他极善经营,深得玉帝的信任,曾统领御前禁军,受封降魔大元帅、神霄托塔天王,要不然也不可能成为如今的卫戍区司令。 而且李靖和灵山关系匪浅。他本就是燃灯古佛的弟子,大儿子金吒在灵山做护法神,木吒在普陀侍奉观音,如今也有了罗汉果位。 另外,不得不提他的小儿子哪吒,从小就风头无俩,从封神一路走到今天,虽然只在治安总局担任妖事处主任的差事,但权限不小,且论能力和交际,他在天庭也算号人物了。 还有就是李靖的女儿李贞英,如今在仙民大会工作,和七仙女互称姊妹,也能在王母面前说上话。而她的师父是如今在仙试院负责监察天下宗门仙学的天师张道陵,又在张道陵和李靖的撮合之下,把她嫁给了天科院学部工作局局长太清真人张衡。 听说原本李靖是想把她嫁给二郎神杨戬的,但是没成功,这其中除了杨戬婉拒之外,或许还有哪吒的作梗,因为哪吒不希望杨戬做自己的妹夫。 当然,这都是传闻,不可考证。 现实就是,通过李贞英,李靖把触角不但伸进了王母执掌的仙民大会,还伸进了仙试院和天科院。 听说李靖还有一个干女儿,号称地涌夫人,是一只金鼻白毛老鼠精,曾偷吃了佛前的香油,下界在无底洞为妖,后来不知道去哪儿了。 总之,李氏家族如今在三界的势力十分庞大,加上他在军部的根基,勾陈大帝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要不然,也不会把鲁燕派到李靖身边来。 除了李靖之外,第二个是现任帝前独立近卫营营长的沙悟净,也就是人们熟知的沙僧。 关于这个人一直很神秘,在军部混了这么多年,还获得了勾陈大帝信任的鲁燕至今也没弄清楚此人的来历,比如他过去叫什么名字,出身和师承之类的。 只知道他曾是凌霄殿前卷帘大将,相当于御前侍卫长,后因打翻了琉璃盏而被贬下界,受菩萨指点辅佐唐僧西天取经。 这个理由和猪八戒被贬的理由同样站不住脚,玉帝的贴身侍卫,打翻了一盏灯就被贬下界?做给谁看呢? 取经归来后就回了天庭,继续在御前当差。天庭改革后,玉帝退位,不再过问天庭政务,经过协商,军部为其保留了一支近卫部队,称御前近卫营,由沙悟净担任营长。 这支部队没什么存在感,就像沙悟净这个人一样。据说在当年的取经团队中,他也是最没存在感的。但作为军中参谋,以及经过专业的谍报训练的鲁燕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人不简单。 别小看这个近卫营,听上去只是一个营,也从没有过什么战绩,它却是大军区级别,营长和军区司令一样大。 近卫营虽然也属于军部,但勾陈大帝几乎不会去管他们,更不要说下达命令之类的,除了军饷和物资是军部发的,别的一概不管。 它的独立性在军中是独一无二的,比远在俱卢岛的北部战区还要独立。从一定意义上说,它更像是昊天上帝的一支私人军队。 除了李靖、沙悟净,第三个就是卞庄了。 卞庄是紫微大帝的人,曾为北极四圣之首,当年的风头盖过真武。西游之后回归天庭,但那时河外天魔已经被荡平,天河在战略上的地位直线下降,天河水师也就名存实亡了。 荡平河外天魔的,就是后来被称为九天荡魔祖师的真武大帝。 天蓬被贬下界后,真武大帝开始崛起,在勾陈大帝的支持下,他统帅天兵东征西讨,把域外天魔几乎扫荡一空,三十三天再无战事,直到最近北俱芦洲出现能量异常,洪荒巨人出现,才又把他调去北部战区。 真武也曾是紫微大帝的人,如今却是勾陈的心腹,无论军功、威望,还是主帅的信任,都是真正的军中第一人。 而天蓬仍旧担任天河水军司令的职务,但论实际权力和风光,自然是大不如前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落魄,人家也是天蓬元帅,再小,也是军区司令,比不上李靖和真武,却也不是谁都可以小觑和取笑的。 即便勾陈大帝,见了天蓬也是客客气气,对天河防务从不指手画脚。除了因为他是天蓬,更因为他背后的人——政务院院长紫微大帝——也是如今天庭的真正领袖。 不过,卞庄来找李靖干什么呢?他们虽然熟,但毕竟各属不同军区,又都是军区首长,正常见面都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可是大军区司令级别的会见啊! 第六百七十五章、 水战第一 卞庄出现在指挥舱里的时候,突击队还在和九尾猼訑战斗。 李靖并没有因为卞庄的到来而关闭画面。 “李司令,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卞庄挺着大肚子,进来就哈哈大笑。 李靖还以微笑,道:“卞司令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嗨,俺这个司令是个光杆,可比不了你!” 卞庄呵呵地笑着,看了站在李靖身后的鲁燕一眼,然后看向中央的全息影像。 “为了这瞪眼怪,死这么多人,不值当吧?” “战场赴死,是军人的使命,也是军人的荣光。”李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卞庄说:“瞪眼怪虽然厉害,老李你一宝塔下去,它也扛不住,何必浪费众将士的性命?你看俺那天河,号称军区,却连一支像样的部队都拉不出来,你倒是好,嫌人多,让这些好儿郎白白去送死,可惜,可惜了呀!” 李靖脸色忽然一沉,斜眼看向卞庄,道:“卞司令有话就直说吧。” 卞庄依然笑着,只是声音由呵呵变成了嘿嘿:“老李,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嘿嘿……”卞庄又瞟了一眼鲁燕,见李靖没有支开鲁燕的意思,便说,“我知道你这次行动,目标不在这地狱之花,也不在这只瞪眼怪。” “哦,那你倒是说说看,我的目标是什么?” “一只曾经从你手上溜走的老虎,对吧?” 卞庄说完朝李靖看了一眼,见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一丝心里波动,就继续说道,“我可以帮你捉老虎。” 李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说:“你觉得我捉不住老虎么?” 卞庄说:“那不至于。好大个万教都被你灭了,这一只老虎当然不在话下。” 李靖听到“万教”两个字微微皱了下眉头,说:“魔教当诛,不是灭于我手,是亡于天道之威。” “是是是,魔教,当诛,当然当诛。”卞庄附和着,“我知道你捉老虎不在话下,不过么……” “不过什么?” “你看这地狱之花是从水里长出来的,这水吧,有点深,和我那天河有一比。” 李靖眯了眯眼,说:“卞司令想说什么?” 卞庄说:“老李你对这水下的东西也很好奇吧?” 李靖说:“我的确好奇,怎么,卞司令知道水底下的情形?” 卞庄摇头道:“那倒不知道。正因为谁都不知道,我才想和你做个交易。” “卞司令请讲。” “水下情况不明,下水总有风险。李司令是卫戍区司令,承担着天庭玉阙三十六宫的防务,手下兵多将广,总不好亲身犯险。哪像我,要兵没兵,要将没将,光杆司令一个,死了也没人稀罕。” “卞司令说笑了,天河是拦在三十三天外的第一道防线,虽然现在河外天魔被真武扫荡一空,但难保哪天不会又回来了。天河军区依然是三界最重要的军事地区。你那里虽然人少了点,但都是水师精锐,说什么没兵没将,可就过了啊!有什么话还是直说吧,我不喜欢绕来绕去。” “好,那我就直说了。”卞庄一拍肚子,“此水出自冥河还是直通幽底,没有人知道。水下情况不明,派大军直下并非明智之举,但派一般的侦查人员恐怕没什么用。连地面守护地狱之花的都已经是九条尾巴的瞪眼怪了,水下若真通幽冥,连着逆木,又会遇到什么?” 李靖沉吟不语。 卞庄继续说道:“幽冥之水与平常所见之水不同,便是冥河之外的弱水,就已经鸿毛不浮,飞鸟难渡,到了河底,天道之光便已经黯淡,愈深则愈弱,至幽底而完全消失。无天道照应,下了水就不是一般的凶险了。不是俺自夸,若论水战,整个军部,我说排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 这话李靖是认同的。天蓬水战第一,这是公认的,到了水里,即便水德星君,也得让他三分。尤其冥河弱水这种特殊的地方,天道之光一弱,法力施展不出来。天河也是个特殊的地方,它虽不通幽底,却直通域外。也只有常年镇守天河的天蓬,才能在弱水冥河这种地方游刃有余。 李靖已经明白卞庄的意思了,如果卞庄愿意,由他下水查探是最合适的,既不用李靖承担风险,而在自己大军围困之中,真有什么发现,卞庄也没法把功劳从自己手中抢走。 而且对那只老虎,李靖也一直担心把它逼急了逃到水下去。这也是他没让大军直接压下去地毯式搜山的原因。 不过卞庄是什么人,李靖心里也很清楚。这家伙表面看上去憨憨傻傻的,尤其是下界做了一回猪以后,似乎变得更傻了,但其实是个精明鬼。他可不会来无私奉献,必然是有所图谋的。 “卞司令,说说你的交易。”李靖说。 卞庄说:“我可以做一回李司令帐下的先锋,下水查探虚实,另外,如果那只老虎躲进水里,就交给我,要死的还是要活的,司令吩咐就是。” 李靖笑道:“我可不敢让天河司令当我的先锋,不过卞司令可也别小瞧了那只老虎,当年我和他交过手,若是单挑,我没把握轻松拿下他。当然,卞司令法力无边,打虎不在话下,只是若遇到了还是要小心些,可以不用考虑留活口。嗯,说说你的条件吧。” 卞庄嘿嘿一笑,说:“也没什么条件,你看,我那天河现在空空的,以前还养了些马啊,龙啊什么的,现在全没了,弄的俺寂寞的很。俺觉得这瞪眼怪挺有意思的,要不就让给我,我养到天河里做个伴。” 李靖愣了一下,看向卞庄,似乎想看穿他的心思,说:“九尾猼訑,太古异兽,即便在洪荒时期也算得上珍贵,尤其是其目能视天察地,若能驯化,更有助于军事侦查,养在军中倒也是不错的。卞司令只要这个?” 卞庄笑道:“这是主要目的,顺便么……” 李靖知道他这个顺便后面的才是他真正想说的,便恭听着,没有说话。 “顺便向你借点兵,我那天河水师兵太少了,通过军部征兵又太麻烦,要这个审批,那个审查,很不爽利。你借点兵给我,不用多,一万……不行就五千……两千也行。” 李靖想了想说:“这倒是不难,你我一同向军部写个报告就可以。我的卫戍区虽然不及北部战区编制庞大,但兵员还算充足。不过天河无战事,卞司令是打算把这些兵派往哪里呢?” 卞庄说:“当然是新地方了。我一会儿下水之后,查明此地水源,若是真的冥河泄露,必然要在此地设立水军,不然冥河魔军上来,如何抵挡?” 李靖心中一阵冷笑,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吧,这才是这头猪的真正目的。 第六百七十六章、 二虎 “卞司令,借兵给你不难,但编制你我说了可都不算,是否在此地设立水军,不但要军部点头,还得报政务院和仙民大会通过才行。” 李靖提醒道。 卞庄哈哈一笑:“那是上面的事,打仗又不靠上面,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老粗?我不管上面怎么想,只看李司令的态度。” 说着看向李靖,脸上笑吟吟的。 鲁燕看见卞庄的表情,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关于天蓬下界后的传闻,他在高老庄娶媳妇的时候,看着那高家大小姐时,也是这样的表情吧? 李靖沉默了片刻,说:“好,我同意,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先帮我把老虎解决了,生死不论。” 卞庄指着全息影像的画面说:“那这只瞪眼怪呢?” 李靖伸出左手,掌心忽多了一尊宝塔,又伸出右手,掌心多出一面镜子,说:“我这就捉了,只要你解决了老虎,我亲自把九尾猼訑送去你的天河。” 说罢,右手一翻,照妖镜射出一道虚光,照进了面前的画面之中。 …… 齐鹜飞被白光卷住,只觉一阵恍惚,悠忽之间,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里也是一处山洞,但和刚才猼訑所在的地穴不同的是,这里不像是天然形成的,至少不完全是。 山洞很大,中央有几根巨柱支撑,四壁上有一些斑驳的雕饰,看不出是什么,应该很有些年头了。 靠里边有石桌石椅,很大,仿佛巨人家里的客厅。 当然,此刻人们没有心情欣赏这古老的洞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面前那只巨型白虎身上。 白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睛紧紧地盯着齐鹜飞。 齐鹜飞知道,寅将军一定是认出了他身上的血罗衣。他出手救人,多半也是因为自己几次施展宵练剑法,又披上了血罗衣所致。 他深怕老虎一时激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一声“教主”,小青昆奴自然无所谓,元小宝和范无咎也没关系,但其他人可不行,端木博文尤可以想办法封口,但法舟和任春晓的口怎么封?他们一个是旃檀功德佛的弟子,一个是女儿国圣女宫宫主,虽然一路来建立起了战斗友谊,可不代表人家能接受你是个魔教的大魔头。 这些人一个个冰雪聪明,此时多半也已经猜到了老虎的身份,要是老虎喊上一声“教主”,他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齐鹜飞连忙从身上把血罗衣脱下,收了起来。 白虎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思,收回了目光。 恰在此时,里面传来声音: “爸爸,你回来了!” 一只小老虎从山洞后方跑出来。它浑身也是雪白,身上的黑色条纹不像它父亲那样深得坚硬,淡淡的,如宣纸上勾勒的淡墨。 当它看到这一群陌生人时,急停下脚步,好奇地打量着这些人。 “爸爸,他们是谁?”小老虎问。 白虎刚把目光从齐鹜飞身上挪开,正好扭头看向小虎,眼中露出些许温柔。 “是客人。” “哇,我们家很久没有客人来了!”小虎有些兴奋地跑过来。 白虎没有拦他,任由他跑到齐鹜飞等人的身边。 齐鹜飞伸手摸了摸小虎的头。 说是小虎,其实个头不小,比旺财还大些,只是胖嘟嘟的,跑时颠颠,虎头虎脑的,加上一身干净柔软的毛,整个就像一个毛茸茸的玩具,让人有种摸一把的冲动。 小虎也不拒绝,被齐鹜飞摸过,又跑到他人身旁,要人去摸他。 小青早就手痒了,忍不住多摸了几下,开心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老虎说:“我叫寅小虎,你呢?” “我叫小青。” “小青……” 寅小虎嘴里念着,又跑向了别人。 一个一个地问过去:“你叫什么?” 人们回答的时候总觉得很别扭,但也不知是寅小虎可爱之故,还是大老虎在一旁看着,大家也就都报了名,除了伤势严重的任春晓和已经死了的潘子墨。 任春晓脸色煞白,由曲晚晴扶着,坐在地上。她服用过齐鹜飞给的药,此刻又服用了她们圣女宫的独门秘药,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效果。 寅小虎回头说:“爸爸,她受伤了,给她吃点药吧!” 白虎看了任春晓一眼,说:“她已经吃过药了,肉身之伤无碍,但三魂少了一魂,七魄去了两魄。” “啊——”曲晚晴失声尖叫,“虎……虎大仙,求你救救我家宫主!” 白虎摇了摇头:“魂魄的伤治不好,回去慢慢调养就是了,只是养好了也会变成痴人。” 曲晚晴几乎要急得哭出来,乞怜般看着白虎,忽而又看向齐鹜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齐鹜飞会有办法。 齐鹜飞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刚才也已经察觉到任春晓的状况了,虽然没有白虎看得那么准,但也知道她魂魄受伤,而且其伤不在魂力,而是魂魄的缺失,即便用九阴丸一类专补魂魄的药物也就不回来。唯一的办法是把她的魂魄找回来,只要她的魂魄还在。如果已经被妖兽吞噬,那就没办法可想了。 齐鹜飞想起曾在猼訑地穴之中看到许多魂魄附着在九幽束魂草上,其中就有明修然的魂魄,想必猼訑并不会去吃那些死人的魂魄。 不知道这些魂魄是被九幽束魂草自动吸去的,还是猼訑特意捉去供养九幽束魂草的。不过这样看来的话,任春晓丢失的魂魄应该也在那里。 还有潘子墨的。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潘子墨,虽然潘子墨已经死了,找回魂魄也不可能让他活过来,但至少有机会帮他还阳。转世之后总有重修的机会,他今生入错了师门,止步于半步天仙,也许转世之后能得到更好的机缘。 想到这里,齐鹜飞做出了决定,便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任宫主的魂魄找回来。” “啊?” 众人悚然皆惊,尤其是小青和昆奴,更是花容失色。 “师兄……那里太危险了!”她们见齐鹜飞去意坚决,便说,“我们也去!” 齐鹜飞摇头道:“我有自保的办法,你们去了,我反而要分心。” 曲晚晴忽然对着齐鹜飞跪了下来,泣道:“齐真人若能救我们宫主,我……我……” 齐鹜飞连忙将她扶起:“不必如此,大家都是同道,本应互相帮扶。再说,能不能找回现在还不知道,我只能尽力而为。” 曲晚晴用力地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虎看着齐鹜飞,大口微张,似乎想要说什么。齐鹜飞看见,朝他笑了笑,示意他不用说话。 他又走过去摸了摸寅小虎的头,对大伙儿说:“在这里等着我。” 说罢念动咒语,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白虎走到寅小虎身边,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身上的毛,说:“你也在这里等着,好好招待客人,不要调皮。” 说罢,白光一闪,也消失了。 …… 第六百七十七章、 袖里乾坤来捡漏 齐鹜飞隐去身形,从一汪泉水中冒出来。 神识所见,前方不远就是猼訑所在的地穴。 那边激战正酣,他不敢以神识过分窥视,更不敢去看猼訑之目,只深吸了一口气,水遁过去,就到了那条宽阔如湖的地下河中。 此时,洞穴里已经有十几艘小型战舰被猼訑撕裂,残骸落的到处都是。 空中还有数十艘战舰放出白光,交织在一起形成光网,地面上也有许多从坠落的战舰中爬出的天兵战士各执武器,对准了猼訑,配合空中的光网,发动攻击。 军队的力量逐渐显现出来,和之前山谷中结阵的一百多人完全不同,他们配合默契、阵容整齐,为了整体而不惜牺牲个体,因此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十分强大,在他们面前,修行人组成的那百人大阵就是一盘散沙。 随着涌入地穴的战舰的增加,天军渐渐和猼訑形成相持之势。 齐鹜飞沉在水中,尽管隐身,也不敢冒出来,一则怕被发现,二则怕被战斗的法力波及。 或沉或浮的战舰残骸正好可以帮助他隐蔽和遮挡上面透水而过的强劲法力。 他小心翼翼,缓缓靠近中间的沙丘。 水底铺着许多鹅卵石,期间散落着很多东西,除了战舰残骸碎片之外,还有不少法器。 齐鹜飞刚才观察过,天军士兵的法器都很统一,形制大约也就三四种,可这水底除了军队制式武器外,还有一些别的法器,而且多半都半埋于地下淤泥之中。 看来此地早前应该已经有不少修行人来过,都被这猼訑杀了,法器落在了水中。 “见龙在田!” 齐鹜飞默念咒语,眼前颜色乍变,幽暗的水底霎时变得流光溢彩,许多宝物幽幽地发着光。 发财了!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 此时他当然不会傻到满地去捡东西,那样很容易被人发现。不过借着水纹波动、战舰残骸的晃动,在隐身情形下捡一两样东西还是可以的,也算是给一会儿摘九幽束魂草和收魂热热身。 既然不能多捡,那自然是要捡最值钱的。 齐鹜飞奔着神识中最明亮的光芒而去。 首先离他最近的,是一颗和鹅卵石差不多大的明晃晃的妖丹。 他马上想起了被猼訑一爪子抓成面条的蛟龙。 这是一颗七品蛟龙丹。 他小心地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妖丹丢进了自己的心我之镜的空间内。然后立刻施展水遁之术,迅速转移到地下河的另一头,静静地浮在水底一动不动,以观察这一举动是否被人发现。 过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他才又重新在水底缓缓前进,朝着另一处极明亮的亮光走去。 那东西几乎已经完全湮没在泥沙中,从神识中观察,似乎是一把弯刀。 拿这东西和刚才的妖丹不同,因为埋在泥沙里,要拿出来必然引起小范围内的水流和泥沙变化,要用法力压制则又会溢出法力波动。所以需要等待时机。 齐鹜飞并不着急,安静的观察着上方的动静。 当一阵大的法力波动袭来,水浪涌起,一艘沉没水下的战舰被水波推来。 他轻轻地引动了一下快速移动的战舰残骸,在那把弯刀上方贴地而过,卷起大量的泥沙,那把弯刀也连带着被卷了出来。 齐鹜飞趁弯刀刚一露出,还未被水流卷走之际,一下就将它丢进了心我之镜的空间。 接着又故技重施,遁到地下河的另一个地方,悄然埋伏。 等了片刻,依然没人注意到他,猼訑和天军的战斗依旧激烈,又有两艘战舰轰然坠入水中。 齐鹜飞觉得差不多了,心不能太贪,实验已经做完,时间紧迫,该办正事了。 他悄悄地靠近沙渚。 不过在靠近时,他还是捡了一样东西——就是行瘟使者用来捆猼訑,后来又被猼訑拿来玩的五色绳子。 直觉告诉他,这是件好东西,以行瘟使者的谨慎,他敢单枪匹马来,必是有备而来。要不是猼訑提前睁了眼,致使行瘟使者入幻,说不定真能把猼訑捆了。 而在神识之中,它的放出的光也是河底最亮的了。从色彩和亮度上来看,也许不会比打神鞭差。 齐鹜飞捡了绳子,收拾好之后,就静静地潜伏在沙渚边的水中。 九枝束魂草并不在一处,而是以地狱之花为中心围成大半个圆,所以要悄无声息的一次性收走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那么多魂魄附着在上面,很多魂魄的已经打散,要在其中找到任春晓和潘子墨的,更非易事。 最好的办法是把全部的草和魂魄都收走,所以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猼訑和天军的战斗还在持续,但几乎没有波及到沙渚之上的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 齐鹜飞不明白,为什么战到现在,天军依然没有一位大将出现。 要不是依靠战舰之力,这些天兵再训练有素,也不是猼訑的对手。若不是猼訑要分心保护沙渚之上的花草,只怕此时这些人早已成了草上之魂。 就在这时,自地穴那巨大的穹顶之上射下来一道虚光,就好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似的,落在了猼訑身上。 猼訑现出痛苦之色,嗷的大吼一声,整座山都震动起来。 它往旁边一蹿,想要逃出这虚光的照射。可不知怎么回事,就好像这光圈之内自成一个空间似的,无论它怎么摆动四肢,闪转腾挪跳跃,就是无法出去。 齐鹜飞看见那道虚光,脑中莫名轰然,心我之镜竟然有些震颤起来,竟有种想要把那虚光收进来的冲动。 没有任何人给他解释,但他却知道了虚光的来历。 …… 指挥舱里的李靖一手翻转照妖镜,虚光罩住猼訑,另一只手托起宝塔,正要丢下去镇住妖孽,忽然右手中的镜子不停的震颤起来。 “糟了!” 李靖大惊失色,急忙运法将镜子控制住。 旁边的卞庄也看出不妥,问道:“怎么回事?” 李靖摇头道:“必有人在旁作祟!” “何人如此大胆?”卞庄运目看去,“难道是那只老虎出来了?” 李靖冷笑道:“但愿如此!” 说罢收了宝塔,一手掐诀,念动咒语,翻转手腕,将照妖镜转动一圈。 那道虚光忽地扩大了数倍,像军事堡垒上的探照灯一样在地**照了一圈。 果然见到一道白影,夹杂着黑色斑纹,一闪而过。 “定!” 李靖喊了一声,但照妖镜却又不自主地震颤起来,虚光没能定住虎妖,虎影一闪便消失了。 “待我去捉它!” 卞庄说一声,便往前一冲,一头扎进了面前的全息画面之中。 鲁燕吓了一跳,这画面只不过是前方战舰通过军方特殊的信息系统传来的信号,又转化成全息影像,可卞庄就这么一跳,竟然就真的跳了进去。 然而就在这时,地穴穹顶上的虚空忽然裂开似的,钻进来一条巨大的衣袖,一下就把猼訑卷进了袖口之中。 刚刚进入地穴之中的卞庄吓得缩了一下头,口中骂了一句卧槽,直接一猛子扎进了水里。 袖子卷住猼訑,咻地缩了回去。 只在人们的神识之中,包括躲在水里的齐鹜飞,以及指挥舱里的李靖和鲁燕,都听到了一个声音: “这灵物不错,正好带回去帮我看人参果树,免得将来又被人偷吃了去,哈哈哈哈……” 笑声渐弱,虚空合拢,毫无痕迹。 狮驼岭上空的大军完全没反应过来,封锁如此严密之下,军方的监控系统没有追踪到那条袖子的踪迹,没有响起警报,也没有监测到任何入侵信号和异常的法力波动。 地穴还是那个地穴,天军犹在,而猼訑却不见了。 与猼訑一同不见的,还有那朵地狱之花和九枝九幽束魂草。 “司令……”鲁燕见李靖托着宝塔发呆,轻叫了一声。 李靖深锁蚕眉,缓缓收起眼中的不甘和愤怒,沉着脸说:“撤兵!”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天蓬的算计 齐鹜飞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是镇元子的袖里乾坤,还以为天兵施展了什么手段,捉走了猼訑。直到一个胖子从天而降,骂骂咧咧地落进了水里,正好落在齐鹜飞身边。 他听见胖子在那里嘀咕:“完了完了完了,镇元老儿怎么来了?” 齐鹜飞这才明白,是镇元子出手收了猼訑。 但见袖里乾坤卷住猼訑,众天兵大乱,他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是最好的机会,此时动手收走九尾草,只要动作够快,自己不暴露,别人都会误以为是镇元子拿走的。 以镇元子的身份,估计没人敢去问。 这样的背锅侠上哪儿找去? 说时迟,那时快,齐鹜飞念头一动,就已经行动。 正是袖里乾坤卷住猼訑上升,虚空中传来镇元子话音的时候,齐鹜飞就冲上了沙渚,绕着地狱之花转了一个圈,把九枝九幽束魂草连同上面附着的魂魄全部收进了心我之镜中,最后顺便,反正拿都拿了,背锅侠也找了,就干脆把地狱之花也装了进去。 装完之后,他就默念“或跃在渊”,水遁而去,至于那些天兵如何,他就已经管不着了。 连续念了几个咒,瞬息之间,他就已经置身在数十里之外的另一处清泉中。 正当他准备放松下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他扭头一看,正是刚才落入水中的胖子。 齐鹜飞吓了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再念“或跃在渊”,遁到十里外的一条小溪。 可是,那胖子却如影随形,还是同样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几乎连位置都不带变的。 麻蛋,见鬼了! 齐鹜飞再次遁走,几番下来,那胖子和他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牵着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齐鹜飞心中越发震惊,差点就要出声询问。总算保持住冷静,见无法摆脱,就干脆不动了,转脸去看着那胖子。 他停了下来,那胖子也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些迷惘的神色,眼睛四处张望着,齐鹜飞也能感觉到他的神识在不停地扫描。 这神识清和如风,又锐利如刀。 齐鹜飞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的隐身术能瞒过天仙,但施展遁术时终究有迹可循。所以自己只要逃遁,就会被对方追上。 他不禁有些气馁,以为这水遁之术也不怎么高明,连个天仙都摆脱不了。 其实他也不想想对手是什么级别,要是他知道那是谁,就不会这么认为了。三界之内,又有几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摆脱天蓬的追踪呢? 好在隐了身,且没有施展除了遁术以外的其它法术,所以对方始终没能锁定他。 而且,他估计对方也摸不着他的底细,不敢轻易施展大范围法术,不然以天仙的能力,只要把周围空间一封锁,再以法力相逼,要让齐鹜飞现出行迹并不难。 齐鹜飞始终把对手当成了普通的天仙,以为是天军战舰里跑出来的一名指挥官。 直到那人开口说话: “看你的遁术,不像是那只老虎,但你的隐身术又十分高明,实在猜不出你的来路。我只答应李靖杀虎,你如果不是那只老虎,不妨出来一见。俺老猪当年也下界为妖,也曾在这狮驼岭上斗过法,狮驼洞中做过客,俺与天下妖神也算一家,出来见见,俺绝不伤你,说不得还能做个朋友!” 齐鹜飞听完心里咯噔一下,卧槽,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八戒?! 他一时还没把猪八戒和卞庄联系起来,实在是因为猪八戒这个名头太响,而卞庄的名字很少有人提。 这一下真跑不掉了! 虽然不知道猪八戒什么级别,但肯定不会是七品。应该不会比哪吒差吧? 齐鹜飞屏息收神,浮在水里一动也不敢动。 原本还在想干脆遁回虎穴,让寅将军来处理掉此人,但知道了这就是猪八戒,而且刚才还亲口说答应了李靖杀虎,杀虎当然就是杀寅将军了,齐鹜飞自然就改变了主意 不说寅将军曾是自己前世的旧部,就说这次,自己和同伴的命是他救的,就凭这救命之恩,他也不能把猪八戒引去虎穴。 想到这里,齐鹜飞念动咒语,再次遁走,只不过这次是往远离虎穴的方向遁去。 卞庄紧追不舍。 几个呼吸之后,齐鹜飞感觉已经离虎穴千里之远。 可是这死胖子还是紧紧地缀着自己。 天空的云忽然翻卷着往四周散去,很快就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卞庄抬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说:“李靖这家伙,还是那么谨慎,被镇元子一吓唬,连兵都撤了。” 齐鹜飞也正在奇怪天军为什么撤了,听猪八戒如此说,心头恍然,可又觉得李靖固然谨慎,也不至于这么无算吧? 大军围困狮驼岭那么多天,参加宗门大会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天兵损失也不少,猼訑被镇元大仙卷走了,地狱之花和九幽束魂草在自己身上,寅将军也没抓着,可谓一无所获,就这么走了? 又看向猪八戒,这么大的神仙也喜欢自言自语?不会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吧? 忽听猪八戒又说:“出来吧,再不出来我可要动手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猪八戒要是真动手,自己铁定跑不掉。 以他目前的实力,要和猪八戒斗还不够资格,唯一的希望是“元亨利贞”招来个大招,类似诛仙剑气之类的,就算杀不死,也能吓唬吓唬他。 正当他准备施展元亨利贞碰碰运气的时候,猪八戒又说:“你再不出来,我可要对你的小朋友出手了!他隐身术虽然高明,但法力太弱,我把百里之内的空间压成一寸,看他怎么躲到哪里去!”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猪八戒早就看穿了他的实力,之所以没动手,只是因为目标不在自己。 不用动脑筋也能猜到,此时猪八戒说话的对象,应该就是白虎寅将军了。 果然,猪八戒的话音一落,水边的虚空就一阵晃动,现出一头白色的虎影。 猪八戒面露喜色,道:“寅将军,好久不见了!” 白虎沉声道:“天蓬,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与我为难?” 猪八戒说:“你是洪荒灵虎,西方神兽,本可以在天上混个好差事。你下界为妖也就罢了,俺老猪也曾干过这事,就算你吃几个人也没什么,可你偏偏与魔为伍,我身为天神,怎可不管?” 白虎哼了一声,说:“是不是魔,你们心里清楚得很。” “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那么说,你是必欲置我于死地了?” “我可没那么说。”猪八戒说,“但李靖要杀你,他布下天罗地网要捉你,你逃不掉的。当初你们魔教如日中天,不还是被他一网打尽了?” 白虎恨声道:“要不是出了叛徒,就凭李靖匹夫?!”又目放精光,看着猪八戒,“你想说什么?” 猪八戒嘿嘿一笑:“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本和李靖说好了,我帮他捉你,他借兵给我,如今我要是放了你,他必不肯借我兵,今日得罪了他,日后还要处处与我作对。我虽然也算个军区司令,却缺兵短将,如何与他相争?除非你肯归顺于我,到我的天河做个将军。在我天蓬手下做事,也不算亏待了你吧?” :。: 第六百七十九章、 救人 这要是换成齐鹜飞,立刻就答应了。 去天河做将军,这条件怎么看都不吃亏啊。 就算天蓬是诓他,他也可以反诓嘛。 寅将军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虎脸和人脸不同,也看不出表情变化来,但从他的眼神里能感觉到,这是一只有原则的老虎。 天蓬笑嘻嘻地看着白虎,似乎也不怎么着急。 齐鹜飞飞快地思考着对策。 表面上看,天军已经撤走,但李靖有没有安排什么手段,现在还不得而知。 天蓬和李靖有勾结是肯定的,但很明显,两个人并非一条心。 只是不知道天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是真打算收服老虎?还是想通过老虎得到别的好处? 齐鹜飞不觉得这个猪八戒如传说中那么憨,反而有种深不可测之感。 看来朱太春的愚蠢不是老朱家的基因不行。 他正想着的时候,忽听到白虎说了一句:“你先走,我拖着他。” 齐鹜飞知道这是说给他听的,之所以没有用神念传递,大概是白虎此刻也无法用神识锁定隐身的他的位置。 他看见猪八戒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然后一股威压散发开来。 齐鹜飞当机立断,知道再不走可能就走不掉了,所以立刻施展遁术。 “或跃在渊!” 就在这一刹那,他感觉到空间忽然一顿,身边的水瞬间凝固成了冰,正要遁走的身体也被冻住了。 接着,一声虎吼响起,这些冰又裂开,重新融成了水。 也就在这一瞬间,他远遁而去,出现在了十里外的一处水潭中。 他不敢停留,也不敢马上回虎穴,而是朝着更远的地方连续遁出去数百里地。 猪八戒不是一般的天仙,齐鹜飞不确定施展遁术时空间变化的痕迹能被对方追踪多远。 绕了一大圈以后,他才朝着虎穴的方向遁去。 到了虎穴之中,大家早已等的焦急。 “师兄!” “齐真人!” …… 人们纷纷上前打招呼。 “我爸爸呢?”小老虎上来问道。 齐鹜飞不确定寅小虎知道多少关于他虎父的事,就说:“他有点事,让我先回来。” 寅小虎歪着脑袋看齐鹜飞,没有再多问。 “齐真人,找到我家宫主的魂魄了吗?”曲晚晴焦急地问道。 “我把那里的魂魄都收来了,能不能找回任宫主的魂魄还不好说。”齐鹜飞说。 “全都收来了啊!”曲晚晴兴奋地说,“那一定能找回了,齐真人真厉害!” 齐鹜飞坐下来,查看了一下任春晓的伤情,见并无恶化,就进入心我之镜,找她的魂魄去了。 人们很想知道他出去了那么久,发生了什么事,猼訑的情况又如何了,但见齐鹜飞神色凝重,知道此刻救人要紧,也不便多问。 心我之镜里多了一朵地狱之花和九枝束魂草。 不知是天生喜水还是巧合,这地狱之花就落在了太极池里,和七色莲挨着,仿佛并蒂莲开一般。 而不知何时,那七色莲的花瓣又多开了两瓣,除了黄色花瓣外,红色和蓝色的花瓣也绽开着。其中那片蓝色花瓣躺倒之后,色泽显得很深,更像是黑色。现在,只剩下绿色和紫色花瓣还竖立着,围住了花蕊。 在这阴阳二气流转的太极池中,七色莲和地狱之花开在一起,显得妖异无比。 齐鹜飞觉得挺好看的,就没有去动它。 反正地狱之花对他来说用处还没九幽束魂草大,而且现在要紧的是找到任春晓和潘子墨的魂魄,等将来再找机会研究一下地狱之花怎么用,如果确实对元小宝的阴神修炼有极大的帮助,就干脆送给元小宝好了。 九枝九幽束魂草绕着太极池围了一圈,齐鹜飞把那些附着在草上的魂魄全部剥离开来,拼拼凑凑,也凑出了完整的几十人,这其中就有潘子墨的。 把这些人的魂魄全都用阴阳瓶装起来,给潘子墨单独装了一个瓶子,接着,他又在剩下的残魂里寻找任春晓的魂魄。 任春晓丢了一魂两魄,而阳身尚在,只要找到丢失的魂魄,放出来就能自动回到她身上去,再服用一些药物,身体也就慢慢复原了。 可是齐鹜飞找了很久,也没能找全。 他没有再用阴阳瓶去装残魂,因为这些残魂即使送去黄泉路,也转不了阳,一缕游魂飘荡于地府,最终不是被其它魂魄吞噬,就是消散于九幽之间。与其如此,不如就留在九幽束魂草上,滋养这些灵草好了。 从太极池中出来,他看着曲晚晴皱起了眉。 曲晚晴一直在看齐鹜飞的脸色,见他眉头紧皱,不禁紧张起来,问道:“齐真人,怎么样?”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没找到。” “啊?”曲晚晴大惊失色,“你不是说所有的魂魄都收来了吗?我家公主的怎么会没有?” “所有的魂魄都是被九幽束魂草吸附走的,死在地穴的极其周围的,包括我们一路来,被猼訑的幻影分身杀死的人都在那里。连潘子墨的我也找到了,可就是没有找到任宫主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找不到?” “如果没被九幽束魂草吸附,那就说明两种情况。”寅小虎突然开口道。 “哪两种情况?” “要么被猼訑吞了,要么在战斗中撞散了。” “不可能!你胡说!”曲晚晴突然一把抓住齐鹜飞,有些语无伦次起来,“齐真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宫主,她不能少了魂魄,不能这样回去,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只要能救我家宫主,无论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齐鹜飞有些无奈。 寅小虎说的没错,任春晓的魂魄多半是找不回来了。 现在还剩下一丝希望,那就是用掉一株九幽束魂草,只要她的魂魄还在这世间,不管是已经上了黄泉路,还是飘荡在九幽之间,哪怕是完全散了,一株九幽束魂草下去,也能帮他一点一点收回来。 齐鹜飞身上现在有九株草,看起来好像很多,但这可是至宝,要是拿出去卖,每一株都是无价之宝。 当然,钱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保命的。只要没死透,总还有活过来的机会,就算**不能用了,也还可以像元小宝一样修阴神。 盘丝岭上那么多人,前路危机重重,总有一天需要用到。 何况这还是化形丹的必要原料,紧紧剩下的天蛛化形,就需要五枝。如此一来,也就没剩几株草了。 他和任春晓认识不到一天,尽管也算是并肩战斗了,可这交情怎么算也到不了一株九幽束魂草的价值。 最关键的问题是,如果她缺失的魂魄是被猼訑吞了,九幽束魂草也不能从猼訑身上把她的魂魄剥出来,就是大罗真圣来也没用了。 也就是说,这一株九幽束魂草大概率会浪费掉。 “宫主……宫主……”曲晚晴对着任春晓叫了两声。 任春晓脸色苍白,目光呆滞。 曲晚晴忽然就扑通跪在齐鹜飞面前:“齐真人,求求你救救宫主,你一定有办法的……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我家宫主也是,我替她做主,只要治好她,我们什么条件都答应……” 齐鹜飞连忙把曲晚晴扶起来,说:“曲姑娘,不要再说这种话,你这样说,弄得我好像贪图什么似的。” 又叹了口气,“现在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曲晚晴看见齐鹜飞拿出一株九幽束魂草,眼睛亮了起来。 不单是她,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端木博文咧了咧嘴,眼神中不无嫉妒,又看了一眼孙女端木薇,不禁摇了摇头。 第六百八十章、 千秋万代 任春晓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曲晚晴欣喜若狂,语无伦次,拉着齐鹜飞的胳膊又哭又笑。 人们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也都好了起来。 只有小老虎,一直在朝山洞外张望,焦急地盼望他的父亲的回来,眼神中有些不安。 而齐鹜飞则看着那九片叶子全都消失,只剩下一根如枯藤般的草茎发呆。他感觉自己花掉了一座金矿。 任春晓由曲晚晴扶着起身,对齐鹜飞盈盈一拜:“多谢齐真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齐鹜飞怕她说出什么以身相许之类的奇怪的话来,连忙阻止道:“不用不用,我岂是贪图报答之人,最多就算是把这九幽束魂草卖给你了。” 任春晓感激齐鹜飞,除了这九幽束魂草珍贵,更重要的是刚才舍命去猼訑穴中寻找她的魂魄,那可算是九死一生之举。若不是齐鹜飞拦住她的话头,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来。 在她看来,齐鹜飞这么说并非贪财,而是幽默而巧妙地化解了她的尴尬,是真正的君子之风,不觉噗嗤一笑,道:“好啊,那齐真人开个价吧。” 齐鹜飞笑嘻嘻地问:“价钱随我开?” 任春晓说:“随你开,若是我付不起,就算我欠你的,我将来慢慢挣来还你。” 曲晚晴说:“宫主你说笑呢,我们圣女宫的家底怎么可能付不起!”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是啊是啊,哪能付不起,我有不是黑心商贩!好了好了,”他心里有了底,就大手一挥,“等回去以后,你看着给就是了。” 任春晓笑笑,没再说什么。 旁边的端木博文一脸不高兴,说:“嘿,这要是能买,我也买,不就是看谁钱多么!” 曲晚晴说:“那你倒是买一个啊!” 端木博文胡子一吹,老脸气地通红,却不好接话。 曲晚晴得意起来,却被任春晓瞪了一眼:“晚晴,不可对前辈无礼!”又朝端木博文一施礼,“端木前辈莫怪,谁不知端木家族家大业大,我们圣女宫家底再厚,也不敢和当年的金圣宫比。” 端木博文摸了一把小胡子,说:“当时宫主有见识。” 大家就哈哈一笑,把此事揭过,不再提。 齐鹜飞想要把潘子墨的尸体埋了,但这里毕竟是白虎的巢穴,在人家家门口埋尸总不太好,所以就问小虎,哪里能够埋尸。 小虎还没说话,就听虚空中传来白虎的声音:“你跟我来,我带你去。” 虚空一闪,白虎就出现在众人面前,又身形一晃,化作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 只见他眉目清秀,穿一身带有墨色条纹的白衫,背着双手,颇有些儒雅的风范,和想象中威猛的虎将军相去甚远。 众人看得一愣之际,忽听元小宝大呼一声:“寅叔叔!” 然后从人群中抢出,扑通跪倒在地。 寅将军一愣,问道:“你是……” “寅叔叔,我是小宝啊!”元小宝阴神之身,却也流出了热泪,见寅将军似乎不记得他,急道,“我是小宝,小宝啊,寅叔叔不认识我了?我是小宝啊!” 齐鹜飞帮他补充了一句:“他姓元。” “元……”寅将军终于动容,脸色大变,一把扶住元小宝,“你是癸帅的儿子——小宝?!” “是我!是我啊!”元小宝激动地应着。 “你……你还活着?”寅将军扶起小宝,上下打量着。 齐鹜飞看见寅将军目光中也泛起了泪花。其实到了他这等修为境界的人照理早已心如止水,古井无波,感情上难起波澜。而一旦起了大波澜,对修行而言,并非好事。 且除了齐鹜飞之外,其他人都听得莫名其妙。虽然他们都隐约猜到了寅将军的身份,但元小宝突然喊他叔叔,还是令人惊诧莫名。 寅将军毕竟修为高深,终于还是克制住了情绪波动,平静下来,示意元小宝先不说话,对齐鹜飞说:“我先带你去把你朋友的尸体埋了,诸位请在此稍候。小宝,小虎,你们一起来帮个忙。” 齐鹜飞便抱起潘子墨的尸体,回身说:“你们都有伤在身,正好在此好好休息,我稍后就回来。” 众人都明白他们是有话要说,就干脆就地打坐,调起息来。 寅将军当先,齐鹜飞和元小宝紧随其后,寅小虎断后,进了山洞深处,在一处洞壁前,寅将军转动机关,山壁訇然中开,外面是一处山谷,正山花烂漫,天光明媚。 寅将军指着此处对齐鹜飞说:“这里也算是风水宝地,就埋在这里吧。” 其实潘子墨埋在哪里无所谓,齐鹜飞也只是尽一份心而已。 草草埋葬之后,寅将军又带着他们穿过山谷,进了另一处山洞。这山洞比先前的小一些,但里面也是别有洞天,桌椅石床,应有尽有。不过这些物件依然很大,像是巨人用的。 进了山洞,寅将军忽然对着齐鹜飞跪倒,颤声道:“属下寅虎,参见教主!” 他这一拜,把寅小虎和元小宝都看愣了。 尤其是元小宝,和齐鹜飞认识那么久了,也把自己的事和齐鹜飞说了七七八八,却怎么也想不到齐鹜飞是万教教主。 也不怪他,当年他还小,不知道血罗衣和宵练剑是教主信物,更不知血罗衣可以号令教众。 寅小虎倒是十分机敏,虽然不明白其中的事情,但一愣之后,马上跟着父亲跪倒。 齐鹜飞连忙将他们扶起来,说:“将军请起,这些俗礼就免了,我相信尹教主生前也不喜欢这些。” 寅将军起了身,听见齐鹜飞说到“生前”两字,不免悲从中来,哽咽道:“尹教主他……” 虽然早有所料,终究还是难以接受。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将军不必太过悲伤,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齐鹜飞这话本意是用来开解寅将军,叫他节哀,可寅将军听后却愣住了,喃喃念叨着: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念了几遍,恍然大悟似的,忽而高兴起来,“原来如此!教主,难怪你不愿来狮驼岭,而要去火焰山。恭贺教主,重获新生,踏入圣途,千秋万代,万教必兴!” 这下轮到齐鹜飞愣住了,我只是让你节哀而已,你这什么理解能力,咋就千秋万代都出来了? 第六百八十一章、 涌金之国 齐鹜飞不知道该怎么接寅将军这话,承认自己就是尹长天涅槃重生?这肯定不对。但也不能完全否认,或许尹长天去火焰山就有此意呢。而自己的火焰山之行,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 元小宝总算从震惊中还过神来,说:“齐……大……” 他显然觉得再叫大哥不合适,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所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了。 齐鹜飞说:“你不必多想,以前怎么叫就还是怎么叫好了。” 元小宝“哦”了一声,一时还不适应,有些叫不出口。 寅将军说:“当年尹教主也是不拘小节的,我们以干支排序,互称兄弟。可惜啊,当年君庭山一战,被李靖施了诡计,大部分兄弟都不在了。如今教主重生,自当重设干支帅将。过去的老黄历可以揭过了,小宝你是癸帅之子,完全可以接过癸帅的班,成为新的天帅癸。这样一来,你称呼教主为大哥,也未尝不可了。” “我可以成为天帅癸吗?”元小宝有些兴奋,又有些沮丧,“可我怎么能比得上我的父亲,我修的是只是阴神之道。” 寅将军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元小宝和齐鹜飞都有点莫名其妙,不知他在笑什么。 寅将军问道:“小宝你是怎么走上阴神之路的?” 元小宝说:“我父亲战死后,李靖逼迫我娘屈服,说只要写一封悔过书,历数元庭弼和魔教罪恶,就可以放了我们。我娘不屈,抱着我跳了海……” 听到此处,寅将军大怒,目眦欲裂,咬牙道:“好你个李靖!”又问,“后来呢?” “后来我师父来了,救走了我的魂魄,我就开始修炼隐身之道。只是师父说我心魔太重,修炼进境有限,又怕我报仇心切,所以封了我的修为。我急于报仇,被魔道中人诓骗,差点铸成大错,幸亏认识了齐……齐大哥,这才重回正途。” “你师父是谁?” “是乔坤。” 寅将军点头道:“这就对了,乔叟与癸帅交厚,可惜还是迟了一步。若是早到一步,以他的地位,或许能保住你母子的性命。唉……” 他叹了口气,“也该你有此劫,竟走上了阴神之路,看来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 元小宝奇道:“虎叔叔此话怎讲?难道我注定该是个阴神?” 寅将军说:“因为你父亲也是阴神之身啊!” “啊!” 不仅元小宝,就连齐鹜飞也吃了一惊。 “天帅癸是阴神?” 寅将军点头道:“没错,他本是阴神之身,修为大成之后,才又以阴入阳,重修了阳神,从此阴阳合一,看上去和常人无异,但其入道之基就是阴神。你们知道狮驼岭深处的狮驼鬼国吗?” “知道。”元小宝说,“小时候父亲说起过,我们家还和狮驼岭有些渊源,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难道……” “你父亲,就是狮驼鬼国的国王。” 寅将军看着惊讶不已的元小宝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齐鹜飞。他从齐鹜飞的表情中看出来,这位新教主并没有继承老教主的记忆,因此便开始慢慢地说了起来。 “狮驼岭过去并不叫狮驼岭,这一点你们应该都知道的。” “狮驼国原名涌金国,其名之所来,是因为国中有一泉,日夜冒金水,洗练之后就能得到黄金,采之不尽。此泉便名为涌金泉,国因泉名,故名涌金国。” “因为有了涌金泉,涌金国自然也就十分富庶,国民无需劳作,人人闲适,是化外的一方乐土。那时万教鼎盛,天下修士十只八九都加入了万教,涌金国王也是万教的信奉者。他广纳豪杰,有教无类,国中妖人并存,祥和安泰。 后来老君化身老子西行,在此传道,再后来,灵山佛教东传,也传至此地,于是形成了万教、道教、佛教三教并立的局面。 这里曾是万教最后的一块乐土。万教从不排斥异教,也不会借排他而扩张自己。但你不排斥他们,他们却要排斥你。涌金国富甲天下,涌金泉中的黄金源源不断,谁看了都要羡慕。 西游之时,佛陀放纵青狮、白象、大鹏三妖下界,占据涌金国旁的大山,以在西游劫难积累功德,得成正果。他们在山中建立了结界洞府,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就是其中之一。洞府名为狮驼洞,这山从此也便号称狮驼岭了。” 齐鹜飞打断道:“我听说三妖之中,以大鹏法力最强,和佛陀也最亲近,既然是三妖同来,为什么不叫三妖岭之类的,而要叫狮驼岭,有青狮的名字,白象勉强算沾上,独没有大鹏的名字?” “狮驼者,尸陀也,灵山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寅将军冷哼了一声,“至于大鹏,他虽然号称狮驼岭三大王之一,却不常在狮驼岭,因为他受了佛陀旨意,另有差事。” “什么差事?” “灵山有意驱逐万教和道教,把涌金国变成佛国,这个任务就落在了大鹏身上。至于具体怎么做,我也不得而知。不过大概也能想到,就如周边其他几个国家一样,无非弄出一些妖事来,别人解决不了,让唐僧师徒来解决,让国人尽信佛而已。” 齐鹜飞奇道:“如果是这样的,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佛道之争,无非他多了些安排,有点炒作的意思而已。” 寅将军说:“本来就是如此,所以无论道家还是万教,都不曾防备。可没想到,那大鹏鸟受了幽底死神的迷惑,成了魔鹏。他本就法力高强,又借了幽底之力,一夜之间灭尽了涌金国,成了鬼国。” “一夜之间?”齐鹜飞有点吃惊。涌金国并不小,而且其中不乏修为高深的修士和大妖,竟然被大鹏一夜之间给灭了。 “不错,一夜之间。按理说这是做不到的,除非圣人亲至,摆下诛仙剑阵还差不多。” “那他是怎么做到的?” “幽底之力。” “幽底的那位有这么可怕?” “这里面未必没有别的助力,比如天庭,是不是也在其中插了一脚,我们一直有怀疑,但没有证据。至于幽底的那位……大鹏魔化之后,直接反上了灵山,连灵山都受了死气的污染,逼的如来亲自出手收了大鹏,又请了燃灯和阿弥陀佛来一起清除死气。这还只是幽底透上来的一点力借给了大鹏而已,你说可怕不可怕?” 齐鹜飞想起那张无面的死神之脸,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自己当时没能经受住诱惑,心智被迷惑后,会不会幽君附身? 寅将军继续说道:“涌金国被灭,幽底死气上涌,连涌金泉中都冒出了黑色的死水,地狱灵根从中伸出,地狱之花绽放。” “地狱之花那时就开了?” “是的。”寅将军说,“不过,幽底死气被羲皇给压下去了,同时封了涌金泉。” “羲皇出手了?” “是不是亲自出手,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他就是他的弟子。羲皇本就是万教创始之主,他见涌金国中万鬼齐喑,动了恻隐之心,以大法力护住了人们的魂魄,切断阴阳路,无论仙佛鬼差,都无法进入此地。又教他们阴神之法,得意继续修行。从此涌金国就成了真正的鬼国,原来的涌金国王成了鬼王,统帅国中万鬼,在此地镇压地底死气。癸帅,鬼帅也!这位涌金国王,就是小宝的父亲,元庭弼。” 第六百八十二章、 封印 元庭弼在狮驼鬼国率领万鬼,镇压地底死气两千余年。 直到尹长天重建万教,改革教制,广揽人才,深入狮驼鬼国,找到元庭弼,请他出山,成为天干十帅之一的天帅癸。 元庭弼的手下大将继续留在此地镇守,防止幽底死气上冲,污染人间。 君庭山一战之后,万教覆灭,寅将军随尹长天杀出,尹长天身受重伤,本欲往狮驼岭鬼国藏身,但尹长天坚持要去火焰山,于是寅将军一人来此。 听到此处,齐鹜飞直皱眉头,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 “寅将军,莫非这狮驼岭中冥河死气上涌,地狱之花重开,和你有关?”他问道。 “是我一时糊涂。”寅将军神色一黯,低下了头,“君庭山一战,看着昔日兄弟好友尽死,我心中不甘,想要借幽底之力与天庭对抗,便进了鬼国,与昔日癸帅手下的四大鬼将商议。他们听说癸帅的死讯,个个义愤填膺。我们便开启了羲皇留下的封印,以至于死气上涌,冥河暗通,才有了你们见到的地狱之花,和九尾猼訑。” “那么说,冥河通道真的打开了,狮驼岭可以直通幽底?” “那倒不会。我们刚解开封印,尹教主就出现,及时阻止了我们。他说我们这么做违背了祖师创教之宗旨,心怀魔念,就真的坐实了魔教之名。即使能毁掉三十三天,重塑天道,也没有任何意义。我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一旦幽君临世,必给三界带来大灾难。 好在羲皇封印,神鬼莫测,鬼国四将虽然有封印的线索,也只解开了表面的一道,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涌金泉。当时,大地上已经冒出了黑水,但这些只是死气推动地阴之气而形成,只有涌金泉才能通冥河、入幽底。 尹教主说,羲皇以大法力移山换海,动了涌金泉的位置。所以我们见不到涌金泉。真正的涌金泉,应该是被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被用更厉害的手段封印着。” 齐鹜飞心头一凛,想起黄花观后院的那口井,井中冒出黑水,能提炼黄金,他还曾为此而狂喜,井底壁上写着涌金二字。 现在这么一联想,简直有点恐怖啊! 那口井的井底明显有着十分高明的结界,高明到齐鹜飞看都看不出来,却能通过井底进入盘丝洞。在这个过程中,他有入魔的幻觉,似曾听到幽底死神的呼唤。 盘丝洞也是个神奇的地方,结界不知怎么形成,只一扇门,却连孙悟空用金箍棒都砸不烂,至今保存完好。 难道这一切都是伏羲大神的手笔? 齐鹜飞想起在北俱芦洲,雷震子为了确认他的身份,曾问他黄花观中的井在哪里。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想,以雷震子的身份,即使和师父有旧,有怎会偏偏记得黄花观的一口井?如此看来,这口井必有古怪。 如果这口井就是涌金泉,那就意味着可以直通黄泉幽底。 先不说井底下有多凶险,就说这事儿万一传出去,被上面知道了…… 想都不敢想啊! 齐鹜飞决定了,回去以后,立刻就把井给填了,下封口令,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又想起陆承在黄花观藏书楼里找出来的那本古籍,里面零散记载着一些怪诞之语,其中就有“黑金之水通玄冥,涌金则正道昌,涌墨则魔道昌。” 当初未受幽底死气污染时涌出黄金,整个涌金国也是想和安泰,这不就是正道昌吗?后来死气上涌,大鹏化魔,可不就是魔道昌嘛! 黑金之水通玄冥,难道玄冥就是幽底? 书中还说到了玄冥之神,按其描述超越了圣人,简直就是道的本体,或者说是道的另一面。 那么这玄冥之神,会不会就是幽底的死神呢? 黄花观中出现这样的古籍,又有这样一口井,难道是羲皇把狮驼国的涌金泉移到了盘丝岭,而整座黄花观就是为了镇住这口井而造的封印结界? 那么黄花观的第一代观主…… 齐鹜飞又想起了观门口那幅对联,不会是羲皇写的吧? 不过辛环说字迹眼熟,应该不可能是羲皇本人,大概是他的弟子门人所写。以后得回去打听一下羲皇门下有哪些门人弟子,又正好在封神前后的时代在世间走动过。 另外,黄花观后来又怎么会传到百眼魔君手里?他和羲皇,和师父无机子之间又是什么关系?或许可以去找找此人,听说去了紫云山千花洞,才过了一千多年,像他这样的大妖应该不会死。除了黄花观的过去,他应该也知道七蛛精的来历。 “寅将军,你可知道涌金泉长什么样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见过涌金泉。” “你刚才说,羲皇把涌金泉移走了,还设了很多道封印,你们只打开了第一道,那为什么地狱之花会重开?九尾猼訑又是从哪儿来的?” “因为逆木灵根早就伸进了狮驼岭,地狱之花也不是现在才开放的,只是因为封印的关系,一直在结界之中,还吸引了远古瑞兽猼訑守护在它旁边。我们虽然只打开了第一道封印,但结界还是受了影响,加上猼訑的特殊能力,才让地狱之花盛开在狮驼岭上。” “但地狱之花连着逆木,而逆木只根就在幽底,难道幽底之神不能顺着这个上来吗?”齐鹜飞好奇地问道。 寅将军摇头道:“他突破不了封印。除了羲皇的封印之外,幽底本身就有天道之印。远古之时,域外天魔齐聚冥河,曾企图万魔合力打通幽底,也没有成功。据说那天道之印,连圣人也动不了,除非天道崩塌,否则幽底那位就上不来。” “可是既然上不来,那大家又在担心什么?羲皇为什么还要封印涌金泉?” “虽然他的本体上不来,但还是可以通过冥河黄泉,将死气带至三界之内。只要被污染的地方足够大,污染的人足够多,或者足够强大,他就可以借此重生,或者把三界生灵全部拉入幽底之中。” “原来如此!” 齐鹜飞点点头,想起那个无面神像,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位幽君还真是执着,被困在幽底不知多少个元会了,还不放弃,还要在人间搞事情。 “对了,”齐鹜飞想起了陆承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君庭山一战的内情你清楚了吗?除了万俟明,还有谁是叛徒?” “万俟明!哼,小人而已,何足挂齿!”寅将军说到这里愤恨不已,“万教壮大,天干十帅统领君庭,地支十二将在外,统御十二山,身边难免有小人。和万俟明一般的小人有不少,天庭一直在拉拢、收买,甚至还有不少就是他们直接安插进来的。可那又如何?无论尹教主,癸帅,还是我,都心知肚明。可是,我们万万没想到,她会叛变!” :。: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三头六臂 “谁?” 齐鹜飞和元小宝同时问道。 寅将军的面皮都开始颤抖起来,满眼是恨,咬牙道:“白鼠。” “子姨?”元小宝大惊道。 齐鹜飞看着寅将军的表情,又听元小宝的称呼,终于确定了叛变者的身份,讶然道:“鼠将军?” 寅虎缓缓点头:“她是地支十二将之首,很早就跟着尹教主,比老牛还早。谁也想不到,她会是叛徒。” “可知她为什么要叛变?”齐鹜飞问道。 “为什么叛变?!”寅虎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她是李靖的干女儿,你说她为什么叛变?!” “李靖的干女儿?” “没错,就是李靖的干女儿。本名姹女,外号地涌夫人,又称半截观音。这么说你们可能不了解,但说起当年无底洞的金鼻白毛老鼠精,你们就应该清楚了。” “是她!” “她也曾是上古灵妖,被古佛燃灯收服后豢养在灵山。李靖是燃灯弟子,因此与李靖关系甚好。后来她在灵山偷吃了如来的香花宝烛,逃出灵山,燃灯本要惩罚她,被李靖救下,所以认了李靖为父,做了他的干女儿。” 寅虎说到这里又冷哼了一声,“不过我看这些都是做戏罢了,西游路上的大妖,不是天庭放出来的,就是灵山放下来的,这白鼠八成也是灵山安排的,燃灯和李靖联合演戏而已,不然凭她怎能偷吃到如来的香花宝烛?” 齐鹜飞问:“那她怎么又成了鼠将军呢?” 寅将军叹道:“李靖此人,城府极深,所虑甚远,是个人才,可惜心机过重,与道去远。万教是玉帝乃至灵山心头之患,白鼠加入万教,应是李靖一手策划的。而且很可能早在一千多年甚至两千年前,李靖就开始布局灭教之战了。 白鼠叛下灵山,既是为了西游大劫,也是为了给她加入万教做准备。西游时,唐僧在无底洞落难,李靖父子前来相救,把白鼠捉回天庭,送上了斩妖台。白鼠自斩妖台上逃脱,从此彻底脱离了天庭和灵山,名字也上了天妖通缉录,一千多年一直东躲西藏,这才取得了尹教主的信任。谁能想到一只妖怪可以隐忍一千多年? 后来她追随教主,南征北战,开辟地支十二山堂,成为地支十二将之首。论功绩,还在我只上,即便和癸帅相比,也不遑多让。这样的人,要是在君庭之战发生前,你说她会叛变,打死我也不信的。 君庭一战,万教几乎覆灭,李靖一战而成就天庭灵山万世不成之功业,他成功了!” 元小宝听得愤愤,问道:“那白鼠精现在何处,我一定要将她碎尸万段!” 寅将军看着元小宝,眼中露出一丝温暖,又回头把小虎拉过来,对他们说:“仇当然要报,但不急于一时。你们还小,此心切不可被仇恨充满,成为你们修行路上的业障。以后,你们要跟着齐教主,好好修行,凡事要听教主的话。” 他说着看了齐鹜飞一眼,“教主,这两个孩子,就拜托您了!” 齐鹜飞听这话有种不祥的预感,问道:“将军何意?” 寅将军说:“我酿成大错,罪孽深重,正应留在此地镇守幽关,看护地界。此身恐怕不能再追随教主左右了!” 他声音悲凉,语音哽咽,竟有决绝之意。 忽把寅小虎和元小宝推到齐鹜飞面前,厉声道:“小虎,小宝,你们跪下!” 寅小虎和元小宝不敢违拗,对着齐鹜飞跪下来。 寅将军道:“你二人现在立下誓言,此生唯教主之命而从,若有叛悔之心,神魂俱灭!” 寅小虎和元小宝就跟着起誓。 齐鹜飞连忙阻止,道:“小宝和小虎,我自当他们是兄弟一般,将军何必如此?” 寅将军说:“我已经暴露,李靖老谋深算,绝不会轻易放过我,如今又被卞庄盯上,我若出去,只会给教主添麻烦。小虎的妈妈是本地一只凡虎,寿不过百,早已亡去,只要不跟我在一起,无人知道小虎的身份。小宝是癸帅之子,但已是阴神之身,我没能认出来,相信就算碰见白鼠,她也认不出来。他二人有教主管教,我也就放心了。” 齐鹜飞知道,这才是寅将军的真正想法。他是怕出去以后拖累盘丝岭。 “刚才猪八戒不是说要招揽你,让你去天河做将军吗,你何不先答应他?他是天蓬元帅,有他做保,李靖也不能拿你怎样吧。”齐鹜飞说。 寅将军说:“说是天河为将,还不是将我豢养,做一只妖宠!天庭怎会给我们妖类一个平等之身?我白虎也算是上古大妖,横行洪荒,何曾居于人下!除了尹教主,我谁也不服。小小天蓬,想要我做他的奴宠,做梦!” 齐鹜飞说:“将军大义,令人佩服,是我草率了。不过将军,你也说李靖老谋深算,你留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又怎能让我和小虎放得下心?” 寅小虎叫了一声:“爸爸……” 寅将军看了他一眼,说:“你们放心,我要只想活命,何须卞庄做保?三界化外偏隅之地,或者北俱芦洲,哪里不能去得?时机到了,我自会离开。” 齐鹜飞知道他心意已决,难以劝动,在寅小虎面前,只好装作宽心地说:“如此就好。” 他正想问一些有关万教和君庭山的旧事,忽然山洞内传来清脆似铃的响声,不知从哪里来。 寅将军起身道:“有人来的,估计是卞庄追来了。” 说着他当先起身出了洞,齐鹜飞和元小宝、寅小虎紧随其后。 来到洞外那片山花烂漫的山谷之中,只见空中一人,踏着祥云,绕着山头飞来飞去,正是天蓬元帅卞庄。 寅将军说:“这里有结界封印,我们能看到他,他看不到我们,你们不用担心。” 忽然,山头上的虚空一闪,出现了两团火焰,呼的一下,飞到了山谷上方。 齐鹜飞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就听猪八戒的声音传来:“哪吒,你来此地作甚?” 那两团火焰止住,现出两只风火轮的模样。 接着,虚空中红菱飘过,出现了哪吒的身影。 “卞司令,你怎么在这里?” “你老子让我帮他捉老虎。” 哪吒皱眉道:“你贵为军区司令,岂能亲身作战,老虎由我来捉就可以了。” 卞庄嘿嘿笑道:“你来捉?你捉的住吗?” 哪吒怒道:“我怎么就捉不住?” 说罢身体一晃,变作三头六臂,前两手端着火尖枪,中间两手分持阴阳剑,后面两手拿着乾坤圈和金砖,混天绫在腰间缠绕,风火轮在脚下怒吼。 卞庄哈哈一笑,也晃一晃,变作三头六臂,前两手端着九齿钉耙,中间两手分别拿着天蓬钟、天蓬神尺,后面两手一手持天蓬印,一手拿笔虚空画出天蓬符,肩上斜跨破军弓,背上还插着三面天河都统旗。 “三头六臂的小儿把戏,我学会的时候,还没你呢!”卞庄哈哈笑着,“我已经决定把这白虎带回天河,你休要和我抢。” …… 齐鹜飞算是开了眼界。 三头六臂,法天象地,这才是真正的天神啊! 两个人,十二只手,拿着十二件法器,每一件都是至宝,都相当相当相当值钱! …… 第六百八十四章、 秘道 哪吒和猪八戒各自展开三头六臂,神识威压下来,即使有当年狮驼妖王布下的结界,齐鹜飞也感觉到无比压抑。 寅将军说:“哪吒也来了,李靖果然不肯轻易放过,说不定他的大军随后还要来!以天蓬和哪吒的本事,既然找到这里了,结界挡不住他们太久。后面山洞有秘道可以通往涌金国,也就是现在的狮驼鬼国,那里有羲皇结界,天庭大军进不去的。小虎知道秘道的开启方法,教主带着你的人快走。” 齐鹜飞问道:“那将军你呢?” 寅将军说:“我不能走。这条秘道不能让天庭发现,否则鬼国遭李靖大军扫荡。” 齐鹜飞一皱眉,知道了寅将军的想法,他是要在他们走后毁掉秘道。可那样一来,就等于自绝了退路。万一天蓬和哪吒联手,就算白虎在厉害,也不是对手吧?更何况李靖的大军还有很大可能卷土重来,一旦被大军围住,就插翅难逃了。 寅小虎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寅将军,隐有不安之色。 寅将军看了小虎一眼,笑道:“你们不用担心,我要逃的话,他们拦不住我的。只有你们都安全了,我才安全。” 说着摸了摸小虎的头,“以后你要听教主的话。” 小虎懵懂地点点头,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说:“不用喊我教主,你就和小宝一样,叫我大哥好了。” “大哥……” “大哥……” 寅小虎和元小宝同时叫道。 寅将军微笑不语,眼望虚空,想起了当年天帅地将二十二人会师的场面。 “将军……”齐鹜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鬼国既然有结界封锁,寻常人无法出入,我们进去以后怎么离开?” 寅将军说:“在涌金国西,有另一条秘道,可以直通西海。这也正是当年尹教主进入鬼国的路。你们到了鬼国之后,要小心一点,他们死前受尽魔鹏折磨,又被封印在此地两千年多年,难免怨气深重。好在小宝是癸帅之子,国中鬼将士都是当年癸帅做国王时的臣民,有小虎作证,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齐鹜飞不解道:“既然两边都有通道,鬼国将士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寅将军说:“一来,他们都感念恩德,痛恨阴魔,自成就阴神之日起就发誓要在此地镇压地底魔气。二来,这两条通道都是尹教主找出来的,两边都有禁制,阴魂能入不能出。” “阴魂不能出,那小宝怎么办?”齐鹜飞问道。 “不要紧,你穿上血罗衣,用血罗衣护着他就行。到了那里,只说你们都是小宝的随从就好,不要暴露你自己的身份,不能让他们见到你身上有血罗衣。五万阴神,不可能都是一条心。” 齐鹜飞明白寅将军的意思,万一有那个鬼将不堪寂寞,想要出去看看,难保不起歹心。 “我们进去以后找谁?” “现在的鬼王叫元茂,是癸帅元庭弼的堂兄,也就是小宝的伯父。另外还有四大鬼将,庄恒、梁才、周新、宇文长在,四人都是癸帅在位时的旧部,比鬼王元茂更值得信任。” 寅将军说到此处,抬头看向天上,急道,“好了,你们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齐鹜飞知道寅将军既已决断,便不会改了,而且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就把元小宝和寅小虎拉过来,说:“好了,小宝,小虎,我们走吧。” 寅小虎有些不安,拖着步子不走,直愣愣盯着他父亲。 齐鹜飞说:“小虎,要相信你爸爸!” 寅将军用坚毅的眼神看着寅小虎,说:“还记得我给你讲过的白虎家族的故事吗?爸爸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要永记自己的誓言,要做这世上最勇敢、最讲义气的虎!” 齐鹜飞感觉寅小虎身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血液中有一股莫名的激情在流动,可他的眼里却不知不觉流下泪来,轻声说了句:“爸爸再见。” 便一转身,当先朝前面的洞穴走去。 齐鹜飞和元小宝紧随其后,将进洞中,回头看去,之间寅将军抬头视天,一动不动,如石雕一般。 哪吒和猪八戒还没开打,但气氛越来越紧张,两人身上的威势更是强大,感觉这山也快要承受不住了。 齐鹜飞不敢停留,急忙进了洞。 小青昆奴等人都等在那里,早已等得焦急,见齐鹜飞回来,急道:“师兄,怎么这么久?” 齐鹜飞把情况简单地说了一下,说:“现在哪吒和天蓬就在外面,而我们出现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引起天庭误会,到时候恐怕说不清楚,所以我决定先离开这里。你们的意见呢?” 听说哪吒和天蓬都来了,大家都十分吃惊。 “天蓬怎么会来这里?”法舟微皱眉头道。 齐鹜飞说:“应该是和李靖谈了什么条件,下来捉拿虎仙的。” 法舟却摇头道:“天蓬地位尊崇,岂会帮李靖捉妖?李靖又怎么会让天蓬来抢功?这里面必有文章。” 齐鹜飞讶然道:“小师傅倒是对天庭的大神清楚得很啊!” 端木博文突然说:“大师你不是旃檀功德佛的弟子吗,那天蓬岂不是你的师兄?有你这层关系,我们不用躲吧?” 法舟笑道:“论起来,是有一段师兄弟的情谊。但他不认识我。我们出现在这里说不清楚,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也很蹊跷,贫僧倒是同意齐施主的意见,走为上策。” 身体已经恢复的任春晓说:“我也同意。这次宗门大会很明显是把我们都在当成了炮灰,天庭布了个局,到现在都还看不透。我们这几个炮灰没死,又知道了一些秘密,谁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趁机杀了我们灭口。” 端木博文也说:“也对,哪吒和天蓬的实力,真打起来,千里无完土,我们都只是蝼蚁而已,说不定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化成灰了,还是赶紧走吧。” “去哪儿?”曲晚晴问道。 “狮驼鬼国。”齐鹜飞说。 众人都吃了一惊。狮驼鬼国之名天下皆知,但没人进去过。 “鬼国不是连天军都进不去吗?我们怎么去?”端木博文奇道。 齐鹜飞说:“小虎会给我们带路,你们不用担心。到了那里,你们不要多说,只说我们都是小宝和小虎的护从和朋友就是了。”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大地晃动起来,碎石从高高的穹顶上掉落下来,巨大的山洞中顿时变得迷尘滚滚。 “快跟我来!” 寅小虎一扭头,朝着山洞左侧的黑暗处跑去。 第六百八十五章、 哪吒大战猪八戒 “三太子,你真要和我抢?” “我只是在执行任务。” “凡事总要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卞司令,你是天河司令,位高权重,我理应退避三舍。但这不是个人的事,而是在追剿魔教余孽。司令你要想在天河豢养妖兽,何不去北俱芦洲找找,就算你捉一个巨人回去养着,我也不会说半句话。” “嘿嘿,好你个伶牙俐齿的莲藕小儿!”卞庄胖嘟嘟的脸上还是笑吟吟的,但语气中已流露出几分寒意。“追缴魔教余孽可是军部的事情,你老子是卫戍区司令,责无旁贷,你不过是治安总局下面一个处长,有什么资格参与军部的行动?难道你是在政务院和军部领了两份差事?” “哼!”哪吒大不悦道,“凭你怎么说,今天有我在,你休想把白虎带回天河!” ”呵,你老子见了我也不敢这么说话,小莲藕人儿,你还真想和我动手不成?” 哪吒听见卞庄连续两次叫他莲藕小人,心中大怒,挺枪来刺。 三头六臂晃动,风火轮熊熊涌动,火尖枪带起一丛真火,破空而来。 卞庄叫一声:“来得好!” 举起九齿钉耙,横向里一扫,把火尖枪的枪尖扫在一旁,钉耙齿顺势沿着枪杆滑过,撞向哪吒的前胸。 哪吒也不慌忙,风火轮一转,身体已经变向,躲过钉耙齿,火尖枪一抖,抖出数团火焰,凌空飞舞,犹如火蛇急蹿,扑向卞庄。 卞庄冷笑一声,九齿钉耙缩回,在手中一转,九根耙齿射出天罡气来,噗噗几声,将火蛇射落。 火蛇方落,火尖枪的枪尖已经刺到眼前,他横举钉耙杆向上一抬,挡住枪杆,把枪尖抬起,顺势转动钉耙,朝哪吒扫去。 随着二人动起手来,狮驼岭上霎时间变得天昏地暗,草木失声,日月无色。 哪吒见火尖枪奈何不得猪八戒,后面两手举起阴阳剑攻来,却被天蓬的天蓬尺挡住。 阴阳剑,剑分阴阳,天蓬尺,尺有四棱。剑分阴阳斩日月,尺有四棱量星辰。阴在右,阳在左,左右相合定乾坤,太乙门下第一人。南斗六,北斗七,南北通天转天蓬,紫微垣中头号星。 他一个剑来如灵蛇,剑去似飞凤。这一个尺横如贯虹,尺立似天柱。阴阳剑上阴阳气,剑气肃杀千里地。天蓬尺上星斗明,星光灿烂万物生。 这打来打去,还是个不分胜负。可哪吒却吃亏在阴阳剑用掉了他两只手,而卞庄的天蓬尺只需要一只手。 哪吒的后两手也动了,先丢出了乾坤圈。 只见空中金光闪过,忽而虚空生出一个大洞,带着无穷能量,连金光都被吸入,变作一个金晃晃太阳一样的东西,朝卞庄疾驰而来。 卞庄知道这乾坤圈乃是乾元山金光洞镇洞之宝,昆仑先天物,原始天尊所赠,不敢小觑,便祭出了天蓬钟。 此钟出自混沌之中,与天蓬星同生,抖一抖日月无辉,响一响星辰倒转。 天蓬钟飞上空中,迎上了疾驰而来的乾坤圈,就听当一声巨响,金光爆闪,天地失色。 乾坤圈被天蓬钟挡住,未能伤到天蓬分毫。 哪吒冷笑一声,悄悄丢出金砖。 这金砖和金光一般颜色,无从分辨,从金光中落下,叫人不能察觉。 “好你个莲藕小儿,敢偷袭俺!”猪八戒大怒,举起天蓬印堪堪抵住金砖,“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此时,哪吒六臂尽出,而卞庄还有一只手空着。 那手中拿着一支笔,此刻忽然大笔一挥,虚空画出一道天蓬符。 只见这符,光闪闪、亮晶晶,遮蔽了天空,符上星斗排布,奇门暗藏,对着哪吒罩了下来。 哪吒并不惊慌,裹在身上的混天绫冲天而起。 这混天绫乃是他的本命法器,虽然六臂齐出,也能如臂使指。 混天绫发出红光,霎时间天空彤云密布,遮蔽了天蓬符上的星斗。而那彤云之中竟又飞出彩带,朝着卞庄缠绕而去。 卞庄急忙神笔再挥,又画出一个符,挡住了袭来的混天绫。 而与此同时,哪吒脚下的两只风火轮连翻飞出,化作两条火龙,发出怒吼,扑向卞庄。 卞庄早有准备,背上三面天河都统旗飞出左右两面,化作两条水龙,在空中敌住了风火轮所化的火龙。 四条龙,两红两黑,两火两水,在空中盘旋搅动,你咬我尾,我扑你首,战得不亦乐乎。 卞庄哈哈大笑道:“莲藕小儿,你法宝用尽,还有什么本事!” 说罢,从肩上取下斜跨的破军弓,张弓搭箭,对准了哪吒。 “我这口破军弓,乃破军星所化,能射星穿斗,我看你这莲藕之身能否挡住我一箭?” 箭已在弦上,正是不得不发之时。 忽听得天上一声喝:“住手!” 金光乱云之中,出现李靖的身影,左手中托着三十三天黄金舍利子七宝玲珑塔,右手拄着方天三叉戟,头顶浮着天王伞盖。 “天蓬,请箭下留情!” 卞庄见李靖到来,哈哈笑道:“李司令,我岂会伤你儿子,一千多年未曾亲近了,切磋切磋而已!” 看向哪吒,“小儿,你父来求情,我便放你一马。” 哪吒大怒:“谁要你放!输赢未分,先别说大话!” 说罢从身上取出一物,乃是个似鼎非鼎的罩子。 哪吒在罩子上一拍,丢向了卞庄。 “九龙神火罩!来得好!” 卞庄收起嬉笑之色,三头一抖,插在背上正中间的天河都统旗飞出,卷起一片天河水浪,波涛滚滚,巨浪滔天,就在这山川上空形成了一条滔天大河。 那九龙神火罩被大河挡住,竟然落不下来。 哪吒见不能罩住天蓬,便念动咒语,九龙神火罩上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形雕塑就突然活了过来,化作九条火龙,扑入了天河水中,天河水顿时沸腾起来。 “小儿,你莫非想把我这天河烤干不成?若是能成,我还要谢谢你,让我这水军司令从此变成陆军司令。” 卞庄脸上笑着,那一张浮在身前的破军弓的弓弦却再次拉紧。 一声弦响,震天撼地,破军箭带着灭日之威,射向了哪吒。 预知这一箭到底能不能射死哪吒,且听下回分解。 第六百八十六章、 失算得算 说起天蓬的法器,最有名的莫过于九齿钉耙,乃是太上老君在八卦炉中亲自炼化而成。自从有了这钉耙,卞庄就不再用他那把长柄斧钺了。 可是要说最厉害的,却是他身上这一张破军弓。 天蓬本就是紫微帐下第一猛将,乃北斗破军星所化,这破军弓就是他的本命法器。 一声弓弦响彻天地,破军箭早已锁定了哪吒,带着呼啸之声而去。 被破军箭锁定,无处可逃,哪吒法宝用尽,只能以肉身相抗。 就在这时,天上忽落下一座宝塔,轰然罩住了哪吒。塔外祥云缭绕,紫雾盘旋。 破军箭叮一声射在了宝塔之上。 塔身中箭处忽然迸发出闪闪金光,而金光中又有白光闪烁,原来是塔身上的舍利子挡住了破军箭,却被箭气所伤,舍利子迸裂开来。 李靖伸手一招,将宝塔收回,落在手心,看着上面出现裂缝的舍利子,皱了皱眉头。 虽说这塔上有三十三颗舍利子,只破了一颗,并不影响使用,但舍利子何等珍贵之物,此塔又是燃灯所赠,上面全是上古佛之舍利,李靖不免有些心疼。 卞庄嘿嘿一笑,说:“我说了只是切磋切磋,李司令何必当真?我刚才只射出一虚箭,有箭气而无实箭,若是我将本命箭射出,你这舍利塔怕也挡不住哩。” 李靖知道卞庄说的是实情,脸皮微抖,强压不悦,露出笑容道:“卞司令豪勇不减当年,佩服佩服!” 卞庄把眼一瞪,说:“什么叫不减当年,莫非你以为我老了?还是说我下界做了一世猪刚鬣,修为就退步了?” “我岂有此意?”李靖辩解道,“只是卞司令何必与小儿较真,今日我们都是为白虎而来,不如先合力破了这结界再说。” 卞庄嘻皮笑脸道:“合力?合力之后,怎么个算法?” 李靖还没回答,哪吒突然说道:“要合力你们合吧,我先走了。” 他收起三头六臂之身,收回法宝,又对卞庄说,“今日未分胜负,下次再领教你的破军神箭!” 说罢,脚踏风火轮,破空而去。 李靖无奈道:“你看我这儿子,几千岁了,还是这么任性不懂事!” 卞庄说:“他哪里不懂事?我看他懂得很!话说回来,你老李家开枝散叶,势力遍及三界。哪像我,好不容易在人间留了点种,被你这次行动差点弄得断子绝孙,如今只剩下一个傻小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起这梁来。” 李靖笑道:“卞司令风流倜傥,何不再结道侣,多生几个儿子来?” 卞庄一翻白眼:“你当我是什么?”又口宣佛号,“阿弥陀佛,蒙佛主点化,让我做个净坛使者,怎能再破色戒?阿弥陀佛!” “这样啊,啧啧啧……”李靖连声叹息。 “你叹什么气?”卞庄问道。 “哦,没什么。”李靖说,“我女贞英在王母处,与七仙女交往甚好,那里美娥如云,原本想让她选拔一些,送到你的天河疗养院去。既然卞司令不需要……” “诶诶诶,等等……”卞庄连忙阻止,“那个……我是不需要嘛,但是天河偌大个军区,也不是我一个人,上面的领导也常来天河疗养,疗养院里是该换换新人了,总是那几张老面孔,看了几千年,神仙也看腻了嘛!” 李靖说:“既然如此,那我让小女去帮你督办。” 天蓬哈哈一笑,说:“那就有劳贵千金了,哈哈哈……” 李靖说:“那么卞司令,我们就一起破了这结界吧。” 卞庄却摇头道:“原本我一人来捉虎,大有把握,如今你们这么一闹,怕是已把老虎吓跑了,破了结界也没用。” 李靖笑道:“我已在此布下天罗地网,困地两千里,他逃不出去的。” “原来李司令早有安排,我等皆在你的彀中。”卞庄摇着头,“啊呀,失算了失算了!” 说着就朝李靖以拱手,“既然如此,区区结界,又哪里用得上我,告辞了!” 说罢一挥手,脚下祥云升起,一瞬就消失在虚空之中了。 李靖看着天蓬消失的背影,冷笑着哼了一声:“老狐狸!” 回过神来,忽然看见手上的玲珑宝塔上开裂的舍利,笑容顿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将宝塔轻轻一丢,落在山头,一忽儿便已落地生根,成了山上的一座古塔。 接着,他头顶的混元天王伞飘起,盖在宝塔上方,滋溜溜旋转起来。 随着伞的转动,塔也开始转动,整座山便也随之扭曲。 方圆百里之内,大地震颤,龙蛇起陆,山脊线像波浪一样起伏着。 就在这时,一声虎吼传来,震颤的大地和扭曲的山川仿佛顽皮的学生听见训导主任的训斥,突然就平静下来。 一只斑斓白虎自虚空中出现,立身于山川之上,其身巨长,头顶云天,脚踏四岳,目如双日,口如血海,巍巍然自有王者气度。 李靖伸手把黄金玲珑塔和混元天王伞召回,轻蔑一笑,道:“你终于现身了!” 寅将军踏定山川,冷冷地看着李靖。 李靖说:“天蓬邀你去天河,你怎么不答应他?” 寅将军冷笑道:“我不是三姓家奴!” 李靖面色变了变,寒声道:“你不怕上斩妖台吗?” 寅将军说:“百年前你没能杀我,现在也未必就能。” 李靖哈哈大笑,说:“你以为你是什么角色?真把自己当成天之四灵之一了?那是你祖先,不是你!当初让你侥幸逃脱,今天你却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寅将军说:“那就动手吧,看你怎么杀我!” 李靖说:“不着急,我要杀你早就动手了。之所以拖到现在,不过是想确认两件事。” “什么事?” “首先么,当然是尹长天的生死。你们魔教的人,说实话,在我眼里都不值一提。什么天帅地将,不过是些妖合之众罢了。我在乎的只有尹长天一个。现在我敢肯定,他已经死了。既然他死了,我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 会长大的 “教主万古长存,怎会轻死?李靖,你这次恐怕要失算了!” 寅将军故作轻松地哈哈一笑,目中闪过一丝悲凉。 他的目光没能逃过李靖的眼睛。 “不用装了,你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你。”李靖笑道,“我围而不攻,就是要等尹长天出手。你陷入危机,还有参加宗门大会的这些人,还有瑞兽猼訑,这么多饵撒在这里,如果尹长天活着,一定会出手阻止的。加上我通过其他渠道获得的各种消息,一一印证,我可以肯定,尹长天已经死了。” 寅将军怒道:“卑鄙!你视我们妖类为敌也就罢了,竟然把那些人间修士当做诱饵!” 李靖摇头道:“所以说你们魔教毫无胜算,你们不但不懂兵法,而且身上业障重重,心里什么都放不下,如此怎能步入圣途?尹长天号称半步入圣,终究还是灰飞烟灭。” 寅将军不想听他啰嗦,就问:“第二件事呢?” “第二嘛,就是涌金泉的具体位置。”李靖说。 “那你现在知道了?”寅将军轻描淡写的问了句。 “还没有。”李靖也不隐瞒,“我知道涌金泉的位置早就被移动过了。狮驼岭外围所有的山,有名的没名的,我都派人去找过了,可惜没找到,所以只好请你这位白虎上将来告诉我了。” “做梦!”寅将军决然道。 李靖微微一笑,说:“话先不要说那么绝。其实你躲在狮驼岭,几十年前我就知道了。你还和一只凡虎**,生下了一只小崽,是不是?” 寅将军脸色变了变,虎目圆睁,看着李靖。 “你一定很奇怪,我既然早就盯上了你,为什么不动手?”李靖继续说着,“我刚才已经说了,拖到现在,是为了两件事,尹长天的生死,和涌金泉的位置。我们一直盯着你,你自以为是的秘密,在我们这里都不是秘密。比如刚才,你的傻儿子,就带着一群傻蛋进了秘道,对不对?” 寅将军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问道:“李靖,你想怎样?” 李靖说:“没什么,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如果我可以保你无事,可以放过你,我想你也不会相信。你是必然要上斩妖台的,就算你刚才跟着天蓬走了也没用,他保不住你,紫微也保不住你。从你们被圣人共商,天道指认,定为魔教的那一天起,你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圣人共商,天道指认?”白虎冷笑一声,不屑地说,“放屁!” 李靖也不恼,说:“我不能放过你,但我可以保你的小虎崽没事。他虽也是妖,却是无辜的不是吗?只要他将来不反天庭,就在山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妖也罢,或者去天上,到灵妖殿去待着也可以。” 白虎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李靖见白虎似乎被打动了,表情轻松下来,说:君庭一战至今已过去百年,当年被你们几个侥幸逃脱,尹长天在这一百年里做些什么,后续有什么安排,他的继承人是谁,血罗衣在哪里?” “此事我不知道。”白虎说。 “别急着回答,我还有问题。”李靖说,“除了尹长天外,当年和你们一起逃出来的那头牛在哪里?” 白虎沉默不语。 李靖轻蔑一笑:“别拖时间了,不要以为等你儿子通过秘道就安全了。他是要去狮驼鬼国吧?你觉得我找涌金泉找了那么多年,会没去鬼国里面找过?羲皇封印是厉害,但你们能找到秘道,我们难道就找不到?你别忘了,这条秘道本就是当年三妖所建,青狮白象都在灵山,我师是燃灯古佛,我好歹在灵山也曾受封天王。另外,你觉得,如果鬼国里面没有我的人,我会放心吗?” 白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忽而咬牙道:“李靖,你个卑鄙小人!” 突然一声大吼,身躯暴涨数倍,竟有劈天裂地之威。 李靖也知道这虎妖的厉害之处,不敢小觑,宝塔悬空,放出万道舍利之光,左手方天三叉戟,右手六陈鞭,头顶混元天王伞,缚妖索虚空闪烁,天罡刀背后暗藏,正要和虎妖厮杀一番。 却没想到,寅将军扑杀李靖只是虚晃一招,腾空的巨大虎躯猛的向下一沉,也不管不顾李靖手中的宝物,竟是要凭肉身把这千里山川压垮,彻底破坏那条结界秘道。 李靖吓了一跳,大骂:“冥顽不灵!” 一念起处,掌心翻出照妖镜,射出一道白光,罩住白虎身躯。 天王令旗一挥,四面八方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七八艘巨型战舰,遮天蔽日。 每一艘战舰都射下来一道白光,如顶天巨柱…… …… 有那么一刹那,齐鹜飞感觉自己变成了一根扭曲的带子,在曲折的空间里绕来绕去。 范无咎用一个十分形象的比喻形容他们穿过结界秘道时的这种感觉:“我好像是一条蛔虫,在某人的肠子里。” 当人们穿过秘道后,范无咎大叫道:“啊,我被拉出来了!” 然后,他们就来到了一个明明天光明媚,花红叶绿,却无处不让人觉得阴森的地方。 林间的风吹来,花香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腐尸的味道。 可是,当他们沿着花林前进,走了许久也不见任何陈腐迹象,而那奇怪的味道却始终在人的鼻尖飘荡,细若游丝。 “小虎,这就是狮驼鬼国了吗?”元小宝问道。 寅小虎说:“是了。” “这空气中飘的是什么味道啊?”小青一直捂着鼻子,皱眉问道。 小虎说:“不知道,我也只进来过两回。” “阿弥陀佛,这是尸陀气味!”法舟宣了一声佛号,用低沉的声音说,“听闻此间曾经浮尸遍野,血染层林,千年过去,这气味看来是散不掉了。” “小和尚你来过?”小虎不知道法舟的地位,见他年轻,就叫他小和尚。 法舟摇头道:“我没来过,只是听我师父讲过。” “你师父来过?” “来过。” “他是怎么进来的?我爸爸说这里有结界,不经过秘道的话,谁也进不来。” 就在这时,人们神识中听到一声轰然巨响,仿佛大地塌陷,群山崩塌一般。 大家回头看时,只见远处来时的方向虚空一阵晃动,悠忽间,山川就变了模样,和他们来时竟然不同了。 “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我们来的路不见了!”圆觉说。 寅小虎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远处的山峦,口中喃喃叫着:“爸爸……” 小青连忙上去摸着虎头安慰:“小虎,没事的,你爸爸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 寅小虎看向齐鹜飞。他虽然不是特别清楚齐鹜飞是什么人,父亲为什么称他为教主,但他知道这是父亲尊重的人,也是自己以后的依靠。 从他的眼神中,齐鹜飞看到了信任、期望和乞怜。他知道寅小虎是希望自己说一句,他的爸爸没事。 但越是信任,齐鹜飞就越不能随便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虎,现在不要想太多。等我们出去以后,再去他听你爸爸的消息。记住你爸爸的话,要做一只最勇敢、最坚强的老虎!” 寅小虎明显感到失望好悲伤,大大的虎眼中噙满了眼泪。不是因为失去父亲的悲哀,毕竟现在还不确定虎爸的消息,而是因为委屈,明明爸爸就在身后,生死未卜,他却不能回去看一眼。 “小虎……”元小宝很能理解寅小虎,走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我们会长大的!” 他这一句“我们会长大的”,看似平常的句子,却让寅小虎的心充满了力量。 寅小虎点了点头,转过身,悄悄用前爪抹了抹眼睛,昂头说:“我们走吧。” 风吹来,那一身浮起的白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像魏巍雪山上的雪。 第六百八十八章、 阴兵 阳光明媚,花好柳绿,让在黑暗中穿行了好几天连日子都算不清的人们感到颇有些不适应。 如果不是空气中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味道,让人们时不时想起曾经发生过的惨绝人寰的灭国之事,这里还真算得上一个好地方。 齐鹜飞从小就跟着师父无机子学习阴阳五行、九宫八卦,除了奇门阵法和占卜之外,对于风水之学自然也颇有。 他一路观察,从风水上来说,此地的确称得上奇绝之地,远处的山脊线隐隐有龙脉之象,自西向东。而以神识感应,脚下的大地也有龙脉之象,却是自东向西而来。两条龙脉就在前方不远的地方汇聚,那里应该就是涌金古国所在地了。 齐鹜飞想起狮驼岭西南边就是起蛟泽,传说上古之时,每当海水涨潮,海中之蛟龙便由此上岸,故名起蛟泽。 这么一想,他忽然就想到,莫非这涌金国和龙族之间还有什么关联? 那么当年佛陀放纵三妖下界,在狮驼岭闹事,大鹏魔化,杀尽了涌金国中之人,是不是背后也有什么推手,除了消灭万教之外,有没有可能也是在打压龙族? 白龙被钉死在海底,算算时间,好像和大鹏灭涌金国的时间差不多。 这是巧合吗? 如今的齐鹜飞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是尹长天的继承人,或者说是尹长天以某种特殊的方式转世的身份,并且也接受了自己担当着某种使命。 他相信师父无机子把他带到盘丝岭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应该也和身份和肩负的使命有关。 当他接受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就不得不考虑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要想重新振兴万教,在如今的天庭和灵山注目之下,是决难实行的事情。他必须要拉拢一切可能有助于他的势力,比如四海龙族。 当然,他不会傻傻地举起一面万教的大旗去和天庭对抗,就算能再召集到二十二员猛将,重新凑齐天帅地将,也顶多就是和尹长天一样的下场。 已经辗转了几个世界,连转世重生都用了这么隐蔽的方法了,齐鹜飞不想再来一次。 另外,他觉得自己的使命绝不是重振万教那么简单,不然的话,他就有可能像白虎一样,考虑和幽底那位进行合作了。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里和盘丝岭好像?”小青忽然问道。 齐鹜飞看了一眼远处的山影,问道:“为什么会这么说?这格局一点都不一样啊!” 小青笑道:“师兄胸襟开阔,眼里看到的都是大格局,可是小青眼里看到的却是花花草草,还有花间飞舞的蝴蝶,树上鸣叫的鸟儿。这里的花呀草呀,鸟啊虫啊,我都在盘丝岭上见过,连气息都差不多呢!” 齐鹜飞微微一愣,这些细节他还真没注意,而经过小青的提醒,他也的确发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和盘丝岭极为相似。 虽说盘丝岭和狮驼岭在地理上相连,但两地面积都很大,横跨数千里,尤其是狮驼岭,山高渊深,南北东西气候差异很大,照理说植被面貌应该大有不同。 这一路行来,虽然近似在黑暗中前行,但通过神识感应,也能感受到狮驼岭中千奇万变的地形和生态变化。可是到了这里,却好像回到了盘丝岭似的。 齐鹜飞想起了黄花观里的那口井。涌金泉很可能被移到了盘丝岭,也不知那位移山的大神施展了什么手段,就连两地的气候都一致。也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两个地方虽然相隔万里,但地气相连,所以地上长出的草木也都差不多,形成了相似的植被。 但黄花观里有一口井也能涌金的事情是需要绝对保密的,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齐鹜飞怕小青再提起,便通过神识暗中告诫了小青和昆奴,然后笑道:“小青啊,我看你是想家了吧?” 小青嘻嘻地笑:“是呀,还是家里好,这狮驼岭一点都不好玩。” 端木薇笑道:“小青你才出来几天呀,这么快就想家了!” 小青说:“才几天吗?我感觉过了很久呀!” 端木薇说:“是啊,我也是度日如年!” 端木博文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太缺少历练了。才这么几天就想家,这要是让你们闭关个十年八年的,你们怎么办?听说下次四大部洲联合宗门大会要到北俱芦洲去开,北俱芦洲那么大,说不定在里面呆个几年都有可能。” 端木薇说:“我才不去呢!”说着看向齐鹜飞,“你想去吗?” 齐鹜飞说:“想不想都没用,肯定不会开了。” “为什么?” “这次来参加宗门大会的三百多人,差不多全军覆没了,能活着出去的不知有几个。比起狮驼岭,北俱芦洲更是凶险无比,上面一定不会让这活动再办下去了。就算有人想办,舆论也不会答应。” “北俱芦洲也不见的比这里凶险吧?九尾猼訑都出来了,北俱芦洲还能遇到更大的妖怪吗?” “肯定有的。” 齐鹜飞想起了雷震子和那比山还高的巨人。他也不知道巨人和九尾猼訑谁更危险,但从心理上来说,巨人更让人感到震撼。不知道镇元子一袖子能装走几个巨人。 而且那只是自己从冰鳌岛裂缝刚进去就遇到的,而北俱芦洲那么大,深处更不知道有多少奇怪的东西。 “你看真武大帝亲率大军驻扎在俱卢岛就知道了。真武大帝可是天庭的战神,连他都不敢孤军深入,可想而知其中的凶险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端木博文说:“去不去北俱芦洲倒无所谓,关键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要多多历练,不能刚离开家几天就开始想家,这样怎么能成长呢!” 范无咎说:“孤老头子说风凉话,你要是家里有个老伴,估计就不会这么说了。” 这话引得大伙儿都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薇也咯咯的笑着:“是啊爷爷,你要不要找一个?不然这么大个人,整天晃来晃去的……” 端木博文吹胡子瞪眼:“臭丫头,你是想说我游手好闲是吧!” 他这样子更可乐,大伙笑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前方山谷中忽然刮过一阵阴风。 “大家小心!”齐鹜飞提醒道。 人们都停了下来,很自然的结阵相待。 阴风过后,人影重重,出现了一队人马,全都是古代装束。。 这些人一个个半虚半实,包括他们胯下的马,都不具有真实的形体,但在修行人的神识当中,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好威风的阴兵! 第六百八十九章、 鬼城 和元小宝一样,这些人都是阴神,不过一看就修为精深,每一个都阴神大成。 当先一人,跨下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和那些人一样也是半虚半实,但马上的人却有着真真切切的实体,是用肉眼就可以看见的。 不过依然不能称他为真正的人,他也是阴神,只是修为比别的阴神高许多,不但阴神大成,而且修出了实质的形体,几乎和真人无异了。 齐鹜飞对阴神之道了解不多,只知道阴神还阳,凝聚实质如真,就和天妖化形一般,需要到七品才行,也就是说,此人至少是天鬼级别的怪物了。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此间?”马上的人问道。 寅小虎连忙走上前去,说:“来的可是庄恒将军?我是小虎!寅小虎!” 那人看了寅小虎几眼,哈哈笑道:“真是小虎!都长这么大了,都说虎父无犬子,你学了什么本事,来跟我们说说,你父亲呢?” 寅小虎说:“外面出了些变故,我父亲留在密道外面阻挡敌人。” “敌人?什么敌人?” “是天庭大军,李靖亲自率领,还有天蓬元帅和哪吒。” 庄恒从马上跳下来,走到寅小虎面前,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寅小虎十分镇静地说。 “我刚才观察到东方有山崩之像,似乎结界崩塌,这才带人过来查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庄恒抬头望向虚空。 寅小虎面露悲戚之色。 齐鹜飞上前一步道:“寅将军让我们先进来,他独自一人断后,应该是故意毁坏结界通道,以免天庭大军进来。” 庄恒看了一眼齐鹜飞,略作沉吟,便对身后一个手下命令道:“快去报告大王。”随后又指着齐鹜飞问寅小虎,“他们是什么人?” 寅小虎说:“他们都是跟随小宝来的。” 齐鹜飞后退一步,让元小宝上前。 寅小虎把元小宝拉过来,说:“庄将军,这是小宝,是元庭弼叔叔的儿子。” “你说什么?”庄恒大惊,上上下下打量着元小宝,“小虎,你可别乱说话,老大王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哪来的儿子?” 元小宝朝庄恒一拱手:“庄将军,我的确是元庭弼之子。一百多年前,我们在君庭山遭遇李靖率领的天军围攻,父亲阵亡,母亲抱着我跳海而死。师父赶来后只救得我的魂魄,这些年我一直在外修行。” 庄恒惊疑不定,说:“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寅小虎说:“我爸认得他。” 元小宝也说:“是的,寅叔叔认识我,他和家父是挚友。我小时候经常去他那里玩,不过那时候还没有小虎。我死了以后只能修炼阴神之道,因此身体没怎么变过,所以寅叔叔一眼就认出了我。” 庄恒还是有些将信将疑,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一个死了一百多年的人,突然冒出来个儿子,任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庄恒就说:“既然你是老大王的儿子,那你一定知道他身上的特征。我来问你,他肋下有一颗黑痣,是在左肋还是右肋,在前还是在后?” 元小宝听了一愣,摸了摸头说:“我父亲肋下没有黑痣啊,庄将军您是不是记错了?” “那我问你,老大王的大拇脚趾和二拇脚趾哪个长?”庄恒又问。 “左脚是二母脚趾长,右脚是大母脚趾长。”元小宝笃定地说,“因为他左脚的大母脚趾少了半截,父亲说是他小时候顽皮,在河里玩水时被鼍龙给咬了。” “哈哈哈哈……”庄恒忽然仰天大笑,涕泪横流,“苍天有眼啊!老大王有后了!” 说着冲过来一把抱起元小宝,“好好好!也是个阴神,阴神好啊!我们都是阴神!你爹当年也是阴神!你爹这个阴神既然能生你这个儿子,就说明你将来也能生儿子!哈哈哈哈哈……” 庄恒爽朗的笑声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伙儿一直在担心,如果鬼国中的人不认这个癸帅的儿子,那可就麻烦了。 “走,跟我回去,见见你的大伯,还有诸位叔叔。” 庄恒把元小宝高高举起,往他那头壮硕的马上一放,又差了个手下先去报信,然后打马扬鞭,往花林深处去了。 至于齐鹜飞等人,自有庄恒的手下招呼。 夹在一大群不人不鬼的阴神中间,众人稍有些不自在,但都已经到了这里,也没有别的办法。好在从庄恒的态度来看,已经完全接受了元小宝,自然也就不会伤害他们。 往前行了百十里地,远远望见一座城,城墙高耸,颇为巍峨壮观,看规模,和现代大都市当然不能比,但若放在几千年前的古代,已经算得上相当宏大了。 城外有一条宽阔的护城河,河中波涛汹涌,河上的吊桥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河两岸的残迹。 这些人涉水当然不需要过桥,但庄恒来到护城河边还是停了下来。 他身边的一个小卒开始朝城上喊话:“快放下吊桥,庄将军回来了!” 若以肉眼观看,自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也看不见城墙上站满的阴兵。 但在神识之中,众人见到城头上缓缓放下来一座古老的吊桥,下落时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吊桥落定,搭在河两岸的残迹之上。 庄恒牵着马当先走上了吊桥。 其他人也都紧随其后。 齐鹜飞走在吊桥之上,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脚下明明没有东西,完全踏着虚空,可实际上并不需要他们用法力来维持浮空,自有一股力量托着他们。这力量不知来自何处,因为这吊桥肯定不是真的。 过了吊桥,就可以看到斑驳的城墙了。 这是真实存在的东西,经历了几千年的风雨侵蚀,除了外观上显得有些斑驳,依然坚固。而且上面有轻微的法力波动,看样子制造城墙的并非普通材料。 穿过城门的时候,更让齐鹜飞感到惊讶。因为这城门很明显是一处结界,把城内和城外的空间分割开来,里面应该又机关,关闭城门后,若不能破开这结界,就只能从城墙上飞过如城了。 城里街道纵横,店铺林立。 令人有些意想不到且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店铺竟然都开着,每家店铺里都有人,都有东西在卖。 店铺里走进走出,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全都是阴神! 齐鹜飞原本以为这狮驼国里的人全都成了阴兵,浩浩荡荡,在鬼王的率领之下。可没想到的是,这里的人除了都不是活人之外,竟然看上去和人间的城市并无区别。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第六百九十章、 见王 从城门进去一条宽阔的直道,一路前行就到了王宫,也是整座城的中心所在。 因为庄恒早已派人先来禀报,所以王宫外此刻已经聚满了人。除了列队的士兵之外,还有穿着盔甲的将军,穿着礼服的文官。 正中间一人身着金色的长袍,带着王冠,气度不凡。 庄恒牵着马走到王宫前的广场中间,对马上的元小宝说:“小王爷,请在这里稍候。” 元小宝莫名其妙成了小王爷,十分不适应,没有说话。 庄恒走上前去,来到那位气度不凡的金袍人物前躬身施礼:“大王,我把老大王的儿子,小宝给迎回来了!” 齐鹜飞知道那人多半就是现在的鬼王元茂了。 只见元茂挥了挥手,示意庄恒起来,然后和他一同走到马前,看着马上的元小宝,问道:“这就是庭弼的儿子?” 庄恒上前把元小宝从马上抱下来,说:“正是。” 元茂忽然板起脸,问道:“有何证明?” 庄恒说:“寅将军能够证明。” 元茂就问:“寅将军何在?” 庄恒说:“不知何故,天庭大军已经围住了狮驼岭,寅将军一人断后,封锁密道,让寅小虎把人带进来。小虎可以作证。” 寅小虎走出来说:“大王,我是小虎,我可以作证。” 元茂点了点头,看着元小宝说:“不是我不信,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又是非常时期,不得不小心些。” 齐鹜飞看见元茂的态度不是很热情,忽然警醒,自己和寅将军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元茂是元庭弼的兄长不假,元小宝也的确是他的亲侄子。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千年,这份亲情还剩多少呢? 他们都已经不是血肉之躯,阴神之身又有多少血缘上的牵绊? 元庭弼才是涌金国的正统国王,元茂是因为元庭弼走了以后才顶他的位置上来的。元庭弼死了以后,他这个位置算是坐稳了。 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元庭弼的儿子,这显然对他的国王宝座造成了直接的威胁。 哪怕元小宝无意,不代表元茂不会这么想,也不代表他身边的文武官员们不这么想。 这么大一个鬼国,独立两千年,内部恐怕也不是铁板一块。万一有人本就不服元茂,此时正好找个借口,要他退位让贤,他岂能不怕? 煌煌史册,哪一家皇宫之中没有发生过骨肉相残之事? 想到这里,齐鹜飞不禁冷汗淋漓。 还是得赶紧想办法离开。 庄恒也看出了元茂的态度,但他并没有像齐鹜飞想那么多,只以为元茂是担心遇到冒牌的假货,这也很正常。 他连忙上前解释道:“我刚才已经试探过了,不会有假。” 说着便把他如何试探元小宝的过程说了出来。 鬼国一众文武听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庄恒,看你是个大老粗,关键时刻也有点主意嘛!”元茂身后的一人说道。 庄恒一扬眉说:“好你个梁才,你就不是大老粗了?咱们一个杀猪的出身,一个卖肉的起家,谁也不要笑话谁!” 众人又是哈哈的一阵笑。 唯有元茂始终沉默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元小宝看。 “大王……”元茂身后又走出一人,身材十分魁梧,却穿着文官的服饰,“我看这孩子眉眼之间,与老大王颇有几分神似,有寅将军作保,庄将军又做了如此试探,应该不会有假。” “宇文丞相说的不错……”许多人都附和着。 鬼王元茂看了看宇文丞相,又看了看身后诸般文武大臣,忽然哈哈一笑,说:“当然是真的,我哪里会看不出来!我刚才只是试探一下孩子,看看他的反应如何。嗯,临危不惧,遇事不乱,有大将之风,果然是我元家的好儿郎!” 元小宝这时候也缓过劲来,说道:“多谢大王夸赞!”便要下跪行礼。 元茂一把将他拦住,拉住他的手说:“不必多礼,你是我的好侄儿,以后叫我伯父就行,不必叫大王。我这个大王也是你爹让给我做的。等你长大了,我自然要让回给你。” 听到这里的时候,齐鹜飞更加肯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他必须要打消元茂心中的忧虑,否则的话,万一元茂起了什么歹毒心思,自己这一行人的性命恐怕不保。 他走到元小宝身边,装作随从的样子,低声附耳道:“少主,时间紧迫,我们还有要事要办,不宜耽搁。” 他说话的声音虽小,但这里的人却是人人都能听到。 这一声少主,包括元小宝在内,自己这一波人全都听懵了,不明白齐鹜飞的意思。但大家都以齐鹜飞马首是瞻,所以也没有提出疑问。 元茂不悦地说:“你是什么人,小宝好不容易回到故乡,能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缓两日再办?” 齐鹜飞朝元茂施礼道:“启禀大王,我等都是癸帅旧部,一直追随和辅佐少主。自君庭山一战,万教覆灭,群龙无首。少主是天命之人,振兴万教的大任都在他身上了!请大王指点一条明路,我们好尽快赶路,离开此地。” 元茂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此话有理,庭弼当年也是为了宏图大业过家门而不入,小宝能承其志,我那兄弟也该含笑九泉了!” 刚把人接回来的庄恒一听急了,狠狠的瞪了齐鹜飞一眼,说道:“大王,小王爷刚回来,怎么也要住上一阵子吧,再说了,他们来时的密道已经崩塌,外面又有天兵重重包围,想要出去谈何容易?还不如就在这里住下。小王爷修的是阴神知道,我们也都是阴神,摸索了两千来年了,多少摸索出一些门道,正好传授给小王爷。要做大事,修为不上去怎么行?” 宇文丞相也说:“是啊,有什么大事可以慢慢商量,或许我们也能助一臂之力。” 元茂点头道:“庄将军说的不错,是这个理。小宝就先住下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不必拘泥。” 说完就亲切地拉着元小宝的手返身上了台阶,往王宫内部走去。 齐鹜飞见目的达到,自然也不再多言。 自有侍卫带着他们一同前行,只是和元小宝之间就隔开了许多距离。 进了王宫,到了王殿之上,大家分宾主落座。 元茂坐在正中的王座上,又让人搬了个小凳过来,叫元小宝坐在他身边。其它文武大臣分两班侍立,齐鹜飞等人在下首,但因为是客人,倒也赐了座。 元茂随意地问了问元小宝的近况,好在没有什么难题,事先齐鹜飞都交代过,元小宝一一答来,倒也顺畅。 此时,大将庄恒忽然出列启奏:“大王,寅将军和老大王是兄弟,于我等也有恩情,如今天庭大军在外,寅将军一人必然难敌,咱们得像个办法救他!” 第六百九十一章、 洛侠 听到庄恒这话,寅小虎激动地站了起来,满脸期盼。 不过齐鹜飞对此却并不乐观。 庄恒的话音未落,丞相宇文长在就问道:“寅将军有难,我们理应帮他,但我们这里都是阴神,出不了结界秘道,怎么救?” 庄恒说:“虽然结界通道中有针对阴神的特殊禁制,一千多年来我们也谨守誓言,从未越雷池半步。但如今形势非比从前,老大王身死,万教覆灭,寅将军身处危难之中,我们如果再墨守成规,苟活在这鬼国之中还有什么意思?我们国中有阴兵五万,个个阴神大成,其中有天鬼成就者不下百人。即便天庭发兵十万,我们借助地利,也未尝不可一战!只要我们集合众人之力,想办法打开结界,一定能把寅将军救出来。” 庄恒说的豪情万丈,大殿之中有不少人纷纷晗首点头。 大将周新出列说道:“庄将军所言极是。当初圣人立界,将狮驼岭一分为二,把我们涌金国隐在其中,是为了防止幽底死气外泄污染三界,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结界之所以难破,一方面是圣人手段,另一方面是因为有我们在中央守护法阵之眼。所以结界从外难破,从内破却并不难。只要我们在大王的带领之下,大家齐心合力,必能打开结界。” 丞相宇文长在却反驳道:“二位将军此言差矣!就算我们集全国之力,能够打开结界,就一定能把寅将军救出来吗?外面有天兵十万,而寅将军只有一人,此刻只怕……” 寅小虎听到此话,身躯猛地一颤。 宇文长在继续说:“就算把寅将军救出来了,然后呢?失去了结界的保护,我们从此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直面天庭的威胁。就算你今日能挡住他十万大军,明日你还挡得住吗?五万阴神,人不人鬼不鬼,三界之内何处有我们容身之地?” 他这话一说,马上就有好几人发声表示赞同。 “丞相说的有道理,我们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就算是苟活,也是在自己的家园。如果结界被打开,不要说我们没有了活路,这片土地也将永远不属于我们。” “是啊,我们不是怕死,只是结界一失,国将不国,家也无家,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有赞成的有反对的,一时谁也说服不了谁,便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元茂。 元茂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丞相宇文长在上前一步道:“此事委实难决,还请大王定夺。” 元茂看看宇文长在,又看向庄恒,目光依次在他这帮文武大臣身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他身边的元小宝身上,微笑道:“小宝,你以为呢?” 齐鹜飞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元小宝此时说错话。此事关系到鬼国存亡,元小宝无论偏向哪一方都不可取。他的身份特殊,若是一言激起下面的响应,难免再次引起元茂的猜忌。 他想传音给元小宝,可是刚听到庄恒说鬼国之中阴神大成者五万,有天鬼成就者不下百人,这大殿之中恐怕个个修为高深,也不知道元茂到了什么境界,因此不敢轻易给元小宝传递神念。 元小宝说:“我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事一无所知,不敢乱出主意。这种大事,还请伯父做主。” 虽然这不是齐鹜飞认为的最理想的回答,但总算不错。 元茂哈哈大笑,说:“小宝啊,你爹当年可不是这样的,心里有想法就要说出来,我元家的好儿郎要敢说敢做,敢做敢当!” 齐鹜飞知道元茂这是在试探元小宝,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元小宝恭敬的说:“伯父教训的是,小宝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多听伯父的教诲,力争能做一个像父亲一样顶天立地的人。不过今天这事小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请伯父做主吧。” 齐鹜飞终于松了一口气。 元茂点点头:“嗯,也是,你现在年纪还小,要你做这样的决定是太为难你了。” 然后看向手下文武,略微停顿之后说: “要从内部打破结界的确不难,几千年了,谁不想出去看看?寅将军要救,但是怎么救?总该有个计划吧!十万天庭大军就在门口堵着,说可以一战,也的确可以一战,无非就是个死嘛!要说害怕,我相信我们涌金男儿没有一个会害怕。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怕什么呢?” 大王不愧是大王,几句话一说,大殿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人们一个个都深锁眉头,思考着元茂所说的话。 齐鹜飞也觉得元茂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平,他能坐稳这个大王的宝座不是没有原因的。不过他依然没法看透元茂的心思,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寅小虎站在那里听众人辩论,一会儿希望,一会儿失望,有点无所适从。见大家都不说话了,他心里乱糟糟的,就忍不住看向齐鹜飞。 其实不光是寅小虎,包括小青,昆奴,端木薇,范无咎,圆觉,甚至女儿国的任春晓和曲晚晴,都在看着他。 这是在不知不觉中形成的信任,在拿不定主意或产生疑惑时的一种不自觉的行为,他们都把齐鹜飞当成了主心骨。 当元小宝也朝他看过来的时候,齐鹜飞知道麻烦要来了。 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从王座上射来两道目光,深寒如冰,明亮如火,直直的盯上了他。 “小宝,这位小真人气度不凡,是何人呐?”元茂看着他问道。 元小宝刚想说话,齐鹜飞就已经抢先站出来,躬身道:“叫大王笑话了,鄙人天资愚钝,修为低微,贱名实不足挂齿。” 元茂还是盯着他,微笑道:“这是哪里话来,庭弼生前就常说无分男女老幼、人鬼精怪,万灵生而等之。你跟在他身边,应知此理。大家都有名字,何来贵贱之分?” 齐鹜飞就说:“谢大王点醒。鄙人洛侠,在小主身边做个参谋。” 元茂点头道:“既是参谋,必有奇思妙策,那么,弱虾,依你看,我们该怎么救寅将军?” 齐鹜飞说:“大王面前,不敢胡言。” 元茂说:“我这里一向开明,但说无妨。” 齐鹜飞略一沉吟,道:“以我之见,不必去救。” 他的回答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 元茂轻“哦”了一声,道:“为何?” 第六百九十二章、 李靖的真正目标 齐鹜飞的话一出口,殿中就已经有不少人现出厌恶之色,把他当成了忘恩负义之徒。 庄恒恶狠狠地朝他看过来,那样子就像要吃了他似的。 齐鹜飞也相信,如果此刻不是当着元茂和元小宝的面,他真能吃了他,而庄恒也的确有吃了他的本事。 除了庄恒以外,梁才、周新等人也是面色不豫,倒是丞相宇文长在虽有些惊讶,却是一脸轻松。 齐鹜飞不慌不忙,说:“诸位不妨想一想,寅将军断后,让小虎带着少主进来,还特意毁了秘道,目的是什么?” 庄恒说:“当然是为了小宝和小虎的安全。” 齐鹜飞说:“这就对了。寅将军为了少主和小虎的安全而刻意毁掉进入涌金国的秘道,你们却要打开结界,岂不是辜负了寅将军的一片苦心?寅将军若是想要你们去救他,又何必毁掉秘道,只需要派小虎进来报个信不就好了?他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保护少主和小虎,也是为了保护你们,保护涌金之国。” 庄恒说:“寅将军讲义气,我们就更不能不管他!” 齐鹜飞说:“当年君庭山之战,他都逃出来了,这次李靖也未必能拿住他。秘道一封,他没了后顾之忧,或许还能安然无恙。一旦你们打开结界,则寅将军这一切就白做了,他想走也走不了了。” 庄恒一时语塞,心中还是觉得该去救,却又觉得齐鹜飞说的有道理,只能看向元茂:“大王……” 元茂摆手道:“你不必说了。这位小真人说的对,寅将军煞费苦心,我们岂能反其道而行之?” 说着看向齐鹜飞,“弱虾小真人,不愧参谋之名,有你跟在小宝身边,我也放心。” 齐鹜飞躬身道:“大王谬赞了。” 他心里很清楚,压根就不是自己分析的多好,实在是这位大王不愿意破坏结界。 在这里他是鬼国之王,天不管地不管,他就是玉皇大帝。一旦结界没了,他这个大王也就当到头了。 一个鬼国,五万阴神,天庭不可能放任其存在。李靖就在外面,以李靖的性格和能力,大概率来个先斩后奏,直接把这里荡平了,再往上报功。 剿灭五万阴神厉鬼,那可是旷世奇功,只要稍微做点文章,把他们全都算成魔教余孽,那功劳就更大了。 想到这里的时候,齐鹜飞忽然一惊,之前的种种疑惑一下子豁然开朗了。 小小狮驼岭,顶多就是一只虎妖藏身此地,李靖为什么要大动干戈,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团团包围此地? 一个寅将军,真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 他就不怕上面有人说他小题大做? 这付出和预期的回报明显不对等,就连齐鹜飞这种城隍司的小吏也算的明白这笔账。 现在终于明白了,李靖的目标不是寅将军,而是狮驼鬼国。 他是要来一场灭国之战。 鬼国有五万阴神,所以他带来了十万天兵。 李靖很可能早就知道寅将军躲在狮驼岭了,但一直迟迟不动手,就是在等机会,准备一鼓作气灭掉鬼国。 他的大军要进来,首先要破坏掉结界。 齐鹜飞刚刚走过那条秘道,那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且明显只能个体穿过,天庭的护天舰是进不来的。 天庭大军不可能穿过秘道进入鬼国,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整个结界破开。 可是就如庄恒所说,结界从内破易,从外破难,所以李靖需要等机会。 这个机会…… 齐鹜飞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不经意地朝庄恒看了一眼。 寅将军说李靖的确有雄才大略,而且行事向来谨慎,向他这样的人,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这场灭国之战应该是谋划了很久。 既然如此,他应该对狮驼鬼国内部了如指掌,不然绝不会贸然行动。 除了早就知道寅将军藏在狮驼岭之外,他很可能也早就掌握了进入狮驼鬼国的秘道,并派出密探查清了内部的情况,甚至,这鬼国之中已经有人被他收买…… 要是这样的话,那这李靖的算计就太可怕了。他甚至连寅小虎逃进鬼国,寅将军毁掉秘道都算进去了。因为只有算好这些,才会有今天庄恒提议毁结界救寅将军的事情发生。 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把自己这些人给算上。 齐鹜飞冷汗之流。 好在元茂有私心,不愿打开结界。或者说,大部分鬼国阴神已经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对于外面陌生的世界有着天然的恐惧,因此不愿出去。 可是,齐鹜飞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李靖既然能算计到那么多,不会算不到鬼王的心思。他还有什么后着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只要结界在,这里暂时就是安全的。 齐鹜飞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它们破坏结界。 元茂做出了决定,庄恒尽管心有异议,但在王座前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寅小虎燃起的希望之火终于被浇灭,垂头丧气地卧倒在地,好在刚才齐鹜飞说的一番话还给他保留了些许希望。 众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情,都是鬼国内部事务,偶尔有提及过去元庭弼在时的旧事,就难免又说到元小宝。齐鹜飞看得出来,每次一提及元庭弼和元小宝,元茂总还是有些紧张的。 另外,他也一直在观察庄恒。此人是打破结界的提议者,如果李靖在鬼国内部有接应的话,他最可疑。 可是观察了一会儿,齐鹜飞却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了。因为从言行举止来看,这还真是个耿直的人,不像心机深沉之辈。 一直到最后,大家即将散去之时,庄恒又大声地提起了寅将军的事,:“大王,寅将军正处于危难之时,我们不能见死不救,请大王准许我带兵前往营救!” 元茂皱了皱眉,问道:“秘道已毁,你怎么去救?” 庄恒一愣,咬牙道:“总有办法的。” 这下就连元茂都摇头叹气,说:“好,我准你五千人马,你去吧。” 没有人表示反对,大概是都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你出都出不去,怎么救人?无非是摆摆样子罢了。 庄恒难免有些尴尬,可自己许的愿,只能去做。 他转身毅然离殿,去点兵出征了。 齐鹜飞看着他的背影,回忆着他的一言一行,感觉他对寅将军的义气不似作伪。 元茂似乎也累了,挥手道:“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们都退下吧。” 元小宝被安排到旁边的一座偏殿休息,齐鹜飞等人自然跟着他一起。 说实在的,这里的房子多少都有些阴森,毕竟不是活人住的地方。不过倒是很适合元小宝。 侍者给他们安排好了房间,又拿来许多瓜果招待他们。只是大伙儿谁也没有心情享用,尤其是寅小虎,更是忧心忡忡,坐卧不安。看着他的样子,其他人自然也乐不起来。 齐鹜飞建议大家先休息,毕竟一多半人身上带着伤,虽然服用了各种药物,但元气一时难以复原,休息才是最好的补药。 他自己则只在太极池中匆匆泡了一泡,就出去了。他想去看看,庄恒带着五千人怎么去救寅将军。 感谢恒沣的白银顺便说几件事 / 今天大佬又打赏了白银,最近更新慢,实在受之有愧。 岳母病重,这几天一直在联系医院和专家。说起来,去年七月我母亲住院,随后我父亲住院,年底我姑姑脑溢血,年后姑姑去世,然后我岳母,一茬一茬的,我都不好意思请假,感觉假的一样。 我也希望是假的啊! 如果真能修仙多好,人人都能活个千八百岁,无病无灾…… 我自幼体弱多病,曾到处求医,练过气功,学过太极形意,又研究陈撄宁仙学,后来四处拜师,也算是正儿八经修过道,炼过丹的人,对易医武巫都有一些研究,只是资质愚钝,未得真人之形。 仙没修成,倒是有些副作用,其中之一便是对精神意识有了新的认识,俗称精神毛病了。于是又开始研究神经科学和心理学,可惜年纪大了,学问是做不出成就来了,于是就写了个叫梦境指南的闲篇。 说正经事吧,第一件事,正在考虑开新书,大概还是精神意识宇宙文明这一方向的。是不是接续梦境指南,我也说不清。也许可以让煤老板出来聒噪聒噪。 第二件事,这本书应该不会太监,会把设想的东西写完,虽然我不写大纲,但大架构脑子里一直是在的。 从故事来说,才刚开了个头,七蛛还没全化形,孙悟空和猪八戒刚亮相,应该能看到一点点和传统不同的样子。按理说,这是一本能写很长的书。最后写多长,我也不知道。 成绩不好,有很多原因,主观的,客观的,都有。写了两年多了,两本书,加起来快四百万字了,也总算对网文有点认识了。当然,这话说出来有人会笑,因为就在今天,我还在问我的运营官,啥是粉丝称号?砸弄?一个连粉丝称号是啥都不知道的作者好意思说自己对网文有点认识了?嗯,顺便提一下,可以领粉丝称号了,去评论区帖子留言吧,数量有限,领不到不着急,下次还有。 第三件事,额……一时想不起来了,想起来再说吧 最后,再次感谢恒沣的打赏,无以为报,要不,下本书的主角叫恒沣?或者女主好不好(认真脸)?要不就大反派,宇宙级boss…… 第六百九十三章、 被困 齐鹜飞原本没打算隐身,他想在城里走走,了解一下这鬼国阴神们的日常。作为元小宝的“随从”,鬼王的座上宾,他在这里应该受到欢迎才对。 但是,他刚穿过回廊来到偏殿大门口,就被两个护卫拦住了。 “大王有令,为了保护小王爷的安全,请不要随意外出。”阴神护卫的话很生硬。 齐鹜飞说:“我只是出去走走,小王爷在里面呢。” 护卫还是那句:“大王有令……” 要不是这旁边古色古香的建筑和护卫那一身古老的藤甲,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机器人。 齐鹜飞很无奈的退了回去,来到殿后花园,然后向上飞去,打算避过门口的护卫,从旁边飞出去。 可是刚一飞起来,虚空中出现一阵波动,又是两个士兵模样的人一左一右夹住了他。 “大王有令,为了小王爷的安全,请勿外出!” 齐鹜飞愣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这是被软禁了! 保护元小宝的安全? 这里是鬼国,五万阴神,在鬼王的统治之下,难道还有什么不安全的? 元茂这是什么意思? 还是不放心元小宝,怕抢了他的王位? 目前只能想到这个,但齐鹜飞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这座偏殿周围也不知道布置了多少人马,这些阴神修为都不低,个个都是修炼了两千年的厉鬼,要硬闯肯定是闯不出去的。 齐鹜飞朝两旁的阴兵嘿嘿笑笑,干脆也不解释了,就飘身落地,回了房间。 此刻大家都在休息,他也没有惊动其他人,在屋里坐了会儿,就隐去身形,从大门出去。 门口的两个卫兵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齐鹜飞等了一会儿,希望他们能说点什么,但他们始终像两根木头,一言不发。 齐鹜飞又绕着殿外转了一圈。这里前后左右藏着至少五百个阴神,封锁住了所有的出口,并且在位置上能够相互呼应,结合整座宫殿园林形成了阵法。 这绝不是什么保护,而是实实在在的软禁,要说这不是元茂的命令,齐鹜飞是不信的。 不过既然防范如此严密,说明元茂暂时还没有起杀心,如果他要杀元小宝,不需要派这么多兵来,以鬼王的修为和鬼国的实力,要杀他们应该很简单。就算国中有忠于元庭弼的旧部反对,也大可以秘密处置。 这时候把他们软禁起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怕他们跑了,要么是怕他们和什么人接触。 估计元茂是不怕他们跑了的,跑了还怎么威胁他的王位? 那么就是后者,怕他们和某些人接触,但会是谁呢? 寅将军提到过几个元庭弼的旧部的名字,包括庄恒、周新、梁才和宇文长在,说这些人比元茂还值得信任。 这几个人都已经见过了,从表面来看,他们对元小宝的确十分热忱,而除了宇文长在之外,另外三人还对出兵去救寅将军表示出了坚决的态度。 但自从齐鹜飞想到了鬼国之中很可能有李靖的内应,而尤其是庄恒的表现之后,心里就产生了怀疑。 必须把李靖的内应找出来,而且最好是除掉此人,不然让李靖知道了元小宝的身份,元小宝就不能再去盘丝岭了。 他一边想一边走,从鬼城大街上穿过,出了城门,直奔东方他们来时的秘道的方向。 到了那里,只见前方密密麻麻排满了阴兵,正是庄恒带领的五千兵马。 庄恒立在马上,正在那里指挥众人移山开石,又布好阵型,不停释放法力。 齐鹜飞看了半天,才看明白,庄恒这是想要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强行从内部用法力打出一条通道出来。 其实这也不是不行,因为寅将军从外部破坏后导致秘道被封,但毕竟是从外部破坏,内部结构还在,而且坍塌的空间很有限,只要能想办法支撑柱坍塌的结界空间,沿着旧的秘道残痕,就能够重新打通秘道,只不过可能不如原先那么平滑宽敞,就像坍塌过的矿道重新打通后一样,总会变得狭窄崎岖一些。 不过问题是,结界空间和常规物理空间完全不同,不懂结界阵法的话,就像不懂房屋结构的人是施工一样。庄恒显然就不是很懂,只是在那里蛮干。虽然部队结阵像模像样,但只是典型的军阵。 以齐鹜飞对阵法的研究,其实早就看清楚了通道的结构,如果把这五千人马给他,让他来指挥,花个一两天时间,或许就能把秘道修复出来。 但庄恒这样搞法,不打破结界的话,一两年也未必能打开通道,很大可能是打到一半又塌掉,甚至如果引起结界崩塌的话,把这五千人都能葬送在里面。 这让齐鹜飞愈加疑惑。 从庄恒这么卖力执着地想要打开通道,怎么看都像是内鬼;但他的表现又过于急躁,蛮干没有策略,李靖应该不会选择这样的人做内应,很容易被人识破。 齐鹜飞现在当然不可能去帮庄恒,他看了一会儿,确定庄恒暂时没能力打开通道,就算他是内鬼,一时也不可能给李靖传递消息,便离开了这里,回了王宫。 他需要摸清元茂的意图。 元茂修为极高,究竟有多高不好说,所以齐鹜飞进了王宫以后就特别小心。虽然连天蓬元帅都看不破他的隐身术,但万一被对方感知到任何异常,以强大的法力和特殊术法封锁住空间,那自己很容易被困住。 王宫很大,穿过重重楼阁大殿,他终于找到了元茂的寝宫。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正在向他汇报:“都歇着了,看上去身上都带着伤,只有那个参谋要出门,说是去逛街,被我的人拦住了。” “那只弱虾?”元茂抬起眼皮,似乎很感兴趣,“这小子有点意思。然后呢,他就回去了?” “没有,他曾试图从花园飞出去,但还是被拦下了,随后就回房了。” “没再出来?” “没有。” 元茂点了点头,说:“这人恐怕不是参谋那么简单,你盯紧点,别让他溜出去了。” “是。”将领躬身领命称是,却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属下不明白,就算让他们出去又如何?这些人法力低微,还没有一个入到大乘仙境之门,成不了大事。” 元茂问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他们软禁起来?” 将领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怕小宝威胁我的王位?” “属下不敢妄测。” 元茂哈哈大笑,说:“想了就想了,也没什么,我就是要大家都这么想,只有这样,有些人的狐狸尾巴才会露出来。” 第六百九十四章、 鬼相 元茂收起了笑声,冷冷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朝中有多少人认为我德不配位,只是沾了血统的光。我兄弟死了,他儿子来了,难免有些人的心思要活。我就是要看看,究竟有多少人对我不服,又有多少人想我死!” 他这话说出来,旁边的将领吓了一跳,连忙把头低下,一句话也没敢说。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这元茂是要借元小宝来清除异己。 这样的话,他们的处境就非常危险了。 齐鹜飞原本以为只要表明了立场,元小宝志不在此,不会对元茂的王位产生威胁,凭借其父元庭弼在国中的威望以及和元茂之间的血亲关系,至少能保住一命,顺利离开。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还是过于理想了,小看了元茂的奸诈,而高看了元茂的情操。 一只活了两千多年的鬼,有个屁的情操! 朝中有异己,元茂因有所顾忌还不敢对元小宝怎么样,异己清除完,元小宝必死无疑。 必须在元茂动手之前离开。 不过现在被软禁了,除了齐鹜飞自己能隐身之外,其他人要离开并不容易。 元茂又简单交代了几句,那个将领就下去了。元茂一个人坐在榻上,深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有人来报,丞相宇文长在求见。 齐鹜飞对宇文长在的印象不错,他没有急着要去救寅将军,并且极力反对从内部打破结界,不论此人心机如何,至少说明他没有被李靖收买。 “大王,微臣有一事担忧。”宇文长在进来就说。 元茂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坐下说吧,丞相。” 宇文长在躬身施礼:“谢大王。” “丞相何事担忧?” “回大王,老大王在位时,体恤下情,颇得死忠之臣,如今小王爷回来,臣怕……” “你怕什么?”元茂眯起眼睛问道。 宇文长在说:“我怕有些人一时糊涂,起了易主之心。” 元茂并没有生气,似笑非笑地说:“我这个位子是庭弼让给我的,如今小宝回来,我自然要让会给他。” 宇文长在连忙起身,大呼道:“大王万万不可!” “哦?为何不可?” “大王……”宇文长在略作沉吟,“若是老大王自己回来了,大王要让位也还说得过去。可如今这小宝还是个孩子,岂能承担一国之君的重任?我们在此两千余年,天地大变,日月换新,外面的世界早非我们所想象。如今正是危急存亡之秋,怎能行禅让之举?大王正值春秋鼎盛,修为精深,唯有大王,能保涌金平安,带领大家走出危局。” 元茂奇道:“你说的危局又是什么?” 宇文长在说:“大王以为老大王修为智计如何?” 元茂闭上眼睛,似乎不情愿回答这个问题,但他睁开眼睛后,见宇文长在还看着他,只能说:“庭弼自然是人中龙凤,修为智计皆我所不及也。” 宇文长在说:“大王过谦了。” 元茂摆手道:“这是实话,我还没有昏庸到嫉妒自己兄弟的本事。丞相有话直说吧。” 宇文长在说:“那么请问大王,又如何看那位尹长天教主?” 元茂说:“能让我兄弟死心塌地跟随,自然是龙凤中的龙凤,有圣人之风。” 宇文长在点点头,说:“可他们还是被李靖给灭了。听闻当日,李靖也是带了十万天兵。” 元茂冷哼道:“天庭每次出兵都号称十万之数,虚指而已。” “不管虚指实指,万教确是李靖所灭。大王以为,李靖这次为什么要发兵围困狮驼岭?” “今日小宝不是说了嘛,为了捉拿寅将军。此事我们之前也有所闻的。” 宇文长在却摇头道:“为了一个寅将军,李靖怎会如此兴师动众?” 元茂一愣,眉头皱得更深了:“丞相的意思是……” 宇文长在说:“李靖的目标绝不止一个寅将军,很可能还包括我们整个涌金国!因此微臣才说,此危急存亡之秋也。” 元茂沉默了一会儿,不禁点头道:“丞相所言有理。可是,我们有结界保护,这可是圣人手笔,李靖又如何能进的来?” “大王刚才也说过,要从内部打破结界并不难。” “说不难只是相对而言,总要倾举国之力才行。我已经否决了此提议。” “正因为大王否决了此提议,才更要小心。” “此话怎讲?” “大王,”宇文长在躬了躬身,“秘道对我族阴神有禁制,但别人却可以自由出入。李靖此人,老谋深算,若无把握,怎会发兵狮驼岭?大王要小心萧墙之乱。” “你是说……李靖早就掌握了秘道,并且我朝中有李靖的内应?” “正是如此。秘道窄小,李靖的大军进不来,只有从内部打开结界,他才能一举灭了我国。千年来,从未有人提出过打开结界,偏偏就在此时……” “你说庄恒将军吗?”元茂摆手道,“庄将军是耿直了些,但要说他叛变,我是不信的。” 宇文长在说:“未必是庄将军,但事出巧合,也许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庄将军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好在大王英明,没有答应此事。” 元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显然是认同了宇文长在的话。 说实话,齐鹜飞也很佩服宇文长在,虽然这方面自己也想到了,但宇文长在的分析条理更加清晰。 宇文长在见元茂不说话,就继续说:“微臣刚才说了,正因为大王没有答应此事,才更要小心。” “小心什么?” “小心李靖的人借此扇动老大王的旧部,要拥立小王爷。而一旦大王把王位让给了小王爷,小王爷年幼无知,又报仇心切,很可能就会同意打开结界,如此一来,国必亡也。” 元茂说:“小宝也不年幼了,我看他身边的人也都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参谋,颇有胆略,应该不至于糊涂。” 宇文长在急道:“大王,此时不是讲情义的时候,小王爷身边的人什么来路,我们谁也不知道,怎知不是李靖的人?” 齐鹜飞一听就知道要糟了,这宇文长在是要撺掇元茂杀人了吧?关键他说的句句在理,很明显已经打动了元茂。元茂本就有心要清洗异己,巩固统治地位,但元小宝总还有一线生机,如今被宇文长在这么一说,剩下的这一线生机也没了。 得想办法赶紧跑。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不按常理出牌 元茂似乎被宇文长在打动了,问道:“爱卿有何良策?” 宇文长在说:“臣有上中下三策献给大王,不知大王想要哪一策?” 在一旁偷听的齐鹜飞忍不住想要吐槽,怎么古往今来这些谋士献计的时候总要分个上中下?原本以为都是家俗套的杜撰,没想到自己也遇到了。 “那就先说说上策吧。”元茂懒洋洋地说。 宇文长在说:“大王可效仿上古尧舜,将王位禅让给小王爷,以成就大王仁义之美名。满朝文武必对大王佩服的五体投地,小王爷也会感念大王之恩德,如此则上下合德,风调雨顺,国必昌盛。” 宇文长在这番话说完,不要说元茂,连齐鹜飞都皱起了眉头。 这特么算什么上策? 要是肯让位,元茂早就让了,还要等宇文长在说? 元茂叹了口气说:“唉,我这个位置本来就是我兄弟让给我的,现在小宝回来了,照理说我让位是应该的。可是小宝现在还小,修为尚浅,如何能够服众?我们处在天地夹缝之中,天不容我,地也不容我,还要镇守幽泉,防止幽底死气上涌,实在责任重大,而危机重重。禅让之事,暂时还不合时宜,等小宝长大了以后再说。你且说说你的中策。” 宇文长在早有准备,微微一笑,说:“古语云,一山不容二虎。何况一国乎?大王也说了,我们身处天地夹缝之中,身兼重责,需得上下同心,一致对外,绝不能出现内忧。故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他立掌为刀,轻轻往下一按,“绝此后患!此非不仁也,为了我们身上的重大责任,为了涌金国的长治久安,这是舍小义而就大仁!” 齐鹜飞听得心惊肉跳,这个宇文长在还真是很毒,中策就直接提出了这么一个决绝的主意。 齐鹜飞知道,但凡有什么上中下三策之时,一般上策都是做不到的,等于放屁。下策肯定是很烂的,在位者绝不会同意。只有中策才是提出策略的人的真正意图。之所以还要提上下策,只不过是作为对比,让主帅能够更快地作出决策,选择最优的方案。 可是这个宇文长在又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策略呢? 他已经位居丞相,不太可能是为了拍元茂的马屁。 难道他和元庭弼有仇,所以要害元小宝? 可是之前听寅将军说起,宇文长在和周新、梁才、庄恒四人都是元庭弼的旧部,按寅将军的说法,这些人比元茂还要可靠些。可是自齐鹜飞进入鬼国以来,所见所闻,似乎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是庄恒表现异常,现在正带着五千人马在那边挖密道,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是要给李靖通风报信。 而这位宇文长在却在元茂面前挑拨离间,想要挑唆元茂去杀元小宝,这极不合情理。 只见元茂皱起了眉头,紧紧的盯着宇文长在,问道:“丞相此言可是当真?” “大王,微臣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出于公义,绝无私心!”宇文长在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忽而又面现悲痛之色,痛心疾首的说,“微臣曾深受老大王之恩,本不该出此策,但我身居丞相之位,为了家国太平,不至于出现内乱,故不得不说。若有不义之名,臣愿担之!大王可以治臣之罪,臣绝无二言!” 元茂摆了摆手说:“是我让你献策,自当畅所欲言,何罪之有?何况你也是出于公心,并非为一己私利。只是我虽非圣贤仁君,却也不是暴虐之人,怎忍心杀害我的亲侄子?此事作罢,休要再提。说说你的下策吧。” “大王真乃仁义之君,有古圣人之遗风,臣下佩服!”宇文长在拍了几句马屁,然后显得有些犹豫,“这下策么,毕竟是下策,不说也罢。” 元茂说:“我都说了畅所欲言,你不必有顾忌,赶紧说!” 宇文长在说:“请大王先恕我之罪。” “丞相何罪之有?” “臣无罪,但说出这个下策,怕就是有罪了。” “丞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好,本王先恕你无罪,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谢大王!”宇文长在躬身道,“所谓下策,其实也是给我们涌金国和国中五万阴神多寻一条出路而已。我们被困在这结界之中,天不管地不管,看似自由的很,其实却和坐牢并无二致。两千年了,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而我们却被困死在这里,根本出不去。这样活着,终究不是办法。” 元茂说:“刚才庄将军提议打破结界,丞相不是持否定意见吗?” 宇文长在说:“直接打破结界当然不妥。结界一破,五万阴神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再无遮蔽,又能去向何处?更何况因为老大王和魔教的关系,天庭早已把我们视为魔教同党,李靖的天兵就在外面,凭我们这五万鬼兵,真的能和天庭大军相抗吗?” “那丞相的意思是……?” “要出去,但是要先找好出路。” “出路何在?” “就在外面。” “外面?”元茂不解道,“外面不是被李靖的大军给围住了吗?” 宇文长在点头道:“李靖就是我们的出路。” “此话怎解?” “大王请想,李靖所求者,不过一战之功。然兵法有云,不战而屈人之兵者,方为上上之将。天庭的目的是剪除魔教余孽,以防后患。李靖的目的是求战功。只要我们和李靖讲和,从此归顺天庭,李靖不费一兵一卒,既可功成名就,又能得我五万阴兵相助,他何乐而不为?” 元茂沉吟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岂不违背了圣人设立结界之初心,也违背了当初立下的誓言,将士们又岂能甘心?” 宇文长在说:“大王此言差矣!我们在此守护两千多年,不越雷池一步,何谈违背初心?就算圣人再临,也不会怪罪我们。更何况,投靠了天庭,并不代表我们就要违誓。天庭不可能不管幽底冥河死气,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守在此地。唯一的区别,我们那时名正言顺,而且可以随意出入,不再受困于此。只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国中将士岂能不同意?” 齐鹜飞听完心中大呼,狡猾啊狡猾! 上中下三策,这个下策才是宇文长在的真实目的。 这位丞相有点不按常理出牌啊!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宇文长在才是被李靖收买的人。之前反对庄恒打破结界的提议,完全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明知道元茂不可能同意。 而在此时提出投靠天庭,以换取更大的自由,这个方案的确很有吸引力,和直接打破结界的风险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齐鹜飞很想知道,现在通往外界的密道已经被寅将军毁了,在不打破结界的情况下,他要如何和李靖联系? 还有一点,庄恒和宇文长在是不是一伙的?两个人在殿前一唱一和,究竟是在唱双簧,还是庄恒被宇文长在给利用了? 只见元茂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显然在思考宇文长在提出的所谓上中下三策的利弊。实际上,上中两策已经被他否定了,那么他现在考虑的应该就是下策。 过了一会儿,元茂身子往前一探,看样子是要说话,可是话未出口,就又靠回到了椅子上,仰头望着房顶,目光却是空洞的。 宇文长在站在那里,依旧半躬着身,脸上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好半天后,元茂终于站了起来,说道:“丞相不愧是丞相!本王想过了,就依你说的,选你的上策,明日就昭告天下,本王要将王位禅让给小宝!” 此言一出,宇文长在瞠目结舌,状若僵尸。 齐鹜飞也是一愣,这大王,也不按常理出牌啊!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变计 都不按常理出牌,这牌局有点意思。 齐鹜飞想起了当初辛苦炼制十八自摸符,就为了去赢个几十块紫币的日子。 同样是玩牌,看看人家玩多大,赌命赌国运啊! 他决定,这副牌,我跟了! 齐鹜飞心里怎么想,元茂和宇文长在当然不知道。就算知道,恐怕也不会当回事,因为他们压根没把他当成对手,甚至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此刻的元茂,表现的十分轻松,就好像刚把一身重担给卸了下来似的。任何人看见,都不会怀疑他准备禅让王位的真心。 不过齐鹜飞觉得没那么简单。 如果元茂真有禅让之心,又何必软禁他们?还不是怕元庭弼的旧部借元小宝闹出事来? 但眼下又不像是假的,而且当着丞相的面承诺的事,总不能说反悔就反悔。 宇文长在正是抓住了这一层,才给元茂下套,提出了上中下三策。 他用禅让这种狗屁上策做对比,就是在提醒元茂,你的王位并不稳固,随时有失去的风险,目的就是要他考虑投靠天庭,找个稳固的靠山。 哪怕元茂同意了中策,宇文长在也有应对的策略。他可以利用元茂要杀元小宝之心,策动朝中旧臣造反,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完全没想到,元茂不上套,竟然同意了上策。 宇文长在僵尸般站在那里僵硬了几分钟,终于一躬身,说:“大王仁德!” 这话也不知是在拍马屁,还是无奈的真心话。 元茂面无表情,看了宇文长在一眼,说:“今日累了,丞相若无他事,就退下吧,明日我自会召集朝臣宣布此事。” 宇文长刚退出去,一个人如幽灵般出现在元茂的身后。 齐鹜飞吓了一跳,没看清此人是怎么出来的,第一感觉是有人要刺杀元茂。 但忽听元茂说道:“元恩,你跟上去。” 齐鹜飞这才明白,此人是元茂的贴身侍卫,而且听名字,应该也属于王室一脉的。 元恩说道:“宇文丞相修为不低,我怕会暴露。” 元茂说:“你只要看他去了哪里就行,不用跟太近。” 元恩抱拳躬身,说了声“是”,就消失在大殿之中了。 齐鹜飞忽然觉得有意思起来。 估计元茂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动静,且看他明天怎么禅让,是真的,还是虚晃一枪。 现在宇文长在一定还处于懵逼中,元大王不按常理出牌,不吃不碰,铁了心要打十三幺自摸。 明天要摊牌了,齐鹜飞很想知道这位丞相大人手里还有什么牌。同时他也好奇,在通道被封的情况下,宇文长在怎么把消息递出去给李靖。 所以他也离开了王殿,跟了上去。 宇文长在走路不急不缓,倒很有一番丞相的气度。虽被元茂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弄了个措手不及,却看不出半点焦躁。 齐鹜飞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这样的人去了天庭,估计也能混个不小的官位,难怪会投靠李靖。 不过他并不怕宇文长在,而是对李靖的眼光和城府感到不安。 连几乎与三界隔绝的狮驼鬼国内都能被他渗透,而且还把一国丞相给收买了,这手段的确厉害。 齐鹜飞大概能猜到当初君庭山一战为什么会败的那么彻底了。陆承一直在怀疑内部出现了叛徒不是没道理,现在看来,千面魔君万俟明也就是欧阳承亮不是唯一一个叛徒,应该还有更高级别的人。 元恩一路跟着宇文长在,齐鹜飞也一直在注意这个人。因为此人的修为十分奇怪。 按庄恒的说法,鬼国五万人,个个阴神大成,其中达成天鬼者不下百人。庄恒、宇文长在等人能为将为相,成就自然不可能低于天鬼。 这个元恩能当上元茂的贴身护卫,又敢跟踪宇文长在而不被发现,起修为也绝对不低。 按理说,他们这个境界,隐身都已经修出实体,但这个元恩却依然飘飘忽忽,如鬼魅一般。 宇文长在出了王宫,没有回丞相府,而是左拐穿过两条街,来到了一座府邸前。看门的人显然认识他,直接就带他进去了。 元恩在离大门百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有些忌讳,没敢靠近。 齐鹜飞跟了进去,穿过庭院回廊,到了里面花园。园中有一亭,亭子里有不少人,中间两人正坐在那里下一种古老的战棋。齐鹜飞认得,正是周新和梁才两位将军。 宇文长在一来,他们就站起来,拱手相迎。 周新道:“丞相,怎么样?” 宇文长在脸色沉重,摇了摇头,叹气道:“唉,我已经尽力了。” 周新说:“我们只是要见见小王爷,用我们这把老骨头,帮小王爷提升修为,以报老大王之恩,并无他意,这也不行吗?” 宇文长在说:“大王本就多疑,你们都是老大王的旧部,聚在一起,大王岂能不生猜忌之心?如今小王爷已经被软禁起来,谁也见不着了。” 梁才眉毛一挑,问道:“大王竟如此绝情?” 宇文长在说:“我看大王非但不让你们见小王爷,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已经对小王爷动了杀心!” “什么?”众将大惊,“此话当真?” “这种话我敢胡说吗?”宇文长在佯怒道,又作出痛苦的样子,“可惜了小王爷,极好的资质,如今刚刚阴神大成,就要……” “不行!”周新大吼了一声,“我要去见大王!” 说着就往亭子外走去。 “对,我也去!” “我也去!” …… 众将纷纷回应,跟着周新就要去王宫。 “你们是嫌小王爷死得不够快吗?!”宇文长在大声道。 众将停步,回头看着他。 “丞相此话何意?” 宇文长在冷冷地看着大家,道:“大王虽起了杀心,但毕竟有所顾忌,不会马上动手。你们现在聚众进言,正好帮他下定决心,小王爷的命就真保不住了。” 大家都觉得宇文长在说的有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那里进退两难。 “那……那怎么办?”周新问道。 宇文长在却不说话,只是沉着脸,露出一丝鄙夷之色,仿佛在说:你们这些莽夫,我懒得和你们说话。 他越是这样,大家就越是心虚。 梁才说:“丞相,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主意赶紧说出来吧,我们都听你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变局 齐鹜飞很想站出来吐宇文长在一脸唾沫,然后告诉其他人:这是个大奸臣啊!大奸臣! 可是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 面对这些智商和警惕性都不够,修为却很高的天鬼,他实在是心里无奈。 这些人都不读历史的吗?宇文长在这么低级的挑拨离间法,放到历史堆里都是要被人笑话的。 不过想想也是,都做了两千来年的鬼了,上哪儿去读历史? 他们死之前一个个都是行伍出生的大老粗,估计也没读过什么孙子兵法之类的书。于是当过丞相的宇文长在和当过王爷的元茂就成了这场智斗的主角,其他人都是棋子而已。 当然,齐鹜飞并不是棋子,也不认为这是一局棋。下棋是两个人的事,现在除了元茂和宇文长在,还有他。人多了下棋就不好玩了,要改成打牌。如果说原来是他们俩在玩跑得快,那么现在齐鹜飞加入了,就可以一起斗地主了。 现在谁叫牌谁是地主还不明朗,齐鹜飞决定再观察观察。宇文长在肯定是不能合作的,元茂能不能合作还不知道,而如果加上外面的李靖,这牌局就更加复杂了。 只听宇文长在说道:“现在只能尽快把小王爷送出去了。” 周新说:“可是密道已经封闭,而且密道之中有对阴神的禁制,小王爷也是阴神,更何况李靖的大军可能还在外面守着,怎么出去?” 宇文长在沉吟了片刻,说出四个字来:“打破结界!” 众将皆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丞相,今日在殿上,你不是反对打破结界吗?怎么现在……”梁才不解的问道。 宇文长在说:“庄将军提议打破结界去救寅将军,我反对,是因为不想因小失大,不想因此而伤了国本。但是现在大王起了杀心,相比于寅将军而言,小王爷的处境更加危险。我们都深受老大王之恩,岂能坐视不管?”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宇文长在的目的就在于此。只要打破了结界,李靖的大军就可以轻易进入鬼国。庄恒提出来的时候,他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宇文长在心里很清楚,元茂是不可能同意打破结界的。也只有下面这一帮莽将军才会同意这样的做法。 他敢断定,现在李靖的大军就在外面集结着,随时准备进入。只要结界一破,就是鬼国覆灭之时。五万阴神不可能挡得住十万天兵,而且李靖既然能收买宇文长在这种级别的人,自然对鬼国内部的情况早已了如指掌。 宇文长在的话刚说完,亭子里就有一人附和道:“我同意!丞相所言极是!我们都深受老大王之恩。如果不是老大王,我们两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又哪来今日的修为和成就?寅将军的事情我不管,但小王爷的事我必须管!只要能把小王爷救出去,就算死了我也心甘情愿!就当是把我这条命还给老大王了,已经苟活了两千年,我活够了!” 齐鹜飞看向此人,只见他坐在亭子偏后的位置,在众将领当中并不突出。一般来说,在这种场合,级别不高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尤其是要做一个重大的决定时。而此人偏偏在此时突然发声,怎么看都有点像是给宇文长在做托的感觉。 他这话一说,人们纷纷点头,有不少人开始小声的附和。 梁才说:“赵都统说的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要打破结界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恐怕要倾举国之力,不太可能瞒着大王做此事。而且结界打破以后就要面对李靖的天庭大军,风险极大。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那个赵都统还要说话,却被宇文长在一个眼神阻止了。 由于角度的关系,其他人没有看见宇文长在和赵都统之间的眼神交流,但隐身之中的齐鹜飞却看得十分清楚。他更加确定,这个赵都统就是宇文长在的托,他们是一伙的。 宇文长在说:“梁将军所言极是,此事关系重大,之前我也是反对的,现在提出来实是逼不得已,当然要从长计议。不过……大王的脾气你们也知道,若不早做决断,只怕小王爷……” “不行,我绝不能不管!”周新显然有点急了,“我去找大王,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就用我这条命来换小王爷的命。” 宇文长在冷哼道:“你觉得你的命换得了小王爷的命吗?” 周新愣在那里,片刻后,用力一跺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宇文长在仰头看天,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说:“要不这样吧,我再去劝劝大王,就算劝不动,能拖得一时是一时。” 说罢,不经意的朝赵都统看了一眼,赵都统微微点头,宇文长在便转身离去了。 众将看着宇文长在的背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只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丞相身上,便沉默着,让亭子里变得无比安静,只有风儿轻呼之声,带着花园里的花香。 过了一会儿,赵都统站起来说:“丞相说拖得一时是一时,我们总不能这样干等着吧?” 有人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都统说:“咱们去把小王爷接出来,至少先保证他的安全。或许丞相真能劝动大王,那是再好不过。若是劝不动,咱们再看情势而定。” 便有人附和他的说法,众人就都看向梁才和周新这两位级别最高的将领。 周新问梁才:“梁将军以为如何?” 梁才说:“我以为可行。” “好,那就这么定了。”周新一拍大腿,“我们先去接小王爷!” 梁才正要和他同行,却被周新阻止了。 “老梁你就别去了,由我和赵都统他们一起去就够了。万一大王真的不讲情面,你就另做打算。别把咱俩都在一锅里烩了。” 梁才点头道:“也好,那你们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们把小王爷接来。” 周新便和一众将领出了门,十几人浩浩荡荡,朝元小宝所在的府邸去了。 齐鹜飞看着他们的坚定的步伐,感受着他们带起的阴风,心里忽然有了一些奇怪的想法。 这些人可都是天鬼啊! 十几个天鬼,即便放在地府,也算不小的势力了吧。 何况这里全国有天鬼上百,也难怪李靖要想办法灭掉他们。 这么庞大的势力,要是能为我所用…… 第六百九十八章、 冲突 齐鹜飞立刻施展遁法,回到了住处,先把小青,昆奴,范无咎和元小宝叫到一起,把了解到的情况说了。这些都是自己人,对他们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但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端木薇还好说,但她爷爷端木博文可是个人精,齐鹜飞还不敢把自己的底全部托出来,更何况法舟和任春晓他们了。 虽然通过这次宗门大会,大家对自己被当做棋子利用而感到愤愤不平,尤其是死伤如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能侥幸逃得一条性命也不容易,更是不会对李靖有什么好感。 但毕竟都是修仙之人,都在天道光芒之下,而天庭又向来以天道之代表自居,主张三界之正义,没有人敢轻易背叛天庭,与魔教为伍。 情况说完之后,齐鹜飞把自己初步的应对策略说了,又对元小宝交代了一番,然后就离开住所,去了元茂的宫殿。 周新等人来找元小宝,会发生什么,他猜都能猜到,但宇文长在和元茂这俩人却都颇有心机,局势如何发展还要看他们怎么出牌,齐鹜飞必须时刻盯着他们说什么做什么,才能确定下一步的计划。 宇文长在虽然修为高深,但进宫时并不施展法术,所以齐鹜飞遁入宫中的时候,宇文长在才刚到宫门口。 齐鹜飞看见元恩正在元茂身边汇报着什么,此时侍者来报:“宇文丞相求见。” 元茂挥了挥手,元恩躬身退了几步,身体就消失在大殿的一角。 “丞相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元茂脸上似笑非笑,看着走进来的宇文长在问道。 宇文长在行完礼,答道:“回大王,微臣刚才去了将军府。” “如何?” “大将军周新,大将军梁才,左卫营长赵兰,右卫营长秦东来等将领十余人聚集在将军府,恐有所图谋,请大王早做准备。” “哦?”元茂眯起眼睛,“丞相以为他们有何图谋?” “当与小王爷有关。这些人都是曾深受老大王之恩,此时聚集,或有另立之心。” “丞相不也是庭弼的旧部吗?怎么不与他们一起?” 宇文长在跪倒在地,说:“老大王提携之恩,微臣永生难忘。但微臣忝居丞相之位,自当为国谋事,一心忠于君王社稷,岂能行谋逆之举?就算老大王重生,也绝不允许我这么做的!” 宇文长在匍匐在地,自然看不到元茂的表情,但齐鹜飞看得清楚,元茂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很明显是知道宇文长在此话并非真心。不过讥笑的表情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变成了欣慰的样子,笑道:“丞相不必多虑,本王并无此意。丞相赤胆忠心,为国事日夜操劳,本王是知道的。” 宇文长在这才抬起头来,口称:“大王圣明!” 元茂又问:“丞相没有把我明日就要让位的决定告诉他们吗?” “没有。”宇文长在如实说道。 “为何不说?” “事关国体,王命未宣,臣不能说。” 元茂点头道:“也是,那依丞相之见,当如何?” 宇文长在说:“臣以为,无论大王是否决定禅让,谋逆之罪不可赦,否则国将不国。” 元茂沉吟道:“但丞相也只是猜测,并无实据,不是吗?” 宇文长在说:“但愿臣只是猜测。请大王加派人手保护小王爷,以免出现意外。” 元茂点了点头,正要叫来侍卫传令,侍卫忽来报:“报大王,大将军周新及诸位都统领要见小王爷,在王府门口与守卫发生冲突,请大王指示。” 宇文长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终于还是发生了!” 元茂皱了皱眉,问道:“冲突情况如何?” 侍卫道:“得报时王府周围侍卫已经死伤十多个,现在情况不知。” 元茂一改刚才平和的态度,大怒道:“岂有此理!杨统领何在?” 一名将领模样的人快步上得殿来:“大王,末将在!” 元茂沉着脸说:“杨统领,本王命你率领近卫营,前去保护小王爷,强闯王府者,无论身份高低,全部暂行拘押,若敢反抗,以谋逆论。” “是!” 杨统领领命,大步离去。 齐鹜飞知道宇文长在的第一步计划已经成功了。 而看元茂那样子,估计一切也都在他预料之中。他本就是想借此时清除异己,周新等人就是送上门去的。 接下来,元茂很可能会趁机杀掉这些人,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宇文长在则正好借机鼓动梁才和庄恒等人造反。这二人各取所需,各自实现自己的计划,最后谁输谁赢,则要看他们的底牌了。 按目前的情况看,齐鹜飞认为元茂的赢面大一些。因为元茂明显是在利用宇文长在,他对宇文长在的身份应该有所察觉。而宇文长在未必了解元茂,还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最关键的是,他没法和李靖去的联系,得不到支援的他是在孤身作战,在夹缝中生存,不能走错任何一步。 当然,自从齐鹜飞知道了这一切,牌局早就变了。 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周新等人被杀,这些人里除了那个叫赵兰的左卫营都统是宇文长在的托之外,其他人都是忠于元庭弼的,是可以拉拢的势力,自己和元小宝在关键时候还需要他们的帮助。 因此他刚才就交待了元小宝,在适当的时机出现,以保住周新的性命。毕竟元小宝身份特殊,元茂暂时还不敢公开对他不利,以他的身份,要阻止一场大杀戮,暂时保住周新性命不难。 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不久之后,杨统领就回来了,说周新等人已经全部逮捕,等候发落。 这速度,不管宇文长在还是元茂,都感到意外。 元茂问道:“近卫营伤亡如何?” “并无伤亡。”杨统领答道。 元茂和宇文长在更加意外了。 “大将军周新修为高深,其余人也都是天鬼境界,你是怎么拿下他们的?” “回大王,是小王爷出面安抚住了他们。我赶到时,按王命捉拿,他们并未反抗。” 元茂眼中杀机一闪而逝,随即又是一副笑容,道:“如此甚好。先将他们收押,听候发落。” 又问宇文长在,“丞相,你看该如何处置他们啊?” 宇文长在面不改色,从容答道:“可以问问小王爷的意思。” 元茂脸色微变,哈哈一笑,说:“丞相所言极是。杨统领,小王爷现在何处?” “就在殿外等候。” “宣!” 第六百九十九章、 计划之中 元小宝上了殿,就要对元茂下跪,却被元茂阻止。 元茂说:“我涌金国自创立之初便提倡万类平等,王权不过是暂代天命,何况我听说外面的世界早就废除了跪拜之礼,讲求人权,我们岂能落后?你问问丞相,便知道在本朝,见王从不须下跪。” 这话说得漂亮,连齐鹜飞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不过他知道,元茂这话形式大于实际,毕竟是王朝旧制,哪儿来真正的平等?除非圣人在位。即便过去的涌金国曾经有过这样的时光,也已经过去很久了,经历了地狱般的灭国之灾,闭关锁国两千年,只怕思想早已麻木了。有时候,身子不跪,心里早就跪下了。 宇文长在附和道:“大王所言甚是,我们素来便是礼仪之邦,但从不以阶级论高下,所以见王也无须下跪,尤其是在私下场合,十分随意。” 