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绣:拐个猎户做相公》 第一章 魂穿 九月,正是果香菊黄的好时节,望着硕果满满的庄稼地里,农户们的脸上皆堆满了丰收的笑意。 大家都在为今年的收成而高兴无比,却无人会注意到牛山村某处晒坝上躺着的可怜姐弟。 “阿姐,你不要死啊,求求你了,不要丢下富贵,富贵不能没有阿姐……呜呜……” “你听得到吗阿姐?富贵不要你死,不要……呜呜……你快起来,起来啊……” “阿姐,你怎么这么狠心,阿娘说过要你照顾我的,你却丢下我不管……” 头好痛……耳边好吵…… 什么东西滴在了唐果的脸上?湿湿的,粘粘的……好恶心的样子。 唐果缓缓睁开眼睛,用手抹了抹,妈呀……怎么像人的鼻涕? 是谁这么没素质没教养,竟然把鼻涕甩在别人的脸上? 就在唐果想开口大骂的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小孩的身影。 那孩子约摸七八岁左右,穿得破破烂烂的,身上打满了补丁,一头过肩的长发乱蓬蓬的散在脑袋后面,也不知多久没梳理过了,看得就跟那天桥下面要饭的乞丐儿一样。不……现在的乞丐都比他好。 什么鬼?好乱……她依稀记得自己刚刚不是还在荒野直播吗?为了几个粉丝的打赏,她不惜玩起了高空跷跷板,想给大伙来个历史一荡,说不定明天她的直播间就能爆火,成为下个xx直播一姐一哥啥的。谁料这么风骚一荡,却成了她人生最后的定格,没错,她把命给荡没了。 在尼龙绳从空中断开的那一刻,她似乎感觉到了灵魂的出体,又感觉到它与另具肉身的碰撞。期间有一大断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到了她的脑海,让她十分痛苦,脑袋仿佛像要炸裂一般。没过多久,她就陷入晕迷没了意识,再醒过来,就听到一孩子不停的哭哭啼啼。 “阿姐,你真的丢下富贵不管了吗?那你等等我,富贵现在就来找阿姐!”小家伙哭累了,猛的吸了吸鼻子,也没注意到身下的唐果已经睁眼,转身就要去寻赵春花寻短见的那棵大树,想跟着长姐一起就此一了百了。 好在唐果眼疾手快,站起身来一把就将那小子给拽住了。 “富贵,你干嘛?” 这声富贵,她喊得情真意切,也十分自然妥帖。因为在赵富贵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蓦地承载了原主赵春花的所有记忆。 这里是牛山村,赵春花和赵富贵就是普通的农家两姐弟,二人命不太好,在富贵一岁的时候,他们的父亲丢下他们一家三口去从了军,至今生死不明。 母亲含辛茹苦的养姐弟二人养大,半月前害了病,就此撒手人寰。姐弟二人好不容易东拼西凑把母亲张氏的尸体下了葬,谁知二叔和二婶子就擅自作主将张氏留给俩孩子的几亩地给占了。 这占完地不算完,这继祖母王老太还伙同的她的儿子儿媳欲把赵春花嫁给牛山村名声并不好的崔屠夫。 这屠夫已经四十多岁了,人长得又丑又凶不说,浑身还带着一股子的煞气。平日里嗜酒如命,喝了酒就耍酒疯,脾气暴躁得要命。村里人要不是杀猪的时候会找他,平常都躲着他走。 这个人早年丧妻,无子,听说这辈子注定孤寡一生,有克亲之说。常人议,多与他的职业有关,杀戮造得太多。 像这样一个人,是谁会舍得把自己女儿嫁给他呀,也唯有王老太婆看着张氏死了,赵家没个管事的人,这才打起了赵春花的主意。收了人家崔屠夫一些银钱,和三十斤猪肉,便满口答应。 赵春花知道这个消以后,哭死哭活不愿意。自己才十六岁,怎么可能去嫁给崔屠夫那个又凶又恶的老男人,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这王氏是铁了心要让她嫁,中间说不了不少威胁她的话。 赵春花年纪小,胆子也不大,平常就被二叔一家欺负成了习惯,现在自是明白逃不脱他们一家的安排,在心灰意冷之下一时想不开就撞了树。 这不,王氏和二叔一家知道她寻了短见,怕惹上官司,几乎连看都没来看一眼,吓得就把崔屠夫送来的彩礼全退了,生怕再与此事扯上关系。 周围邻居见王氏一家都不管这俩可怜孩子,他们也只能避之不闻,毕竟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能顾好自己一家就不错了,哪还管得了别人。 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样,赵春花因为想不开满怀悲愤的去了,就留下自己八岁的弟弟孤苦无依的在那里悲惨痛哭。 小家伙知道长姐死了,自己也活不下去,便也有了轻生的念头。 只是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长姐竟然活了,还拉住了他的手。 小家仰起乌黑的小脑袋,用另一只小脏手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惊愕的半晌才开口道:“阿姐,你……你……你活了?” 唐果点点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是啊,舍不得你,我又求阎王爷放我一条生路,所以就活过来了!” “呜呜……太好了,阿姐我真怕你跟阿娘一样,就这样丢下我不管了。” 小家伙说着就扑倒在了唐果的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听得人好不难过心酸。 唐果摸了摸他又脏又乱的头发,眼眶微湿的安慰道:“别哭了,阿姐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的,你放心好了。” 唉,可怜滴娃啊,出生没爹,前阵子又没了娘,现在连唯一的姐姐也走了,都已经八岁了,瘦骨伶仃得像五六岁的孩子一样,啧啧……让人看了怪心疼。 唐果决定了,既然自己无故的替了赵春花的命,那就要替她担负起这个责任,照顾好她这唯一在世的弟弟。 “姐姐,你真的不会再寻死了吗?哪怕二叔和继祖母他们逼你嫁给崔屠夫?” 小家伙眼里含着泪花,似担心阿姐会再做傻事,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与害怕。 赵春花摇摇头,摸了摸自己高肿的额头,坚决的摇摇头道:“太疼了,打死我也不会再干这种蠢事了。再说,我也不会嫁给崔屠夫,谁逼我都没有用。” 听罢赵春花信誓旦旦的保证,小家伙这才放下心来,擦擦眼泪冲她一笑。 “回家吧!” 第二章 极品亲戚 知道原主的家很穷,可没想却是这样穷。 这用黄泥巴垒起来了矮墙,远看就跟猪圈一样。 推开门,屋里没有点灯,光线暗得就跟在拍鬼片。唐果站在屋外大概看了一下,屋里摆满了许多破旧的泥罐和木箱子,怎么瞧着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当下有些不想进去,届时却又听到小富贵肚子“呱呱——”叫的声音,无奈之下,只能进了柴房给他生火做饭。 在前世唐果虽然习惯了用电饭煲煮饭,但小时候也是在农村待过的,所以面对眼前这黑乎乎的土灶,也不会觉得陌生。 好不容易生好火,却被小富贵说家里没有米。想想也是,娘生了病,地里就一直没人照看地里,那时二叔家故作好心的来帮了几天忙,趁着张氏一死就完全霸占了他们家的土地。 如今结了收成,是一点也没往这里送。姐弟这些日子全靠着以往的存粮过日子,这存粮本来也不多,尽管他们不遗余力的省吃俭用,最终还是消耗光了。 东翻西找,竟在米缸后面寻到了一小袋红薯。 小富贵说这袋红薯是阿娘用来留种用的,阿娘病得最严重的时候赵春花曾想用它来煮粥给张氏喝,可张氏舍不得,想等着病好以后留着埋种。谁知……她终究没有熬过去。 小富贵红了眼眶,看到这些红薯就想到了病榻前奄奄一息的娘亲。 “今天就吃这个吧!”赵春花咬咬牙,就拿着红薯出去洗。 小家伙跟在后面舍不得的说:“阿姐,真的要吃这个吗?阿娘走的时候一直舍不得呢!