元小宝说:“大王,小宝非为见王而跪,实是请罪而来。” 元茂奇道:“何罪之有?” 小宝说:“方才几位将军和大王派来的侍卫起了冲突,此事实因我而起,所以特来请罪。” “原来是为了此事啊!”元茂哈哈一笑,“此事不能怪你。你刚来,不知道规矩,但他们岂能不知?不敲打敲打,他们还真以为没有国法了!” 小宝说:“无论如何也是因我而起,我愿意代其罪,若大王要处罚,就处罚我吧。” 听到这话,元茂不禁脸色一沉,而宇文长在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恰被齐鹜飞看在眼里。 元茂说:“小宝,我知道你重情义,和你父亲一样,不过,你可知国中现在的情势?” 小宝说:“我听说两千年来,国中一直安泰和平,风调雨顺。” 元茂说:“表面上看的确如此,但你要知道,两千年来,无论天庭还是佛国,无不时刻有亡我之心。百多年前,你父亲跟随尹教主出山,成了魔教天干十帅之一,更是让我们处于风口浪尖之上。李靖此次兵围狮驼岭,未必不是冲我们而来。这么多年来,天庭处心积虑要灭掉我们,只碍于有结界保护,他们的大军进不来。但两边皆有秘道,以天庭的能力,未必不能派人进来,而我朝中也许早已有了他们的内应……” 宇文长在的眼皮轻轻抖了一下,脸上泛起一层白色,只是因为低着头,坐在上位的元茂自然看不见。不过这神色只一闪而逝,只有齐鹜飞看得清楚。宇文长在瞬间恢复了正常,而且还抬起了头,一派从容的样子。 元茂瞥了他一眼,继续对元小宝说:“你父亲把王位让给了我,这百年来,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刻也不敢放松,实在是怕偌大份基业毁在我手上。算了,不说这些。好在你回来了,我已经决定,明天我就向全国宣布,让位于你。” 元小宝故作惊讶的“啊”一声叫:“大王,这如何使得?” 元茂说:“如何使不得?这王位本来就是你父亲的,应该传给你。” 元小宝连忙拒绝道:“不不,大王,父亲既然将王位传给大王,自然认为大王才堪此任,小宝何德何能,绝不敢担此大任。小宝明日就离开狮驼岭,请大王收回成命。” 元茂说:“结界之中只有两条通道,向东的通道已经被寅将军从外部毁了,西边虽然还有一条,但也有针对阴神的禁制,除非有大罗法宝护身,否则也出不去。” 小宝急道:“那如何是好?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宇文长在说:“其实也有办法。庄将军不是去东边修秘道去了嘛,以他的进展,也许过个三五个月,秘道就能修复打通,而且因为损毁过了,对阴神的禁制或许会失效,而那时估计李靖的大军也早就退了,小王爷就可以出去了。” 元小宝苦着脸说:“也只能如此了。那我就在朝中再住上三五月,请大王明天就派人将我的随从送到西边秘道,让他们先出去,我在外界还有要事要办,三五个月后,我再出去和他们会合。” 元茂还要挽留,非要把王位让给元小宝,元小宝坚决不受,执意要走。元小宝越坚决,元茂就越客气,元茂越客气,元小宝就越坚决,而元茂的眉头也越舒展。到最后,元茂一副惋惜的样子同意了元小宝的请求,让他的随从先从西边秘道离开,并派人到东边的秘道外等候,等几个月后秘道打通,再让元小宝走。 元小宝千恩万谢,又请求元茂从轻发落周新等人,元茂自然也满口答应,但并没有马上放人。 齐鹜飞知道元茂不会放人,这本来就是他清除异己的机会,好不容易把这帮人揪出来了,就算不杀,至少也要削去他们的兵权,甚至很可能会想办法降低损害他们的修为。 元小宝任务完成,就告退了。 元茂派人护送元小宝回去,然后又似乎为如何处置周新等人而犯难了。 宇文长在说:“周新等人以下犯上,明显有企图挟天子以令诸侯之意,要不是小王爷深明大义,此事后果不堪设想。大王需早做决断,决不可姑息。” 元茂说:“就算他们有此心,却并无行动,没有证据,岂能随意定罪?何况,十多人都是有功之臣,全部定罪,只怕军心不稳。” 宇文长在说:“大王不妨连夜审讯,查出主谋,不必十多人全部连坐。” 元茂点头道:“好,此事就有劳丞相了。” 宇文长在惊惶道:“都是大将军,尤其是周将军,军威甚高,臣怕力有不逮,还是大王亲自去审更好些。” 元茂摆手道:“此言差矣,你是一国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好怕的?再说了,或许周将军也是受人蛊惑,一时糊涂呢。就这么定了,今晚你就连夜审讯。记住,我自要你公平处置,只要是主谋,无论官职高低,自当从严治罪,绝不姑息。” 宇文长在躬身道:“微臣遵命!” 齐鹜飞看明白了宇文长在的套路,却没太看懂元茂的套路。不过事情大致在他的料想之中,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宇文长在并没有马上去审问周新等人,而是先回了丞相府,齐鹜飞跟踪了一阵,没什么新的发现,就暂时先回去了。他要交待一些事情,按照计划,明天元茂会派人把他们先送走。 齐鹜飞当然不会走,他不能丢下元小宝一个人。他表面会和其他人一起出去,摸清秘道的出入口出入方法之后,就隐身偷偷潜回,然后把元小宝带走。如果有机会的话,最好能来个借刀杀人,把宇文长在除掉。这个李靖的眼线如果活着,李靖就早晚会知道元庭弼有个儿子的事,这对元小宝乃至盘丝岭来说都十分危险。 回去以后,齐鹜飞刚刚交待完了一些事情,却没想到,宇文长在来了,而且指名道姓要见洛侠。 第七百章、 指点迷津 齐鹜飞有些意外,不知道宇文长在要干什么,在象征性的请示并征得元小宝的同意之后,他就陪着宇文长在去了自己休息的房间。 宇文长在进了屋,先上下左右看了看,然后在屋子里走动起来,看上去是在观察房间的布置,但齐鹜飞能察觉到他在施法,法力波动不强烈,但源源溢出,正在破坏这里的空间。 等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这里就形成了一个临时的空间隔绝,类似法阵,只不过没有真正的法阵那么持久,很快就会散去。不过这点时间足够他们说话了。 这个临时法阵很高明,可以通过隔绝空气分子震动而屏蔽声音,但不会屏蔽神识。这样,外面的人通过神识能知道他们在里面,但没法听到他们说的话。 这信手拈来的手段让齐鹜飞感到震撼,宇文长在的修为应在天鬼之上,换算成现在的品级就是至少七品。 他站在宇文长在身后,假装不知他在布阵,问道:“不知宇文丞相找我何事?” 宇文长在转过身来,看着齐鹜飞,说:“我观阁下器宇非凡,又是小王爷身边第一谋士,故想和你交个朋友。” 齐鹜飞故作惶恐道:“丞相谬赞了,我只是一个随从,当不起谋士之称。丞相有话不妨直说,在下洗耳恭听。” 宇文长在点了点头,说:“好,那我就直说了,你们现在有危险,得想办法送小王爷离开。” “危险?”齐鹜飞假装懵懂,“何来危险?难道是李靖的天兵要打进来了?” 宇文长在冷笑道:“若真是天兵打进来,也还有鬼国五万大军抵挡,大家同进退共生死,有危险也不是小王爷一人的事了,自不必专程来说与你知。” “那又是什么危险?”齐鹜飞一脸茫然地问。 宇文长在眯起眼睛看向齐鹜飞,目光之中带着诡异而强烈的法力,几乎要洞穿齐鹜飞的躯壳,令人十分难受。 “你是个聪明人,好好想一想,除了外面的天兵,这里还有谁能威胁到小王爷的安全。” 齐鹜飞没有掩饰被对方目光逼视下的痛苦,沉思了片刻,忽作恍然道:“莫非大王他……”进而十分震惊地指着宇文长在,“丞相……您,您可不要吓我!” 宇文长在说:“不是吓唬你。身为本朝宰相,这种事我本不应告诉你。不过我深受老大王之恩,如今老大王已经不在,若小王爷再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能够心安?” 齐鹜飞问道:“丞相为何不直接告诉小王爷,而要告诉我?” “小王爷年纪还小,修为尚浅,未必能明白其中关窍。有些话,还是有个中间人传达更好。”宇文长在略做停顿,看了齐鹜飞一眼,目光又瞟向窗外,“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种事总要有个聪明人才说的明白。若是碰到个傻的,说了也白说,说不定还要做些傻事出来,白白耽误了性命。” 齐鹜飞忽然明白了宇文长在来找他的意图,说:“明日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但秘道又针对阴神的禁制,小王爷走不了,该如何办?” “恐怕你们也走不了。”宇文长在说。 “丞相此话何意?大王已经答应……” “大王是答应了,但你也不想想,如果大王不想让小王爷活,又怎会让你们活着出去?而且被你们知道了秘道,从此来去自如,此间怎得安生?” 齐鹜飞心头一震。这虽是宇文长在吓唬他的话,但未必不会真的发生。元茂若杀意坚决,还真有可能不让他们活。 “还请丞相指点迷津。” 宇文长在微微一笑,说:“指点不敢当,但可以给你几条建议,至于如何选择则在你自己。” “丞相请说。”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来问你,若大王非要你死,谁能救你?” 齐鹜飞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听着,等着下文。他知道,宇文长在提这个问题并不是要他回答的,只是在为后面的话做铺垫。 果然,宇文长在稍作停顿之后就继续说:“我虽是宰相,看似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我手上无兵无权,而大王修为高深,精力旺盛,又多谋擅断,我这个丞相不过是个摆设而已。在本朝之中,自大王以下,有庄恒、周新、梁才三位将军,法力高强,又手握重兵,素来为大王所忌。此次周将军来见小王爷,正被大王抓住了把柄,幸好小王爷亲自出面求情,否则周将军性命难保。不过这样一来,大王对小王爷的戒心更重,恐怕……” 齐鹜飞点了点头,问道:“丞相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庄、周、梁三位将军?” 宇文长在说:“周将军尚在狱中,大王授权我今晚审讯,到时我可以略作安排,放他出去。梁将军与我有些交情,我也可以去说说。庄将军现在还在东边修复秘道,你若是有心,可以去向他求助。” 齐鹜飞躬身道:“多谢丞相指点。只是,就算三位将军愿意帮忙,又如何能保住我们的性命?难道他们还能反抗王命?” 宇文长在说:“他们反不反,我是不知道的,全在他们,也在你们,在小王爷。小王爷如何决断,我就更不知道了。你是小王爷身边的人,我想你比我清楚。” 齐鹜飞说:“我明白了,小王爷那边我自会去说。不过刚才丞相说您给建议,选择在我,说明还有别的路,请丞相明示。” “我就说你是个聪明人嘛。”宇文长在呵呵的笑起来,“无论周、梁还是庄将军,虽有兵权,却未必有与大王决裂之心,故要保住小王爷性命,还是难。在鬼国内部,除了他们,再也找不出能与大王相抗衡的人了。所以……” “您是说,要向外求助?” “不错。” “如何求助?” “明日大王不是答应让你们先离开吗?你去找庄恒将军,求他保护,以他对老大王的忠心,小王爷只要开口,他必然答应。他若答应,保你们几个出去应该不难。” “可是出去以后又如何?万教已灭,我们无亲无故,谁都不认识,能去找谁?” 宇文长在哈哈一笑,说:“李靖不就在外面吗,还囤了十万大军,你何不去找他?” 第七百〇一章、 土地神 齐鹜飞大惊道:“李靖?找他不是羊入虎口?” 宇文长在说:“此一时,彼一时也。你既然如此聪明,应该能明白,李靖这次兵发狮驼岭,绝不可能是为了一只老虎,或者小王爷一人。他的目标是鬼国,是这里的五万阴神,上百天鬼。若能一举灭掉鬼国,是何等的功绩?如能用一国之鬼,来换小王爷一人之命,李靖如何会不答应?” 齐鹜飞连忙摇头道:“这不可能!我们岂能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小主绝不会答应的。再说了,李靖这种人,如何靠得住?” 他忽然目露精光,假装刚醒悟过来的样子,怒道,“你是当朝宰相,出这种主意,安的是什么心?” 宇文长在面不改色,看着齐鹜飞,问道:“我来问你,你自己的命重要,还是小王爷的命重要?” 齐鹜飞看着宇文长在那轻蔑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图穷匕见。只要自己说错一句话,他立刻就会动手,杀人灭口,绝不会让他把今天说的话泄露出去。 这老鬼修为高深,一旦他动了杀心,自己活下来的希望渺茫。而在鬼国众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下人,就算被杀了,也没人会关心,宇文长在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来为其开脱。 齐鹜飞故作犹豫之色,沉吟道:“当然是小王爷的命重要。” 宇文长在见他犹豫,哈哈一笑,说:“别装了,别人的命怎及自己的命重要?那你现在敢不敢去找大王,就说你愿为小王爷抵命?” 齐鹜飞沉默片刻,摇头道:“不敢,也不愿。” 宇文长在满意地点点头,说:“我就知道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总是比莽夫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你放心,李靖虽然诡诈多谋,但并不是反复无常的人,你去找他,只要他答应了,你和小王爷的命自然能保住。而且,你们若愿意投靠天庭,以天庭现在的政策,不但不会杀你们,还会格外优待。” “你怎能如此肯定?”齐鹜飞盯着宇文长在,“难道你也投靠了天庭?” 宇文长在嘿嘿一笑:“谈不上投靠,其实我本来就是天庭的人,早在涌金国未灭之时,我就是天庭派驻此间的土地仙,虽然是最低等的小仙,却也是正儿八经入了仙籍的。” “你是狮驼岭的土地?”齐鹜飞大感惊讶。 “不,我不是狮驼岭的土地,我是涌金国的土地仙。狮驼岭是荒野,荒野的土地怎能与人间一国之土地正神相比?”宇文长在的语气不无骄傲。 齐鹜飞还是感觉有点不可置信,便问道:“有何凭证?” “无须凭证。”宇文长在很平静地说,“涌金国曾是法外之地,不受天庭约束,所以我的任命是秘密的。我的使命当中还有一条,就是调查涌金泉的来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判断我所言是真是假。同样,你也应该知道,你正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齐鹜飞当然知道,从宇文长在提出让他去找李靖开始,他就已经陷入绝境,而此刻说出了土地的身份,就相当于摊牌了,要么齐鹜飞答应跟他合作,投靠天庭,要么就死在这里。 “丞相为何选择我?” “我说过,你是个聪明人。” “丞相不怕我假意应承,转身便向大王高密吗?” “哼哼,”宇文长在冷笑了一声,“你可以试试,看大王信不信你。即便大王疑我,也绝不会因你一言就杀了我。而我要杀你,却易如反掌。” 齐鹜飞知道宇文长在说的是实话,便道:“丞相想让我做什么?” “你去找庄恒,就说大王要对小王爷不利,以明日你们离开之时,大王会不会派人杀你们做凭证。庄恒看到有人要杀你们,自然就相信你的话,也能救你们。你出去以后,就去见李司令,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我有密信一封,你带去给他。” 说着拿出来一封信,信封上有法力封印,如果强行打开,信就会被毁掉,因此无法偷窥其中的内容。 齐鹜飞犹豫了一下,接过信封,问道:“如果大王不派人杀我们呢?” 宇文长在哈哈笑道:“你太高看如今的大王了。他要是有这等气度,你也没法扇动庄恒周新去反他了。”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宇文长在的计划。他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借这个机会去见见李靖。 这次宗门大会的伤亡惨重,大多数门派都全军覆没了,只有黄花观,除了叶问天下落不明之外,其余人都完好无损,而与黄花观同行的圆觉寺也安然无恙。如果所有的事都是李靖策划的,这些活下来的幸运棋子会不会被他盯上呢?如果被李靖盯上了,对盘丝岭来说可不是好事。 另外,自己这一行人进入鬼国的事肯定也瞒不过李靖,和寅将军之间什么关系,如何进的鬼国,又如何活着回去的,将来总要有个交代。而一旦李靖攻破了鬼国,宇文长在必会向他汇报元小宝的事情。到那时,自己就百口莫辩,怕不是要被李靖直接捉去斩妖台问罪。 如果有机会去见见李靖,或许能找到生机,对盘丝岭的发展有好处。也正好见识一下这位天上的大神,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将来和他敌对时,就能多一分把握。 现在的问题是,齐鹜飞不知道宇文长在信里写的是什么。到了李靖面前,如果说的话和宇文长在汇报的不一样,被当场戳穿,那就弄巧成拙了。 齐鹜飞拿着信犹犹豫豫,心里七上八下,反而让宇文长在感觉真实,一个小人物,就算再聪明,乍然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会拿不定主意的。 他笑着鼓励道:“放心,你只要把信送到,我保你以后平步青云。” 齐鹜飞问道:“我出去送信可以,但你如何保证我家小主的安全?” 宇文长在说:“老大王威信尚在,大王暂时还不敢对小王爷下手。等庄恒相信了你的话,他必会想办法保护小王爷。再加上有我从中斡旋,暂保小王爷性命还是可以的。” “你真能保证李……李司令不杀我家小主?”齐鹜飞战战兢兢地问。 宇文长在听他改口称“李司令”,脸上放松下来,说:“我保证。不过你要说服他,将来不和李司令作对。” 齐鹜飞深吸了一口气,把信收起来,说:“好,我试试。” 宇文长在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手一挥,撤去了临时屏蔽声音的结界,就和齐鹜飞随意地聊起了元小宝的起居生活,仿佛在关心这位“小王爷”似的,随后就告辞离开了。 第七百〇二章、 试探 宇文长在走后,齐鹜飞陷入了沉思。 他实在没想到宇文长在是当年涌金国的土地神,而且还是秘密任命的。看来天庭早就对涌金国动了心思,或者说早就想要消灭万教了。 那么寅将军的怀疑就不无道理了。当年三妖下界,也许真是天庭和灵山商量后一起做的决定。难怪天庭对此事不闻不问。 照理说屠尽一国这种事,已经能影响到天道气运流转了,天庭肯定要干预的。就像前阵子蝠妖为祸,虽然蝠妖只是一只小妖,但闹的事大,对人间造成了大危害,影响了气运,天庭不可能不管。 天庭不管,说明早就有了防备,因此天道气运没有产生大的影响,又或者借西游之举给弥补了。 宇文长在说他当年就在调查涌金泉之秘,也不知道他查出来什么了。他会不会知道盘丝岭的那口井的存在? 齐鹜飞想了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宇文长在知道,早就向李靖汇报了。那么李靖也早就去调查盘丝岭了。 想到这里,齐鹜飞忽然一个激灵,想起了陈光化。他总觉得这家伙对盘丝岭不怀好意,来虹谷县任职也许有着别的目的。 齐鹜飞拿着宇文长在给他的那封信翻来覆去的看,以他目前的本事没法解除上面的封印,强行打开的话,封印就会把信毁掉。其实就算能解除封印,看了信的内容,也不能再去见李靖。这封印除了保护信的内容之外,必然也是一种信物,没了这封印,李靖就不会相信他。 但如果不看到信的内容就去见李靖,又实在没有把握。而面对李靖这样的大神,一旦对方起了疑心,自己只怕隐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齐鹜飞看了半天,没想出办法来,只好把信丢进心我之镜的空间里,暂时不去管他。 他决定先按照宇文长在的建议去找庄恒。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庄恒、周新、梁才这三人和宇文长在不是一伙儿的。他们看样子是真的对元庭弼也就是他们口中的老大王忠心耿耿,倒是可以一用。 不过这时又遇到了一个问题。他们被元茂软禁起来了,根本出不去。这一点宇文长在很清楚,他为什么还要出这个主意?而且他还特意来找齐鹜飞,难道是知道些什么? 齐鹜飞惊出一身冷汗。 不过他不认为宇文长在看穿了自己的隐身术,连寅将军和九尾都看不穿,宇文不可能看穿。但除此之外,又想不出别的原因。 齐鹜飞决定还是要冒一冒险,不管宇文长在有什么居心,这个险都值得一冒。 对元小宝等人交待一番后,他就离开了府邸向东而行,去找庄恒。 庄恒还带领着五千鬼兵在修复秘道。齐鹜飞早就知道他不太懂阵法,只会运用一些军阵来集中士兵的力量。这种阵打仗可以,用来空间结阵就有些捉襟见肘了。 齐鹜飞到了以后,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果然如宇文长在所言,庄恒一开始并不信元茂会还元小宝。于是双方约定,明天西行之时,庄恒会暗中尾随,若元茂正要杀他们,他自会出面保护。 得到庄恒的承诺,齐鹜飞就返回府邸。不过这一次他没有隐身,他有一种感觉,宇文长在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几千年前的土地神,狮驼鬼国的宰相,修为深不可测,这样的人要想盯上一个人,齐鹜飞觉得自己没机会摆脱。从府邸出来可以隐身,因为府外有元茂的人把手,宇文长在不可能躲在里面,所以不会发现他是怎么出来的。但现在要是隐身,很可能被宇文长在发现。 他大模大样地往回走,也不隐身,也不施展遁术。就在走到半路的时候,宇文长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齐鹜飞假装吓了一跳,惊道:“丞相,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长在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仿佛刚认识他一般,说:“我果然没看错人。” “丞相何出此言?” “你是怎么出来的?” “当然是溜出来的。” “哼,派去监视小王爷的,都是侍卫统领杨多挑选出来的精锐。不是谁想出来就能出来的。”宇文长在冷笑道,“算了,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出来的。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配跟我合作。” 说罢,拿出一封信来,“我没有看错人,你是个可造之才。出去以后把这封信交给李司令。” 齐鹜飞愣道:“那刚才那封信……?” 宇文长在说:“刚才只是试探你而已,若没有几分本事,我怎敢把这么重要的信件交给你。好了,这封信拿去,刚才那封还给我。” 齐鹜飞知道宇文长在要试探的不仅是他的本事,还有他的诚意。如果刚才把信拆了,或者交给了元茂,现在就不好交待了。想到这里,不禁心生寒意,这老家伙如此谨慎,怕不好对付。 他把原先那封信拿出来,和宇文长在手上那封交换过。 宇文长在拿回信,看了看,满意地说:“如此甚好,计划不变,你只需依计行事,我保你今后天途坦荡,仙路无忧。” 齐鹜飞谢过宇文长在,就和他告别,回到了住处。 这一次他不敢再随意出去了,因为他不知道宇文长在是否已经完全信任了他,会不会还在监视他。至少要到晚上,因为晚上宇文长在要去审那几位被抓的将军,按照计划他会放了周新。 齐鹜飞在房间里待着,反正没事,就到心我之镜中去打坐修习,强化元神。如今他已经接近半步天仙,元神显化神通妙用比过去强了不少。 心我之镜中多了不少东西,包括一朵地狱之花,八棵地狱束魂草,一条五色的绳子,一把从猼訑地穴捡来的白玉镰刀,一颗七品蛟龙丹,一颗六品猫妖丹,还有从陈锦生身上得来的鱼鳞片和从明修然那里得来的玄冥幡。 单从所得来看,这一趟狮驼岭之行已经大赚特赚。但损失和由此带来的风险也不小。最关键的是,得出的去啊!如果不能出去,捡一堆宝物有什么用? 练习了几个周天,将近期学会的咒语魔音温习一遍,齐鹜飞捡起了宇文长在刚给的那封信来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把他吓了一跳,因为信上的封印竟然不见了。明明记得这封信和前一封一样,信封上有着独特的封印的,怎会突然消失了呢? 他连忙退出心我之镜,把信取出来。再看时,那封印就好好地在信封上。 齐鹜飞觉得奇怪,再次进入镜中,信封上的封印就消失了。 如此反复几次,他终于确信,在自己那个独特的空间内,宇文长在施加在信封上的封印是无效的。也就是说,在心我之境中打开信来,不会破坏封印。 齐鹜飞大喜过望,连忙将信打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信的内容分为三个部分,首先是宇文长在把发生在鬼国的事情大致汇报了一遍,然后讲了他的计划,而最后一条则看得齐鹜飞心惊肉跳。只见上面最后一句话写着: 送信者不可靠,建议杀之。 第七百〇三章、 局中局 老贼够狠啊! 齐鹜飞看得心砰砰直跳。 幸亏自己有这么一个神奇空间,不然因为怕破坏封印而不敢打开,或者强行打开而毁了信的内容,就中了宇文长在的计了。 要是这样傻乎乎把信送到李靖手里,自己就死定了。 齐鹜飞仔细研究了一下信纸,发现这信纸和上面的字都很普通,没有附着什么特殊的法力标记,也许是宇文长在对自己施加在信封上的封印十分自信。 没有独家法力标记,那么要修改信的内容就比较容易了,虽然字迹上难以做到一模一样,但宇文长在又不是什么书法名家,常年在涌金国做卧底,李靖也未必熟悉他的字迹,加上宇文长在自己施加的封印,可以有效打消李靖的疑虑,这个险值得冒。 齐鹜飞立刻开始动手脚,模仿宇文长在的字迹和语气重新写了一封信。李靖应该还不知道元小宝的存在,所以他删去了有关元小宝的内容,把自己这一群人进入鬼国说成误闯,如今正被鬼王扣押作为人质,随时有性命之忧。宇文长在冒险将这些人救出,并利用其送出消息。 信改过之后,他把信装好,离开镜中世界,发现信封上的封印依然有效,便放下心来,开始在房间里打坐休息,一方面把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尽量恢复元气,等到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后,他又前前后后思考了一遍,这件事后续可能的变化,以及自己的应对策略,权衡其中的利弊。 现在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选择一条最优的路线。 到了晚间,有人送来的晚宴。鬼国阴神不需要吃饭,就算当年的涌金国有厨子,几千年过去估计也早已忘记了手艺。所以这晚宴其实也算不上晚宴,不过是些灵气充沛的草木花果。这让范无咎和圆觉二人十分不满。 晚饭之后,齐鹜飞便又隐身悄悄溜出,先去了王宫。元茂正在打坐修行,元恩就守护在他身旁。 这一次,齐鹜飞从元恩身上发现了一些端倪。这家伙不是隐身,而是修行了一种类似元小宝的影遁一类的法术,似乎不如影遁术高明,但绝对比元小宝精深。他可以把身体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这似乎又有点像范无咎。不过让齐鹜飞最感意外的是,他从这个元恩身上感觉到了一丝魔气,虽然很淡,但他很肯定。他在魔孚和行瘟使者身上都发现过这种魔气,更浓烈,但元恩身上的略不同一些,更像他面对那个无面神像的木头时感受到的。 天黑的时候,侍卫统领杨多进来禀报,丞相宇文长在已经去提审周新等人,问元茂要不要去监督。 元茂没有回答,而是问杨多:“梁才将军有何动向?” 杨多回答:“梁将军集结了五千兵力,以训练为名,向城外去了。” 元茂点了点头,又问:“庄恒呢?” 杨多说:“庄将军还在东境带人修复秘道。” “庄恒五千,梁才五千,加起来就是一万。”元茂自言自语地说,“都是国之柱梁啊,叫我怎么下手!杨多,我这里有一封信,你亲自去交给梁才将军。” “是。”杨多接过信,“那宇文丞相那边……” “那边你就不用管了,把信交给梁才,然后就按原定计划去布置明天的事吧。要小心一点,我看我那个侄子并不简单,尤其是他身边那只弱虾。” “是。” 杨多领命而去。 元茂招了招手,元恩就从从大殿柱子边闪现出来。 “元恩,我这里还有一封信,你去一趟周将军府,帮我送给周新将军。” “周新将军?”元恩不解道,“他不是被关起来了吗?宇文丞相正在审讯。” 元茂哈哈大笑,说:“现在是在大牢,过一会儿应该就会回周府了。你把信送去,之后再配合演一出戏。” “什么戏?” “周将军看过信后自然就知道了,他会告诉你的。如果到了子时,周将军还不回府,你就把周府的人都杀了。” 元恩愣了一下,不明其中深意,但他还是躬身抱拳,领命而去了。 齐鹜飞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这个元茂,好深的城府,好毒的心计! 宇文长在这次估计要栽了。 元茂明显已经知道了宇文长在要对他不利,让杨多和元恩去送信,应该就是要让梁才周新配合演戏,揭露其面目。之所以不直接杀宇文长在,而要如此大费周章,估计是想借宇文长在之手把不忠于元茂的势力揪出来,并以此来敲打他们,然后通过挫败宇文长在的阴谋来建立自己的微信。 如果周新到子时还不回府,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周新铁了心要和元茂对抗,连家都不顾了,要么就是宇文长在有了新的计划,事情变得不可控,所以元茂让元恩若子时不见周新回府就杀光周府的人,以除后患。之后或许还可以嫁祸给宇文长在。 元茂的城府和决断以及歹毒,都让齐鹜飞心悸不已。 不过元茂为什么只给梁才和周新送信,不给庄恒送信呢? 齐鹜飞想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庄恒的确是元庭弼的死忠,并且对元茂早有不满,而元茂这一次也是铁了心要除掉他了。把他派去东边修秘道,也是尽可能让他远离主场,不能轻易和梁才周新合兵一处。 这么算来,对元小宝和齐鹜飞来说,庄恒的确是最可靠的。 但齐鹜飞觉得,梁才和周新也要争取,不然的话,仅靠庄恒一人,难以保障元小宝的安全。何况庄恒本身也处在危险之中,一旦庄恒身死,这里的局面立刻就会因失去平衡而失控。 齐鹜飞当机立断,马上离开王宫,先去了东境的营地,再次找到庄恒,一股脑儿把自己所猜想的情况和庄恒做了说明。这么做很冒险,但他认为这个险值得冒。必须要有一个强力支援,否则仅依靠自己的力量,要在元茂、宇文长在这两只老狐狸以及众多修为高深的鬼将之间斡旋实在太难,一旦出错,就是万劫不复。 和庄恒商量了一会儿,齐鹜飞发现这位将军倒并不完全是一位莽将,而是粗中有细。由于他对鬼国内部情况非常熟悉,对几位将军也十分了解,透露出的情况对齐鹜飞十分有帮助。二人商量了一阵,就有了详细的对策。 齐鹜飞原本是想亲自去找周、梁二位将军,揭露宇文长在和元茂的阴谋,以争取他们的支持。如今就不需要他亲自去了,而是由庄恒派人去。这样一来,齐鹜飞少了些风险,也更容易让周、梁二位将军相信。 当然,齐鹜飞知道,自己尚未取得庄恒的完全信任,毕竟在鬼国几年前的发展中,大概除了尹长天破界而入,将鬼王元庭弼带走之外,今日之事最匪夷所思,若是真的,其后果也可能是最严重的。 庄恒要自己派人去送信,估计也是想自己掌控局势,以免被人利用。但这对齐鹜飞来说并无不可,自然不会反对。 齐鹜飞离开后,庄恒下令,全军严阵以待,并且严密封锁消息,防止齐鹜飞来过的事泄露出去。 第七百〇四章、 鬼王人心 这一晚,风雨欲来。但平静依旧坚持到了早晨,人们看见了东方的日出,霞光照进这个被结界封闭的国都,除了少数的人和鬼,谁也不知道这即将到来的风雨会多么猛烈。 元小宝带着他的“仆从”们早早地来到了王宫,和文臣武将们一起参加了鬼国的早朝。 这一次早朝显得特别隆重。据参加的人说,自从涌金国灭之后,就很少有这样大规模的朝会,上一次还是老大王离开,新大王登基的时候。 然而如此重要的朝会却少了三个重要的人——庄恒、周新和梁才。这三个人,统领着鬼国内将近一半的精锐。 人们都在好奇猜测的时候,有人上报,周新和梁才在城外集结了一万大军,不知意欲何为。 大殿之上顿时就嘈杂起来,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宇文长在站在朝臣队列的最前头,此刻却耷拉着眉眼,一句话也不说。 元茂轻轻咳嗽了一声,大殿上顿时安静下来。 “众卿莫慌张,三位将军对我有些误会。”元茂叹了口气,“此事也是怪我想的不周全,原本我只是想多派些人去保护小宝的安全,没想到周将军他们误会了,以为我要加害小宝,就和我派去的护卫们起了冲突。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得已将周将军等人暂时扣押,为了顾其颜面,我也没有让刑司介入,只交由丞相审理。” 他说着看向宇文长在。 宇文长在连忙出列,说道:“启奏大王,微臣昨日连夜审理,发现确属误会,便将周将军释放。没想到他今日竟敢在城外集结大军,意图不轨,是可忍孰不可忍!请大王速速派兵,剿灭叛贼,以正视听!” 朝堂之上一阵哗然,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丞相直接就提出了要打仗,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 便有不少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都说三位将军乃国之重臣,手握兵权,应以劝解为主,不可擅起兵端。 但也有人支持宇文长在的意见,认为兵贵神速,周新梁才庄恒都是善战之将,趁他们现在军心未稳,速战速决才是上策。大王发兵乃是行王道,以正义之师没有叛乱之军,必能一鼓作气。 齐鹜飞站在角落的位置,冷冷的看着这些人。他从这些嘈杂的声音里听出了许多不同心情,有幸灾乐祸,有扼腕叹息,有愤慨,有欢喜,有担忧,有激动……总之,这些鬼也算是各怀鬼胎。 看来无论什么系统,封闭久了都必然形成内卷。这鬼国封闭在结界中两千余年,表面上无忧无虑,是世外桃源,实际上却已经内卷的厉害。说不定这些人心里都盼着来一次大清洗,好让自己有机会上位,获得更多的资源。 宇文长在也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敢放手一搏,而元茂也是在利用人心,以借机铲除异己之余,解决内卷的问题。 争论了半天也没有个结果,高高在上的元茂伸出双手,阻止了朝堂上的争端。 “本王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无须起刀兵。也不是我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做了决定。即便没有与周将军的误会,我也要这么做的。” 元茂顿了顿,看了宇文长在一眼,微微一笑道,“我昨天和宇文丞相就说过此事了,今日我就正式宣布,本王要将王位让给我的侄儿——元小宝!” 除了宇文长在和齐鹜飞之外,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大殿上先是安静得针落可闻,片刻之后爆发出一阵哗然,就好像突来的潮水般,汹涌地淹没了整座大殿。 齐鹜飞听不清人们在说什么,只知道大多数声音里都充满了愤怒。 如果没有周新等人在城外集结军队的事情,元茂说出让位的话来,或许不会引起如此轩然大波。人们顶多加以规劝,又或者也有人会出于对老大王元庭弼的感情而默许此事,但如今的情势,显然引起了人们的愤慨之情,如果此时同意元茂让位,不仅朝廷的面子没了,这满朝文武的面子也没了。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 有人放声疾呼,并且跪了下来。这一跪,就是一大片。 “大王,此事万万不可!” 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到后来就成了整齐划一的声音。所有的朝臣都跪了下来,包括宇文长在在内。只不过宇文长在没有说话,只是跪在那里,拢着双手,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但他冷淡的目光并不能让这朝堂上的热血冷却上一分。朝臣们齐刷刷地跪着,有些甚至放声痛哭起来。 元茂很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这大概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有如此多的臣子对他跪地叩拜,并且发自真心地用户他。哪怕涌金立国以来,这样的场面都是少见的。这让元茂有一种极度的满足感。 齐鹜飞知道,元茂的目的达到了。这个人真是老谋深算,把情势利用到了极致。 不过他现在无暇去管元茂的内心如何享受,而不得不考虑自身的问题,因为有许多朝臣已经把他们愤怒的目光投向元小宝了。 元小宝显然也是被这场面吓到了,尽管事先已经得到过齐鹜飞的提醒,并且安排了应对策略,但毕竟要靠临场,他的经验还不足以马上做出最佳的反应。 齐鹜飞并不敢在这样的场面里用神念和元小宝交流,这大殿之上,少说也有几十只天鬼,在这里耍什么小动作都有可能弄巧成拙。 好在元小宝并不笨,在片刻的惊愣之后,马上作出了反应,走上前恭敬地说:“请大王收回成命!小宝何德何能……” 元茂阻止道:“小宝你不必多言,这王位本就是你父亲让给我的,现在你回来了,自然应该让回给你。周、梁、庄等将军都是你父旧部,如今聚兵城外,也只有你登基,才能避免一场干戈。当年若不是尹教主劝动你父出山,我又何须坐在此位上尸位素餐?我所求者非一人之荣辱,乃一国之安危。小宝你就不要推辞了。” 他这话一说,底下的群臣早已感动得老泪纵横,纷纷出言:“大王不可!大王不可呀!” 这位鬼王洞彻人心,在权谋御人之术上已经炉火纯青,齐鹜飞虽两世为人,也不得不承认若是换成自己,恐怕也做不到。此人留在这被结界封闭的地方做一个鬼王,实在是屈才了。 第七百〇五章、 牺牲和礼物 元小宝此刻已经适应了场面,有齐鹜飞事先托底的交待,心里自有底气,就放大了声音,语气更加坚定,说:“大王!当年家父将王位让给大王,自是家父认为大王更适合这个位置。家父被人所害,如今仇人就在外面,小宝怎可放着父仇不报,反在此安享王位?小宝此生别无他愿,只想报杀父之仇。” 大殿上的声音小了一些。人们纷纷看向元小宝,有些人微微点头,有些人却不停摇头。 元茂沉吟道:“也是,父仇不可不报。不要说你,便是我等,又何尝不想替老大王报仇?不过此地有结界,你我皆是阴神,根本出不去,如何替你父亲报仇?” 元小宝说:“当年我父亲能出去,我自然也能出去。” “哦?”元茂大为好奇,“你父亲能出去,全靠尹教主身上的血罗衣。如今,尹教主已死,难道那血罗衣在你身上?” 元小宝说:“那倒没有。不过,我知道那血罗衣在哪里,请大王先派人送我手下人离开,等他们找到血罗衣,就可以回来接我出去了。” 听说他能找到血罗衣,元茂和宇文长在眼中同时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 “可是……”元茂一脸为难的样子,“若阻止你,便是有碍大义。但你若不登基,城外几位将军必然不肯干休,难免一场大战。此事还真是两难啊!” 有人提议道:“既然小王爷无心王位,可请小王爷出城,去与三位将军说清楚。劝说三位将军回城。大王仁德之人,自然也不会与他们计较。” 元茂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宇文长在大声道:“不可!” 众人看向他。 “有何不可?” “你们真是做鬼做糊涂了!”宇文长在痛骂道,“小王爷不出城,三位将军未必真反,城外的大军也未必上下一心。小王爷一旦出城,他们不反也反了。” “这是何故?”有人显然不明白他的意思。 齐鹜飞却听明白了。宇文长在虽然目的不纯,但说的不无道理。自古造反,都需要一个名分,也就是造反的理由。所以陈胜往鱼肚子里塞纸条,刘邦在路上斩白蛇,刘备逢人就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黄巾军还要弄句“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不然谁跟着你? 元小宝一去,搞不好就被黄袍加身了。他一个刚刚阴神大成的小鬼,在这些修炼了几千年的鬼面前,也只能做做傀儡了。 不过宇文长在的本意不在于此,他是怕元小宝出去真劝说成功了,那他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宇文长在不屑地看了提问的那人一眼,并不答他。 元茂看着宇文长在问道:“丞相有何高见?” 宇文长在躬身道:“大王可还记得臣昨日说过的话?” “当然记得。”元茂眯起了眼睛,“丞相有话但请直说。” “大王身负国之安危,其中艰难,非他人所能体会。如今恰逢天变,若要风调雨顺,何不学古之帝王以祭天?臣记得古涌金国也有此俗,凡灾变之季,王必携群臣,供酒食牺牲,以祭祀羲皇。” 宇文长在突然说出这番话,听得众人莫名其妙。只有齐鹜飞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骂,这个老匹夫! 元茂问道:“丞相是想让我祭天,还是祭祀羲皇?” 宇文长在说:“谁能救我们,就祀谁。” 元茂呵呵一笑:“丞相言之有理,然则我国中久不养牛羊,何来牺牲?” 宇文长在说:“所谓牺牲者,不过人之诚心也。天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以体现大王之诚心。如此则危可解,难可渡,涌金之国必可复现往日之辉煌。” 君臣二人就好像打哑谜一般说了一大堆,把群臣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有齐鹜飞听得明白,宇文长在这是要让元茂把元小宝当做牺牲,献给李靖,以换取李靖的信任。 所谓的天,指天庭,也指现在围在外面的天军。过去祭天用的是牛羊牺牲,宇文长在说牺牲不过是人心的寄托,天要什么就给什么,这才是真心。元小宝和寅小虎,一个是万教癸帅之子,一个是寅将军之后,这可不就是天想要的么? 元茂显然也听懂了,笑嘻嘻地点头道:“那么,丞相,眼下我们该做什么呢?” 宇文长在说:“其一,请大王多派人手,严加保护小王爷的安危,以免出现意外。其二,两位将军只是在城外集结大军,并未公开反意,臣愿出城招抚,以安人心。” “好!不愧是丞相,本王的股肱啊!”元茂高兴地说,“有丞相出马,必定能安抚两位将军,本王就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 又对元小宝说,“小宝,你就先回去休息,不要随意走动,本王会派人保护你的,你放心好了。” 元小宝急忙说:“请大王先把我的随从送出去,好找回血罗衣,让我出去。” “这……”元茂似乎有些犹豫,便看向宇文长在,“丞相以为如何?” 宇文长在看了元小宝一眼,忽然转向齐鹜飞:“你们真的知道血罗衣在哪里?” 齐鹜飞说:“有些线索,需要去追查。” 宇文长在微微点头,沉声道:“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呀!” 齐鹜飞当然明白所谓的立功是什么意思。血罗衣是教主的信物,能号令教众,是立教之根本,若是把它交给李靖,自然是大功一件。 但他从宇文长在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贪婪之色,便道:“我自会尽力。一旦找到,就马上回来。血罗衣是圣物,我等法力低微,到时还免不了要请大王和丞相帮忙。” 宇文长在和元茂同时颔首微笑:“如此甚好!” 就这样,事情便定了下来。元小宝暂回元茂给他安排的住处,齐鹜飞等人由杨多护送出城,往西边的秘道去。 宇文长在还提议让寅小虎留下来给元小宝当个玩伴,免其寂寞。元茂自然同意。齐鹜飞知道,寅小虎的作用和元小宝相同,都是要送给李靖的礼物。他不好出言反对,而且这样也能让元小宝稍安心些,两个人多少有点照应。最要紧的,是自己得赶紧想办法回来救他们。 目前来看,只要结界不破,一时半会儿,鬼国内的形势还要维持一阵。元小宝和寅小虎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 反倒是自己这一行人,随时都可能有危险。杨多是元茂身边的侍卫营长,对元茂十分忠诚。按宇文长在的估计,元茂必定会给他密令,半路下手杀人。 第七百〇六章、 摊牌 从涌金国都一路向西,就进入了莽莽群山。这里的山势比外面的狮驼岭更加险峻。 齐鹜飞、小青、昆奴、范无咎、法舟、圆觉、端木博文、端木薇、任春晓、曲晚晴一行十人,在侍卫统领杨多的带领下,往西边结界的界边处走去。 杨多是个沉默的人,一路并不多话,他的手下也一个个像木头一样。但越是这样,齐鹜飞就越是担心。狠人话不多,这个道理他当然懂。 他不确定元茂是否真的如宇文长在所料那样下了命令,让杨多杀了他们,但凡事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不要说杨多了,光杨多手下这一群侍卫,就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对付得了的。 “杨统领,这里到边界还有多远?”齐鹜飞没话找话地问道。 他需要让杨多开口,只有开口说话,才能暴露出弱点来。虽说庄恒答应了他,会来救援,但他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没什么交情的人身上。自己的命还是要靠自己。 “快了。”杨多的回答干脆而简练,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错的。 “快了是多远?” “快了就快了。”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喂,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大王的座上宾,你现在到底是在护送宾客出境,还是押送囚犯?” 齐鹜飞知道在没有远离王都之前,杨多不会动手,所以一定要趁这时间寻找机会。现在说什么都没关系,等到了西边,只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多皱了皱眉,说:“当然不是押送囚犯。” 齐鹜飞说:“既然不是押送囚犯,哪有连饭都不让吃的?哦,我知道,你们专修阴神,不用吃饭,可我们都是肉体凡胎,不吃饭可不行。” 杨多说:“我看你们一个个神完气爽,修为不低,怎么连辟谷都做不到吗?” “辟谷?”齐鹜飞嘿嘿一笑,“那是山里修行的没饭吃才用的招数,又没成就天仙,有得吃谁要辟谷啊?就算是天仙,不还要琼浆玉液、龙肝凤髓来补充灵体么,不然天上开什么蟠桃大会,你说是不是?” 杨多冷笑一声,没有说话,显然对此观点十分不屑。 “杨统领,你们都不吃饭,平日修行靠什么补充能量?” “日月精华,山川灵气。” “不吃点丹药什么的?我听说阴神修行比人身难上百倍,得有特殊的方法,还要配特殊的药物才行。但我来这里后,见你们个个修为精深,似乎鬼修比人修还容易些啊!” “哼,你懂什么!”杨修冷哼道,“涌金之国,本就修士云集,当年在魔鹏之口下留得魂魄的,都是修行有成之人。又加上这两千年来的苦修,才有了今日的成就,怎能说比人修容易?要是真比人身修行容易,世间人都可以去死了。” 杨修显然有些愤慨,大概是为自己作为鬼身而感到不平,又对其修行成果有些骄傲。 齐鹜飞见杨多话多起来,心中稍宽。不管你怎么想,只要你肯说话了,就总有办法找出破绽来。 “杨统领说的有道理。”齐鹜飞附和道,“这样说来,我还真是佩服你们。五万阴神,修行到如今这般规模,真是不易,比天庭那些神仙还厉害些。” 杨多不言,但脸上却露出一丝欣慰。 齐鹜飞又问:“杨统领,你们当年也修的人身,转鬼修是怎么转的?” 杨多说:“当年羲皇下界,不仅立下结界,也立下了道统,传了阴神修行之法。” “羲皇亲自传的法?”齐鹜飞大惊道,“那么说,你们都是羲皇弟子?” “那倒不是。”说起羲皇的时候,杨多一脸肃然,“我等岂敢自认羲皇弟子,传法者应是羲皇弟子,传给老大王,又由老大王立下法统,再传国人。” 齐鹜飞点头道:“这样算的话,你们也算羲皇门下,癸帅更是三代弟子,我家少主也能算是四代弟子了。” 杨多听到这话,不知想到了什么,身体猛的一震,便停下了脚步。 齐鹜飞知道话术达到了效果。 从国家和职业角度来说,杨多是侍卫统领,很可能是元茂提拔上来的,他当然要忠于元茂。但从传承和道统上来说,他是羲皇门下,元小宝是元庭弼的儿子,当然也是他的同门,甚至按辈分算还是长辈。 这必然在一定程度上动摇杨多的决心。 “杨统领,怎么了?”齐鹜飞故意问道 “没事。”杨多缓了缓神,“你刚才不是说要吃东西吗,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山上有野果,我派人去采些来。” “不用不用。”齐鹜飞笑着说,“我们自己带着呢。” 说着便变戏法一样拿出来许多吃的。 杨多微微一愣,也不再多言,就走到一旁,看着他们在地上摆开野餐毯,吃起东西来。 圆觉一见到肉就欢呼起来,用他的话说,吃一顿肉就多一条命,就是死了也值。看到他的样子,法舟不禁摇了摇头,连念阿弥陀佛。 任春晓和曲晚晴第一次见到修行人身上带着那么多吃的,看上去还挺新鲜,也不知道他是何时何地弄来的。关键是,哪有修行人不带法宝灵药,浪费空间带吃的啊? 范无咎一边吃一边问:“这两天都吃了好几顿了,你身上到底带了多少吃的?上一顿的时候你不是说吃完了吗?” 齐鹜飞笑道:“总有点备用的嘛。” 说着举起半只烤鸭来,冲杨多喊,“杨统领,不来吃一点吗?” 杨多摇头道:“不用,我们阴神不吃人间烟火。” 齐鹜飞说:“你这话应该到人间去普及普及,凡间的人还以为你们吃的和他们一样,总爱供奉这些东西呢。” 范无咎问道:“那你们平常吃什么?总要吃东西的吧,不然哪来的力气?” 杨多说:“灵石仙草,取其灵气即可,像你们那样练成丹药也有。” 齐鹜飞说:“难怪这山里看上去植被茂盛,却没什么有灵气的东西,原来都被你们吃光了。” 杨多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理他们。 齐鹜飞早就发现鬼国内部内卷的厉害,估计也和结界之内的资源耗尽有关。五万阴神修行,两千年的时光,不知消耗了多少灵物。如今灵物耗尽,仅靠日月精华难以为继。他们的修行也早就停滞不前了。 难怪宇文长在敢用打破结界来做文章,因为他知道,只要保证安全,这里的人谁不想出去呢? 确定了这一点,也大概摸清了杨多的性格和弱点,齐鹜飞决定摊牌了。 “杨统领,我知道你要杀我们。咱们做个交易如何?”他说。 第七百〇七章、 交易 齐鹜飞这话说的太突然,杨多明显愣了一下。 “交易?什么交易?” 齐鹜飞笑了笑。杨多下意识地问什么交易,而没有否认前半句话,等于承认了。如果元茂没有下令让他杀人,那么他的第一反应就应该是否认杀人计划,而不是问交易的事。 “你是侍卫统领,修为不低。都说鬼修难,修到你今天的成就更是难上难,想必你是下了不少苦功夫的吧?”齐鹜飞问道。 杨多听得莫名其妙,没有回答,而是朝四周看了看。 齐鹜飞说:“你不用看,这里应该还没到你预定的地点,也不是杀人的好地方。” 见杨多没说话,也没动手的意思,齐鹜飞略放下新来,笑道:“杨统领现在是什么境界了?还记不记得自己离上一次突破境界多久了?” 杨多皱起眉头,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鬼国被结界封锁都两千年了,早就油尽灯枯了,还哪儿有灵气供你们修行?修行越往后,需要消耗的资源越多。杨统领能有今日成就,必有过人的天资,却限于贫乏的资源,无法更进一步,实在可惜。” 齐鹜飞一边说一边留意杨多的脸色变化,他相信杨多不是个蠢人,应该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你说的交易是什么?”杨多问道。 “你放我们走,我给你足够让你突破境界的灵药。”齐鹜飞说。 杨多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齐鹜飞几眼,冷笑道:“你知道我现在的境界突破需要多少资源吗?” 齐鹜飞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外面的时候,好多人为了一片九幽束魂草打得头破血流,其中不乏天仙之姿。想必这九幽草,对天鬼境界……也有帮助吧?” 杨多脸色微变,问道:“你有九幽束魂草?” 齐鹜飞没有回答他,而是仰头看起了天:“杨统领,你说这儿的天空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是真的,外面的人怎么就飞不进来,里面的人也飞不出去,但看着日月星辰却真真儿的?要是假的,几千年了,怎么阳光还这么烈,风霜雨露一样都不少?” “那是圣人手段。”杨多说。 “是啊,圣人手段,真是羡慕啊!杨统领,你说圣人为什么要设下这么个结界在这里呢?” 杨多似乎有点烦了,不耐地说:“小子,别东拉西扯的,真有九幽束魂草吗,没有就别废话了,上路吧。” 齐鹜飞说:“你以为我们来狮驼岭干什么?真当我家少主是回来走亲戚的?还有,你觉得李靖亲率大军突然发兵围困狮驼岭,就为了抓一只老虎?” 杨多愣了一下,问道:“那是为什么?难道……为了九幽束魂草?”随即又摇头,“不可能!九幽草固然珍贵,但在李靖眼里,恐怕还不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 “一枝九幽草当然不值得,但如果是九枝呢?” “九枝?” “不错,狮驼岭开了地狱之花,花旁就有九枝九幽束魂草,还有异兽九尾猼訑守护。” “地狱之花?!”杨多的眼睛亮了起来。 齐鹜飞知道他动心了,却反而不再说下去。 杨多见他沉默,板着脸说:“就算真的,那又怎样,地狱之花肯定被李靖拿走了。” 齐鹜飞笑道:“李靖要是拿到了,早就撤兵了。” “总不可能在你手里吧?杨多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要说我拿到了地狱之花,估计你也不信。至于九幽束魂草么,我还真有。反正我们的命也不值钱,不需要地狱之花来换,用九幽束魂草就够了,怎么算你也不亏。” “你觉得我会信你吗?”杨多冷笑道。 齐鹜飞轻蔑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杨多越加疑惑起来,忽而怒道:“哼,你不用骗我,就算你身上真有,杀了你,东西一样是我的。” 齐鹜飞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们这些鬼在这结界里待久了,是不是脑子都变傻了?要是东西那么容易给你,我还和你做个屁的交易啊!你就算把我剁成肉泥,也别想拿到东西。” “那我还真想试试!”杨多刷地一下抽出佩刀,架在齐鹜飞脖子上。 齐鹜飞看了一眼刀,不为所动,轻松地说:“你可以试,杀了我,你就再等两千年,也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杨多想起了过去的漫长岁月,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缓缓收起了刀。 “怎么交易?” “把我们送出秘道,我给你九幽束魂草。” 杨多怒道:“把我当傻子吗?送你们出去了,我上哪儿去要九幽草?” 齐鹜飞想了想说:“你说的也对,那这样吧,你先放了我的同伴。我要亲眼看着他们安全离开。他们走了以后,我就把九幽草给你。” “你留下来,把草给了我,就不怕我杀了你?” “你要杀我,我也没办法。能活几个是几个,总好过全死在这里。” “呵,你倒是仗义!” “那也是被你逼的。” “别耍花样,到时候拿不出草,或者再用草威胁我,我就一刀劈了你,再捉了你的魂魄,把你放到墨池里喂阴魔,让你生不如死!” 墨池?阴魔? 齐鹜飞心头一动,马上改变了计划,说:“放心好了,不会的。” 二人达成“交易”,便再次启程西行。 齐鹜飞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生怕杨多反悔,直到他们来到了西边边界处的一条山沟,杨多指着远处的山洞说: “就是那里了,我们不能再靠近,阴神靠近不了山洞,你们自己走过去吧。” 齐鹜飞一眼就看出来,山沟里怪石嶙峋,布置着厉害的禁制,一直延伸到山洞口,看那样子,洞里面也是。 “山洞里面有什么?”他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杨多说,“除了尹教主和老大王,谁也没进去过。反正肯定是通往外面的。你让你的同伴自己过去吧,你得留下。” 齐鹜飞点点头,说:“我和伙伴们说几句话。” “别耍花样。”杨多警告了一句。 其实他这警告显得有些多余,因为齐鹜飞这时候确实耍不出什么花样,在其他人安全离开之前,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把众人叫过来,用神念交待道:“你们先出去,这条秘道的出口可能在起蛟泽或者西海一带,那里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如果遇到龙族巡海,就报六太子名号,或者找两界沟哨所的小队长,叫波大锤。出去以后,先不要马上回去,可以先到岭西镇让林林山安顿下来,小青和昆奴回盘丝岭,通知陆先生。然后就在盘丝岭等我。” 第七百〇八章、 墨池 “师兄,那你怎么办?”小青担忧地问。 “是啊,老齐,你一个人留下,叫我们怎么放心?”范无咎说。 其他人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 “放心,我自有万全之策。”齐鹜飞摸了摸小青的头,看着大伙儿说,“回去等我,听话。” 小青心里虽不情愿,却也知道这时候只能听师兄的话,便不再任性,和其他人一起朝着山洞走去。 齐鹜飞看着他们走进了乱石阵,人们的身影便一阵恍惚,就好像烈日下蒸腾的空气,扭曲着,如纸片人一般,变得极不真实。 看起来山洞就在眼前,实际上却并不近,过了好半天,才看到他们走到了山洞口。 齐鹜飞看见小青和昆奴回转身看着他,伫立在山洞口,久久不肯进去,最后还是被范无咎给扯进去的。 所有人都进了洞,身影消失了,杨多说:“好了,可以把九幽草拿出来了。” 齐鹜飞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然后看看不远处起伏的山峦,说:“你说,我的命和九幽草到底哪个值钱?” 杨多不假思索地说:“你的贱命值个屁钱!” “是啊,我的贱命肯定不如九幽草值钱。”齐鹜飞嘿嘿一笑,“那我用九幽草换我的命,岂不是亏了?” “你……” 杨多大怒,抽出佩刀,冰冷的刀锋贴在齐鹜飞的面上,怒道:“找死?” 齐鹜飞并不担心。一个人只要有弱点就好对付,人性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婪。 “我当然不想死。我只是喜欢做生意,生意人都不喜欢做亏本的生意。” “你的同伴都已经走了,他们的命加上你的命,就不亏了。” “你也说他们都已经走了,既然走了,就不能算上,对吧?生意人,讲究一码归一码。” “放屁!”杨多气愤地骂起来,法力灌注刀身,激发出法器所特有的炫目光芒。 强大的法力压迫让齐鹜飞感觉喘不过气来。这还是现在的他,要是换成以前,直接就魂飞魄散了。 天鬼竟然如此强大! 也不知道杨多的法力究竟有多少? 现在对齐鹜飞来说,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跑。隐身加水遁术,在出其不意之下,杨多未必能够来得及进行空间封锁。当然,万一被他封锁住了,那就十分危险了。 齐鹜飞不想冒这个险。 另外,他想要知道杨多所说的墨池和阴魔是什么。直觉告诉他,这和涌金泉以及幽底的死神有关。 “呵呵,天鬼境界,也会如此轻易动怒吗?”齐鹜飞冷笑一声,“反正也是要死了,就算把九幽草给你,你也肯定不会放过我,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除非你能说出一个能保住我命的办法。” 杨多气道:“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把你的魂魄丢进墨池,让你受阴魔吞噬之苦。” 齐鹜飞说:“你不用吓我,什么墨池,什么阴魔,我听都没听过,无非都是你编出来吓唬我的。” 杨多哈哈大笑:“无知小辈,等你到了墨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说罢,杨多一把揪住齐鹜飞,施展神行术,人影化作一条虚线,一步踏出,就已越过一座山峰。他连自己带来的人也不管,只管带了齐鹜飞一路飞奔,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齐鹜飞只觉得自己处于浑身难受,就好像被人用保鲜膜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气都喘不过来。眼前景物飘忽,连神识也无法凝聚,只能勉强分辨出前进的方向。 不消片刻功夫,杨多停了下来,把齐鹜飞丢在地上。 齐鹜飞一落地就觉得天旋地转,晕车了一般,难受的要命。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突出的崖壁之上,眼前是一片碧波荡漾的湖泊,四面环山,景色十分怡人。 难道这就是墨池? 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墨池就是过去的涌金泉,应该是一口小小的泉,曾经冒金水,如今冒黑水。 可是眼前的湖泊碧水清清,而且面积极大,怎么看也不应该叫他泉或池。 杨多冷冷地看着他,手中刀锋直指他的胸口,强劲的法力直透胸腔。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九幽束魂草在哪儿?说出来,我就给你个痛快,不然就把你丢下去。” 齐鹜飞再次看了一眼那如镜般的湖面,说:“小的时候,师父天天让我在水里泡澡,习惯了,一天不泡就不舒服。这次出来,已经好几天没泡澡了,看到这么干净的水,还真想下去泡泡。” 杨多冷笑道:“肉眼凡胎!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阴魔的厉害!” 说罢,盘腿而坐,双手举过头顶,眼睛望着湖面,口中念念有词。 当咒语之声响起的那一霎,齐鹜飞浑身一震。这咒语竟然和他在镜中世界解开乾宫卦爻时学得的咒语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杨多明显道行不够,和他听到的遥远深沉犹如万古域外传来的魔音不可同日而语。 齐鹜飞连忙镇定心神,看向杨多,只见杨多的眼神逐渐空洞,两只眼眶变得黝黑深邃,如两口枯井。而枯井之中,仿佛泛起了一丝黑色的涟漪,犹如涌墨。 远处的湖面上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层淡淡的黑烟,而湖中央的水面上冒起了气泡,竟似沸腾了一般。 紧接着,眼前的景象忽然就变了。原本澄澈宽阔的湖面在一阵恍惚之后就消失了,四面环山的中央盆地里,露出嶙峋的怪石,犹如上古巨兽的尸骨堆积在此。在怪石中间,有一口小小的水塘,水塘里正突突的泛着如墨般的黑水。 杨多正在全力念咒施法,齐鹜飞知道这是逃跑的好时机。但那口墨池中涌出的黑水仿佛有着魔力一般,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而整个山谷场景的变化也让他十分吃惊,不确定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幻境还是现在处于幻觉里,贸然使用遁术很可能会失败。 这时,那墨池上空的烟雾变得越来越浓,慢慢凝聚成一个人的样子,四肢和躯体逐渐清晰,然而那张脸上却始终没有五官,只有扭曲蒸腾的黑雾,仿佛一个黑洞。 :。: 第七百〇九章、 十九重地狱 齐鹜飞一见到那黑雾化作了无面人的样子,心里就咯噔一下,知道自己最不愿面对的东西出现了。 墨池里的黑水还在沸腾,半空中凝聚的雾人越来越大,身体不停地扭曲着,伸长了手臂,似乎想要走出来,但脚下被钉住了似的,挪不动步子。 隔着老远,齐鹜飞都能感觉到摄人心魄的魔气,心旌乱摇。 再看向杨多,发现杨多脸上黑气缭绕,因为本就是阴神,幻化的人形在此刻露出鬼象,看上去就像一只厉鬼。 齐鹜飞一看他那样子,心中就暗叫不好。这家伙修习的恐怕不是一般的阴神路子,很可能和这墨池的阴魔做了什么交易,然后学了魔法。 杨多终于停下了念咒,面对齐鹜飞狞笑道:“怎么样,小子,感受到恐惧了吗?” 齐鹜飞没有说话。他心里的确感受到了恐惧,尽管这不是他第一次面对那张没有五官的脸。如果没有过去的经历,这种恐惧还会更加剧烈。 “知道人死后去了哪儿吗?”杨多问了一句,又自问自答地说,“你一定想说地狱吧?哈哈哈哈……地狱……地狱……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这里就是地狱啊!” 齐鹜飞听得一愣,恍惚间想到了什么。 “人死了,魂入黄泉,要么投胎转世,要么就在地狱里待着。你看看我们涌金国,被魔鹏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五万幽魂,飘荡在这里,圣人结界看起来保护了我们,却也阻止了我们投胎转世的路。不能投胎,这里和地狱有什么区别?” 杨多缓缓站起来,身体扭曲起来,舞动的节奏和墨池上那无面的雾人一致。 “知道地狱是干什么用的吗?关押恶鬼吗?不!当然不是!哈哈哈……恶鬼有什么好关的?天河水牢才是关押囚犯的地方。地狱,是用来镇压冥河死气的。十八重,重重压制,把冥河死气压得死死的。 可是冥河算什么,那不过是幽底流向这个世界的一条血脉而已。真正的死气,来自幽底。幽底才是死气之源。人死了,最终要去的地方,是幽底!不光是人,所有的生命、灵物,包括高高在上的老天,最终都要去的。 幽底,才是一切的归宿!” 杨多的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兴奋。 “知道圣人为什么要立结界封闭这里吗?就是怕幽底的死气泄露到外面去呀!当年的大鹏金翅鸟抵挡不住,连灵山都受了污染,你说天庭怕不怕?哈哈哈……说白了,这里也只是另一重地狱而已,第十九重地狱! 所以说,地狱并不可怕,和这里差不多的。” 杨多喋喋不休,齐鹜飞却越听越感惊讶。他一直奇怪,圣人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立结界,既然魔鹏已经受伏,天庭难道还安顿不了五万阴魂?就算全部送去转世投胎也比关在这里好。 难道真如杨多所言,这地方竟是第十九重地狱,为的就是镇压这口墨池?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解释地狱之花为什么会开到狮驼岭来了。 只听杨多又说:“小子,既然拿到了九幽束魂草,想必也知道地狱之花在哪里,快说出来吧,不然就把你丢进墨池,让你尝尝阴魔噬身之苦,叫你知道什么叫万劫不复!” 说罢一只手就朝齐鹜飞抓了过来。 齐鹜飞正在想怎么应对,隐身逃走,还是再周旋一阵,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又或者干脆丢一棵九幽束魂草给他,行暂缓之计。 可就在这时,神识中忽闻一声弦响,一支利箭隔空射来,强大的法力瞬间撕裂了整座山谷的空间。 齐鹜飞根本来不及躲,也躲不过去。 好在这箭不是奔他而来,噗一声射进了杨多的身体。 利箭穿身而过,化为乌有。杨多的身体一哆嗦,胸口骤然多了一个大洞。但他并没有倒下,狰狞的面目上露出一丝惊恐,转身向后望去。 齐鹜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突兀的山顶上站着一个人,由于隔得太远,目力及神识都无法辨识那是谁。 那人影忽然一动,之一瞬间,就已经越过数重山,穿过山谷,到了他们的面前。 正是鬼将庄恒。 “杨多!”庄恒斜背着一张大弓,手提长柄大刀,犹如关公转世,威风凛凛,“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修为大进,短短百年间就从普通的阴神突破了天鬼,还当上了大王的侍卫队长。原来你勾结阴魔,出卖了自己的灵魂!” 齐鹜飞见庄恒到了,心中安定下来。但听庄恒一开口,又不禁大为着急。 你说你废什么话?宜将剩勇追穷寇啊,凭刚才那一箭之威,乘胜之下,一鼓作气杀了杨多才对。过来先一通废话,就算你法力比杨多高,就算杨多已经受了伤,可没看到山谷中间那个大黑池子里面的怪物吗? 杨多朝庄恒身后望去,见山野间并无大部队人马,不由放下心来,狰狞笑道:“庄将军,你不在东边挖洞,跑这儿来干什么?” 说话间,胸前的洞便已经修复,朝庄恒扑了过去。 庄恒手中大刀斜举,一刀劈向杨多。 这一刀势大力沉,刀锋带起无比凌厉的杀气,伴随着狂暴的法力倾泻而来。 如今的齐鹜飞也算是见过世面了,但内心依然震撼不已。如果是他面对这样一刀,不要说躲或者挡,恐怕连动都动不了。 大刀正拦腰劈中杨多,将杨多劈成了两半。 然而杨多却并没死,两半身体鬼魅般朝两边飘开,犹如风中的纸片。待劲风过处,又合拢在一起,扭了几扭,就如烟一般变成了一体。 庄恒皱了皱眉,骂道:“好你个杨多,果然入了魔道,竟然修炼了阴魔体,你难道不知阴魔缠身,必受反噬吗?今日我就为国锄奸,看刀!” 说罢又是一刀劈来。 论实力,明显庄恒高出一截。这一刀,杨多依然没能躲开,又被劈成两半。然而他的两半身体又合在一起,完好如初。 庄恒冷笑道:“外魔邪道,我看你能受我几刀!” 刀锋一转,又朝杨多劈去。 此时的杨多手中已经多了两件武器,左手剑,右手刀,身体被大刀分成两半的同时,往两边飘去,左右手中武器各自攻向庄恒。 庄恒大喝一声,大刀横摆,一股巨大的法力风暴爆发出来,轰一下,如狂风吹落叶一般,把尚未凝合的杨多的两半躯体吹向两边。 齐鹜飞注意到,杨多的身体虽然断开,中间隐隐有黑色的魔气相连,而这魔气的来源,竟似是那墨池中的无面阴魔。 这样下去,即使庄恒必杨多强,只要不能一刀劈死杨多,杨多就会源源不断地获得新的能量,永远不会死,而庄恒则必然法力渐渐耗尽。 现在对齐鹜飞来说倒是个逃跑的好机会。不过眼下庄恒还处于上风,只要想办法切断杨多和阴魔之间的联系,庄恒就能很快取胜。 齐鹜飞看向墨池中的阴魔,心中立刻有了好几种方案。首选的当然是最安全的,虽然未必能成功。 他对着阴魔默念了一句:元亨利贞! 第七百一十章、 深藏不露 天突然暗了一下,就好像有人用黑色的闪光灯拍了一张照片。 在暗下来的一瞬间,一道明亮的细细的光直直的落下来,落在墨池上,看上去就好像是从墨池射出来的。 这不是闪电,更像是激光,或者别的什么东西。 一闪之后,天又亮了。 墨池和漂浮在墨池上那个扭曲的无面人不见了。 眼前是一面碧汪汪的大湖,湖水清澈,波光漪漪。 齐鹜飞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要不是咒语念过之后身体空虚的感觉还在,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李靖的天兵打进来的,刚才那道光更像是某种大型能量炮发出来的。 庄恒和杨多也都停了下来,呆呆地看着湖面。 杨多的眼里充满了慌张和恐惧,然后迅速做出了反应,身体一晃,朝着北方逃去。 庄恒喝一声休走,张弓搭箭,弓弦响处,一箭洞穿了杨多的身体。 杨多一个趔趄,起身后不顾伤势,只管拼命逃窜。 然而就这一阻,庄恒已经追了上去,手中刀芒暴涨,一刀将杨多拦腰劈断。 这一次,杨多没能再将自己的躯体融合,两半身体扭了几下,被庄恒再次补了一刀,便化作一团乌光散裂,不一会儿消失在这澄净的天地间了。 “哈哈哈,杨多,你也不过如此,还勾结魔道,呸!” 庄恒哈哈大笑,然后抬头看向天空。 刚才那一道天外之光,一击而灭了阴魔,若非如此,自己和杨多之战,胜负还未可知。 可是这里是结界,照理说,外部的法力能量是透不进来的,除非是圣人出手,否则就算拿着超级法器对着这里轰,在轰破结界之前,也不可能伤到里面的一草一木。 这道光是哪儿来的呢? 庄恒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是……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被杨多捉来的年轻人,连忙回头去看,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他吃了一惊,返身回到悬崖,才看到齐鹜飞就在崖壁下面,正站在湖边,看那样子,就像一个要跳湖的轻生者。 “臭小子,你干什么?” 庄恒大叫一声,跃了下去,一把揪住齐鹜飞,飞上了山巅。 齐鹜飞朝庄恒笑笑,说:“我没事,就是好奇这么大个湖,刚才怎么就不见了,想看看那湖水是真的还是假的。” 庄恒长处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被阴魔缠身了。” 齐鹜飞说:“差一点,你要是晚来一点,我可能真的要被丢下去喂了魔了。” 庄恒说:“我早就来了,一直跟着你们,没想到杨多竟然勾结阴魔。” “你不该这么快杀了他。” “他已经出卖了灵魂,入了魔道,留他干什么?” “你觉得偌大的鬼国,就杨多一个人入了魔道吗?” 庄恒一愣,惊道:“你是说……” 齐鹜飞说:“只是猜测,希望不是。” 庄恒皱眉不语。 齐鹜飞问道:“庄将军,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来过。” “那你知道这里有阴魔?” “不知道。”庄恒摇了摇头,“我只知道这里是圣人点化的。以前,这里就是一片荒谷,并无人烟。大鹏金翅鸟刚来时就躲在这片山谷之中,每次吃了人,就把尸骨丢到这里。后来大鹏魔化,涌金国灭,这里的尸骨已经堆积如山,连圣人也不忍见,就施展手段,点化出一片大湖。” “那么说,这湖是假的?” 齐鹜飞觉得很奇怪。他刚才下水试了一下,感觉不是假的。 这故事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这里是涌金泉的所在地,所谓墨池就是涌金泉,这湖很可能是用来掩盖涌金泉的障眼法,所以他才会下水去试。 可庄恒的说法和他的想象出入有点大,想起刚才湖面消失,露出嶙峋怪石,看着的确像是堆积的尸骨。 “湖是真是假,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圣人手段。”庄恒说。 “那涌金泉在哪里?”齐鹜飞问道。 “当然在城里,王宫边上,有一座金阙宫,就是专为涌金泉而造的。”庄恒说,“只不过涌金泉早就枯了,只剩下个旧址而已。” 齐鹜飞想想也对,涌金国以泉立国,这么重要的泉不可能任其在郊外,更不可能在这远离都城的荒野之地。的确是自己想差了。 但既然不是涌金泉,那这墨池又是哪儿来的? 恐怕圣人造湖不是为了掩盖尸骨,而是为了镇压阴魔之气。 难道这里就是潘子墨说的的冥河血池? 那么金包银会不会带着叶问天到这里来? “庄将军,能不能派几个人来,日夜监视这里。”齐鹜飞说。 “你不说我也会派。此地竟然有墨池阴魔,而我却不知道,真是白活了几千年。”庄恒感叹了一句,又问齐鹜飞,“小真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齐鹜飞说:“庄将军现在是否相信我说的话了?” 庄恒说:“你是小王爷身边的亲信,我本就没有不信的道理。” 齐鹜飞说:“既然如此,在下别无他求,只求将军保护好小宝的安全。” “这个不用你说,保护小王爷的安全,我责无旁贷。”庄恒一挥手说,“怎么,听你的意思,你是要离开这里了?” “是,我得先去办几件事,办完了就回来接小宝出去。” 庄恒皱眉道:“你不是小王爷的随从!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小王爷什么关系?” 齐鹜飞笑道:“这你可以去问小宝,他会告诉你的。好了,我要走了。” 说罢念动咒语,隐去身形,又施展遁术,瞬间就消失在庄恒面前。 庄恒吓了一跳。齐鹜飞隐身之时,他只觉得人突然消失,但依然能察觉到其存在,但只一瞬就发现已在十里外,接着就神识不能查了。 嗯? 莫非此人深藏不露,有天仙成就? 又想起刚才从天而降的那一道光,直接灭了阴魔。 难怪此人有恃无恐,敢跟着杨多来此地,原来他有一招灭魔的大神通。 惊讶之余,忽又恍然。 小王爷身边怎会没有高手? 便捻须哈哈一笑,收起长刀,转身朝国都方向而去了。 …… 第七百一十一章、 出来了 齐鹜飞一路往西,返回了西边的秘道所在的山谷。 山洞就在前方,齐鹜飞心里忽然那么一点不安。 鬼国的人对这条通道并不十分了解,包括宇文长在和鬼王元茂在内。细想一下,这稍微有点不合理。 他们只知道这边有一条通道,但有着非常厉害的针对阴神的禁制,所以通道具体通往哪里,里面是什么样的,他们都不清楚。 这么多年来,也只有尹长天从这里进来过,又带着元庭弼出去了。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宇文长在是当年的土地神,和李靖一直保持着联络,阴神不能出去,那么必然有李靖的人进来。宇文长在显然是知道西边的秘道位置的,李靖派来的人难道就没有尝试过从西边进出? 宇文长在想借齐鹜飞给李靖传递消息,说明他和李靖的人已经没法联系上了。按常理来说,李靖发现东边的秘道被封闭,应该立刻派人从西边进来,和宇文长在去的联系。 现在的情况说明他们没有掌握西边的秘道。 这就有点奇怪了。 齐鹜飞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西边的通道不是想通过就能通过的,也许隐藏着极大的危险,那些尝试过的人,除了当年的尹长天之外,可能全都失败了。 宇文长在老谋深算,故意不提醒他。如果他通不过这条秘道,死在里面,那对宇文长在来说就毫无价值,自然也不值得用心。如果活着出去,真把信送到了李靖手里,那无疑就是给李靖送了一份大礼。不用宇文长在的信里多说什么,李靖就会明白,齐鹜飞不是一般人,还很可能和尹长天有关联。 所以,宇文长在交给齐鹜飞的那封信是具有多重保险的。即使信被破解了,被修改了,把齐鹜飞送到李靖手里,目的就达到了。或许,宇文长在要送给李靖的,本就不是什么信,而是齐鹜飞这个人。 想到这里,齐鹜飞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麻蛋,差点被这老家伙阴了! 不过他此刻更担心的是,小青他们全都进了秘道,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危险? 他顾不得别的,就直接冲了进去。 山洞里蜿蜒曲折,连光线也带着扭曲,仿佛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拉扯着这个空间。 齐鹜飞知道这是结界的作用。圣人手笔,自然非同凡响。不知道这通道是结界自然的裂缝,还是圣人故意留下的通道。 又往前走了一阵,光线渐失,只剩下黑暗,因为空间扭曲的原因,神识也变得不太准确。 齐鹜飞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烟雾一样,拉拉扯扯,忽长忽短,如梦幻一般。 空间撕扯的力量越来越大,而且这力量似乎无法用法力来抵抗,只能靠身体硬抗。 难怪李靖的人不用这条通道,任你法力高强,到了这里完全发挥不出作用,除非你的法力超越了这个结界的力量。 天仙成就时,突破天地之间的界限,本身也要承受空间撕裂之力,但那都可以用法力相抗,不像这里只能用肉身硬抗。 齐鹜飞拥有太古凶兽的体质,论肉身的力量,比那些半步天仙的高手还要强些,初入天仙门槛的人也未必比他强上多少,只是法力差距大罢了。 他的体质尚且只能坚持这么一会儿,无法再深入,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他心中焦急,不知道小青和昆奴他们都怎么样了。 此处神识无法展开,也不便寻人。 心急之下,齐鹜飞拿出了血罗衣,披在了身上。 血罗衣一上身,他立刻感觉到了十万魔魂之力,神识中响起了千军万马奔腾之声,突然之间就有了莫名的安全感,如碎片似的身体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虽然还是黑暗,但神识已经可以伸展,周围的空间也逐渐变得清晰。 但齐鹜飞发现,血罗衣之所以能够护住自己的肉身,平复周围的空间,并不是这十万魔魂之力,而是这件衣服似乎本身就能构成一个独立空间。也正是因为这独立空间,才能容纳十万魔魂。而这魔魂之力又给他带来了无限的力量。 他很快就找到了其他人。他们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奇怪的空间里乱转。如果任由这样转下去,必然会耗尽体力而死。 他走过去,神识一动,血罗衣自然伸展,飘然张大,将所有人都包住,围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师兄!”小青和昆奴同时惊喜的喊道。 在所有人里,她们俩的体能保持得最好,相比之下,法力更高的端木博文和任春晓也只是勉力维持,而其他人则明显已经不行了。 这说明小青和昆奴的体质异于常人,倒是让齐鹜飞多了一丝欣慰。 “出去再说。” 他示意大家不要多说话,然后赶紧在空间裂缝当中寻找出路。 一路上,他们发现不少一些尸骨,不多,有人,也有野兽。野兽的尸骨应该是偶然闯进来的,而人自然是李靖派进来的人。 齐鹜飞想到,这些人里面说不定就有天仙级别的高手,可惜也无法突破这片空间,就这样和野鹿野狗一起死在这里,实在不值。 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前进。 在冰鳌岛的时候,齐鹜飞就已经有过一次跌落空间裂缝的经历。从能量上来说,自然是冰鳌岛那天然形成的洲界裂缝更强烈,但没有这里巧妙。这里明显是人为的,刻意按照奇门阵法进行了布置,再加上结界空间的力量,一般人还真没办法突破。 但齐鹜飞恰恰既懂奇门,又有血罗衣护体,还真不是一般人,就仿佛这条秘道是为他量身定做似的。 按照师父教的奇门知识,再加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领悟,齐鹜飞很快就带着大家离开了秘道。 秘道的出口就在起蛟泽和狮驼岭的交界处。这个地方十分隐蔽,而且也有奇特的阵法守护。 出来以后,齐鹜飞隐身飞天,查看了地形,毫无鬼国的踪迹,不免感叹圣人手段,果然了得。 到了起蛟泽,终于离开了狮驼岭。想起宗门大会,想起这几天的经历,大家恍如做梦一般。这时候绷紧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就算是修行人也一下子有些支撑不住的感觉。 齐鹜飞建议大家先不要回去,这次的事情到底如何收场还不知道,便将大伙儿先带到了岭西镇,让林林山帮忙安顿下来,先把伤养好再说。 而他自己则先带着小青和昆奴回盘丝岭,顺便去纳兰城打探消息。 原本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见李靖,因为自己从秘道出来这件事不好解释。 但回到盘丝岭见到了陆承,知道陈光化竟敢公然带人闯山,还要炮轰盘丝洞,连哪吒和孙悟空都来了,最后还是镇元大仙帮忙解的围,齐鹜飞便决定了,还是要去见一见李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面对他,才有转危为安的机会。 至于陈光化,此人不除,不给山上的兄弟们出口气,还怎么当老大! 第七百一十二章、 再入狮驼岭 再次站在马头峰的峰顶,放眼望向北边的群山,齐鹜飞心中不免有些感慨。 几天前,来自西牛贺洲各大派的修士们齐聚纳兰城,三百多人浩浩荡荡分成六组进入狮驼岭。 他们这一组有七派三十六人,就在这马头峰顶,万浩然亲自来给他们送行,并把天仙六道木介绍给他们认识。 如今,这三十六人只剩下齐鹜飞、小青、昆奴、范无咎、法舟、圆觉还活着,叶问天被七绝山的金包银带走生死未卜,就连六道木也死了。 至于另外五组,伤亡只怕比他们还要惨重,不知道有几人能活着离开狮驼岭。 这应该算是自天庭改革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修行事故了吧。至少在西牛贺洲的修行史上还没有出现过伤亡如此惨重的非战争事故。 最令人心寒的是,这次事故本可以避免,甚至很有可能,这就是一次阴谋,所有人都是被献祭的,只是其阴谋到底是为了什么,最后有没有达成目标,就不得而知了。 如此重大的事故,当然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 齐鹜飞很为万浩然和秦玉柏担心,一个代表洲联合政府,一个代表城隍司,职务不高不低,又是本次宗门大会的具体经办人,正是背锅的好人选。 至于李靖的天军,是不可能为此次事件担责的,他们只会揽功。白虎落网,就已经是大功一件,若是再把鬼国灭了,天庭恐怕还得给李靖颁功勋章。 另外,齐鹜飞突然明白了镇元子为什么突然出手把九尾猼訑收走了。万寿山五庄观是地仙祖庭,执天下宗门之牛耳,而且就在西牛贺洲边上,这次宗门大会出了这么大的事,它多少要承担点责任。现在把九尾猼訑收走了,多少算是将功补过,大家都会说,要不是镇元大仙出手,收走了九尾猼訑,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呢!所以镇元子宁可得罪李靖,也要带走猼訑,何况九尾猼訑可是天生神兽,怎么算也不亏。 齐鹜飞当然也听陆承说了盘丝岭上发生的事,清风道长帮忙解围,这背后的原因也值得推敲。但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从事实上来说,五庄观这次帮了他两个大忙,算是他欠了两个大人情。 当然,现在要说还人情什么的,有点为时过早了,和五庄观相比,黄花观只是一间破庙,在镇元子面前,齐鹜飞可能和蝼蚁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干脆也不去想这些,现在关键还是去见李靖。 一方面,他要想办法救一救鬼国,不管是看在元小宝还是尹长天的面子上,也不能让宇文长在的阴谋得逞。 另外,他也想知道白虎寅将军的下落,不说救人什么的,至少得给寅小虎一个交待。 最不济,也要把自己和盘丝岭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避免无妄之灾。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除了找几个背锅侠承担责任之外,谁知道背后的阴谋制定者会不会发狠,来个杀人灭口? 一路上,齐鹜飞都在思考,见了李靖该怎么说。宇文长在的信不是问题,最关键的是怎么解释自己是如何从鬼国出来的? 西边的秘道除了尹长天和元庭弼,应该还没有别人进出过,如果自己说是从西边出来的,李靖必然会怀疑自己和尹长天之间的关系。从这次行动表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估计李靖是个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个的人。除非有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并且能让他感觉到齐鹜飞存在更大的价值。 从马头峰往北,很快就进入了狮驼岭地界。 齐鹜飞没有隐身,很快就遇到了拦截他的天警。 “前方军事演习,禁止进入,你是什么人?”天警问道。 齐鹜飞没有说自己的真实姓名,在见到李靖之前,他已经从狮驼岭出来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有重要军情汇报。”他说。 天警听说有军情汇报,不敢耽搁,就拿出对讲机讲了几句。不一会儿,两道流光飞驰而至,其中一人骑着南天豹,也是一名天警,而另一人则穿着军服,骑着一艘小型巡逻飞艇,样子有点像皮划艇。 先前的天警等他们靠近,就向他们汇报了情况,那名士兵点点头,疑惑地看了齐鹜飞一眼,问道:“你是哪个部分的?” 齐鹜飞说:“我要见司令。” 士兵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出言嘲笑,有些谨慎地问道:“哪个司令?” 齐鹜飞慨然道:“当然是李司令!” “你见李司令什么事?” “事关机密,无可奉告。” “李司令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有通行证或者密令吗?” “我有重要军情,不能耽搁。” “那就不好办了。”士兵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没有通行证是不能进营地的,更别说见司令了。” 齐鹜飞也知道不可能这样就见到李靖,就把宇文长在那封信拿出来,说:“你把此信交给李司令,司令见过信就知道了。” 士兵正要伸手去接信,齐鹜飞却把手往回一缩,叮嘱道:“一定要面呈李司令,此信只能李司令亲启,别的将军级别再高也不行,记住了吗?” 他说的义正辞严,仿佛真是李靖身边的亲信一般。这士兵只是军营外的守卫,自然不敢怠慢,就说:“你跟我来。” 齐鹜飞就上了他的巡逻艇,一路往北而去。 两个天警也各自骑着南天豹,巡逻去了。 小飞艇开得很快,眨眼就进了狮驼岭,向上穿入一片云层。 齐鹜飞只觉一阵恍惚,云开处,天空泛起涟漪,然后就看见几艘巨大的护天舰停在空中。 护天舰的周围有许多巡天舰,巡天舰周围则是小型飞艇,大大小小,摆开在天空,纵横千里之遥。 士兵带着齐鹜飞来到这巡天大阵的边缘的一艘篮球场般大小的小型舰艇边停下,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汇报。” 士兵入内汇报,齐鹜飞在外面等着。 不过片刻功夫,士兵就出来了,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名军官模样的人,看了齐鹜飞一眼,说:“跟我来。” 随后便带着齐鹜飞乘上了一艘略大的巡逻艇,笔直飞向巡天大阵中央的那艘最大的护天舰。 第七百一十三章、 生是天上人 当那位美丽的女参谋军官站在他面前时,齐鹜飞还没有从刚才穿过整个巡天大阵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巨大的护天舰,神秘的临时结界和能量桥,穿梭来回的巡天艇,密布在整个天空。这比当初在海上见到的龙族舰队还要震撼得多。 “司令现在还在开会,请您稍等一会儿。” 齐鹜飞回过神来,这才仔细去看眼前这位女参谋军官。 她很漂亮,尤其是穿着军装的样子,可谓英姿飒爽,别有一股风情。 齐鹜飞总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女参谋军官见他一直在看她,微微皱了一下眉。 齐鹜飞当然注意到了这细小的表情变化,这个表情让他想起了一个人。那个人皱眉的时候,和这位女参谋官的样子十分相似。这种相似是刻在基因里的,不是后天习惯的变化所能改变的。 “请问怎么称呼?”齐鹜飞问道。 “我叫鲁燕,随军参谋。”鲁燕回答道。 鲁……燕…… 齐鹜飞在心里默念了这个名字几遍,对心里的猜测又多了两成把握。不过他并不打算现在马上去证实什么,更没打算靠这个来套近乎。 这里是李靖的指挥舰,是临时战区的最高指挥中心。在这里哪怕说错半句话,都可能会丢了小命。这种大型战斗舰内部结构复杂,有无数的机关和结界,普通的遁术在这里不管用,何况自己学的还是水遁,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哪儿来的水?总不能在厕所里遁来遁去。在这里,恐怕连隐身术也未必好使。 李靖显然不会把他当成什么重要人物,要不是他说还有要事需要面呈,恐怕根本不会见他。这个年轻漂亮的女军官应该是李靖身边的人,但又没什么地位的那种。因为有地位的不会被派来接待齐鹜飞,而因为齐鹜飞带来的是重要且高度机密的军情,李靖也不会随便派个人来。 所以,这女人在军中的身份就值得推敲了。 当然,李靖也可能压根没开会,而是在这艘巨大的舰艇的某个舱室里看着他。这间会议室一定有监控,或者以李靖的能力,不需要监控也能了然这里发生的一切。鲁燕只是李靖派来试探他的,宇文长在的一封信并不能让李靖完全信任他。 “鲁……参谋,这么叫没错吧?” “随便,你不是军人,怎么称呼都无所谓。” 齐鹜飞等着鲁燕问他什么,但鲁燕似乎并没有要问话的意思,很随便的答了一句之后就不再说话了。 “这军舰可真大真豪华啊!” 齐鹜飞只好没话找话,而且尽量表现的普通和幼稚一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间修士,见了巡天阵,进了护天舰,这是应有的反应,只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才不会引起李靖的怀疑。 实际上,他也的确很震撼,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你们就一直生活在军舰上吗?”他摸着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做成的桌子的一角,“这样一艘大舰得有多少人啊?” 鲁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她不知道李司令为什么要让她来接待一个送信的人。来之前,李靖什么都没有说。在军中,主官不说,下属就不会多问。 鲁燕一直在观察齐鹜飞。 这只是一个凡间的普通修士,身上的法力波动掩盖得很好,但依然能判断出他的修为,应该在四品左右。五官倒是端正,但眉眼间总少了点英气,多了点油滑。 “你叫什么?” 鲁燕终于还是决定主动了解点什么,以便李靖若是问起,可以应对。她不想刚刚和李靖建立起来的一丝“互信”因为这样的小事而遭到破坏。她知道李靖的城府,做任何事情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包括这件小事。李靖一定是想通过这件事来试探什么。 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没有什么值得李靖试探的话,那就一定是在试探自己了。 “我叫齐鹜飞。” “齐鹜飞……” 鲁燕念叨了一遍,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神色不可查觉地变了变。 “盘丝岭黄花观无机子门下。”齐鹜飞怕她不认识,就解释了一下,虽然大概率人家也没听说过黄花观和无机子。 “你找李司令什么事?”鲁燕问道。 “我有紧急军情,要面呈司令。” “那你可就要等一等了。如果等不及的话,也可以跟我说。当然,前提是你觉得可以跟我说。” “额……”齐鹜飞显出为难的样子,“我还是……等一等吧。” 鲁燕点点头,没在多说什么。 齐鹜飞很不习惯沉默的氛围,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出奇的安静会让人很没用安全感。他必须要说点什么,只有说点什么,才能发现线索,掌握主动。他不希望在见到李靖前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 “真羡慕你们,能在这么豪华的舰艇上工作。”他继续没话找话。 鲁燕突然笑了,不再像刚才那样冷漠,眼神中的鄙视和不屑也不见了。 “工作而已,在哪儿工作不是工作?我还羡慕你们这些人间修士自由自在呢!” 鲁燕的态度转变让齐鹜飞有点不适应,原本想打破沉默,掌握主动,却有种更被动了的感觉。不要说李靖,连这个女参谋他都看不透。果然天上的人不一般,不是一个档次的。 “神仙才自由自在吧,人间有什么好,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想成仙?”齐鹜飞说。 “仙有很多种……”鲁燕停顿了一下,“以前的仙倒是自由自在的,现在嘛,不过是天庭的打工人而已。” 齐鹜飞微微一愣,没想到鲁燕会这么说。就算这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也不该在这里说出来。 “那可是位列仙班,多少人的梦想!” 鲁燕轻轻叹了一口气,笑道:“等你将来到了天上就知道了。” 齐鹜飞摇头道:“我可不敢想。今天能登上这护天舰,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鲁燕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人间的生活应该比天上更丰富吧?跟我说说你们人间的故事。” “人间的故事?”齐鹜飞愣了一下,“鲁参谋没有在人间生活过吗?” 鲁燕摇了摇头,面露羡慕之色:“没有,我从小就在天上。” 这下轮到齐鹜飞震惊了。就连李靖也是当年在陈塘关当总兵,封神以后才上的天。什么人能从小出生在天上?唯有一种可能,她爹妈都是神仙。 他不禁对鲁燕刮目相看。可是心中更添了疑惑,如此说来,自己最初的直觉竟是错了? 第七百一十四章、 脑补 齐鹜飞充分发挥出了自己添油加醋东拉西扯的讲故事能力,把前后两世从各种野史中听来的故事进行加工后再输出,构成了一幅美丽的人间画卷。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观察鲁燕的表情。她的脸上虽然并无悲喜之色,但眼神之中还是流露出了轻微的情感变化,表明她并不是一个机器人。齐鹜飞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城府深,掩饰的好,还是常年的军旅生涯令人坚强之余,却变得不容易被感动了。 “你们盘丝岭上也这么好玩吗?”鲁燕忽然问道。 齐鹜飞立刻警觉起来,知道此时千万不能大意,不能忘记此行的目的,不能因为对面是个女人而掉以轻心。这里是李靖的大本营,自己要面对的是天庭卫戍区的总司令。 “山野之地,当然就没那么好玩了,只能自娱自乐。要好玩,得去大城市,那里人多,吃的玩的也多。”齐鹜飞说。 “你才多大,去过多少地方,怎么就知道那么多?”鲁燕问。 齐鹜飞说:“有志不在年高,会玩更要趁年轻,年轻人才知道哪里好玩,才会创造故事,老年人呀,都躲在山里闭关,向往着一步登天呢。” 鲁燕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师父也是这样么?所以你就得闲整天跑出来花天酒地?” “我师父?”齐鹜飞心头一跳,看向鲁燕,见她脸上表情和眼神都很正常,不觉狐疑自己多心了,就嘿嘿一笑,“我师父比我还会玩,一年四季倒有三季不在家,这时节又不知去哪里了。” 鲁燕说:“难怪,有其师必有其徒嘛。那你一个人留在山上守家,不觉得寂寞么?” 齐鹜飞说:“寂寞是寂寞了点,可有什么办法呢。” 鲁燕说:“不养点小动物什么的?” 齐鹜飞眼皮跳了一下,笑道:“小动物么,山上多的是,都是野生的,可再多小动物也比不上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是?我是真向往那些能吃着公家饭满世界转悠的,一边工作一边旅游,一边还把钱挣了。” “哪有那么好的工作?”鲁燕笑道。 “我觉得记者就不错。”齐鹜飞说。 他注意到鲁燕的笑容凝结了一下,就好像一朵桃花忽然被冰冻住了,但只是一瞬间,阳光又照过来,桃花就又在春风里笑了。 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可能连摄像头都未必捕捉的到,但齐鹜飞却是看到了。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声音: “带他来见我。” 这声音浑厚,沉稳,虽未见人,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威严。 齐鹜飞心头一阵狂跳,他知道,马上就要见到李靖了。 “是,司令。”鲁燕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身打开了一扇门,示意齐鹜飞跟她走。 齐鹜飞跟在鲁燕身后,走进那扇门里,身边华光流动,人不动,而结界自动,忽而就已经把他们带到了李靖所在的指挥舱。 齐鹜飞一眼就注意到了舱室中央的三维虚拟实景,它几乎展现出了整个狮驼岭的样貌,面积虽然不大,但能看清每一个细节,而当你的神识注意其中的某个点的时候,那个点的场景就会被不断放大,直到你看清你想看清的东西。而其整体面貌却又保持不变。也就是说,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却不会触发整个虚拟模型的变化,不会影响他人的观察。 还真是鬼斧神工的设计! 齐鹜飞不得不佩服天科院的那帮天才。因为这不仅仅是法力高强能做到的。 他注意到在这个虚拟场景中,中间有一片很模糊的地带。他马上联想到,那里应该就是涌金国,也就是现在的鬼国所在的位置。因为处于结界之中,无法探查其内部实时的情景,所以是模糊的。 齐鹜飞回想起自己进入鬼国后的见闻,开始主动脑补鬼国山川的样貌,居然也能和这虚拟图景中相契合。这样一来,他倒是对鬼国的全貌有了更直观的感受——鬼国的具体位置,形状轮廓,王城所在,墨池的具体位置,以及和盘丝岭相对的实际方位和距离等等。 然而,他心中忽生警觉。李靖为什么让鲁燕把自己带到这儿来?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个? 当他看到那一片碧湖变成了墨池,池中升起一缕黑烟时,便终于明白了。 原来,在不自觉之间,自己就用记忆帮李靖补全了鬼国内部的样貌。 当然,李靖既然一直和宇文长在有联系,也曾派人进入过鬼国,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不了解鬼国内部的山川结构,以至于这全息图上留下这么模糊的一块。所以,这也是对齐鹜飞的一种考验。 齐鹜飞忽觉得脊背发麻,冷汗直流。这种手段,真是防不胜防啊! 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来自侧方的强大的压迫感。他转过脸去,就看见了李靖——那个不怒自威的中年男人。 他内心的不安和全身的压迫感不是因为李靖的法力,相反,李靖身上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法力来,至少他感觉不到。他的不安来自于心我之镜,就像每一次遇到危险时,镜子就会预警。这一次,不是直接的危险,但是有明显的压迫和不安。这说明李靖现在对齐鹜飞并无杀心,但存在潜在的危险,而且危险程度很高,所以镜子发出了预警。 齐鹜飞避开李靖的目光。作为一个小人物,应该有小人物应有的姿态。他做出惴惴不安的样子,实际上他此时也不需要伪装,因为内心的确惴惴不安。在李靖这样的人面前,伪装未必管用。 而李靖此时却并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全息影像中由齐鹜飞无意间补齐的鬼国全景。他注视着那升起的一缕黑烟,眉头微皱,忽而开口问道:“你见到了涌金泉?” “涌金泉?”这下倒是齐鹜飞愣住了。 他虽然有想过那个墨池跟涌金泉有关,但并没有什么证据,不知李靖如何这么肯定。 “那个冒黑水的池子。”李靖说,“没想到,我寻找了这么多年,它竟是藏在这湖中。” 李靖说完哈哈一笑,忽而目露精光,如剑般看向齐鹜飞。 “墨池阴魔,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第七百一十五章、 先付一半 齐鹜飞吓了一跳,还以为李靖把他当成墨池阴魔了。不过转念一想应该不会,如果是把他当阴魔,应该立刻发动攻击把他拿下才对,但李靖就站在那里,用一种高高在上的眼光看着他,在李靖的眼中,他显然只是一个凡夫俗子。这和他修改过的宇文长在信中的描述是吻合的。 他瞬间明白过来,李靖的意思是,他遇见了阴魔,以他的实力不该活下来。 这件事,齐鹜飞事先没有准备好预案,因为压根就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一个全息图,不知不觉就把记忆给展示出来了。幸亏察觉的早,不然要是把自己在鬼国都城中所见的更多细节也展示出来,李靖很可能就推导出宇文长在那封信有问题了。 齐鹜飞的心里七上八下,而这一瞬间的情绪却很好的帮他掩饰了自己,在李靖这样的天神面前,他本就该表现出慌张的样子。 “阴魔?!”他叫道,“阴魔是什么?” 李靖冷冷地看着他。 齐鹜飞没有感觉到法力上的压迫,却好像掉进了冰窟里,除了冷,还无法呼吸,仿佛周围的一切正在凝固。 这就是真正的天神的力量,不需要使用法力,仅仅是气势就能让人喘不上气来。 “就是那个黑色的池子里涌出来的人。”旁边的鲁燕帮着解释道。 齐鹜飞感到来自李靖的压力忽然减少了,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此刻,他的背脊上早已被冷汗湿透了。 他感激地看了鲁燕一眼。 “阴魔不是人。”李靖说,“你看到的,只是你心中之魔的样子。阴魔本身是没有样子的。” 齐鹜飞啊了一声,问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李靖说,“我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是你救了我吗?”齐鹜飞说。 “我救了你?”这下轮到李靖懵了,“我怎么救了你?” “我离开之前,宇文丞相就跟我说了,十万天军就在外面守着,李司令神通广大,晓彻阴阳,手握乾坤,无所不能,天上地下神仙第一人……所以叫我不要害怕,一旦遇上危险,司令一定会保我平安的。” 齐鹜飞先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拍上一顿马屁,拍的李靖直皱眉头,不过并没有打断他。 “我当时遇到那个……阴魔……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只是经过一片大湖的时候,那湖突然就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小池塘,里面黑糊糊的,全是黑水,还腾腾的往上冒黑气,接着那黑气就变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越来越大,张牙舞爪地要来吃我。我吓坏了,就想跑,可不知怎的就是跑不动……” “然后呢?”见齐鹜飞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李靖催问道。 齐鹜飞说:“然后,天上就落下来一道光。” “一道光?” “对,是一道光,轰隆一下,那东西就没了,池塘又变成了大湖。” “轰隆一下?是光,还是闪电?” “额……是光。轰隆一下只是一种修辞手法,就是形容它比较厉害嘛。” 李靖有点无语的样子。 齐鹜飞心中暗笑,脸上却始终保持着谦恭的样子。 李靖又问:“什么样的光?” 齐鹜飞说:“细细的,但很亮,咔嚓一下……” “咔嚓一下?” “哦,这也是修辞啦,我只是形容它很快,很亮。” “再说具体一点。” “有电线杆那么粗,或许更粗一点,笔直的,一根光柱。一瞬间,库通,就从天上杵到地上了。”齐鹜飞形容完,就解释了一句,“哦对了,这个库通,也是修辞。” 此时的李靖却没有理会他的言辞,脸上闪过一抹惊讶之色,口中不自觉地说道:“九天圣光!” 齐鹜飞不知道九天玄光是什么东西,但听名字就是很厉害的样子。 鲁燕也是一脸惊讶,看着李靖说:“难道是昊天上帝?” 齐鹜飞吃了一惊,脸上则保持这茫然。 李靖摇了摇头,说:“未必,圣光非上帝所特有。” 他说着看向齐鹜飞,问道:“那道光落下来之前,天是不是黑了一下?” “啊,对对对对对对对!”齐鹜飞连声答应,“司令不说我差点忘了,光落下来时我就是眼前一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的毛病。” 李靖点点头,脸色缓和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忽然变得不那么严厉而咄咄逼人了,近乎有点温柔地说:“这就是了,你没受伤吧?” 齐鹜飞忽然有点不适应,心底毛毛的,说:“没,没受伤。” 假装没听懂李靖和鲁燕之间的对话,“我就说嘛,一定是李司令的大神通。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这大军舰就明白了。我听说这种大船上有种炮很厉害,射出来的就是这样的一道光。司令,我说的对不对啊?” 李靖轻蔑地一笑:“对,你说的对。” 齐鹜飞开心的笑起来,一脸自得的样子。 李靖又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出来?就是这样出来的啊!” 齐鹜飞早就想好了,不管怎么编,都没法把自己从西边秘道出来这件事给说圆了,那就干脆来个一问三不知,糊涂装到底。 本来这是要冒一定风险的,不过那道光显然帮了他的忙。从刚才李靖和鲁燕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这光很可能和玉帝有关。 齐鹜飞虽觉意外,却也可以接受。毕竟“元亨利贞”连诛仙剑气和离台雀魂都召出来过,召唤出一道圣光来也很正常。 傍上了“玉帝”这样的大腿,腰杆就能挺得直一点了,至少在李靖这里,危险系数已经直线降低,后续的计划也更容易实现了。 李靖虽然位高权重,和玉帝关系匪浅,但应该还不至于去问玉帝,为什么用圣光来帮下界的一个无名小子。其实就算他去问了,也不要紧,就像他刚才说的,圣光非上帝独有,别的圣人或什么厉害的法宝肯定也能放出来。 想到这里,齐鹜飞彻底放松下来,胆子也大了许多。不过,表面上,他还是要做出一副谦卑的德性来。人最怕得意忘形,稍微得了点便宜,就忘记自己祖宗姓什么了。 “司令,宇文丞相说,他的计划已经尽在信中描述,司令若有回信,可让我带回。” “哦?你还愿意回去?”李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怕危险?” 齐鹜飞砸吧砸吧嘴,说:“危险……当然是怕的。不过我既然答应了丞相,那是必须要做到的。” “呵,看不出,你还是个守信之人。” “那当然,做生意最讲究诚信。我帮他送信,他付我钱,大家都要说到做到,这样买卖以后才能坐下去。” “付你钱?”李靖讶然道,“他付你多少钱?” “他没说。” “价钱都没说,你就答应了?” “丞相说,这个钱……司令会付的。”齐鹜飞嘿嘿一笑,“我想李司令是何等人物,出手自然不会寒碜。我若是还要谈价钱,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李靖点点头,问道:“你想要多少?” 齐鹜飞知道李靖默认了这个交易,心头大喜,说:“我不敢说。” “为何不敢说?” “说多了,怕司令说我狮子大开口,不识抬举。说少了,又不甘心。” 李靖哈哈大笑,说:“我记得上次蝠妖之乱,天庭出了十万金币的悬赏。这次如果计划顺利,能灭了鬼国,你也算居功至伟,我就给你十万金币,如何?” 齐鹜飞嘿嘿笑道:“能不能先付一半?” 第七百一十六章、 拍蚊打牛 齐鹜飞并不抱十分大的希望,毕竟五万金币不是一个小数目。蝠妖给人间造成了那么大的灾祸,也不过悬赏了十万金币,而他只是个跑腿送信的,就算鬼国得灭,论功恐怕不及宇文长在之万一,人家可是在里面卧底了几千年。 他提出现付一半的要求,主要是让自己表现的贪财一点,因为你表现的越是贪心,就越是安全,在领导者的眼里,贪心的人没有威胁且容易控制,只要不是贪得无厌,相较于清廉刻板的人,领导者更喜欢用适度贪婪的人。 除此之外,也是碰碰运气,万一李靖答应了呢?那可是五万金币啊! 结果,李靖真的很爽快就答应了。 “可以,一会儿我就让人把钱拿过来。” 齐鹜飞忽然有点后悔,是不是开价太低了? 正当他还沉浸在得到意外之财的窃喜中时,李靖突然问了一句:“你准备怎么回去?鬼国秘道的出口在哪里?” 齐鹜飞猛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这个问题很关键,关系到他是否能完全去的李靖的信任,以及接下来该怎么办。 好在他早有准备。 带着那么多人一起出来,要瞒是瞒不住的。小青和昆奴不用说,范无咎也靠得住。但其他人呢?毕竟要面对的是李靖,是天庭,不是他们之间那点可怜的情义就能够顶住压力的。要让他们不开口的办法,只有齐鹜飞自己先开口。把该说的能说的都说出来,说到李靖觉得没必要去调查。齐鹜飞相信,凭这份情义,只要上面不查,他们还不至于主动去告密。 当然,他也要做好以防万一的准备。历史上从来不缺忘恩负义的人。 “出口就在起蛟泽。”齐鹜飞按照预先想好的套路来,“既然能从那里出来,就应该还能从那里回去。” 李靖说:“好,那我到时候派两个人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齐鹜飞当然不好拒绝,还要做出感恩戴德的样子,说:“多谢司令。” 他早就料到李靖会这样安排,才派两个人,已经比预想的要少了。反正那条秘道没有血罗衣进去等于送死,进去以后,他可以隐身跑路。事后怎么说,就随他自己了。 李靖点点头说:“那就这么定了,只要你把事情办成,剩下的五万金币,我亲自送到你手上。” 齐鹜飞连忙拜谢道:“岂敢劳动司令大驾,您随便派个人就行。”说着眼珠一转道,“若是司令看顾小的辛劳,还请以后多多照顾盘丝岭,给我们小门派一条活路。” 李靖一愣,说:“盘丝岭我知道,也算是修行福地。我虽身在军部,不便管宗门之事,但要提携你个小门派,也就一句话的事,自有人来帮扶你。但你说什么给一条活路,这话听着好像我仗势欺负你们似的?” 齐鹜飞说:“司令乃上界大神,何等的英雄,怎会仗势欺人?我自然不是说司令。” “那你说谁?” “也没说谁。只是像我们这样的小门派,随便来个上仙动动手指就能把我们捏死。你看这次我参加宗门大会,又入鬼国,九死一生,但我丝毫不怕,除魔卫道乃修行人的本分,天地正气在心,岂能害怕?但我在前面出生入死,却有人在后面抄我的家,你说可气不可气?” 李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齐鹜飞继续说:“城隍司的陈司长还拉了大炮来轰山,家师不在,要是真叫他把山门轰了,我有何颜面再苟活于此世上?!” “城隍司可不归我管。你自己不就是城隍司的人吗?”李靖说。 齐鹜飞心中暗骂李靖老狐狸,陈光化有军部背景,明明和你脱不了干系。 “是啊,我也是城隍司的人,按理这陈司长也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带着大炮轰山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什么命令。我人微言轻,也不敢多问,也向来没什么靠山,今日幸逢司令,才斗胆开口。司令德高望重,只要司令开口,三界之中,谁敢不给面子?所以……” 李靖呵呵一笑,又叹了口气,道:“唉,我们在这里打死打活,政务院下面的机构却在不停内耗,我都替死去的将士们不值!不过话说回来,城隍司嘛,上头是治安总局,闻天尊年迈,又身兼多职,疏忽难免,可以理解嘛。” 齐鹜飞听得有点头大。李靖这是借着拍蚊子的机会打牛啊! 李靖和闻仲之间关系肯定不睦,但这种级别的神仙打架,齐鹜飞也就是看看,人家喷出来的唾沫都能把盘丝岭淹了。可现在李靖这话一说出来,就好像是齐鹜飞告了闻仲的状似的,怎不叫他脊背发麻? 这要是传出去,更甚者,李靖回到天上在什么大会上不阴不阳的参闻仲一本,让齐鹜飞背了这锅,那齐鹜飞可就把闻仲往死里得罪了。 闻仲也许还不会和他一个小人物计较,可辛环呢?秦玉柏呢?人家明显是闻仲的人,而且对自己有恩啊。 齐鹜飞也是豁出去了,说:“内不内耗的,我也不懂,上面的事,我更不敢乱说。那天陈司长带了大炮上山,也幸亏最后没把山给轰塌了。说起来,这事我还要感谢李司令。” “谢我什么?” “我听说那天李主任也来了盘丝岭。我先还以为陈司长是得了李主任的指令才要炮轰盘丝岭,后来想想,李主任是何等英雄的人物,又是李司令的儿子,司令素有家教,三界闻名,所生子女无不成仙成佛,真是令人羡慕。李主任又怎会让陈司长拿炮去轰盘丝岭?必是李主任阻止了陈司长,才保全了黄花观。而李主任能来盘丝岭,自然是因为李司令在狮驼岭驻军的缘故,因此,我当然要感谢司令。” 齐鹜飞一边说,一边偷瞧李靖的脸色。李靖果然是上神,脸上毫无波澜,自若如常。但齐鹜飞相信,自己这番话还是让李靖颇受用的。而最重要的是,把哪吒搬出来,就是要封李靖的嘴,不让他借齐鹜飞打击闻仲,因为他若要告闻仲的状,必然会把他自己的宝贝儿子牵扯进去。你说治安总局内耗严重,你儿子就在总局任职,还出现在事发现场,那这内耗的锅,怎么也要背一半在身上,闻仲顶多是个领导责任。 李靖听完哈哈一笑,说:“哪吒自有他的事务,我可不敢居功,你要谢就谢他去。下次我见着他跟他说一声,让他尽量提携提携你们黄花观。天庭自有法度,只要你行的正,坐得端,没人会无缘无故来欺负你。” 齐鹜飞一听这话就知道盘丝岭暂时算是安全了,至少李靖和哪吒都不会来找麻烦,那陈光化自然也不会来找麻烦。 但对陈光化这口气还是要出的,而且,他和陈光化的这个梁子已经不可能解开了,就算他愿意妥协,陈光化也不见得会放过他。这次盘丝岭弄得鸡飞狗跳,陈光化也没讨着好,还丢了个大人,是个双输的局面。 “多谢司令。” 齐鹜飞也不再多说什么。陈光化的事情,日后慢慢想办法,此时再多说,惹李靖不高兴,就把大好的局面丢了。接下来的重点是,怎么返回鬼国,把鬼国给保住,出来后又能给李靖一个交待。 :。: 第七百一十七章、 重回鬼国 齐鹜飞拿着五万金币,还有李靖给宇文长在的回信,离开了军营。陪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两位从警卫营挑选出来的战士。他们的任务,明着是保护齐鹜飞,实际上就是负责监视的。当然,一旦进入鬼国,他们应该还有更秘密的任务。 这样一来,他就没法会盘丝岭了,只能直奔起蛟泽。不过在狮驼岭和盘丝岭交界处,他瞥见了夜猫子。 齐鹜飞不知道陆承是怎么调教的,如今的夜猫子已经掌握了非常玄妙高超的侦查技能,一般人很难发现它。 据说陈光化带炮上山的那天,夜猫子就一直追踪侦查,随时去盘丝洞向陆承汇报情况,包括孙悟空和哪吒到来的事情。当然,哪吒和孙悟空有没有发现它就不知道了。 夜猫子只是匆匆一瞥,应该是想给齐鹜飞传递什么消息,所以才故意现身,要不然齐鹜飞也未必能发现它。他不确定跟他一起来的那两名天兵有没有看到夜猫子,不过就算看到了也应该不会在意。山里发现一只小妖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意外之事,他们是军人,执行任务的时候不会在意别的事情。 为了安全起见,齐鹜飞还是没有和夜猫子接触,只是一路偷偷留了暗记,用盘丝岭特有的符号报了平安,并说明了大致去向。以陆承的聪慧,应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到了起蛟泽以后,齐鹜飞找到了那条秘道的入口处。这里有阵法守护,一般人看不出来。要不是走过一遍,齐鹜飞也瞧不出这是一条结界通道的入口。 齐鹜飞毫不停留,那两个天兵根本不知道已经到了目的地,还没来得及放信号,就毫无准备地进入了法阵。 眼前场景变化,出现了一个山洞。 天兵才反应过来,问道:“就是这里了?” 齐鹜飞说:“就是这里了。” “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 “刚才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这还在外面呢,又没进去。” 天兵拿出通讯装置看了一眼,皱起了眉,对同伴说:“没信号。” “放信号弹。”同伴当机立断地回道。 那人便举手向天,也没见他拿出什么东西,也没有任何征兆,头顶千米高空忽然就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法力波动,紧接着又连升三截,每升高一次就会荡开一圈法力涟漪。 齐鹜飞发现他们用的信号弹比城隍司用的高级多了。城隍司那种和凡间信号弹类似,只不过凡间的靠呼啸声和亮光,而城隍司那种靠法力波动,大概能覆盖半一座城市。而这信号弹的法力强度显然更强,估计能覆盖整个起蛟泽。要知道起蛟泽可是有数千里之广,比有些国家面积都大。 不过齐鹜飞并不担心李靖的大军会赶过来,现在虽然还没进正式的结界,但这里的阵法足以挡住这种程度的法力传导,就算有人站在出口外面,也看不见信号弹。 两个天兵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又等了片刻,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就想回去一个报信,可是回头时发现已经找不到路了,就问齐鹜飞:“怎么退回去?” 齐鹜飞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是怎么从这里出来的?” “我早就更司令汇报过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出来的,当时出来时就这样出来了。可能要进去以后再出来吧。” 天兵皱了皱眉,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对齐鹜飞说:“那走吧。”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两个人都跟进去更好一点,通道里面更安全,这里虽然也有阵法,难保李靖不会找到。或许李靖早晚会找到,但只要没人知道齐鹜飞是靠血罗衣进出的就行了。 至于怎么解释,就推给老天爷吧。反正元亨利贞招来的那一道光已经让李靖认定是九天圣光了。就算他会天庭去问了玉帝,也不可能把圣人都问一遍。李靖是个聪明而谨慎的人,除非有证据证明齐鹜飞进出鬼国用了血罗衣,不然哪怕他内心起疑,也不会冒着得罪圣人的风险来对付齐鹜飞。 至于今后的事,齐鹜飞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他得把元小宝和寅小虎给救出来,运气好的话,解决了鬼国内部的危机,借着元小宝的关系,可以让这个庞大的势力为我所用。 五万鬼兵,上百天鬼,这势力大到足以让李靖这样的大神忌讳。 加上这特殊的结界,将来盘丝岭出了什么问题,可以退到这里来。 记得寅将军说过,他原本也建议尹长天脱险之后退回鬼国的,只是尹长天大概心念俱灰,加上有特殊的转世渠道,所以没有采纳这个建议。 想起寅将军,刚才在李靖那里没机会打探其消息,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就一边朝着山洞走,一边问:“先前狮驼岭里那头九条尾巴的猼訑怎么样了?我好像听见镇元大仙的声音了,不会真的是镇元大仙把妖怪带走了吧?” 两位天兵一开始都没说话,沉默着,毕竟是当兵的,嘴巴管的紧。但架不住齐鹜飞一再追问,何况这不是什么秘密,其中一个就说:“就是镇元大仙。” 齐鹜飞哦了一声,很可惜的样子,说:“镇元大仙怎么这样,这不是捡便宜吗?那李司令这次发兵狮驼岭,到现在岂不是一无所获?” 当兵的一听人说自家主帅不行,立刻就不高兴了,板着脸说:“什么叫一无所获?我们又不是来捉九尾猼訑的。” 齐鹜飞说:“我知道主要是来捉老虎的,但九尾猼訑不是更厉害一点吗?” “哼,九尾猼訑哪有那只老虎厉害!” “啊,老虎这么厉害?” “当然。” “那抓住了吗?” 见两个当兵的又不说话了,齐鹜飞就在那里唉声叹气:“唉,早知道刚才求李司令让我去看一眼,也开开眼界。” “你去了也看不到,已经押送上天了。” “啊,那我不是没机会了?” “什么机会?” “要是杀来炖了,给口虎骨汤喝也好。现在送上天了,那炖汤就轮不到我了。” 当兵的白了他一眼:“想的美!那是天庭重犯,太古大妖,什么时候也不会炖汤喝,更不要说给你喝。” “那就这么杀了吗?多浪费呀!” “不会这么快杀的。这种大妖,从审判到上斩妖台,怎么也要个三年五载的。” 齐鹜飞点点头,知道寅将军未死,松了口气,正好这时已经来到漆黑的洞穴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低头走了进去。 两个天兵紧随其后,生怕他不见了似的。 但是一进洞,他们最怕的事情发生了——齐鹜飞不见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神鬼不测 李靖坐在指挥舱的椅子上,抚摸着桌上的宝塔。 鲁燕从外边回来,向他汇报:“已经离开营地,朝起蛟泽去了。” 李靖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宝塔上那颗裂开的舍利,不知是在心疼,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鲁燕等了一会儿,问道:“司令,您真的相信这个姓齐的?” 李靖的手停住,抬起头来,看着鲁燕,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可信吗?” 鲁燕摇头道:“不可信。” “为何?” “此人狡猾无义,不值得信任。另外,他还贪婪,这是做谍报工作的大忌。” 李靖哈哈大笑,说:“你呀,从小生在天上,没有人间经验,不懂人情世故。所谓狡猾者,其实未必无义,义这个东西很复杂,有些我们需要,有些我们不需要。你看那头老虎,够讲义气吧,但他是我们打击的对象。至于贪婪……” 李靖笑着摆了摆手,“那更不是什么缺点。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水至清则无鱼’?人也一样,一点都不贪的人是很可怕的。所谓弃小者必有图大之心,他要是不贪,我哪里还敢信他。” “那么说,司令相信他了?”鲁燕有些好奇地看着李靖,想从李靖脸上看出他心里怎么想的,但显然这是徒劳,她从来没从李靖脸上看到过真实的想法。 李靖摇头道:“我不信。” 鲁燕更加好奇了:“您刚说他并非无义,又说贪婪的人才可信。现在又说不信,那到底是……” 李靖又用手抚摸起他的玲珑宝塔,说:“信不信,和用不用,是两回事。他能从鬼国走出来是事实,而能从鬼国走出来,只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 “要么得到了圣人眷顾,要么和尹长天有什么关系。” “这……”鲁燕似乎吃了一惊,“要说圣人眷顾,有九天圣光作证,但我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值得圣人眷顾的?要是和尹长天有关……那司令又为什么要放他走?” “只是有这种可能性而已。”李靖说,“他进入鬼国,是那头小白虎带进去的,若是没什么关系,白虎何必这么做?但我只是怀疑,所以放他回去,也正好看看他的表现。他遇见阴魔脱险,有九天圣光相助,也可能真的是圣人眷顾。我可不想为了这么点小事冒险得罪圣人。何况,若真与尹长天有关,那正好放长线钓大鱼了。” “钓什么大鱼?”鲁燕不解道,“尹长天已死,白虎也捉到了,除了那头牛,还有什么大鱼?” “最好是没有。”李靖吁了口气说,“但尹长天这种人已近入圣,谁敢担保他临死不留下点什么?如今天道露出大凶之兆,还是小心点好。” 鲁燕点点头说:“司令深谋远虑。” 李靖笑了笑,看着鲁燕说:“这件事,你可以向勾陈大帝汇报一下,看看大帝如何反应。” 鲁燕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并未提出异议,答应道:“是。” …… 齐鹜飞重入鬼国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趁着夜色,隐身来到城外的军营里。 那里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分成三个阵营,以传统的方式分别竖着“庄”、“梁”、“周”三面大旗。 齐鹜飞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种古老的阵势,或者说他压根就从没见过,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生在一个已经十分现代化的世界。当然,现代化只是一个相对的词,每一个时代相对于过去都是现代化的,每一个时代相对于未来都是落后的,这是人类的自我认知。但在神仙的眼里却未必如此,神仙的世界,总是有点厚古而薄今,比如所有的圣人都是上古时期出现的,最厉害的妖怪也在上古时期,这大概是宇宙灵气逐渐稀薄的缘故。 涌金国三千年未曾变革,这些鬼将阴兵们摆出的战斗阵势自然也和三千年前没什么区别。除了在影视剧里,齐鹜飞的确是没见过的。 相对于李靖摆在天上的那个由好几艘巨型护天舰和无数飞艇组成的巨阵,这是在有点小儿科了。 不过这也方便了齐鹜飞找到主帅的营房所在。 这时候,周新、梁才和庄恒正聚在一起开会,齐鹜飞的出现让他们吃了一惊。 庄恒已经知道齐鹜飞非一般人,见他回来,十分客气,问道:“齐真人这么快回来了,事情办完了?” 齐鹜飞见他称呼自己齐真人,而不是洛真人,就知道他是和元小宝联系上了,就说:“差不多了。庄将军,小宝现在何处,是否安全?” 庄恒答道:“还在大王那里,不过我已经安排人手暗中保护,真人大可放心。” 齐鹜飞知道以庄恒等人在涌金国的势力,王宫那边也一定有他们的人,既然他说安全,那就真的安全。而且元茂目前应该还不会对元小宝动手,就暂时放下心来,又问:“墨池那边派人盯着了吗?” 庄恒说:“盯着呢,一时三报,有什么动静,我马上就会得到消息。” 齐鹜飞点点头:“太好了,三位将军办事让人放心。接下来,你们有什么计划?” 周新和梁才也已经得知齐鹜飞的身份,双双拱了拱手。周新说:“我们有三万大军,若是真打起来,也不怵他。只是……” 梁才补充道:“只是大家本都是同族兄弟,又是余魂残生,生死相搏,总有不忍。何况,小王爷还在王宫之中,若是贸然开战,恐怕……” “开战当然不妥。”齐鹜飞说,“周将军,梁将军,你们大王给你们传来过密信的吧?” 周新和梁才同时一愣,拱手道:“真人庙算,的确如此。” 齐鹜飞也不问他们密信的内容,说:“那就按信中所说的做好了。” 庄恒皱眉道:“大王要除掉的,只怕不止是内奸,还有……” 周新说:“我命何足惜,若是能保得小王爷周全,又能免起战事,我愿一死以谢大王!” 齐鹜飞明白这几位老将的心态,要他们正造反,的确是为难,就说:“先不说这些吧,明天按计划行事就好,先除内奸,保住小宝。等我把小宝带出去,你们内部的事再慢慢解决吧。我现在去王宫看看小宝,顺便打探一下消息,等我回来再商量。” 说罢就消失在三人的眼皮底下。 三位将军俱都震惊不已,要知道他们在千年前就已是天鬼,这千年来日夜精进,修为极高,在三位高阶天鬼面前消失,外面又是军营,鬼煞连阴之地,难以遁行,他是怎么做到的? 此人的修为真是神鬼不测!难怪小王爷要跟着他,就像当年的老王爷跟着尹长天一样。 第七百一十九章、 不义之大义 深夜的鬼国王城十分静谧。尽管城外已经剑拔弩张,数万阴兵列阵相对,但城内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鬼国的国民都是阴神,自然不需要遵循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所以日夜对他们来说并无不同,不过黑夜更适合他们修行,所以这时候也难得有人出来走动。 唯有王宫外兵甲林立,侍卫们警戒比平日要更森严了几分,预示着这是不平常的一天。 齐鹜飞隐了身,并未惊动侍卫,先去防守严密的偏殿看了元小宝和寅小虎,见二人都没事,也就放下心来。他知道外面高手众多,为了不泄露行踪,没有和二人打招呼,只在角落无人注意的地上用承影剑画了一个符号就离开了。 元小宝看到那个符号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符号一如鸡爪子抓出来的痕迹,毫无规律可言,然而元小宝却眼睛一亮,认出那是盘丝岭特有的联络标记,知道齐鹜飞已经回来,高兴地对寅小虎说:“小虎,没事了,大哥已经回来了。” “真的?”寅小虎知道他所说的大哥是指齐鹜飞,兴奋起来。 元小宝很早就喊齐鹜飞做大哥,不过那时候的称呼多半是一种礼貌,但现在不同了。虽然他还不清楚齐鹜飞和尹长天之间的关系究竟如何,只知道齐鹜飞是新的教主,自然就把齐鹜飞当成尹长天的传人来看。他父亲元庭弼和寅小虎的父亲寅将军,一个是天帅癸,一个是地将寅,和尹长天以兄弟相称,那么他们认齐鹜飞当大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 “当然是真的!”元小宝用脚不经意地把地上的符号抹掉,“大哥还说,寅叔叔还活着呢!” 寅小虎一阵激动,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眼神热烈地望着元小宝,想要求证此话的真假。 元小宝拍拍他的虎肩,说:“大哥既然留言,肯定是真的。” 寅小虎用力地点点头,眼中却落下了泪。这几天他一直在担心父亲的安危。虽然在山里长大,不懂外界人情世故,但他也知道,父亲落入天兵手中,尤其是被李靖抓去,怕是没什么好结果。而临别之时,寅将军托孤之意明显,寅小虎也看得出来。现在得知父亲还活着,心里怎能不高兴?虽是被捉了,但只要不死,总还存着一分希望。 …… 王宫正殿之中灯火通明,元茂坐在王座之上。侍卫元恩从暗处隐现,如幽灵般飘到元茂身前。 “杨多还没找到吗?”元茂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虑。 元恩摇了摇头:“没有。属下再去找。” 元茂摆手道:“不必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应该是找不到了。我低估了小宝身边的人,尤其是那只弱虾。” 元恩道:“会不会被掳到城外军营里了?” “城外有三万人,不管守的多严密,不会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的。”元茂说。 “杨统领修为不低,在国中能战胜他的也是寥寥几人。”元恩疑惑地说,“难道小宝身边会有这样的高手?那小宝……” 元茂低头深思,片刻道:“把宇文长在叫来。” “是。”元恩领命,隐去了身形。 过了盏茶功夫,宇文长在匆匆而来,行礼道:“大王深夜问召,不知何事?” 元茂放松了脸上的表情,笑道:“想请教丞相,明日的对策。” 宇文长在说:“臣无别议,还是今日白天定下的方案。” 元茂说:“白天人多嘴杂,又有旁耳,今夜宫中,只本王与卿尔,请丞相详说。” 宇文长在说:“天道变易为常,我国闭关于此三千余年,终不可久,所以打开结界,出去是必然的。唯一要担心的是,结界一开,如何面对天庭之罚。如今天送来一宝,何不献之于李靖,以求安身?” “丞相说的是小宝?” “正是。” “可小宝是我亲侄儿,庭弼又为李靖所害,我若献之于李靖,岂非陷我于不义之中,徒惹天下人笑话?” “大王多虑了。天道之下,魔为首罪。故修行大义,在斩妖除魔。老大王堕入魔道之中,追随魔教,是先为不义,如今小王爷又不思悔改,畏罪潜回。大王将其交给李靖,是为大义灭亲之举。天下人若要谴责,应先谴责老大王之不义,老大王之不义,令大王陷入不义之义中。大王如今左右为难,正说明大王乃是有情有义之人啊!” 元茂微微点头,又说:“可是世间也有传言说尹长天之教并非魔教,其根底是万教,而当年涌金国也是万教盛行之地。果若如此,我岂非有欺师灭祖之嫌?” “大王此言谬矣!”宇文长在侃侃道,“尹长天之教为魔教,尹长天之人为魔头,乃是天庭所定,数百年来未曾有变。将来若翻案,那其罪在天庭,非大王之错。何况,大王把小王爷交给李靖,就是交给了天庭。有天道律法在,小王爷到了天上,也正好审个清楚,若是能翻案,岂非美事一桩?不但小王爷没事,还可帮老大王正名。若是翻不了案,大王今日之举自然也就不存在错误。” “但李靖与庭弼有隙,若是欲加之罪……” “李靖位高权重,岂会为一孩童毁自己名声?再说,大王不信李靖,应该信天道。李靖位高权重,却也不能只手遮天。天庭金仙林立,还有圣人在位,岂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元茂再次点了点头,不过脸上依然现出疑虑之色。 “可是……国中臣子未必理解,尤其是城外的三位将军。” 宇文长在冷笑一声,道:“老大王对他们有恩不假,但能因为恩情而是非不分的人,又怎能修到如今的境界?三万将士中或有不少受其蒙蔽者,但三位主将却是心如明镜。他们哪里会在乎什么大义,只不过不服大王,又没有机会反抗,如今借小王爷的名,正好举起反旗来而已。大王不必瞻前顾后,只要拿下三位主将,叛军不攻自灭。” “庄、梁、周三位将军修为高深,都是万人敌,何况有三万大军,要擒贼擒王,谈何容易?” “大王不必忧虑。只需打开结界,将小王爷献给李靖,天军一来,叛军自会灰飞烟灭。” 元茂沉吟不语。 宇文长在等了一会儿,催促道:“大王,时间紧迫,还请大王早做决断。” 元茂抬起头来,长叹了一口气,道:“唉!真叫本王好生为难啊!也罢,为了国中父老,就按你的意思来吧。今夜我就遣人布置,明日两军对阵,正好打开结界。” 宇文长在躬身道:“大王英明!” 第七百二十章、 春官珮 宇文长在回到自己府邸的时候,齐鹜飞从暗处闪了出来。 宇文长在略显惊讶:“你小……” 小子两个字没完全说出来,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了口,同时也收了轻慢之心。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宇文长在夸赞着,眼睛里却充满了警惕,“既然你还活着,那么想必杨多是凶多吉少了?” 齐鹜飞故作高深地笑了笑,说:“凶多还是吉少我就不知道了,中了一记大激光炮,谁知道他还能不能活下来。” “什么炮?”宇文长在满脸疑惑。 齐鹜飞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李司令的护天舰射出的大炮你没见过?” “护天舰炮?!”宇文长在大吃一惊,“你是说杨多中了一记舰炮?这……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所见,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那种情况下,除了李司令的舰炮,你觉得还有谁会救我?难道会是九天圣光吗?” 说起九天圣光,李靖会猜疑,但宇文长在是绝不会信的。但齐鹜飞这样一说,反倒容易让他相信是李靖的护天舰炮救了齐鹜飞。 “可是……你们在界内,司令在界外……” “这我就不知道了,舰炮这么高级的东西,我也是第一次见。” “那是,那是,听说护天舰很大,很先进,很厉害……”宇文长在一连用了好几个形容词。 齐鹜飞突然明白,这家伙几千年没出去过,自然也没见过护天舰这种先进的东西。 “哎呀,这次登上李司令的指挥舰,可让我开了眼了。你知道吗,那艘大舰,遮天蔽日,整个舰体光不溜的,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做成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去的……” 齐鹜飞开始唾沫横飞地描述起巡天大阵的规模以及护天舰的内部构造来,听得宇文长在一脸羡慕。 讲了一阵,齐鹜飞又讲起李靖的指挥舱的样子,甚至讲了桌上的玲珑宝塔,给自己见过李靖增加无可置疑的证据。 宇文长在再没有什么怀疑,听完齐鹜飞极尽夸张的描述,正想说点什么,忽听齐鹜飞厉声质问道:“你明知道杨多要杀我,却不提醒我,明知道那条通道根本走不出去,也不提醒我,你居心何在?” 宇文长在迟疑了片刻,才说:“我不提醒你,是要看看你的本事。如果你连出都出不去,又有什么资格去见李司令?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出去,又怎么回来的?不会血罗衣真在你身上吧?” “幸亏我命大!”齐鹜飞说,“血罗衣嘛,我的确有点线索,原本我也是想找到以后送给宇文大人您的,既然投靠了您,总要表示表示。可是现在……” “现在怎样?”宇文长在一阵激动。 “现在我已经答应给李司令了。”齐鹜飞说。 宇文长在眼中明显露出一丝失望,却还摆出一副笑脸:“你做得对,自然是应该给李司令。不过你找到以后,在送给李司令之前,能不能先拿来给我看看,让我开开眼?” 齐鹜飞心里想笑,这个宇文长在贪心不小,连送给李靖的东西都想吞,所谓开开眼,不就是想杀人灭口,独吞宝物么。 “那倒是可以,不过……”齐鹜飞装作犹豫的样子。 “不过什么?”宇文长在急道。 “也没什么。”齐鹜飞说,“就是要拿到血罗衣可不容易。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身边好歹有几个得力弟子,身上也有七宝锦襕袈裟袈裟,才能闯过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真经。我身上却连个像样的宝物都没有,更不要说人护持了,能不能拿到血罗衣还两说呢。要是拿不到,身死宝前,也只能辜负了李司令的期许了。” 宇文长在说:“你放心,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可以帮你。” “只怕夜长梦多呀!”齐鹜飞仰头看天感叹道。 宇文长在会意,笑着拿出一物,说:“这是我当年为涌金土地时得到的物件,可以借之防身藏身,不过对我来说,作用不大,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顺利拿到血罗衣,到时候一定要让我开开眼。” 齐鹜飞嘴上打着哈哈:“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眼睛却一直盯着宇文长在手上的东西。 这是一块玉佩,青色,而让齐鹜飞感兴趣的是,这玉佩和自己身上那块秋官珮的形状一模一样,唯一的不同是颜色,秋官珮是白色的。 他凑近了看,只见玉佩上写着两个字:春官。 “这是何物?”齐鹜飞好奇地问道。 宇文长在说:“说起来,此物来历颇大。当年黄帝封云师,春官为青云,夏官为縉云,秋官为白云,冬官为黑云,中官为黄云,各以一符,号令天下风云。这玉佩就是云师珮,也叫风云符,是云师的信物。我手中这块是青色的,乃青云之符,也叫春官珮。” “云师的信物?”齐鹜飞颇为惊讶,“难道你是云师?” 宇文长在哈哈大笑:“我一个小小土地,哪当得起?你也太高看我了!黄帝受命有云瑞,故以云纪,百官师长皆以云为名号,这云师,可是能号令百官的。风云符是云师的信物,妙用无穷,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齐鹜飞假装推辞道:“呀呀呀,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怎么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嘴上推辞着,手却很诚实地把春官珮拿过来,凑到眼前一遍又一遍地端详着。 宇文长在说:“要说贵重么,的确是挺贵重的,不过云师在道统上并不正宗,偏近于巫族,我修天鬼之道,对我而言作用不大,送给小兄弟你,说不定更有用些。” “这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御器而飞,状如云。若遇危险,可以藏身云中,不容易被发现。可以载物,也可以护身。当然,更可以行云布雨。可惜啊……” “可惜什么?” “可惜只有一块。若是能集齐五块,则天下风云变幻,尽在手中,更可以此成道,就如黄帝当年。但云师已故,其余四块早已不知去向。听说玄珮落入了冥河,已经不可能集齐了。” 齐鹜飞点头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宇文长在听齐鹜飞说可惜,怕他觉得东西不好,又说:“虽不能集齐,但仅此一块,便也是无价之宝了。” 齐鹜飞不禁有点佩服宇文长在了。出手够大方,够狠! 他送春官珮有两层用意。首先是为了血罗衣。如果齐鹜飞真找到了血罗衣,收了人家这么大一份礼,人家只是要求先睹为快看一眼,当然不好意思不答应。可一旦让看了,他敢保证,宇文长在必会杀人夺宝。到时候,血罗衣拿到了,春官珮照样取回。 第二层用意么,大概是因为齐鹜飞刚才一顿吹牛,让宇文长在觉得齐鹜飞有可能会成为李靖面前的红人。尤其是隔着结界那一激光大炮打进来,救了齐鹜飞一命,此事让宇文长在很忐忑,不确定李靖现在对齐鹜飞什么态度。如果血罗衣拿不到,那么春官珮就当做和齐鹜飞结交的礼物。毕竟他在鬼国做卧底几千年,和外界没有交往,回归天庭以后很容易被孤立。他这是在提前培育自己的势力了。齐鹜飞如果真能成为李靖身边的红人,那么这块玉佩就值得。如果不能,到时候在夺回来也不迟。 这种如意算盘,齐鹜飞又怎么会看不穿?不过是看穿不说穿而已,反正白拿的东西,先拿到手再说。 五珮已得其二,谁说一定集不齐? 第七百二十一章、 检举 齐鹜飞开开心心地收了春官珮,拿出一封信来说:“这是李司令让我带给你的。” 宇文长在接过信来,看了看信封上的李靖的特殊封印,顿时连最后一丝疑虑都打消了。 其实他哪里知道,齐鹜飞早就在心我之镜中打开信来看过了。 不过齐鹜飞并没有改动过信的内容。李靖身居高位,不会注意宇文长在这种小人物的字迹,宇文长在却一定认得李靖的字。而且李靖太强,谁知道他在信里有没有做别的文章,齐鹜飞若是轻易改动,搞不好要弄巧成拙。 李靖在信里和宇文长在约定了打开结界的大致时间、方式和里应外合的方案,要宇文长在动用一切力量照计划行事,无需再做保留。如此一来,宇文长在在鬼国经营数千年埋藏的势力必将全部暴露出来。 宇文长在自去安排他的事,齐鹜飞就回了城外的营地,和三位鬼将商量了一番,接下来他只需要看戏就行了。所谓尽人事听天命,最后结果如何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了。 从营地出来,看天还没亮,他又去了一趟金阙宫,也就是涌金泉的旧址所在。金阙宫十分荒凉,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里面有一口干涸的泉,当中竖立着一块石头,上书“涌金”二字。 齐鹜飞观察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什么特殊之处,这看起来就是一口干涸之泉,地下早已无水,神识深入,也没有找到更深的地下水道。 离开金阙宫,齐鹜飞又去了墨池所在的那座大湖。湖边有阴兵在巡逻,因是庄恒派去的人。湖面广阔平静,在月光下如银色的镜面。 齐鹜飞潜入水中,发现湖水极深,潜至深处,便觉得阴气极重,令人不适,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更没有找到冥河的入口,不知昨日怎么就变成了墨池。 当东风亮起鱼肚白,鬼国王城城门大开,鬼王元茂亲率大军出城,与庄恒、周新、梁才的大军在平野之上对峙。 元茂坐在古老的战车之上,车顶擎着黄罗伞盖,像个古代的王者那样威武。宇文长在骑着一匹马,在元茂的身边。 不知是鬼国很久没有开战了,还是因为同胞之间并无战意,看着汹汹的两军对垒,却并无什么肃杀之气,甚至没有响起号角和鼓声。战场之上一片寂静。 接着,两军的主将各自打马出阵,大概是要交涉一番。元茂作为国王,地位超然,自不会亲自出马,于是,宇文长在就担当了这个角色。 他骑着马,来到战场中央,和同样打马过来的庄恒面对面。宇文长在用马鞭指着庄恒,怒斥其背信弃义,举兵造反的行为。庄恒也同样怒斥宇文长在,说老大王对他有恩,他却蛊惑大王软禁小王爷,还要把小王爷献给天庭。 宇文长在吓了一跳,不知庄恒如何知道他在元茂面前建议把元小宝献给李靖的事,不禁有些心虚,但此时两军阵前,不能退缩,只好和庄恒对骂,职责庄恒无中生有,污蔑他的清白。 大概是两人的对话挑动了双方士兵的情绪,两军开始变得激昂起来,呼喝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正是宇文长在希望的,只有前方的仗打起来,后方打开结界的行动才能实现,而元茂也才能更坚决的倒向李靖一方。 宇文长在冷笑一声,拨转马头,准备回本方阵营。但他转身却发现不知何时,元茂的銮驾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大王!”宇文长在躬身道,“时机已到,请大王下令。” 元茂乐呵呵地看着他。 宇文长在忽然有些发毛,回头去看庄恒,却见庄恒正看着他笑,满脸都是讥诮之意。 元茂忽然下令:“将宇文长在拿下!” 两旁侍卫纷出,各执法器,把宇文长在围了起来。 宇文长在大惊失色:“大王,这是何故?” 元茂从座位上站起来,面向四野的战士。他的銮驾本就高,此时站在车顶,数万将士都能看得见他。 “宇文长在!” 雄浑的法力把元茂的声音送出去很远,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听见每一个字。 “你是天庭派在我国的奸细,是也不是?” “大王!此话何解?”宇文长在略有些慌张地说,“大王,冤枉啊!” 元茂说:“我早就知道天庭在国中派有奸细,当年庭弼在位时就怀疑过,可惜不能确定是谁。庭弼走时特意叫我留心此事。这百多年来,我寝食不安,就是要把这奸细给捉出来。宇文长在,宇文丞相!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奸细是你!” 宇文长在此时反而镇定下来,说:“大王,臣冤枉!大王必是受了小人的蛊惑,才把老臣当做奸细。请大王明察。” 元茂说:“我也希望是冤枉了你,但是可惜啊,证据确凿,不容置疑。庄将军忠厚之人,怎会突然不顾国民安危,非要打开结界?这就是你鼓动的,是不是?周将军、梁将军老成之将,怎会突然举兵造反?也是你鼓动的,是不是?幸亏本王早有防备,早就和三位将军研究过如何捉拿奸细,今日你还有什么话说?” 宇文长在看了庄恒一眼,说:“大王怎知三位将军就不是奸细?何独怀疑我一个?” “因为三位将军早就经过了我的考验。至于你……”元茂冷笑一声,“你就是当年涌金国时,天庭派驻此间的土地正神,是不是?” 这下宇文长在真有点害怕了。他是土地神的事情从来没对人透露过,三千年来从未暴露过,怎么会突然被人揭穿了呢? 他猛然一惊,想到了一个人,扭头看向人群,却未看见那小子。他的心砰砰地跳着,如果真是那小子,那就意味着自己给李靖的信和李靖给自己的信都出了问题。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信封上的封印做不了假,谁能模仿李靖的封印?那可是天庭卫戍司令,堂堂的托塔天王!既然信和封印是真的,就说明那小子的确是去见过李司令了。已经搭上了李司令的线,抱上了这样的大腿,又如何不珍惜,还要来反水?元茂和庄恒又能给他什么好处? 宇文长在实在想不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则让他相信,那个臭小子终于还是出卖了他。因为他看到,自己在鬼国千年经营培养起来的势力,被他派去按照李靖的方案在各个地方准备接应天兵的亲信此刻已经全部被元茂抓了起来。 该死的弱虾! 宇文长在心中愤怒不已,痛恨自己怎会轻信了这小子,更心疼损失了一只春官珮。不过他面上却依然保持着冷静和恭敬。 “大王,臣有罪!”宇文长在躬身伏倒在地,“臣是受人蛊惑,才会做出蠢事。臣要检举,小王爷身边那个叫弱虾的,是天王李靖的人,他这次出去又回来,是带着李靖给我的密信。大王请看……” 说着就把信拿了出来。 第七百二十二章、 补偿 齐鹜飞当时就躲在一边看热闹。他完全没想到宇文长在会来这一招。这不已经等于是承认了他自己的问题吗?只不过是把齐鹜飞拉下水,多一个垫背的而已。莫非是因为昨夜送了那块春官珮而恼恨在心,非要来个鱼死网破?这胸襟,几千年的鬼仙是修到狗身上了吧? 信既然被公开了,齐鹜飞当然只能走出来,不然就真要引起大家的误会了。好不容易和庄恒他们结盟,齐鹜飞可不希望出什么岔子。 好在一封信证明不了什么,又不能验一验信上有没有齐鹜飞的指纹,只要他死不承认,宇文长在拿他是没办法的。 可齐鹜飞没想到的是,那封信的内容竟然被作了改动。信中加上了李靖殷切的词语,把齐鹜飞说成了李靖派来的使者,目的是策反宇文长在,打开结界,消灭鬼国。还说让使者带来一块春官珮,算是送给宇文长在的礼物。 齐鹜飞一脸懵逼。靠,这老东西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这时候,不要说元茂,就连庄恒他们也都产生了疑问。在他们看来,宇文长在不知道今天要发生的事情,不可能提前做这样的安排。就算他料到今天有可能出事,显然这样的安排并非最佳,宇文长在完全可以制定更好的方案。把齐鹜飞拖下水有什么意义呢?就为了解心头之恨? 齐鹜飞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李靖安排的? 这是极有可能的。 问题应该出在李靖的那封信上。 是啊,李靖何等人物,岂是那么容易就应付过去的。除了派两个人跟着,最好的考察齐鹜飞的人选就是宇文长在啊,这一点怎么就没想到呢!齐鹜飞暗自懊悔不已。以李靖的本事,在信里做点手脚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就算他不用大法力,只在信的内容里加一些军方专用的暗语,宇文长在能看懂,齐鹜飞自然不能发觉。 难怪宇文长在会突然送他春官珮,原来是设了个套在这儿。当然,齐鹜飞先前分析的宇文长在的心态并没有错,他对血罗衣的贪婪是写在脸上的。 面对如此突发的状况,齐鹜飞必须站出来澄清。 “宇文丞相,咱俩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你何苦冤枉我?”他说。 宇文长在冷笑道:“你敢让我搜身吗?” 齐鹜飞说:“你是想趁搜身之时,把东西放我身上好嫁祸给我吧?” 宇文长在跪在元茂面前说:“大王,臣自然有错,但全是受了这小子的蛊惑,大王只要从他身上搜出春官珮来,一切就明了了。” 元茂沉吟片刻,问齐鹜飞:“你可愿接受搜身?” 齐鹜飞直到此刻依然猜不透元茂的心思。原本以为他要借今日之事清除异己,不知为何突然对宇文长在发难。他相信元茂早就清楚宇文长在的奸细身份,只是一直在利用他而已。自然,元茂更应清楚他是无辜的,却要搜他的身,又是为何? 他说:“搜身这件事,伤害不大,侮辱性太强。所谓士可杀不可辱,这个道理大王和各位将军总知道的。” 元茂板起脸来说:“那么说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齐鹜飞嘿嘿一笑,“要是给点补偿什么的,也未尝不可。” “什么补偿?”众人都是不解,哪有人搜身要补偿的,此时不该是赶紧撇清关系么? “你们刚才说我身上有什么蠢官胚,要是搜出来,我百口莫辩,那自然就认了,但要是搜不出来呢,总要给点什么,弥补一下人家受伤的心灵吧?” 元茂皱了皱眉,和宇文长在同时问道:“你想要什么?” 齐鹜飞说:“怎么也得和那个蠢官胚子对等吧,那个啥,宇文丞相,你说的那个蠢官胚值多少钱?” 宇文长在气得胡子往旁边一撇,懒得理他。 元茂说:“我国与外界不通往来,也没有货币流通,你要钱,我们是没有的。” 齐鹜飞说:“灵药啊,法宝啊,都可以的,只要值钱就行了。” 元茂笑道:“这要求么,也不算过分。依我看不如这样吧,既然是丞相控告,那就让丞相和你来个对赌。丞相说你身上有春官珮,如果搜出来,你罪难逃,你的春官珮连同你身上的其它东西以及你的小命,就都交给丞相处置了。如果搜不出来,说明丞相撒谎,那就以丞相身上的东西作为补偿,全部给你,你看如何?” 齐鹜飞心头一喜,但脸上却做出为难的样子,说:“可以倒是可以,可谁知道他们身上有没有值钱东西?万一他什么都没带,都藏在家里,我岂不是亏大了?” 元茂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证明丞相说谎,冤枉了你,我们也不会饶他。叛国之人,自然要抄家,抄家所得都归你,你看如何?” 齐鹜飞看向宇文长在,这家伙居然没有出言反对,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老头,不会家徒四壁吧?几千年前就是土地爷,又当了那么多年鬼国丞相,会没点家底?没点家底又从哪儿来的春官珮? 或者就是对从齐鹜飞身上搜出春官珮来信心满满,大概以为此计天衣无缝,齐鹜飞在鬼国人生地不熟,不会把如此重要的法宝藏到别处,只有带在身上。 事实正如他所料,但没有人能想到,齐鹜飞用来存放东西的空间是心我之镜,连实体都没有,别人又如何能搜到里面的东西? 既然宇文长在不反对,而元茂提出这样的条件又颇为公平合理,庄恒等人自然也不会反对。齐鹜飞知道,搜身是难免了,感觉有些吃亏,但若能换宇文长在的家产,那肯定亏不了,不就是被人在身上摸几下么,不知道这鬼国之中有没有好看的女鬼…… 搜身的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别说春官珮,连件普通的法器都没有。这让所有人都觉得十分意外。 宇文长在万分不信,说:“这小子身上一定藏着什么,我来搜!” 齐鹜飞立刻出言反对:“哪有当事人动手的?他若栽赃我怎么办?” 宇文长在说:“可请大王监督。” 元茂点头道:“也好,这样大家都心服口服。” 说着就从车上跳下,缓步走到齐鹜飞面前。 宇文长在也走到齐鹜飞面前,伸出手来。 正当大家以为他要搜齐鹜飞的身时,齐鹜飞却猛然惊觉,这家伙并不是要搜身,而是要动手。而他动手的对象,却是近在咫尺的鬼王元茂。 第七百二十三章、 锄奸 宇文长在的动作极快,发难之前毫无征兆。齐鹜飞能知道他要动手,全凭心我之镜对危险的感知。 元茂似乎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而宇文长在显然是蓄谋已久,这一招用尽了全力,打算毕其功于一役。 齐鹜飞完全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看到元茂已经被宇文长在制住。只见宇文长在手中多了一条黑色的拐杖,拐头似龙,龙首上探出几条须来,卷住了元茂。 宇文长在一击得手,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得意地笑起来,说:“大王,是你逼我这么做的,你若依我昨日之计行事,本可以保你一世平安富贵……”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忽露出惊恐之色,语声戛然而止。 只见被他的乌龙拐锁住的元茂忽然间变了样子,哪里还是元茂,分明是元茂身边的贴身侍卫元恩。 齐鹜飞见过元恩神出鬼没的手段,不明白怎么突然和元茂换了位,竟连宇文长在也骗过了。 宇文长在由惊转怒,大声道:“元恩,你找死!” 手中乌龙拐一动,龙头颤动,两条龙须猛然变粗,把元恩紧紧缠住,越来越紧,犹如蟒蛇缠身,齐鹜飞看着都觉得窒息。可是元恩也不是普通人,作为元茂的贴身侍卫,独立于侍卫营之外,连杨多都管不到他,自然不会如此束手待毙。只见他的身体忽然化作一团虚烟,就要从龙须当中脱困而出。 宇文长在喝一声:“哪里走!”乌龙拐一挥,龙头便猛然从拐上伸出,拉出长长的身体,张牙舞爪,龙须依旧缠住元恩不放,龙爪抓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忽听后方阵中有人哈哈大笑:“哈哈哈,宇文长在,本王早就知道你心怀不轨,故而略施小计,你终于露出马脚了。” 正是鬼王元茂。 元茂一出现,宇文长在一张老脸就像在土窑里烧过一般,怒道:“元茂老贼,你好卑鄙!” “卑鄙?哈哈哈哈……”元茂笑得更夸张了,他的声音不大,但两边对阵的几万阴兵却都能听到,“诸位将士!这老匹夫,也就是我们曾经的宇文丞相,这几天一直在劝我投降天庭,投靠天王李靖,还要我把我侄儿小宝当做礼物送给李靖。这种事情,我怎能做得出来?莫说小宝是我的侄儿,就算是陌生人,我也绝不能将他献祭给他的仇人。我更不能为我一己私利,仙途荣华,而出卖咱们涌金国的好二郎。” 这话一说出来,两军阵中一阵哗然,才明白今日的战事竟然是丞相挑起。这些人同为一国臣民,生前死后共同生活了数千年,好多人几天前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突然就成了敌对双方,本来就没什么战意,此刻自然把怒气迁到了宇文长在身上。但宇文长在毕竟是一国宰相,余威犹在,大家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等着大王和几位大将军来处置。 元茂突然提高了声音:“你们可知道这老东西是什么人?”他略一停顿,目光巡视一圈,然后停留在宇文长在身上,“他就是当年天庭秘密派驻在涌金国的土地神。天庭亡我只心,古已有之。他身为一地正神,不但不护佑地方百姓,待三妖下界,魔鹏降临,民尽遭屠,他还不请天庭出兵相助,依旧隐伏在我们身边,其灭我之心昭然!” 一听说他是天庭派驻的土地神,两军将士更加愤怒了。不知是谁开口叫了一声:“打死这个老东西!” 便有无数人开始响应。“打死这个老东西!”的呼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最后已听不出他们叫喊的是什么,只知道三军怒气越来越高,有震天撼地之威。 喊声越来越大,元茂并没有阻止,只是笑眯眯的看着。齐鹜飞突然明白了元茂的心思,这是要借刀杀人啊!而且此时还足以让元茂立威,可谓一举多得。这三军之中一定有元茂安排的托,刚才第一个叫“杀死老匹夫”的也许就是。 齐鹜飞的注意力开始从元茂和宇文长在身上转移到群情激愤的军阵之中,神识虽然受如此庞大的气势之阻,但也正因为此时的气氛,别人不会注意到他的神识探查,让他更可以放心的去观察。 他注意到其中有一些人虽然也口号喊得震天响,但气势虚假,明显是装出来的。两军当中都有。他默默记住了这些人。 此时,其中一人突然冲向前,依旧高呼口号。军阵被他这么一带,就一发不可收势,集体前冲了。 这千万人,个个都是阴神大成之鬼,其中不乏天鬼,此时集中起来,法力之强大,十分可怕。这股力量压上来,瞬间就把宇文长给撕裂了。 宇文长在也是天鬼之身,修为高深,加上原本就是天庭正神,有正法修为根底加持,实力在鬼国之中名列前茅,但在千军万马之前,也不过是泥做的菩萨。 齐鹜飞心中感慨之余,却忽觉有些不对。此时宇文长在已死,乌龙拐落地,被锁住的元恩自然也被解救出来。元恩虚烟般的身体重新凝聚成人形,可齐鹜飞却在那一瞬间,心我之镜轻轻颤动,敏锐地感受到了一丝魔气。他立刻想起了墨池中的那只阴魔。 难道和墨池阴魔勾结,出卖自己灵魂的不知杨多,还有元恩?他们都是王宫侍卫,的确很有可能。而且看他们的实力和表现,元恩入魔的深度显然超过杨多。 而齐鹜飞此时正好抬头看向元茂,不觉心头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 元恩和杨多都是元茂的人,他们是魔,那么元茂极有可能也是。 此时元茂正笑呵呵的看着三军将士将宇文长在撕碎后,又把他的残魂碎片全部湮灭,直到一丝气息都不剩,他才挥了挥手臂,一股柔和的法力波荡开来。 “将士们!奸人已死,大家从今后定要团结一心,不可再起内斗,我涌金国必千秋万代,永世安宁!” “大王万岁!” “大王万岁!” …… 呼喝声此起彼伏。 齐鹜飞知道,元茂真正的目的达到了。在此之前,元庭弼的威望不高,即使人不在了,依旧压他一头。借此机会,他除掉隐藏在国内三千年的大奸,而且是元庭弼不曾抓出来的,同时他还救了元庭弼的儿子元小宝,让那些元庭弼的死忠也无话可说,只能感恩戴德。从此,元茂在国中的威信大增,再不必活在元庭弼的阴影之下。 但齐鹜飞也知道,元茂绝不是个胸怀广大的人,不管他有没有通魔,他都不会放过元小宝。因为只要元小宝活着一天,对他的王位就有一天的威胁。 :。: 第七百二十四章、 阴兵与现代 元茂设计杀了宇文长在,又借此机会整合了三军,三军将士气势高涨,高呼大王万岁。元茂趁热打铁,又让人把宇文长在安排在各处准备接应天军的亲信全都捉了起来,当场进行了审讯,凡是和宇文长在蛇鼠一窝,为天兵办过事的一律就地处死,而只因职责所在听命于宇文长在的则只是略作惩罚。做完之后,他又立刻犒赏三军,凡有功者皆升级,无功者也有赏,于是三军咸服,将士用命,大王万岁的呼喝声一浪高过一浪。 齐鹜飞看着这场面,不禁对元茂的手段有些佩服。今天的事情也许元茂早已计划了许久,他和元小宝只不过是恰逢其会,也正好被元茂加以利用。 以元茂的聪明和城府,也许早就看出了齐鹜飞的特殊之处,所以才会下令杨多杀他。杨多一死,元茂就更加确定齐鹜飞非等闲之人而比杀之。 齐鹜飞倒是并不担心,元茂顾及声誉,不会马上动手,表面上还是会客客气气,自己完全可以从容离开,只是要带上元小宝,就有些不容易了。毕竟这地方每个人都是活了几千年的鬼仙。 另外,元恩刚才显露出来的本事让他疑心重重。杨多入了魔道,如果元恩也与阴魔有染,那么元茂很可能也是魔道中人。想到这一层,齐鹜飞就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而计划也要进行调整,不仅仅是带着元小宝离开那么简单了。因为他不能放任偌大个涌金国被幽底那个魔君所控制。这地方虽有结界隔离,实际上却是在盘丝岭边上,而且涌金泉和黄花观之间又有着奇怪的联系。 元茂在三军的拥护之下回朝,就立刻召见了元小宝和齐鹜飞。果如齐鹜飞所料,态度比以往更和气亲切。他先是当众要兑现承诺,要把王位让给元小宝,元小宝当然坚决不受,文武百官也都拥护元茂继续当国王。 元茂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元小宝和百官的请求,继续担任鬼国大王,便邀请元小宝在鬼国住下来,说这里本就是他的家。文武百官也请求小宝留下,小宝早就得齐鹜飞提醒,谢绝了元茂的好意。 接着,元茂派人抄了宇文长在的家,并按照两军对阵时齐鹜飞和宇文长在的对赌约定,把抄家所得都都给了齐鹜飞。可不知是宇文长在把家底藏的太好了,还是派去抄家的人私下吞没,又或者元茂早已给了他们什么暗示,总之去抄家的人带回来的清单少的可怜,且基本都是齐鹜飞用不上的东西,最后也只有那条宇文长在曾经出手的乌龙拐算是个值钱的宝物。 齐鹜飞也不客气,收下了乌龙拐,就向元茂辞行,要和元小宝一起离开。元茂再次以恳切的姿态挽留他们,僵持了半天才叹息着同意他们离开,只请求他们多留一天,明天将亲自为他们送行。 齐鹜飞巴不得马上走,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他就觉得越危险。现在鬼国上下一心,三军用命,宇文长在成了元茂笼络人心的牺牲品,借着这块垫脚石,元茂的地位越来越巩固,齐鹜飞内心相当不安,如果让元茂当稳了这个鬼王,还不如就卖个人情给李靖,让天庭接管了这片地方,对盘丝岭来说还安全些。只是李靖必定不肯放过这数万阴兵和一众对旧王元庭弼感恩戴德忠心耿耿的鬼将,而元小宝的身份也很容易泄露出去。所以这想法也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还是要想别的办法才行。 当天晚上,鬼王元茂大宴群臣,也算是为元小宝送行。鬼国夜宴当然没有什么鸡鸭鱼肉山珍海味,这里除了齐鹜飞之外,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阴神,所以端上来的都是对隐身修行有助益的灵草和丹药。 这些东西对齐鹜飞也有用,只是效用不如阴神那么大罢了。齐鹜飞也不客气,吃了不少。不过这些灵草所含的灵气并不旺盛,也不知道是齐鹜飞身上带了太多九幽束魂草,还是鬼国几千年封闭之地,资源是在枯竭了的缘故。那些丹药倒是不错,尤其是最后端上来的所谓大丹,据说是王宫珍藏,以往都是大典才会拿出一些来用,这次元茂破例拿了不少出来,算是对元小宝的一种尊重。 从那些大臣们看到大丹时眼中露出的贪婪之色,齐鹜飞确定鬼国的确是自愿耗尽了。这大丹虽然不错,算得上是上等丹药,对于一般的阴神或者修行来说弥足珍贵,但参加夜宴的可都是鬼国重臣,多数都有天鬼以上的修为。世间再好的大还丹也不会放在天仙的眼里,可这些人对此大阴丹表现出如此态度,说明他们久无足够的阴灵之气补益,就如一个人饿得久了,就连最糙的窝头也能当成美味,更何况给他一个肉包子呢。 齐鹜飞心中忽然有了主意。鬼国没有资源,唯一的一条与外界的通道只有自己能通过,那么自己只要带资源进来,这些岂不乖乖听命于己?可惜的是鬼国没钱,不然还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夜宴之上,又有人提到了关于天兵围困的事情,解决了宇文长在不等于解决了问题,只要老天爷不肯放过他们,他们就只能待在结界里,虽然作为阴神大成的鬼,尤其是成就了天鬼的,大劫到来之前是不会死的,可是这样活着实在窝囊,以前还有资源,还有修行成道的希望,现在一天天看着资源越来越少,没了希望,活着就觉没了意义,这也是鬼国内部矛盾越来越深的原因,有不少人都主张打开结界,宇文长在也正因此而能收拢不少人心。即使宇文长在死了,还是有人主张打开结界,不投降天庭,也可以和李靖的大军堂堂正正的一战。 齐鹜飞不禁摇头叹息。他们被封闭在这结界之内数千年,没见过李靖的大军,没见过那吓人的护天舰,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翻天覆地,还以为天兵是骑着马驾着云,擒着大旗,挎着长刀和弓箭的模样。以鬼国这古老的兵种,要和外面的天兵对抗,简直痴人做梦。 不知不觉,齐鹜飞就开始在脑海里构造起未来鬼国的现代化改造来。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以这些人的修为实力,好好改造一下,就是一支强大的军队。 当然这并不容易。建设一支数万人的现代化阴兵,不知要消耗多少资源,而且也需要足够优秀的指挥官团队和一位强力而有智慧的领导。他看了看元小宝,又看了看庄恒、周新、梁才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 :。: 第七百二十五章、 路袭 为防夜长梦多,夜宴之后,齐鹜飞就和元小宝连夜请辞。这一次元茂也没有再坚持什么,就亲自率领群臣,送出百里之地,依依道别。又命庄恒继续陪同西行,直到将他们送到出口处。 齐鹜飞见鬼王如此安排,稍微放心了一点。他原本以为鬼王会支开庄恒,让元恩或者他的其它亲信送行,那就是图穷匕见,杀人之心昭然若揭了。 在所有的鬼将之中,庄恒是目前最值得信任的人,也是鬼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让庄恒送行,正符合齐鹜飞的心意。 庄恒带着两个亲兵,与齐鹜飞和元小宝一行五人,趁着夜色向西而去。 此时月色正好,天际幽蓝,要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里有结界隔绝,与外面的世界根本不通呢? 正西行时,忽然一骑飞来。乃是一阴兵,到得近前,向庄恒禀报:“大将军,湖水沸了,正在变黑!” 庄恒听得一惊,连忙询问详细,看向齐鹜飞和元小宝,说:“小王爷,齐真人,墨池有变,关乎涌金国运,我必须去看一看,就不能再送你们了。” 齐鹜飞本能地觉得此事蹊跷。墨池早不变晚不变,偏偏此事出了问题? 但墨池阴魔,确实关乎国运,庄恒不能不管。如果庄恒离开,元茂要派人杀元小宝和齐鹜飞就容易得多了。齐鹜飞想了想说:“墨池之事与我也有关系,我们同将军一同去。” 庄恒看了元小宝一眼,露出担忧之色,略作沉吟道:“好吧,我们快去,若无事,我再送你们出去。” 说罢,几人便调转方向,朝南而行,不多久就见到远处一片灰雾蒙蒙,正是墨池所在的方向。 庄恒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看到那迷蒙的灰雾,齐鹜飞忽然就想起了起蛟泽中的那个雾影人,借助起蛟泽千里地气,掀起的也是滚滚迷雾。可那明明是行瘟使者,虽能肯定其与魔道早有勾结,但他是瘟神吕岳的人,难道和墨池阴魔有什么关系?如此说来,瘟神吕岳是不是能进出鬼国结界? 不一会儿,他们就已经靠近了那雾。森森的雾气覆盖了整座山谷。山谷中的大湖正在沸腾,湖水蒸发成浓雾,随之湖面逐渐缩小。湖面越小,湖水则越浓越黑,蒸发出来的雾也越浓越黑。 齐鹜飞暗忖,阴魔不是已经死了吗?连李靖都说那一道光是九天圣光,应该不会有假。难道连九天圣光都杀不死阴魔?又或者墨池不干,则阴魔不死? 他们不敢贸然冲入雾气之中,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齐鹜飞也想过再试一试“元亨利贞”,但咒语需要有一个具体的对象,总不能就对着这弥漫的大雾念咒吧。而雾气虽越来越浓,却久不见其凝聚成人形,好上次所见不一样。 过了片刻,雾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正当齐鹜飞以为是阴魔出现时,忽听庄恒喝道:“元恩,你在此处作何?” 齐鹜飞吃了一惊,定睛去瞧,才发现雾中那人影有几分熟悉,正是元茂身边神出鬼没的侍卫元恩。 只听元恩阴恻恻地一笑,说:“庄恒,你的死期到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浓雾突然急剧翻滚,阴风怒号,一股强烈的阴气逼人而来。 齐鹜飞暗道一声不好,这阴气伤人,必须马上走。他可以水遁而去,但元小宝不行。元小宝的影遁之术虽然也很高明,但远没有齐鹜飞的水遁那么快速边界。而这里已被浓雾覆盖,也没有影子供他逃遁。 齐鹜飞刚想护住元小宝后退,庄恒已经出手,大喝一声,长刀出手,刀气纵横,撕裂阴气。 齐鹜飞和元小宝立刻趁机后退,急速远离战场。以他们的修为,还没法参与庄恒和元恩之间的战斗。 那边庄恒和元恩已经交上了手,一时间浓雾滚滚,鬼气森森。庄恒长刀在手,刀气纵横,作为鬼国数一数二的高手,自然不会惧怕元茂身边的一个侍卫。但元恩出没于雾气之中,时隐时现,四面八方,仿佛有无数他的分身。 庄恒边战便骂:“元恩,你是皇家后裔,身体里流的是元家的血,怎可自弃而入魔道,做了恶魔之奴,你对得起元家列祖列宗,对得起老大王吗?” 元恩冷笑道:“庄恒,我对不对得起祖宗是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管!” 庄恒又道:“圣人仁慈,划地立界,给了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都曾对天地立誓,世代守护涌金之地,镇压阴魔。你违背誓言,自甘沉沦,出卖灵魂,不怕报应吗?” “报应?哈哈哈……”元恩哈哈大笑,“哪来的报应?老天爷?还是圣人?天帝亡我之心不死,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怕什么报应。至于圣人,明着是救了我们,却让我们永生永世困守在这里,替他镇守涌金之地,不也是与他做奴?你说我投身魔道为奴,你在圣人治下三千年不曾离开一步,你就不是奴隶了吗?” 庄恒大怒:“巧言狡辩!今日我就替圣行道,杀了你这魔头!” 说罢大刀丢出到空中,刀气暴涨,横贯整座山谷。同时从身后取下长弓,张弓搭箭,一箭朝元恩射去。 元恩抵住刀气,见庄恒射箭,似乎有些慌张,急忙隐入雾中。浓雾被刀气劈成两半,犹如两座雾山,分出一条裂谷。 元恩阴恻恻的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嘿嘿嘿,庄恒,你是军中第一高手,我自认不敌,但今日你要杀我却是做梦。” 说罢,两边阴雾忽然合拢,雾中显现一个巨大的黑影,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空中的巨刀。 庄恒微一皱眉,冷哼一声,收了长刀,退出数里,忽然将弓朝天射了一箭。 神识中传来嗖一声箭响。 忽而,大地震颤,传来奔马之声。 不一会儿,雾谷四面八方出现许多阴兵,为首的正是周新和梁才。 原来齐鹜飞早就猜元茂不会放过元小宝,或会派人尾随刺杀,为保安全,特意找了庄恒、周新、梁才三人商议,决定由他们暗中保护。没想到元茂让庄恒护送,便只有梁才和周新领了几百亲兵在暗中隐藏。 此时,周新梁才一到,加上那几百亲兵都是从兵营里挑选出来的强者,实力何止提升数倍。 庄恒冷笑道:“元恩,就算你阴魔附体,今日也叫你魂飞魄散!” 说罢长刀一举,再次杀了过去。那边梁才周新也引兵杀入。霎时间,浓雾滚滚,杀气腾腾,阴魔附体的元恩和他们战在一起。 元恩很快不敌,节节败退,山谷中雾气的范围也在缩小。正当大家都以为他将败之时,远处的齐鹜飞忽然浑身一颤,一股极大的危机感袭来。 他暗道一声不好,这危险的直觉比上次杨多在此地从墨池中呼唤出阴魔本体时还要来的强烈。 只见谷中浓雾忽然猛的一阵翻滚,然后急剧收缩,瞬间缩成一个黑色的人形,双脚没在黑色的池水之中。 人形渐渐清晰,可是脸上却没有五官,看着十分奇怪,只从身形上看起来有些熟悉。 第七百二十六章、 野仲游光 没有了浓雾,元恩的身形也显现出来,忽而朝无面人拜倒,口呼:“大王万岁!” 庄恒等人同时一惊:“大王?!” 而远处的齐鹜飞更是吃惊不已,难道此人是元茂?果真是将灵魂卖给了幽底魔君。 只听元恩说道:“大王在此,你们还不快快跪拜!” 三位将军乍见到元茂,震惊之余,有些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庄恒说:“涌金国向来开明,见王不跪是自老大王就立下的规矩。” “那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元恩说,“老大王是老大王,难道你眼中只有老大王,没有大王吗?” 庄恒看向元茂,沉声道:“大王,你是涌金国王,圣人亲封的镇魔使,如何能与魔合流,自污魂灵?” 元茂无面,看不到口唇,只听见他的声音:“庄恒,你在此修行数千年,难道还看不透吗?什么是道?什么是魔?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时局已变,大劫将至,正是我道该昌之时。念你们跟随我多年,修为到这般地步也算不易,只要你们在墨池中饮墨发誓,愿追随我道,我就放过你们。从此我们还是君臣,你们随我开疆拓土——”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将来这天,这地,都是我们的!” 庄恒怒道:“大王怎能如此说,我等曾经发誓镇守魔域,此生卫道,怎可出尔反尔,反入魔道?” 元茂冷笑道:“执迷不悟,那我就只好取尔等魂魄,炼化于我身,也算是你们做出些微薄的的贡献,将来一统天地,功勋牌上写你们的名字。” 齐鹜飞终于明白了,元茂故意让庄恒送行,就是要趁机一网打尽。庄恒周新梁才三人是鬼国军中砥柱,只要除掉此三人,整个鬼国就尽在他手。而眼前这三位将军面对国王显然有所顾忌,如此动起手来难免吃亏。 他大声提醒道:“三位将军,此人已经不是你们的大王,他是幽底魔君的替身,千万小心!别跟他废话了,直接上!” 他此话一出,庄恒等人立刻警觉,虽没有出手,却也做好了防备的姿态。 元茂扭转头面,朝向齐鹜飞,虽然无面,却仿佛有阴目注视。齐鹜飞只觉浑身一寒,心头猛颤。 “小子,一会儿再收拾你。” 他在神识中听见一个声音。这声音并不是元茂的,而是他曾经在魔心幻境中见到弱水底那张无面之脸时的那个声音。 而元茂此时则已经向三位将军发起了攻击。 只见他黑雾中身体扭动,伸出无数黑色的触手来,攻向庄恒等人。 三位将军各执法器迎战,只一回合就被击退,而他们带来的亲兵则已经死伤半数。 太强! 齐鹜飞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本能地想到的一件事就是快逃。 但若此刻逃走,逃不逃得掉先不说,涌金国的局面必然一团糟,不把入了魔的元茂解决掉,鬼国就此沦入魔手不说,以后盘丝岭也就危如累卵。 可不跑又能怎么办呢? 鬼国有天鬼上百,庄恒梁才周新是其中的佼佼者,庄恒更是号称军中第一人,鬼国数一数二的高手,实力十分强大,在魔化的元茂面前也是一合就败。 想起当年的大鹏,也是魔化之后实力大增,吃尽涌金国人,反上灵山,逼得如来出手才收了他。 齐鹜飞现在能想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陆承给他的那张符。只是不知道觋罗弓之威能否像对蝠妖那样一箭射死魔元茂。 如果射不死,那念咒之后的齐鹜飞浑身法力精力暂失,必死在元茂手里。 但这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陆承,便偷偷把符捏在手里,对元小宝说:“小宝你快回城中,通知众将,快来此地增援。你是王子,他们会信你的。我去助三位将军一臂之力。” 元小宝也看出形势不对,忽而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哥,我师父的葫芦在你手里,你何不把我师父请来?” 齐鹜飞愣了一下,才想起夜游神乔坤的酒葫芦,抬头看夜色正浓,心头一喜,乔公能来,不管是不是阴魔元茂的对手,至少多了个天仙帮忙。而且乔公能从李靖手中把小宝魂魄救出来,想必有些手段,不是普通的七品天仙那么简单。唯一担心的是,这里是圣人封锁的结界,乔公能进得来吗? 不管如何,眼看着能来的救兵当然要试一试,不成功再使用觋罗金箭符,而且多一个天仙助阵,使用金箭符时也就多一分把握。 当下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猛喷出去,连喊三声:“乔公!乔公!乔公!” 酒气在空气中凝结,慢慢化作一个人形。 “师父!” 元小宝激动地叫了一声。 齐鹜飞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小老头。这里是圣人结界,连李靖的大军都进不来,这老头儿竟然借着几口酒就这么进来了! “乔公……” 齐鹜飞刚想说话,乔坤就抬手阻止了他,看向那边的魔元茂。 此时庄恒梁才和周新已经结阵,但三人合力,加上那么多阴兵,布成大阵,依然不是元茂的对手,阵型时聚时散,阴兵死伤速度极快。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回合,他们必然大败。 乔坤捻了一把胡须,说:“他本就是天鬼,又沾了幽底魔气,化身天魔,一如当年的大鹏。” “师父,你能打过他吗?” “打过他?” 乔坤哈哈一笑,身形忽然一闪,一分为二,就变成了两个。 左边一个对右边的说:“野仲,那边有个天魔,徒儿问你打得过吗?” 右边的野仲哈哈大笑,对左边的说:“游光,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问那么多干嘛,上去打就是了。天帝命我等守夜,夜现天魔,被我撞上,活该他倒霉。” 说罢摇身一变,野仲又变成了两个。 游光也不示弱,也是摇身变成两个。 野仲再变,二化为四,四分为八。游光也变成八个。 十六个小老头,个个小颊赤肩,三角眼、八字眉,面相却又各不相同,看着十分滑稽。 他们手搭着手,把肩连在一起,并成一排,成一个一字,像一堵墙似的朝天魔元茂冲了过去。 随着他们的前进,身形越来越大,宽度越来越宽,一瞬间,到了天魔面前时,就已经顶天立地,东西不见其端。本就深沉的夜色为之再次一暗,天地阴阳之机被阻断,仿佛世界被割裂了一般。 齐鹜飞感到一阵恍惚,灵觉神识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了,仿佛这个灵气充沛满地神仙的世界消失了,又变回了前世那个都是凡人的普通世界。 阴阳一被阻断,修行根基不存,自然没有什么法力魔力了。 这小老头,厉害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 新王 十六个怪老头联臂横断天地,阻隔阴阳,把墨池和幽底的联系也给阻断了。 元茂的脚原本没入墨池之中,从墨池中源源不断获得魔力,此刻墨池的水却突然凝固,魔气不再上升,他的脚和墨池分离,再无魔气助力。 接着,十六个乔公分身将他团团围住,往中间一合,十六人合并成一人,又变回了乔坤的模样,只是比他平时的样子要大上许多,如巨人一般。元茂被他捏在手里,就好像提了一只小鸡,毫无抵抗之力。 乔坤一抖手,把元茂丢在地上,自己的身形也恢复如常,接着便拿出一只酒葫芦,和齐鹜飞手中那只一样,扒开葫芦嘴,对着地上的元茂说一声:“收!”元茂就被收进了酒葫芦里。 乔坤晃一晃葫芦,笑道:“哎呀,天鬼配阴魔,泡酒正合适,好东西呀好东西!” 齐鹜飞原本就看得咋舌不已。庄恒梁才周新三人挡不住元茂一招,要集合成阵才能勉强支撑,看那样子也撑不过三五合。元茂是鬼国大王,修为绝不会低。想想元庭弼,万教癸帅,让李靖都头疼的人物。元茂又受了幽底魔气浸染,化成天魔,犹如当年大鹏,实力大增。可乔坤只一招,就把元茂给捉了,还装进了酒葫芦泡酒! 想到酒葫芦,齐鹜飞忽觉不适。这酒如此特别,不会就是拿这些东西泡出来的吧? 不光是齐鹜飞,庄恒等人此刻也是目瞪口呆,就连元小宝,也没见师父真正出手过,此刻才知自己的师父如此厉害。 乔坤收好酒葫芦,伸了个懒腰,走到元小宝面前,把脸一板,说:“臭小子,翅膀硬了,连师父都不要了是吧!” 元小宝连忙跪倒:“师父,小宝无知,犯下大错,请师父责罚。” 乔坤说:“责罚么当然是要责罚的,不过你也合该有此劫,算了算了……” 说着看向齐鹜飞,笑道:“小子,你早就找到我徒弟了吧,非得这时候才叫我出来,就是想让我帮你打架的吧?”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不瞒老神仙,我是真没想喷一口酒就能把你叫出来,只当是你思徒心切胡说的,要不是小宝提醒我,我已经忘了。不过你的酒可真是好酒。” 便取出酒葫芦,恭敬地递过去,要还给乔坤。 乔坤把葫芦收回,晃了晃,说:“你倒是不贪,没喝多少。” 齐鹜飞奇道:“你这葫芦里到底装了多少酒?” 乔坤笑道:“我也不知装了多少,反正你要喝的话管够。”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你这泡酒的东西太邪,我是不敢喝了。” 乔坤哈哈大笑:“不过是一个魔化的鬼仙,并无血肉,有什么不好喝的?” 齐鹜飞说:“人家泡酒都是蝎子蜈蚣毒蛇之类的,你倒是好,直接拿魔鬼来泡。” 乔坤说:“当年倒是有人要送一条大蜈蚣给我泡酒,但这等血肉之物,泡出来的酒不好喝。” 齐鹜飞一听大蜈蚣,立刻想到了黄花观曾经的观主百眼魔君,忍不住问道:“是谁送你的大蜈蚣?” “是紫云山的毗蓝婆……咦,你问这个干什么?” “那……蜈蚣你泡了没有?” “我说了这等血肉之物泡酒不好喝,当然没泡。”乔坤说,“在说此妖修为高深,又没有什么大恶迹,我怎好无端拿他泡了酒?”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问道:“那蜈蚣精现在哪儿?” “我没要,自然是回了紫云山,至于现在还在不在那儿,我就不知道了。我说小子,你问这个作甚,也想要蜈蚣泡酒么?” “不瞒老神仙,我是黄花观的,那条蜈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百眼魔君,当年曾在黄花观做过观主。”齐鹜飞说了实话,对元小宝的师父没必要隐瞒什么。 乔坤看了齐鹜飞一眼,说:“原来你是黄花观的,难怪难怪……”他点了点头,笑了起来,也不知在笑些什么,“毗蓝婆怎舍得把百眼魔君送我泡酒?她给我的不过是一条普通的天妖蜈蚣而已。” 天妖蜈蚣还普通?齐鹜飞不禁摇头,在这些神仙眼里,天妖也如此不值钱么? “百眼魔君现在还活着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去紫云山问问。” 齐鹜飞便不再多问,不过心里却有了主意,以后若是和紫云山打起交道来,以毗蓝婆要送蜈蚣给乔坤泡酒这份交情来看,或许可以找乔坤帮忙。 他朝元小宝使了个眼色,元小宝立刻会意,朝乔坤拜倒,说:“师父,徒儿自知有错,愿随师父回去领受责罚,但这里是徒儿家乡,如今被天兵围困,请师父指点一条明路,救一救这国中父老。” 乔坤说:“我和天帝有约,守四方之夜,也算是挂着天庭的职位,不能帮你们对付天兵。不过此地有结界,天兵进不来,你们暂时不用担心。” “小宝,你生逢大劫,我虽救了你,却不是你的破劫之人。”他说着看了一眼齐鹜飞,“你暂时不用跟我回去,就留在这里吧。你是元庭弼之子,又是阴神之身,正好继承父志,这既是你的机缘,也算是对你的惩戒吧。” 又把葫芦递给他,“这葫芦就留在你那里,等你成就天鬼之时再还我便是。” 齐鹜飞知道乔公是心疼徒弟,生怕他再出事,葫芦在手,至少随时可以叫来师父帮忙。有这样一位大神仙护佑,元小宝的安全是有保障了。 元小宝接过葫芦,叩倒拜谢。 乔坤看了眼天色,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说罢身形一闪,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直到此时庄恒、周新、梁才等人才围拢过来,询问详细,得知那人就是元小宝的师父,元庭弼的故交,都十分庆幸。又得知乔坤命元小宝留在此地,更是欢喜万分。 庄恒感叹:“怎不让老仙翁多留片刻,我们也好招待一番。” 小宝说:“师父为天帝守夜,职责在身,不便久留。” 庄恒点头道:“也是,此等神仙境界非我等能揣度。” 三位将军互相使了个眼色,忽然一齐跪倒在地,同时口呼:“拜见大王!” 他们身后的阴兵们也都跪倒,口呼:“大王!” 元小宝吓了一跳,连忙将几位将军扶起,问道:“这是何故?” 庄恒说:“刚才乔老神仙让你留在国中,元茂已死,你正可以继承王位。” 元小宝说:“师父只是让我留在此地继承父志,可没说让我继承王位。” “国不可一日无君,你是老大王之后,自然要继承王位。” 元小宝便拉过齐鹜飞来说:“这是我大哥,也是尹教主的传人,这次能揭露宇文长在的阴谋,消灭阴魔,功不可没,不如就让我大哥来做大王。” 三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接话。 齐鹜飞连忙推辞道:“这怎么使得?一国之君岂是儿戏,我不是涌金国的人,如何能够服众?再说了,我还要会盘丝岭,那里还有许多兄弟在等我。小宝,你就不要推迟了,有你在这里当王,以后和盘丝岭也能有个照应。三位将军一片诚意,你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又对三将说,“三位将军,小宝修为尚浅,恐难以服众,你们要多多护持。” 三将齐声道:“末将一定尽心竭力。” “大哥……”元小宝看着齐鹜飞,对于突然当上一国之王这件事显然很不适应。 齐鹜飞笑道:“机缘如此,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说着拿出地狱之花和一枝九幽束魂草来,“此物对取之于狮驼岭,听说对阴神修行大有裨益,我现在赠给你,也算是物归原主。你要好好用它。” 三位将军见齐鹜飞出手如此大方,感叹之余,也是十分佩服。 第七百二十八章、 功劳 有三位将军的拥护,元小宝顺利成了鬼王,鬼国五万阴神,不管内心里服不服,至少表面上无人反对,。 齐鹜飞急于回盘丝岭,没有参加元小宝的登基仪式。对于他的身份,鬼国几位大将和朝中重臣都已经心中有数,知道新大王认他做大哥,自然对他极其尊敬。而齐鹜飞能自由进出结界的能力,也成了鬼国上下对未来的期望和倚仗,因为只要能与外界通联,就意味着源源不断的资源。 在庄恒等人的陪同下,齐鹜飞在鬼国内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叶问天和金包银的踪迹。他只能先离开鬼国,回到了盘丝岭。 大家伙早已等得焦急万分,见到齐鹜飞回来自然十分高兴。但齐鹜飞并未逗留,只和陆承商议了一下后续的事情,就立刻出发,再次进入狮驼岭,去见李靖。 在护天舰的指挥舱内,齐鹜飞滔滔不绝地向李靖讲述了发生在鬼国的事情,其中有真的也有假的。比如三位将军如何举旗造反,元茂如何率军平叛,一场大战伤亡如何惨重等等。当然,他把这些事情的功绩都算在了宇文长在身上,并添油加醋地讲了一番宇文长在的英勇战绩。他们的计划进行得很成功,眼看着鬼国内斗两败俱伤,宇文长在有机会打开结界,元茂和他身边侍卫突然魔化,变成了阴魔,鬼国都城一片血雨腥风,宇文长在也当场殒命,临死之时他用拼命把齐鹜飞给送出了战场,让他回来报信。 齐鹜飞拿出了宇文长在的乌龙拐,以证明此事为真。 李靖没有去碰乌龙拐,只是看了一眼,大概这种等级的法宝不值得他多费一个眼神。 “很好。”李靖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齐鹜飞知道李靖不会这么容易相信他的话,但你不信又能怎样,有本事自己到结界里面去求证呗。他就吃准了李靖进不去,只要进不去,就不能证明他说的话是假的。如果李靖能进去,那么他即使说真话也逃不过一劫,所以李靖的疑心对他来说并不重要。 “司令!”他大声说,“请司令立刻派大军冲破结界,剿灭天魔!” 李靖沉默了一会儿,忽而笑了起来。这笑声让齐鹜飞不禁有些心慌。 “司令……”他又叫了一声,表现出更加急切和诚恳的样子。 李靖摆了摆手,说:“算了,当年大鹏魔化,弄得天地狼藉,连灵山都受了污染。这次元茂魔化,那五万阴灵都要被他吸尽,鬼国的事也算有了了解。至于天魔,我若强开结界,大军进去,剿灭天魔容易,封锁魔气却不易。不如就这样让他在结界内自生自灭吧。正好军部有紧急会议,我要回去开会,本就有撤军的打算。你要是晚出来半日,就见不到我了。” 齐鹜飞微微一愣。 紧急会议?什么会议会把前线征战的大将召回?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李靖宁愿撤军也要回去开会,说明这个会议十分重要,只要比这里的事情更重要。 齐鹜飞本能地想到了北俱芦洲。 现在天庭和军事相关的,也只有北俱芦洲了。而真武大帝坐镇俱卢岛,统领北部战区,战功赫赫,也只有北俱芦洲的事情才能让李靖如此重视吧。 他想起了雷震子,也不知道这位消失多年的神将现在怎样了,他和师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知道黄花观的那口井,为什么自称小雷子? 一连串的谜团让齐鹜飞发了一会儿愣,但看在李靖和鲁燕的眼里,自然以为他是因为李靖决定撤军而感到了失望。 鲁燕说:“你不用担心,司令答应你的奖励一定会给你的。” 齐鹜飞看了鲁燕一眼,她的眼中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光芒。他不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似乎是在用眼神向他暗示什么,但也可能只是自己多想了。不过,他很清楚,鲁燕提及奖励的事情,是在向他卖好。李靖肯定没说过那样的话,甚至可能早就忘了这件事,但鲁燕明显提醒了李靖,而以李靖的身份当然也不会反悔。 齐鹜飞心里当然是高兴而感激的,不管鲁燕有什么目的,这可是五万金币啊! 李靖果然没有食言,马上命人拿来五万金币,笑道:“我们的军事目的已经达到了,虽然没有进军鬼国,但鬼国已灭,还活捉了白虎,如此撤军也算我没白忙一场。这一次你进出鬼国传递消息,功不可没,十万金币是你应得的。将来若有一天打开结界,消灭天魔,证实了你今日所说的事,必然还要追封你的功绩。” 齐鹜飞接过金币,喜笑颜开,手里还拿着宇文长在的乌龙拐,也不交给来送金币的天兵,也不交给鲁燕,而是递到李靖面前,说:“司令,这拐杖是宇文丞相的遗物,虽然他临死交给了我,但我不能据为己有,请司令收回,交给他的家人吧!” 话说得诚恳,心里估摸着宇文长在做了几千年鬼了,应该没什么家人了吧。 李靖看都不看,说:“他没有家人了,拐杖既然给了你,你就留着吧。这拐是用乌木炼化,内含黑蛟之魂,你可善用之。” 齐鹜飞见识过乌龙拐的厉害,虽然李靖看不上,但在下界,这根含有蛟龙魂魄的拐杖也算是上等法宝了吧,要是拿到鬼市去卖,不知能卖个什么价格。 他心里想着,脸上露出受之有愧的样子,说:“这怎么行呢,这怎么行呢……”手却已经把乌龙拐收了回来。 齐鹜飞的举动落在李靖眼中,李靖看着他贪婪而矜持的样子微微一笑,而旁边的鲁燕则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李靖说:“你是因参加宗门大会才进的狮驼岭吧?” 齐鹜飞点点头,没有说话。 “宗门大会本是好事,没想到这次出了这样的意外。虽然说这是治安总局和地方政府安排失当,但我带兵在此,没能保护好大家的周全也是难辞其咎。” 李靖这是要把责任都推给治安总局,推给闻仲啊! 齐鹜飞心里大骂,这要不是你们军部安排好的,怎会死这么多人? 他之前不明白,为什么要让宗门大会这些人来参与如此危险的行动,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多人来牺牲,就为了引九尾猼訑和白虎出来吗?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是天庭高层之间的斗争,宗门大会失败是注定的,就是要有人来背锅。只是这背锅的到底是谁,会是闻仲吗?如果闻仲离开治安总局的话,辛环也很可能跟着离开,那么齐鹜飞在城隍司的日子恐怕不好过了。 第七百二十九章、 责任和面子 李靖的话齐鹜飞不好接,再怎么想拍这位天王的马屁,也不能落井下石背叛自己的上司。 齐鹜飞没出声,李靖顿了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又说:“好在我们行动迅速,活捉了白虎,又和万寿山的镇元大仙一起解决了九尾猼訑,保住了一些人的性命,没让这次参加宗门大会的人全军覆没。你们几个活下来的,都是幸运儿啊!” 齐鹜飞知道这时候可以接话了,说:“全仗司令的大军神勇!” 李靖笑道:“你也很神勇啊,从鬼国几进几出……” 齐鹜飞看着李靖的笑容,心里有点慌,不确定李靖是否知道了什么。不过这时候他不能露怯,就微笑着挺起了胸膛,用他那被太古凶兽魔蚊叮咬过的厚脸皮接住了李靖的夸赞。 “司令谬赞了。”他话锋一转,“不过司令,如今鬼国内被天魔所占,我盘丝岭离狮驼岭太近,心里实在没底……” 李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有什么想法?” “要不……”齐鹜飞试探着说,“您帮我找个灵气充沛的仙山,我把黄花观搬过去算了,反正我们山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我和几个师妹,一条老狗,不费事。” 李靖哈哈大笑:“山门祖庭,岂是说搬就能搬的。我看,不如这样吧……” 齐鹜飞知道有戏,就仔细的听着。 李靖略作停顿,似乎在思考,随后说道:“此次白虎和九尾猼訑虽已受伏,但狮驼岭山高渊深,难保不会再出大妖。鬼国结界虽然难破,但为了安全起见,也需要有专人看护。盘丝岭与狮驼岭接壤,你又能出入结界无碍,以后看护狮驼岭,监视天魔的事就交给你了。” 齐鹜飞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受了惊吓般,叫道:“啊?!监视天魔,我可不敢!再说我黄花观人少屋陋,哪有能力看护狮驼岭?” 李靖说:“宗门发展,只要有资源,就能快速壮大。治安总局不是也给了你资源上的倾斜吗,我回去以后向军部报备一下,将你们黄花观纳入军部合作的地方宗门,给予资源上的支持就是了。要你们出力,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齐鹜飞狂喜之余,也不免有一丝担忧。 喜的是作为军部的合作单位肯定比治安总局和地方宗门管理委员会的支持力度大,西牛贺洲那么多宗门,又有几个能成为天庭军部在下界的合作单位呢?都不用直接给钱给资源,随便扔几个订单下来就够黄花观吃上几百年了。 忧的是和军部合作哪有那么容易?搞不好就是一张卖身契,终身为军部服务了,尤其是涉及保密的项目,从此以后将成为严格审查的对象。另外,黄花观已经得到治安总局和地方宗门委员会的支持,做好了发展规划,一旦成为军部合作单位,会不会有冲突?而最关键的是治安总局的一把手闻天尊和这位李天王明显不怎么对付。在官场职场上,要想脚踏两条船,不但要有过硬的划船技术,还要有极好的运气,否则一个风浪过来,最先翻船的就是你。 不管怎样,齐鹜飞是不会拒绝李靖的好意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怎么能拒绝呢?不过齐鹜飞也不打算简单的答应,好像多没见过世面似的,既然肉都咬上了,何不多咬几口? 他一边欢喜的说着感谢的话,随即又面露难色,小心地说:“李司令,您是大人物,天上的大神,您说句话,我自然赴汤蹈火,但您要我看护狮驼岭,监视鬼国阴魔,这却有点难了。” “难什么?” “您看,黄花观虽然离狮驼岭近,但并无管辖看护的权限。现在无论是妖事还是魔事,都归治安总局和仙盾局管。虹谷县只是个县城,却特别设立了级别不低的城隍司,为的就是狮驼岭,我们黄花观也在虹谷县城隍司的管辖之内。我要看管狮驼岭,可就越权了啊。” “你不也是城隍司的吗?” “我是城隍司的,可我不是司长,而且我已经离开虹谷县,调到岭西镇去了,现在是陈司长当家。” 李靖哪有不明白齐鹜飞心思的,呵呵一笑,说:“谁当司长是你们城隍司内部事务,权在治安总局,我不好插手啊。” 齐鹜飞知道李靖这是在推诿,他要插手一个小小的地方城隍司还不容易?只不过说出去不好听而已。而且陈光化也是他的人,虹谷县这么重要的地方,李靖当然不会轻易换人,齐鹜飞自知一时片刻不可能获得李靖的信任超过陈光化,从而让他取代陈光化。他的目的是要试探出陈光化在李靖心中的分量。 李靖说不好插手,但没有把话说死,也没有让齐鹜飞去投靠陈光化,说明陈光化的分量没那么重。这让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这次陈光化大闹盘丝岭虽然有上面的授意,但太过欺负人了,要不把这场子找回来,怎么对得起山上的弟兄们? 这次陈光化在盘丝岭的行动显然没让李靖满意,而且现在唯一能进出鬼国结界的就只有齐鹜飞,鬼国为阴魔所占,内部情况不明朗,在一定程度上,李靖还要仰仗齐鹜飞。这也是齐鹜飞现在的底气。他赌李靖不会去查所谓的“九天圣光”的来源,以李靖这种性格,不会冒着得罪圣人的风险去做一件收益不大的事情。 “我倒是没什么。”齐鹜飞说,“从小师父就教导我,不要争强好胜,多在家修心养性,少出门,像我们这样的小门派,能守住山头就很不容易了。但司令现在给了我这么大的责任,陈司长和我有些嫌隙,我怕到时候……” “你放心,”李靖轻轻抚摸着宝塔,“我虽然不能插手治安总局的事,但你既然成了我的人,就没人能给你下绊子耍手段。这样吧,我找人去打个招呼,让陈司长照顾照顾你们黄花观,但你也要多配合,别打着我的幌子招摇撞骗。” 齐鹜飞说:“那是不敢。您是多大的靠山,我心里有数。这种事说出去别人都不信,放在心里就行。我也知道规矩,别说我自己不会说出去,就算别人问我,严刑拷打,我也绝不提半个字。” 李靖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但我丑话说在前头,”齐鹜飞补充道,“若真有人给我使绊子,暗地里阴我,我也不能留情,否则我吃了亏不要紧,若耽误了司令交待的大事,再损了司令的面子,我可担待不起。” 第七百三十章、 痛打落水狗 李靖说:“我的面子是小事,但监视鬼国阴魔是大事。你们盘丝岭和狮驼岭接壤,你又能进出结界……”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知道李靖始终在疑心他是怎么进出结界的,但那道“九天圣光”让李靖不敢追究,即便疑心也只能放在心里。 当然,以李靖的谨慎,齐鹜飞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就相信自己,他很可能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进出结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和圣人有关,要么和尹长天有关。无论哪一种,对李靖来说都是有价值的。 齐鹜飞继续装傻,你不问我就不说,你要问,我就一口咬定啥都不知道,你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李靖继续说:“这是天降大任于你,既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机遇,你要好好珍惜。至于别的,你不用担心,军部合作单位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等批下来,你们盘丝岭就不是谁都能上去了。我在天庭多少还有些分量,你成了我的人,我自会保你。” 齐鹜飞明白话到此处就已经够了。李靖的保证足以让盘丝岭在短期内不再有事,虽然李靖没有表现出要放弃陈光化的意思,但有了这番话,齐鹜飞要动陈光化就多了些信心。只要找机会让陈光化犯点错,就可以痛打落水狗了。 齐鹜飞千恩万谢,李靖也不再多说什么,让鲁燕送齐鹜飞出去,自回天庭开会去了。 拿着五万金币和乌龙拐,齐鹜飞回了黄花观,天军也都撤了,狮驼岭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少了几只大妖,多了几条冤魂。 盘丝岭上并没有因为齐鹜飞的回来而欢天喜地,毕竟叶问天没有回来。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性格沉稳坚毅且很有主见的少年,没见到他回来,大家都很担心,尤其是小青和昆奴,茶饭不思,都形容消瘦了。 齐鹜飞也很担心,毕竟是自己的首徒,缘分不浅,但现在没有任何线索,毫无办法可想,只能寄望金包银找不到冥河血池入口,暂时不会伤害叶问天。 没在盘丝岭多逗留,只和陆承商量了一些事情又交待了一番后,他就直接去了纳兰城,和秦玉柏密谈了一夜。秦玉柏是他在官场上唯一信得过的人,而且这次的很多事情都不可能瞒着他,也需要他来帮忙处理善后。 秦玉柏对齐鹜飞活着回来大感惊讶,听他说了此番经历后更是目瞪口呆。齐鹜飞当然没有把所有的事情都和盘托出,只捡能说的说了个大概。一向沉着的秦玉柏拍着桌子大骂:“李靖老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害死了多少人!” 忽又看着齐鹜飞,目光森森,“恭喜啊,齐站长,你可找了一座大靠山啊!” 在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站队,齐鹜飞是秦玉柏一手提拔起来的,升迁之快犹如飞剑,这里面固有齐鹜飞的机缘,也有秦玉柏的提携。可如今齐鹜飞一转脸成了李靖的人,盘丝岭马上要变成军部的合作单位,而秦玉柏的背后是辛环,辛环的背后是闻仲,偏偏李靖和闻仲二人相当不对付。 闻仲认为李靖背师叛国,弃道向佛,骂他是三姓家奴,不耻其为人。后来同在天庭为官,李靖又擅经营,闻仲更羞与为伍。李靖倒是表面与闻仲交好,温文尔雅,不像个军头,可背地里没少拆闻仲的台。 看着自己一手提拔的人突然投靠了对手,秦玉柏当然不爽。但不爽归不爽,他并没有发怒,一来是齐鹜飞自己跑来告诉他了,这让他多少心里舒服点,二来他也明白齐鹜飞没得选,在那种情势下,换成他也只能这么做,还未必能做到齐鹜飞这么圆滑。 齐鹜飞赶紧恭敬地站起来,说:“秦司长,我这也是被逼无奈,要说靠山,您才是我的真靠山。” 秦玉柏微微摇头,苦笑道:“算了,我也知道你有苦衷。说说你接下来的打算吧。” 齐鹜飞说:“眼下有三件事,第一,宗门大会必须要有个结果,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个解释,我们需要统一口径。” 秦玉柏沉吟道:“是啊,死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个背锅的。我倒是想背这个锅,可是我的位置只怕还背不起呀。就怕此事要牵连到辛副主任和闻天尊了。” 齐鹜飞说:“牵连是肯定受牵连了,不过结果未必很坏。” “哦?你有什么想法?” “司长您忘了,我们不是还灭了魔孚了吗?” 秦玉柏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这可是大功一件,而且这功劳首功在你。不过……” “您是想说证据吗,除了魔孚本体之外,胎母文小曼以及其他死者的尸体都埋在狮驼岭,我记得地方,我们可以去挖出来。魔孚本体被蜜獾吞吃,这只蜜獾我也带回来了,必要时可以去做个检测。” “好!”秦玉柏有些激动起来,“这就好,这就能将功补过一些,消灭了魔孚,朱紫国乃至整个西牛贺洲的百姓都要感激你呀!” “但我有个请求。”齐鹜飞说,“那只蜜獾如果检测没问题的话,能不能养在盘丝岭?” 秦玉柏说:“这个我可以向上面申请,前提是就像你说的,它没有被魔气感染。如果感染了,那它就必须被特殊处理掉。” 齐鹜飞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不过你要有个准备,魔孚是怎么被一只灵智初开的蜜獾吞吃掉的,这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秦玉柏说。 齐鹜飞说:“很简单,魔孚被我们和六道木仙人联手杀死了,六道木还因此而死了。蜜獾吃掉的只是魔孚的尸体,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它是否被污染。” 他没有提起行瘟使者,因为这件事比较复杂,背后牵扯到瘟部主神吕岳。吕岳地位极高,仅凭齐鹜飞的口述,没有真凭实据,不可能把他搬倒,而他只要动动手指,齐鹜飞和黄花观就要遭殃。他不是不相信秦玉柏,而是此等大事,秦玉柏不可能不上报,而一旦上报,报给谁,能不能保守秘密就是个问题。齐鹜飞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宁可暂时烂在肚子里,自己知道就行了。 秦玉柏叹了口气:“灭魔孚虽是大功一件,但也不足以抵消这次的过失啊。” 齐鹜飞说:“还有九尾猼訑呢!” 秦玉柏哼了一声说:“李靖捉了白虎,以他的为人,九尾猼訑的功劳也不会放过,还必说是他救了宗门大会,要不是他有军事行动,这次所有参会的人都会死在猼訑之手了。” 齐鹜飞说:“司长您忘了,这次九尾猼訑可是被镇元大仙捉走了的。李靖固然可以邀功,我们一样可以邀功。” :。: 第七百三十一章、 机会 秦玉柏说:“镇元大仙向来独来独往,而且他既然带走了猼訑,必不肯再交出来,也没人敢叫他交出来,我们如何邀功?” 齐鹜飞说:“五庄观虽非主办,可这次西牛贺洲宗门大会出了那么大的事故,它总要付点责任吧?就算天庭不能处罚他,他就不怕媒体口诛笔伐,口碑崩塌?镇元大仙也许无所谓,但五庄观作为地仙祖庭,不会不顾及面子。他要担责,就得和我们一起担。” 秦玉柏点头:“说的有理,不过镇元大仙地位崇高,一般人见都见不着他,更不用说和他谈这种事了,总不能请闻天尊亲自出面吧?就算天尊肯出面,他去谈这种事也不合适啊……” 齐鹜飞说:“和清风道长谈就可以了吧,这点小事不用镇元大仙做主吧?” 秦玉柏说:“即便不用和镇元大仙谈,也要见到明月仙子,她是现在五庄观除镇元大仙外真正的主事人。不过清风道长倒是可以引荐的……” 说到此处,秦玉柏忽然看向齐鹜飞。 齐鹜飞一愣,惊道:“司长,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吧?” 秦玉柏嘿嘿地笑了,说:“这么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想么?” 齐鹜飞说:“我去不是不可以,但我这级别,是不是低了点?” 秦玉柏笑道:“你不是级别低,你是没级别。” 齐鹜飞差点被气岔了气:“那您还叫我去?” “就是因为没级别才合适。”秦玉柏解释道,“万寿山是地仙的发源地,五庄观也不是官方机构,镇元子向来不屑于和天庭官方之间往来,而自诩常与原始谈经、太上论道,有级别的官员去了反而不合适。你级别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入官场时间也短,习气不重,加上和清风道长也算认识,这次陈光化炮轰盘丝岭,哪吒和孙悟空在盘丝岭差点打起来,清风道长不还特地来解围了吗?所以你去是最合适的。” 齐鹜飞觉得秦玉柏说的有道理,但他从来没去过五庄观,想起西游记里师徒四人被镇元子兜在袖子里的故事就觉得没底,谁知道万寿山是不是龙潭虎穴呢? “仙民日报上那篇文章是你们找记者写的吧?”秦玉柏突然问。 齐鹜飞一愣:“什么文章?” 秦玉柏手一抬,虚空光影闪过,显示出一份色彩斑斓的全息报纸来。 齐鹜飞看见其中有一篇报道,写的就是孙悟空和哪吒在盘丝岭大战,标题和图片都十分吸引人。他这才想起陆承跟他说过找了鲁步亭让他发稿的事,就是为了这个,陆承才中断了摆觋罗弓的祭坛,还一直在担心齐鹜飞会不会正好此时用到觋罗金箭符。 陆承原本是打算付出一笔不小的费用给鲁步亭的,不过奇怪的是这一次鲁步亭一分钱都没要。 齐鹜飞大致浏览了一遍,文章写的很有意思,看起来通篇都在写哪吒和孙悟空的一场没有完成的大战,但实际上却把陈光化滥用职权,利用黄花观主事人不在的机会,企图霸占盘丝岭的事情给含蓄的抖了出来。 秦玉柏说:“陈光化的确做得过分了,我也生气,但这文章一出,慌张的可不止陈光化一个,恐怕整个城隍司体系都要受到影响,治安总局的领导估计现在正生气呢。” 齐鹜飞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并不怪陆承这么做,当时的陆承可不会知道齐鹜飞能和李靖搭上关系,他只能这么做。舆论是把双刃剑,攻击你的敌人的时候也可能会伤害到你的盟友甚至你自己,这是没办法的事。按齐鹜飞的个性,这些事最好都不要公开,省得麻烦。也许正是因为他的性格,陆承才故意这么做,逼着他去面对,逼着他开辟正面战场,而不是躲在山上猥琐发育。在陆承的眼中,齐鹜飞是一个王者,王者自然应该有王者气度。 “司长,我一直在狮驼岭亡命,这文章可不关我的事。”齐鹜飞辩解了一句。 “你要是在盘丝岭,还出现这样的事,你觉得上面会放过你?”秦玉柏哼了一声,但语气并不重。 齐鹜飞略放了心,笑道:“上面有气,该找陈光化算账才是,怎么也气不到我头上吧?” “他是军部的人,这次很明朗了,他就是李靖的人,李靖要保他,没人能动他。”秦玉柏叹道。 “那可不一定。”齐鹜飞说,“我现在也是李靖的人,我来动他信不信?” 秦玉柏看了他一眼,说:“那就是你们的内部斗争了,我们管不了。” 齐鹜飞嘿嘿笑道:“司长,我可是您一手带出来的,您不帮我,我可没底气和陈光化斗。” 秦玉柏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你的情况我会向辛副主任报告,你自己小心点,脚踏两只船,别劈了叉、扯了蛋。” 齐鹜飞说:“我抱紧司长和辛副主任的大腿,还有闻天尊的腰,劈叉也不怕。” 秦玉柏说:“说正事,你刚才说三件事,还有两件是什么?” 齐鹜飞说:“我徒弟不见了,我得去找。” “你想借总局的力量帮你找徒弟?” “不是借,是用。这件事算私事,也算公事,毕竟是公干的时候丢的。文小曼魔化,金包银脱不了干系,他又是密云宗的人,没有上面的支持,我不好办。” 秦玉柏说:“这事我会报告的,纳兰城城隍司的力量你随便用。如果你要上七绝山,我这里就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靠你自己,或者等上面派人来查。” 齐鹜飞说:“等上面派人来,黄花菜都凉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嗯,那还有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么……”齐鹜飞嘿嘿地笑了起来,“那个啥,宗门大会这不是结束了嘛,奖励什么时候发?黄花观这次的表现,怎么也能拿个小奖吧?” 秦玉柏差点被他气乐了:“你小子,徒弟都丢了,还惦记着奖励呢?” 齐鹜飞说:“我徒弟都丢了,再不拿点奖励,不是亏大了嘛。再说了,徒弟我肯定找回来,我还要带着他一起领奖呢。” 秦玉柏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你等着吧,如果真能运作好了,把这次宗门大会的负面消息压住,宣传成地方宗门联合抗击妖魔,不畏牺牲,深入狮驼岭英勇作战的正面事迹,那奖励肯定会发的,少不了你的。” 齐鹜飞想着那人参果、小蟠桃,再算算口袋里的妖丹和九幽束魂草,这下可以炼多少个师妹出来呢…… 第七百三十二章、 胸中有丘壑,无处不江山 岭西镇的落日在远处的海平线上燃烧,火焰铺陈成霞,和如血的海水一起沸腾。 任春晓站在海边,静若处子,脸上带着一丝愁色,和远处壮丽的海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曲晚晴就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对着任春晓的背影说:“宫主,你有伤在身,不宜久吹海风,我们回去吧。” 任春晓没有动,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宫主……”曲晚晴又叫了一声。 任春晓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脸来,夕阳的余辉映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美丽而温润的轮廓。 “我受的是魂魄之伤,用九幽束魂草之力寻会了散失的魂魄,早就已经没事了。” “那宫主却因何事叹气呢?” “你看着夕阳之美,比我们女儿国如何?” 曲晚晴朝远处的海平线看了一眼:“女儿国也靠海,也有海景,这般景象也就那样,平平无奇的么。” 任春晓说:“世间景色,哪般不美?山里人想看海,海边人想看山,无非看个稀奇,看多了也就那样了。真能从景色里看出山川雄俊,看出宇宙气象的又有几个?若胸无点墨,看遍圣宫金阙不过一堆残砖旧瓦;若胸有丘壑,抬头便见日月,开门就是江山。人啊,就是一个气度不同。” 曲晚晴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还真是这个理,人们总以为远方的景色才好,其实天下地理山川各有不同,却并无高下之分,头顶日月更是别无二致,家门口也有远人来游,像我们女儿国,更是游人不断,来的都赞叹不已,可是看在我们眼里就平常的很了。宫主这么一点拨,我倒是明白了一些修行的道理,有些以前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也想通了。” 任春晓说:“那你还不快去练功。” “这里又不是女儿国,到处都是男人,我怎么练功嘛!”曲晚晴抱怨了一句,忽而笑道,“宫主,过去只见你一心修行,今天怎么突然这么感慨?讲了这许多道理,什么胸有丘壑,气度不同啊,莫非是想起了哪个气度非凡的人,让宫主动了心?” 任春晓微微一愣,笑骂道:“你这死丫头,想什么呢!” 曲晚晴说:“我没想什么,倒是宫主在想什么呢?我看黄花观的那位齐真人就很有点气度不凡呢,宫主你说是不是?” 任春晓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晚霞,霞光映在她脸上,格外灿烂。 曲晚晴笑道:“宫主,你的脸怎么红了?” 任春晓轻轻啐了她一口:“胡说八道!” 曲晚晴说:“气度么我是不懂,不过他用一株九幽束魂草来救了宫主的魂魄,倒是大方得很,就凭这一点,我就佩服他。那可是九幽束魂草啊,多少人修行一辈子都没见过一片叶子,连天仙都视若珍宝的东西呢!” 任春晓说:“对有些人来说是无价之宝,对有些人来说就是一根草而已。” 曲晚晴不解道:“那齐真人是把它当宝呢,还是当草?若是当宝,怎就舍得拿来救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若是当草……哎呀,不对不对,怎会当草呢,那岂不是把宫主也当草了!” 任春晓笑了起来,说:“我本就是草。” “宫主怎能这么说!”曲晚晴急道,“你可是我们的圣女,是王母……” 任春晓神念一动,阻止了曲晚晴继续说下去,然后抬头看着天空,头顶的天碧蓝,而西边的落日渐沉,霞光也渐暗,变成了血色。 “天何其高啊!”她感慨道,“你说人们为什么要成仙?” “当然是为了追求天道,知过去未来,解脱一切烦恼。” “天道渺渺,过去还有过去,未来还有未来,就算成就金仙,就真的没有烦恼了吗?这次狮驼岭之行,多少人陷入迷途,为了一己私欲而殒命!都说求仙者无欲无求,却不知成仙得道就是最大的欲望。” 曲晚晴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为什么要成仙?可不就是要成仙么,这是多少凡人的梦想啊!女儿国哪个少女不梦想着进入圣女宫,与圣女为伴,修习仙法,容颜永驻,将来成就仙道,得享仙禄。可是被任春晓这么一说,曲晚晴突然觉得自己修仙的决心不那么坚定了。 是啊,为什么要成仙呢? 这一次在狮驼岭,她增长了许多见识,见到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人和事,九尾猼訑,白虎寅将军,那可都是荒古大妖,还有哪吒、天蓬、托塔天王,这些人就算在天庭也是响当当的,可不还是争来斗去,算计来算计去,活得和常人有什么区别? 这么一想,她就忽然烦恼起来。原本她并不是个多烦恼的人,圣女宫的人有什么烦恼呢?烦恼是凡人才有的啊!可是她现在觉得自己和凡人并无两样。她看向任春晓,她们的宫主,女儿国的圣女,曾经在她们的眼里是如此的纯洁神圣,可是现在她才发现,圣女也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就有烦恼。 看她愁眉紧锁,望眼欲穿的样子,她心里在想什么呢?圣女的烦恼和自己是一样的吗? 就在这时,忽传来嘟嘟嘟的木鱼声。 曲晚晴扭头看见法舟敲着木鱼朝海边走来。 嘟嘟嘟…… 夕阳在木鱼声中加快了沉落的节奏,天暗了下来。但曲晚晴的心情却在木鱼声中渐渐平复。 直到任春晓对法舟说了声:“谢谢。”曲晚晴才反应过来,这小和尚是在帮她们驱除心魔。 “听说佛法无边,真能解脱烦恼吗?”曲晚晴问道。 “佛不渡人,但求自渡。”法舟手里的木鱼不停,依旧嘟嘟嘟地响,“施主心中的魔,还要施主自己去降伏,我的木鱼只能帮你一时,总有一天,它还会再出来的。” 毕竟也是四品地仙的境界,曲晚晴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只是在这样的木鱼声中,在这样一个小和尚嘴里说出来,就觉得如天边刚刚散去的彩霞般恍惚。要不是知道了小和尚是旃檀功德佛的徒弟,又一起经历了生死险境,见过了他的本事,曲晚晴也许会不屑他这番空洞的话。 “佛不渡人,但求自渡……”任春晓喃喃地念着。 忽闻一声大喝:“什么狗屁道理,不通不通!” 原来是端木博文过来了,手捏着山羊胡,摇头晃脑。 “若佛不渡人,传什么佛法?若人只能自渡,你又当什么和尚?” 第七百三十三章、 二徒弟 齐鹜飞回到岭西镇的时候,端木博文还在和法舟辨经论佛。 要说佛法,法舟年龄虽小,领悟却极深刻,但端木博文见多识广,修为庞杂,辩论起来却一点儿也不输,让这位旃檀功德佛的正宗传人常常无言以对,只能敲着木鱼口诵阿弥陀佛。每每此时,端木博文就得意洋洋。倒是旁边的任春晓,时不时插上一句,话说在点子上,让端木博文抓耳挠腮。 齐鹜飞的出现打断了这场海边夕阳下的辩论,大伙儿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起来。他们在岭西镇等了两天,什么消息都没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不敢轻易离开。谁都知道此间事大,后果如何,未来怎样,都不可知。必须有个主心骨,然后统一口径,统一行事,否则一旦出点事,凭他们多大的门派势力,也是飞灰飘尘而已。 齐鹜飞也知道大伙儿着急,就长话短说,把事情大致说了说。当然,他说的都是能说的,不能说的自然不会说。不过大家一路都在一起,其实也没多少不能说的。而且除了女儿国的两位之外,其他人从进入狮驼岭就在一起,互相间已经有了较深的了解,又一路出生入死,相互扶持,可谓建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最起码的信任是不会差的。 按齐鹜飞的估计,只要他和秦玉柏商量的计划能够实现,这次的事情上头就不会太过恼怒,就算要追责,也顶多几个主要负责人内部处理一下,不会扩大化。但他们这些参加宗门大会的幸存者肯定要接受调查和询问,所以最后必须统一口径,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怎么说,都是需要技巧的。这也是齐鹜飞先去找秦玉柏的原因,没有秦玉柏这样有经验的官场资深人士,仅凭他们自己是很难做到完美的。 经过一整夜的商量,最后大家把能想到的细节全都想到了,觉得没什么遗漏了,齐鹜飞才放下心来。 别的人倒没什么,女儿国的任春晓如此配合让齐鹜飞有点意外。他原本比较担心,因为没有理由让任春晓和曲晚晴配合他保留许多秘密,比如有关元小宝和寅小虎的事。但任春晓几乎没有任何犹疑,不但完全同意,还以她那女性独特的视角和较为细腻的心思提出了一些更好建议。 一切都谈妥之后,东方已经发白。 宗门大会要有结果还得过几天,齐鹜飞建议大家去纳兰城等着,端木博文更是以地主的身份发出了热忱的邀请,但是任春晓和法舟却表示还有事情要做,到时再到纳兰城会合。 任春晓要会圣女宫,这次带出来的人只剩下她和曲晚晴还活着,作为宫主,她要回去给个交待。法舟则是要去布金禅寺,把福慧长老的遗物送回去。 圆觉没有跟着法舟去,法舟同意他还俗,并加入盘丝岭。 在端木博文、任春晓等人的见证之下,圆觉转投齐鹜飞门下,当场拜了齐鹜飞为师。 齐鹜飞也没有拒绝,他觉得这个爱吃肉的和尚很是纯正可爱,符合黄花观的门派文化,应该能融入盘丝岭这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哪怕他是法舟故意安排进来的,齐鹜飞也认了,连孙悟空的猴子他都收了,法舟的带出来的徒弟有什么不能收的? 齐鹜飞受了圆觉三拜,算是正式承认了师徒的名分,不过收徒弟总要给点礼物,不然显得黄花观太没牌面了。他想了半天,把乌龙拐拿出来,送给了圆觉。 圆觉曾经的武器是降魔杖,那是佛门法器,现在转头黄花观,自然也要还给法舟。乌龙拐和降魔杖有些类似,正好可以给他用。宇文长在三千年前就是涌金土地神,法力高强,正儿八经的天仙级别,正如李靖说的,这拐杖在地仙界也算是一等一的法器,拿到大部分门派都能被当成镇派之宝了。 圆觉拿了拐,很高兴,当场耍了几下。他的天分极高,很快就摸出了乌龙拐的用法,只是一时驾驭起来还有些吃力。他本来修为就不低,有了这拐的助力,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档次,看得范无咎跃跃欲试,想用打神鞭和他大战一场。 曲晚晴偷偷在任春晓旁边说:“还真是大方呢,黄花观的家底这么厚么,这样的宝贝我们圣女宫也不多吧?” 任春晓说:“物是物,人是人,物是拿来给人用的,若不能尽其用,在好的宝贝也没有价值。齐真人懂得用物,也更懂得人。” 曲晚晴说:“这就是宫主你说的气度么?” 任春晓笑笑,没有说话。 端木博文则看得吹胡子瞪眼,牙缝里露出些凉风,吹起了八字胡,自言自语地说:“呀呀呀,小看他了,小看他了,这小子藏的宝贝不少。孙女啊,以后你这个家不好当,不好当哩!” 端木薇听得莫名其妙,忽而明白过来,红着脸啐了一口:“爷爷,你胡说什么呀!” 事情完了,大家各自散去。 临走时,任春晓向齐鹜飞发出了邀请:“齐真人若有暇,请往圣女宫一叙,当扫榻相迎。” 旁边的曲晚晴大感惊讶地说:“呀,圣女宫可从没邀请男人去过呢!” 任春晓道:“谁说没有?当年唐三藏路过,不也被彼时的宫主待为上宾么。” 曲晚晴说:“唐三藏是和尚,可不一样……”忽而想到了什么,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嘴里念着,“还扫榻相迎呢……” 任春晓白了她一眼,不再理会,对齐鹜飞说:“让齐真人见笑了。” 齐鹜飞说:“宫主何出此言,我也正想领略女儿国风光,等忙过这阵子,自当去拜会。” 大伙儿也不再多说,就此别过。 端木博文带着端木薇先回纳兰城,任春晓和曲晚晴自回女儿国,法舟去了舍卫国,齐鹜飞则带着圆觉和范无咎回盘丝岭。 盘丝岭又添新成员,自然是值得庆祝的事,但少了叶问天,人们的心始终悬着,笑容总是不能畅快。 但该做的还是要做,齐鹜飞召集了山上所有的人和妖,把圆觉介绍给大家,又去虹谷县买了很多好吃的,大家一起吃了一顿,算是给圆觉接风。 接下来,齐鹜飞就要去万寿山五庄观拜访清风道长和明月仙子了,不知是否有幸能见到镇元大仙。 此去往东,正好要经过七绝山,齐鹜飞决定去一趟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金包银和叶问天。 第七百三十四章、 消息乱纷纷 宗门大会的意外让整个西牛贺洲修行界元气大伤,原本热闹的纳兰城鬼市也因此萧条,成了真正的“鬼”市,倒是春月楼这几日热闹非常。 原本就有许多修行人在纳兰城看热闹,又有不少新近听到了消息赶来的。城隍司得了上面的命令,不管是修行人还是媒体,凡问起宗门大会的事,一律以时间未到无可奉告作统一的答复。 没有官方消息来源的人们便都聚集到了鬼市外的美食街,春月楼自然是最热闹的一家。前厅内厅、楼上楼下坐满了人,嘈杂的交谈声像瓢泼的大雨,幸亏大家都是修行人,再嘈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各种小道消息满厅堂飞,就是没有一个准信。 “听说遇上了九品天妖,全军覆没了!” “九品天妖?!啧啧啧……麒麟山出了个六品大妖我就以为了不得了,九品天妖得长什么样啊!” “这你就见识小了吧,你忘了前阵子肆虐天下的蝠妖了嘛,那就是七品的天妖。” “我看不止七品,它在南赡部洲的时候,闻天尊亲自下界都没抓到它,肯定不止七品。” “闻天尊下界主要是考察慰问,你以为他会亲自动手啊!” “就算天尊没动手,还有十万白衣天兵呢,也没把蝠妖消灭。” “这事儿复杂得很,蝠妖背后肯定有靠山,要不然不会弄这么大,还逃到西牛贺洲来了。” “听说蝠妖是被黄花观的少掌门齐真人杀死的,是不是真的?” “那能有假,天庭都表彰过了。” “切,他就是运气好,捡漏而已。万主席带着十二野老去的,听说连龙宫都派大军去了起蛟泽,只不过正好起蛟泽离盘丝岭近,被他捡了便宜。” “原来是这样啊!” 其他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说法比较靠谱。 “听说这次宗门大会黄花观参加了?” “当然参加了,就是齐鹜飞带的队。” “那他岂不是……” “估计是出不来了。” “唉,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他受了几次表彰不假,却未必有真本事,只是上头竖立的榜样而已。黄花观只是个小门派,徒有虚名罢了。” “我不是说他可惜,我是说他那俩师妹。黄花观是个小门派,没什么人,齐鹜飞这次参加宗门大会带上了他的两个师妹,那天我见到了,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哟,我看比广寒仙子也不差了。” “去,你见过广寒仙子还是咋的?没见识!” “没见过真人,还没见过海报吗,天庭宣传片里出现过好几次。” “那能一样吗,真人肯定比海报漂亮。” …… 赵夕阳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喝着小酒,听着这些闲话,不觉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日子。他是真正见过广寒仙子的,仙子的美恐怕不是世间凡俗能够想象的。他不知道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不是生在一个特殊的家庭,他没有机会去广寒宫,可是他宁愿出生平凡,也许做个凡人才是真正快乐的。可惜他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人生不能重来,也没有人能体会别人的人生。 赵夕阳带着面具“无面”,原本帅气而略带点忧郁气质的摄影师不见了,现在的他有一张胖胖扁扁的大饼脸,胡须刮得干干净净,额头高高,看上去颇有些富态。 没有人认出他来,更不会有人知道他现在的身份是纳兰城地下修行帮会的老大——百搭。 赵夕阳很喜欢这个身份,因为百搭是用来替代财神的,而他的祖上却有一位高高在上的真财神。这位祖宗还活着,就在天上,现在是昊天银行的行长,但人们依然喜欢叫他财神爷。 他幻想着有一天能取代他,就像纳兰城的百搭取代财神一样。 当然,他自己心里很清楚这个“百搭”的身份是怎么来的。实际上,他只是百搭的替身,真正的百搭是另一个人。 虽然是替身,他却做得心甘情愿。至少现在的日子比他过去的日子要好得多。面具并不会让他觉得虚伪,相反,他得以一种重新做人的姿态去看待过去和未来,并因为许多不同的面貌而得以体验不同的人生,以及不同与他人的交流。这极大的改变了他对社会和世界的看法,使得他原本因从小的遭遇而渐趋狭窄的胸襟再次开阔起来。 赵夕阳觉得自己已经获得了新生。 不过今天的他有些心绪不宁。 他坐在这里,是想要从纷乱的信息中寻找一点值得相信的真相出来。 虽然人们时不时地回提起齐鹜飞这个名字,但大多数人只是出于对这个修行界的明日之星的好奇或者嫉妒,亦或者只是八卦一下他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师妹,极少有人真的关心他们的安危。 赵夕阳却是真的关心的。 他很清楚自己的新生是怎么来的,也很清楚没有齐鹜飞的话,仅靠一张面具是当不了百搭的。 除了满屋子乱飞的混乱消息之外,引起人们喧嚣的另一个原因是,今天从一早就来的客人坐在这里吃了两顿饭,喝了一天茶,却始终没有见到闻名遐迩的美艳老板娘。 此时的春月正在密室里和人密谈。 坐在她对面的,同样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齐鹜飞没死?”春月又惊又喜,“还去见了李靖?你说的是真的?” “我亲自接待的他,最后出来也是我送他出来的,怎会有假。”对面的女子说,“你好像很关心他?” “他是我们的合作对象嘛。”春月掩饰地笑笑,“很有价值的那种。” “恐怕不仅如此吧?” “还能又什么?燕子妹妹你想多了吧?” “但愿我想多了。” “话说燕子妹妹你这次怎么亲自过来了?” “我就是为了这个齐鹜飞而来。”女子说,“我现在是李靖身边的随军参谋,不便去见大帝。我想通过你的渠道,把齐鹜飞的事情汇报上去。此事也是李靖授意的,李靖早已察觉到我的身份,他暗示我把此事告诉大帝,看看大帝的反应。你汇报上去以后,记得给我反馈,我还要向李靖汇报的。” 春月有些为难地说:“我离大帝十万八千里,就算汇报上去,也隔了好几层,如何能知道大帝的反应?” “你如实汇报,上面自然会有反馈回来的。” 春月点点头,忽而慌道:“你刚才说李靖已经察觉了你的身份,那你来我这里,我岂不是……” “放心,李靖既然识穿了我的身份,反而不会在跟踪调查我。而且他现在也无暇管我,军部出了大事,不然他也不会那么着急回去开会。” “什么大事?” “有人趁李靖带着大军下界,偷走了一艘护天舰。” 第七百三十五章、 该出山了 春月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谁能从卫戍区的军港偷走一艘护天舰呢? 他能想到李靖在办公室里暴跳如雷的样子。前不久刚丢了照妖镜,现在又丢了艘护天舰,叫他怎能不怒?卫戍区的各级领导和警备负责人一定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李靖自己也肯定要挨批。本来卫戍区的部队是不允许轻易调动的,但李靖向来不怎么受勾陈大帝的节制,这次他是眼瞅着真武在北部战区捞战功,就想着下界捞一把,虽然没能一举灭掉鬼国,但擒住了白虎,也算圆满。现在好了,功劳还没记到账簿上,失职之责倒是逃不掉了。 “李靖会不会被撤职?”春月问道。 “不至于。”鲁燕说,“李靖根基深厚,这点小事没人能动他,大帝也不能。卫戍区的部队都是他的亲信,就算把真武调过来,也未必镇得住。而且这次丢的护天舰并不在军区服役,而是一艘半退休状态的老舰,正在军港做维护。” “真奇怪,这么大一艘护天舰,是怎么让人家偷走的?护天舰又不能装在储物袋里。” “据说是光明正大开出去的。” “这……”春月张大了嘴,“那可是天军的军港啊!就那么光明正大的开出去了?” “这还不是最离谱的……”鲁燕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有些话能不能跟春月说。 春月也看出来了,笑了笑没有说话,只独自沉思起来。她的工作有严格的纪律,不该知道的绝不会多问。 鲁燕喝了一口茶,还是说了下去:“最离谱的是,这艘舰已处于半退休状态,设备老化,毛病很多,进港后维护人员正在做检修,拆除了很多零部件,尤其是主机处于停机状态,自动驾驶系统无法服务,要把它开出去,只能手动驾驶,而且得对舰体的结构和功能十分熟悉。” “不会是内部人员吧?”鲁燕既然说了,春月自然就追问了下去。 “整个军港警备区都在彻查,目前还没有发现谁和这起事件有直接关系,顶多就是失职。反正这次丢帽子的人不会少。” “我看李靖才应该引咎辞职。” “他要是辞职,就不是李靖了。” “就是脸皮厚呗!” “不,你错了。发生这种事情,对身居高位者来说是很危险的,政敌会抓住机会发动致命的攻击。只要稍微处理不当,就很容易粉身碎骨。所以大部分人会选择引咎辞职,以保全自己或自己身后的势力,隐忍下来,等待东山再起。但这其实是一种无能的表现,真正有担当的人,会在这时候挺住。越是艰难的时刻,越能看出一个人的能力。李靖,可不是普通人,要知道当年,他连自己儿子都能下狠手……” …… 定鼎门美食街很热闹,鬼市却冷冷清清,端木家、王家乃至麻将会的场子全都关了门,这也印证了宗门大会传出来的种种不好的消息。 一个黑影鬼魅般在漆黑的巷子闪过,忽然就贴在了巷子的墙壁上,仿佛一块辩驳即将脱落的墙皮。 巷子里只有铁匠铺子透着一点亮光,里面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却好像被什么拢住了似的,传不远。 一个穿着斗篷的人走进巷子,在铁匠铺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挑起门帘走了进去。 铁牛正挥舞着手臂敲打着炉台上的铁片。炉台上溅起五彩的火花,仿佛谁家小孩点燃的小烟花。 穿斗篷的人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铁牛停下来,看着客人问道:“打铁?还是卖货?” 客人说:“听说你技术好,有个活儿,不知道你敢不敢接。” 铁牛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低头去打他的铁,嘴里说:“黑灯瞎火的地方,没有什么不敢接的活儿,就看价钱合不合适。” 客人说:“价钱好商量。” 铁牛问:“什么活儿?” 客人说:“有个老物件,想请你修一修。” 铁牛说:“东西拿来,先声明,我不接出外活儿。” 客人左右看了一眼,说:“这可就难了,东西有点大,你这地儿可放不下。” 铁牛终于放下锤子,抬头看着客人,问:“什么东西?” 客人说:“一艘破船。” 铁牛说:“我是个铁匠,不会修船。” 客人说:“船也是铁打的。剑是个会飞的铁疙瘩,船也是个会飞的铁疙瘩,就是大了点而已。” 铁牛说:“我不懂造船,你别费劲了。” 客人说:“图纸和材料我都可以给你。” 铁牛不再说话,又叮叮当当地打起铁来,打铁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更响,火花也溅射得更厉害,火光和声音一齐从门帘缝里窜出去,就好像有无数把利剑在巷子里穿梭哀嚎。 巷子里就只有打铁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别的了,连风也钻不进来,月光也透不进来。 但屋子里却反而不怎么吵闹,倒是清脆的打铁声让人感到悦耳清心。 “谁让你来找我的?”铁牛一边打铁,一边问。 “一个朋友。”客人说。 “你走吧。”铁牛说,“我不会接你的活的。” 客人笑了笑,说:“我朋友说你一定不会接,但他让我转告你两句话,你听了就一定会接这个活儿了。” “什么话?” “他说,白虎升天,红牛落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该重新出山了。” “第二句话呢?” “穿红衣服的人回来了。” 铁牛的身体明显一震,锤子滞留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铁牛重新敲响锤子,问道:“东西在哪儿?” 客人喜道:“你答应了?” 铁牛朝外面看了一眼,说:“我这里已经被人盯上了,你最好别把东西带过来。” 客人说:“放心,我就是想带过来,也带不过来,实在太大了点。” 铁牛问:“什么时候干活?” 客人说:“不急,东西太招眼,我得先找个地方。” 铁牛说:“行,找到了地方来叫我。” 客人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铁牛叫道:“慢着……” 客人回头问:“还有什么事?哦对了……”他想起来似的,拿出一沓金币来,“这算是定金,余款你看过东西以后再定,你开什么价就是什么价。” 铁牛没有接钱,摇头道:“我不要钱,我只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见到穿红衣服的人。” 客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想见他。” 第七百三十六章、 师兄弟 赵夕阳坐在角落里发了会儿呆,消息听得差不多了,听来听去也就那些。人们似乎热衷于传播坏消息,幸灾乐祸是最好的下酒菜,让他们胃口大开。赵夕阳不禁有些烦躁,便站起来离开了春月楼。 尽管定鼎门美食街灯火璀璨,但并不能掩盖外面的夜色正浓,这些灯火只是夜色中的点缀而已。就如星空再如何璀璨,也改变不了宇宙的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世界自开辟以来,就未曾把它的全部面目拿来示人,没有人见过宇宙的全貌,没有人知道那个“道”究竟长什么样子。 赵夕阳抬头看了一眼,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亮澄澄的,隐约能看见那棵大树的影子。赵夕阳仿佛看见了壮丽的广寒宫,看见了楚楚动人的广寒仙子,还有她怀里抱着的白兔。 他拿出相机,镜头对准了月亮。 可是他还没按下快门,就听见身后有人吟唱道:“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赵夕阳吓了一跳。这正是刻在相机上的诗句,是他的老师——也就是赠他相机的人刻上去的,没玩过这台相机的人不可能知道。 他转回头来看,看见一个人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正缓步朝他走来。 这人高高瘦瘦的,脖子很细,顶着个大脑袋,走起路来一晃一晃,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赵夕阳确信不认识对方。 此人走到身后,他却一直没有察觉,可见其修为不浅,至少比他强不少。 赵夕阳也担心过相机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现代社会出门的人身上带个相机是很正常的事,哪怕修行人,在世间行走的时候也是世俗的样子,但赵夕阳是在仙盾局和城隍司同时挂了号的,所以他平时都特别小心。要不是这时候看见天上的月亮觉得特别美,又想起了广寒仙子,他是不会拿出相机来的。在拿相机之前,他也确认过周边没有人,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这人关注的焦点似乎只在相机,而不是赵夕阳。从他吟唱那两句诗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在相机上面,偶尔瞟几眼赵夕阳,但并未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赵夕阳想不出谁会认出这相机,而且还知道上面刻着的这两句诗。 “你是谁?”他问道。 “你又是谁?”那人反问道。 “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赵夕阳说。 “你是谁不关我的事,但你手里的东西关我的事。”那人说。 “你认得这台相机?” “当然,这东西是我做的。” “什么?” 赵夕阳大吃一惊,随即想起一个人来,狂喜道:“你是司空师兄?”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说:“你就是老赵家的小子?师父说你长得很帅,我怎么看不出来?还以为东西是你偷的呢?” 赵夕阳终于确认了对面这人就是师兄司空丁。 他当年得受异人指点,并赠送了这台相机。那位异人虽然未曾正式收他为徒,但他却以师父视他,称他为老师。如果没有老师,也就没有现在的赵夕阳,那个颓废自卑到极点,连筑基的门槛都没过的丧人赵夕阳,也许早就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老师是位奇人,境界极高,修行的路子十分庞杂,最擅长的却是机关术。老师常说,这天下没有他解不开的机关。三界之内最厉害的机关术专家都在天科院,但老师却对天科院发明的东西嗤之以鼻,似乎对那些人极为不忿。赵夕阳没有问过原因,也不太敢问。 老师行走天下,帮助过很多人,收过很多非正式的徒弟,就像赵夕阳这样的。老师很少提起,唯一常挂在嘴边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司空丁。 “这小子,是个天才啊!” 老师一说起司空丁这个人,就会发出这样的感慨。 在赵夕阳听来,老师的语气里带着那么一丝遗憾,这句话后面应该还藏着半句没说出来的话: 可惜就是不努力。 老师说司空丁太聪明了,机关术学到了他的九成,还有很多创新的东西。但就是因为太聪明了,总是耍聪明,修行的根基就不扎实。老师甚至透露过,这家伙考试向来都是作弊的,连天劫都是靠着发明的机器帮他顶过去的。所以他虽然是个天仙,但实际水平应该是上不来七品的。 他可能是唯一一个名不副实的天仙,靠作弊考上的天仙,赵夕阳这么想。 赵夕阳按照见同门兄长的礼节朝司空丁施礼:“见过司空师兄。”又问,“师兄,这相机真是你做的?老师给我的时候好像没提起。” 司空丁笑道:“当然,这东西从设计到制作是我一手做的,纯原创,结果被师父看上了,做了些修改,还在上面刻了两句诗,竟然拿去送人了,你说气不气?” 赵夕阳说:“老师他大概是看我没有合适的法宝,又喜欢摄影,就送我了吧。我也不知道有这么一段故事,既然是师兄的东西,那我还给师兄好了。” 司空丁忽然大笑道:“还我作甚?你以为我说的那个人是你呀?你也太自作多情了。师父抢走相机,是要拿去献给一位美人的。你看上面刻的那两句酸溜溜的诗就知道了。可惜啊,人家压根看不上。” 赵夕阳惊愣了半天,在他心目中高深莫测的老师居然还泡妞?还用这相机去讨好人家?关键还被拒了? 这么说,我手里拿着的,是老师的一段伤心往事? 司空丁忽然看着赵夕阳说:“师父跟我说过你,但你的样子和师父说的真不像,我不得不怀疑你这相机是偷来的。” 赵夕阳笑了笑说:“师兄你跟我来。” 就带着司空丁去了他的密室。 到了密室,他把千面摘了,露出真面目。 司空丁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赞叹道:“完美!真是看不出来啊!太完美了!” 赵夕阳有点不好意思,说:“师兄谬赞了。” 司空丁说:“想什么呢,你以为我夸你帅啊,你再帅能有你那祖宗赵公明帅?我是说你那面具太完美了,连我都没看出来,是哪位圣手做出来的?” 赵夕阳脸微微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具的事,就干脆岔开话题,说:“以前常听老师提起你,可惜没见过面,今天总算见到了。师兄怎么到纳兰城来了?” 司空丁说:“我来谈一桩大买卖。” 赵夕阳想不出纳兰城能有什么大买卖,就说:“师兄若是在纳兰城做生意,我也许能帮上些忙。” “你?”司空丁似乎有些不信,“看来你混得不错啊!师父还说你是个可怜的老实人,让我碰到了照顾照顾,看来我还要你照顾我呢!行啊,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帮我找个地方吧。” “什么地方?” “一个能停靠混天大舰,还不会被……”他手指向天空指了指,“……发现的地方。” 第七百三十七章、 生意来了 要去万寿山五庄观,自然不能空着手去,齐鹜飞打算准备些礼物。可自己家里能拿得出手的不多,除了蛛丝,就只有这次从狮驼岭弄来的九幽束魂草了。一共九株,救任春晓用掉一株,给了元小宝一株,手里还有七株。五只蜘蛛要化形成人,还要炼五枚化形丹,保守需要留五株,还剩下两株可以用。他决定去五庄观送上一株。 蛛丝倒是有不少,近期产量很高,而且小青和昆奴还时不时拿出些青色和橙色的丝来,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吐的,齐鹜飞不好意思问,更不好意思去看。反正拿些蛛丝出来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五庄观看不看得上,毕竟人家是地仙祖庭,天地三大灵根之一的人生果树都长在人家院子里。 九幽束魂草加蛛丝,这礼物组合怎么看也都过得去了。按理说,他这趟去是为了宗门大会的事,算公事,送礼的事不用自己操心,治安总局怎么也得帮他办得妥妥当当的。可是这事儿只是他和秦玉柏商量出来的结果,而且还不能公开,不能让太多人知道,秦玉柏虽然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上报,上面估计也在犯难,不确定这个办法行不行得通。要他们帮齐鹜飞准备礼物,至少目前不可能,也来不及。不过秦玉柏倒是传回了辛环的话,绝不会让齐鹜飞吃亏,不管他花了多少钱,时候都会给予补偿。 齐鹜飞也征求了陆承的意见,按陆承的意思,这礼应该再重一点。五庄观是地仙界的泰斗,执地仙之牛耳,在三界之内分量很重,镇元大仙是在圣人面前都能说上话的,漫天神佛都要给他三分面子。黄花观要发展,和五庄观的结交是必须要做的事,现在既然有这么个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齐鹜飞想了想也是,所谓礼尚往来,五庄观那么大个门派,自己上门拜访,他若收了礼,总会回礼吧,只要回了礼,总不能比自己送去的轻,人生果不指望,但人生果的叶子总可以给几片吧,要是能给颗种子什么的更好,拿回盘丝岭来试验试验,看能不能种活,种不出灵根来,种出颗假人生果树也行啊。 再加上辛环的保证,治安总局怎么也得给点金钱上的补偿,这一趟怎么算也不会亏。 一切准备妥当,齐鹜飞就出发了。 他先去了一趟纳兰城。 一方面,他要找叶问天,现在除了去七绝山这一点希望外,毫无别的线索。他要发动自己能发动的所有势力去找线索。如果不能直接找到叶问天和金包银的线索,他就只能直奔密云宗了。 另一方面,他知道这次宗门大会出了事,很多人都在为他担心。他得去跟他们报个平安,再交代一些事情。 …… “什么,护天舰也能被偷?” 齐鹜飞从春月那里听到消息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消息来源绝对可靠。” 春月没有说是谁告诉她的消息,但齐鹜飞知道她的背景很复杂,背后应该有着某一位大人物的支持,这个大人物究竟有多大,齐鹜飞还想不出来,也许不会比李靖小。齐鹜飞也怀疑过就是李靖,因为连人间这样的小地方的眼线都不放过,除了仙盾局的杨戬,就只有心思缜密而又有大图的李靖能干得出来。但一段时间交往下来,从各处细节里,尤其是这一次和李靖结识以后,齐鹜飞否定了这一判断。 像春月这样的女人也是不容易,明明靠着一座大山,却偏要在背阴处遭受风吹的凄凉,还不能把自己的姿态全然示人,内心里若不是有着极强的信念,恐怕是难以支撑的。 齐鹜飞是能够理解春月的。春月说卫戍区的军港丢了一艘船,这消息也大致是可信的。 他终于知道李靖为什么匆忙撤军了。老窝要是出了乱子,他在外面立再多的军功有什么用? 不知道为什么,齐鹜飞就联想起了上次南天门丢了照妖镜的事情。南天门也归卫戍区管,而且镇妖台向来是军管的,照妖镜丢了,卫戍军区的责任要大于治安局。这一次又丢了艘军舰,李靖再有定力,也一定是暴跳如雷了。 齐鹜飞总觉得两件事情有联系。不会又是师父干的吧? 偷照妖镜他还能理解,毕竟和自己身上这面镜子有关,可是偷个护天舰有什么用? 齐鹜飞觉得这事儿除了纯粹恶心一下李靖之外,没有任何实际意义,难道还能开出去打仗? 还有,照妖镜能藏身上偷出来,人跑了,镜子也带出来了。可那么大一艘护天舰怎么偷出来?就算开出来了,又能藏哪儿?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又觉得不像是师父干的,更像是李靖的对头,而且是军部内部人,比如说真武大帝什么、天蓬元帅什么的。天蓬不是说他的天河水师缺兵少将没装备吗,不会是偷了去天河组建舰队的吧? 想到这里,齐鹜飞笑着摇了摇头。真武在北部战区,现在战功赫赫,隐隐是军中第一人,哪需要用这种伎俩来对付李靖。至于天蓬偷军舰就更离谱了,把军舰放到天河里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想来想去,齐鹜飞也有点糊涂了。反正心里的担忧是在的,自家这位师父,干出这种离谱的事来也是有可能的。 齐鹜飞和春月在密室里聊了一会儿,赵夕阳就回来了。齐鹜飞来的时候,他不在春月楼,他是收到春月给他发的消息急急赶回来的。 一见到齐鹜飞,赵夕阳十分激动。他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见到了从未谋面的师兄,又亲眼见着齐鹜飞活着回来了。 春月知道齐鹜飞和赵夕阳还有事要谈,就以春月楼人多需要招呼为由离开了。虽然她和赵夕阳关系不一般,而齐鹜飞也不怎么避讳她,但她极少过问麻将会的事。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该过问,什么不该过问。齐鹜飞也很欣赏她这一点,聪明、懂规矩又能干的女人不多。 赵夕阳向他汇报了这段时间麻将会的发展情况,以及通过麻将会收拢来的各方面消息。这是齐鹜飞最看重的。一个城市的地下帮会发展得再好,收入和势力扩张也是有限的,它最大的作用其实是消息,流传于地下的消息往往比官面上的消息更灵通、更有用。 接着,齐鹜飞给他讲了叶问天失踪的事,让他关注一下,包括金包银、七绝山以及密云宗的一切消息。 赵夕阳听说齐鹜飞的大徒弟叶问天被金包银绑走了,自然也十分着急,当着齐鹜飞的面马上就通过一个专用的号码给手下传了消息,分派了任务。 齐鹜飞见他办事井井有条,已经颇有一帮老大的风采,也就放下心来。又交待了几句之后,他就准备离开,打算去鬼市找铁牛,修一下天丝鲮鲤甲。一则是因为这次狮驼岭之行,鲮鲤甲多次使用,已有些损伤;二则是从陈家庄的陈锦生那里得了一枚金鱼鳞片,这可是连孙悟空的金箍棒和猪八戒的九齿钉耙都不能毁伤的宝物,比鲮鲤精的甲片强上百倍,不知能不能融合到这件鲮鲤甲中去。 就在他刚要走的时候,赵夕阳吞吞吐吐地问道:“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第七百三十八章、 招揽 齐鹜飞穿着斗篷在黑暗的巷子穿行。冷清的鬼市里空无一人,这让齐鹜飞有些不适应,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他警觉起来,改变了方向,以极快的速度拐进了另一条巷子,然后隐去了身形。 一块斑驳的墙皮从巷子一边的老墙上脱落下来,在即将跌落地面的时候忽然弹起,变作一个人的模样,从巷子这头穿到那头,东张西望了一番,随后又贴到墙壁上。 齐鹜飞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种十分高明的隐术。虽然比不上隐身,但通过变化之术与环境融合,尤其是能隐藏法力波动,逃过神识的查探,一般修行人不注意很难发现他。 齐鹜飞看了看左右的巷子,除了夜风在这里穿行,空无一人。他不明白这人潜伏在这冷清的鬼市里干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这人不是针对他而来的,因为他除了和春月及赵夕阳会面之外,一直都处于隐身状态,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会来鬼市,这是他行程中临时加出来的,连陆承和两位师妹都不知道。 令他隐隐有些不安的是,这隐术看起来不像是某个门派传承下来的法术,更像是军方侦查部队使用的潜伏术,经过特殊的训练,无论底子里修行的是何种功法,都可以练成这种潜伏术。这会是军方的人,还是仙盾局的人?可不管是谁,他们盯上纳兰城鬼市干什么? 齐鹜飞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因为此刻,整个鬼市,只有铁牛的铁匠铺还亮着灯火。 难道铁牛被盯上了? 他在鬼市里转了一圈,一共发现了五块这样的“墙皮”。分别分布在五个不同的方向上,而这五个方向,正好把铁牛的铁匠铺围在了中间,也就是说,无论什么人从哪个方向进入鬼市去铁匠铺,或者从铁匠铺出来,去往哪里,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齐鹜飞不动声色,进入通往铁匠铺的那条短巷。这条巷子里也有一块墙皮,而且他能感觉出,这家伙比外面那几个要强一些。 铁匠铺的门开着,门帘缝隙里透出灯光,没有叮咚的打铁声,说明铁匠在休息。 在闪入铁匠铺的那一刻,借着挑起门帘的机会,齐鹜飞才现出身形,这样无论里外都看不出破绽。里面的人看来就是一个人挑起门帘走进来来,而外面人则只会看见门帘动了一下。 铁牛就坐在桌子边,坐得端端正正的,像一尊石像。他那健硕的肌肉就好像雕刻出来的一样。桌子上放着茶,不过已经凉了。 “难得看见你不打铁的样子。”齐鹜飞把斗篷掀开说。 铁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说:“我要关门了。” “关门?是因为最近鬼市太冷清,没生意了吗?”齐鹜飞想当然的以为是这样,便安慰道,“这只是暂时的,会好起来的。你要是想休息休息也无妨,出去旅旅游,过个十天半月的回来,这里就又是以前那样的热闹光景了。” “不会再回来了。”铁牛说。 齐鹜飞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鱼潜在水里久了,总要浮出水面透口气。”铁牛说,“可是浮起来,就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沉下去了,说不定就成了别人的盘中餐。” 齐鹜飞好像听懂了。他早就知道铁牛是隐居的高人,这一手锻造法器的绝活儿放到哪个名门大派都是要被奉为上宾的。齐鹜飞还曾想过要把他请去盘丝岭,当个技术总监什么的,只是一直没机会开口,现在好像时机到了。 “鱼可以浮起来,但总要有个方向,找准个出路。顺风顺水,大江大河,甚至可以直跃龙门。要是没个方向,到了浅滩,可不就进了渔人的篓子了吗。”齐鹜飞说。 铁牛看了他一眼,说:“龙门在哪里?何况跃了龙门又如何,真龙也只在海里伏着,还能翻了天?” 齐鹜飞吃了一惊,这话从铁牛嘴里说出来显得极不寻常,不像是一个大隐于市的炼器高手的话。他过去只以为铁牛有一手炼器的绝活,也许曾经是哪个门派内的炼器大师,因为犯了错被逐出山门了,就躲在了这里。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 “翻不了天,但可以自由自在。”他说。 铁牛轻轻哼了一声,说:“这天底下哪来的自由?……行了,既然来了,也不让你白跑一趟,你今天又要做什么,算是我的关门生意吧。” 齐鹜飞就把天丝鲮鲤甲和那片金鱼鳞片拿出来,说:“帮我修复一下,顺便看看这鱼鳞能不能加上去。” 铁牛接过鱼鳞放在手里瞧了瞧,赞叹道:“好东西!比你原来的鲮鲤甲可强多了。只有一片吗?” “只有一片,能炼化在一起吗?” “可以。不过这东西一晚上完不成,但我天亮前就得走了。” “没关系,东西你带走,多少钱,我先把定金付给你。等你什么时候完成了,我再上您那儿去拿。” “我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你上哪儿去拿?” “你不知道要去哪儿?”齐鹜飞大为惊讶,“那你干嘛那么急走?好歹先想好去哪儿再走。” 铁牛说:“再晚就走不了了。” 齐鹜飞想起外面的“墙皮”,心道果然那些人是针对铁牛而来。看来铁牛自己也早已察觉,因此才准备离开。 他早有招揽铁牛之心,既然铁牛无处可去,何不把他带去盘丝岭?虽然从外面的“墙皮”来判断,铁牛得罪的人不一般,让他去盘丝岭固然可能带来大麻烦,但人才难得啊! 自从陆承上了山,盘丝岭的事业蒸蒸日上。齐鹜飞和陆承在一起久了,也感觉被吸了脑似的,仿佛沉埋的野心被野火点燃了。而他也逐渐接受了自己是万教教主的身份,也知道师父绝非常人,收他为徒更非偶然。收揽天下英豪,重振万教,也似乎成了他的使命。 他此时不提便错失了良机,就说:“铁兄,我那里地方倒也还算开阔,开个铁匠铺绰绰有余。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妨先去我那里小住一阵。我正有心想要弄一个法器加工厂,想请你去做个技术总监,不知你意下如何?” 铁牛微微皱了下眉,说:“你要我替你打工?” 齐鹜飞连忙摇头道:“不,是合作。到我山上的,我都视如兄弟。铁兄这么好的技术,我哪有脸请你去打工啊!” 铁牛沉吟道:“你那里地方真够大?” 齐鹜飞说:“也不算很大,就是有几座山而已。” 几座山……还而已? 铁牛忽然抬起头,看着齐鹜飞说:“有一桩大买卖,不知道你敢不敢做?” 第七百三十九章、 见面 齐鹜飞完全没想到,铁牛也要和他谈“大买卖”,而且铁牛的大买卖和赵夕阳说的大买卖竟然是同一桩买卖。 买卖的标的齐鹜飞也已经清楚了,就是卫戍区军港丢的那艘护天舰。这一点,可能赵夕阳和铁牛反倒未必逼他知道的更多。 齐鹜飞总觉得这件事不是偶然。 怎么就那么巧找上我了呢?而且是两个人同时来提同一件事。 他和铁牛虽然不熟,但铁牛的牛品还是很有保证的,除了他的身份来历不明,此人总体还是值得信任的。齐鹜飞想要招揽人才,就不能疑神疑鬼。当年周文王不过在渭水边看姜子牙钓了会儿鱼,随口聊了两句,就把他请去做国师了。 赵夕阳就不用说了,早就把底细都透给了齐鹜飞,不敢说对齐鹜飞感恩戴德、忠心耿耿,但至少互相之间的信任已经建立起来了。 虽然信得过,但这件事实在风险太大了。 那可是一艘护天舰啊!当初一块照妖镜都弄得自己神经兮兮的,整天提心吊胆。这么大一艘舰,能藏哪儿?盘丝岭虽大,也不好藏啊,万一被发现了,那可就是灭门之祸。 还有一点,这会不会是李靖故意派人在试探自己? 卫戍区丢一艘军舰这件事怎么看都有点离谱,如果是李靖做的局,那就说得通了。可是李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他看出自己和尹长天之间的关系了? 赵夕阳说军舰是他师兄弄来的,但他也说不清具体的来龙去脉,只说他师兄值得相信。赵夕阳相信他师兄,齐鹜飞可信不过,所以当时没答应,但他留了个心眼,也没拒绝,只说合计合计,至少要和他师兄见个面再说。 他原本打算先去办事,等从五庄观回来在决定要不要和赵夕阳的师兄见面。如果五庄观之行一切顺利,和万寿山建立起了良好的发展关系,那么以后步子就可以适当迈大一点,如果不顺利,那就还是得夹起尾巴做人。 现在经铁牛这么一说,齐鹜飞却有了新的想法。 “这么大的买卖你得容我想想,这要是万一赔了,可就不是赔点钱的事儿,那可是要命的。”齐鹜飞说,“要不这样,铁牛兄,你反正也没地方去,先到我山上去住几天,就当是考察了。这么大笔买卖,您总得看看地方吧,要是地方不合适,我答应了你也没用。顺便呢,你帮我把这天丝鲮鲤甲修修好。” 铁牛说:“你不怕麻烦?” 齐鹜飞说:“您说笑了,能有什么麻烦?” 铁牛说:“我饭量大。” 齐鹜飞笑道:“我那山上虽然不怎么富裕,但酒饭管够,饿不着你。” 铁牛也笑了,说:“行,我帮你修甲,你管我吃饭,算两清。你先走,给我个地址,我清理完外面那些烦人的东西就来。” 齐鹜飞朝门口看了一眼,说:“要走就赶紧走,我还有要紧事,你收拾东西,我去帮你清理。” 见铁牛没有拒绝,齐鹜飞扭头就出了门。 他穿好斗篷,从巷子里走过。 因为来的时候是隐身的,而整条巷子里只有铁牛一家店,店里只有铁牛一个人,这时候出去,那些监视者一定会把他当成铁牛。 果然,墙上那块墙皮就落下来,远远的跟着他。 他知道这些人一定有独特的互相报信的方式,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引着那个人到了另一条更加偏僻的巷子,然后才隐去了身形。 这条巷子是一条死胡同,那人显然对突然失去跟踪目标十分疑惑,停下来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就在他发愣的时候,一把无形的剑劈开了他的身体。 解决了这一个之后,齐鹜飞又转向另一条巷子,找到了第二块“墙皮”。他如法炮制,把那人引到死胡同,用承影剑一剑斩了。如此反复,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把六个隐藏在鬼市里的家伙全都解决了。 等他回到铁匠铺的时候,铁牛也已经收拾好了东西。齐鹜飞没看见行李包,知道他一定是有空间类的法宝,把炉子锤子等工具一并放了进去。 铁牛笑道:“挺快的嘛。” 齐鹜飞说:“几块墙皮而已,揭了就好了。” 铁牛说:“小心墙上留疤,地上留灰。” 齐鹜飞说:“干干净净。” 铁牛点了点头,忽然道:“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人,也不问问那些是什么人,就不怕杀错了人?” 齐鹜飞说:“我相信你是好人。” 其实他想过这个问题。他不喜欢滥杀无辜,更不会为了招揽人才就随便杀人。但这些人出现在鬼市,从麻将会到端木家都没有察觉,这本就极不正常。如果是江湖中人,来这里办事总要和麻将会打声招呼,如果是正道人物,端木家更不会不知。而如今麻将会的势力极大,秦玉柏也隐约猜到了齐鹜飞在其中的作用,如果是城隍司办事,秦玉柏不会不告诉齐鹜飞。这些人行踪诡异、来者不善,不管是军部的还是仙盾局的亦或是魔教的,齐鹜飞都不想沾惹,能处理干净就处理干净了。 铁牛哈哈大笑道:“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是好人。” 齐鹜飞说:“以后你会习惯的,咱们山里都是好人。” 铁牛跟着齐鹜飞一起出了鬼市。各自驾驶法器,流星赶月般飞回了盘丝岭。 齐鹜飞当然不会把铁牛带去老黄花观,毕竟那里藏着太多秘密,光是那么多洪荒异种的妖就够吓人的了,万一传出去可就坏了。他信任铁牛并决定招揽他上山,并不代表他就放松了警惕。 好在盘丝岭的半山腰修了一座新的黄花观,专门用来待客的,现在刚建成,原本交给叶问天打理,还有至尊宝,现在叶问天丢了,又出了陈光化炮轰盘丝岭的事,陆承就让至尊宝也留在老观里,没事不让出来。现在的新黄花观里没有人,山上的人不下来,山外的人也不会进来,进来有夜猫子报信,让铁牛住几天问题不大。 齐鹜飞给铁牛安排在了后院的炼器房,那里也有各种炼器的工具,很适合铁牛住。当然,铁牛不需要这些工具,他自己有全套的,最重要的自然是那炉台和锤子。 齐鹜飞安顿好了铁牛就去请陆承。 他先和陆承说了护天舰的事情,听得陆承直皱眉,觉得齐鹜飞这事儿办得鲁莽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急匆匆跟着齐鹜飞来到外观见铁牛。 一见到铁牛,陆承忽然就涕泪横流,恸哭道:“丑将军!将军……您还活着!……” 铁牛就愣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陆承,问道:“你是谁?” “我是陆真,当年教主身边的书童,陆真啊!” 第七百四十章、 木圣张衡 “陆真?!”铁牛惊讶地看着陆承,“你是陆真?你……你怎的就变成这般模样了?” 陆承抹了一把老泪,哭笑道:“当年教主派我去调查凤麟洲,等我回来时君庭山已经……我躲过一劫,此后辗转各地,一直在调查谁是叛徒,因此荒废了修行,便成了这般老态龙钟的样子,叫将军见笑了。” “你查出什么来没有?”铁牛问道。 “我能确定的是千面魔君万俟明是叛徒,如今他化名欧阳承亮在天庭任职。”陆承说,“不过一个万俟明不可能让君庭山遭受灭顶之灾,如果他真立了这么大的功,天庭也不会只给他一个统办会专员的小职位。所以我敢断定,一定还有,只是……” 他看了一眼齐鹜飞。齐鹜飞已经把狮驼岭之行和寅将军见面的事告诉了陆承,按照寅将军的说法,白鼠精才是真正的叛徒。但陆承不敢确定,万一是李靖的挑拨离间之计呢?要知道白鼠可是当年万教地支十二将之首的子将军啊!鼠牛的关系亲密,在丑将军面前说子鼠是叛徒,陆承有些犹豫。 “你说的对,万俟明不过宵小之徒,岂能撼动万教分毫?教主洞若观火,自然对他有所防范。真正的叛徒……”铁牛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略做停顿道,“是那只老鼠。” “原来将军早已知道……” “你也知道了?” 陆承点点头,这才把狮驼岭发生的事简要说了,期间难免说起尹长天死在火焰山,转世成齐鹜飞的事。 铁牛听完之后不可思议的看着齐鹜飞:“你是说……他……他……” 陆承道:“没错,他就是我们的新教主,也是老教主魂魄所依。” 铁牛依然有些不信,道:“陆真,此事重大,不可胡言。尹教主归西虽在意料之中,但他当年何曾提过要转世重生?何况他的大名在生死簿上被标了号,如何能逃过天地监察?这位齐兄弟人不错,也很对我的脾气,但若要冒充教主……”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也不能答应!” 陆承道:“尹教主堪破天人之道,逃过天地监察也未可知。何况大劫将至,或有天道漏洞可借用。当然,正如将军所言,此事事关重大,岂能儿戏。教主传承自有其命所归,我教向来以血罗衣为凭,若非主命,十万魔魂根本上不了身。” “你有血罗衣?”铁牛看着齐鹜飞问道。 到了这时候,齐鹜飞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就把血罗衣拿出来批在身上,同时拿出了宵练剑,顺手挽出一朵剑花,寒光闪过,即使白天,也消不去浓烈的太阴之气,屋子里顿时变得寒冷起来。 铁牛忽然放声恸哭,半跪在地,呼道:“拜见教主!” 齐鹜飞连忙将他搀起。铁牛又悲又喜,悲的是尹长天的确死了;喜的是如今有了新教主,而且还是尹长天的转世。齐鹜飞见他又哭又笑,也不知该怎么安抚,却对这个真性情的大个子多生出了一些好感。 既然确认了身份,齐鹜飞自然就无需防备什么,直接把铁牛带去了山上的老黄花观。 铁牛见盘丝岭法阵森严,黄花观又隐入结界之中,赞叹不已。接着又在观中见到那许多小动物,尤其是竟然还有不少荒古异种,更是惊讶得不得了。 黄花观来了新成员,一片欢天喜地,见齐鹜飞对铁牛十分尊敬,大家便以牛哥相称。铁牛也不摆架子,与大伙儿打成一片。他感慨道:“我以为君庭一战后,天下再无妖类容身之所,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片乐土,胜似当年啊!” 齐鹜飞问他:“鬼市里那些监视你的人是谁?” 铁牛说:“我隐姓埋名,除了那只老鼠,还有谁能找到我?” “他们是姹女的人?”齐鹜飞惊道,“那么说李靖也知道你在哪儿了?” 铁牛说:“李靖未必知道。如果李靖知道我就躲在纳兰城,早就派天兵神将下来捉我了。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出卖教主。虽说她加入万教很有可能是李靖指使,并且千年前就已开始布局。但以尹教主之明,子鼠就算再阴险精明,教主不可能毫无察觉。那些年,万教建立十二山堂,子鼠功不可没。” “所以你就故意露出行藏,引子鼠上钩,让她找上门来?”齐鹜飞问道。 “教主英明,的确是我故意的。”铁牛说。 齐鹜飞摇头道:“这太危险了,万一被李靖知道……” 铁牛沉默了片刻,叹道:“有些事,总要有个了断。” 齐鹜飞微微一愣,敏锐地察觉到,这位牛将军和那只金鼻白毛老鼠精的关系可能不一般。 “你现在来了盘丝岭,那老鼠应该找不到你,你不会还想把老鼠引到这儿来吧?” “尾巴都被你清理得干干净净,我就是想引也引不来了。”铁牛说。 “那么说是我破坏了你的计划咯?” “那倒也没有,我已经改主意了,不然也不会和你谈这笔买卖。” “为什么?” “高人指点。”铁牛看了一眼齐鹜飞身上的血罗衣,“那人说,穿红衣服的人回来了,我以为是尹教主伤愈出山了,没想到……是新教主!” 铁牛说着就把司空丁找他,要他帮忙修复护天舰的事说了一遍。 齐鹜飞沉吟道:“这个司空丁究竟什么来头,靠不靠得住?” “我知道这个人。”陆承插嘴道,“此人是木圣张衡的弟子,是个天才,精通机关术,据说其机关术已经青出于蓝。年幼之时便展露出才能,被天科院看中,破格提拔。后来因为其师张衡受排挤,愤而退出天科院,从此专与天科院作对。我原来还纳闷谁会去偷一艘即将退役的老式护天舰,但如果是他,那就能够理解了。” “为何?” “这就要从他师父木圣张衡说起了。”陆承说,“天科院成立之初,一共有三位发起人。第一位是云牙子魏伯阳,也就是现在的天科院院长;第二位是公输班,他早年就是万教中人,后来尹教主重振万教,被天庭定为魔教,公输班的万教身份也被查出,被仙盾局拘押受尽折磨后,于斩妖台上魂飞湮灭。那时他刚与百花仙子结成道侣,他死之后,百花仙子也殒身下界成了凡人,一双儿女还在襁褓之中也下落不明……” 说到这里时,陆承一阵黯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齐鹜飞听到这里隐约想起了什么,却又有些捉摸不定,不觉晃了晃脑袋,问道:“这与那木圣张衡有什么关系?” 第七百四十一章、 司空丁 陆承说:“木圣张衡也是天科院的发起人之一。当年三位天科院创始人,云牙子是太上之下炼丹第一人,所著《参同契》被称为万古丹经王;公输班的机关术独步天下,更是以此成道的第一人;张衡与公输班相似,机关术或许略逊,但他更加全面。如果没有意外,天科院里应该有他们的塑像。如今公输班已身死,木圣张衡却是因为与太清真人张衡同名而离开了天科院,只有魏伯阳依然稳坐天科院院长之位。” 齐鹜飞当然知道天科院对如今的天庭来说有多重要,无论院长还是元老,地位自然崇高无比。 “就因为同名就要离开?偌大个天科院,容不下两个同名的人?” 他听说过太清真人张衡,是天师张道陵的儿子。张道陵是四大天师之首,地位尊崇。而其留下的人间道统,圣人之下,天庭无人可比。 “传闻如此,真假我也不知道。”陆承说,“张衡离开天科院以后云游三界四海,据说一直在寻找百花仙子的下落。他也曾是百花仙子的爱慕者,公输班死后,他曾发誓照顾百花仙子,但百花仙子却坚持殒身下界,不知所踪,也不知他找到了没有。” 齐鹜飞想起了赵夕阳的那台相机上的两句诗:美人赠我金错刀,何以报之英琼瑶。 难道那两句诗是写给百花仙子的? 没想到赵夕阳的师父竟然是张衡,也算是这小子的造化。张衡胜在机关术,也难怪赵夕阳得到了一台神奇的相机,在修行上却没得到多少指点,多半赵夕阳在此方面的天赋有限。通过齐鹜飞的观察,赵夕阳在剑道之上颇有天分,近来剑术大有长进,而老赵家的独门修法也确有独到之处,赵夕阳开窍之后进步神速,加上他少时打下的根基,不用多久应该就能突破地仙的门槛。 “那这司空丁又是怎么回事?”齐鹜飞问道。 陆承说:“作为天科院的创始人之一,张衡一生收过许多弟子,这司空丁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他天分极高,听说公输班在世之时曾称赞其为三界天资第一,也经常指点他修行。在公输班和张衡的共同指导下,他年少时就机关术大成,被破格招进了天科院,并作为重点培养。张衡被挤出天科院后,他也愤而离开,游荡三界,专给大门大派设计机关和法器。公输班死后,他就开始与天庭作对,曾放言要设计出一种毁天灭地的武器来,炸毁金阙玉宫。尹教主曾有意收他入教,但还未成功,就有了君庭山之难……” 齐鹜飞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此人可用。不过我还是有些怀疑,他怎么从卫戍区的军港把护天舰偷出来的?就算他精通机关术,对护天舰了如指掌,一个人就能操控舰艇,要大摇大摆的出来,还要逃避天庭追捕,只怕不比炸了南天门容易吧?” 铁牛说:“此事非他一人所为。他背后有高人。司空丁只是机关术厉害,法力并不强,炼器之术也很一般,所以他才会找上我。那艘护天舰是老一代,服役已久,马上就要退役,舰身毛病很多。他想对此舰进行改造,改造成一艘新型舰艇,和天科院的现役战舰比一比。他提供图纸,由我来负责施工。” 齐鹜飞皱眉道:“他是怎么找到你的?他知道你的身份?” 铁牛道:“不会,应该也是他背后那位高人指点。” “会是谁?他师父木圣张衡吗?”齐鹜飞问道。 陆承摇头道:“木圣张衡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那会是谁?” “等他来了一问便知。” 齐鹜飞点点头:“那我就见一见这个司空丁。” 铁牛说:“那我去鬼市等他,他说过会回来找我的。” 齐鹜飞说:“不用,我让赵夕阳去找他。” 陆承忽然道:“教主,还有个问题你得提前想好,司空丁偷护天舰一定有另外的打算,此人是个刺头,容易引起天庭的关注,教主若是要想收他来盘丝岭,就需承担极大的风险。另外,盘丝岭虽大,可要藏一艘护天舰也不容易,何况要施工修复,相当于建一个兵工厂,在盘丝岭改造二期工程完工之前,结界还藏不下这么大一个工程。” 齐鹜飞笑道:“我当然知道风险,所以护天舰绝不会带上盘丝岭。” 陆承恍然道:“你是说……” 铁牛则完全不明所以,愕然问道:“你们还有更好的地方吗?” 齐鹜飞和陆承相视一笑,同时说道:“狮驼岭!” …… 和司空丁的见面很顺利,因为司空丁的住处就是赵夕阳安排的。赵夕阳现在控制着整个麻将会,要在纳兰城帮司空丁找个住的地方很简单。 “你可真有种啊!”齐鹜飞看着眼前这个瘦不拉几、细脖子上盯着大脑袋的家伙说,“敢去卫戍区的军港偷东西,你就不怕我抓了你?你应该知道我是城隍司的人。” 司空丁晃了晃他的大脑袋说:“我能给你的,比城隍司能给你的多得多。” 齐鹜飞笑道:“我知道你靠着非凡的技术赚了不少钱,但城隍司还能给我升官,给我权力和资源,你能给我什么?” 司空丁说:“我的技术!你知道有多少宗门大派想请我去当技术总监吗?三界之内,任何一个门派,只要我去,就能让他们的整体实力提升一个量级。甚至连灵山都曾想要招揽我,给我一个器胜菩萨的名号。你要是只想着升官发财,现在就把我抓了吧。” 齐鹜飞知道他所言非虚。一个人是不是吹牛很容易看出来,司空丁说的是狂言,却不是吹牛。他是真有本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本事。要是仅仅是法力高强,三界之内能抓出一大把来,哪怕强如沙和尚,跟随唐僧西天取经,最终也只不过得个罗汉果位,也只有孙悟空得了个佛果,那还是有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的前缘在。而司空丁一去就给个菩萨当,虽不如佛,却也是相当尊贵了。李靖的儿子木吒也不过在菩萨身边做个侍者而已。 他眯着眼睛盯着司空丁看了一会儿,说:“那你怎么不去灵山?” 司空丁冷笑道:“寄人篱下,不得自由,有什么好?” 齐鹜飞说:“那你怎么就愿意去我那里?” 司空丁说:“你我算是合作,若想让我替你打工,趁早打消此心。”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你这样的人就算愿意为我打工,我也养不起。行了,既然是合作,告诉我,你要用护天舰干什么?” 司空丁说:“既然是合作,你只管提供地方,我自会把我的技术拿出来,帮你发展宗门。” 齐鹜飞冷哼了一声道:“看来还是不够信任我呀,既然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那就没必要合作了。” 他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边上的赵夕阳连忙拦住,说:“齐大哥,我师兄或许过于谨慎了,但绝非不信任你。”又对司空丁说,“师兄,齐大哥是值得信任的人,既然是合作,你有什么就说出来吧,何必遮遮掩掩的呢?” 司空丁沉吟了一会儿,说:“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齐鹜飞没有说话,赵夕阳愣了一下,问道:“你从天上偷军舰下界这事儿已经够吓人了,我们都没被吓到,还有什么能吓到我们?” 司空丁说:“我想打造一支舰队,反上天庭,炸烂他丫的三十三天!” 第七百四十二章、 同道中人 对于司空丁的狂言,齐鹜飞并不如何震惊。如果他说的是要炸了南天门,齐鹜飞说不定就要震惊一下,但炸烂三十三天这样的话,也就只是说说而已。 这就像一个人穷困潦倒时高喊着要成为世界首富,多半是不能实现的,但他若只想吃一顿饱饭、换一个舒服点的房子,目标就变得切实而可行,且极有努力的动机。再若一个人与人结怨,动不动就说杀人全家,一般也就是过过嘴瘾,但他若说要扎你的车胎、往你门上抹粪、院子里丢蛇,那你就要小心了,因为这很可能是真的。 从这句话里,齐鹜飞又对司空丁多了一些了解。此人对天庭必然有着刻骨的恨意,如果仅仅是他师父张衡受排挤的事,不至于痛恨如此。要么他对公输班的感情和张衡一样,视其为师如父,要么就还有别的事情。 另外,人越是放狠话,就越说明他现在离他的目标极远。如果已经靠近了目标,必然保持沉默,加紧步伐前进。唯有远不可及,且并无太大实现的把握时,才需要放狂言来激励自己,保持信心。 齐鹜飞原先担心,一个狂徒是极难控制的,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但既然知道了他的弱点,那就好办多了。别看司空丁如此狂妄,拥有顶尖的技术,到哪儿都不缺饭碗,而且看起来很有钱,但他此番行为正说明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愿再忍下去,想要放手一搏了。可是他又缺少放手一搏的资本,必须要有外在的资源。 其实当年他加入万教是最好的办法,但那时公输班未死,他还没到绝路上。而尹长天虽然想到了要招揽他,最后未实现,一来可能是没找到机会,二来也可能是觉得时机未到。上梁山的好汉哪一个不是被逼到绝路上才上的山? 齐鹜飞觉得现在的时机不错,但他还需要确认一件事,司空丁背后的人是谁?他可以不去管司空丁的私事,不管他如此痛恨天庭的前因,但谁帮他一起偷的护天舰,此事一定要弄清楚。那人是敌是友,有何目的,这都很关键。 齐鹜飞没有被吓到,赵夕阳却被吓得不轻。他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的师兄,嗫喏道:“师兄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当然是真的!”司空丁大声地说着,眼睛盯着齐鹜飞看。 赵夕阳也看向齐鹜飞,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原本他以为他的师兄只是要找一个地方修理一艘老式舰艇,当然,他也知道了这艘舰是偷来的。所以在向齐鹜飞提起此事的时候他就很忐忑,怕给齐鹜飞和盘丝岭惹来麻烦。让他没想到的是,偷舰船好像还是小事,司空丁似乎不满足于做贼,而是明目张胆的要准备造反。勾结一个贼和勾结一个反贼是两个概念,前者顶多丢了乌纱帽,后者却是要被杀头的。 齐鹜飞笑吟吟地看着司空丁,说:“先不说什么炸天之举,就说你偷来的这艘破船吧,都是军部快要淘汰的老产品了,能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是专家,机关术三界无双,但想要把一艘快报废的旧船改造成一艘能和天庭对抗的战舰可不是光有技术就行,你得有材料,有了材料还要有设备,有了设备还要有工程师,有了工程师还得有产业工人。从设计到施工到后勤保障,你能搞定吗?我可以提供场地,但我给不了你一座兵工厂。” 大概是没有从齐鹜飞脸上看到震惊的表情,司空丁不免有些失望,先前的狂妄便也收敛了一些,但他毕竟是天仙,不至于在一个地仙面前露怯,哈哈一笑说:“那不用你管,我只要你提供的地方。” “你怎么能确定我提供的地方就可靠呢?藏那么大一艘舰就不容易了,何况一个造船厂?”齐鹜飞紧紧盯着司空丁,“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旁边的赵夕阳愣了一下,满脸疑惑。 齐鹜飞阻止想说话的赵夕阳,对司空丁说:“别告诉我是他介绍的,这种事不经过现场考察,就是亲爹说的,你也不会相信我黄花观一个小门派能帮你办这样的大事。说吧,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司空丁点了点头,说:“不错,不错,果然有点门道,不愧人家如此看好你。说实话,要不是那人说,我是绝无可能相信你能帮我办这件事的。” 他说着拿出一个破旧的锦囊模样的东西,“那人让我把这样东西给你,你若看出名堂来,那就是我找对了人了。” 齐鹜飞接过来,打开锦囊,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光盘,光盘封面图案已经被抹去,只残留一些零星的彩色漆点。齐鹜飞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那张被师父无机子带走的广寒春色剧情大片,光盘的下面还压着五百紫币呢! 看着这张久违的光盘,齐鹜飞想起了师父,想起了他那身补丁打补丁的旧袍,还有临走时一瘸一拐的身影,他差点眼泪掉下来。 师父啊,您老人家这是去哪儿了呀!您做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不和徒儿商量商量再一起干,这么偷摸儿的,徒儿心里没底呀! 司空丁见齐鹜飞脸色有变,皱眉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我当然认得。” 齐鹜飞刚说完这句话,忽觉有些尴尬。他想起这锦囊没有法力封锁,谁都能打开,说明师父交给司空丁的时候并不打算保密,司空丁也大概率已经看过了。自己如此大咧咧的说当然认得,岂不是让人怀疑自己的人品?完了完了,话说太快了,这以后还怎么当老大?怎么收人家做小弟? “你可研究过此物?”他小心的问了一句。 司空丁面现得意之色,说:“当然研究了,颇有心得。” 嗯?齐鹜飞一愣,这家伙……莫非同道中人? 他嘿嘿笑着说:“有何心得?” 司空丁说:“广寒之美,三界罕有!” 齐鹜飞说:“那是当然。可惜呀,若是真的就好了?” 司空丁一愣,一脸疑惑道:“什么?这难道是假的?”又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这怎会是假的?要说广寒宫,我也去过几次,不可能是假的。就说那棵大桂树,就不可能造假。光盘里的内容很珍贵,把整个广寒宫的建筑细节都拍了下来,还标注了阵法要点。恐怕广寒仙子自己对广寒宫都没有这么了解,哈哈哈!” 这下轮到齐鹜飞愣住了。啥?建筑细节?阵法要点? 我擦,师父把光盘内容改了啊! “哦,那个啥,我是说,毕竟只是光盘嘛,又不是真的一座广寒宫摆在我们面前。”齐鹜飞强行掩饰道。 司空丁脸上又泛起了那种骄傲和狂妄来,说:“广寒宫介于天地之间,正是攻向天庭最好的基地。用不了多久,它就会真真儿的摆在我们面前,成为我们的军舰登陆的第一座空中堡垒!” 第七百四十三章、 鬼国开工 既然是师父介绍的,齐鹜飞当然选择无条件接纳司空丁,尽管对他那毁天灭地的狂妄略感不安,但他相信师父不会平白无故把司空丁安排到盘丝岭来,此人将来或有大用。至于是什么大用,齐鹜飞隐约有所联想,但却不敢想的太多。 把司空丁带回盘丝岭,齐鹜飞没敢一下子把底都托出来,只让他见了陆承和铁牛,又带他在山上转了一圈。 司空丁对盘丝岭的整体地理形势十分满意,决意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兵工厂,并看上了彩虹谷。按他的想法,把整个彩虹谷封起来,设置一个迷雾大阵,就能躲过外界的查探。他还把许多大门派的内部建造拿出来参考,比如青城的青城谷,蜀山的兵器谷等等,这些门派都曾请他去做过设计,他对那里可以说是了如指掌。齐鹜飞也很认真地听他讲,并且还做了笔记。他并不打算把兵工厂放在盘丝岭,太容易暴露了,但司空丁提出的很多思路都很有建设性,对于整个盘丝岭的改造计划是十分有益的补充。 当齐鹜飞最后说明兵工厂不会放在彩虹谷的时候,司空丁非常失望。但当齐鹜飞把他和铁牛带进了狮驼鬼国以后,司空丁就兴奋的难以言表了。 “这可真是理想之地啊!”司空丁看着这一片广阔的与三界隔绝的地方,“我曾经无数次想过有这样一片自由的空间,不会被监控,没有人干扰。但是三界之内,皇天后土,哪里有真正的自由?就连当年的君庭也被天军荡平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片净土,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一路赞叹流连,进了涌金王城。 而铁牛则一脸懵地看着突然跪在他面前喊他牛叔叔的元小宝和寅小虎,直到他搞清楚元小宝是癸帅元庭弼之子,寅小虎是寅将军之子后,终于忍不住雄阔的身躯猛的屈倒,单膝跪在地上,一把搂住元小宝和寅小虎,放声痛哭起来。 在鬼国建工厂的事情很顺利就商量定了。元小宝自然举双手赞成,鬼国那帮文武大臣们也绝无反对的。再笨的人也知道,一旦在这里建厂,必然会从外界源源不断的运送资源进来。他们提出的唯一要求是,除了必要的技术和管理人才,不能带太多工人进来,必须本地招工,以鬼国阴兵为主体。 司空丁无所谓,只要有人干活就行。在他看来,最重要的工作是他的设计和铁牛的炼器本领,别的都不过是流水线工作,叫谁干都一样。 而齐鹜飞自然也十分乐意,进鬼国的人越少,这里的秘密就越少人知道。而工厂一开,就解决了鬼国五万阴神的就业问题。人最怕游手好闲,闲得慌就要闹事。一旦解决了就业,就解决了鬼国闹乱子的隐患。 齐鹜飞此刻想的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兵工厂了。鬼国这么大,五万阴神数量不少,完全可以多搞一些产业,变成自己的一个秘密基地。反正这里无论是人还是资源,都必须靠他才能进出,十分好掌控。 说干就干,司空丁马上开始设计方案,鬼国众臣中也有不少人才,加上铁牛,很快就组建了一支实力团队。方案出来以后,先让齐鹜飞看了看,齐鹜飞提了几点修改意见。隐约间,大家都已经认可了齐鹜飞才是真正的团队领袖,虽然他完全放权,不主动干涉他们的工作,但最后的拍板,大家还是会征求他的意见,包括司空丁,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这一点。 齐鹜飞带着第一批需要的物资清单离开了鬼国。这批物资若是要他去弄,还真有点难度。好在这都是司空丁早就准备好的,大差不差,齐鹜飞只要稍微补充一些就行了。真正难的在后面,后面若要实现整个计划,资源上还差很多很多,这就都要靠齐鹜飞去想办法了。看着身后通往鬼国的秘道,齐鹜飞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这是个无底洞啊! 想到无底洞,他就想起了那只老鼠。铁牛说鬼市那些“墙皮”是老鼠派来的。这让齐鹜飞隐隐有些不安。李靖到底知道多少?老鼠的目的又是什么? 回到盘丝岭,他又和陆承商量了一些事情,然后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了那张广寒春色光盘,怀着忐忑的心情插进了电脑。 久违的熟悉的令人亢奋的音乐响起,片头文字提示之后的画面中出现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老头,接着便是一个近景,老头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齐鹜飞看到那张脸的时候顿觉亲切无比,有那么一刻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可是当那张脸突然咧嘴一笑时,他猛然一惊,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嘲讽。 无机子的脸缓缓向后退去,又现出全身的样子。这时就能看到,老头儿手里竟然拿着自拍杆,全身漂浮在空中,一边拍一边后退,脸上一直洋溢着那似讽似笑的表情。齐鹜飞顿时乐了,这老头儿,人都能飞起来,一个手机还要自拍杆来固定?真逗! 可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了老头儿身后那一轮巨大的月亮。 我擦,这是在飞向广寒宫啊! 月亮越来越大,渐渐占据了整个屏幕,可以看见各种大小深浅不一的环形山,而老头的身影变成了一个黑点,淹没在密密麻麻的环形山当中。齐鹜飞很快就看出来,这些环形山的分布符合奇门原理,组成了一座巨大的法阵。随着镜头的推移,很快就来到了阵眼的位置。紧接着,屏幕一闪,月亮不见了,屏幕上出现了一片绿色的叶子,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镜头推远,叶片变小,它的旁边又出现许多叶子,密密麻麻,然后就见到了一颗参天大树。树干粗如山岳,枝桠分叉伸向四方,支撑住广大的树冠。 镜头绕着树冠转了几圈,齐鹜飞终于看出来,这棵大桂树是另一个法阵的门户。这座法阵隐藏在里面,和刚才的陨石坑法阵互为依托,十分高妙。要通过法阵进入广寒妙境,必须要经过这棵大桂树所在的门户。 一个壮汉拿着一柄斧子正在修剪树枝。他这边修修,那边砍砍,整棵树在他的修剪下始终保持着原来的样貌。 齐鹜飞知道,他就是广寒妙境的守护者——吴刚。 正当他在想,师父该如何避开吴刚,不被发现地穿过桂树之门时,忽见吴刚不知为何就丢下斧子,靠在树边呼呼大睡了。 接着,门户洞开,漫天桂花飞舞,眼前出现一座座宫殿漂浮在半空之中,美轮美奂,周围香烟缭绕、群鹤飞翔…… 第七百四十四章、 驼罗庄 齐鹜飞抠抠搜搜地从盘丝岭和岭西镇现有的物资里抽出一部分送进了涌金国。鬼国上下自是一片欢腾,他们实在太久没有见到这些东西了,就像一个饿极了的人,哪怕他曾经是个富豪,也会对一个馒头感恩戴德。 铁牛连夜把天丝鲮鲤甲修复好了,加入那片金鱼麟。虽然只有一片,但经过铁牛的打造,发挥出了它的最大功效,配合原先的穿山甲片和天蛛丝,威力大增。以齐鹜飞现在的功力,运用得好,挡住普通天仙一击问题不大。而随着他功力的进步,这件法宝的威力也会随之增长,毕竟这金鱼的鳞片连金箍棒都能抗。 不过按照铁牛的说法,这里面最神奇的还是天蛛丝,尤其是齐鹜飞这次提供的几根青橙色丝,比原来的白丝质量更好。这件法宝将来要慢慢把鲮鲤精的甲片换掉,五品鲮鲤精虽强,但在更高级别的仙人面前还是不堪一击的。金鱼鳞毕竟只有一片,如果能弄一身来就好,最好的当然是换一身九品神龙鳞,配合天丝,那真是天神战甲的最佳材料了。 齐鹜飞一下子就想起了卧在海底的白龙尸体。白龙临死说过,等到他能拔起三十六根天龙刺,就可以取走他的一身骨肉筋甲。不过这样做看起来挺不龙道的,而且怕小六子心理上这一关过不去,所以齐鹜飞没动过这方面的心思。但铁牛这么一讲,他心思就活泛起来了。与其让它沉在海底浪费了,还不如取为己用,大不了查出谁下的天龙刺,帮他报仇。 当然这话委实过早了,能给龙三太子下天龙刺的人,又岂是现在的齐鹜飞能对付得了的?而且要拔出三十六根天龙刺,也不知何时能做到。 鬼国开工自不提它,齐鹜飞一切安排停当以后,正式启程前往万寿山五庄观。这一次他没有带小青和昆奴,而是带上了老狗旺财。这不,非法养的狗被人发现了,全靠五庄观帮忙抗了责任嘛,自然要把正主儿带上,前往好好答谢一番,也算是此次前去的借口。 另外,因为中途要去七绝山,他就带上了林林山。林林山是驼罗庄人氏,驼罗庄就在七绝山脚下,与七绝山有着极深的渊源,相传七绝山的祖师也是驼罗庄的。林林山来做向导最为合适,而且他也许久未回家,正好回去看看。 两人一狗,离开了盘丝岭,很快就到了七绝山境内。此地在朱紫国东,与盘丝岭中间正好隔了整个国境,再往东就到小雷音寺了。 林林山熟门熟路,先带着齐鹜飞在七绝山周围转了一圈,把地理地势弄清楚。齐鹜飞看过之后发现,这地方山势虽然不高,但十分险峻,而且地势奇绝,如若加以利用,很容易布置环山大阵,尤其是被称为稀柿衕的那一条山沟,配合周围山势,更是可以做成一道天然的屏障。可惜七绝山门派实力不济,没人能做成此伟业。 关于稀柿衕,齐鹜飞听过一些故事。七绝山盛产柿子,每年落柿遍地,在山沟里腐烂无人管,浊气积累,就成了这八百里稀柿衕,养成了一条红蟒大妖。唐僧师徒路过驼罗庄,正遇到此妖摄人,孙悟空和猪八戒一起打死了蟒妖。但因为稀柿衕,西行受阻,后来还是猪八戒用嘴拱开一条路来,才得以继续往西。 不过齐鹜飞是不太相信猪八戒会用嘴拱稀柿衕的。猪八戒何许人也?那可是天蓬元帅!没见过天蓬之前,凭着模糊的前生今世影视剧的记忆,想象的是那头又笨又丑的猪,但见过以后,齐鹜飞知道那是可以和李靖叫板的人物,谁还敢拿他和猪联系在一起?而且他现在连高老庄福陵派的人都不敢小觑了,也不知道这次宗门大会后这两个门派怎样了,听说福陵派是精锐尽出,但似乎全军覆没了。 转了一圈之后,林林山就带齐鹜飞去了驼罗庄。 驼罗庄早已不再是西游时代的偏远小山村了,如今的驼罗庄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当初的林氏小族开枝散叶,成了镇上的主要姓氏,不过大多数都已经不再承认相互间的血脉关系,只有其中一支传承下来,自认林氏正宗,算是一个大家族,镇上的大部分产业都是他们的,而这一支也正是驼罗庄修行的一脉。林林山就出自这个家族。 族长林英,也是驼罗庄的掌门,听说齐鹜飞是林林山的上司,自是热情款待。驼罗庄毕竟是个小门派,能攀上城隍司的官差的机会并不多,何况还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年纪轻轻就迈进了地仙门槛,千年不遇的修行天才,前段时间还立了大功,受了天庭的表彰。 齐鹜飞很能理解林英这样的小门派掌门的心态,就像当初的自己,刘判官上山来传个信,也得乖乖奉上二两蛛丝。有时候巴结人并不是懦弱和软骨头,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掌门,我黄花观也是小门小派的,来的又急,没准备什么好礼,只带了这几串手链,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齐鹜飞这次出门准备的很充足,带了不少修行物资,可以自用也可以送人,毕竟山遥路远,谁也不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 这些手串是用蓝黛丝冰做的。他和端木薇合作的珠宝公司已经在开始销售,端木家有自己的渠道,所以销路还不错。但货不怕多卖,齐鹜飞也想着一路送送人,还能给产品和品牌做做宣传。现在是独一份的生意,以后可就未必了,这年头什么东西模仿不出来呢?没有天蛛丝就用天蚕丝,只要有钱赚,有的是办法。所以只有快速打开销路,抢占市场,建设好品牌,才不怕人家抢你的蛋糕。 林英显然是个识货的,知道这东西的珍贵之处,珍或许还有待考量,但看着品相,贵是一定的。等齐鹜飞介绍了一下用法,林英更是视若珍宝了。 “哎呀,齐站长,”林英以职务相称,“这可就让老夫汗颜了,你是寻常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怎么还要你带礼物呢,还如此贵重,叫我回礼都回不出来,是在汗颜,汗颜了!” 齐鹜飞笑道:“林庄主,你能培养出林山这么优秀的人才来,做我的左膀右臂,这就是最好的礼物,还要什么别的呢!” 林英看了林林山一眼,道:“林山这娃以前痞得很,都是我疏于管教,没想到现在得了齐站长的重用,也是他的造化福分,我可不敢贪功啊。” 旁边的林林山站得笔挺挺,一脸骄傲,就像个刚考了一百分回家见家长的孩子。 齐鹜飞又笑着寒暄了几句,便问起了七绝山的情况。 林英说:“往常七绝山常有弟子下山到镇上来吃喝玩耍,最近倒是很安逸,一个也没见过。我听说文掌门带着几个弟子去参加了宗门大会,至今未归,听说出了事,也不知道怎样了。” 齐鹜飞心头微微一动,问道:“不见山上弟子下来有多少日子了?” “也就这两三天,是不是他们听说文掌门出事了,所以……”林英刚说到此处便摇起头来,“不对,不对,我此前也没多想,现在想来不对。若是山上弟子听闻掌门和几位师兄出了事,更应下山打听,该涌去纳兰城才是啊!” 第七百四十五章、 魔道祖师 七绝山上一定是已经知道狮驼岭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没人下山。他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只有一种可能,金包银已经回山了。 金包银这么快回来,一定是没在狮驼岭找到冥河血池的入口,这样叶问天就必然还活着。 不过,金包银带叶问天回七绝山干什么呢? 齐鹜飞忽然心头一紧,想到了一种可能。 七绝山只是一个小门派,实力不强,没听说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传功法,山上除了几棵柿子树,也没什么宝物,金包银为什么要投入到七绝山门下?他可是密云七子之一,密云宗的实力齐鹜飞已经领教过了。 唯有一种可能,七绝山还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庄主,听说七绝山的祖师爷也是你们驼罗庄的人?” “确实如此。”林英说,“当年鄙庄只是一个小山村,村里都是庄稼汉,没见过什么世面,更不用说什么修行了。但不知何时,七绝山出了妖怪,时不时来摄人去吃,庄里人心惶惶,正无计可施之时,恰逢唐僧师徒西天取经路过,除了妖怪,救了一庄人性命。庄里人见识了那等法术,岂不向往,几个胆大的年轻后生就欲拜他们为师学习神仙道术,但人家一心向西天,不收徒弟,只传下了一些修身养性和防身的基本功夫。庄人修习之后,也能轻身健体,也能伏虎降豹,但离那真正的道法却还远的很,连边儿都没沾着。经过商议,庄里选出了根基和天赋最好的两个年轻人出山,远游求道。他们二人云游天下,遍访名山,后来相继悟道,回来后就在七绝山上隐居。只是后来二人又分道扬镳,一人留在七绝山开宗立派,一人回了驼罗庄传道授徒,千年过去,这些往事也多是当做故事讲了,谁还当真把它当回事呢!” 齐鹜飞又问:“庄主可知当初二人为何分道扬镳?” 林英看了林林山一眼,面露难色,说:“齐真人是林山的上司,我本该知无不言,只是……此中实有难言之隐,涉及先祖师,我也不好多说,实在不好意思。” 齐鹜飞点头表示理解,笑道:“我也只是随便一问。林庄主不必多虑。” 林英并不知道齐鹜飞此行的真正目的,还以为是林林山带回来做客的。他毕竟也是一庄之主,说是老江湖也不为过,此时听齐鹜飞多次提起七绝山,便知道事有蹊跷。但他摸不准齐鹜飞和七绝山之间的交情如何,心里有些忐忑,就看向林林山,用眼神向林林山求助。 林林山颇有些自豪的感觉,当初在驼罗庄,他虽也是年轻一代弟子中的出色的,却未曾受到过重用,不然也不会远走他方,到纳兰城去碰运气。此前,他的梦想不过是多赚点钱,弄点资源,此生能修成个地仙,将来回驼罗庄也能叫人另眼相看。如今他虽还未入地仙之门,却已经能昂首挺胸回乡,从庄主的眼色里就能看出,是真把他当成个人物了。 “庄主,我们站长此来半为私事,半为公事。”林林山说,“您也知道,站长的背后是城隍司,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您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反正对咱驼罗庄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林英一听这话就明白了,这位齐真人和七绝山看样子是有过节,不知道这次来是为么什么事。反正只要对七绝山不利,林英自然是乐得看热闹,谁让文不武一直以来不把他林英放在眼里呢! “嗨,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林英一拍大腿,“咱们驼罗庄向来坐得端行的正,说出来也不算诋毁祖师,倒是那七绝山的祖师爷,据说最后是入了魔了。算起来他和咱们祖师爷是同宗的兄弟,但修行路子却截然不同了。正是因为他入了魔,咱们祖师爷才与他分道扬镳,离了七绝山,与他老死不相往来的。” 齐鹜飞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问道:“七绝山也算是名门正宗,祖师爷怎么会入魔?” 林英冷笑一声说:“名门正宗?一个靠制卖毒药来赚钱的宗门算什么名门正宗?祖师爷入魔的事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们祖师爷传下的祖训里就有不得与七绝山往来的戒语,以免误入魔途。只不过一千多年过去了,大家早就淡忘了,毕竟祖上是同宗的兄弟,又在一个地方,难免有些往来。不过弟子们不知道,我这个掌门人却是知道的。祖训不敢忘啊!” “那你们的祖训里有没有提七绝山的祖师爷是怎么入魔的?修的又是什么功法?” “这倒没有。”林英摇头,“齐真人若想了解这些,不妨去找找七绝山的门内弟子了解一下,据我所知,七绝山的功法不全,所以历代掌门修行成就都不高,就是因为功法的后半部被他们祖师爷亲自毁了。我猜那很可能就是涉及魔道的道法。” 齐鹜飞沉思了片刻,说:“林庄主,我想上一趟七绝山,不知庄上可有熟悉路程的人,给我当个向导?” 林英说:“上山的路很好找,山脚有引路石,一路上去就能见到山门牌坊了,进了山门就是七绝派的地方了。咱们庄上的人都认识这条路,不过齐站长要上山的话最好还是送个名帖上去,您是贵人,怎能随便上山,总要通个信,让他们扫榻相迎才是。我们与七绝山虽然不太和,但大家在同一个地方,还是有些往来的,我派人给您把名帖送去好了。” 齐鹜飞摆手道:“不用,我不是去拜山头的,你只要找一个熟悉这里山川地理的人做向导就行。” 林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说:“犬子林海经常上山,倒是可以让他带路。” 齐鹜飞看向林林山,林林山点了点头。齐鹜飞便知道这林海可靠,就说:“那就多谢林庄主了。” 林英很高兴,乐呵呵的把儿子叫来,说:“林海,这是齐真人,黄花观的少掌门,岭西镇巡视站的站长。说起来年纪比你和林山都小,但人家已经名满天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再看看你,整日在家游手好闲,修行也不见进步。这两日你就跟着齐真人,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好跟人家学学。” 林海长得很结实,一脸憨厚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实在人,被他爹训斥了也不说什么,只朝齐鹜飞憨憨地笑笑。 在林英的热情邀请下,齐鹜飞留在驼罗庄吃了饭,饭后才由林海带着出了庄,朝七绝山稀柿衕方向走去。 第七百四十六章、 七绝山 稀柿衕横贯整座七绝山脉,是一条大裂谷,谷底深邃,且填满了烂泥,难怪当年唐僧走到这里会被拦住,后来靠猪八戒的神通用嘴拱开一条路来,才得以继续往西。 这条路也是现在唯一能通过稀柿衕的路,有点像在河上作的坝,坝的两边是幽深黑暗的山谷,像人身上豁开的口子,久了,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三人一狗走在坝上。 林海说:“这底下都是烂柿子,人不能下去。” 齐鹜飞问道:“为什么不能下去?” 林海说:“烂柿子有毒。” 齐鹜飞说:“修行人还怕这点毒吗?” 林海说:“一般的毒当然不怕,但这稀柿衕的毒不一般,不光入五脏六腑,腐蚀人的经脉,还能腐蚀人的灵魂。” 齐鹜飞大为好奇,问道:“灵魂怎么腐蚀?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林海说:“灵魂怎么腐蚀我不知道,但每年从这里过的人不少,别说外地人,就我们驼罗庄和七绝山上的弟子,也有不小心掉下去的,侥幸活着回来的,不是变成了傻子就是变成了疯子,我爹说,那是魂魄残缺之故。”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打消了本想下去看看的主意。魂魄缺失,绝不是简单的中毒,更像是魔气侵蚀。他百毒不侵,但防不了魔气侵蚀,当初就差点被那无面神像带去了幽底世界。 他想起了在意识迷糊中见到的那条鹅毛不浮、飞鸟难度的河,那张死神一样的脸就躺在河底,死死地盯着他看。 他还记得那条河的样子,有那么一刹那,齐鹜飞觉得眼前这条大裂谷就是那条河。这个念头起来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七绝山……为什么叫七绝山?文不武说是柿子树有七绝,真的那么简单吗? 他再次抬起头看向远处,稀柿衕裂谷笔直地伸向前方,在两座山之间转弯,随后消失在迷雾之中。 他的神识比当初强了很多,却依然无法追溯它的源头,也无法深入谷底,那里只有一片幽暗晦涩。还好,他并没有感受到魔气,如果有的话,他的心我之镜一定能照见并警示。 穿过稀柿衕上的唯一一条路,就进入了七绝派的地界了。林海停下来左右看了看,奇道:“咦,今天怎么没人值守?往常七绝山的人都会守在这里的。” 齐鹜飞看见那里竖着一块碑,上面写着“七绝”两个字。这块碑十分古朴,显然有些年头了。 “这是祖师爷立的碑吧?”他问道。 林海说:“听说祖师爷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有这块碑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这里叫做七绝山,把宗门叫做七绝派。” 齐鹜飞走过去,摸了摸碑身,又转到碑的背面,斑驳的条纹间刻着一些小字,大意是此碑不知力于何时,借此碑开山立派云云,显然是后来刻上去的,应该就是七绝山的祖师爷。 又往前走了一段,就看见了七绝山的山门,一座高大的门楼牌坊,但此处依然不见七绝山的弟子。 林海愈觉奇怪,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奇了奇了,往常他们管的严,我们要上山都要严加盘查,今儿个怎么了,没人管了么?” 齐鹜飞好奇问道:“你们经常上山干什么?” 林海说:“做生意呗。山下有米,山上有山货,修行人也要做买卖吃饭来。贵重的东西,他们都是自己带下山,去大城市卖,便宜的东西,他们嫌麻烦,就由我们驼罗庄的人上山来收。” 齐鹜飞笑道:“难怪你对山上这么熟。除了地形,有没有相熟的人?” 林海说:“当然有了,伙房的、药园的,还有几个外门弟子,我都熟。” 齐鹜飞倒是没想到七绝山上人还这么多,看文不武和他那几个弟子水平也不怎么样啊,真是敢收徒弟!要是像他们这样,黄花观现在早该门内八百,门外三千了。 “咱们直接上山吗,要不要我去通报一声?”林海问道。 齐鹜飞摇头道:“不用,你带我四处转转吧,我听说七绝山上有七颗柿子树十分有名,我想去看看。” 林海说:“那可不容易。他们在每棵树周围都设了禁制法阵,还有弟子看守。” 齐鹜飞说:“这你不用管,带我过去就行了。” 林海没什么别的心思,就说:“好嘞!” 他前面带路,齐鹜飞、林林山还有一条黄狗在后面跟着。 齐鹜飞本以为是要往上走,不想林海往旁边的小路走去,却是绕着山腰横着走了。 林海也是修行人,虽然不入品,却也有了根基,走起来很快,即便如此,也还是走了好一会儿才到了地方,可见这座七绝山够大的。齐鹜飞来时观察过,这座山,比盘丝岭和麒麟山都不小。 来到一片林地,林海又摸着脑袋连连叫奇:“怎么这里也没人?这就不好办了,这里有阵法守护,他们的人不在,我们就看不到柿子树了。” 齐鹜飞早就看出了这里有一座守护阵,笑问道:“你以前见过这柿子树吗?” 林海说:“见过,不过也没啥稀奇的,看着和别的柿子树一样,就是结果的时候颜色不同罢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你们在这儿站着别动。” 说着自己往前走了几步,一晃儿就消失在林林山和林海的眼中了。 林海揉了揉眼睛,惊呼道:“林山,他人呢?” 林林山笑着摇了摇头。他们是打小一起修道的,小时候还为争丹药打过架。林海性子憨,林林山鬼精明,所以林海总斗不过林林山,分到的丹药多半都被林林山骗来吃了。或许这也是他修行不如林林山的原因之一。林林山对林海也有些愧疚,所以把林海当兄弟,后来他出外打拼,也会带回些资源给林海,以弥补年少时的亏欠。 就在这时,他们眼前又是一恍,景象突然大变,林子不见了,光秃秃的崖壁上只有一颗高大的柿子树,孤零零的,苍凉而古朴。 齐鹜飞不禁想起了黄花观门口的那棵老榆树。 第七百四十七章、 上古奇阵 林林山和林海都十分佩服齐鹜飞,如此轻松就破了法阵。尤其是林海,经常来山上,知道这阵法十分厉害,就连七绝派的那些外门的和小辈的内门弟子都不知道如何破解,只有每年采摘柿子的时候,才会开启阵法。 齐鹜飞站在柿子树下,久久未动。 这么快就破解了阵法,他并不如何得意。世界法阵,不出奇门八卦之外,他跟着师父学了那么多,对阵法的理解自然高人一等。不过他可没有自负到能随意破解那些真正深奥的阵法。当然,从文不武那些人的修行水平来看,齐鹜飞不相信七绝山能设计出什么高明的阵法来。就像当初他对黄花观的阵法也不如何自信,要不然也不需要靠一群小妖精来帮助传递消息,监护法阵了。但自从见识了自家师父的厉害,又经历了这么多,他对自己在奇门阵法和易经八卦方面的修为便有了相当的自信。 可是守护这棵柿子树的法阵却着实让齐鹜飞吃了一惊。这个阵法奇绝奥古,绝不是一般人能布置出来的。他甚至从中嗅出了一股十分古老沧桑的味道,就仿佛这阵法亘古存在。只是似乎缺失了一些东西,然后又经人修补过。修补过的部分明显比原来的差了很多,就好像一块古玉缺了一角,就用金子镶上去,看似璀璨夺目,其实价值何止跌了百倍。 齐鹜飞大概明白了,这阵法一定是上古时期就有了,只是后来残损了,被七绝山的人修复后再次使用。正是这修复的地方,让他快速找到了法阵的突破口,轻易破解。如果是原来的阵,齐鹜飞可没把握能在短时间内破解。 “看来这柿子树真是有点名堂啊!”齐鹜飞自言自语,“也不知它活了多少年了,是谁种在这里的,看着阵法的样子,不像是天然生长。” 林海说:“我听说七绝山开派的时候就有这柿子树了,当年俺们驼罗庄的祖师爷还想弄几个柿子到庄上栽培,但是没成功。后来几代祖师还到山上要柿子种子,结果人家不给,为此还干过架呢。” 林林山笑道:“哪里干过架,都是弟子们讹传的,不过祖师爷栽培柿子的事倒是典籍有载,应该是真的。” 齐鹜飞上前摸了摸柿子树身上那开裂的树皮,神识探入树身之中。他原本只是想通过树干结构来判断一下树的年龄,但一股浑厚的生命之力涌来,随着神识的下探,他发现这树的根系十分发达,竟然深入地下,向四面扩散,又从地面透出。七绝山上那漫山遍野可见的柿子树竟然都是它的根系发展出来的。而往地下深处,竟不能探究其根底。 齐鹜飞皱起了眉头,这树有点怪,不是灵草那么简单。 “现在不是结果的季节,看不到果子,要不然,就能看的七色的柿子了。”林海说。 “哦?”齐鹜飞差点忘了这茬,就问,“你见过七色柿子吗?” “见过,不过可惜,这玩意儿他们当宝贝一样,不给吃,也不卖。”林海砸吧了一下嘴说。 “那这棵树的柿子是什么颜色的?”齐鹜飞问。 林海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红色的。” “红色?”齐鹜飞奇道,“柿子不都是红色的吗?” “那不一样。”林海说,“这种红是火艳艳的,像烧红了的铁球。” 齐鹜飞觉得这个比喻很妙,说:“那带我去看看别的树吧。” 林海答应一声,就带着齐鹜飞往山的另一边绕,没多久,就找到了另一棵柿子树。这里也有阵法,却没有守护的人。 林海说:“真是怪了,七绝山的人都干啥去了,也不怕有人把他们的宝贝树给偷了。” 林林山说:“除了我们齐站长,谁能这么轻易破这里的阵法?” 林海点头道:“那倒是。”又看着齐鹜飞问,“能不能教教我?” 齐鹜飞被他逗乐了。这家伙,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憨?不过他倒是很喜欢这种性格,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需要防备和担心。 他笑了笑,没说能教,也没说不能教,只转身去研究阵法,不一会儿就把阵破了,看到了第二棵柿子树。 林海愣了一会儿,去看林林山,林林山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没说什么,把林海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二人都去看树,注意力也被吸引,便也忘了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就专心地去看树了。 这棵树和刚才那棵差不多,就连心态都十分相似,若不是周围地势环境有差别,还真不容易区别,叫人误以为又回到了原地。 齐鹜飞用神识探查,也是一样,根系发达,深入地下难以探究根底,而神识直下时似乎受了什么阻挡,总觉茫茫不能看的清楚。 “这棵树结的果又是什么颜色的?”他问道。 “紫色的。”林海说。 齐鹜飞点点头,没再多问,说:“走,去下一个地方。” 林海就带着他们继续绕着山转,转了一圈,把七颗柿子树都找了出来。 齐鹜飞破了七处法阵,但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除了这七棵树本身奇特之外,这七处法阵之间有着某种藕断丝连的联系。他猜测原本的上古法阵很可能是一座超级大阵,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法阵遭到了破坏,只剩下了残阵,以七棵树为中心保留了下来。 当通过林海确认了最后一棵树上出产的柿子的颜色后,齐鹜飞心头忽然涌上一丝奇怪的感觉。他原本是在思考这七棵树之间的关联,企图在脑海里还原整座大阵,但不知为何,他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一张八卦阵图。明明是七啊,怎么会是八? 齐鹜飞心头一动,元神就进入了心我之镜中。周围是八扇门,门上印着八卦的符号,中间是太极池,阴阳二气在池中流转,池子里漂浮着那朵半开的七色莲。 齐鹜飞猛然发现,这七棵柿子树所结果子的颜色,与那朵七色莲的莲瓣颜色完全对应,方位也一致,如果把七绝山看成一个整体,这七棵树正好占据了八个方位中的七个,分别对应着“兑坤离巽震艮坎”七个卦,从颜色来看,正应对了后天八卦,只是唯独缺少了乾卦的方位。 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难道这七绝山和自己的镜子还有关系?又或者隐藏着什么洪荒古秘? 八卦不可能缺一卦,乾卦所在的位置必然有什么东西。 齐鹜飞又绕着山走了一圈,观察七棵树的位置,确认了所缺失的乾卦的方向,便直奔而去。其实他心里早有所料,只是需要印证。到了那里一看,果然,乾卦所在的位置,正是穿过稀柿衕大裂谷,立在七绝山半山腰上的那块石碑。 第七百四十八章、 天道残缺 世界上所有的巧合都有其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必然性。 七色,八卦,门…… 齐鹜飞看着那块平平无奇的石碑,不知为何,就想起了黄花观门头上的那块石板,两者一样都布满了斑驳的裂纹,一样都刻着不知什么年代刻上去的古老的字,一块刻着“黄花观”,一块刻着“七绝山”,现在仔细分辨,似乎连字迹都有几分相似。 他仔细回忆着黄花观的门头,以及和那里有关的一切。二十多年来,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个门头下进进出出,每天都会看见那块石板。在还小的时候,他就问过师父无机子,为什么石板那么旧也不换一块。师父说黄花观啥都可以换,只有三样东西不能动,后院的井,门口的树,和门头的石板。 他现在已经大致知道了为什么这三样东西不能动,后院的井封印着涌金泉,门口的树底下埋着承影剑,而门头上的石板原先他以为是给承影埋剑的地方做的指路灯,现在看来定是有别的古怪。 后来他又发现石板是残缺的,又问师父当初为什么用一块破损的石头来做门牌,一点也不气派。师父说他不懂,天道是残缺的,只有残缺的东西才是圆满的。齐鹜飞果然不懂,或许他能明白残缺才是圆满这种话里的哲理性,但他不明白天道为什么是残缺的? 天道是残缺的! 齐鹜飞现在想起这句话,身体忍不住颤抖了一下。这话像锤子一样在他的心里狠狠地砸了一下。 如果天道也是残缺的,那么天道之外又是什么? 是魔吗? 曾经一直有一个问题困扰着他,既然道是一切的本原,包容这一切,一切都由此而生,由此而灭,那么为何天道偏偏容不下魔?魔又是从哪里来的。 眼前的这块石碑显然也是残缺的,虽经后人弥补,却终非原物,而不能改变其残缺的本相。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这块石头和黄花观门头上的石头,原本会不会是一块? 这个念头牢牢地抓住了他的神经,就像一个孩子看见了积木,有种非要将它们拼起来的冲动。 不过拆山门牌坊这种事是不能随便做的,不说七绝山如何,就是黄花观门头上那块石头,那也是不能随便动的。 林林山和林海不知道齐鹜飞在想什么,但见他转了一圈回到这里对着石碑发呆,也不敢多问,就只好傻傻的陪着。 齐鹜飞转过身,背对着石碑,横贯在眼前的是八百里稀柿衕大裂谷。黄花观门头上的石板对着门口的老榆树,老榆树底下埋着承影剑,当初他正是借着“见龙在田”发现了承影剑,而像承影这样的宝物剑气上冲必然会被路过的神仙妖魔发现,正是门头的石板挡住了宝剑之气。 这里的石碑会不会也挡住了什么宝物呢?强烈的挖宝发财的念头从齐鹜飞心底冒出来。假如也埋着一把剑……他现在已经有了承影和宵练,会不会是含光?那样的话商天子三剑就凑齐了。 看着眼前宽阔而深邃的裂谷,又抬头看看天上的日头,齐鹜飞知道自己是在做白日梦。 林林山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老大,我们要不要上山?” 齐鹜飞说:“不急,山上很快后有人下来,我们先问问情况。” 林林山不解道:“老大如何知道会有人下来?” 齐鹜飞笑道:“我们连破他七处法阵,如果山上还没有感应,那这七绝派早就该关门了。” 林林山恍然点头。 没过多久,山上果然有人踏剑而来。到得近前,见是两名中年男子,落地之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因何上山?” 齐鹜飞看向林海,问道:“这二人你认识吗?” 林海茫然摇头:“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林林山说:“阿海,山上的人你不是都认识么?” 林海说:“也不都认识,但至少脸熟,这个么,却没一点印象也没有。” 齐鹜飞见他不识,心里便有了数。此二人很可能不是七绝山弟子,而是金包银带上山的,或许就是密云宗的人。神识感应他们修为都不高,也就和林林山差不多,且看二人刚才踏剑来时,用的也是普通的飞剑,而不是昆吾剑,便知不是密云七子。他倒是希望能遇到密云七子,潘子墨、付洪生、吴德、图拉翁都已经死了,七去其四,剩下三个,除了金包银,也就剩两子了,可惜这两人不是。 如果三子此时都在山上,说不得就要一网打尽,免得后患无穷,且收了那三把剑,昆吾八剑的七把剑就收齐了。 想起昆吾剑,齐鹜飞就又起了心思。从已经见过的四把剑来看,昆吾剑的颜色与七色莲的颜色一样,七色对应七剑才是正常,但为何传闻是八剑,而据潘子墨说,第八把剑也不在密云宗,甚至从未有人见过。 山上下来的人见他们自顾自说话,没人理会他们,便有些愠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一挥剑,道:“你们究竟是何人,再不答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林海作为向导和七绝山的本地人,自然要站出来,拱手道:“二位师兄,我是山下驼罗庄的,我叫林海,常来山上和师兄弟们易货,见二位师兄面生的很,不知是山上哪一位真人门下?” 齐鹜飞听林海说话有些意外,这憨小子和人打交道说话还可以,一点也不傻,知道问人家的身份。 “你管我是谁门下,现在不是易货时节,师父们正在闭关。”其中一人不耐烦的挥手,“快走快走!” 林海说:“易货哪来的时节?往常都是有货就卖的。我那里正好有些物资,问山上要不要,不要的话,过了这阵可又要涨价了。听说文掌门带着弟子去参加宗门大会了,不知山上现在哪位真人主事,又是哪位真人在闭关?” “你管不着。”那人愈加不耐,拔出剑来一指,“再废话小心你的小命!” 说罢射出一道剑气来。他大概对自己的剑术十分自信,又或者知道驼罗庄没什么高手,所以动作夸张,剑气霸道,很有些恐吓之意。 林海倒是不害怕,却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动也不动。但林林山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他本就不怎么喜欢七绝山的人,全因他们从不把驼罗庄放在眼里,明明大家是一个祖师爷,凭什么你就高高在上。过去他只能腹诽,不敢轻惹对方,今时却不同往日了,如今他可是正儿八经的天庭公务人员,还有齐鹜飞撑腰,自然胆大了许多,决心与来人斗上一斗,也检验一下这段日子修行上的进境。 但他正要出手,却见齐鹜飞身前凭空出现一面盾牌,挡住了来剑的同时,盾牌中飞出几条细细的丝线,线头上带着勾爪,一下子就将对面两人缠住了,绑了个结结实实。 第七百四十九章、 藏剑之山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撒野,快把我们放开,否则让师父们知道了,必将你们千刀万剐,叫尔等魂飞魄散!” 两人被齐鹜飞捆住,态度却还十分强硬,眼里露出凶光,自信满满,仿佛只要大呼一声,就有高手围攻过来。 齐鹜飞笑嘻嘻地问道:“你们说的师父们是谁,金包银,还是罗忠良?” 那两人的气焰忽然就为之一滞,有些惊慌地看着齐鹜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齐鹜飞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两人果然是密云宗的。密云七子名声在外,除了金包银蛰伏较深,属于隐姓埋名之外,其余人的名字并不是什么秘密。现在潘子墨、付洪生、吴德、图拉翁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排行第四的罗忠良,排行第六的金包银和最小的柳传鹤了。 这三个人很可能都在山上。金包银的实力齐鹜飞见识过,也就是刚入地仙的门槛,就算有所保留,也到不了五品,顶多和图拉翁不相上下。罗忠良应该比他强些,但也不可能强过吴德和付洪生,倒是老幺柳传鹤,听潘子墨说起有些道行。 但不管怎样,现在的齐鹜飞根本不可能怕他们三个,只是他们既然全来了,必然是有大事要做,不知密云宗会不会有他们的师长一起过来,如果有二代弟子在,那就不得不小心些了,九爷赵全胜的本事齐鹜飞是领教过的,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高手尽出还差点全军覆没,全靠龙太子给了一张符和齐鹜飞出其不意的险招取胜。 齐鹜飞看着躺在地上有些惊慌的两个小喽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罗忠良和柳传鹤怎么不下山来,叫你们来送死?是不是他们知道我来了,吓得不敢出来了?” 两人听他如此说,越加不知深浅,迷茫地看着齐鹜飞,问道:“不知……您是何方神圣?” 齐鹜飞手一抬,身前多了两道光,一红一黄,正是两柄昆吾宝剑,掩日和转魄。他目光一凌,厉声道:“不认识这两把剑吗?” 两人当然认得,嗫喏道:“认识,认识,这是大师伯和三师伯的剑,怎么会……” “怎么会在我手上是吧?人都死了,剑当然在我手上了。” “什么?!你是说……”二人满脸惊愕,眼神中充满了不信。 “要想活命,把山上的情况一一详细说来。”齐鹜飞吓唬道,“难道你们自认为比潘子墨还强些?” 二人脸色煞白,垂下头去,保持了沉默。 齐鹜飞当然没指望两把剑就把两人吓到了,如果那样,密云宗就太不配为对手了。 “怎么,不说?想让我用刑,还是用搜魂大法?” 林林山说:“老大,把他们交给我吧,当初赵全胜那个老贼派人给我用刑,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肉,都说久病成良医,我知道刀子割在哪里最疼,今天我就还给他的同门弟子,也算是报了一箭之仇!给我一炷香时间,一炷香之后,要是还能在他们身上找到一点完整的玩意儿,算我白活!” 他说话时咬牙切齿,声音里带着一股寒意,一旁的林海都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再次看向林林山,深觉这不是自己从小认识的那个玩伴了。 齐鹜飞却知道林林山不会真这么动手,只是演技越来越好了,暗中想笑,表面却板起脸来,点头道:“好,你来动手。” 两个密云宗的弟子终于动摇了,其中一人吓得直哆嗦,连呼:“上线饶命!上仙饶命!” 另一人便强硬些,阻止道:“你怕什么?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们不回去复命,不用一炷香时间,山上的师长们就会下来找我们……” 话音未落,剑光一闪,他的人头就已落地,魂魄飘于空中,又被齐鹜飞缉住,动弹不得。 “那我就等他们一炷香。”齐鹜飞淡定地说,“只是可惜,你看不到了。” 另一人早已浑身瘫软。 齐鹜飞知道时机成熟了,便问:“你们密云宗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人说:“连我们在内,一共十三人。” “除了密云三子,还有谁?” “还有一位二代的长辈,名唤周大同,还有九个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四代弟子。” 果然有二代弟子,齐鹜飞心知这次有点麻烦了。 “你们来七绝山干什么?” “说是六师叔破解了七绝大阵的阵眼,并且找到了真火之引,可以引动冥河血池的魔气。” 齐鹜飞皱了皱眉,问道:“那又如何?有什么用?” “这……我也不太清楚。” 齐鹜飞知道他还心存侥幸,不肯说出最重要的事来,冷哼道:“既然如此,留你无用,林山,交给你了。” 林林山便凶神恶煞一般过来,摸出刀子,就要动手。那人吓坏了,连忙道:“我说,我说,我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好,你且说,我且听着,不过你别耍花样,拖时间没用,不管你山上还有什么人,二代弟子也好,一代弟子也罢,我不怕他们,反正你的命是在我手里。” “是,是,我知道。我说……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大部分是这次来了七绝山之后听师叔祖和几位师叔说话时听来的。他们说这七绝山是一座大阵,底下很可能暗通冥河血池。我们老祖就是从冥河血池出来的,后来又被镇压回去了。密云宗几代人一直在找冥河血池之路,想把老祖唤醒,那样我们就又可以叱咤三界了。 七绝山的祖师爷就是我们密云宗的弟子,他在七绝山的七棵柿子树下找到了七把剑,也就是昆吾剑,后拜在我们祖师门下,学成后回到七绝山,一方面继续寻找第八把昆吾剑,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开七绝大阵,找到通往冥河血池的路。” 齐鹜飞心道,这位七绝山的祖师爷大概悟性不怎么高,密云宗的祖师爷不肯收他,但他机缘极好,找到了七把昆吾剑,献出奇宝,密云祖师才收他为徒。只是拜在密云宗门下,又不知这机缘是好是坏了。他大概也不知那七把剑如此珍贵,要不然不会轻易送出,后来知道后,不知他有没有后悔过。 原来七把昆吾剑是在七棵柿子树下找到的,而七棵树对应七卦,那么第八把剑会不会就在第八卦的,也就是眼前这块石碑底下? 齐鹜飞的心思活泛起来。七绝山的这座大阵不简单,昆吾八剑埋在这里绝非巧合,也不会是有人无聊到把剑一把一把埋到树底下去。这些剑必然是阵法的一部分,很可能还是主要部分。用如此重宝配合八卦大阵,可见此阵的重要。剑主肃杀,根据布阵经验,如果只是封住入口,并不需要剑阵,用太玄晶之类的材料更合适。既然用上了剑阵,此地很可能封印着什么大魔。 可是剑阵已毁,也不见魔出,又是何道理? 齐鹜飞突然想起了那个无面神像,还有魔孚。难道,这些都和七绝山有关?最近横行于世间的魔气竟是从七绝山泄露出去的? 第七百五十章、 祭魔阵 审问完了,齐鹜飞得到了几个重要信息。 首先,叶问天还活着,被绑在中央大殿的祭坛上,利用他的体内真火来引动冥河死气。今夜子时,地阴之气最盛时,魔气上涌,他就会被活祭,他的血和灵魂都将喂饲恶魔,真火与阴魔之气同消。 另外,七绝山的大部分弟子也还活着,同样被绑在祭坛,不过却不在中央大殿,而在祭阵的七个方向。据说魔气上涌之时,不知会有哪方恶魔上来,也不知从哪个方位来,必要以血食喂之,这些弟子便成了牺牲品。他们并不知道自家祖师爷也是密云宗的人,整个七绝山都相当于密云宗的外山门。 齐鹜飞想起文不武,想必他是知道的,他应该也知道金包银的身份,故而在金包银面前少有师父的样子,时不时表现的很怂包,偶尔骂几句也是装出来的,即便自己女儿怀了魔种,他也没得选择。入了这样的山门,还真是倒了霉。 这次密云宗一共来了十三人,由上一代长老周大同带队,密云七子尚存的三个都来了。被他抓住的这两个是弟子当中地位和品级最低的。除了这俩,七绝山上目前还有十一个密云宗的人,余皆不足惧,包括密云三子,齐鹜飞也不担心,唯一难对付的是周大同。他是二代弟子,好几百岁了,具体修为不知道,据被审的小弟子说早已入了七品的门。 齐鹜飞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如此重要的仪式,密云宗不会随便派个人来。要不是潘子墨等人都已死了,想必密云七子此刻该聚齐了。 和密云宗的梁子已经结下了,而且还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金包银见到了小青和昆奴出剑,他是密云七子之一,不会不认识昆吾剑,所以密云宗此时应该已经知道付洪生和图拉翁是死在齐鹜飞手里了,至少会把账算到黄花观头上。等此间事了,他们很可能就会兴师问罪,那时黄花观危矣。 今天不仅要救出叶问天,还必须把他们这个局给搅了,让密云宗不敢轻易动手。假如运气好点,金包银只把此事告诉了周大同,密云宗总坛的人还不知道,那么除掉了周大同,黄花观就安全了。 齐鹜飞没有犹豫,一剑把先前嘴硬的那个密云宗弟子的魂魄斩灭,另一人交给林林山和林海看管,让他们以及旺财在山下等着,自己则隐身上了山。 七绝山占地千里,植被茂密,山头林立,山脊绵延起伏,犹如群龙伏藏。主峰之上,有大道直通山顶,顶上林木掩映间有成群的建筑,这里正是七绝派宗门所在。