她说这是种子,不能吃,否则明年我们会饿死的。” “总比现在被饿死好。”是啊,哪还管得了明年,不吃东西,估计明天都熬不过去。 长姐做了主,小富贵也说不得什么,乖乖的在旁边架着柴火,其它任由长姐安排。 红薯是被蒸熟的,她把三根红薯掰成好几截,姐弟俩一起吃,甜甜的,糯糯的,吃得不是很饱,但也不至于饿得让人心慌了。 吃完饭,赵春花就浇了一盆热水给小富贵洗漱,看他脏兮兮的,真是可怜得紧。 小家伙被洗干净以后,整个人简直让人眼前一亮,原来长得也不丑嘛,眼睛亮亮的,五官也很端正,皮肤也白,就是瘦小了一点,如果养胖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官爷家的富贵少爷呢。 看着弟弟这么可爱,赵春花忍不住捏起对方的小脸蛋得意的笑,这时却听得门外有响动,接着有妇人在喊:“春花……富贵……你们姐弟在家吗?” “谁?” 赵春花眉头一皱,有些不悦的问。 小富贵目光一闪,害怕的往她身后缩了缩道:“阿姐,好像是二婶的声音……” 唐果推开门牵着小富贵出去,果然看到了二婶秦氏,还有她的继祖母王老太。 二人在那里探头探脑了一会,接着开始在那窃窃私语,倒不知商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王老太和秦氏起初真以为赵春花这倔驴子为了逃婚自尽了,担心要惹官司,她们立即就把这崔屠夫的彩礼给还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管这丫头的尸体和这小拖油瓶的去处。谁知早上的事情刚过,下午就有人传话说赵春花又活了。这可把王氏和秦氏气得不轻,认为赵春花是故意诈死让她们难堪。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这婆媳俩连午饭也没来得及吃,就匆匆忙忙的过来探个究竟。 眼前看到赵春花真的还活着,两人不由宽了心,心说寻着机会,再让崔屠夫来提一次亲。趁此机会多敲诈一点。 “春花,你没死啊,那真是太……” 秦氏打着美美的如意算盘,心里太过高兴,难免说话也直了些,好在王氏暗中掐了她一把,她才生生的把后面那些话给咽了回去。 看着王氏和秦氏那张刻薄又精于算计的嘴脸,赵春花心中已经明了,这就是原主的那帮极品亲戚。 “太什么?失望吗?” 赵春花把小富贵护在怀里,秀眉轻挑,清幽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鄙夷与厌恶。 秦氏看得砸舌,愣了瞬间,忙转换出一副老好人的嘴脸上前道:“怎么会,俺可是你的亲婶婶啊。你瞧,怕你姐弟俩没饭吃,俺和你继祖母特地来给你送粮食呢。” 秦氏一边说,一边晃了晃手里的麻袋,里面也不知道装了什么,看着鼓鼓囊囊的。 赵春花冷笑一声,丝毫不放在眼里道:“得了吧,这黄鼠狼给鸡拜年,谁都知道不会安什么好心。” 秦氏面容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的望着唐果,完全不认为平常那个唯唯诺诺又胆小怕事的赵春花敢这样跟她说话。 “你放肆,谁让你跟你二婶子这样说话的?” 一直没开腔的王老太忽然端起了架子,那张老脸凝满寒光的看着赵春花,精明的双眸成细缝,像一根毒针似的射向他们姐弟。 小富贵年纪小,是怕极了继祖母这副模样,吓得紧紧握着赵春花的手,小肩膀不停的抖阿抖。 赵春花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害怕。随即冷面朝秦氏应对道:“那您老能不能告诉我,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和她说话你?” “你……” 面对赵春花充满挑衅的眼神,王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怎么才一天时间不见,这丫头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胆子好大,说话不但敢顶嘴,连眼神也变得犀利坚韧,不似以往那般畏畏缩缩,惧前惧后。 “哎哟我的大侄女春花,俺们都是一家人,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说话?俺知道你不满意俺和婆婆给你说的这门婚事,可你要明白,俺们也是为了你和你富贵着想。你们的娘去得早,爹又不在,如果不找个好的靠山,你姐弟俩可咋过活啊。” “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赵春花厌恶的瞪了瞪对方,非常不想去看秦氏哪假惺惺的样子。 秦氏并不自知,依旧口沫横飞的说:“瞧你这倔驴脾气,俺能不操心么?你是俺亲侄女,也算俺的半个女儿。现在你十六岁了,正值待嫁的年纪。我这个做婶婶的,自是要给你说人家。俺知道你不满意嫁给那姓崔的屠夫,可人家那条件是真真儿的好。他虽生得丑,但胜在家底殷实,你过门之后,这伙食上肯定天天沾油带荤,比谁都过得滋润。你若说他年长了你二十来岁,倒也没关系,婶婶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其实这年长的男人才会疼人,不像那毛头小子,就知道窝里欺负媳妇儿!” 第三章 村长出面 经秦氏这一通添油加醋,倒把村里最遭姑娘们唾弃的崔屠夫说得跟天上有地下无似的。 赵春花不得不佩服她的口才,放到现代,怎么也能成个传销头目。 “啧啧,二婶,这崔屠夫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吗?” 赵春花撩拨着额前散落的碎发,问得饶有几分深意。 秦氏误以为她是被自己说动心了,忙不迭的点点头迎合道:“当然,俺是你二婶,自然不得骗你。” 拽着她手的小富贵也以为长姐动心了,忙晃了晃她的胳膊,似乎摇头不愿意。 赵春花假装没发现,酝酿了一会子情绪忽然道:“二婶,你要真觉得崔屠夫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那你就嫁了吧,我举双手赞成!” “咳咳……” 秦氏惊得不轻,连咳了几声,臊红了脸,慌乱的看了周围一眼,忙道:“傻妮子,你说啥呢,俺都有你二叔了,怎么可能再嫁给崔屠夫,你莫要乱说才好。” “噢……你有男人不能嫁,那就让继祖母嫁过去吧,反正她男人死了很久了!” 此话一出,年过五十的王氏两眼一翻,差点没气晕过去。 好在秦氏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她才不至于摔倒。 “你这小贱蹄子,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信不信老娘现在过来撕破你的嘴皮子!” 她都五十多的老太婆了,男人入土了十来年,一直过得清清白白,没想到今天会被这个黄毛丫头拿出来溜嘴皮子,秦氏真的快要被气死。 赵春花往前迈了两步,看着张牙舞爪扑过来想要打她的王氏,故作惊讶的问:“明明你们自己说的崔屠夫是个可嫁的良人,为什么让你们嫁你们都不乐意?” “小贱人,我们懒得跟你废话,你和崔屠夫一事已经定下来了,明天我们就会找人对你们的生辰八字挑选吉日,你是嫁也得嫁,不嫁我们就绑着你去嫁。” “呵呵哒,我说不嫁就不嫁,你们敢绑我试试?” 赵春花一边说,一边拿起屋檐旁边的大扫帚就要去赶王氏和秦氏。小富贵见长姐突然这么大胆,似乎也被带动了勇气,操起旁边的小树枝跟着去赶人。 王氏和秦氏被气得哇哇乱骂,动静弄得太大,很快引起了附近村民的注意,好事者纷纷探出头来看热闹。 大家都住在一个村里,自然对老赵家的这些破事了若指掌。 看到赵春花拿着扫帚像疯了一般的赶人,大伙开始交头接耳纷纷议论。 吃瓜群众大致分为两派。 