七绝派在西牛贺洲只是一个小门派,但毕竟也有千多年的气候,经过几代门人的建设,如今山上也颇具气象。 如果从空中俯瞰,能看到整个建筑群按照七龙回旋的格局,七条龙盘旋缠绕,卧在山顶之上,龙首向外,各据一方,龙眼处各有一方温泉,一年四季都突突的冒着热气。龙尾交缠在中央,正是宗门核心所在的大殿。 此时,大殿前的广场上正布置好了祭坛,坛底是一个直径三米的小池子,池子里灌满了清水,叶问天就被吊在上方的架子上,脚离水面不过几公分的距离,脚上没有穿鞋,脚底被人用刀开了一个小口子,血慢慢流出来,许久才浓聚成一点,滴如下面的池水之中。 池子边站着三个人,都面容凝重。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比一般人要高出一大截,并且十分魁梧宽厚,脊背微微隆起,若从背后看,差点要以为是一头站立的大熊。他的脸色黝黑泛红,鼻头宽大,眼角吊起,面向凶恶,看不出年纪大小。另有两人侍立在此人身后,长相倒是正常。 齐鹜飞隐身而至,见叶问天只是脚上流血,没有生命危险,便也不着急,潜伏下来观察情况。 潘子墨说密云宗法门修到上层要弃剑修身,以肉身修炼为主,类似妖魔途径。看中间这人的样子,肉身十分强横,必是密云宗的二代长老周大同无疑了。旁边两个应是密云三子之二,闻说密云七子的老七柳传鹤十分年轻,才高气傲,是百年不出的天才,潘子墨专修剑道之后,密云宗就把他列为了重点培养对象,二人当中年轻的那个必然就是了,那么另一个就是密云七子排行第四的罗忠良。金包银则不在此地,不知去了何处。 齐鹜飞见他们一时没有动静,就又到别处去查探了一番。在环龙形建筑的龙首处各有一个温泉池子,一共七个。现在每个温泉池子里都泡着一些人,这些人都光着膀子,却不能动,应是被什么法术定住。他们有的面现怒色,有的一脸悲哀,有的肌肉颤抖,有的靠在池壁上一副等死的样子。这些人应该都是原来七绝山的弟子,七个池子加起来也有近百,如今都被当成了祭品,等着成为恶魔的血祭。每个池子边上都有一个看护者,看想必就是密云宗的人了。金包银就在这七个池子间来回巡视。 金包银转了一圈,回到了中央大殿。他走到周大同面前,躬身道:“弟子检查过了,一切正常。” 周大同微微点头,说:“还是小心点为妙。刚才山外阵法感应到底怎么回事,阿福和子平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金包银说:“回师叔的话,阵法感应应属意外,若是有人闯山,除非他能把七树阵法全都破去,不然就不会是感应那么简单了。这阵法古而有之,非一般人能破。七绝山向来少有人来,一应事务都是交给驼罗庄,驼罗庄并无高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阿福和子平大概是一时贪玩,毕竟他们第一次离开圣门到外面来。” 周大同冷哼一声,说:“哼,都什么时候了,还贪玩!不成气候的东西,你去把他们找回来!” “是!”金包银答应一声,转身就往山下去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冤仇 金包银下了山,到了界碑处,看见两人一狗。其中一人他认识,是山下驼罗庄的林海,经常来山上易货。另一人看着眼熟,好像也是驼罗庄的,却没认出来是谁。他瞥了一眼那条狗,也觉得眼熟。驼罗庄养了不少这样的黄狗,但他没见过毛色这么差、样子这么丑的。驼罗庄还算富庶,怎么狗日子过得这么寒碜了呢?金包银这么想着。 “林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金包银问道。 林海说:“好些日子不见山上的师兄下来了,俺爹让我来看看,正好庄上到了些新鲜货物,问问你们要不要。” 金包银皱眉道:“山上师长练功正到紧要关头,弟子们都在护法,现在不见外客,你回去吧。哦对了,你见到山上下来的人没有?” “两个人吧?”林海指了指山的另一边,“往那边去了。” 金包银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转身往林海所指的方向去,才走两步,突然转回身来,一道剑光直奔林海。 林海的修为不高,和当初的林林山差不多,自然不是金包银的对手。这一道剑光,别说躲,他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金包银四品实力,又存了杀心,这一剑相当霸道。这要是落在林海身上,不说身体被劈为两截,连魂魄都可能万劫不复。 就在这一刹那的时候,只听“叮”一声金铁交鸣之声,那剑光便忽然止住,就停在空中,化作一柄蓝色宝剑,剑身兀自颤动不已,颤过之后,剑尖如灵蛇一般往两旁扭动,仿佛在观察敌情。 金包银吓了一跳,大喝道:“谁?!” 他的话音未落,心中忽然警惕,感觉到一丝杀气,急忙凝神想要召回飞剑抵挡。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一道无形的剑气从他的身旁而起,斜肩而过,他的身体就分做了两半,魂魄脱体而出,却被一股力量禁锢住了,不得动弹。 那柄蓝色的宝剑失去了主人的感应,当啷一声落在地上,光芒闪了两闪,便暗了下去。剑旁虚空中忽然现出一人,从容将他捡起,放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自言道:“好剑,好剑!” 金包银的魂魄被禁锢在空中,大惊道:“齐鹜飞!是你!” 齐鹜飞转过身来,看着他说:“怎么,没想到?” 金包银惊愣片刻,道:“我七绝山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偷袭害我?” 齐鹜飞说:“你刚才那一剑也太狠了,如果我不出手,这位驼罗庄的兄弟此刻恐怕已经神魂俱灭了吧?” 林海此刻脸色煞白,气恼道:“我驼罗庄与你七绝山本同宗共祖,这些年来每每易货,那次不是让你们占了便宜,你们常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今日居然如此狠绝,要杀我!” 金包银却不答他,他害怕的只是齐鹜飞,即便此刻身已死,只剩下魂魄,也没把驼罗庄放在眼里。 齐鹜飞说:“七绝山确实与我无冤无仇,但密云宗就不一样了,图拉翁图谋盘丝洞的产业,掳掠我师妹,付洪生更是几次要杀我,还将我师妹打成重伤。而你,抓了我徒弟。难道我不该杀你吗?” “我……我是七绝山弟子,与密云宗何干?”金包银狡辩道,“至于你徒弟,当时无人,我怕他被野兽吃了,才带他回来,你该感谢我才是。” “是吗?”齐鹜飞扬起手中剑,轻轻抹了一把,“如果猜的不错,这就是昆吾八剑中的灭魂吧?” 金包银知道骗不过去,狠声道:“齐鹜飞,你别太张狂,莫以为我们密云宗没人了。我师伯就在山上,他要杀你易如反掌。你快放了我,也许我还能让我师伯放你一条生路。” 齐鹜飞笑道:“是吗?我手上有四把昆吾剑,哦不,现在有五把了,不过我声明一下,潘子墨和吴德不是我杀的,我只杀了图拉翁和付洪生。对了,还有四安里的赵全胜和他的私生儿子赵春,你觉得我会那么傻,相信你师伯会放过我?” 金包银无言以对,只能说:“那你就等死吧。” 齐鹜飞说:“等是要等的,死却未必。只要杀了你,你那个师伯又怎么知道?” 金包银开始有点害怕了,他知道齐鹜飞不可能放了他,而且看齐鹜飞刚才动手时的架势,毫不手软,看来早就下杀心了。 “我师伯已入先天,天仙修为,神念广大,你杀我,他一定知道,你跑不掉的。” “哦?那他为什么不现在就下来救你?天仙呀,踏碎虚空,”齐鹜飞朝山上望了一眼,“这山也没多大,他两步就跨过来了吧!要不要请你们掌门或者什么老祖出山,万里之外取人首级也易如反掌吧?” 金包银有些绝望,说:“会有那一天的。你杀我师兄的事我已向师伯汇报,等我师伯办完此间事,回到密云总坛向掌门汇报,必踏平盘丝岭,你等着吧!” “是吗?”齐鹜飞忽然笑了。 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他就是要确认一下,昆吾剑在自己手上的事情密云宗有多少人知道了。现在可以确定,密云宗总坛的人还不知道,消息止于山上的周大同,也就是金包银口中的师伯。这就存着一点希望,只要把以周大同为首的此次来七绝山的密云宗门人全都消灭掉,那么此事就不会有更多人知道,盘丝岭就是安全的。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且风险极大。首先周大同有天仙修为,明着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总要出些奇招。而且山上还有两个密云七子,修为也不会低,随便跑掉一个回去报信,盘丝岭就完了。 虽说纸包不住火,这件事早晚他们都是要知道的,但迟总比早好,迟一天,盘丝岭就安全一天。盘丝岭的改造工程还在继续,齐鹜飞的修为也在突飞猛进,再加上有了涌金鬼国做后盾以及铁牛和司空丁等人的加入,盘丝岭会越来越强大。他相信再过十年,密云宗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随便欺负上门来。 第七百五十二章、 请君入阵 和周大同硬碰硬是没有取胜的希望的,齐鹜飞唯一的优势,除了隐身和两把商天子剑之外,就只有他所精通的阵法了。 他没有贸然上山,而是在山下借着原来的柿子树所在的古老阵法重新布置了一番。 这里的古阵法十分深奥,齐鹜飞又添加了不少材料,为了对付周大同,他可不会舍不得这点耗材。经过他的布置,古阵焕然一新,虽然比不上它最初时的奥妙和威力,但比之前七绝山布置的阵法强大多了。他相信不是精通奇门之人绝难破解,就算是奇门高手,要破解也需要些时间。 当然,齐鹜飞也不敢大意,周大同是天仙级别的高手,所谓一力降十会,这种高手的破坏力是惊人的。而且从当初图拉翁的身上可以看上,密云宗也不乏精通阵法之人。 一切布置妥当之后,他又把金包银的魂魄放出来,开始进行审问。其实他也不指望审出什么密云宗的隐秘来,从当初图拉翁对竹花的控制就可看出,密云宗对弟子的控制绝对是极其严格而残忍的。他主要的目的还是要金包银说出图拉翁使用在叶问天家人身上的那种毒药的解药,另外,金包银久不回山,周大同自然会下来查看,唯有以金包银为诱饵,才能把周大同钓入这法阵之中。 经过审问,金包银交待了毒药和解药的做法,原来都是用七绝山上的七色柿子为主要材料,以相生相克之法制成。因为制法中采用了密云宗的独门秘法和一些独特的辅料,所以虽然金包银说了,齐鹜飞也做不出来。好在金包银说山上的丹房里还有一些现成的毒药和解药,齐鹜飞对毒药没兴趣,他只要解药,把风来镇叶家的毒解了就好,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对得起徒弟了。 金包银之所以痛快地说出来,也是想引诱齐鹜飞上山去丹房找解药,好被周大同发现。齐鹜飞当然不会轻易上当,但他却假装兴奋的样子,让金包银带路去找解药。他知道密云宗修法诡异,金包银虽然肉身已亡,只剩一缕魂魄,但必然还有发出讯号的办法,用以通知周大同。齐鹜飞本可以就在山下等着,金包银不回去,周大同必然下山来找,可以守株待兔。但是他从金包银口中得知,山上的祭魔大阵已经发动,血冥之路随时开启,还不知会跑出什么魔头来,关键是拖的越久,叶问天就越危险。唯有以身犯险,引周大同下山,先把他解决了,随后再想办法解除魔阵。 于是,齐鹜飞带着金包银的魂魄上了山,刚刚靠近大祭坛,他就感应到了金包银发出了讯号。密云宗果然有些独特的门道,这讯号十分隐蔽,几乎没有用到法力,只消耗了少许魂魄特有的灵力,不注意的话很难察觉。 周大同来的很快,不愧是天仙实力,感应到徒弟发出的求救信号后,一步就跨了过来。幸亏齐鹜飞早有准备,在金包银发出信号的时候,转身就跑。他早就看好了地形,口念咒语,利用水遁之术迅速回到了布置好阵法的柿子树附近。但周大同还是追了上来,一头闯进了法阵之中。 周大同立刻发现了不对,轻“咦”了一声,厉声喝道:“何方宵小,敢戏弄本仙?” 齐鹜飞现出身形,和周大同隔阵而立,笑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自称‘仙’的,还真是大言不惭啊!” 周大同傲然道:“五百年前我破关而出,按天庭的算法就是七品天仙,如何不能自称为仙?小子,你才多大,还没见过仙吧?” “五十年的天仙啊……”齐鹜飞极其鄙夷地看着周大同,“我见过三坛海会大神,见过天蓬元帅,见过托塔天王,我也不知道他们几品,只知道他们几千年前就成仙了,但我从没听他们自称一个过‘本仙’。” 周大同微微一愣,看着齐鹜飞上下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是什么人?来此作甚?我的几个徒儿呢?” 齐鹜飞却不理他,仿佛还在思考关于仙的称呼的问题,自言自语地说:“啊,让我想想,一个天仙境界的人,自称本仙好像也没什么不妥,这就像一条狗,说话的时候自称‘本狗’如何如何,自然也是可以的,旺财,你说是吧?” 旁边忽然跳出一条狗来,汪汪地叫两声,口吐人言道:“是,汪汪……本狗也是这么想的,汪……” 周大同气得脸色铁青,沉声道:“不管你是什么人,今日闯上山来,就是死路一条!” 说罢身形一动,就往齐鹜飞所在处飞来,抬掌就要灭人。他人还未动,掌已至,只见虚空中一阵波动,伸出一只手掌来,朝着齐鹜飞的天灵盖拍下。这一下要是拍实了,就算齐鹜飞有太古凶兽的体质,估计肉体也要被拍个稀巴烂。 但天灵破碎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一掌下来,只起了一阵狂风,哪里还有齐鹜飞的身影,就连那条老狗也不见了。 周大同眉头一皱,朝周围看了看,暗道:“好一座精巧的法阵!” 这阵法只利用了原来的古阵,稍作改变,却与先前大不相同。 周大同看了片刻,冷笑一声,道:“别以为这区区小阵就能阻我,受死吧!” 他的身体晃一晃,变得高大了数倍,胡乱一抓,周围数十丈高的树木,除了那棵柿子树外,全都被他连根拔起,随手一捏就成了齑粉。又是胡乱一拍,无数巨石乱飞,法阵一击而破。 躲在暗处的齐鹜飞看得心惊。他自己布置的阵法他自己心里清楚,周大同具有天仙实力,可不是当年的图拉翁,所以他拿出了身上所藏的最好的阵法材料,加上此地残缺而古阵法,虽然准备时间太短,但阵法也足够强了。七绝山地势险峻,灵气充沛,山川之力不弱,却不想周大同一力降十会,不到三招,就把这座法阵给毁了。而且看他这一抓一拍,显然他也是精通奇门之人,并不是胡乱来的。此人果然难对付,看来要更加小心才是。 好在齐鹜飞早已隐身,周大同虽然破了阵,却看不见他,只看见一条老黄狗,正龇牙咧嘴地看着他。 周大同想起刚才齐鹜飞用“本狗”的称呼来讽刺他,心中有气,没见到齐鹜飞,以为这小子跑了,便把气撒在狗身上,巨大的身躯一晃,抬起脚来,就要一脚把狗踩死。 却不想这狗也忽然晃一晃,身体飞快长大,铁面青鬃、长须獠牙、额顶生瘤,变得奇迹丑陋又凶恶,唯有浑身披着的那一身五彩斑斓的毛颇有几分威势,犹如猛虎一般。 第七百五十三章、 妖狗大战 老狗变得和周大同一般高大,周大同的脚自然踩不到它,反被老狗抬起爪来在他脚脖子上撩了一爪,锋利的爪子犹如数把神剑,剑气深入周大同的肌肤。 周大同后撤一步,看清老狗的模样,倒吸一口冷气,有点不相信似的自言道:“盘瓠!” 此时老狗已经呲牙扑上,周大同不敢怠慢,举手相迎。只见他的十指指甲突然伸出变成又长又黑,迎风飞舞,犹如十把黑色的软剑,与老狗战在一起。老狗上下纵跃,被却十条指甲挡住不能靠近。 周大同哈哈大笑:“果真是盘瓠!哈哈哈……今日不管血魔大阵能不能成,就算弟子全都死了,能抓一只盘瓠回去,也算值了!哈哈哈哈……你这小妖,妖丹还未大成,竟然就有如此实力,随我回宗门去,好好培养,几百年后,你就是天下第一妖,比那些什么狐精蛇怪强多了,就算九品真龙,也未必比得上你!哈哈哈……” 齐鹜飞躲在一旁看得清楚,这周大同变身之后,身体发生了明显的变化,虽然还是人形,但身上皮肉早已和人完全不同,倒是更像妖类,尤其是十个指甲,这哪是人类修士能修出来的?这种把肉身修炼成法宝的修法,在正统门派看来完全是旁门左道,而且得不偿失,相当于以人身换妖身,以妖法修人道,事倍功半,除非有特殊情况,极少人会这么干。一旦有人去修此法,就会被人当做妖类,成为正统门派攻击的对象。难怪潘子墨宁愿停留在半仙境界,也不愿再修密云宗的秘法,除了他喜欢剑道之外,恐怕不愿入妖魔道才是关键。 旺财的实力齐鹜飞是清楚的,当初在起蛟泽一战,幸亏旺财抵挡住了有千里地气支撑的魔雾。那雾影人和白蛟蝠妖实力应该差不多,也是天妖级别的,甚至可能更强些。但周大同不仅法力达到了天仙境,更是有密云宗特有的妖法加持,修炼了强大的肉身。他的实力必普通的天仙要强,加入让六道木仙人来的话,未必是他的对手。他此刻是存了要活捉旺财的心思,因而未尽全力,也不知道他尽全力是个什么样子。毕竟五百年前就入了天仙境的老妖怪了。 不过齐鹜飞也不是很担心旺财,前阵子哪吒上盘丝岭,听说旺财变身后承受了哪吒三宝一击,虽未亲见,但想想都激动。哪吒何许人也,三宝一击何等的威力,眼前的周大同怕是早已灰飞烟灭了吧,而旺财只不过破了头皮而已。 当然,哪吒也未尽全力,否则旺财恐怕没那么好运。当时的场景,齐鹜飞也只能想象猜测了。 密云宗果然还是有些名堂的,周大同实力强悍,身法诡异,老狗一时靠近不了,便有些暴跳如雷起来。他猛地一个纵跃,张开金色的翅膀,扇了扇,狗身边突然没入虚空不见,待到出现时,早已突破了周大同十指甲化作的法器的屏障,到了他面前,一爪子抓了下去。 周大同吓了一跳,急忙往后退。 毕竟是天仙实力,不是当初的陈光化,被旺财一爪子拍烂了半张脸,周大同退步之时,强呼一口气,胸口塌陷,避开了狗爪,只衣衫被抓破了,显得极其狼狈。 周大同大怒,瞥见老狗背上的金色翅膀,有些迷茫不解,此物明明是天妖录上记载的盘瓠的样子,可又怎会生出这样一对蝉翼般的翅膀来?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周大同忽然有些心虚起来。 旺财没有说话,也不知他是不屑回答,还是因为话说不利索的缘故,只朝周大同瞪了一眼,就扑了上来。 周大同大惊,十指挥舞,同时身躯再次暴涨,这一次,他的身体长的如山般高,脚下的大地都被他踩的塌陷了,衣服化作片片碎片,露出一身虬结的肌肉,犹如老树盘根,皮肤更是像千万年的枯树皮一般,一看就是一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唯有小肚子鼓起来,白白的,像是怀了十月胎的孕妇。 旺财扑上来,又是一爪抓向周大同的胸口,这一次抓个正着,但犹如斧中败革,刀劈浊泥,对周大同没有形成一点伤害。 周大同哈哈大笑,说:“小东西,看你稀罕,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你现在的修为还伤不了我这一身魔皮。我闭关几百年,原本以为用不上,没想到今天被你逼着现出了本相。等我今夜入血池洗礼,成就不坏魔身,就算我师兄破了八品大关,也不见得是我对手了,到时候密云宗就是我的。你随我回去,我让你做镇山之兽,将来迎我老祖出来,把这三界闹个天翻地覆!哈哈哈哈……” 齐鹜飞看得心惊,这个周大同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而更让他担忧的是,密云宗到底有多少周大同这样的人?周大同只是二代长老中的一个,他上面还有掌门,听说更有一带长老还活着。与这样一个门派为敌,睡觉都不敢闭眼啊。 旺财自然不会听周大同的话,而是再次发动攻击,爪子一顿乱抓,虚空尽被抓裂。周大同也不敢大意,虽然他皮坚肉厚,但老狗的爪子也不是开玩笑的,真要被抓实了,也够他受的。而反过来也一样,盘瓠的皮肉比他更加坚硬,那才真是天生的太古凶兽。别说这整只活的,就只剥一层皮回去,也是难得的宝物。 齐鹜飞见老狗只顾往周大同身上招呼,完全不得章法要领,忙提醒道:“旺财,抓他肚子!” 旺财“汪”的叫一声,改变了策略,抓向周大同的肚子。周大同一个不留神,肚子就被抓出五条深深的痕,流出白色的浓豆浆似的液体,隐约看见了里面的肠子。 齐鹜飞暗道,果然是天仙境了,连血都没有,全化了白膏。 此时,周大同也发现了老狗的弱点,就是头顶那个破皮的露出小角的包。这是一个很明显的伤口,周大同佯装十个指甲攻向老狗身上其余地方,口中吐出一条舌头,闪电般击中了老狗的额头。 周大同和老狗同时受了伤,各自小心起来,不敢再有丝毫大意,巨大的身躯在山上的虚空间闪烁。 第七百五十四章、 缚妖索 齐鹜飞一直在旁边窥伺,原本想要趁机给周大同来上一剑,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是白天,宵练的杀剑用不出来,而承影更是要在昼夜交替之时才能用。若以普通剑法,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而自己即便隐身,也很容易暴露位置。若周大同不顾一切,以他强大的法力,齐鹜飞未必逃得掉。或者周大同心生警惕跑了,不再恋战跑了,对齐鹜飞来说也得不偿失。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他现在利用遁术赶紧跑出去报信,找人来帮忙。但附近哪里又有能打得过周大同的人呢?等搬到救兵,这里已不知怎样了。 好在旺财实力强大,看上去没有落败的迹象。 齐鹜飞突然想起了在狮驼岭猼訑洞中捡来的那根五色绳子。当时行瘟使者用这根绳子捆了九尾猼訑。九尾猼訑都能捆,那捆个七品的应该没问题。问题是,这绳子必然有特殊的用法,不是随手丢出去就行的。 齐鹜飞记得当时行瘟使者念了几句咒语,那时他就隐身在边上,现在还记得。只是咒语是咒语,无论是法宝还是咒术,并不是只要咒语的发音就能使用的,不是电影里念一句芝麻开门或者菠萝菠萝蜜就可以开门和做法的,而是有其心法在内,若不知心法,光知道咒语是没用的。 所谓心法,便是心物感应之法,以心御物,以法成术,而后才有威力可言。 他不知道心法,但是心法是可以琢磨的,在知道咒语的情况下,琢磨起来更容易些。他有些后悔,如此威力的法宝在手,前几天怎么不研究研究呢。现在临时抱佛脚,显得有点急促了。 齐鹜飞拿出那根五色生辉的绳子,看着上面流动的光华,默默地念了几遍从行瘟使者处听来的咒语。 绳子毫无变化。 不过咒语从口中出去时,他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心中似乎有所应,而脑海深处则响起了一些遥远的声音,就和他在心我之镜中学会的那些咒术一般。 他立刻排除杂念,轻轻抚摸这五色光华的绳子,继续默念咒语,感受其中的关联,虽这滚滚魔音充斥双耳,他和绳子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他似乎读懂了绳子的语言,知道该如何与他沟通。 片刻之后,他伸手一指,说声:“去!” 那绳子便化作五彩流光从手中飞了出去,悠忽间到了周大同身前,一片五彩的光芒罩住了他。 周大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身体也不断缩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他不停挣扎,却毫无用处,只急得哇哇大叫。 齐鹜飞一开始还不太敢相信就这么一下就把周大同给制服了,在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终于确认周大同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这条五色绳子的时候,才放下心来,心中暗自喜悦,还真是捡到宝了啊! 他现出身来,笑呵呵地看着周大同,说:“怎样,这位大仙,要不要‘本半仙’来帮你松绑啊?” 周大同怒目相视,要吃了齐鹜飞似的,奈何身体被捆住,施展不出半点法力,眼神由怒转哀,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会有缚妖索?” 缚妖索? 齐鹜飞之前想过无数次这绳子是什么东西,比如捆仙绳什么的,甚至还幻想过太上老君的晃金绳,当然,只是幻想,晃金绳这种连孙猴子都随便捆的宝物怎会落到行瘟使者手里呢。他也想过这是缚妖索,可是缚妖索只能捆妖,不能捆仙,这一点周大同应该很清楚才是。周大同既然认出了缚妖索,难道他是…… 齐鹜飞不禁对密云宗有了新的认识,莫非这个门派是一个妖门?潘子墨说密云宗的秘法修到高深处都不再使用法器,而更注重肉身修行,这不就是妖修之道吗? 难怪周全胜要躲在四安里练魔蚊阵,他也与魔蚊化作一体,世间只要还有蚊子,他就不至于死。这么一想,赵全胜虽然法力修为不如周大同,但境界或许更高过一筹。 赵全胜没死,终究是个麻烦。 不过赵全胜应该没回密云宗,也许躲到哪个犄角旮旯修炼去了。他魂魄寄托在普通蚊子身上,要重新修成,没有大机缘,不知要过多少个千万年了。 眼下还是先处理到这个周大同。 “既然认出了缚妖索,你就该猜到我的来历了。”齐鹜飞故意这样说道。 周大同眼皮抬了抬,惊道:“难道你是勾陈的人?” 齐鹜飞心头一跳。听到缚妖索的时候,他就想到过勾陈大帝。传闻勾陈大帝曾统御天下妖类,缚妖索就在他手中。周大同如此说,想必是真的了。 问题是,这绳子是怎么到行瘟使者手中的。难道勾陈…… 他想起行瘟使者口中所称的大帝,莫非要造反的不是瘟神吕岳,而是勾陈? 这事儿可大了去了。 有一种很大的可能,行瘟使者这次也是被当了枪,因为他的身份,而让人联想到瘟神吕岳,由吕岳来背这个锅。 又或者吕岳故意让行瘟使者带着缚妖索下界来做这件事,从而让勾陈大帝来背这个锅。 齐鹜飞有点不敢想下去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现在知道行瘟使者以及缚妖索的,只有他一个人,这是件多么危险的事啊! 周大同见齐鹜飞不说话,以为他默认了,叹口气道:“既是勾陈的人,我自认倒霉。能与太古盘瓠一战,有被缚妖索所捆,也算不虚此行了。但我有一事不明,我密云宗向与大帝无往来,不知因何得罪了大帝,要在此处擒我,又将如何处置我?” 齐鹜飞心中一动,就坡下驴,说:“你们在七绝山搞这么大阵仗,真以为没人管了么?” 周大同道:“我自认为此事做得隐秘,没想到还是泄露了。只是这种事向来都是城隍司和仙盾局管,怎会惊动了大帝?” 齐鹜飞说:“你不知天军正在北俱芦洲开战吗,大劫在即,各路妖魔蠢蠢欲动,天庭如何能置之不理?你们想要连通冥河,勾连幽底魔君,这等大事,上面会不管么?” “勾连幽君?”周大同睁大了眼睛,“这等罪名我可担待不起,我们岂敢勾连幽君,幽君一出,天地不存,万劫不复,我们勾连他作甚。我们密云宗只想老祖复生,并不算多么过分的事。” 齐鹜飞微微一愣,幽君一出,天地不存!看来幽底那家伙连妖魔道都不与他为伍,那么当初自己又是怎么和这家伙沾惹上的? 第七百五十五章、 最后的霞光 “那么说,你家老祖就躲在冥河血池之中?” 周大同冷冷的看了齐鹜飞一眼,忽而变得视死如归的模样,冷笑道:“我老祖当年横行太古,连圣人都奈何他不得,他的行踪,岂是尔等能知!” 他抬头看了看天,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晚了,大阵已经启动,血魔复生,你手中虽有缚妖索,奈何只能捆妖,不能捆魔,天黑之后,七绝山就会成为千里血池,哈哈哈哈……” 齐鹜飞吓了一跳,知道时不我待,再不抓紧,叶问天就危险了。他不觉得从一个天仙级别的是妖是魔都说不清的家伙身上还能套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便不再废话,扬起手中无形的承影剑,默念剑诀,一剑斩了下去。 原本以为要多砍几剑,毕竟周大同是天仙境的妖人,肉身强横,但不知是不是缚妖索限制了他的缘故,这一剑下去,竟然就将周大同的脑袋削了下去。 一个形如婴儿的葫芦大小的元神逃出,却再次被缚妖索上的五色华光捉住,在空中挣扎。齐鹜飞再出一剑,将周大同元神斩灭,然后顺便把金包银的魂魄放出来,也斩灭了,就此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虽说杀人魂魄,尤其是周大同这样级别的,神魂合一凝聚成形的,斩杀之要背负极大的天道罪恶,但齐鹜飞身上功德满满,不怕这点折扣,要是留着周大同的元神,只怕后患无穷。 杀人之后,他立刻上了山。 此时,留在山上的密云宗弟子,包括七子之二的罗忠良和柳传鹤,因周大同久去未归,正自焦急,而魔阵正在发动之机,又不敢离开。 齐鹜飞现在已是接近半仙的实力,对付山上那些密云宗弟子易如反掌,加上隐身状态,一路冲上,便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杀了个精光,最后到得中央祭坛时,正是夕阳西下,天地阴阳交替之时。 罗忠良和柳传鹤忽而感觉到了无边的杀意,犹如浓烈的酒坛子被打翻了一般,源源不断,挥之不去。他们各自吐出昆吾宝剑,紫绿两道剑光犹如两条发光灵蛇在空中飞舞闪烁,然而这杀意来自天地之间,他们始终无法找到根源。 柳传鹤皱眉道:“师兄,是不是血魔要出世了?” 罗忠良看着微热翻滚的泉水说:“看时辰也差不多了,不过这杀机怎的不带魔意?莫非有敌入侵?” 柳传鹤虽然入门晚,年纪小,却是师门看好的天才,修为也比师兄罗忠良高出许多,在密云宗三代弟子中,除了潘子墨就数他天分最高,而潘子墨自动放弃了密云秘法而专修剑道,等于也放弃了三代掌门的继承权,柳传鹤最得师长宠爱,自然更赠傲气,俨然以掌门弟子自居了。他傲然道:“管他什么敌人入侵,谁来都是一个死字。” 罗忠良皱眉道:“师弟不可轻敌,师伯下山还未归,不知处了什么事。” 柳传鹤说:“师伯是天仙高手,妖身大成,能出什么事?就是被天警发现了,寻常天仙下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罗忠良点点头,但还是有点不放心,说:“还是小心为妙。” 柳传鹤哈哈大笑:“师兄你真是太胆小了,如今阵法已动,冥河血魔将出,我看就把那小子丢下去吧。” 罗忠良知道柳传鹤心里的小九九。血魔出来之时,必须第一时间将它控制住,吸取它的冥河血气,纳入自身元神之中,一旦错过时机,就难以控制了,以血魔的力量,他们这些人都将被它吞噬,就算掌门再次,恐怕也无能为力。 周大同不在,若是此时血魔出来,柳传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收了魔神,那时候,他在密云宗的地位就将无人能比,就连掌门也要礼让他几分,等他魔神大成,入血池寻老祖的任务自然也只有交给他,那他就是密云宗立派以来的第一人。将来也必是老祖最信任的人。 罗忠良平时对这个师弟又是礼敬又是爱护,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谁没有点自己的心思?要说独吞魔神,虽然也想过,但毕竟机会渺茫,但若让柳传鹤吞了,他也不服。如今密云七子就剩下他和柳传鹤、金包银三个。三人中他最大,竞争未来的掌门之位是极有希望的。 罗忠良看着吊在泉上的叶问天,摇头道:“时机未到,若是现在丢下去,只恐他体内火元与冥河阴气一下子中和了,坏了师伯的大计。还是就这样引血魔上来,我们看准时机再动手。” 柳传鹤点头道:“也好,反正也快了,不在乎这片刻的功夫。” 此时,夕阳更向西落,东边的天空已经黯淡下来,和西边的晚霞形成鲜明对比,七绝山耸立中间一半是阴,一半是阳,黑白分明。 叶问天脚上的伤口依然在流血,那血流的十分缓慢,许久才凝成一滴,由他的脚趾间滴入泉中。 随着一滴血落入,泉水忽然就冒起了热气,从泉底冲起来一股黑水,在泉水中翻滚,没多久就充满了整口泉,变成了一口黑色的墨池。 墨池滚热,突突地冒着泡。 柳传鹤大喜:“血魔要出来了!” 他紧张而兴奋地看着。 就在这时,一柄泛着绿光的长剑从他背后的虚空中闪现,忽而剑光一闪,刺入了柳传鹤的后脑,从泥丸中钻出。 柳传鹤轰然倒地,元神飘出,愤然看着罗忠良:“师兄!你……” 罗忠良脸色狰狞,道:“师弟,别怪我,待我成就魔妖之身,将来找到老祖,再求老祖去幽底为找回你的真灵。” 说罢昆吾宝剑悬剪绿光闪过,如灵蛇出洞,绿光一下子吞噬了柳传鹤的元神,将其搅碎,消散于虚空之中。 罗忠良哈哈哈大笑:“血魔,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而就在这时,当夕阳的最后一道光照过来时,罗忠良看见地面上一道长长的剑影。 紧接着,他的身躯就分作了两半,灵魂本能地逃出,却发现连魂儿也分作两半了。 他的最后一丝清灵看见了夕阳沉落天边的最后一道余光,以及在黑暗降临大地时,站在他面前不远处的那个举剑的人。 第七百五十六章、 冥河血魔 齐鹜飞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杀了这两个人,毕竟两个都是四品以上的高手,据说柳传鹤还是和潘子墨一样的奇才,要一次杀掉两人并不容易,所以他出手就用了杀剑诀,而老黄狗旺财也跟在他身后随时准备补刀。 想不到的是罗忠良竟然杀了柳传鹤,这让齐鹜飞捡了便宜。果然这种歪门邪道的门派里没有什么人性和真情,在任何时候,身边的人都可能成为敌人。 不知带柳传鹤死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一代天才,就这样陨落了。 齐鹜飞救下了叶问天,与此同时,林林山和林海也救起了大部分外围被困在祭泉中的七绝山弟子。不过天黑下来的时候,魔气已经大动,各个泉水都冒起了浓黑腥臭的血水,翻滚着上涌,还是沾染了不少人,这些人沾了魔气的肌肤很快溃烂,浑身化作血水,流入血池中去了。 被救的人先是震惊不已,继而庆幸,接着便对林山林海二人感恩戴德地感谢起来。 此时整座七绝山都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之中,外围的七口泉加上中央的祭坛全都冒着紫黑色的血水,雾气上涌,开始在山上弥漫开来。凡是被雾气接触的东西,无论花草树木,尽皆溃烂。 林林山和林海就带着七绝山的弟子们拼命地往山下赶,去驼罗庄躲避。 这是齐鹜飞事先交待的,这桩功德他不想占为己有,特意留给了林林山还林海。驼罗庄和七绝山本就是一家,如今让驼罗庄救了七绝山,便有了将反目千年的两兄弟重归于好的机会。 七绝山上的七棵柿子树曾埋着七把昆吾剑,布下环山大阵,不知镇压了何物,有可能就是今天被密云宗放出来的东西。这座山将来命运如何不得而知,但齐鹜飞总觉得它还隐藏着很多秘密,比如昆吾八剑的第八把剑在哪里?当初是谁布下的大阵? 这里离盘丝岭太远,齐鹜飞将来必无暇顾及,让驼罗庄来控制七绝山,而今天他帮驼罗庄做成了此事,驼罗庄必不会疏远他,又有林林山在,驼罗庄和七绝山就有可控的机会。将来有什么发现,他也能第一时间知道。 但他并不知道今夜放出来的血魔会是个什么东西,听周大同临终之语,这东西十分恐怖,若让他顺利出来,七绝山将是一片血海,就连山下的驼罗庄也未必能幸免。 所以他做了两手准备,让林林山还林海带着人先逃回驼罗庄,之后让庄主想办法把整个驼罗镇的人口连夜转移出去。虽然这是个大工程,但也必须要做。而自己和旺财则留在山上观察情况,若能阻止魔头出世最好,阻止不了,也得先知道它是个什么东西,免得将来上报都不知说什么。至于此时去搬救兵显然是来不及的,倒有临阵脱逃的嫌疑。 当其他人都跑掉以后,就只剩下齐鹜飞和旺财了。 一人一狗,愣愣地盯着那口滚热的血池,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 齐鹜飞并不知道在血魔初现的时候,是有机会控制魔魂,使其和自己的元神合一的。当然,那样做等于自己就入了魔道,谁控制了谁都说不清楚。 天沉的要命,头顶不见一丝星光,七绝山上不停的传来鸟兽哀嚎的声音,动物们凭着本能开始疯狂的四散奔逃。 齐鹜飞手持宵练,凝目注视着血池的动静。 血池里沸腾地越来越厉害。 不过片刻功夫,血水哗啦一下冲天而起,形成一道暗褐色的水柱,随即如雨般四落,在血水中央,有一团模糊的东西,在翻滚蠕动。它的表面不停的鼓起、凹陷,变换着形状,仿佛里面包裹着许多人,想要从这个囊中逃离。 齐鹜飞想起了魔孚,那个令人作呕的魔胎。此刻眼前这东西不就是一个魔胎吗?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他集中全身法力,宵练剑凝聚太阴之气。 之所以用宵练,是因为在夜里,宵练随时可以使用杀剑诀,不像承影只能在天地阴阳交替之时用一次,威力虽不如承影杀剑来的大,但好在可以多次使用,且不会一用就把法力耗尽。而今夜因魔气上涌,阴云覆盖,阴寒之气达到了极盛,宵练的威力也增大不少。 “旺财,护法!” 齐鹜飞大叫了一声,一记太阴杀剑劈了过去。 剑气凝冰,百丈之内寒霜如雪,纷纷扬扬,那些被魔气侵蚀而枯焦的植物瞬间变成了白色。 剑气劈在魔胎上,噗嗤一声,魔胎裂成两半。里面涌出大量血水,如瀑布激浪,一时间血雨腥风,瞬间覆盖了严冰霜雪。 透过血雾,齐鹜飞看见被他剑气破开的魔胎内滚出一个东西,此物似人非人,似兽非兽,形体蠕动,忽而如触手般伸出几条肢臂,忽而缩回变成一团如烂泥,忽而又展开两片如翅欲飞,忽而又落地如藤蔓般衍展蔓伸开去…… 齐鹜飞知道刚才一剑未曾伤它,只破了它的外囊,便再起一剑,劈了下去。此时那东西正如章鱼一般趴在地上,剑气来时,它大概也感觉到了危险,触手飞舞欲挡住剑气,却被剑气斩断成数截。 齐鹜飞乘胜追击,剑气不断,砍瓜切菜一般,把那东西砍了个稀巴烂。 然而这些碎块污物却还在地上不停蠕动,很快有聚合之势。宵练剑气只能将其割裂,却始终无法斩灭。 只一瞬间,那些东西又聚合在一起,朝着齐鹜飞蠕动过来,忽而又停住,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化作一个人形,竟然和齐鹜飞一模一样,手中拿着一个剑柄。 齐鹜飞吓了一跳,明白这东西原本无形,第一次到人世间来,看见什么就变成什么,所以刚才会变作草木石头鸟兽的各种模样,而如今又变成齐鹜飞的样子,只因宵练在夜间无形,所以它手里只拿一个剑柄。 唰! 齐鹜飞又是一剑,将那东西劈成两半,随后立刻隐去身形。他可不想对着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血肉模糊的东西战斗,而且仅凭借宵练似乎难以消灭它,必须另想办法。 血魔被剑气劈开,瘫软落地,化作一滩血水,只瞬间又重新凝聚成形,只是眼前没了齐鹜飞,只有一条老狗,它便又变成了老狗的模样。 旺财看见它变成自己,气得汪汪直叫,摇身一变,铁面青鬃、额顶生角,身披五彩,背插金翅,威风凛凛。 血魔见老狗变形,它也变形,也变作盘瓠的样子,只是身上没有五彩,唯有一片血光,让老狗看得直呲牙。 第七百五十七章、 战魔 老狗嗷一声叫,扑了上来,利爪如刃,抓在血魔身上,抓出五道裂痕,血魔再一次化作一滩混着血水的糊状物哗啦啦落在地上。 齐鹜飞趁机而上,宵练和承影齐出,剑气纵横不断,把地上的血污完全打散割裂,使它不能凝聚。 然而这些血污却始终无法清除,剑气也难以将其消蚀,顺着地面缓缓流入了血池之中。 随即血池之中便耸然有物出现,高高浮出水面,随即再次凝聚化形,又变作盘瓠的模样,更是学者老狗的样子龇牙咧嘴,伸出利爪,朝旺财扑了过去。 齐鹜飞暗道不好,这东西好像完全杀不死。它是无形之物,浑然一体,没有弱点。 这时候他有点后悔没从元小宝那里把葫芦借来,若是有葫芦在,此刻正是夜间,可以唤来小宝的师父夜游神乔坤,让他阻断阴阳,只要阴阳一断,就像当初的墨池阴魔一般,此魔也会失去冥河之底魔气的支援,那时候只要多砍它几剑,总能杀死它。 若非如此,就只能熬到天亮,借天地阴阳交替之时的杀机来杀踏,承影杀剑的威力比宵练要强许多,若能一剑斩灭魔气,使它不能复生,也是个办法。但这想法太过理想化,先不说能否一剑杀灭,就说拖到天亮就是个很大的问题。此魔初到世间,此时的实力是最弱的,但只这么片刻,就已经学会用老狗的手段来攻击老狗,而且其身上凝聚的魔气明显更强烈浓郁了,若隔一夜,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老黄狗自然不惧,见魔物扑来,便也扑了上去。 两只盘瓠,一真一假,一虚一实,便互相扭打在一起。 假盘瓠似乎不是真盘瓠的对手,时不时被真盘瓠撕裂抓碎,但它却不会死,反而愈战愈勇,一次比一次强。 期间齐鹜飞几次加入战团,却还是奈何它不得。而每一次,他都感到比前一次吃力,觉得老狗和魔物的实力都在变强。 他相信旺财很强,毕竟是挡住过哪吒的狗,连孙悟空都认得他,可他再强,也终究有个极限,而那魔物却接着冥河之底的魔气,源源不断地成长。 必须切断冥河血池的联系,否则完全没有战胜它的希望。 齐鹜飞开始动起了脑筋。周大同在山上布置了阵法,用以连同冥河血池,引魔气上涌。但这件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很可能从七绝山立派之初就开始了工作,一直到最近才完成。 他们一定打过火焰山的主意,只不过火焰山不是谁都能进去的,即使有辟火的法宝,也未必能进入到最深处,何况那六丁神火早已成精,没有圣人手段,要捉住它可不容易。金包银发现叶问天体内的真火,他们计划才正式启动。 魔已现,现在去破坏周大同布置的引魔大阵已经没用了,即使把山上夷为平地,也无法阻止魔气上涌。 要克制此魔,唯有两样东西,一是六丁神火,叶问天体内的一点真火,就能克制冥河阴气,打通两界之隔绝,引魔上来,若是有六丁神火之精,一定能压制此魔,甚至消灭它。但叶问天体内的真火太少,而火焰山太远,此事行不通。 另一样东西就是此前布置在七绝山上的那古老的阵法。此阵设立在此地,必和此魔有关,不是为了镇压冥河死气,就是为了镇住此魔。若能恢复阵法,必能切断冥河联系,没有了魔气支援,凭着旺财的实力,加上自己从旁相助,就不至于落败。只要能撑到天亮,胜算就多了几分。他已经交代林林山,如果他子时还不下山,就让林林山去搬援兵,想必天亮时天庭救兵就来了,只不过如此一来,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包括他杀了密云宗的人以及得到了昆吾八剑。 但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宝物再好也是身外之物,总要先把眼前这魔头解决掉。 齐鹜飞趁着老狗拖住魔物的机会,开始研究起阵法来。 因为在山下仔细观察过七棵柿子树所在阵,又为了对付周大同而改造过阵型,所以对整座山的古阵他已了然于胸。不求恢复全山大阵,只要能复原一部分精髓,用于这山顶血池周围,切断魔气就行。阵法不难,难的是材料,而其中最重要的无疑是昆吾剑。 现在昆吾八剑的七把已经全都被他拿到,其中惊鲵和断水分别给了小青和昆奴,另外五把,潘子墨的掩日、吴德的转魄、金包银的灭魂、罗忠良的悬剪,柳传鹤的却邪,全在他身上。 七有其五,可以一试。何况他身上还有承影和宵练,或许也能一用。 就这样,他拿出五把剑来,配合身上其它的材料,就地摆起了阵法。 当昆吾剑插入地下的时候,正与旺财扭打在一起的血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身形一阵扭曲,忽然就朝着齐鹜飞所在的方位扑了过来。 旺财自然不放过,在它身后猛扑,但它混若不知,完全不管旺财的攻击,只顾扑向齐鹜飞。 齐鹜飞此时正在布阵,全神贯注,来不及念咒逃遁,虽然隐身之中,血魔无法准确的攻击到他,但血魔实力强大,已感应到他的位置,大范围攻击之下,他也难以幸免。 他只得急急展开天丝鲮鲤甲,形成护盾,挡在身前。此甲经过铁牛改造,加入了金鲤鳞甲和最新的蛛丝,威力大增。但即便如此,血魔之力撞上来时,依旧把护盾撞散了,齐鹜飞也被撞飞了出去,从七绝峰顶直接飞到了另一个山头,差一点背过气去。 而尚未布置完成的阵法也无法继续,那五把剑全被血魔的魔气卷起,仿佛被掐住了七寸的灵蛇,兀自在空中颤抖,却完全无法挣脱。 旺财此时已经扑到血魔身后,利爪抓处,血魔背上掉下一大滩血肉模糊的东西,坠落地上化作血水。然而血魔却并未被击散,显然比先前强大了很多。 血池中的血水源源不断的往它身上涌去,它的身躯越来越大,以至于在这山峰之上也显得有些臃肿。 它缓缓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旺财,似乎在鄙夷他的弱小。 旺财自不甘示弱,也晃一晃,身躯涨大到和血魔一样。 两只巨兽,犹如在七绝山顶上多压了两座大山。也幸亏这七绝山壮阔,要是寻常的小山,此刻怕不是已被压垮了。 旺财与血魔再斗。之前的战斗,旺财如何攻击,血魔就如何还击,完全是学他的样子,可这会儿,血魔突然变了招,那五把昆吾剑被它卷住,在身前乱舞,完全成了它的武器。昆吾剑本就是至宝,威力巨大,密云七子实力有限,除了潘子墨,其余人皆未能发挥出宝剑真正的威力,如今在血魔手中,虽然灵性受到束缚,而威力却反而变强。 旺财本就面对一个完全模仿自己的对手,他有什么样的本事,对手全能模仿出来,如今对手又多了五把剑,相斗起来,他就显得十分吃力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 是妖是魔 齐鹜飞知道,再不想办法,旺财必然支撑不住。这魔头,实力恐怕远超七品天仙,而且它的魔力还在增强,不知会强到什么程度。 这时候想跑也有些困难,他倒是可以,但旺财似乎被缠上了。 齐鹜飞绞尽脑汁,把自己身上带着的东西一一细数了一遍,想着哪件法宝可以克制此魔。唤仙葫芦在小宝那里,打神鞭给了范无咎,承影剑和宵练剑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还发挥不出最大威力,要是尹长天,说不得随手一剑就将此魔斩灭了,可尹长天是半步入圣,他现在却连半步天仙都还没到,即使熬到天亮使用杀剑诀,也未必能杀死此魔。 想来想去,好像只有刚刚用过的缚妖索了。 齐鹜飞万般无计,就拿出缚妖索,念动咒语,朝血魔丢了过去。他并不指望这东西能捆住血魔,周大同说缚妖索只能捆妖,不能捆魔,听名字也知道此言不虚了。他只想借此物吸引血魔的注意力,毕竟不管多厉害的妖魔,见到宝物总是会心动的。若能趁机夺回五剑,或许还有重新布阵的机会。 绳子飞出,一忽儿就到了血魔跟前,如蛇一般缠了上去。血魔想要挣脱,绳子放出五色华光,紧紧包裹住了它,令它动弹不得。 巨大的身躯开始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急剧缩小,到最后变成如一个篮球大小的一团污秽,被五色的绳子紧紧捆住。 齐鹜飞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这绳子竟然能捆住这魔头。 不是说缚妖索只能捆妖,不能捆魔吗? 这里面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要么此魔根本不是魔,而是妖,要么这绳子不是缚妖索,而是别的什么东西,比如……晃金绳? 齐鹜飞一顿胡思乱想之后,捡回了昆吾剑,重新开始布阵阻断魔气。若是魔气不阻断,就算把这魔雾捆了带走,七绝山也会被源源不断的魔气污染,而冥河死气会不会从此涌入三界也未可知,就算天庭有补救之法,事后必然彻查,那么前前后后那么多事情,齐鹜飞说都说不清楚。 好在他尝试过后,在子时之前就成功阻断了魔气,将虚空通道封闭,因为血魔已被他捆了,已经不需要镇压魔物,所以阵法也不再需要。便撤了阵,拿着昆吾剑,带着被捆了的魔物,和恢复老黄狗模样的旺财一起下了山。 驼罗庄经营千年,根基还是有的,镇上的人都已经紧急疏散,只剩下林林山和老庄主林英还在镇上焦急地等待。 他们见齐鹜飞下了山,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简短问了经过,林英也不顾当着晚辈林林山的面,就库通一下跪在齐鹜飞面前。 齐鹜飞连忙将他扶起,道:“老庄主何故如此?” 林英说:“今日若非齐真人,我驼罗庄上下数百人连同这镇上几千户人家,全都要命绝于今夜。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我林英纵死,又有何面目去见先祖!” 齐鹜飞笑道:“这说明天不亡你啊,我只是恰逢其会而已,有句话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日过后,七绝山和驼罗庄合为一体,必将成为西牛贺洲举足轻重的大派,重振门威这重担就落在林庄主你的身上了。” 林英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动容道:“若果真如此,那也是齐真人的功劳。我驼罗庄上下,今后愿唯齐真人马首是瞻。” 齐鹜飞知道林英除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也有讨好的心思在里面。他是城隍司的人,不大不小也算个官,又是一派掌门,年纪轻轻就已经在修行界崭露头角,今日一举灭魔,救下大半个七绝派和一座驼罗庄,可谓是真本事尽显,不是徒有虚名之辈。像这样的人,林英又怎能错过机会结交。驼罗庄要想发展,没有朋友和靠山是绝对不行的。另外,七绝山上的魔真的就除掉了么,将来若有什么事,驼罗庄搞不定,还是得请齐鹜飞来帮忙。齐鹜飞正是吃准了林英的心思,早就做好了预案,才让林林山和林海去救了七绝山弟子。 他让林英别急着把族人召回来,先观察一晚上再做决定,免得七绝山上有什么变故,而趁此机会,正好收服了七绝山的弟子。从七绝山救出来的人不少,这么多人难免良莠不齐,还是要仔细考察一番。 林英当然明白齐鹜飞的意思,他听了林海和林林山的描述,又见整个七绝派的弟子那夹杂着死里逃生的喜悦与后怕以及丢了魂儿似的迷茫神情,此时真是把齐鹜飞当天上的真神一般看待了。 齐鹜飞倒不是很担心林英搞不定,毕竟也是传承千年的一派之长,现在让他担心和纠结的是被五色缚妖索捆着的这个不知是妖是魔的东西。 他发现这东西好像杀不死,目前只是被绳子捆住失去了魔力犹如一团死物,但其实它是活着的,要杀死它不容易,因为这东西虽然看似有形,但其形似乎又无质,极其虚幻,仿佛不是同一时空的东西。 常理而论,捉到妖魔,身为城隍司潜龙湾站长的齐鹜飞自然应该把它交给天庭处置,以这魔物的等级,他的功劳肯定是大大的,甚至可能超过蝠妖和魔孚。但问题是,齐鹜飞自己身上有太多说不清的事情,这东西从哪儿来,是怎么捉住的,这条缚妖索又是哪儿来的,诸如此类,一旦引起天庭重视,尤其是有心人从中追究,能把齐鹜飞乃至黄花观查个底儿朝天,老天爷要是认真起来,你怎么恁得过他? 但如果不交给城隍司,杀又好像杀不死,放又放不得,总不能带回盘丝岭养起来吧? 怎么办呢? 想来想去,齐鹜飞有了主意,他决定把这东西带去五庄观,交给镇元大仙,就当是送礼了。 原本去五庄观带的礼物就不够,九幽束魂草加蛛丝,随便送给谁都已经十分珍贵了,但送去天下第一观,地仙的祖庭,还是略显寒碜。陆承让齐鹜飞把礼物的分量加重些,可齐鹜飞实在不舍得再加了,九幽束魂草还有六株,炼丹至少要五株,留下一株保命用。至于蛛丝,普通的恐怕难入五庄观的法眼,可带色的少,小青和昆奴吐点丝容易么,齐鹜飞想想就心疼,怎能拿着师妹身上落下来的东西随便送人? 如今有了这血魔,倒是好办了。镇元大仙不是在狮驼岭收走了九尾猼訑么,看样子万寿山也是喜欢养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的,这血魔说不定正合地仙老祖的胃口。以镇元大仙的实力,想必也能制服这东西,要杀还是养,就凭他们做主,齐鹜飞就不管了。关键五庄观不是官方,不代表天庭,镇元大仙地位尊崇,绝不会刨根问底地来追究自己的事儿。这也算皆大欢喜了。 至于抓了这么大一个魔头却没能领到天庭的奖赏,确实可惜了,但齐鹜飞有一块能领功德的残碑,还能在镜中转化为真灵法力,相比之下,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了。也不知平息了七绝山这场风波,捉了这血魔,能捞多少功德。 打着如意算盘,齐鹜飞就带着老黄狗和叶问天连夜启程,赶往五庄观去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七色女神 万寿山在哪儿,其实没人能说得清。 都说它在流沙河西,流沙河是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的分界线,因此万寿山就算作了西牛贺洲的一部分。西牛贺洲修行界都十分认同这一点,并以此为荣,毕竟是地仙祖庭所在地嘛,地仙发源于此,也就等于发源于西牛贺洲。 实际上,万寿山更像一个独立的结界,如果乘坐飞机由南赡部洲向西巡航,并见不到万寿山这地方。在凡间的地图上也没有万寿山这个地方,流沙河的西面只有一片广袤的高原,那里有很多山,都有各自的名字,却没有叫万寿山的。 只有御剑飞行的修行人在经过此地的时候,才能感受一个浩渺虚空的存在,很多人闯进去过,有些是误闯,有些是明闯,就是为了见一见那名震天下的地仙祖庭——五庄观,以及观里那棵天地三大灵根之一的人生果树。 万寿山倒是并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虽有结界,却不设门户,不设法阵,只要修为到了能穿越结界的程度,就都可以进去。凡进去的人都战战兢兢,大多是因为镇元大仙的威名。 不过,进万寿山容易,要进五庄观可就难了。 万寿山很大,大到没有人见过它的全貌,哪怕是御剑而飞的修士。万寿山上还有各种奇珍异兽,据说还有洪荒遗种。每一个去过万寿山的人,对万寿山的地貌的描述都不尽相同,去过两次的人,每次所见也不一样。万寿山没有固定的形貌,因此五庄观也没有固定的位置。所以,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不要说进五庄观,连见都见不着。 据说近两千年来,不受邀请而进五庄观的,只有当年西天取经的师徒四人。他们究竟是误打误撞进去的,还是凭借着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的通天本领硬闯进去的,谁也说不清。 齐鹜飞觉得,或许是上面的人合谋商量好的。西游关乎三界改革,关乎佛道之争,是对修行界未来产生重大影响的大事,天庭和灵山都参与了,地仙祖庭怎么能置身事外?镇元大仙插一手也很正常。 所以,五庄观就那么自然而然地出现在了西天取经的路上。唐僧师徒进去了,人参果树被推倒了,人参果树又被救活了,这一切都是剧本,是安排好的。 齐鹜飞没有剧本,自然就没那么好运了,所以当他进入万寿山结界的时候,在那一片广袤的空间里转悠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五庄观。 这一下他可着急了。见不到五庄观就完不成任务,完不成任务这一趟就白来了,礼物送不出去就拿不到回礼。关键是半路上捡了个烫手的山芋,本打算顺手送给镇元大仙,换点好东西回去。可要是找不到五庄观,这东西送不出去,带在身上就成了累赘,成了麻烦。 齐鹜飞带着叶问天和老黄狗,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山上转悠,除了几只仙鹤,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兽,就没见到什么仙家气象,他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可是这么大的结界空间,若不是万寿山,又能是什么地方呢? “镇元大仙!” “清风道长!” “明月仙子!” “晚辈黄花观齐鹜飞特来拜访!” …… 齐鹜飞一遍又一遍的喊,回音满山间,惊起鸟兽无数,却就是不见人。 转了半天,齐鹜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迷蒙的远山发呆。 老黄狗匍匐在齐鹜飞的脚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开始昏昏欲睡。 叶问天问道:“师父,咱们还要找下去吗?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 “找不到?找不到当然就不找了,回去啦!”齐鹜飞的声音很大。 叶问天吓了一跳,以为师父生气了,不敢再说话。 齐鹜飞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人见不到,礼物还是要送到的,总不能带来的礼物都拿回去,这不合规矩。” 又说,“但也不用把全部礼物都留下,毕竟没进门,没见到人不是,就留一半吧。” 说着便把被捆了的血魔往前方的空地上一丢。 “你就留在万寿山吧,若是有缘,以后跟着镇元大仙,说不定能脱离邪道,得成个正果。”齐鹜飞对着血魔说。 血魔被捆着,挣扎了两下,身上的五色光芒就亮起来,束缚得更紧了。 …… 远处有白云雾霭,隐约可见其中一座亭子浮在虚空之中,亭中一人,头戴金冠,身披鹤氅,体如童子,面似美人,站在那里,自有仙家气派。 此人正是地仙之祖镇元子。 明月仙子和清风道长一左一右侍立在他的身后。 当齐鹜飞把血魔放出来丢到万寿山地上的时候,明月仙子微微皱了皱眉,说:“他这是做什么?” 清风也沉着脸,但他认识齐鹜飞,知道是无机子的徒弟。不久前还刚刚被无机子套路了一次,帮盘丝岭解了围,还把五庄观给拖下水了,幸亏师尊镇元子不计较。他也没想到齐鹜飞会来万寿山,而且还带了这么个东西来。 “他刚才不是说这是礼物……”清风想为齐鹜飞开脱,可觉得这理由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万寿山乃地仙祖脉,岂能容这等污物?”明月不悦道。 镇元子忽然哈哈一笑,说:“这小子有点意思啊!” “啊?”明月十分不解,“哪里有意思,还请师尊示下。” 镇元子道:“你二人随我门下也修行数千年了,以你们的法眼,可能看清此子的来历?” 明月从虚空里看了齐鹜飞一眼,道:“我以法眼观之,总觉得似清实迷,师兄去过盘丝岭,和他见过面,想必能看得透彻些。” 清风想了想说:“此子颇有天赋,二十年就如了四品地仙境,在西牛贺洲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这样的天才了。而且他气运极佳,几次遇险都能逢凶化吉,似得天眷。如今天庭也在重用他,前途不可限量。” 镇元子摇头道:“他可不止四品了。” 清风一惊:“不止四品?” 镇元子说:“虽然隐藏了法力波动,但难逃我眼,他离天仙也只差半步了。” 这下连明月也吃惊道:“这……真的只修行了二十年?怎么可能?” 镇元子说:“是啊,的确不合常理。此子的来历连我都看不清,你们看错也是正常。你们可知他丢下的那魔物是何物?” 清风和明月一起摇头。 “那是当年冥河未闭时落入其中的一点圣血,沾染了幽底死气而化生为魔,被七色女神镇压在绝地,如今居然又跑出来了。”镇元子道。 “七色女神?”明月眼睛一亮,“我也曾听闻亘古之初,羲皇画阴阳开天地,有光分七色,化而为神,乃是羲皇的七个妹妹。但只闻传说,未见其迹,原来是真的?” 镇元子没有回答明月,只轻轻叹息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 第七百六十章、 影子 齐鹜飞看着眼前那一团动弹不得的魔物发呆。 原本他以为,这种东西出现肯定会惊动五庄观的人,万寿山可是号称仙界的圣地,怎么能沾染了魔气呢?那不是打镇元大仙的脸么! 可是等了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齐鹜飞不禁怀疑,这里到底是不是万寿山,难道走错地方了? 他狠了狠心,决定把这东西放了。 舍不得鞋子套不着狼,把这东西放了,魔气散开来,你五庄观总不能再不来人处理了吧? 真要是还不见人,齐鹜飞也认了。大不了回去呗,就当来旅游散心了,反正徒弟叶问天已经找着了,至于狮驼岭宗门大会的屁股怎么擦,让上面的人头疼去呗。 这东西他也不能带回去,杀不死、煮不烂的玩意儿,总不能老拿绳子捆着。而这根能放出五色光芒的绳子,他是一定要带回去的,这种等级的宝物他可舍不得丢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就让老狗带着叶问天后退千里之地,然后默念咒语收了绑在血魔身上的绳子。 他是做好了准备的,随时准备隐身加水遁跑路,防止被魔反噬。不过因为手里有一根神奇的绳子,他也不是很怕,大不了再给它捆上,所以他没有马上就跑。 他想象着那东西失去了绳子的束缚,必然会立马现出魔相,原本生机盎然灵气充沛的世界立刻就会染上一片死气,失去了生机。那样,如果这里是五庄观的地盘,五庄观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管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绳子收了回来,那东西却并没有魔性大发,反而只是呆呆地待在那里,身体轻微的波动,像一个由墨水凝成的球。 齐鹜飞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总觉得这东西在看他,观察他,就好像乡下的小孩乍然见到一个城里人那样的好奇。 如果对面是个人倒也罢了,但此物十分虚幻,并无实质,被一团虚幻的不存在的东西这样看着,任谁都会觉得别扭。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齐鹜飞倒不是真想寻回什么答案,只是不自觉地问了这么一句,算是脱口而出,相当于“卧艹,啥玩意儿!”差不多。 可是那东西忽然动了,仿佛在回答他的话似的,虚幻之气在蠕动,慢慢地就化作了一个人的模样,只是并无色彩。神念感知转化成影像,依然是一团黑糊,就像一尊黑色的雕塑。而且这雕塑正由艺术家的手在雕琢,越来越生动,尽管没有色彩,形体却十分灵动,五官也越来越清晰。 齐鹜飞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真就骂了一句:“卧艹,啥玩意儿啊!” 这分明不就是他自己么! 然后,他就听见那东西也说了一句:“卧艹,啥玩意儿啊!” 齐鹜飞傻了。 这特么是什么鬼,玩我呢! 想起在七绝山战斗的时候,这东西和旺财战斗时,也变成了旺财的样子。齐鹜飞有点明白了,这是个善于学习的魔,它也许没有自己的属性,或者是埋在地下太长时间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因而见到什么就学什么。 假如是这样的话,它岂不是世上最好调教的魔? 齐鹜飞开始动起了小心思。若是能调教好一只魔,把它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那好像也挺好玩的。 不过这事儿风险可就大了。终究是一只魔,而且是实力强大的魔。齐鹜飞也只能想想,不敢来真的。万一玩脱了,他的这辈子以及盘丝岭上的一切可能就都毁了。 “你是谁?”齐鹜飞试着问。 “你是谁?”那东西也如是说。 “我叫齐鹜飞,你叫什么名字?”齐鹜飞又问。 “我叫齐鹜飞,你叫什么名字?”那东西也答。 …… 齐鹜飞不再说话了,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东西都会原样复制。它压根不知道齐鹜飞在说什么,甚至可能都不明白语言本身这件事。 当齐鹜飞沉默的时候,那东西也沉默了。齐鹜飞一动不动,它也一动不动。 此时如果有人经过,就会看到两个模样一样的人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是黑色的,像另一个的影子,只不过影子是平面的,而它是立体的。 立体的影子! 我的影子! 齐鹜飞悚然一惊。 老黄狗等了许久不见齐鹜飞,便折回来看,看到齐鹜飞面前站着另一个齐鹜飞,也是吃惊,汪汪地叫了两声。 这两声狗叫似乎惊醒了那个“影子”。它的身体一阵扭动,也变作了老狗的样子,也汪汪地叫了两声。 老黄狗吓了一跳,往后弹射了一大步,惊恐的叫着:“汪汪!汪汪……” 那东西也往后一跳,叫着:“汪汪!汪汪……” 齐鹜飞忽觉得有趣,哈哈一笑,过去摸摸老狗的头,说:“不用怕,它是你的影子。” 老狗茫然不知何意,低头看看,影子明明在地上,对面那个又是什么影子? 此时的魔却不再学他,身体扭动变化,就分作了两团,一个依然是狗,一个又变作齐鹜飞的样子,伸出手来,摸摸另一个自己的头,发出笑声:“不用怕,它是你的影子。” 老黄狗看得直吐舌头,可他一吐舌头,对面那个也吐舌头。老黄狗总觉得自己在照镜子,看着那条黑糊糊的狗,吐出黑糊糊的舌头,他就觉得自己也是黑糊糊的样子,满嘴黑牙,黑舌头……反正丑爆了! 齐鹜飞说:“旺财,你先走,去保护问天,别让问天出了什么事儿。” 老黄狗答应一声,转身就走。 对面的魔也学他们的样子,一个说话,一个转身就走。 齐鹜飞叫旺财走,也是想看看那东西会怎么学,是分出一半来跟着旺财去,还是如镜像一半往相反的方向跑。 但它却并没有跟着去,而是愣在那里,仿佛在思考什么。接着,狗的身体就和人的身体融合在一起,也不再维持齐鹜飞的样子,融成了一团。 然后,齐鹜飞就听到了它的声音:“你是谁?” 齐鹜飞确定,这一次,它不是在学他。 第七百六十一章、 滴血 齐鹜飞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你是谁? 这个问题从魔的口中问出来,总有几分奇怪和诡异。 不仅仅因为对面是一只魔,关键是魔正变成他的样子,就好像他的影子。 于是感觉上就是自己的影子在问自己:你是谁? 可是这世上,又有谁能说清楚自己是谁呢? 齐鹜飞也说不清。 他曾经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一个在社会中挣扎的普通的年轻人,有着看似美好实则虚无的前途以及看似掌控在自己手中实则早已注定的命运。 然而一面古老的镜子改变了命运,他来到这个世界,脱离了凡俗和尘世,有了可以追求的大道和更加光明的未来。 当他以为成仙就是自己的终极目标的时候,一切又发生了变化,变得不可捉摸,变得离奇古怪,变得莫名其妙…… 对,就是莫名,就是奇妙。 他本只是黄花观的一个小小修士,忽然就成了万教的教主,天庭曾经的头号通缉犯。 他的师父,原本只是一个精明小气的穷道士,忽然就成了上天入地的神人,至今逍遥不知去了何处,只做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 盘丝岭原本只是一座荒野之山,黄花观只是一座没有香火的小道观,忽然就成了涌金泉的所在地,山上忽然就多了许多神兽。 去一趟麒麟山就捡一只麒麟回来,去一趟狮驼岭就捡一只白虎回来,去一趟西海就捡一条美人鱼回来,就连花果山也送了一只猴子来…… 隔壁的狐狸原来已修行千年,多年看门的老狗竟然是盘瓠,养了上百年的天蛛化形成了人,而山下城隍司里原本准备撮合给师父的寡妇怎么就成了自己前世的爱人?! …… 这一切,不管他的事,师父的事,还是山上那些妖精的事,若是被天庭知道了,只怕是要派十万大军来剿灭的。 他知道当年齐天大圣的故事,但自己现在还没有齐天大圣的本事,可以一人独挡十万天兵,绑到斩妖台上也杀不死。也没有那样的运气,触犯了天条,得罪了天神,还能被招安到天上去做官。 他只能低调又低调,小心又小心,一步一步地走。 他不知道该走向哪儿。 成仙,还是成魔? 做官,还是造反? 命运在他面前出现了岔路,大道似乎分而为二,他想要统合重新归一,却显然做不到。他将面临一个重大而艰难的选择。 他用还没有准备好来搪塞自己,拖延时间,但他心里很清楚,这个选择必须要做,无法回避,只是早晚而已。 而现在最大的问题却正是面前的魔影问出来的那个:你是谁? 我是谁? 齐鹜飞也很想知道。 于是他在心里问自己:我是谁? 他是齐鹜飞,又不是齐鹜飞; 他是尹长天,又不是尹长天。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 他一遍遍地问,却始终没有答案。 内心开始烦躁,不安,他开始抓狂,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他不知道要杀谁,可能是所有人,包括他自己。 他要毁灭一切。 这是多么可怕的念头! 始终有一丝理智在扼制他的冲动。他知道,那是他的清明,是他的灵魂,是修行多年的正念积累。 可是念头依旧强烈。 这让他无比痛苦。 他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就像凡人一样。这是一种许久不曾有的感觉,自从修行以后,早就没有眼泪了。 对面的魔也流出了泪,正如他的影子一般。 他看见那泪是赤褐色的,像血一样。 不,那就是血! 它从眼角流出,凝聚成滴,落到地面。 地面如水般的荡起了涟漪。 血滴沉落水中,轨迹如红色的丝带。 水底躺着一个人,和齐鹜飞一模一样,像他的另一个影子,但不是黑色,而是白色,苍白的。 血滴落在他的胸口,渗进了皮肤,融入了心脏。 齐鹜飞感觉到心口一痛,仿佛被针刺了一下。 水面忽起了波浪,人影在混乱的光线中变得模糊,唯他的脸虽然扭曲却清晰可见,只是没有了五官,惨白得犹如死亡本身。 齐鹜飞听见一个声音,幽远深邃,仿佛来自地底: “你就是我!” 接着,河流翻滚,那张脸从河底缓缓上浮,越来越巨大,向着齐鹜飞贴近,一直到他的鼻息。齐鹜飞的鼻尖闻到了死亡的味道。 “你就是我!” 他又听见这个声音,这一次,来自他的内心深处。 紧紧抓住最后一丝清明,齐鹜飞咬破了舌尖,随着一口鲜血喷出,用尽最后的力气念出咒语: 夕惕若厉! 魔音滚滚,从遥远的天边如雷而来。 鲜血如雨,穿透那惨白的无面之脸。 空间豁然炸开,光影迷乱。 满地都是血,如洪水一般汹涌开来,所过之处草枯木朽,连石头也在腐烂。 天空翱翔的仙鹤发出凄惨的戾声,鸟兽向远处奔逃。 血魔正在苏醒,千里之地尽赤。 齐鹜飞站在这血的洪水的中间,看着血洪不断扩散,他知道自己犯了错,不该把血魔放出来,不管五庄观的人如何,这里的生灵并无过错。在这灵气充沛之地,每一根草,每一棵树,每一朵花都可能开启灵智,却因这无妄之灾而白费了千万年的修行。 草木不易,生命难得,齐鹜飞感觉心口隐隐作痛,仿佛刚才幻念中那一滴血是真真实实的,至今犹在,并将永恒地在他心上。 他拿出五色缚妖索,想要把血魔再次捆上。可是满地的血洪,漫漫远远,哪里来的本体?找不到魔物的本体,神念无处着落,就算有绳子,有咒语,也无法使用。 他拿出身上所有的剑,无数道剑气射向地面,企图杀死这滚滚的洪水。 剑气所过之处,血水被劈开,冒起阵阵青烟,夹杂着刺鼻的焦臭。然而,洪水岂能被斩断?抽刀断水水更流矣! 就在这时,虚空中伸出一条袖子,袖口迎风张开,朝他飞来。 光影变换之间,齐鹜飞和那滔滔的洪水都被装了进去。 袖里乾坤! 镇元大仙出手了! 齐鹜飞一阵激动。 这里果然是万寿山,没有走错地方,他的目的达到了。 不过他依然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愧疚,山上的草木无辜,枯朽了那么多,这账要算在他的头上,得损失多少功德啊! 第七百六十二章、 五色绲 齐鹜飞恍惚进入了一个奇怪的空间。 他感觉自己变得无限的小,就像飘荡在宇宙深处的一粒尘埃。 刚才还滔天的血的洪水,此刻犹如荷叶上的露珠一般,竟有些小家碧玉般可爱起来。 这就是袖里乾坤吗? 齐鹜飞很想看看清楚,镇元大仙的袖子究竟有何奥妙?可惜的是,他什么也看不清,就像人无法看清整个宇宙。 不过在一片迷蒙之中,他看到了一些缭绕纠缠的气,黑的,白的,似阴阳将分未分之时。这些气他很熟悉,在镜中世界的太极池中也是这样的气。只不过太极池中的气更分明些。 他闻到一丝香气,很特别,像隔着一条河,从对岸被风吹来的花香,幽幽的,淡淡的,却又是那样的让人迷醉。 他想象着镇元大仙的样子,是鹤发童颜,还是老态龙钟,是仙风道骨,还是状若赤子? 眼前的光线忽然迷乱,虚空一阵扭曲,接着,他就跌落到了地面。 地上铺着白玉,晶莹剔透。透过玉石的地面,隐约可见万寿山的山景。 齐鹜飞抬起眼,看见眼前一个女子,静静地站着,飘然若仙。她身上的仙气仿佛与生俱来,与他先前所见过的神仙完全不同。 这就是镇元大仙吗? 当齐鹜飞看见女子身侧的清风道长时,便知道自己误会了,这不是镇元子,这是明月仙子。清风不会和镇元子并排而立。 也就是说,刚才施展袖里乾坤的是明月,而不是镇元大仙,难怪会闻到那种淡淡的香味。 齐鹜飞正在发呆,忽听清风喝道:“齐鹜飞,你怎敢在万寿山上撒野,释放魔物,污染仙家宝地!” 齐鹜飞吓了一跳,但见清风口气虽严,脸上却并无怒色,反倒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而又不可捉摸的笑意,便放下心来。 这里毕竟是地仙祖庭,五帝下凡到了这里也要客客气气,何况自己次来还有求于人,便不敢造次,恭声道: “见过清风道长,见过明月仙子!晚辈齐鹜飞,只因前不久盘丝岭遭逢大难,多亏了清风道长斡旋,才解了此难。今日不远万里而来,实是诚心前来拜谢的。” 说着便拿出用包装好了的九幽束魂草和天蛛丝,“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仙子和道长笑纳。” 这时候,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嘴贫,把那魔物说成礼物的了。 明月站在那里没动,清风手一抬,接过了礼物,笑道:“算你有心,比你师父好。” 看着他奇怪的笑容,齐鹜飞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自家的师父是不是哪里得罪过他。 明月终于开了口,声音清郎而温和:“既然如此,刚才的事就不怪你了,这些东西你都拿回去吧。” 说着一甩袖子,丁零当啷掉下来好多东西。 承影剑、宵练剑、五把昆吾剑、乙丁剑,都是他刚才用来施展剑气对抗血洪的。还有那条看上去很普通,一旦施咒时便放出五色光,能捆住魔物的绳子。 齐鹜飞倒吸了一口凉气,娘唉,刚才太不小心了,这么多宝物就被明月一袖子给收了去,也亏得五庄观不贪他的,或者说明月不是个贪心的人,要不然今天可就亏大了。就算那一棵人参果树给他,他也不愿交换这些东西。商天子三剑,昆吾八剑,虽然都不齐全,但那可是无上至宝,一旦齐全了,据说能和诛仙四剑媲美的东西啊! 他一边捡,一边偷偷朝明月和清风看,见他们面色平静,目不斜视,心头稍宽。承影无形,宵练在大白天看上去也只是一把很普通的剑,不用特殊的剑诀难识其奥秘,希望他们没看出什么来,不要怀疑他的身份,牵出尹长天和魔教来。以镇元大仙韬光养晦的风格,未必会成为敌人,但也绝不愿与天庭的头号通缉犯做朋友。 至于昆吾剑,齐鹜飞倒不是很担心,昆吾七剑在密云七子身上不是什么秘密,五庄观应该还不至于觊觎这几把剑,至于他杀了密云七子的事,明月和清风应该也不会透露出去,而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还能顺顺利利地完成此行的目的,和五庄观结一段善缘,那以后面对密云宗的时候也就多了一个强力后援。 还有那条绳子,本来就不是他的东西,今天正好借机会弄清楚绳子的来历,以此来判断行瘟使者背后究竟是什么势力。 同这些宝物一起落下来的,还有老狗旺财和徒弟叶问天。 老狗汪地一声叫,似乎对此遭遇极为不满,但一抬头,那叫声就只出去一半,剩下的呜咽回了喉咙里。 齐鹜飞捡回了宝物,正要说话,明月又一抖袖子,甩出一团血污之物,说道:“这东西你也带回去吧,不可污了万寿山。” 那魔物就落在齐鹜飞面前。 齐鹜飞吓一跳,连忙念动咒语,用绳子将魔物捆住。 五色光华升起的时候,明月眼中也闪过一丝光。 齐鹜飞见魔物被捆住了,长处一口气,道:“仙子,道长,不是我故意要污了万寿山,只是这东西杀也杀不死,丢又丢不得。镇元大仙乃地仙之祖,法力无边,想必有办法制它,所以我才带来五庄观。此不知何方魔头,若是放出去,必使得天下生灵涂炭,还请仙子看在天下苍生的面上,收了此物。” 明月听他说到要挽救天下苍生的话语,脸色明显和缓下来。 清风则哈哈大笑,说:“好你个齐鹜飞,你既有本事捉它,怎么还处理不了了,要我们五庄观来处理?” 齐鹜飞就把如何收服血魔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指着五彩的绳子说:“全仗此物,才能收服此魔,要不然我早已命丧黄泉,魂入幽底了。” 接着便又趁机把狮驼岭的事简要说了说,重点提到了绳子的来由。 清风脸色凝重,看了看明月,明月也微微皱了下眉,说:“师兄先接待他,我去见师尊。” 说罢踏步虚空,消失在眼前。 …… 五庄观后院。 镇元大仙听完明月的汇报,垂眉道:“我知道了。” 明月说:“那行瘟使者……” 镇元子打断道:“这等小事,大劫在即,万寿山躲过万劫,凭的就是不争不问四个字,哪管他天上地下。” 明月点头道:“师尊说的是,此子来路不明,是不是疏远些好?” 镇元子说:“不必,此子有应劫之相,我也看不太清,不必刻意疏远,一切随缘吧,若是举手之劳,可以助他一臂之力。此事你让清风去办即可,你不必出面。” “是,师尊。”明月又将袖中的魔物放出,问道,“师尊,此魔如何处置?” 镇元子说:“圣血真灵,就养在化仙池中,去其魔性吧,将来或有可用之处。” 忽然又咦的一声,指着那五彩的绳子道,“怎会有此物?” 明月道:“正要向师尊请教,我观此物非凡品,似缚妖索,然缚妖索又怎能捆魔?” 镇元子手指一勾,那五彩的绳子便落在他的手中。 “此乃女娲娘娘的五色绲,当年用来捆五色石的。凡三界之内,五行之属,无论妖魔仙神,皆可以捆。怎会落入这小子手里?有意思!有意思!有意思!” 连说了三个有意思,说罢哈哈大笑,“明月,将绳子还给他,他提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都可以答应。” 第七百六十三章、 棋子 明月走了以后,齐鹜飞和清风的谈话十分愉快。 清风和明月完全是两种风格,正是人如其名,明月皎洁美丽却冷傲不可亲近,而清风则温和亲切,一点儿架子也没有。 相比而言,齐鹜飞当然更喜欢清风。 清风带着齐鹜飞在五庄观前院参观了一番。齐鹜飞才知道,五庄观在万寿山中,万寿山也在五庄观中,这是界中界,而结界的根基正是那棵人参果树。换句话说,万寿山也好,五庄观也罢,其实都在这颗树上,在树荫里,在叶间的缝隙照见的时空里。 齐鹜飞明白了这个道理以后,就明白了西游记里的故事是假的了。孙悟空本事再大,不可能把人参果树推倒,因为推倒这棵树,就意味着毁去了结界根基,那么万寿山和五庄观也自然不存在了。而观音菩萨自然也没有医活人参果树的本事。所以要么故事是编的,要么孙悟空推倒的树不是真正的人参果树。 所谓树在观中,观在山中,山在树中…… 只是这样一来,齐鹜飞又产生了一个更大的疑问,这棵人参果树的灵根又根植于何处? 从前院向后望,隐约可见一株参天大树。有时候他不禁怀疑,镇元大仙会不会就是这棵树成的精? 当然,这个只能在心里这么想想,不可能去问,就算在和气的清风面前也绝不能提的。或许清风也根本不知道,人参果树自天地开辟以来就在,清风拜入镇元大仙门下才多少年?也许只有三清五老这种级别的神仙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吧。 清风满口答应了齐鹜飞提的事儿,让他放心,五庄观坐镇地仙界,这次宗门大会出了事,不会不管的,要不然镇元大仙也不会出手收了九尾猼訑。 齐鹜飞就放了心,只要五庄观不置身事外,李靖就不能独占功劳,治安总局和城隍司也不会只担责任而无功劳了,秦玉柏的一生仕途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而完蛋。 说到九尾猼訑,齐鹜飞就在老黄狗旺财身上踢了一脚,陪着笑对清风说:“多亏了您,这老狗才得以保命,要不您就收了他吧,反正您也公开都说了,他是万寿山寄养在盘丝岭的。” 清风哈哈大笑,知道齐鹜飞这是以退为进,哪里舍得把这神兽送给万寿山,便道:“都寄养了那么多年了,就继续寄养吧,盘丝岭也不错,你看把他养的这么肥。” 齐鹜飞趁机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带他回去,黄花观和五庄观愿永结同好。” 清风有些哭笑不得,哪里能想到齐鹜飞连“永结同好”这种词都用出来了,两座道观,又不是联姻,永结什么同好呢? 他心里自然明白齐鹜飞的意思,这是要和五庄观结盟,或者直白点说,就是要找个靠山,让五庄观罩着点他。不过这事儿他做不了主,便沉吟起来。 齐鹜飞见清风不说话了,知道此事不易,也不强求,反正今天的总体目的达到了,正要起身告辞,忽然虚空变幻,明月仙子的身影浮现出来。 “五庄观与天下同道一心,黄花观也不例外,只要齐真人一心向道,自可以永结同好。” 明月这话一出口,大出齐鹜飞之意外,怎么冷傲的明月仙子反倒比清风道长更好说话了? 就连清风也没想到明月会这么说,微微一愣,不过随即明白过来,这必然是得到了师尊的许可了。五庄观执地仙界之牛耳,镇元大仙是可比肩圣人的,而黄花观不过是下界一处小小到道观,即便齐鹜飞再天才,也还只是个小小的修士,连天仙都没入,怎会让师尊如此高看? 清风不禁对齐鹜飞也刮目相看起来,再想起他那个穿着破道袍的师父,清风虽与他交往了数百年,知道此人深藏不露,却也没往更深处想,两人交好,不过是觉得此人有趣,虽形式怪诞,常有出格之举,心性却有赤子之妙。如今想来,此人只怕没那么简单。 齐鹜飞念头转的飞快,清风想到的他也想到了,只不过他心里除了喜悦之外,也有一层额外的担忧。他原本并不指望能惊动镇元子,能从清风明月这里得到一些口头上的许诺就算是完成了此行的任务。离开以后,他尽可以自由发挥,好好利用此行的结果。可一旦惊动了镇元大仙,就意味着他必然陷入了某些事情当中,而这些事不是现在的他所能看清的。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棋子,可有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明知前方有坑,你也得往下跳。 当然,眼前的结果肯定是好的,毕竟和五庄观搭上了关系,黄花观在地仙界的地位肯定能提升不少,以后别人要动黄花观总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而最让齐鹜飞开心的是,明月拿了一个盒子出来,说这是五庄观给他的回礼。他原本以为是风月丹一类的丹药,没想到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枚人参果。 这可就有点珍贵了。要知道人参果一万来年才结三十个果子,传闻吃一个就能活四万七千岁,也不知真假。 不过修行人求长生不求长寿,没有相应的境界和能力支撑,活多久并无多大意义,空活着不过行尸走肉而已,更抗不过天灾地难,而若修行境界到了,寿命也自然能延长。 齐鹜飞自然千恩万谢。 明月又把五色绲还给齐鹜飞,说:“圣血真灵就养在五庄观中,这五色绲还给你。” “啥?啥圣血真灵?”齐鹜飞一脸懵,“啥五色滚?” 明月解释道:“你送来的那魔物,乃是天地初开时的一滴圣血,落入冥河之中,魔化而成,被七色女神镇压在绝地,我也只知道这么多。” 听到“一滴圣血”,齐鹜飞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脸上不觉抽搐了一下。 “至于这绳子……”明月指着五色绲说,“此乃女娲娘娘的宝物,名唤五色绲,乃先天而成,当年用来捆补天石的,凡三界之内,五行之中,皆能捆得,你既然能得到此物,想必是有缘之人,拿回去吧。” 齐鹜飞吃了一惊,没想到这绳子来头这么大。女娲娘娘的宝贝啊! 不过他的担忧却又加重了一重。 女娲娘娘的宝物怎么会落入行瘟使者的手中? 行瘟使者背后的人自然不会是女娲,否则他不会口称大帝,而该称娘娘了。那么女娲是否参与此事件之中?若是参与,能得到女娲支持,并且能被称为大帝的,又是谁?瘟神吕岳显然有点不够格了。 若女娲并无参与其中,那这五色绲怎会落入下界,行瘟使者又怎知咒语? 而最令其担忧的,是明月的那句话,“你既然能得到此物,想必是有缘之人……” 女娲娘娘是什么人啊,那可是女圣人,自家宝贝丢了,哪有不知道的? 齐鹜飞他们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而自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第七百六十四章、 棋手 一枚棋子,如流星飒然而落,又悠然而止,如星般定于棋盘之上。 这是一张很奇怪的棋盘,很大,在遥远的虚空,占据了天幕的一角。 每一颗棋子,都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从棋盘的这头,到棋盘的那头,正是日出日落时分,中间则是整个夜空。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破旧道袍的老人坐在东边的山顶上,手中拂尘轻轻一挥,一颗流星划过长空,飞到西边的天上,定格在群星之中。它周围的星星一阵闪烁,其中一颗被包围的星星幽然而灭,似乎被什么吞噬了。 遥远的西边的另一座山上,也坐着一人,此人小颊瘦肩,三角眼、八字眉,留着小胡子,脸色黄不拉几的,却长着一个红脖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他抬头看天,见那颗星消失,抓耳挠腮,思索了好片刻,才挥手一弹,将一颗星按在天幕棋盘的一角。 东边的老道笑吟吟,想都不想,信手就丢出一星。天幕上星光闪烁,现出一条龙形,仿佛在挣扎般。 西边的红脖子小老头手一扬,一片星点洒出,犹如流星雨般落下,摇头长叹道:“罢了罢了,下不过你,又中了你的屠龙术!” 老道笑道:“何不把野仲游光唤来,你再分身十六,我一敌十六也不惧你。” 两人虽隔万里,却如在眼前,互相间说话一点都不费劲。 小老头一瞪眼,道:“休仗着你在羲皇那里学了点数算皮毛,就以为三界无敌了。有本事去和天上那几个喜欢下棋的下去,赢了我算什么本事?” 老道说:“和他们下个什么劲?再说若无你阻断阴阳,如何能逃过他们的眼,在星空下这么大的棋?” 小老头说:“我知道你在下大棋,大得很呢!这棋都下了三千多年了吧?当初你若愿进封神榜,少不得一个星帝的头衔,能进不进,偏偏在下界躲着,做个穷道士,也不知你这棋出的什么招儿,难不成你想争一争圣位?” 老道说:“我一个糟老儿,何必霸占神位,让出位置来给别人不好么?” “那倒是,你若上榜,姬发自不能入得紫微宫了。”小老头眯着眼睛望向东方,“我原以为你躲在哪里享清静,或者去了火云洞服侍羲皇去了,哪想到你在下界下棋。你下这么大一盘棋,你儿子知道么?” “死过的人,哪还来什么儿子呀!”老道说,“徒弟倒是收了几个,却都不是成气,气数还不如我这个老头子。” 小老头儿说:“你现在那个小徒弟我见过。相当不错,是块料子。” 老道摇头道:“与天挣命,不是随便一块料子就行的。” “与天挣命?!”小老头正色道,“这话你也正敢说,不怕上头听见?” “这不是有你在吗,要死也拉个垫背的。”老道呵呵笑道。 小老头连忙摇头:“你找死别拉上我。” 老道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下棋,你难道不在下棋?当初你根本就不用入封神榜,却偏偏自己找死,主动请缨到化血阵中走一遭。以你的本事,别说化血阵,便是万仙阵也未必不能走上一遭。” “我下什么棋啊,臭棋篓子一个。大劫在即,像我这样的散仙靠自己哪逃得过。如今好歹在天庭落个闲差,有个依靠。”小老头说。 老道连连摇头:“我知道你想法,但现在这盘棋已星罗遍布,席卷万界。不做棋手,便是棋子,你躲不掉的……” 随着他的话余音袅袅,东边的太阳升起,霞光万道,将星空照亮。 两个下棋的人便也随着棋盘的消失而消失在天的尽头。 …… 齐鹜飞看着天边的太阳有些出神。 他不确定这太阳是真的还是假的,在这个奇妙的结界之中,这里天和盘丝岭上空的天肯定是不同的,假如一个是真,一个是假,那么如何就能断定盘丝岭上的天空是真的呢? 这个想法让齐鹜飞不禁打了个寒颤,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万寿山可以是结界,那么世间其它地方为什么就不能是结界?哪一方世界才是真实的?哪一方世界是虚幻的? 一旁的叶问天见齐鹜飞发呆,忍不住问道:“师父,你在想什么?” 齐鹜飞自嘲地摇头笑笑:“没什么,你看着万寿山的景色美不美?” 叶问天说:“也没有多美,和盘丝岭差不多,就是灵气充沛些。” 齐鹜飞看也叶问天一眼,知道这个徒弟最近经历了很多,心性也发生了变化,变得成熟了。此时最是关键时候,若不能提升境界,将来就难有大的成就了。 “想不想回一趟家?”齐鹜飞问道。 叶问天面上露出一抹喜色,忽而抿嘴道:“修行无果,还给师父添了那么多麻烦,无面目回家。” 齐鹜飞拍了拍他的头,说:“不要这样想,不可把修行变成执念,如此则难有进境,要以本心行事,不为欲望驱使,才是近道之人的风格。面子这个东西,在世人眼中极重要,但在修行人身上最不值钱。不要被面子毁了你的一生。想回去,咱们就回去。” 叶问天呆了呆,恭声道:“多谢师父教诲,弟子谨记。” 齐鹜飞点点头,说:“好了,万寿山的风景看够了,咱们也该走了。” 这次五庄观之行出奇的顺利,虽然没有见到镇元大仙,但此行的目的基本达成了,而且还拿到了一枚人参果,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 人参果也叫草还丹,是化形丹方中佐药的本药,之前因为没有,所以才用别的代替,效果差强人意,随着获得的妖丹质量越来越好,草还丹的效果应该会更好些。 有了这枚人参果,加上甪里先生送来的那枚小蟠桃,可以炼出两枚化形丹。太极池中的七色莲已有三片绽放,若是再得一枚人参果,就能炼出三枚化形丹了。 不过齐鹜飞也深知人不能贪得无厌的道理,人参果如此珍贵,若是再得一枚,恐遭天妒了。 与清风明月道别之后,齐鹜飞就带着叶问天和老黄狗离开了万寿山结界。 万寿山的东边就是著名的流沙河。 流沙河名为河,其实是一片沙漠。黄沙万里,滚滚而来,犹如一条黄色的河流,故有此名。 都说这沙漠之中有一条暗河,上通九天,下通九幽,非神人不能见其真貌。 还有传闻说这里原本是富饶的绿洲,有一国,君明臣贤,百姓安居乐业。然不知因何得罪了上天,便被滚滚黄沙掩埋,人都被沙虫吃了,尸骨不存。唯沙虫食肉不吃血,故血流程河,在沙漠中形成了一条血色暗河。 齐鹜飞对这些传闻很感兴趣,他现在走到哪儿都觉得那地方埋着宝物。当然,他更感兴趣的,是曾经在这里做过妖怪的那位天庭卷帘大将,也就是后来的沙僧。 他忽然联想起传说故事,沙僧,不会就是那吃人的沙虫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 凤鸣 流沙河无火也无水,只漫漫黄沙,千里不见尽头,走上一天也不知道自己前进了多少,眼中所见,除了沙便是寂寞。 同样是沙漠,火焰山就比流沙河多了几分热情,也多了几分因变化而显现的生机,不会显得那么冷漠。 齐鹜飞回到火焰山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他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而叶问天则像所有远游归家的游子们一样,远远的望见风来镇附近的群山时就激动不已了。只有老狗旺财一直很淡定,无论是沙还是火,在他的眼里,那不过是路过的风景,哪里比得上躺在自家门口的老榆树荫下来的舒服。 就在他们靠近风来镇的时候,忽被两道飞天的流光给拦住了。 来人法力不怎么高,应该在三品到四品之间,还没破地仙境,只是齐鹜飞觉得奇怪,风来镇并无修行人,也没有什么吸引修行人来的地方,何以突然冒出这样的人来。 齐鹜飞停下来,冲来人一抱拳,问道:“二位同道,因何拦路?” 两人上下打量了齐鹜飞几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齐鹜飞微微一皱眉,没有说话,叶问天很有眼色,知道师父心里不悦,此时若再开口说话,没得丢了身份,是该他这个徒弟站出来的时候了,便探身往前,说:“你们又是什么人,我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凭什么要你们管?” 两人见出来个小孩说话,大概觉得受了辱,大怒道:“小屁孩到一边去,让你家大人出来回话。” 叶问天丝毫不让,独自御剑上前,说:“我师父何等身份,凭你们也想劳他老人家说话,你们是哪门哪派的,敢到风来镇撒野,快让你们师长出来!” 他人虽小,口气却不小,叉着腰立在半空,倒有几分大派弟子的模样。 那两人见他这样子,反倒有些心虚,十来岁的孩子能独立御剑的十分少见,修行人虽能永驻容颜变化形体,但一般修行人不追求这个,不会可以扮成小孩的模样。大概是也怕真得罪了什么大来头的人物,口气便缓和了一些,说:“风来镇出了事,我们是仙盾局的,正在查案,凡过往修行人一律绕道而行。” 齐鹜飞一听是仙盾局的,十分纳闷,风来镇能出什么事,让仙盾局介入?他知道仙盾局不好惹,也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便打算避开,但叶问天一听风来镇出了事,心中大急,道:“我就是风来镇的,出了什么事?” “你是风来镇的?那正好,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那二人便欲上前。 齐鹜飞把叶问天护在身边,说:“原来是仙盾局的,大家都是同行,我是治安总局妖事处下设西牛贺洲岭西镇巡视站站长齐鹜飞。” 说着手一抬,把证件虚空展示出来。 “请问二位,风来镇究竟出了什么事?” 两个仙盾局的职员看着齐鹜飞亮出的证件,互相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其中一人似乎听过齐鹜飞的名头,说:“原来是齐站长,风来镇最近有人口失踪,凡和风来镇有关的修行人也都要接受调查,不过既然是同行,有天庭官身,我们可以放行。” 齐鹜飞眉头一皱,心说一个偏远小镇失踪几个人,什么时候能惊动仙盾局了?即便涉及妖魔,一般也是城隍司来查,而仙盾局一旦接管,基本上就不会让城隍司插手了。 “多谢二位,不过我们此来就是要去风来镇办事的,我徒弟就是风来镇人,好不容易回来探回亲,总不能过家门而不入吧?” 他是不相信失踪人口能引起仙盾局的注意,肯定还有内情,所以又加了一句,“我和你们郭将军有些交情,请问二位,镇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认识我家郭将军?”二人似乎不信的样子。 “当然,我骗你们干嘛?” “我家郭将军就在镇上,你若和他相熟,倒是好办了。” 齐鹜飞微微一愣,好家伙,幸亏不是吹牛,要不然可就穿帮了。不过郭申也来了风来镇,那可就绝对不是一般的事情了。上次在麒麟山遇见六品大妖,郭申也不过就是顺道来看了一眼,他的真实目的是蝠妖。也只有蝠妖那样的级别才能惊动郭申吧。 “原来郭将军在镇上,我自然要去拜访的。” 二人见齐鹜飞如此说,自然也相信了他认识郭申,说:“你现在去不一定能遇上,他去了火焰山深处。风来镇有近半数人口失踪,我们怀疑是山中炎兽所为,郭将军正带人在山上捉炎兽。” “近半数人口?!” 齐鹜飞吃了一惊,那可是一个镇啊,半数人口,就算真出了什么大妖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妖怪开启灵智,也懂得天道损补的道理,一般妖怪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吃人的,除非是魔,而且是那种恶魔,可就算是魔孚,也不会这么干,这么干必然惊动天庭,等于提前给自己刨了个坟,就等着埋了。 至于山中炎兽,都是传说,别人不知道,齐鹜飞清楚的很,火焰山里根本没有什么炎兽,只有一个火灵儿,乃是六丁神火之精,所谓的炎兽,就是它下山时被人遇见了,而火灵儿胆小,见人就跑,极少伤人,更不可能做出伤害全镇半数人口的事来。 所以其中必有隐情。 一听镇上这么多人失踪,叶问天急问道:“可知道镇上叶秋黄老师家里安好?” 仙盾局的人连连摇头,他们哪里认识什么叶秋黄老师。 叶问天心急如焚,齐鹜飞也有点担忧,就说:“二位,不多说了,我们先进镇子,稍后我自会去向郭将军问安,也会配合你们调查的。” 二人不敢拦他,让了路,又不放心,其中一人远远缀着,另一人则报信去了。 齐鹜飞也不管他们,带着叶问天和老黄狗直奔叶秋黄老师家。 幸运的是,叶家人都在,一个也没少。 叶问天离家日久,家中人自是想念,乍然见到,如何不激动,尤其是奶奶阿珍,更是眼泪都落下来沾湿了衣裳,抱着孙子亲吻个不停,惹的叶秋黄骂道:“你个老太婆一把年纪了,定力还没美琴和红妮强,怎不看看有客人在!” 阿珍这才破涕为笑,抹着眼睛,连声向齐鹜飞道歉。 齐鹜飞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也很开心,自然不会介怀,等大伙儿都冷静下来,才问:“叶老师,镇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听说近半数的人口都失踪了?” 一说起这事,叶秋黄脸上露出愁容,叹道:“也没有半个镇那么夸张,刚开始的时候,就是几个跑买卖的人没回来,大家没在意,后来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只要离开镇子的就少有回来了,大家才慌起来,赵镇长向上面做了汇报,上面也派了人来,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听说又派来一批能人,叫咱们都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如今外面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了。” 齐鹜飞点点头,说:“的确是派了厉害的人物,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因为叶问天的归来,叶家人暂时从镇上惶惶的气氛中解脱出来,融入团聚的气氛,把冰箱里还剩下的一些食物都拿出来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齐鹜飞拿出从七绝山带回来的解药,以这是滋补身体为名,让叶家人服用。叶家人都很信任齐鹜飞,又知道他是奇人异士,自然很开心的吃了。只有叶秋黄知道这是什么,便端起酒杯,以感激的目光敬了齐鹜飞三杯酒。 晚饭时聊了许多,大家都刻意避开了最近镇上的令人不安的话题,尽量说些开心的事情,倒是叶红妮无意间说出了一件怪事,引起了齐鹜飞的注意。 叶红妮说:“你们说镇上失踪了这么多人,会不会和传说的凤凰有关?” “凤凰?”齐鹜飞问道,“什么凤凰?” 叶红妮说:“前阵子很多人都在睡梦中听到了奇怪的鸟叫声,还有人在西边火焰山的方向看到有一只五彩的大鸟飞过,都说那是凤凰呢!” 第七百六十六章、 老熟人 一听到一只五彩的大鸟飞过,齐鹜飞首先想到的是自家山上那只成精的鸡,原本就羽毛华丽、姿态高贵,自从修行日进,尤其是吞了离台凤魂之后,便越来越像一只凤凰了。 不过司晨在盘丝岭上地位特殊,齐鹜飞和老狗不在,他自以老臣兼观主心腹自居,每日巡山并管教山上的动物,倒也算兢兢业业,绝不会擅自离开。 但若不是锦鸡,又是什么呢?会是真的凤凰吗? 凤凰早已绝迹,或许如麒麟一般还留有余种。火焰山曾经是栖凤之山,风来镇就是凤来镇,若说这里真出现一只凤凰,齐鹜飞也不会觉得奇怪,自己不就在麒麟山捡会一只麒麟么。 他明白了,仙盾局哪里会关心风来镇失踪的人,他们就是为这凤凰而来的。难怪梅山将军郭申会亲自过来。 叶家人说起凤凰,便滔滔不绝起来,风来镇上古早就有许多关于凤凰的传说,从他们嘴里说出来虽有些可笑,但也不失为人间的乐趣。 叶秋黄毕竟是读过书,也有些见识的,更知道齐鹜飞不是普通人,便从中梳理了一些有用的内容出来供齐鹜飞参考,比如关于凤凰栖于梧桐,最后委羽而去的说法,应该是附会了道家委羽洞天的传说,委羽洞天在南赡部洲,和这里自然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而去委羽的说法并非源于凤凰,而是仙人驾鹤而去,落下的是鹤的羽毛。 而如今的风来镇早已不是当初的风来镇,因为火焰山的炎热,镇址不断东迁,所以传闻也多不可信了。若是真因凤来而得名,那么栖凤之地应当就在当年的红石村,也就是现在叶春来开的那家农家乐的地方。 说起农家乐,齐鹜飞便问他生意如何。叶春来说原本还不错,但自从有人失踪,大家便都不敢出门了,如今红石村已经被上头来查案的人征用,倒是说会给补偿,也不知真有还是敷衍。不过叶春来倒也无所谓,反正镇上出事之后,他也不像再营业,没生意不说,自家安全难以保证,每日提心吊胆,还不如回家陪陪家人。 齐鹜飞让叶春来放心,补偿会有的。他很清楚叶春来口中的上头来的人是谁,仙盾局虽然霸道,但在这种事上面还不至于抠唆,说了补偿就一定会有,而且绝不会少。 吃完饭,齐鹜飞让叶问天陪着家人,他则告辞离开,说去问问查案的人进展如何。叶家人知道他是有本事的人,自不阻止,只是一再交待他小心点。 齐鹜飞原本想把旺财带着,算是个好帮手,不过想想还是让他留下,以保护叶家人的安全,好不容易带来解药救了他们性命,算是圆了当初竹花临死的愿望,也了了自己的一桩心愿,若此时出现意外,自心难安,也没法面对徒弟问天。 孤身离开叶家,齐鹜飞也没有隐身,就大模大样的去了红石村。仙盾局的人拦住他盘问,他亮明身份说要见郭申,便有人进了叶春来的农家乐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个人,老远就和他打招呼,齐鹜飞一看,竟是老熟人赵铎。 说起来,齐鹜飞和赵铎也算是一起并肩作战、出生入死过的,说起来当初四安里一战,赵铎和齐鹜飞都出了死力,此战之后两人虽没有建立起什么深厚情谊,原本的紧张关系却是缓和了。而且赵铎最后能够平安离开,并不因四安里之事以及赵夕阳的关系而获罪,里面也有齐鹜飞的一份功劳。 赵铎一见到齐鹜飞,满脸都是笑,说:“齐真人,别来无恙啊!” 齐鹜飞回礼道:“原来是赵侍者,托您的福,我这向都挺好,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来风来镇查案子么。”赵铎盯打了个哈哈,问道,“不会你也是为此而来吧,城隍司也想插一脚?” 齐鹜飞没说不是,笑道:“怎么,不可以吗?” 赵铎哈哈一笑,说:“可以,当然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不过你这城隍司离这里可有点远。跟你说实话吧,祭赛国那边的城隍司早就想来,都被我挡回去了,这里的事郭将军亲自坐镇,我也做不了主,你可别难为我。” “你们仙盾局还这么霸道!我这次出门还真是为了公事。”齐鹜飞说。 赵铎一皱眉,脸色有点不好看。 齐鹜飞马上呵呵一笑:“不过和你们这里的事没关系,我是去五庄观拜会镇元大仙,返回时顺路带徒弟回家探亲而已。” “哦……”赵铎眉头舒展,听到镇元大仙时肃然起敬,不过又有些不信似的,“你见到镇元大仙了?” 齐鹜飞不说见到,也不说没见到,只说:“万寿山可真是好地方啊,满山都是珍宝,我送的那点东西都拿不出手,好在人家不嫌弃,明月仙子还说了要永结同好呢!” “啥?永结同……”赵铎一脸震惊,觉得这小子吹牛也有点太过了,便露出一丝鄙夷讥笑之色,然而想起当年四安里一战面前这小子给人带来的震撼表现,又觉得他不像是在吹牛。 好在齐鹜飞解释了一句:“不是人,是说五庄观和黄花观永结同好。” 赵铎松了一口气,不过这也够令人震惊,而且更像是真的了。 他把齐鹜飞让进农家乐里面的雅间做成的临时办公室,让人泡了好茶,说:“原来你徒弟是风来镇的人,既然是私人事务,那就无妨了。” 齐鹜飞说:“放心,我不会妨碍你们办事的。” 见赵铎面色缓和,攀谈了几句,便问起此间的事情。 赵铎倒也没有隐瞒,除了凤凰的事,别的都说了。 “失踪的人口暂时还没有找到,不过山中确实有炎兽,已经交过几次手,十分强大,我们损失惨重。” 齐鹜飞奇道:“我听说炎兽十分胆小,遇人便跑,怎会和你们交手?” 赵铎说:“郭将军布下了陷阱,炎兽果然上钩,但没料到那东西实在的太强,法阵根本困不住它,连郭将军也不是对手,若不是它胆小,我们的损失可能还要大。” “郭将军都不是对手?” 齐鹜飞当然知道他们说的炎兽就是火灵儿,却没想到火灵儿实力这么强。郭申是梅山六圣之一,当年跟着二郎神一起起家的,是二郎神的心腹,实力绝对强大。郭申提前布阵,加上仙盾局的人手都对付不了火灵儿,现在想来倒是有些后怕,当初自己是和火灵儿正面交手过的,若不是这东西胆小,那还不一口火把自己给喷成空气了。 赵铎笑道:“也不用担心,炎兽所倚仗的不过是火焰山的真火,郭将军已经回灌江口搬来救兵,布下三江九曲流水阵,必能灭了这火。” 第七百六十七章、 几世盼齐飞 齐鹜飞只听过九曲黄河阵,没听说过九曲流水阵,不过听这名字应该威力不小,毕竟灌江口是二郎神和梅山六圣起家的地方。 他心里最清楚炎兽是什么,并不希望火灵儿被郭申从老家带来的一桶水给浇灭了,那可是羲皇点在这里的一点真灵,种在六丁神火之中,感而成精,十分难得。 自从知道自己是万教教主的身份之后,齐鹜飞就对羲皇有了格外的感情,羲皇是万教的创始人,算起来他也是羲皇的接班人了。当初拿来吓唬火灵儿的话,竟有几分成了真,不觉也有些好笑,又感慨造化弄人。 想起黄花观里的几重大殿,虽然三清殿和玉皇殿都在正中线上,最是宏伟,而三圣宫和女娲娘娘殿都偏隅一边,可师父每回参拜,前者总是敷衍,后者却郑重其事,当初的齐鹜飞只觉得老头儿行事奇怪,如今算是明了原因。 除此之外,齐鹜飞十分了解火灵儿,神火之精和一般的妖魔不同,不需要靠吃人来补益自身,不会无故伤人,何况他那么胆小,更不可能掳掠小半个镇子的人口。 齐鹜飞心里对火灵儿同情,想着该进山去看看,便对赵铎说:“赵侍者,我这次来火焰山,除了徒弟探亲,也想进山去收集些三昧火气,以便回去炼丹之用。” 赵铎一脸为难,说:“如今炎兽出没,怕是不安全啊。” 齐鹜飞知道仙盾局是不愿别人插手,何况他有着城隍司官差的身份,便道:“侍者放心,我是以私人身份来的火焰山,绝不干涉你们仙盾局办事,若是能助郭将军一臂之力,那倒是我的荣幸了。” 赵铎一听这话,忽然眼睛一亮,问道:“小齐真人,有没有想过到我们仙盾局来?” 齐鹜飞一愣,笑道:“赵侍者真会开玩笑。” 赵铎道:“我不是开玩笑。你我也算故交,当初四安里一战多亏了你,还有夕阳的事,我知道你帮了忙,我能活到现在,还好好的跟在郭将军身边,还要感谢你,所以今日才推心置腹地说这番话。” 齐鹜飞没想到他会提到赵夕阳,看来老赵家的人也并不是互不念情的,至少赵铎对赵夕阳其实不错,否则以仙盾局的能力,赵夕阳躲不过去。 只听赵铎继续说道:“城隍司虽好,但内部太过复杂,治安总局里面派系林立,互相倾轧十分严重,我知道你和秦玉柏交好,后面也有辛环撑腰,但妖事处毕竟的哪吒的,你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有所耳闻。你是后起之秀,修行天才,有实力也有智谋胆略,前途不可限量,何必在这种环境里如履薄冰?我们仙盾局就简单的多,全都是郎君神的部下,没有什么勾心斗角。仙盾局虽然级别上比治安总局低半级,但二郎真君是直接向玉帝汇报的,连政务院都可以绕过,实际级别比治安总局只高不低。俗话说俊鸟登高枝,兄弟你何不考虑一下?” 齐鹜飞说:“赵侍者你也说了,仙盾局全是二郎神的旧部,有梅山六圣和三千草头神在,哪有外人的晋升之路?” 赵铎微微一笑,有些神秘地说:“你这话不假,若是放在半年前,你我就算私交再笃,我也不会说这话。不过最近却变了风向,听郭将军说,郎君神有意招募扩充仙盾局,且说了要求是不拘一格,唯才是举。兄弟,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齐鹜飞对于加入仙盾局自然是不太感兴趣的,这种神秘机构,做什么事都不公开,也不分善恶,整个机构就是二郎神的意志的体现。在这种地方做事太不自由,知道了太多秘密之后,恐怕也退出都很困难,一旦犯了错,说不定就被秘密处决了。 不过仙盾局扩编倒是很让他意外。这个机构从成立之初,就是以杨戬起家的草台班子为底子的,到现在也没变过,怎么突然要扩充了呢? 看来天上也不太平,这是要变天的征兆啊。 齐鹜飞看得出来,赵铎是一片热忱,真心想邀请他加入的。 “赵侍者,好意我心领了。实在是兄弟我是个懒人,摸鱼之事长有,上进之心绝无,只想在盘丝岭附近混口饭吃。何况如今有差事在身,总不好刚升职就另谋了高就,落个不义之名,被人说了闲话。若是将来有一天我在城隍司混不下去了,一定来投奔您,到那时还请你收留。” 赵铎知道齐鹜飞无意,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何况话里也留够了面子,便道:“那是自然,只要兄弟你愿意,随时过来,我一定在郭将军面前举荐你。” 二人坐着喝茶,又随意聊了几句,齐鹜飞便起身告辞,也不说上山还是不上山的事,赵铎也不问,自然是默认了他的行动,只是临别提醒,让他保重。这保重二字里,自然也包含了告诫他不要影响仙盾局的行动的意思。 齐鹜飞从红石村出来,便去了那座废弃的石矿。虽然尹长天寂灭在矿深处,有十分高妙的结界阻断,且寂灭之后已痕迹全无,但齐鹜飞还是担心会被仙盾局发现什么。他更担心的是,郭申此来若不是为了凤凰,那很可能就是为了尹长天。 到了矿道内,他就发现了这里有打斗的痕迹,四周的石壁上被剑气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十分混乱,可见当时有许多人在这里。偶尔在地上的角落里能看到一些法器的残件,似乎被火烧灼过,许多都融化了,已认不出是什么东西。 齐鹜飞心一凉,知道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仙盾局的人何以会来这废弃的矿道,他们究竟知道了什么呢? 看着战斗的痕迹十分惨烈,也不知死伤了多少人。而从法器残件来看,应是火灵儿所为,只有火灵儿的六丁神火才能在瞬间把修行人的法器烧成这样。可是火灵儿又怎么会到这矿道里来呢? 齐鹜飞带着重重疑问继续深入,一直到矿道的底部。 这里倒是已经没有战斗痕迹了,看来战斗没有深入到此处。 他熟门熟路,找到了尹长天寂灭时的结界所在的那块岩壁,沉心静息,企图让元神透过结界,却发现这结界已了无痕迹。 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元神关照中,从那心我之境里,他看到岩壁上多了两行字: 长天空无影 几世盼齐飞 看着这两行字,齐鹜飞想起了前世记忆中的一句诗:天空不曾留下鸟的踪迹,但我已飞过。 字的下面还刻着一朵小花的形状,仿佛落款。 他心头一跳,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莫非她来过? 第七百六十八章、 水火既济 退出元神观照,眼前的石壁还是石壁,若只以神识查探,并无异样,也发现不了结界的存在。 齐鹜飞略放下心来,仙盾局的人应该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元神观照中所见的字,或许也只有他能见到。 想起王琼花,齐鹜飞的内心忽有些激动,忍不住的喜悦中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怨和担忧,才知道她早已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前世姻今生缘,来来去去如春早的花,开在心里了便永不会凋谢。 可是他又有些不敢确定这自就是王琼花留的,若不是,那又会是谁呢? 火灵儿既然出现在这里过,也许见过留字的人。齐鹜飞决定去找找火灵儿,希望时间还来得及,郭申的那一桶三江水还没有浇下去。只要提醒火灵儿不要步入陷阱之中,逃进了火焰山深处,想必灌江口的水是浇不灭这从太上老君八卦炉里流出来的火的。 沿着打斗的痕迹,齐鹜飞在离废弃的旧矿百余里的地方发现了仙盾局的人以及他们布好的阵。 梅山将军郭申为首,人数大约有五十来个。除了郭申之外,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桶,桶里装了水,水里竟然还养着鱼。而郭申的手里则拿着一支鱼叉一样的法器。 周围的气温极高,空气蒸腾,毫无水汽,若此时倒一桶水在地上,立刻会变成一片白烟,地面估计都不会有湿的痕迹。可他们桶里的水却清清澈澈,毫无冒烟的迹象,而由他们的阵型围起来的一片区域内,空气也变得清凉。 齐鹜飞没有现身,只在一旁隐身看着,观察这阵法的奥妙之处。从布阵的角度来说,此阵并不复杂,主要的还是材料,不知是这桶还是桶里的水比较神奇,竟有如此的效果。只是他不明白,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布阵,火灵儿又怎么会撞到阵里来? 仙盾局的人在郭申的指挥下还在不停地跑动。齐鹜飞发现这些人实力都不弱,从气息上判断,多数都能到地仙境,其中有十来个估计突破了五品,甚至可能是六品的高手。 齐鹜飞十分吃惊。 这样规模的一支队伍可并不好凑,当初四安里一战,纳兰城两大家族,加上纳兰城和虹谷县两地城隍司,高手尽出,加上仙盾局的赵铎,也只勉强凑了一个七星北斗阵。而这次郭申竟然叫来了这么多高手,差不多可以布两个天罡阵了。可见仙盾局对这次事件的重视,这哪里是来查一个人口失踪案,摆明了就是有大图谋。 而由此也可见仙盾局的实力,杨戬有这样一支队伍,难怪能在天庭与治安总局甚至军部的特别单位分庭抗礼。 想起赵铎说仙盾局还要扩招,齐鹜飞不禁心惊,这实力还要扩招,那就真要变成军队了啊! 阵法还在变换,无非是些奇门套路,不过由他们的水桶宣泄出的清凉却越发浓郁,覆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 随后,郭申用手中的鱼叉画了一个圈,往地上一指,地上便起了一股狂风,黄沙漫漫遮蔽了视野,等到风平沙熄,五十多人便已全都不见,实则是连人带桶都埋在了沙子下面,只有那清凉依旧留在沙面上。 郭申又探手入怀,不知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撒。 只见冰凉的沙面上忽然就钻出了许多嫩芽儿,迎着阳光向上疯长,不一会儿就长成了绿油油的一片杂草灌木。 齐鹜飞以神识观察,发现这不是幻觉,而是真真实实的草木。原来是用阵法固定住水汽和温度,再以法力催生草木的种子,让它们在这里快速成长。只有这真实的草木,才能吸引到火灵儿,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炎兽。 寸草不生的八百里火焰山上突然出现了一片鲜活的草场,像装点在沙漠里的一座公园,只要这山上有任何开启了灵智的妖兽,大概都会被吸引的。 火灵儿不是什么炎兽,但齐鹜飞知道火灵儿一定会来,因为它是这座山的守护神,他怎么会允许这火的世界里出现水草呢? 果不其然,没多久,火灵儿就出现了。 这时候,郭申也已经隐藏好了。他隐藏的手段十分高明,连齐鹜飞也没有看出来。 火灵儿的样子当然不是当初齐鹜飞见到的炎炎大仙的人样,而是一团火焰包裹着的人不人兽不兽的样子,半虚半实。 他刚来的时候很谨慎,远远地看着,并不靠近。过了好半天,才开始绕着这片绿茵转圈,一边转圈一边不停试探。那谨慎的样子让人觉的颇好笑。 齐鹜飞原本想着用什么办法提醒他而不被郭申发现,毕竟郭申实力强大,而且仙盾局也是他得罪不起的。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一向谨慎的火灵儿不知被绿草地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了,嗖的一下蹿了进去,根本来不及阻止。 而火灵儿一进去,整个阵法也随之发动了。 只见大地翻转,几十条水柱冲天而起,在数百米高的空中交汇,把这里变成了一座水之迷宫。 火灵儿显然受了惊吓,往外就冲,想要逃走。 郭申出现在阵外,轻轻挥动手中的鱼叉,那些水柱便移形换位,火灵儿冲到哪里,总有一条水柱挡住他的去路。 郭申笑吟吟的看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说:“妖孽受死,今日便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说罢鱼叉用力一挥,空中交汇的水柱盘旋起来,形成滔天的巨浪,紧接着便翻转而下,犹如天河倒泄,漫天的洪水朝着火灵儿扑了下来。 齐鹜飞心中着急,却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冲进去救显然是不明智的,这阵法虽然不复杂,但威力巨大,别说破阵,就算靠近一点,都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总不能直接叫郭申住手,郭申估计是不会听他的,万一火灵儿跑了,迁怒到他身上,以仙盾局的作风,后果难料。 此时的火灵儿也大概感觉到了不妙,胆小归胆小,生死存亡之际,反击是必然的,所谓兔子急了也咬人的。 只见火灵儿身子一抖,发出一声怪叫,那声音直入人的元神,叫人听着难受不已,就连郭申都皱起了眉头。 随之,火灵儿身上便放出了耀眼的红光,火焰升腾而起,迎上了从天倒泄而下的洪水。水火相交之际,一声轰然巨响,震得人耳聋目瞎,天地昏然。 所有的水就在那一瞬间全部蒸发了,那些刚才长出来的草木也瞬间气化,连灰烬都不剩一点。 沙层里传来几声凄厉的哀嚎,沙土松动,藏在其中的仙盾局的人受不了炙热,从中逃出,却在出来的一刹那感受到了比沙土中更高的温度,尽管用尽了平生的法力,却依然无法抗住这六丁神火之威,法力低微的连同他们手中的水桶一起奇花消失了,法力高强一点的也好不了多少,身体先变作焦炭,随后也气化了,只不过借得这一瞬间的机会,魂魄脱离身体逃出。 可是魂魄一样无法抵抗这温度,好在这时外边的郭申已经反应过来,鱼叉也不要了,直接冲进了火场,以一身天仙修为之力,护住了仅剩的几个手下的魂魄。 但这样救人的同时,他也承受了这神火的攻击,冲出火场的时候,他须发皆毁,浑身焦黑,也已经受了重伤。 而火灵儿早已逃之夭夭,躲进了火焰山深处,不知所踪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孔雀 幸亏齐鹜飞离得远,没有受到神火的直接攻击,那滔天的热浪扑面而来时,他及时后撤,才躲过了毁容的危险。 再看现场,没有战斗后的一片狼藉,清清爽爽,除了面如焦炭、瘫倒在地的郭申和被他救下来的几条游魂之外,就是一片刚刚给烈火烧灼过的热沙。 齐鹜飞没想到火灵儿如此厉害。 上一次在小翠云山,齐鹜飞还和火灵儿打过照面交过手,当时感觉他厉害,但也没有到这种程度。或许有火焰山的地利因素,但更主要的应该是火灵儿胆小的性格让他那时候发挥出的实力十不及一,而今天面对三江九曲流水阵,在生死存亡之际,火灵儿的本能才完全得以发挥。 五十来个仙盾局的高手,眨眼间灰飞烟灭,几千年前就跟着杨戬在灌江口称神道圣的梅山将军郭申,带着三江水精心布置了一个陷阱,一招之内就败的一塌涂地,差点性命不保。 这就是六丁神火的威力吗?这可只是从八卦炉里漏出来的一点火啊! 齐鹜飞想象着八卦炉里面的场景,当年孙悟空被关在炉子里七七四十九天,也不知是怎么度过的。 他不禁有点后怕,当初和炎炎大仙交手,若是对手出手时少保留一分,凭那时他身上的天丝鲮鲤甲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怕不和这些仙盾局的高手一样,连渣都不剩一点了。 郭申艰难地从地上坐起来,盘腿开始调息,但很显然,他受的伤很重,几乎连坐都坐不稳。 尽管和郭申交情不深,甚至可以说其实也没什么交情,但齐鹜飞也不至于见死不救。郭申受的是火伤,而这里已经是火焰山深处,温度极高,若不及时离开这幻境,伤势恐怕很难恢复。 齐鹜飞没有马上现身,而是等了一会儿,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一来怕火灵儿去而复返,二来不想让郭申发现他一直在旁边,只当做偶遇才是最好。 他在远处现身,然后慢慢走过去,到了近前才加速,到了郭申面前,拿出一粒大还丹来,给郭申服了下去。 也不知是伤得太重,还是郭申的境界太高,大还丹的作用似乎有限。 想必郭申身上是有更好的药的,但此时的郭申眉头紧锁,显然无力打开空间法宝取出药物来了。齐鹜飞身上也有更好的药,比如刚刚得到的人参果和甪里先生送来的小蟠桃,但他却也舍不得拿出来了。 “郭将军!郭将军!” 齐鹜飞喊了两声,便把郭申背起,又帮着收好了那几个游魂,架起乙丁剑,飞回了红石村。 赵铎见到受伤的郭申,吓了一跳,急忙将郭申送到房间去。这里被仙盾局征用后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驻地,因为前阵子有了伤亡,所以医疗人员和药物也一应齐全。 给郭申治疗的时候,齐鹜飞就在外面等着,片刻后,赵铎才出来,脸上愁眉不展。 “郭将军如何了?”齐鹜飞问道。 “郭将军一身修为精深,倒是没有大碍了。”赵铎说,“只是此次随将军前去的兄弟们全军覆没,仙盾局已经很久没有遭遇过如此大败,将军似乎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 齐鹜飞说:“胜败兵家常事,郭将军这又是何必,赵侍者当好生宽慰他。” “我明白。”赵铎点了点头,又看着齐鹜飞问,“齐真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鹜飞当然不会说他在现场,便道:“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只感觉到远处一阵十分强烈的能量暴动,同时有热浪涌来,便赶了过去,等我到那里时,就只看到受伤的郭将军。” 赵铎摇头叹道:“唉,我们还是太大意了。”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别告诉我仙盾局查人口失踪案要搞这么大阵仗。”齐鹜飞趁机问道。 赵铎略一犹豫,说:“你救了郭将军,有大恩于我们。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们来此,是为了凤魂。前阵子我们得到消息,火焰山一带有人听到了怪鸟的叫声,传言是凤鸣之音。” “火焰山一带不是一直有凤凰传闻吗?这好像不是什么秘密,连我那小徒弟的家人都能说上几个故事,怎么这一次听到怪鸟的叫声,你们仙盾局就要大动干戈呢?”齐鹜飞奇道。 赵铎说:“若只是凤鸣之音,我们也不至于如此。问题就出在这怪鸟的叫声上。” “怪鸟的叫声有什么奇怪?世间怪鸟数不胜数,妖事处专管天下妖类,也管不过来,仙盾局怎么还管起鸟事来了?”齐鹜飞调侃道。 赵铎说:“兄弟你莫调笑,普通的怪鸟我们当然不理会,只是最近有一只久未出世的怪鸟重现三界。此鸟身怀绝技,就连我们郎君神当年都在他手上吃过亏,所以才如此重视。” “二郎神都吃过亏?”齐鹜飞吃了一惊,“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鸟?” “当然不是凡鸟。” “莫非是凤凰?” “也不是凤凰。” “那是什么鸟?” “是一只孔雀。” “孔雀?” 齐鹜飞微微一愣,猛然想起一个人来。当年封神一战,此人凭借五色神光,横扫三教,除了圣人之外,无人可敌。 “难道是孔宣,他不是做了西方的孔雀大明王么?” 赵铎轻笑道:“像他这等灵物,又岂肯久居人下,牛魔王还被封为西方鸠摩罗王呢,还不是常驻在积雷山逍遥自在。” “可是……”齐鹜飞越发觉得奇怪,既然是孔宣,连杨戬都打不过,凭什么郭申就以为带着一群手下就能搞定了? 这话他不太好意思问出口,不过赵铎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说:“我们只是来调查孔宣的踪迹,并不打算和他正面冲突。山中的炎兽当然不可能是孔宣,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妖兽,顺带收服了,没想到如此厉害,伤了我们的人,郭将军说此炎兽来历奇怪,说不定和传说中的凤魂有关,这才回灌江口取了三江水,摆下三江九曲流水阵,不想……唉……” 齐鹜飞当然不担心炎兽的事,只是有些忧心镇上失踪的人口,若真是孔宣所为,那就十分棘手了。 这孔雀比大鹏鸟还要厉害,听说五色神光在五行之内无物不刷,当年阐教十二金仙尽非对手,连燃灯都不敌他,只有跑路的份。 说到孔宣的五色神光,齐鹜飞就想起了身上这条女娲娘娘的五色绲。 一个是五行之内无物不刷,一个是五行之内无物不捆,不知哪个厉害一些? 第七百七十章、 凤凰之子 既然郭申没事了,齐鹜飞便告辞离开,他要去火焰山深处找一找火灵儿。 火灵儿是火的精灵,也可以说是这片山的主人,王琼花有没有来过,他也许知道。另外镇上失踪的人口究竟是怎么回事,加入真是孔宣所谓,那齐鹜飞也无能为力,只能带着叶家人跑路了。 火焰山很大,到处都是火,连沙子和石头都能烧起来。在如此大面积的火海中去找一点火的精灵可不容易,火灵儿要想躲起来成心不见人,那谁也发现不了他,要不然郭申也不会布下陷阱等着火灵儿上钩。 齐鹜飞当然做不出那样的陷阱,即便做出来了,受了惊吓的火灵儿也未必会再上钩。 于是他干脆大模大样的进去,摆出一副尊者的姿态,一边走一边喊着火灵儿的名字。反正上次他就冒充了羲皇弟子,让火灵儿拜了大哥,这次不妨再冒充一次,看他上不上当,若不上当,只要他稍有犹豫,不马上攻击,齐鹜飞就可以用五色绲来捆他。当然,这五色绲能不能捆住这先天灵火,他也没把握。理论上来说,五行之内,无物不捆,火灵儿再怎么厉害,怎么先天,也是火,是基本的五行元素,女娲娘娘的法宝应该不会失效。 “火灵儿!” “火灵儿!” …… 齐鹜飞一路走,一路喊,时不时的冒出一句瞎诌的咒语,后面加上“羲皇急急如律令”,如此反复,进了火焰山深处大约数百里之地,眼前忽然一花,出现了一团火影。 火灵儿出现了,却离得老远,没有过来,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 齐鹜飞见他不动,便没有急着用绳子捆他,而是喝问道:“火灵儿,你可知罪?” 火焰抖动了一下,就像人吓得哆嗦了一下似的,问道:“我何罪之有?” 齐鹜飞说:“你今日大开杀戒,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还敢说无罪?” 火灵儿道:“我无心伤人,他们要害我,我是正当防卫。” 齐鹜飞不禁莞尔,道:“你还知道正当防卫?他们的本事远不如你,就算防卫,你这也是防卫过当了。” 火灵儿说:“他们不止一次要害我了,前番几次,我都留了手的,这次也不知用的什么法子,那水势吓人,我才……我怎知他们如此不堪……” “好吧,就算这次你是正当防卫,但风来镇上的人呢?火焰山因火势原因,并无山神,周边也无天庭派驻的机构,你便是唯一的一方神灵,理应守护此地百姓,怎可掳掠人口,说,那些人都被你捉哪儿去了?” 齐鹜飞知道那些失踪的人不是火灵儿所为,只是诈他一诈,也吓唬吓唬他。 火灵儿果然大急,道:“那不是我做的,我怎么可能去做那样的事。” 从他的语气里,齐鹜飞觉得他应该知道点什么,便问:“不是你,那是谁做的?” “我……我不知道!”火灵儿说。 “嗯?”齐鹜飞冷哼一声,“还不老实!你若如此,我只能禀明羲皇,将你真灵收回了。” 火灵儿吓了一跳,身躯一晃,行迹隐藏于火焰之中,就要遁走。他若借火一遁,恐怕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齐鹜飞早就放着他这一招,五色绲已然再手,咒语起处,五色华光绽放,穿过火焰,将火灵儿牢牢捆住了。 齐鹜飞大喜,这五色绲果然好用,真是五行之内,无物不捆,简直是无上的至宝,恐怕老君的晃金绳也不过如此了。 他走过去,一把将火灵儿提起。 火灵儿连忙求饶:“师兄饶命!师兄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齐鹜飞差点被气乐了,骂道:“你一点无胞无胎的灵火,哪里来的老母,还八十?” 火灵儿却说:“我真有,真有老母啊,我虽无胞无胎,但我也有来处,便是燧人钻木取火的第一点火星,那木头便是我生我之母。” “即便如此,又哪来八十岁的说法?” “燧人钻木,已过八十元会,岂不是八十老母?” 齐鹜飞微微一愣,倒也无法反驳了。 “哼,一会儿带我去见见你老母,若是见不到……” “不敢不敢,师兄要见,我就带师兄去见,只要师兄不饶我性命。” “你刚才为何要跑?” “我怕你不是我真师兄,是来害我的,所以才跑。” “我怎会是假的,又怎会来害你?” “最近火焰山来了许多强人,今日还布下陷阱,差点要了我命,刚才师兄喝问,我还以为你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 “那你现在怎么相信我了?” “你这绳子是女娲娘娘之物,你若不是羲皇门下,哪里能拿到娘娘的宝物?而且你既有此等宝物,要捉我易如反掌,又何须弄那么复杂的阵仗?” 齐鹜飞点点头,笑道:“你倒是想的透彻!那我问你几件事情,你要如实回答。” “师兄尽管问,我必知无不言。”火灵儿答道。 “第一便是刚才问过的,风来镇上失踪的人口是怎么回事?” 火灵儿道:“那真不是我干的。自从上次师兄教训我后,我便躲在火焰山里,一步也未曾离开。” 齐鹜飞不说话,之冷冷地看着他。 火灵儿支支吾吾地说:“倒是有一个人进过山,或许是他干的,不过此人法力高强,师兄最好不要去惹他。” “你说的是谁?” “是一只孔雀。” “孔宣?”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齐鹜飞还是吃了一惊。 火灵儿却吓了一跳:“他就是孔宣?” “你知道孔宣?”齐鹜飞觉得奇怪,照理说火灵儿开启灵智的时候,封神之战已经结束,而且他常年在火焰山,怎么会知道这些上古妖神。 火灵儿说:“在小翠云山和那风罗刹在一起时,常听她讲故事,我对三界过往的认识全来自于她。” 说起风罗刹,火灵儿竟有些伤感。 齐鹜飞不禁摇了摇头,说:“你是火之精,修行不易,不可妄动情念,伤了根本。你和一般妖类不同,无真实之身,若因情伤神,没有身体的根基支撑,极容易万劫不复的。” 火灵儿道:“多谢师兄提醒,火灵儿一定谨记在心。” 齐鹜飞又问:“风来镇的人是不是他掳走的?” 火灵儿说:“人是不是他掳走的我不确定,只是猜测而已,他是妖,虽然修为高深难测,但大概也要吃人吧?他在西方教主手下时,不是还吞了如来么,想必是吃人的本性难改,后来还因此被封为佛母,实在搞笑。” “这也是风罗刹告诉你的?” “是,她是罗刹一族,铁扇公主皈依了西方,故而知道的多些。” “那你可知孔宣此来为何?” “我想应该是为了凤魂。” “凤魂?” “是,传闻孔宣是凤凰之子,他来寻找凤魂也在情理之中。” 第七百七十一章、 燧人木 齐鹜飞想起了凤魂玉,如果有凤魂的话,或许已经被尹长天封印在玉中,现在应该在王琼花身上。 “那他有没有找到凤魂?” 火灵儿摇头道:“没有,凤魂早已不知去向,或许死了,或许跑了,反正是不在火焰山了,所以孔宣折腾了几天也就走了。” 齐鹜飞点点头,相信火灵儿没有撒谎,便道:“你跟我来。” 说着便把火灵儿带去了那座废弃的矿中,问道:“你来过这里吧?” 火灵儿大惊道:“师兄真神通广大,这都知道!” 齐鹜飞指着尽头的石壁说:“你可知这上面的字是谁留下的?” 火灵儿看了看石壁,又看了看齐鹜飞,茫然道:“这上面哪有字?” 齐鹜飞知道他看不见,便问:“那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火灵儿说:“前段时间有一个女子来山上,十分貌美,我……我有些动心,便跟着她来了此处。” 齐鹜飞不明白,他一个火精,羲皇点下的真灵,太上八卦炉里流出来的火焰,怎么凡心如此重。 “这女子长什么样?” “说不上来,只觉得十分美,比罗刹还美!” “哼,你还惦记那只风罗刹呢!” “不不,我说的不是风罗刹,我说的是罗刹女,也就是当年的铁扇公主。当年她常来火焰山用芭蕉扇扇风布雨,我见过几次。若不是念想着铁扇公主,我又怎会和风罗刹好上。风罗刹只是有一点罗刹女的影子,若论美貌,不及其十分之一。而这次见到的这个女子,竟比罗刹女还要美上三分……” “行了!” 齐鹜飞阻止了他。让他再说下去,估计就要春心大动了,本来就是一团火,再上了火,那就要变成灾难了。 现在他已经有七分能肯定是王琼花了。 “你可知她人现在哪里?” “不知道,她几天前就走了,好像是往东去了。” 齐鹜飞有些失望,不过也没办法,已经走了几天,这时候若去追,只怕也追不上了,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呢?只怪自己当初太犹豫,不懂珍惜,竟然任由她那样走了。 他把五色绲收了,放了火灵儿,说:“你刚才说你那八十的老母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师兄要看,自然可以,只是那东西在山中,正是神火发动之基,火势极强,加之它落地生根,也不能拿来给师兄看,我怕师兄……” 火灵儿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理由。 齐鹜飞心里想笑,怕不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八十老母。他倒是不想看什么燧人木,但很想去看看从老君灶台上掉下来的那块砖。便拿出水麒麟目来,说:“我有辟火珠,不怕山火,你尽管带我去。” 火灵儿看了一眼珠子,说:“既然如此,师兄跟我来。” 火灵儿在前带路,齐鹜飞紧随其后,辟火珠劈开一条道路,很快就到了火焰山的最中心。 这里果然温度奇高,就仿佛到了太阳中心,虽然有辟火珠,齐鹜飞依然觉得有些难耐,法力消耗极快,若不是能在心我之镜的太极池中恢复法力,怕是坚持不了多久,难怪此地连神仙也不来。 又走了一会儿,齐鹜飞便见到前方火海之中有一团极其明亮的东西,犹如太阳一般,上面还隐约可见爆发的黑斑。 火灵儿指着那一团光说:“那便是从兜率宫跌落来的八卦砖了。” 齐鹜飞感觉炙热难耐,勉强靠近了一点,才看清,那是一块巨型条石,竖立在地上,整座火焰山的热气来源就是它了。 不过齐鹜飞总觉得这不像一块砖,更像是一块石碑,且形状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想了想,这和七绝山稀柿衕前那块碑的样子不是一样的吗? 再想想,自己在西海边捡来的那块残碑,若能补全,似乎也是这个形状。 他本想以神念探查一番,不过这光芒实在太强,温度太高,依然无法靠近,仿佛连神念也能烧着。 齐鹜飞只能放弃了,现在他的法力还太弱,肉身也不够强悍,有辟火珠也不管用,估计得等到入了天仙境,加上太古凶兽体质大成之时才能靠近。 “你的老母亲呢?”齐鹜飞已经准备走了,随口问了一句,并不打算火灵儿能拿出什么木头来给他看,在这样的高温里,能又什么木头呢。 没想到火灵儿却带着他转到了八卦砖的后面,指着那里的一条黑影说:“师兄你看,就在那。” 齐鹜飞这才发现在那明亮的光影里有一道暗影,像一根拐杖那样笔直地竖在那里。他刚才看到的八卦砖光明里的黑斑不是什么耀斑,而就是这暗影投射出来的。 “这就是燧人氏钻木取火用的木头?” 齐鹜飞有些不相信,不自觉地走过去,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竖立在地上的黑色的木棍,然后拔了出来。 整座火焰山上的火都颤动了一下,仿佛有人拨动了火堆一般,火苗窜起来老高。火焰山上的天空都被烧成了红色。 齐鹜飞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用神识和法力去控制手中的木棍,火焰山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而他手中的木棍此时却变成了一段焦炭。 火灵儿呆呆地站在一旁,忽然跪下,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竟有几分颤抖。 齐鹜飞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火灵儿说:“恭喜师兄,获得燧人之木,也恭喜我,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齐鹜飞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火灵儿说:“火分阴阳,六甲六丁,六甲为阳,六丁为阴,这火焰山的火是从老君炉子里流出来的六丁神火,是阴火,而燧人氏钻木取火,取的是阳火。这燧人木便是阳火之窍,可以克制六丁阴火,所以羲皇从把它立在这里,为的就是防止阴火烧世,不可控制。我本一点真灵,也是存在这燧人木中,受这火焰山的阴火洗练,阴阳相合,才感而成精。它是我的母亲,也是我的家。羲皇曾言,木落生根,谁能将之拔起,我就可以跟他走了。如今凤魂已失,我已无使命在身,师兄乃羲皇门下,今日拔起了燧人木,这岂非天意!” 火灵儿越说越激动,期盼地看着齐鹜飞。 齐鹜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把这玩意儿给拔了出来,看上去好像是个不错的宝贝,而若能带走火灵儿,以后炼丹可就不用愁了,再不用让屎蛋一刻不停地喷火,且火灵儿的六丁神火本就是八卦炉里的,拿来炼丹肯定比屎蛋的麒麟火好用。再让苏绥绥用芭蕉扇控制火力,自己都可以安心睡大觉了。 除了被人当成棋子在棋盘上乱放的感觉更强烈了几分之外,好像没什么坏处。 “你真愿意跟我走?”齐鹜飞问道。 “愿意!当然愿意!” 火灵儿激动地说,也不等齐鹜飞同意,就滋溜一下钻进那一段焦黑如碳的燧人木中去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火生于木 刚拿到燧人木的时候,齐鹜飞就有一些异样的感觉。这东西形如焦炭,但触之隐隐有生机,且分量极重,直到火灵儿钻进去后,反倒轻了些。 他用神识与燧人木感应,并未发现里面有什么奇特的空间,所以火灵儿并不是钻到某个结界里去的,而是火与木的完美结合,就如胎儿在母体之中,本就是一体的,看来火灵儿说此木是他的母亲也没有错。 齐鹜飞忽然感觉不怎么热了,周围依然是火势汹汹,那块八卦砖放射的光芒并未因燧人木到了齐鹜飞手上,而火灵儿又钻进了燧人木中而变弱,可就是不那么热了,好像这燧人木的辟火效果比水麒麟目还要好。 他仔细感应研究,发现燧人木和水麒麟目的辟火原理是不一样的,水麒麟目以水克火,压制住周围火势,给人腾出一片清凉空间,仿佛人身上笼罩了一层水的防护罩。但防护罩再强,隔热效果也有个极限,若是火力极强,比如这火焰山的核心处,它本身的防护就很有限,且不能持久,需要使用者不断以法力加持,法力耗空之时,珠子也失去了作用,甚至会损毁。 而燧人木不同,它似乎能与周围的火沟通。齐鹜飞通过燧人木散放出去的神识中,感觉那些跳动的火焰就无比鲜活,仿佛有了生命。她们似乎也能感应到齐鹜飞的存在,因此而自敛,把能量释放向别处。那些被释放出来的热量也在可控的范围内,不会往齐鹜飞身上扑来。 再若以神识加以交流,齐鹜飞发现竟可以通过燧人木来控制那些火焰,让他们集中便集中在一处,火势升腾热烈,让它们散开便散开,星星点点如刚燃爆的烟花。 原来这东西可以控火! 齐鹜飞大喜过望,这可是个好宝贝啊! 能辟火,能控火,天下之火皆能为我所用,可以御敌,可以炼丹,里面还藏着个火灵儿,必要时叫他出来,那可是一个能一招灭了仙盾局几十名高手的高手。 这一趟出门真是值得了,七绝山拿到了解药、集齐了昆吾八剑之七,还得了一条五色绲,五庄观拿了一枚人参果,现在又得了一截燧人木和一个火灵儿。 不过齐鹜飞也深深懂得祸福相依的道理,尤其是火灵儿和燧人木,以五行而论,木火相生,自然是好事,然而《阴符》也说“火生于木,祸发必克”,凶险得不得了。 所以他也不断地提醒自己,一定要时刻保持小心。 这火是太上老君炉子里来的,燧人木和火灵儿都是伏羲圣人种下的,五色绲是女娲娘娘的,还有上次在狮驼岭拿到的打神鞭,要说天上那些大人物如此粗心,掉了这么多宝贝,齐鹜飞实在是不相信,更不相信自己的运气好到这种程度。 这里面,要么师父耍了什么招,就像上次在仙试院的考试系统里作弊,去南天门偷镜子一样;要么就是自己被盯上了,成了神仙棋盘上的棋子。 用燧人木控制住周围的火,齐鹜飞再次绕着那块八卦砖转了几圈,确认暂时还是没有办法移动这块砖,便打消了把它拿走的想法。实际上他也清楚,就算拿得动,他也不能拿,拿走了这块砖,等于搬走了整座火焰山,或许对此地的生态来说是一件好事,但自己又怎能承受整座火焰山呢?而且仙盾局的人就在山下看着。 收好了燧人木,齐鹜飞便下了山。 此时已是太阳落山,红石村沉浸在了一片夜色的静谧之中。 齐鹜飞决定再去探望一下郭申,也算是和仙盾局结个善缘。而且郭申是被火灵儿所伤,而火灵儿现在就在自己身上,虽然郭申未必认得火灵儿,但为免将来麻烦,现在就要搞好关系。 郭申毕竟是梅山六圣之一,修行了几千年,法力强大,根基深厚,这次也是因为救人心切才受了重伤,经过治疗,已经大有好转。 得知齐鹜飞来探望,他特地中断了调息,起身相迎。 齐鹜飞连忙将他扶到蒲团上坐下,说:“郭将军何须如此,身体要紧。” 郭申摆手笑道:“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没大碍的。不过这次是真要感谢你,若非你出手相救,不说那炎兽返回,就这火焰山的高温,待我法力耗尽,也必一命呜呼了。” 齐鹜飞说:“将军严重了,我只是恰巧遇上,举手之劳而已。” 郭申看了他一眼:“是啊,的确巧得很。”说罢又哈哈一笑,“相逢即是有缘,这也是你我的缘分。” 齐鹜飞知他疑心,但此时不便解释,越解释越惹人疑,便也跟着笑起来。 郭申道:“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若有事,通过仙盾局的弟兄或来灌江口找我,我必还报你此恩。” 齐鹜飞正要谦辞几句,忽然有人来报,说风来镇失踪的人都回来了,此时都集中在风来镇广场上,由镇长赵大峰领着,正等候领导前去问话。 郭申忍着伤痛,就带着赵铎等人匆匆赶去了镇广场。 齐鹜飞自然也跟着一起去。 广场上黑压压全是人,嘈嘈杂杂的,还夹杂着哭声。镇长赵大峰带着一些人在维持秩序,齐鹜飞看得叶秋黄也在里面。他是退休教师,在镇上颇有些威望,安抚人心这种事正用得上他。 赵大峰已经把情况弄清楚,就向郭申做了汇报。原来这些人都被掳到了小翠云山,据说是两只罗刹鬼,逼问他们是谁杀了她们的小妹拿走了芭蕉扇,不说就每天吃一个人。在广场上哭的,都是有亲人遇害的。好多人都被吓破了胆,精神出了问题。 齐鹜飞一听怎么又是小翠云山,这件事还和他有关,风罗刹是他杀的,小芭蕉扇是他拿走的。听上去这两只罗刹鬼应该是风罗刹的姐妹,那就是从翠云山上来,那里是铁扇公主留下的洞府。 “那他们是怎么回来的?”赵铎问道。 赵大峰说:“他们说是一位仙女救了他们。” “仙女?什么仙女,长什么样?”赵铎追问。 赵大峰也不知情,就把其中一个人领来,让他来说。 此人看上去胆子大些,就说:“回长官的话,当时我们都在山洞里关着,两个妖怪每天都来拷问一遍,说什么谁偷了扇子,谁害了她们的妹妹,答不上来就要吃人,还专挑些皮肉嫩的,吃完了就把剩下的内脏和骨头丢在我们面前,让我们看清下场。洞里暗无天日的,我们本不知时日,只看她们吃了几个人,就知道过了几天。大家都以为必死了,那天忽然来了一个女子,大伙儿还以为也是妖精一伙儿的,只有我看她容貌清丽,和妖精的妖艳不同,认定她不是妖精。果然她是来救我们的呢!” “她有没有报名号?” “没有。” “那两只妖精呢?” “我们光顾着逃跑了,哪还顾得上。不过既然女神仙救了我们,想必妖精也被她收了吧。” 郭申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就拦住赵铎,说:“去小翠云山看看。” 齐鹜飞说:“我一起去吧。” 郭申略一犹豫,看了他一眼,说:“也好,我伤没好,仙盾局此番损失惨重,你一起去,若有事也有个照应,只是要小心些。罗刹一族并不好惹。” 齐鹜飞点头道:“我知道了。” 第七百七十三章、 画中人不见 齐鹜飞和赵铎一行十余人连夜赶到了小翠云山。 为了顺利找到妖精的洞府,他们还带了一个胆大的镇民,也是此次从翠云山逃回来的。齐鹜飞明白这人大概率会被仙盾局吸收,作为他们在风来镇的眼线了,也不知是他的造化还是不幸。 他先带着大家到了他们被关押的地方,那里堆积着许多白骨,还有一些零散的腐肉,弥漫着一股恶臭。若是凡人来到此处,只怕会被吓个半死。 齐鹜飞不禁皱眉,这罗刹一族果然都是恶鬼,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吃人。关键这一族仿佛都被西方教给收服了,与夜叉一族一样虽在底层,却摆脱了恶鬼之名,努力修行也能得成正果。 在他的印象当中,夜叉丑陋而凶恶,罗刹则全都是美女,不免曾对夜叉充满了恶意,而对罗刹有些美好的想象。然而事实却全然不同。他见过几只夜叉,样貌虽丑,却并不邪恶,尤其是两界沟的波大锤,不但工作兢兢业业,还很有自己的想法,是个可造之材。而仅见的几只罗刹,却全都是吃人的恶魔。由此可见,不光是人,妖亦不可貌相。外表是具有迷惑性的,而未见其真实面目之前,所有的猜测和幻象都未免幼稚可笑。所以说,修仙也要实事求是,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也。 这山洞的后面通联着许多洞穴,其深处就是妖精的居处。里面有石桌石椅,还摆着许多精致的盆栽,有些花开的正艳,与外面的枯骨洞形成鲜明的对比。 乍然间从地狱就到了女子闺房,大家都有些不适应,愕然时,忽有人指着洞内壁的墙上惊呼:“看,那是什么?” 齐鹜飞和赵铎一齐看去,只见那石壁上有光影泛动,仿佛投影一般,仔细凝视,便能见到上面画着两个女人的样子,身段婀娜多姿,在光影的变换中尽显媚态,然而两人的脸上却满是狰狞,嘴角还挂着鲜血。 带路来的镇民大惊失色,道:“就是她们,就是那两只妖精!” 众人便靠近去看。这幅画十分奇怪,像是画在石壁上,又像是浮在虚空中,而画中的两只妖精却如活的一般。 二人的旁边还有一行字,写着: 恶行累累,死有余辜 字的下面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齐鹜飞见到这小花,心砰的一声,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扭头就往外走。 “赵侍者,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回头再向你告罪。” 说罢就已出了山洞,飞天而去了。 赵铎自然不能阻止,只是心里奇怪,看着齐鹜飞走出洞去,再回头去看那幅画,伸手轻触其边缘,直觉有薄薄一层东西附着在石壁上,轻轻一揭,便如纸般揭了下来,接着便幻影一般消失在空气中。 赵铎后悔不已,跺脚道:“太急了!太急了!不该动它的,该等将军来处置……” “侍者,这是什么东西?”旁边有人问道。 赵铎道:“我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但我敢肯定,刚才那两只妖精还活着的。” “什么?”旁人大惊,“那不过是一幅画,怎么是活的?” “是活的。”赵铎说,“看上去好像是连肉身带神魂都被定格成画了,我若不动,她们就还是活的,只是时空不同。也许郭将军能将她们活捉出来,或者整个带走,送到梅山交给郎君神处置。可惜我动了,我一动,这画面就碎了。对画中人来说,空间坍塌,世界不存,她们自然也就死了。” “这是什么手段,竟能将妖精连人带魂一起变作二维画面,还能保持不死?” 赵铎沉思片刻,又连连摇头,连说了好几个“不可能”,道:“我只知道女娲娘娘的山河社稷图有此奇效,世间万物都可收入画中,其它的,我也没听说过。” “不会是娘娘下界降妖来了吧?!!!”旁人惊呼道。 赵铎用力在那人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想什么呢!又不是天地大劫,圣人怎会轻易下界!” 那人一缩脖子:“既不是圣人,侍者何须担心,两个妖精,死了也就死了。” 赵铎说:“你有所不知,罗刹一族十分难缠,这里叫小翠云山,这两只罗刹必和翠云山上的罗刹有关。翠云山是铁扇公主留下的道场,这个女人可不好惹。” …… 齐鹜飞御剑飞天,一夜之间,飞遍小翠云山周围三千里。 可惜,山茫茫,野茫茫,哪里能找得见他想找的人。 他十分沮丧,在天亮时分赶回了风来镇。 叶家人因他彻夜未归,十分担心,也都一夜未眠,只有老黄狗呼呼大睡,呼噜打得震天响。 齐鹜飞先到叶家报了平安,然后又去仙盾局向赵铎告罪。 赵铎心有疑惑,总觉得齐鹜飞知道点什么,但也没多问。 有仙盾局在,齐鹜飞也不担心风来镇会再出什么幺蛾子,至于镇上的民心,想必赵铎也会想办法安抚,妖魔之事,总能搪塞过去,大不了把几个关键目击者的记忆抹了,到时候再找个专家出来解释一通,用不了多久就会风平浪静的。 他便问起郭申,想要当面告辞。赵铎说郭申已经连夜回灌江口养伤去了。 齐鹜飞明白,郭申这么急着回去,不仅仅是为了养伤,这次在火焰山损失惨重,他虽是梅山六圣之一,也要承担责任,总要给个说法。至于把责任推到孔宣头上,还是推到刚出现的两只罗刹鬼身上,也都还算能说的过去。 不过齐鹜飞倒是很希望郭申回去汇报的时候,把账算在罗刹鬼头上。 他很清楚罗刹鬼是王琼花杀的,而当初的风罗刹则是他亲手杀的,这算是把罗刹一族往死里得罪了。罗刹一族可不好惹,光一个铁扇公主就不是一般人惹得起了,连当年的孙悟空也要一口一个嫂嫂的叫。 如果仙盾局和罗刹一族对上,倒是很有看头。 齐鹜飞想着若有机会可以在这件事情上做做文章,这样不但有好戏看,也可以帮自己和王琼花减轻了负担,免得将来遭这些恶鬼的报复。 他也很想看看,究竟仙盾局有多少实力,能把罗刹一族怎么样。 “赵侍者,今天的事我也算个目击证人,若需要我出面作证,侍者通知我一声就是。”齐鹜飞说。 赵铎何等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齐鹜飞的意思。他猜杀两只罗刹救人的人必和齐鹜飞有些关系,这是要让仙盾局替他抗了这锅。 不过这锅赵铎不想背也不行,仙盾局那么多人来了风来镇,明面上就是为了救人而来的,两只罗刹这时候死了,罗刹一族自然会把账记在仙盾局头上。 但仙盾局又怕过谁? 最重要的是,郭申在火焰山吃了亏,也要反过来找个背锅的。就让这罗刹一族来背好了。 齐鹜飞是城隍司的人,他愿意出来作证,很具有说服力,将来就算天上闹起来,城隍司也只能站在仙盾局这一边。 第七百七十四章、 春老师 有仙盾局的人在,风来镇后续的事情不需要齐鹜飞来操心。他便将叶问天这个徒弟介绍给了赵铎认识,顺便让他照顾一下叶家人。如此一来,他和叶问天也就能安然离开了。 这次出门真是没白出,救回了徒弟叶问天,了却了帮叶家人解毒的心事,和五庄观建立起了良好的关系,还借着这次风来镇的事件和仙盾局搭上了线。 至于个人所得更是可以用辉煌二字来形容,除了五庄观赠送的人参果,还确认了得自狮驼岭的那条绳子就是女娲娘娘的五色绲,又在火焰山拿到了燧人木,带回了火灵儿,这可都是世间一等一的法宝,即便积攒千年的名门大派也未必能拥有一件。 如今的齐鹜飞也可以算是身家颇丰,拥有了不少顶级宝物。承影剑得自黄花观,宵练剑和血罗衣继承至自己的前世尹长天,可谓是他的本命法宝。如今又得到了五色绲和燧人木,可谓身价倍增,连走路都觉得有底气多了。 和叶家人告别之后,齐鹜飞就带着叶问天和老黄狗一起回了盘丝岭。 因为叶问天的归来,一直积压在黄花观人们心中的忧郁和不安终于和最近盘亘在盘丝岭上空浓郁不散的阴云一起消散了。 黄花观又现出了一派祥和欢乐的气象。 小青拉着叶问天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摸摸胳膊捏捏脸,生怕他少了一块肉。 新收的徒弟圆觉过来拜见大师兄,倒是把叶问天闹了个大红脸,年方十岁的他竟也有了一个如此魁梧有能耐的大龄大境界的师弟。 妖精们吵着闹着要吃一顿好的,说是自从齐鹜飞带人去了狮驼岭,大家就都一直像闭关似的躲在结界里没吃过一顿新鲜饭,全是早先采购来放在冰箱里的。好不容易回来了,又出了叶问天失踪这事儿,大家伙儿都闹心,有好吃的也吃不下了。 这下好了,山上又团圆了。 齐鹜飞也觉得应该庆祝一下,就亲自去县城采办了大量的新鲜食材,又跑到纳兰城,找了许多出名的饭馆,每家一个特色菜,全都装进自己的空间里,反正这空间里保温又保鲜,比冰箱还好使,拿回盘丝岭,就像刚刚从饭馆的后厨端出来一样。 他还特地去了春月楼,弄了几坛子最好的仙酿,准备给盘丝岭的小伙伴们尝尝鲜,他们有些还从来没喝过酒呢! 春月对齐鹜飞的事略有所知,得知他失踪的徒弟回来了,也替他高兴。 二人在密室里会晤了一番,相互交流一些各自的最新情报。 说起仙盾局招人的事儿,春月说最近天上确实动静挺大,不光是仙盾局,很多机构都有人员变动,有的在扩编,有的却在裁员。 齐鹜飞有些吃惊,啥时候也没听说过天庭还要裁员的呀!这倒是好了,辛辛苦苦修成了神仙,到头来还要做个下岗的神仙。 他比较关心治安总局,毕竟自己的饭碗而就在城隍司,便问春月治安总局尤其是妖事处有没有什么动静。 春月笑着说:“那是你自己的地盘,你倒是好,却来问我!” 齐鹜飞笑道:“那不是因为你神通广大,消息灵通嘛!” 春月说:“别的倒是没什么,你们闻天尊管理向来有一套,他的位置稳固的很,辛环是他的人,所以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后台会倒台。而且我听说哪吒很可能要调回军部。” “真的?”齐鹜飞有些吃惊,“这消息可靠吗?” “可不可靠现在不好说。”春月道,“这是从军部传出来的消息,你们治安总局内部高层可能都还不知道。” 齐鹜飞摇了摇头,觉得消息有些不可靠,哪吒是李靖安插在治安总局的一步好棋,李靖本身就在军部担任要职,哪吒回去对他在军部的影响力不见得能加强多少,而在治安总局的影响力却没有了。对李靖来说,让哪吒待在治安总局远比去军部更划算。换位思考,假如是齐鹜飞,他也不会让哪咤回军部,除非有战争发生,而且还是大战,以哪吒的本领和曾经在军中的威望很容易获取战功,并迅速扩大在军队的影响力和掌控力。 “不过闻天尊未必会放人。”春月补充道。 “啊?为什么?” 齐鹜飞有些不解。他知道李靖和闻仲的关系并不好,原本闻仲是雷部主神,治安总局成立之初也主要是以雷系诸神为班底,妖事处是治安总局最重要的部门之一,哪吒当了妖事处主任,说是雷系诸神的眼中钉肉中刺可能过了,但他们绝对不会觉得舒服。比如说辛环,很明显就对哪吒不满,但一方面是职位不如人家高,一方面本领也不如人家高,有什么不满也只能压在心里。 “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春月笑道,“现在天上除了仙盾局全都是杨戬的心腹之外,还有哪个单位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人?你要是全是自己人,办起事来自然放心,却也难免遭人嫉妒。一盘肥肉全端在自己嘴边,还拿手护着吃,就算不怕人抢,还不怕人下毒?杨戬之所以能在仙盾局一手遮天,针插不进、水泼不进,那是因为有玉帝护着。说白了,仙盾局明面上是杨戬的,实际上还是玉帝的。玉帝想要监察天下妖魔,谁敢说个不字?说是监察妖魔,实际上也是监察三界群仙。再说了,仙盾局可恶归可恶,却不参与任何行政事务,也不干涉地方管理,这也是让人放心的地方。可别的单位就不行了,像治安总局,那是能影响三届地方事务,影响政务院选举的,这么大一块肥肉,谁不想咬上一口?如果全都是雷神一系,闻天尊就算再有本事,只怕也护不住。李靖聪明就聪明在,他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全都送往了别处。如果都留在军部,他李家军的实力能比现在强上一倍不止,可这样一来,军部又怎能容得下他?” 齐鹜飞恍然道:“那么说哪吒要走的话,闻天尊还会挽留?” 春月说:“除非有别的合适人选。” 齐鹜飞点了点头,笑着对春月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你就是我的老师,以后我就管你叫春老师了!” 春月瞪了他一眼,嗔道:“叫什么不好,叫春老师!” 第七百七十五章、 圆中缺 齐鹜飞回到黄花观的时候,林林山也回来了。 陀罗庄那边的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妥当,七绝山和陀罗庄从此合二为一,千年的分离后重新和好,再次成为了一家。 这件事其实并不容易,毕竟两家向来不和,谁也看不上谁,尤其是七绝山的弟子,高高在上惯了,突然要臣服于一直山下这小镇上的小门派,肯定难以接受。 齐鹜飞也没问具体的过程,既然林林山说已经妥当了,他相信林林山,如果连这点能力都没有的话,以后也甭想管好岭西镇那一摊事儿。 岭西镇在齐鹜飞的整个规划当中十分重要,他关乎和龙宫之间的交流和贸易,是盘丝岭最重要的对外窗口和收入来源。 而且有了龙宫这一层关系,对盘丝岭的安全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保障,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比五庄观更重要。 他再冰鳌岛见识过龙太子的舰队,这绝不是地面上哪个门派能拉出来的,就算和李靖的大军相比也不遑多让。 修仙是为了长生不老,是为了解脱,是为了得道,法力只是修仙的附属品,法力再高强也不可能抗衡一支军队。这也是齐鹜飞愿意冒险让司空丁和铁牛去涌金国打造舰艇的原因,他心里很清楚,盘丝岭上这群妖精早晚会暴露出来,而自己是尹长天转世的身份也不可能永远藏着,他必须要早做筹谋,防患于未然。 他也下过海底,见识过龙宫的城市。位于西海边境的一座海底小城,竟然就有极大的规模,不亚于人间的城市,其守护者就是一个八品神龙家族,想想纳兰城那么大一座城市,连个七品都找不出来。 究其原因,人间的修仙有成者都被天庭招揽去了,把海底的龙全都留在海底。至于天上究竟有多少仙人,海底又有多少条龙,齐鹜飞不得而知,但他相信龙宫的力量极其庞大,大到能让天庭有所顾忌,否则当初敖霸上岸也不会引起上面如此重视。 在他和陆承的规划当中,大力发展岭西镇并不仅仅是为了挣钱,更重要的就是为了保持和西海龙族之间的往来。所以岭西镇的这个负责人就非常重要。 这次他让林林山留在陀罗庄也算是对他的一桩考验。 齐鹜飞又让林林山去潜龙湾把6太子敖霸请过来,又叫来了张启月和端木薇,又去涌金国把铁牛,元小宝,寅小虎,还有司空丁全都叫了来。 原本他对叫不叫司空丁是有犹豫的,但是铁牛和元小宝一致认定司空丁是个值得信任的人,也是个可以交朋友的人。 齐鹜飞想了想,连偷军舰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的人,想必也不会向天庭告密盘丝岭的这点事儿。而且师傅都信任他,自己也就没有理由不信任他。反正已经合作了,做的又是这种见不得人见不得天的勾当,谁上了谁的贼船也说不清楚。 司空丁连军舰都敢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但上了盘丝岭,还是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小小的黄花观内,竟然养了这么多妖精,而且一个比一个稀罕。 “了不起!了不起!”司空丁冲着齐鹜飞竖起大拇指,连说了几个了不起,“我是彻底服了!看来这次选择跟你合作是正确的。” 齐鹜飞笑道:“何以见得呢?” 司空丁说:“我自认为胆子够大,犯的天条够多,谁要把我做过的事情都抖出来,天庭法院能判我好几次死刑。但是和你一比,我还是小巫见大巫了。你这要是被上头知道了,估计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直接送上斩妖台,咔嚓一刀,神魂俱灭了!” 齐鹜飞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的罪如此重,连审判的机会都没有。这让他有些心惊胆战,看来以后更要谨慎小心了。 司空丁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笑着说:“原本我顶多就是个死罪,请个好点的律师,说不定还能判个流放域外的无期徒刑,现在跟你合作,恐怕连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所以咱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齐鹜飞知道,他和司空丁之间开始建立了一层更深的信任关系。司空丁说这些话,无非就是要告诉他,不管他做什么,他也不会去告密。 他哈哈一笑,说:“是啊,谁也跑不了谁,不过就算是蚂蚱,咱们也是洪荒蚂蚱,太古凶兽!” 司空丁也跟着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个太古凶兽!难怪你山上有这么多好玩的家伙。铁牛说你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大事,我只想说,能不能算我一份?我呢,别的本事没有,就会鼓捣点东西。只要资源够,有我和铁牛在,天上有的东西,我们也全都可以有。” 此时的铁牛看着盘丝岭的景象,早已热泪盈眶。他对陆承说:“老陆啊,多久没见到这样的场面了!” 不知道怎么了,陆承的眼睛也红了。 他们在这里感慨,妖精们却毫不知情,只知道无忧无虑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了,就吹牛皮,表演本事。有不服气的,就互相比斗,输赢还要请齐鹜飞来做个裁判。 这一场团聚,热闹了整整三天,最后在黄花观门口来了一张大合影,才宣告结束。 看着照片上的人和妖,齐鹜飞略感遗憾。师傅至今未归,王琼花不知所终,七蛛还有5个没有化形,濯垢泉边的石榴树还没有长成…… 如果他们都来了,有这样一张全家福,是不是此生也就没有遗憾了? 齐鹜飞这样想着。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一切又都步入正轨。齐鹜飞也不得不面对接下来的问题,其中最棘手的就是陈光化。 这次陈光化在盘丝岭的所作所为,齐鹜飞必须要讨回一个公道,否则不但黄花观在天下同道中颜面尽失,他自己在山上的威信也要大打折扣。 随着这群妖精的成长,他又如何来当好这个老大? 可陈光化毕竟是城隍司的司长,还有军部背景,不能硬来,若处置不当,可能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治安总局和军部两边。 第七百七十六章、 挣脱 盘丝岭上的人口越来越多了,齐鹜飞不得不重视起劳动生产的事情来。虽说现在他资产不少,要养活这一山的人没有问题,但总不能坐吃山空,必须加快产业建设和升级,因此他再次去岭西镇,亲自督促那边的开发建设,又去纳兰城和端木家以及王家商谈了下一步的合作事宜。 端木博文能从狮驼岭活着回来,齐鹜飞功不可没,加上端木薇的这层关系,端木家已经把齐鹜飞视作自家人,把黄花观的事也当做了自家事。 至于王家,这次宗门大会损失惨重,听说了端木家的事后,十分后悔没交代去的几位长老跟齐鹜飞走在一起。而且掌门王荣生知道王琼花与黄花观关系不一般,因此王家也是不遗余力。 两边的生意都谈妥之后,齐鹜飞才去见了秦玉柏,把五庄观之行的事情详细说了说。其实此前他已经和秦玉柏电话汇报过,秦玉柏心情大好,拍着齐鹜飞的肩膀说:“小齐,齐站长,这次你是立了大功了,上面肯定会嘉奖你。” 齐鹜飞说:“这不是司长您领导有方嘛。” 秦玉柏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咱俩以后兄弟相称。你现在是潜龙湾的站长,做司长也只是早晚的事。” 齐鹜飞不确定秦玉柏这话是随口说的,还是在暗示什么,说:“那怎么行,您和我师父是朋友,您是我的长辈。” 秦玉柏说:“他是他,你是你。哦对了,跟你说件事,本来按照表现,这次宗门大会的最佳宗门肯定是你黄花观了,最佳个人也该是你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上面决定低调处理,就不开总结和表彰大会了。” 此事在齐鹜飞的预料之中,不管是治安总局还是洲界政府,都是要面子的,而且这种事公开出去,修行界肯定炸了锅。虽说纸包不住火,早晚大家都会知道,但时间久了,影响也就慢慢消散了,以后还会有别的热点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不过他还是有点失望,叹了口气说:“唉,人算不如天算啊!” 秦玉柏不自觉的望向窗外的天空,说:“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所以还是不要算了,该怎么活怎么活。” 齐鹜飞笑了笑说:“该算还是要算的,天算不过,总还要防着小人算。” 秦玉柏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 陈光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玻璃上清晰的映出他的样子。烂掉的半边脸在仙家宝药的调理下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另半边脸上的四道爪痕却无论怎么也去不掉,伤口愈合后旁边的脸皮被拉紧扯皱,显得十分狰狞可怕。 他一看到这张脸,心里就生出恨意,每多看一眼,这恨意就多一分,这几天来一直深深的折磨着他。作为修为已经十分接近天仙的修行人,本不该有喜怒的。太上说“及吾无身,吾有何患”,这肉身的忧患生死早该看淡了。 他很清楚地看着自己在无边的恨意中沉沦。这是入魔的征兆。 陈光化打开窗,但那张被狗爪抓破的丑陋的脸并没有从眼前消失,还浮现在他面前的虚空中,挥之不去。这不是真实的视界,这是心境的映射。心里有多恨,那张脸就有多丑。 不知从哪里飘来一丝奇特的气息,钻进他全身的每一个毛孔,结合他体内无边的恨意,变成了炽烈的火焰,烧遍奇经八脉。他感觉充满了力量,积聚的法力蠢蠢欲动,久未突破的境界就在眼前。 然而,这感觉只是一瞬间,就忽然消散,那气息也变得若有若无。 陈光化一跃而起,也不顾及身份,就从窗口跃了出去,循着这气味而去。 他落到地面,穿过草坪,从另一栋办公楼的窗户钻了进去,穿过走廊后,在其中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 没错,气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细若游丝,却又无处不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门牌,这里是物证科的物证保管室。 门推开的时候,那股气息变得浓烈起来。 陈光化的一只脚抬起来,就要跨进去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半空。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害怕起来。内心中有那么一丝清明的力量在阻止他,他不知道这一步跨出去意味着什么,但他有种隐隐的预感,一旦跨入这屋,几百年正道修行好不容易接近而天道将就此远离。 然而,屋子里的味道是如此的诱人,就像一个酒鬼闻到了烧刀子的味道,叫他浑身都难受,从肠胃到毛孔,每一个细胞都像蛆一样在扭动。 也许没那么严重呢!物证保管室里不过都是些过往遗留下来的物品,如果有重要的宝物或者魔物,都会有专门的密室存放,不会放在这里。 陈光化这么想着,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两脚跨进门的那一刻,他仿佛虚脱了一般。 他循着那气息前进,来到西墙前,面壁而立。那里是一排柜子,像超市的储物柜一样,每一格的门都关着。 他站在柜子前,最后一丝犹豫牵着他的最后的脚步。他感觉自己脖子上拴着一根绳子,一股很大的力量在牵扯着他,阻止他前进。他很清楚身后没有人,牵着他的是天道,是他修炼几百年无时无刻不想要亲近的东西。 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像条狗。只有狗的脖子上才会套着绳,只有狗才被人牵着失去自由。 狗幸福吗? 在某种程度上是幸福的。陈光化承认。但是狗不可能有自由,一旦自由,就不再是狗。野狗是要被人打死的,只有成为狼,唤醒原始的祖先的血脉,才能重获自由。 想到狗,陈光化就想起了盘丝岭上那条来历不明的妖狗。 他轻轻摸了摸脸颊,指尖下清晰的抓痕在隐隐作痛。 他终于一狠心,挣脱了背后的无形的牵扯,挣脱了内心的羁绊,跨出了最后一步。 他走的很近,鼻尖几乎贴在了格子门上。他往后仰了仰,伸手抓住门把手,慢慢把门打开。 