一派认为赵春花行为鲁莽失常,这样对待他的亲婶和继祖母实在是大为不孝,有失伦常。 而另一派则觉得赵春花和弟弟赵富贵非常可怜,走到这步是被逼无奈。两个孩子父母皆不在了,亲叔叔一家霸了他们的田地不说,还要把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嫁给一个老屠夫。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会情绪失控。 “闹什么呢?” 随着一道威仪的长者声音响起,众吃瓜村民纷纷回头。 不一会有人就在喊:“是村长。” “村长来了。” “大家快给村长让让路。” 听到村长来了,王氏和秦氏立马转换了一副嘴脸,哭唧唧的奔到老村长的跟前:“村长啊,你可来了,你也给俺们做主啊,俺们老赵家出了个大不孝的东西,今天竟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干起欺师灭祖的事儿来了。” 听王老太说完,秦氏也跟着煽风点火:“是啊村长,俺和婆婆一片好心的来给这妮子送吃的,却不曾想她猪油蒙心跳起来要打人。要不是你及时出现,估计这妮子还要拿刀杀人。” 老村长已经六十多岁了,穿着麻布斜襟衫衣,看着很朴素一老头,但眉宇间颇具威慑力,他也算得上村里的土皇帝,没有出过村的人,谁不拿他的话马首是瞻。 “春花妮子,她们说的是真的吗?” 在此之前,村长多少还是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在他看来,张氏才死不久,赵二石虽为赵春花的亲叔叔,但也不该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和他婆娘逼着赵春花这么着急嫁人,而且嫁的还是村里名声最不好的崔屠夫。 但反过来说,女子都该找个归宿,赵春花长大了,没了爹娘,自然是该让她唯一的亲长辈做主。她这般反抗,实为不孝。 赵春花丢下手中的扫帚立马也学起电视剧里苦情戏女主的模样,苦兮兮道:“村长,我这样做全是被他们逼的……”话说一半,就抹起了伤心的眼泪。演戏,谁不会? 王老太见苗头不对,故意端出长者的架子,双手往老腰一插,蛮横无理道:“我们逼你什么了?为了你的终身大事着想,也有错吗?” “我的终身大事由不得你来做主!” 既然对方要狠,赵春花也懒得装了,挺直了腰,气势拿得比对方还足。 “我是你的继祖母,你爹娘不在了,就该由我来做主。” “你还知道你是继祖母?当年我亲祖母死后,我祖父娶了你不久就跟我爹分了家。这些年我没吃你一颗粮,没用你一寸布。按理说,我跟你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你凭什么管我的事情?” “你……” 王老太气得嘴歪,竟没想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旁边的观众也看呆了,这赵家大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魄力了,竟然敢说这种话,看似天理不容,但听着却又非常有道理。 “春花,就算婆婆跟你没关系,可二叔和二婶跟你总有关系吧。二叔怎么说也跟你爹是同一个父亲,如今你父亲不在,你的婚事还不得由你二叔做主?” “呸,别给我扯什么二叔,当年分家,好东西全被你们家占了,我们家就得了那几亩破地。我娘一死,你们不但把地给抢走,现在为了拿崔屠夫的一点银钱,还要强行逼我出嫁,算什么狗屁二叔啊!” “春花,你怎么能说这么说你二叔?乡亲们可听听,这小没良心的,说的都是什么话啊。”秦氏终于被激怒了,要不是看着这么多人在场,真恨不得冲过去给赵春花一个嘴巴子。 本来想让看热闹的村民替自己说几句话,谁知道大伙们都沉默了,因为赵春花说的都是事实。赵二石一家的确不是东西,自己大哥出去从军以后,就一直没管过他的大嫂和孩子,张氏一妇道人家为了把俩孩子养大,简直不是一般的苦。每到秋收,家里忙不过来,请赵二石帮忙,赵二石还要索要了好处才愿答应。遇到刮风下雨,张氏家屋子漏雨积水,赵二石宁可在屋里睡觉也不会搭把手帮忙。反到在他媳妇做月子的时候,把人家张氏当牲口一样来回使唤。 第四章 解决一切 大家心知肚明赵二石一家干过的事,但也不好直说,毕竟大家不想得罪人,也不想惹事儿。 这时村长开口道:“二石媳妇,这些年张氏带着这俩孩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也清楚,现在张氏才走不久,你们就闹着让春花出嫁,的确有些不太合适。依俺瞧着,先让这孩子守一年的孝,一年之后你们再合着商量怎么样?” 一年之后?现在这小贱蹄子都闹着要翻天了,再过一年,翅膀岂不是更硬了?到时候自己哪还能控制得了她啊?秦氏急了,忙道:“村长,这不行啊,我大嫂子临终前把这俩孩子托付给我,就是怕她不在了这俩孩子会被人给欺负。她其实巴不得俺能给这妮妮寻桩好亲事呢,您这……” “你就扯蛋吧,你要真是在意我娘的嘱托,就不会这么对待我和我弟弟。我娘死了这么些天,我们连饭都没吃饱一口,也不见你来看看我们。你瞧瞧我弟,连鞋都没一双,脚皮都磨烂了,你们有在意过吗?就想着把我嫁出去,拿了彩礼好盖新房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是吧?” 赵春花几乎是想也不想就戳穿了秦氏的慌言,把她给臊得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王老太太气得印堂发黑,脸拉得长长的指着赵春花骂:“你这死丫头,休得胡说。” 赵春花冲她不客气的吐吐舌,又对着村长哭泣道:“村长,你是好人,求你做主啊。我真的不能嫁,嫁出去以后我弟弟怎么办?他会被饿死的。”为了博得村长的同情,赵春花转过身就抱着小富贵痛哭不已。 为了让弟弟配合,赵春花狠下心用手揪了揪富贵软糯的屁股。只听“哇——”一声,富贵哭得比张氏死的那一天还要凶。 二人一边哭,一边埋怨张氏为什么走得那么早,丢下她们姐弟不管,弄得被外人欺负也没法说。 哎,那场面,看上一眼就觉得是人间惨剧。 老村长六十多岁的人了,本就有一颗悲悯之心,眼下哪还看得下去,当即大手一挥:“行了,俺今天就给你做主,春花你暂时就不用嫁,带着你弟弟好好过日子。等你弟弟稍大些,你的亲事再另作打算。” “谢谢村长,我也想带着弟弟好好过日子,可是我们家的地……” “没关系,你娘和你爹不在,那地还是你们姐弟的,你们想要回来随时都可以。” “村长,这……” 王氏和秦氏听到这些话脸都变了,凑上前还想多说几句,老村长却不耐烦道:“好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你们要不满意俺的安排,可以去衙门找官老爷告状去。” 王氏和秦氏瞬间苦瓜脸,本来是她们理亏,哪敢去告啊。 就这样,在村长的处理下,事情算是告一段落,王氏和秦氏灰溜溜的走了,吃瓜群众也散了。 赵春花带着小富贵回屋里,简直有说不出来的大快人心。 “阿姐,你太棒了,不仅不用被逼着嫁给崔屠夫,还拿回了我们家的田地。” 赵春花用手捏了捏小家伙嫩乎乎的脸蛋,眼里布满柔色:“哪是我棒,你刚刚的演技才好,哭得真响亮。对了,让姐看看,是不是把你屁股揪疼了?” 小家伙红着脸忙害羞的躲开:“不疼不疼,我是故意演的呢。” “嘻嘻,你个小戏精!” 姐弟俩嬉闹了一会儿天就黑了,天黑后他们又煮了红薯种充饥,到第二天,那一小袋红薯种就见了空。 清早,赵春花就坐在了家门前犯起了愁,心想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虽说她家的几亩地是要回来了,可粮食已经被黑心的二叔一家给收割了,没什么卵用啊。再不找粮食,她和小富贵是会被饿死的。 抬头望着门前那座巍峨苍翠的大山,在朝阳白雾的笼罩下犹如覆上了一层妙曼的轻纱,看上去十分雄伟壮观。