这扇门仿佛有万吨之中,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格子里放着一个木雕的人像。雕刻的十分粗糙,就像小孩子的作品,最重要的是,这个雕像的脸上没有五官。 然而,当格子门打开的那瞬间,陈光化看见那张没有五官的脸笑了。 第七百七十七章、 堂堂正正 宗门大会草草结束,对外发布的公告十分简单,没有举办闭幕仪式,也没有邀请媒体,只给每个参与的宗门发放了一批慰问品。 黄花观也收到了,而且是秦玉柏亲自送来的。和秦玉柏一起来的,还有一位贵宾,就是治安总局妖事处的副主任辛环。 齐鹜飞在新落成的黄花观外观招待了辛环和秦玉柏一行。 辛环参观了盘丝岭,对盘丝岭的建设进度表示很满意,这大大超出了他的预计,连连夸赞齐鹜飞是个可造之才,黄花观是有实力有潜力的宗门,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并表示总局将一如既往的支持黄花观的发展。 齐鹜飞对这种大话空话并不怎们感冒,领导嘛,最喜欢画饼,但这个饼你不能不吃,哪怕明知道是空的,也要假装吃得很高兴。因为领导虽然不一定能把这个饼变成真的让你吃饱,但一定有办法让你吃不饱。 不过让齐鹜飞高兴的是,辛环临走前偷偷塞给他一个小蟠桃,“偷偷”只是作为一个动作,其实完全没必要,因为现场除了他们就只有秦玉柏,而秦玉柏也完全看得见,只是假装看不见而已。齐鹜飞明白,辛环之所以如此,就是要表明这个行为代表的是他自己,不是总局,也就是说,这个小蟠桃不是官方的奖励。 原本宗门大会是有奖励的,包括小蟠桃和五庄观赞助的人参果。但因为出了意外,伤亡太大,闭幕式搞不成了,奖励自然也取消了。如果硬要颁奖的话,必然会扩大影响,而且按照结果,只能颁给黄花观,这恐怕会激起各界的不满,而对黄花观来说成为众矢之的也不是好事。 齐鹜飞深知这个道理,所以早就对奖品没有念想了。没想到辛环还是送了一个小蟠桃来。 “小伙子,我和天尊都看好你哟!”辛环最后拍着齐鹜飞的肩膀说。 齐鹜飞就明白,这个小蟠桃是闻天尊让他送来的,就算不是辛环拿出来的,也必然是得类闻天尊的授意。 有了五庄观的人参果,又得了辛环这枚小蟠桃,加上之前甪里大仙送来的那枚,就凑齐了三个化形丹的材料,而那朵七色莲正好又开了三瓣,分别是红、黄、蓝。 齐鹜飞决定要炼丹了,但在炼丹之前,他需要确保足够的安全。 如今的黄花观早已不是当年的破旧小道观,山上山下法阵重重,观里观外高手众多,这时候就算当年的蝠妖闯上山来,也必叫他有来无回。 但齐鹜飞依然不放心。现在的不安定因素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密云宗,密云七子都死了,大部分死在齐鹜飞手上,少数不是他杀的,比如吴德和潘子墨,其死也和他有关,何况他还杀了二代长老周大同,包括四安里的九爷赵全胜也算是死在他手上。他不确定周大同有没有把消息传回密云宗,万一传回去了,等他们掌门出关必定前来寻仇。就算没传回去,他们也早晚会知道的,昆吾七剑都到了齐鹜飞手里,小青和昆奴在用,难免不被人知道。最关键的是,赵全胜没死透,不知道躲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修炼了。 另一个不安定因素就是陈光化。他是城隍司长,来盘丝岭闹了一出闹剧,场面难看,惊动了哪吒和孙悟空,还见了报,上面肯定很恼火,他一定怀恨在心。 齐鹜飞原本以为上后面会把他调走,辛环肯定巴不得把他调走,派一个自己人过来,奈何他有哪吒的背景才不好动他,而现在哪吒也丢了面儿,照理说陈光化背后的人不会让他再留在这里。可是过了这么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管怎么样,陈光化不动,齐鹜飞就要动,一方面他要找回这个场子,别人都拿炮轰你家山门了,不还回去以后没法立足,尤其让他恼恨的是,居然还那锁妖绳穿了绥绥和至尊宝的琵琶骨。 关于此事,齐鹜飞和陆承商量了很久,陆承说陈光化毕竟是城隍司长,而且有半步天仙的修为,不好对付。加上他的背景,一旦动了他,这屁股未必能擦干净,到时候惹来一身骚,对盘丝岭的发展不利。便劝他先按兵不动,以静制动,以逸待劳,等陈光化沉不住气了,自己犯了错,再来个痛打落水狗,让他没有翻盘的机会。 齐鹜飞却不这么想,陈光化现在是在气头上,要说犯错,这时候才是最容易犯错的,他背后的势力也肯定对他有所不满,如果等他缓过这口气,要对付他只怕更难。而且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之后,上面也没有换掉他,他身上肯定有特殊任务。不能让他完成任务将功赎罪,到时候恐怕就真的没机会对付他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陆承问道,“此人城府极深,行事谨慎,要偷袭他可不容易。” “偷袭?”齐鹜飞哈哈大笑,“我为什么要偷袭?!他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这个面子我自然要堂堂正正地找回来!偷偷摸摸的,就算杀了他,就怎能服山上众人之心!” 陆承初觉惊讶,继而惊喜,道:“教主有此心,区区陈光化算什么,是我多虑了!”说完也是哈哈一笑,不再提起此事。 …… 深夜的虹谷县城隍司一片漆黑。 保安老钱打着哈欠从地牢出来,穿过前楼广场,走向通往旁边花园的小路。今天是他值班,像往常一样,在这个点他都要前院后院巡视一遍,在如今这个布满监控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做,这是旧城隍司留下来的传统,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固执。 经过碑林的时候,老钱隐约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他愣了一下,这么晚了,谁还会在这儿呢?他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楼的窗户都是黑的,应该没人在加班,今天好像也没有什么行动,有的话一定会通知值班人员。 “谁在那儿?” 老钱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老钱揉了揉眼睛。难道看错了? 他毕竟也是修行过的人,曾经也是城隍司治安处的正式队员,只是后来受了伤才被调到保卫科。这么多年心灰意冷,修行几乎荒废,但境界还剩了几分,基本的灵觉和法力还是有的。 神识之中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但灵觉却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丝气息。 这气息不属于碑林。 城隍司的人都知道碑林是特殊之地,老钱也曾在这里领取过功德。当功德碑升起的那一刹那,那种沐浴于金光之中的神圣感是无法形容的。 老钱警惕起来。 他小心的走进碑林,在众多的石碑间寻找,最后把气息锁定在了中间那块无字碑前。 然后,他看见那块碑上放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木雕的小人,脸上没有五官,像是一个半成品。 老钱觉得这东西眼熟,就拿起来看了一眼。 这时候,他看见那张脸突然对他笑了。 第七百七十八章、 贵客 虽然官方对宗门大会进行了低调处理,但在修行界的热度依然不低,狮驼岭里发生的事情也终于传了出去,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真相渐渐显露,除了江湖小道消息之外,各大门派多数都已经知道了大致的经过。 这段日子,盘丝岭也变得热闹起来,来拜山的人络绎不绝,有不少宗门派来了代表,算是建交,也有打探虚实的意思;还有不少慕名而来访问的散修;有想要拜师学艺的;也有来挑战的…… 有陆承在,这些事倒是不用齐鹜飞操心。不过有一个客人,齐鹜飞却不得不见。 那天早上,齐鹜飞还在打坐。最近法力提升太快,对修行的领悟如果不跟上,会留下不小的隐患。这次五庄观之行,去的路上捉了血魔,回来的路上收了火灵儿,也不知道这功德是涨了还是降了。他打算好好练练功,等境界再提升一点,能和法力配套了,再去领取这些功德。那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和陈光化堂堂正正的一战了。 至尊宝突然闯进来,向他报告有客人来访。 至尊宝虽然调皮,但对齐鹜飞还是有些敬畏的,绝不会在他练功的时候乱闯,一定是陆承让他这么做的,说明来的这个客人很重要,齐鹜飞必须马上亲自去接见。 齐鹜飞猜不是天上来的就是龙宫来的,到了外院一看,果然没猜错,的确是天上来的,不过他还是没想到来的竟是李靖身边的军事参谋鲁燕。 鲁燕是代表李靖前来慰问黄花观的,还带了不少修行物资来。 齐鹜飞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上次在狮驼岭,他从李靖那里弄了十万金币,算是发了一笔横财,如今送来这批物资也是价值不菲。他深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李靖不会白给他这些东西,必然是有所求的。而以李靖的身份地位,他的所求也必然极大。 所以齐鹜飞干脆就开门见山,问道:“鲁参谋,李司令想要我做什么,您就直接说吧,我要是能做到就做,要是做不到,这些东西我可不敢收。” 鲁燕笑道:“齐真人不用担心,李司令没要你做什么,他只说你是个可造之材,让你不要忘了和他的约定。” “约定?我和李司令好像没什么约定啊?” 齐鹜飞仔细回忆和李靖见面的过程,要不是鲁燕提起,他差点就忘了和李靖之间还有约定。李靖答应他黄花观可以成为军部合作单位,而黄花观自然也有使命,那就是守护涌金国的结界,看好结界里面的已经魔化的“恶魔”。说的更直白一点,就是让齐鹜飞站好队伍,成为李靖的人。 李靖没有直接灭掉鬼国必不甘心,对于齐鹜飞所说的也不会尽信,他回到天上一定会去想办法调查那道九天圣光的事,这是齐鹜飞一直以来所担心的。现在派了鲁燕来示好,那想必是没调查出个所以然来,或者是有了结果但对齐鹜飞有利。 说实话,齐鹜飞自己也挺想知道那道光的来源。元亨利贞可以召来天地自然之力,如诛仙剑气之类毕竟也是先天之宝,可算作自然,但九天圣光乃是圣人之术,难道也能召来? “你们之间的约定只有你们自己知道。”鲁燕说,“你要是想不起来,我就向李司令回复说你忘了便是。” “别别别!”齐鹜飞连忙摆手,“我记性差了点,想还是能想起来的。你告诉李司令,让他老人家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鲁燕见他回答的如此油滑,微微摇头一笑,也不计较,就说:“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了。” 齐鹜飞微微一愣,没想到鲁燕这么着急就要走。他原本以为鲁燕此行必带着特殊的任务,如果只是送物资的话,完全不需要她亲自来。 “鲁参谋,既然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呢。”齐鹜飞挽留道,“你不是很向往人间的生活吗,若是不嫌弃我这黄花观简陋,不妨留下来住两天,我带你四处走走,看看盘丝岭的风景,也可以去虹谷县和纳兰城走走,看看这人间的春色。” 鲁燕说:“齐真人这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 齐鹜飞露出诚恳的笑容:“当然是真心话。” 鲁燕很认真的看着他,仿佛在确认他的邀请是否出自真心,片刻之后才说:“我倒是正好有假,也很想去人间看看,既然齐真人诚心相邀,那我就住两天。” 鲁燕答应的这么爽快,倒是有点让齐鹜飞摸不准她的心思了。他总感觉鲁燕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而李靖也绝不会随随便便的把身边的机要参谋放到人间来四处闲逛。 不过齐鹜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李靖已经向他示好,黄花观这个军部合作单位算是定下来了,无非就是让鲁燕趁机再考察考察。盘丝岭一期工程建设已经初具规模,真正的黄花观也隐入结界之中,只要不让她发现山上藏着的那么多妖精,就不会出事。正好,他也想通过鲁燕多了解一些有关李靖和天上的情况。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天,齐鹜飞就化身为导游,认认真真的陪着鲁燕逛了两天。从盘丝岭倒虹谷县,从虹谷县到纳兰城,甚至还去了趟麒麟山。这两天,他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可是鲁燕始终守口如瓶,不该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这让齐鹜飞相当郁闷。 不过一个人再怎么严谨,也难免露出蛛丝马迹来,两天的时间相处,齐鹜飞还是从鲁燕身上发现了很多不寻常之处。 比如说,谈及天上的神仙尤其是军中人物,像勾陈大帝、真武大帝等等,鲁燕表现的极为尊敬。但就齐鹜飞所知,李靖和这些人的关系并不好,勾陈大帝还好说,真武大帝和李靖在军中是直接竞争关系,据说还相当不睦。作为李靖的属下,就算职业操守再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应该有所不同。 相反,鲁燕对李靖的态度虽然也很尊敬,但话里话外却可以听出,这种尊敬仅限于工作范围,也就是他们的关系应该止于上下级关系。 这就让齐鹜飞很疑惑了。因为他两次面见李靖,见到的都是鲁燕在李靖身边,在他看来,她应该是李靖最亲信的人。可是现在感觉又好像不是。 作为两世为人的人精,齐鹜飞在这方面是十分敏感的,不像大部分的修行人埋头于修炼,而忽略了人情世故。比如像鲁燕,从小出生在天上,所见都是神仙,自然不善于人情世故。尽管她很克制,肯定接受过职业的训练,喜怒不形于色,也能伪装自己,但谈不上狡猾,甚至还有些单纯。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何为敌 和鲁燕相比,春月楼的老板娘春月就要深沉的多了。 齐鹜飞和春月已经很熟,但至今摸不透她的底细,她属于哪一方势力,连猜测的头绪都没有。 可是当他带着鲁燕去春月楼吃了一顿饭以后,他却忽然有了一丝猜想。 由于鲁燕的身份特殊,他并没有让鲁燕过多的接触地仙界的人,自然也没有把她介绍给春月。但是他发现鲁燕进入春月楼以后表现得十分自然,甚至有一点熟悉的感觉。他怀疑鲁燕曾经来过这里。假如是真的,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鲁燕和春月同属于一个阵营。 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齐鹜飞吓了一跳。因为假如春月也是李靖的人的话,那么事情就变得极为复杂且对他不利了。他浑身冒出冷汗,感觉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人扒光了,而李靖就在天上云端笑嘻嘻的看着他。 不过后来他一想,好像不太可能。再结合鲁燕这两天的表现,最大的可能性是,他们的身后不是李靖,而是另一个人。而这个人的能量却大到可以把鲁燕直接安插到李靖的身边做机要参谋。 李靖也未必不知道鲁燕是别人安排来的,却依然把她留在身边,那么很可能鲁燕背后的人连李靖都要顾忌三分。 这样的人在天庭恐怕也没有多少吧! 齐鹜飞在脑子里把自己知道的神仙过了一遍,很快就锁定在了军部几个大佬身上,其中可能性最大的就是真武大帝,其次是军部统帅勾陈大帝。 不管是哪一个,春月的背景都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幸亏当初选择了和春月合作啊!齐鹜飞想起来不禁有些庆幸,要是那时候只把春月当成小人物,傲慢一点,甚至与她为敌,后果不堪设想。 两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齐鹜飞不想一无所得,所以到最后的时候终于还是问了他想问的: “时间过得真快啊……”齐鹜飞斟酌了一下词句,“虹谷县城隍司的陈司长好像和李司令有些关系,不知道鲁参谋要不要去见一见他?” 鲁燕虽然单纯,但毕竟在军部多年,玲珑通透,要不然也不可能去做间谍,她一听就明白了齐鹜飞的意思,笑道:“李司令只让我来给你送物资,并没有要我慰问旁人,我没有义务去见他。” “哦……”齐鹜飞点了点头,“那个……鲁参谋您知不知道陈司长和李司令是什么关系呀?” 鲁燕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李司令广交天下,两教三界之内,到处都是他的好友。” 齐鹜飞皱了皱眉,他也是担心这个,假如陈光化除了在军部接受过特殊训练之外,还有别的背景的话,那就比较麻烦了。但这件事他必须要做,所以他必须要掌握尽可能多的信息,以便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麻烦。 “你们在下界做官也真是不容易!”鲁燕忽然说,“每天要做那么多的事情,还要面对复杂的人间世界,我可真是佩服你们!” 齐鹜飞不明白鲁燕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她话里有话,呵呵的附和着说:“哪里哪里,我们做的都是小事,你们在天上做的才是大事,以后还请鲁参谋多多提携。” 鲁燕说:“我可没有资格提携你,连李司令都说你是个人才,将来你上天任职是早晚的事,那时候说不定还要你来提携我呢!” 齐鹜飞说:“这我可不敢想,我能管好自家门前的一亩三分地就很满足了,就怕工作没做好,惹得上面的领导不高兴,所以还要鲁参谋帮我说说好话。” 鲁燕笑道:“话怎么说我心里有数,只要好好做事,上面的眼睛是雪亮的。其实哪怕工作成绩差一些,也不用太担心,上面一般不会责怪的。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犯错,不能违背天条律法,一旦犯了错,哪怕你再有背景,上头也不会放过你。你的背景越深,后台越硬,可能你死的就越快。上面的人啊,不怕手下人没能力,就怕手下给他脸上抹黑,损了他的面子,害了他的功德,还伤了他的人间的香火。” 齐鹜飞眼睛一亮,忽然明白了鲁燕说这番话的意思。这是在告诉他,陈光化的背景的确挺硬,哪怕工作上出现差错,也很难搬动他。但他若是犯了错,不用别人动手,他上面的人会先把它给灭了。 但怎么才能让陈光化犯错误呢? 把鲁燕送走以后,齐鹜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现在最惧怕的不是陈光化的半步天仙修为,他现在的法力离半步天仙也很近,而且身上还有很多功德没有领,准备充分一点,和陈光化堂堂正正的打上一场把面子找回来并不难,难就难在要让这件事情没有后遗症,至少也要利大于弊,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陈光化的后台。 他开始以为是李靖,现在看来陈光化背后可能还有别人,所以才得到李靖的器重。 上一次和李靖见面时,齐鹜飞就试探过,当时李靖就曾暗示他要和陈光化通力合作,齐心协力守护好狮驼岭外围。 齐鹜飞要动陈光化,明面上必须要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否则很难向李靖交代。何况陈光化还是城隍司的司长,哪怕就是为了维护面子,治安总局也会保他。 鲁燕的话提醒了他,若是陈光化犯了错,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除掉他。 齐鹜飞回去和陆承商量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要从城隍司内部着手。陈光化的档案是从军部转过来的加密档案,个人履历无从得知,想从他的过去挑毛病不太可能。他的家不在这里,个人生活据观察也是节俭朴实,很符合一个苦修者以及天庭高级公务人员的身份。所以想要让他犯错并不容易,至少在贪污腐败金钱女色这一块是不太容易的。 当对一个人进行深入研究以后,齐鹜飞也有些迷茫。 抛开工作矛盾和私人恩怨,客观的说,陈光化并不是个坏人,他没有什么恶迹,对城隍司的员工以及虹谷县的百姓都不错。秦玉柏当政之时,他作为副司长,在人们眼中是一个好好先生。秦玉柏走后,他升任司长,便突然转变了作风,雷厉风行,讲求实干,最近这段时间对城隍司内部进行了整顿改革,虽然引起被挤走的人的不满,但总体上还是看到了好的成效。 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自己的敌人呢? 想来想去,最根本的冲突还是利益。齐鹜飞有齐鹜飞的利益,陈光化有陈光化的利益,当两者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你多我少,你有我无,自然就成了敌对势力。 而这背后更深层的原因,其实还是双方所属的阵营不同。所以实际冲突其实是由上面引发的,就如打仗,有人坐在帷幄之中随便画个圈,千里之外的沙场之上就是一片血腥。 齐鹜飞和陈光化其实都是前线的小兵,正面交锋,你死我活。他们背后的人却在谈笑风生,说不定你这边刚战死,他们就已经握手言和了。 第七百八十章、 不是运气 城隍司的老钱疯了。 齐鹜飞听到这个消息后有些愕然。 老钱虽然只是保卫科的一个保安,但曾经也是修行人,而且是城隍司的正式队员。只是因公受伤以后,伤了修行的根基,才让他在保卫科做了个闲差。怎么能突然就疯了呢? 他和老钱关系不错,那次图拉翁把苏绥绥关进地牢的时候,老钱给过他方便,后来他和老钱关系更进一步,互相常有来往,在他离开城隍司以后也算是他留在司里面的眼线。 老钱疯了,他自然要去探望一下。 原本他以为老钱在医院里,可是到了城隍司一打听才知道,老钱竟然被关到了地牢里。 齐鹜飞十分疑惑,只是疯了而已,为什么要关进地牢?就算走火入魔,有暴力倾向,顶多就是关禁闭室束缚起来,也不用关地牢啊,那是关押犯人和妖魔的地方。 地牢当值的保安姓宋,和齐鹜飞也认识。他听说齐鹜飞要去看老钱,便连连摇头,说上面有命令,谁也不能去见老钱。 齐鹜飞更加疑惑了,自己好歹也算个中层干部,虽然调走了,可情面还在,地牢虽然管理严格,但也没有人不让探视的道理。 他往老宋手里塞了两百块钱,老宋却没收,只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让他进去。 齐鹜飞知道老宋,他和老钱差不多也都是城隍司的一线员工退下来的,人不错,但并不是两袖清风的那种,给他钱不收,说明老钱身上的事儿挺严重。 “老宋,我也不为难你,不让看就不让看吧,但你老实告诉我,老钱到底怎么了?”齐鹜飞问道。 老宋挤着一张苦瓜脸说:“上头不让说!” 齐鹜飞说:“我也是城隍司的人,我还管过你们呢,说不得哪天我就调回来了,连我都不能说?你这个上头是指谁,禹经武还是陈光化?” 老宋见齐鹜飞不高兴了,也有些害怕。齐鹜飞曾经是这里的风云人物,入职不过半年,就从一个小小的临时工升到了治安处的队长,如今更是调任到潜龙湾巡视站当上了站长。老宋毕竟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这样的人惹不起,便把齐鹜飞拉到一边,悄声说:“齐站长,我告诉你,但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齐鹜飞点头道:“你看我像是那种嚼舌头的人吗?” 说着又多拿出两百块钱来,一共四百全部塞到了老宋手里。 四百紫币对老宋来说可是一笔不菲的横财,他手里捏着钱,咽了口唾沫,说:“老钱不是疯了,是沾了魔气,入了魔。” “魔气?”齐鹜飞吃了一惊,“老钱不是住在城隍司的吗,好端端的哪来的魔气?” 老宋说:“所以说了嘛,上头不让说就是这个原因,不想让大家人心惶惶。这个魔连城隍司都能闯进来,还让老钱中了魔,可见有多厉害。这要是传出去,谁还能安心在这工作?” 齐鹜飞看了他一眼,说:“你不是还干着吗?” 老宋说:“嗨,像我这样的,还能去哪儿?成仙是没指望了,在人间的亲戚家人也早就没了。也就在这混口饭吃。” 齐鹜飞就问:“那你知不知道老钱是怎么入魔的吗?” 老宋摇头说:“这个咱就不知道了。” “第一个发现他入魔的人是谁?” “是牛处长。”老宋说,“好像就是在碑林那边发现的,牛处长就直接把他送到地牢关起来了。” “牛处长……” 齐鹜飞喃喃自语,想起牛傍,就想起曾经跟他一起扫地的那些日子,已经很久没见了。 “那陈司长知道这件事吗?他有没有来看过?” “来过。”老宋点头道,“是牛处长陪着他一起下来的,出来就交代我们不许任何人探视,也不许把消息传出去。” 他说着看了齐鹜飞一眼,“齐站长,我这可是犯了规矩了,将来若有什么事,您可得给我兜着。” 齐鹜飞笑了笑,知道老宋这是在跟他套近乎,想跟他的关系再拉近一点。像他这样从一线退下来的人,对如今的生活多少都有些不甘心,但由于伤了修行根基,又没什么背景,只能在保卫科混口饭吃。如果上面有人愿意拉他一把,不但日子能好过些,甚至有可能弄些灵丹妙药来助他们恢复修行根基。 老钱出了事,齐鹜飞也需要新的眼线。保卫科虽然是最底层,但城隍司里每天大大小小发生的事儿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老宋啊,你也在城隍司干了几十年了吧,放心,上面绝不会忘记你们曾经付出过的努力,你们流过的血,流过的汗,每一滴都在功劳簿上记着呢!” “谁说不是呢,咱们也曾经为老天爷出过死力!可是这老天不公平啊!”老宋突然激动起来,“人家受再重的伤,魂都没了,还能想办法勾回来。可咱们呢,出生入死,最后伤了修行根基,就没人管了,想要颗救命的金丹,可要不着啊!只能混吃等死。” 齐鹜飞想了想的确如此,当初自己在麒麟山所受的伤极其严重,经络尽毁,伤及修行之根本,连秦玉柏都说他的修行到此为止了。如果是寻常人,他未必能挺过来,就算活过来了,命运大概也如老秦老宋们一样,从此再无修行的机会,只能在城隍司看看大门度过余生。 可是他不但活过来了,而且修为大增,得了许多机遇。 是运气好吗? 他曾经这么以为。但现在想来,这根本不是什么运气。一切都在师傅的掌控之中。或者说,就算是运气,也是师傅花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时间铺垫出来的。也许不仅是师父,还有别的人。 再看看眼前的老宋,齐鹜飞就很能理解老宋眼中流露出来的那种无奈,以及这无奈中隐藏着的对老天不公的愤恨。 “上面那些人早就把我们忘了!我们做保安的时候,他们何曾瞧得起我们过!”老宋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忽悠觉得不妥,抬头看向齐鹜飞,转成笑脸道,“那个啥,齐站长不一样,有齐站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齐站长的为人那是没得说,大家都知道的。老钱不也是你的人嘛!” 齐鹜飞的眼角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连老宋都知道老钱是他的人,那么陈光化会不知道吗? 不管老钱是因何入魔,这件事总透着蹊跷。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老钱被陈光化给整了呢? 第七百八十一章、 谁家的魔 齐鹜飞和老宋随意聊了几句,就离开了地下室。出来的时候,他瞅了一眼监控。 城隍司的监控设备是天庭分配的,和民用的不一样。监控网络是整个城隍司法阵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也是城隍爷的眼睛。作为本地的城隍爷,只要陈光化想知道,这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不过齐鹜飞不在乎。他今天本来就是要来找陈光化的,但老钱出了事,他不能不管。而且老钱的事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人在城隍司怎么可能入魔?老钱也早就不练功了。 他想起了魔孚。莫非这东西在虹谷县还留了种?可就算留下魔种也不可能在城隍司里啊。 他一边走一边思考,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他。 “齐站长!” 齐鹜飞抬头一看,是刘判官。 “齐站长,今儿怎么有空来呀?”刘通笑眯眯地打着招呼。 “哦,刘哥啊,我这不正好有空,来看望看望老朋友。”齐鹜飞回应道,“刘哥,咱哥俩谁跟谁啊,以后别站长站长的叫,显得生分。你是我大哥,我还是你小弟。” 刘通脸上的笑容变得亲切起来,说:“那怎么行啊,这是城隍司的地界,是站长就是站长,指不定哪天就司长了呢!” 齐鹜飞连忙摆手,慌张地左右看看,说:“刘哥你可别这么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兄弟你还是那么谨慎。”刘通改口叫兄弟后就显得更放松了,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齐鹜飞说:“不谨慎点能行吗?这年头,不谨慎点,死了都不知道自己魂在哪儿。” “那倒也是。就说这老钱吧,也不知惹了谁了,突然就着魔了,唉,快退休的人……”刘通叹息一声。 “是啊,我刚听说这事儿,刚才还想去看看他,可保安不让进。” “哦,”刘通看了他一眼,“还是不进的好,现在谁也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要是进去,万一出点什么事,说不清楚。” “多谢刘哥提醒,姜还是老的辣呀。”齐鹜飞恭维了一句,趁机问道,“刘哥,老钱到底怎么了?” 刘通左右看了看,轻轻碰了碰齐鹜飞的肩膀:“走,到我办公室去聊。” 齐鹜飞就跟着刘通去了他的办公室。 刘通把门关上,给齐鹜飞泡了杯茶,说:“这个老钱呀,八成是活不过来了,魂儿都丢了。” “魂丢了?” “是啊,就像你刚才说的,死了都不知道自己魂去哪儿了。你那么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我哪知道啊,刚听说,人也没见到。”齐鹜飞说,“那么说,老钱已经死了?” “死倒是没死,不过和死也差不多了。他只剩一缕残魂,身体被魔气驱使,如行尸走肉。陈司长已经把他的魔气封印,靠那一缕残魂,顶多再活三天。唉,三天也是遭罪啊。”刘通摇着头说。 齐鹜飞说:“那若三天之内找回他的魂魄,他就能活?” 刘通说:“理论上如此,不过上哪儿去找?他是在城隍司里疯魔的,按理丢的魂儿也在城隍司,可这城隍司里若有他的魂魄,我们岂能找不到?十有八九,这魂儿已经没了。” 齐鹜飞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刘通的说法,但他心里却多了一个心眼——城隍司里发生的事,最有可能知道的,不就是城隍爷么? 和刘通聊了一会儿,齐鹜飞借口茶喝多了要上厕所,就在厕所隐了身。城隍司的法阵再强,也不会监控厕所,公务人员虽然号称公仆,但也有隐私权的。 他悄然离开,重回地牢,直下三层,找到了关押老钱的监室。 老钱被束妖带捆缚着,神形十分狼狈,看上去就好像已经被关押了几个月的重刑犯。 齐鹜飞从他的眼神和身上散发的气息能感应出来,他的确入魔了。他身上的魔气被封印在泥丸,身上只留下一缕残魂,奄奄一息了。 齐鹜飞正想着该怎么从老钱身上寻找点线索,老钱忽然就睁开了眼睛,死死地盯住了他。 齐鹜飞吓了一跳。自己明明隐了身,老钱怎么可能看见? 难道隐身暴露了? 那可就糟了。这里必然有监控,如果隐身暴露,那现在陈光化也肯定看到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老钱现在都半死不活了,哪怕放十个美女在他面前,他也未必能看见,怎么可能看见自己? 可现在老钱就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又不是假的。 齐鹜飞忽然有些心虚,想跑,可又觉得这里边有事儿,必须搞清楚。老钱和他关系不错,若这么跑了,也太不仗义了。 他仔细观察老钱的眼睛,发现眼神是空洞的,充满了死气。唯从眉心射出一线灵光,直指齐鹜飞的眉心,就好像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 就在这时,老钱开口说话了: “你来了?” 齐鹜飞当然不会傻傻的回话。不过老钱这一开口,他就发现了蹊跷。老钱开口说话的同时,有另一个意念传达到了他的识海,也就是说,在老钱开口之前,先有一道神念从老钱身上发出来,而正因为这道神念,反馈到老钱的身体上,让老钱自然地说了出来。 齐鹜飞明白了,老钱没有意识,或者说意识十分微弱,这神念不是老钱发出来的,而是封印在老钱泥丸中的“魔”。是这个魔在和他说话。从老钱的眉心射出的那一缕灵线,正是此魔与他沟通的特殊渠道。 “你是谁?” 他当然不会像老钱那样开口发出声音,只以神念反问。 老钱说:“我是老钱呀。” 齐鹜飞的头有点炸了,这东西要是真占据了老钱的身体,还是个挺麻烦的事。他忽然想到一件事,陈光化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封印在老钱的泥丸宫?为什么不直接除掉? 难道……真的如魔孚那般,老钱成了胎母? 可这明显不是魔孚,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你不是老钱。” “我是老钱。” “你不是老钱。” “那我是谁?” 老钱似乎被齐鹜飞说糊涂了,直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虚空,然后身体颤动起来,狂叫着: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连叫了三遍,他便又和齐鹜飞对视,空洞的眼睛如干枯的深井,眉心那一缕灵线传出他的神念: “哦,我知道了,我是你。我就是在这里等你的。” 这一次,老钱没有开口发出声音。 齐鹜飞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第七百八十二章、 仙虞魔诈 陈光化正坐在办公室里。 办公桌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不过这笔记本电脑和一般的电脑不同,它没有屏幕,屏幕中间是空的,只有一个框。 可是当陈光化的手在框的边缘轻轻抚过,那空框里竟然出现了轻微的电流,接着便出现了一个空间,里面深邃而真实。 此刻,那个空间里显示出来的,正是城隍司的全景。一个年轻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后门,和门卫打着招呼,看得出来,他们很熟。门卫朝他招了招手,让他靠近去,说了些什么。 电脑那空洞的屏幕空间流转,转到了地下室,年轻人和保安老宋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他的眼底,包括他们说的每一句话。 看到年轻人拿出两百块钱给老宋,陈光化不禁轻蔑的笑起来。笑容牵动脸上的疤痕,扭曲的肌肉让面容变得有几分狰狞。他摸了摸脸颊,感觉到一丝至今难消的疼痛。 文书刘通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堆文件让他签字。 陈光化并没有避着刘通,眼睛依旧盯着电脑。 刘通朝那里瞥了一眼,看见了在地下室和老宋说话的齐鹜飞,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而立,假装没有看到。 陈光化却指着屏幕说:“你的老朋友来了,不去打个招呼?” 刘通有些嗫喏地说:“不,不了,以前工作有交集,难免来往多些,现在没了,大家各干各的,都挺忙的,呵呵呵……” 陈光化微微点头:“哦……这样啊,可是朋友总归是朋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还是去见见吧。” 刘通心里有些慌张,不明白陈光化为何非要他去见齐鹜飞。他很清楚齐鹜飞和陈光化之间如今已形同水火,将来很可能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 过去两人之间关系不睦,还只是官场上站队问题,可自从陈光化大闹盘丝岭,这仇就已经解不开了。陈光化被狗抓伤了连,留下了连城隍司的仙药都治不好的伤,这面子丢得彻底。陈光化这么要面子的人,绝不可能忍下这口气。 至于齐鹜飞,刘通太了解他了。表面上看,这小子又贪财又怂包,只要给钱,你打他一顿他都能笑脸相迎的那种。可刘通知道齐鹜飞的底线在哪里,一旦真惹怒了他,这小子比谁都狠,比谁都倔。陈光化在盘丝岭上怎么闹都没关系,就算炮轰盘丝洞,齐鹜飞也未必会怎么样。可陈光化不该动那只狐狸,不该逼狐狸吐出妖丹还要使用搜魂大法。别人不知道,刘通是知道那只狐狸和齐鹜飞的关系的。 现在无非是因为在同一片天下为仙官,若是草莽江湖,怕不早就打得你死我活了。 陈光化在盘丝岭上展现了半步天仙的修为,这事已经传开,刘通当然知道。所以若论单打独斗,刘通不看好齐鹜飞。但齐鹜飞多少次大难不死,以天命气运论,刘通看好齐鹜飞。而修行人又恰恰是很看中天命气运的。至于背景,陈光化官职高,身份神秘,据说有军方撑腰,可如今的齐鹜飞也不是无名之辈了,上头有不少人看好他,据说这次还和五庄观结了盟。另外,论手段阴谋,刘通觉得二人半斤八两,谁也占不到便宜。 如此一想,刘通还真不知道这两人鹿死谁手了。 现在摆在刘通面前的就有一个难题,站谁的边? 陈光化让他去见齐鹜飞,无非也是在考验他,看他做何反应。 “司长,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刘通问道。 陈光化笑道:“后起之秀,我能有什么话给他。若问起司中的事,你如实答就是。” 刘通虽然职位不高,却江湖老矣,岂能不明白陈光化的用意,拿了文件躬身退了出去。 陈光化面无表情地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画面。他看见刘通与齐鹜飞见面,然后齐鹜飞去了刘通的办公室。他们一直在喝茶闲聊,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禹经武敲门进来:“司长,找我有事?” 陈光化说:“去准备一下,集结所有人手,随时可能有行动。” “什么行动?” 禹经武看见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微微皱了皱眉,隐约猜到了什么。谷 “行动开始之前,一切保密。”陈光化看了禹经武一眼,“有些事心里知道就行。” “是。”禹经武应了一声。 自从上次盘丝岭之行,这位处长和顶头司长之间产生了不小的嫌隙,他们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说破。 禹经武清楚自己的斤两,还没有到能和司长叫板的程度,尤其是陈光化后来展现出来的实力。此时集结队伍,恐怕是真要对盘丝岭动手了。只是他想不出陈光化会以什么理由动手,又要如何动手,毕竟上次那么大的行动都失败了。 禹经武出去了,陈光化深吸了一口气,拉开了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黑色的木偶。 木偶没有五官,却宛然开颜,彷如真人一般。木偶的泥丸中升腾起一股黑气,肉眼不可见,直入陈光化的神识。 陈光化站起来,身体显得有些僵硬,直直的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跪了下来: “属下拜见神君!” “事情办得如何?”他的识海中响起魔音问道。 “正按计划实行。”陈光化回答道。 “嗯……此人魂力太弱,无所大用,你再找一个强些的,把我放到功德碑旁,待我入功德林,借魂合道,到时候,天下功德都将为你我所用。” 陈光化低头答应,忽而有些犹豫,问道,“那齐鹜飞……如何?” “他的魂固然好,却另有用处,你须另寻他人。” “是,属下这就安排。” 神识一散,木偶又恢复了那木讷死板的模样。 陈光化把木偶收起,目光重又回到电脑屏幕上。 他看见齐鹜飞去了厕所。 城隍爷在厉害,也不能看着人家上厕所,自天庭改革之后,这种有损仙权的行为在天条律法上被完全禁止了。 不过就算可以看,陈光化也不会有心情去看,只需要知道这小子还在城隍司就行。 他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 此时,禹经武再次敲门进来: “司长,一切已准备妥当。” 陈光化睁开眼睛,眼中忽闪过一抹神采,点头道:“好啊,经武,做得好。” “那,属下告退了。”禹经武垂首准备后退。 “哦,等等,”陈光化招了招手,“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禹经武带着疑惑往前走了两步,来到陈光化身边。 陈光化悄然抬起手掌,一掌拍在禹经武的后心。他是半步天仙,禹经武不过四品巅峰,又是偷袭,如何能抵挡。这一掌,直接就把他打得心脉尽裂,亡魂离体而出。 第七百八十三章、 试探 陈光化拘了禹经武的魂,一手拎着尸体,一手拿了木偶,转身开启了后面的密室。 他把禹经武的尸体往地上随便一扔,把木偶小心地放到中间的桌子上,单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禹经武的魂便飞起来,不由自主地绕着木偶转起圈来。 密室里阴风阵阵,神识中能听见禹经武的凄号。 不一会儿,风平气静,禹经武的魂已经钻入木偶之中,而自木偶的泥丸射出一缕黑线,钻入了地上的尸体之中。那尸体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只是神色木讷,一看便是行尸走肉。 陈光化摸出一粒药丸,塞进“禹经武”的嘴里,助他恢复被他打断的经脉。药力行散之后,禹经武脸上的血色渐渐恢复,看上去正常了些。 木偶再次幻化,口吐人言,对陈光化说:“你去忙吧,就让他守在这里,等我消化此魂,再将我放到功德碑上去。” “是。”陈光化应了一声,又看了“禹经武”一眼,便离开了密室。 他从密室出来,重新坐回电脑前,看了一眼屏幕,刘通一个人坐在那里喝茶,齐鹜飞好像还在厕所。 神识中突然传来一阵波动,这是由城隍司的法阵传递而来的信号。陈光化的眉头一皱,手在电脑屏幕上轻轻一抹,画面立刻就切换到了地牢。 他看见被束妖带紧紧束缚住的老钱不知怎的正疯魔地叫喊着: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 若是别人,肯定不以为怪,因为老钱入魔了,疯了,一个疯子无论说什么都是正常的。 可是陈光化很清楚老钱是怎么回事。如今的老钱是行尸走肉,怎会突然有了自我意识,还要问“我是谁”这种话? 而且老钱看上去不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和谁说话。 陈光化不相信城隍司的地牢有人能闯进去,他回头朝密室的门看了一眼,然后站起身,急匆匆地离开了办公室,往地牢的方向去了。 …… 当失了魂的老钱说出“我就是你”的时候,齐鹜飞就知道自己遇见什么了。 他头皮发麻,不明白这东西何以进入到了老钱的身体。 城隍司是天庭设立在下界观里治安的机构,妖魔避易,更不可能联通冥河死气,而老钱又没离开过城隍司,这东西是怎么混进来的? 齐鹜飞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但目前还无法证实。 就在这时,地牢的门开了,正是司长陈光化带着人匆匆赶来。 齐鹜飞缓缓退到门口,虽然隐身,但这里是地牢,有特殊的能量场,水遁之术不一定好用,万一被发现了不容易逃脱。陈光化有半步天仙的修为,而且此人狡诈多疑,刚才老钱的反应估计引起了他的疑心。齐鹜飞没有逃跑,主要内心有许多疑惑,尤其是老钱的疯魔,以及老钱身上那东西,和陈光化到底有没有关系? 果然,陈光化一进牢房就左右张望,双手暗掐印诀,随时准备出手。而他的手下也在他身后有规律的排开,不经意间就已经布好了阵法,以法力封锁了整间牢房。 齐鹜飞暗自庆幸,要是大意一些,此刻就要被逼在牢房的角落不得而出了。 只见陈光化观察了一阵,面露疑惑之色,走到老钱面前,凑近了悄声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老钱忽然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和谁说话,我和我说话呀!” 陈光化大概被老钱突然的笑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发怒,却又好像有什么顾虑似的忍住。 一个属下问道:“司长,您不是封印了他的魔气吗,怎么……” 陈光化说:“魔气在泥丸,看来是鸠占鹊巢了。” 属下说:“那……要不要送上面?或者干脆处决了算了,免得留下后患。” 陈光化摇了摇头,说:“再等等。” 齐鹜飞总觉得陈光化有什么阴谋,他这句“再等等”恐怕不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到底在等什么呢? 一时想不明白,便只能起身离开。他是借口上厕所才隐身来的地牢,若是再不回去,这厕所上的未免太久了,仙人便秘也太叫人笑话了。 不过在回去的时候,为了验证自己的一个猜想,他顺路去了一趟物证科的物证保管室,打开了其中一个格子。他很清楚这个格子里放着什么,因为那东西就是他亲手放进去的。 如他所料,柜子里空空如也。那个无面神像被人拿走了。 老钱的问题就出在那个木头神像上。 悄然回到刘通的办公室,一杯茶尚未凉,齐鹜飞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又和刘通喝茶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道:“老哥,不耽误你工作了,我去陈司长那里坐坐。” 刘通讶然道:“你……要去见司长?” 齐鹜飞说:“当然,我好歹也曾是这里的一员,回来一趟,若是不去见,别人说我无情无义。” 刘通说:“那倒也是,那倒也是,不过……” 齐鹜飞笑道:“不过什么?” “哦,没什么,没什么!”刘通有些尴尬地摆摆手,不知再说些什么好,只道,“老弟请便,陈司长应该就在办公室。” 齐鹜飞便哈哈一笑,转身离开,直奔陈光化的办公室而去。 陈光化倒是没料到齐鹜飞会来。 他在地牢没有发现异常,但还是疑心重重,就让手下依旧布阵守住牢门,自己则立刻回了办公室,查看监控,发现齐鹜飞和刘通正在喝茶,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内心的疑惑更重了。 他正打算去密室与那神秘的“魔君”商议,却不料齐鹜飞推门进来,连门都没敲。 “陈司长,好久不见了。”齐鹜飞堆着笑打招呼。 陈光化一时愕然,看着齐鹜飞那张笑脸心里很不舒服,却无可奈何,只能也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脸上的伤疤更疼了。 “齐站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呀!” “嘿嘿,陈司长是这里的父母官,又如此照顾我盘丝岭,特来表表谢意。” 齐鹜飞一脸真诚,可他越是真诚,陈光化就越觉得他阴阳怪气。 “那是,黄花观是我县域第一大宗门,齐真人又少年英才,我还怕照顾不周呢,齐真人放心,以后我自会多关照的。” “那我可就先谢过了,但愿司长大人在任一方能长长久久。” 陈光化眼角抖了一下,拉长了笑容道:“放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会轻易走的。” 说完,两人便相视间哈哈大笑起来,犹如交情极好的老友一般。 齐鹜飞趁机默念咒语:潜龙勿用。开启了寻宝的特殊灵视,室内顿时宝光闪烁,璀璨一片。 城隍爷的办公室,宝贝当然不会少。而其中光芒最盛者,都在陈光化的身上,那自然是他的随身法器。 这些都不是齐鹜飞要找的,他把目光望向了陈光化的身后。他知道那里有一间密室,就连谢必安的办公室里都有接通轮转的密室,何况城隍爷呢? 密室有阵法阻隔,普通的神识无法看透,但“潜龙勿用”之术不是一般法术,虽受阻碍,依然能看到里面透出的华光,隐隐约约之中,却有一团黑气。 齐鹜飞心下了然,便收起了法术。目的已经达到,便收起法术,转身便走。 第七百八十四章、 实证 齐鹜飞基本可以肯定是陈光化在搞鬼。只是他不明白,在没有幽底死气的情况下,陈光化是如何激活那尊无面神像,又是如何让老钱入魔的。 他极不愿意惹到幽底那位,若是在别处遇到这种事,他必然先跑为敬。不过这里是城隍司,此事不弄清楚,后果可能极其严重。若连城隍司都受了幽底死气的污染,将来扩散开来,盘丝岭也逃不过。 而且他本来就是为了要和陈光化做个了断而来,此事陈光化的目的不明,其中很可能有对齐鹜飞的算计在内,齐鹜飞不得不小心,要化被动为主动。 只是目前这件事疑点尚多,证据方面也不足以支撑他去举报,陈光化不会那么傻,把证据暴露在外面,他身上也没有显露出魔气。如果齐鹜飞贸然举报,上面派人来调查,最后却查不出什么来,那样不但搬不倒陈光化,反而会让上面以为他为了报复陈光化而污蔑诽谤,给人留下一个在工作上不够团结过于自私小人的印象,这对他未来极为不利。所以必须要找到足够的证据,或者逼陈光化自己暴露出来。 现在能抓住的主要有两点,一个是无面神像,虽然神像就藏在陈光化的密室里,但这不足以给他定罪,就算能从神像上发现魔气,陈光化也可以说他是在研究物证,城隍司长是有这个权限的。除非能证明他别有企图。所以齐鹜飞只当不知道,暂时不戳穿,陈光化把神像放在密室,必然有所为,等他犯错即可。 另一个就是老钱,只是老钱现在魂魄缺失,意识不清,无法作为人证。所以现在很关键的就是要找回老钱的魂魄。 齐鹜飞感觉老钱的魂魄还在,因为像老钱这样的修为,魂魄并无太多的价值,陈光化选择老钱应该是有别的目的,只是不知道拿他的魂魄做什么去了。他身上有九幽束魂草,只要老钱的魂魄没有被魔吞噬炼化,就有办法找回。九幽草固然珍贵,老钱固然只是个小人物,可在齐鹜飞眼里,再珍贵的东西也只是东西,人命却是无价的。 他决定去碑林看看,那里是老钱出事的地方,也许能找到蛛丝马迹。 碑林还是如往常的样子,空气中混杂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拓印石碑留下的墨香,偶有游客游荡其间,在浓密的树荫下,林立的坚硬石碑间,恰如幽魂一般。 一到碑林,齐鹜飞就习惯性地拿了扫把,开始打扫地上的落叶。这时节落叶不多,但他却扫得很认真。 不知何时,功德处长牛傍也提着扫帚过来了。 “齐站长,都一站之长了,还来扫地呀!”牛傍笑呵呵地说。 齐鹜飞说:“记得牛处长说过,功德碑前人人平等,还说过扫地就是修行,我做了站长,也还是要修行的嘛。” 牛傍哈哈一笑,与他一起扫起来。两人虽然都修为精深,但在碑林之内,谁也不使用法术,只认认真真地打扫着地面上的落叶和尘埃。 “听说老钱在这里出事了?”齐鹜飞一边扫地一边装作不经意的问道。 “是啊。”牛傍头也不抬地答了一句,“失魂落魄,幸亏发现的早,不然命就没了。” “可这里是城隍司,尤其是碑林,不是邪魔辟易吗?” “那是针对一般的邪魔,真要是万魔禁忌,那世间只要多盖些城隍庙就行了,何必还要招募那么多人员,还年年都有因公殉职的。” “您是说,真有邪魔能混进城隍司?”齐鹜飞停下来,扶着扫帚问道,“可城隍司法阵严密,他能藏在哪儿呢?” 牛傍直起身子,抬头看了一眼浓密的树荫,枝叶间的缝隙里透过的阳光撒在他的额头,仿佛画上了几条淡淡的墨线。 “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心感受不到的地方……,哪里都有可能。” 齐鹜飞细细的咀嚼着这几句话,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混在公职队伍里?” “你是在怀疑什么?”牛傍忽然紧紧的盯着他,目光如刀。“碑林一直是我在管,老钱是在我的地盘上出的事,你要是觉得我像魔,大可以去举报我,等上面来查。”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齐鹜飞连忙解释,“碑林是开放的,谁都可以进来。知道并掌管着碑林奥秘的又不止您一个人。” 牛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透他的内心,良久,他才缓缓低下头,继续开始扫地。 “你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证实你的想法。修行路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实证之外皆是虚幻。你不能总是去猜和想,魔可能在城隍司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也可能在城隍司的任何一个人身上,包括你。” “包括我?” 这句话把齐鹜飞吓了一跳,他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性。 当初发现那个无面神像的时候,它是作为祭祀品而存在的。齐鹜飞不太确定无面神像和幽底那位之间的具体关系,它代表的就是幽君,还是向魔孚一样的借助幽底之力而生成的其它的魔。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初这东西只想借助人间的祭祀获得某种力量,以及由此来打开通往幽底的大门。那样的话很可能整个人世间都会受到幽底之气的污染,从而变成真正的人间炼狱。但问题是,这个木偶始终只是个木偶,它和魔孚不一样,即便它获得了某种魔力的附着,它也只是一个木偶,而不可能变成一个真正的魔。 木偶要成魔,除了获得人间的愿力之外,还要有一个具体的对象。也就是说,它必须在人间有一个替身,一个适合魔寄居的活的躯体。 这一点当初办案子的时候,大家就分析过,也为此而紧张过。后来除了魔孚,并未发现别的魔物或者入魔的人,于是才慢慢安心。 木偶被清洗过,上面附着的魔力早已消散,现在只是被存放在物证室的物件,作为曾经发生过的一件案子的证明而已。没有幽底死气和天魔之力,它只是个死物,要激活它何其困难,除非这东西是有生命的,或者另一个有生命的东西一直与它存在某种联系,并且他们都在城隍司。 当初经手这件案子的最直接的人员就是齐鹜飞、范无咎和谢必安。谢必安已经走了,老范是个耿直到不能再耿直的人,剩下的就只有齐鹜飞自己。而齐鹜飞也确实和幽底那位有着说不清的联系,他也曾经和那一尊木偶之间有过某种奇特的微妙的感应。 陈光化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动了木偶,而第一个受害的为什么偏偏是老钱? 想到这些,齐鹜飞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第七百八十五章、 入阵 齐鹜飞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想要再和牛傍说话的时候,却发现牛傍已经走了。地上的落叶早已清扫干净,只有从枝叶间隙洒下来的阳光在地上留下的光影,像一张网罩住了他。 他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那块无字碑前。老钱就是在这里出事的,那么他一定是和这块无字碑发生过某种交集。 这块碑是真正的功德碑,据说制作它的材料和玉帝手里那块无量功德碑是一样的。每一座城隍庙里都有一块这样的功德碑。天上也有一座碑林,被称作功德林。天下的每一块功德碑在功德林里都有一块镜像。所有的功德碑与镜像之间产生微妙的感应,形成一张覆盖三界的网。 齐鹜飞站在功德碑前,想象着自己就是老钱。他为什么要到碑林里来呢?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他轻轻伸出手,把手放在无字碑上。 他感受到了一丝由细小的电流一般的东西在他指间和石碑接触的地方释放,极快的流过他的身体。 他本能的以法力相抗。 接着,他听见远处的牛傍朝他喊:“喂,你干什么?不可以在碑林使用法术!” 齐鹜飞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犯的错误。在功德碑前使用法术是被禁止的,这是对天道功德的大不敬,也是对昊天上帝的大不敬。 这一点所有的修行人都会遵守,哪怕是修为极高的天仙,治安总局的领导,到了下界的城隍司,他也要遵守这项规定,除非有特殊情况。 齐鹜飞很想回应牛傍的喝斥,但这时候一件奇特的事情吸引了他,让他无暇他顾。他看见眼前的这块无字的平凡的石碑突然变得透明了,好像一块水晶,里面隐隐约约显现出一些奇特的符号,像文字,又像是画。 他总觉得这些符号很熟悉,但在视觉反馈上却又无法真正的认识它们。他试着在识海中去寻找,这些符号却突然化作了声音,滚滚如雷,像远方的魔音。 这和他学到的那些咒语的声音极为相似,但此刻尤为特殊的是,这些声音带着画面。人的大脑对声音和画面的处理功能是分开的,不在同一个区域,但此刻这些符号和滚滚而来的魔音却融为一体,在他的脑海中浩浩荡荡,犹如万马奔腾。 功德碑放出了光芒。 但和当初秦玉柏手举着它释放出的那万丈金光不一样,此时的光芒却是虚幻而扭曲的。在这些光芒的照射以及那符号和魔音的影响下,齐鹜飞感觉自己的身体以及周围的空间也变得扭曲起来。 他确定自己正在触发某一种阵法,而这块石碑就是阵眼。 难道这就是城隍司的大法阵? 齐鹜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触发了阵法,照理说这座法阵的机关掌握在陈光化手里,在城隍司的规定里,启动碑林的法阵是需要极其严苛的条件的,陈光化如果只是为了困住齐鹜飞而发动阵法,将来必然无法向上面交代。除非齐鹜飞走火入魔,并且产生了极大的危害。 想到这里的时候,齐鹜飞联想到了老钱。他突然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个圈套。 陈光化选择老钱就是要把老钱做诱饵,让齐鹜飞上钩。老钱可以在这里入魔,齐鹜飞自然也可以。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只要看上去入魔了,发动阵法便也不算违规了。 而就在刚才那一刹那,齐鹜飞手指尖触电般的那种感觉,以及识海之中滚滚而来的魔音,这不正是入魔的征兆吗? 可是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这里是碑林,他刚才触碰的是无字碑,也就是功德碑,是三界之内最神圣的东西之一。如果连这东西都能被魔气污染,那还有什么干净的东西呢! 眼前的无字碑还在变化,那些奇怪的符号文字随着光影的变幻越来越扭曲,渐渐融合成一个人的模样,身形和齐鹜飞一模一样。而此时的无字碑透明如水晶,加上那奇幻的光芒,正如一面奇幻的镜子。 齐鹜飞看见了镜子里的人,他举手投足,镜子里的人便也举手投足,他弯腰转身,镜子里的人便也弯腰转身,无论他做什么,镜子里的人动作都和他一模一样,俨然就是他自己。 然而,那个人的脸却没有五官,迷蒙蒙的好像蒙上了一层水气。 齐鹜飞感觉有点心慌,不自觉的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还好,鼻子眼睛都在。 他镇定心神,仔细去看镜面上的人。那人便也定定的看着他。 齐鹜飞很清楚自己现在正身处碑林,不能使用任何法术,假如念动夕惕若厉的咒语,就是违反了禁令,而这或许正是陈光化希望的,何况他学来的咒语不知出处,若是被视为魔咒,则正好成了他入魔的证据。 不能使用咒语法术,齐鹜飞一狠心,在舌尖上用力咬了一口,呸的淬出了一口血,喷在无字碑面上。 镜子里的人便仿佛木屑遇到了火焰,轰然燃烧起来,化作了无数流离的光影。 无面人消失了,琉璃的光影和石碑放射出的扭曲的光芒一起给整座碑林罩上了一层奇幻的色彩。 周围的那些石碑都附上了一层光芒,变得比原来高大了许多。就连碑林里的那些树都变得光彩夺目去了。光影遮蔽了天空,整个空间仿佛被封闭了,看不到外面的世界,就连神识也无法感知。 齐鹜飞不确定这座阵法还会发生怎样的变化,自认为精通奇门遁甲的他,却无法看透这阵法的奥妙。 他决定暂时先退出去,谁知道陈光化这时候在干什么呢,他不喜欢这种不安全的感觉。 可是当他往外走的时候却发现原来的道路已经无法走通,那些迷幻的光影把这里的空间层层割裂开来,形成了无数的缝隙,虽然身体可以无碍地穿越,但就像走在迷宫里一样,在这折叠的空间里绕来绕去,永远都无法走出去。出现在他眼前的,永远是那一座座变得高大而光彩夺目的石碑。 “牛处长!牛处长!” 齐鹜飞有些焦急地叫起来。 他希望声音能够穿透法阵,功德处长牛傍应该就在旁边。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应。 第七百八十六章、 无尘无垢之地 不知道转了多少圈,齐鹜飞终于停了下来。他强迫自己镇定,他知道在这时候越是焦虑不安,就越是无法参透阵法的奥秘。假如这是陈光化希望看到的,那他现在一定带着人在碑林外看着。齐鹜飞可不希望他们看到他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的样子。 必须得想办法破解!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得法术禁令了。 “夕惕若厉!” 齐鹜飞念了第一句咒语,他希望借此破除可能存在的魔障。 随着滚滚魔音的响起,内心深处潜伏着的某种力量被唤醒,在他的血脉中汹涌的涌动,周围那变幻的光影果然稳定了许多。 “见龙在田!” 齐鹜飞念动第二句咒语,他希望借此看清楚碑林内外的情况。见龙在田可以无视空间的阻隔,接收到周围的能量,所以才有发现法宝的功能。通过能量分布的情况,可以确认周围的环境。 然而,当魔音响起,光影变幻,亮起来的并不是他预料中的碑林外围的人身上带着的法宝,而是碑林里那一座座石碑。这些在迷幻的光影中本就变得十分巨大的石碑突然放出了太阳般的耀眼的光芒,一下子把周围的光影刺破,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一片炫目的白光。 齐鹜飞觉得自己的眼睛要瞎了,神识要灭了。 他完全没有料到这阵法如此强大,他现在的法力无法承受这样的光芒,但他却无力反抗。这些石碑虽然离他有一定的距离,但随着光芒的释放,却犹如泰山压顶一般,有着无比巨大的压力朝他身上压来。 他觉得自己完了。 这一次实在太大意了,不该小看陈光化。明知道他布好了圈套,自己还是钻了进来。这是要用整座城隍司的力量来对付他啊!简直是公器私用! 齐鹜飞在心里骂了无数句脏话。他闭上眼睛,勉强以法力护住自己的身体和神识,在碑林里艰难的走着,从一座石碑绕过另一座石碑。即使闭着眼睛,那耀眼的白光依然能够刺破他的眼皮,让这些石碑在他的脑海中呈现出洁白如玉的影像。他就像行走在一座由发光的白玉石碑构建的城市里,一座如迷宫一般的巨大的城市。 “跃龙在渊!” 这是他念出的第三句咒语。然而这毫无作用。因为他无法感应到周围的水。他的神识被这座阵法阻隔了。 他决定最后冒一次险,使用“元亨利贞”的力量对那块无字碑发动一次袭击。虽然这要冒极大的风险,不但可能违反禁令,还可能会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但此时保命要紧,他已经有些承受不住阵法之力,如果再不快点破阵,他很可能要被困死在这里。 “元亨利贞!” 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齐鹜飞已经满头大汗。他的法力本就消耗极大,这时候又瞬间耗去了一半,让他有即将瘫软的感觉。 就在这时,空气中凭空出现了一道紫色的闪电,仿佛灵蛇从虚空中钻出。 当看到这道闪电的时候,齐鹜飞有些失望,因为这闪电太小了,比打火机上放出的电弧大不了多少。也许可以电死一只小强,却绝对电不死一只老鼠。这要是和当初他第一次使用元亨利贞的咒语招来电死小强的那道闪电互换一下就好了。 正当齐鹜飞打算用仅剩的法力继续使用元亨利贞时,整个空间突然发生了一些奇妙的变化。 那道细小的闪电像海中的电鳗,在海水中游荡。它所过之处,虚空噼啵作响,那些石碑上放出的耀眼的白光仿佛被它吸引,全都朝它身上卷去。 不一会儿,就形成了千万条白蛇在追赶一条紫蛇的壮观场景。 最后,那道紫色闪电突然闪了一下就消失在虚空中,仿佛小蛇钻进了草丛。而他身后那千万道白光也一并钻进了他消失的空间裂缝里。 光线一下子暗下来,整个碑林都变得无比宁静,只有那一座座石碑依然屹立,仿佛亘古在此。 齐鹜飞看见石碑间立着一个人影。 一开始他以为是牛傍,可是看身形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揉了揉眼睛,放松紧绷的神经,尽量让自己的神识放得更自然一些,以免对环境的感知发生谬误。 周围的环境没有变,他确认自己还在法阵之中,只是阵法已经有所收敛,不再有刚才那样具有攻击性,而那可能存在的与他能够产生奇妙感应的魔气似乎也不见了。 眼前的人影清晰起来。 那人中等身材,穿着一身鹅黄色的长衣,有点像古代的袍子,但十分贴身自然,并不显得刻板。 齐鹜飞关心的当然不是人家穿什么衣服,他关注的焦点全在对方脸上,他很担心又见到一张无面。 好在这一次他看清了对方的五官。 那是一张俊秀温润的脸,皮肤白皙如玉,五官端正,颌下留着几缕黑色长须,头发随意的在头顶挽起,用一根青色的发簪插住,看上去非道非儒,颇有几分随性潇洒的写意,而站在那里时,浑身上下又透着一股自然的庄严。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虽然对于碑林里突然出现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感到奇怪,但只要不是无面人,他悬着的心就放了下去。 “你是谁?”齐鹜飞依然保持着几分警惕,“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那人笑呵呵的迎面走过来,步态轻盈而从容,就好像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齐鹜飞皱了皱眉,他从对方的神态和言语里并未见丝毫的狡诈,不像是陈光化派来针对自己的。 难道是来城隍庙的游客,正好在触发阵法的时候进了碑林,误打误撞被困在了这里? 可是看他那样子如此从容,似乎又不像。若是普通的游客,见到刚才那景象,不被吓死也得吓个半死,就算他是修行人也断难如此镇定。 “我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当然在这里。”齐鹜飞说。 “这里的工作人员?!”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我怎么不知道?小朋友,是谁聘请了你来,你又在这里做些什么呢?” 齐鹜飞微微一愣,对方的语气让他有些无言以对,尤其是这一句“小朋友”,自从成年以后,还没有人这样称呼过他。不过他倒也不觉得受了侮辱,自己的确还年轻,城隍司的这些修行人,稍有成就者,哪一个不是修行了几百年的怪物。 他再次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眼,此人的气质样貌无可挑剔,在齐鹜飞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是独一份儿的,若以相貌而论,赵夕阳或许比他帅,但气质上却差远了;若以气质而论,五庄观的清风道长倒是能和他媲美,但面容样貌却又不如。 齐鹜飞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是陈光化派来用言语刁难他的,这可真是大材小用了。但若是游客,似乎又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从他的话里显然可以看出,他和城隍司有着莫大的关联。 “我刚才在这里扫地。”齐鹜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扫地?”那人似乎也愣了一下,不禁莞尔道,“这里无尘无垢,你扫的是哪门子地呢?” 第七百八十七章、 张道人 齐鹜飞左右环顾,发现周围的确很干净,不要说落叶了,连灰尘都找不到一颗。他觉得有些奇怪,落叶还好说,刚刚他和牛傍一起扫过,可是连灰尘都没有,就有点不正常了。就算启动阵法时隔绝了空间,也不可能变得这么干净。如果说刚才的光影闪电产生的能量把这里的尘埃都消解掉了,那照理那些石碑也承受不住这能量,早已灰飞烟灭了。可是那一座座石碑却依然矗立在那里,洁白如玉,光滑如镜,犹如刚刚被打磨过一般。 “世间哪有无尘无垢之地?”齐鹜飞说道,“唯有人心清净,无增无减,不生不灭,才能无尘无垢。若人心不净,便只能常常打扫,时时拂拭,以免尘垢蒙心。” 那人微微点头,笑道:“说的倒是有道理,那么你刚才是在打扫这里的地,还是打扫自己的心呢?” “扫地便是扫心。”齐鹜飞答道。 “好好好!哈哈哈……”那人赞了几声,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响彻云霄。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的笑声,齐鹜飞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胸腔为之一开,浑身舒泰无比,就好像在太极池里泡过一般,仿佛连法力都有所恢复了。 他渐渐相信,这人绝不是陈光化派来的。此人的修为高绝,神识无法感应到他的能量,相信他的境界要比自己高出很多,也许已经接近天仙境,或许就是哪位天仙路过呢,而陈光化也只不过半步天仙的修为,岂能让这样的人成为他的手下。 有了这样的判断,齐鹜飞马上收敛了自己的态度,恭敬道:“在下黄花观齐鹜飞,不知阁下……” “黄花观……齐鹜飞……”那人伸手捋着颌下的胡须微微点头,“这个名字不错!” 齐鹜飞还在等着对方自报家门,但是那人除了说他的名字不错,便没有下文了。 齐鹜飞有些不悦,只是对方神态自若,虽觉有些傲气,倒也没有高高在上的不恭之态,便耐心的问道:“阁下怎么称呼呢?” “怎么称呼?”那人微微一愣,“啊,倒是很久没有人这么问我了,让我想想……” 齐鹜飞不禁愕然,哪里连自己是谁都要想想的,若说有些居深山久矣的修行人忘了自己的俗家姓名,倒也是有的,毕竟几百年不问世事,可是没有俗家姓名,总也该有个修行的法号什么的,不然如何在修行界厮混呢? “额……”对方沉吟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姓张,你就叫我张道人吧。” “原来是张真人,久仰久仰!” 齐鹜飞觉得直呼对方道人有些不敬,便称呼为真人,反正都是修行人,真人总比道人好听。又见对方只说姓不说名,也不说字号,总觉得有些奇怪,便又问道:“不知张真人何门何派,从何而来?” “门派?哈哈哈……嗯……姑且算个散修吧。”张道人说。 齐鹜飞觉得这位张真人也太爱笑了,怎么问个门派也要哈哈大笑,再说散修就散修,什么叫姑且算个呢? 看来对方应该还是有门派的,只是不愿意说而已。既然不愿说,也不能强求,便不再提这个话题,只问道:“张真人是到虹谷县来旅游,还是访友?” “既非旅游,也非访友。” “那是为何而来?” “只是很久没来了,过来看看。” 很久没来……齐鹜飞心中一惊,莫非他是前任城隍司的司长? 若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他为什么会在法阵启动之后还能出现在碑林里。这座法阵可不就是掌握在城隍爷手里的么,现在的司长是城隍爷,以前的司长更是城隍爷。 而且城隍司的司长一般都有六品以上的修为,他若是在秦玉柏之前就当了这里的城隍司司长,那如今百多年过去,肯定是突破了天仙境了。难怪他修为如此高深,齐鹜飞一点也看不破。 “张真人可认识秦玉柏秦司长?” 齐鹜飞想和他套套近乎,没想到张道人却摇头道:“不认识。” 这就怪了,不认识秦玉柏,就说明至少不是秦玉柏的前任,两人司长之间是要交接的,不可能不认识。 如果再早一些……难道他是虹谷县城隍司的第一任司长? “那您可认识牛傍牛处长?” 齐鹜飞知道牛傍虽然级别不高,却是虹谷县城隍司真正的元老,据说这座城隍庙刚建起来时他就已经在了。 “哦,你是说那头牛啊……”张真人哈哈一笑,“当初他到我面前诉苦,说天下之大却无他容身之地,我便让他在藏身于城隍司内,扫扫地,看护看护碑林,由此积累功德,抵消罪孽,也算是一种修行,将来总有解脱之日。” 齐鹜飞心下欢喜,觉得自己猜对了对方的身份。不是城隍司司长,怎么能给牛傍安排工作呢?还叫得那么亲切,把牛傍说成“那头牛”,连秦玉柏都不敢这么称呼牛傍。他记得每次秦玉柏见了牛傍,也都是礼让三分的。 “牛处长刚才还在和我一起扫地呢!”齐鹜飞自认和牛傍的关系不错,觉得可以进一步和这位张真人套套近乎 “哦,原来你是和他一起扫地呀,难怪能说出扫地便是扫心这样的话来,那头牛心头蒙垢,只怕不是一时能扫干净的。他在功德林里修炼了那么久,至今还不得解脱,你可要小心,不要被他带坏了。” “哪会呢!”齐鹜飞笑道,“牛处长无欲无求,数百年如一日,境界之深,功德之厚,岂是我能望其项背?在下跟着牛处长扫地,领悟颇多。” 张道人说:“百年如一日,也难得他如此用心。但修行无岁月,千万年一如白驹过隙,若把百年如一日放在心上,也是一条沉重的担子。不如放下来,忘记了岁月。小伙子,我观你灵根深厚,悟性极高,与修行而言,算是有天分的了。然而道不在求,行不在远,天分太高有时也未必是好事。” 齐鹜飞知道这位张道人是前辈高人,人家愿意指点,这可是难得的机缘,便愈发恭敬,拱手道:“多谢张真人指点。我修行日浅,不敢妄言天道,也不敢自称天才。我深知山外有山,天万有天的道理。修行不是一两日的事,也不是一两年的事,甚至不是一两百年的事。正如张真人所言,千万年也只是白驹过隙。此生既然有缘入得仙道之门,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大道,唯有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修行路上,荆棘满布,迷雾漫天,常觉危机重重,修为日进,则危机愈重,心中甚感惶惑。” 张道人微微点头:“相逢即是有缘,你有什么惶恐疑惑说来听听。” 第七百八十八章、 心魔大于天 齐鹜飞心中大喜,知道这种前辈高人一般不会轻易传道,因为道不轻传,若所传非人,则必受起殃,所以特别讲究缘分。而一旦开了金口,常能一言而令人茅塞顿开,甚至授以不传之秘。 过去二十年,他虽有疑惑,却无处可问,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那位玩世不恭的师父是真正的高人,只好从仙试院出版的书中去寻找答案。仙试院的书庞博有余,却精深不足,往往只能领其大略,为天下道门之基石。 当然,那时候他的疑惑也很简单幼稚,除了关于自己的前世记忆之外,别的问题都是人所常有,就如凡人常会思考人为什么活着、世界的本质是什么之类的问题,空泛而没有答案,想多了反而影响生活,容易精神错乱。修行人也一样,要是总去质疑道的本质,思考修行的意义,不但难寻答案,反而影响了修行的效率,甚至由此而入了魔道。齐鹜飞也是在入门很久以后才明白,修行修行,是要修要行的,是实践多于思考,经验感悟多于理性的。 所以他很早就抛弃了那些无聊的问题,在盘丝岭上倒也过得逍遥快活。只是随着修为的精进,尤其是最近这一年,经历了太多的事,身体和心神也都发生了太大的变化,如此短的时间,达成了别人百年甚至千年都未必能有的成就,让他信心大增之余,不免也惶恐不安。 他当然想问道,问天地苍生,问宇宙未来,问万劫变化……,但这些问题谁能回答?天仙也未必知道。也许圣人可以回答,可圣人离得太远,总不能闯到金阙宫中凌霄宝殿去找玉皇上帝吧。 除了这些,齐鹜飞心头最大的疑惑是关于他自己的身世,关于那面镜子的来历,以及那些奇怪的咒语和功法。这些恐怕只有师父知道。他很想师父回来,可那老头看样子是真跑了,明显是把盘丝岭丢给了自己,估计不干出一番事业来,他是不会出现的。 眼前这位,既然有可能是虹谷县的第一任城隍司长,又恰巧在碑林相遇,想必对功德系统有所了解,而这也是齐鹜飞一直想不明白的事情,功德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能在自己身上转化成法力? 便道:“机缘难得,不敢贪多,今日既在碑林之中、功德碑前,便向张真人请教一下功德之事。” 张道人笑道:“你问别的都行,偏偏要问这个。我若告诉你,世间并无功德,你会怎么想?” 齐鹜飞一愣:“若无功德,这功德碑又是用来做什么的?” 张道人说:“我先问你,天道之下可有善恶?” “当然……”齐鹜飞原本想说有,可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张道人的问题当中加了一个前提——天道之下,天道无所不包,又哪里来的善恶呢? “有!”齐鹜飞迟疑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我不知道天上有没有,但人间总还是有的,不是天道分善恶,而是人心分善恶。” 张道人笑了起来,说:“说得好,天道不分善恶,但人心分善恶。善恶如此,功德也是如此,天道无分善恶,亦无所谓功过,不过都是人心而已。” “您是说,功德碑的原理只是利用了人心,以此来引导世人行善积德?” 张道人点头道:“孺子可教也。” “可是……”齐鹜飞更加糊涂了,“引导人向善有很多办法,又何必要搞这么复杂?圣人创教,不就是用来引人向善而近道的吗?” 张道人说:“你既然知道圣人创教之用意,怎么又不明白功德碑的道理呢?” 齐鹜飞稍一愣,随即恍然,道:“莫非昊天上帝设立功德碑,意同圣人创教?!只是此教无名,涵盖三界众生……” 张道人笑而不语。 齐鹜飞心中不禁感慨,上帝果然是上帝,气魄宏大,连创个教都如此别出心裁,这“教”一创,一下子把过去三教都比下去了,这样算来,玉皇上帝之圣恐怕要更圣于传统的几位圣人,难怪人说无量功德碑在手,玉帝便是天道之下第一圣了。 “我听说在昊天上帝设立功德碑之前,修行人也有功德加身,只是无法测得具体的数值。功德在身,就能帮助修行人抵挡天劫,这种不会是假的吧?”齐鹜飞我又问。 “当然是真的。”张道人说。 “那又为何说功德只在人心?” “修行修的是什么?” “当然是天道!” “不不不,天道无处不在,你我皆在道中,又何必去修,何必去求?” “那我们修的是什么?” “是心。” “心?”齐鹜飞又糊涂了,“可是修心不是最基础的么?修行入门之时,师父便教我修心养性,《天仙道法》中也说心静无碍,方可入道之基,这是修行人都知道的道理,所以才要远离红尘,求个清静。筑基之后,便脱了凡胎,直入大道,追求圆融,怎么还要修心呢?” 张真人道:“你说的不错,但你仔细想想,筑基之后,乃至成就地仙者,心真的就清静圆融无碍了吗?真的就能入红尘而不染了吗?就算到了天仙,就真的不争不怒了吗?” 齐鹜飞摇了摇头,就他所见,好像是没有的。大家争来争去,要不是天庭律法的约束,这些会法术的修行人只怕争斗起来比凡人厉害百倍。 “修行路上最怕的又是什么?”张道人又问。 “心魔。”齐鹜飞脱口而出。 张道人点头道:“正是。修行要逆天改命,便要承受天道之罚,所谓劫者,天道逆转之力也,修行不怕命劫,却怕心劫,命劫易消,心魔难灭,这是修行人都要过的关。功德能挡天劫,道理就在此中。” “明白了,功德在心,魔由心生,功德抵消的是心魔。可是……”齐鹜飞虽然明白了这个道理,但结合自身的情况,却让他越来越糊涂了,那自己从功德碑领的那些到底是什么?如果只是由心而生,那又怎么能转化成洪荒真灵,最后又被自己吸收成了法力呢? 张道人见他疑惑,笑道:“功德由心,魔亦由心,你功德领的越多,说明你心魔越重。” “功德越多,心魔越重?”齐鹜飞大惊,这和过去的认知可完全不同。 “正正反反,都在一心。”张道人说,“世间哪来的魔,不全都是你心里生出来的吗。我看你身上功德太重,可要小心了。” 齐鹜飞想起那阴魂不散的无面,心里不寒而栗,难道这都是自己心里生出来的魔? “张真人,我想请教一下,功德有没有可能直接转化成法力呢?” 张道人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静静地看了齐鹜飞一会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齐鹜飞有点发慌,不知这话是不是露出了什么马脚,引起别人的怀疑了,看来以后还是半个字也不提为妙。 “能,但只有一种情况。” “哪种?” “心魔大于天。” 第七百八十九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心魔大于天! 齐鹜飞吓了一跳。 什么样的心魔能大过天? 他不敢想,也不敢说了。 张真人见他不言,也没有追问他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只说:“心魔大于天,则魔在道外,逍遥于天地开辟之先,可以无视时空,窃取洪荒真灵,从而转化为法力。此为盗也。” “此为盗也……此为道也……” 齐鹜飞默念着,最后这一句的‘盗’与‘道’同音,难以分辨,似乎两者皆可用,不知道张道人说的是哪一个。 张真人笑道:“你可想过,道德,也是盗德啊!” “难道圣人留下道德五千言……” 齐鹜飞浑身一颤,想起了《道德经》开篇第一句,道可盗也,非恒道也…… 张真人捻须而笑:“圣人……哈哈哈……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哈哈哈……” 齐鹜飞忽然有所开窍,想明白了很多事情,由细微而见广大,连修行最初的疑惑都有豁然开朗之感。 “虽未见过圣人,却也听过名号,但大盗却不曾听说过,若与圣人相对,不知是哪几个?” “大盗无名,何须多问。”张道人说,“若一定要说有,那便是人心,人心便是第一大盗。” “人心……” 齐鹜飞以为张道人会说出几个名字来,毕竟要和圣人相对,没想到说来说去,又是人心。听着泛泛空空,等于没说,可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美丑善恶,世间所有的欲望,全都出自人心,第一大盗,可不就是人心么! “如此说来,入圣之途,便是要灭心?” “你很有悟性。”张道人微微颔首,似乎很满意齐鹜飞的发散性思维,“所以才说修行不怕命劫,最怕心劫。你现在明白功德碑的意义了吗?” “明白了!”齐鹜飞恍然道,“每一次领取功德,都是在帮人消除心魔。只要时间够长,将来总能消弭三界人心之魔,果然是圣人手笔!”齐鹜飞感慨道,“不对,人心灭,则圣人与大盗俱灭,世间再无,这是比圣人更高明的手段啊!” 因为受师父的影响,齐鹜飞过去对玉帝是不怎么尊敬的,至少没什么感情,但今日明白了功德之理,不禁对玉帝佩服起来,甚至觉得人说无量功德碑在手的昊天上帝是天道第一圣人也不为过了。 “可惜啊,没有时间了……”张道人忽然叹道。 “什么没有时间了?”齐鹜飞问。 张道人微微摇头,说:“好了,小伙子,我要回去了,咱们有缘再见。我记住你了,黄花观,齐鹜飞,不错的名字……” 又看了他一眼道,“你身上功德太重,说明你心魔亦重,要小心了。功德不可轻易用掉,一旦心魔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你可在此功德碑前细细体会功德与心的关系……” 齐鹜飞还想再问点什么,张真人的身影渐渐淡去,就凭空消失了。 他没有感应到一丝一毫的法力波动,也没有空间扰动,不禁感慨这位张道人真是高明,比之他所见过的几位天仙,比如六道木、郭申,甚至辛环都要强。也不知他到了什么境界。 张道人走了,法阵却还在运转,齐鹜飞还是没摸透这座法阵的奥秘,不得其门而出。不过张道人轻松来去,他倒是放了心,不像是陈光化布的陷阱,陈光化此时也不会在阵外看着。 齐鹜飞放了心,倒也不急着出去,刚刚和张道人的一番谈话,让他领悟颇多,需要好好消化,在这法阵之内,反倒是安全的。张道人不也说让他在功德碑前细细体会功德与心的联系嘛。城隍司的法阵不会一直开启,张道人出去也一定会让牛傍他们把法阵关掉,放他出去。 齐鹜飞走回到最中间的功德碑前,碑面光滑如镜,映照出他的样子。镜子里的他身上散发出一层奇异的光泽,就好像画中仙佛身上的金光。只是画中的金光是死的,而他身上这层光却是活的,闪闪烁烁,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他在碑前盘腿坐下,开始消化刚才谈话所得。这些东西并不是靠思考就能消化的,而是要靠内心的领悟,要从更深处去将这些东西与自己的修行融合在一起。 他渐渐忘我,目不能视,而不能听,但奇怪的是神识中对面那块石碑却不能消失,同样能够看到的还有石碑上映照出的他自己的镜像。 他看见他身上的光芒越来越浓烈,浑身如火。但这如日般耀眼的光芒却始终被封闭在石碑之内,不能释放出来。这种感觉让他有点难受,仿佛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却无处发泄,身体有种要撑爆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功德碑前领取功德的场景,那一次他当众吐了,并且承受不住那力量而昏厥了过去。 他当然不想再发生一次,于是伸出手去触摸眼前的石碑。因为这一次和上次不同,上次是切切实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而这一次是发生在自己对面的镜像当中,只要戳破镜像,这种感觉就应该能够消失。 当他的手触及石碑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冰凉的感觉,反而有一股热流从他的指尖急速传导进他的身体,沿着他的经络在全身蔓延。 齐鹜飞知道大事不妙了。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这是功德,大量的功德正在涌入他的身体。也就是说,在没有人主持的情况下,他在功德碑前领取了功德。 这有点不可思议。 私自领取功德是违规的,过去也不曾听说有人这样做过,因为按常理来说,功德碑只有城隍司的司长能够主持,而且还必须要特定的仪式以及功德处长从旁协助才行。 如果被发现了,仅凭这一点,上面就可以治他的罪。齐鹜飞不禁再次怀疑,这会不会又是陈光化布下的陷阱? 可是现在就算明知掉进了陷阱,也来不及了。他甚至不知道怎么结束,就像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始。 功德不停的涌入,他感觉身体像个气球鼓胀起来,有种要飘起来的感觉。 好在已经有很多次经验,齐鹜飞强行压住身体,既然无法停止,那就好好接受,反正这些功德也不是偷的,都是自己最近挣的,顶多就是交一点税,虽然心疼,却也没有办法。 而且刚刚从张道人那里知道了玉帝设置功德碑的真实用意之后,他对交税这个事情也不再那么反感。 只是功德由心,功德越多,心魔越重,张道人说他身上功德太重,让他小心,这让齐鹜飞有些担心。 而随着功德的涌入,石碑镜面上的他身上的光芒逐渐变淡,镜中的影像渐渐清晰,但脸却越来越模糊,直到五官全失…… 第七百九十章、 星火燎原 功德愈重,心魔愈重! 齐鹜飞明白了,这镜中所见便是自己的心魔。从那次抓捕魔孚,第一次和无面神像相视时便种在了心里。 他一直不解,为何多次破除心魔,却又多次重生,现在想来,便是自己身上的功德太重的缘故。每次功德抵消之时,不是消失,而是转化成了洪荒真灵并被自己吸收,获得了法力的增长,这莫大的好处所带来的副作用便是心魔的一次次增强。 张道人说功德要直接转化成法力只有一种情况,便是心魔大于天。 他不相信这心魔是由自己的心本然而生,必是由外而入,和自己原本的心魔结合所致。除了幽底那位,自己那面已经没有实体却依然还在的镜子也是关键,因为功德和法力的转化全都是在镜中完成的。而镜中的太极池中的阴阳二气看起来十分原始,犹如天地开辟之初,洪荒太古之时,而池底似乎还能通往未知的去处。 只是心我之境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不能分割,实际上他也舍不得分割,因为这正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机缘所在。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破除心魔,就要舍弃大量的功德,尤其是功德转化法力的bug。但齐鹜飞很清楚自己目前的法力境界是怎么来的,如果按照正常的道法修行,几百年也未必能够达到今天的成就。 若真能清清静静,在盘丝岭上闭关个百十年,他也愿意。只是如今的盘丝岭早已不比过去,周围强敌环伺,而他要保护的对象又越来越多,若不能继续进步,便只有被欺凌的份,他想安生也不得。 师父将他独自留下的用意如今他已有些明白了。他不知道未来天道将如何变化,但大劫难免,只怕时日不远。师父准备了那么多年,应该就是为了那一天。齐鹜飞知道自己身上担子极重,必须要尽快炼出更多的化形丹,将剩下的天蛛化形成人。这是他在盘丝岭的首要任务。 师父不在的情况下,唯有七蛛全部化形,许多秘密才可能被揭开。 除此之外,他的另一身份也让他感觉到肩上重担。从他接过尹长天的剑,披上那件血罗衣的时候,他就已经接受了自己就是新任万教教主的现实。 虽然万教实质上已经灭亡,如今剩下的不过是漏网之鱼,看起来难成大事,就连李靖在得知尹长天已死的消息后也早已不把他们当回事。但陆承却说,万教之兴,不在人多势众,不在法力无边,而在人心所向。 万教之所以成为万教,正是因为有教无类,视三界苍生为一体,融世间万物于一炉,秉先天之德,不分上下,无有贵贱,任生死以自然,如此才能兴盛至极,成为三界第一大教。 虽也因为如此,缺少组织性和纪律性,形如散沙,才让他教有机可乘,以致今日没落。但只要天地自然道理还在,万物还在,万教的教义便不灭。 陆承很喜欢齐鹜飞说的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齐鹜飞也是无意当中说出,但此话一出,坐在那里的陆承却突然拍案而起。他说齐鹜飞是天命之人,若非天命,岂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今的盘丝岭以及狮驼岭的涌金国已俨然成为万教新的基地,但势力微小,正如萤星之火,虽有微光,却不足以照明前路。一想到这点光,随便哪位神仙下来撒一泡尿就能把它灭了,不免就有些气馁。 然而齐鹜飞“星火燎原”之句一出,却是极大的鼓舞了士气,不但让陆承激动不已,传到涌金国内,便连那些鬼国将士们也一个个兴奋起来,而铁牛、小虎、小宝三人更是热泪盈眶,都觉得大仇得报之日、万教复兴之时有望了,憋在心里许久的愤懑在此刻便化作力量。 看见他们的样子,又听说了那句话,司空丁也频频点头,觉得齐鹜飞果有天命不凡,因此大有想要入伙的意向。 齐鹜飞压根也没想到自己随口的一句话就能对这些人产生如此大的影响,心中不禁有些惭愧,因为此语并非他的原创,虽然在空间和时间上不在同一维度,但剽窃毕竟是剽窃,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而从另一个角度或者事实来说,他比那位原创者就要逊色多了。虽然那位“原创者”其实也不是原创,早在《尚书·盘庚上》中就有“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的句子,这也是最原始的出处,但其义仅指谣言,后人多有引用,却从未有人将星火比之于人间大势。第一个如此用的人才堪称雄伟,也只有在这种特定的场景中,此话听起来才令人震撼。 齐鹜飞觉得自己离雄才伟略四个字相当遥远,可架不住底下的人这么想,他还不好解释,只能听之任之。 如今的情势,齐鹜飞早已骑虎难下。他是黄花观的实际掌门人,是万教的新任教主。黄花观里养着几十只妖精,涌金国中还有大妖余孽和五万阴神,这些若是被上面知道了,只怕把他放到斩妖台上去灭个几十次都不够。 就眼前来说,麻烦也不少。陈光化与他水火不容,而整个密云宗与黄花观也必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他们早晚会找上门来。 这个时候,要让齐鹜飞放弃速成之法,转而去慢慢修行,不是他不想,只怕是形势不允许他这样做。 一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的,总不至于修行速度变快了就都要变成魔吧? 要不然自己前世是如何修行的呢?尹长天不也半步入圣了吗?如果是正常修行,那岂不要历经万劫?一定也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吧。当然,在天庭尤其是李靖等人的眼中,尹长天就是魔,他是魔教的首脑,当然是不折不扣的大魔王。不了解的人,肯定也以为魔教一个个都是十恶不赦的魔头。 “心魔啊心魔,你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知道你不是从我心里生出来的,你只是利用了我的心。我一定有办法将你斩除!” 齐鹜飞对着石碑如此说。 石碑上倒映着他自己的镜像,镜像中是一个无面的他。 他听见无面的自己说:“不可能!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 当镜面中的无面人说话的时候,齐鹜飞心中一喜,他们之间出现了不同步,说明心与魔之间并非完全一体,他有机会摆脱他,甚至有机会杀死他。 然而当他这个念头一起,他马上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他的心念在心魔面前无处可藏,直接显露出来,比用嘴巴说出来更加清楚。任何人在自己的心面前,都是赤条条的,能有什么秘密能对自己的心隐藏呢! 无面人哈哈大笑:“你杀不死我的!除非你杀死你自己!你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因为我就在你心里,我就是你,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 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齐鹜飞知道这是事实。心魔的确就在他的心里,他心里想什么,对方全都知道。如果任由它发展下去,自己总有一天会变成魔。 他手中有剑,却无法刺向自己的心。他虽然学会了“夕惕若厉”这种强大的驱魔法术,却也只能协助他驱除外在的魔障,而不能彻底铲除由心而生的心魔。这在过去多次使用中已经得到了实证。 杀死自己,也许是个好办法。所谓向死而生,凤凰涅槃,大概就是这样。 第七百九十一章、 入套 齐鹜飞当然不会傻到自杀。 他不是凤凰,凤凰可以涅槃重生,他若死了,可就真死了。 可不自杀,就无法杀死心魔。 既然无法杀死心魔,也不能傻傻的自杀,那么不如就和谐共存吧! 齐鹜飞做出了一个不免有些荒诞却十分理智的决定。 他这样的想法当然立刻就被心中的魔知道了。 镜中的无面人呵呵的笑起来,没有五官的脸上看不到笑容,但在神识中却能感知到他满足的笑意。 “好啊,和谐共存好,早就该如此了。”心魔说,“想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你吗?” “想知道。”齐鹜飞说,“但是我现在很不满意,为什么我心里想什么你都能知道,而你心里想什么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不公平!” 心魔哈哈大笑:“因为你有心,而我无心。你有心,所以生魔,我才能住到你心里,当然也就知道你心里的想法。但我无心,你自然就不会知道我的想法。” “这不公平!”齐鹜飞再次抗议。 “不,这很公平。”心魔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想什么,我也没有想法,你我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你想要什么?” “功德!” “功德?”齐鹜飞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张真人所说的大盗!可是你想要功德,应该去找那些十世善人什么的,他们身上功德圆满,我只是个小人物,也不是什么善人,哪有多少功德?” “你有,你有很多,你这段时间不就得了很多功德吗?你不但得了很多功德,你还逃税,一分一毫都没有交给天庭,哈哈哈哈……玉帝可真没面子,让你这小子逃了税,哈哈哈哈……” “那又怎么样?这段时间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一个人运气有好就有坏,这段时间功德多了,以后说不定就会很少,甚至可能是负数,你把宝压在我身上实在不明智。” “不会的,我相信你。而且我也会帮你,帮你拿更多的功德。” “你帮我?” 齐鹜飞不禁感到有些怪异,一个魔鬼隐藏着自己的内心然后说要帮你积德,这岂非咄咄怪事。 “你怎么帮我?你是魔!你只会给我带来负面影响,让我的功德数减少。而且你还要分走我的功德,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魔说:“放心,你那点功德我还看不上。我不会从你身上赚一分功德的,我要的不是你的功德。” “那你要谁的功德?” “全部!我要全部的功德!我要昊天手上那块无量功德碑!” wlgc! 齐鹜飞心里骂了一句。 不过他又很好奇:“无量功德碑在玉帝手里,你怎么拿?”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说过,你我各取所需。” “我有什么好处?” “你也会有很多很多功德,你会当上城隍司的司长,甚至更大的官,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 “我承认,这是我所想。我现在也有点知道你怎么想的了。你帮我当上城隍司司长,就能掌握一块功德碑,你就能光明正大地窃取功德了,是不是?” “你很聪明,很有悟性,这就是我选择你的第一个原因。” “这和悟性无关。如果我不答应呢?” “你会答应的。” “凭什么?” “你以为你那些功德是怎么被你吸收成法力的?” “你是说……”齐鹜飞大吃一惊,“是你把他们变成洪荒真灵的?” 他想起了张道人说的,心魔大于天,便能无视时间和空间的阻隔,反先天之初,窃取天道最初的能量。 “并不全是我的功劳,更因你有特殊之处,这是我选择你的第二个原因。” “你究竟是谁?”齐鹜飞莫名的感到有些恐惧。 “我就是你呀!”魔说,“我在你心中,我是你心的本体,我是你修行的方向,我是你永恒无二的追求!你修道,不就是为了寻找我吗!” “妈了个巴子!什么你是我,我是你的,说来说去总是这套说辞!” 齐鹜飞怒了。 他的愤怒来的十分突然,连他自己都没有料到,而正因为如此,他内心的魔自然也没有提前感知到。 他本就因为功德的涌入而身体鼓胀难耐,这突如其来的愤怒的烈焰一下子把他点燃,他需要发泄,面前没有任何发泄的对象,只有照在光滑的石碑表面的他自己的镜像——那个无面人——他内心的魔。 齐鹜飞抬起手掌,用尽浑身的力气拍向石碑,同时念起咒语:“夕惕若厉!” “你……” 镜中的无面人大感意外,但他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齐鹜飞的手掌就已经拍到了石碑面上。 啪的一声巨响,石屑纷飞。 随着石碑的碎裂,无面人也同样四分五裂。 而齐鹜飞的胸口也仿佛被人重重的拍了一掌,心魔和石碑俱碎的同时,他的心也仿佛碎了。 接着,他的神识也恍惚散开,轰然一下失去了知觉。 …… 齐鹜飞悠悠醒转,看见模糊的天光从枝叶间洒下来。微风在他身边游转,吹动树林里的叶子,沙沙的响。 他发现自己还维持着盘腿打坐的姿势,眼前是半截残碑,旁边是散落的石块,周围是一棵棵熟悉的树木,林间错落有致,分布着许多刻满字的石碑。 碑林又恢复了旧有的模样。 只是眼前无字碑,变成了半截残碑。 齐鹜飞刚刚恢复清醒,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该如何善后,便听见背后有人说话: “布阵!给我拿下!” 这是陈光化的声音。 接着便有许多人,变换着步伐,分布到他的周围,将他围了起来。 齐鹜飞看见他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就好像看见了杀人恶魔,而且还是杀了他们亲人的恶魔。 刚开始齐鹜飞还觉得有些奇怪,在城隍司除了陈光化,他没得罪过什么人啊,也许有那么少数几个人与他不怎么和睦,但大多数人在过去的相处中还是融洽的,无非是大家站在不同的队伍里立场不同。 可是现在这些人怎么见了他就如同见了仇人一般呢? 但当他再次看见满地碎裂的石块的时候,他明白了,因为他把无字碑给打碎了。 这可是功德碑,是整个城隍司最神圣的东西。队员们拼死拼活,斩妖除魔,为的不就是在这块碑前领取功德的那一刹那吗!那就是他们的荣耀,他们的追求。现在这块碑被齐鹜飞打碎了,相当于把他们内心的神圣、头顶的荣耀给打翻了。 功德碑不是想立就立的,也从来没有听说过世间哪个城隍司的功德碑被打碎了。这对于整个城隍司来说都是奇耻大辱,甚至很可能会被载入史册,被后人们笑话。 齐鹜飞并没有想要打碎功德碑,他当时那一掌拍向石碑,目的是为了打破心魔,而且当时为了骗过心魔,他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因为要骗过心魔就必须连自己也骗过,念头在心中不能有任何停留,所以那一掌他用尽了全力。 但谁会想到功德碑也能被打碎呢?据说功德碑的材料是和玉帝手中的那块无量功德碑一样的,就算炼化的程度不一样,也是无上至宝材料,这种材质怎么可能一掌就被打碎? 齐鹜飞随手捡起身边的一块碎石看了一眼,马上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块石碑在此之前就已经裂开了,自己刚才那一掌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怎么会这么巧,这种倒霉事情就让自己碰上了呢?而且陈光化带了这么多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莫非……这真是个圈套? 第七百九十二章、 投降 齐鹜飞觉得很有可能。这石碑是陈光化破坏的,也只有城隍司的司长才最熟悉这块石碑,才有胆量和手段去破坏它。 可是齐鹜飞又觉得不可思议,陈光化要和他斗,有的是办法,毕竟他是城隍司的司长,有权有势,半步天仙的修为也明显高过他,身后更是有强大的靠山,而且现在双方关系还没有恶化到马上就要见生死的程度,怎么会想出这种办法来,用损害功德碑的方法来给他设置陷阱?这也太冒险了,万一被上面知道,他陈光化就算是李靖的亲儿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齐鹜飞想起了自己刚才和心魔的对话。魔的目的是为了窃取功德,而他显然又看不上齐鹜飞本身的那点功德,他想要的是整座功德林,是从三界收上来的所有功德税。 他又想起了自己去参加仙试院考试时,师父竟然利用仙试院考试系统程序上的漏洞,给他开了后门。仙试院的系统能出问题,功德林的系统就不会出问题吗? 通过破坏自己掌握的功德碑,入侵整个功德林系统,窃取功德。又设下陷阱,把破坏功德碑的罪名按照齐鹜飞的头上。如此还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齐鹜飞转身面对陈光化,转身的时候趁人不注意把手里的碎石块收进了心我之镜,虽然自己看不出来,但上面一定有破坏的痕迹,将来查起来,这就是物证。 “陈司长,真是好手段啊!” 齐鹜飞刚刚从昏厥中醒来,刚才那一掌打碎心魔,又恰好是功德充斥全身之时,所以身心俱震,一时难以恢复,说起话来有气无力,仿佛重病的样子。 陈光化冷笑道:“齐鹜飞,你和魔道暗中勾结,不但致使老钱入魔,还打碎功德碑,罪不可赦!你本有大好前程,却不知珍惜,辜负了上级对你的信任,也辜负师门的培养,更辜负了天道!念在修行不易,你我又同事一场,我不为难你,你乖乖自缚,束手就擒,或许能求个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啊……” 齐鹜飞向周围看了一圈,除了陈光化带来的人,牛傍就在人群外围。牛傍正看着他,轻轻摇头,神色露出一丝可惜,仿佛看到一个人将要上刑场。 让齐鹜飞感到不解的是,刚才那位张道人到底是谁,此刻又去了哪里?在陈光化的整个阴谋当中,他又到底起的是什么作用? 直到此刻,他依然不觉得张道人是和陈光化一伙的,他是不是城隍司的第一任司长不敢确定,但的确是一位前辈高人。他们的谈话让齐鹜飞受益颇多。 张道人既然不在,而牛傍看上去也似乎无意为他出头,齐鹜飞只能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然后说:“我要是说我是冤枉的,你们信不信?” 听见齐鹜飞这么说,城隍司的队员们更加愤怒了。 “齐鹜飞,你不要狡辩了。你打碎功德碑,我们都亲眼看见了。” “没错,我们都看见了,你就等着上法庭吧!” “上什么法庭,他打碎功德碑,罪该万死,我看就应该送到斩妖台上,形神俱灭!” “他哪有资格上斩妖台!干脆就在我们城隍司就地正法得了。”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恨不得把齐鹜飞给吃了。 齐鹜飞摊了摊手,说:“功德碑碎了,又不代表你们的功德没了,只是暂时不能领而已,怎么好像我跟你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功德就是天!你打碎功德碑,就是与我们不共戴天!” “当初他刚进城隍司的时候还只是个临时工,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当上了潜龙湾的站长。你们能相信一个人进步这么快?我看他就是装的!他混进城隍司,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就是个贼!就是为了来偷功德的!你们还记得他第一次在这里领功德的样子吗?牛处长明明报了他的功德,最后却又变成零,他一分功德税都没交,这不是贼是什么?” “难怪他总是往碑林里跑,还装模作样的在这里扫地,讨好牛处长,原来是在找机会偷功德。这次必是失了手,才把功德碑打碎了。” ……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和真的似的,就连齐鹜飞都觉得很有道理。 陈光化在一旁笑盈盈的看着,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齐鹜飞注意到,挑头的都是陈光化的心腹,他们叫的最响,跳得最欢,语气也最愤怒,就好像齐鹜飞杀了他们爹抢了他们媳妇似的。其他人的情绪都是被他们给带起来的。 这时候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几乎整个城隍司的公职人员都来了。 齐鹜飞在人群中看到了张启月。他朝他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出头。 张启月点点头,向周围的人询问了几句,便退了出去。 齐鹜飞知道,他是回盘丝岭向陆承报信去了。陈光化此时注意力全在齐鹜飞身上,没有注意到张启月。在他眼里张启月只是个小人物,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你们这些人呐……”齐鹜飞有气无力的摇头叹息,“一个个没有几百,也有好几十岁了,怎么如此不分是非呢!这石碑是我打碎的,可你们也不想想,为什么偏偏我打碎石碑的时候你们都在场,这不摆明了是个圈套吗?” “别狡辩了,这几天因为老钱的事,陈司长动用了全司之力在查,你小子一来就鬼鬼祟祟,幸亏陈司长英明,让我们盯着你,不然谁会想到你会干出这种事来!” 保卫处的人也挤在了人群中,其中有一个跟老钱关系不错的,忍不住跳出来,指着齐鹜飞的鼻子骂道: “你偷功德就偷功德,打碎功德碑是个什么罪名我也不知道,但你为什么要害老钱?老钱跟你无冤无仇,每次提起你还说你的好话,你竟然下此毒手!” 齐鹜飞知道解释不清,只能一摊手,对陈光化说:“行了,这一仗算你赢了,把我抓起来吧,你总不会真想把我就地正法吧?” 第七百九十三章、 半步天仙 齐鹜飞不是不想跑,而是不能跑。他如果现在跑了,便落实了这些罪名,将来再想解释可就未必有机会了。一旦定了性,对于他这样的小人物,上面的人才懒得管。 说不定陈光化正巴不得他跑掉呢。 而且齐鹜飞刚刚受到大量功德的冲击,又打破心魔,身体十分虚弱,需要静养。 他断定陈光化不敢将他就地正法,因为他的罪名还没有坐实,如今的天庭讲求法治,陈光化既然要利用公权来对付齐鹜飞,就只能遵守法度。 反倒是要小心盘丝岭上的老家,陈光化很可能借这个机会对盘丝岭下手,齐鹜飞戴罪之身的情况下,恐怕没人敢为黄花观出头。 “既然你认罪伏法,态度良好,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陈光化对着手下一挥手,“把他铐起来。” 几名城隍司的队员上前来捆齐鹜飞,不过齐鹜飞毕竟是一站之长,在虹谷县,除了陈光化,没人比他的职务更高了。别看他们围着他的时候叫的凶,真到了他面前要动手,却也有些发怵。 陈光化皱起了眉头,脸上闪过一抹怒色,不悦道:“你们干什么,还怕他反抗吗?连妖魔都不怕,竟然怕一个有罪之人,如此如何能当大任!” 几人一听陈光化呵斥,都有些害怕,便战战兢兢的上来,用特制的手铐将齐鹜飞铐了起来,又用捆妖用的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司长,怎么处置他?”其中一人问道。 陈光化说:“把他关进地牢,听候审讯。” “是。” 几人答应一声,就戴着齐鹜飞往地牢去。 “等等!”陈光化忽然把他们叫住,朝齐鹜飞上下看了几眼,“这样不行,这小子狡猾的很,地牢他也很熟悉,你们下去以后先搜他的身,看看有没有与魔道有关的证据和工具,然后穿了他的琵琶骨,把他和老钱关在一起。” 齐鹜飞一听要穿琵琶骨,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陈光化你可够狠的! 他本想反抗一下,不过听到要把他和老钱关在一起,便又改了主意。 穿琵琶骨虽然痛苦,但并不是不能接受,和他过去受过的伤比起来不算什么。穿琵琶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身形变化,使修行人无法使用法力,但仅限制于肉身,不影响元神。 “老陈,你可真看得起我!”齐鹜飞说,“捆妖绳加上这特制的锁魂手铐你还不放心,还要穿我的琵琶骨,我是人不是妖,上头可是有明令禁止滥用刑罚的,你不怕我投诉你?” “你可以去告。”陈光化冷笑道,“我们从不滥用刑罚,但对妖魔除外。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想想老钱,也是曾经出生入死,为咱们城隍司和虹谷县百姓平安做出过贡献的人,本来可以安享晚年了,现在被你害成什么样了!你取他魂魄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 他这话一说,周围又是群情激奋,尤其是保卫科的几个人,更是激动的差点要冲上来。 齐鹜飞不得不佩服陈光化的话术,同时也佩服他的脸皮之厚。 可他并没有回怼和解释,他向来不愿在言语上占便宜,无论什么时候,言语上的便宜总不及实际的好处。而且这也不是电视剧,不是你骂几句,指着对方说“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对方便会摔落马下吐血而亡的。 他被人架着下了地牢,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老宋。老宋的眼神里透着迷茫,看向齐鹜飞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但齐鹜飞没有从老宋脸上看到愤怒或者厌恶。他朝老宋笑了笑,老宋不知该如何回应,便有些尴尬的撇过脸去。 齐鹜飞被关进了老钱的房间,一条拇指粗细的锁链从一边墙壁上扯出来,穿过齐鹜飞的琵琶骨,连到了另一边的墙壁上。齐鹜飞就这样被半凌空的吊在了房间正中央。 那条穿过琵琶骨的锁链完全限制住了他的法力运用和身体的变化,他只能脚尖着地,稍微动一动,被锁链穿过的琵琶骨的周围就被牵扯的撕裂般的疼痛。 他不确定陈光化把他和老钱关在一起的动机,但对他来说这是好事。他需要通过老钱来了解和确认一些事情。老钱虽然被取走了大部分魂魄,只留下一丝残魂,但并没有死。而是受了魔气的侵蚀,有入魔的征兆。魔气反而能帮助他与老钱进行沟通。这是别人决想不到的事情。 而且在陈光化看来,齐鹜飞被捆妖绳和锁魂手铐束缚住,又穿了琵琶骨,绝无施展法术的可能。他也肯定想不到,他有一面虚无的镜子,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个神奇的空间里。 齐鹜飞很庆幸火焰山之行让他获得了心我之镜,如果还是那面实体的镜子挂在胸前,今天肯定会被他们拿走,要防止这一点,他只能在碑林的时候就反抗,那恐怕事情就会往陈光化所想而对自己去极为不利的方向发展。 实体的镜子作为法器在被穿琵琶骨的情况下很可能不能自由运用,而心我之镜却不受限制,就算被穿了琵琶骨,他也能毫无障碍的随时出入。 陈光化的人在他身上搜了半天,除了一把乙丁剑,就连一颗小药丸都没找到。 乙丁剑是齐鹜飞故意放出来的,修行人什么法器都不带难免让人起疑。城隍司的人都知道他有这样一把剑,是他的主法器,至于别的,他才不舍得拿出来,哪怕是不值钱的小还丹,他也绝不便宜了他们。他知道法器收走了他们不敢动,总有一天能拿回来,但药丸被拿走了,说不定出门就被他们给吃了。 只找到一把乙丁剑,那些人虽然疑惑,但终究还是走了。 地牢的门被重重的关上,齐鹜飞接下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进入心我之镜。他现在需要修养,以恢复法力和心神。对他来说,身上的桎梏枷锁虽然难受,但对身体造成的伤害有限,顶多令他行动不便,而真正对他造成伤害的是刚才在碑林中为了驱除心魔而所做的努力。 大量的功德涌入他的身体,让他在那一刹那变得脆弱,而心魔却异常强大。心魔在心,他拍向心魔的那一掌打破了心魔,也打伤了自己。那一掌凝聚了他毕生的法力,六品以下的人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绝对承受不住。而他之所以并无大碍,是因为刚刚涌入的功德帮他挡住了这一掌之力,同时也化解了心魔的反噬。 所以当他再次进入心我之镜的之后,马上就看到了大量的洪荒真灵,片刻之后便被他全部吸收成了法力。 当在神识中再次看到法力和功德的数字时,齐鹜飞吓了一跳。 他的法力值突破了五十万,达到了562880,如果不考虑境界,仅仅以法力而言,他已经突破了半步天仙。 虽然只是勉强过线,肯定没有潘子墨与天仙仅一线之隔那么厉害,但已经足够与陈光化一战了。 这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了新的想法和信心。 第七百九十四章、 信任 但令他震惊的不仅是法力上的突破,因为在法力值的后面所显示的功德数,竟然还有将近七十万。 他记得之前还剩下七万两千功德,算上刚才转化成法力的,这次竟然增长了将近九十五万的功德。 这些功德是哪儿来的? 他最近只去了一趟五庄观,这期间大概只有两件事有较大的功德,一是在七绝山上用五色绲活捉了血魔,阻止了一场大灾难,救下了七绝派一众弟子的性命。二是在小翠云山铲除了两只罗刹鬼,救下了风来镇小半个镇的人口的性命,还有在火焰山就上救了仙盾局的郭申。 但齐鹜飞没想到这两件事能有这么多功德,竟然达到了九十多万,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要知道多少人修行千年,也攒不了多少功德,才会有人企图在天劫中以力证。 若是能将剩下的功德全部转化成法力,那岂不是直接步入了天仙? 当然,他很清楚法力并不等同于境界。而且刚刚那位张真人还警告过他身上功德过重,功德越重,心魔也会越重。 渡劫之时,功德可以抵消心魔,一旦转成法力,等于是把功德提前用掉了,而且转化之后,法力提升过快,恐怕大劫很快就会到来。到那时,很可能因为心魔过重,却无功德可抵,从而走火入魔,不是被九天神雷消灭,便从此坠入魔道。 要想挽救,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多行善事,继续积累功德,并且要攒下来不用。但从最近的遭遇来看,要想把功德储存下来非常困难,齐鹜飞不想惹麻烦,麻烦却一直在找他。山上一窝妖精,狮驼岭里还有一整国的鬼,都需要他照应。 另一个办法就是闭关静修,花上个十年百年,总能去除心魔。这是齐鹜飞计划中的事,但必须先把眼前的麻烦解决掉。 齐鹜飞从心我之镜中出来,突破半步天仙的境界,让他神清气爽,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不过琵琶骨处传来的疼痛让他很快清醒,不得不面对眼前的困境。 老钱就在他面前不远处,和他一样被捆的结结实实,不过没有被穿琵琶骨,还是在专门的椅子上坐着,比起他来要舒服很多。 他听见门外有一些响动,但由于无法使用法力扩展神识,而且这里有特殊的能量屏蔽,所以无法知道是谁来了。 牢房门上的小窗被打开,露出半张脸,一只眼睛贴着小窗孔朝里看。 齐鹜飞认出来,那是老宋。 老宋的眼神里明显有一丝慌张,他张望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了。 他手里拎了个袋子,轻轻的走进来,关上门,把袋子放在房间角落的桌子上,从里面拿出两个饭盒。 “吃饭了,吃饭了。” 老钱一边说一边把饭盒打开,一股香味在牢房里飘散开来。 齐鹜飞还真有点饿了。 “老宋,我和老钱这样子可没法吃。”齐鹜飞怀疑老宋是不是陈光化派来恶心自己的。 “没关系,我喂你们。”老宋头也不回的说。 齐鹜飞惊讶的说:“老宋,你们还管给犯人喂饭呀?” “也不常有,多少年都没遇到过了。”老宋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端着饭盒走向老钱,“大家同事一场,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饿死在牢里。” 他走到老钱面前,开始用勺子一口一口的喂老钱吃饭。 老钱直愣愣的看着他,目光呆滞,只是本能的张嘴吃老宋喂过来的饭菜。 “我和老钱兄弟一样。”老宋一边喂一边说,“我们俩差不多同时进的城隍司,他分在一队,我在二队。那时候城隍司还没这么多人,一队和二队分工也不像现在这么明确,有任务都是抢着做。 我们都是新人,新人之间难免要竞争,所以一开始我还看他不顺眼,处处挤兑他。后来有一次一起出任务,老钱救了我的命,他受了很重的伤。 我当时很难过,他躺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天天去看他,坐在他病床前祈祷,希望他没事。后来他活了过来,但是修行的路却走到了尽头。对一个修行人来说,这简直生不如死。 我们为了长生不老,为了那飘渺的天道,背弃了家人,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亲人朋友,曾经爱过的人和爱过我们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剩下的就只有那条走不完的天仙之路,还有永远埋藏在心中的不可捉摸又求之不得的道。突然有一天,你发现自己不能再修行,走了上百年的路竟然是一条死胡同……” 老宋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喉头似乎有些哽咽。 “老钱没有家人,也没有师门兄弟,他只是个散修,修行路一断,活下来不容易。其实他的伤也不是不能治,只是没有足够的资源。就像世间的凡人,要是没钱没权,一个很普通的病都能要人的命。有钱有权的,能住进世界上最好的病房,用着世界上最好的仪器,吃着世界上最好的药,享受着世界上最好的服务,就算不能完全治好,也能多活上几十年。 当时我还安慰他,我说老钱,你放心,你的下半辈子交给我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等我成就天仙,一定到天上把最好的丹药给你找来,治好你的伤。可我也没想到,没过十年,我和老钱一样受了重伤,修行路也到了尽头。 我躺在病床上万念俱灰,老钱来看我,这回轮到他安慰我。他倒没说去天上找丹药,他只说,其实做个凡人挺好,有兄弟有朋友,活得有血有肉。我出院的那天抱着他痛哭了一场,从那以后我们成了真正的好兄弟,就像一家人一样。” 齐鹜飞听得入神,他没想到在城隍司的两个普通的保安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平凡而又动人。 老宋喂饱了老钱,又端着饭盒过来要喂齐鹜飞。 齐鹜飞说:“他们都说是我害了老钱,老宋你不怕我?” 老宋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我是了解老钱的,他生前经常念起你的好,说你是个好人。城隍司里的人一个个眼睛都长在脑瓜顶上,像我们这些断了修行路的,在他们眼里就跟死人一样。 其实我们当年也一样,自以为一只脚跨进了仙门,就离长生不老不远了,傲气的很,看什么都是蝼蚁。其实就是这股傲气害了我们,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轻易受伤,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老钱说你不一样,你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是平的,和你相处的时候没有卑微感,这是让他最愉悦的。我知道你给过他不少钱,但老钱绝不是为了那几个钱才在背后说你好话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齐鹜飞吃了一口老宋喂过来的饭,一股热流从食道落进胃里,暖意瞬间传遍了全身,就连被锁链穿过琵琶骨的地方也不怎么疼了。 第七百九十五章、 把握 “其实不光老钱,我们保卫科的人都说你好,我们经常看见你在碑林扫地,除了牛处长,城隍司上上下下还有哪个人会去扫地呢?”老宋又说。 “刚才的事你看到了吧,我打碎的功德碑,他们都说我是有预谋的,我在碑林扫地那是心怀不轨呢!”齐鹜飞自嘲的笑道。 老宋说:“这种骗人的鬼话,谁爱信谁信。” 齐鹜飞说:“可我看刚才保卫科有好几个人要冲过来打我,恨不得吃了我呢。” “你说那几个家伙啊……”老宋摇了摇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保卫科里也有软骨头,被人收买了呗。” 齐鹜飞抬头往房间的角落看去:“老宋,你可别乱说话。” “没事。”老宋凑近了小声说,“监控画面被定格了,声音关了,我们说话,外边听不到。” 齐鹜飞微微一愣,不禁对老宋刮目相看。 老宋笑了笑,笑容有些憨厚,却又带着几分狡猾:“在保卫科干了那么久,这点事难不倒我。要不,我把你放下来吧。” 齐鹜飞连忙阻止:“别,说说话没事,不管你说什么,哪怕被人听到了,顶多让人记恨,言者无罪嘛。但你要是把我放了,可就犯了大错了,搞不好把你的命搭进去。” “我这条命早就该没了。”老宋看了一眼老钱,“老钱这次要是活不过来,我就跟他一块走,成仙是没指望了,早走晚走都一样。” 齐鹜飞说:“这么久都挺过来了,何不再坚持下去。不到最后一刻,大可不必绝望。仙道之路从来没有坦途,你们的遭遇或许只是一个坎儿,只要怀着希望,就能迈过去。” 老宋笑了笑说:“我都一把年纪了,你不用安慰我。” 齐鹜飞说:“那你觉得老钱还能活过来吗?” 老宋好歹曾经修行过,又一直在城隍司做事,对老钱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他神色一黯:“魂魄都没了,只留一丝残魂,撑不过三天。” 齐鹜飞说:“这就是最绝望的时刻,但是我告诉你,不要绝望,我觉得老钱还有救。” 老宋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十足的把握,等七分还是有的。” 齐鹜飞总觉得老钱的魂魄还在,因为老钱虽然曾经修行过,但法力魂力早就退了,魂魄并没有什么价值。只要魂魄还在,他就有办法找回来,大不了就用掉一株九幽树魂草。 他和老钱的交情不错,听了老宋刚才的一番话,他更是认定了老钱这个朋友。平常的时候他很抠门,一分钱都要算计算计,但真正需要的时候,尤其为了朋友,他是绝不会吝啬的。一棵草和一条人命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需要我做什么吗?”老宋问道。 齐鹜飞想了想说:“也好,我正需要人去帮我传几条消息,你走得开吗?” “再过一个小时我就交接班了。”老宋说,“是不是要我去盘丝岭送信?” 齐鹜飞摇头道:“你不能去盘丝岭,太危险了。你一去,肯定会被人发现,并且把你当成我的党羽给抓起来。” 他当然担心盘丝岭,而且他知道,陈光化一定打盘丝岭的主意。好在张启月已经去盘丝岭报信了,他相信以陆承的智谋,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做好相应的对策。 张启月应该不会下山了,陆承不会让他下来,因为他只要一下山,陈光化一定会把他控制住。 小青他们得到消息一定着急,希望陆承能控制住局面,否则以这小丫头的脾气,说不定就会带着大伙下山到城隍司来要人。 “那你想让我给谁送信?”老宋问道。 “你帮我打两个电话就行。”齐鹜飞说,“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他们,不用说的很详细,只说我打碎了功德碑被关了起来就行了。记得用县城里的公用电话打,别在城隍司打。” 老宋点点头:“明白了。” 齐鹜飞就把端木薇的手机号和春月楼的电话告诉了老宋。老宋也没问这两个电话是谁的,只记住了号码和齐鹜飞交代的话,便端着饭盒离开了。 齐鹜飞原本还想让老宋联系一下林林山,可后来想想还是算了,陈光化既然布下了这么完整的圈套,肯定做了相应的准备,非常时期必有非常手段。林林山那边甚至纳兰城城隍司的电话都有可能被陈光化监听到。但春月楼和端木薇的电话一定是安全的。 其实他也并不打算让端木家或者春月想办法来救他,他只是想让更多的人尽快知道这件事,这种时候人心便会显露出来,打碎功德碑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他想看看这种时候还有谁会来帮他说话,最好消息能捅到天上去,天上那帮人究竟又有几个会保他。 老宋走了以后,齐鹜飞看向老钱。老钱缺失了魂魄,自然不认得他。但是老钱身上的魔气他很熟悉,他可以通过魔气激活老钱的残魂,从而获取他的记忆,了解老钱出事的经过。虽然这存在一定的风险,如果老钱的魂魄找不回来,那他这么做很可能让老钱死得更快,因为这种方法和搜魂大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借助了老钱身上的魔气。老钱身上的残魂才会被进一步削弱,齐鹜飞可能会损失些功德,甚至有再次面对心魔的风险。 齐鹜飞看着老钱,老钱也看着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就像两个傻子。没过多久,老钱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十分诡异。 齐鹜飞知道成功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被穿了琵琶骨的缘故,他无法动用法力,只能依靠老钱身上的魔气自然蔓延到自己的身上,这样进展十分缓慢,好在最终还是成功了。 通过老钱的残魂获取的记忆并不完整,但还是有不少有价值的片段,其中最后一个也是最有价值的一个片段,是老钱靠近无字碑,在无字碑上看到了一个没有五官的无面木偶神像。 这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起来。他几乎可以肯定,是陈光化拿走了物证室里的神像,放到了碑林里。而老钱不知是运气不好,还是被人引诱,恰巧就去了碑林,捡到了这个神像。 老钱的魂魄很有可能就在那个神像上,只要找到神像,就能把老钱的魂魄给找回来。 但是神像会在哪儿呢? “老钱啊老钱,你可一定要挺住!” 齐鹜飞对着残魂越来越弱的老钱念叨了一句,然后再次进入了心我之镜。 在这个空间里,存放着他几乎所有的家当宝贝,其中有一件是最近刚放进去的,就是从火焰山上得来的燧人木。 而在这根木头的里面,还藏着一个六丁神火成精的真灵——火灵儿。 齐鹜飞现在决定把他放出来。 城隍司不是说有魔入侵吗?那我就给它放一个真正的魔鬼出来! 以火灵儿在火焰山展现出来的本事,随手一招就大破三江流水阵,让仙盾局几十高手瞬间团灭,就连郭申都毫无反抗之力身受重伤,他就算把虹谷县城隍司给烧了,也没人能奈他何。 火灵儿是火之真灵,无形无质,这城隍司的地牢根本困不住他。 齐鹜飞对火灵儿交代了一番,然后说:“不要伤人,也不要显露自己的真形,吓唬吓唬他们就够了。闹完之后就去盘丝岭,我刚才交代你的话,你可记清楚了?” 火灵儿连连答应:“记住了记住了!” “好,那你就去吧!” 第七百九十六章、 批斗 陈光化刚刚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在会议上讨论了关于如何处置齐鹜飞的问题。 他知道齐鹜飞在城隍司虽然时间不长,但深得人心,尤其是这一年来执行了几次危险任务,立了几次大功,成了明星式的人物,不但个人得到了上面的嘉奖,整个虹谷县城隍司的地位也因此提升了不少。城隍司的员工多多少少都沾过他的光,直接或间接的拿过不少好处。所以他必须趁热打铁,把齐鹜飞的罪名给坐实了。 在会议上,陈光化的心腹们以及那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都纷纷发言,历数齐鹜飞的罪名,包括挪用公款、虚报发票等等,甚至在纳兰城金圣宫大酒店长期租用房间却不住,在马路上公开兜售早餐券,利用端木家的关系把酒店剩下的餐点拿到外面卖给老百姓的“丑事”全都抖了出来。 会上还有人当场举报,说齐鹜飞在城隍司工作时和后勤处的王寡妇不清不楚,经常借工作的名义调戏王寡妇。王寡妇对此苦不堪言,但碍于齐鹜飞和前任司长秦玉柏的关系,不敢反抗,最后不得不负气出走,至今未归。 陈光化听得频频点头:“我也听说过此事,还以为是底下的人嚼舌根,原来真有其事啊。没想到王琼花她……唉……”他叹了一声,“当时我身为副司长,未对此事进行彻查,我有责任啊!” “这怎么能怪司长呢!”底下立刻有人说,“别说司长您当时长期出差在外,齐鹜飞来得又晚,您不了解情况,就算您在这里,您当时也只是副司长,前任秦司长对齐鹜飞可怪好的,齐鹜飞就知道拍马屁,有秦司长罩着,谁敢说他的不是?” “这小子八成给秦司长送过礼吧?”另一个人说,“我看他经常往司长办公室跑。” 陈光化马上呵斥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能乱说,诽谤领导可是要担责任的!” 那人立马闭了嘴,低下头去。 可旁边立刻有一人站起来,说道:“我不怕得罪领导,秦司长对他好的确实有点过头了。当初他进城隍司就是个临时工,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进来也就算了,可这才过了多久,就算他有泼天大的功劳,也不能从一个临时工这么快就升到处级干部。要说这里面没点猫腻,我是不相信的。” 旁边有人附和道:“没错,这里面绝对有问题!黄花观又不是什么大门派,齐鹜飞也不是上仙家的亲戚,凭什么升这么快?” 陈光化提醒道:“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上仙家里的亲戚就能升快一点?你这是在非议天庭制度,是对领导的不信任。不能把个别现象等同于普遍现象,齐鹜飞有问题,不等于其他人有问题。哪怕秦司长有问题,也不等于其他领导都有问题嘛!” 大伙听得分分点头,觉得陈光化说的有道理。 坐在底下的温凉算是听明白了,陈光化今天是要把齐鹜飞往死里整啊,顺便还要在背后对秦玉柏捅上一刀。这个老狐狸,明着是在斥责手下,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针对秦玉柏的。什么叫不能把个别现象等同于普遍现象?这不就是等于把秦玉柏和齐鹜飞之间的事情给定性了吗? 温凉和齐鹜飞有过过节,也有过合作,曾经互相伤害过,但也曾并肩作战,生死与共过。 说实话,他内心里是有点佩服和欣赏齐鹜飞的。从工作角度来说,自从齐鹜飞升任了站长,他们之间就不存在竞争关系了。他很乐意有齐鹜飞这样一个和陈光化不怎么对付的人存在,同时又能隐约压住禹经武一头,这样对温凉来说或许更有利。 假如齐鹜飞继续得势,继续如火箭般上升,也许很快就会回来当上红谷县城隍司的司长,把陈光化挤走。如果那样,温凉并不介意成为齐鹜飞的属下,唯他马首是瞻。 但假如齐鹜飞从此一蹶不振,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温凉也并不打算去拉对方一把,甚至有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踩上一脚。 会议进程还在继续,不停的有人站出来,把齐鹜飞说的一文不值。温凉有些想笑,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能被他们挖出来也真算本事。不过由此也可见,陈光化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陈光化毕竟是司长,而且上面有人。齐鹜飞打碎功德碑的事没得辩解,不管怎么处罚,前途是肯定毁了。温凉权衡利弊,终于还是站了出来。 “齐鹜飞有没有给秦司长送过礼,我不知道,但他的的确确给我送过礼。”温凉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我原本是拒绝的,但他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枚圣女果,当时我夫人病重,急需圣女果治疗,这让我很难拒绝。这件事我一直心有愧疚,今天我在这里悔罪,请陈司长处罚。” 会议桌上一片沉默,人们都看着温凉,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公然承认自己受贿。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陈光化笑道,“温队长夫人的病我是知道的,圣女果正是对症之药。那时我出差在外,曾去过女儿国,还想去求一枚来给尊夫人治病,奈何我的面子不够大,圣女宫的人不肯给我。” 他说着哈哈笑起来,“温队长收一枚圣女果给夫人治病,无可厚非嘛!再说今天能站出来承认,这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我们为温队长鼓鼓掌!” 他带头拍了几下手,会议室里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温队长,你放心,你的问题不是问题。现在你说说,当时齐鹜飞为什么要送你礼物,他想要干什么?” “他要搞山头。”温凉说,“他想拉我联盟,挤掉一队的柳队长。他和柳队长不睦,这是众所周知的。” 陈光化点点头:“这件事我也知道。柳队长是个人才,可惜呀……号山派这次进狮驼岭,全军覆没,一个都没有回来。在宗门大会之前,我还劝过柳队长,让他以公事为重,号山派人才济济,宗门大会他不参加也没事。可是柳队长却坚决要参加,我都阻止不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态度那么坚决,应该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想输给齐鹜飞。如果不是齐鹜飞,他可能就不会死。” 会议室一片安静,众人脸上露出悲戚之色,尤其是一队的队员,柳钰曾经的手下更是有些悲愤。 温凉暗自叹息,陈光化的手段果然高明,如此一来搞得城隍司众志成城,全都视齐鹜飞为敌了。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陈光化突然看向一直坐在边上埋头记录的文书刘通:“刘判官,今天大家都发言了,要不你也说几句?” “啊?” 刘通一惊,马上明白了陈光化的用意。 第七百九十七章、 行动 “司长,我就是个文书,写写会议纪要,发言就算了吧……”刘通还想着蒙混过去。 陈光化摆手道:“齐鹜飞是内部人员,曾经也为咱们城隍司做出过极大的贡献,如今又身居高职,要处置他事关重大,不得不谨慎一点。咱们绝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嘛!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你来说说。” “我……” 刘通显得有些为难,他知道陈光化是在逼他站队。要想在城隍司继续混下去,他今天不说点什么恐怕是不行了。但他和别人不一样,他和齐鹜飞的关系不一般,这谁都知道。如果不痛不痒的随便说点,恐怕很难让陈光化满意。但要他造齐鹜飞的谣,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嗯?”陈光化有些不悦的看着他,“听说齐鹜飞是你介绍进来的,是这么回事吧?” “是,是是……”刘通额头冒汗,“当时不是那个啥,蝠妖闹得正凶嘛,秦司长要我去黄花观请无机子道长过来一起商议布防的事情,无机子道长不在,我就把齐鹜飞给叫来了,这不就这么巧吗,他被秦司长看中了,就加入了城隍司。你要说是我介绍的,也可以这么说。” “他就没送你点什么?”陈光化沉着脸问道。 “没……哦……有有,他给了我二两蛛丝,这不是盘丝岭的特产吗,当时说是让我回去做个口罩。” “胡说八道!”陈光化啪地一拍桌子,“天蛛丝是用来做口罩的吗?二两蛛丝就做一个口罩?你知道二两蛛丝值多少钱吗?按照市价,最少两万紫币,而且还是有价无市。两万紫币,相当于我们基层公务人员二十年的工资!这要是定性为受贿,够把你革出公职队伍,判上个百八十年的了!” 刘通吓得一哆嗦,赶紧站了起来,因为紧张,手里的笔也掉在了地上,桌上的纸弄得一团糟。 “司长!司长我真不知道,我以为就是普通的蛛丝,就跟茶叶一样,都是土特产而已。我当时真没贪图他的钱,也没帮他办什么事。” “秦司长有没有收他的礼?” “没……哦不,我不知道。” 陈光化脸色缓和下来,说:“念在你工作上向来兢兢业业,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姑且当你无知,以后切不可再犯。今天就算你是主动揭发,将来给齐鹜飞定罪之时,你要站出来,将功补过。” 说完便让刘通坐下继续记录会议内容,然后对大家说:“现在齐鹜飞的情况已经基本清楚了,他打碎功德碑,这大家都亲眼看见了。他通过行贿的手段进入城隍司,工作中拉帮结派,巧立山头,助长了不正之风。还利用秦司长对他的信任,狐假虎威,调戏女职工,大发淫威,导致王寡妇出走,至今下落不明,给城隍司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些事也都证据确凿。由此可见,老钱入魔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造成的。但他是如何勾结魔道的,又是如何将恶魔带进城隍司的,这都需要进一步的调查。” “司长,何不马上开展审讯,让他主动交代?”一队新任队长连云海说。 陈光化摇头道:“齐鹜飞十分狡猾,想让他交代哪有那么容易。” “那就干脆上刑!” “不行,法制社会,怎能靠严刑逼供。” “对付这等卑劣之人,还讲什么法治!” 连云海是陈光化的亲信,柳钰出事之后,他便担任了一队的队长。 温凉不禁在心里冷笑,这二人一唱一和,怕不是提前写好的台词。 温凉并不相信老钱的事是齐鹜飞做的,但齐鹜飞打碎功德碑又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知道陈光化为什么反对审讯,因为压根就审不出什么来。一切都是欲加之罪而已。 只听陈光化说道:“越是这种卑劣狡猾之人,我们就越是要小心谨慎,不能上了他的当。你们永远记住,办案最重要的是证据。没有证据,哪怕他招供了,将来也可以翻供。有了证据,他就不得不承认,就算不承认,也能办成零口供。虽然当前的证据已经足够给他定罪,但我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治一个人的罪,而是弄清事实的真相,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还老钱一个公道,还天下一个太平!” “那怎么寻找证据呢?”连云海问道。 陈光化微微沉吟,说:“上次我在盘丝岭就已经发现了,盘丝岭上妖气冲天。我敢断言,盘丝岭上必有见不得人的东西。我们今天就上盘丝岭,把它翻个底朝天,我就不信找不出证据来。上次没有证据,加上孙悟空插手,李主任仁慈,让其侥幸蒙混过去,这次,就算三清四御亲至,也救不了他们!” 说罢站起来,吩咐道,“禹处长不在,你们三个队长,召集城隍司所有的人手,即刻上山,封锁整个盘丝岭,勿令一蛇一鼠逃脱!” “是!” 众人齐声应道,随后纷纷离去,召集人手去了。 刘通将最后一个字记录完,整理好文件,一边往会议室门口走去,一边正想着怎么想办法给盘丝岭上的人通个消息,陈光化却忽然叫住了他: “刘文书,你一会儿就跟着我,上山以后,就由你去向山上的人喊话,要晓之以理,斥之以法,他们若能配合最好,若是反抗,就怪不得我们了。你带上执法记录仪,把办案过程记录下来,咱们是文明执法,不能落人口舌。” 刘通心里一惊,知道陈光化还是不信任他,便道:“是,司长,我回去把会议纪要整理一下,随后就来。” “不用急,会议纪要随时可以整理。”陈光化目光犀利,“你对山上比较熟,帮我想想上山以后的策略,咱们边走边说。” 刘通无奈,只能放下文件,跟着陈光化走出去。 刚出会议室,迎面急忙忙跑来一人,大声道:“报告司长,不好了,城隍大殿失火了!” 陈光化气道:“失火有什么好慌张的,灭了就是。” “灭,灭不掉!”那人语气中带着慌张,“火星子沾哪儿,哪儿就着,水和灭火器都用上了,根本灭不掉。” 第七百九十八章、 城隍之火 城隍庙起了一场大火,火是从城隍大殿里的城隍爷的身上起来的。当时还有少量的游客正在大店里参观,一个虔诚的老太太正跪在城隍爷像前祈祷。 接着城隍爷便烧了起来。 那火势,就像有人往城隍爷身上倒了一身汽油,又扔了一根火柴。 轰的一下,把城隍大殿照的透亮,却也把大殿里的人吓得够呛。 人们惊呼着从大殿里往外跑,只有跪在地上的老太太直愣愣的盯着冒火的城隍爷,嘴里念叨着: “城隍爷显灵了!城隍爷显灵了!” 城隍殿里的工作人员拿着灭火器过来扑火,不扑还好,这一扑之下,火势反而变大了。 火星子到处乱窜,沾哪儿哪儿就着,甭管是布的、皮的、塑料的,还是铜的、铁的、石头的,全都烧了起来。 就连灭火器里喷出来的干粉,也全都成了助燃的燃料,火焰顺着粉末蔓延,烧到了灭火器的筒身上。拿着灭火器的人吓得呀呀大叫,把灭火器一丢,转身就跑了。 灭火器不管用,人们就开始用水来灭火。有拉消防栓的,有用脸盆接水的,咋咋呼呼忙成一团。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水在他们手里还是水,而一进了城隍大殿,仿佛就不是水了,变成了油,不但不能灭火,反而让火变得更大了。 人们只好放弃了努力。一眨眼的功夫,整座大殿就被火势吞没了。 有人大叫着:“刚才有个老太太跪在城隍爷面前,好像没逃出来呢!” 一听里面还有人,人们都着了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城隍大殿里的工作人员虽然不属于天庭公职人员,但好歹和城隍司也是一个体系的,相当于仙家门派的外门弟子,多少也会点法术。 因为城隍庙是对外开放的,有凡人在场,按照规定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那么多。如果任由火势这么烧下去,不但城隍大殿要化为灰烬,里面的老太太肯定活不成了。 便有人开始使用法术来灭火。可是任由他们呼风还是唤雨,就是没法把这火给灭了。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陈光化带着人过来了。 他一看到他们当着凡人的面使用法术,十分愤怒。他抬手一挥,先把那几个凡人弄晕了,然后对城隍庙的庙祝怒道:“你不知道在凡人面前显露神通是违犯天条的吗?” 庙祝战战兢兢:“知道,知道,但是这火太大了,而且有人被困在里面,我救人心切……” “救人心切也不行!”陈光化阻止他说下去,“幸亏我赶来及时,要是刚才有人把你们的行为拍了视频发到网上,我看你怎么收场!到时候不光你倒霉,我们整个城隍司都跟着你倒霉!” “是是是……”庙祝唯唯诺诺,“陈司长说的对,是我错了。我法力低微,灭不了这火,还请司长大发神威,赶紧把火灭了,把里面的老太太救出来。” “废物!” 陈光化骂了一句,然后张开双臂,对着城隍大殿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大殿里的火焰便呼呼的往高空中窜,仿佛周围有什么东西紧压着他们,把他们往中间挤。 火焰很快被收拢,只剩下中间柱子粗细的一条,直直的立在城隍庙大殿的屋顶上,仿佛大殿里躲着一个人,拿着一把大号的火焰切割器,正在切割大殿的屋顶。 陈光化皱起了眉头,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吐气开声,嗨的一声,城隍庙顶上就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仿佛有人在放隐形的爆竹。 而随着这些声响,空间里出现了许多细小的裂缝,火焰被这些裂缝吸入,势头变弱了下来,高度越来越矮,颜色越来越淡,也越来越细,不一会儿就消失于无形了。 跟在陈光化身边的刘通看的咋舌不已。他很清楚陈光化的修为,半步天仙可不是盖的,前任司长秦玉柏也达不到。 正常来说,这样一场大火,以刘通的修为也只要随手一挥就能灭掉,何况半步天仙的陈光化呢。可是看陈光化的样子,竟然是用尽了全力。 他用法力把整个城隍大殿上面的空间揉碎,然后把火焰全部挤进这碎裂的空间里。用这种手法来灭火,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 这火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三昧真火也不用这样吧。刘通一时想不明白。 别说刘通想不明白,陈光化也想不明白。 只见陈光化举着一根手指,一点淡蓝色的火焰在他的指甲盖上燃烧着,始终不灭。 陈光化盯着这火焰看了半天,眉头始终紧锁。 而这时,那庙祝早已冲进大殿里去救人。可是他刚一冲进去,就发出一声惊呼,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比凡人见了鬼还要叫的响。 陈光化听见他的叫声,噗的一口吹灭了指尖上的火焰,冲进了大殿。 刘通也跟了进去。 一进去,刘通就知道庙祝为什么要惊叫了。要不是庙祝大叫在先,旁边又有陈光化在,刘通也要叫起来。 因为这大殿里所有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桌子是桌子,椅子是椅子,蒲团是蒲团,城隍爷是城隍爷,连一丝着过火的痕迹都没有,也没有焦臭的味道。 还有那位老太太,就跪在城隍爷面前的蒲团上,直愣愣的看着城隍爷的塑像,一动也不动。要不是从神识中能感应到她的生命气息,还以为这也是一尊石像呢。 老太太听见身后的动静,回过身来,张了张嘴,说出一句话来: “城隍爷显灵了!” 接着就晕了过去。 庙祝赶紧过去扶住,查看老太太的身体情况。 陈光化说:“他只是惊吓过度,普通的昏厥而已,不要紧的。” 庙祝把过老太太的脉搏,松了口气。 刘通却知道,老太太根本不是自己昏厥过去,而是陈光化把她弄晕的。庙祝法力低微,没看出来。 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警笛声,虹谷县消防大队的消防车来了。 陈光化十分不悦,让庙祝和刘通出去应付,他自己则留在了大殿里寻找火焰留下的痕迹。 “哪里起火了?谁报的警?”消防员问。 “哦,没有没有,刚才大殿的确是走了火,但火势很小,已经被扑灭了。”刘通说。 消防员又询问了几句,见这里果然没有火,便开着消防车离开了。 这时候陈光化从大殿里出来,对庙祝说:“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处理了。” 然后示意刘通跟着他,就往后面走去。 刘通看见陈光化的脸色很难看,小心的问道:“司长,这火到底怎么回事?” “邪魔外道,不值得大惊小怪。”陈光化说。 刘通知道陈光化不会跟他说什么,也就不再多问。 可是就在这时,又有人跑过来报告:“司长,不好了不好了,碑林起火了,那些石碑全都烧起来了!” 陈光化吃了一惊,急忙转身往碑林的方向赶去。 可是他刚刚赶到碑林,又有人来报告,说是食堂也着火了。 陈光化火冒三丈,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先在碑林里灭火。 可这里的火还没灭掉,又有人来报告,说是办公大楼也着火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判官 这一下陈光化可急了,别的地方着火都没关系,办公大楼可不能烧起来。 他撂下碑林里的火势不管,急匆匆赶去了办公大楼。 陈光化一施展神通,刘通当然跟不上。等刘通赶到办公大楼的时候,那里的火已经灭了。他没见到陈光化,就去了陈光化的办公室。 刘通走进去的时候,正看见陈光化从里面的密室出来。陈光化的脸上有一种如逢大赦般的释然,仿佛刚刚躲过了什么危急的事情。 刘通好歹也在城隍司混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看得通透。他亲眼见到陈光化在前面灭火,城隍大殿的火灭掉的时候可没见到他脸上有这样的表情。刘通断定,这间密室里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以至于让陈光化在灭火后第一时间去密室里查看。 会是什么呢? 法宝吗? 不会。正常来说,法器也好,宝物也好,都应该随身带着,陈光化这种境界的人不可能没有好的储物空间,而且空间一定比密室这个房间要大很多。 公务文件吗? 也不会。公务文件一般不会放进密室,而是第一时间转到机要处或者档案室。 想归想,刘通却没有要一探究竟的心思。他知道好奇害死猫,好奇也能害死神仙。 陈光化犀利的眼神看过来:“你进来干什么?” 刘通说:“司长您不是让我一直跟着你吗,你刚才动作太快,我修为低没跟上。” 陈光化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就在他目光收回的一刹那,刘通感觉到了一丝寒意。直觉告诉他,密室里藏着的很可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自己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要窥视秘密的心思,但陈光化已经起了疑心。 妈的,这人不好伺候,早晚死在他手里。刘通这么想着,心里便打定了主意。 他很担心陈光化当场就把他杀了,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这里毕竟是城隍司的办公大楼,总不能在办公室里毁尸灭迹,除非拖到密室里…… 刘通心头一哆嗦,不自觉的朝那间密室的门瞟了一眼。 他忽然想起今天开会的时候,治安处长禹经武没有来。 照理说,城隍司任何一次大行动,都需要治安处长来主持。今天几个队长都到了,唯独处长没来,司长也没有说明,这就透着奇怪了。 陈光化朝他走过来,刘通赶紧低下头,心头怦怦的直跳。 好在这时一队长连云海和二队长温凉一起过来了。 “司长,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待命,随时可以出发。”连云海汇报道,“但到处都在着火,灭都灭不掉,真是见了鬼了!” “邪魔外道而已!”陈光化说,“今天刚抓了齐鹜飞,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现在谁还不相信齐鹜飞入魔了吗?” “还真是他!要不要把这小子拖出来,直接宰了得了!”连云海说。 “还不到时候,我们是讲法制的。”陈光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那……这火怎么办?”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温凉问道。 “我会启动城隍大阵,区区邪魔,自会困毙阵中。”陈光化说,“你们先出发,半个小时内封锁盘丝岭全境。” “司长英明!”连云海恭维了一句,又说,“不过……司长,盘丝岭上那些妖精可不好对付,尤其是那条狗,还有那只猴子,都有些门道,我担心……” 上次陈光化在盘丝岭吃了亏,城隍司的人都知道。盘丝岭上那条狗连哪吒的一击都能挡住,这要是斗起来,城隍司这些人恐怕不够看的。关键清风道长说那条狗是五庄观寄养在盘丝岭的,有了五庄观的背书,恐怕还不好动它。 陈光化摆手道:“你们只管封山,不用动手,等我到了再说。清风道长一定是受了蒙蔽,才会替盘丝岭说话。万寿山是什么地方,盘丝岭又是什么地方,镇元大仙怎么会把万寿山上的异兽放到盘丝岭来寄养?上一次吃了暗亏,是因为我们师出无名,这一次证据确凿,我们惶惶正义之师,岂会怕这些妖孽!他若敢反抗,我就敢动用城隍令。看他的狗头,能不能扛住九天神雷!” 刘通听得暗暗心惊。他差点忘了,城隍司长手上是有城隍令的,可以召唤雷部神将,发动九天神雷。 当然此令据说用起来十分麻烦,要有特定的仪轨。而且上面有规定,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一旦使用,事后必然会遭到上面的调查。 如果上面认为使用不当,可能就会面临撤职甚至更严重的处罚。这么规定,也是为了防止城隍司平时懒政不作为,甚至仗着城隍令胡作非为。 所以一般情况下,城隍司长是不会动用城隍令的。要不是陈光化自己提起,刘通压根就想不起来,城隍司司长手上还有这么一把杀手锏。 “司长,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刘通鼓起勇气说道。 陈光化看了他一眼:“我留你在身边,不就是要你给我出主意的吗,说。” 刘通道:“自古善战者不战而屈人之兵。九天神雷固然厉害,但那条老狗能接李主任一招,恐怕也非善者。若是能一举制服,固然是好,但就怕狗急了跳墙,最后落得两败俱伤。而且司长您不是也说盘丝岭上肯定隐藏着什么吗,万一还有和老狗一样的妖孽,那就不好对付了。” “你有什么主意?”陈光化问道。 刘通说:“以我之见,不如双管齐下。一方面动用一切力量,准备战斗。另一方面,我们可以派人去黄花观和他们谈判。如今齐鹜飞被捕,黄花观群龙无首,不可能铁板一块。我对山上的情况略知一二。抛开妖孽不谈,齐鹜飞的两个师妹是女流之辈,他的两个徒弟,大徒弟叶问天还是个孩子,二徒弟圆觉是刚收的,据说是佛门弟子转投过来的,这些人都不能主事。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陆承,一个范无咎。这两人都是从我们城隍司出去的,我对他们比较熟悉。只要能说服这两个人,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我们就能拿下盘丝岭。” “那么说,刘文书是想去做说客?”陈光化似笑非笑的看着刘通问道。 刘通看着陈光化的笑容,心里着实有点慌。他总觉得陈光化看穿了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一试。 被人叫了半辈子判官了,却从没真正判过什么案,这一次,他要赌一把前途,判一判自己的命。 第八百章、 纷乱 “能为司长分忧,是我的荣幸。”刘通镇定地答道。 “你要是说服不了他们呢?”陈光化沉声道。 “那就再动武不迟。” “再动手可就晚了,你提醒了他们,就让他们有了防备。你又如何能保证说服他们?” “陆承和范无咎都在城隍司做过事,都是聪明人,他们离开城隍司无非是觉得待遇不公,只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给他们开出足够好的条件,他们没有理由不答应。” “提升待遇……”陈光化沉吟着,“你觉得该给他们什么待遇?” “范无咎是老队员了,他当初在谢必安手下,按资历早就可以当副队长,只是因为他一直拿不到仙人证才耽误了。谢必安走了以后,阴阳司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咱们自选的人其实地府并不认可,不如就让范无咎来当这个队长。” “嗯,那陆承呢?” “陆承虽然老迈,但从履历来看,他混迹两大部洲的官场几十年,虽然没有什么出彩的成绩,但也从没犯什么错,说明此人在人事方面有一手,不妨就把他调到后勤处担任副处长,这是个肥缺,陆承是聪明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陈光化点头道:“你说的这些不是不可以。但就算你能说动陆承和范无咎,他们毕竟是后上山的,不是黄花观的核心成员。你怎能说动齐鹜飞的师妹和徒弟呢?” 刘通笑道:“齐鹜飞的师妹和徒弟却更容易,因为他们身上有软肋。” “什么软肋?” “司长您忘了,齐鹜飞就在我们手上。”刘通凑近了小声道,“他,就是他们的软肋。” 陈光化微微一愣,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刘判官呀刘判官,不愧是判官!好,就按你说的办。云海,温凉,你们带着队伍,即刻封锁盘丝岭,护送刘判官上山。待我灭了这里的邪火,再来与你们会合。” 说完又拍了拍刘通的肩膀,“刘判官,那就要辛苦你走一趟了。” 刘通松了一口气,赶紧躬身大声道:“属下万死不辞!” 他始终弯着腰,不敢抬头,只听见脚步声远去,良久,身上被人拍了一掌,才如惊醒般直起身子。 “走吧!”连云海对他说。 刘通连声说“好”,便跟着连云海走出去。 一旁的温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也走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城隍庙里的火还在熊熊的燃着。只是这火奇怪的很,别看他烧的那么旺,却没有烧坏一丝一毫的东西。所以城隍司里的人也就不那么紧张了,只是关于魔的谣言却传播开来,大家都言之凿凿的认定城隍司里有了魔。而这魔只能是齐鹜飞带进来的了,否则又如何解释呢? 火还在烧着,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有一道红色的虚影,在火焰的上空飘来荡去,无论城隍大阵如何变幻,无论陈光化用尽什么手段灭火,它却始终如幽灵般飘荡在城隍庙的上空,直到最后悠忽闪入虚空,瞬间出现在几十里外的城郊山脚,那里正是盘丝岭的方向。 …… 陆承听张启月说齐鹜飞打碎了功德碑的时候,简直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问了一些细节,然后便紧锁眉头,思考着这件事背后的原因。 张启月因为急于前来报信,对事情的前因后果了解并不多,问道:“先生,要不我再回去打听打听吧。” “不可!”陆承阻止道,“你和少掌门的关系无人不知,你若此刻回去,陈光化绝不会再放你出来,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 “那怎么办?”张启月有些着急。 “你在城隍司里有没有关系比较好的?”陆承问道。 “二队里有几个,以前行动的时候我救过他们的命,平常他们喊我张哥,算是不错的吧。”张启月说。 “你给他们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能的话就问问情况。”陆承说。 张启月点点头,马上拿出电话,挨个给他认为关系不错的人打了一遍,却一个都没打通。 “陆先生,电话打不通,我还是去一趟吧。” “不必了。打不通就对了,说明城隍司正在酝酿一场大行动,这场行动很可能就是针对我们的。”陆承当机立断,“立刻启动全山所有法阵,封锁出入口,山上人员除夜猫子探查消息外,全部进入黄花观结界,必要时进入盘丝洞。” 他的命令刚刚下达,夜猫子就拍打着翅膀直飞进了院子,在陆承的窗口咕咕的叫着。 守在外院的至尊宝追进来抱怨道:“你这晦气的鸟儿,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老管家正在屋里谈事情,你别吵!” 夜猫子不理他,大叫着:“陆先生,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陆承从屋里出来,对他说:“莫慌张,情报人员第一重要的就是冷静,天塌不下来。” 夜猫子有些惭愧,但还是很急躁的说:“城隍庙起火了,很大的火,灭都灭不掉。我的小伙伴们听说,老大在城隍庙被关起来了,还被穿了琵琶骨!” “什么?你说什么?!”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一阵疾风,人比声音更快的到了夜猫子跟前,一把揪住夜猫子的脖子,“你说什么?” 紧接着这道青色身影后面的,是一道黄色的闪电。 “老大,老大被抓了!”夜猫子急道。 夜猫子的动静还是惊动了黄花观里的人,除了小青和昆奴之外,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赶来。 一听说齐鹜飞被抓了,院子里顿时就乱成了一团。 陆承眉头紧锁,狠狠的瞪了夜猫子一样,训斥道:“汇报的时候怎么能大喊大叫,情报工作该怎么做都忘了吗,我教你的东西你都喂了狗了吗!” 老黄狗在人群当中极其不满的汪的叫了一声。 夜猫子知道自己错了,低头道:“先生训斥的对,我不该瞎嚷嚷,但是老大被抓了,我实在太着急了,才……” “着急有用吗?着急就能把人救出来吗?越是在这种时候,就越是要冷静!尤其是做情报工作,容不得一点差错。” 陆承这番话不光是说给夜猫子听,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院子里闹哄哄的,如果不安静下来,后面就没法安排事情了。 这几个月来,陆承把盘丝岭治理的井井有条,他赏罚分明,恩威并重,而齐鹜飞也曾当着大家的面说过,在他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要听陆承的话。 有齐鹜飞的交代在,又有陆承实际展现出来的能力在,大伙对他还是服服帖帖的。见他发怒,院子里便安静下来。 陆承看了大伙一眼,也不再责难夜猫子,毕竟齐鹜飞出了事,这些小妖着急上火在所难免。在盘丝岭,齐鹜飞不仅是他们的老大,更是他们的家长,他们的朋友,他们的主心骨。没有了齐鹜飞,他们便没有了依靠,没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基础。可以说,他们的一切幸福,快乐的源泉,都来自于齐鹜飞。因此,此时此刻,他们无论表现出什么,说出什么话来,陆承都不会怪他们。 “说一下情况,要简短,但不要有遗漏。”陆承对夜猫子说。 第八百〇一章、 妖情 早在几个月前,陆承就已经开始着手培养侦查和情报人员。他选择的第一个对象就是夜猫子,随后又让锦鸡协助夜猫子建立了侦查队伍。 夜猫子的侦查能力很强,在他的带领下,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侦查员从天上的鸟,林子里的野猪,地下的老鼠,无所不有。侦查范围从盘丝岭开始慢慢扩散,逐渐覆盖了整个虹谷县区域,而触角则已经向北延伸到了狮驼岭,向西延伸到了起蛟泽,向东甚至已经能够触及到纳兰城周边。 因为全都是动物,没有一个人类,所以这支庞大的情报队伍并没有引起人类世界的注意,不管是城隍司,还是仙盾局,都没有察觉到。 城隍庙虽然有城隍爷的庇护,有城隍大阵守护,妖魔难近,百邪辟易,但城隍庙的天空也有鸟儿飞过,城隍庙的草地上也有蝈蝈叫,城隍庙的角落里也有老鼠爬,他们都是夜猫子的眼睛和耳朵,也许不够专业,但足够夜猫子从中获取有用的信息。 夜猫子把通过他的这些远程的眼睛看到的和远程的耳朵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和亲耳听到那么清晰和真实,但大差不差的,还是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了。 当听到他们不但抓了齐鹜飞,还用锁链穿了齐鹜飞的琵琶骨,小青愤怒的跳了起来。 她发狂般地取出了惊鲵剑,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青光,就要去城隍司救人。 陆承大概早就料到了小青的行为,所以小青刚有异动,他就下了命令:“圆觉,昆奴,拦住他!” 整个黄花观里,现在也大概只有这两个人比较冷静。昆奴是天生的冷静,而圆觉则因为刚刚加入这个大家庭不久,而且又曾是佛门弟子,定力十足,不像其他人那样充满了妖性。 小青发起狂来,大概也只有他们俩能拦住,一个是她姐妹,一个是刚还俗的和尚,两人的修为又都比她略高一点。 只见圆觉一纵身,如一座大山般横亘在小青的面前。 小青当然不怕他,虽然法力有所不如,但真要打起来,以招数而论,小青足够诡异狠辣,不见得会输给圆觉。此时她怒气攻心,哪里还管什么圆觉是自己人,更何况以辈分而论,这家伙还是他的师侄呢。便要挥着惊鲵剑,攻上去。 好在此时昆奴化作一道黄光拦住了她,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回地面。 小青还想发作,忽听陆承大怒道:“干什么!你师兄不在,你就要造反了吗!” 小青身体一滞,张嘴想要反驳,两只大眼睛狠狠的瞪着陆承,可她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反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中落下: “师兄被抓了,呜呜……他们穿了他的琵琶骨,呜呜呜……一定很疼很疼的!呜呜呜……先生你快去救他!求求你!快去救他呀!呜呜呜……” 看着小女孩哭得不成样子,所有人的心都在她的泪水中融化了。 圆觉也走过来对陆承说:“阿弥……额……无量天尊!