赵春花蓦地有了主意。 对啊,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门前这么大一座山,上面肯定有数不尽的丰富资源,她为什么不加以利用? 采摘野菜什么的都小意思了,最重要的是,她赵春花识得草药。说起来她们唐家也算中医世家,打先祖父那辈起就开始替人医治疑难杂症,在男科方面犹为突出,尤其是她爷爷,还被称为男科圣手,男人的救世主。只要被她爷爷看过的病人,要不了几天,就能从病猫变猛虎,金针变杏鲍。简直比电线杆和马路边上贴的xx早xie,什么雄风不振的小广告还要灵。 唉,直到这一代,唐家生了个女儿,这家传的手艺就这般没落了。 虽说赵春花没有爷爷和爸爸那样突出的救人本事,可从小在他们的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认得不少草药,也会一些简单的救治包扎术。 打定主意的赵春花背着箩筐就要上山,可弟弟小富贵死活不愿意,说山上有老虎和狼,会吃人。 赵春花再三保证只在山外面悠转不深入,小富贵这才肯撒手。 转眼到了山脚下,赵春花发现大山的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别说挖什么草药了,连株野菜都看不见。 哎,看来这牛山村的人也不傻,都懂得物尽其用。自己要想有什么收获,必须得以身涉险了。 琢磨再三,赵春花还是毅然上了山。 山中风景甚是美丽,空气也无比清新滋润,一路走走停停,顺道摘了不少金黄可口的野果儿吃,倒也不曾遇到什么危险。 同时,她还发现这山里不止自己来过,还有别人,因为这里有很多脚印,顺着那些脚印走,刚好可以绕出一条明朗又省力的小路来。 小富贵不是说这山上有吃人的狼和虎吗?如果真的有,怎么会有人来呢?看来,什么狼啊虎的,都是别人说出来吓唬他这个小孩儿的吧。 得到这个结论后,赵春花的胆子不由大了起来,接着就放宽心的顺着那脚印继续往前走。 大约走了半小时,她就已经到了半山腰。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葱郁苍翠。脚底下长满了各种野草野花,自然也少不了她心心念念的中草药材。 咦,藏红花? 赵春花大喜,这可是好东西。此物有活血化瘀,凉血解毒,解郁安神的功效。无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第五章 山中有帅哥 赵春花一口气挖了很多,蹲得久了,有些腿麻,起身想换个地方再挖的时候,耳畔却突然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遵循着响动望去,只见一条细细长长黑白相交的金钱白花蛇从她右前方的落叶堆里吐着红信,朝这边迅速游走。 艹…… 赵春花顿时咽了口唾沫,心说,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啊,爷爷最喜欢用来泡酒喝的大宝贝。这家伙虽有剧毒,但医用价值极高。要是自己能将它捕捉,肯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被利欲熏心的赵春花想也不想,捞起身边的一根树枝,就要准备开战。 女人怕蛇是天性,尤其是毒蛇。但身为女汉子的赵春花是个例外,她这辈子除了有些恐高,几乎没怕过什么。再说,小时候也跟着爷爷上山抓过蛇,这方面,她是有经验。 她先是站在原地观望了一会儿动静,等那条白花蛇离她不到两米的时候,她迅速伸出手中的树枝挤压住了那蛇的颈部。待它一动不动时,赵春花就欢喜的奔上前去捕捉。 谁知天不遂人愿,蹲得太久的赵春花一时起得太急,导致腿部抽筋,整个人“扑通——”一下就栽倒在了地上。手中的树枝“咔嚓——”断成了两截,原本被牵制得死死的那条白花蛇瞬间有了活动的自由。 它探了探扁圆的脑袋,用怨毒幽暗的眼睛扫了扫四周。先是发出“嗞嗞……”的蛇信声,接着就朝赵春花摔倒的方向灵活的爬了过去,报复之心显得极为迫切。 “救命啊……我错了,不要咬我,我不抓你了,你走吧……” 赵春花吓坏了,知道这蛇是要回击自己。一时想躲,不料两腿却软得没有半点力气。 任由那条白花蛇火速朝自己攻来,眼看二者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到半米,赵春花只想点一道“凉凉”送给自己。 “嗖……” 一道凌厉的风声从耳畔窜过,空气中伴随着些许血腥的味道,令人眼前略微发晕。 赵春花生怕被毒蛇咬死,闭着眼睛半天不敢睁开,直到预料中的疼痛始终没有出现,她才缓慢吃惊的掀起了眼皮。 没咬她?这小毒蛇难道良心发现? 哎不对,这蛇怎么死了? 身上咋还插着一支箭? 赵春花吓得从原地跳了起来,转身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人。 一个赤着上身,腰间挂着几只野兔手持弓箭的年轻男人。 “你没事吧?” 男人一边收弓,一边快步朝她走来。对方脸上流露出的只是一种礼貌上的关心,并不是太亲切。 赵春花反应慢半拍的摇摇头,盯着那男人看了一会儿,愕然的问了句:“是你救的我?” 男人没回答他,只是看了看地上那“死物”,又拧眉重新打量起了赵春花。 赵春花发现,这男人长得挺帅的呀,五官十分醒目,一双眼睛如浩瀚的大海,深邃幽亮。微扬的长眉,如两把利刃直插云霄。 一身小麦肤色,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性感又刺目。 赵春花看了看对方那隆起的胸肌,又瞥了瞥那结实的腹肌,再到那被灰布衫裤包裹得严实的胯部,那里鼓起很大一块,也不知是角度的问题,还是里面的实物就是那般惊悚骇人。 赵春花暗自咽了口唾沫,正想说点什么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这时那男人却开口了:“你的同伴去了哪里?” “同伴?”赵春花愕了愕道:“我没有同伴。” “你是说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上的山?” 男人眉头皱成了疙瘩,似乎不太相信。 “对啊。” 柳剑听完赵春花的回答,又审视了她几眼,看着她散落在旁边的背篓,识得里面的一些草药,便道:“你上山就为挖取草药?” “嗯。”赵春花点头,如实回应。 “你不知道这山上很危险?你面前的那玩意儿可是巨毒之物。要是被咬上一口,随时会要了你的小命。” 柳剑见她面容秀丽,一双清灵的小眼珠子就像那山里的黑葡萄,心中惊骇,也不知她是村里哪户人家的闺女,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独自上山采摘药材,若不是自己练过本事,想来也是不敢轻易进入到这深山老林里来。且不说这里地势有多么险峻,里面吃人的猛兽毒虫就不在少数。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这条白花蛇虽说是你杀死的,但却是我先发现的,你可以把它让给我吗?” 赵春花指着那条还被箭支插得死死的小蛇,眼里全是贪婪之色。 柳剑有些无语,原来这丫头知道这蛇的名字,估计也是晓得此物的厉害。再看看断裂在蛇尾旁边的那根树枝,柳剑心中顿时升起一抹寒意,难不成……这丫头特地是来抓蛇的? 见柳剑没有说话,赵春花当他是默认了,立马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的竹篓,把白花蛇身上的箭支拔下,然后用树枝将蛇身挑起,小心翼翼的装到了竹篓子里,盖子掩上,又挂回到了腰上。 全程没有一丝惧怕,动作格外得心应手。柳剑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接着它又把柳剑用过的箭支捡起,准备插回对方的箭袋,却在无意中发现柳剑左边肩膀有一处很深的划痕,上面正汩汩流着血,看起来有些恐怖。刚刚她一直正面对着自己所以她没看见,现在是侧对着,自己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柳剑面色如常的回应着,刚刚他正准备猎鹰,殊不知听到有人呼救,一时情急从一颗三米高的松柏上跳了下来,这才被上面的树枝刮伤了肩膀。 “我帮你包扎吧,正好我刚刚挖了些止血的药草。” 说罢,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赵春花选出了篓子里几种能杀菌止血的药草,放在一块石板上将它们捣碎成渣,快步走到柳剑的跟前,眼神殷切道:“恩人,你蹲下来一点,我给你敷药。” 没办法,这男人少说也有一米八几,这对于赵春花这种一米六的小矮个来说,实在太为难了。 柳剑本来想拒绝对方的好意,可是看到那双明亮透澈的眼睛,他又有些不忍。 终是将背上的箭袋取了下来,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坐下让她上药。 第六章 上药 当药汁被她柔软的十指轻轻涂抹在他的伤口上时,清清凉凉的,还有几分舒服。 药涂完了,赵春花就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手绢,将她撕成两断开始穿过柳剑的胳肢窝帮他包扎。 也不知是自己动作太大,还是药效发作的原因,柳剑的身体忽然就紧绷了起来。 随着他一声吃力的“闷哼”,赵春花正好可以瞥见柳剑的胸肌突然像拳头一样隆起,硬硬的,在阳光熠熠发亮,使人感到一股充沛的生命力量。 汗水跟着在他肌肉上的每处纹理滑过,无意间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艹,这也太性感了吧。 赵春花在现代见过那么多的帅哥,但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面前这位这般有男人味,身上散发出的荷尔蒙气息,简直让人原地爆炸。 那一刹那,她竟有一个逆天的想法,如果自己能摸上一把该多好。 这手感,肯定不用多说。 柳剑咬牙忍着肩膀处传来的剧痛,这时却发现赵春花的包扎动作突然停了,以为是自己狰狞的表情吓到了她,心底在升起愧意的时候,却发现那丫头并不是被自己吓着了,而是……在盯着自己的胸脯看。 柳剑身子一热,脸也躁了起来。深山老林中,平常出了自己来打猎,一般连个鬼影都看不见。天气热,他向来喜欢脱了汗衫行动,没曾想,今天却碰见了一个大姑娘。 这大姑娘不怕蛇不怕山中的猛虎也就算了,见了自己一个赤身男人却还看得津津有味吗,那眯起的小眼睛,就跟进窑馆找姑娘的嫖客无异。 柳剑大怒,一把就将对方推开,自己胡乱将帕子在肩上缠了起来,眼神颇冷道:“我自己可以,不用麻烦姑娘。” 赵春花揉着被弄疼的手腕,有些委屈的瞪了对方一眼。 心说什么人啊,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自己要不是看在他是恩人的份上,才懒得帮他包扎,他倒好,不说一句客气话,还推人。 包扎完的柳剑,将脱掉的汗衫又胡乱套在了身上,随即从腰间取下一只被捆了脚的灰胖兔儿,往赵春花面前一扔,语气生冷道:“时候不早了,姑娘还是早点下山,免得再出事端。” 其实他不说赵春花也知道该回去了,毕竟富贵还在家里饿着肚子等她。 于是她利索的整理好背篓里的草药,一回头,却看到那男人已经朝她相反的方向先走了。 赵春花着急的喊道:“喂,你的兔子……” 男人没回头的说了声:“算是还你给我上药的恩情。”说罢,男人就留下一个野性又让人惊艳的背影,最终隐没在了丛林之中。 嘿,这么好的东西说送就送,这男人看来脾气臭点,人还挺大方嘛。 不要白不要,赵春花拎着兔子下了山,在村口一老石桥下洗了把脸,就匆匆回了家。 远远就看到富贵在自家篱笆院子里翘首以盼的等她,那期盼又渴望的小眼神,像极了现代那些被遗忘在偏远山区的留守儿童。 “阿姐,你回来啦?” 看到她平安归来,小家伙撒丫子的朝这边跑,红扑扑的小脸上有说不出的兴奋与满足。 赵春花眼眶一热,冲他笑了笑:“嗯,回来了,给你带了好多吃的。” 小家伙却并不在乎吃的,只是一个劲的朝她打量:“阿姐,你没受伤吧?有没有遇到老虎和狼啊?” “怎么会?你阿姐我可幸运着呢。今天我给你捉了兔子,你有肉吃了。” “兔子?”小家伙好奇的抓抓脑袋,不敢相信道:“阿姐,这山上的兔子比人还精,可难抓了,你是怎么抓到的?” 赵春花眨眨漂亮的单凤眼,笑得一脸神秘:“山人自有妙计。” 为防小家伙担心,她刻意没把自己和山里打猎那男人的事情说出来,就当这兔子是自己抓的,说不说都没什么太大关系。 晚上,张春花炒了一大盘野菜,又把兔子剥了皮,只切了一半出来炖野芋头,另一半怕吃不完,用荷叶包裹好了放到了后院一口快要干枯的井底。 好些日子没见过油水的小富贵,吃得是特别香,那兔肉是啃得干干净净,一点也舍不得浪费。手指沾着汤了,都要猛的吮两口。 赵春花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他慢点吃。 “富贵,姐煮的东西好吃吗?” 小富贵不停点头:“阿姐,你做得东西真好吃,比以前还香。” 赵春花满意的颔首,对于自己的厨艺,她向来是很有自信。要不是这里太落后,食材太少,否则她能做出更美味的东西。 “嗯,多吃点,你现在长身体,以后阿姐会做更多好吃的给你。” “不行的阿姐,这样吃下去,家里的粮食过几天又会没了。”小家伙不想让赵春花上山去冒险,眼里充满愁苦的看着她,小脸瘦巴巴的,十分可怜。 “没关系,你吃,阿姐会想办法。” 照顾这孩子长大,是她赵春花唯一的负责,她一定会帮原主好好待这小子。 第二天,赵春花看昨晚的兔肉吃完了,又用剩下的汤煮了一大锅的野芋头,用肉汤煮的芋头,自然也是美味得很。 小富贵不挑食,自是吃了很大几碗。 赵春花告诉他,今天她要去镇上一趟,剩下的那些芋头是留给他中午吃的,自己用火煨着,他饿了随时可以吃。 “阿姐,好端端的你去镇上干嘛?听村里的大人说,镇上的生意人很狡猾,喜欢占便宜,一点也不善良。”小富贵经历了赵春花寻短见一事,一直害怕这个阿姐会离开自己,所以听到她要去较远的地方,都会比较害怕。 “没事,阿姐是去镇上卖草药,天黑之前就会回来。” 小家伙转悠着那黑白分明的小眼珠,心里不情愿,可又不能说。 知道阿姐是下了决心,东西都收拾好了,也只能怯怯的蹲在墙头看着。 赵春花温柔的摸了摸小家伙的脑瓜,柔声安慰道:“阿弟,你就在家等我,姐姐很快会回来,到时候给你带零嘴儿。” 小富贵拗不过,只能点头答应。 第七章 卖药 牛山村到镇里的驴车,一天也只有那么一辆。 驴车是李老九从镇上一个富户手里租来的,每天负责拉人运货,靠赚点劳力费度日。 如果不带货物入城,来回一趟是要付上一个文钱做为报酬,有货则另当别论。 赵春花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几乎磨破了嘴皮子李老九才愿意免费拉她一趟。 到了镇上,赵春花直奔了“康安堂”那家大药铺,将背篓的药材一秤,就卖了个不错的价钱。 顺便又问了铺子里的掌柜收不收蛇,人家一听,一姑娘来买蛇,开始还挺诧异,后来得知是金钱白花蛇,二话不说就要了去泡酒。 因为这蛇可是大补之物,由于此物巨毒,一般人可不会抓这玩儿意来卖,算是比较稀缺。 老掌柜看她一个女孩子家家不容易,还额外多给了十几文。 赵春花揣着三百文钱,嘴都要笑咧开了。果然,大付出有大回报。这些钱,相当牛山村一个普通农户家好几个月的收成。 拿着这些钱,赵春花先是置办了一些家用的必需品,比如油盐酱醋,这些东西家里早已图穷见匕。接着又买了小袋米和面粉,转眼一看,一百文就没了。 想着小富贵没穿的没用的,又去扯了几匹布给他做衣裳,做鞋袜,转眼间,三百文钱就只剩下五十来文了。 