陆先生,家师被抓,还请先生快想想办法。” 所有人都焦急的看着陆承。 陆承见大家不闹了,便说:“你们都不要着急,这很明显是一个阴谋,陈光化上次来盘丝岭丢了面子,他这是要报复。他设计了圈套,如果我们不能冷静,冲动行事,一旦落入圈套,不但救不了少掌门,反而会害了他。” 他看着小青说,“穿了琵琶骨并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很痛啊!呜呜……” 小青想起齐鹜飞被铁链穿过琵琶骨的样子,心就揪了起来,仿佛那铁链穿过了自己的心脏。她宁愿替齐鹜飞去承受这一切。 “小孩子才怕痛,少帮主又不是小孩子。”陆承作为这里的长者,强装出一副放松的样子,好像在说笑话一样,“而且你们想想,陈光化如果要少帮主的命,就不会让人穿他的琵琶骨。既然穿了琵琶骨,就说明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但我们还是要救人啊!”小青也稍微放松了一点,止住了哭声道,“不能让师兄一直这么痛下去呀!谁知道他们还会对他做什么?” “人当然要救,但不能急,要先弄清楚情况,做到知己知彼。你们想想,陈光化为什么要这么对待少掌门?” “先生刚才不是说了,他上次在盘丝岭丢了面子,所以要报复。” “嗯,这是其一,但只是表面的。陈光化城府极深,这样的人,不会为了区区面子就铤而走险。他这次谋划如此周密,一定有别的目的,他的目标不在少掌门身上。” “那会是什么?” “是黄花观!是整个盘丝岭!”陆承加重了语气说。 “整个盘丝岭……” “他要盘丝岭干什么?” “对呀,他要黄花观干什么,难道他想出家没地方去?” …… 妖精们都不明白,你一言我一语的问起来。 陆承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事情和这些妖怪难以解释清楚。他在盘丝岭上虽然已经建立起威望,颇能服众,但只是体现在日常管理上。除了上次陈光化上山闹的那一场,盘丝岭上还没出过什么大事。 妖精毕竟是妖精,野性难驯,需要在苦难和极端的环境中去磨练。偏偏齐鹜飞又十分宠爱他们,任凭他们天性自由,平日里倒是没什么,一旦遇到事情,便难以凝聚成强大的力量。当年万教能和天庭对抗,底下那么多天妖大怪,也都是经历过严格的训练和战争的磨练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大事,这些妖怪的妖性便发作起来,齐鹜飞不在,要降服他们,拧成一股绳,众志成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绥绥站出来说道:“不管陈光化要的是什么,总之对我们没有一点好处。大家想想,如果陈光化占了盘丝岭,你们还能安心的在这里待下去吗?天庭对待妖怪可没那么宽容,人类犯罪还需要调查和审判,可妖怪却什么权利都没有。城隍司有生杀大权,陈光化随时可以杀了我们。我们之所以能够快乐的在盘丝岭生活,全是因为齐哥在保护我们。如果这一点都不明白,你就枉开了灵智,白到这大好世界走一遭了。现在齐哥出了事,我们当然要救他,没有他,就没有盘丝岭的活路,就没有我们大伙的活路。只要能救他,就算舍去我自己的性命,我也愿意,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小青第一个响应,“苏姐姐说的对!我也愿意舍弃我自己的性命,换我师兄平安!” “俺也一样!”紧接着小青后面第二个表态的是范无咎。 “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 “汪……也一样!” …… 第八百〇二章、 换天 妖精们开始一个个表态,场面一时激昂,大有歃血为盟之势。这让陆承想起了很多年前万教在君庭山聚首时的场景,不知不觉眼眶便有些湿润了。 “姐妹们,兄弟们,你们都别吵了,咱们听先生的安排。”苏绥绥说。 “对,听先生的安排!” “陆先生,你就说吧,我们该怎么干!” …… 大伙儿一个个摩拳擦掌,就等着陆承一声令下,便要赴汤蹈火。 陆承感激的看了苏绥绥一眼,他知道此时不应浇灭大伙心中的烈火,正是利用他们的激情,做成大事的时候。 他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道:“我和你们一样,如果舍了我这条老命,能救出少帮主,能让他一生平安,我也愿意!但是救人,不是嘴巴说说就能把人救出来的,也不是你一时激动,冲到城隍司去就能把人救出来的。我知道你们当中有法力高强的,大家若能同心协力,或许城隍司的大阵也挡不住我们。但你们可曾想过,一旦这么做,就把少掌门和黄花观逼上了绝路。你们能挡住城隍司,能挡住陈光化,但你们能挡住天兵神将吗?” 院子里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人们都安静下来,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哑巴。 是啊,从城隍司救人容易,把人救回来以后,要挡住陈光化的人也容易,但那样一来,等于坐实了齐鹜飞的罪名。打碎功德碑不说,还养了这么多妖精,公然和天庭作对,必会引来天庭大军的镇压。这么简单的道理,就算再笨,也能想明白了。 陆承见气氛差不多了,轻轻冷笑了一声,说:“怎么,一个个都哑巴了?一听说天兵神将,就被吓破了胆了?如此没用,枉少掌门对你们这么好,妖怪果然是妖怪,没有人心的东西!我看你们还是散了吧!” 这几句话一说,仿佛一根点着的火柴扔进了火药桶,一下子就炸了开来。 除了圆觉,范无咎,叶问天等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的妖精一个个暴跳如雷,嘴里也不干不净的骂起来,恨不得上来把陆承暴打一顿,要不是陆承素来颇有威望,这会儿说不定早已被打的鼻青脸肿,甚至四分五裂了。 就连苏绥绥脸色也有点难看,她虽然知道陆承是在用激将法,但不明白陆承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觉得没有必要,刚才大伙已经表过态,陆承只要一声令下,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会有人提出异议的。 但陆承却不这么想,打铁要趁热,盘丝岭向来安逸,难得激发大伙儿的血性。苏绥绥虽然玲珑通透,素解人心,但她却不像陆承那样经历过战事,懂得利用军心。这些家伙虽然一个个慷慨激昂,其赴死之心不假,但毕竟是一盘散沙,真要和正规军较起劲来,别说李靖的大军,就是陈光化带人结阵,也很难对抗。必须把他们拧成一股绳,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陆承突然转身一跃,跳到了高处,一改往日温和的样子,浑身上下散发出威严的气息。 这和人们平常熟知的陆承完全不一样,除了屎蛋在紫竹林里陪陆承摆过祭坛之外,从没有人见过他使用法术。在大伙的眼中,陆承甚至是个完全不会法术的人。可是他刚才那一跃,虽不见得有多高明,却全无老态,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股神秘之感,仿佛上古神巫正在召唤天神。 陆承用力的挥舞了一下手臂,大声道: “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的心我也感受到了。我告诉你们一个事实,你们天生是妖!生而不与人平等!凡人视尔等为仇寇,天庭视尔等为邪魔,三界之内,除了着盘丝岭,并无尔等容身之所。离开此地,你们要么成为他人圈养的宠物,沦为别人的坐骑,要么成为刀下之鬼,在斩妖台上形神俱灭。只有我们的少掌门齐鹜飞,把你们当朋友,当自己人,只有黄花观,只有盘丝岭,才能让你们自由自在快乐的活着。” 众妖都认真地听着,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时而因生而为妖而感到悲哀,时而为天庭对待妖类的不公而感到不忿,时而又流露出一丝因生活在盘丝岭而感到庆幸的喜悦。 “现在我来问你们……” 陆承居高临下,看了一圈,目光凛凛有神。 “假如有人要侵占盘丝岭,侵占你们生活的家园,你们敢誓死反抗吗?” “敢!”众妖齐声答道。 “假如陈光化带着人和大炮上山,你们敢和他决一死战吗?” “敢!” “假如来的是真正的天仙,是天兵天将,你们还敢反抗吗?” “敢!” “那如果是天神李靖,带着十万天兵,你们还敢反抗吗?” “敢!” 众妖的声音一次高过一次,并未显出丝毫的犹豫。 “但你们可知道,对抗天兵,就意味着对抗整个天庭,意味着造反!你们将一生背负妖魔之名,为天地所不容,被三界众生辱骂甚至追杀。” 说到这里,陆承微微停顿,再次环视一圈,面色沉重。 “你们还敢吗?” “敢!” 众妖齐声回答,依旧没有丝毫犹豫。 陆承微微点头:“勇气可嘉!勇气可嘉呀!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们的勇气何来?你们为什么敢?” 小青说:“为了师兄呀!” 司晨说:“为了老大!” “对,为了老大,为了盘丝岭!”蛤蟆附和道。 其它人也纷纷发言,多是一样的话。 只有屎蛋小声地说了句:“为了玩……” 忽觉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 大伙儿说完了,陆承却始终不说话,只看着大家,一脸严肃。 “先生,我们说错了吗?” “你们说的没错,只是没说到根本上。你们都说是为了少帮主,可少帮主他又是为了谁呢?” 众人沉默不语,这是他们从未想过的问题。他们在盘丝岭上,从来都是快乐地生活,快乐地修行,何曾想过这样复杂的问题。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绥绥站出来:“我想,齐哥是为了他心中的信念,万类生而平等,众生皆有自由的权利。我们生而为妖,并不是我们的选择,是天择,既然是天择,天又何其不公,让我们受尽歧视?齐哥收留我们,是因他心中的大善、大爱。我们能来盘丝岭,是我们的造化,是齐哥给我们的造化。天生我为妖,却不能平等而待我,使我不得自由,那我又何必在乎这天?齐哥给我们造化,平等待我,给我们自由,令我们幸福,所以,我只在乎齐哥,齐哥便是我们的天!” 院子里一时平静,不知谁忽然喊了一声:“对,齐哥是天!” 随即,众妖便齐声喊起来:“齐哥是天!” “齐哥是天!” “齐哥是天!” …… 陆承满意地点点头,大声道:“既然如此,何不反了这天!” 便一挥手臂,“屎蛋,去把我放在紫竹林里的那面旗帜拿来。” 又道,“至尊宝,去把鼓搬来。” 屎蛋化作一溜火,至尊宝翻着跟斗,双双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屎蛋嘴里叼着一块布似的东西,至尊宝则扛着一面比他身子还大的鼓,吭哧吭哧地走来。 陆承从屎蛋嘴里接过布团,迎风一抖,便展开成一面旗帜,正面绣着“齐天”二字,背面则是一个类似“万”字的符号。 第八百〇三章、 立教 至尊宝看着那面旗帜若有所思,问道:“先生,为何是‘齐天’,却没有‘大圣’二字?” 陆承道:“齐天而不为圣,才是真圣啊!” 至尊宝有些不高兴地说:“你是说我家老祖不是真圣吗?” 陆承笑道:“你家老祖是不是真圣,你应该去问你家老祖。不过我想你误会了,他那个‘齐天’和这个‘齐天’不是一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你家老祖秉天地自然而生,历千辛万苦而成道,但生而为妖,天所不容,他不得不自比天齐,与天同立,故而自称大圣。至于这个齐天……”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齐天说的是我们老大,老大姓齐,又是我们的天,所以叫齐天。”屎蛋抢着说。 大伙儿都觉得屎蛋说的对,唯独蛤蟆打着哈欠说:“要是这么简单,先生就不卖关子了。” 旁边的锦鸡一翅膀把蛤蟆头拍进土里,骂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听先生的!” “屎蛋越来越聪明了!”陆承摸了摸屎蛋的头,笑着说,“你们可以这么理解,但来福说的也没错,没那么简单啊。所谓齐天,并非特指一人,而是指宇宙万物,万物同源而生,本不应有高低贵贱之分、三六九等之列,生者一气所化,何独有人能代天行道,有人却生来就被贴上妖魔的标签?齐天,就是万类平而等之,齐而同之。” 众妖若有所悟的样子。 猴子指着旗帜问道:“那这背面的符号又是什么?” 陆承把旗子翻过来,指着万字符说:“此字名‘万’,乃上古先圣所立,常有世间宵小利用此符中蕴含之精神能量蛊惑人心,如今更为他教所用,世人以为此符源于西方圣地,焉知这‘万’字古已有之,相传它代表着阴阳未分、天地未判之时的宇宙形态,又合阴阳流布、斗转星移之态,正是万类同源之意,万物齐天之意。” 他顿了一下,看向大伙儿。 “你们生而为妖,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如果没有盘丝岭,没有少帮主,你们在这三界就没有立足之地,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时刻警惕陷阱和他人的追杀,更无机会学习文字功法。你们想不想改变这一切?”他的声音突然大起来,“想不想齐天?” “想!”现场爆发出热烈而整齐的呼应。 “既然如此,我们就在这***下,另立圣教,立少帮主为教主,就叫……万教!你们说,好不好?” “好!”妖精们并不知道万教的来历,只一个个热血沸腾。 “那就来立下元神丹心之誓!” 陆承说完,便让人去准备桌椅工具和牺牲,摆下祭坛,让大伙儿一个个歃血立誓。 这方法本是上古巫法,乃是以天心立誓,立下誓约之后,永不能反悔,否则神魂即受反噬,轻者堕入魔道,重者自毙而亡。 原本万教并无此约,百年前的灭教之灾让陆承痛心疾首,这百年来除了寻找叛徒和教主转世,就一直在思考如何避免同样的的惨剧再次发生。若无叛徒出卖,就凭李靖何能一举而灭教! 今天的事陆承早有预案,只是发生的早了些。 按照陆承的计划,总要等盘丝岭成些气候,二期工程完工,山上人员再充足些,这些妖精的修为再精进些,然后找个时机,把狮驼鬼国那几个领头的也都带上,再来立教。 但时机这个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今天的事情便是机缘,此时再不起事,将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以齐鹜飞的性格,也未必能下那么大的决心。今天正好借他出事之机,就把这事给办了,日后他回来也无理由责怪。 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山上这些妖精,还把张启月、范无咎给裹了进来。 不过让陆承意外的是,张启月和范无咎并无二话,和其他人一起完成了誓约。 陆承大喜,见大事已成,便将旗帜交给猴子,让至尊宝挂上杆头,站在旗下,一身庄严,道: “既然立教,便要立规,但今日事态紧急,我不多说,只说两条:一,凡教中弟子,一律平等,虽有职务尊卑之分,却无人格贵贱之别。二,共奉齐鹜飞为教主,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必听从号令,不得擅自行事,违者必罚!” 就在这时,忽闻山风响动,虚空中传来声音:“等一等,我也要加入!” 但见一道红光如电而来,悠忽间已到众人面前,化作一团火焰人形。 众人大喜,纷纷道:“是火灵儿!是火灵儿!” “火灵儿,快说,我师兄怎样了?”小青急切问道。 火灵儿便简单把城隍庙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大家得知齐鹜飞安全,便也放了心,听到火灵儿火烧城隍庙时,都纷纷叫好。 火灵儿说完又道:“老大有话要我带给陆先生。” 陆承知道必是齐鹜飞有什么主意,就让火灵儿说来。 火灵儿却说:“先让我入教,这么好玩的事,不能落下我。” 陆承笑道:“当然要算上你,那你就在这里立下誓言吧。” 其实火灵儿是先天真灵,六丁神火之精,天心之誓对他无用。但陆承并不点明,也把誓言教他,让他说了。 火灵儿十分高兴,自认融入了这个大家庭。 随后,他把齐鹜飞要他交待的话告诉了陆承。 陆承听完微微皱眉,略加思索,大声道:“教已立,规矩已定,正是恭迎教主上位,大干一场的时候。教主不在,我就暂代其职,若有不当,等教主回来,我自请罚。诸位可有异议?” “没有!”众妖齐声回答,“陆先生就下令吧,让我们怎么干?” 陆承点头道:“好,既无异议,那就听我号令,圆觉,擂鼓!” 圆觉撸起袖子,露出一臂肌肉,走到鼓前,拿起鼓槌,咚咚地敲起来。 这鼓不是一般的鼓,乃是法器,声传千里,能振奋人心。当然这里是黄花观结界,被空间隔绝,鼓声即便外露也很轻微,不会传到虹谷县去。 鼓声起,众人为之一震,随即胸腔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便等陆承下令。 “好!” 陆承站在高处,振臂一呼,开始发号施令。虽然鼓声如雷,他的声音还是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司晨,封你为酉将军,统领全山防务!” “旺财,封你为戌将军,镇守黄花观观门!” “至尊宝,封你为申将军,负责前山防务!” “小青,昆奴,封你二人为圣女,你等本应有七姐妹,只是余皆未化形,实为七人,分七色,为七圣女,统领教中女众修行。” “范无咎、张启月,封你二人为左右护法,今日便有任务,范护法前往城隍司,张护法前往纳兰城,如此这般……” …… 屎蛋急道:“那我呢?我呢?” 陆承道:“你当然像过去一样镇守紫竹林。” 屎蛋滴溜溜转了下眼珠,问道:“那是将军还是护法?” 陆承微一沉吟,笑道:“麒麟似马,就封你为午将军吧。” …… 第八百〇四章、 死局 盘丝岭山脚下,整个城隍司的精锐力量全都到了。 刘通看着连云海和温凉指挥队伍封锁盘丝岭,眉头深锁,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该如何拖延时间。 他已经偷偷传出了消息。 在虹谷县城隍司耕耘了那么多年,总有些自己的路子,要传出消息并不难。以齐鹜飞如今的声望,上面的人不可能不闻不问,只要陈光化没把这案子办成死案。 刘通心里是盼着齐鹜飞能平安脱险的,但他也清楚,若无贵人相助,这一次只怕很难了。 齐鹜飞打碎功德碑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功德碑属于玉帝的功德林系统,除非玉帝开金口,或者金童玉女出面,才能免其罪,否则就算闻天尊也难保全他。唯一的希望是能证明此事是一个圈套,齐鹜飞只是中了圈套,而非其本人的过错。 另外,刘通虽然不知道盘丝岭上的真实情况,但多少能猜到一点。黄花观的一条看门老狗能把半步天仙的陈光化的脸一巴掌拍烂,齐鹜飞那两个师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那只登记时开了点小后门的狐狸据说有九尾金毛血统,孙悟空又送了一只出身不明的猴子到盘丝岭……山上究竟有多少妖精,谁知道呢! 万一真被陈光化查出点什么来,齐鹜飞和黄花观可就真没救了。 刘通给陈光化出主意,让陈光化以齐鹜飞为人质逼小青和昆奴就范,除了取信陈光化,给自己争取时间之外,也是给齐鹜飞争取时间。陈光化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狠对齐鹜飞下毒手,但若要拿他做人质,那暂时生命危险就没有了。 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刘通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忽然耳中隐约听到隆隆的鼓声。不知为何,这鼓点让他有种激昂之感,沉寂多年的热血一下子被点燃,胸腔之中那颗火热的心再也按捺不住了…… …… 齐鹜飞当然想不到,自己坐着牢,锁链还穿着琵琶骨,盘丝岭上就已经立了旗,他已经正式成为万教教主了。 城隍庙里的火已经灭了,陈光化背着双手,立在半空之中,俯瞰整个城隍庙,警惕的搜寻着庙里的每一个角落。 这场火来得莫名其妙,而且很明显,这不是一般的火。这火不但普通的灭火工具用不上,连一般的法术都失去了效用。陈光化也是用尽了全力,才总算把火扑灭。不过还是没有找到放火的本体。他也不知道这是该庆幸还是不幸,因为他不敢断定以自己的能力面对放火者是否有把握赢。 放火者的目的是什么呢? 如果他是来找麻烦的,为什么要那么克制,连一草一木都没有烧坏?如果他只是开个玩笑,这玩笑未免有些太大了。有这样能力的人并不多见,至少也是天仙级别了吧。只要往上一报,火烧城隍司,这个罪名可不小。 陈光化正在考虑要不要往上报。 假如此事和齐鹜飞有关,那么往上一报,齐鹜飞就又多了一项罪名。但陈光化自己可能也要被人笑话无能。当然这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假如和齐鹜飞无关,而放火的人来历不明,往上一报,很可能就得罪了某位大人物。 他看向盘丝岭的方向,此刻手下的人应该已经把盘丝岭围了起来。他并不急着现在就去攻山,那条老狗给他留下了极重的心理阴影。反正已经抓住了齐鹜飞这个妖首,山上的妖精一个也别想跑。 他还在等一个人,一个真正的重量级人物。 谷虽说对付一个小小的盘丝岭,似乎有牛刀杀鸡之嫌,但这一次他绝不容许出错。他要把盘丝岭翻个底朝天,他相信他要找的东西一定就在山上的某个角落里,或许就在盘丝洞,那个连大炮都轰不开的神秘山洞。 至于刘通说要招安陆承之流,他根本就不在意。陆承算什么东西,一个在公务系统混了几十年的老油子而已。范无咎更是废物,连人仙证都考了三年才拿到。 刘通打的什么主意,陈光化心里一清二楚。想要借此拖延时间,传出消息,让人来救齐鹜飞,简直是痴心妄想! 除了纳兰城的秦玉柏,刘通还能把消息传递给谁? 秦玉柏如果聪明点的话就不该来。 陈光化还巴不得秦玉柏来,只要他敢来,他和齐鹜飞之间的关系就扯不清了。陈光化正好可以把秦玉柏也拉下水,就算不能定他的罪,他的官场之路也算是走到头了。 或者捅破了天,也就是把辛环叫下来。 陈光化一点儿也不怕辛环。辛环是闻仲的旧部,也是心腹,在治安总局职位虽不高,地位却不低,几乎和哪吒平起平坐,分掉了妖事处一半的权利。若能借此机会,帮着哪吒打击一下政敌,甚至影响到闻仲,李司令肯定会很高兴。 不过刘通那个蠢蛋出的另一个主意倒是不错,可以把齐鹜飞当作人质,如果他们能投降,倒是省了不少事。 陈光化再次俯看一眼,确定城隍庙中再无起火的隐患,便飘身落地,走向地牢。他要去探探齐鹜飞的口风,这场火到底和他有没有关系。他也想去看一看这小子绝望无助的模样,若能跪地求饶……放是不可能放的…… 就在他走进地牢的时候,一个黑色的人影从城隍司的大门口一闪而过,随后又大模大样的走向办公楼。不管是门口的保安,还是和他擦肩而过的人,都视他如无物,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接着那人走进了办公楼的电梯,站在电梯的角落里,同乘的还有一男一女,他们叽叽喳喳的说着话,根本就没看见角落里的人。 他从电梯里出来,穿过走廊,推开了司长办公室的门。他看了一眼,走到办公桌后面,打开了那面墙上的暗门,走进了密室…… …… 被锁链穿过琵琶骨的滋味并不好受,齐鹜飞试着动了动身子,便感觉到了钻心的痛。他记得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也被穿过琵琶骨,却不记得后来是怎么摆脱的了。 不过想想自己和孙悟空到底不一样。自己是肉体凡胎,顶多机缘巧合之下带了点太古凶兽的体质,孙悟空却是天生神石所化。别人能在老君的八卦炉里烧上七七四十九天,自己若是被丢进去,只怕瞬间就化了。没有避火珠,自己连火焰山都进不去。 不过现在不同了,现在有了燧人木,能控天下之火,火焰山是可以横行无忌了,就是不知道老君的炉子里能不能待。 牢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声音很大,像是故意走得这么重,叫人听见了心情也随之下沉。 牢门打开,陈光化出现在门口。 :。: 第八百〇五章、 决定 春月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 对方没有说是谁,也没有向她确认身份,电话一接通就自顾自在那里说话,像个说书人似的。 春月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齐鹜飞打碎了功德碑,被穿了琵琶骨,关进了虹谷县城隍司的地牢。 一开始她并不相信这是真的。谁会粗心到把功德碑打碎呢?何况是齐鹜飞。她太了解齐鹜飞了。谁坐牢,她也不信齐鹜飞会坐牢。 但这个电话是什么意思?造谣吗?想通过她,通过春月楼来抹黑齐鹜飞? 这显然不合理。这种谣言很容易穿帮,稍微查一下就真相大白了,打这样一个电话来骗她又有什么意思呢? 从语气上听来,对方有点紧张,像是一个求救的电话,问题是打电话的人是谁? 对面并没有向自己确认身份,说明对面很肯定接电话的人是谁。 春月的这个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齐鹜飞是一个。会是齐鹜飞派人来向她求救吗? 可是对方为什么不亮明身份? 假如事情是真的,齐鹜飞既然被抓进了大牢,又怎么把电话号码告诉别人呢? 会不会是一个陷阱?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拥有特殊的身份,做着特殊的工作,春月不得不时时保持着警惕。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她白色的长裙上。她看见裙边有几个小污点,在阳光下十分刺眼,不知是何时染上去的。 一只蝴蝶扇动着翅膀,顺着窗外的风飞来,忽落在窗台上,起起落落,翩然如舞。 春月抿了抿嘴,猛然站起来。她下定了决心,不管事情真相如何,不管这是不是一个陷阱,她必须要做点什么,而且要尽她最大的努力。 这时候的春月楼不像晚上那么热闹,清清静静的,没有人声的嘈杂。 戴着面具的赵夕阳正坐在大堂角落里独自一人喝着酒。 自从有了这张面具,赵夕阳就再也不用躲在阴暗的地下室里,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纳兰城的任何角落。 麻将会的势力也随着他的脚步扩张,因为有端木家和王家两大家族的许可,变得越来越大。而城隍司对于麻将会的存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秦玉柏或许并不知道麻将会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谁,但齐鹜飞和麻将会的关系,他多少还是猜到了一些。 赵夕阳看见春月朝他走来,发现她脸色不对,问道:“怎么了?” “齐鹜飞被抓进了城隍司地牢,还穿了琵琶骨。”春月说。 赵夕阳一愣:“这么严重,出了什么事?” “据说他打碎了功德碑。” “打碎功德碑?” “消息的真实性有待进一步确认,但十有八九是真的。这种事没有造假的必要。” “怎么救?”赵夕阳没有提出别的疑问,也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做出了要救人的决定,只是怎么救人,却需要听春月的主意。 “有点难。”春月神情凝重,“如果是别的事还好办,但如果真是打碎了功德碑,就很麻烦了。功德林系统掌握在玉帝手里,不管是城隍司还是政务院其他部门,甚至军部那些大佬,都不敢随便放人。” “怎么会这样?”赵夕阳皱了皱眉头,忽而目光炯炯的看着春月,“你一定想好怎么办了,说吧,要我做什么?” “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春月说。 “我不怕!”赵夕阳斩钉截铁,“他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我现在还像只老鼠一样躲在地洞里。他帮我找到了生命的价值,找回了内心的骄傲,现在我的修行也大有进步。就算豁出这条性命,我也不能看着他出事。” 春月点了点头:“那行,咱们分头行动。我再去确认一下事情的真实性,你现在做两件事,一是马上派人去通知端木家和城隍司,记住一定要直接通知到端木老爷子和秦司长,消息不能透露给其他人。” “第二件事呢?” “紧急动员麻将会所有二品以上的高手,等我消息,随时准备救人。” “好,我马上去办。” 赵夕阳站起来,没有再多说半句话,转身走出了春月楼。 春月看着赵夕阳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她很高兴他变成如今的样子,有了新的生活和信念,哪怕前去赴死也是慷慨的。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年轻人所赐。 她忽然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齐鹜飞,那个小气的连酒钱都不舍得付的家伙。如果不是他,春月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梁明就是财神。 她又回到楼上,进入密室,联系上了她的上级。春月很清楚,就凭麻将会的力量是救不了齐鹜飞的,那只不过是万不得已时的殊死一搏,就算加上端木家和王家也不行。真要救人,还得靠上层的关系。 向上级做了简单汇报后,她思考了片刻,又用内部网络把消息传递给了鲁燕。 这么做是违反纪律的,因为她和鲁燕并不在一条线上。 从级别上来说,鲁燕要比她高很多。鲁燕毕竟是天上的人,是有机会直接向勾陈大帝汇报的,而春月和勾陈大帝之间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决定要通知鲁燕,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的上级是否会重视此事,毕竟齐鹜飞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小人物。 可是鲁燕不一样,鲁燕和齐鹜飞打过交道,而且从她的语气中可知她怼齐鹜飞的印象不错。鲁燕不但可以直接向勾陈大帝汇报,同时也是李靖身边的参谋。运用一些手段,或许也可以通过李靖的力量来解救齐鹜飞,这样更直接和简单一些。不是听说李靖给盘丝岭拨了物资吗,黄花观已经成了军部的合作单位,如果这时候齐鹜飞出了事,岂不是打李靖的脸? 当然,这一切都不保险。所以春月才会让赵夕阳去通知端木老爷子和城隍司的秦玉柏。他们应该也有各自的途径可以通天。 上了这么多保险,照理说要从城隍司大牢里捞一个人很简单。问题就在于齐鹜飞出的事不是一般的事,如果真打碎了功德碑,别说他们这点关系搞不定,就算消息传到李靖和勾陈大帝耳中,他们也未必会管。谁愿意为了一个底层修士,去得罪玉皇大帝呢! 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就只能靠自己了。春月让赵夕阳紧急招集麻将会二品以上的高手,用意正在于此。虽说以麻将会的势力,要远赴虹谷县,冲击城隍司,实在是单薄了些。就是不知道端木家愿不愿意参加?如果有端木博文带着他的家族势力一起,那把握就大了很多。 春月下定了决心,就算只有她自己,他也会去救齐鹜飞。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哪怕粉身碎骨。就像那飞蛾,明知会烧死,还要扑向烈焰。 只要能把人救出来,别的后果早已不计。大不了,丢了这份工作,到狮驼岭,甚至北俱芦洲去躲一躲,躲到大劫降临…… 第八百〇六章、 目的 和春月的冷静不同,端木薇接到电话后一阵慌乱。听到齐鹜飞被关进了大牢,而且还穿了琵琶骨,她脑子嗡了一下,除了上冲的热血,就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没有任何的怀疑和犹豫,只剩下一个念头,救人。 挂掉电话,端木薇想都没想就架起飞剑,直奔虹谷县而去。直到飞到半路,因为太急,飞得太高太快,被天警拦下来。 在接受了天警的盘问和处罚之后,她才冷静下来,想起自己到虹谷县去完全白搭,这件事情应该先告诉爷爷。 然后她往回折返,回到家里的时候,端木博文和端木成正在密室里商量事情。一般这个时候,她是不会也不该去打扰的。但她什么都顾不得了,直接冲了进去。 端木博文正坐在椅子上,皱着眉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端木成站在一边。二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看见端木薇冲进来,端木成呵斥道:“你干什么,急吼吼的,忘了规矩了,没看见我和爷爷在商量正事吗?” 端木薇才不管他们商量什么事,天塌下来,也比不上救齐鹜飞的事重要。 “爷爷,齐鹜飞被抓了,你快想办法去救他。”她急切地说。 “知道了。”端木博文用烟杆轻轻敲了敲桌子,落了一地的灰。 “知道了?”端木薇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喜,“那么说,你们是在商量救人的事?” 老爷子看了她一眼,突然乐了,说:“刚才我还在犹豫,你一来,我倒是想明白了。人,咱还是得救。” 端木成道:“父亲,齐鹜飞打碎功德碑,此事若是真的,可是重罪!”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见端木成有见死不救的意思,端木薇急了,摇晃着老爷子的胳膊,“爷爷……” 端木博文吧嗒了一口烟,说:“是不是重罪要天上来定,咱们说了都不算。” “爸,你刚才不还说要三思而后行吗?” “刚才犹豫,是因为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麻将会比我们先得到消息?” 端木成道:“地下帮会,消息来源多,却未必可靠。”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才让你派人去打探消息。不过现在薇儿回来了,此事应该是真。”端木博文并没有问端木薇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只瞟了自己的孙女一眼,“你是不是已经去虹谷县了,半路想起我这个老头子,又回来了?” 端木薇脸一红:“爷爷,你管我干嘛,快想办法呀!” 端木博文摇了摇头:“你这性子,将来嫁了人是要吃亏的。” “爷爷!……” 端木博文不再管她,转向端木成,问道:“还有一个问题你想过没有,麻将会为什么要把消息告诉我们?” 端木成沉吟半晌,道:“或许是知道我们和齐鹜飞关系好,卖个人情?” 端木博文笑了笑:“好大个人情啊!你到现在都还不明白麻将会的背后是谁吗?” 端木成一愣:“父亲是说……可这,这怎么可能?他只不过是……” “只不过是什么?”端木博文敲了敲烟杆,“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门派的小弟子是吗?哼,你这眼光,还要练啊!” “我倒是没有小看他的意思。”端木成解释道,“他的本事有目共睹……” “但你高看了你自己!”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是千年大派不假,可别被这个名头给冲昏了头脑。你见过哪个小门派出过齐鹜飞这样的弟子?哪怕是千年大派,有二十出头就入四品地仙境的?而且他很明显已经不止四品了……” “不止四品?!”端木成吃了一惊。他自认根骨悟性都还不错,修了近百年才入四品,这还是借助家族积累,大小灵丹妙药伺候着,药罐子泡大的。说齐鹜飞入了四品,他都有些不信,以为只是摸到了地仙的边而已,并未真正入品,此时却说已经不止四品了,才二十出头的人,叫他如何不惊? “要是让你去宗门大会,你觉得你能回得来?”端木博文看着自己儿子摇了摇头,“这次在狮驼岭我和他一路,他的本事,虽未见全貌,却也管窥一二。依我看,不在我之下。我能侥幸活着,全靠了他。早知道啊,就该出发时就和他一起,管他什么抽签规则呢。” “不在您之下?!”端木成震惊不已,“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端木博文站起来:“行了,别再纠结这个了,想办法救人吧。” “怎么救?”端木成还是犹豫,“总不能公然去城隍司劫狱吧?” “劫狱?”端木博文瞪了他一眼,胡子一吹,忽而道,“这主意好像不错。” 说罢收了烟杆,背着手就朝外走。 端木薇急忙跟在老爷子身后,一起出了密室,留下目瞪口呆的端木成,好半天没缓过神来,只觉得老头一定是疯了。 …… 陈光化绕着齐鹜飞转了一个圈,轻轻扯了扯穿骨链,一阵撕裂般的痛感传来,让齐鹜飞不自觉的咧了咧嘴。 “怎么样,这滋味不好受吧?” 看着齐鹜飞痛苦的样子,陈光化内心里升起一丝难以言说的快感。这不是修行人该有的情绪,但他无法也无意去控制。 “说吧,你想要什么?”齐鹜飞问道。 “我要什么?”陈光化呵呵地笑起来,“我不要什么。你打碎功德碑,勾结魔道,证据确凿,我只是在行使我的职责。” 齐鹜飞摇头冷笑:“行了,这里是地牢,有能量场屏蔽,老钱魂魄不全,除了你我,没有第三人能听见你说什么。你做这么复杂一个局,总不至于是为了报复我一下吧?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我不认为你的境界如此狭隘。你的目的是什么?” 齐鹜飞的冷静让陈光化有些意外。 “你怎知我不是报复,不是针对你?” “如果只是这样,你大可以来个先斩后奏,毕竟打碎功德碑已成既定事实,就算时候追究,以你在上面的关系,顶多写份报告,就能敷衍过去了。而我一个小小黄花观,师父都不知去哪儿了,更无人为我撑腰。你不杀我,必是另有目的。说吧,再不说,说不定我就没兴趣听了。” 齐鹜飞说完,笑嘻嘻地看着陈光化。 陈光化内心满满的成就感忽然就降到了最低,简直就要消息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俩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视着。一个被穿了琵琶骨,一动就疼,却满脸嬉笑;一个脸上留着狗爪的疤痕,被怒气一冲,显出几分狰狞。 片刻之后,陈光化深吸了一口气,将一腔怒火压住,道:“好吧,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打碎功德碑的事怎么定性,完全看我怎么写这个报告。就像你说的,我就算杀了你,来个先斩后奏,也不是不可以。同样,我要放了你,也很简单。你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间。” 齐鹜飞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之所以不抵抗,主动坐牢,就是想知道陈光化到底要干嘛。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把商天子三剑交出来。”陈光化说。 第八百〇七章、 消息的来源 商天子三剑? 齐鹜飞吃了一惊。 他知道陈光化费那么大劲,绝不会只是为了报复,一定别有目的。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比如为了盘丝岭这块地盘,或者为了盘丝洞这个神秘的结界,甚至可能是和涌金泉有关。 齐鹜飞最怕的也是最后这个,陈光化有军方背景,若是李靖授意他来查盘丝岭和涌金泉的关系,就很麻烦,哪怕除掉陈光化,此事也难善了,只要不打消李靖的疑虑,盘丝岭就难得安宁。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光化的目标是商天子三剑。 含光、承影、宵练,是名商天子三剑,齐鹜飞现在拥有其中的两柄。承影得自黄花观,从门口那棵千年榆树底下挖出来的。宵练得自尹长天,是尹长天当年的随身法器。 因为这两把剑十分特殊,尤其宵练,是魔教教主所有,天下共知,所以齐鹜飞特别小心,从不在人前显露,就连黄花观内部,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陈光化又是怎么知道齐鹜飞有这两把剑的? 黄花观里出了叛徒?这好像不太可能。黄花观就那么大,人就那么多,和外界接触极少,盘丝岭就是他们的全部世界,齐鹜飞就是这个世界的中心。 至于黄花观外,唯一知道齐鹜飞有宵练的潘子墨已经死了。剩下的就只有在狮驼岭和他一路同行的那几个人见过他出手,但他们就算发现了他的法器特殊,又如何认得出那就是商天子剑? 而且陈光化上一次炮轰盘丝岭时,他们还在狮驼岭没出来,这些人不可能和陈光化有勾结。 齐鹜飞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消息是从哪儿透露出去的。他当然不能在陈光化面前承认,装糊涂道: “什么剑?” “别装了,你现在是黄花观的实际掌门人,你会不知道?” “不知道。”齐鹜飞回答地斩钉截铁。 “之前我也以为你不知道。都说你抠门到家,身上也没件像样的法宝。从西海斩妖,到四安里之战,我都调查过,除了一把玄铁剑,你好像始终没用过什么厉害的法器。看上去,你就是个运气好到了阎王爷都要嫉妒的家伙。不过我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人不可能凭运气就能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突破到地仙境,更不可能凭运气在狮驼岭那种险恶的环境里活下来。外界都看走了眼,把你们当小门派。你师父无机子来盘丝岭虽然只有几百年,但黄花观立观已经几千年了,你们有功法也有法器传承,对不对?” 陈光化仿佛看穿了齐鹜飞的把戏,盯着齐鹜飞看,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和轻蔑。 齐鹜飞嘿嘿笑道:“我倒是想,可这你真猜错了,我师父除了几本书,啥都没留给我。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搜。我巴不得你搜出宝贝来。要不这样,搜出来,咱两一人一半,咋样?” 陈光化冷笑道:“搜?当然要搜。你勾结魔道,窝藏妖孽,别说黄花观了,整个盘丝岭我们都会去翻个遍的。” 齐鹜飞知道陈光化做得出来,不过现在知道了陈光化的目标,他反而不担心了。 陈光化见他不为所动,微微皱眉,道:“别以为把东xz在盘丝洞里就完事大吉,不过就是一个上古结界,总能打开的。” 他顿了一下,凑近了说,“要不这样,咱俩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把商天子三剑交出来,我放了你。这次你打碎功德碑的事情,由我,还有整个城隍司来抗。” “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可是……”齐鹜飞耸了耸肩,却忘了还穿着琵琶骨,疼的一呲牙,“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什么不对劲?” “你看啊,打碎功德碑这事儿明明是你设计陷害我的,你本来就应该放了我,现在却拿这个做条件,要我拿出什么狗屁三剑来,我要是答应了,是不是很贱?” 陈光化没想到齐鹜飞都这时候了还这么嘴贱,有些怒气,道:“就算是我设计的,你打碎功德碑是事实,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你终于承认是你设计陷害我的呀!”齐鹜飞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要是不答应呢?”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但你猜我要是把你带去盘丝岭,你那几个师妹会不会答应呢?” “卑鄙!”齐鹜飞大声地骂道,“卑鄙啊卑鄙!陈光化,你好歹也是一司之长,怎么能如此卑鄙?几百年的修行全喂了狗了吗?” 陈光化呵呵地冷笑:“骂吧,在这里怎么骂都行,你的小命就在我手里捏着。” 齐鹜飞也不客气,狗啊狼啊禽兽啊地骂了个遍,仿佛骂累了,也仿佛有些害怕的样子,声音渐低,最后停下来,喘了两口气,说: “可我真没有你说的那三剑。我从小就做梦,黄花观有千年历史,会不会藏着什么宝贝,所以二十年来我早就把黄花观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结果连块值钱的砖都没见过。要是有的话,我就给你了,什么宝贝能比得上自己的命,对吧。我说,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陈光化以为齐鹜飞终于妥协了,心情十分舒畅,连刚才骂人的话也不计较了,只是有些狐疑道:“你真不知道?”又似自言自语般沉吟起来,“不可能啊……紫云山传出来的消息,不会有假……” 忽而又看向齐鹜飞,目光凌厉如刀,道:“小子,你若真不知道,就把盘丝洞结界的打开方法告诉我。” 齐鹜飞听到陈光化提起紫云山,终于知道消息的泄露之处了。承影剑本就是百眼魔君亲手埋下去的,后来百眼魔君被带去紫云山千花洞。看来他还活着。 这让齐鹜飞十分开心。他早就有意去找找这位曾经的黄花观主,有关黄花观的很多事情,只有他知道。 只是齐鹜飞不明白,百眼魔君为何会把商天子三剑的消息透露出来?当初埋剑之时,他就留字说明,自称德不足以御此剑,才藏剑与匣,埋于属下,待有缘人。都过了一千多年了,如今又怎会突然说出来? “打开盘丝洞结界的方法只有我师父知道。”齐鹜飞说。 陈光化怒道:“你说不知道商天子三剑,我还有几分相信,但你说打不开盘丝洞,把我当傻子吗?!” 齐鹜飞没有否认,只笑嘻嘻地看着陈光化。已经知道了陈光化的目的,也确认了消息源头,也就没必要再装下去了。陈光化不是傻子,靠糊弄是糊弄不过去的。对付陈光化的办法他已经想好了,只是现在无法和外界通讯,也不知道外面是否如他料想那般。陈光化一定会拿他做人质,去要挟黄花观。黄花观有陆承在,齐鹜飞并不十分担心。 陈光化看见齐鹜飞的样子,怒不可遏,正要发火,忽觉地牢法力场波动,乃是有人进来了。 陈光化转过身,不一会儿,一人来到牢门口,原来是他的心腹手下。 “你来干什么?”陈光化不悦道。 “司长,贵客到了。”手下回禀道。 陈光化为之精神一震:“走!” 第八百零八章、教主 齐鹜飞看着陈光化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什么贵客? 听这意思,还是陈光化请来的。陈光化费尽心思,设置了这个局,今天就要对盘丝岭下手了,此时请来贵客,恐怕对盘丝岭不利。 陈光化上次在盘丝岭吃了旺财的亏,被抓伤了脸,差点连命都丢了,这次请来的帮手不会是一般人。 让齐鹜飞担心的是李靖。 他不确定商天子三剑是陈光化私人想要,还是李靖想要。上次陈光化对盘丝岭采取的行动明显是有上面的授意,而且商天子三剑的消息是从紫云山传出来的,那里是毗蓝婆的道场,消息也没有传得天下皆知,照理说陈光化接触不到这个层级的。 可问题是,如果是李靖想要商天子三剑,又何必搞的这么麻烦?何况宵练就是尹长天的随身法器,李靖若是怀疑齐鹜飞活着黄花观和商天子三剑有关,在狮驼岭就对齐鹜飞动手了。以李靖的能力,齐鹜飞毫无反抗之力。 所以,齐鹜飞判断,李靖并不知道此事。那么陈光化的背后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很可能就是他正在见面的所谓“贵客”。 齐鹜飞只希望火灵儿能够顺利回到盘丝岭,把他的计划告诉陆承,有陆承在,总能压住小青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陈光化请了人来,这是整个计划当中的变数,是齐鹜飞无法预料的。 就在这时,他听见牢门的锁咔吧一声响。 这显然不是老宋或别的保卫,因为之前没有一点儿声响,虽然齐鹜飞被穿了琵琶骨,无法运用法力,但他的神识敏感度还在。 门缓缓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齐鹜飞笑了:“老范,你小子的隐身术又进步了!” 范无咎说:“俺师父说了,再厉害的隐身术也有迹可循,要想让别人看不见你,最好的办法不是用隐身术,而是把别人变成瞎子。” 齐鹜飞微微一愣:“呵,有你的!不过你可得小心点,不要小看的陈光化。” “放心,他现在正在会客,没工夫看监控系统。”范无咎说。 “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吗?”齐鹜飞问道。 “不知道。”范无咎摇头,“看陈光化那样子,来的是个重要人物,我怕暴露了,没敢靠近。” 齐鹜飞点头道:“你是对的。哦对了,山上怎么样,你怎么来了,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教主!”火灵儿突然从虚空中闪出来。 “你叫我什么?” 齐鹜飞对火灵儿的出现并不意外,但对他称呼自己为教主十分不解。火灵儿是从火焰山带出来的,但和尹长天没什么关系,因为伏羲点化真灵之故,他还把齐鹜飞当成师兄看待,怎么突然就喊上教主了? “教主啊!”火灵儿答地很自然。 齐鹜飞很快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山上发生了什么?” 范无咎便把陆承召集大家举旗立教的事说了。 齐鹜飞听得直皱眉头。他虽然心里早已接受了万教教主这个身份,但还没做好真正上位的准备。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陆承这么一搞,就是逼着他造反。不但是他,连整个盘丝岭都牵连进去了。 尽管山上的这些妖精其实也别无出路,但齐鹜飞内心里并不希望大家走上造反这条极端的路。修行本就艰难,大多数仙或者妖,和凡人比起来也就是活都长一点而已,所谓的长生不老只是相对而言,若从宇宙的尺度去看,就根本没有长生不老的仙。天地尚且不能长久,何况是人? 齐鹜飞就想造一个安乐园,大家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能过一天是一天。一旦举旗造反,就再也无法回头了。陆承终究还是存了些小心思,但齐鹜飞也不能怪他,谁让自己是教主呢! “行了,这些事暂且不提。你们下来,陆先生有没有什么特别交待的?” 火灵儿抢先说道:“陆先生让我保护你的安全!” 齐鹜飞点点头,有火灵儿在,安全的确更有保障,一般的天仙级别的人别想靠近伤害到自己。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还不想暴露火灵儿以及燧人木这种大杀器。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商天子三剑只不过是从紫云山传出来一点消息,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了。 火灵儿说完,齐鹜飞又看向范无咎。 范无咎说:“陈光化来地牢,我就趁机去了他办公室。在他密室里找到了那块木头疙瘩。” 齐鹜飞当然知道木头疙瘩就是指无面神像,心中一喜,道:“果真如此!”又讶然道,“你居然能进他的密室?” 范无咎说:“说是密室,只不过是因为城隍爷的权威在,无人敢进而已,其实并不怎么密。我在城隍司好歹工作了这么多年,怎能不知。” “你没动他的东西吧,陈光化这人狡猾谨慎,不要被他发现了。” “放心,我没那么傻。那里的东西我连根毛都没动。而且密室里有人,我也不敢乱动。” “密室里有人?谁?” “禹经武。” “他怎么会在密室里?那你被发现了?” “没有。禹经武如行尸走肉,就和……”范无咎一指旁边的老钱,“和老钱一样,魂魄七失其六,差不多已经死了。就算他活着也未必能发现我,何况半死不活的。” 齐鹜飞松了一口气,范无咎的隐身术越来越高明,倒是叫人放心,有此能力,再加上给他的打神鞭,也不怕他有什么危险。不过,禹经武怎么会被陈光化所害?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 此事有些蹊跷。以陈光化的行事风格,既然杀了禹经武,没理由把尸体留着,而且放在他的密室里。看来是另有所用。齐鹜飞不得不多留个心眼,至少要防着他把此事嫁祸到自己头上。 “陈光化是在办公室里会客吗?”齐鹜飞思考着几件事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猜测那位客人的身份。 “不是,他们在贵宾接待室。那人来时我远远看见,神气隐藏得很深,但绝不是普通人。也幸亏离得远,不然我可能就被他发现了。” 齐鹜飞想起刚才陈光化走时的神情,显然将对方奉为上宾。陈光化已是半步天仙,能被他奉为上宾的,肯定是天仙级别了。 范无咎的隐身术虽然厉害,却也还未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未必没有看见他,只是把他当成城隍司的人,未起疑心罢了。 他又向范无咎询问并交待了几句,便让他赶紧离开,免得被陈光化发现。而火灵儿,自然是留在身上,做他的“贴身保镖”了。有火灵儿在,来个把天仙也不怕。 第八百〇九章、 不死金蝉 陈光化急匆匆来到贵宾招待室门口,整理了一下仪容和服装,才推门进去。 屋里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紫面白须,气宇轩昂。 陈光化一见此人,惊喜道:“大哥!真的是你!大哥你能亲自来,真是太好了!” 被陈光化称作大哥的人从沙发上站起来,哈哈大笑道:“兄弟召唤,我这个做大哥的怎能不来?再说,兄弟是为了完成干爹交待的大事,干爹的事就是我的事。” 他说着站起来,紧走几步,一把将陈光化抱住,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后背,说:“这些年让你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委屈你了!” 陈光化笑道:“大哥也说了,都是为了干爹的大事,有什么好委屈的。再说,这地方天高皇帝远,我是一司之长,没人管得着我,逍遥得紧!倒是大哥,在军部做事,需要处处小心。” “没什么,我好歹有个佛门的便宜师父,李司令总要照拂一二,巨灵神将军也待我不薄。”那人盯着陈光化脸上的伤疤,眉头微蹙道,“脸怎么了?” 陈光化抬起手掩饰般的捂住,故作轻飘的道:“没什么,被狗挠的。” 那人怒道:“纵狗行凶,可见其主之恶!放心,你是我兄弟,大哥一定替你出这口恶气!有我雷云生在,绝不会让人欺负你。” 陈光化道:“有大哥在,我当然放心。不过大哥也千万不要小瞧了这盘丝岭,那条狗不但打伤了我,还挡住了李主任的乾坤一击。大哥还是要小心一点。” 雷云生点头道:“这事我听说了。李主任的一击非同小可,此狗有些道行。我只是很奇怪,这小小的盘丝岭,怎会出现这种妖物?” “清风说是万寿山放养在这里的。”陈光化冷冷一笑,“鬼才信他呢!万寿山什么珍禽异兽养不下,需要寄养到盘丝岭来?” “那万寿山又为什么要认?”雷云生问道,“清风道长既然敢说,想必是得到了镇元大仙的首肯,至少也是经过明月道长同意的。” 陈光化沉吟道:“我也想不通。想来想去,只有三种可能。” “哪三种?” “第一,此狗品种不凡,甚至有可能是洪荒遗种。听说镇元大仙最喜欢养异兽。但清风只认养,却不带走,就不合常理了。以五庄观的地位和清风道长的能力,当时他若把那条狗带走,包括黄花观在内,谁也不能说个不字。” “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此狗真的是来自万寿山,是五庄观寄养在那里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信吗?” “万寿山灵根繁育之地,能容万兽,我当然不信他们会把异兽寄养到别的地方。但就像大哥所说,盘丝岭哪来的这种异兽?哪怕出个千年大妖我都不奇怪,但那条狗变形之时,隐有龙象之气,且脑生瘤,背生翅,必是洪荒遗种。三界万宗,天命之下,除了万寿山,还有哪里敢私养这种东西?”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东西寄养到盘丝岭?” “这就要说第三种可能了。不管狗是不是五庄观所养,清风出面保住了那条狗,也保住了黄花观。他这么做是要黄花观承他的情,将来好做交易。” “你是说……他们也想要黄花观里的东西?” 陈光化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确定。照理说五庄观地位超然,镇元大仙更是地仙之祖,号称与三清四御平起平坐,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这可不一定。”雷云生说,“商天子三剑可是与诛仙四剑齐名的东西,他镇元子也未必不动心。” “我倒不认为是商天子三剑。”陈光化道,“一来这个消息是干娘从紫云山得来的,应该还没有传出去,外人并不知道。而且干娘也说了,盘丝岭应该只有其中的一把,三剑合一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那他要是早就知道了呢?” “那他们早就该动手了。” “不对,不对。”雷云生摆手道,“你刚才说狗可能是万寿山的,五庄观是为了和盘丝岭做交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个交易至少在狗上盘丝岭的时候就达成了。这条狗应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吧?” 陈光化点头道:“我后来查过,这条狗在黄花观很久了,具体多久却没人能说清,只知至少有几十年了。” “所以,五庄观在几十近百年前就已经和黄花观的观主达成交易了。”雷云生脸色大变,“莫非……他们的目标也是金蝉?” 陈光化说:“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找到金蝉,是干爹千年来最大的心愿。” “但此事绝密,除了干爹干娘,只有你我兄弟几人知道,别人怎么会知道?”雷云生奇道。 “天下没有绝密的事。”陈光化看着雷云生说,“大哥你想,咱干爹干娘是怎么知道的?” 雷云生微一沉吟:“这事我知道一点。那时候还没有你们呢。我本是雷峰塔上一金雕,受干娘点化成精。后来干爹推倒雷峰塔,救出干娘,大闹金山寺时,我还跟着去了。奈何那时我法力低微,没帮上什么忙,倒被师父打死了。不过我却因祸得福,转世之后投胎成人,又被干娘找回。那时干爹与师父已经和好,便让我拜在金山寺法海门下……” 雷云生似乎沉浸于往事的回忆中,喋喋不休起来。 陈光化提醒道:“大哥,说重点,金蝉的事……” “哦,对对,金蝉……”雷云生一拍脑门,“关于金蝉的事我也是后来听干娘唠叨时提起的。她和我师父法海有旧怨,说当年要不是旃檀功德佛阻拦,便已同干爹一起杀了我师父。干爹与佛认子遭拒,佛说他不是干爹的儿子。他在世间留了三只不死金蝉,那才是他儿子的三魂所化。干爹寻子千年,其一已在金山寺外的槐树上找到。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第二只的消息,就在盘丝岭……” 陈光化说:“佛能对干爹干娘说,就不能对其他人说?” 雷云生点头道:“说的也对。不过我还是奇怪,干爹要金蝉,是为了寻子之魂,也是他的心魔所在,必须要化解,否则难成大道。可五庄观要金蝉干什么?” “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陈光化沉吟道,“这不死金蝉或许别有妙处。五庄观有人参果树,寻常宝物他们根本看不上眼。能被他们看上,还用一条洪荒异种的老狗做交换……” 雷云生一拍脑门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干娘曾经跟我无意中提起,干爹的儿子本是天命应劫之人,故而引来各教争夺,才给干爹惹上灾祸,让他在赴任图中遭歹人暗算。天命应劫,这不死金蝉,会不会和大劫有关?” 第八百一十章、 许诺 “应劫?!” 陈光化眼中露出狂喜之色,只是脸上闪过一丝黑气。 这黑气没能逃过雷云生的眼睛。只见雷云生脸色大变,踏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陈光化的脉门,另一只手二指点在他的眉心,急道: “兄弟你怎么了,身上怎会暗伏魔气,是受伤了么?” 陈光化本能的反抗,奈何雷云生法力高强,又被拿了脉门,毫无反抗之力。 “没,没事!”陈光化掩饰道,“就是被那条狗抓伤后留下的后遗症。” 雷云生皱着眉头看着陈光化,许久才把手放开,道:“吓我一跳,还以为你受了魔气之污,入了魔道。” 陈光化连忙辩解道:“怎么会呢!干爹干娘从小教我大道法则,我怎会与魔为伍。” 雷云生点头道:“这就好。我虽前世为妖,干娘也是妖身化人,但终归走的是大道。你没入魔就好。至于那条狗,既是洪荒异种,沾点魔气也正常,你用心法洗练,过阵子魔气自然就去了。” “是,多谢大哥指教。”陈光化答应道。 “哦,对了,说来说去,盘丝岭上的金蝉踪迹你找到没有?”雷云生问道。 “我曾在黄花观门口的老榆树上见过一只蝉,色泽金黄,与那传说中的不死金蝉十分相似。只是他并无神光,也无灵气散发,我当时不太敢确定。不过后来再去的时候,我就发现那只蝉不见了。”陈光化道。 雷云生顿足道:“唉,你当时就该把那只蝉捉来呀!” 陈光化说:“盘丝岭再不济也是一个宗门,无机子再差也是一派之长,山上山下布满了法阵,哪有那么容易得手。何况我是城隍司的副司长,身份特殊。现在想来当时幸亏没有急躁,因为那条老黄狗就一直趴在树下乘凉。我若当时动手,必受其害。只是这样一来我就更能肯定树上那只蝉就是我们要找的不死金蝉了。无机子一定知道这只蝉的来历,才让老狗一直盯着。” 雷云生道:“如此倒也正好印证了五庄观的目的。他们把那条洪荒异种的老狗送去盘丝岭,就是为了不死金蝉。” 陈光化点头道:“看来是的确如此了。” 雷云生问道:“那现在那只蝉去了哪儿?” “我曾潜上山好几次,几乎把盘丝岭的前山后山都找遍了,也没有什么发现。后来盘丝岭开始改造,山上法阵进行了升级,要上山就很不容易了。”陈光化说。 “黄花观里你也找过了?”雷云生问道。 “进去过一次。”陈光化说道,“不过那里面乱七八糟的,没什么发现。但毕竟我只有一个人,盘丝岭那么大,又有法阵守护,找那么小一只蝉谈何容易!所以我一直计划着带着人上盘丝岭完完整整的搜查一次,只是师出无名,一直找不到机会。无机子失踪以后,齐鹜飞这小子又加入了城隍司,而且和秦玉柏关系不错,后来又搭上了辛环这条线,我就很难对盘丝岭下手。直到宗门大会开始,李司令派人传来消息,让我在狮驼岭外围观察空间异象,寻找一处不寻常的山泉。我便趁机带着整个城隍司的人上了盘丝岭。” 雷云生沉着脸说:“你这样糊弄李司令,小心上头怪罪下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搞不好还要连累了干爹干娘。” “怎么会呢?我是公私两不误,不死金蝉要找,李司令交代的事情我也没有放松。只是外围的山头我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哪里冒出来的泉水是黑色的或者金色的。唯一剩下的也只有盘丝岭上法阵之内还没有细细查过。” “那后来呢,可有不死金蝉的下落?” “还没有。”陈光化摇了摇头,想起当日的事情,脸上的伤疤有隐隐作痛起来。 “会不会……已经被五庄观拿走了?”雷云生不无担忧的道,“那要想拿回来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应该不会。”陈光化说,“五庄观若是已经拿走了不死金蝉,就没必要还让那条老狗继续待在盘丝岭。干爹不是说过吗,不死金蝉在灵蜕换体之前是不能轻易移动地方的。” “那么说,还在盘丝岭?你不是抓了那个齐鹜飞了吗,有没有审出什么来?” “暂时还没有。金蝉之事是绝密,干爹干娘一再交待不可泄露风声。我只问了齐鹜飞商天子三剑的事,他现在以为我的目标是那把剑。” 雷云生点头道:“你做的对。金蝉的事绝不能对外人提。那小子可说了宝剑的下落?” “这小子狡猾得很,岂会轻易开口。”陈光化冷笑一声,“他是公家人,级别不低,上面还有人照应,不好随便动他。反正这次他打碎了功德碑,没有人会再帮他说话了,一切全在我的掌控之中。不过我猜他也未必知道商天子剑和不死金蝉的事。” “何以见得?” “仔细回想,金蝉失踪和无机子出游的时间正好吻合。齐鹜飞不过是黄花观一个小弟子。无机子突然一走就没了音讯,很可能知道要出事,留下这个弟子就是用来替他背锅挡刀的。” “那么说,不找到无机子,还是找不到金蝉?” “那也未必。无机子法力一般,也就四品上的样子,不可能带着这两样宝贝走。他一定是把宝贝藏了起来。盘丝岭很大,只要有心,藏两样东西并不难。而且,山上还有个盘丝洞。” “你是说东西在盘丝洞?” “很有可能。据说盘丝洞乃残存之上古洞天。当年被七个蜘蛛精占据,和黄花观的百眼魔君一起霸占盘丝岭,唐僧取经之时路过,蜘蛛精被孙悟空打死,百眼魔君被毗蓝婆降伏去了紫云山千花洞。无机子重建黄花观后,在山上养了不少天蛛,靠贩天蛛丝赚钱。那些天蛛就养在盘丝洞里。盘丝洞有上古结界,没有秘钥,等闲开不了。我上次动用了开山大炮,也没能把洞门轰开。” 雷云生恍然道:“难怪呢,我上次听说后还觉得奇怪,你做事向来稳重,怎会如此大动干戈,授人以柄。这次总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陈光化苦笑道:“有些事情出乎意料,我没想到山上会有条妖狗,更没想到五庄观会介入,还有齐鹜飞居然能活着离开狮驼岭,听说还得到了李司令的信任。局面越来越不明朗,我必须先下手为强。” 雷云生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好了,我这次来之前和干爹干娘通了气,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把商天子三剑献给李司令。此剑固然是好,但需要三剑合一,才有斩天灭地之威。黄花观最多只有一把。何况这等宝物,有怀璧之忧,也只有李司令这等人物才能保全。我们若将宝剑献给他,他必然高兴,由他出面,五庄观插手我们也不怕。” “唉……”陈光化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总是可惜了些。” “有什么可惜的。”雷云生说,“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不死金蝉。那可是干爹一生的念想。至于那把剑,总归不是我们的。” 陈光化点点头,目光却有些闪烁,心说,此剑只怕是不能给李司令了,我已经许诺了别人…… 第八百一十一章、 抉择 在麻将会的人传来消息之前,秦玉柏已经从他自己的渠道知道了齐鹜飞的事情。在虹谷县经营百年,城隍司的很多人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陈光化要想把他的势力连根铲掉,不是几个月时间能做到的。 秦玉柏十分惊讶,齐鹜飞做事向来小心谨慎,怎会打碎功德碑?而且功德碑是什么东西,别人不知道,他是十分清楚的。那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如果用来炼器,就是上等几品材料,比玄铁之流不知要珍贵多少倍。除非受到了污染,否则极难破坏。 打碎功德碑,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齐鹜飞功力大增的同时还动用了神器。秦玉柏倒是知道齐鹜飞手上有神器,虽未亲见,但每次大战,死里逃生,齐鹜飞必有法宝,这一点还是能看出来的。只是人家财不外露,秦玉柏自然也看穿不说穿。 二是有人事先动了手脚,用魔力污染了功德碑,最后由齐鹜飞将之打碎。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因打碎功德碑惩治齐鹜飞,还能嫁祸他与魔有染。 秦玉柏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功德体系归玉帝直管,城隍司不便护短,而齐鹜飞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上面的人更不会为他说话。 关键问题是,此事恐怕不会就这么简单收场。如果只是为了对付齐鹜飞,没必要搞这么复杂的局,毕竟污染功德碑要冒极大的风险。齐鹜飞是秦玉柏一手提拔的,秦玉柏又曾是虹谷县城隍司的一把手,如今齐鹜飞打碎功德碑,假如还能证明其入魔或功德碑早就受了污染,那么秦玉柏自然也逃不脱责任。再往上追究的话,只怕辛主任都要受牵连。 如今天上暗流涌动,政局不明,包括治安总局在内的几个大部都有可能发生高层变动,万一有人借此大做文章,搞不好就会影响到闻天尊的声威和接下来的局势。 秦玉柏想的比较远,对于此事的应对自然也就更加的谨慎。他对此事还是有所怀疑,必须要进一步确认消息的可靠性,若是真,也要搞清楚背后的原因,以及齐鹜飞本身的应对,才能确定下一步的策略。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去一趟虹谷县,到大牢里问一问齐鹜飞。但这显然不现实,陈光化没那么蠢,说不定正布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去钻呢。 麻将会的人传来消息之后,秦玉柏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麻将会就在他眼皮底下,他怎么会不知道齐鹜飞和他们的关系。从时间上来看,麻将会得到消息比他晚不了多少。这说明齐鹜飞还没有陷入死局,还有办法把消息放出来,并且也在积极应对。 他忽然有个奇怪的想法,这会不会是齐鹜飞设的反向局?这小子最擅长在逆境中反转了。 有时候秦玉柏甚至怀疑过去的很多事情,包括麒麟山一战、四安里一战,甚至起蛟泽一战,都在齐鹜飞的计划之中。每次都是险之又险,却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仔细回想,总有人为安排的蛛丝马迹可循,仿佛一只大手,早已掌控一切。若不是齐鹜飞,那可真就有高人在控局了。 张启月的到来让秦玉柏打消了原本那个冒险的计划。张启月向他详细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只是略去了盘丝岭上举旗聚义这一段。秦玉柏总算是搞清楚了事情的过程,在齐鹜飞出事之前,老钱就已经出事了。显然,碑林出了问题。 “你们怎么打算?需要我做什么?”秦玉柏问道。 张启月说:“陆先生也只让我来报信,并没有交待别的。” 秦玉柏明白了,陆承让张启月来报信却不提要求,这是让他自己看着办。自己看着办也是最难办的。 “知道了,你去吧。” 张启月朝老领导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秦玉柏看着桌上的电话发呆。他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座机的话筒…… …… 盘丝岭上草木皆兵。 看着已经启动的盘山法阵,温凉倒吸了一口凉气。 盘丝岭和虹谷县相邻,作为本地唯一的正式宗门,城隍司和黄花观自然多有往来。秦玉柏任内更是照顾有加,他和无机子的私交也不错。 温凉当然来曾上过山,具体时间他已经记不清了,上一次大概也有十几年了吧,那时候齐鹜飞还是个小毛孩,那条狗倒是已经老了,天天趴在观门口的老榆树下乘凉。 想起这一人一狗,温凉就觉得眼睛酸疼。当初真是小看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啊,小毛孩如今成了他的同事,职位还比他高。而那条老狗,更是不知何方妖孽,异变之下,竟能挡住哪吒的乾坤一击。虽说最后终究还是靠孙悟空来救命,但那也够恐怖了。 如今看来,无机子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不是高人,怎能培养出这样的徒弟,又怎能降伏洪荒异兽? 想到这里,温凉的心里一阵发慌。 他向来圆滑处世,不轻易站队,工作中也算得上左右逢源。趋利避害,让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这是他的原则。 虽然有时候会被人说成墙头草,但温凉并不在意。他和谢必安、柳钰不一样。他们都有强大的背景,谢必安有地府背景,柳钰身后的号山派实力不俗,还和李靖的天王家族有些渊源,他们做事当然可以豪横自在一些。可温凉不行,他的出身和师门都一般,他得罪不起任何人,只能处处小心。就这样爬到了今天的位置,能和柳钰、谢必安之流平起平坐,在城隍司的地位甚至比谢必安还要高些。 他很不情愿站队,但眼前就是一个十字路口,往哪边走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齐鹜飞被下狱,温凉哪里会看不出来这是陈光化设的计。只是齐鹜飞打碎功德碑的事大家都看见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也正是陈光化设局的高明之处。要是别的什么事,哪怕违犯天条,只要上面有人,总还有办法挽救。可是功德碑归玉帝管,哪个神仙说话都不好使,也没有哪个神仙愿意冒着得罪玉帝的风险,就为了救下界这个小子。 而且陈光化的背景十分神秘,背后势力涉及军部和佛门,秦玉柏走后,他在虹谷县城隍司已是一手遮天。上次虽然在盘丝岭吃了点亏,也惹的上面的人不高兴了,但他还牢牢坐在司长的位置上,可见上面的人还是信任他。关键是他展现出来的实力,据说已到了半步天仙境,比秦玉柏还要强上几分。 所以陈光化开会讨论齐鹜飞和盘丝岭的问题,温凉第一个就响应了。此时若不站队表明态度,今后自己的城隍司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可是温凉心里却一直在打鼓。万一齐鹜飞这小子这次还是大难不死呢? 和齐鹜飞一起共事了这么长时间,互相也算有了了解。他很清楚齐鹜飞的软肋和逆鳞在哪里。这个人,贪财好色小气,看起来缺点一大堆,但真遇到事从来不含糊,临危不惧,是块做大事的料。平时你怎么对他都行,排挤他,贬损他,他都无所谓,但你不能动他的老窝。柳钰就是因为朱太春得罪了齐鹜飞的师妹,因此和他水火不容。宗门大会之后,这两人都失了踪,齐鹜飞却欢蹦儿的回来了。温凉有时候怀疑,他们是不是被齐鹜飞给干掉了。 陈光化这次摆明了是要把黄花观连根拔了。温凉不确定他究竟只是为了出口恶气,还是别有目的,但今日一过,就算是把齐鹜飞往死里得罪了。万一齐鹜飞不死,以这小子的脾性,今天上山的恐怕有一个算一个,都会被他报复。 退一万步说,齐鹜飞翻不了身了,那不还有个无机子嘛。能培养出这样的徒弟,降伏那头恶犬的,绝不会是个一般的人物。 温凉站在盘丝岭的山道上犹豫不前。他偷偷捏了一粒药丸在手中,趁人不备,塞入口中。 一队长连云海正好赶来,询问道:“温队长,我那边已经布置妥了,你这里如何?” 温凉未及说话,忽然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连云海吓了一跳,急道:“温队长,你怎么了?” 温凉脸色煞白,口鼻溢出带血的沫子,含糊道:“我……我旧疾复发……你们……先走,莫耽误……了司长的大……大事……” 第八百一十二章、 贼船 在盘丝岭半山腰的黄花观外观里,刘通见到了陆承。 整个盘丝岭外围都已经被封锁,城隍司的大队人马隐藏在盘山法阵的各个关窍处,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刘通熟门熟路,当然知道这里不是真正的黄花观,山上的真观有结界隐护,但这座外观却暴露在外,是进攻的大目标,即使启动了全山法阵,也很不安全。 但陆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慌张,身边除了一条狗,没有带其他人。他也曾在城隍司就职,和刘通也算熟悉,见了面就仿佛老朋友相见般,谈笑风生的,反倒搞得刘通有些尴尬。 “陆先生,齐站长还在大牢里,您还是快想想办法吧。”刘通有些着急了,再不想办法,陈光化就真要对盘丝岭动手了。 陆承却哈哈大笑,道:“刘判官既然来了,想必有以教我。” 刘通也不再藏着掖着,说:“我已经通过自己的渠道把消息传递出去,秦司长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人,但是陈光化既然设了这个局,必定有恃无恐,只怕秦司长也无能为力。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我能拖一时,却不能一直拖下去。” 陆承也收起笑容,抱拳道:“早就听少掌门说过,城隍司和他称得上朋友的不多,你刘判官算一个。刘判官此番作为,陆承感激不尽。” 刘通说:“你对我感激没用,还是赶紧想办法吧。” 陆承说:“办法已经想过,该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了。” 刘通急道:“什么叫看天意?齐站长打碎了功德碑,这罪名可不小,天意岂能饶他?” 陆承说:“那按刘判官的意思,难道要我们逆天而行吗?” 刘通一愣,忙摆手道:“我可没这么说。齐站长是被人陷害的,你们救人也不叫逆天啊。” 陆问道:“遭何人陷害?” “你心里比我清楚吧!”刘通有些气恼起来。 “陈光化!”陆承盯着刘通,“是也不是?” “是是是!”刘通恼道,“但城隍司办事讲证据,陈光化设了局,你们若是找不出证据来,对齐站长就是不利,天上的人可不管那么多。” 陆承道:“所以还是要逆天。” 刘通被气笑了:“我说老陆,你今儿怎么了,说的尽是些屁话。” 陆承微笑道:“屁话我也懂了,这是刘判官给我指的一条明路啊!” 刘通脸色微变,正色道:“老陆,你想干什么?” 陆承说:“没什么,这不是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么。” 刘通忽觉不妙,又说不出哪里不妙。他抬头看了看屋梁,总觉得这新造的黄花观里阴风阵阵。便道: “行了,我不便久留,话我都带到了,还要回去复命呢。” 陆承站起来相送,道:“多谢刘判官了。今日谈话,乃是你我友好的证据。陆某不远送了,改日咱们再聊。” 刘通听了这话,才明白刚才觉察的“不妙”是不妙在哪儿了,这特么怎么像是上了贼船了啊! 他看了陆承一眼,心里直犯嘀咕,却不好多问,便匆匆离去了。 …… 齐鹜飞被人从地牢里架出来。特制的穿过琵琶骨的铁链在骨肉间摩擦,钻心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他却无法使用任何法力相抗,也不能调动真气护体。 两个架着他的人显然也有些不忍,大家不久前还是同事,也算是并肩战斗过。虽说因为柳钰和齐鹜飞不睦,一组的人对齐鹜飞没什么好感,加上齐鹜飞升迁太快,难免惹人嫉妒,但眼见同事忽沦为阶下囚,以妖待之,不免狐悲。 看着二人轻手轻脚,尽量不让自己多受折磨的样子,齐鹜飞心下稍安,这城隍司毕竟由秦玉柏经营百年,不是陈光化一朝能改变的。 他知道这是要去见陈光化,大概是要押赴盘丝岭,被当做人质了。多半也能见到那位贵客,一会儿就能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陈光化正带着几个心腹在楼顶的天台上,他们是要从这里出发去盘丝岭的。 齐鹜飞看见了站在陈光化身边的雷云生。他没见过这个人,城隍司的人他都认识,只有这个没见过,而且看气度还要超过陈光化,显然就是那位贵客了。 雷云生上下打量了几眼齐鹜飞,说:“我听说过你,在狮驼岭很是威风,还受到了李司令的嘉奖。” 齐鹜飞不说话,现在还看不透对方的目的。 雷云生又说:“果然是个好样儿的,被穿了琵琶骨还能这么精神,你是我见过的坐牢的人里面最有神气的。” 齐鹜飞还是不说话。 一旁的陈光化开口道:“大哥,别跟他废话了,咱们上山吧。” 雷云生抬头远望,眼神中充满怜惜:“多好的山啊!多好的风光啊!要是被踏平了,草木成灰,鸡犬不留,你说是不是很可惜?” 齐鹜飞知道他在威胁自己,依旧闭口不言。 雷云生微怒道:“你是个聪明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还有个好下场。否则,我便将你挫骨扬灰,再踏平盘丝岭。你们陈司长碍于身份不好动手,我可不管。” 齐鹜飞见雷云生放了狠话,故作慌乱道:“我知道的啊……” 雷云生喜道:“快说!” 齐鹜飞看了眼雷云生,又看向陈光化,道:“这是说给你听呢,还是说给陈司长听?” 雷云生道:“我和陈司长是自家兄弟,你但说无妨。” 一旁的陈光化总觉得齐鹜飞没这么容易开口,但终究还是抱着一份希望,静静地听着。 齐鹜飞就知道这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雷云生那句“兄弟”未必是戏言,他们说不定是师门同宗。不过这样一来,他对陈光化索要商天子三剑的目的反倒有所怀疑了。 商天子三剑在黄花观的消息是从紫云山传出来的,也就是百眼魔君那里透的消息,那么自然他们也应该知道盘丝岭只有其中的一把剑。 宝剑这种东西又不是零食还可以分着吃,拿到了也只能给一个人。就算是同宗兄弟,也没办法分享。何况以陈光化的为人,费了这么大劲,肯定要一个人独占的,怎会还找个兄弟来分享果实? 所以,齐鹜飞断定,找商天子三剑只是一个幌子,至少不是主要目的,他们必有他图。 他当然不知道金蝉的事,他所能想到的,也是最担心的,还是涌金泉。 陈光化来虹谷县那么多年,一直隐忍,显然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应该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如果是为了宝剑,又怎会到今天才动手? 且陈光化有军部背景,今天来的这个人也是军部的。这不得不让他怀疑这背后的一切都是李靖在捣鬼。如果真是李靖,那就很麻烦了。 齐鹜飞抬头看天,心说,也该来了吧,怎么一个都不来呢! “我知道的多呢,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呢?”他故意放大了声音,“是陈司长说的那把剑吗?” 楼顶上除了陈光化和雷云生,还有很多其他人,虽然都是心腹,但这么公然谈论陈光化觊觎黄花观的宝物,也让他很难堪。何况,齐鹜飞这大嗓门,恐怕楼下办公室里的文职人员都听见了。 陈光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打碎功德碑,罪不可恕。念在你也曾是我司的一员,给你改过自新的机会。黄花观藏匿妖孽已是众人皆知,是否还有其它见不得人的事,你从实招来!” 齐鹜飞正要说话,忽听上方有人说道:“是啊,有什么就说什么嘛。” 随着话音,秦玉柏飘身而落。 “陈司长,你倒是别出心裁,在天台审讯,不知我能不能来旁听一回呢?” 第八百一十二章、贼船 已加入书签 下载免费读 第八百一十三章、 嘴仗 齐鹜飞心说,终于来了,再不来就要考虑第二套方案了。他让范无咎躲在暗处,就是为了等秦玉柏,好将陈光化密室行凶藏魔一事汇报。 原本他还希望辛环活能来,这样就不用范无咎暗地里报告,而是直接挑明就行。由辛环去密室一查,一切就清楚了。哪怕哪吒来也行,虽说陈光化和李家有关系,这个雷云生也是军部的人,但在大义方面,齐鹜飞还是相信哪吒的,只要能证明陈光化入魔,哪吒不会徇私。 现在只有秦玉柏,就能公然和陈光化叫板,谁知道陈光化会不会狗急跳墙,来个鱼死网破。只能让范无咎汇报,再由秦玉柏想办法处理了。 陈光化早就料到秦玉柏会来,他还担心他不来呢。搞了这么大阵仗,就对付一个齐鹜飞,实在有点大网捞小鱼了,秦玉柏来了正好,只要他一参与进来,就脱不了干系。要是能在盘丝岭再查出点什么来,那就更好了,今天可没有五庄观的清风来救他们了。 “秦司长,这么有空,跑到我这儿来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 “今天正好得闲,想要故地重游,陈司长不会不欢迎吧?”秦玉柏道。 “欢迎!怎么会不欢迎呢!”陈光化说,“只是我可不像秦司长这么有福,到哪儿都那么清闲。今天正好有重要任务要执行,不能奉陪了。反正这里是你的老地盘,您随意就行。” “什么行动这么急呀?”秦玉柏问道,又一指齐鹜飞,“这不是小齐吗,他犯了什么事?” 陈光化说:“他打碎功德碑,勾结魔道,火烧城隍司,这都已是不争的事实,我现在正要上盘丝岭搜查,看看有没有妖魔隐匿。” 秦玉柏道:“既然陈司长说是不争的事实,那想必是证据确凿,我就不多过问了。不过我们办案向来不加酷刑,他现在只是嫌疑人,又不是妖魔,为何要用锁魂链穿了琵琶骨?这可不合规矩,陈司长要小心授人以柄,落个酷吏的名声。” 陈光化脸色有点难看,正要发怒,旁边的雷云生拉了他一把,道:“秦司长说得对,这等小人物,无需锁骨定身,他逃不脱我的手掌心。” 陈光化犹豫片刻,脸色微缓,下令道:“撤了锁链,换上枷锁。” 手下人答应一声,把齐鹜飞身上的铁链抽出来,在伤口上撒上些药粉,然后又给他带上了枷锁。当然这种枷锁也不是普通的枷锁,是用特殊材料打造的,能防止变化,不到天仙境界不太可能挣脱。 虽然效果一样,但戴在外面的枷锁比起穿筋破骨的锁魂链可要舒服太多了。齐鹜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觉灵气灌胸,浑身发舒泰。 他朝秦玉柏会心一笑。秦玉柏看得明白,这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不像是被人陷害入狱的阶下囚,便知自己是空着了急,这小子八成早想好了脱身之计,只是故意不走,不知还在搞什么名堂。想到这里,秦玉柏不禁有些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不过来都来了,总要做点什么,总不能就这样走了。他猜想自己的到来大概也在这小子的算计之中。 他指着雷云生问道:“不知这位是……?” 陈光化犹豫要不要介绍,毕竟雷云生身份特殊,军部的人未得军令私自下界可是触犯天条军律的。 雷云生道:“一介散修而已,何劳秦司长挂齿,不说也罢。” 秦玉柏笑道:“阁下过谦了。我看阁下器宇不凡,必非常人。我看陈司长对阁下敬重有加,此番行动,阁下又将随行,想必也是公务人员。大家都是一个系统的,见面不知姓名,秦某就要被人笑话了。” 雷云生道:“我和你们不是一个系统的,秦司长不必在意。” “哦?”秦玉柏讶然道,“不是一个系统的,那怎会与陈司长一同办案?” 陈光化道:“这是我的故交兄长,今日来看我,我公务在身,只能与他同行,正好能助我一臂之力。秦司长,这不算违规吧?” 这么一说,秦玉柏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陈光化是一司之长,城隍司协同地方宗门或散修一起行动也是常事,只要事后报告里写清楚就行,秦玉柏不是他的上级,自然无权过问。 却不想齐鹜飞叫了起来:“违规!怎么不违规了,他是军人!” 陈光化和雷云生的脸色同时大变,直想把齐鹜飞的嘴给撕了,碍于秦玉柏在场,不好发作,此时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秦玉柏心里也早有猜测,因陈光化背景神秘,与军方有瓜葛,怕那人是军方派来的,只是没有证据,所以才追问人家的身份。没想到齐鹜飞一口说破,秦玉柏差点没笑出来,这小子鬼机灵着呢。 雷云生此时也不再狡辩,这种事既然说穿了,想瞒是瞒不住的,何况以他的身份,总不屑于在这些人面前躲躲闪闪,一个阶下囚,另一个不过也就是下界城隍司的司长而已。 “不错,天军卫戍区李司令帐下近卫营副官雷云生,就是我。” 虽然今天私自下界参与政民纠纷确实违规,但这也算是帮李司令办私事,只要事情办得漂亮,上面也不会责怪,若是真弄到了商天子剑献给李司令,必然还有奖赏,说不定还能晋升。至于秦玉柏,区区小吏,他怎会放在眼里,必要时杀了便是。 雷云生大大方方认了,陈光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心里隐隐不安,总觉得齐鹜飞在冒什么坏水。他虽然不怕,但此时承认身份完全犯不着。不就是一个秦玉柏么,他乱猜又如何,哪怕去告诉辛环,告诉闻仲,又能如何?事情办完了,理都不理他们,他们还能到军部去查证?现在自己承认了,那就不能让秦玉柏去乱说了。 齐鹜飞也是刚知道雷云生的具体身份,他对天军的编制不太熟悉,但上次去了一趟李靖大营,和参谋鲁燕聊了聊,多少知道一点。近卫营是卫戍区司令部的直属部队,也可以算是李靖的亲卫部队,由巨灵神担任统领,也就是营长。 齐鹜飞一直搞不清副官、副长官、副官长这些职务之间的区别,不过不管怎么样,雷云生是个有职务的官,又卫戍天宫,大概也算得上李靖的亲信了,难怪有如此气势。 他大声道:“你是军人,天军有律,军人不得私自参与民政,你违反了天条!” 雷云生被一个阶下囚质问,顿觉好气又好笑,可秦玉柏在场,又不好不答,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参与民政了?” 齐鹜飞说:“我又不是聋子,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刚才你还审问我来着,这不是参与民政是什么?”又质问陈光化,“城隍司什么时候和军部扯上关系了,李主任和闻局长知道吗?” 陈光化沉着脸,脸上渐起杀气。 秦玉柏知道自己不能不说话了,道:“原来是雷副官,失敬失敬!”他拱了拱手,“不知雷副官可有军令在身?” 雷云生道:“陈司长是我兄弟,我今日休假来看他,顺便帮我兄弟维持一下治安,惩治不法之徒,何须军令?” 齐鹜飞说:“地方治安由城隍司负责,何时需要军队来参与维持了?按律,天军即便休假期间也需遵从调度,不得干预和影响地方事务,你违反军规,可想好了回去怎么交待吗?陈司长,你陷害我的事情先不说,单单私交军人,拉帮结派,就已经目无法纪,我就问你的文笔好不好?” 陈光化一愣,这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更文笔有什么关系? 齐鹜飞道:“检讨书写不好,小心天尊打你屁股!” 陈光化勃然大怒,抬手就是一道真气,直奔齐鹜飞面门。齐鹜飞身披枷锁,不能躲,不能抗,只能任由真气罩面,顿觉脸面疼痛,口舌麻痹,不能说话了。随着真气入髓,五脏翻滚,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第八百一十四章、 圈套 齐鹜飞是料到陈光化会出手的,但没想到他出手这么重。幸亏陈光化不知道他的真实实力,怕把他打死了找不到山上的宝贝,加之他有太古凶兽的体质,才没受重伤。 不过戏还是要演足的,否则这苦头岂不是白吃了。他故意激怒陈光化,让他出手,就是要让秦玉柏看见,以证明陈光化虐待自己,给自己的清白增加一点分量。 “哎唷~~~”齐鹜飞惨叫起来,口鼻血流不止,又仿佛站立不住,要来晃去,咣当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陈光化皱了皱眉,冷笑一声,却也不愿辩解。 秦玉柏先是吓了一跳,不过听见齐鹜飞的惨叫声,反倒放下心来。他太了解齐鹜飞了,若是真受伤,保准咬牙一声不吭,当初麒麟山和四安里那么惨烈,也没见他哼哼半句。如今这惨叫声里,不知藏着多少坏水。 他明白了齐鹜飞的意思,沉着脸道:“陈司长,齐鹜飞不管做了什么,毕竟尚未定罪,如今是法制天庭,你怎可动用私刑?” 陈光化知道他们一唱一和,再耗下去,不但浪费时间,搞不好要节外生枝,就命人将齐鹜飞架起,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行动。” 秦玉柏本想跟去,正在想以什么理由,却见齐鹜飞偷偷朝他眨眼,便知道齐鹜飞是要他留下来,心中虽然犹豫,却还是点了点头。 陈光化回头道:“秦司长,招呼不周,改日赔罪。我办公室里备有好茶,你可以坐下来慢慢喝。反正那办公室以前就是你的,等我回来,咱们再慢慢聊。” 言罢,就当先御器飞起,朝盘丝岭去了。其余人也皆紧随其后,架着齐鹜飞,化作几道流星走了。 齐鹜飞带着枷锁,行动不便,只能任由他们架着,云里雾里,眨眼就到了盘丝岭脚下。 不知为什么,他心里莫名有些烦躁,总觉得有什么疏漏之处,却一时想不起来。今天的事情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千万不能出差错。 现在他还有几个问题没搞清楚。陈光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商天子剑不是的话,会不会是涌金泉?从雷云生的出现,到他们讳莫如深的表现,很可能是。 雷云生是陈光化的底牌吗?他上次在盘丝岭吃了亏,不会再吃第二次。不知雷云生实力如何,老狗能不能抗住? 假如真是为了涌金泉,李靖不会只派一个雷云生下来。所以这一点,只要看军部来了多少人就清楚了。但从雷云生不愿暴露身份这点来看,又不像是受李靖的指派。若是李靖的意思,随便给他安排个任务就是了,不至于偷偷摸摸。 不过最让齐鹜飞担心的,是山上的情况。陆承搞了一出立旗聚义,把他给架到了火炉上,万一做的再过火一点,真就和陈光化硬拼,那就不好收场了。 按他的意思,是要陆承按兵不动,最多启动山上的法阵抵挡一下拖延时间就可以了。现在还不是逆天而行的时候,就山上这点实力,真要和老天对抗,分分钟被灭了。怕就怕陆承不按套路出牌,尤其是山上还有小青和昆奴这么两个单纯又冲动的丫头,为了救齐鹜飞,说不定就冲出来了。 如今秦玉柏既然来了,而范无咎已经找到了陈光化的罪证,只要带着秦玉柏去了密室,秦玉柏向上一报,真相就会大白…… 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齐鹜飞忽然一哆嗦。 他终于知道自己一直觉得疏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了。陈光化临走最后那句话——让秦玉柏去他的办公室喝茶——为什么要去他办公室?为什么杀了禹经武却把尸体留在密室?为什么密室轻易让范无咎进去,还找到了那个小木人? 这特么是特圈套啊! 齐鹜飞当机立断,神念一动,命令道:“火灵儿,快去城隍司,阻止老范带秦司长去密室,如果已经去了,中了圈套,周围有人要对他们不利,不管是谁……”他意识里停顿了一下,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都烧了吧。” 火灵儿化作一道光,悠忽一下消失了。 雷云生眼皮一抖,回头看了一眼,问道:“刚才什么东西?” 陈光化愣道:“什么?” 雷云生道:“我好像看到一道光,虚空似有法力残留。” 陈光化疑惑道:“我怎么没看到。” 雷云生摇了摇头:“是我敏感了。此地也不可能有这等高手,去留无痕,裂空无缝,起码也是九品真仙的境界了。” …… 秦玉柏下了天台,忽然迎面见到了范无咎。 他知道范无咎有些特殊的本领,也有借暗处隐身的能耐,没想到隐身术这么好了,竟然连自己都没发现他。 “秦司长……”范无咎打了声招呼,“跟我来。” 便带着秦玉柏上楼,去了陈光化的办公室。 此时陈光化带着大部队去了盘丝岭,留守在城隍司的大多是文职人员,法力低微,没有人发现他们。 秦玉柏不解,疑惑道:“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你看了就知道了。” 范无咎熟门熟路地打开了密室的门。 秦玉柏更加不解,你进陈光化的办公室也就算了,进密室算怎么回事?这密室在一定程度上象征着司长的权威,好多秘密工作都在这里进行,是绝不能让底下人知道的。不久前,秦玉柏就是这里的主人,如今忽见范无咎就这么大模大样的进去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过他还是跟了进去,一眼就见到了地上的“尸体”。 说是尸体,其实也没有死透,就是魂魄已残。 范无咎又走过去,指着墙边柜子上的无面木雕神像:“司长,你看这里。” 秦玉柏当然认识这个木头小人,这东西不知给他们带来多少麻烦,如今见到依然心有余悸。 一见到这东西,秦玉柏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陈光化勾结魔道,陷害齐鹜飞,证据都在这里了。 可是他忽然心头一跳,想起了陈光化临走那句话,又想起刚才范无咎如此随意打开密室的样子。城隍司司长的密室,哪有那么容易进的?说此门无锁,那只是对外而言,忽悠底下人的,司长权威在,的确无人敢进,但万一有哪个不知好歹的进去了呢?有许多秘密在里面,司长不要面子的吗! 真实情况就是,这密室空间分为两重,普通方式打开是一重,特殊方式打开又是一重。 范无咎还在洋洋得意,秦玉柏却已经斜眉倒立,一把拉住范无咎的胳膊道:“快走,这是个圈套!” 然而,他们刚退到密室门口,就有数道白光飞来,挡住了他们的出路。 第八百一十五章、 危局 办公室里瞬间法力弥漫,杀气腾腾。 好在秦玉柏已有准备,抬手出剑,剑光嚯嚯,将这些白光一一荡开,随即拉着范无咎后撤半步,退到了密室门内。 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范无咎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奇道:“这里有法阵?” 秦玉柏当然知道司长办公室不可能设法阵,要有的话,也是陈光化上任以后弄的。但刚才的攻击十分诡异,和一般法阵被触发的情况不同。 “这不是法阵,是军中的潜杀阵。” 秦玉柏见多识广,结合雷云生的身份,便猜到了大概。潜杀阵是军队特有的,一般七人一个小组,按照一定的阵法原则隐伏起来,互相配合,完成狙杀或阻敌任务。 这种杀阵需要配合特殊的法器,从隐身用的服装到攻击武器,都是军中特有,所以这种阵法不会出现在民间。 如要发现他们,也需要特殊的法器,或者法力极高、灵识极其敏锐的人才能发现。一般人,比如秦玉柏如今的修为,需要全神贯注,在如此近的距离下,也只能隐约看见分布于墙脚、桌后和天花板上的人影的轮廓。 能建立潜杀阵的不是一般的军人,他们全都是天军中的精锐,用于执行特殊任务。 秦玉柏没想到雷云生会带着如此精锐下界,也不知一共来了多少人,这里就布置了一个七人小组,那上盘丝岭的呢?他正替齐鹜飞捏了一把汗。 范无咎再没见识,也知道秦玉柏说的是军中杀阵。他最擅长的便是隐身,如今对方也都隐身,那自己就毫无优势了。 他的隐身与齐鹜飞那种真隐身不同,是依赖于环境,同环境融为一体,麻痹对方的神识,让别人主动忽略他。也就是他师父所说的,最高明的隐身术是把别人变成瞎子。可如今自己已经暴露,这效果就大打折扣了。且他看不见对方,自己就成了瞎子,还不知军中有没有特殊的侦测手段,所以不敢贸然行动。何况,秦玉柏在旁边,他更不可能丢下秦玉柏,独自逃走。 秦玉柏却陷入了犹豫挣扎之中。 雷云生带着天军精锐下来,是否有李靖的授意?如果此事背后的主谋是李靖,那今天恐怕是难以收场了。在纳兰城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来趟这浑水,原因就是担心此事背后的复杂性。他不怕一个陈光化,却不能不怕李靖。 但他也不后悔。既然已经来了,就是下定了决心,也早就准备好了承受可能的风险,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在的问题是,要不要冲出去? 以他的了解,凭自己的实力要无伤从这里冲出去恐怕很困难,更何况还带着一个范无咎。拼命一搏的风险太大了。 对方刚才发动攻击,却并未下死手,只是把他们逼回密室,意图十分明显,就是把他们困在此地。以此把禹经武之死和城隍司遭受魔气污染的事情栽赃到秦玉柏头上。 禹经武是陈光化上任以后调来的,算是陈光化的心腹,说陈光化杀了禹经武,没有证据别人是不会信的。 无面神像的案子是在秦玉柏手里办的,这木头小人早已是死物一件,怎么才能复染魔气?秦玉柏也不清楚,但在别人眼里,若秦玉柏都做不到,还有谁能做到? 这样一来,结合齐鹜飞的事情,整个阴谋的逻辑链才能讲通。 而陈光化设计这样一个局,要对付的不仅仅是齐鹜飞,更是秦玉柏。 真是好计谋啊! 秦玉柏已经看见一口巨大的黑锅扣在了自己背上,若是处理不当,这一次可能就被压死了。 他不得不佩服陈光化的诡计多端,这样的人竟然在自己身边潜伏了那么多年,自己却并未多加防备,实在可怕。 此时若不冲出去,黑锅就背定了。 但冲出去谈何容易? 听说这种七人潜杀阵曾在域外与天魔作战中屡立奇功,虽然现在承平已久,战力未必如前,但毕竟是天军精锐,冲出去的希望很渺茫。就算能冲出去,也掩盖不了打斗的痕迹,别人一来,他依然百口莫辩。 秦玉柏估计陈光化早就做了安排,这边一有动静,外面必定有人来,捉贼捉赃,把他的罪名坐实。 而且用不了多久,辛环就会下来。原本辛环是他搬来的救兵,为了救齐鹜飞和黄花观,但如今这情势,只能盼着辛环来救自己了。 可还有最坏的情况,万一陈光化把哪吒请来了呢? 秦玉柏能搬救兵,陈光化有何不可?他不是已经搬来了雷云生么,哪吒上次不也是关键时刻出现在盘丝岭救了他的命么? 假如哪吒一来,那么辛环也就不了他,甚至只能大义灭亲了。 秦玉柏心念电转,不过一个呼吸间,就已经把所有可能都想了个遍。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范无咎,说道:“你在这里等着,之要不出这门,他们不会伤你。我先冲出去,回头再想办法救你。” 秦玉柏并不了解范无咎的本事,虽然知道他有些奇特的旁门本领,但在他眼里,范终归还是那个仙考都要考三年的傻小子,当初也不知是谁介绍到城隍司来的,因为谢必安的特殊身份,他也没有仔细过问。 他若是知道范无咎的隐身术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手里还有一支打神鞭的话,大概就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了。 一个人冲出去还有希望,带着范无咎是绝不可能成功的,与其两个人都困死在这里,不如自己先冲出去。只要够快,不让别人认出他的样子,哪怕受点伤也无所谓了。只是这样一来,这口黑锅就要扣在范无咎的头上了。虽然有些可惜,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如果是齐鹜飞,这时候一定不会抛下老范独自走,他不会让朋友留下来承担风险,虽然理性上来说这是目前的最佳方案。这也是他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但对秦玉柏来说,范无咎的价值远低于齐鹜飞,他此来的目的是为了救齐鹜飞,而不是范无咎。在不小心落入陷阱的时候,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做出正确的选择。他甚至想到了,反正范无咎背了这个锅,事后也许可以运作一下,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范无咎头上,就可以把齐鹜飞打碎功德碑的事情也解决了。 危急关头,最能看出人和人的不同。或许这就是范无咎愿意认齐鹜飞做大哥,而秦玉柏在他眼里只是个领导的原因吧。 第八百一十六章、 火灵儿 范无咎并不知道秦玉柏想了那么多,不过他也并不完全听从秦玉柏的。秦玉柏的话里摆明了把他当累赘,他又怎能服气? 当然,他并不是傻子,不会莽撞的冲出去,他早就过了那冲动的青春期了。实际上,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也没有什么青春期,他不记得自己青春的样子是什么样的,只记得那时好像也没那么黑。只是自从遇上了师父之后,好像就越来越黑了。 范无咎有他自己的想法,他准备趁秦玉柏冲出去的时候,敌人的注意力全在秦玉柏身上,他就可以发动隐身术,偷偷地溜出去了。溜出去的时候,也许还能趁机用打神鞭敲碎几个脑袋。那样也许有机会和秦玉柏一起来个反杀。 所以秦玉柏叫他留下,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表示赞同,只一声不吭地往门框里面的暗处挪了挪。 秦玉柏见范无咎往里躲,以为听从了他的话,便果断地向外发动了进攻。他一出手就是平生绝技,最厉害的杀招,法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毕竟要面对的是天军精锐。 剑光如龙,直击左边墙角的位置。如果把潜杀阵看做奇门法阵的话,那里正是一处薄弱点。 然而这只是他的虚晃一招,看起来全力一击,攻击敌人的弱点,要从那里破阵。实际上,他本人已经转向了右边,那里才是他真正的突围方向。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舍弃法器的准备。 隐在暗处的天军潜杀小组果然向在他发动攻击的方向迎战,因为他们接到的命令并不是狙杀,而是把秦玉柏困在这里,所以反击并没有发动潜杀阵的全部威力。这是秦玉柏早就料到的,也是他能够逃脱的机会所在。 而此时,范无咎也动了。他从黑暗中的角落里走出来,与环境完全融为一体,手里握着打神鞭,随时准备敲闷棍。 可是,他二人都低估了这个潜杀阵的威力,也小看了雷云生从天宫卫戍区近卫营带出来的天军精锐的战斗力。 七道光华从墙角、影壁间、天花板上射出来,在房间内交织。只一个照面,秦玉柏的宝剑就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一声哀鸣,那如龙的剑光便沉入深渊,宝剑落在了地上。而冲向另一个方向的秦玉柏被无形的杀气给逼了回来,外套碎成了破布头,一片一片的,活像个叫花子。 倒是范无咎比他好些,因为没有出手,又有特殊的隐身术保护,没有受到攻击。他原本想用打神鞭敲闷棍,奈何看不见敌人在哪里,而无形的杀气已至,只能退回了密室。 站在密室门口,秦玉柏内心一声长叹,知道今天是逃不出去了。 他当机立断,决定采用下下之策,也就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毁尸灭迹!你们不是要栽赃给我吗,我把罪证毁了,你们还如何栽赃?只是这样一来,能证明齐鹜飞清白的证据被毁,要帮其脱罪就很困难了。所以才说这是下下之策。 秦玉柏不进反退,就要对禹经武的“尸体”动手。 旁边的范无咎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老司长是要干什么,还以为他入魔了。 秦玉柏一掌拍去,掌力刚发出,忽然自密室暗处射出两道乌光。 他暗道不好,这里也有埋伏! 转身收手避开,刚要反击,忽听外间有人说话:“秦司长,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回头就看见了办公室大门口进来两个人。这两人他认识,都是后勤处的,一男一女,女的和王琼花一个办公室的。 这下就尴尬了。秦玉柏此时举着手,很明显的战斗的样子,而他的脚边就躺着禹经武的尸体。 女的立刻惊叫起来,男的还算理智,吓得连忙捂住女的嘴巴。他很清楚,如果秦玉柏杀了禹经武,这事被他们撞见了,此时叫喊,不是嫌命长了吗? 然而女人的惊叫声已经传出去了。 秦玉柏也是无奈。这两人绝不是陈光化的心腹,一定是陈光化安排好了,故意在这时候让他们来撞见自己的“惊人之举”。 要杀这二人灭口是很容易的事,后勤处的职员法力低微,但他们都是无辜的人,又都是自己的老部下,秦玉柏不忍下手。更何况,陈光化既然有这样的安排,必然还有后手。 女人的惊叫声终于引来了更多的人,大约有三五个。其中一人大胆地进来,指着秦玉柏,颤声道:“秦,秦司长,你,你杀了禹处长!!!” 这人看上去惊魂落魄,但见他眼神中并无慌乱,且脚步稳定,进来后虽离秦玉柏很近,却还在潜杀阵保护的范围内。 秦玉柏知道这才是陈光化的人,其他几个应该都是被裹挟的无辜者。如今这情势,秦玉柏已经毫无办法,百口莫辩。 然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口忽然红光一闪。这红光的亮度极高,把周围所有的光线都压了下去,人们只觉得眼前一片红色。也只有秦玉柏这样法力高强的人,才勉强能看出那是火焰,而神识中则感觉到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门口的人们同时回头。然而,这就是他们此生的最后一个动作,也是他们能见到的这世界的最后的风景了。 接着,这些人的身体就化成了灰烬。准确地说,连灰烬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秦玉柏尽管见多识广也无法不惊愣在那里。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光和火焰,一般人,哪怕是天仙发动的三昧真火他也见过,根本不是这样的。假如这是法术的话,他不知道是哪一种法术,更无法想象谁能使用这样的法术,或者又是什么样的神器。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天军显然比秦玉柏和范无咎的反应更快。他们立刻发动了进攻,无数道白光从房间的各个角落里射出,射向门口。 红光再次一闪。 这一次,光焰的来势更加猛烈,仿佛一枚红色的炸弹,在门口炸开,红色的火焰涌进来,瞬间弥漫了整间办公室,然后窜进了密室。 秦玉柏和范无咎同时被火焰包围。 但除了一点点热,他们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仿佛那不是火焰,而是沐浴在夏日夕阳温柔的光里。 只一眨眼的时间,红光就熄灭了。 眼前只剩下了一点小小的红色的火焰漂浮在空中,似乎在警戒着什么。 秦玉柏神识所见,隐藏在屋子暗处的潜杀者消失了,这七个人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包括埋伏在密室深处的人也不见了。 他看向周围,房间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密室里的东西也完好无损,最重要的是,地上的禹经武和那个无面神像也完好无损,而刚才从无面神像上发出的缠绕秦玉柏手臂的黑气已经被烧化。这东西倒是没有完全消失,而是落在地上,化作点点黑色的污迹,正好成了魔气存在过的证据。 漂浮在空中的红色火焰扭动了几下,慢慢涨大,化作一个人形。 范无咎这才恍然,大喜道:“火灵儿!” 第八百一十七章、 好靠山 秦玉柏没有见过火灵儿,也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不过他还是有点眼力见的,这东西肯定不是人,也不是一般的妖物,看着更像是先天之精。从法术效果和五行来看,应归属于火,乃是火之精。 刚才一把火,就把潜伏在这里的天军士兵全不消灭了,而且一点痕迹都没留,最关键的是,除此之外的东西,包括他和范无咎二人,都是毫发无损。 这实力,不知到几品,秦玉柏简直不可想象。天下火之术和火之器,能做到如此的,只怕绝无仅有了。就算天上的神仙,哪怕红孩儿的三昧真火,甚至哪吒亲至,拿出九龙神火罩来,虽然威力更大,但效果也未必能更好了。 见范无咎亲切称之为“火灵儿”,秦玉柏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此物必是先天火精,只是不知从哪里来的,怎会和范无咎认识,又怎会恰在此时来救他们? “你怎么来了?”范无咎问道。 火灵儿道:“教主师兄让我来的,说你们万一落入陷阱,被人困在这里,就让我把这里的人都烧了。” 范无咎点头“哦”了一声。秦玉柏却疑惑重重,面对实力如此恐怖的火灵儿,他也不敢不恭敬,抱拳道:“多谢救命之恩,不知是哪位教主,贵师兄又是谁?” “教主就是我师兄,师兄就是教主。”火灵儿答道。 秦玉柏愈发糊涂了,这都是什么呀!好在旁边的范无咎给他解释了:“这是火灵儿,从盘丝岭来的。他说的教主就是齐鹜飞。” 秦玉柏恍然,可心头却是大震。盘丝岭上竟然有这样的精灵! 一只盘瓠神兽已经令人吃惊,多少千古名门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在盘丝岭上看家护院,被人当成普通的老黄狗。如今竟然又出现了一个火之精。要知道,这种先天之物要成精,除非圣人点化,否则亿万劫也不可能。这东西,要么是天地初开之时机缘巧合开启了灵智,要么就是被圣人点化过的。无论哪一种,都不应该出现在盘丝岭上。 黄花观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无机子这家伙又到底是什么来头? 秦玉柏当然不会想到火灵儿把齐鹜飞喊作师兄是因为羲皇的原因,他自然把它当做是无机子调教培养出来的灵物了。 震惊之余,秦玉柏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做错选择。这一把,恐怕是赌对了。 不过现在他也有些明白陈光化为什么紧盯着盘丝岭不放了,这家伙恐怕早就知道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也绝不会是为了报复齐鹜飞,或者打击政敌那么简单。 “你刚才说什么教主?”秦玉柏隐隐猜到了什么,他希望这只是火灵儿的用词不当。 单纯的火灵儿却不管那么多,说:“对啊,师兄就是教主,刚刚当上的。” 范无咎虽然憨,却也知道此事是不能对外说的,秦玉柏就算和齐鹜飞关系好,毕竟也是天庭的干部,不能被他知道万教的事。 便道:“就是个称呼而已,有时候叫他掌门,有时候叫他教主,但我更喜欢喊老大。反正山上也没个正经,叫什么的都有。” 秦玉柏哪里会不知道范无咎的这点心思,但他更知道绝不能再问下去了。万一问出点什么来,自己便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就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范无咎的说法,又对火灵儿说:“以后在外人面前不要叫他教主。好了,这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你任务完成了,快去向你师兄复命吧。他那边更危险,更需要你的保护!” 火灵儿一听,一拍火脑门,叫道:“哎呀,你说的对。”便红光一闪,原地消失了。 秦玉柏这才看着范无咎,说:“你们找了个好靠山呀!” 范无咎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愣愣地听着,也不知道怎么回。面前毕竟是从前的老领导,官比他大好几级,以前要见都不容易的。 如今领导明明又升迁了,自己则连正式工作都没了,怎么反而感觉距离上更近些了。范无咎隐隐觉得,这可能是在盘丝岭上的这段日子,那平等快乐的氛围影响了他。 …… 不知何时,盘丝岭上空飘来了许多乌云,遮住了天光。不一会儿,就淅淅地下起了小雨。 雨丝落在齐鹜飞的头上,冰凉冰凉的。 他抬头看了眼,这云和雨来的有点奇怪,他记得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好天气。 雨水当然落不到修行人的身上,但陈光化还是皱了皱眉。看着眼前层层叠叠的山影,他的怒火也忽如被雨水浇灭了似的,燃烧不起来了。摸了摸脸上的伤疤,想起不久前的那次失败的盘丝岭之行,此刻心有余悸。 他有些担心,今天的计划尽管严密,但会不会玩的太大了? 真正的谋略是要有清晰的目标,严谨的逻辑,并尽可能节外生枝的。在设计对付齐鹜飞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些脱离目标了。理性来说,把齐鹜飞整垮除了满足他复仇的快感之外,并无更多的好处。而如今,他更是把报复的对象扩大到了秦玉柏,这无疑给整个方案增加了许多风险和不确定性。 这不是那个隐忍的陈光化会犯的错误,而直到这一刻,盘丝岭上下起了冰冷的雨,他才仿佛冷静下来。可是,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能按计划进行了。 “大哥,密室里的安排正能把秦玉柏捆住?”他不无担忧地问道。 雷云生笑道:“放心,我在密室里留了一个七人潜杀小组和三名隐伏的高手,都是军中精锐,带的也都是好的装备。一旦踏入埋伏圈,别说秦玉柏,就是我也没法轻易逃出。” “这么厉害吗?” “那是当然。你是不知道我们近卫营特潜大队这些人的厉害,这种潜杀阵当年在域外与天魔作战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呢。” “李司令可真是不凡,竟然训练处这样的奇兵!”陈光化赞叹道。 雷云生嘿嘿一笑,道:“李司令当然不凡,不过这阵法却不是他发明和训练出来的。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真武大帝,正是他率军荡平域外天魔的。” “哦……”陈光化对上界军部的事自然也知道一些,不过这不是他关心的。他最担心的只有两条,首先就是秦玉柏,毕竟是一司之长,今日之后,就必然结下死仇。结仇还不怕,就怕今天的事弄出什么变数来。 既然雷云生说秦玉柏逃不掉,那剩下的就只有那条狗了。 “大哥,那条狗,你还是要当心啊!”他说。 雷云生点头道:“我这次是私自下界,不能带兵,所以只带了一百兄弟,都是军中信得过的。除了留在你办公室的十人,还有九十个。这些都是精锐,你不用担心。那条老狗就算是条真龙,我也给它剥下一层皮来。” 陈光化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有点放不下。老黄狗化身金翅盘瓠的样子就像雕像一样刻在他的脑海里,尤其是挡住哪吒的那一击,印象太深刻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齐鹜飞,这是他手里最有分量的棋子了。看见这颗已经是死棋的棋子,他就心里就舒坦了很多,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这时候,连云海过来向他汇报情况,盘丝岭外围已经完成合围。 “温凉呢?”陈光化问道,按理说,温凉应该和连云海一起过来汇报的。 “他旧疾复发,看上去挺严重的,已经回去了。”连云海道。 “旧疾?”陈光化冷笑一声,心里骂了句老滑头! 第八百一十八章、 离圣半步在初心 陈光化和雷云生说话的时候都没有避着齐鹜飞。齐鹜飞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寒意,不是害怕那一百天军精锐的埋伏,也不是担心秦玉柏落入陷阱,而是他们说话毫不顾忌他的存在,这说明他们已经把他当做了死人。 齐鹜飞原本以为陈光化费尽心机设下这么个圈套,最后总还是要让天庭来审判他的,但依照如今这情势,只怕搜刮完盘丝岭,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之后,就会对他下杀手了。 他们要的到底是什么呢?这是他最感疑惑的。难道师父还留了什么宝贝在黄花观的那个旮旯里?又或者连师父也不知道呢。 雨一丝一丝地落下来,山上的雾气开始变得凝重。他远远看见刘通穿过雨雾,来到近前。 刘通看了一眼齐鹜飞,眼神十分复杂。 “司长,陆承说要回去考虑考虑。”他汇报道。 “我们的条件你都说了吗?” “说清楚了。陆承很动心,但他有些犹豫,而且山上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范无咎呢?” “范无咎没什么脑子,听了就说要下山,被陆承阻止了。我看他们二人问题不大,就不知他们能不能说服山上的人了。司长您不妨再耐心等一下。” 齐鹜飞听到刘通说范无咎,心里就乐了。范无咎哪里在山上,明明去了城隍司嘛。他明白刘通为什么要这么说,就是为了帮自己拖延时间,多半上山谈判的主意也是他出的。齐鹜飞心里挺感激的。 陈光化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刘通有些心虚地弯着腰。 “再不开口可就没机会了。”陈光化突然说了一句,语气比天上落下来的雨还要寒冷。 刘通吓得一哆嗦,好半天才明白这话是说给齐鹜飞的。 齐鹜飞知道陈光化是在发最后通牒了,刚才他们的对话故意说给他听,也是为了让他明白,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么坦白合作,要么死路一条。可齐鹜飞相信,他们之间不存在合作的可能性,哪怕他交出陈光化想要的东西,还是死路一条。 陈光化对刘通说:“你去,继续和他们谈,就说齐鹜飞在我们手上,要么关掉盘丝岭的法阵,主动打开黄花观和盘丝洞的大门,等候审查。要么就等着给齐鹜飞收尸吧。” 刘通本意只是想通过谈判的方法拖延一下时间,并不是真的要做这个说客。从陆承的态度来看,黄花观似乎无意妥协,但齐鹜飞就在陈光化手里,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打算,陆承那个老头又怎么会如此有恃无恐。 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细雨如丝,织就一张绵密的网。看不见云外的天,也看不见山外的人。他担心齐鹜飞过不去这一关了,虽然放出了消息,但打碎功德碑这种事,谁又愿意来为他出头呢! “是。” 刘通答应一声,就又往黄花观去了。 看着刘通远去,雷云生问道:“兄弟,你觉得黄花观会投降吗?” 陈光化冷笑不已,道:“若是投降,刚才就该降了。” “那你还让刘通去谈?” “刘通三心二意,给我出主意不过是想拖延时间,以待救兵罢了。” “这么说他和黄花观是一伙儿的?” “那倒不至于。他就是耍小聪明,给自己留后路而已。我让他再去,就是要逼他一把,让他看清楚形势,莫再左右摇摆。” “他要是继续摇摆呢?”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光化轻描淡写地说。 …… 黄花观里此时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小青和昆奴原本是听陆承的指挥的,小青还向陆承建议趁着陈光化带人都来了盘丝岭的时机,他带几个人偷偷潜出去,到城隍司去救人。这个计划得到了山上的小伙伴们的一致支持。 陆承当然不忍打击她们的积极性,就没有反对,但也没有批准。 当小青听说齐鹜飞被押上山了,陈光化还以齐鹜飞的性命相要挟,她就跳了起来,就要冲出去救人。幸亏这时山上小青不是法力最强的人,而陆承经过立旗聚义之事,加深了他的威望,一声令下,总算被大伙儿拉住了。 陆承问大伙儿的意见,于是就分成了两派。一派主张以武力解决,大家一起冲出去救人。另一派主张先假意答应陈光化的要求,把人救回来再说。 陆承看着大伙儿七嘴八舌,不禁摇了摇头。这就是如今的新万教的主力了,他们将追随新教主一起开创未来。很难想象,这未来究竟会是个什么样。 不过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承想起当年君庭山廷议的时候,尹教主坐在中间,天干十帅在左,地支十二将在右,堂堂威仪不下金阙玉宫。 再看眼前,一个个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有盘腿的,有掏耳朵的,有吃东西的,有说一句就要翻一个跟头的……,发言也没个顺序,七嘴八舌,没大没小,哪里有一个教派的样子。这还是经过陆承调教了的,立旗聚义之后,规矩了许多的,要是放在以前,怕不是上房揭瓦的都有, 不过陆承并没有想要强行改变,一来这里妖多于人,脾性不是那么容易变的。二来,有些东西是齐鹜飞一直坚持的,比如平等相待,不搞阶级分化。 在一定程度上,陆承是赞同齐鹜飞的理念的,这也符合万教最初的教义。 当初尹长天带着新教崛起时,是对万教做出了改革的,改革的成果很显著,凝聚力、战斗力明显加强了,不再是一盘散沙,但问题也随之而来,组织结构和权力分配必然把一贯的平等打破,有了权力就会有斗争,有了上下尊卑之分,就形成了阶级。 陆承记得尹长天有一次和他聊天时问起他对万教未来的看法。陆承自然说教主千秋万代、前途一片光明云云,这也是他当时真实的想法。不光是他,大概所有的教徒都是这么想的。 但尹长天却说,万教不灭,但他所创的教会灭。陆承很吃惊,问为什么,你创的教不就是万教吗? 尹长天说他创教是为了复兴万教,为了复兴,他把万教改得不像万教了。万教能成为开天第一大教,就是因为万类平等。可它却在天道轮回后的强权斗争中衰落,几斤覆灭。为了复兴万教,他不得不掌握权力,用强权去对抗强权,用暴力去对抗暴力。这已经违背了万教最初的教义。他离入圣只差半步,这半步就差在离他的初心半步,永远无法踏过去。 所以他所创的教必然会灭,从万教到他的修行,都要推翻重来一次。 陆承原本是不太明白尹长天的话的,直到君庭一战失败,他不停的寻找失败的原因,除了调查叛徒之外,他也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 百年过去,他总算慢慢明白尹长天话里的意思了。 黄花观就是万教的缩影,是曾经的万教推倒重来后崭新的开始。齐鹜飞正在走尹长天跨不过去的那半步。 陆承很清楚,自己要做的,就是帮他跨过那半步。只是,这半步是何其艰难啊! 第八百一十九章、 要出手了 刘通再次上门做说客,陆承只好出面接待。这一次,刘通干脆开门见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老陆,到了这时候了,咱们也别说没用的了。我的能力有限,只能拖延点时间,消息是放出去了,但到现在也没动静,看来是不会有人来了。你们到底怎么打算?” 刘通说到最后的时候都有点急了。 陆承叹了口气,说:“刘判官的好意我代少掌门及盘丝岭上下表示感激。从今日开始,你就是黄花观真正的朋友了。我正要看看,会有多少人在这时候伸出援手,多少人落井下石。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今日之后就明了了。” 刘通骇然道:“老陆你是不是疯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里揣摩人心?齐站长就在外面,被绑着呢,刀架在脖子上,陈光化这次是动了真格的了,他正敢下手!” 陆承笑道:“判官勿急,陈光化要动我们少掌门的,可没那么容易。” 刘通道:“陈光化半步天仙,齐站长被枷锁束缚,他要杀人可是轻而易举的事。他身边还有个叫雷云生的,是军部的人,我猜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你们可要小心。” 陆承道:“多谢提醒。” 此时,虚空黑影一闪,不知从何处飞进来一只猫头鹰,落在陆承肩上,犀利的目光刺了刘通一眼,便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通鸟语。 陆承点头道:“好,再探,再报。” 猫头鹰就扇着翅膀飞走了。刘通愣是没看清它是从哪儿飞出屋子去的。 陆承看着惊愕的刘通笑了起来,说:“秦司长已经到了虹谷县,此事多有刘判官的功劳,多谢了。” 刘通从惊愣中缓过神来,心头一喜,虽然明知秦玉柏恐怕不是冲他的面子来的,虽然他也给秦玉柏放了消息,但秦玉柏在虹谷县那么多年,怕不止他一个人给秦玉柏通风报信,最主要的还是看在齐鹜飞的面子。不过陆承这么说,他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他松了口气,说:“既然秦司长来了,想必有解救的办法,我也放心了。那好,老陆,我就不打扰了。” 他正要告辞,陆承却问道:“你打算如何向陈光化复命?” 刘通一愣,道:“就说你们还在考虑,能再拖一时是一时吧。” 陆承却摇头不已,道:“陈光化不是笨蛋,他比你想象的还要聪明。我们都知道秦司长来了,他会不知道?此时他又怎会容你拖延?再说了,你的小心思恐怕他早已明了,让你来做这个使者本就有考验的意思,也是在看戏。此时你回去,他恐怕就立刻要拿你开刀,来个杀鸡骇猴,以儆效尤了。” 刘通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道:“不,不会吧……” 陆承笑道:“刘判官可想试试?” 刘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陆承道:“少掌门早就说刘判官是城隍司少有的聪明人,果然没有说错。” 刘通拱手道:“我也知道陆先生非一般人,有您加盟,黄花观必能如日中天。齐掌门有福啊!请先生教我,我该怎么办?” “刘判官过奖了。”陆承谦让道,“今日黄花观之难已不可避免,刘判官不若就此离去,远离是非之地,待风波过后再回来。” 刘通道:“陆先生此言差矣!我刘通虽只无所长,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走到了这一步,有怎能逃之夭夭,天下人不笑话我,我自己也要笑话我自己了。我这就回去复命,能拖一时是一时,能帮一点是一点,若是有机会帮齐掌门脱困就更好了。” 说完转身就要走。 一向坐得平平稳稳的陆承终于站起来,一把拉住他,道:“判官且慢!” 刘通不知何意,任由陆承拉着他的手臂往回走。 陆承把他拉到椅边,亲切地摁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判官乃是有大才之人,只是时运不济才混迹城隍司做个文书。飘花浮萍,不过无根之故,一旦有根,就是参天之木。” 这两句话正说到了刘通的心坎里。他也曾豪情万丈,也曾自命不凡,抛弃尘世繁华,入道修行。多少年了,那份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豪情早已消磨,只剩下一点不甘埋藏在心底。 知遇之感油然而生,他也隐约明白了陆承的心思。 陆承看他表情,知他动心,便道:“你此时回去必有危险,我家少掌门又是性情中人,平生最重情义,他与你交往非浅,又知你是为他奔忙才惹来杀身之祸,绝不会不管你,那时他要脱身反而更难了。” 刘通点头道:“齐掌门的确是重情义的人。陆先生,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陆承沉吟片刻,道:“你可知城隍司里有多少人是陈光化的心腹死党?” 刘通道:“秦司长在此经营百年,大多数人都是他提拔起来的,陈光化的心腹并不多,也就十来个吧。其他人听陈光化的话,只是服从命令罢了。就说上次来盘丝岭的事,底下就非议甚多。盘丝岭和虹谷县相依,齐掌门又曾与大家同事,人缘甚好,谁也不愿和黄花观发生冲突。” 陆承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大家素无冤仇,平日又多有往来,少掌门绝不愿意见到和城隍司的兄弟生死相搏。今日城隍司的布置,和陈光化的死党的行踪你可清楚?” 刘通道:“城隍司的布置我大概清楚。陈光化的心腹中,最重要的是两人,一个是他在副司长任上提拔起来的连云海,如今顶替了柳钰的位置,做了一队的队长,这次山上的布置主要也是由他负责。另一个就是治安处长禹经武,是陈光化当上司长后力排众议调来的,把甘鹏飞处长给挤走了。不过这次行动没有见到他,不知去做什么了,或许会暗中有什么诡计,你们要小心。其他人就不足虑了,几个都在陈光化的身边听候调遣。哦对了,原来的二队长温凉或许要留意些,他是墙头草,这次齐站长受冤,他立刻就倒向了陈光化,开会的时候比谁都积极。” 陆承笑道:“温凉不足虑。他如果真是棵聪明的墙头草,此时就该好好摇摆,而不是倒向一边。至于禹经武么,估计你以后不会再见到他了。” 刘通一愣,不知此话怎讲,听这一丝,禹经武莫非是…… 他还在思考,陆承忽然神情一凝,道:“刘判官,陆某有一件大事想要拜托你。” 刘通正身道:“什么事?” 陆承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少掌门又是重情之人,今天的事是黄花观和陈光化的私人恩怨,不应连累城隍司的兄弟。陆某想请刘判官出面,去劝劝大家。” 刘通想了想说:“这事我可以去办,我相信兄弟们也不愿但有个难处。此次行动负责人是连云海,有他在,我的话恐难奏效。” “连云海法力如何?” “近四品吧。” “三品而已嘛!”陆承哈哈大笑,拍了拍手,叫了声:“圆觉!” 只见旁边的小门开启,从门内走出一个穿着俗家衣裳的光头大和尚来。 刘通还在疑惑此人是谁,陆承已经下令: “圆觉,你随刘判官前往,拿下连云海,生死不论!” 第八百二十章、 奉命前来拿你 刘通看着圆觉,顿觉有些恍惚。黄花观里藏着个把妖精他能理解,天下宗门哪一家不偷偷养几只,以此显摆自己宗门的实力?只是像旺财那条老狗竟然挡住了哪吒的乾坤一击是在有些夸张罢了。 但黄花观什么时候养起了和尚啊? 看眼前这家伙,肥头大耳的,虽然未穿僧衣,但无论看脑袋还是站立的姿势,尤其是稽首的动作,分明就是个和尚。 “这位是……?”刘通问道。 “他叫圆觉,是少掌门新收的徒弟。”陆承道,见刘通那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他以前是佛门弟子。” 圆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憨笑道:“嘿嘿,头发还没长出来,好像长不出来了。” “啊……哦!哦哦!” 刘通讶然,他以前经常来盘丝岭,毕竟黄花观是本地第一大宗门,城隍司和黄花观之间有什么事情,都是刘通来跑腿传达。在城隍司里,要论对盘丝岭和黄花观的熟悉程度,没有人能超过他了。他记得上次上山是为了找无机子开会,那天还收了齐鹜飞二两蛛丝。 那时候的黄花观不说家徒四壁,也是破破烂烂,观里除了师徒俩,就一条老黄狗。 这才过去多久啊! 新修的殿宇,新修的大路,这都好说,无非花钱嘛。可这和尚徒弟从哪儿来的?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难道有钱还能使和尚还俗? “听说齐站长收了徒弟,还以为是个少年……” “那是大徒弟,他行二。”陆承道。 “连云海实力不俗,身边也还有几个听他话的,要拿下他可不容易。” 在刘通看来,齐鹜飞虽然屡次大战都创造了奇迹,但那只能归结为他的气运之好,实力上毕竟有限,连地仙证都没考,宗门大会上刚刚被破格认定为地仙实力,他的徒弟又能有多强? 陆承笑道:“刘判官勿忧,放心带他去就是了。” 刘通想事已至此,也无可挽回了,大不了自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连云海拿下。陆承派这和尚一起,只怕有监督之意,只希望他不要碍事就行。又看了圆觉一眼,狠了狠心,跺脚道:“好吧,走。” 二人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黄花观外观的后门出去,沿丛林小道,朝着盘丝岭外围的封锁区走去。 刘通当然知道连云海在哪里,但山上的法阵已经启动,他们所行之处又在法阵之内,所以不能直行,必然曲折迂回。刘通指明方向,圆觉则在前面带路,几步左拐,几步右拐,脚它踏在何处,全都有讲究,不然就很可能受到法阵的攻击。 一路行来,刘通越走越是惊诧。他虽谈不上精通阵法,但对奇门也略知一二。盘丝岭的法阵之庞大复杂,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过去他也知道盘丝岭有法阵,齐鹜飞第一天到城隍司时还给秦玉柏介绍过,当时他就在场。他觉得齐鹜飞很能夸大其词,秦司长估计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今日一见,发现齐鹜飞不但没有夸大,反而说的过于谨慎保守了。就这阵法,除了那些煊赫的超级大宗门之外,恐怕没有几个比得上的。 刘通跟着圆觉,一步也不敢走错,生怕落入了什么陷阱,还要圆觉来救,在这个黄花观的三代弟子面前丢了面子。 七拐八弯地穿过或疏或密的丛林,他们很快就出了法阵,到了盘丝岭外围。 城隍司的人已经把盘丝岭外围围住,除了倾巢而出的人员外,城隍司内积攒了数百年的能用的法器也都被搬了出来,包括几款最新式的武器,其中就有陈光化上次炮轰盘丝洞的那门开山法炮。 连云海能得陈光化器重,并不是靠溜须拍马上位,他是有真本事的,只是过去总也得不到重用,自觉怀才不遇,被陈光化提拔后,为报其知遇之恩,自然凡事不遗余力。他布置的外围防务,把城隍司的资源和盘丝岭的地形利用到了极致。 尽管城隍司的人力有限,要围住偌大个盘丝岭本不容易,但在连云海的调度之下,竟如一张大网,恢恢无漏。山上若真动起手来,只要一声令下,他的人就立刻能从四面八方冲击盘丝岭的防御法阵,收缩包围圈。山上的人若想逃走,除非大规模突击一个方位,否则就会遭到严厉的阻击。一个点受到攻击,周围的支援会马上赶到。 巡视了一圈,连云海站在临时指挥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是他被提拔后第一次真正展现才能。司里对于他的火箭蹿升多有不满,今日就要让那些人看看,他上位靠的是真本事! 为此,他甚至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他希望山上不要那么顺利,最好出点纰漏,让山上的妖精跑掉,让他有用武之地。还有一件事大家都不知道的,就在几天前,他的实力突破了四品。这是一道极难迈过的坎。在现在的城隍司,也只有陈光化和禹经武在四品之上。这样的实力,只要有好的表现,升职是必然的。他不敢说取代禹经武,但至少能当个副处长吧。或者齐鹜飞倒台后,潜龙湾站长的职务空缺出来,也可以考虑。别人嫌那里清苦,他却不嫌弃,再差也是个副处级干部,而且说不定有和龙宫走动走动的机会。 这么想着,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后,他就看见了刘通。 “刘判官,你不是去谈判了么,怎么到这儿来了?”禹经武问道。 “哦,谈完了,司长让我来通报一下。” 刘通假装放松,实则暗蓄真气,准备发动全力一击。他没有把握一下子连云海打倒,但拼着受伤,也要让连云海失去还手之力。以他的估计,连云海的实力在三品上接近四品的样子,自己突然发难,以有备攻无备,成功的概率应该有六成。两败俱伤之后,附近的城隍司队员很快就会围拢过来,最近的肯定是连云海的心腹,这就要看这个半路还俗的和尚能不能搞定了,希望陆承不要骗自己,这和尚或许真有几分本事,只要搞定了连云海最亲近的几个,剩下的就好办了。凭着在城隍司多年的好人缘,他相信以三寸不烂之舌,能说服他们。 “有什么进展吗?”连云海问道。 “算是谈妥了吧,盘丝岭上的人决定投降了。”刘通说。 连云海有些失望,看了刘通身边的圆觉一眼,问道:“他是谁?干什么的?” 刘通刚想把话编得圆满一点,忽听圆觉答道:“我叫圆觉,是齐鹜飞的徒弟,奉命前来拿你。” 连云海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刘通则大惊。心说,陆承啊陆承,你居然派个傻子和我一起来,这不是害我吗?! 他把心一横,想着既然已经穿帮,那就趁早动手吧。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见圆觉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拐,随手一抡,拐杖便化作一条黑色蛟龙,扑到了连云海身上,连腰缠住。 连云海惊惧不已,被黑蛟缠住,动弹不得。 只听圆觉道:“陆先生说了,生死不论。” 握住拐杖的右手紧了紧,便见那乌龙用力一卷,嘭一声,连云海的身体便被搅碎了,扬起一片血雾,魂魄飞起,却被乌龙带走,消失在一大片黑光里。 第八百二十一章、 将军令 盘丝岭上空阴云秘密,一些黑色的小鸟在如丝的细雨中穿梭飞翔,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飞行的轨迹散而不乱,和盘丝岭上那些参天的大树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其中竟暗合着奇门之道。 然而不管怎么盘旋,它们的中心始终围绕着山上的一颗老榆树。落下,飞起,远去,落下,飞起,远去……永不停歇。 在榆树虬曲的枝桠间,蹲着一只夜猫子。它耷拉着脑袋,蜷缩这身子,似乎怕被雨淋到,看上去像是没有睡醒的慵懒样子。然而,只要有一丝风吹草动,它就立刻警惕地站直了身体,眼里露出精灵般的凶光,随着脖子的转动,把周围照一个遍。 一只小鸟飞来,落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就又飞远了。 夜猫子忽然张开翅膀,从树上飞了起来。它在空中盘旋一圈,然后朝着老榆树北边飞去。那里有一片石崖。 就在它飞到榆树和石崖间的空旷地时,那里的空气恍如水波般动荡起来。夜猫子穿过波光,波光便平息下来,连同夜猫子一齐不见了,只剩下高耸的岩壁和老榆树相对而立。 老黄狗慵懒地趴在黄花观的门口,岭上的风吹来呼呼地响,头顶那块斑驳的古老的石板仿佛随时会掉下来,但老黄狗却不为所动,除了偶尔抬起眼皮看一眼门外正对着大门的老榆树外,就是一条死狗。 直到榆树上的那只夜猫子飞来,冲破了结界,它忽然噌一下站起身来,警惕地看着那光影变换之处。直到光影消失,它才又重新躺下去,继续呼呼大睡,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夜猫子没有看老黄狗一眼,翅膀带风,从黄花观的门头上飞过,只一闪,就穿过了宽阔的前院,出现在了三清殿中。 这里并不像最初那样吵闹,大伙儿或坐或站,全都保持着沉默,静静地看着坐在中央椅子上的陆承。 夜猫子落在陆承肩上,这一次,它没有像在前山外观内刘通在场时那样使用鸟语,而是用人语说道: “报告先生,圆觉已经解决连云海,刘通正在说服城隍司众。” 陆承面露喜色,道:“好,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夜猫子又道:“纳兰城方向来了两拨人,一共数百众,其中一拨是端木家和王家的人,由端木老爷子领头。另一波身份不明,不过张启月已经联系上了,说他们都是来帮忙的。” 陆承微微点头,道:“雷云生的情况查清了没有?” 夜猫子道:“雷云生现在还和陈光化在一起,他带来的人很会隐藏,实力应该强于城隍司的人,目前已经发现七十多个,从他们潜伏的位置来看,是按天罡三十六和地煞七十二布阵,所以理论上应该有百人左右。” “嗯,知道了。”陆承对夜猫子的侦查能力很满意,“教主那边怎么样了?” 底下的人都竖起了耳朵,尤其是小青,瞪大了两个眼睛紧紧盯着夜猫子。 夜猫子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些目光,抖了抖羽毛,说:“教主暂时安全,陈光化还没有要伤害他的意思,应该是要用教主来威胁我们打开观门。” “城隍司什么情况?”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火灵儿已经赶回,那边的问题应该是解决了。我这就去核实清楚。” 夜猫子说着就要走,却被陆承阻止了。 “不用去了,火灵儿既然已经赶回,就说明那边没有大危机了。告诉你的小伙伴,不要再盯着城隍司了,那里应该会有大人物来,不要被他们发现你们。” “是。”夜猫子答应道。 小青还想问什么,却见陆承已经闭上了眼睛,面沉似水,她知道这位陆先生正在思考良策,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打扰他,所谓策无遗算,万一影响到他,不小心有什么疏漏,就麻烦了。 短暂的沉寂过后,陆承睁开了眼睛。人们知道,先生要分派任务了,纷纷摩拳擦掌起来。 陆承对夜猫子道:“你去办两件事,一,通知张启月,让纳兰城来的援军埋伏在彩虹谷东边,这边战斗起后,阻截让雷云生带来的天军。告诉张启月,这些天军实力不俗,武器更是先进,让他们记住,不用穷追猛打,只要虚张声势,保证不让任何一个从东边逃走。” “二,去一趟起蛟泽。我让林林山往龙宫借兵,他们就躲在起蛟泽中。你让他们快速东进,埋伏到盘丝岭西侧雁行峰,收住口袋,在那里消灭溃逃的天军。” “是!”夜猫子答应一声,翅膀一扇,往窗外飞去,只一闪,便消失在虚空之中了。 “戌将军何在?”陆承叫了一声。 只听观门咣当,平地里忽刮起一阵旋风,一条黄狗带着沙尘从门外冲进来。 “汪汪!在!先生,汪,在!”老狗冲到陆承面前,龇牙咧嘴,嘻皮笑脸。 陆承道:“这次陈光化请来了天庭将领雷云生,此人实力不俗,不可小觑,你可有信心战胜他?” 旺财大声道:“有!汪!” 陆承点头道:“好,那你就做急先锋,战斗一起,你别的不用管,只管雷云生一个,就算一时不能胜,也要拖住他,不让他伤害到教主。” “先生放心,汪一定办到汪!” “去吧。” 旺财颠颠地跑了出去。 “小青,昆奴!” “在!” 小青见这次这么快就给她分派任务了,脸上一喜,跳了出来。 随之昆奴也走出来。 “先生,要我们做什么?” “你二人前去营救教主,雷云生交给旺财,你们主要牵制陈光化。陈光化修为已达半步天仙,你们要小心再小心。陈光化见你们两个女娃,必然轻敌,不至于立下杀手。你们只需拖延时间即可。” “是。”小青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是速战速决,而是要拖延时间,但她知道此时不能违背先生之命。经过狮驼岭之行,她比过去成熟了许多,不再那么任性了。 “申将军何在!”陆承又叫道。 猴子一个跟头翻出来,道:“我在!我在!” “你随小青昆奴之后,营救教主。教主被城隍司的枷锁锁住,那枷锁是特殊材料制成,能锁人神魂,等闲法器不能破坏。”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把钥匙,“我这里有一把钥匙,你拿它去,等小青昆奴把陈光化引开,迅速打开教主身上的枷锁,助教主脱困。” “是。”猴子答应一声,接过钥匙,退到了一边。 “酉将军!” “在!” 锦鸡司晨走出来。 “你率领山上众兄弟,配合法阵,巡视全山,击杀埋伏的天军。重点攻击南北方向,能歼灭就歼灭,不能歼灭就放他们向西跑。” “是!” 锦鸡得令而去。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不辱使命 看着大伙儿都有活儿干了,屎蛋着急道:“那我呢?我呢?” 陆承笑道:“你就守在紫竹林。” 屎蛋一听更急了:“啊,我就守紫竹林啊,那不是和平时一样?我不干!我要出去打仗!” 陆承脸一沉,道:“这是命令!你要违抗,就要按军令教规处置!” 屎蛋一脸委屈的样子,呼呼的喘着气,气里冒出火来,被旁边的蛤蟆一口水给淹了,之剩下一缕白烟儿,缓缓升起,在三清殿里飘荡。 陆承脸色缓和下来,笑着说:“紫竹林乃是黄花观中枢,最是重要。而且我一会儿要在紫竹林中摆祭坛,你要为我护法。我这条老命,都要交给你了!” 屎蛋一听这么重要的差事,立刻就开心起来,道:“好好,那我就镇守紫竹林,保证先生安全!” “好,那你现在就帮我去把桌椅贡品放置好,我一会儿就来。” “是!” 屎蛋摇摆着屁股,开心地走了。 陆承朝叶问天招了招手,道:“问天,你过来。” 叶问天走到陆承近前,道:“先生有何吩咐?” 陆承说:“一会儿我要在紫竹林中施法,山上的事虽已尽数安排,但战事一开,变数甚多,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你来主持大局。” 叶问天大惊道:“这怎么可以!问天年幼,道法低微,如何能当此重任?” 陆承道:“你是黄花观三代弟子之首,也是教主的首席大弟子,自当挺身而出。今日之变局,看似危乱,但和将来你们要面对的一比,实在不算什么。你今日若不能担当,将来就更不可能担当。此事也是你师父的主意。” 叶问天一听是师父的主意,便不再推辞,虽然心中尚忐忑,但也有着难掩的兴奋。 陆承便又交待了一些事情,让他把我好总体原则,至于细节倒没有多说,而是让叶问天放手去干。 “苏姑娘!” 陆承在山上颇有威严,尤其是发号施令之时,俨然一派将帅军师之风,唯对苏绥绥十分客气,面上保持着三分恭敬。即便此时,也不喊她名字,而是叫一声苏姑娘。 狐狸绥绥而来,道:“先生有何吩咐?” 陆承道:“御敌于外,其心在内,将士奋发,为保其家,今日一战,关乎生死,这黄花观就交给你了。你的责任比谁都要重大。” 苏绥绥道:“先生严重了。绥绥无能,不能助力沙场,只能留在观内预祝大家平安归来。绥绥一定竭力护好观院,待将士凯旋。” 陆承点头道:“前院后院,两侧长廊,中央大殿的隐藏阵法开关你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你记住一点,若战事蔓延到了黄花观,千万不要管紫竹林,我和屎蛋自能应付。你要护好观内不能战的人以及重要五品,迁往盘丝洞。此战若是失败……” 刚说到失败二字,苏绥绥忽然打断道:“没有失败!绥绥相信陆先生的庙算,更相信齐哥的天命。” 陆承微微一愣,这世上哪有百分百成功的计划?总要做万一的打算。苏绥绥冰雪聪明之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见苏绥绥神色,忽然明白了,她是已下定了决心,生死要和齐鹜飞一起了,若此战失败,她也不会独活,所以才说没有失败。 陆承轻叹一声,道:“你可需要帮手?” 苏绥绥想了想说:“要不,就让乐姬留下来陪我吧。我们姐妹好有个照应。” 她其实是担心乐姬没事做,盘丝岭全山都动员了,就连一些刚开灵智的小妖也都要负责法阵的运转。要是不给乐姬分派任务,心里难免会失落。 没想到陆承却说:“她不行,她另有重要任务。” 乐姬又惊又喜,连忙道:“陆先生,什么任务,请尽管吩咐。” 陆承笑了笑,他知道乐姬和别人不同,她是海里来的,又是以绝色而出名,和从小出生在这里的那些哈精蛇怪不同,别人或许没什么想法,她自己心里总有想融入却融入不了的隔阂,又怕别人说她是花瓶。他故意到最后才给乐姬派任务,就是要她心中的失望到极致,然后再给以希望,才会分外卖力。而今天要给她的任务,也恰恰是最危险的。 “乐姬,我听说你的梦幻泡影隔绝空间,能挡住天仙一击,是不是?”陆承问道。 乐姬答道:“的确能另辟时空,能不能挡住天仙一击,我没有试过,不敢作保。” 陆承道:“那你可愿冒一次险?” 乐姬道:“教主曾救我性命,又得自由之身,在盘丝岭认识了那么多姐妹朋友,这里就是我的家。如今敌人犯我家,自当挺身而出。乐姬甘愿冒险,请先生吩咐。” 陆承点点头,拿出一道符来,又拿出一瓶药水,轻轻倒在符上。说道:“这是觋罗符,你拿着此符,以梦幻泡影护身,待旺财和雷云生大战之时,靠近雷云生,以神念锁定他,将符纸丢出,口念咒语‘咸彭朌命,姑谢即令,射!’即可。” 乐姬正要去接符纸,陆承却缩回了手,叮嘱道:“旺财与雷云生俱有天仙之威,你夹在中间,一定要小心。若梦幻泡影不能挡住他们战斗溢出的法力,你很可能受重伤,甚至殒命,你可想好了?” “先生放心,就算丢了性命,乐姬也无怨无悔。” “好。”陆承这才重新将符纸交给她,“我在此符上撒了魔液,此符已沾染魔气,你一定要小心,不能让魔气沾身。” 苏绥绥冰雪聪明,马上明白了陆承的用意。觋罗金箭符十分厉害,上次就一箭射死了千里之外的蝠妖。雷云生的底细摸不清楚,这是怕旺财吃亏,所以才要用觋罗弓来对付雷云生。至于符上的魔液,并非怕一箭射不死雷云生,而是要让雷云生沾染魔气。一则可以给齐鹜飞洗脱罪名,二则将来调查起来,盘丝岭此次自卫战的对象就不是天军,而是魔道。上面自然也就不好追究什么。 乐姬小心翼翼地接过符纸,道:“先生放心,乐姬一定不辱使命。” 任务分派完毕,大家都得令而去,陆承拍了拍叶问天的肩膀:“这里就靠你了。” 说罢就去了紫竹林。 屎蛋已经在林中等候多时,祭坛早已按照要求摆好。陆承将墨匣打开,取出银弓金箭,默念咒语,弓箭浮空,张弓满弦,箭指虚空,虚光浮影间,呈现出盘丝岭的山景,那正是持符的乐姬所行的山路…… 第八百二十二章、不辱使命 第八百二十三章、 云谲 刘通一去不返,陈光化并不怎么惊讶,他此举本就有试探刘通的意思。这些秦玉柏的旧部,要完全效忠于他是不可能的。只是刘通的去意如此坚决,竟连回来回个话做做样子都懒得做了,这让他有些恼怒,更起了无穷的杀心。 “兄弟,动手吧。”雷云生说。 陈光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雨丝如细密的箭镞般落下,团团相连的乌云刚好覆盖了从雁行峰到虹谷县的整个盘丝岭地界。他总觉得这云有点奇怪,只是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在最初起疑心的时候,他就上去看过,就是正常的云团,至少他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雷云生说他太紧张了,呼风唤雨的法术并不难,他就能做,但用法术驱使来的云雨根本不是这样的。除非他们的法阵已经强大到能借助千里地气来改变气候,但这毫无意义。而且法阵要做到这种程度,就要把从起蛟泽到西海的地界全部纳入其布阵范围。虹谷县就在盘丝岭边上,城隍司不可能察觉不到。 陈光化觉得雷云生说的有道理。雷云生法力高强,又在军部服役多年,经验丰富,他都没看出问题,想必是自己多疑了。 同样在抬头看天的齐鹜飞却很清楚那是什么。他曾经花了很长时间研究秋官珮的用途,他不相信这么古老的东西只是用来载人载物的运输工具,在“见龙在田”法术的观察中,秋官珮的光芒夺目,说明它是极其高级的法宝。直到他在鬼国宇文长在那里拿到了春官珮,得知此珮乃上古雨师的信物。回来后他告诉了陆承,陆承说雨师珮有行云布雨的功效,可以用在阵法之中。 齐鹜飞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其中的奥妙,最近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他就把两块玉佩都交给了陆承。 他一看见天上的云,就知道了这是云师珮的功效。陆承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两块玉佩和法阵结合起来,并发挥出了功效,说明他在奇门数术方面的造诣比齐鹜飞只高不低。只是齐鹜飞也没弄明白,这有什么用?恶劣的天气对陈光化的行动并无阻碍啊!难道陆承发现了什么新的功用? 齐鹜飞和陈光化同时看天,二人心中各有疑惑,或谓之各怀鬼胎。天上的云却不管他们,自管汹汹的涌动着,挤出水分来,丝丝地往下洒落,仿佛在提前为即将死去的人哭丧。 陈光化看不出这云的异常,却也觉得晦气,就把气撒在齐鹜飞身上,一把揪住齐鹜飞,提在空中,阴冷地笑道: “齐站长,你的人缘好像不怎么样么,是不是平时对山上的同门太严苛小气了,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救你。” 齐鹜飞从他脸上那狰狞的伤疤里看到了杀气和怨气。 他知道陈光化要动手了。如果陈光化此时要杀他,齐鹜飞是毫无还手之力的。好在火灵儿已经回来了,齐鹜飞也知道了城隍司内发生的事情。他很庆幸自己把火灵儿派过去,否则的话秦玉柏和范无咎就会落入陈光化设下的圈套之中,如果那样的话,那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有火灵儿在,他就不怕陈光化和雷云生突然对他下杀手。 火灵儿去城隍司的时候,陈光化毫无所知,雷云生倒是察觉到了,但也仅仅是起了疑心。按雷云生的说法,火灵儿的实力已经到了九品真仙境界。雷云生不相信盘丝岭会出现这样的高手。 齐鹜飞不知道火灵儿有没有达到九品,也可能是雷云生高估了,毕竟火灵儿是先天真灵,经过圣人点化,凝聚火焰山上的六丁神火而成,与一般人的修行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又无实体之形,来去虚空无痕也是很自然的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齐鹜飞相信火灵儿的实力应该在雷云生之上。 其实要解决今天的事情,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火灵儿一把火把这里所有的人都给炀了。就像在火焰山上对付仙盾局的那些人一样。之所以不这样做,齐鹜飞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首先,盘丝岭现在的实力非常有限,要想发展壮大,还要借助各方势力,尤其是天庭的资源。所以现在绝不能公然和天庭作对。陈光化设下层层圈套,上面有没有人知道?圈套的背后还有没有更大的圈套?除了雷云生之外,还有没有人藏在暗处?这是齐鹜飞不敢保证的,也是必须要弄清楚的。 其次,就算陈光化的圈套仅限于此,来的人也只有雷云生。但把他们都杀了,一个是地方城隍司的司长,一个是天庭将领,上面必然会来调查。齐鹜飞绝不敢小看上面的人,认为自己能蒙混过去,更不希望把盘丝岭的实力暴露在天庭面前,尤其是自己坠入魔道打碎功德碑的冤屈还没有洗清的时候。 所以如果要杀,就必须杀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点隐患。他虽然相信火灵儿的实力,但却并不知道雷云生的底细,万一火灵儿杀不了他,被他跑了呢? 在发现自己落入圈套之后,齐鹜飞很快就想好了几种应对之策,其中的最佳方案还是将计就计,以圈套来应对圈套。所以他才会故意被抓进地牢。只是如今雷云生的出现,和陆承在山上搞得那一出聚义行动,让事情有了更多的变数。 齐鹜飞大概猜到了陆承想要干什么,以及他会怎么做。他没有看到刘通回来,就知道刘通估计是被陆承说服了,现在很可能去外围说服城隍司的其他人。他猜陆承会在刘通身边派个人,然后帮着刘通把陈光化的心腹比如连云海先解决掉。所谓擒贼擒王,只要解决掉了连云海,凭着刘通的三寸不烂之舌,应该能说服其他人,大家同事一场,就算不能倒戈,至少也保持个中立。 他想来想去,这个差事很可能会派给圆觉。因为除了他,没有更合适的人了。盘丝岭上能公然露面的,只有小青、昆奴、叶问天、圆觉、苏绥绥、乐姬、旺财和至尊宝。陆承不会让小青和昆奴去执行这样的任务,叶问天修为尚浅,苏绥绥有伤在身,猴子和乐姬也不足矣杀死连云海,而旺财作为实力最强又有五庄观撑腰的大妖,一定是用来正面对战雷云生的,那么就只剩下圆觉了。 齐鹜飞希望自己没有猜错。毕竟在城隍司工作了这么久,他不想和过去的同事起冲突,更不可能把他们都杀了。 他不知道陆承有没有调查清楚雷云生带了多少人来,以盘丝岭的法阵和山上那些人又有没有十足的把握把雷云生带来的这些天军精锐给消灭掉。但只要一打起来,就必须保证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还有一件事情让齐鹜飞有些担心。头顶滚滚的乌云能阻挡肉眼,雷电能扰乱空间,阻隔法力和信号,但真的能挡住天上那些人的目光吗?此时此刻,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这里呢? 第八百二十四章、 蝉迷 “山上的人听着,盘丝岭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关闭法阵,打开山门,接受天庭的调查。我們不会伤害无辜,也不会冤枉好人。只要主动投降,哪怕有过失,也可以减轻处罚。” 陈光化的声音很平静,却穿过山林和迷雾,穿透层层法阵,响荡在盘丝岭上空,比任何扩音喇叭或者通讯设备还要管用。 无人回应。 山林间变得特别幽静,连那细雨破空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 陈光化冷笑一声,拔出宝剑,随手一挥,一道剑光劈出,横扫而过,数百米内的树木全都被平整的削断,倒向一边。随后他将剑锋一转,对准了齐鹜飞。 剑气嘶嘶如蛇杏舔着齐鹜飞的脖子。 “别不识好歹,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们若负隅顽抗,等天兵攻破盘丝岭,山上的人全都得死!”陈光化不再那么平静,声调变得尖锐,语气中露出些许疯狂,“我数到三,你们再不投降,我就先杀了齐鹜飞,再将盘丝岭夷为平地!” “一……” “二……” 陈光化转过脸来朝齐鹜飞冷笑:“看来你的命是真不值钱。” 齐鹜飞才不相信山上的人会看着自己死在陈光化手里。不说陆承,就小青和昆奴,还有旺财司晨,他们怎么可能不出手? “我的命本来就不值钱,也就陈司长你把我当回事,如此兴师动众,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别贫嘴了。我现在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陈光化微运法力,手中的剑气更盛,剑芒割裂了齐鹜飞颈间的皮肤。 齐鹜飞感受着剑气的寒凉和脖子上因鲜血溢出而带来的微热间的强烈对比,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他知道是时候了。陈光化到底想要什么,也许只有在这时候才会说出来。在陈光化的眼里,齐鹜飞已经是一个死人,在死人面前自然无需保守秘密。 齐鹜飞看着前方高耸的山峦,假装有些失望,一脸的悲凉,叹了口气:“我真的不知道你说的那什么天子剑在哪儿。你为这个杀了我,我死不瞑目啊!” “那么金蝉呢?” “金蝉?什么金蝉?” 齐鹜飞一脸懵,这个是真不知道啊! 他看向陈光化,感觉不像是在掩饰,这应该就是他想要找的东西了。 “你不会是问观门口老榆树上那只夏天吵得要命的蝉吧?” 陈光化脸色一喜:“快说,在哪儿?” 这下齐鹜飞真傻了。 他原本只是敷衍地回答一句,以此想进一步套陈光化的话。没想到歪打正着,还真就是那只蝉。 特么的,你设计了层层圈套,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为了一只蝉? 齐鹜飞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是脑子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 他开始回忆那些个被蝉鸣吵得睡不着的夏日午后。 从他第一天到黄花观,那只蝉就在老榆树上喋喋不休地聒噪着了。但那时候他可不曾在意过,乡下哪里没有蝉鸣呢?诗人不也说过“蝉噪林逾静”的话么。也只有在每次辛苦地练完功想要睡觉的时候,蝉的叫声才会变得讨厌,蝉也因此才在他的世界里有了一丝存在感。 他也曾想过要去捉了那只蝉,并且有一次爬到了老榆树的高处,却被踩着风的师父一把揪了下来。师父说,这蝉是仙种,以后成果不可限量。齐鹜飞以为无机子是随口一说,仙种怎么没见你喂它点灵丹妙药呢。 陈光化这么一说,齐鹜飞就相信师父说的话是真的了。 他有些怪自己笨,怎么就把师父的话当耳边风呢?怎么就不能早点想到呢?看看如今这盘丝岭,养的蜘蛛化形成了人,养的看门狗化形成了盘瓠。还有前山后院的鸡啊蛇啊蛤蟆啊,一个个成了精,想想就这么一座山,哪来那么多稀有物种?哪有那么高的成精率?只怕都是师父满世界搜刮来散养在山上的。 这么一想,树上那只蝉是仙种也就不奇怪了。 齐鹜飞甚至怀疑被他用元亨利贞招来的闪电劈死的小强也是仙种。 只是后来,那只蝉不见了。齐鹜飞仔细回忆,什么时候不见的呢?好像就是师父走的那一天。 那天他出去追师父,回来就听不见蝉叫了。他还问了旺财一句:“不会是你吃了吧?” 他记得旺财的样子很心虚。 靠,不会真是旺财吃了吧? 旺财就是从那以后才变得厉害了,以前从来没变形过。他想起在起蛟泽大战时,旺财化身盘瓠,背上隐隐有一对金色的蝉翼般的翅膀。 只有两种可能了,不是旺财吃了,就是师父带走了。 得知了陈光化的真实目的,齐鹜飞倒是放下心来了。和涌金泉无关,和万教无关,那么陈光化的背后应该不是李靖,雷云生也不是李靖派来的。这就好办了嘛! 不过齐鹜飞现在反而越发好奇了,这金蝉究竟有何魔力呢? 陈光化之前说了商天子剑,而隐藏了想要金蝉的真实目的,不能说这金蝉比商天子剑更宝贵,但至少说明对陈光化来说金蝉更重要,且保密程度更高。 金蝉,金蝉,齐鹜飞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决定再试探一下,看陈光化能不能透露出更多信息来。 “你要那只蝉干什么?” “你管我干什么,快告诉我在哪儿?” “你不说干什么,我就不告诉你。”齐鹜飞开始耍无赖了,他知道陈光化看到了希望,一时半会儿就不会杀他了。 陈光化紧了紧手里的剑,剑气又盛了三分,不耐道:“别想拖延时间,你再不说,我就一剑杀了你。既然你知道,大不了用搜魂大法,拼着承受重劫,入不了天仙道,我也会让你开口的。” 齐鹜飞心头一凛,知道这家伙真有可能这么做,连忙道:“行了行了,我告诉你,那只蝉被和尚捉走了。你想要的话,找和尚要去吧。” “和尚?哪个和尚?” “是个小和尚,名叫法舟。” 齐鹜飞心里暗道,小和尚啊小和尚,先帮我背一回锅,改天请你喝酒。 其实他也不是乱说,那时法舟第一次来盘丝岭,说来拿回他师父留在黄花观的一件东西,问他什么又不说,又要拿舍利子换老狗旺财。齐鹜飞当时还犹豫了一下,毕竟舍利子可算佛门至宝了。幸亏他舍不得旺财,现在想来,要是当时换了,那就亏大了。一条盘瓠加一只金蝉,换一粒和尚骨头,亏到姥姥家了! 小和尚说的师父的遗物,很可能就是金蝉。他当时一定看出来金蝉被老狗吃了,这该死的和尚,也不点醒一句,还拿个舍利子显摆一番,齐鹜飞想起来就有气。故而半天要他背一会黑锅,也算是解气了。 金蝉……金蝉子…… 小和尚的师父是旃檀功德佛,也就是当年的唐僧,而唐僧是金蝉子转世,这是世所皆知的事。 难道说这金蝉是金蝉子的魂魄? 不可能啊!金蝉子功德圆满,重回佛国,岂会留魂魄在世间? 除非金蝉子在西游的路上死了。那现在灵山的那个岂不是假的了? 齐鹜飞忽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起了海底那条白龙。 第八百二十五章、 攻山 齐鹜飞想了想还是不对。 白龙做假,也是做在西游之前,一旦上了西游路,天上地下那么多眼睛盯着,圣人们看着,谁能做假?真假美猴王,最后不也被佛陀识破了么? 咦,不会猴子也…… 齐鹜飞自己都差点笑了,这特么干脆把西游记重写一遍算了。真假美猴王、真假唐僧,真假白龙马……,要不在加两回,真假沙和尚,真假猪八戒…… 不去想西游记的事,回到现实,如果西天那个是假的,法舟就不会说要拿回他师父留在这里的东西了。而且事实也没拿,说明没那么重要。如果是金蝉子的魂魄,那位假佛怎么可能稳坐西天一千多年一动不动呢,恐怕早就来消灭证据了,而不是派一个小徒弟来取。 算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陈光化又要这玩意儿干什么?他和佛门有什么关系?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嘛。”齐鹜飞继续试探,“小和尚也参加了宗门大会,还和我们一组的,当时你去送行的,你应该记得。” 法舟啊法舟,我可不是出卖你,谁叫你来头大呢,谁叫你师父牛逼呢!而且你和这事儿也脱不了干系,你当初要是把真相告诉我,不就没今天的事了么。 陈光化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小和尚,好像是纳兰城一座新建的寺院里的,但住持是个胖和尚,反正当时他没怎么在意法舟。 “他拿走金蝉干什么?” “那我哪儿知道。”齐鹜飞斜睨着眼,一边说一边偷看陈光化的表情,“你要金蝉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呗。” “不可能!”陈光化显然不信,“金蝉之秘那小和尚怎么可能知道?” 齐鹜飞就问:“什么金蝉之秘?” 陈光化哼了一声:“不要耍这种小聪明,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齐鹜飞不屑道:“谁稀罕!”又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哎呀,刚才还喊打喊杀,好像我马上就要死了,对着个将死之人,还要保守秘密,你说你是多不自信呐!” 