赵春花咬咬牙,心说这镇上的东西真贵,这钱不能再花了,得留着应急。可女人的天性就是看了东西想买,这不,前面那煎葱油饼子的香得简直想让人咬舌头。 赵春花饿得忍不住,要了两个吃,吃完又想到小富贵,便让铺主打包了三张饼留给自家弟弟。 眼看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赵春花就想着回村。正要走,前头街心忽然就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随着人潮的涌动,赵春花也跟着去凑了回热闹。 原来不是什么别的事儿,就一装神弄鬼的神棍在打着某某天师的旗号坑人卖假药。 号称什么青城山甄远道长的亲传徒弟,耗费数十年心血炼制了什么神仙丹,吃了包治百病,要五两银子一颗,贵得蛋疼那种。 这么低级的骗术要入到现代分分钟是要被围观群众砍死的,可到了这里,却是十分受众。 毕竟前面还有一个假装病入膏肓的奥斯卡戏精在那卖力表演,能不把这些淳朴迷信的观众给骗进去才怪。 这事儿赵春花一弱女子吧也没想管,要真如水浒唱的那样,路见不平一声吼,估计还在娘胎就得让人毒哑。 然而在她打算离开的时候,蓦地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陈福山? 这不是她隔壁邻居翠婶的儿子吗?小时候二人也算一起长大,不过他长了赵春花三岁,十二岁就被家里人动用关系送到了镇上某饭馆给当伙计,一月回去一次,对比同村,也算是稍有出息的年轻人了。 陈福山是个很孝顺的孩子,小时候可听他娘的话了,他娘叫他干啥就干啥,这点赵春花记忆是非常深刻。 他咋也会上这种当?竟然为了买到那骗人天师手里已经所剩不多的药丸,正极力的在掏腰包数钱,惶恐自己会被落下,此时不停往前挤。 赵春花想到小时候他对自己还不错,没少爬树摘野果子给自己吃,一时不忍心,冲过去把他从人群中狠狠的拽了出来。 被拉出来的陈福山错失了买药的机会,瞬间懊恼愤怒无比,转身欲要对始作俑者发火,却不曾看到一张俏丽的女子面孔。 他惊了片刻,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春花妹妹?怎么是你?” “福山哥,别买他的药,是假的,骗人的!” 赵春花一时心急,说话也大声了些,不料却被周围的人给听见了。 原本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就好比一个精彩的画面,突然被人按下了暂停键,陡地变得悄无声息。 在场的人纷纷看向她,如同美梦初醒,满带不甘和懊丧。 “小姑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在质疑本道神仙丸?” 那留着长须穿着大褂的某天师见财路被断,蓦地朝赵春花投去了怨毒不满的警告声。接着又道:“你看地上躺着的那位小哥,刚刚还满身毒疮脓包,只因服了本道的神仙丸瞬间就已经好了,你敢说本道的药不灵?” 地上躺着的那个托儿为了印证那天师所说的话,立马当着所有人掀开自己的袖子让大伙看,果不其然,刚刚生满烂疮的手臂已经变得白净如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病,也没长疮,他身上的疮和脓包都是用高粱壳和浆糊和在一起然后涂在手上的,远远看去的确像生疮流脓了,因为大伙怕传染,也不敢细看。就觉得是那么一回事儿,你给他吃了神仙丸,他假装药性发作,胡乱打滚抠它几下,把这些东西抠下来了藏在袖口里,自然就说是病好了。如果大伙不信,可以搜查这个家伙的身子看看,里面绝对有证据!”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 大伙一边质疑赵春花话中的真假,一边又猜测那神仙丸的真实性,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搜那人的身,以辨虚实。 那天师瞬间慌成狗,忙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打圆场,可谁也不听,就是要去搜身。那做托的年轻人更是心虚,害怕发现,趁大家还没未涌上来转身就跑。 天师见他跑了,自己也不敢久留,扔下招牌也跟着跑,连找赵春花算账都不敢,毕竟收了那么多人的钱,不跑还不得让人给扒了皮。 天师一跑,真相随即大白于天下,被骗的人慌忙跟去追人,未被骗的则庆幸至极的给赵春花道谢,夸她聪慧能干,见多识广,若非是她道出真相,可能他们会损失一笔巨款。 陈福山躁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么大个人了,在镇上待了这么些年,竟然眼力还不如从小只在村里长大的春花妹妹,说起来实在惭愧。 “春花妹妹,谢谢你啊,帮了我一个大忙,否则我真以为买了那假天师的药可以治我娘的头疼病。” “没关系。”赵春花冲他浅浅一笑,心想也不是什么举手之劳的大忙。 第八章 引起嫉妒 然而这一笑,却把陈福生看呆了。没想到这几年不怎么仔细见,春花妹妹却已长得这么标致了,小脸白净又秀气,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天上的星星,红红的嘴唇比那山上的野花开得还要娇艳。那纤细的小蛮腰,盈盈一握,有说不出的婀娜多姿。 “福山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我弟还在家里等我呢。” 眼看佳人要走,陈福山红着耳根急了:“等等……春花妹妹,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来镇上啊?还有,你吃饭没有,你帮了我,要不我招呼你到馆子里吃一顿吧。” “不用了,福山哥我真的还有事,改天再说吧。” “那……那要不我送你?”陈福山紧张的跟了过来,有些依依不舍的问。 “真的用不着,我是坐驴车上来的,马上就能坐着回去。” 陈福山见赵春花执意不肯让自己送,这才死了心的点点头。目送着她娇俏的身影离开,心底忽地荡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春花妹妹明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怎么就觉着大不一样了呢?以前总是怯羞羞的跟在他身后,那时候自己还有一点烦她。可现在……她却成了明媚的大姑娘,眉眼间全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风采。 他知道女大会十八变,但春花妹妹变得也太多了些。 返回的路上,赵春花顺便把来这一趟子的钱都付给了李老九,对方特别高兴,回去时对她的态度瞬间有了翻天覆地改变。 赵春花不由在心中感叹,有钱就是好啊。 接下来的这几天,赵春花就陆续让小富贵穿上了新衣也换上了新鞋。 小富贵长这么大从来没穿过新衣裳,以前穿的都是阿娘去讨别人穿剩带补丁的烂衣服,自己缝好又继续穿。阿姐也是一样,穿的都是村里人不要或施舍来的衣物。 现在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实在不习惯。 嚷嚷着不想穿,说自己成天跟铁牛和柱子他们在林子河边上野,容易把新衣服弄破。 赵春花可不管,非得逼他穿,不穿就不让出去玩。小富贵没有办法,只能一身“崭新”的往外跑。 知道阿姐赚钱买这身衣服不容易,小家伙很是爱惜,走到哪都小心着,生怕把衣服鞋子给弄破了。 看到小富贵出来玩穿的都是新衣新鞋,可把村里其它小孩儿羡慕坏了。谁不知道农家小孩儿只有过年才有新衣穿,家境稍微次之的,估计一年到头也没个新衣穿。 可小富贵就不同,这不过年不过节,家里也没个什么锦上添花的大喜事,他怎么就穿得跟个“状元郎”一般?一群孩子当中最不高兴的就要属赵小宝,赵小宝是赵二石的宝贝幺儿,今年十岁,比小富贵只大两岁。算是小富贵的亲堂哥,可这堂哥当得一点也不地道,成天就知道欺负小富贵,有时看他不顺眼,还伙同外人一起揍他。别的没学到,就学会了他爹娘那套窝里横。 加之秦氏和王老太从小养得太过娇惯,现在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熊孩子。 从小到大,都是他穿了不要的衣裳再拿去给小富贵穿,所以他一直把小富贵当成自己的奴隶看待,平时是让他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现在,小富贵竟然不穿他剩下的了,自己有了新衣新鞋,料子看上去还很不错,这让赵小宝嫉妒得眼睛都发红。 下午也不愿跟大家一起玩,直接就跑回家去闹腾,非要喊着让秦氏和王老太太给他弄新衣服穿。 秦氏和王老太被孩子闹得莫明其妙,这细下一问才知其中缘由。原来是赵富贵那小泼皮今天穿了一身新,在村里孩子面前显了威风,所以才让赵小宝心里感到不平衡。 秦氏瘪着嘴并不相信儿子说的那些话,因为张氏死的时候,赵春花连给她娘下葬的钱都没有,哪会有钱给她弟弟置新衣啊。上次去看,姐弟俩连口饱饭都吃不上,饿得那叫一个脸黄皮瘦。 赵小宝却一口咬定自己没说谎,还要拉着他娘一起去当面找赵富贵对质。 王老太太瞧着孙儿模样真切,便神色刻薄的去问了村里别的孩子,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如赵小宝所说无二。 秦氏听罢王老太回来说的那些话,不由大惊失色。 “婆婆,这都是真的呀?那小贱蹄子真有钱给她弟弟置这些行头?” 王老太也拉长着脸不可思议的说:“是啊,村里好几个放牛娃都说瞧见了,那还能有假。” “这……这小贱蹄子哪来哪么多钱?不是都快吃上不上饭了吗?” “俺估摸着肯定是这张氏死前留给这对孽种的。”老婆子说得咬牙切齿,暗忖这张氏素日里看着老实温厚,没想到却是个这样有城府的妇人。自己虽说不是她的亲婆婆,但这些年对她也算不薄。逢年过节也不见她拿点什么物什来孝顺一下自己,成天倒是装得可怜委屈,弄得全村人都以为是自己家里亏待了她一般。 不曾想,她虽死了,倒给这俩孽种留了厚实的积蓄,以至于那小贱蹄子敢在自己弟弟身上花得如此阔绰。 “不可能吧,俺那大嫂哪有这个本事?这些年,靠她一人养活一家已经不容易了,哪还有余钱留给这俩孩子?” 面对秦氏的质疑,王老太却一口咬定:“谁晓得,这些年不是老传她跟邻村的葛赖子有染吗?说不定背地里做了多少腌臢不要脸的事呢。不然那俩孽种哪有可能活到今天?还不是有那些个野爹们在背后撑着。” 秦氏听罢,觉得非常有道理,立马跟着附和道:“婆婆说得对,这大嫂那么疼爱这俩孩子,死前肯定给他们留了不少好物什。不然那小贱蹄子也不得这么大肆炫耀自己有那几个家底儿!” “等会吃了饭,把春琴叫出去走走。” “行,俺记下了。” 秦氏聪明,知道王老太的意思。春琴是她和二石的长女,算起来她跟赵春花也差不多大,两人小时候感情挺不错的。春琴长成姑娘后,老太太和自己就稍微管严了些,防的就是怕她以后性子太野,所以这堂姊妹间的感情就因为近几年而生疏了不少。 老太太让春琴去走走,无非是想让自家女儿去那贱蹄子家里探探情况,究竟这张氏都还留了啥稀罕玩意儿。 第九章 姐妹相聚 下午,赵春花见院子里太阳挺大,就把家里压在箱底过冬的一些旧衣服拿出来晒。 晒着晒着就看到了赵春琴的身影,她羞答答的站在自家院子的篱笆外面,一副想来又不想来的样子。 赵春琴是赵春花二叔的女儿,比自己小半岁左右,小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那时春琴特喜欢上她们家来玩,只因为张氏对她极好,她打心底认为张氏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可亲的女子。不像自己的母亲,稍有不如意,就大着个嗓门吼她骂她,对弟弟像宝一样,对待自己就跟那城里小姐使唤身边的婢子和丫鬟似的。 慢慢的,赵春琴都快把赵春花的家当成了自己家。去的次数越来越多,最后弄得两家挺不愉快的。 秦氏嘴毒,隔三差五说些阴阳怪气的话骂张氏想抢她女儿。王老太也严厉禁止她再去张氏家,时常背着人说张氏母子一家人都很晦气,跟她们接触久了会有霉运。 赵春琴本来是不信的,家人不让去她就偷偷去,有一回不知怎的摔着了腿,疼得她在家养了半个月才下地。 到后来,她就真相信家里人说的那些迷信之言,再也不愿去找赵春花玩了。 长大以后,姐妹俩倒也经常见面,只是性子变了,一个不爱说话,一个不喜与人亲近,这关系自然就生疏了。 这次阿娘和祖母逼着自己来找堂姐春花,赵春琴其实很不情愿。因为张氏刚死不久,她总觉得春花家里阴沉沉的,就好像大伯娘的魂一直没走似的。 赵春琴心里怕,倒不是她做了什么坏事,其实她就是有些亏心。小时候大伯娘对她那么好,到她死的时候她也没来看她一眼。也不知道她死后有灵,会不会怪她,万一要是缠着她…… “春琴妹妹,你怎么来了?” 赵春花放下手里的活,老远就喊了这么一嗓子,把在胡思乱想中的赵春琴吓了一大跳。 她仰起下巴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有些不知怎么面对。 赵春花因为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多少还是了解赵春琴是什么性子。胆子小,没什么主见,从小就被秦氏拿捏得死死的。心眼嘛还算不坏,就是遗传了秦氏的爱占小便宜。 小时候老喜欢来她家里拿一些小物什,张氏想着是自家兄弟的孩子也不会放在心上计较。那时候赵春花没朋友,很孤独,倒是春琴陪伴了她不少快乐。打心底,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堂妹妹的。 赵春琴被赵春花喊到屋里,他吩咐弟弟小富贵去烧开水,顺道掰了块蜜糖放在水里,甜甜的,一般女孩儿都喜欢。 这蜜糖是上次在集市上买的,赵春花看着是正宗的野蜂蜜,心说难得,就买了半斤回来,平常倒也没舍得常喝。 赵春琴喝了一碗蜂蜜水,心里的别扭劲消散了不少。两姐妹说了会小时候的事情,就拉起了家常。 “堂姐,俺这次来是给俺娘和祖母跟你道歉的,上回是她们鲁莽了,在人前闹了笑话。你甭往心里去,其实她们也是为了你好,想着给你找个人家也好有个依靠。兴许是心急了些,没有顾及到你的心思。” 赵春花唇角弯起一抹浅笑,没有说话,清丽的眸子却变得深深沉沉的,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道歉?以秦氏和张氏的性子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事情?就算觉着错,也是错在把赵春花的利用价值没发挥到最大。 赵春琴见赵春花听了自己的话只是笑,也不发表其它意见,心里多少很忐忑。 总觉面前坐着的堂姐咋像变了一个人,模样还是那副模样,身段也分毫没有增减,咋那神情看着就怪?一举一动都让人吃不住。 赵春琴越坐越觉得难受,发现堂姐看似对自己热情,但真正的态度却是不冷不淡,偶尔一个眼神更是让她如坐针毡。明明对方没有恶意,却好像她能洞悉她的所有想法。 约摸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赵春琴就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选择离开了。 看到赵春琴走,小富贵纳闷不解的冲赵春花问:“阿姐,堂姐儿好不容易来找你玩一次,你怎么不多留她一会儿?” “她心不在这里。”赵春花淡淡的说,别以为她看不出赵春琴是王氏和秦氏指示过来的傀儡,来道歉什么的都是障眼法。无非是看到弟弟最近添了新衣,过了几天滋润日子,刻意让自家闺女过来探探底。 