陈光化听得大怒,脸色煞白:“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罢举剑就要动手,却被一旁的雷云生拦住,说:“就凭这小子翻不出风浪来。”又问齐鹜飞,“你说他拿走了金蝉,是什么时候,你又为什么给他?” “嗯……”齐鹜飞半仰面作思考的模样,“去年七八月份吧,具体时间就记不起了。他说来取回他师父留下的一点东西,我还以为是骗子,看他年龄小没计较,后来他就把蝉抓走了。” 雷云生看向陈光化,陈光化点了点头,时间对的上。 “你就让他拿走了?” “那又怎样,难道有人到你家门口抓只虫子,你还要收钱?没你这么抠的吧!” 被一个公认抠门的家伙说自己抠,陈光化真是哭笑不得。 “那个小和尚是什么来历?他师父是谁?”雷云生问道。 齐鹜飞说:“他说他是旃檀功德佛的关门弟子。” “什么?!” 雷云生和陈光化都大吃一惊,心中惊疑,却又不得不信。齐鹜飞不可能知道金蝉之秘,不可能随口一编的瞎话就和事实真相吻合。 雷云生似乎有几分泄气,道:“兄弟,若是金蝉被原主拿去,就没办法了,唉,干爹这么多年的念想啊……” “不可能!”陈光化心有不甘,“他怎么可能派人来拿走金蝉?大哥,事情的始末你比我清楚,你觉得可能吗?” 雷云生被他这么一说,也疑惑起来,说:“的确不合常理。金蝉本就不属于他。他和干爹也早已断了父子之缘,互不相认。当日他说话时我也在场,我亲耳听他说了,不死金蝉内含天命之魂,他在世间留下不死金蝉三只,找到他们,三魂相合就可以找回干爹真正的儿子,也可重获万劫不死之天命。金蝉是他留在世间的,他告诉干爹,是为了报答他与咱干爹父子一世的恩情,也了断了这段尘缘。他是成佛之人,如今又怎么会食言将金蝉收回呢?” “所以我说这小子在骗我们!”陈光化恶狠狠地看向齐鹜飞。 “可是这小子怎么会知道……”雷云生不解道。 “现在不知道也知道了!”陈光化眼露杀机,“齐鹜飞,还不说实话?” 齐鹜飞听的云里雾里,什么天命之魂,什么父子一世的恩情,这是哪儿跟哪儿? 这些听不明白不要紧,有一个词他听明白了——万劫不死! 麻蛋,便宜老狗了! 他正想着怎么再从陈光化那里套套话,没想到陈光化已经极不耐烦,对雷云生说:“大哥,别多想了,我们攻山,拿下盘丝岭,把这座山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 雷云生似有疑虑,道:“兄弟,你向来沉稳,今日为何有些急躁?” 齐鹜飞撺火道:“他被邪魔附体,已经入了魔道了。” 陈光化大怒:“胡说八道!我就先杀了你,等会儿用搜魂大法,看你还能不能这么牙尖嘴利!” 他举剑就要杀齐鹜飞。齐鹜飞已经做好准备,火灵儿随时可以出击。 就在这时,山间忽起了一阵狂风,头顶浓密的云层中闪光乍现,一道闪电当头劈下。 修行人对雷劫有天然的恐惧,陈光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天劫到了,尤其是与魔有染,便有些心虚。 雷云生早已渡劫成仙,而且他当年在雷峰塔上没少遭雷劈,雷云生这个名字也因此而得。所以十分镇定。他一眼就看出这不是雷劫,而是法阵凝聚的云雷之力。 他虚空一抓,徒手便将闪电接住。闪电劈在他手臂上,缠绕起来,仿佛金色的线圈,一忽儿就被他吸收。 雷云生像是吸收了能量似的,神采奕奕,哈哈大笑道:“原来这云果真是入了法阵,算你有点东西。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又对陈光化说,“兄弟你看好这小子,待我攻下此山法阵。” 陈光化点头道:“大哥小心!” 雷云生双臂一张,手中多了一对金色的钩子,身形飞起,直入云端。 云中电闪雷鸣,忽而出现一个漩涡,雷云生就在漩涡之中,身形如鸟,发出一声唿哨,其声悠扬,响彻百里之地。 隐伏在山中的近百天军精锐便也随着行动。 他们一动,盘丝岭的护山法阵也随之发动。 霎时间,漫山遍野,飞沙走石,迷雾重重。凭空里仿佛杀出来千军万马。 齐鹜飞此时倒不急着动手了,他一直很想检验一下盘丝岭的法阵到底如何,今日正是时机,可以看看法阵有没有什么破绽,将来可以修补。 雷云生贴云而飞,没有直接动手,地面只是他的手下,但以他为中心,暗合天罡地煞之数。这是军中战阵,威力十分强大,只一瞬间,瞬间就从数个方向把盘丝岭防护大阵撕开了许多口子。 齐鹜飞看得直皱眉。他对法阵一直很自信,没想到天军精锐进攻之下,一击就破。 不过好在这只是外围大阵,盘丝岭法阵共有三层,越往里才越强大。 可是出乎齐鹜飞预料的是,天军进攻几乎毫无阻滞,山上的法阵空有气势,却毫无还击之力。不过几个呼吸,天军就已经推进十余里。 咦? 齐鹜飞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别人不清楚,他对自家的法阵怎么可能不了解,无论如何不至于如此不堪。 莫非是在诱敌深入? 陆承这家伙,这是要包饺子么! 第八百二十六章、 诱敌 不过片刻,雷云生带领的天军就已进入盘丝岭深处。照这个速度,他们很快就会攻破全山法阵,到达黄花观所在的结界。 齐鹜飞心里不禁有点担心。 仙人结阵,力量呈几何级增长。就算是一百个普通地仙联合起来,威力也足够震撼了。何况是有高级天仙压阵的一百天军精锐? 当初他随甘鹏飞去西海剿灭海妖,不过三十六人组成天罡阵,其中大多数都是二品三品的人仙,就能在断潮崖坚守待援,挡住成群的海妖整整一夜的攻击。 雷云生带来的人个个都是天军精锐,法力高强。而且他们所组成的阵法是军中战阵,虽然变化未必比得上很多仙派秘传奇门,但阵法之严谨,行动之统一,配合之熟练都不是一般法阵能比的。 没有人比齐鹜飞更了解盘丝岭的情况。他很清楚,天军进攻如此顺利,固然有陆承故意诱敌之嫌,但就算全力抵挡,也是挡不住的。最后还得靠黄花观结界内的核心法阵,加上所有人殊死相搏,才有可能争个胜负。所以陆承放弃外围抵抗,诱敌深入是对的,可以避免无谓的消耗,集中力量放到最后。 此战之后,还是要加快护山法阵的改造,得加大投入才行。这可是一大笔钱啊!齐鹜飞这么想着。 旁边的陈光化看着雷云生的进展,哈哈大笑道:“盘丝岭法阵,不过如此!齐鹜飞,投降吧,生路我是不会给你了,但可以给你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你要是再顽固下去,就等着魂消魄灭吧。” 齐鹜飞嘿嘿一笑,说:“你现在把人撤了,把造成的损失陪了,我也可以给你留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陈光化愣了一下,失笑道:“小子,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齐鹜飞说:“放心,我肯定不会死在你前头。” 陈光化本就是多疑之人,见齐鹜飞如此自信,反倒有些不安起来。 “天兵结阵,不出片刻就能攻克你的大本营,你还有什么倚仗?哦……对了,你还有条洪荒异种的老狗,对吧?不过你别想了,我大哥早就推演过战斗了。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杨戬的哮天犬来了,也逃不出我大哥的手心。” 齐鹜飞也知道雷云生肯定有备而来,但盘丝岭上可不止一只旺财,还有吞过离台雀魂和魔孚之心的锦鸡、有能吐梦幻泡影的人鱼,有喷火吐水的麒麟,打到最后,鹿死谁手可不好说。关键是陆承手里还有一把鬼神难测的觋罗弓。 抛开山上不说,就说齐鹜飞自己身上,也还有火灵儿,还有燧人木和五色绲这样的法宝。 他不确定雷云生有什么手段,雷云生和陈光化也不知道他的手段。所以大家其实也是一直在试探底细。 另外,齐鹜飞一直没动手,除了想知道陈光化的真实目的,也是不愿暴露实力,毕竟不知道天上多少眼睛在盯着。 就在这时,山上飞来一青一橙两道剑光,直奔陈光化而来。 陈光化何等修为,当然不会被偷袭到,手中剑轻轻一挥,一片剑光闪过,将两道剑气挡住。 待看清来人,正是小青和昆奴。 她们娇斥道:“快放了我师兄!” 陈光化冷笑一声:“原来是个吃软饭的,就等着女人来救,还敢大言不惭么!” 他有半步天仙修为,怎会惧怕小青和昆奴,这二人充其量不过五品,和他差着十万八千里。就像当初的齐鹜飞和潘子墨,齐鹜飞想尽办法也接不住潘子墨三招。 可是陈光化还未反击,地下忽然冒出许多丝线,如疯长的野草藤蔓,朝他身上缠来。 陈光化微微皱眉,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些丝线中夹杂着一些青黄色的彩丝,这些丝气息独特,明显有毒。借助阵法地气袭来,不能不谨慎对待。 他手中剑斜劈,剑光如瀑布倾泻,将蛛丝荡开。 但这么一耽搁,小青和昆奴的剑就又到了他面前,一把惊鲵,一把断水,俱是昆吾宝剑,陈光化也不敢大意,右手剑挡住惊鲵,左手一挥,扬起一片盾光,剑气与盾光相遇,光影四裂,犹如烟火。 小青和昆奴仿佛断线的风筝一般,疾飞后退,陈光化以一敌二,却纹丝不动。 不过他也没有追击,一方面要看着齐鹜飞,另一方面小青和昆奴借助地利,有法阵掩护,实力大增,再加上地上蔓延的毒蛛丝,让他有些投鼠忌器。 “小丫头,快快投降,不然你师兄可就没命了!”陈光化威胁道。 小青见他不上当,眉头微皱,喝骂道:“呔,你个老东西快把我师兄放了,有本事来捉老娘!我看你连老娘的屁都吃不到!” 齐鹜飞看着小丫头插着腰,一口一个老娘的叫,忍不住笑出声来。 陈光化被他一笑,大怒不已,把齐鹜飞丢给身后的两个手下:“看紧了!”便举剑去追。 小青见他终于追来,招呼昆奴一声:“快跑!”二人便疾驰后退。 陈光化的修为高处她们许多,岂容她们轻易逃脱,眼看着就要追上,平地里忽然生出许多蛛丝,变成一张大网,拦在他的身前。 陈光化去势不停,宝剑一挥,一道强烈的剑光斜闪而过,劈在蛛网上。 原本以为蛛网会被这一剑破开,没想到这些蛛丝异常坚韧,剑气竟然斩不断。陈光化差点一头撞在蛛网上。 他急忙收住身形,贴着蛛网旋身立定。 小青得意洋洋地隔着蛛网看着陈光化,嘲讽道:“我就说你吃不到老娘的屁吧!” 陈光化大怒,他修为高深,当然不会被这蛛网难住。又见这蛛丝剑气难断,便起了贪婪之心。早听说无机子养了一批天蛛,蛛丝是上等的法宝材料,没想到质量这么好。看来这黄花观里真是有不少好东西。 再透过蛛网看小青和昆奴,果然人间绝色。加上小小年纪就有这等修为,谁不喜欢呢?陈光化不是好色之徒,但如此美色放在面前,也不能浪费了,便有了收纳之意,就算自己不用,也可以拿来送人。天宫地府,神仙阎王,谁不喜欢这样的小美人呢! 如此一来,陈光化也就不急着出杀招,只隔着蛛网射几道剑气,把小青和昆奴弄个手忙脚乱。 小青不服气,嘴里兀自骂骂咧咧,却和昆奴一起缓缓后退。 陈光化看出她们的用意,但见雷云生进展顺利,自然不怕她们诱敌深入。至于齐鹜飞,被枷锁锁着,又有得力的手下看着,不怕他跑了。何况整个盘丝岭都被城隍司的人围起来了,连鸟都飞不出去。 树林深处的一棵大树上蹲着一只猴子,密切地关注着这里的动静。见陈光化被小青和昆奴引走,他一个跟头翻起,脚下忽生出一些祥云,带着弥漫的风沙,呼啸着冲天而起,钻入了头顶的乌云之中。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不速之客 秦玉柏担心盘丝岭,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时候去没用,不但阻止不了陈光化和雷云生,还会把齐鹜飞的计划打乱。 他现在必须留在城隍司,保护好密室里的案发现场,这是陈光化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陷阱,却也是给他自己掘好的坟墓。他绝不会想到,如此周密且看起来进展顺利的计划会破产,埋伏在这里的精兵会被一把火给烧得渣都不剩。 秦玉柏猜测,陈光化的计划里应该会有一个重要的人出现,所谓捉贼捉赃,这个人就是来捉秦玉柏这个“贼”的。这个人应该不是城隍司内部的,因为这里的人多数都是秦玉柏培养起来的,陈光化不会信任他们。这个人应该地位不低,和秦玉柏没有什么瓜葛,甚至和陈光化也不熟,来到现场只是巧合,这样给秦玉柏定罪就更合乎情理。 火灵儿的一把火烧得太快、太干净,给秦玉柏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他让范无咎先走,因为范无咎和齐鹜飞关系密切,如今已是黄花观的人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他出现在这里会让人起疑,至少说不清楚。 好在范无咎的隐身术神乎其技,来时并没有人发现他。他也担心盘丝岭的战况,急着要回去帮忙。便向秦玉柏告辞,独向西北,往盘丝岭去了。 秦玉柏把陈光化的办公室恢复原样,抹去了打斗过的痕迹,然后把密室给锁上了。这样一来,不管谁来,都不能把事情赖到他头上。而陈光化就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弄干净以后,他来到办公大楼的楼顶,远眺盘丝岭那边的动静。 阴云密布的天空让他越来越担心,担心齐鹜飞的安危,也担心那么多城隍司队员们的安危。他只希望辛环快点来,以辛环的地位和能力,应当能阻止这场灾祸。 然而,辛环还没到,他就等到了一位不速之客——百变天君欧阳承亮。 欧阳承亮是三界统办会的专员,有点像特派员,经常到地方上来考察指导工作。城隍司属于天庭派驻下界的机构,也要接受三界统办会的监督和指导,有时候难免要打交道。不过虹谷县比较偏远,因此秦玉柏和他并没有直接的交集,只在开会的时候见过几次。 统办会专员这个职位权力不大,但油水挺足,属于没背景的人挤破头也当不上,有背景的人又未必看得上那种。这个欧阳承亮是什么来头,秦玉柏就一点儿也不知道了,从前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神仙,好像突然冒出来似的。不过天上的神仙多了去了,不知道也正常。 从时间上推测,欧阳承亮应该就是陈光化预备的那个第三方见证人,只是秦玉柏不敢断定他是不是和陈光化一伙儿的。 “原来是欧阳天君!” 欧阳承亮的级别比秦玉柏高,又是天仙,还有“天君”的封号,因此不管他是不是和陈光化一伙儿的,秦玉柏都得老老实实地做出恭敬的样子。 “你是?”欧阳承亮显然和秦玉柏不怎么熟。 “在下秦玉柏,现任纳兰城城隍司司长。”秦玉柏恭敬答道。 “哦,哦,知道,知道。”欧阳承亮呵呵地笑着,“你原来就是虹谷县的吧,最近才调去的纳兰城,接了唐福安的班,对吧?” 秦玉柏心里有些不高兴,他和唐福安平级,怎么能说接班呢?但他不能表现出来,毕竟人家是上级领导,表面上还得保持恭敬。 “是,是,原本唐司长在纳兰城,我在虹谷县,都不是什么大地方,说是个司长,也就是个小吏,难得欧阳天君记得我们。” 欧阳承亮哈哈一笑,说:“我和唐福安打过几次交道,算有些交情吧。” 秦玉柏心说这几次交道恐怕不好打呢,不知唐福安给了他多少好处,便说:“今后天君若是到纳兰城,随时言语一声,唐福安能做好的,秦某也能做好。” 欧阳承亮斜睨着看了秦玉柏一眼,满意地点点头:“嗯,看得出来,你也是个能干的人。等有机会,我一定去你们那里看看。” “欢迎领导莅临指导工作。”秦玉柏肃然道。 欧阳承亮摆摆手:“指导谈不上,咦,你不在纳兰城,到这里来干什么?” 秦玉柏说:“我在虹谷县多年,这里就像我的娘家,今天回来看看。天君您这是……” 欧阳承亮说:“我是来找陈光化的,他和我约了,又说有要事在办,让我先到他办公室等着。” 秦玉柏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致了然。从欧阳承亮的语气来看,他和陈光化早就认识,陈光化在虹谷县当了那么多年副司长,欧阳承亮认识他,却不认识正司长秦玉柏,可见在欧阳承亮眼里,陈光化比秦玉柏重要,也值得交往。这也说明陈光化的背后有极大的势力。 但今天虹谷县发生的事,欧阳承亮未必清楚。应该是陈光化设计好了的,等秦玉柏被困在密室,欧阳承亮刚好赶到,抓他个现行。选择欧阳承亮的原因很简单,首先,他是第三方,和这边的人没有利益瓜葛,加上级别比较高,由他来做证,谁也不会怀疑。其次,欧阳承亮和陈光化背后的势力有来往,即使被他察觉了什么,或者出了什么意外,他自然也是站在陈光化一边的。 真是好算计啊!尤其是时间上计算得如此巧妙。 可惜的是,陈光化千算万算,大概没算到秦玉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不但自己毫发无损,连办公室都恢复了原样。 谷訦 他不是让欧阳承亮去办公室吗,现在只要秦玉柏陪着欧阳承亮去办公室,顺便“发现”了隐藏在密室里的“案子”,这锅就只能陈光化自己去背了。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秦玉柏还是有点不放心,万一欧阳承亮和陈光化是串通的呢?万一欧阳承亮就是要帮陈光化,来个反咬一口,甚至杀人灭口呢?人家可是天仙,而且受封天君封号,实力肯定不弱。 他只盼着辛环快点来,等辛环一到,一起去办公室发现“案情”,会更加稳妥一点。 他正想着怎么拖延时间呢,虚空一阵波动,辛环就从天而降了。 “咦,这不是欧阳天君么,你怎么有空到虹谷县来?”辛环自然认识欧阳承亮,一见面就打招呼,又见秦玉柏朝他使眼色,心知有事。 “哦,辛天君啊,好久不见了,我这不是到虹谷县来办点事嘛。”欧阳承亮脸上堆着笑,“你这个天上的大主任怎么也跑下界来了?” “什么大主任啊,副的,副的,哈哈哈哈……”辛环用笑声掩饰着此行的目的。 秦玉柏说:“两位领导,咱就不要在楼顶喝西北风了吧。刚才欧阳天君说陈司长让您到办公室去等他,那咱就去办公室坐坐吧。” 辛环和欧阳承亮都欣然同意,三人便一齐飘然下楼,落地之后,在堂而皇之的走进办公楼。 留在城隍司的文职员工不认识欧阳承亮,还能不认识秦玉柏和辛环么,一见到他们来了,一边诚惶诚恐的招呼,一边通知其他人准备接待。 秦玉柏叫他们不用麻烦,各自做好自己的工作,便直奔陈光化的办公室而去。 到了办公室,秦玉柏自然以主人自居,亲自泡茶招待两位领导。辛环和欧阳承亮随意地寒暄着,谁也不说自己此行的目的。 “辛天君,我刚才来时见西北方向乌云漫天,隐隐有剑气凶光,似有争斗,不知是演习,还是怎么回事呀?”欧阳承亮问道。 “我刚才也看见了。”辛环说,“那乌云生的蹊跷,竟能屏蔽我的神识,还是欧阳天君修为高深,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欧阳承亮摆手道:“哪里,哪里,我也看不真切。辛天君自封神得道,追随闻天尊至今,论修为自然要强过我。” 说罢二人同时看向秦玉柏。 秦玉柏摇头道:“那边是盘丝岭方向,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知道。陈司长大概正在那边办事吧,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欧阳承亮说:“你们城隍司办事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 辛环看向秦玉柏,秦玉柏轻轻摇了摇头。辛环会意道:“既然这样,我也不去了,就在这里陪欧阳天君。玉柏,要不你去吧。” 秦玉柏说:“二位领导在这里,我怎么好走?就给属下一个机会,略尽地主之谊吧。” 欧阳承亮笑道:“你是纳兰城的司长,这里是陈光化的办公室,你尽什么地主之谊呢?” 秦玉柏说:“天君不要忘了,我在虹谷县当差一百多年,这间办公室的装修还是我亲自设计的呢!包括这里面的密室,密室里有个暗格,里面放了点我的私藏,专门用来招待贵客。这个怕是连陈司长都未必知道呢。” “哈哈哈……”欧阳承亮哈哈大笑,“你们城隍司的人可真有意思!有意思!……” 辛环有点不舒服,怎么能在外单位的人面前说什么密室私藏,招待贵客之类的话呢,上面可是三令五申不能搞小金库,不能浪费公帑,何况这位还是统办会的专员。好在他很了解秦玉柏,办事向来可靠,不会随便乱说,既然这么说,自有他的道理。 “那你还不快去拿出来,要是拿不出来,可就闹笑话了。” 秦玉柏就走向办公桌后面的墙壁,到了壁前,忽然转身道:“二位领导不妨随我一起来参观参观,也算是指导工作。” “哈哈哈,什么参观参观,我看你是怕陈光化回来说你私闯他的密室,到时候丢了东西赖你头上,想让我们两个老东西给你垫背吧!”辛环已经看明白了秦玉柏的用意,笑着站了起来。 欧阳承亮见辛环站起来,自然也站起来,二人并肩一起炒密室走去。 秦玉柏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转身打开了密室。 第八百二十八章、 神会 密室分两层,知道方法的话是可以直接开启第二层的,但秦玉柏没有那么做,而是先进了第一层,然后再开第二层。 内室门一开,辛环和欧阳承亮同时脸色变了变。 从门里透出一丝魔气,微弱得难以察觉。 秦玉柏假装不知,迈步就要往里走,被辛环一把拉住,然后手一挥,扬起一片无形的法幕挡住了门,又问道:“那是什么?” 辛环所指的,自然是地上的“尸体”。 欧阳承亮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骨碌碌地转。 “这……”秦玉柏隔着法幕看了一眼,“这不是禹处长吗?!” “哪个禹处长?”辛环问道。 秦玉柏说:“他叫禹经武,是我走后调到虹谷县的,接甘鹏飞的班,出任治安处长。” “哦,这个人我知道。” 辛环点了点头,迈步穿过法幕,走近了密室。 秦玉柏和欧阳承亮也紧随其后。 辛环蹲下来查看禹经武的尸体,皱了皱眉,说:“魔气入侵,魂魄尽失,救回来也是个废人了。” 秦玉柏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禹处长为何会死在这里?谁干的?” 辛环愠怒道:“死在陈光化的密室里,还能是谁干的?” 秦玉柏不说话了,效果已经达到,剩下的就看各自的造化了。他为自己捏了把汗,这一世英名,几百年的修行,今天差点就栽在这里。陈光化呀陈光化,你机关算尽,没想到自己把自己给算计了吧。 欧阳承亮说:“辛天君,这是你们城隍司的事,我本来不该插嘴,不过我看这密室之中隐有魔气,会不会是有什么魔物潜入了城隍司?陈光化是你的手下,可不要平白冤枉了他呀。” 辛环道:“欧阳天君说的是。不过不管如何,事情发生在这间密室,陈光化就难辞其咎。待我一查这魔气之究竟。” 说罢运转目光,神识就锁定了格子内的木偶。 这本就不难,秦玉柏和范无咎都能发现的东西,辛环和欧阳承亮自然不在话下。 三人一齐来到格子前,辛环隔空开了格子,那木偶就飘了出来,浮在空中。 “咦,这不是去年魔孚一案发生时,你们上报来的那个无面神像么?”辛环认得此物,一见这东西就大皱眉头,“秦玉柏,你不是说此案已经了结了吗,怎么这东西又出现了?而且还是在城隍司里!除魔未尽,虚报功劳,这你可是要担责任的!” “魔孚?!”旁边的欧阳承亮显然没见过这个无面神像,“我也听说了魔孚一案,但此物又是何物?” 秦玉柏就把这无面神像的来历说了一遍,说:“当初的确是结案了,这东西是借助人间信仰而存,如今魔孚伏诛,民间也再没发现祭拜无面神的现象。” 他走近去,仔细看了看木偶,说:“这应该就是当初发现的那一个,我记得是封存在物证处,怎会跑到这里来了?” 辛环道:“你能肯定就是当初那一个?” 秦玉柏点头道:“我肯定。这木偶上面有剑气削过的痕迹,就是当时齐鹜飞、谢必安他们初遇魔孚大战时留下的。” “封存的物证怎么会还有魔气?” “是啊,这我也不清楚了。但我保证,当时封存时已经清除了魔气,因为此案的特殊性,这东西还送到上级单位去鉴定处理过的,回来后我又亲自检查了才封存起来。按理说它已是朽木一块,不可能再染魔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为它招魂,并重建信仰通道。” 谷蚖 秦玉柏说到这里就闭了嘴,这事已经很明白了,就看上面的人信不信了。 辛环冷哼了一声:“好个陈光化!” 说罢以法力隔空虚画,将无面神像就地封印。 欧阳承亮脸上阴晴不定。他总觉得面前这两人好像在演戏给他看,但又找不出这两人串通演戏的理由,而且他是陈光化请来的,又不是秦玉柏请来的。陈光化让他在办公室等,说有礼物送给他。一般的礼物他当然看不上眼,但据说这礼物和商天子剑有关。 欧阳承亮是知道商天子剑的厉害的,当年尹长天所用的宵练就是商天子三剑之一。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此剑的下落,可以渺无音讯。若是能找到另外两把,三剑合一,据说堪比诛仙四剑之威,这任谁也不能不动心。 但现在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假如陈光化真与魔道有勾结,那今天叫他来,会不会是要拉他下水? 欧阳承亮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本就是魔道出身,对魔道十分了解。刚才秦玉柏一说,他就值得这木偶的来历,必和幽底那位有关。 他心中暗叫侥幸,要不是秦玉柏和辛环到来,说不定就落入了陈光化的圈套。自己好不容易洗白了身份,如今在天上当神仙当的好好的,可不想再入魔道,被三界追杀了。 更让他忧心的是,陈光化为什么会选他?难道是隐藏已久的身份暴露了? 知道他身份的只有李靖、白鼠等寥寥数人,怎么会泄露出去? 莫非李天王要行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 想到这里,欧阳承亮吓了一跳。他急忙朝辛环抱拳道:“辛天君,这是你们城隍司的内部事,我不便参与,这就告辞了。” 说罢就要走。 辛环连忙拦住,说:“欧阳天君,你且不要急着走。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天君做个见证。免得将来有人说是道非。陈光化就在盘丝岭,我们去看看,且看他怎么说。” 欧阳承亮想了想,也觉得该弄弄清楚,反正这事躲也躲不过了,就说:“便依辛天君。” 三人便一起退出密室,辛环反手将密室之门以法力封印,又拿出一枚大印,虚空一盖,便相当于贴上了治安总局的封条,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去,除非强破法印。 随后,他们就离开城隍司,直奔盘丝岭而去。 盘丝岭上乌云密布,隔绝了视野和神识,就连辛环和欧阳承亮这样的修为,都无法轻易穿透云层,看到底下的究竟,只觉得这里杀机密布,似有一场大战正在发生。 欧阳承亮说:“这云像是什么法宝生成,你们治安总局果真是财大气粗,连下界城隍司办案都能动用这种等级的法宝!” 辛环道:“天君好眼力,的确是少见的至宝,不过我敢肯定,绝不是治安总局的东西。” “难道又是陈光化私人的?” “不妨过去看看。” “好。” 正当他们靠近准备穿过云层下到盘丝岭去的时候,忽见那云层上方黑白交替缠绕、祥云雾气缥缈如仙境的地方,早已来了数人。 这些人他们都认识,分别是: 曾经的齐天大圣,如今的斗战胜佛孙悟空; 曾经的天蓬元帅,如今的天河军区司令卞庄; 曾经的卷帘大将,如今的御前警卫营长沙悟净; 曾经的西海龙宫三太子,如今的灵山八部天龙广力菩萨。 在这四人之外,还有一人,正是治安总局妖事处主任哪吒。 第八百二十九章、 西游四人组 这可把辛环吓了一跳,连忙驾云上前。虽然他也是封神时代过来的人,但和面前这几位一比,地位还是差了不少。 欧阳承亮更是吃惊,没想到小小的盘丝岭上空会聚集这么多大佬。他的地位连辛环都比不上,更不要说这些大佬。 至于秦玉柏,除了哪吒作为同单位的上级领导打过交道之外,其他人连认识的机会都没有。他只能跟在辛环身后,战战兢兢,心里琢磨着这些人的来意。 辛环先到了哪吒面前,毕竟是他的直接上级,哪怕不和也只是心不和,面上还是很和气的,恭声道:“主任,您怎么来了?” 哪吒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盯着前方西游四人组,说:“你不也来了吗?” 辛环心中不快,却也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比他牌面大呢,不光是职务级别,声望和实力更是比不上,人家那是在闻天尊面前说话也昂首挺胸,一言不合就敢甩脸子走人的。 当然,辛环也不怕他,故能不卑不亢,说:“主任,我正好有事要向你汇报。” 哪吒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处理。” 辛环看向不远处的云端那四位,虽然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却也明白哪吒所说的重要大概是真的重要。不过那四位无论做什么事,都和治安总局无关,所以从辛环的角度来说,你再重要,我该汇报工作也得汇报工作,不然就是我失职,何况眼下要汇报的事也很重要。 “主任,出事了,城隍司有魔气入侵!” “你是说齐鹜飞的事吧,我知道了,陈光化已经向我汇报过,他带人围攻盘丝岭也是经我允许的。”哪吒轻描淡写地说。 辛环皱了皱眉头,说:“主任,事情恐非如此。我也是听说了齐鹜飞打碎功德碑的事情才亲自下界来调查的。就在刚才,我们在司长密室发现了治安处长禹经武的尸体,已经被夺去魂魄,只剩一丝残魂。另外,去年被我们确认和幽底有染的那个无面木偶像被人重新激活了,就在密室内供奉。初步判断,陈光化已经入了魔道。” 哪吒豁然转身,目放精光,盯着辛环,道:“你亲眼所见?辛副主任,有些话不能乱说,尤其是与幽底有染,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辛环自有底气,迎着哪吒的目光,道:“是我亲眼所见,同行的还有统办会的欧阳专员可以作证。” 哪吒朝辛环身后看去。 欧阳承亮原本不想和哪吒打照面,整个天庭知道他身份的人不多,哪吒就是其中一个,可偏偏这位太子爷对他的态度和他爹全然不同。李靖对他客客气气,哪吒却向来没好脸色。 “李主任,许久不见,李司令安好?”欧阳承亮见想躲也躲不了,只能迎上来打招呼,并且搬出李靖的名号来撑腰。那意思我是你老子的座上宾,当年要不是我,你老子也没那么容易灭了魔教。 哪吒的脸色有点难看,也不知是因为辛环汇报的事,还是见了欧阳承亮,没好气地问:“辛副主任说的是真的吗?” 欧阳承亮说:“是,千真万确。” “你怎么会到虹谷县来?”哪吒突然问道。 “哦,我正在考察各地的统办工作成果,路经此地,正好遇到了辛副主任和秦司长,就相约到虹谷县城隍司一坐,顺便检查一下虹谷县的统办工作。”到了这时候,欧阳承亮死也不会承认是陈光化约了他来虹谷县的。 哪吒点点头,他很清楚欧阳承亮的身份背景,是不可能伙同辛环来骗自己的。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西游四人组,微一沉吟,对辛环说:“走,去城隍司,我要看看现场。” 辛环答应一声,就在前引路。秦玉柏自然跟着两位领导。 “三太子,怎么走了,不陪我们玩会儿?”身后传来卞庄的声音。 “算啦算啦,人家是有正经工作的,哪像我们,领的都是闲差。”孙悟空说。 “大师兄,你这可就说错了,你领的是闲差,我可不是,我堂堂天河司令,好歹肩上挂着星呢。”谷囙 “得了吧,域外天魔都被真武荡平了,天河还有几个兵?你这司令,还不如沙师弟的警卫营长呢!” “大师兄说笑了,我这个营长怎么能和二师兄的司令比!” …… 欧阳承亮朝这有说有笑的四人看看,觉得以自己的身份凑上去怕是自讨没趣,便也扭头跟着哪吒一行去了。 …… 见他们都走了,广力菩萨才开口说话:“几位师兄,旁人都已经走了,耳根清净,该说说咱们的事了吧。” 猪八戒还兀自在想着刚才的话题:“沙师弟你这个营长比我可强多了,一个营的好装备比我一个军区还多。天科院新研发的能钻透三十三层先天法界空间的破壁炮第一批就给你们掳走两门,我偌大一个军区连一门都没有,真是没面子。” 孙悟空说:“人家是独立建制,只对玉帝负责,连勾陈都管不到的。你也不想想人家跟着玉帝老儿当侍卫的时候,你还在北极天里数星星玩呢!” “大师兄又说笑了。”沙悟净一副老实相,“二师兄是九宸首辅,四圣第一,我就是个跟班的,哪能和二师兄比。” 孙悟空嘘了一声,转脸不去看他。 猪八戒一张胖脸笑嘻嘻:“沙师弟,要不你那炮匀我一门吧。你放心,我绝不白要你的,我天河舰队的东西你看上什么随便挑,给你一艘天水舰如何?” 沙和尚嘿嘿地笑笑,顾左右而言他:“大师兄,你那花果山的猴军现在也成规模了吧?” “屁!”孙悟空骂了一句,“说是给我们自治权,但什么资源也不给,就靠花果山那点果子能养活谁?你看看万寿山,比我的花果山富裕吧,镇元老儿守了那块地千万劫,除了养些怪物,搞出像样的军队了吗?”他手指着天空,“那些老不死的说的话,权当放屁!放屁!” 沙和尚伸手把孙悟空指天的手指摁住:“大师兄,可不能乱说话,天有道,圣人自有裁量。” 猪八戒就哈哈地乐:“大师兄,沙师弟是既得利益者,你这么骂,可不是连他也骂了?哈哈哈……” 孙悟空气道:“你不是既得利益者?谁不知道你是紫微身边的红人?当年要不是紫微安排,你能跟着俺和师父去西天?” 沙悟净说:“就是,二师兄,你才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猪八戒怼道:“去去,一边儿去,俺为了这事儿遭了一生污名,嫦娥那小妮子到现在还不待见我呢。你呢,打碎个灯就下去了,这理由,流沙河里的泥鳅都不信!要不是玉帝老儿安排,哪儿特么轮得到你呀,还敢说我是既得利益者哩!” “哎,话说回来,大师兄,你到底是哪头儿的?”沙悟净忽然想起来,“咱走了一路,到现在我也没弄清你是谁安排去的,娘娘,还是太上?” 孙悟空说:“俺凭的是本事!” 猪八戒不屑地撇撇嘴,却没有反驳,只对沙僧说,“不管娘娘还是太上,反正比我们大,要不怎么就他成佛了呢!你家玉帝也够大,所以你做了罗汉,就我做个使者。” 他们这边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没人理会曾经是白龙马驼了唐僧一路的广力菩萨。 广力也不生气,就看着听着,直到他们停了争吵,才又说:“几位师兄,是不是该说说咱们的事了?” 卞庄仿佛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怒道:“最可气的就是你,就变个马儿给师父骑,高山险坑的还得靠我们仨背过去,凭什么你就当上菩萨了,比我和沙师弟都强?!” 第八百三十章、 赌天机 “阿弥陀佛!”广力双手合什,宣了一声佛号,“师兄严重了,你我皆有佛缘,陪师父西天取经,终成正果,何来高下之分?” 要论面向,论姿态,这四个人里就广力最有佛相。 卞庄哼了一声,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和他争辩。 沙悟净说:“广力师弟,你说说吧,咱们的事怎么说?” 广力看了眼孙悟空,见孙悟空搭没着眼不说话,便道:“按理说吧,取经之后,咱们都得成了正果,互相间的缘分也尽了,师父他老人家也这么说过。既然缘尽,就不该再惦念这里的东西。师父当年随缘而留,他日自有有缘人随缘而取。可是,这东西关系到师父的修行,师父是要合道的人,将来要接佛陀的班掌管灵山的,有这东西留在世间,终究让他在修行上欠一点,无法圆满。他老人家境界高,不愿违当初的诺言,我们做弟子的却不能不为他想。” 卞庄冷笑道:“广力,你不就是想把东西拿走嘛,说那么多废话有用吗,还把师父搬出来,矫情!” 广力也不否认,也不承认,模棱两可地说:“我和几位师兄的想法是一样的。” 沙悟净问道:“师父当年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我到现在没整明白。” “没整明白你来干什么?”卞庄没好气地说。 “那二师兄你倒是说说。” “你问大师兄去,他最清楚了。” 孙悟空还是不说话,只忽然抬起眼皮,火眼金睛眨了眨,看得另外三个人慌了慌神。 现场陷入了沉默,只有周围的云层如海浪般涌动着。 卞庄朝云下瞄了一眼,自言自语地说:“打起来了啊!再过会儿架打完了,就什么都没了哩!” 沙悟净说:“这云不错哎。” “当然不错了,上古巫族神器,巫族败落后被一分为四,黄帝封神时赠给了四方云师,以调天下风雨。”卞庄不无得意地说着,在四人当中,就数他见多识广。“可惜不全,看样子是两块,要是集齐了,比我的天河都统旗也不差。” “盘丝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巫族法器散落四方,下界门派捡到了很正常。” “这也不怕人抢?” “不修巫法,不知其来历的人,抢来也不能发挥大用;知其来历的人,谁也不愿和巫族扯上关系。”卞庄在云上伸了个懒腰,把胖嘟嘟的身体舒展开,斜躺了下来。 他一躺下,又没人说话了。 “几位师兄……”广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说,“既然今天都来了,总要有个结果……”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卞庄打断:“行了行了,你比师父当年还唠叨,跟个苍蝇似的,有完没完了?” 广力并不气恼,说:“师兄,你们也别装了,你们的心思,我猜得到,师父更猜得到。来之前我去见过师父了,他说这件事他当初做的草率了,未能思量周全,恐引起争斗。因此他曾派小师弟出山收回他留下的东西。” 卞庄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师父把东西收回了?” 广力看着猪八戒的样子笑了,说:“还没有,好像小师弟没能完成使命。” 沙和尚说:“听说师父收了个小徒弟,却还没见过,也不知是何等天人模样。既然是师父成佛后收的,想必超过我们。东西交给小师弟倒也叫人放心。” 广力说:“他叫法舟,年纪还小,修为也不高,想必几位师兄是看不上眼的。” 卞庄说:“师父都看上了,我们敢看不上?倒是大师兄是个例外,他向来连师父都看不上的。”说着看向孙悟空。 孙悟空瞪了他一眼:“别什么都往我身上推,早不是西游那时候了,你装傻充愣给谁看呢?” 卞庄嘿嘿一笑:“好,那不说这些了。既然师父的东西还在,那咱们就说说吧,今天怎么办,东西归谁?还是分了?” 谷舾 “分是不可能的。”广力说,“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师父将天命之魂分而为三,已是极限,这里只有三分之一,再分就要融于万化众生了。” 卞庄说:“既然有三个,那就好办,这里的三分之一我取走,剩下两份归你们,我拿少一点,吃点亏问题不大。谁叫俺脾气好呢!” 沙僧说:“二师兄你真是好算计!当年陪师父取经的时候,你就会算,一个人吃的比我们加起来还多,这会儿又要拿最多。” 卞庄说:“我吃的多,那我还干得多呢!西行一路,担子都是我挑的,行李都是我抗的,你也就牵牵马,”他一指广力,“这马还用你牵?驼座山都轻轻松松的。如来也是瞎,说你牵马有功,封你个罗汉,我看你就是个假罗汉。” 沙悟净不服,正要争辩,孙悟空忽然开口道:“你们吵个屁!东西你们拿得走吗?要是拿得走,不早就来拿了!” 猪八戒嘻嘻笑道:“猴哥你说的对,说的有理,那个啥,以前是拿不走,那是时机未到,师父留的是天命之基,是造化之根,谁能拿得动?可现在不是机缘到了吗,人间纷争起,天道根基动摇了。师父的事儿只有师父和咱们师兄弟知道,师父不要,那咱们也不能看着好东西被糟蹋了是吧?要不猴哥你今天为啥来了呢?你还送了一只小猴子到盘丝岭来,不也是为这个?” 孙悟空摇头道:“你就这么小瞧俺老孙?” 广力说:“二师兄说的对,此时正是好时机,时机一过,就拿不走了。咱们拿不走也没什么,关键是东西流落凡间,天命所归非人,那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沙僧说:“对对,说的对,不能让天命所归非人。” 孙悟空挠了挠腮,说:“要不这样吧,咱们打个赌,谁赢了东西归谁。” “怎么赌?”三人齐声问。 孙悟空一指云层下方:“下面不是打起来了吗,看见那两个人了吗,你们谁认识?” 三人皆摇头:“下方小儿,谁认得他们。” 孙悟空说:“不认识最好,就赌这二人的生死,谁生谁死,又或者双生双死,若死,是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猜得最准的一个获胜,东西就归他,如何?” 卞庄瞄了一眼说:“嗯,有点意思,此间玄机连我都看不真切,像是有人屏蔽了天机。” 沙悟净说:“二师兄的道行都不行,我就更不用说了。” 孙悟空说:“不识真面目,缘在此山中。你们和他们一样,都为了同一个目的而来,当然看不清了。” 卞庄说:“搞得好像大师兄你不在此山中似的,咱们现在可在同一片云上坐着呢,不会这天机就是你屏蔽的吧?” 孙悟空说:“我身虽在此,心自在天。我和你们不一样,因为我根本就没想要师父留下的东西。” 三人同时一愣:“你此话可当真?” “当然是真的。” “大师兄你不会是在诓骗我们吧?”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少来,当年你骗我去妖精洞府的事还少吗?” “那是你笨!” “你若不要,师父留在世间的三通命元,我们三个可就一人一个分了!” “你们随便,反正我不会抢你们的。” 三人见孙悟空说的认真,互相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各自目运精光,往下方看去。 这三人,一个是天蓬元帅,紫微垣中第一星;一个是卷帘大将,金阙门前不二将;一个西海太子,华表柱上八部龙。 都是得道神佛,万古金仙,神识何等强大,云师珮能阻隔神识法力,却不完整,如何能挡住他们这等境界的。 然则他们正要看时,忽听云外有人说道:“当年我也参与此间事,算是因果中人,既是赌斗,算我一份如何?” 第八百三十一章、 阴阳梭织 却见云层散开,霞光缭绕,一女仙自云霞中走出。 广力合什躬身道:“阿弥陀佛,菩萨怎会有暇到此?” 沙僧也唱个诺,叫声:“菩萨好!” 卞庄只慵懒地打个哈哈,皮笑肉不笑地说:“菩萨也来了!” 孙悟空却头也不抬,仿佛早知道她要来,说:“俺当年请你,是受了黎山老母的指点,你的因果要算在老母身上。” 那女仙笑道:“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哪来的老母?” 孙悟空说:“你是毗蓝婆菩萨,我是斗战胜佛,你这菩萨见我这佛,不拜也罢,因何还要嘲弄?” 毗蓝婆左手兰花印拖住右掌,立在胸前施礼道:“大圣羞恼,都是故人,玩笑而已。” “你倒是来会做人,这时候来攀交故人了!”卞庄哼哼道。 其实何止卞庄,除了孙悟空,其余三人都有不满,原本三人份的东西,猴子不要,就能一人一份,今天拿不到,后面还有机会拿剩下的。现在突然多了一人要分,当然不爽。可是谁也不好发作,她说的没错,算起来她的确是因果中人。 当年取经过盘丝岭遇到百眼魔君,最后黎山老母指点孙悟空去请来毗蓝婆收了百眼魔君,救了唐僧师徒的命,不说这里面有多少演戏的成分,但人家破了金光术是真的。 至少卞庄很清楚,西游路上真能给他们制造麻烦的妖怪不多,这百眼魔君算一个。那金光术很邪乎,邪乎到他们师兄弟几个都破不了,那可不是装的演的。当时卞庄还以为那条蜈蚣精是哪位圣人放下来的,可后来被毗蓝婆收去千花洞了,这让他很不懂。 毗蓝婆号称菩萨,还不是正统的,离佛差得很远。当然她的背景也不容忽视,她是十罗刹之一,在罗刹一族中地位仅次于蓝婆,比玉面罗刹铁扇公主要高出很多,成道也早很多。铁扇公主在翠云山熬资历的时候,毗蓝婆就已经独享紫云山千花洞结界,在那里受封菩萨了。 卞庄也不愿意得罪毗蓝婆,尤其是得罪罗刹一族,因此就看向孙悟空,也只有他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师兄或许能怼一怼这老婆子。 可是卞庄失望了,因为孙悟空对毗蓝婆居然很客气,说:“既是故人,又在因果之中,倒也说得过去。” 毗蓝婆笑了。这四人虽然各有背景,论身份,谁也不输谁,就算法力高下也难说得很,但就此间事而言,孙悟空终究占了个大师兄的名分,这也是因果,是不能坏的。他的话,效力自然大些。 “不过我有一事不明。”孙悟空突然问道,“当年我请菩萨来此降妖,菩萨并未逗留,怎会知道我师父留了东西在盘丝岭?” 毗蓝婆微微一愣,知道骗不过这几个人,就说:“自然是有人告知的。” “谁?” “这却不能说。” “为何不能说?” “老身答应了人家不说,不能言而无信。” “那你告诉我此人是佛是道?” “非佛非道。” “是妖是魔?” “非妖非魔。” “难道是凡人?” “当然不是凡人。” 四人同时大惊:“莫非是圣!” 毗蓝婆摇头道:“我已说得太多了。” 四人皆不说话,唯有四方云动,隐隐有声。 …… 紫云山,紫气自东升起,山中紫雾缭绕,紫花盛开,美景不可胜收。 在山深处,有一座山洞,洞中方回百里,自成天地,有花开千种,铺陈其间,犹如仙境。 这里便是有名的千花洞。 然而一般人根本走不到这里,因为那洞口有结界隔离,两方世界,不在同一空间。普通人别说进洞,就是看都看不见。就算神仙到此,若没有移星换斗、跨元通宙的本事,也休想一览千花盛景。 这时有一老者,身穿打满补丁的破旧道袍,手持拂尘,乍看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但见其脚步却鬼鬼祟祟,犹如做贼一般,行走在紫云山中。 走着走着前方便没了路,左悬崖右深涧,眼前只一片峭壁高耸入云。他抬头望了一眼,只用这拂尘在峭壁上轻轻一掸,石壁便訇然中开,出现一座石洞,洞门上写着“千花洞”三个古字。 他抬脚往里走,进了洞,空间里闪闪烁烁,犹如星辰乍起,忽而日高月远,天蓝如镜,远处群山蒙蒙,眼前百花明媚,有蝶翩然,蜜蜂纷飞,近闻野猿长啼,远眺仙鹤成群,真是个神仙羡慕的世外桃源。 他刚走进去,忽听一声暴喝:“何人大胆,敢闯千花洞府?” 便见花丛中爬出一条硕大的蜈蚣,身长数丈,节节贯贯,蜿蜒而出,抬起的头如牛身一般大。 “多目儿,可还认得为师?”道人唤道。 那蜈蚣一愣,抬起的前半身僵直在空中,犹如石化。片刻,忽摇身狂暴起来,发出沉闷的吼声,声中呜咽,闻者生悲。 道人拂尘一摆,飘起几缕长丝,拂过蜈蚣的头面。蜈蚣巨大的身体周围的空气发出哔啵的细碎爆裂之声。 千年禁咒,一朝解除,蜈蚣顿然轻松,摇身一变,化作一男子模样,跪倒在老道面前,放声痛哭道:“师父!师父!……” 老道伸手轻轻抚摸男子头面,柔声道:“多目儿,你受苦了!我没想到那老妖婆竟敢给你施加禁咒,定死你的形神,真是可恶!” “师父,我这点苦不算什么。”多目止住哭声,抬头环顾左右,“师父,您怎么来了?那毗蓝婆……” 老道说:“放心,老妖婆被我施小计,诓骗去盘丝岭了。你劫数已尽,也该重新出山了。” “真的?”多目大喜,“那么说,师父找到天命之人了?” 老道点点头:“论辈分,你是他师兄,将来却要你去辅佐他,你可有怨言?” 多目道:“师父吩咐,弟子敢不从命!他在哪里,我这就去。” 老道笑道:“你看你,被人关了千多年,还是这脾气!此事不急,我还有些事情要你去办。至于你和他,自有机缘相见。” “是,弟子莽撞了。”多目垂首道,“对了,师父,我若离开,那毗蓝婆回来怎么办?” 老道冷哼一声,道:“这罗刹婆子,你帮他看洞,却如此对你,为师岂能轻易饶她!她不就是仰仗了昴日星官的太阳针么,若无太阳针,怎能破你的天丝金光术?” 又叹口气道,“当年我失算一着,本以为可以利用唐僧一行,从这罗刹婆子手里诓来太阳针,没想到针没拿到,害你在千花洞关了那么多年。” “弟子倒没什么。只是没拿到太阳针,不能织就天罗地网,实在可惜。”多目道。 “也不算可惜。”老道说,“当年你那几位师妹修行未满,吐的丝质量还有所欠缺。且天上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合该有此一劫。” “唉,都怪我,没保护好师妹们……”多目悲声道。 “无妨,我入幽踏冥,寻回了她们的残魂,如今已经破劫重生,你那师弟正助她们化形。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猴子,当年他动手时给她们留了一线生机,若非如此,我纵然有手段也救不得她们。” “那猴子的确有留手,当年与我动手时就未尽全力。”多目回忆道,“那么说来,我们可以织练天罗地网了?” 道人摇头道:“还不行。只有太阳针织不了天罗地网,还需要太阴针,与太阳针合而为一,并成阴阳梭,在伏羲八卦机上才能织就。” “太阴针又在何处?” “在王母娘娘的头上。” …… 第八百三十二章、 藏剑 齐鹜飞看着踏筋斗云而来的至尊宝,差点笑出了声。 这筋斗云,真是太有气势了,云团团,人滚滚,东倒西歪,还挟风带沙,拖着个尾巴,仿佛彗星扫过。 想想猴子来盘丝岭才多久,那时候还只会反跟头,到现在已经能驾云了。 猴子从云头坠落,一屁股坐在齐鹜飞面前,哎哟一声,却也顾不上疼痛,急忙忙拿出钥匙,就来帮齐鹜飞开锁。 齐鹜飞旁边还有好几个看护之人,先前的注意力还都在追着小青昆奴远去的陈光化身上,猴子乍来,他们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反应过来时,齐鹜飞身上的枷锁已经被打开了。 这些人都是陈光化的得力手下,知道大事不妙,俱都拿出法器来攻击猴子和齐鹜飞。猴子见枷锁打开,任务完成,舒了一口气,一个跟头便往旁边一躲,把打斗的事就让给了齐鹜飞。这时才想起刚才屁股摔得生疼,哎哟哟叫起来。 齐鹜飞脱了枷锁,对付几个城隍司的小吏自然不在话下,这几个都是陈光化的心腹,杀之不可惜。他知道猴子的动静逃不过陈光化的眼睛,陈光化必然要回来,以他的本事,不过片刻的事。他不怕陈光化,却担心小青和昆奴。陈光化情急之下,必出杀招。 乙丁剑出手,三两剑把这些人解决,便御剑而起,去追陈光化。恰见陈光化也御剑飞来,二人正好相遇,各自出招,剑气相交,金铁交鸣之声震耳。 齐鹜飞只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从剑身上传来,身体不自觉地倒飞出去。陈光化也没好多少,身体陀螺般旋转,向后疾飞。他身后飞起一张绿色蛛网,眼看着就要撞上。陈光化不敢大意,连射几十道剑气,形成一张剑网,借力止住身形,又把蛛网击退。其中几道剑气穿过蛛网,直奔网后的小青。 小青猝不及防,又要控制蛛网,又要躲避剑气,直弄得手忙脚乱,好在昆奴就在边上,断水凌空,卷起一片橙色剑光,替小青挡住了大部分剑气。小青自己也躲过几剑,但还是被剑气所伤,肩头衣衫破裂,肌肉划破,流出了碧绿的鲜血。 齐鹜飞看见小青受伤,大怒:“陈光化,敢伤我师妹,去死吧!” 右手乙丁剑一扬,剑气纵横,乌光如电,直奔陈光化,左手天丝鲮鲤甲展开,其中金光闪闪,飞出去将受伤的小青包裹住,拉回了自己身边。 陈光化看见小青的血色,惊喜道:“原来这小妮子也是妖!盘丝岭果然是一个妖窝!” 他并没有把齐鹜飞放在眼里,以为顶天就是四品上的实力,离他的半步天仙差着十万八千里,故而看都不看,只轻轻挥剑,便想把齐鹜飞的乙丁剑气荡开,而眼睛和神识则一直盯着被齐鹜飞护住的小青和还在他身后的昆奴。 然而,剑气相交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而来,竟有不能抵挡之感,才知道齐鹜飞的法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其实论实力,齐鹜飞与他还是有些差距的,虽然法力也突破到了半步天仙的程度,但毕竟才过了几个小时,还没完全消化,也没经过实践的检验。但这一剑,一个是盛怒之下全力施为,一个是疏忽大意,高手过招哪容得半点差池,瞬间高下立判,陈光化一下子被逼退数里之地。 然而这乙丁剑气只是强劲,还不是杀招,在乙丁剑之下还藏着一把无形的承影剑,剑气也是无形无影,藏在乙丁剑气之后。 陈光化疾退数里,以为已经躲开了齐鹜飞这一剑,并且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出齐鹜飞法力虽强,却应用生涩,不像是一步步修炼上来的,很可能是服用了什么灵丹妙药。 他心中冷笑,暗道这等药物你能有多少,你的身体又能抗住服用几次? 然而,正当他以为看穿了一切,准备举剑反杀的时候,忽觉肩头一凉,整条手臂就脱离了身体,宝剑当啷落地。 陈光化一时愣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一剑明明已经挡住了啊!最大的问题是,以他的修为和身上的灵药,即便断臂,只要处理及时,也能接上。可是这无形的剑气切断他肩臂的同时,还伤及了魂魄,一时竟不能复原。 这究竟是什么剑术? 谷棰 陈光化一凛,猛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难道……自己废了半天劲要寻找的那传说中的商天子三剑之一的承影剑,竟在齐鹜飞的身上? 他神情木然,又悔又恨。 就在这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而地上的蛛丝早已入荒草满地。 正是昆奴在后面操控蛛丝,配合法阵,将陈光化困住。 陈光化法力虽强,然而此时断臂受伤,又失了宝剑,那些蛛丝不但坚韧,而且有毒,再加上昆奴以高超的剑术干扰,他一时竟无法逃脱。 齐鹜飞一剑出后,便不再看陈光化一眼,只关切地看着小青。 “小青,你没事吧?” “师兄,我没事。”小青躺在齐鹜飞怀里,心中暖洋洋的,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如水。 齐鹜飞取出丹药,帮小青处理了伤口,见伤的确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若是因为一时大意,让小青出什么意外,那他可无法原谅自己了。不管陈光化,还是雷云生,又或者是他们背后的什么人,和小青昆奴比起来,都是屁!屁都不如! 他抱起小青,前飞数里,到了陈光化被困的地方,轻轻把小青放下,让他休息。又叫昆奴过来,叫她照顾着。自己则飘身而起,立定半空,和陈光化面对面而立。 陈光化又惊又怒,质问道:“齐鹜飞,商天子剑是不是在你身上?在城隍司大牢明明搜过你身,法器监测系统也没发现你带有空间法宝,你的剑藏在何处?” 齐鹜飞说:“我藏在耳朵里,你管得着吗?” …… 云层上的卞庄哈哈笑道:“大师兄,我还以为三界就你一人把法器藏耳朵里呢!” 沙悟净说:“那小子胡说的吧,大师兄是开神窍于听户,藏世界于窗笼,耳海之内自成空间,是大法力、大境界,那小子虽有天资,不过一地仙而,怎能藏器于耳?” 广力忽道:“你们刚才听到了吗,那人好像在说商天子剑?” 毗蓝婆说:“隔着这云,不太真切,似乎是说商天子剑。” 孙悟空说:“发什么痴心疯,商天子剑有定江山之力,凡人如何使得动?” 广力还想说什么,卞庄道:“莫生枝节,我看是有些人眼看打赌要输了,想反悔了吧?” 广力说:“输赢还未定呢,且看就是。” 四人便又聚精会神,神识透过云层往下看去,唯有孙悟空垂眉低首,似老僧入定。 第八百三十三章、 包赢不输 小青听齐鹜飞说宝剑藏在耳朵里,咯咯笑出了声。 陈光化半信半疑,听到小青的笑声,以为在嘲笑他,更加惊怒。但他受伤颇重,一条臂没了不说,还损及了魂魄,一时无力反击。 “大哥救我!”陈光化以神念向雷云生呼救。 听他求救,齐鹜飞倒不急着杀他了。这样公然喊救命,连面子都已经不要了,说明此人心气已毙,不用怕他了。若是急着杀他,毕竟有半步天仙修为,所谓半死之蛇,其毒不减,他要是拼死一搏,齐鹜飞也未必能讨到好去,尤其是小青和昆奴在侧,他可她们再有什么危险。 当然,他身上还有很多法宝,血罗衣、五色绲、燧人木,都可以轻易制服陈光化,或者让火灵儿出来,一把火将他烧成空气,可是这些都不能轻易示人。 齐鹜飞抬头看了一眼,虽然乌云蔽天,但他相信,此刻云上必然有人盯着这里。刚才陈光化提及商天子剑,他就没有承认,这事儿暂时还不能认,不能让人知道。 “陈光化,不用叫了,你那大哥只怕自顾不暇呢!”齐鹜飞笑道。 …… 雷云生率人攻上盘丝岭,刚开始进展顺利,已经攻破外围法阵,到了黄花观核心区域。 黄花观隐藏在结界之中,雷云生从空间分布中已经看出来了。相对整个盘丝岭,黄花观区域非常小。结界隐藏之后,这里只有几亩空地,上面乱石嶙峋,前方一棵老榆树,后方则是光秃秃的峭壁。 雷云生指挥手下将这里团团围住,就在空地上布下阵法。手下人已经准备好了军中专用的破界炮。这种炮是专门用来击穿法界空间的,一炮打穿之后,空间破裂,结界也就荡然无存。 正当他们调整好方位,准备用炮攻击的时候,忽传来隆隆的鼓声,四面虚空变幻,飞沙走石间,传来杀声阵阵,呐喊汹汹,杀出千军万马来。 雷云生冷笑道:“雕虫小技而!” 便指挥战阵,抵御空间法阵。这些杀出的军马,并非实物,不过都是掩护法阵的幻影,真正的攻击力还在内部的法阵上。 “兄弟们,他们已经黔驴技穷,只要攻破法界,就再无障碍了!” 军士们也都信心满满,他们本就不相信世间一个小小门派能挡住军阵的冲击,这一路上来也顺利得很,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基本算是无伤亡,这简直比天军训练还要轻松。 就在这时,忽听狂风浓雾中一声咆哮,已经化形盘瓠的老黄狗跳了出来,直奔雷云生扑来。 “来得好!”雷云生大吼一声,“早就在等你了!” 虽然早有准备,雷云生也不敢大意。他对盘丝岭的法阵根本没放在心上,之所以冒着违犯军令的风险带那么多精锐天兵过来,就是为了对付这条老狗。 来之前他根据陈光化的描述做过反复推演,将老狗的法力等级定位在七品上等,假如真是盘瓠的话可以再高看一点,上到八品。但军队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士兵合集的力量远远大过士兵单体相加,一百精锐布成军阵,使用军队特有的先进武器,在加上他这个七品天仙指挥官,足以对付一只八品天妖。 面对扑来的老狗,雷云生手上双钩往两边一划,空间仿佛撕裂般,正中出现了一片黑暗虚空。 老狗正扑进虚空之中。若是一般的人或者妖,这一下就被空间挤碎了,但老狗从虚空中穿过,却只是滞了一滞,身形不停,依旧直扑雷云生。 雷云生不慌不忙,双钩抵住老狗的双爪,用力一搅,想要把老狗凌空甩开。刚一接触,手上却传来大力,双钩几乎脱手。这才相信老狗的实力。 这双钩是他的本命法宝,岂容有失。他双手奋力抵住,自衣袖中射出两条金线。这是秘藏的军器,为军中特有,不是寻常法器,威力极大,若被击中,一般天仙也受不了,必然受伤。 老狗见金线袭来,将头一摇,张嘴就把金线咬住,用力一晃,金线便被扯断,哗啦啦碎了漫天金光。 只是这样一来,雷云生得以松了一口气,从老狗爪下脱离。而此时下方军阵也已经转换,完成了对老狗的合围。他们搬出许多军中特有的武器,配合阵法,开始对老狗围攻。 一开始,老狗在军阵中尚显游刃有余,一直在追击雷云生。只是时间一长,终究消耗法力,动作便慢了下来。他想要寻找军阵的破绽,击溃军阵,却苦于不懂阵法。想要擒贼擒王,雷云生却不和正面交锋。而只要他稍一松懈,就必然受到疾风骤雨一般的攻击。 “吼——” 老狗发出怒吼,头顶肉瘤破裂,露出尖尖硬角,射出奇特的法力射线。浑身五彩羽毛炸起,背上金翅乱扇,法力如惊涛骇浪。纵使如此,却依然无法突破军阵的围困。 …… 云层之上的观战者也看得津津有味。 广力道:“这是盘瓠?怎生了双翅?”忽闭了嘴,沉吟不语,神识更加专注地盯着,目光不可察觉的闪烁了几下。 沙悟净说:“这东西有几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卞庄说:“不错不错,比杨戬的哮天犬也不遑多让了。” 孙悟空淡淡地说:“它叫赛哮天。” 卞庄突然笑了,说:“看看人家的看门狗!毗蓝婆菩萨,你弄条蜈蚣去看门,不伦不类的,不如把这东西弄去得了。” 毗蓝婆嘿嘿笑道:“老身倒是有意,只是年迈体弱,不如天蓬帮我捉了去吧,老身定有重谢。” 卞庄鼻子里哼哼了两声:“你们可真会算计,你比李靖那老东西还会算计。行啦,都别想啦,你们一个个成佛作祖不问世事,消息都不灵通了,俺可听说,这东西早被镇元子认了去了。你们有种就去万寿山找他讨要去,说不定还能买一送一,送个人参果啥的。” 说到人参果,他砸吧了砸吧嘴,“那果子虽不比蟠桃鲜美,却别有一番回味,俺到现在都念想着哩!” 听他说起镇元子,广力眉头皱了皱,不知在想些什么,却把神识都收了一些,不再盯得那么紧了。 “此间天机被干扰,难道是镇元大仙的手笔?”毗蓝婆问道。 “这就不知道了。”卞庄说,“一会儿要是镇元大仙亲自下场,那咱们可就全输了。” 孙悟空说:“那我就赢了。” 众人齐愣,问道:“你不是不参与么?” 孙悟空说:“我只说不要师父留的东西,没说不参与。身在此处,已是因果中人,怎能不参与?我开的局,你们下的注。你们是赌客,我是庄家。若你们全都输了,可不就是我这个庄家赢了吗?” “你既不要师父的东西,你赢了又有何用?”卞庄问道。 “我是不要师父的东西,但我没说不要你们的东西啊!”孙悟空说,“你们下了注,赌输了,总要留下点什么吧?不然算什么赌局。” 四人脸色大变。他们倒不是惧怕孙悟空的实力或者地位,大家都是得道之人,最重天道因果,今日之事既然参与了,就是因果沾身。诚如孙悟空所说,输了,总要留下点东西。此事还不能敷衍,若敷衍,不怕猴子这个庄家,却怕天道惩罚,将来合道成圣的路上增加障碍。以他们这种级别的神仙参加赌斗,真正的庄家,正是天道。 “猴哥呀猴哥,你可真是比猴儿还精!”猪八戒抱怨道,“你说你不要师父的东西,闹半天,无论我们输赢如何,合着就你是包赢不输呗!” 第八百三十四章、 美人入战阵 雷云生听到了陈光化的呼救,却实在无暇分身。老黄狗虽被天兵困住,但雷云生一时半会也降不住老黄狗,只能利用军阵消耗老狗的法力。 陈光化呼救不灵,不禁心下骇然,面色煞白,身上冷汗淋漓。他想要逃,但被蛛网束缚,不想这蛛网异常牢固,而他断臂失血,元气大伤,挣了几下,竟一时无法挣脱。 齐鹜飞倒不急着杀陈光化,现在的局面,只要老狗不败,陈光化已是瓮中之鳖。 今天的事,天庭必会派人下来调查。如果就这样杀了陈光化,总有杀人灭口之嫌,许多事情不好解释。而且行事如此跋扈狠辣,不符合天庭培养地方宗门的原则,那些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人也很可能会疏远。 只不知道城隍司那边进展如何?如果秦玉柏能稳住局面,等来辛环,把陈光化杀人入魔的罪名坐实了,那么今天的事情就自然解决了。 陈光化入魔,加上雷云生私带天兵,给敌方宗门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这件事影响一定会很大。天庭为了平息事态,一定会给赔偿的。嗯,很多赔偿! 唯一的麻烦是打碎功德碑的事。他打碎功德碑的事大家都看见了,想不承认是不行的,虽说是陈光化的阴谋,但真要追查起来,他也难逃责任。而齐鹜飞最怕的就是上面深入调查,会查到他身上的很多秘密,比如他的心魔,他的心我之镜,还有与幽底那东西的莫名其妙的联系。 齐鹜飞负手而立,笑吟吟地看着陈光化。 陈光化喊声道:“齐鹜飞,你想干什么?我是天庭干部,你敢动我,便是与天庭对抗。我大哥已经攻破山上的法阵,等他捉了你的狗,打开结界,就会踏平黄花观。你乖乖投降,还有机会保住你那几个无辜的门人。” 齐鹜飞说:“是吗?你就那么自信你那大哥能打过我家的狗?” 陈光化道:“哼,我大哥天仙修为,卫戍区警卫营巨灵神将军帐下副官,带来的都是天军精锐,对付一条妖狗,小菜一碟而已!” “哦,天军啊!卫戍区警卫营巨灵神将军帐下副官是吗?我就想问问,他有没有带军令?巨灵神知不知道这件事?李司令又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种小事,何须李司令和巨将军知道。” “那就是没有军令呗。” “没有又如何?” “没什么。”齐鹜飞拿出手机晃了晃,“我录了音了,你先想想怎么替你大哥辩解私自带兵下界滥杀无辜的事吧。” “卑鄙!”陈光化骂道,“下界除妖,哪里是滥杀无辜!” “妖呢?就我家的老狗吗?这狗的是大家都知道,是五庄观养在这里的。你们怎不兵发万寿山呢?哦……”齐鹜飞忽作恍然状,“我知道了,李司令是不是真要打万寿山呀?你们是他派来的先头部队。” “你……” 陈光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论狡辩和东拉西扯,他又怎能扯得过齐鹜飞。 作为在军队和官场都混过的人,他很清楚这话是不能乱说的。虽然明眼人一听就知道这是胡说八道,但话一旦传出去,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尤其是涉及李靖和镇元子这样的身份。二人之间起了猜忌,在被有心人一利用,会产生什么后果很难预料。就算二人心里都明镜似的,但李靖为了证明清白,或者天庭施压,李靖很可能就会拿雷云生甚至巨灵神开刀,让他们做了替罪羊,以平镇元子之心,维护天庭和地仙界的和平稳定。 想到这里,陈光化不禁冷汗直流,“你你你……”地叫着,气得发抖。 “待我大哥荡平此地,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齐鹜飞笑道:“我跟你打个赌如何?” 陈光化一愣:“赌什么?” 齐鹜飞说:“赌你那大哥打不过我家的狗,更打不破黄花观的结界。如果我输了,就放了你,不但放了你,还把你想要的东西双手奉上。” “当真?”陈光化眼里放出光,但又有些不信。 “我说话向来算数。”齐鹜飞说,“不过你要是输了……” “我不可能输!”陈光化大声道,“若是输了,随你处置。” 齐鹜飞说:“我有什么好处置的,要杀你,现在就杀了,你又能怎样?” “那你想怎样?” “我要你告诉我,你来虹谷县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谁派你来的。” 陈光化略显犹豫,终道:“好,我答应你。” “那就走吧,我们去看看你那大哥有什么本事。” 齐鹜飞微微一笑,就和小青昆奴一起,用蛛网捆着陈光化,飞向山顶。他其实并不指望这个赌约能逼陈光化说实话,却是另有用意。 山上打斗正激烈,齐鹜飞也不敢靠太近,只远远地看着。 老狗受到围攻,正到了紧要关头。雷云生带来的近百天兵已有十多个死在老狗爪下,更有不少受了伤。但战阵依然完整,有雷云生居中指挥,威力不减。而老狗法力消耗极大,咆哮的声音也越来越小,看起来已有点不支的模样。 雷云生见时机已到,心头一喜,运转法阵,把战阵的最后一点威力也发挥出来,而他自己也准备动用杀招,一举将老狗拿下。 就在这时,林中出现一绝色女子,冲入了战阵之中。 天兵乍见此女子,都吃了一惊,因此女姿色绝艳,更胜天宫仙女,何况这些当兵的,天天关在军营训练,何曾见过。而此时正在交战,法力弥漫,空间碎裂,一般人一旦进入这一区域,即刻就要变成齑粉。可这女子却飘飘然而来,竟毫发无损。 待得近了,他们才发现,女子身周有一层薄薄的透明的东西,犹如一个泡泡,而她就在泡泡之内,仿佛在水中飘荡。再细看那女子,下身竟无双足,而是一个鱼身。 雷云生想起来,陈光化和他说过,黄花观和龙宫交好,六太子曾来盘丝岭小住,还带了一条美人鱼来。 他还曾想过,攻下盘丝岭后,这美人鱼如何处置。若占为己有,只怕会惹恼龙宫,送还龙宫倒是个顺水人情,却又有点不舍。而且他的身份,好像也不够龙宫来承他的情。故而决定把她送给李靖,让李靖去得这个情。李靖一高兴,应可免了他私自带兵下界的罪,甚至由此再升一级。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 黄花观真是没人了么,眼看着老狗不行了,就连这美人鱼都派了出来! 第八百三十五章、 赌大的 雷云生听说人鱼一族有些特殊的法术,若在海里,他还会忌惮几分,但在这岸上,这美人儿还要借个泡泡来保护自己,有何可怕。既然送上门了,正省得到时候苦寻她。 他便运转军阵,只攻击老狗,免得伤了美人鱼。 不过即便如此,战斗的法力还是如惊涛骇浪般拍打着美人鱼。乐姬的法力不足以抵抗,只能任由这梦幻泡影随波逐流,在战场上飘来荡去。片刻之后,终于飘到了雷云生面前。 美人当面,细节一览无遗。美人鱼的美在三界之中是独一份的,就连雷云生也不禁有些心旌动荡。 他稳住心神,全身灌注于战斗,正要发动最后一击,忽见气泡中的人鱼朝他勾起了手指,朱唇轻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多年的修炼让雷云生心生警觉,知道事情有些不对。 人鱼忽然冒着被周围法力波及受伤的风险,收起了气泡,指尖轻弹,飞出一道符来。 气泡一失,雷云生才听清,这人鱼朱唇翕合间不是在说什么情话,而是在念咒语: “咸彭朌命,姑谢即令,射!” …… 云层上的卞庄如坐了弹簧般蹭一下跳起来:“你们听清那小妮子念什么了没?” 沙僧道:“听不真切,好像是什么颁命,姑射之令?” “是了是了,必是觋罗咒无疑!”卞庄摇了摇头,忽晃一晃肥胖的身躯,就地消失了,云端之上只留下他的声音,“这地方诡异的紧,俺不玩了。大师兄,这局算我输,欠你的东西,下次送到花果山去。” 其他人显然没料到猪八戒会突然走掉,一时愕然。 毗蓝婆忽然惊声道:“哎呀,不好!有人闯我的千花洞,我那百眼儿看不住门,怕是跑了。大圣,输你的来日还你,老身先走一步。” 说罢也跺跺脚走了。 沙僧看了眼云层下方,叹口气道:“误算太多,玄机难料,大师兄,我也先走一步,改日到花果山咱们再叙。” 就只剩下一个广力,不言不语,似在犹豫什么。 孙悟空说:“怎么,你还不认输?” 广力说:“大师兄真是好算计,我服了,这一局我认输。不过我还想再和师兄赌一局。” “哦?”孙悟空抬起眼皮看着广力,“你还有赌本吗?别忘了,你已经欠我一局。” 广力道:“师兄你是知道我的,自西游始,我为白马,地位卑微,身无宝华,不像几位师兄,各有来路,手持重宝。” 孙悟空说:“你代表龙宫,却身无一宝,此中缘由,你自己心里明白。” 广力身体轻轻一震,道:“大师兄火眼金睛,既然知道缘由,想必也能体谅我的苦衷,实不是贪图师父所留之天命也。” 孙悟空道:“你已做了菩萨,怎么执念还如此之深?你可想过,师父为何留天命于世间,而不为己用?你可想过,你若取之又如何承受其命?非其命,必受其殃!” 广力道:“我辈之命,从来都是挣来的。大师兄不也是靠一根棒子打出来的吗?” 谷棎 孙悟空说:“你若以为我只是靠打,那便真是小看我了,而我也真是高看了你。” “大师兄此话怎讲?” “你说的不错,我们妖类的命都是挣来的,但挣命不是贪命,更不能以出身之苦来掩饰今日之贪。你如今盘身华表,贵为菩萨,却贪心不足,想要逆天改命。你所谓挣命,挣的不是本身之命,而是你自己的命。你也不是想要为自己的出身正名,却是想要摆脱出身,摆脱妖类之名。你这不是挣命,你这是忘本!修行之路,是一往无前,也是南辕北辙,从后天走先天,终究是要回到原点,才能契合道命,穷通造化。一旦忘本,便也离道渐远,沉沦将近矣!” 广力听完沉默片刻,忽笑道:“大师兄怎么也这么像师父了!” “阿弥陀佛!”孙悟空唱声佛号,“念在你我师兄弟一场,我才说这番话。你听不进去,那就罢了。说吧,你想怎么赌?” 广力说:“此间局势的确出人意料,此中天机蒙昧,令我等完全看不清,只怕非一人之手笔。既然如此,则尚有变化的可能。” 孙悟空道:“雷云生死,陈光化伤,齐鹜飞已胜券在握,还有什么变化?” 广力说:“师兄不要忘了,城隍司功德碑已碎,这是天道裂倾之象,天庭岂会不追究?其中虽有阴谋,但齐鹜飞打碎功德碑却不假。就算他无辜,但假其手而为,亦必受其殃。功德碑属昊天上帝,直连天道,太上佛陀亦不能插手。除非玉皇出面,天庭又岂敢放过他?” “你以为结局如何?” “此战结局大差不差,不会有何改变。但这两个人却不一定。我想和师兄赌一赌陈光化一线生机,和齐鹜飞的一线死机。” “那你的赢面可不大。” “正因为赢面不大,所以才要把赌注下得大一点。” “你说。” “如果我赢了,师父留在盘丝岭的东西归我,且师兄要助我把另外两处的东西拿到手。” 孙悟空皱眉道:“你太贪心了。” 广力笑道:“你也说我的赢面不大,若无大利,怎么值得我下注。” “那你输了呢?” “我如今盘身华表,所率者,八部天龙众也。天众、龙众、夜叉、乾达婆、阿修罗、迦楼罗、紧那罗、摩睺罗伽,八部皆听我号令。师兄若不嫌弃,可以率其一部。你是斗战胜佛,三十五佛之一,部众跟你修行,随你调遣,也不算违背佛意。” 孙悟空道:“你下此血本,不后悔?” 广力说:“不后悔。” 孙悟空点点头:“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夺天命造化,我劝不了你,可惜啊可惜,可惜了你这千劫万难的修行,只怕将来后悔,回海里做条龙都不得。” 广力说:“请师兄选两部众,一部是上一局,我已输,随师兄调遣,另一部就做此局的赌注。” “好吧。”孙悟空叹了口气,“我若选天、龙二部,显得有些过分了,怕人家说我趁火打劫欺负你。那就选夜叉和阿修罗吧。你已输一局,夜叉今后就归我统属,待此局结束,再定阿修罗之归属。” 广力点点头,双手结佛印,口念佛咒,身发佛光,虚空开裂,现出八部天龙印,便将其中夜叉一族的印信交出。 孙悟空接过印信,背过身朝下方看去,嘴边却露出一丝略带狡黠的笑容,自言自语道:“老头儿好算计,俺欠你的,两清了。” 第八百三十六章、 反攻 觋罗咒响起,乐姬指尖的符就化作一道流光飞了出去。 雷云生忽生警觉,暗道一声不好,左手铁钩划破空间,企图将符光吸入虚空之内,右手一钩抓向乐姬。 与此同时,齐鹜飞也动了。 他是亲自用过觋罗咒的,知道此咒一旦用过,身体法力和精力都会被瞬间抽空。乐姬能冲入战阵而无伤,所仰仗的是人鱼特有的梦幻泡影法术,躲在泡泡内的小空间里。而一旦发动觋罗咒,她的法力耗尽,泡影自破,失去保护的她在战阵中想不死都难,何况还要面临雷云生的垂死反击。 齐鹜飞不禁对陆承有些不满。当初去起蛟泽杀蝠妖使用此术,是为了在危急之时救命,而今日让乐姬使用此术,却摆明了是送命。齐鹜飞并不赞同一命换一命的做法,哪怕被救的是自己。 他不确定乐姬知不知道后果,但从她冲进战场时那决绝的神态来看,她应该是知道的。即使她自愿,齐鹜飞也不能接受。如果非要让另一个人死,才能换回自己的活,他此生都不会心安。既难心安,修行就不要指望再有寸进了。 还真是慈不掌兵啊! 齐鹜飞不喜欢陆承的做法,却也不得不承认陆承的韬略和能力。齐鹜飞被捕是突发事件,从事发到现在还不到一天时间,在信息几乎隔绝的情况下,陆承依靠有限的情报,做出准确的判断,并安排了合理的应对策略。换做任何一个人,包括齐鹜飞自己,都不可能做得比他更好。 只是现在,对于用不用陆承这个人,齐鹜飞心中却多了几分犹疑。今天先是在山上搞了立旗仪式,相当于给齐鹜飞硬生生来了一出黄袍加身的戏。然后又让乐姬持符入战阵,用乐姬的死来换取决定性的胜利。这两件事是不是必要的,有没有更优解,都值得商榷。 所幸者,梦幻泡影术的泡壁带水,泡影破裂时,化作细小的水珠。齐鹜飞从乐姬出现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抓住时机发动水遁术,口念“或跃在渊”,便出现在乐姬身边。 天丝鲮鲤甲展开,层层叠叠,将他自己和乐姬包裹在里面,就好像一个铁甲蛋,挡住了军阵之中的大部分法力攻击。于此同时,雷云生的铁钩一抓也恰好攻来,鲮鲤甲面上金光闪过,正是不久前刚刚嵌入到鲮鲤甲中的那一片金鳞甲。此甲连猪八戒的九齿钉耙都能够挡住,自然不怕雷云生的本命金雕爪。 只听砰一声巨响,虽然挡住了攻击,但强大的法力还是如汹涌的潮水般涌来,鲮鲤甲蛋顿时翻滚倒飞而去。 齐鹜飞只感觉到翻江倒海,巨大的压力让他透不过气来,差点没能维持住鲮鲤甲。而此时的乐姬早已昏迷不醒,他只好把她紧紧抱住,并以法力相护,免得受伤。 雷云生一抓未成,正要在发动攻击,却见眼前幽光一闪,他撕裂的空间并未能阻挡住那道符,符光穿空而过,忽停在半空。 时光突然凝固。 在此一刻,一切都静止了,战斗的人、运转的法阵、倾倒的树干、漂浮的云团……一切都静止了,就连吹来的风也静止了。 整个世界,就剩下那道符,闪烁着金光。 金光炸裂,虚空中裂开一条缝,一支金箭凭空出现,咻一下,撞进了雷云生的胸口。 时光的机器再次开动,人们在战斗,法阵在运转,树干断裂,云团翻涌,还有包裹着齐鹜飞和乐姬的鲮鲤甲在风中滚滚远去,轰然撞在山壁上,满山石屑纷飞。 雷云生从云端跌落,如断线的风筝。 砰一声落到地上,身体软绵绵的,像贴地的橡皮泥,再也不动了。只有身下流出的血,在蜿蜒流动,犹如活物。若仔细看时,会发现那血的表面浮动着一丝黑气。 …… 远处的陈光化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天仙大哥出事了。他当然不认识觋罗弓,也听不懂觋罗咒,只知道一个女子出现,眼看着要香消玉殒,就被齐鹜飞所救。 他没看清齐鹜飞是怎么过去的,又是怎么出手的,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山顶起码还有几里地,不管用什么法器飞过去都不可能那么快,快到他这个半步天仙都看不清的地步。 移形换位,踏碎虚空!难道……他……他……他竟然早已渡过天劫,成就天仙了吗?! 难怪他如此有恃无恐。从头到尾,就一直在戏耍我! 陈光化又惊又怒,只觉两眼一黑,噗一口鲜血吐出,竟气得昏死过去了。 陈光化不明白,那些天兵也不明白。雷云生一死,战阵失去了指挥之人,虽然依靠平日的训练有素,不至于马上涣散,且军阵的威力还在。但临阵无将,众兵皆不知下一步怎么办,只能结阵苦守。而本已露出疲态的老狗此时也发了威,打了鸡血似的又恢复了力气。 只见他金翅生风,头角射电,利爪如刃,獠牙如刀,在战阵中左冲右突。 不过不愧是天军精锐,即便如此情形之下,战阵还是没有被击垮,而是在几名低级别军官的组织下,稳住了形势。 就在此时,忽听虚空中一声炸响,狂风乍起,砂石乱飞,仿佛千军万马杀出。 原来是盘丝岭的法阵不知何时又再次启动,而且法阵的威力比先前还要大上不少。 那些天兵才知道上山时如此轻松是中了诱敌深入之计。 于此同时,平地里一声炮响,一支队伍从风暴中杀出,为首的竟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锦鸡,跟在他身后的,有蛇鼠龟兔等各种动物,各自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杀了过来。 锦鸡一出来,就化作一团火焰,所过之处立成焦土。 天兵渐渐不支,战阵开始向东移动,只要离开了盘丝岭法阵的范围,他们就能借助军中法器,结阵飞天,破空而去。今日之仇,等回到天上再慢慢来报。盘丝岭竟藏着这么多妖怪,尤其是这只老狗和锦鸡,明显是天妖。只要回到天庭报告,不但能抵消了今日私下天界和战事不利的罪,说不定还能领功。 见天兵逃走,旺财和司晨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赶。 陆承事先交待过,穷寇莫追,此时的天兵战阵还没乱,还有反击之力。虽说败局已定,但他们若抱着必死的决心背水一战,司晨和旺财不怕,其它小妖恐怕会出现不小的伤亡。盘丝岭虽然现在也有点气候了,但能打仗的妖数量并不多。今天陆承这样安排,其实也有练兵的意思。 随后,旺财继续追赶,而司晨则领人分向南北两个方向布置防务。 第八百三十七章、 歼灭 天兵逃到东边,眼看着就要出盘丝岭,忽见前方云滚滚、沙漫漫,许多人执剑而立,怕不有几百之多。 几百修行人结阵而立,绵延数里,先不说到底有多强,光这气势就足够吓人了。他们摇旗呐喊,身前剑气纵横,头顶更有数千件法器飞舞。 众天兵士气早就没了,见此情景,别说恋战,连查探虚实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运转军阵逃离。 前有阻截,后有追兵,情势紧急之下,群龙无首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他们本就是天罡地煞两个阵法合拢而成,此时便又一分为二,变成两阵,一阵向南,一阵向北逃去。 远处在空中掠阵的端木博文捏了一把冷汗。其他人修为不足,或看不清所以,他却看得清楚。这些天兵结阵,虽然是在败退,但其力量之大,不是他们这些民间散仙可比的。若是天兵不逃,而是一意往这边硬闯,他们这几百人,只怕是挡不住的。 “mmd,差点血本无归!齐鹜飞,你小子这次欠我人情欠大发了!以后对我孙女儿好点,要不然我跟你没完!” 端木博文一边指挥家族群仙佯装追击,一边心里暗骂。 …… 军阵分离,威力顿减,旺财趁机紧紧缀住其中一阵,很快就将其瓦解,变成散兵。而另一阵虽未散,却也士气低落,已成逃窜之势。好在盘瓠追击另一阵,让此阵压力大减。他们逃向北边马头峰的方向,可是行不多久,就遇到了一支伏兵,带头的竟是一只蛤蟆。 蛤蟆口中吐出冲天水柱,大水漫漫,化作滔天巨浪,就朝众天兵卷来。 一只吐水的蛤妖当然挡不住结阵的天兵,不过他们此时已是惊弓之鸟,见中了埋伏,哪有心思恋战,便避其锋芒,往东北方向转。 刚转过去,忽听一声大喝:“哪里去!” 却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光头大汉,手持乌龙拐,立定半空。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挺斯文的中年人,手里拿着判官笔。他们的身后乌压压一群人,摆好了都天降龙阵。 你道这些人哪里来的,却正是城隍司原本来围困盘丝岭的人,如今被刘通说服了,反过来成了盘丝岭的帮手。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些是天兵,只听刘通说陈光化走火入魔,勾结魔道大军来夺盘丝岭。 众天兵已是惊弓之鸟,见这许多人拦路,吓得掉头就跑。到了南边,司晨又早已等在那里,一顿猛火疾攻。 东南北三个方向都有埋伏和堵截,无论他们怎么闯,都会受到猛烈的攻击,唯有向西逃时压力轻些,他们只能舍近求远,一路向西逃窜。 旺财和司晨率领群妖紧追不舍。 不愧是天兵,在逃窜过程中,又有人开始收拢散兵,重新结阵,等到了西边雁行峰,军阵又再次成型,只是人数已大量减少,威力不及当初。 眼看着将出雁行峰,西边里忽然雷声大作,云层中现出许多身影,为首一个驼背少年,身披白色披风,身边一只高大威猛的夜叉,左手端着令旗,右手擎着三叉戟。身后虾兵蟹将海带精,一排排一列列,站得整整齐齐。 天兵一看,自然认出这是西海的海军,不禁松了一口气。在他们看来,四海龙宫虽然分治,但总归天庭管辖,不可能和天军为敌。有这些海军增援,就不怕后面妖军的追击了。 “前方可是西海龙宫的人?”天兵中为首一人发话道。 驼背少年旁边的夜叉答道:“西海龙宫六太子巡视海防到此,你们是什么人?” 果然是西海的海军!众天兵不禁欣喜,却不想想,龙太子岂会亲自巡视海防?这里离海数千里,巡视海防又怎会到此? 谷彋 “我们是天宫卫戍区警卫营的,请友军协助我们剿灭盘丝岭妖孽!” 夜叉低头对驼背少年说了句什么,驼背少年点了点头,夜叉便把令旗一展,他身后的西海大军便轰然而动,从夜叉和驼背少年两侧涌出。 天军见海军动了,心头正喜,忽然那些海军就对他们发动了攻击。 “你们干什么?”天兵大惊,“我们是天宫卫戍区的天军!” 可任凭他们如何呼喊,海军不为所动,各种武器朝他们攻来。猝不及防之下,损伤极大,天兵阵型立刻就乱了。 此时后面的追兵也到了,两边合围,将天军包围在中间。而随着老狗和锦鸡的加入,天兵已是毫无还手之力。 看见变身盘瓠的老狗和形如凤凰的锦鸡,驼背少年叫声“好!”,将身上的披风一甩,露出背上的龟壳,摇身一变,化作一条白鳞龟背的神龙,一声龙吟加入了战斗。 …… 天丝鲮鲤甲收起,齐鹜飞抱着乐姬飞身飘落。他潇洒地在空中转了一个圈,落到地上。 刚刚还激烈的战场已经平静下来,满地的碎石和无数断裂的树木在无声的抗诉,只有那棵老榆树还矗立在那里,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特别耐造,竟无大碍。 齐鹜飞检查了乐姬的伤势,除了因为使用觋罗咒而耗空精神外,身上只有一些轻伤。而人鱼特有的恢复能力让她的伤口已经弥合得差不多了,看样子也不会留下疤痕。 山上的空间忽然闪了闪,黄花观从虚空中显现出来。那古老的门头石板在夕阳下发出奇异的光芒。 观门开启,苏绥绥出现在观门口,笑吟吟地看着齐鹜飞。 小青和昆奴押着陈光化过来,问道:“师兄,这人怎么处置?” 齐鹜飞还没说话,就听身后有人道:“人交给我。” 齐鹜飞回头一看,却见哪吒、辛环和秦玉柏不知道何时来了山上。刚才说话的正是哪吒。 齐鹜飞连忙施礼:“李主任,辛副主任,秦司长,你们来了!请到里面喝茶!” 哪吒冷冷地说:“你今天闹这么大阵仗,还有心思喝茶?陈光化我要带走,你也得跟我走。” 小青跳出来叉着腰说:“这是哪门子道理?大阵仗也不是我们想搞的,是他们要害我师兄,还带那么多人杀上盘丝岭,你这个当领导的,关键时刻不帮我们出头,凭什么还要抓我师兄?” 哪吒见小青一个小丫头,懒得和她说,手轻轻一抬,昏迷的陈光化就被他隔空摄走,便转身跨步,瞬间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空气中只留下他的声音:“齐鹜飞,陈光化入魔的事我们会调查,是非自有公论。但你别忘了,你打碎了功德碑,这件事谁也帮不了你,怎么处置你,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齐鹜飞当然明白,他说的老天爷是指昊天玉皇上帝。 小青被气得不行,跳着脚骂:“什么叫全看老天爷的心情?你们口口声声的公平正义呢?法律呢?最后还不是看人情!胆子小不敢得罪上面就别当这个官,就知道欺负老实人!老娘要是当上天后,让你跪舔老娘的洗澡水!啊,呸!” 第八百三十八章、 信心 “小青!”齐鹜飞忙喝止,一把将她拉过,狠狠瞪了她一眼。辛环和秦玉柏就在边上看着,一个小丫头泼妇一样骂街成何体统。 小青吐了吐舌头,半躲在齐鹜飞身后,嘟着嘴小声道:“我就是气不过嘛!” 辛环摇了摇头,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派严肃,说:“小齐真人,李主任说的没错,这件事你还真得接受调查。” 齐鹜飞问道:“我要去天上吗?” “哦,那倒不用。”辛环说,“李主任已经向上面汇报,上面会派调查组下来的,你就到虹谷县城隍司配合调查就行。” 齐鹜飞一听略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有机会去天上逛一逛呢。 辛环见他神色还以为他在担心,就安慰道:“你放心,陈光化的密室我和李主任都已经勘察过,李主任还以大神通恢复了部分禹经武的魂魄,确定禹经武的确是陈光化所害。陈光化入魔已是不争的事实。李主任得道仙尊,有时难免不近人情,但在这方面还是刚正的,绝不会徇私。所以你尽管放心,你所受的冤屈我们一定为你平反。只是……” 他说着叹了口气,“你打碎功德碑,虽说也是陈光化害的,但毕竟是你亲手所为,这不在治安管理范围内,天庭律法也没有相应的条列,怎么处置,还真就要看玉帝的。” “这……”齐鹜飞也有点慌神,“以往没出过这种事吗?” “以往倒是有功德碑被损毁的情况,要么是妖魔所为,要么是持碑人处置不当,自然都要受罚。但像你这样,被人陷害而打碎功德碑,还是第一次。”辛环说。 “玉帝……总不会不讲道理吧?”齐鹜飞嘀咕道。 秦玉柏连忙冲他使眼色,示意他不可乱说话。 辛环哈哈笑道:“玉帝向来宽厚,自然不会不讲道理。但这种小事,又怎会详细报到玉帝那里?若是玉帝亲开尊口,倒也罢了,玉帝怎么说,下面的人就怎么办。但就怕玉帝不开口,下面的人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辛环没把话说透,但齐鹜飞一听就明白了。以玉帝之尊,如果亲自处理,想必不会为难他下界一个小仙,问题是玉帝不可能亲自出面,甚至都不会知道这事。谁会为这点小事去向玉帝汇报? 但事情出了,下面的人却不能不处理。处理得轻了,万一将来玉帝知道了,责怪下来,谁来承担责任?为免担责,下面的人一定是会从重处理的,至少不会让齐鹜飞轻松过了这一关。 这就像皇帝老儿微服私访,在民间百姓家的尿壶里尿了泡尿,你说这尿是倒还是不倒?不倒吧,臭。倒了吧,这可是圣水。 偏偏这时候有个傻小子,不小心把尿壶给打碎了,你说那帮当官的急不急? 但是当官的也高兴,因为傻小子的行为帮他们解决了尿倒不倒掉的难题,尿壶都碎了嘛。现在只要处理傻小子打碎尿壶的问题就行了,只要严肃处理了傻小子,官员们也就不用担什么责任了。 皇帝自然不会为难傻小子,也根本不会有哪个当官的会跑去向皇帝报告,说您在乡下撒尿的尿壶被人打碎了。皇帝就算知道了,估计也就一乐,说不定还要给傻小子打赏,给没了尿壶的百姓家里送几件宫廷瓷器去。谷鲌 可下面那些当官的不这么想,他们担不起这个风险,万一龙颜大怒,他们的乌纱帽就要丢了,哪怕这概率只有万分之一,他们也不愿意冒险。傻小子的命当然没有官老爷的帽子重要,所以处理傻小子就成了最优的选择。 齐鹜飞现在就是那个傻小子。在天上众神的眼里,他是可有可无的。 他没有什么背景,顶天了也就认识个辛环,自家的师父还是个去天上偷东西的主儿。这件事上,师父帮不了他,辛环也护不住他,仗着和闻天尊的关系,最多帮他说几句好话,处罚上轻一点,比如留个全尸、投胎个好人家、下一世修行给点便利什么的。 这也正是云端之上的广力菩萨敢下血本和孙悟空打赌的原因。 其实孙悟空也不知道齐鹜飞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但他相信某个老头儿的算计能力。能在天网恢恢之下,躲过许多劫难,连圣人都敢蒙蔽算计的,这世间大概也就这一个老头儿了。 齐鹜飞对辛环说:“辛主任,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遭逢此变,黄花观上下受了惊吓,我想回观安抚人心,然后再到虹谷县城隍司去见李主任,等候天庭的调查,请辛主任容我些时间。” 辛环点头道:“可以,但不能太久,今夜你就留在山上,明天一早就到城隍司报到。秦玉柏,你暂时也别会纳兰城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就留在虹谷县,好好安抚你的旧部吧。” 说罢就带着秦玉柏一起走了,临行前还特意交待了一句:“事情发生在盘丝岭,记得保护好现场。” 齐鹜飞还看见秦玉柏朝他眨了眨眼。 目送二人远去,齐鹜飞有些着急地问苏绥绥:“观里情况如何,陆先生呢?” 苏绥绥说:“先生在紫竹林作法,有屎蛋守护着,这会儿应该出来了吧。” 齐鹜飞便急匆匆进了观,正好遇见叶问天迎出来。 “恭迎师父回观。”叶问天躬身让在一旁引路。 齐鹜飞点点头,边走边问起他不在时发生的事情。叶问天便一一回答,把从陆承立旗到制定策略分配任务以及抵抗来敌的过程讲了一遍。听说陆承进紫竹林后山上的事务就由叶问天负责,齐鹜飞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虽说都是陆承安排好的,可是具体执行过程中的时机和变数还是很难把握的。叶问天小小年纪,竟然也做得有条不紊,尤其是在完成对天兵围剿后,没有让参加作战的人回山,而是让他们进入起蛟泽修整待命,这一点陆承并没有交待,可以说是叶问天自作主张。事实也证明他是对的,否则那么一大群妖回来,而哪吒又恰好上山,很有可能撞上。由此可见其不但临危不乱,而且心思细腻,颇有大将之风。 齐鹜飞也真是佩服陆承,竟敢把指挥权交给一个孩子。这是对自己的谋略的自负,还是对孩子的信心? 第八百三十九章、 纵横 陆承在紫竹林里休息,看上去气色极差,仿佛大病初愈。齐鹜飞一进来,屎蛋就呜里哇啦地叫,手舞足蹈地想把陆承使用觋罗弓的情景告诉齐鹜飞,又想炫耀一番自己在旁护法的功劳,嘴里话一多,就变得胡言乱语了。 齐鹜飞摸摸他的头,让他到竹林外守着。 屎蛋不情不愿地出去了,到外面见了小青昆奴,又开始呜哩哇啦地说起来。 齐鹜飞恭恭敬敬地朝陆承施了一礼,道:“先生,这次多亏了你了!” 陆承轻轻摆了摆手:“教主临机应变,成竹在胸,陆某不过是锦上添花,略为教主分忧而已。”又轻轻叹了口气,“教主心里一定在怪我为何不经你同意就擅自在山上行立教之事吧?” 齐鹜飞道:“倒没有怪先生,只是有些不解。” “机不可失。”陆承没有过多解释,只说了这四个字。 齐鹜飞也就不再多问,在陆承旁边坐下,把外界的情况说了说,重点说了哪吒和辛环的那番话,问陆承接下来该怎么做。 “辛环说的没错,哪吒虽然是李靖的儿子,性格也孤傲怪癖,但还算刚正,今天他没把你直接带走,说明这件事上他是认可你无罪的。”陆承道。 齐鹜飞说:“这我知道,他和我本就没什么恩怨,不过他肯上山来传话,倒让我有些意外。” 陆承笑道:“教主是有意结交吗?” 齐鹜飞一愣,摇头道:“我可无意攀这金枝。” 陆承说:“教主是要做大事的,爱惜英雄本是常情,谈不上攀附。不过哪吒毕竟是李靖的儿子,教主和李靖之间的恩怨总有要了结的一天。哪吒与其父不和,世所共知,利用这一点,倒是能很好地打击李靖。不过这么做也有后患,利弊参半,尚需仔细衡量。况这也不符合教主的性格,因此不结交也罢。” 齐鹜飞道:“今天盘丝岭上动静这么大,也不知天上多少只眼睛看见了,此事恐难善了。” 陆承说:“云师珮配合阵法有阻隔神识、暂时扰乱天机之妙用,除非下界来近看,否则他们也休想看得很清楚。至于肯下界近看的,既然今天没站出来,就不会出来说话了。” “但是,”齐鹜飞不无忧虑,“死了这么多天兵,陈光化一个人恐怕背不起这个罪名,上面如果来调查,咱们很麻烦。” 陆承忽作惊讶状,道:“天兵?!哪来的天兵?” 齐鹜飞一愣,“先生,你这是……” 陆承哈哈一笑,说:“我在觋罗咒上动了点手脚,雷云生死后血染魔气,想必哪吒刚才已经发现了。” “啊?”齐鹜飞吃了一惊,“这么做未免太冒险了吧,万一被哪吒发现是先生做的……” 陆承道:“我敢用觋罗弓,就不怕他们发现。觋罗弓射人魂魄,身体无伤,雷云生的死状本就和入魔而死十分像,他们查不出来的。而且陈光化入魔已是铁证如山,雷云生又是陈光化请来的,两相对照,他入魔不会有人怀疑什么。天庭最忌讳的就是和魔道有染,尤其是军部。雷云生一个人,尤可说是个例。但若上百精锐天兵跟着魔头进攻下界宗门,那就不是小事了,很可能会引起三界震动,天军内部必然要进行全军范围的大规模排查,这对天军乃至整个天庭的稳定都足以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所以对军部的人尤其是李靖来说,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和雷云生划清界限。” 齐鹜飞恍然,也终于明白陆承为什么要对天兵包饺子,一个也不让他们逃走,而且要把他们赶到雁行峰西才歼灭。 谷黗 反正没了证据,天上的人是绝不会承认曾经有大批天兵下界扰乱地方治安的,更不会承认和魔道有染。 “先生真是高明!”齐鹜飞竖起大拇指,“难怪哪吒对此只字未提。” “哪吒孤傲,但也聪明得很。”陆承说。 “那功德碑的事,先生说,我该怎么办?”齐鹜飞问道。 “这也是我一直担心的。上面的人怕担责任,一定会处置你,而陈光化和雷云生背后的人又必欲置你于死地而后快,如此一来,你的处境就十分危险。能帮你的只有辛环,但辛环在天庭人微言轻,这件事情上恐怕很难有所作为。”陆承略作停顿,看了一眼齐鹜飞,沉吟道,“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要在山上立旗奉你为教主了吧?” 齐鹜飞一愣,随即恍然,陆承这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呀。 假如上面真有人要弄死自己,这一关怎么也躲不过了,那就真只有造反一途。那时候,凭盘丝岭肯定是守不住的,不用十万天兵,光治安总局随便派几个人来就能把盘丝岭踏平,唯一的退路就是狮驼鬼国。 黄花观如今也算家大业大,光荒古妖种就有不少,到了那危急时刻再来安定人心,告诉大家发生了什么,再叫大家选择,那就来不及了,到时必然大乱。但如今已立了教旗,认了齐鹜飞这个教主,大家都在旗下发了天心之誓,再遇危机,至少人心能凝聚在一起。何况大家已杀了这么多天兵,根本没有了退路,只能跟着齐鹜飞干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陆承叹了口气说,“大劫未至,天庭气数未尽,现在直接对抗,不会比尹教主那时好多少。何况万教衰微至今已到极点,教主身边缺兵少将,环境比当初更差。还是要韬光养晦,壮大自身,等待时机。” 齐鹜飞点点头,对此完全同意。其实陆承说的客气,若是更直白点,当初尹长天造反,除了身边天干地支那么多强人外,自身修为更是到了半步入圣,而齐鹜飞现在才半步天仙,差了不知多少。 “那么说,还真如哪吒说的,一切全都要看老天爷的了。”齐鹜飞抬头望天,天光从紫竹间落下,参参差差,破碎了似的。 陆承说:“那倒也未必。如今教主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至少有三根,若三管齐下,或有转机。” “哦,哪三根?” “其一是辛主任,辛主任虽然人微言轻,但他上面是闻天尊,若闻天尊肯出面,你的罪名至少会小一些。” 齐鹜飞点头道:“只要不死罪,不连坐,哪怕坐牢或者发配北俱芦洲也没什么关系。那第二呢?” “第二是镇元子。他是能直接和玉帝说上话的人,他若肯出面……” 齐鹜飞摇头打断道:“我都没见过镇元子。更何况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去五庄观求人也来不及了。说第三吧。” “第三是军部。” “军部?李靖不想杀我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帮我?” 陆承笑道:“教主忘了死在雁行峰下的那么多天兵了吗?” 齐鹜飞恍然大悟,是啊,军部那些人要撇清关系,还要看黄花观的脸色,我们说没有天兵,那就没有天兵,我们说有,那就是有,天兵的尸体和军部特制的武器都还在雁行峰下躺着呢! 第八百四十章、 调查组 齐鹜飞去城隍司接受调查的过程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治安总局和军部派了一个联合调查组下来,负责人是治安总局稽查处主任邓忠。 邓忠和辛环齐名,当年一起被闻仲收服,是邓辛张陶四将之首,封神后在雷部执掌帅印,人称邓元帅,是闻仲最得力的助手之一。如今在治安总局担任稽查处主任,无论资历还是能力都是杠杠的。 齐鹜飞见到邓忠的第一印象是怎么长得这么丑?竟然比辛环还丑。辛环枣红脸、雷公嘴,虽然口生獠牙,但嘴唇长厚,不开口说话也看不出来。这位倒好,面似蓝靛褶褶皱,发似朱砂蓬蓬松,一张大嘴像河马,一排牙齿箭张弓,要是胆子不够大,见了他保准吓抽风。 这闻仲手下的神仙,怎么一个个都不修边幅的?你看看人家李靖,看看哪吒,那派头!就算是猪八戒,不也白白胖胖的嘛。 齐鹜飞摸不准邓忠的脾气,但见他长得丑,说话却十分和蔼可亲,不管是和哪吒、辛环,还是和秦玉柏,哪怕是对接受调查的齐鹜飞,也都是乐呵呵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有意思的是,在封神之战中,邓忠是被哪吒一枪戳死的,现在二人却坐在一块儿谈笑风生。齐鹜飞不禁感慨,都说人生无常,看来仙生更无常啊。 让齐鹜飞感到意外的是联合调查小组的副组长,他竟然认识,是李靖身边的参谋鲁燕。鲁燕的级别显然不如邓忠和哪吒,也比不上辛环,所以虽然是副组长,表现得十分低调,基本上就是在旁听,没有提过什么问题。但无论她如何低调,她代表的始终是军部,她的背后的勾陈大帝和李靖,谁也不敢不把她当回事,所以邓忠还是事事都和她商量,至少在结论上,尤其是涉及军部的事,都要征求鲁燕的意见。 调查的过程中谁也没提天兵的事,犯罪嫌疑人从头到尾只有陈光化和雷云生。 雷云生已经死了,调查组全体人员一起检验了尸体。首先是确定了他的身份,其次通过提取他血液中的魔气和他的残魂进行比对后确认他的确是入了魔。 这是一件让军部十分难堪的事情,但事实摆在那里,想赖是赖不掉的。鲁燕对结果没有提出异议,只是对雷云生入魔的时间和魔气的来源有疑问。调查组对此进行来深入的研究和考证,得出结论是雷云生入魔时间很短,不会超过三天,魔气来源和陈光化身上的魔气来源一致。由此得出结论,雷云生是被陈光化蒙骗到虹谷县来,并中了他的诡计才入的魔。也就是说,雷云生入魔和军部没有任何关系,军队里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 陈光化当然不承认这个结果,但一个嫌疑犯的证词没有任何说服力,何况他自己本身就入了魔,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至于他指证的其它事情,凡是牵连开去的,调查组一律不予采纳。 至于齐鹜飞,被证明是清白的,是受了陈光化的陷害。 城隍司的大部分员工都站出来了,指责陈光化在任期间的种种恶行,比如任人唯亲、排除异己、公权私用、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和自己谋取利益、对不服从者进行打击报复等等。在检举陈光化的同时,大伙儿也都为齐鹜飞求情,说他工作认真负责、与人为善、年轻有为、不畏艰险、屡次出生入死与妖魔作斗争等等。 其中叫得最响的是二队长温凉。 “要说齐站长通魔,我是第一个不信的!”温凉义愤填膺,气的肺都快炸了,“齐站长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可能通魔!我是看着他从临时工一步步成长起来的。麒麟山战蛇妖、四安里灭蚊魔、抓魔孚、斩蝠妖,那一次不是出生入死?哪一次不是身先士卒?他是升得快,但那是一次次用命换来的!说这样的人是魔,不知会寒了多少人的心。把这样的人抓进大牢,以后还有谁肯为天庭卖命,肯为正义而战?! 陈光化是什么人?老谋深算!老奸巨猾!整天就知道搞关系,拉山头,从来不干实事。秦司长在任的时候,他是副司长。可他这个副司长干过什么?虹谷县城隍司大大小小的事还不是秦司长一把抓。陈光化仗着有人给他撑腰,脸都不要了。我们底下的人哪个对他没怨言?哪个对他有好感?要不是秦司长总说要团结,不能搞内部斗争,我早就忍不下这口气了!” 调查组经过认真研究,审慎评估,决定允许齐鹜飞保释回山,只是暂时不能离开盘丝岭和虹谷县的范围,并且调查组传唤时必须随叫随到。 谷丒 当然,这在程序上是需要有人作保的。黄花观作为地方宗门当然可以,但由于掌门无机子不在,已经没有比齐鹜飞地位更高的人,所以黄花观无法作保。剩 这时候,又是温凉第一个跳出来,愿意押上前途,为齐鹜飞作保。 尽管齐鹜飞很清楚温凉的为人,这是在演戏,但他心里还是有点感激的。毕竟作保和作证不一样,是要承担责任的,他打碎了功德碑,后续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还不知道。 不过调查组认为虹谷县城隍司作为事发单位,内部还需要自查,因此员工不宜作保,而且温凉的级别比齐鹜飞低,也不合适做担保人。 最后还是秦玉柏站出来做了保人,才让齐鹜飞回了黄花观。 回观以后,齐鹜飞就把情况和陆承说了。 “他们放我回来,是不是意味着我没事了?” 陆承摇头道:“打碎功德碑的事情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去。调查组今天对此事草草了事,一是在回避,谁也不愿意主动沾惹。对你的处置过轻,怕将来上面怪罪下来;若处置过严,又怕有人说他们畏惧强权。二来呢,这个联合调查组肯定还没有统一意见。有些话是不能说的,大家只是保持些默契。你的问题,最后还是要高层来拍板的。在此之前,就是我们的时机,要争取化被动为主动,尽可能地降低上面对你处罚过重的可能性。” “怎么争取?” “我想今晚,最迟明早,那位鲁参谋就会来找你。这个女人的身份可能不一般,教主可以适当结交。” “哦,何以见得呢?”齐鹜飞问道。 陆承道:“雷云生虽是卫戍区的人,但这件案子处理不当,会影响到整个军部,所以勾陈大帝不可能不过问。军部派系林立,李靖的影响力十分大,加上卫戍区的特殊性,他和勾陈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所以军部派来的这个人,必然是勾陈和李靖都能接受的。” “你是说……”齐鹜飞吃惊道,“这个鲁燕,还能和勾陈大帝搭上关系?” “依我猜,她就是勾陈直接安插在李靖身边的人。”陆承微微一笑,“不然,她一个小小的作战参谋,如何能出现在李靖的指挥舰里?李靖应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 齐鹜飞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禁摇了摇头,看来还是见识少了。 他忽然想起什么来,问道:“先生,你可还记得鲁步亭?” 第八百四十一章、 将帅 “你说那个记者吗?当然记得。”陆承不知齐鹜飞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不禁讶然,“教主是想利用媒体的影响力来争取有利的判决吗?这个我倒是也想过,但舆论是把双刃剑,不可轻用。今天这件事,治安总局出了叛逆,军部有军官入魔,传出去影响非常不好,天庭肯定是想低调处理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联合调查组才会那么快定案,就是想快速结案,不要引起什么风波。如果走正常程序,光调查审理就不知要多久,教主你也不可能那么快回来了。” 齐鹜飞知道陆承误会了,说:“先生,我可没想把这事闹大。盘丝岭刚发展起来,这一年我的风头已经出的够多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那教主怎么突然想起鲁步亭来了?”陆承不解道。 齐鹜飞笑道:“说来可笑,也许是我太敏感了吧,我总觉得这鲁步亭和鲁燕之间有什么联系。” 陆承眼睛一亮:“这样吧,我约鲁步亭来盘丝岭,明天择机让他们碰面,看看情况如何?” 齐鹜飞想了想说:“也好,我正好要和他谈点事情。” 二人便又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应对策略的细节,主要还是要看明天鲁燕的态度。 最后,陆承又说:“教主,盘丝岭立旗之事,还要知会一声鬼国内的人。教主今晚最好能带我和大伙儿进鬼国一趟,我想,在鬼国内再立一遍旗帜,以统一号令。” 齐鹜飞说:“这时间合适吗?调查组就在虹谷县。” 陆承说:“最危险的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正因为调查组在虹谷县,上面就不会有别的人盯着我们。教主能隐身,只管自行前去,不用管我,我自有办法离开。我们在起蛟泽会合。” 二人商量完毕,出来后安排好黄花观内的相应事宜,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等到入夜十分,分头前往起蛟泽。 齐鹜飞隐身先行,到了起蛟泽中,先和众妖会合。这时龙宫来帮忙的援军都已经回去,只有敖霸还在。他担心齐鹜飞出事,坚持要见到齐鹜飞才肯走。 众妖见齐鹜飞没事,大家心里都很高兴。这一次大胜天军战阵,给了大伙儿极大的信心。 没过多久,陆承也到了。齐鹜飞不知道陆承用的什么法子避开的调查组的监视,反正这老头儿有许多离奇之处,连觋罗弓这样的东西都有,别的也不用大惊小怪了。要是没点本事,当年也成不了尹长天倚重的谋士。 听说齐鹜飞要带大伙儿去狮驼鬼国,一个个都兴奋得不得了。齐鹜飞邀请敖霸也去,敖霸自然乐意。他才不管龙宫不龙宫,造反不造反,反正认了齐鹜飞这个大哥,跟着他就对了。 谷逫 到了狮驼鬼国,妖鬼齐聚,也算是其乐融融。鬼国众人听说了盘丝岭的事情,都忍不住叫好,恨不能亲自上阵,多杀几个天兵。 借着这个兴头,陆承便提出了立旗的事情。 其实鬼国众本身都算是万教中人,几个首领也早已接受了齐鹜飞是新教主的事实,除了司空丁外,其余人旗下盟誓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司空丁对万教早有好感,他最佩服的天科院发起人公输班就曾是万教徒,后来被仙盾局查出身份,天庭要他发表声明脱离万教并声讨之,但他宁死不愿叛教,被判处死刑,死在斩妖台上。司空丁的师父是张衡,但因爱其才,公输班也视其如子,待其如父,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司空丁本就因张衡受排挤而忿忿不平,公输班死后,他更是对天庭恨之入骨。 他入鬼国这些天,已弄清楚鬼国来历和齐鹜飞的身份,加上这里的气氛实在合他的胃口,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一样,对万教更是倾心。他早就想反了天庭,只是没有机会,现如今陆承来立旗,那正是求之不得。就算陆承不来,他也会找机会游说齐鹜飞,让他重振万教呢。 于是,司空丁也和大伙儿一起参加了立旗仪式。 按照陆承和齐鹜飞商量定的,依旧遵循旧制,按天干地支封将帅,齐鹜飞自然就是天帅甲。他原本想让陆承担任天帅乙,陆承却说天干乙的位置特殊,另有其人。无论齐鹜飞怎么说,他都不接受。无奈之下,齐鹜飞让他出任天帅丙。 司空丁法力虽然一般,但才华出众,连天科院创始人公输班和张衡都说他是天纵奇才,当年尹长天也曾有过招揽之意。陆承提出让他出任天帅丁,齐鹜飞自然没有异议。 元小宝接替元庭弼任天帅癸,鬼国子民依旧由他统领。剩下的天干帅位暂时先空着,等将来找到合适的人选再封。 至于地支将位,在盘丝岭就已经封了不少,这次又补充了几位。首先是铁牛,他原来就是地支十二将中排行第二的丑将军,便继续担任此职。寅小虎接替其父亲,做了寅将军。敖霸本体为龙,按地支排位为辰,被封为辰将军。 这样加上先前的午将军屎蛋、申将军至尊宝、酉将军司晨、戌将军旺财,十二地支已得其七。还剩下鼠、兔、蛇、羊、猪的空位。盘丝岭上倒也有兔怪蛇精,只是修为还浅,不能担大任。 天干十帅也有了甲、丙、丁、癸四帅,还差六个。不过帅才难得,宁缺毋滥。现在的四个都有其特殊地位和能力。齐鹜飞是教主没什么可说的;陆承足智多谋,统筹全局,也有足够的资格;元小宝虽然年轻,但人家统帅着鬼国五万阴神,光凭这个,就足够一个帅位,更何况他还是癸帅之子、乔坤的徒弟;至于司空丁,敢一个人叫板天科院的,三界之内找不出第二个来,狂是狂了点,但人家是有真本事的。用现代的话说,这叫技术入股。万教将来壮大了,少不的和天军冲突,必须要发展技术,要造出能和天军对抗的武器来。不然就靠人力,法力再高也消耗不起。武器没了可以再造,人死了,千百年修炼就成空了。 立旗封将完毕之后,齐鹜飞以教主身份,在众将帅的陪同下,参观视察了正在建造的军器工厂。工程已经初具雏形,那艘从天上偷来的军舰就停在一片修整过的平整的空地上。 司空丁向齐鹜飞汇报了军器厂的设计思路,并用三维图展示了未来的样子。铁牛向齐鹜飞汇报了军舰的修复情况。 参观完后,司空丁向齐鹜飞汇报了一个新发现。这一发现让齐鹜飞震惊且又兴奋。 第八百四十二章、 地图 司空丁精通机关术和奇门,对于结界建筑也独有研究,所以才会对无机子给他的那张广寒宫结构解析光盘如此感兴趣。 这段时间,他几乎跑遍了整个鬼国。除了给兵器厂和停泊护天舰的军港选址之外,也想研究一下这神奇的结界究竟是如何形成的。 鬼国结界是圣人手笔,当然没那么容易弄清,但司空丁还是凭借其专业能力摸到了一些门道。 他拿出一副绘制好的地形图给齐鹜飞看,上面标注了很多个点。他告诉齐鹜飞,这些点之间存在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应该是结界的结构要点。 齐鹜飞虽不懂建筑,却是奇门高手,一看就明白了这些点之间的联系,暗合奇门八卦,布局精妙,卦理深奥,其妙处简直妙不可言。然矛盾的地方在于,如此精妙的布局,却有几处很明显的不合理的地方。这就像是一位数学家写了一篇高级论文,里面却算错了一加一。 他仔细端详这幅地图,皱眉道:“听说涌金结界是圣人之作,不应出现这样的谬误,你看这里……”他指了指其中几点,“这里,还有这里,这很明显不合卦理,会不会是标注错了?” “我先前也是这样想,但后来一再查探,确定不会有错。教主,你再看看这幅图。” 司空丁说着又拿出一幅地图。 这幅图十分老旧,有的地方已经有些破损,内容也和现代地图大不一样,看上去非常古老。 齐鹜飞能感受到纸面上淡淡的法力波动。正是这凝固在墨迹中的法力,才让这地图得以保存完好。 “这是……”他看了一会儿才看出来,讶然道,“这是涌金古国地图?!” 司空丁点头道:“是的,这是在王宫遗址的旧物中找出来的。” 他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又把他自己绘制的那幅图拿过来对比。 “这是现在的鬼国,也就是结界以内的范围。教主您看,这地形分布和我绘制的基本一致。但这只占到整个地图的三分之一,说明当初的涌金国版图比现在的鬼国要大得多。这外围的部分应该就是狮驼岭了。” 齐鹜飞不久前刚去过狮驼岭。狮驼岭纵横不过三千里,对修仙者来说并不算特别大,主要的问题是山高渊深,迷障重重,很少有人能一览狮驼岭的全貌。如果不是宗门大会,也不会有人贸然进入到师陀岭深处。大概也只有军部李靖的手里才会有狮驼岭的详细地图。 齐鹜飞也无法从这幅古老的地图上分辨出山川形胜,更不可能找到他去过的那几个地方。但是基本的大小概念还是有的。现在隐藏在结界之中的鬼国也有千里之广,从面积上来说不会比外围的狮驼岭小多少。但从这副涌金古图上来看,两者的面积相差非常之大。那么这外围的部分就不可能只是现在的狮驼岭。 想到这里,齐鹜飞心头一震。盘丝岭与狮驼岭直接相邻,如果这不仅仅是狮驼岭的地图,那就意味着盘丝岭也必在其中。 他仔细观察地图上用简洁而古老的笔法画着的那些山峦,手指在线条间移动,终于找到了盘丝岭。这是他生活了20年的地方,他太熟悉了,每一座山峰,每一条山脊,每一条河流,他们的形状,他们所在的位置以及相互间的距离,他都了然于胸。 北边的马头峰、西边的雁行峰、南边的锦绣峰,东边的彩虹谷,围在中间的正是玉梭峰及其所在的盘丝岭。 这些山峰的比例位置丝毫不差。他甚至在地图上找到了濯垢泉,那里用淡墨点了两个小点。 齐鹜飞不太明白为什么是两个点,如果其中一个表示的是濯垢泉的话,那么另一个会不会是指盘丝洞? 看来盘丝洞和濯垢泉在涌金古国时期就已经存在并广为人知,否则的话他们没必要在地图上标注出来。 从盘丝岭的位置来看,这幅地图包含的范围还要广,应该是囊括了朱紫国的很大一部分,其中包括了纳兰城和麒麟山。 有了盘丝岭作为参照,只要按图索骥,就能确定其它的地点。 齐鹜飞在地图上探索,按照大概的比例,找到了麒麟山。然后又找到了疑似纳兰城的位置,但那里并没有标注有一座城,而只是画了一个圈,圈里画着波浪式的曲线,应该是表示那里有一座湖。圆圈的边上画着几棵树。 齐鹜飞想到了相思湖,以及湖边的石榴树。 再往东就到了地图的边缘,那里一上一下画着两个小点,齐鹜飞不太确定这两个点代表的具体位置,从比例上来看,他怀疑下面的点是七绝山,而上面的点则代表了小雷音寺。 盘丝岭西边的一大片区域很显然就是起蛟泽,向西一直延伸到海岸线,可以清楚地看到潜龙湾所在的喇叭口海域,那里画着一个方形的东西,不知道代表的是房子还是石碑。 狮驼岭的北边也有大片的区域,从地理上看,应该是现在的比丘、钦法、天竺等亲佛国家的范围。那里除了山川河流之外也有几个特殊的圈圈点点。齐鹜飞对那边不怎么熟,自然也不知道这些标识代表的是什么地方。 而让齐鹜飞最感震惊的是,如果将两张地图合起来看,司空丁在他自己画的地图上标注出来的特殊位置,也就是结界的结构中那几处不合奇门卦理的谬误,和老地图上画着圈圈点点的特殊标注竟然隐隐勾连,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这样一看,这些谬误就不再是谬误,反而有了无穷的奥妙。 “教主看到了什么?”司空丁忽然问道。 “内外八卦,先天后天,三盘相叠,变化无穷……”齐鹜飞似自言自语般地答着。 如果但看古地图,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但加上司空丁手绘并标注了结界要点的那幅图,就正好合成了一幅乾坤八卦图,斗转星移,龙蛇起陆,隐隐就在图中。古地图上标注的每一个点,都暗合了八卦的变化。 齐鹜飞把目光从地图上移开,看着司空丁,问道:“你怎么看?” “我没有教主那么大的格局,也不熟悉附近的地理地形,所以看不出太多奥妙来。但是……” 司空丁伸手指着他画的地图上的一个点,这个点正是先前以为谬误的点之一。接着把手移到古地图上,指着其中一个标注的点,又用手指示意将两点相连,画了一条线。 “我听小宝说,这里原本有一条秘道,通连狮驼岭和鬼国,不久前为了抵挡李靖的大军,被小虎的父亲老寅将军破坏了。” 齐鹜飞立刻明白了司空丁的意思,也分别在两幅图上找出两个点来,说:“这是我们进出的那条通往起蛟泽的秘道。” 说完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震惊不已。 司空丁点点头:“教主果然聪明,和聪明人聊天就是省心。”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八百四十三章、 见面 齐鹜飞也无暇理会司空丁这话是拍马屁还是随口的说笑,他现在是又惊又喜又担忧。 “如果这不是特例,那就意味着,你所列出的结界中的所有古怪谬误,和老地图上标出来的那些点之间全都有通道相连?!” “没错!”司空丁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前几天小宝还说要从内部打通那条被寅将军毁掉的通道,不然每次进出都要教主亲自护送,实在不妥。可是旧通道一旦打通,就有被李靖发现的风险。所以我一直琢磨着,能不能开拓出一条新的通道来。现在看来,通道本来就存在,我们只要找到打开它们的办法。” 齐鹜飞沉吟道:“可是,这地图十分古老,显然在结界生成之前,这和羲皇设结界的传说不符啊。” 司空丁说:“也许这些特殊的地形本就存在,圣人只是顺势而为,巧妙地加以利用而已。” 齐鹜飞觉得没那么简单。他想起了涌金泉的传说,鬼国有墨池,七绝山也出现了类似墨池的东西,而狮驼岭地狱花开,黄花观井底涌墨,这些东西之间恐怕也是有联系的。圣人设立结界,只怕不仅仅是怜悯这里的五万阴神,给他们一条生路,更重要的是为了镇压冥河死气,防止幽底那位跑上来。 不过司空丁的思路未尝不能考虑。假如真有通道相连,自己找出来总好过被别人先找出来。且进出鬼国,每次都要靠自己用血罗衣护送,的确不方便。这里是万教的秘密基地,以后经常要有物资和人员进出,他这个教主总不能一直做搬运工,这既不成体统,也不经济。 “你有什么计划?”齐鹜飞问道。 司空丁想了想说:“现在还只是猜想,不能确定我想的就是对的。我需要到外面考察。圣人结界肯定不是一下子能参透的,以外部做参考或许更容易些。” 齐鹜飞点头道:“好,今天我就带你出去。” …… 凌晨的时候,鲁步亭来到了盘丝岭。 他昨天就已经知道了虹谷县城隍司发生的事情,能够在仙民日报工作的记者可不仅耍几下笔杆子的本事,他有自己的信息渠道。政治嗅觉敏锐的他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知道这件事情牵连过广,上面的人是绝不希望扩大的,所以只是保持关注,而没有急于下来采访。 鲁步亭没想到黄花观的陆承会主动相邀,他印象中的陆承是个稳重且充满智慧的老者。他相信陆承不会一时冲动,连夜叫他来盘丝岭,必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等他到了以后,陆承除了热情招待之外,什么事都不说,这让鲁步亭有些意外。不过他是见过世面的,不是那些急于出名的小报记者,既然陆承不急,他也就不急。 这次陆承招待他的地方是在黄花观的内观。鲁步亭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在这里见证了各路神仙给黄花观送礼的奇壮之景。但那次行色匆匆,没来得及好好参观这座千年古观。后来再来的时候,盘丝岭已经改造,老黄花观隐入了结界。 吃了一顿据说是人鱼姑娘亲手做的美味早餐,鲁步亭开始在黄花观内信步闲庭。 他想不出来,齐鹜飞是怎么做到把从龙宫来的美人鱼给变成厨娘的。他见到了那条人鱼,果然美艳不可方物。以他见惯了天宫仙女的眼光,也难免赞叹。以至于他忽略了人鱼边上还有一只没有尾巴的狐狸。 黄花观不大,建筑也很一般,据说曾被孙悟空一把火烧了,除了门头,现在的观院都是后造的。观主无机子以抠搜出名,就靠着养蜘蛛赚点钱,能把偌大一座观院重建起来也不容易了。 不过如今的盘丝岭早已改头换面,隐隐有大派气象。 鲁步亭一边感慨无机子的不容易,一边又更觉得齐鹜飞这个年轻人的厉害。 从第一次来黄花观,齐鹜飞就表露了想和他合作的意思,鲁步亭也没有拒绝。第二次来,与陆承一席长谈,他更是倾心,差点就想辞职来这里干了。当然,差一点终究是差一点,像仙民日报这样的工作,虽然比不上正统仙班,却也不差了,甚至比一般的小公务员日子还好过些。 作为记者,写文章也常用春秋笔法,但鲁步亭从来不写违心的文章,不做违背良知的报道。他是很看不惯天上有些人的做派的,他们根本不知民间疾苦,天道常挂嘴边,心里在意的却只是自己的劫果。 鲁步亭有原则,但凡越过他的底线,哪怕是领导交代的,他也坚决不会去做。 他很清楚这样会得罪领导,得罪那些有势力的大仙,一不小心就要丢饭碗,所以也算兢兢业业、如履薄冰。这么多年了,他在单位里不算出挑,也不算落后,始终稳稳当当的。有时候明明感觉要饭碗不保了,却总能安然度过。他把这归结于气运。 如果气运差些,他或许就会毅然决然地辞职,不干这行了。至于干什么,他也想不好。也许真可以来黄花观,谁说下界不如天上好呢? 世间只道人羡仙,焉知神仙也慕凡。 鲁步亭曾经还做过仙学论文,认为古仙和今仙完全不同。仙自古不与神同列。古之仙道,是追求自性的极致自由,追求与道的同一性,即所谓合真。而后来的仙,虽然也追求合道,却更多的追求果位,追求修行的成果。而自封神之后,仙和神就混同了。神仙神仙,不再区分神和仙。可是神代表的是权,仙代表的是自由,权力和自由从来就是矛盾的。 可惜的是,他这篇论文没有地方发表,先民日报不发,别的媒体也不肯发。到了后来,他自己也不想发出去了,因为他也搞不清自己写的这些到底是对是错。 黄花观的几座大殿没什么看头,倒是随处可见的一丛丛紫竹别致而有风韵。 鲁步亭修为也不低,而且见多识广,知道这些紫竹不简单,和南海观音道场的紫竹有些相似。从其分布,也能看出精致之处,暗合奇门之道。 他原本想走进玉皇殿后,藏书楼和丹房之间那片最茂密的紫竹林去看看,那里的紫竹看上去特别的茂密而富有生气。但他一进去就发现自己被困在了法阵之中,眼前是无边无际的竹海,怎么都走不出来。他甚至还出现了幻觉,看到了一只长得像麒麟的异兽。 最后,还是那只断尾的狐狸来给他引路,把他带出来的。 狐狸把他带到了竹林后的碧波池东边的望仙台,那里风景独好。 碧波池上架着桥,与望仙台隔桥相望的是落日亭。 落日亭中有一男一女,男的是齐鹜飞,正和身边一女子聊着什么。 鲁步亭正想打招呼,忽见那女子抬头望来。他愣了一下神,总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那女子看见鲁步亭时,却脸色大变。虽只一瞬就恢复了正常,但这一切,全都已落进了齐鹜飞的眼中。 第八百四十四章、 靠山 “鲁大记者!”齐鹜飞朝望仙台的方向喊了一句,又扭头对鲁燕说,“一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 鲁燕未置可否,也没有要跟着齐鹜飞过去的意思。齐鹜飞便跨过连廊桥,走到了望仙台上。 “齐真人!”鲁步亭打了个招呼,看向落日亭,“那位是……?” “哦,联合调查组的,来山上了解些情况。” “天上来的啊!难怪看着眼熟,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齐鹜飞认真的看着鲁步亭的脸,见他不似作伪,忽而笑道:“大记者见的人多,想不起来也正常。说起来你俩还是本家,她也姓鲁。要不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鲁步亭又看了鲁燕一眼,也笑说:“人家是调查组的,我是记者,你就不怕我举报你呀?” 齐鹜飞说:“我可是把你当兄弟的,哪有兄弟举报兄弟的。” “那你得封我的口。”鲁步亭手一摊,“封口费,十万金币,怎么样?” 齐鹜飞一瞪眼:“你把我黄花观拆了也没有十万金币。报报报!你尽管报!咱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把你自己举报进去不算完。” 说完二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这些话全都听在鲁燕耳中。她站在落日亭中,出神地望向东方彩霞半掩中刚刚升起的旭日,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齐鹜飞走回来,她才回过神来,而这时,鲁步亭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鲁参谋,在想什么呢?”齐鹜飞问道。 “没什么。”鲁燕舒展眉头,迎着东方的霞光伸了伸腰肢,红霞映在她脸上,和碧波池水一般荡漾。“你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哪有天上的风景好。”齐鹜飞说。 “天上哪有风景啊!”鲁燕转了个身,朝落日亭下走去。 齐鹜飞微微一愣,天上怎会没有风景呢?见鲁燕走了,不及细想,便连忙跟了上去。 …… 碧波池上的会面并未引起波澜,望仙台和落日亭依旧东西相望,鲁燕和鲁步亭也没有正式见面。 齐鹜飞能感觉到鲁燕在态度上的微妙的改变,这更证实了他的某些猜测。鲁燕和鲁步亭之间存在着某种亲密的关系,鲁步亭或许不知,而鲁燕显然是知情的。 不过齐鹜飞并不打算在这上面做什么文章,至少暂时不用。他之所以安排这一出,除了觉得有趣之外,只是想从更长远的角度去考虑某些问题,比如和鲁步亭的合作要到什么程度。现在还不宜作出判断,鲁燕的身份十分特殊,按陆承的推算,她的背景十分不一般,而她又显然不完全是李靖的人,这一点从上次和她见面时,齐鹜飞就看出来了。 鲁燕以联合调查组副主任的身份,代表着军方,用着时而严厉、时而又谨慎的语气和措辞,大意无非是告诉齐鹜飞,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自从在碧波池上遇到了鲁步亭,她不但在态度上有了微妙的变化,就连她所代表的身份似乎也有所转变。她和齐鹜飞说话的口气更加的平和,更像是老朋友相见,甚至有些语重心长,苦口婆心之感。 齐鹜飞当然也是好话说尽,瞅准了机会就时不时的拍上几句不轻不重的马屁,无非是夸赞鲁燕漂亮,年轻有为,巾帼不让须眉之类的,但他把握的时机很好,话也说得巧妙,偶尔还能把鲁燕逗笑。 而鲁燕似乎也不怎么反感,很轻松的笑纳了这一串马屁。说完正事之后,也由齐鹜飞陪着在盘丝岭转了一圈,聊了些山山水水和下方百姓的话题。从上一次见面齐鹜飞就看出来了,鲁燕对下方世界的生活十分感兴趣。 鲁燕在黄花观一直逗留到了中午时分,齐鹜飞原本想留她吃午饭,但鲁燕却拒绝了,人家毕竟是调查组的副主任,和你一个还没有解除嫌疑的留观人员一起吃饭算怎么回事。 临走之前,鲁燕对齐鹜飞说:“你放心吧,只要你遵守约定,军部那边一定会有人帮你说话的。” 忽而又莫名其妙的加了一句,“你是不是很懂女人,很会讨女人的欢心?” 齐鹜飞被这一句话弄得莫名其妙。自己只不过是拍了她几句马屁,说了些俏皮话,怎么就让她产生这样的错觉了呢? 可是鲁燕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吓了一跳。 鲁燕说:“春月对你的评价很高。” 齐鹜飞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看着鲁燕的身影消失在碧空之中,齐鹜飞不禁恍惚而惊恐。 他早就知道春月的背后一定是天上的某个大人物。 鲁燕这一句话,给齐鹜飞传递了几个信息。 首先,鲁燕和春月是认识的,他们背后的大人物很可能是同一个人,至少是同一势力集团的。其次,春月在鲁燕面前提过齐鹜飞,并且是正面评价。而以她们这种身份,不太可能像普通女生那样说些无聊的闺房话,她们在一起一定是谈正事。那么她们为什么会提起齐鹜飞呢? 按照陆承的推算,鲁燕很可能是李靖身边的双面间谍,而能够把她安排到李靖身边,并且还能让李靖欣然接受的,整个天庭数不出几个人来。是勾陈大帝,还是真武大帝? 齐鹜飞没想到春月的背景竟然如此之深。当初麻将会的财神还妄图控制春月,简直是笑话。齐鹜飞庆幸自己选择了和春月合作,而不是对立,否则的话,后果难以想象。 尽管知道了这些事情让他心里更加有底气,但鲁燕那句话还是让他有点发慌。春月为什么会向鲁燕提起自己?鲁燕又为什么突然说这句话?她说了这句话,就等于是向齐鹜飞表明了身份,同时也表明了春月的身份。是威胁?还是拉拢? 也许真有招揽的意思,齐鹜飞依稀记得春月也有过这样的暗示。那时齐鹜飞没有答应,现在才发现,这事情有多危险。 如果真的是勾陈大帝,自己顺着鲁燕和春月牵的线投靠了他,那自然是找到了一座大大的靠山。这座山比他过去能想象到的山要大很多,大到足以能够压得住李靖。而他打碎功德碑这样的事情,只要勾陈大帝愿意,一句话就能解决。不要说玉帝本就不会管这种小事,就是玉帝知道了,也不会不给勾陈大帝面子。 可是齐鹜飞也很清楚,大山可以依靠,但大山也很危险。山上随便落下一块石头,都能把自己砸死。鲁燕和春月都是在走钢丝,齐鹜飞不想和她们一样。他甚至还曾想过将来如果有机会就把春月解救出来,到盘丝岭来做个自在仙,和赵夕阳一起做一对神仙眷侣不好吗?他相信春月内心也是有这样想法的,只是她不能说,不敢说。现在看来,好像是真的不可能了。 第八百四十五章、 身世浮沉 鲁燕走了,齐鹜飞继续留在山上等消息。鲁步亭也去了虹谷县,说是去采访,顺便帮齐鹜飞探探消息。 傍晚的时候,鲁步亭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 “来了位大人物。” “谁?”齐鹜飞不禁有些吃惊,邓忠和哪吒都在虹谷县,还会来什么大人物?看鲁步亭那样子,这人地位比邓忠和哪吒还高。不会是闻天尊亲自来了吧? “不知道。”鲁步亭不无遗憾地说,“邓忠、哪吒和辛环都去迎了,直接去的碑林,碑林也被大法力封锁了,没人知道是谁。” 齐鹜飞更加疑惑了。直接去碑林,那应该是为了功德碑的事。他知道功德碑受了魔气污染,看样子这件事还很严重,甚至可能影响到了整个功德林。就像电脑病毒,可能攻击了服务器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打碎功德碑这件事的影响可就大了。好在陈光化入魔的事已经坐实,论罪名,陈光化肯定比他大。只是若因此事而受惩罚,心里实在有些不甘。 但让齐鹜飞更担忧的还是那个无面神像背后的魔头,他不敢确定是不是幽底那位,抑或是那位的魔子魔孙。此魔的目的已经不是祸害人间那么简单,入侵功德系统,目标直指昊天上帝甚至天道本体,这是要毁坏道基了。无论齐鹜飞还是陈光化,都不过是此魔算计中的一枚棋子。天庭应该是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派什么大人物下来了。 一想到无面神像,齐鹜飞就背脊发麻,总觉得幽底那位和自己有着某种奇妙的联系。如今大人物下来了,不会查出什么问题来吧? 去和陆承商量了半天,这次连足智多谋的陆承也没了主意。鲁燕还没回天庭,就算已经把话传给李靖和勾陈,那二位此时也不会说什么,总要等这边案情调查结束,上面要处理齐鹜飞的问题时,他们才好站出来说话。而且大概率他们也不会亲自出面,顶多派人把意思传达一下。 现在突然来了位大人物,打乱了整个计划和节奏,就不知会生什么枝节了。假如大人物起了疑心,非要来盘丝岭查一查,那可就麻烦了。盘丝岭有太多秘密,真要是闻仲那种级别和能力的人来查,肯定能查出事来。 好在现在大部分妖怪都留在了鬼国没出来,其余不可见人的东西便都搬到盘丝洞去,反正推说无机子不在,盘丝洞打不开就是了,任他天王老子来,也绝不开洞门。 齐鹜飞忧心忡忡,反倒是鲁步亭拍着胸脯叫他不要担心,若真因此受罚过重,他拼着饭碗不要了,也要写文章帮齐鹜飞伸冤。 齐鹜飞看得出鲁步亭是出自真心。这家伙虽然早早在体制内混,做了那么多年的日报记者,身上却有一股江湖气,这很合齐鹜飞的胃口,因此也就把他当朋友了。 晚饭的时候,出去考察了一整天的司空丁回来了。他刚要和齐鹜飞说事情,忽看见了鲁步亭,讶然叫道:“步亭!” “哥!”鲁步亭见到司空丁直接站了起来。 齐鹜飞正惊讶司空丁怎么会认识鲁步亭,而鲁步亭这一声“哥”直接把他听懵了。 “哥,你这些年都去哪儿了?”鲁步亭又惊又喜,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有人说你犯了事,还有说你……说你已经死了的。我就知道,他们都是胡说八道!我哥是什么人,怎么会出事呢!” 司空丁说:“别说我,你怎么在这儿?” 鲁步亭说:“我来虹谷县采访。” “采访?”司空丁看了齐鹜飞一眼,忽然一把抓了鲁步亭,就朝院外走去。 等了小半天,二人才回来。鲁步亭神采飞扬,似乎还在为久别重逢而高兴,司空丁脸上却有几分凝重。 其实在黄花观里,齐鹜飞要听到他们说什么并不难,但他没这么做。人皆有隐私,人家不愿意让你知道,你硬要窥私,只会伤害感情。他把鲁步亭当朋友,而司空丁更是他将来要仰仗的人。陆承对司空丁的平价也极高,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齐鹜飞招呼大家一起吃饭,席间,鲁步亭几次欲言,司空丁却闭口不言,只管吃饭。 饭后,鲁步亭就走了。齐鹜飞原本想留他住两天,他却说要回去赶稿子,顺便探探上面的口风,看怎么能帮到齐鹜飞。 齐鹜飞知道这是借口,多半是司空丁让他走的。 鲁步亭走后,齐鹜飞把陆承和司空丁叫去了密室,本意当然是要商量如何打通鬼国结界的事。但因为鲁步亭的出现,司空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陆承说:“这里只有六耳,你有什么话就说吧,若有难处,教主会体谅的。” “唉,天意!天意啊!”司空丁叹了口气,“你们一定奇怪,我和鲁步亭怎么会认识吧。” 齐鹜飞笑道:“他是记者,你又盛名在外,你们认识,我倒不奇怪。但他管你叫哥,而且听起来很亲昵,不是江湖称呼,这是我没想到的。” 司空丁说:“他其实应该喊我师兄,他是我师父养大的。” “张真人?” 这倒是出乎齐鹜飞和陆承的意料。司空丁的师父是张衡,奇门机关术的宗师,鲁步亭竟然是张衡的徒弟。可是这家伙怎么就当了记者?而且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机关术的样子。 “你们不用怀疑,他的确不会机关术,我师父没教过他,我也没教过他。“不是他没天分,相反,他天分很高。不让他学,是因为他爹。”司空丁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他爹是公输班。” “什么?你说他,他是公输先生之子?!”向来稳重的陆承突然有些激动。 “没错。”司空丁说,“陆先生想必是值得我公输大伯的身份的了。” 齐鹜飞插不上话,好奇的看向陆承。 “我当然知道,他是万教中人。他入教甚早,可惜后来尹教主起事之时,他已经……”陆承说到这里,有些黯然。 司空丁说:“公输大伯与我师父是莫逆之交,他们二人共同发起创办了天科院。那时天庭虽然不怎么待见万教中人,但还未视万教为魔。后来……”他看了陆承一眼,“后来天庭清理万教中人,公输大伯也被查出身份。天庭要他发表宣言与万教脱离关系,并承认万教为魔教,他不肯判教,经审判后被送上了斩妖台。那时,他与百花仙子结成道侣,育有一双儿女,儿子就是鲁步亭。” 齐鹜飞恍然,公输班在民间都唤作鲁班,难怪鲁步亭姓鲁。 “那女儿,应该就是鲁燕吧?”他问道。 司空丁一愣,说:“原来教主早就知道了。”便也不再隐瞒,细说道,“百花仙子与嫦娥不睦,曾在王母寿宴上结怨。后因唐时武则天令洛阳百花开,受天庭之罚,被贬下界。后的公输班相助才重回天庭。后来二人结为道侣,也算仙界一段佳话。却不想因魔……万教之事,公输大伯被捕入狱。百花仙子四处奔走,求遍仙界,却终究没能改变道侣身死魂消的下场。公输大伯死后,百花仙子便离开天庭下了凡尘,发誓永不登天。走之前,她将女儿托付给了勾陈大帝,将儿子托付给了我师父。” 第八百四十六章、 九州地脉 齐鹜飞不禁唏嘘,原来鲁步亭和鲁燕竟有这样的身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父亲,大名鼎鼎的鲁班,竟然也是万教中人。听司空丁话中之意,要不是尹长天起事,鲁班也许还不至于死。 这姐弟二人如今都让自己碰上了,还真是天意啊! “那么说,百花仙子还在人间?” “应该是。”司空丁说,“但没人知道她在哪儿。” 齐鹜飞忽然想起点什么,望着窗外盛开的野花发呆。 陆承问道:“鲁步亭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司空丁说:“不知道,师父不打算告诉他。步亭是性情中人,万一知道了,怕他一心报仇,坏了根基。” 陆承点头道:“的确,仇恨不是好事,于修行无益。但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 司空丁低头不语。 齐鹜飞忽问:“鲁燕知道吗?” 司空丁说:“出事的时候,她已经记事了。也正因如此,放在别人那里都不放心,百花仙子才会去求勾陈大帝收留。教主,陆先生……” 司空丁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陆承看了齐鹜飞一眼,没有说话。 齐鹜飞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把鲁步亭当朋友,绝不会利用他的身世做文章的。今日之前,我可能还有一些想法,但既然知道了这些,你放心,我不会再动这姐弟二人的脑筋。至于将来,他们是否加入万教,都由他们自己决定,一切顺其自然。” 司空丁露出感激之色,道:“教主果然大义之人,以后叫我司空丁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齐鹜飞摆手道:“哪要什么赴汤蹈火,万教又不是真魔教,我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啊。我会吸取以前的教训,若要万死,我自当先,不会连累兄弟们。都说大劫在即,我也感觉天道之大变就在眼前,这一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失败了,总要挣出一片天来。” 司空丁被这话感动,就连陆承也动容。齐鹜飞倒是很放松,没有慷慨之情,就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事。说完之后便不再提鲁氏姐弟,而是问起了司空丁今日勘察地界的事。 “狮驼岭和朱紫国境内,与地图对应的几个点我都去了。我感觉这不是预留的结界通道。”司空丁汇报道。 “那是什么?”齐鹜飞问道。 “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司空丁把地图摊开,指着上面的点说,“这可能和地脉有关。” “地脉?”陆承悚然大惊,“你是说九州地脉?” 司空丁稍显犹疑,道:“九州传说太过古老,我不敢断言。如果仅从外面看,那些点仅仅是地气特殊,或灵气充沛,或毒嶂遍布,大多都生长异种,而且有各种古老禁制。除了狮驼岭,其它地方大多为后世门派或人间城市所占据,比如七绝山、纳兰城,最边缘地是小雷音寺。但结合地图和涌金国内部考察的结果,从其地气分布来看,很像是古地脉遗存。” 陆承微微点头:“九州陆沉,只剩下四大部洲,地脉已不可考。有传说地脉沉入幽底,圣人联手将冥河黄泉切断,后造十八层地岳镇压,才勉强镇住幽底死气,九州大陆只留下不到一半,成了现在的四大部洲。涌金国内出现过死气上涌,说明它有直通幽底的渠道,那么这里有九州地脉遗留也就说得过去了。” 齐鹜飞听陆承说起过,当初尹长天就曾派他去查九州旧土,他也因此而逃过君庭山之劫。所以一提及九州地脉,陆承便尤为上心。 就听陆承又问:“那依你看,这是天然的,还是人为的?” 司空丁愣了一下,说:“当然是天然所遗,若是人为,哪怕是圣人,也太大手笔了。依先生刚才所说,九州陆沉,要把地脉留下……” 他忽然停顿,张嘴木讷了半天,才道,“难道,是圣人故意所为,涌金泉通幽底而不封,就是为了保留地脉遗存,留下一线从幽底捞起地脉,使九州重现的机会?” 陆承沉默不语,齐鹜飞听得目瞪口呆。这听起来太过离奇,但又似乎很合情理。不然为什么会有涌金国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有涌金泉这样一口奇怪的泉呢? 九州重现,则九地重现,九天九地相合,才是完整的天道。 但这终究只是猜测,即便是真的,他们也没有能力去完成圣人遗留的伟业。 “说说通道的事吧。”齐鹜飞第一个把思绪拉回到现实,毕竟现实才重要,重建通道比重现九州要靠谱些。 司空丁说:“十分复杂,那些地方都很特殊,不是城市,就是山门结界,我没法深入考察。狮驼岭那条旧道倒是可以,但我们已经否定过了。狮驼岭以北的几个国家我还没去,明天我再去看看。” 陆承说:“不用去了。你的身份特殊,活动时要小心,万一引起别人注意就不好了。朱紫国范围我们都还熟悉,北边的国家都和灵山牵扯过深。狮驼岭的旧事有佛门参与,我们现在最好避开他们的眼线。还是在东边想办法,除了小雷音寺,别的地方都可以进行更细致的考察。” 齐鹜飞想了想说:“还是选盘丝岭吧,建通道必然要动工程,别的地方太远,不方便,也很难掩人耳目。” 陆承看了一眼齐鹜飞,明白了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说:“好吧,那就挖井吧。” “挖井?” 司空丁有点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黄花观后院还有一口井。因为上次陈光化上山的事,陆承已经让人把那口井填埋了。 等到齐鹜飞带人把那口井重新挖开,司空丁下到井底,又从井底结界去了盘丝洞,大开眼界之余,兴奋地说: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爷子真神人也!” 齐鹜飞和陆承面面相觑。明白了什么?就算你明白了什么,也不用这么兴奋吧。老爷子又是谁,和这井有什么关系? 正当他们疑问重重,司空丁却更莫名其妙了,问齐鹜飞:“我上次给你的那张盘呢?” 齐鹜飞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司空丁问的是师父无机子带走那张原本是广寒春色,后来莫名变成广寒宫地形实景拍摄的盘。 “在我屋里呢。” “快,快去拿来,我要看。” 齐鹜飞就去把那张盘拿来,司空丁拿出电脑,把盘放进去,打开视频,认真地看起来,一边看还一边用纸笔画着什么。 从头到尾看了两遍,司空丁才停下来。 “丁帅,你到底明白了什么?”足智多谋的陆承面对神经兮兮的司空丁也糊涂了。 司空丁兴奋地说:“我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给我看这张盘了,就是为了今天,为了让我打通涌金结界。” “啊?” 齐鹜飞很想说你想多了,师父他就是为了覆盖掉这张盘原来的内容而已,免得让你看到后对他老人家光辉伟大的形象产生怀疑。 第八百四十七章、 无根之木 可是见司空丁如此兴奋,说的煞有介事,齐鹜飞又觉得或许是自己想简单了。师父难道早早就把司空丁算计进去了? 司空丁说:“教主,咱们不用去别的地方了,黄花观这口井就是从涌金国移过来的涌金泉,这就是天然的通道。” 齐鹜飞疑惑道:“我也曾怀疑这就是涌金泉,可是这井底结界只和盘丝洞相连,并无其它。李靖在狮驼岭及周边找了那么多年,一定也暗中来探查过。若有通道相连,或者存在打通的可能性,他会不知道吗?” 司空丁笑道:“教主精通奇门,却不懂机关之术。圣人手笔,妙就妙在将奇门八卦和机关相融。涌金泉通冥河,泉能移走,通路不能移,所以我们在黄花观的井里虽然看到了涌金二字,教主也说曾有涌墨奇观,却无法向下,不知其水所来。只因这口井是无根之井,它的根还在涌金国内。否则,黄花观早就被魔气染遍了。” “那这井和它的根又是如何相连的呢?” “教主听说过无根之木吗?” “我只听过三大灵根。” “三大灵根有没有根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三界之内有一棵树,它没有根。” 齐鹜飞灵机一动,马上就联想到了这张光盘,道:“你是说月宫的桂树?” “没错,就是广寒宫外的月桂。”司空丁说,“吴刚曾执斧伐之,不尽,就是因为找不到它的根。砍光了枝桠,过阵子它就又长出来了。” “这倒是新鲜。”齐鹜飞头一回听说,好奇道,“吴刚伐桂的故事民间也广为流传,没想到那桂树竟然没有根。” 司空丁笑道:“当然不是真的无根。无根的树怎么能活呢?广寒宫建于虚空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是三界为数不多的独立结界。广寒无土,又因太阴之气重,故名广寒,无土无阳,任何树木都不能根植其上。月桂能活,是因为它的根不在广寒,而在别处。” “在哪里?” “在哪里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它和它的根是通过特殊的第三空间相连的。也许老爷子知道,我也是看了光盘才明白其原理。”司空丁晃了晃光盘说,“我原本以为老爷子给我看这张盘,是为了让我了解广寒建筑群的机关结构。现在我才明白,他要让我弄明白这个空间通联之法,以便打通黄花观和涌金国之间的通路。” “那你现在弄明白了吗?”齐鹜飞问道。 司空丁说:“大致明白了,具体细节还需要参详,这张盘得给我研究一阵子,这口井现在也不能填,我要随时下井。” 齐鹜飞欣然同意。就这样,司空丁开始了他的井下作业,并干脆住到了井底,来往于盘丝洞之间,废寝忘食。 这样也好,不容易被调查组发现,万一邓忠或者哪吒心血来潮突然上山,遇到司空丁这个在天上挂了名的不安定分子,只怕要生出风波来。 联合调查组在虹谷县逗留了两天,就悄没声息地离开了。要不是刘通报信,齐鹜飞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走了。至于调查结果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齐鹜飞本想打电话问问秦玉柏,但想到自己现在还处于保释期间,不宜和官方人员联系,想想也就作罢了。 倒是鲁步亭利用记者的身份东奔西走,给齐鹜飞发来一些值得参考的消息。当然,也只是参考,最后这件事情怎么定性,还要等领导们向更高的领导汇报,更高的领导开会研究以后才能有个结果。 联合调查组离开的第二天,仙民日报就刊登了一篇关于此次虹谷县事件的文章。文章放在并不显眼的版面位置上,内容主要是虹谷县城隍司和地方宗门如何密切合作打败妖魔,维护了地方的和平和稳定。 关于陈光化入魔的事只是一笔带过,着重强调了要各级政府相关部门保持高度警惕,小心魔道从内部入侵,要求天庭及地方干部保持自身廉洁,保持一个修行有成的神仙所应有的神性,维护天道正气。 至于天兵私自下界入侵地方宗门以及天军将领入魔的事则是只字未提。 从仙民日报的文章还能看出上面的态度,明显是打算低调处理这件事情,不希望引起什么风波。 文章当中倒也特意提及了盘丝岭黄花观以及齐鹜飞智斗妖魔,在整件事情当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这显然是鲁步亭自己加的私料。不过这点私料能通过,倒是让齐鹜飞吃了个定心丸。这说明他的问题已经不是问题,至少处罚不会太重,甚至还有可能受到表彰。 果然,三天后,齐鹜飞就接到通知,让他到虹谷县城隍司去。他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了结了,为了表彰黄花观在这次事件中的攻击以及安慰他这颗受伤的心灵,上面总要表示一下吧。 这次来的依然是邓忠,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和颜悦色。跟着一起来的辛环也是面色凝重。 齐鹜飞就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邓忠拿出两份报纸,其中一份是仙民日报,另一份是齐鹜飞从未听说过的小报。 仙民日报就是鲁步亭发文那一期,邓忠给他看的意思,自然也是看那篇文章。文章齐鹜飞早就看过,当然知道没问题,所以关键是那份小报。 打开小报,一行惊人的大字映入眼帘:魔道入侵城隍司,天兵镇压反入魔 第二版还有一片文章,标题是:内斗何时休——从功德碑的破碎看官场乱象 两篇文章都看完,齐鹜飞冷汗直流。 不得不说,文章写的很有水平,关键是讲的内容基本真实,甚至连天兵将领雷某某都出来了,一看就是内部人士透露的,绝非小道消息。 天兵下界这件事是上面一直想瞒着的,不管是军部还是治安总局,都不想把事情弄大,对谁都没好处。而这也是齐鹜飞和军部谈判的筹码。如果这件事瞒不住了,那么军部的大佬自然也不会再帮齐鹜飞说话。 另外就是关于功德碑的事,这事本来只是要不要处罚齐鹜飞的问题,无非就是轻重而已,有大佬帮忙说几句话,玉帝那边不管,也就没事了。可现在捅出来了,传出去了,不但如此,还影射了天庭的政治内斗,用打碎的功德碑形容天庭体制中无法弥合的裂缝和即将分崩离析的前景。这谁受得了?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齐鹜飞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谁写的啊?多大仇啊!这特么哪是在影射官场,这特么分明是要置我于死地啊! 第八百四十八章、 麻烦大了 陈光化已经被抓了,齐鹜飞想不出谁和自己有这么大的仇。 密云宗倒是有仇,但他们不会用这种手段。要是密云宗的老家伙知道了密云七子都死在齐鹜飞手里了,早就倾巢而出,杀奔盘丝岭了。当然,齐鹜飞现在不怕他们。如今的盘丝岭的法阵加上黄花观的实力,就算来一两个天仙级别的,也能应付。大不了就把他们引去涌金国,来多少都叫他们有来无回。 除了密云宗,齐鹜飞实在想不出来了。要么就是天上神仙斗法,又把他当棋子了。 他有点忐忑的看向辛环。 辛环看了邓忠一眼,说:“齐鹜飞,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开会的时候还专门研究了你的问题,虽然你的问题也不小,不光是打碎功德碑,整件事情里,你敢说你没有算计陈光化?你敢说你就没点小心思?你的问题也不小!” 齐鹜飞知道很多事情瞒不过这些老神仙,这时候最好乖乖听训,不能抗辩。辛环能说这些话,说明利益上和自己还是一致的,不然就凭一条心术不正就能先把他这个站长的职务给撸了。便低着头不说话。 辛环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继续说道:“你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总体来说是有功的嘛。而且你是受害者,这件事情上受了委屈,我心里清楚,邓主任心里也清楚。就连李主任也是清楚的嘛。功过分开,奖赏分明,这是我们的办事原则,闻局长一再强调过。所以这次,本来过会的时候已经基本同意了给你和黄花观予以表彰。但是,” 他神色一厉,手拿起报纸在桌上用力拍了两下,拍得啪啪响。 “现在好了,这文章一出,你自己想想后果吧。” 齐鹜飞说:“可这总不能怪我吧?” 辛环说:“文中事涉机密,难道不是从你这里泄露出去的吗?” “怎么可能!”齐鹜飞连忙喊冤,“我一个字都没跟别人提过。” 辛环说:“文章里的有些细节,连我们都不知道,只有当事人知道。雷云生死了,陈光化拘押在总局,剩下的就只有你了。” 齐鹜飞冷汗淋漓,道:“二位领导,这文章里没有一句话对我有利,我怎么可能把消息泄露出去,让人写这样的文章呢,这不是找死吗?” 辛环叹了口气,说:“正因为如此,今天邓主任和我才亲自来问你,你好好想想,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齐鹜飞再次拿起报纸,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文章里提到的很多东西的确不为外人所知,比如他和陈光化最后相持时的情形,甚至对话,只有齐鹜飞和陈光化二人知道。假如不是陈光化说出去的,那就只能是当时有第三人在场了。 他想起了那天厚厚的云层,陆承说云师珮结合法阵可以遮蔽天空,阻隔神识。但这云挡住了外界窥探的神识,也挡住了齐鹜飞自己的神识,所以当日他看不到云层上方的情况。假若云上有人,且法力高强到足以穿透云层呢?陆承也说云师珮不全,所以不够强大么。 可令人疑惑的是,文章却没有提及盘丝岭的妖怪,按理说云上若有人,能看到齐鹜飞和陈光化,自然也能看到群妖灭天兵的场景。如果要对付黄花观,只要把这些写进去,上面就一定会来调查。那时黄花观可就十分被动了。 当然,也可能是作者觉得群妖战天兵的事太过离奇,一个地方小门派怎么可能豢养那么多妖精,反让人觉得不真实,进而影响到整篇文章的可信度。对齐鹜飞来说,这可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辛环见他思考地认真,再次提醒道:“你要好好想,这不仅仅关系到你,还关系到整个天庭的政局。” 齐鹜飞打了个激灵,辛环这话说得有点重了,不过仔细一想的确如此。但他现在哪里顾得上政局,自己的性命和黄花观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当务之急是要查清楚文章是谁写的,消息是从哪儿泄露的,云上之人是谁,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置齐鹜飞于死地。 “辛天君,您知不知道那天李主任是什么时候来虹谷县的?”齐鹜飞首先怀疑的当然是哪吒,虽然觉得哪吒的性情不至于做这样的事。 辛环说:“具体我不清楚,我是接到秦玉柏的消息直接去的虹谷县城隍司,后来到盘丝岭上空,那时李主任已经在了。你小子不会怀疑李主任吧?我告诉你,虽然我和李主任政见不同,但他的仙品和性情是信得过的,非尔等所能疑。” 齐鹜飞见辛环说得笃定,也相信不是哪吒,便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情况。那天除了李主任,还有什么人来过虹谷县么?” “看样子你是铁了心怀疑到我们这些神仙头上来了呀,就一点也不怀疑你黄花观里的人?”辛环道。 齐鹜飞肃穆道:“我哪敢怀疑神仙,只是您刚才也说了,此事不仅关系到我,甚至影响到了天庭政局。这也太看得起我们黄花观里的人了。再说我都被禁足在盘丝岭,他们压根就没离开过半步,都在我眼皮底下呢。” 辛环看向邓忠,见邓忠点了点头,便对齐鹜飞说:“我那天到虹谷县时,先遇到了统办会的欧阳专员,然后……” “欧阳专员?”齐鹜飞吃了一惊,不顾礼貌地打断道,“哪个欧阳专员?” “百变天君欧阳承亮。”辛环道。 齐鹜飞心里咯噔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欧阳承亮就是万俟明,是陆承心心念念想要除掉的叛徒。 他来干什么? 难道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对,假如知道了,他早该报告李靖,就算没证据,以李靖对万教和尹长天的重视,也是宁可错杀不会放过的。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万俟明是陈光化请来的,也许是同伙也说不定。陈光化的目标是不死金蝉和商天子剑,万俟明能来,陈光化必是许以重利的,一般财宝入不了万俟明的眼,不死金蝉陈光化不会说,那就是商天子剑了。万俟明在尹长天身边,肯定知道宵练剑的来历。 好在陈光化得来的消息也只是承影,而非宵练。但无论如何,万俟明这个人是个大麻烦,假如他惦记上了承影,一定还会再来。又或疑心重些,由承影和宵练的关系,联想到尹长天或许和黄花观有什么联系,那就更麻烦了。 必须要想法子除掉这个万俟明,以绝后患,也是为曾经的万教兄弟们报仇。 第八百四十九章、 都在算计中 “欧阳专员来虹谷县干什么?”齐鹜飞问道。 辛环道:“你也不必怀疑他,他来虹谷县做什么我不知道,但他确是帮了你的,如无他作证密室藏尸的事,陈光化也没那么快定罪。” “不是您和秦司长先发现的吗?” “我们和陈光化还有你都是一个系统的,他是第三方人员,利益不相干,级别也不低,他的证词更具说服力。” 齐鹜飞猜测万俟明应是陈光化请来的“第三者”,目的就是要他来坐实秦玉柏在密室杀人的事,但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知此刻身在牢笼的陈光化心中是何感想。所以说,阴谋不可常用,常用必遭反噬。 而万俟明一定也发现了事情不对,故而见风使舵,顺水推舟,反过来咬陈光化一口,但这不足以证明报纸上的文章与万俟明无关。 另外,齐鹜飞不知道陈光化有没有把万俟明招出来,虽然万俟明大可以否认,说陈光化狗急乱咬人,但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要除掉万俟明不容易,此人修为极高,早就突破七品,陆承说他可能已破八品也说不定。如今身居高位,又谨慎多疑。齐鹜飞能想到的法子不多,但他若要杀陈光化灭口,也许是个机会。 “陈光化现在关在哪里?” “特案特犯,秘密关押。怎么,你想要见他?” 齐鹜飞原本是不指望能见到陈光化的,但听辛环口气似有可能,便问:“我……能见他?” “那要看你有什么理由了。” “我要和他当面对质。” “这个理由不充分。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该认的罪也都认了,你对什么质?除非你能揭发新的罪名,并且得有证据。” 齐鹜飞听到辛环用了两个“该”字,就知道上面有人给施压了,陈光化说什么恐怕也不是他自己所能做主的了。 见齐鹜飞不说话,辛环似乎有些失望,说:“好了,陈光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需要你对质的时候,自然会让你去。” 齐鹜飞知道暂时见不到陈光化,也只能把这事先放在一边,又问起刚才的问题:“那除了欧阳专员和李主任,那天还有谁来过虹谷县?” “你还真是没完了啊!”辛环说,“那天我们从城隍司出来,到盘丝岭上空,除了李主任之外,还有四个人在。” “谁?” “齐天大圣、天蓬元帅、卷帘大将、龙三太子。” “啊?!”齐鹜飞惊得张大了嘴,下巴差点脱了臼。 辛环故意说这四人的旧日称号,不知是怕说新官职齐鹜飞不认识,还是有意强调西游旧事,以提醒齐鹜飞这些人和盘丝岭多少都有些瓜葛。 齐鹜飞忽然明白辛环和邓忠今天来的目的了。查小报文章的消息来源只是其一,这四个人才是关键。 四人当年都曾一路西行,除了唐僧,取经团队算是到齐了。只怕上面也很疑惑,他们为什么突然出现在盘丝岭,而且恰好是在那天。而以这些人的本事,当日发生的一切恐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治安总局和军部想刻意隐瞒的一些事情,也难逃过他们的法眼。 原本上面不会产生什么联想,毕竟都是得成正果的人,在天庭灵山都居要职,尤其卞庄还在军部担任天河军区司令。但小报文章一出,就不得不惹人起疑了。 可这几个人地位很高,无论辛环还是邓忠,都不可能去问他们,哪怕闻仲和李靖出面,他们也未必会卖面子。 齐鹜飞算是明白了,辛环和邓忠早就知道小报文章上的内容不可能是他泄露出去的。刚才的质问纯粹就是吓唬他。 他们的目的是那四位爷。 治不了他们,还治不了你么! 齐鹜飞心里冤啊,可是这冤还喊不出来,要说和这些人没关系,估计上面领导是不信的。没关系人家跑你地盘上来干什么?没关系人家孙悟空送个猴子养你家里? 想象一下那天的情形:陈光化勾结雷云生,带着上百天兵来盘丝岭砸场子,结果场子没砸成被反杀了。黄花观明明一度危如累卵,却突然逆转,雷云生死,天兵团灭,连一个活口都没跑出来。 来了多少天兵,实力多强,别人不知道,军部尤其是李靖那边一查就清楚了。军部知道,治安总局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这么多天军精锐,还是天仙降临带队,被世间一个小门派给团灭了,说出去谁信? 盘丝岭有一只盘瓠不假,但也不可能团灭这么多天兵。这要是真的,李靖和他的卫戍区的将领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可以从南天门跳下来投胎做猪了。那估计最开心的就是卞庄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暗中出手帮忙了。谁呢?当然是那天在云上的人最可疑。 齐鹜飞暗中捏了把汗。 如果不是这四人出现,上面一定会对黄花观起疑心,把盘丝岭查个底朝天。盘丝岭可经不起查,秘密太多了。 如此说来,还要感谢那四位呢。 齐鹜飞有种猜测,那四个人会不会是师父请来的,目的就是转移天庭的注意力。师父算准了那么多事,也许这一次也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心中暗祷,希望司空丁赶紧把涌金地脉和机关研究透,把暗道打通。侥幸可以躲过一时,却不能躲一世。天上那么多神仙,难免有心人,若起了疑心,一旦被盯上,以后做什么事就难了。 “二位天君,那四位可真不是我请来的。”齐鹜飞自辩道,“我和他们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邓忠忽然笑了:“呵呵,早听说你这个齐鹜飞是个小滑头,今日一见果然是聪明人。但是修行可不是靠聪明就行的啊!” 邓忠的笑让齐鹜飞稍稍放心,却又猜不透头话里的意思。是在敲打他?还是暗示什么呢? 他等着下文。但邓忠却不说了。 辛环依然一脸严肃,道:“我们当然知道那四位不是你请来的,你也请不动!但你话说的太早了,你真和他们一毛钱关系没有吗?你没有,黄花观也没有吗?” 齐鹜飞心里一惊,道:“请天君明示。” 这时,邓忠忽又接口道:“行啦,有没有关系也不重要,你修为尚浅,也没去过天上,很多事不知道的。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文章见报了,你的问题就很严重,不好处理啊!” 齐鹜飞看了一眼报纸,说:“这文章是谁写的?此人动机不纯,实在可恶!” 辛环说:“小报记者,不出名。” “那总有个具体的人吧,把他抓来一问不就知道了?”齐鹜飞说。 “你以为我们是黑社会吗?想抓谁就抓谁!”辛环厉声道。 “找来问问总可以吧,协助调查嘛。”齐鹜飞嘟囔着。他才不会相信治安总局对付不了一个小报记者。 一直没开口的邓忠说话了:“辛副主任,别难为小齐了。说实话吧,如果只是一个小报记者,我们当然有的是手段。但这份小报却有点背景,我们不好查。” 齐鹜飞好奇道:“什么背景,连你们都查不了?” “灵山。” 第八百五十章、 前程 “灵山?” 齐鹜飞愣了一下,但一转念就想通了。天庭局势动荡对谁最有利? 这等大事,拿他一个小人物作棋子,实在可恶。 可恶归可恶,又有什么办法呢?棋子的悲催之处在于,你和棋手压根不在一个维度上,棋手可以把你放在棋盘上的任何一个位置,也可以把你丢弃在一旁,你却没有任何反抗的手段。 更悲催的是,你这个棋子竟然知道了自己是一枚棋子。在棋篓里痛苦挣扎,在棋盘上彷徨四顾,却永远看不见出路,跳不出那些划定的格子。 每一个人都是一枚棋子。 “灵山。”辛环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耐人寻味。 “灵山。”齐鹜飞跟着默念了一遍,一瞬恍然,哦,说了半天,这是要我自己去摆平这小报记者啊! “二位天君,”齐鹜飞苦着脸说,“这灵山我也上不去,我也不认识谁,我可真没办法,你们要不帮我,我就只能到灵山脚下骂和尚去了。” 骂和尚固然是笑言,但也是真心话,他相信两位神仙能听明白。 果然,邓忠哈哈地笑起来,指着齐鹜飞对辛环说:“你看,这小子还来劲了,这是在威胁我们呢!” 齐鹜飞说:“天君别误会,我哪敢威胁天神。我只是生气嘛,我和佛门素无瓜葛,他们却弄一篇文章来害我,我不骂和尚骂谁去?” 辛环说:“你和佛门无瓜葛,黄花观和佛门可有瓜葛,要不然你黄花观一出事,那四位就都来了?灵山你上不去,那四位你可以去问问嘛。” “腿长在他们身上,他们爱去哪里,我也管不着,我也不认识他们,上哪儿去问呢?” “你山上不是有只从花果山来的猴子吗?还有你和龙宫关系不是不错嘛,和龙六太子还称兄道弟的,广力菩萨是西海三太子,和六太子是兄弟,算回来,你也可以攀上兄弟了,就算勉强,问问总可以吧?” 齐鹜飞心里直骂娘,你们一大堆神仙不去问,叫我一个下界的小地仙去问,我怎么去问?不说敖霸见不见得着广力,广力那个三太子的身份真假还两说呢。敖霸是深信了海底那条白龙才是他真三哥,灵山那个广力是假的,让敖霸去问,万一说漏了嘴,是要出大事的。 可这些他又不能对邓辛二人说,辛环都说的这么明白了,再拒绝就不识好歹了,只好无奈道:“那我去试试,不过有没有结果我就不知道了。” 邓忠笑道:“你是我们治安总局提拔起来的年轻干部里最有为的,在总局组织部挂了号的,来前闻天尊还特意提起了你,交待我要保护好年轻干部,不能让有为青年受风波之累而断了前程。你的办事能力我们是相信的,只要过了这一关,前途是光明滴!” 齐鹜飞听明白了,过了这一关前途光明,过不了前程就断了呗。唯邓忠这话说得敞亮,他还不能挑毛病,还得感恩戴德。 “谢谢领导夸奖,我一定努力。” 邓忠站起来,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说了句:“等你好消息。”说罢当先走了出去。 辛环看了齐鹜飞一眼,也跟着往外走,经过齐鹜飞身边的时候,悄悄说一句:“小心点。” 等齐鹜飞回头去看时,二人已不知去向,大概是回天上了吧。 这算个什么事儿呢。一头雾水之下,唯一的好处,大概是得了自由身。二位神仙既然要他去摆平小报文章的事,自然是许了他自由出行的权力了的。 齐鹜飞拿起留在桌上的两份报纸,走了出去。他没有急着回盘丝岭,就在城隍庙里走走,理一理纷乱的头绪。 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对齐鹜飞来说,风险也越来越大。 首先是陈光化,到底交代了多少,有没有说出金蝉和承影剑的事?如果说了,以后盘丝岭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还没说,要怎么让他永远闭口? 其次是陈光化背后的人,他和雷云生口中的干爹干娘,陈光化和雷云生都死在盘丝岭,他们会不会报复?而且他们还没得到金蝉,一定不死心。这比密云宗还危险。 然后是万俟明,此人不除,后患无穷。 还有那四位,来盘丝岭干什么?又怎么会那么巧,正好在那个时间? 而最紧要也最让齐鹜飞头疼的,还是那份小报的文章,灵山背景,治安总局摆明了不想管,让齐鹜飞去搅浑水顺便自救,搞不定的话,他打碎功德碑的事情就大条了,甚至还有可能给他扣一些别的罪名。 城隍庙草木葱葱,香烟袅袅。路上遇上不少熟人,有的老远就打招呼,恭敬且不乏阿谀,有的却远远避开,不敢正面与他对视。 陈光化不在了,禹经武也死了,但城隍司依旧在运转,城隍司的员工还是照样上班。这还要归功于刘通,当日也算是冒死“叛逆”了一回,顶着压力劝服众人。大伙儿虽然不特别清楚那日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刘通救了他们,避免了和陈光化一起犯错误,因此对刘通就很服帖。 刘通本来人缘就不错,这一来,城隍司里竟隐隐有唯他马首是瞻的景象了,就连温凉也对他恭敬有加。这大概还得益于那日假和尚圆觉打死连云生的那一棍子。所以说,有时候棍子比嘴巴还要管用些。 但刘通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威望”并不来自于本身,而是来自于齐鹜飞。齐鹜飞的手段和黄花观的实力让他大为震惊,深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庆幸之余,却又不禁感到担忧。这黄花观是正经门派吗? 他隐约预感到了将来会发生什么,可无论如何,从此以后,也只能跟着齐鹜飞一条道走到黑,再无退路了。 齐鹜飞想起了刘通,就去了刘通的办公室。 到办公室,却见温凉也在。正啜着茶,和刘通聊天。看那闲适的样子,聊得十分投机。 他们见齐鹜飞来了,纷纷站起相迎。 温凉抢先开口:“哟,齐司长,您可来了,想死我们了!” 刘通微微一愣,随即莞尔一笑。 齐鹜飞却是大惊:“温队长,你不会喝多了吧,职级是可以乱叫的吗,我是潜龙湾巡视站的站长,不是司长,这差着级呢!” 温凉小跑过去,朝门外张望了两眼,把门掩上,转头道:“陈光化完蛋了,我早就看不惯这家伙了。禹经武也死了,现如今咱虹谷县城隍司,除了您,还有谁有资格当司长?还有谁——?” 他把这“谁”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又笑道,“这里就我和刘判官,没外人,我就提前叫您一声司长了,能有什么关系,刘判官你说是不是?” 第八百五十一章、 旧人不识 关于温凉那天的表现,齐鹜飞事后自然也都知道了。 他太了解温凉了,能力有,心计也有。这人和刘通一样圆滑,但刘通的圆滑里还保留这几分不阿的义气,他却只剩下圆滑,天性过于凉薄,只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按说这也无可厚非,这世道生存都不易,何况在竞争激烈的天庭官场。修行人最好不入官场,才有可能得庄子的逍遥。 所以温凉带头响应陈光化的号召批斗齐鹜飞、围攻盘丝岭,齐鹜飞是一点儿也不感奇怪的,但他能在关键时刻悬崖勒马,装病退出,却出乎齐鹜飞的意料,真是十分难得了。 温凉拍齐鹜飞马屁,齐鹜飞没什么不能接受的,这种人可用,但不能重用,可弃,但不能与之为敌。用人之道,不比修行简单,或者说,这也是另一种修行。 如今的齐鹜飞,已是一教之主,身份之变,考虑问题的角度也随之而变,用人之道,御人之术,也不得不放在心上,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心里只装着自己亲近的人。 但这一声“司长”却不合时宜的很,哪怕他心里也有那么一丝想法,哪怕上面也真有那么一点意思,在这样敏感的时刻,他也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温队长,你再这么叫,我立刻就走,从此不再踏入城隍司半步。我是戴罪之人,领导让我自由行走,已是对我的最大信任,怎能再有觊觎升官的心思。你这不是害我吗?陈光化害我不成,你想承其遗志吗?” 齐鹜飞这话,一半是谦虚,一半也是在敲打温凉,告诉他,要想跟着我,不在于拍不拍马屁,而是要看行动的,好好看看陈光化的结局,想想该怎么做。 温凉是聪明人,一惊而起,差点就要朝齐鹜飞跪下了,道:“齐司……不,齐站长,刚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绝无别的意思。是我考虑欠妥,是我的错,不该乱说话……” 说着抬手就要打自己的嘴巴,却被一旁的刘通拦住。 刘通替温凉求情道:“齐站长,温队长也是一时冲动,都是受了陈光化的气,如今陈光化坐了牢,大快人心,一激动说话欠妥当,我相信温队长绝无恶意。我们大伙儿都盼着呢,一盼陈光化早日伏法,二盼齐站长能回虹谷县来,带领大家更上一层楼。我和温队长必马首是瞻,温队长,你说是吧?” “是是是……”温凉连连点头,才把抬起的手又放下。 这便是刘通比温凉高明的地方,也是拍马屁,但不肉麻,绝口不提司长两个字,还拉着温凉一起表了忠心。 齐鹜飞笑道:“行了,说这些没用,我现在是戴罪之人,你们才是虹谷县城隍司的骨干,陈光化拉的屎,屁股还没擦干净,还要靠你们,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们了。” 刘通说:“谈不上辛苦,按部就班,等新司长上任,保证没差错就是了。” 温凉也说:“刘判官说的对,我们一定做好本职工作,绝不懈怠。” 齐鹜飞有点想笑,这俩人也算是心有灵犀,一唱一和,都是在向他表态。不过这样他也放心,有这两个人精在,虹谷县里不至于弄出事端来。 他就坐下来和二人闲聊。过去不管和刘通,还是和温凉,一起聊天的次数也不少,但这次不同,这次他们对他比过去多了尊重,过去更像是老油条带刚入行的小弟,现在也还是老油条,小弟却已非吴下阿蒙了。 通过闲聊,齐鹜飞得知禹经武终于还是没熬过去,死了。温凉说他原本可以不死的,哪吒以大法力把他救活,虽魂魄受损极其严重,但好歹是活了,只是大部分时间像植物人一样,残魂起作用时才偶得一丝清明。然而也正是这一丝清明让他寻了死路。修行人失去了修行的能力,魂魄的损伤让来世的希望也没有了,这一丝清明就成了无比的痛苦。他要么躺在床上不醒,醒来就是痛苦,这样的日子谁也受不了。不到两天,他就一命呜呼了。 相比禹经武,倒是保安老钱好得多,魂魄虽也受损,但毕竟还能生活,只是智力受了影响,保安的工作是肯定干不成了。因为城隍司如今没了领导,所以对他的安置工作也自然延后,如今在家里待着,靠保卫科的几个同事轮流接济照顾。 齐鹜飞听了难免伤心,老钱和他关系很好,这次也是受了鱼池之殃。他便告辞了刘通与温凉,去保卫科找老宋。 老宋一见齐鹜飞,先是欣喜激动,说起老钱,又为其落泪,继而大骂陈光化。齐鹜飞说要去探望老钱,老宋便向保卫科告了假,领着齐鹜飞去老钱家。 老钱住在城南一老小区,这里是城隍司的安置房,专门安置城隍司退下来的治安员,就如老钱老宋这样的,曾经也冲锋在一线,立下过功劳的。百年过去,小区的房子早已老旧不堪,而物是人非,最早的一批安置人员早已故去,如今居住的多是他们的后辈,且多为凡人,不知神仙事了。 老钱住在六楼,没有电梯,得爬楼梯上去。楼道里潮湿阴暗,散发着霉味。齐鹜飞不禁皱了皱眉头,问老宋:“咱们司里就这一片安置房吗?” 老宋说:“那倒不止,但像我和老钱这样的,有好地儿也轮不上。” “可这房子也太老了。”齐鹜飞道,“你们就没提过意见。” 老宋说:“提过,政府都来改造过好几回了,这不外墙都翻新了嘛。” “外墙翻新有个屁用!”齐鹜飞有些生气,人世间多搞面子工程,这天庭下派的机构怎么也这样。 老宋说:“嗐,无所谓啦,就是个房子,能住就行。我和老钱都无儿无女的,也不图啥了。” 齐鹜飞看了老宋一眼:“没打算娶个媳妇,好好过下半辈子?” 老宋嘿嘿一笑:“也想过,但修了大半辈子的仙,到头来再娶妻生子,过凡人日子,自己也接受不了。以后跟媳妇儿子说什么?说老子过去是个神仙?呵呵……” 齐鹜飞想想也是,这要是儿子有天分还好,说不定凭着城隍司的资源带进修行之门,要是没天分,看着干着急。 到了六楼,老宋有钥匙,开了老钱家的门,领着齐鹜飞进去。 客厅里放着电视,电视声音很大,嗡嗡的,能感觉到电视后面的墙壁在轻微的震动,有些墙灰斑驳的天花板上掉落。 老钱蜷曲在旧布沙发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视。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许多零食和水果,地上落满了果壳。 老宋朝老钱喊:“老钱,你看看谁来了!” 老钱一动不动,还是盯着电视,仿佛没看见他们。 电视里正在播一部关于穿着奇怪衣服的神仙打妖怪的奇幻儿童剧,这时候大妖怪刚刚出场,而神仙的法力已经消耗地差不多了,要打赢妖怪看上去很困难。老钱目不转睛,双手攥紧了拳头,很紧张的样子。 老宋走过去吧嗒一声关掉电视:“老钱,看看谁来了。” 老钱忽然从沙发上蹦起来,张牙舞爪的扑向老宋,一把瓜子撒在了老宋脸上,嘴里还哇哇地乱叫。 老宋往旁边一躲,懒腰抱住老钱,把他按倒在沙发上,回头朝齐鹜飞歉意地笑笑:“他现在就这样。” 齐鹜飞心里头难受,竟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默默地过去把电视打开。 老钱还在挣扎,电视忽然开了,他就不动了,只痴痴地看着。电视里的神仙已被妖怪打趴下,眼看着就要输了,这时候不知什么样的信念让他迸发了力量,重又站了起来,以比平时还要强悍的法力施展出绝招,一下就把妖怪打死了。 老钱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仿佛他就是那个刚刚打死妖怪的神仙,脸上露出自豪而悲壮的表情。 第八百五十二章、 他也是妖 老钱终于还是没能认出齐鹜飞,倒是很高兴齐鹜飞帮他打开了电视,因而把他认定为朋友。 齐鹜飞查探了老钱的伤势,魂之伤的确难以修复了。想想也是,哪吒都无能为力,自己更不可能了。他原本还抱着万一的希望,哪怕牺牲掉一支九幽束魂草,也要把老钱治好。可是老钱的魂受了魔噬而残,并非去了黄泉或别处,九幽草也招不回来。 齐鹜飞黯然神伤,临走给老宋留了一笔钱,让他好好照顾老钱,别让老钱受委屈。 他本想给老钱换个房子,但想了想,老钱在这儿住了半辈子,早已熟悉了,换地方未必好。何况这里有很多老钱这样的人,老宋就是一个,老钱搬了,其他人怎么办?搞特殊化并不符合齐鹜飞的观念。要搬也是大家一起搬。 他暗暗把这事儿记在心里,打算过阵子就办。城隍司的事,县政府肯定会给面子,无非是钱的问题。其实城隍司有钱,随便腾挪出一点来,搞个新的安置小区不难。哪怕城隍司的经费看得紧,或者新上任的司长不愿意,齐鹜飞也决定了,就从盘丝岭工程里挪一点出来,让端木家或者王家的工程公司来做,无非让县政府批块地出来的事。 当然,这只是节外小事,眼下还有生死攸关的重要事情。 他把与邓忠和辛环会面的情况详细说与了陆承。陆承沉思良久,说:“没想到那日云端之上还有这许多事情,是我失算了。” 齐鹜飞笑道:“这怎么能怪先生失算,谁能想到那几位大人物会来,而且四个全来了。他们一个个修为境界不知到了哪一层,就算用卦推演,也是干扰太多,非圣人哪能算出来。问题在于,他们来恐怕不是为了看戏,不知其目的是什么,上面不问,却让我去问,简直岂有此理。” 陆承说:“他们四个身份地位特殊,上面对其有所忌惮,怕弄出事情来,想让你去搅浑水。话说回来,他们四人齐聚,这千多年来都是罕有,只怕还是与西游有关。若我估计的不差,应和陈光化是同一个目的。” “不死金蝉?” “应该是了。” “可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此物直接来取就是,我盘丝岭谁能挡得住?何必费这劲,还躲在云上暗窥?” “无论佛道,皆讲机缘。机缘机缘,机在缘前。若不择机,则必受其害,光有缘也不够的。” “您说的这个机,是指机会,时机,还是动机?” “都有吧。”陆承说,“若陈光化在教主面前所言都是真的,此金蝉乃金蝉子留在世间的三魂之一,而金蝉子已得道成就旃檀功德佛,是灵山未来首席的主要竞争者。他的本体三魂不可能丢在世间。就算是传言有误,不是三魂而是三尸,那也当斩不当留。你把那天陈光化和雷云生说的话再说一遍给我听,一字都不要落。” 齐鹜飞便凭记忆把那天的事又详细复述了一遍。 陆承听完沉思片刻,道:“此事有些蹊跷啊!” 齐鹜飞说:“我也觉得蹊跷,所以先前不敢乱说。听陈光化和雷云生所言,他们的干爹竟像是当年唐僧的父亲?或者是唐僧吃了他们干爹的儿子,所以后来留下三只不死金蝉,是将他儿子的三魂封印金蝉体内?这实在太过离奇了吧。” 陆承摇头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不死金蝉的‘不死’二字上。我久历江湖,也曾听过关于天命之子的说法。说大劫将至,天命之子应运而生。谁能啖其魂,谁就能躲过天劫,长生不死。” 齐鹜飞笑道:“哈哈,这特么怎么听着和吃一口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那么像。”忽然停了笑声,一脸惊愕,“这,这难道是同一件事?!” 陆承点头道:“现在想想,很有可能啊。西游往事已过千年,至今流传着吃一口唐僧肉长生不老的传闻,据说一路上的妖怪也都是为了这个而前仆后继。曾觉得这很可笑,那些妖怪个个都是大妖巨擘,谁稀罕长生不老呢。但长生不死就不同了。一字之差,境界何止相去千万里。” 齐鹜飞当然明白这一字之差究竟差在哪里。不死,就意味着能抗过天劫,甚至亿万载的大劫。 “所以那些妖怪想要的其实是长生不死,是天命之魂?” “理应如此。” “照这么说,是灵山派人强占了天命之人的肉身甚至魂魄,搞了一场西游,把天命搬运到灵山去了!可是……”齐鹜飞觉得有点讲不通,“这种事天庭怎么会答应?最后又为什么把不死金蝉留在世间了?” 陆承说:“天庭答不答应,我们不得而知。但要天庭答应其实也简单,只要他们有共同的利益,或者共同的敌人就行了。” “你是说……”齐鹜飞想不出天庭和灵山有什么共同的利益,毕竟那太高层次了,但共同的敌人或许有,比如,万教。 陆承点了点头,又说:“至于留下三只不死金蝉,或许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所谓天命,是天道之命,不是天庭之命,所以天命在谁,不是天庭能决定的。天命之子也不可能强夺,天庭夺不走,灵山也夺不走,只能借其气运。西天取经,就是借运之行。行运之后,其魂不能带上灵山,也不能杀死天命,就只能还回去。” “那为什么要借金蝉来还魂呢?” “教主可曾在西游之外听说过金蝉子的名号?” 齐鹜飞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其实我早就有此疑惑了,传闻唐僧乃如来二弟子金蝉子转世,因犯错被贬下界,经西游后功德圆满才重回灵山,成为旃檀功德佛。可翻遍佛家典籍,在此之前未见有金蝉子的记载。” “哼!犯错被贬,猪八戒如此,沙和尚如此,白龙马亦如此,真是千古不变的好借口啊!” “您是说,都是假的?” “世间本无金蝉子,金蝉之名,暗合脱壳之意,此为一。” “其二呢?” “其二是我的猜想,金蝉可能实有所指。” “实有所指?” “或许就是灵山的一只蝉,久在佛前听闻,开启灵智,渐修大道,从而有了这一场机缘。” 齐鹜飞一愣,惊讶道:“您是说,唐……他,他也是——妖!” 第八百五十三章、 一阵风 “这只是一种可能。”陆承说。 齐鹜飞十分不解:“可没道理啊,就算灵山有意要夺天命气运,派一个真佛子下来即可,又何必弄一只金蝉妖下界,不怕留下话柄吗?” 陆承道:“或许这天命气运就要落在妖身上呢?” “落在妖身上?” 齐鹜飞忽然觉得有些道理。纵观整个西游故事,参与者几乎全都是妖,西天取经一路无非妖事,从青牛到大鹏,天庭下派者是妖,灵山下派者也是妖,就连主角团队也是由妖组成的。猪八戒本不是妖,也要寻个理由让他下界投个猪胎,硬生生变成了妖。沙和尚不清楚,或许也差不多。这么看来,这唐僧是妖的猜想竟是非常合理的。 “所以这西游就是天庭和灵山的气运之争?”齐鹜飞想了想说,“看样子是灵山占了上风。” 陆承却摇头道:“未必。气运这个东西微妙得很,西游封佛,规模毕竟不能与当年封神相比。且若金蝉子真是妖身成佛,那就更有不可言说之意味了。我可听说旃檀功德佛是未来灵山掌门人的有力竞争者,呼声或胜过弥勒了。” 齐鹜飞忽然笑道:“灵山谁做主与我何干,我还是关心眼前的事吧。” 陆承也不禁莞尔,收回深思,道:“教主有大慧,想必对眼下的事已有所计较。” 齐鹜飞说:“还是有些吃不准,这不是来找你商量呢吗。小报上那篇文章,显然是要置我于死地,邓主任明言小报的背景在灵山,那四位虽皆得佛果,但猪八戒和沙僧都是小果,其根在天庭,若是他们邓主任不会说灵山,孙悟空放荡不羁,他要是愿意,灵山天庭随便哪里都是高位,但他却宁愿留在花果山。从他上次出手相助以及至尊宝身上看,我相信不是他。那就只剩下那匹白马,也就是如今的广力菩萨了。但我和他无冤无仇,想不出他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陆承道:“他们四人所来,肯定都是为金蝉。所以事后一切行径,都可以看做是此目的的延续。” “那他发这文章干什么?”齐鹜飞更加不解,“难道我死了,他就能得到金蝉?” “也许就是这样呢。” “这怎么可能,我死不死和金蝉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要杀我易如反掌吧。” “那可未必。世事如棋,棋盘之上,即便一颗废子,也不是说提就能提掉的。他的对手不是你,至少现在他们谁都不会把你当对手看,棋在争先,杀你,他就落了后手。” “说白了就是我不值得他杀呗。”齐鹜飞不觉悲哀,当棋子也就算了,连被人提子的价值都没有。“这么说来,我还要靠他的对手活着。” “正是如此。”陆承道,“这也是教主当前困局的最优解。” 齐鹜飞忽觉豁然开朗,道:“先生的意思是,他要杀我,他的对手就必不让他杀我,如此我就能保全。但他的对手……” 还是陷入了难题,广力菩萨的对手,级别自然很高,齐鹜飞一枚棋子,怎么能搭上那些高高在上的棋手呢? 眼前倒有几位,比如那天同在云端的另三人,他们是师兄弟,也是对手。可那几位又上哪儿去找他们呢? 陆承道:“还有一个关键,那不死金蝉在哪儿?若能控制此物就好办了。” 齐鹜飞微微一愣,便朝窗外大喊一声:“旺财!” 忽听“汪”一声叫,门砰一声被撞开,一条狗旋风般闯进门来,看见齐鹜飞和陆承都在那里,脸色不怎么好看,不觉有些心虚,便放缓了步子,摇着尾巴小心走来。 齐鹜飞见他那一副心虚的样子,道:“旺财,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 老狗垂下头,眼睛瞟来瞟去,竟不敢前进了。 “旺财,我看你最近又胖了,是不是该减减肥了。” “汪汪……”老狗连忙抬首挺胸,叫两声以示抗议,只是尾巴摇得更厉害了。 齐鹜飞也不计较他到底为何如此心虚,问道:“旺财,我问你,你须如实回答,榆树上那只蝉,是不是被你吃了?” “汪汪……汪汪……汪……”老狗一顿乱叫。 “说人话!”齐鹜飞沉声道。 老狗呜咽一声,把刚要叫出来的“汪”吞回去半声,说:“没……有……有没有……呢……” “这件事很重要,别给我打哈哈,说实话!”齐鹜飞提醒道。 “有!是,那啥,汪!我不是故意的!” “那是蝉故意的呗?” “是,汪,不是……” 老黄狗开始用他那半生不熟的汪星普通话讲述那天发生的事情,废了半天劲才把齐鹜飞追无机子的那段说完,包括无机子偷走齐鹜飞私藏的光盘,齐鹜飞痛哭流涕地一边追还一边喊“漫漫长夜让弟子如何度过……”之语…… 齐鹜飞真想当场把老狗炖了,当着陆承的面说这些,教主不要面子的吗? 不过话说回来,老狗好像也就知道这些,谁叫他当时喊话时没避着老狗呢,可谁也想不到这老狗是只大妖啊! “那个啥……”齐鹜飞打断道,“你是说一阵风?” “对,一阵风,汪汪!” 齐鹜飞记得二十年来,山上刮过无数次大风,也没见这蝉掉下来过,怎么自己和师父跑过去带起一阵风就把它吹下来了? 莫非又是师父故意的? “尊师真神人也!”陆承赞道。 齐鹜飞也觉得挺神的。看来师父是知道这蝉的来历的,临走让蝉落入狗嘴,也是为了保护这蝉。没几天小和尚法舟不就上门了吗?当时不知道,现在回想很显然,法舟也是来找蝉的。而且法舟要用舍利子换老狗,似乎已看出蝉喂了狗,只是后来没坚持换,或许以为蝉已死。 “陆先生,现在金蝉下落已知,您有何高见?” “戌将军是自家人,蝉在其身就好,且正应了天命在妖这句话了啊。”陆承看上去很高兴,“戌将军,此事切不可让外人知道。” 老狗点头汪汪,巴不得从此不再提这事儿。“那我先走了。”说罢一溜烟地出去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送猪肉 齐鹜飞望着老狗背影,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师父当年是怎么收服他的。 陆承说:“幸亏尊师早有筹谋,否则金蝉恐怕真就被人所夺了。陈光化费尽心机找不见,那日云上的几位也未必知道。以金蝉下落,与他们交换或许是一条路。” “让我把金蝉交给广力,再求他撤了那篇文章?”齐鹜飞连忙摇头,“不妥,不妥!一来文章已发,即便撤了也没用。二来,这广力要我死,我今与他做交易,做完了,恐怕他还会要我死。我宁可给孙悟空,给卞庄,再不济给小和尚法舟,我也绝不会给广力。” 齐鹜飞想起海底那条白龙,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一股悲怒来。原本谁真谁假,他还持审慎之态,保持着理智和中立,但这广力却要他死,叫他如何不怒。 陆承点头道:“也好,总不能把希望全都建立在这些人身上。” 齐鹜飞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这就把旺财带进狮驼岭去,我倒要看看,我就算死了,他又怎么拿到金蝉!” 陆承皱了皱眉:“教主如今身份,不可轻言死。万教复兴,万妖自由的重担,全在教主一人身上。” 齐鹜飞竟有些无语,我就是个不小心转世来跨进了修行门槛的小修士,怎么突然肩上担子就这么重了呢?这一切好像发生的很自然,又好像很不自然。 陆承又道:“教主也不必担忧,邓辛二人既然带话让教主自己解决,说明上面暂时不会处置您。那篇文章起到的作用有限,我估计接下来广力还会有动作,咱们最好能在他之前作出应对。” 齐鹜飞说:“此事我有主意了。明日我暂离盘丝岭,山上的事就有劳先生多操心了。” 陆承施礼道:“教主放心,分内之务,老朽自当尽力。” …… 苍天之北,有河绕之,河内繁星满布,河外渺渺幽幽。 天河之上,水气漫漫,白茫茫无边无际。时闻波涛,随风而走,不知其来处去处。波涛声中,偶有舰船轰鸣之声,或奇光异影,动摇其间。 茫茫深处,有宫殿悬浮河中,不方不圆,无上无下,不分左右,难辨西东,恰似水中楼台影,画里神仙居。 这便是天河司令部所在地,也是天蓬星君旧宫殿,天蓬宫是也。 卞庄躺在宫中那巨大的天河水床上,闭着双目,旁有天河侍女伺候,看上去极其享受。只是他眉头微蹙,似有什么心事。 侍女将剥好的天河异果送进卞庄嘴里。卞庄却不咬,只含在齿间,一动不动。侍女却也不敢就将手拿开,怕果儿从他嘴里掉出来。良久,卞庄把手抬起轻轻握住侍女的手,抚了抚,嘴唇张开,用力将果儿连同侍女的手指吸入。侍女有些慌张,却不敢反抗怠慢,只任由卞庄吮吸她的指尖。 忽然,卞庄从水床上弹了起来,甩开侍女的手,将嘴里的果儿也吐了。 侍女大惊,以为做错了什么,慌忙就要跪下认错,却见卞庄已走了出去,只留下他含混不清的话:“那黄花观怕是有什么玄机,不一般,真不一般!难怪大师兄要送猴子去,猴子送猴子,俺老猪也得送点猪肉去!” …… 福陵山,云栈洞。 朱太春面对一块石壁盘腿而坐,双手结印,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一场宗门大会,让刚刚从高老庄分离出来的福陵派几乎全军覆没,就剩了他朱太春一个,幸得老祖相救,把他送回了福陵山云栈洞,还授以天罡秘术,让他潜心修炼。 这些天,他已颇有心得,感觉进境极快,连续突破,已到了新的临界点。有老祖指点,就是不一样,果然过去的百年修炼都喂了狗了。 他头顶冒出蕴蕴蒸蒸的热气,渐渐弥漫开来,云栈洞里就起了一场大雾。 朱太春忽一声大喝:“呔!”身形骤然暴涨,变得巨大无比。 这云栈洞是当年猪八戒修行的地方,十分宽阔高深,在里面藏几个营的兵也藏得下。然而此刻的朱太春却已膨胀至撑满了山洞,身体还在胀大,竟似要把这福陵山撑破。 朱太春心中惊慌,默念老祖教给他的天罡咒语,将身一摇,身体忽然就分形化影,分作了三十六个正常大小的人,从空中飘飘落下。 落到地面,这些朱太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多年不见的朋友在街头偶遇,欣喜之余,又不太敢相认。 朱太春再念天罡咒,便又分形变化,那三十六个人就变作三十六种不同形状的事物,全不相干。忽而聚拢一堆,又变回了原来的朱太春。 朱太春闭目凝神,左手天罡指印轻轻一弹,一点流星飞出,在空中盘旋,右手朝挂在洞壁上的宝剑遥遥一指,但闻龙吟之声响起,宝剑出鞘,疾飞而起,去追赶那点流星。 流星与剑光相撞,如惊雷般,在洞内轰然乍响,迸发出剧烈的闪光。巨大的能量冲向四周的洞壁,眼看着要把整座山洞炸毁。就在这一瞬间,洞壁上忽闪过七彩流光,如水银一般流动着。爆炸的能量一撞到这流光,就莫名失去了威力,只听到一些哔啵的炒蚕豆似的响声。 朱太春兴奋的脸上渐渐露出失望的神色,叹气道:“唉,还是破不了老祖设下的屏障,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去!” 原来,他被猪八戒带回云栈洞后,猪八戒就教他天罡三十六术,要他苦心修炼,并关闭了云栈洞的结界门户,要他什么时候修炼到能破除禁制,才能出去。 他在洞中多日,渴了饿了只能以洞顶岩壁渗出的水珠为食物,不可谓不辛苦,进步也不可谓不大,与过去的他想必,简直判若两人。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怎么也破不了云栈洞的禁制。他越强,禁制也变得越强,仿佛这禁制也在跟着他修炼似的。 就在他泄气之时,忽听身后有人哈哈大笑:“傻小子,这云栈洞乃是我当年修行之地,连猴子都没能破了我设下的禁制,你又如何能做到?本想让你在洞中苦修个三五百年再出来,不想你小子的机缘这么快就来了。” 朱太春猛然回头,见到来人,大喜过望,跪地叫道:“老祖!” 第八百五十五章、 学我当年 云栈洞门未开,不知卞庄从何处来,只见他背着手,悠然入洞,先在洞内走了一圈,以手触壁,观察壁上禁制变化,又走到朱太春面前,上下打量着。 朱太春被看得心里发毛,兢兢然道:“老祖,您怎么来了?” 卞庄说:“怎么,不想我来?” 朱太春连忙道:“不不,怎么会呢?能得老祖指点,是我的荣幸。上次一别,还以为不知多久才能再见,没想到这么快。” 卞庄说:“俺老朱留在人间的血脉就剩你这根独苗了,我再不来,怕是要绝后了。” 朱太春道:“老祖,咱们朱氏在高老庄也还有些人丁的,并非只剩我一个了。” 卞庄哼了一声:“也不知我和翠兰这基因上有什么冲突,子孙如此凋零,修行扩散竟比不上姓高的。你说的那些人是些凡人,连修行的门槛都跨不进,身上还有多少俺老猪的血都不好说。” 说罢,看向朱太春的眼神便温柔了许多。 “以后,就看你的了。” 朱太春忽然又是骄傲又是感动,铿然道:“我一定努力,不负老祖寄望。” 卞庄问道:“最近日子有没有荒废,修行可有疑惑?” 朱太春说:“山中无岁月,我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罡术实在太过高深,我只习得一点皮毛,还请老祖指点。” 卞庄说:“你且施展给我看看。” 朱太春不敢违背,就卖力地按照这几天所学心得演练了一番,惴惴然等候训示。 卞庄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道:“你心有仇恨,于修仙是大忌,需要放下才行。” 朱太春心头一凛,低头道:“老祖训得是。” 卞庄目光灼灼,盯着他看。 朱太春身子僵直着,动也不敢乱动,不一会儿,头身都已是汗,只觉比练功还要累。 良久,卞庄才说:“你有什么心事,且说来我听听,若真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人,我这就帮你解决了去,免得你狗及巴似的,时不时要出头弄出事情来。” 朱太春在自己的祖宗面前,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就吞吞吐吐地把和齐鹜飞的过节给说了出来。 卞庄听完哈哈大笑:“哈哈哈,竟是为了这样的事,这小子,蠢是蠢了点,也还挺可爱。” 朱太春听得莫名其妙,不知老祖在笑什么,小心地问道:“老祖,您真能帮我解决?” 卞庄的笑声还未停,被他这一蠢问给呛了一下,直翻白眼。 “你想解决什么?帮你杀情敌,还是抢女人?” 朱太春摸了摸头,大概也觉得不太合适,说:“还是我自己解决吧。等我天罡术大成,就去杀了齐鹜飞,免得他再去害别家姑娘。” 卞庄眉头皱了皱,大声道:“你谁都可以杀,就是不能杀齐鹜飞。” “啊?”朱太春大惑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卞庄脸色一肃,“不但不能杀他,你还要放下仇恨,与他冰释前嫌,你做得到吗?” “为,为什么?” “都跟你说了没有为什么。” “我……我……” “你什么你,快说,做不做得到?若做不到,也痛快点说,按就先杀了你,就把你埋在这云栈洞里,送你的魂儿去投胎,免得你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啊?!”朱太春目瞪口呆,但见卞庄神色不是在开玩笑,站在那里自有天蓬的威严,他哪里还敢说什么反对的话,嗫喏道,“就,就依老祖。” “依我什么?你且发个誓。” 朱太春便要发誓,又是跪地,又是指天。 卞庄也看出他不是真心,只是畏惧自己,便拦住他道:“哎呀,算了算了,俺们老朱家的人没那么婆婆妈妈的,你既答应了,就算立过誓了。” 他把朱太春拉起来,叹了口气说:“不就是为了一个女人嘛,按老朱家出情种,也是得了我的遗传。这样吧,我出个主意,帮你把这事儿一并解决了。” 朱太春傻乎乎地站在那里,听卞庄说要帮他把事情解决,心中自然欢喜,但见卞庄脸上的表情,又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对这位老祖的脾气实在摸不透,也不敢多问。 卞庄忽问道:“高老庄里面,那个女的最好看?” 朱太春愣了一下,没想到老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一时摸不着头脑,笃定地说:“要说好看,肯定是高红梅。” “高红梅是谁?” “现在的庄主高德元的女儿,老庄主高天厚的孙女。” “庄主的女儿……”卞庄眼睛一亮,“这倒是和我当年所遇一样,红梅,翠兰,嗯,对得上,对得上,没错了。” 朱太春不明所以:“老祖什么对得上?” 卞庄说:“你别管了,我问你,这个高红梅和你说的那个端木姑娘比如何?” “这怎么比呢……” “别磨叽,就说谁好看。” “各,各有千秋吧……”朱太春忸怩了半天,还是说不出谁好看。 卞庄摇了摇头,真是个笨蛋啊,难怪追不上人家,就这样儿,怎么和齐鹜飞抢女人? “行了行了,你也别千秋了,说不出来,就说明差不多。那端木什么薇在你心里有欢喜加成,这样都分不出,说明高家丫头可能更胜一筹。也是,老高家别的不行,生漂亮女儿那是有一手的,要不然俺当年能看上翠兰?想这高红梅,有翠兰一半美,也能冠绝半洲了。” “老祖,您到底啥意思?” “没啥意思,我让你和高红梅成亲,怎么样?” “啊?!” 这下朱太春是真傻了。咋这么突然呢!和高红梅成亲,他是真想都没想过。 从小出生在高家庄,高家和朱家向来不怎么和睦,加上朱太春并不算怎么出挑,尤其小时候,笨笨的,高家人都笑话他,说他是猪太蠢。他小时候读书就没少被同学欺负。后来他得机缘入了修行之门,就十分刻苦努力,发誓要出人头地。实际上他也算做到了,能在这个年纪修到二品已经很不容易,高老庄虽经过千多年发展成了修行大派,但也不是神仙遍地走的。可是他依然不被高家人看得上眼。 高红梅是庄主高德元的掌上明珠,是高老庄的一枝花,全高老庄的人都把她当宝。而且人家修行资质也不差,比朱太春只强不弱,又有高老庄的资源,灵丹妙药不断,所以修为比朱太春高出一截,早就入了三品了。 高老庄多少青年才俊想娶高红梅,可人家高红梅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老庄主高天厚也说了,要娶他孙女,怎么也得名门大派的掌门弟子才行。 娶高红梅?这不是做梦吗! “老祖,您别开玩笑了,高庄主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我?” 卞庄把眼一瞪:“怎么就不可能?” 朱太春忽然眼睛一亮,是啊,眼前是谁,是老祖,是天蓬元帅,是高老庄的祖师爷啊!只要老祖发一句话,高德元高天厚他们还敢不从? 他心下狂喜,想起高红梅的美貌,从小垂涎,梦中长见,竟真要做了自己的妻子,实在太美妙了。就觉得端木薇也不那么重要了,进而觉得自己和齐鹜飞之间的仇恨也淡了不少,大可不必放不下了。 “多谢老祖成全!”朱太春跪下来激动地说,“有老祖做媒,这事当然能成,高庄主也一定高兴。” 卞庄却嘿嘿一笑:“谁说我要给你做媒了?” “那老祖是要下命令给他们吗?” “不,我不出面。” “啊?您,您不出面,那高家怎么肯答应把红梅嫁给我?” “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请老祖明示,我该怎么做?” “自然是学我当年一样。” “您当年?” “抢亲!”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上门 朱太春出了云栈洞,走在福陵山的小路上,犹自飘飘然如在云雾中。一直到了山下,望着通往高老庄的大道,才如梦方觉,一发儿慌张起来,怎么我就要去高老庄强要大小姐成亲了? 这,这可怎么好,老祖也真是的,居然让我抢亲,我这么去高老庄,别说强抢,就是提一句要娶高红梅的话,怕不就被人笑话死。 可是老祖的话犹在耳边,若不依着做,就马上打死在云栈洞里,连墓地都省了。虽说可以投胎,但投了胎还算老朱家的血脉吗?若不算了,老祖不管,那以后怕是连修行之门都不得入了,万一投个猪胎,连人都当不得。 好在老祖叫他不要怕,打包票说会帮他成全,就算不亲自出手,想必也不会眼看着让高老庄的人打死他。 就这样踟踟蹰蹰地行了一路,就到了高老庄的庄头。高老庄在千年前就是大村庄,人丁兴旺,如今更是已如城市一般繁华。只是为了将修行和凡俗区分开来,后来又将原址恢复旧貌,保持着古朴和简约,修行一脉的人就都住在这里。而凡俗则都搬到了新城,那里高楼林立,别墅成群,虽还是叫高老庄,比一般的镇还要热闹。 朱太春穿过高大的牌坊,沿岔路往老的高老庄方向走去。他本就是这里的人,所以十分熟悉。 庄口有一间小超市,店虽小,但东西齐全,还有不少修行急用之物可以应急。超市的老板认识他,乍见之下还吓了一跳,惊道:“呀,这不是太春吗,听说你宗门大会死在狮驼岭了,没事啊?你们老朱家那几位呢?” 一提起这个,朱太春不禁悲从中来,想朱大全朱华等人也是一时才俊,比他优秀许多,如今却已身死魂消。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人生一切都好像没什么意义了,即便修行有成,又能如何?在成就天仙之前,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白白辛苦了百年岁月。 超市老板见他发呆,脸色又白,便安慰道:“世事无常,能活着就好,总还有机会得道的。你今天来做什么,买点什么?” 朱太春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要办的“正事”,高红梅那秀气的脸蛋就在眼前晃悠,随之他自己那煞白的脸上也便有了红润之色。 他到货架上逛了一圈,想不出买什么好,就提了两瓶酒,一盒点心,到柜台付钱。 老板一边刷钱,一边问:“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提亲。” “真的啊,看上哪家闺女了?” 朱太春付了钱,说:“庄主家的。” 超市老板一愣,待回过神来,朱太春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看着朱太春的背影摇了摇头:“这傻瓜儿,从小脑袋就不好使,也不知这次是不是受了刺激,提哪门子亲啊,还庄主家,红梅大小姐能看上他?” 朱太春提着酒和点心,默默地走在村道上。村里人见了他也打招呼,有真心替老朱家忧虑的,也有笑话他的。他都默默听着,默默应着,不知为何,心里一时平静得很,大概是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让人震惊,连他自己都吓到了。人在震惊到极致的时候,是会表现出不相称的平静的。 庄主家自然是高门大院,朱太春站在门前踌躇不进,忽耳边想起一个卞庄的声音:“快去,俺老朱家没有孬种!” 他回头看,不见卞庄,却有了胆气,就要上前敲门,却见门已开了,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 这女的他认识,叫高寒酥,是高家小姐高红梅的伴当,过去叫侍女,后来不流行了,对外称是闺蜜,其实还是侍女。 高寒酥虽然姓高,但因幼时家境不好,倒也和朱家人挺亲热,后来做了庄主家的侍女,也没有眼高于顶过,见了了人都是一张笑脸。 她迎面撞见朱太春,笑道:“呀,这不是春哥儿吗,怎么还提着酒,这是要干嘛呀?” 朱太春说:“我是来提亲的。” “提亲?”高寒酥惊讶,“你自己都还没结婚,又没子侄,帮谁提亲呀?” “给我自己提亲。” 高寒酥一下子愣在那里,忽而就满面绯红。她哪里想得到朱太春提亲的对象是大小姐高红梅?这高府上上下下和朱太春熟悉且门当户对的女人就她高寒酥一个。且她父母早已亡故,也的确只有高庄主是能替她做主的。 “你……你怎么,这么突然?”高寒酥忸怩道。 “突然么?”朱太春抬头看天,“好像是挺突然的吭!” 高寒酥莞尔,又见朱太春手里提的酒像是村头超市买的,不觉好笑,指着说:“就这点东西么?” 朱太春把手里的东西拎高,说:“少是少了点,但老庄主向来慷慨大义,想必不会嫌弃,怎么你也觉得太寒酸了吗?” 高寒酥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怎么会这么想。其实你有意,只需人来就是,拿什么东西呀。我是我,不需要别人做主。咱们修行人家,不拘俗礼,讲究那么多规矩干什么。” 她说这话时,倒是大大方方,自有一股江湖儿女的侠气,就连朱太春也不觉心旌为之一振,觉得这寒酥很对他的胃口,可他依旧没明白高寒酥的意思,还以为她在代表高红梅说话。 “你这么想,高庄主未必这么想,高小姐更未必这么想。反正我今天来提亲了,礼也带了,不管庄主答不答应,高小姐我是非娶走不可了。” 高寒酥到这时才明白,朱太春提亲的对象是高红梅不是她,心里失落,又觉得十分好笑。不过也没有不高兴,更不吃醋,摇头对朱太春说:“红梅姐眼光可高了,我看你这回怕是要白跑一趟。不过凡事也不必气馁,红梅姐说过,要和她结道侣,必得天纵英才,入了四品地仙或者打败高豹才行。你好好修炼,若能在百岁前入四品,也不是没希望的。” “高豹是谁?”朱太春问道。 “你不知道老庄主养过一只豹子吗?” “那豹子我知道,但不是叫阿豹吗,怎么还姓高了,不知道还以为是个人呢。” “现在不是豹子了啊,成了人的样子,当然要有个人的名字。” “啊,那豹子化形了?”朱太春大吃一惊,因为只有天妖才能化形。 高寒酥笑道:“也不是真化形,但你别忘了咱们高老庄学的是天罡术,阿豹也学了,以天罡术变化成人的样子了。” 朱太春松了一口气。说到天罡术,他内心里忽豪壮起来,整个高老庄,也只有他得了老祖的真传,学了真正的天罡术,而庄上过去秘传的天罡术是残缺不全,掺杂了后人所谓的领悟后就越来越错,更杂入旁门,到今日已面目全非了。 “那高豹什么修为?”他问。 高寒酥说:“按人的标准来说,大约四品吧,不过妖毕竟不同,境界或有不如,但妖力却更胜。咦,你不会真想去挑战吧?” 朱太春说:“我是来提亲的,不是来打架的,但他们要是想打,我也不怕谁。” 高寒酥看着朱太春,目光中多了几分佩服,说:“我怎么觉得你变了呢!” “哪里变了?” “嗯,变得有胆气,有豪气,不像过去那样了。” “过去怎样?” “过去呀,你可真有点窝囊哩!哎,我这样说你可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 “这才对嘛。我就说你现在变了,有胸襟了。哎呀,不说了,我要把你来提亲的事告诉红梅姐去。” 高寒酥就转身进了高府,进门的一刻还回头看了一眼,不忘提醒道,“你可小心,高明在热烈追求大小姐,若是他知道你来提亲,非跟你拼命不可!他可是咱们庄公认的青年才俊!” 第八百五十七章、 提亲 朱太春当然认得高明,但所谓公认的青年才俊,他可不认。年未必青,才也未必俊了,哪里配得上高大小姐。 自从去狮驼岭转了一圈,朱太春才算真正见了世面,以前的那些见识都是假的。人就是要在生死关头里成长,在那一刻见证生命的脆弱和伟大,才认识到修行的宝贵之处。他虽然愚笨,却也逐渐开窍。而得了老祖的指点,更是让他信心倍增。下山的时候,他还恍恍惚惚,走了这一路,忽然就觉得这高老庄也只有自己能配得上红梅小姐。 他推门要进,管事的上来问他做什么,他只说要见高庄主。朱家在高老庄虽势单力薄,但到底姓朱,有着特殊的地位,如今又剩他一根独苗,管事的也不太敢为难,就去禀报。 庄主高德元勉为接待,把他叫进恢弘的高家大厅里,先为宗门大会的事唏嘘了一番。其实宗门大会高老庄也损失惨重,去的人都死在了狮驼岭,没一个回来,其中就有高德元的兄弟和子侄。所以难过之情也是真心,并无虚假。 “老朱家在世的修行人就你一个了,你可要好好珍惜眼前的局面,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提,高朱两家世代交好,我们都会照应你的。” 高德元的话也不算是客套话,七分虚情之中带着三分真心,毕竟朱太春若死了,老朱家可就真没什么人了,万一天上那位哪天想起来要来问问,不好交代。 朱太春好不容易听完这一通絮絮叨叨,终于轮到他说话,就把酒和点心往桌上一放,说明来意,算是正式提亲了。 高德元一听脸就沉了下来,但他修养深厚,不至于当场发怒,之沉声道:“太春,你开什么玩笑,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在长辈面前,哪有这样开玩笑的?” “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朱太春说。 看着朱太春那一脸又蠢又认真的样子,高德元竟有几分无奈,碍于庄主的身份,又不好随便发脾气,便道:“就算你真有此意,也该请家中长辈,或者找个有德望的人来说媒,哪有自己拎两瓶酒就说要娶人家女儿的?你这是哪里学来的礼节?我们高老庄可没教过这样做人的!” 朱太春道:“老朱家人丁凋亡,已无长辈,我只有我能代表,不需旁人做媒。” 高德元有点火了,不愿再和他扯,说:“行了行了,你走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就当你没来过,免得传出去被人耻笑。送客!”说罢起身要走。 管家就过来要送客。 朱太春没理会管家,只使了个身法绕过管家。管家竟毫无察觉,还以为自己花了眼,一愣神的功夫,朱太春就已经到他身后,再次面对高德元了。 高德元也是微微一愣。他家的管家也不是等闲之人,修为不弱,照理比朱太春要强才是,怎会如此就被他晃过。而且看朱太春刚才那身法,竟似有正宗天罡移形术的影子。 当年天蓬重回高老庄,和翠兰小姐重结连理,诞下子嗣,传下天罡术。天罡术无文无字,又艰深难学,渐渐就无人能够学全。 为了道不失传,也为了平衡,翠兰小姐临终前将天罡术分别传给高家和朱家后人中有资质者,大家各修其一,再互相印证,有能力者就能触类旁通,没能力者也能得其中一二要术。 如此传承近千年。口口相述,耳耳相闻,传承中掺杂后人感悟和旁门之术越来越多,天罡术越来越走样,到后来就没人知道最初的天罡术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大约八百年前,高朱两家发生了大冲突,最终高家从朱家手里谋夺了家学,两家分学正式结束。家学合流之后,的确见到了效果,比如当时的高家家主高千秋修为极高,最后终于渡过天劫,成了天仙,也是高老庄门派历史上唯一的天仙。高家从此独霸,而人丁本就不怎么旺的朱家从此更见凋零。 所以高德元见朱太春的身法很是吃惊。在他印象中,朱太春的修为十分有限,应该在二品出头,怎会有如此身法,而且看似正宗的天罡移形大法。 莫非这小子深藏不露?难怪宗门大会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如今又有胆来提亲。 可是就算他韬光养晦,他的天罡术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自八百年前那场大变之后,朱家就再没出过真正的人才,天罡传承也主要在高家,朱家只剩了些皮毛而已。 难道天罡术在朱家还有秘传?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朱家才是天蓬在人间的血脉传人,或许偷偷传给他们一些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高德元反有些动心了。若真有秘传,就将红梅许配给他也不是不行。可是接下来朱太春的话却让高德元气得不行,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太春说:“高庄主,反正我是下了决心要娶红梅的。你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今天我就要把人带走,会福陵山云栈洞去成亲。” 高德元大怒,一掌就把桌子拍碎了:“朱太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在狮驼岭被妖魔迷了魂,竟敢如此狂妄与我说话!来人,把他轰出去!” 就冲进一票人来,在管家的招呼下,要把朱太春轰走。 朱太春早已豁出去,此时更不惧,就和他们动起手来。 高府不乏高手,庄主高德元就是四品地仙,正向着五品突破,他的叔伯父辈里更不乏五六品的,虽然宗门大会死了几个,却还未伤元气。就这些厅中杂役,也都是入了品级的。 要是过去的朱太春,必被鼻青脸肿地轰出去了,但他今非昔比,施展天罡法术,和这些人斗在一起,轻轻松松就把反过来把这些人揍了个鼻青脸肿。 高德元吃惊不已。他更断定朱家肯定是秘藏了法术,这天罡术看起来竟比他们高家所传还要正宗。也因此动了心思,得把朱家的秘术搞到手。 碍于身份,高德元不好亲自出手,传出去说他堂堂庄主,和手下一起群殴朱太春,这多丢人。但若不出手,被朱太春在这里伤了人,就更丢人了。正在两难的时候,忽听厅后一声娇叱: “是谁在这里闹事?” 声到人到,正是高德元的宝贝女儿,也是高老庄第一美女,高红梅。 第八百五十八章、 斗法 和高红梅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宽额枣面的男子,再后面是高寒酥。 朱太春见高红梅来了,就停了手,身形一分,往旁边一跳,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落在一旁,留下一地哎唷嚯哟的惨叫,还有几个能站着的愤怒地看着他。 高红梅看见朱太春,微微皱眉,回头问高寒酥:“你说有人来提亲,不会说的是他吧?” 高寒酥笑嘻嘻地说:“就是他。” “朱太春!”高红梅眉头皱得越深了,看着府上的下人被打的这么惨,她实在有些想不出朱太春是怎么做到的。这些人实力如何她最清楚不过,若自己下场,被这么多人围攻,怕是撑不过半个钟头就要落荒而逃。朱太春的法力还不如自己,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 “红梅,你回后院去,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高德元说。 高红梅道:“爸,此事因我而起,就该我来解决。” 高德元见女儿态度坚决,便不再多说什么,正好借机观察一番。他心里另有打算,认定朱太春是得了朱家祖上的秘传,这才是重点,若能得之,和高家传承结合,说不定在他这一代又能出八百年前那样的天仙。这难道不正是他这个当庄主的机缘吗? 高红梅转向朱太春,道:“朱太春,听说你要娶我?” 朱太春一见到高红梅,顿觉整个厅堂都亮了起来。他记得以前也见过这位大小姐,虽觉漂亮,却不曾如此让人心动过。他看见那张脸,仿佛看见了婉转流动的风光,那双眼睛里满是春天的明媚,说话时那唇齿间,更是绽放的花蕾飘散出香气。 不知为何,他不自觉地想起了端木薇,并在脑子里将两人比较起来。当初在虹谷县时,他认为这世上没有谁能比端木薇好看了,就连天边的云霞、谷间的彩虹、崖壁上的奇花都是不如的,大概也只有天上的仙女可以比了。但仙女不可见,而美人就在眼前,所以他才动了心,和齐鹜飞争风吃醋。那时候,他竟然忘记了高老庄还有一位同样美绝的大小姐。 朱太春忽然觉得当初的自己着实可笑。那时想不起高红梅,大约是从小深入骨髓的自卑,觉得配不上高大小姐,所以从未想入非非。而到了外面,自己也将高老庄视作后台,而多了几分胆气。可仔细一想,那端木家又哪里比高家差了,人家是正宗的皇族,道法传承也是正统,无论哪方面,高家都是不如的。自己竟然认为配不上高大小姐,却能配上端木大小姐,岂非可笑? 如今的他底气十足,再不会觉得配不上高大小姐,反觉得这世上,至少在高老庄里,除了他朱太春,又有谁能配高红梅? 高红梅见他盯着自己发愣,脸忽而一红,道:“朱太春,你发什么呆?” 朱太春回过神来,把端木薇的影子从脑海中删了,正经道:“大小姐,我就是来娶你的。” 高红梅说:“你这样来提亲,不怕被打死?” 朱太春说:“死就死,怕死就不来了。” 高红梅说:“倒是有几分胆色,以前小看你了。但你要娶我,只怕不容易呢。” 朱太春说:“多难也来了,今天我非要把你娶会云栈洞不可,今夜就是咱们的洞房良宵。” 高红梅脸一红:“呸,谁要和你洞房。你可知道我定过规矩的,要和我结道侣,须是天纵之才。” “如何算天纵之才?” “先要打得赢我家阿豹,别的再说。” 高红梅身后那男人就站出来,立在小姐身前。他生得不算高大,但十分精壮,步履稳健,目露神光,浑身上下神气如芒。 若是人,如此外露也算不得高手,但朱太春知道它是一只豹子化形的。能化形的妖,不管借助了什么手段,都是不能小觑的。 高寒酥说高豹大概相当于初入四品的地仙水平,按说朱太春无论如何是打不过的。几个月前,他还只是二品,在虹谷县城隍司的时候,是远不如在麒麟山一战中死去的李云冲的。但经过狮驼岭的宗门大会,又被卞庄带回云栈洞闭关苦修。尤其是后者,闭关之后无岁月,也不知是感觉还是卞庄施了什么法,朱太春以为已经过了很久,修为也得以大进,虽然离卞庄的要求还很远。 法力大增,刚才又拿高府的这些下人试了试手,朱太春信心十足,何况还有老祖撑腰,加上他有那么一股近乎迂腐的蛮劲,就爽快的答应了照高红梅的规矩来。 他和高豹的比斗在高府旁边专供弟子修行的大院里进行。 一人一妖也不废话,就打了起来。高豹快如闪电,且力量极大,指爪锋利全是武器。朱太春也不敢大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和高豹斗在了一起。 起初的时候,朱太春显得有些吃力,主要是不适应,没经历过这样强度的斗法。他步法笨拙,出手吃顿,常常被高豹逼到角落,好在每每都还能以新学的天罡术化解。 “朱太春,你怎么不用剑,阿豹的爪牙利过飞剑呢!”高红梅提醒道。 朱太春从高红梅的话语里听出了关切之音,心中欢喜,忽觉力气倍增,法力汹涌澎湃用之不尽了。 “大小姐放心,我不用剑,也能打败它。” 其实不是他托大,而是天罡三十六术里的剑术他还未学成,还不如先用别的熟练的法术。而且他也没有趁手的宝剑,身上带来的那把可能还不如豹子的一只爪钩。 但他说得豪气,倒更令高红梅和高寒酥刮目相看。 高豹是妖,但也是跟着高家修行,法术总纲依旧不离天罡三十六法,但它的天罡术哪里有朱太春的正宗,在朱太春眼里满是破绽,只是借助妖豹天然的速度和力量才占尽先机,但总体来说,朱太春并不落下风,反而时不时出以奇招怪术,让豹妖狼狈不已。 一旁的高德元看得又惊又喜。 惊的是,没想到朱太春的修为这样高,幸亏刚才碍于身份没有出手,若是出手,却拿不下朱太春,那就真闹大笑话了。 喜的是,朱太春那有些生疏但无比正宗的天罡术让他看到了希望,他觉得老高家要在他的手里中兴了。 不过朱太春毕竟底子不够厚,天罡术新练不久,还未能贯通,要战胜四品豹妖谈何容易。时间一长,法力消耗过多,便显出颓势。反观那豹妖,术虽不及,力却更胜,妖丹之力绵长,越战越勇。 高寒酥不禁担忧,便到高红梅耳边道:“红梅姐,打成这样已经不易,再打下去也是两败俱伤,反为不美了,不如让他们停手吧。” 高红梅对朱太春刮目相看之余,也起了惜才之心,但规矩是她定下的,又怎好轻易改变,若不分出胜负,又怎么收场? 就在她犹豫之时,忽听得朱太春一声喝,身上猛的涌出一股澎湃的法力,如巨浪扑向高豹,而他的身形则攸然分开,化作许多影子,来回变换成不同的形状和东西,有些竟是人所未见之物,绕着高豹转圈,暗合天罡三十六星的变化。 外面的人所见如此,而在中心的高豹则已身在星辰,魂在宇宙,四面八方都是深沉幽暗,唯有点点星光袭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犹如千万年,他耗尽了法力,感觉自己终成了宇宙里的一粒尘埃。 朱太春收了法术,洒脱地飘落到一旁。 只见高豹昏昏然走了几步,眼神中还有些不服气,可是身体却不听话的摇晃着坐倒在地上。 第八百五十九章、 比猪还蠢 朱太春心中暗道:好险。 其实他刚才已到强弩之末,眼看着就要被高豹打败,忽听得耳旁有人说话:你怎么蠢得和猪一样,罢了罢了,就再帮你一次。 便有一股大力涌入他的身体。他忽觉浑身通泰,法力随之源源不绝,就连对天罡术的理解也豁然开朗,如见日月了。 就这样,他施展出了天罡三十六法中的移星换斗术来,一举打败了高豹。 移星换斗是天罡术中最难的秘术之一,在三十六法中可排第三,他练习了那么久,今天是第一次施展。至于更高级的颠倒阴阳和斡旋造化,实在是领悟都难,更不用说使用了。 不过对付高豹,移星换斗已经够用,也就是他根基薄弱,法力有限,要不然这一下非叫高豹现出原形不可。 高豹斗败,可让一旁的高德元为了难。 难道真要把女儿嫁给朱太春? 嫁给他也不是不行,人家身上有正宗的天罡术,做了自己的女婿,这天罡术不就等于是自己的了么。何况人家毕竟姓朱,如今是老朱家唯一的血脉。 可问题是高德元早就答应把女儿许配给高明了。 高明是高老庄出了名的青年才俊,骨骼清奇,修行资质极佳。关键他们家在高老庄的势力不小。 高明的父亲高德昌是高老庄修行资源委员会的主任,权力很大,高德元这个庄主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爷爷高天峰更是了不起,是高老庄近百年来修为最高的长者,法力比老庄主高天厚还要强些,若是年寿允许,有望冲一冲天仙。也正因修为高,要冲天仙,当年才放弃了庄主之位的竞争,要不然高天厚能不能当上庄主还两说,就更轮不到高德元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高红梅不喜欢高明,还定了个规矩,说是要打败要做她的道侣,先得打败高豹。 高德元拿自己的女儿也没办法,好在高明倒也不着急,按他的说法,高老庄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娶红梅大小姐? 这几年高明勤修道法,进步极快。本就天资卓绝,又勤奋,再加上家里的资源,能不进步嘛。听说他已经突破四品,甚至有传闻他的法力已在其父高德昌之上。 两家人都没太把高豹这个障碍当回事,早晚的嘛,长辈们都已经亲家长亲家短的称呼了。 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朱太春来。 高德元在那里为难,朱太春却已有些不耐烦了,说:“我已打败了阿豹,高小姐可以跟我走了吧?” 高德元气不打一处来,这浑小子也不说句软话,叫他很没面子,这怎么能答应。沉声道:“哪有那么容易!” 朱太春说:“不是说打败了高豹就能娶红梅大小姐吗,你们老高家人说话不算话。” 高德元说:“那是红梅的一句玩笑话,怎么能当真?高老庄能打败阿豹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嫁给他们?” 朱太春一时语塞,觉得这话好像也对,又好像不对。他不擅长辩论,便涨红了脸,说:“反正我今天要把大小姐带回去成亲。” 高德元正要发怒,高红梅忽然说:“好,我答应你了。” 这下朱太春和高德元包括看热闹的人都愣住了。 高德元看着女儿说:“红梅,你胡说什么呢?” 高红梅说:“爸,规矩是我自己定的,不能言而无信。” 高德元沉着脸,心里飞快地计算着得失。算来算去,觉得这件事好像也没多大损失。女儿总是要嫁的,嫁给高明和嫁给朱太春没什么本质的区别,只要女儿愿意,嫁谁不是嫁。唯一损失的是高德元自己的面子,可是和正宗的天罡术比起来,面子又值几个钱。至于高明一家,肯定是得罪了,但自己是庄主,也不怕他们,等将来学成了正宗的天罡术,就更不怕他们了。 “女儿啊,你可要想清楚了!” “爸,你放心,我想得很清楚。”高红梅看向朱太春,“就凭他今天的勇气和本事,我相信我的选择不会错。” 高德元叹了口气,面现怜惜之色,道:“好吧,道侣的选择是你自己的事,我尊重你的选择。管家,你去请老太爷选个好日子,给他们完婚。” 这下轮到朱太春傻眼了。他是来抢亲的,这一家子忽然都答应了,这还怎么抢? 老祖只说要他抢亲,也没说这样算不算啊。 他就抬头看天,心中默祷老祖能再给他点提示。 高寒酥见他还在发呆,急道:“喂,你这头猪,发什么呆呀,庄主都答应了,你还不拜谢未来的岳父大人!” 朱太春这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走上前要拜见岳父。忽听耳旁有人说:“别听他们选日子,就今天。” 朱太春大喜,知道老祖还在,胆气也壮了,就对着高德元作了个揖说:“老丈人,选日子不如撞日子,也别挑了,就今天吧。我现在就把红梅大小姐带去云栈洞,今晚就洞房。” 嘿!高德元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是真傻呀,还是成心的? “不可能!婚姻大事岂是儿戏?我们高家家大业大,亲朋遍天下,可不像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朱太春说:“修行人不拘俗礼,何必搞凡俗那一套。我那云栈洞也够大,你们要是想闹洞房,来多少人都放得下。要吃的,我那里也有野果山珍,琼浆蜂蜜,管大家吃够。” 高德元这下真怒了,喝道:“住口!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 下面的人就要来赶朱太春,朱太春则摆出毫不畏惧的架势,反正今天是要把美人娶走的。 “住手!” 高红梅高声喝止,看了朱太春一眼,眼神中露出些许幽怨。 这一眼,把朱太春看得心潮起伏,也觉得自己好像是过分了。可是老祖交待的事,又不能不照做。 “你个呆子,猴急什么!”高红梅走向高德元,经过朱太春身旁时轻声说了句。 朱太春感觉自己像块奶油雪糕一样在这软浓的语调里融化了。他想说话,却连舌头也有些不好使了,口齿不清地说: “娘子,我不是急,我,我是喜欢……” “呸,谁是你娘子!”高红梅啐了一口。 朱太春觉得这一声呸也是极好听的,像清晨百灵鸟的第一声叫,便呆呆地望着高红梅从旁走过的身影。 “爸,他说的对,修行人结道侣与世俗结婚不同,不用那么麻烦,我跟他走就是了。” 高德元把脸一板:“那怎么行!” 不过他深知自己这个女儿从小任性,决定的事情八个牛魔王都拉不回来,逼急了真就跟这个臭小子去了云栈洞,那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捞不着了。 他缓和了一下脸色,温言道:“就算如此,也不能如他所言,就这么把你带去云栈洞。你爷爷还在闭关,等他出来,非上福陵山把这小子大卸八块不可。要不这样吧,今晚我就去你爷爷那里请示,他若同意,我们今晚就摆宴通告全庄给你们定亲。” 高红梅欣然同意,然后转身对朱太春说:“你放心,我爷爷向来疼我,我答应的事他一定会答应的。” 朱太春仰面朝天。 他在等老祖的指示。可是等了半天,耳旁再无人说话。他又看向高红梅,一见那张俏脸,顿时没了主意,唯唯诺诺地,什么都答应了。 虚空中的卞庄不禁摇头叹气:“唉,真是比猪还蠢!” 第八百六十章、 成亲 高德元去见了正在闭关的高天厚,汇报了在朱太春身上发现的正宗天罡秘术传承以及自己的计划。 高天厚也是惊讶不已,与儿子密谋了半天,就破关而出,宣布当晚就要为孙女儿举办订婚宴。 高庄主家摆宴,当然是热闹得不得了。几乎全庄的修行人都来了,除了高明一家。 朱太春一下子掉进了甜蜜幸福的旋涡里。他穿着高家为他准备的新衣服,胸口插着红花,穿梭在酒池肉林和人声笑语中。他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一次又一次的接受着人们的祝福。他记得这些人过去从来没对他这么好过,这么恭敬过。他的幸福感不仅来自于即将赢取从前做梦都不敢想的高小姐,更来自于这种从未有过的尊严和自信。 他的酒量不差,可今天的酒特别浓,特别甜,也特别上头。恍恍又惚惚,他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反正脑子是糊了,舌头也大了。他很想冲到高红梅的闺房里对她说:“红梅,我要给你全世界!” 他听见耳旁有个声音对他说:“少喝点,喝醉了误事!” 他大笑着摆手:“误不了!误不了!”就脚步踉跄地朝高红梅的住处走去。 宴席并不因朱太春的离去而少了热闹。人们依旧推杯换盏,划拳猜令。而就在此时,穿着和朱太春一样喜庆体面的高明突然出现在酒席上,和两家长辈一起开始给大伙儿敬酒。 直到这时,人们才豁然明白,今天要订婚宴的主角不是朱太春,而是高明。 是啊,高庄主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那头蠢猪呢! …… 朱太春感觉自己走在云雾里,脚底板完全找不到实地。这是从没有过的,以前就算喝再多酒,他也不会这样。 在高府豪华的宅院里,他迷失了脚步,找不到方向。那些假山奇石,还有亭台楼榭不停地变换着,他绕来绕去还是在原地。 好在一个侍女过来给他带路,把他带到了高小姐的闺房前。 朱太春敲了敲门,听见里面娇媚的声音说:“进来吧。” 朱太春大喜,推门而入,迷蒙中看见红头巾遮面的新娘子。他急吼吼地冲上去就要抱:“娘子,我来了,我来了,娘子!” 新娘子身一扭身,他抱了个空,撞上了廊柱,就抱着廊柱摩擦起来,嘴里娘子娘子的叫。 “我在这儿呢!”新娘在他身后叫着。 朱太春转身来看,果然见新娘就坐在床沿上。他扑上去,可是不知怎的又扑了个空。 “急什么呀!”新娘子说。 “我不急,不急……” 嘴里说着不急,手上可没闲着,一转身就去抱新娘。这下抱了个瓷实,搂得紧紧的,再也不肯放手。 朱太春正要最凑上去亲亲,才发现新娘还带着红巾盖头,就要伸手去掀。 新娘却把手来阻止,说:“你先答几个问题,才能掀盖头。” 朱太春说:“你问,你问来。” “你是真喜欢我吗?” “当然。” “那我要问你要东西,你舍得吗?” “只要我身上有的,便是心肝也给你。” “我不要你的心肝,我要你的……” “你说,你说,你要什么?” “你真的肯给我?” “这还有假的?” “那我若要你的命呢?” “我的命?”朱太春一愣,“哪有娘子要夫君的命的,我若死了,你不成了寡妇。我可舍不得你做寡妇!” “呆子,和你开玩笑呢。” “我知道娘子与我开玩笑。娘子,快把头巾掀开吧,让我好好看看你,亲亲你的脸。” 说着便一把揭开了盖头,然后就看见了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 朱太春总觉得高红梅的脸上有些奇怪,也许是妆化得太浓的缘故,他还是喜欢不化妆的高红梅。这么美艳的人,哪里还需要化妆呢。 高红梅惊得抬手就去遮脸,害羞道:“哪有这样粗鲁的。” 朱太春就嘻嘻地笑,嘴凑上去就要亲。可忽然高红梅就嘤嘤地哭泣起来。 朱太春大急:“高小姐,你怎么啦?” “没什么。”高红梅的声音带着几分凄切。 朱太春说:“一定有事,我如今是你夫君,不能瞒我。” 高红梅说:“正因为你做了我夫君,我才要哭。世间婚配,还要讲个门当户对呢。” “原来是为这个。你们高家虽然门高户大,但你别忘了,你们的道法还是我家老祖传下来的。只是暂时没落,并不比你家门庭差。” “可你们没了传承,以后向要光宗耀祖也难了,我跟了你怕是要吃苦。” “谁说没了传承,我会的天罡术比你家正宗多了。” “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 高红梅一听,哭得更厉害了。 朱太春心里慌张又怜惜,问道:“你又哭什么?” “凡人要门当户对,我们修行人不要也罢。可修行人结为道侣,是要互相帮扶,将来共赴仙界的。你有正宗的天罡传承,我学的天罡术却是残缺的,叫我如何配做你的道侣?” 说罢又哭起来。 朱太春安慰道:“这有什么,你做了我夫人,以后我教你就是。” “当真?你会把你的天罡术传我吗?” “当然可以。” “那我现在就要学。” “这哪里一时片刻就能学会?再说了,此时良宵值千金,要学也是明天。” “不嘛,我现在就要学。我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我来问,你帮我看看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高红梅就在闺房里问起天罡三十六法来。她温侬软语,口齿兰香,伏在朱太春身上,把朱太春弄得心慌意乱,哪里还能拒绝,早把老祖告诫他的天罡三十六法真传不能外泄的话丢到了九霄云外,便毫无保留地一一回答。 从回风返火到九息服气,从潜渊缩地到纵地金光,从游神御气到回天返日……,三十六法反复声明,直讲到斗转星移时,朱太春忽犹豫了一下。 高红梅正听得认真,见朱太春犹豫,急道:“怎么不说了?” “这……” 朱太春倒不是不肯讲,只是斗转星移术太难,今天对阵高豹时才第一次使用成功,怕说不清楚,更何况后面的颠倒阴阳和斡旋造化,他自己都还没弄懂,怕被高红梅笑话,在新娘子面前丢了面子。 “日后再说吧。” 高红梅却不依:“不行,来日方长,我要你现在说。” 朱太春无奈,只能冥思苦想,把斗转星移的心法和自己的理解说出来,话虽笨拙,也总算说清楚了。 高红梅不停点头,口中喃喃:“原来如此,难怪我施展不出。高家所传果然错谬百出。” “你说什么?”朱太春迷迷瞪瞪地问。 “哦,我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呢!”高红梅忸怩作态,“你快把剩下些的说完,说完我就陪你……” 朱太春可为了难:“那个啥,剩下的啊……” 就在这时,忽听得窗外有人喊:“朱太春,你个呆瓜,大喜的日子,跑到库房里来干什么?!” 第八百六十一章、 私奔 这一声喊如晴空霹雳,让朱太春吓了一跳。他惊坐起来,浑身汗透。抬眼再看,这哪里是什么闺房,分明就是堆满了货品杂物的仓库。 再看眼前的高小姐,虽然五官分毫不差,却全无高红梅的那种神采。 “你是谁?”他骇然问道。 “高小姐”妩媚一笑,道:“我是你娘子呀!” 朱太春汗出酒醒,回过神来,大怒:“哼,竟敢冒充娘子骗我的法术口诀,好不要脸!看我不剥了你的皮,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盛怒之下,就要施展杀招。 那假小姐显然也有些害怕,将身一伏,化作一直花豹,一跃而跳窗逃了。 朱太春想追,却发现自己脚步虚浮,法力难以施展。 到这时,他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没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被推开,高寒酥冲进来,一把扶住摇摇晃晃的朱太春。 朱太春说:“快去报告庄主,高豹冒充小骗我的法术口诀,刚跑,应该还能追上。” “哎呀你可真是头蠢猪!”高寒酥说,“傻乎乎地喝那么多酒,现在人家高明都当上新郎官了!” “啊!我被耍了?”朱太春怒不可遏,“可恶!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哎呀行啦!”高寒酥拉住朱太春,“看你现在这样子,还算什么账?快跟我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去哪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朱太春就跟着高寒酥穿廊过桥,绕过高府的后院,到了院后的小树林,却见林间走出一人,正是大小姐高红梅。 朱太春大喝:“呔,好你个豹妖,还敢来骗我,看招!” 就要动手,却被高寒酥拦住,骂道:“你是有多蠢,这是红梅姐,如假包换的!” 朱太春定睛细瞧,果然明艳动人,不是高豹变化的那样无神,惭愧道:“呀呀呀,是谁我有眼无珠,娘子怎会在这里?” 高红梅说:“我爸设了个局让你上当,让阿豹变成我的模样去骗你的天罡秘术,又让高明来顶替你,要与我订婚。” 说着拿出一个小瓶子来,“你喝的酒里有毒,这是解药,快吃下去。” “啊?”朱太春如梦方醒,难怪刚才一直晕晕乎乎的,被高豹骗到,还以为喝多了,原来是那酒里有毒! “他们要不是想要你的天罡传承,早就把你毒死了,哪里还让你活到现在。”高寒酥道。 朱太春接过瓶子,吃了解药,顿觉一股清气上来,头不晕了,眼不花了,腿脚也利索了。 “多谢大小姐救命之恩。”他施了一礼,“今日恩情,我朱太春永不相忘。” 高红梅听见他这话,不知怎的,眼神幽怨起来,别转脸去不说话。 朱太春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求助般看向高寒酥。 高寒酥道:“你个呆子,刚才还娘子娘子的叫得欢畅,现在怎么又高小姐了?红梅姐若对你无心,来救你干什么?” 朱太春这才恍然,赶紧过去轻托住高红梅的香肩,温言赔罪道:“娘子,是我不好……” 高红梅说:“我不愿嫁给高明,既然已经答应了你,自当与你双宿双飞。” 朱太春说:“好,那我们现在就去福陵山。” 高红梅不无担忧地说:“可是都知道福陵山是你朱家的修行道场,我们去那里,我爸和高德昌他们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朱太春拍着胸脯说:“不怕,我那云栈洞有老祖当年设下的禁制,他们打不破的。洞中无岁月,便以钟乳为食、溪水为饮,一起逍遥世外,共赴琼台。等我们天罡术大成,就不怕他们了。只是……” 他有些怜惜地看着高红梅那绝美的脸,“只是要苦了娘子了。” 高红梅说:“这也算不得苦,修行人本就不争世间繁华荣辱,那我们就去云栈洞吧。”说罢看向高寒酥,“寒酥,你意下如何?” 高寒酥笑道:“红梅姐,我就不去了,你们俩双宿双栖,云栈洞再大也就是一个山洞,我在那里当电灯泡,多不好。” 高红梅说:“寒酥,你别装了,其实你比我更喜欢这个呆子,对不?就一起去吧,只要你心无芥蒂,我不会介意的。”又问朱太春,“你不反对吧?” 朱太春摸了摸头,嘿嘿傻笑道:“嘿嘿,那啥,我没意见,嘿嘿……” 他转头去看高寒酥,但见也是俏女子一个,只是因为高红梅在场,才忽略了她的美色,此时看起来,顿觉越看越好看,仿佛比高红梅也不差几分了。 高寒酥脸一红,瞪了朱太春一眼,咬了咬嘴唇,跺脚道:“红梅姐你说什么呢!这都什么年代了,又不是古时候,小姐出嫁,还要丫鬟陪着。” 高红梅说:“江湖儿女,不拘时俗,你不用想那么多。” 高寒酥说:“我知道你是怕我受你们牵连,回去被责罚。可是你们放心好了,我会小心的,他们又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顶多问我几句。真要和你们一起走了,事情才大条了呢!何况你这么一走,高老庄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我在庄里,也好时时留意,有什么变故,可以及时给你们通风报信。” 高红梅知道高寒酥是有意成全她和朱太春才故意这么说,但高寒酥态度坚决,时间又等不起,等他们发现她这位新娘子不见了,就走不了了。 “那你小心点,等我们安定下来,再来接你吧。太春,我们走。” 朱太春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高寒酥,便把高红梅搂住,御起飞剑,化作一道流光,往福陵山的方向飞去。 高寒酥看着流光消逝的天空,忽觉心头空落落的,暗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唉,没有大小姐的命,就别多想啦。”又笑道,“这呆子命也真好,竟让红梅姐看上了。” 忽然,高府方向同时有数点流光飞起,也朝福陵山方向而去。 高寒酥大惊:“呀,不好,他们发现了!这呆子,就不该用飞剑,哪怕隐匿法力从后山步行出去也好啊。”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望空兴叹,跺跺脚,回酒席宴间,打探消息去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粗中有细 朱太春刚飞上天,高红梅就已惊觉到了御剑飞天的不妥。今天高府高手云集,如此剑气冲天,他们不发现才怪。 飞都飞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能催促朱太春快点。 可偏偏朱太春的天罡剑术还未修炼纯熟,加上这把剑也不是什么极品,速度想快也快不起来,终于在快要接近福陵山的时候被高府的人给截住了。 高红梅起初还想和父亲理论一番,可一见到来人,她就知道没戏了。追来的人除了高德元、高德昌和高明之外,还有高红梅的爷爷高天厚和高明的爷爷高天峰。 这俩老头大概是现在高老庄存世的最长者,也是修为最高的了。过去他们二人并不怎么和睦,常常争个你高我低,谁也不服气谁。今天居然二人同来,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高红梅让朱太春不要跟他们起冲突。她祈求二老放过朱太春,自己就乖乖跟他们回去。 但高家的人哪能同意,尤其是高明,情绪极其激动,要不是高红梅挡在前面,他就要上去和朱太春决一死战。自己定亲的日子,人家把准新娘给拐走了,这要是能忍,那他以后就别在高老庄混了。 而朱太春这边倔脾气也上来了,咱也是体面人,被你们耍了一通,在酒里下毒,还让花豹变身来诱骗法术口诀,要不要脸拉!也就咱大人大量,不跟你们计较,带着娘子自回山洞,好家伙,半道给你们截回去?那哪能忍! 就这样,朱太春把高红梅往旁边一让,挺身上前,对高明说:“看来我俩非要决个高低了,你要是有种,就和我单挑。我输了任你宰割,你要输了,我也不要宰割你,你就磕个头,管我和我娘子叫一声干爹干娘就行。你要是没种,就尽管叫上你们家老爷子一起上,俺姓朱的也不怕你们。” 听完他这话,高红梅差点笑出来,心说这呆子也不全无头脑,还懂得用激将法。她深知高明这个人,天资很高,又刻苦勤奋,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要面子。被这么一激将,高明只有应战。若不应战,或者请家长出手,他脸上肯定挂不住。 只是高红梅却更加担心了。倒不是怕打不过高明,既然朱太春能打赢高豹,那和高明应在伯仲之间。如果输了,以高明的性格,尚有不屑杀而放过他的可能。但他若赢了,高天峰为了维护孙子的名声和自家的面子,一定会杀了朱太春。 果然,高明欣然应战。 高红梅扯了一下朱太春的衣角,悄言叮嘱:“来日方长,先输给他。” 朱太春也不知听见没听见,在高家几位大人物凌厉的目光之下,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还冲高明一抱拳:“请了!” 高明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回礼,总觉得掉了身份,不回礼吧又显得自己小气了。忽然发现,自己答应和这家伙决斗是个错误,红梅小姐本来就是自己的未婚妻,怎么就变成要决斗来决定归属了呢。 二人相对,心情各有不同,也再无多话,就动起了手来。 高家的人并没有干预。对于高天峰来说,相信自己孙子的实力,而高天厚则更想看看朱太春的天罡术和自家学的有什么不同。 两个人各凭本事斗起了法,福陵山脚下风云变幻,也算得上一出大戏。 朱太春发现这高明果然实力不俗,虽然招式间没有高豹那种天生的野性和雷励,但根基扎实,法力浑厚,十分难斗。时间长了,恐怕自己要吃亏。 而高明却更加心惊,明明对方无论法力还是境界都不如自己,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法术,偏偏人家的道法似乎更高妙一些,每每与绝处脱险,偶然反击就是雷霆之势。 二人斗了半天,忽然高老庄方向又飞来一点流光,到近前落下一人,正是高府的管家。他到高德元身边耳语了几句,高德元面色大变,便挥手示意他先回去。然后悄声对高天厚说:“父亲,高豹跑了。” 管家和他的耳语哪里瞒得过高天厚和高天峰这样的高手,他们早听见了,却不做声色。此时互相看了一眼,点点头,同时看向场上的朱太春。 高天厚突然动了,身形飘然而起,五指张开,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从空中落下。而高天峰似也不肯落后,身形遁地,又从朱太春与高明斗法的下方土地冒出,手掌向上托举,就要去抓朱太春。 朱太春正熬斗高明,忽然一上一下两只手抓来,哪里躲得开,就被抓了个正着,上半身落在高天厚手里,下半身落在高天峰手里,一点也动弹不得。二人互不相让,只要稍微用力,朱太春就要被扯成两截了。 高红梅大惊,就要上去救人,却被飞过来的高德元拦住并控制了起来。 高天峰看着高天厚说:“看在你孙女的面子上,本不想与你争,但这小子身上的天罡传承,却不能让你独占,你打算怎么办?” 高天厚哈哈大笑道:“你我都是同族,如今又结了亲家,我怎么会独占?等我问出来,不但全都告诉你,还要广传我高氏一族,让后辈子弟能学到完整的天罡三十六法,才能壮大我高老庄。” “你这么说,倒显得我小气了。”高天峰并不太相信高天厚的话。 “好了,今天是喜日,庄上的人还都在等着呢。”高天厚说。 高天峰冷哼一声,终于还是放了手。 朱太春就被高天厚抓着回了高老庄。不知是因为全庄的人都在高府吃宴,还是为了让高天峰一家放心,他们没有把朱太春关押在高府,而是关进了宗门戒律堂的禁闭室。这里平常是用来看押修行走火入魔或者作出对宗门不利的门徒的。 禁闭室虽然没有城隍司的大牢那样严密,但也是门禁森严、插翅难逃的地方。何况朱太春被高天厚施了特殊的法术禁咒,抽空了一身法力。 高天厚逼问朱太春天罡传承,朱太春自然不肯说。 高天厚语重心长,说:“朱太春,你也曾是高老庄的人,虽不姓高,但都是先祖高氏翠兰的后人,只要你把朱家传承到的天罡秘术都说出来,我不会为难你。这也是造福宗门后世子孙的好事。咱们高朱两家依旧世代通好。” 朱太春骂道:“去你马嘞革比,骗了我一回,还想骗我第二回?我要是信你,我连猪都不如!啊咳——呸!” 高天厚也不着急气恼,到了他这个修为境界,早就喜怒无心。要不是为了高德元说朱家有秘传天罡,他也不会出关。 刚才朱太春和高明斗法时,他看得分明,朱太春使用的天罡术的确不同凡响,和高家所传有很大出入,其中奥妙非得真传口诀极难参透。若非这玄奥之术比高家的高出太多,朱太春早就败给高明了。 八百年前高千秋飞升而去,至今传颂其功绩,多少人心向往之。可惜自高千秋之后,高家就再也没人能渡过天劫了。 高天厚这一代是八百年来最有希望的一代人,他和高天峰被誉为绝代双骄,整个高老庄都盼着他们能更进一步,飞升琼宇,位列仙班。 可是高天厚自己知道,若无额外的机缘,他和高天峰都不可能成就天仙。 八百年前那位夺走了高家所有的气运,其后的几代传人都资质堪忧,连天罡术在传承过程中也变得面目全非。而朱家,更是在那一场争夺中气运耗尽,连人丁都不兴了。 只是高天厚不明白,高千秋飞升之后,为什么就再也不回来了?就像朱家那位得成正果的老祖宗一样,和翠兰祖师成婚生子后就去了天上,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凡他们回来稍微看顾一下后人,又何至于今天这样。 第八百六十三章、 点天灯 高天厚知道一时问不出,因要回府参加孙女的定亲宴,就先走了。临走对朱太春说: “今天的事德元做得的确过了,但你也要想想,你莫名其妙上门提亲,还当天就要把我孙女接走,丝毫不顾我高家的脸面,这哪里是提亲,分明是来抢人。此事谁也不占理,就此揭过吧。你是朱家唯一的传人了,看在你那位老祖宗的面上,也看在翠兰祖师的面上,我不想为难你。高朱两家本是一家,互相扶持才有出路。你再好好想想吧。” 朱太春觉得高天厚说的有点道理,可是老祖叮嘱过天罡术不能传给外人,高家的人算外人吗?他有点搞不清楚。 可只要一想到高德元假意答应把女儿嫁给他,又在他酒里下毒,还让高豹骗他口诀这事,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决定打死也不把天罡术告诉高家的人。 高天厚前脚刚走,高天峰就来了。 朱太春感觉有点不妙。他印象中高天峰是个狠角色。论修为,他比高天厚还略胜一筹,但二人性情不同,高天厚温润宽厚,有长者风范,高天峰却冷面无情,这也是当初竞选时高天厚能赢过高天峰当上庄主的原因。 高天峰上来就逼问他:“朱太春,快把心法口诀说出来,我可没高天厚那么好耐心。” 朱太春说:“休想!” 高天峰说:“你不怕死吗?” 朱太春说:“朱家子孙就没有怕死的。” 高天峰呵呵冷笑:“还朱家子孙,你们那位老祖宗又何曾来认过你们,再说他也不姓朱,你们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朱太春很想说,老祖刚刚来过云栈洞,此刻说不定就在高老庄。想到这里,胆气就壮了,说:“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反正说破了天你也不姓朱。” 高天峰寒声道:“别以为嘴硬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朱太春知道他要下狠手,心中略有些慌,但并不害怕,提醒道:“你大可以用搜魂大法,但你这辈子也别指望能渡天劫成天仙了。” 高天峰脸色变了变,鼻子里哼了一声,说:“我还要去参加晚宴,且让你先好活一阵。” 朱太春以为暂时过了高天峰这一关,谁知高天峰突然命人把他用绳子捆住,又往他身上浇蜡,浇得满满的,只露出一个头。等蜡冷却了,把他倒吊起来,点了一根蜡烛放在他脚尖上,说: “一会儿蜡烛烧完了,就会烧到你的脚趾,可能有点疼。不过你放心,火很小,一时半会儿要不了命的。从脚趾开始烧,光烧完你这条腿估计就要一夜,烧完整个人少说三天。这还是我年轻是云游南赡部洲,从那里的官府衙门学来的法子。他们管这叫点天灯。哎呀,那些凡人没别的本事,就会瞎琢磨这些东西,难怪地藏那么多年都成不了佛,真是恶魔在人间。你好好想想吧,什么时候想说了就喊一声。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这蜡是特制的,没烧完之前,你的魂儿也跑不出来的。” 朱太春恨声道:“我与你有什么冤仇,你要这样对我?” 高天峰之冷笑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朱太春被点了天灯,身体不能动,也不能施法,连魂儿都跑不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蜡烛就在他脚上烧,火苗儿静静的,像定光宝珠。 他能想象现在的高府正厅堂满座,热闹非凡。那些人还不知在怎样的谈论和笑话着他今天出的洋相。 其实也不能算出洋相,毕竟高小姐红梅是真心想嫁给自己的。真正出丑的是高家,堂堂高老庄的庄主,一派掌门,怎么就能做出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来呢? 蜡烛一点点地往下烧,火苗依旧简静。 朱太春想起了很多事。他想起了小时候,就在这高老庄里,也曾和高家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也曾在高德元家里吃过糖块点心,还和高红梅一起上过学。那时候多么天真无邪,一点也不觉得姓朱和姓高有什么不同,甚至一度以姓朱而觉得光荣。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朱家人快死绝了,如今就剩他一根独苗,偏还要被人点天灯。也不知道高天峰这样做,高天厚知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反对。他虽然看起来宽厚,但绝不仁慈,不然也不会把他抓来这里。 蜡烛烧到了底,火苗跳了两下。脚趾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接着便是火辣辣的疼。 疼痛让他变得清醒,清醒又让疼痛变得更疼。 就这样被烧死? 他有些不甘。 他想起了在虹谷县的那些年。努力工作,勤恳之余,也学会了官场的钻营,和队长柳钰打得火热。柳钰因为他是高老庄的人,尤其因为他姓朱而高看他一眼。朱太春知道柳钰不清楚高老庄的内情,便将错就错,抬出老祖猪八戒的名号来。柳钰果然倚重他,哪怕后来和齐鹜飞闹成那样,柳钰还是帮他。 现在想来似乎有些可笑。和齐鹜飞又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呢?不过就是因为端木薇。相比高家的人,齐鹜飞算是可以了。自己当初想置他于死地,他也没怎么报复,除了被他那个叫小青的师妹吊起来打了一顿,着实丢脸。 朱太春觉得有点对不起柳钰,如果不是自己,柳钰和齐鹜飞也许不会闹得那么僵,最后也不一定会死。 他并不知道陈光化的事,还以为号山派是因为柳钰而和齐鹜飞斗,才在狮驼岭遭到了和福陵派一样的结局。 端木薇不喜欢他,朱太春有自知之明,只是心里一直不愿承认。这时候火苗烧到了脚趾,疼痛让他如此清醒,把过去的糊涂全都烧化了。他也不再恨齐鹜飞了。只是有些怅然。 好在高红梅是喜欢他的,这让他意外地惊喜。 可高家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就为了那正宗的天罡三十六术吗? 好像也不对。如果高红梅真嫁给了自己,他学的这点东西,又怎么可能对高家保密?就像当年老祖娶了高家翠兰小姐,不就传下了天罡道统吗。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猛然想起朱大全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知道朱家为什么人丁不旺吗?因为高家不希望我们人丁兴旺。” 那时候他没往深处想,可现在想想还真是,一千多年了,就算基因再差,哪能就这么点人?高老庄都从一个小村庄发展成城镇了,朱家还是那么几个人。 想到这里,朱太春不寒而栗。 “可是,他们难道不怕老祖回来吗?”他喃喃道。 “就是怕你那位老祖回来,才没让你们死绝啊!”一个声音回答道。 倒吊着的朱太春先看见一双脚走进来,脚步轻盈,没有半点声音。 他吃力地动了动被蜡封住的脖子,抬起一点头,才看见那人的脸。虽然是倒着看,还是能认出来。 “高豹?!你不是跑了吗?” “你不希望我跑吗?”高豹说,“我不跑,你教给我的那些东西就要落入高德元和高天峰手里了。” “那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当然是救你。” “救我?”朱太春不解,“为何救我?” “你那天罡三十六法还有最后两个法术没给我讲,我怎么能让你死呢。” 第八百六十四章、 天蓬的旧账 “呵,你觉得我会告诉你吗?” “当然会。” “做梦!”朱太春怒道。 高豹缓步走到朱太春身前,朝着他点燃的脚趾轻轻吹了口气。火苗晃动了一下,蜡化开,火变得大了些。 剧烈的痛感让朱太春咧了咧嘴。 “痛吗?”高豹问道。 朱太春咬着牙闭口不答。 “没关系,你可以再忍忍,我可以等。再过一会儿高天峰回来了,你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可不见得有我那么好脾气和耐心。” “不就是被烧死么,老子不怕!”朱太春说。 “呵,临死不惧,我可真有点佩服你了。”高豹说,“不过你可别忘了,高家大院里现在正发生着什么事。他们已经把订亲宴变成正婚宴了,你那位亲爱的红梅大小姐正在和高明拜堂成亲呢。” “不可能!”朱太春不信,“红梅说过她不会嫁给高明的。” “她是不愿意,可她想救你,高天峰以你的性命相要挟,只要她和高明成了亲,他就答应放过你。你现在还不相信吗?” “卑鄙!” “关键是就算高红梅和高明成了亲,你觉得高天峰会放你吗?你要是不把天罡三十六法说出来,就会被烧死。你要是说了,那大概会痛快点,被一掌拍死。至于红梅大小姐,也只能认命了。” “卑鄙无耻!”朱太春咬牙切齿。 “高家人本来就很无耻。”高豹说,“你也知道你们朱家人丁不旺,知道为什么吗?” 朱太春心头一惊:“为什么?” 高豹说:“自从八百年前高千秋谋夺了你们那一半的天罡法术后,他们就开始有意识的控制你们朱家的人口,尤其是天才的数量了。所以你们朱家人这么少,且尽是些笨蛋,因为只要是朱家生下的小孩里,但凡根骨绝佳者,都失踪了。” 朱太春想起小时候的确听说过关于小孩失踪的事,但当时并没想到专门针对朱家的。 “难道是被高家人杀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杀婴这种事哪是修行人做得出来的。 “呵呵,”高豹冷笑,“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养我这样的豹妖?” “啊?!” 朱太春浑身战栗,连疼痛都忘了,要不是被蜡裹着,估计就血管都要爆裂。 “你也不要怪我,我吃人是本性使然,并无针对你们朱家的恶意。自从五十年前修为突破后,我已经不吃人了。”高豹说。 朱太春还是有些不相信,高家人如此恶毒,又怎会生出高红梅这样善良美丽的女儿来?还有高寒酥,也是个好女孩儿。 “我不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高家人恨你们姓朱的。” “为什么?” “这就要问问你那位老祖宗当年在高老庄做了什么了。” “什么?”朱太春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高豹笑道:“你的风流本性不就是你家老祖的基因吗?当年猪八戒在福陵山做妖多年,没少祸害附近百姓,高翠兰只是其中之一。高老庄的人要不恨他,能四处请法师来降妖吗?他去西天得成正果,还回来强逼着高翠兰成婚,你说高家人能念你们朱家的好吗?” “可是,老祖也留下了道统,他们才有修行的机会啊!” “你以为高老庄是靠你老祖的天罡道统创立宗门的吗?根本不是。他们是靠当年为了对付猪八戒而外出寻访名师,吃尽苦头的年轻人回来后创立的宗门。只不过你老祖的天罡术确实厉害,厉害到即使只学了点皮毛,也足以有一番成就。你那老祖心里也清楚高家对他的不满,因此把天罡术一分为二,高朱两家各一半,以使得两姓共和。实际上,那时候你们朱氏子孙仗着有猪八戒撑腰,在高老庄横行霸道,弄得人怨沸腾。直到八百年前高千秋一统高老庄,把你们朱家的气焰彻底打了下去。为了防止朱家反弹,高老庄再被朱家控制,高千秋定下了控制朱姓人口、不使其天才得以生存的规矩。我怀疑他飞升之后再无消息,就是被你那老祖给收拾了。不过现在看来,他做的是对的。你们朱家居然还有秘传的天罡术,若不是你们一代代都这么愚笨,只怕早就翻身了。” 朱太春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他从来没听说过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我是一头豹子,到今天化形成人,你觉得我活了多少岁了?” 朱太春闭上眼不说话。 火还在烧,脚趾已经烧没,火烧到了脚掌,滋滋地响,房间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不知是麻木了,还是高豹的话让他太过震惊,他忘记了疼痛。 高豹看了眼他脚上的火苗,说:“快点做决定吧,再迟,你那位红梅小姐就要和高明入洞房了。” 朱太春下定了决心,猛然睁开眼,说:“好,我把天罡三十六法完整传给你,但只有口诀,因为最后两术我也还没领悟。” 高豹一阵兴奋:“有口诀就够了。”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帮我去把红梅救出来,然后我才把口诀告诉你。” 高豹摇头道:“太难了。红梅小姐倾心于你,所以被人看得很紧。高天厚和高天峰都是六品高手,不说他们,就是高明,法力也比你我都强,再加上这次庄主家大喜,那些四品五品的人都来了,整个高老庄的高手都在高府,你让我怎么救?” “这我不管,若救不出红梅,我宁愿被烧死,也不会把口诀告诉你。” 高豹皱了皱眉,见朱太春态度坚决,犹豫了片刻,说:“好吧,我可以试试。但你得听我的,不然我们都得死在高家大院里。” 朱太春同意,高豹就把朱太春脚上的火灭了,去了蜡。朱太春的脚趾已经被烧没了,烧掉了小半个脚掌。烧着的时候,因为有蜡,疼得还不怎么厉害,蜡一去掉,疼痛就剧烈起来。 朱太春龇牙咧嘴,知道自己这只脚多半是废了。 他一瘸一拐地跟着高豹出去,外面的守卫已经被高豹解决,所以无人发现。 刚走出戒律堂,忽见远处花坛里人影一闪。高豹急忙拉着朱太春躲进了旁边的角落,手捏住朱太春的脖子,做好随时把他推出去而自己跑路的姿势。 一条娇小的人影闪进了戒律堂。她东张西望,小心地走到禁闭室前,推门进去,却见里面没人,奇道:“咦,人呢?” 忽见地上一堆蜡,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花容失色道:“不会是烧成灰了吧?” 她这一急,忍不住就落下泪来。 忽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她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了高豹,惊慌之下就要喊叫,却被高豹一把捂住了嘴,把她拉了出去。 朱太春看清了来人,讶然道:“寒酥,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高寒酥看见朱太春,又惊又喜,擦了擦眼角说:“我想来救你,没想到你已经逃了。” 朱太春问道:“红梅呢?” 高寒酥神情一落,说:“她和高明一起在高府陪客人喝酒。”又连忙摆手,“你你你别误会,她也是为了救你,她这样做可以拖住那些人,我才有机会到这里来救你。呐,” 7017k 第八百六十五章、 双宿双飞 此时的高府还在张灯结彩、饮宴高歌。由于订婚变结婚,而且高天厚和高天峰两位长老已经多少年没有同时出现了,让这场宴席变得更加热闹。 高红梅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挽着高明的手臂,脸上强颜欢笑,穿梭在人群之中,给各位叔伯长辈敬酒。长辈们自是面不了掏腰包送上礼物,修行人家,多是珍藏多年的宝贝,也有给钱讨喜庆的,数额当然不小。年轻的同辈或晚辈更是看着这郎才女貌的一对露出艳羡之情,送上祝福之余却不免有些嫉妒。这大概是高老庄近百年最大的喜事了。 好不容易走完一圈,高红梅累得不行。她很想一甩袖子走人,从此离开高老庄,但一想到朱太春还被关在禁闭室里,就决定忍一忍。这时候,他看见高寒酥从大厅的侧门闪了进来。 高红梅敬完一圈,就借口头疼说要去休息。高明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早就不满,但不好发作,只说:“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长辈们都在,你忍一忍吧,要是真不舒服,我这里有回神丹,你先吃一颗。” 高红梅把高明拿丹药的手推开:“我不吃,谁知道你给的什么药。” 高明面露愠色,握紧了拳头,丹药都被捏碎了。 这时高寒酥过来了,牵住高红梅的手说:“哎呀红梅姐,我听说凡人家女儿出嫁都要哭的,你怎么也难过了?咱们是修行人,你和姑爷门当户对,又都天资卓绝,是咱们高老庄的金童玉女。何况两家都姓高,又在同一庄,不存在嫁过去就难得回娘家的情况。再说了,你这么美,让咱姑爷入赘来也是愿意的。姑爷,你说是吧?” 高寒酥边说便朝高红梅眨眼,说完就乐呵呵地看着高明。 高明说:“那当然。” 高寒酥说:“你看,姑爷都同意了。红梅姐,你就放心吧,今晚你就能和姑爷一起双宿双飞了。” 高红梅就知道一定是朱太春得救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下,又听高寒酥说“双宿双飞”的话,轻打了高寒酥一下,笑骂道:“你是不是也要双宿双飞呀?” 高寒酥说:“我倒是想,可姑爷看上的是你不是我呀!” 二人就笑骂成一团。 高明当然听不出话里的奥妙,还觉得高寒酥不错,竟然三两句就把高红梅的心情变好了,就说:“高寒酥,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我有个远房表弟很不错。” 高寒酥说:“今天是你俩的大喜之日,谈我干什么。”就拉着高红梅要走。 高明问:“你们去哪儿?” 高寒酥说:“一会儿他们要闹洞房的,我们得去准备准备,不能让红梅姐吃亏,你就不用管了。” 高明不疑有他,就看着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地走了。他继续和客人们打着招呼,时不时去敬两杯酒,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高德昌和高德元在接待更重要的客人,而高天峰和高天厚则坐在主桌没动过,他们的地位不需要动,只需要坐在那里等着人来敬贺。 高德昌远远看见高明一个人在那里,就走过来问情况。高明说高红梅被寒酥拉着去布置洞房了。高德昌就皱眉,低声骂道:“轻重不分,客人重要还是洞房重要?老婆都看不住,别被人拐跑了都不知道!” 高德昌这样训斥,倒也没往深处想,就去应酬客人去了。但高明却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高寒酥那丫头来的奇怪,而高红梅的态度转变更是奇怪。他就把酒杯放下,从边门追出去了。 高红梅和高寒酥回了房间,一路上,高寒酥已经把事情经过说了,现在朱太春正在高家后院外面等着。她催促高红梅快点收拾东西,二人就可以双宿双飞。又提醒道:“可千万别用飞剑了,就从后山走,等离了高老庄的范围再飞天。” 高红梅说:“这回你可要跟我们一块儿走了,你当这高明的面把我拉走,我不见了,他们一定找你算账。” 高寒酥说:“不行,你们不见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们跑不了多远。我可以去前面报信,就说你和朱太春跑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我。然后指一个假方向迷惑他们,给你们争取点时间。” 高红梅不无担忧地说:“但这样你很危险。” 高寒酥说:“没事的,他们又不能把我怎么样。行了,别犹豫了,快走吧。” 高红梅就拿了些随身物品,和高寒酥一起从窗户出去。她们对高家的部署和法阵都很熟悉,一路无碍,就出了高府。 路上,高寒酥不无担忧地提醒道:“朱太春答应了高豹要把天罡传承的口诀给他,我怕高豹一旦拿到口诀会翻脸不认人,你们要小心点。” 高红梅说:“阿豹和我关系好,我小时候他还不能化作人形,那时就经常一起玩耍,他应该不会害我的。” 到了后山小树林外,朱太春和高豹都等在那里。高寒酥就和他们告别,回前厅报信迷惑高府的人了。 高红梅见了朱太春很高兴,但见他走路一瘸一拐,想起高寒酥说他差点被点了天灯,忙上前扶住,关切问候,恨声道:“没想到高天峰是这种人!还好我没嫁给高明。” 朱太春见了高红梅,脚便不怎么疼了,连带着身体也有劲多了,说:“没事没事,损失半只脚,换得美人归,值了!” 旁边的高豹说:“要打情骂俏,回你们的云栈洞去,现在可不是时候。” 高红梅才想起高豹在旁,放开朱太春,转身对高豹施礼道:“阿豹,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她刚鞠躬弯下腰,高豹猛然出手,手捏住她的后颈一转,将她身体转过来,手指扣住喉咙,另一手在背后拿住高红梅的腧穴,让他不能动弹。 朱太春大惊道:“高豹,你干什么?” 高豹说:“快把天罡三十六法的口诀告诉我。” 朱太春说:“我既然已经答应了你,当然会说,你把红梅放了。” 高红梅说:“阿豹,你怎么能这样?” 高豹说:“我不相信他,怕他给我假口诀。” 朱太春说:“你也修过天罡法,真假一试就知道了。” 高豹说:“时间紧迫,我没时间试。何况天罡术的最后两术斡旋造化和颠倒阴阳高深难辨。你现在快说,但凡有半句假诀,被我察觉,我就立刻杀了她。” 他两只手紧了紧,高红梅脸上立刻现出痛苦之色。 朱太春连忙道:“我说,我说!” 他就把天罡三十六法的口诀一一说了出来。 高豹听完,揣摩了一遍口诀内容,道:“没想到你们朱家真有天罡三十六法的完整传承。” 朱太春说:“你现在可以把红梅给我了吧。” 高豹冷笑道:“你做梦。” 高红梅说:“阿豹,你怎可言而无信?” 高豹说:“高小姐,阿豹在你家多年,早已对小姐倾心,此生不求得成正果,但愿和小姐一起小妖世外。可怜阿豹是妖身,有心而不敢说,只能努力修行,终于能借术化形,变成人的模样。今日得到天罡正宗,正好与小姐找个地方双修,不需几年,我必能突破天妖,真正的化形成人,从此我们就便双宿双飞,做一对真命仙侣。” 7017k 第八百六十六章、 相顾无言 朱太春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高豹,先是冒充高小姐骗我心法口诀,今又言而无信,这些我都可以忍,但你竟然敢打红梅的主意,妄图霸而占之,简直岂有此理! 他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喝一声:“高豹,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高豹冷笑道:“你以为我真打不过你?别逗了。在高府比斗,我是故意输给你的。你的天罡术虽妙,法力却太差了。身怀此等妙术,却只有这点修为,定是疏于修炼,不甚刻苦。老朱家都是你这样的废物,难怪要被高家欺负。天罡法术在你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朱太春气怒道:“胡说,输了就是输了,找什么借口。有种把红梅放了,我和你大战三百合。” 高豹哈哈大笑:“你也不想想,高明若比我厉害,他早就来挑战我赢取红梅小姐了。你连高明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打得过我?我今天输给你,不过是因为看你的天罡法有可取之处,就故意输给你,再向高庄主献计,由我假扮高小姐套取你的法术秘诀。若非如此,就凭你今天要把高小姐带回云栈洞的狂言妄语,我早就杀了你了。” 朱太春仔细回想,好像确实如此。他和高明半斤八两,较真的话高明还是略强一些的,而高明不如高豹,那么他没有理由能打赢高豹。 想想也是,不过几天前,他还只是二品出头,不到三品,而高豹显然超了四品,怎么可能赢?虽然老祖传了天罡术,那也需要时间修炼,身体进化之后才能消化法术。就像一台电脑,突然装上一套超级无敌系统程序,可cpu和主板还是原来的,顶多超频发挥,看上去厉害了点,实际上并无本质的变化。只有给硬件升级换代,才能发挥新系统的优势。而修炼的过程,就是要脱胎换骨,不停升级换代的过程。 这么一想,他突然有点沮丧,一时间丧失了斗志。 高红梅看出来,大声道:“朱太春,你白天来提亲时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劲呢?我看上的是那个倔强不服输的朱太春,不是窝囊废!你不用管我,他不会伤我,你尽管和他斗,大不了就是一死,你不是不怕死吗,我陪你一起死!” 朱太春脸一红,心中激起一股豪情,有红颜如此,便死也值了。就拔出宝剑,拖着受伤的右脚,冲上去就要和高豹决斗。 高豹皱了皱眉头,虽然白天那场打斗确实是他故意输的,但真要赢朱太春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容易。有高红梅在手,固然会让朱太春畏首畏尾,但他自己也施展不开,他还想把高红梅带去山上做个压寨夫人呢。此刻若被朱太春缠上,打起来闹出动静,等高家的人来了就走不掉了。 这时他那天生灵动的豹耳动了动,忽然朝着远处喊道:“朱太春在这里!”便用力一推,把高红梅撞进了朱太春的怀里,他自己却疾速窜进了树林深处,像是逃了。 朱太春和高红梅都是一惊,不知这头豹子发什么神经,明明已占尽上风,是装腔作势还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总之这跑路看起来极不正常。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飞速而至。 朱太春叫一声“不好”,才明白是高家来人了,高豹凭借敏锐的感知能力和比朱太春略高一筹的法力提前知道,而他那一声喊则把朱太春和高红梅直接暴露出来。 好在来人就只有高明一人,朱太春知道必须速战速决才行,否则打斗一起,高家其他人尤其是高天厚和高天峰一到,他们就没有逃走的希望了。 但他此刻有伤在身,要想赢高明是很困难的,必须出奇制胜。所以他也不废话,见高明来了,上去就打。 高明离开宴会大厅后就去了高红梅的房间,按说他在这时候直接去新娘的闺房不合适,不过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到那里一看没人,更觉得不对劲,就在四下里寻找,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见到高红梅。他就出了高府后门,忽听得一声喊“朱太春在这里”,也不知道谁喊的,就御剑飞起,冲了过来,恰见到高红梅一头扎在朱太春怀里。 这可把高明气坏了,他还以为二人在此偷情,自己这个新郎官还没入洞房就要带绿帽子,这谁受得了? 高明气得有些糊涂了,也不喊人,就和朱太春打了起来。 他们二人打得激烈,旁边密林中忽刮起一阵妖风,豹子带着虚影冲出,利爪如电,抓向高明的后脑。 高明猝不及防,勉强把头躲过,被豹爪抓了后背,在背上抓出三道极深的伤口,抓断了肋骨,连肺也抓破,鲜血井喷而出。 与此同时,妖风裹住了高红梅,呼一下卷进了山林之中。 朱太春和高明同时大急,要去追,却被彼此拦住,又打斗起来。 高明受伤极重,渐渐不支,朱太春急于救高红梅,使出了浑身解数,招招致命。 他们的打斗也终于惊动了高老庄的其他人,几道流光从高府飞起,紧接着便是无数的流光,若群星璀璨。 朱太春见流光群起,知道不好,就用尽全力,使出了绝招,也是他白天刚刚用过一回的移星换斗。此时的高明却已是强弩之末,伤口还在不停流血,没机会止血疗伤,哪里能抵挡得住,被朱太春一剑封喉,直接把头斩了下来。 那边飞剑群至,眼看着就要落下,朱太春知道飞天也来不及,只能望树林里一钻,施展天罡三十六法中的飞身托迹术,隐去神藏,在树林里蹑踪而行。 而此时的树林外早已沸沸扬扬,高府大喜之日,新娘失踪,新浪横死,谁能不怒?人们纷纷闯入树林追踪朱太春的踪迹去了。好在高家几位大人物,包括高天厚和高天峰都没来,来的这些人法力不够高,要不然朱太春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朱太春在树林里潜踪而行,但高老庄的护庄大阵也已在此时启动,封死了他逃出去的路。幸亏他从小在高老庄长大,对此阵有一些了解,否则就要被困死了。 此时整个高老庄都已经被惊动了。全庄所有人都出动,把后山围得水泄不通。 朱太春本身就有伤,加上和高明一场大战,筋疲力尽,虽然使用飞身托迹的法术隐去法力波动,但这不是完全隐身,肉眼就可以发现他。他也不敢用五行遁术,因为使用法力更容易被发现,何况在这护庄大阵中,他只学了皮毛还未精通的天罡五行遁术也未必管用。 就这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黑夜里逃窜,走来走去也不知走到了哪里。他实在太累了,就靠在一棵树下休息,想着这次是逃不脱了,必死无疑了。杀了高明,也算是够本,心里放不下的只有高红梅,只希望高豹能像西游故事里的赛太岁对金圣宫主一样,虽为妖而情义犹在,对高红梅能好一点。 他听见人声渐近,却也无力再反抗了,只想死个痛快。 忽然,一只软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快跟我走!” 一个熟悉的有些娇柔的声音在耳旁悄然响起。 朱太春睁眼看见了高寒酥,正焦急地用眼神催促着他。 大概是女孩的执着感动了他,让他疲惫的身躯重新有了动力。他站起来,跟着女孩往前走。 “东边有一个农场,那里养了很多猪羊鸡鸭,牲畜味可以掩盖修行人身上的气味,你可以在那里暂避一时。我知道一条秘道,等风头过了,就带你从秘道离开。” “你怎么知道?” “我平常会去那里做工,所以熟悉。” “他们会追来的,到时会连累你。” “我不怕。”高寒酥说。 朱太春从女孩而眼睛里看到了坚定和温情。 他们走进了农场。虽是夜晚,牲畜的叫声也不时响起,空气中充满了粪臭味。 高寒酥把朱太春藏在一间杂物间里。 原本以为高家的人不会追到这里来,可他们想错了。才到后半夜,高天峰就亲自带人来了。 朱太春拉着高寒酥一起跑,却走投无路,只能躲到猪圈里。 就在马上要被发现的时候,虚空里伸出一只脚来,狠狠地在朱太春屁股上踹了一脚。 朱太春几步踉跄,正好面前有一头猪,来不及躲,就一头撞在了猪身上。 朱太春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跌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里,转着圈儿下坠,终于落地,吧唧一下摔趴在地上,浑身散了架似的疼。 他勉力睁开眼,眼前全是猪。他想站起来,却奇怪自己怎么四肢着地,站不起来来,再一低头,才看见自己已变成一头猪了。 虚空中传来老祖的声音:“嗯,这头猪不错,比我当年那头还壮些,到底是现在的伙食好啊!” 朱太春急道:“老祖,老祖,我怎么变这样了?” 卞庄说:“老祖我当年也这样,别人想变还变不成哩。” “老祖快把我变回来!” “变回来?变回来你躲得过那些人追杀?你又打不过他们。” “老祖帮我打。” “那不行,我当年答应过翠兰,不对老高家的人动手。” “那我怎么办?” “会有人来救你的。” “老祖,高小姐被那豹子抢走了,你快去救她。” “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管别人,还真是个情种。” “豹子偷学了你教我的天罡三十六法。” “不要紧,我传你的天罡三十六法只是术,没有总纲,终难大成。你在这里等着,将来自有人来救你,那人会传你天罡三十六法的总纲和天蓬化形要诀。你以后就跟着那人,等修行大成,重获人身,再回高老庄找老高家和那头豹子算账吧。我先走了。” “等等,老祖……老祖?……老祖……” 朱太春侧着大耳倾听,再无回音。只看见高寒酥站在不远处,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他想和高寒酥打招呼,嘴张了张,只发出“古哩古哩”的声音,像是猪叫。 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已经变成了猪。 高家的人冲进来,到处找不到朱太春,便抓了高寒酥,就在猪圈里严刑拷打。高寒酥推说不知道,却哪里瞒得过高天峰这样的老狐狸。他抓不到朱太春,便把气撒到高寒酥头上,不但废了高寒酥一身修为,还打断了腿,刮花了脸,用尽了酷刑。但高寒酥始终没有把朱太春变成猪的事情说出来。 最后高天厚也看不过去了,说她一个小女子想必是受了蒙骗,也是无知,如今修为尽废,貌毁身残,已是废人一个,就放她一条性命吧。 高天峰也只能作罢,总不能当众用搜魂大法,且想朱太春一定是逃回了云栈洞,便带领门下子弟去福陵山了。临走时却将高寒酥的舌头拔了去,只说她既然不肯说就永远不要说话了。 作为一头猪,朱太春目睹了猪圈外发生的一切。但他却无能为力,只有两行泪沿着猪脸淌下,落在猪食槽里。 从此,高寒酥拖着残躯,就在这猪圈旁住了下来,每日打草喂猪。她特别照顾一头右后腿少了半只脚掌的猪,每次喂食总要多喂一些。 闲时,一人一猪便相对而坐,可惜一个无舌哑女,一个不说人语,只能相顾无言。 。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 第八百六十七章、 端午 齐鹜飞站在断潮崖上,潜龙湾的风景一收眼底。 岭西镇已经初具雏形,港口码头也有了恢弘的气象。在林林山的经营之下,林西镇的进步很快,和龙宫的往来贸易也十分顺利。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端木家和王家的功劳。若没有这样的大家族支持,就凭黄花观的人力物力,林林山就是再有本事,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得如今的成就。所以港口停泊的商船里有一多半是两大家族的。他们不直接和龙宫接触,但要靠他们把货物周转销往外地。 齐鹜飞并不介意和大家族分享财运,甚至可以让那两家拿大头。在这一点上,他很庆幸林林山不是鼠目寸光之辈,不会对端王两家小气。这样的生意才能长久。 当然,齐鹜飞也一再交代过,和龙宫的贸易往来要林林山亲自操办,这不仅是核心利益的问题,也涉及许多不可言的微妙关系。端王两家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从不横插其间。 至于和龙宫高层的直接往来,则还是需要齐鹜飞亲自出马。林林山顶多也就是接触海夜叉波大锤这个级别。 断潮崖下波涛汹涌,仿佛野兽濒死的怒吼。 齐鹜飞想起大战海妖的那个夜晚,不免心潮起伏。那一夜真是九死一生,多少同志就这样葬身海底了。海妖之势大,加上青蛳妖法力高强,就算以齐鹜飞如今的法力,再回当初也不敢说能守住这断潮崖,要不是敖霸最后率着龙族大军赶来,自己这条命早就交代在这里了。 修行不易,城隍司的这些治安队员们更是不易,要守护一方平安,就要把自己的命豁得出去。 可是那些妖就容易吗? 他们生在海里,难得开启灵智,千百年修行终于有了些道行,迎潮而上,想要去灵气更充沛的地方修炼。这里荒无人烟,它们又得罪了谁?偏要被一群志士迎面赶杀。 人没错,妖也没错,杀来杀去,到底是谁错了? 齐鹜飞今天并不是来考察岭西镇的建设和工作的,他是来和广力菩萨见面的。 到底是不是广力要他死,广力的目的是不是金蝉,这一切都还停留在他和陆承在密室中的猜测。邓忠和辛环固然给了他足够的暗示,但这些天上来的大佬的话也未必可信。他们让齐鹜飞自己解决,除了想让齐鹜飞去搅动时局之外,还有什么深层的目的? 齐鹜飞不希望和广力这样级别的菩萨成为敌人,尤其是死敌。黄花观目前的实力不允许,他必须韬光养晦。不想成为敌人,最好能够化解。就算化解不了,开战之前也要坐下来谈一谈,看看对手的底线在哪里。所谓知己知彼则百战不殆。国与国之间如此,人与人之间也如是。 要见广力当然不容易,人家是正儿八经的灵山菩萨,掌管八部天龙众,果位比猪八戒和沙僧还要高,而在实权上甚至超过了孙悟空。当年西游团队全都得成正果,除了唐僧之外,他是获利最大的一个。 齐鹜飞原本想通过法舟的关系见一见广力,但法舟去了天竺,一时还联系不上。除了法舟,能和广力联系上的人就只有西海龙宫了。 所以齐鹜飞就找了敖霸,但敖霸死活不愿去灵山见广力,他认准了死在海底的那条白龙才是他曾经的三哥,而灵山华表柱上那条是假的。 齐鹜飞也怕他忍不住就把白龙的事说出来,事情闹大了还好说,就怕没闹大,被人压下去,然后他这个知情人就可能陷入极度危险之中,搞不好就要被人灭口,就算不死,潜龙湾这个地方也没法再发展成自己的地盘了。 他就通过敖霸找了敖摩昂。本来只是试试看,敖摩昂是龙宫太子,齐鹜飞和他有交情,但谈不上多深,没指望真能见他,更不指望他能出面约见广力。但没想到敖摩昂不但来了,还一口答应了。 敖摩昂的效率很高,当天就给齐鹜飞回了消息,让他在断潮崖等着。夕阳从海平面落下的时候,一艘巨型龙舟出现在夕阳的余辉里。 龙舟驶进潜龙湾海域,在离岸三百里的海面上停了下来。 齐鹜飞从断潮崖纵身跳下,为了以示恭敬,并没有直飞过去,而是踏海波而行,到了龙舟前,有两只巡海夜叉也踏波而来,迎了齐鹜飞,便一起上了龙舟。 敖摩昂立定在龙舟头上,只穿一身便衣,不过那件标志性的大红披风却依旧挂在他的颈后,迎着海风猎猎作响。 “摩昂太子!”齐鹜飞拱手为礼。 敖摩昂摆手道:“又不是正式会见,不必拘礼,你与我六弟兄弟相称,也算得上自己人。” 敖摩昂的态度变化让齐鹜飞多少有些不适应,不过人家既然表了态,齐鹜飞自然乐得放松,指着龙舟笑问:“怎么龙宫也有这样的船么?” 敖摩昂大笑道:“本来是没有的,哪有照着自己的样子做交通工具的?你们人类也不会做个人形汽车。这条龙舟是临时赶工做出来的,粗糙了些,哈哈!” 齐鹜飞不解,问道:“为何要临时做一条龙舟?”他还在想今日和广力会面,难道这广力喜欢龙舟。 敖摩昂却道:“这不是端午节了吗,民俗如此,我也附庸一回。” “你们龙宫也过端午节?”齐鹜飞忽来了兴趣,“这倒是从未听闻,不知和人间有何不同?” 敖摩昂说:“那你先说说你们人间端午有何习俗?” 齐鹜飞说:“裹粽子,吃五黄,赛龙舟,各地略有不同,但大体就是这些。” “那你可知端午的来历,民俗又为何如此?” “传闻为纪念屈大夫。流俗从汨罗江而出。” “这是传闻,你是修仙之人,见识不同凡俗,你以为呢?” 敖摩昂看上去兴致盎然,心情十分不错。 齐鹜飞不知敖摩昂为何对这些民俗话题如此感兴趣,想了想说:“人间大多数节日起源于天道日月的变化,气象时令,最关乎民生。所以有二十四节气之歌,是依太阳黄道周期之变,以应农时。而月令变化关系到人每日的生活,故初一、十五及每月重日,都要纪念。所谓重日,是一月一、二月二、三月三……,传习至今,大多流变或消失,流传最广的莫过于一月一的春节、五月五的端午、七月七的七夕、九月九的重阳。” “一五七九都是阳数,为何只有九月九称为重阳?”敖摩昂突然问道。 “九为老阳,阳至极也,故称重阳。而民不知阴阳极数变化,只知重阳是老阳,以为纪念老人,所以重阳节就变成了老人节。” “那端午呢?” “五是中数,在河洛居中,端者,正也,中也,五月初五,五五相叠,故称端午。” 敖摩昂似乎很满意齐鹜飞的回答,点头道:“看来你对河洛也有研究,时令起源这些虽是小知识,背后却是天道人道的变化。修行人不拘泥于口诀法力,不一味枯坐练功,懂得体察天道,观察民生,不容易了。” 齐鹜飞心头一动,才知敖摩昂刚才看似无意的聊天,竟似另有深意。 “那你说说民间端午的习俗是怎么形成的,又怎么就变成了纪念屈大夫了?”敖摩昂又问。 齐鹜飞说:“时入五月,天气潮热,毒虫苏醒,所以要撒雄黄粉、饮雄黄酒、挂艾蒿,是为驱虫辟邪。而五月渐入汛期,江河水涨,”他说着看了敖摩昂一眼,微笑道,“百姓以为龙主水,涨水是龙在兴风作浪,又或是龙宫发号施令所致,所以就制备了糯米鲜肉、各色食品,用芦苇叶包好,装在龙形的舟里,划到江中,再将粽子抛洒入水,说起来,其实是在讨好和贿赂你们呢。” 敖摩昂哈哈大笑,道:“我活了那么久,居然没享受过这人间的‘贿赂’,还要我制龙舟,自备美食。来来来,尝一尝咱们龙宫包的粽子。” 说罢轻挥手,便有侍女端着托盘上来,托盘上放着一盘粽子。 齐鹜飞见那粽子裹得端正,神识中清光迷蒙,更有幽香扑鼻,便知不是凡品。正要去拿来吃,忽听得天外来音: “有粽子吃,怎么不等我?” 只见虚空中莲花绽放,佛光万道,现出一尊庄严宝相来。 7017k 第八百六十八章、 盛神法五龙 这步步生莲的场景,齐鹜飞差点以为是佛陀来了。 只听敖摩昂说:“三弟,你想吃粽子,可以随时回水晶宫,管你吃够,父王可想着你呢。” 广力收起莲台法身,落在龙舟之上,目光扫过齐鹜飞,落在夜叉手里的托盘上:“材料倒是布草哦,可惜不是人间供奉,无信仰之力。” 敖摩昂说:“龙宫又不是灵山,要什么香火。” 广力也不反驳,随手捏起一只粽子,放下,又捏起一只,道:“怎么没有素粽?” 敖摩昂笑道:“龙可不是吃素的。” 广力也笑了,说:“虽不吃素,却也难成正果。” 敖摩昂仰起头看着天空说:“那要看老天给不给我们机会了。” 广力却把目光看向西边落日的余辉:“天也许不在你的头顶,而在西方。” 敖摩昂说:“可我们的世界却在海底。” 广力说:“龙不能飞天,何谈是龙?”他把手里捏着的粽子放在鼻端闻了闻,丢进了海里,“还是吃点素的好。” 敖摩昂面容一肃:“我说过,龙,不是吃素的。” 齐鹜飞算是听出点味道来了,这两位,好像也不怎么对付啊。龙不是吃素的,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这边乐呵呵的,还想多听听呢,广力忽然就转过脸来看着他,那面容和目光看着也平和慈祥,果然有佛相,可是不知怎的,齐鹜飞就是感觉到浑身冰凉,每一个毛孔都有针扎进来似的。 他连忙定住心神,也不回避,目光直视广力。实力比不上,气势可不能弱了,今天是来谈判的,气势一弱,这谈判就已经输了。 但这种对视,自然是要实力支撑的,虽然不动用法力,却考量魂魄元神的强度,也是修行境界的体现。 齐鹜飞虽已到了半步天仙,但人家是八部天龙,早在西游之前,就已是能飞天的神龙了。论神识的深沉厚度,他哪里比得上。若真这么傻傻的硬碰硬,用不了几秒钟,他就要灵台耗空,神识涣散,瘫软在地了。而广力大概要的也是这个效果。 但齐鹜飞却有作弊的法子。他看上两眼发现不对,就立刻将元神逃进了心我之镜中,在太极池里泡一泡。太极池能恢复法力,同样能温养神魂。镜中世界没有时间流逝,他可以慢慢享受,享受够了再出来,和广力对上两眼,又马上回到镜中。 如此,他看两眼就跑,看两眼就跑,也不知泡了多少个澡,只觉得身心舒畅无比,发现这也是个不错的修行法子。只是平时到哪里去找个修为这么高的人来消耗神识魂力和你对视呢?这回难得人家自愿,又不收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修炼机会呀。 广力没想到眼前这小子魂力如此深厚,要知道他在灵山华表柱上,目光如炬,神识远放,镇压一切邪祟,统帅八部天龙众可不是只凭印信就可以的。这小子法力低微,竟敢和自己对视,眼看着就要神衰气竭,忽而目光一呆,死鱼一般来一下,就又生龙活虎了。 敖摩昂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他对齐鹜飞的表现也很意外。原本对齐鹜飞的观感无非是此人天赋不错,且有气运加身,又和敖霸关系好,因此才高看一眼,答应与他贸易往来。至于此次居中联络广力,他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并不全是为了帮齐鹜飞。 广力很明显是想给齐鹜飞一個下马威,敖摩昂没想到齐鹜飞不但抗住了,气势还丝毫不弱。 他很清楚自己这位三弟的实力,那可是白玉天龙,当年出生时就轰动四海,和同样具有纯色太古遗种基因的东海敖丙一起,成为整个龙族的希望。 虽然没有真正较量过,但敖摩昂并无信心胜过三弟敖烈。龙族之强不在法力而在体质,自己的金甲银龙本体和白玉天龙比起来要差了不少。 齐鹜飞的表现让敖摩昂刮目相看。 广力见齐鹜飞久无败象,便有些不耐,面容一变,隐隐忽现龙颜,威压顿增。阴符曰,盛神法五龙。这正是元神修炼的最高法门。 面对龙颜之威,齐鹜飞哪里受得了,顿觉四周无边的压力滚滚而来,仿佛天塌地陷,一动也不能动,连思考都停滞了,要让元神进入心我之镜都做不到。 敖摩昂一见广力施展出这样的招式来,就知道齐鹜飞招架不住了。他心里更清楚,广力这招恐怕也是做给他这个龙太子看的,龙颜威压,他也能做到,但在这盛神威势之中,还带着佛门的法相威严,四面八方隐隐有天龙八部众神护持,这一点,敖摩昂是做不到的。 对付一个人间小地仙,哪里用得着已做了菩萨的广力使出这样的招式来,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你看你虽是大太子,可我这个老三比你只强不弱,而且有皈依佛门,得成正果,有灵山众神护持,比你强多了。也是对刚才二人的对话暗语的行动回应,龙族要出头,恐怕还是要靠他这个三太子。 这却激起了敖摩昂的好胜之心。便发一声龙吟,也是龙颜大盛,虚空中金光银光闪烁,无数条真龙盘旋飞舞。 齐鹜飞压力顿减,仿佛死里逃生,才到地狱门前走了一回,终于又回来了。 他才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两位的差距,那可不是用一点小聪明、几件法宝能够弥补的。自己身上这点东西,就算全搬出来,在这俩面前也不够看的。 齐鹜飞捏了一把汗,偷偷观察两个人,琢磨着这哥俩之间的关系。 敖摩昂发了力,广力自然不敢轻视怠慢,二人就在这广阔的西海一条小龙舟之上,展开了无声的风云角斗。 好在他们只以神魂相斗,没使用法力,否则周围海里的生物恐怕都要遭殃,就在他们身边的齐鹜飞自然首当其冲。 “三弟,难得回一次海,他只是个人间小修士,你这尊菩萨又何必和他计较。”敖摩昂毕竟是太子,总不能和自己的兄弟在海上争斗,传出去不好听。 广力也觉得以菩萨的身份和敖摩昂斗法不合适,便收了龙颜,单掌立在身前,唱了一声佛号,道:“我当然不会和他计较。不过我不明白,你堂堂西海太子,怎么会替他出面?” 敖摩昂说:“他和六弟关系非同一般,我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六弟为何不直接来找我?”广力四下张望,“他人呢?” 敖摩昂当然不会说敖霸不想见他,其实他也奇怪敖霸向来和老三关系好,这次不知为什么,死活不愿来见广力。 “六弟有事在身,走不开。等他空了,让他去灵山看你。” 广力点了点头,便转向齐鹜飞,说:“伱能让我六弟请动大哥,今日又能在我龙目注视下安然无事,也算有点本事,说吧,找我什么事?” 齐鹜飞知道要谈正事了,嘿嘿一笑,从兜里掏出二两蛛丝来,双手奉上,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请菩萨笑纳。” 7017k 第八百六十九章、 不祥之物 二两蛛丝,恐怕还没龙宫的一个粽子值钱。 平常给普通朋友送个礼还好,比如当初送刘通,就是二两蛛丝,那算是厚礼了,但今天面对的是一条真龙,还是正儿八经的灵山菩萨。 广力大概是被齐鹜飞这一出给弄懵了,一时愣在那里。 敖摩昂忽然佯装怒道:“齐鹜飞,你我见了也不止一次面了,怎么没见你给我送过礼,我三弟一来你就送礼,这马屁拍的可够响的啊。” 齐鹜飞知道敖摩昂是在帮他,说:“小门小派,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只有这点蛛丝还算凑合,菩萨莫要嫌弃。” 他们这么一说,广力也不能不收了,把蛛丝拿过,说:“我知道你找我做什么,只是你自己做的事,需要自己承担。佛家讲因果,无因哪来的果?” 齐鹜飞见广力收了蛛丝,松了一口气,道:“无心之过,有人却故意为难,要置我于死地,我不服。” 广力说:“无心也好,有意也罢,也在因果之中。此天道循环也。你命该有此劫,要渡此劫,还需拿出诚意来,以消除因果,解脱灾厄。” 齐鹜飞知道说到重点了,但他假装没听懂,指了指广力手里的蛛丝说:“我很有诚意的啊。” 旁边的敖摩昂差点笑出声来。 广力也是有点哭笑不得,这小子不是傻就是坏啊。他倒也不怒,何况菩萨的身份在那摆着,旁边还有个大哥在,对这小子发怒,气势反倒输了。若不是为了不死金蝉,他今天压根就不会来。 “你想怎样?” “想请菩萨帮我说句话,放我一马。” “菩萨只度人灾厄,未闻帮人担责的,你犯了错,要菩萨替你说话,哪有这样的道理。” “菩萨刚才说因果,无因便无果,有因当有果。菩萨也沾了因,自然也要有个果。” “哦?我的因何在?” 齐鹜飞又指了指他手里的蛛丝:“喏,这不就是因?” 广力被气乐了,可又说不出不是来,你收了人家的东西,可不就是沾了因果么,收礼这个事又不在大小,收了就要替人办事,这也是官场的规矩。菩萨也不能坏了规矩,更不能坏了因果。 广力看了齐鹜飞一眼,立在胸前的手掌一摊,手上多了一枚金色的果子,说:“这天龙果,生于灵山华表柱上,算是我给你的回礼,因果已了。” 天龙果浮起,缓缓飘到齐鹜飞眼前。 齐鹜飞能从果子表面浮起的金光上判断出这东西十分难得,生于华表柱,华表柱才多大,能生几個?数量肯定稀少。虽然不知道这东西能干嘛,但至少比二两蛛丝值钱。所以这笔交易,赚了。 当然,广力肯定很生气。表面上还是和善可亲,还是法相庄严,但齐鹜飞很感觉到广力的气。很正常嘛,要是换成自己,齐鹜飞也生气。 齐鹜飞要的就是这效果。广力肯这么吃亏,就说明他有所求。不然他大可以把蛛丝扔下,一甩袖子走人,你又能耐他何? 只要有所求,就有得谈。 齐鹜飞收了天龙果,嘿嘿一笑,说:“菩萨就是菩萨,不同凡响。菩萨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天龙果怎么吃,有什么效果,不会有毒吧?” 换个人,估计鼻子都气歪了。广力依旧庄严着,念了声佛号,说:“天龙果,原产于域外,为域外龙众圣果,能强筋健骨,尤能补益龙身气血,更能增灵气。后来移植灵山,在华表柱上生长,为改良之物。普通人是吃不消吃的,因其肉身扛不住药效,除非拥有太古凶兽血脉,所以最好是给妖类食用,尤其是龙麟一类奇兽,对其突破天妖时的瓶颈大有裨益。” 齐鹜飞明白了,这家伙大概知道盘丝岭上养着几只妖,比如旺财,所以特意拿出这天龙果来。旺财估计是不需要吃,敖霸是龙宫六太子,估计也不稀罕这个,还是留给屎蛋他们,可山上妖实在有点多,这一个果子怕是不够分了塞牙缝的。 他朝西方看了一眼,也不知华表柱有多大,上面能结几个果子? 广力不知他在想什么,说:“我这诚意也够了吧?” 齐鹜飞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菩萨,我那里蛛丝还有一些,哪天我拿几斤到灵山去看伱。” 敖摩昂实在绷不住了,笑道:“齐鹜飞,灵山可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地方,你那点蛛丝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齐鹜飞说:“佛陀说因果,我上灵山了因果也不行?” 广力说:“我给了你天龙果,因果已了,你还想要,就在因果之外,是贪得无厌了。” 齐鹜飞说:“菩萨,你我之间可不止这一桩因果。” 广力问道:“还有什么因果?” 齐鹜飞说:“菩萨明知故问。若无因,菩萨今日为何来?” 广力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既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为何而来。” 齐鹜飞当然不能承认自己知道不死金蝉的事,这东西引起这么大的争斗,广力这种菩萨级别的人为了这东西连因果都不管了,简直就是个不祥之物。他甚至怀疑,当初唐僧留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目的?以唐僧的功德境界,不会看不到这一层。 “菩萨来自有因,只是我的境界不够,实在猜不透。我只求菩萨开恩,放我一条生路。” 广力说:“你打碎功德碑,是自己的因果,本身与我无关。与我有关的因,我自然会认。但此因既然种下,我也要有果,不能无果而终。” “菩萨所求的果是什么果?”齐鹜飞问道。 广力看了旁边的敖摩昂一眼,说:“此因不在今日,而在一千五百年前种下,所以这果也是要一千五百年前的果。” 齐鹜飞明白他不想当着敖摩昂的面直说,看来敖摩昂是不知道不死金蝉的事的。 “菩萨说笑了,我才二十几岁,一千五百年前的事,我哪里知道?” “一千五百年前,我虽师父西天取经,路过盘丝岭,师父在山上留下一样东西,我今欲取回。” “菩萨的东西,要取回就取回好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广力摇头道:“此物不能我来拿,只能你给我。如此才能了却因果。” 齐鹜飞终于能够确定,这不死金蝉果然是不祥之物,虽有不死之力,能度最厄之劫,却也业力极重,一旦沾染,因果循环,必受报应,连广场这种修为都吃不消。所以这么多年,这些人明知不死金蝉就在盘丝岭,却不来取,除了金蝉未熟之外,其实就是不敢碰。直到那天陈光化大举攻山,他们才突然出现。 陈光化这个傻子,如果那天他成功拿到了金蝉,只怕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白帮那些人抗了业力受了反噬。 再回想更早的时候,自己在狮驼岭参加宗门大会,陈光化就拿着大炮轰过山,偏偏那么巧,哪吒和孙悟空也都来了盘丝岭?也许那天,广力和卞庄等人也在暗处藏着呢。 可是这么一来,旺财岂不是惨了,在金蝉将熟之际,直接吞了金蝉,这得背上多少业力啊?将来渡劫,说不得要被雷劈上个十万八千次。 难道,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师父老早算计好了,在盘丝岭养这么一条老狗,就是用来背锅的,用来承受这难以预料的不祥灾厄? 所以老狗吞蝉那天师父就跑了,跑得老快了…… 7017k 第八百七十章、 准备明抢了 既然是不祥之物,齐鹜飞倒是很乐意送给广力了,只是要经自己的手替人挡灾是万万不能的,而且已经被老狗吞了,总不能把老狗送到灵山去,那天龙八部就要变成九部了。 这里面总还有什么便宜的办法,一时却想不出来。看来要和广力和解是不可能了,今天得了一枚天龙果也算不虚此行。 “菩萨想要什么东西,我这就去给你取来。”齐鹜飞说。 他这么慷慨倒是很出广力的意料。 “你当真不知道?” “呵,菩萨不说,我哪儿能知道?” 旁边的敖摩昂此时也看出来了,广力这是有话不愿当着他的面说。敖摩昂当然可以借口避开,但他就是不避。有什么话连亲兄弟都不能说了?他对广力去了灵山以后的做派早就不满,亲情寡淡得比海水还不如,还一副菩萨心肠要来度你的样子,仿佛整个龙族没了他就万劫不复。若非广力是白玉天龙种,是龙族的希望所在,小时候又和他关系好,他早就不给他面子了。 敖摩昂不走,广力也不说,齐鹜飞更是假装不知道,这就谈不下去了。 广力肯定不甘心,又不能押着齐鹜飞去黄花观硬拿,这就沾上因果了。别人不清楚,他是知道天命之魂的力量的,天道好恶都在其中,一不小心就万劫不复。当年金蝉子化身玄奘西行,费尽多少心力,分了三次,用金蝉脱壳的方式,才摆脱这天道混沌之力。所以这些年,他们几个知情的徒弟至今谁也不敢去碰这金蝉,却始终互相盯着,就等着谁忍不住先动了手,可以做个黄雀。 “齐鹜飞,你回去好好想想,若能找到那东西,也是你的机缘。不过我提醒你一下,你的时间可不多。” 广力虽不甘心,却并不失耐心,那么多年都等了,还在乎多等几天吗。齐鹜飞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抑或是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对他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因为他还有一重保险,那就是和孙悟空的赌约。他知道,当年的这位大师兄也许是唯一不在乎沾上天命业力的人。 齐鹜飞若找到不死金蝉并交给他,固然最好,若找不到,等齐鹜飞一死,有孙悟空的保证,金蝉也不会旁落。 用了两枚八部天龙印的大赌注,广力可不想输。所以即便齐鹜飞真拿了金蝉给他,他也一样会要齐鹜飞死,因为齐鹜飞若不死,孙悟空就赢了,他就要再交出一枚阿修罗印。齐鹜飞死了,不但阿修罗印不用交,不死金蝉可得,连已失去的夜叉印也有机会拿回来。 当然,这么做失信,对修行极为不利,此中因果也难辨,但和不死金蝉比起来,这点损失就不算什么了。 齐鹜飞见广力言语中带着威胁,内心自然不爽,更不可能把金蝉给他,他也看出来,广力自己不敢去取,这就不怕他了,口中答应道:“好好,我回去想想,但请菩萨也想想,助我脱难,我脱了难,说不定就能把那东西找到了。” 广力说:“你期限无多,三天后,会有人到你山上,你若找到,便把东西交给他,你若找不到,便把黄花观交给他。如此,我方可助你脱难。” “菩萨真能保我不死?” “阿弥陀佛,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当看破生死,自然能得解脱。佛不度人,唯人自度。我只能助伱,不能度你。齐施主好自为之。” 广力说罢,又宣了一声佛号,身下莲台收起,佛光一闪一灭,就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了。 齐鹜飞眯缝着眼看着虚空,心说,说了半天,还是要我自求多福呀。 三天之后要来收我的黄花观?这是要明抢了?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旁边的敖摩昂说:“我六弟这几天好像心情不佳,要不让他到你的盘丝岭去散散心吧。” 齐鹜飞心生感激,知道敖摩昂是想要保护他,以广力的实力,掌管着八部天龙,随便派个手下,黄花观也吃不消对付。但敖霸是龙宫六太子,又是自家兄弟,他在山上,广力总不至于做得太过分。 “多谢摩昂太子。敖霸兄弟想来,我自然高兴,但如今黄花观风雨飘摇,他为人又热血钢肠,还是先不来为好,免得连累了他。等我缓过这口气,再请敖霸兄弟到山上喝酒。届时摩昂太子若能赏光,也欢迎来指导工作。” 敖摩昂点了点头,笑道:“我倒是很想来尝一尝人间美味。”又正色道,“你可不要大意,我那三弟如今掌管八部天龙,要整垮你的黄花观,也就是吹口气的事。你若有他想要的东西,要么给他,要么就藏藏好。” “多谢大太子提醒!”齐鹜飞躬身一礼,随即直起身子,看着敖摩昂,他不想在这位龙太子面前表现的懦弱,他们是生意伙伴,而同时,他们也代表着两个不同的种族。他肃容傲然道,“我虽不才,却也不是任人摆布欺负的,想要我死,想要搞垮黄花观,没那么容易,他大可以试试。” 一個人间小修士,对着一条真龙,对另一条真龙的威胁满不在乎,怎么看也是有点大言不惭。 敖摩昂没有反驳,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齐鹜飞,仿佛想看穿他的底细。 齐鹜飞豪壮过后,就马上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笑嘻嘻地说:“摩昂太子,我看你和广力菩萨好像……” 这么露骨的问话显得不智,但齐鹜飞就这么问了,他就是要看敖摩昂的反应。 敖摩昂脸色一沉,说:“齐鹜飞,我今天帮你约谈,不是来看你表演,更不是来听你挑拨是非的。你与我三弟有何恩怨,我并不关心,你是生是死,也与我无关。我和你做生意,是看在六弟的份上,也因为你是个聪明人。但你若敢胡说八道,不用广力菩萨出手,我就一脚踏平你的盘丝岭。” 齐鹜飞轻咳了两声,嘿嘿笑道:“挑拨离间这种事我是从来不做的,你们兄弟如何我也不关心,不过我今天来并不是只是来和菩萨谈判的。” “哦?”敖摩昂目光一凛,“那么说你是来找我的?” “没错。”齐鹜飞说,“和广力菩萨能谈出个什么结果来,我心里早就有数。今天捞了一枚天龙果,已经超出预期了。” 听到这么一句,敖摩昂忍不住笑了起来,摇头道:“你这小子,能让我三弟吃瘪的人不多,你算是一个。就凭今天这事,够你吹一辈子牛了。行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是不是想让我为你打碎功德碑的事情去找找人说个情?” 齐鹜飞面色一喜,道:“摩昂太子若是能出面,那可就太好了!在下感激不尽……” 敖摩昂摆手道:“先别谢我,我还没答应呢。你这个事背后天机深沉,看不清楚。我三弟陷进去其实是不智之举,但他是菩萨,又自幼便是我西海最聪明的龙,所以我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齐鹜飞说:“摩昂太子莫急,我今天来也不是定要太子帮我说话,我想请太子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就会发现,你那位做了菩萨的三弟,也许和你想的不一样。” 7017k 第八百七十一章、 神女针 敖摩昂有几分狐疑,不知齐鹜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他还是跟着去了。他没有乘龙舟,也没有带手下,就跟着齐鹜飞往潜龙湾的方向而去。 起初他们是踏波而行,几百里海域对他们来说并不算远。齐鹜飞有心表现一下,要想取得这位龙太子的信任,不能光靠小六子的关系,也要适当展露自己的实力。强者偶尔会同情弱者,却不会与弱者为伍。 他便念动“或跃在渊”的咒语,也是想看看这水遁术在海里的极限速度究竟有多少,万一将来用到时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因为到处是水,无需寻找,所以神念动处,念之极限便是水遁距离的极限,一念起,身形就已到了十里开外,这比天仙脚步踏碎虚空还要快上几分。当然,天仙是一个大范畴,七品和八品的差距就非常之大,更何况九品以上的金仙了。他身边这位摩昂太子就是,无论他如何念咒,遁法如何高明,速度如何快,敖摩昂始终在他身边,与他几乎保持平行。 齐鹜飞不得不感慨,果然是神龙太子,这实力,比一般的天仙不知高出了多少。 而一旁的敖摩昂心中的震惊比他更甚。 五行遁术,无论水火金木土,万变不离其宗,天下宗门所用者都差不太多。在海上水遁,就像陆地土遁,用起来当然方便一些,速度也能更快。但遁术使用需要念咒施法,每一次都要消耗法力,连续使用时,越往后消耗的法力越多,cd时间也越长。所以遁术都是非紧急不用,要么潜行,要么逃跑,务求成功。比如逃跑的时候,如果不能把敌人瞬间甩脱,那么还不如老老实实借助法器飞逃更好。 可眼前的齐鹜飞,不但速度奇快,比常见的水遁之术要快很多,而且中间没有停顿,几百里远遁毫无迟滞。这得要多深厚的法力基础才能支撑下来?而且这法术之高妙显然也和普通五行遁术不同。 在敖摩昂看来,齐鹜飞的法力修为顶多也就是个中高级地仙,这还是因为冰鳌岛和起蛟泽两次大难不死对他的高估。而今天的表现,齐鹜飞已经两次让人刮目了,一次是和广力神念对峙,第二次就是这借助海水的远遁。 若非深藏不露,就是天赋异禀。敖摩昂不禁有些怀疑。他和齐鹜飞认识不过半年,谁也不可能在半年之内从一个小人仙进步成天仙。 齐鹜飞有意测试遁术的极限,故意在潜龙湾喇叭口外的海面上绕了一个大圈,顺便也观察一下有没有异常,万一那位八部天龙菩萨又悄悄回来了呢。当然,这担心也是多余,有敖摩昂在,在这大海之上,谁能逃过龙太子的眼睛。 到了镇压白龙的地方,齐鹜飞在海面上立定,对敖摩昂说:“摩昂太子,一会儿你所见可能太过离奇,请您做好思想准备。” 敖摩昂不屑道:“我活了那么久,什么离奇事没见过?” 齐鹜飞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当先潜入水下。敖摩昂随后跟上。 进了海底的环形山口,齐鹜飞在那些嶙峋的怪石间绕行。敖摩昂毕竟是龙宫太子,见识广博,修为更深,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奇门阵法,赞叹道:“没想到这里还有如此精妙的法阵,这是你布置的?” 齐鹜飞说:“我可不敢居功,这里的法阵古已有之,不知是哪位上古大仙布下的,我发现的时候此阵已残,我只是在残阵基础上略做改动,加以修复而已。” 敖摩昂点头道:“能借助地利修复这种上古残阵,比用材料单布法阵更为难得。” 二人不再多话,穿过法阵,进入海底山腹中,再从碧水潭口下到镇压白龙的深潭。 巨大的白色龙躯静静地躺在水底,和当初齐鹜飞初见时并无分别,只是已无一丝生气。好在白玉天龙体不受腐蚀,就连这海水也格外清澈。 三十六根天龙刺如擎天巨柱,屹立在龙背之上,神念触及,犹能觉其锋芒。 敖摩昂一见到白龙就大惊失色,愣愣地站在龙首前,先是惊讶,继而惶恐,就连身体都有些颤抖起来。 “这……这是……”他心里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可眼前的白玉天龙是真真切切的,在水晶宫隐秘的上古墓穴里,就有这种古老的白玉天龙遗体,历经万劫而不朽。眼前这条龙,是那么的年轻,这样的白玉天龙,找遍四海,十万年内,也找不出第二条来。 这面容是多么的熟悉啊! 敖摩昂颤抖着双手,想要去触摸眼前的龙首。但手仿佛有千钧之重,迟迟地伸不出去。 齐鹜飞没有说话,他不需要说什么,不需要证明这条龙是谁,看到敖摩昂的表情,他就已经知道,这必是玉龙三太子无疑了。他们是亲兄弟,有谁比他们之间更熟悉呢。 “这是怎么回事?”敖摩昂冷静下来,问道。 齐鹜飞也不隐瞒,就把当初在潜龙湾和敖霸相识,发现这条白龙,白龙临终遗言等都说了。 “很抱歉,到现在才告诉你,你也不要怪敖霸,要怪就怪我。这件事迷雾重重,牵连又太大,我不想死,也不像让敖霸死,是我不让敖霸说出来的。” 敖摩昂沉默片刻,微微点头道:“你做得很对。”忽而目露精光,看着齐鹜飞问道,“现在怎么又说了?” 齐鹜飞不慌不忙道:“敖霸说过,整个西海,他唯一信得过的人就是你。但那时候我信不过你,而且时机不对,所以才不让他说。” “现在信得过了?” “信得过了。” 敖摩昂不再说话,缓步走到白龙面前,伸手触摸龙首触须,忽而大恸,悲声呼唤:“三弟!三弟!……”声音更咽,闻者泪下。 齐鹜飞想上去劝两句,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好半天,敖摩昂才止住悲声,末了说一句:“三弟,我定会为你报仇!” 他转过身来,对齐鹜飞说:“这件事我必须对你表达谢意,说吧,你想要什么,无论你要什么都不过分,我会尽我之力满足你。” 齐鹜飞摇头道:“我原本是有求于伱,但你这么一说,我却不想求你了。” 他倒不是什么高风亮节,只是觉得和龙族该考虑更长远的合作,不能仅看眼前,而且敖摩昂如此悲痛是他没想到的,这时候提要求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敖摩昂说:“我知道你想求我做什么。今天约见广力,你的目的没达到……”说到广力名字的时候,敖摩昂不禁恼怒,连语调都变了,“放心,你的事我知道,我会去天庭替你说情,西海龙宫在天上还是有几分面子的。” 齐鹜飞大喜,这正是他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和广力见面一方面试探广力虚实,另一面也是看看敖摩昂和广力之间的关系,以便决定是否向敖摩昂说出白龙真相。他可没指望真能和广力谈成点什么。 “那就多谢摩昂太子了。” 敖摩昂摆手道:“这件事不算什么,最后结果还要看天上那些人的态度,他们要保你,广力要你死也难,他们要你死,我也救不了你。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心愿,看看我能不能帮得上你。” 齐鹜飞道:“这就已经很感谢了,不敢再有他求。” 敖摩昂说:“那就当我欠你一個情,也是我整个西海龙族欠你的情,他日你有所求,尽管来找我。” 齐鹜飞不好接受,也不好拒绝,便说:“摩昂太子,还是先把天龙刺拔了吧,好将三太子的龙体运回。” 敖摩昂看了一眼那三十六根巨大的柱子,皱眉道:“天龙刺哪有那么好拔的,你可知这天龙刺的来历?” “什么来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是当年女娲娘娘镇压域外邪蛇神那伽所用的神女针。” 7017k 第八百七十二章、 那伽 “女娲娘娘?!” 这还是有点超出齐鹜飞的想象了。他当初就猜测过,能把玉龙三太子镇压在这里的肯定不是一般人物,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级别。 “女娲娘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敖摩昂眉头紧蹙,摇了摇头:“我也想不出。我们龙族向来小心翼翼,只在四海之内,不越雷池一步,从不得罪人。东海三太子敖丙被杀,四海震动,最后也不了了之。我们又怎会得罪女娲娘娘?” “会不会是玉龙三太子他……” “不会。”敖摩昂肯定地说,“我三弟性格平和,不好争斗,也极少和外界往来。此事明显不是针对我三弟一人,而是整个龙族。敖丙敖烈是龙族的希望,他们要毁掉的也是龙族的希望。” “他们是谁?”。 敖摩昂突然转过脸来看着齐鹜飞,目光如剑。 齐鹜飞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他从敖摩昂的眼睛里看到了愤怒。所谓的“他们”,他当然知道,自从人族掌控了天地,巫妖就再无容身之所。龙族能拥有四海已是幸事,而或许正是如此,才有人要毁掉他们的希望。四海之广,谁不想要呢。 “可是,我想不通,为什么女娲娘娘会出手?他是妖人之共祖啊!”敖摩昂道。 齐鹜飞看向那些巨柱,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女娲的神女针有多少?” 敖摩昂道:“神女针是圣人之物,哪有许多,所见三十六根都是一根所化。” 齐鹜飞又问:“那邪蛇神那伽现在何处?” “那伽被女娲娘娘镇压在湄公河底……”敖摩昂说到这里突然愣住,“你是说……” 齐鹜飞相信敖摩昂已经想到了,不过还是说道:“既然神女针只有一根,用来镇压那伽,那这里的天龙刺又是哪里来的?如果不是赝品,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伽!”敖摩昂眼中露出一丝杀气,不过紧蹙的眉头却舒展开来。是啊,若是女娲,就算知道了真相,龙族又能如何?但若是那伽,那可就不一样了。 他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齐鹜飞的肩膀:“谢谢你,兄弟。” 作为西海龙宫的太子,地位尊崇无比,很少会做出拍人肩膀这样的动作,连带着这一声“兄弟”,齐鹜飞明白,敖摩昂已经彻底相信了他,并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虽不如敖霸那样自然亲昵,但这声“兄弟”也着实难得了。 “能跟我说说那伽吗?”齐鹜飞只听过这名字,知道是域外邪神,却从没深入了解过。他很好奇,玉龙三太子被这三十六根天龙刺困得死死的,那伽又是怎么从神女针下逃脱的呢? 敖摩昂大概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沉吟了片刻才说:“那伽是域外邪神,其身似蛇,雌雄同体,有七首。传说要杀死那伽,必须要同时斩下他的七个头颅。远古之时,把他与龙混淆,他也自称是龙,而获得民间信仰之力。也因此与我龙族素来势同水火。又因其邪淫,后来才被女娲娘娘用神女针镇压在湄公河底。” “那伽实力如何?” “非常强大。具体如何我也不知道。” 齐鹜飞当然能想到那伽实力很强,要不然也不需要女娲亲自出手镇压,他想知道的不是这个,而是这外面的上古法阵。如果敖烈是那伽所害,那么外面的法阵也应该是那伽所布。可从阵法来看,堂堂正正,是奇门正宗,不像域外邪术。 另外,既然确定了这里的玉龙三太子是真的,那么灵山那位广力菩萨自然是假的。齐鹜飞起初怀疑是灵山所为,现在看来很可能是那伽搞的鬼。 广力会不会就是那伽? 又或者是那伽的同族同类? 可是,当初菩萨选中西天取经人,难道就看不出此龙的真假?那伽虽然也称龙,毕竟是蛇身,菩萨法眼,岂会看错? 所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菩萨看破不说破,要么广力也是真龙身。 与那伽有关,又是真龙身,难道是哪条龙和那伽杂交出来的? 齐鹜飞相信敖摩昂也已经想到了这些,说不定比他想的明白,毕竟人家海里的事情。也正因如此,他才拍着齐鹜飞的肩膀叫了声“兄弟”,以表谢意。广力的身份对龙族,尤其是西海龙宫来说太重要了,这很可能关系到龙族的生死存亡。敖摩昂又怎能不表谢意?别说敖摩昂,就算让四海群龙都来向齐鹜飞拜谢也不为过。 “这件事除了你我还六弟,还有谁知道?” “没了,就我们三个。” 敖摩昂点点头,看着白龙的尸体沉默了好半天,才说:“齐真人,我想求你两件事。” “太子请说。” “此事暂时不宜外宣,我希望除了我们三个,不再有第四人知道。” “放心,我不会再对任何人说了,需不需要第四个日知道,由太子决定。”齐鹜飞当然答应,这事儿本来就是龙宫的事,他只不过碰巧发现了。“第二件呢?” “将来西海若有大变,请齐真人保护我六弟。” “啊?”齐鹜飞不禁讶然,“小六子和我兄弟相称,他若有难,我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要说保护……”他讪笑几声,“小六子实力比我强,我如今更是泥菩萨过河,有没有命活下去都不知道。” 敖摩昂转身看着他,目中精光闪烁,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齐真人的本事我在冰鳌岛就见识过了。我六弟虽天生神力,悟性却有限,或许是其龟龙之身不太适合修行我西海功法。龙族劫难,远古就有定论,所以我们才潜沉四海,不敢僭越。原本以为我三弟去了灵山,修成正果,从此消灾解劫,如今看来不过一场空梦而已。六弟吞了三弟的龙丹,从此便是我龙族的希望。此事你知我知,绝无六耳。只有这样,才能保护我六弟的周全,给龙族留下一线生机。” 齐鹜飞越听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交待遗言似的,偌大的四海龙族,不至于就剩下这点希望吧。不过他并没有说话,此时打断似乎不合适。 敖摩昂继续说道:“至于你眼前的劫难,我会尽力帮你。龙族虽低调,但在三界之内还是有点话语权的。我在天上也认识些人。” 齐鹜飞大喜:“那就多谢摩昂太子了。” 敖摩昂道:“那我就当你是答应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太早,你的事说简单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关键是广力,他要你死,恐怕不是一时兴起。” 齐鹜飞说:“天要我死,我就认了。可一条假龙要我死,我不甘心。” 敖摩昂说:“广力的身份我会去查,如果有消息我也会告诉你。总之,我会尽我一切力量帮你,但你也要多方活动。” 齐鹜飞点点头:“多谢太子提醒。” 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敖摩昂说尽力帮,就一定会尽力帮。有了这位太子爷的承诺,齐鹜飞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半截。 一条真龙,一条假龙,总不至于真龙还不如假龙吧。 如果这样,天庭还要判我个死罪,那这天,不要也罢! 7017k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不自由,毋宁死 敖摩昂飘身而起,绕着白龙尸体,在一根根巨大的天龙刺之间穿梭,企图把这些天龙刺给拔出来。 每一触碰,天龙刺上就放出许多金光剑气,剑气凌厉,连敖摩昂也不得不小心应对,才能不被剑气所伤。 敖摩昂大怒,长啸一声,忽而化作一条银背神龙,巨大的龙躯,比地上躺着的白龙尸体还要大上三分。龙躯一卷,尾巴就卷住一根天龙刺,尽管天龙刺上放出许多剑光,却被龙身上的鳞片挡住。 可就在他刚刚要把这一根天龙刺拔起来时,另外三十五根天龙刺齐放光芒,犹如万箭齐发,全都射向敖摩昂的龙身。 齐鹜飞在神识中听到了金铁交鸣之声,叮叮当当,密密如急雨。中间夹杂一两声龙吟,犹如滚滚的雷声。 要对付这万剑之光,敖摩昂也觉吃力,不得不把卷住的天龙刺放下。天龙刺一放下,剑光倒也停了。敖摩昂就再次卷住,想要拔起,亿万剑光就再次发出。哪怕他龙身强悍,要连续承受这剑气侵袭也是艰难,而柱子一共有三十六根。 敖摩昂不得不停下来,重化人形,叹了口气说:“不行,这天龙刺暗合法阵,圣人手法,我没法破解。若要强行拔出,我拼却这一身龙鳞,也许能办到,但我三弟的玉龙身恐怕就要被毁了。” 齐鹜飞朝躺在地上的巨大的白龙尸体看了一眼,想象着它在一千多年的时光里,常常要经受这样的万剑穿身的酷刑,心下暗然。这三太子也正是受够了苦。 “摩昂太子,也许,我能破解这阵法。” 齐鹜飞想起了孙真人教给他的天罡三十六针法,刚才看敖摩昂在天龙刺间游走,天龙刺剑气发动的顺序,和天罡三十六阵法暗合,或许这天罡三十六针法就是女娲娘娘传下来的呢。 “只是我法力低微,就算破解了阵法,也无力拔出这天龙刺。” 敖摩昂眼睛一亮,问道:“你来破阵,我来拔刺,如何?” 齐鹜飞想了想说:“不瞒太子,恐怕是不太行的。你说过神女针只有一根,若是三十六根,只要找到阵眼,压制其力,按顺序拔出即可。但三十六针其实只是一针的话,破阵难度就大大增加,必须要一以贯之,一举破之,不能分心分力,否则即便破阵,玉龙太子的身体也难免受损。” 敖摩昂有些失望,轻叹了口气,说:“算了,现在破阵,三弟的尸体我一时也不好处理。就让他在这里安眠些时日吧,等你修行大成,有了取针之力,再来解救他吧。到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齐鹜飞点头道:“那是自然,只要有那一天。” “三弟!”敖摩昂眼中泪珠滚滚,悲声道,“你现在这里委屈一阵,哥哥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似乎不愿在这伤心地久留,说罢就当先向上浮去。 出了龙穴之后,齐鹜飞和敖摩昂反而没什么话说了。二人一起检查了一下入口处的法阵,确定没有破绽,就到了海面。 海面之上,海风徐徐,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远处茫茫,夜色笼罩这大海,几座小岛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头顶是幽暗的天空,星光模湖。 两个人立在海礁之上,沉默片刻之后便相互告辞,各向西东。 齐鹜飞心里明白,敖摩昂是敖摩昂,不是小六子,所谓兄弟,也只是在龙潭底下说说罢了。他能答应帮自己去天庭说话,就已经达到预期了,不能把全部希望押在这位太子爷身上。不过以后和西海龙宫的生意往来应该会顺畅很多,只要过了眼下的难关,岭西镇的贸易一定会兴旺发达。 他一路向东,没有回盘丝岭,而是径直去了纳兰城。 春月楼一如既往的热闹,春月楼的酒也一如既往的香。 春月玉手托着酒杯,斜靠在二楼的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这里的夜色倒是和西海之上不同,天上明月如钩,地上烟锁重楼,长街浸润在夜色里,漫漫的灯火一路延伸,随着视线的远去而逐渐昏黄,最后与夜色融为一体。 月光受美人之邀,照进酒杯,在浓厚的酒中闪烁,彷佛迫切的想要去触摸举杯者的红唇。 窗外的长街上,逛夜街的人群熙熙攘攘。春月的眼神一亮,在人群中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手,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停下来,在路边的美食店里买上一大包好吃的。 春月不禁莞尔一笑,这家伙一路走来,也不知买了多少好吃的放在身上。真是干啥都不忘了吃。 她转过身,出了房间,对服务员吩咐道:“让后厨做几个好菜,送到楼上,齐先生来了,就直接带他到我的房间。” 说完,便迈着春风般的步伐上楼去了。 齐鹜飞见到春月的时候,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春月笑着问他:“你一路上买了多少美食,我春月楼的饭菜不够你吃么?还是觉得我这里的东西不好吃?” 齐鹜飞说:“都是带回去给山上的人吃的,我现在是食不甘味,就算是王母琼宴,也吃不下呀。”说着把一块肉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油。 春月看着好笑,问道:“什么事能让齐真人食不甘味?” 齐鹜飞已经知道鲁燕是勾陈的人,并且和勾陈的关系非同一般。她是百花仙子直接托付给勾陈的,也就是勾陈养大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勾陈的养女。而鲁燕又向他透露过,春月和她是一伙儿的。也就是说,春月的背后站着的,也是勾陈大帝。 勾陈的地位比敖摩昂要高出很多,甚至比整个四海龙宫的力量更大,假如勾陈大帝愿意帮他,眼前的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齐鹜飞看着春月出神,他今天来的目的在此,但他不想出言相求。春月曾经拉拢过他,那时他还不知道春月背后是谁。如今知道了,自然也有些动心,可齐鹜飞却不愿意在这时候投靠过去。 要投靠,也不能在情势危急,身处低谷时投靠,那样的话,以后又如何能抬起头来? 而且,他如今的身份已是一教之尊,万教信条便是万类平等,以此凝聚起来的人心,若知道自己为了保命投靠了勾陈大帝,人心便散了。 所以,齐鹜飞没有第一时间来找春月,而是先见了广力,在大致确定了对手的决心和底牌,又获得敖摩昂的保证之后,才来春月楼碰碰运气。 他更希望通过合作的方式,获得一个双赢的局面。你帮我,我也帮你,但我绝不做你的走狗。 春月目光炯炯,看着齐鹜飞,等了半天,终于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不肯服输。” 齐鹜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人生不快意,不如一醉死。” 春月说:“我知道你不怕死,但好死不如赖活着,何况你的前程似锦。” “不,”齐鹜飞打断道,“我怕死,怕的要死!但如果活得不自由,母宁死。” “不自由,母宁死……”春月喃喃重复这句话,神色变换,看向齐鹜飞的目光却复杂起来。“观你过去行事,谨小慎微,我以为你会服软,没想到……” 齐鹜飞道:“对人服软,无伤大雅,顶多就是丢点面子,我不在乎面子,所以我可以对人服软,但是对天,我却偏偏不能服。我若服了这个软,天道就不再是我想要的天道。若天非天,道非道,那我苦苦修行为了又是什么?” 春月不禁愣住,没想到齐鹜飞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竟无言以对。 齐鹜飞哈哈一笑,说:“算了,不说这些,还是喝酒吧,良辰美景,都在这酒中。” 春月举杯相陪,却始终眉头紧锁,她的心里一直在回荡着齐鹜飞刚才说的那些话。 对谁都可以服软,偏偏对天不服。 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不自由,母宁死…… 若天非天,道非道,那我们苦苦修行的又是什么? 7017k 第八百七十四章、 风流人物 齐鹜飞喝了很多酒。这一次,他没有装,是真的喝多了。他很想一醉,所谓一醉解千愁。可是,不知是他的法力提升了还是酒量变好了,春月楼的仙酿怎么都无法让他彻底醉去。 这种想醉又不全醉的感觉有点难受。 “春月,你的酒不行啊。”齐鹜飞大着舌头,“这样的酒,怎么能留住客人呢。” 春月从他手里夺了酒杯,说:“你醉了。” 齐鹜飞试图把酒杯夺回来,没成功,也就索性随她去,只说:“我没醉。” 春月说:“我见过太多人,醉了说自己没醉的。” 齐鹜飞说:“你见过的人多,可有几个在你面前说真心话的?” 春月神色一暗:“不错,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哪里配听真心话。他们心中所想的,不过是我的身子。” 齐鹜飞忽然一激灵,酒立刻醒了。他听得出来,春月有点生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很想抽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齐鹜飞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说下去。 春月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干了,又倒了一杯。 齐鹜飞用手摁住了杯口:“别再喝了。” 春月似乎真生气了,把他的手拨开,又把酒灌进嘴里,幽幽地说:“你又没说错,不用道歉。” 齐鹜飞知道劝解无用,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结,只能不去触碰。他站起来,默默走到门边,手拉着门把手把门拉开一条缝,忽然又把门关上,回头说: “春月,你就不想改变这样的生活吗?” “改变?”春月一愣,“怎么改变?” “脱离勾陈大帝的掌控,获得自由之身。”齐鹜飞神情一脸认真地说。 春月浑身一颤,杯中酒洒出来,弄湿了她的手。她用震惊而好奇的眼光看着齐鹜飞:“你怎么知道的?” 齐鹜飞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春月。他很清楚,说出这句话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勾陈大帝设在人间的眼线,是绝大的隐秘。人知道的秘密不能多,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险。何况是有关勾陈大帝的?只要春月往上一报,也许明天,齐鹜飞和整个盘丝岭就灰飞烟灭了。 可是他相信春月不会上报。这不是赌博。没有什么可赌的,也没有下注的筹码,这就是作为一个朋友的真诚的劝解。他虽不尽了解春月,但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深厚的友谊。不管春月,还是赵夕阳,他都希望他们能过上真正幸福、自由的生活。 齐鹜飞不说话,春月也不再追问。她沉默着,手举着酒杯,直到齐鹜飞开门出去,始终不动,彷佛石化了一般。 许久之后,她才轻叹了一口气,看着空空的门口,幽幽地说:“我也想,可是我又能去哪里?你,会收留我吗?” …… 齐鹜飞下了楼,酒未醒透,感觉头有点晕,往外走的时候,他瞥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人,穿一身名贵的绸衫,长得白白胖胖的。 齐鹜飞的酒一下就醒了,浑身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因为这张脸他见过,在狮驼岭时。 他晃了晃头,确定自己没有认错。 卞庄! 也就是天蓬元帅,如今的天河军区司令。 他怎么会来春月楼? 好在卞庄应该不认识自己。齐鹜飞不想招惹这位大老,准备快速离开,可是这时,他看见卞庄忽然朝他招了招手,就像在等一位老友的酒客那样自然。 齐鹜飞的心咯噔一下。 他认识我? 仔细回想,在狮驼岭的时候,卞庄应该是没见过他的。卞庄出现的时候,齐鹜飞躲在寅将军的洞穴结界里,后来他施展水遁术逃遁,被卞庄追踪,但那时他是隐身的,卞庄没见到过他。 要说卞庄认识,那也只能是陈光化上山那天,西游四人组躲在云层上的时候见过他。 这家伙朝我招手干什么? 莫非他来春月楼是为了我? 齐鹜飞强装镇定,走了过去。 “你在叫我吗?” “坐。”卞庄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请你喝一杯。” 齐鹜飞坐了下来。他想看看卞庄究竟想干嘛。这么大一位神仙,别人想见都见不着,这么好的交流机会,当然不能放过。和猪八戒一起喝酒,换个人这牛能吹一辈子。 卞庄拿了一个杯子,放到齐鹜飞面前,又拿出一个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一杯酒,然后自己举着杯,悠悠地晃着,看着他。 酒一倒出来,齐鹜飞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这绝对不是春月楼的仙酿,春月楼所有的好酒他都喝过,眼前这一杯酒,仅从香味和神识能察觉到的凝而不散的灵气,就可断定比春月楼的仙酿强上百倍。 而奇怪的是,刚才卞庄在喝酒的时候,齐鹜飞并没有闻到这味道,直到卞庄在他面前倒了酒。也就是说,这酒的香气和灵气不会扩散,只在喝酒人面前才有。 这是天河的好酒吗?比乔坤的唤仙葫芦里的酒如何? 齐鹜飞忽然被勾起了酒虫,迫切的想要尝尝这酒的味道。 他端起酒杯,一仰脖,把酒喝了下去。 酒入喉,彷佛春水灌田,青苗破土,黄芽顿生,九天清冽,直入丹田。 齐鹜飞忍不住赞了一句:“好酒!” 卞庄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忽问道:“你就不怕这酒里有毒?” 齐鹜飞笑道:“如此美酒,就算有毒,我也认了。” “呵!”卞庄这一声也不知是赞叹还是嘲讽,“如此还算个风流人物!” “过奖了!”齐鹜飞拱了拱手,拱手的时候顺手把杯子递过去,那意思,您再来一杯呗。 卞庄哈哈一笑,又给齐鹜飞倒了一杯,道:“春月楼的女人够美,酒却不够美,今日你既得美人,又得美酒,应不枉风流性情了。” 齐鹜飞知道他是误会了,自己上楼见春月,自然瞒不过卞庄这样的高手,幸亏今天和春月没说什么特别的,只提到了勾陈大帝,以卞庄的地位,也许这也不算什么秘密,或者他知道了也好,至少勾陈的地位,卞庄也惹不起,不管他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齐鹜飞至少多了一层安全保险。 他也不解释,微微一笑,再引了一杯,一脸陶醉之情。他原本就有些醉意,加上这两杯酒,醉的更厉害了。但他似乎还嫌不够,又把酒杯推了过去。 卞庄说:“我的酒没毒,但易醉,你能连喝两杯而不倒,在人间也算不错了,但若再喝……” 齐鹜飞打断道:“能得天蓬赐饮,就算醉死,又何妨!” 这下轮到卞庄愕然惊讶了,浓眉一竖,道:“你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