刚刚赵春琴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那眼神儿,一溜的在屋里到处打转,还有什么是能藏得住的呢? 果不其然,赵春琴回去后就告诉了王氏和秦氏,说赵春花家里不仅有蜂蜜水喝,这厨柜里还添了许多米面,这吃的穿的,是一样也不缺。 王氏和秦氏听得两眼发直,什么情况?这贱蹄子带着那小泼皮咋过得这么好?有米面吃,有蜂蜜水喝,这……这简直比城里人过得还滋润啊。 旁边的赵小宝更是馋得流口水,吵着秦氏要喝蜂蜜水,谁知被秦氏一个耳巴子就打了过去。 “喝喝喝,老娘哪有那闲钱给你整这些,要喝找你那无用的老子去。亏他嘴里还经常怜悯那对孽种,瞧瞧,人家可比俺们过得好着呢。” 赵小宝挨了打,心里委屈,朝秦氏做了个凶恶的鬼脸就负气跑了。 王氏在旁边看了也是长吁短叹,直骂张氏活着的时候藏了好东西没有孝敬她。 雨夜过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宜人。周围草木树叶上,挂满了晶莹的水珠,轻轻一碰,就容易沾湿衣带。 赵春花和弟弟吃完早饭,就穿着蓑衣在自家院子后面松土。 别说,院子后方的这块地儿虽然不大,但土地倒很肥沃,如果能在这里种点小菜什么的话,肯定很不错。再者离自个住的地方又近,照料起来也十分省力方便。 赵春花毕竟也没怎么干过农活,这么一点地方她干得也挺吃力的,大概熬到了中午才把手中的活弄完。 回到家里发现小富贵不在,可能出去玩了没回来。 这时她有点饿,想到早上烙的面粉饼子还剩两张,就准备去厨房拿出来吃。谁知揭开锅盖,里面却空空如也。 第十章 抓贼 赵春花纳闷了片刻,心说富贵吃了? 几张饼而已,赵春花也没多想。只觉肚子空得厉害,没有饼吃,用蜂蜜先泡碗水也行。 刚揭开罐子……怎么蜂蜜也没了? 昨天招待完赵春琴罐子里不是还有很大一块? 富贵这孩子平常不是不爱吃太甜的东西吗?这性子转变得还真快。 暂时没有东西可以解饿,赵春花只能索然无味的喝了两口白水起身去煮饭。 约摸过去半个来时辰,赵富贵就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两条从河里抓到的小鲫鱼,嘴里嚷嚷着自己饿了要吃食。 赵春花瞧他那风风火火的模样,笑着让他去洗手。 桌上,赵春花见弟弟捧着碗就开始狼吞虎咽,一连吃了两碗米饭还要去盛,便打趣道:“富贵,你可真能吃,我看我养的不是弟弟,而是一头猪。” 不过能吃是福,知道小富贵在长身体,他多吃些赵春花打心底也很高兴。 “阿姐,早上我就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饼子。这出去跑一会儿,早就饿了。” “家里剩下的两张饼不也让你吃了吗?还有的那些蜂蜜也都塞到了你的肚子里。你这肚子就是个无底洞。” 赵春花翻着白眼一边训他,一边却又不停的给赵富贵的碗里挟菜,看得出来,还是很宠这个弟弟。 小富贵扒拉着饭,鼓着腮帮委屈的回应说:“俺没有,阿姐可别冤枉我。” “没有?难道那些饼和蜂蜜自己飞走了不成?” “阿姐,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吃。”赵富贵瞬间急得小脸通红,放下碗就要争辩。 “行行行,你没有,都是我吃的行了吧!” 呵呵,臭小孩子还认真了。不知道能吃是福吗?吃的又是自家东西,干嘛不好意思承认,怕自己嘲笑他? 赵春花不想再让小家伙难堪,只能将这个话题中止,东西吃了就吃了,以后赚钱她再买就是。 第二天,赵春花在邻里借了些青菜萝卜种回来,顺便讨问了些种菜的经验,就将那些种子在昨天翻过的那块小地里给种下了。 中午回屋,发现自家大门虚掩着,以为弟弟在家,推开一看,赵富贵却不在。 赵春花有些诧异,心说是自己出门的时候忘了锁门不成? 打开粮袋准备做饭,瞬间发现自己粮袋里的米少了一半。还有少数洒落在地,像是被人故意打翻了一样。 知道粮食的来之不易,平常做饭她从来不会将米粒洒在地上,小富贵从小在这里穷苦之家生长,更是不可能做这样的糟蹋之举。 想到这里,赵春花又去看了看柜子里的面粉,果然,昨天还有大半袋,今天就已经见底了。 小富贵回来的时候看到赵春花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便问阿姐怎么了。 “富贵,你今天可有带人来我们家玩?” 小富贵摇摇头,扑闪扑闪的眼睛幽幽发亮:“阿姐,我没有带人回家啊。” “我们家里的粮食都少了一大半,这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 小家伙听到家里的粮食少了,瞬间就吓得发懵。想到以后再也没有米饭和饼子吃,他得再次回到从前的饥饿与寒冷中,他深深感到害怕。 “我们家肯定来贼了,富贵,明天别往外跑了,跟姐姐一起抓贼!” “嗯。”小家伙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懂事的点头。 看来,昨天的蜂蜜和饼子,果然不是弟弟吃的,而是被那贼人给偷吃了。想着饼子好吃,估摸着心里惦记,今天又来偷面粉。如果赵春花不给这个家伙一个教训,他一定当她们姐弟好欺负。 次日,姐弟俩似乎知道这贼人还会再来,就刻意装做出门的样子,实则在周围虚晃了一圈,找了个隐蔽之所,偷偷打量起屋中情况。 约摸过了半小时的样子,眼尖的小富贵就发现了可疑人物。那人个头不是很高,身子骨却挺壮实,看得出对方应该是个半大的孩子。 此时他超着小路过来,鬼鬼祟祟的绕过前面的芭蕉树,直接翻进了赵春花家的篱笆栅栏。 他探头探路的张望了一会儿,看到屋里没人,就要爬窗进去。 这一幕被赵春花姐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里,赵春花打算等那小子彻底钻到屋里去了来个瓮中捉鳖。 可小富贵却没那个定性,他只有八岁,心里素质哪有赵春花那么强?看到有贼进他们家,当即就扯着嗓子高喊起来:“有贼,抓贼啊!” 那小偷听闻此声,已知自己被发现,顿地惊慌不已,连忙从窗户上跳了下来,拔腿就跑。 赵春花操着一根木棍就往前追,谁知那小贼跑得飞快,还净往村里的小巷子里钻。 赵春花也不是吃素的,这小贼偷了她家那么多东西,她今天是铁了心要把他给揪到。 “娘,祖母,快……快救我……” 赵小宝被赵春花追得实在无路可逃了,只能往家里跑,毕竟有王氏和秦氏护着,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在院子跟人拉家常的秦氏忽然看到自家儿子像头疯牛似的钻到自己怀里,脸上写满了害怕,倒把秦氏吓了一跳。 回头瞥去,却见赵春花那妮子正拿着手臂粗的木棍在往这边拼命猛追,那副穷凶极恶的样子,似恨不得要吃人。 秦氏心中大骇,忙让儿子进屋,自己在外面踮起脚尖骂:“赵春花,你这小贱蹄子是要干啥?杀人吗?” 赵春花先前就觉着那毛贼的身影很像自己的堂弟赵小宝,一时还不愿相信,直到对方跑到了她二叔的家里,她才彻底明白,这贼,就是二叔家的人。 赵小宝进去没一会儿,王老太婆就和赵二石慌慌张张的跟了出来,老太太脸拉得长长的守在门口,明显是不准赵春花进去。又骂骂咧咧的冲赵二石说了几句,赵二石就耷拉着脑袋朝赵春花走了过去。 “春花,你干啥呢?好端端的,你这么吓唬小宝作甚?” 旁边的邻居看了也觉奇怪,不知道好端端的这大姑娘家,干嘛要跟个小孩过不去。 第十一章 护短 赵春花冷眼睥睨着赵二石家的人,霸气的将棍子杵在地上道:“把我家的米面都还回来。” 这些东西可是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如今全让那小兔崽子偷了,赵春花心里窝火得很。 “什……什……什么米面?俺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氏翻着白眼,明明心虚得都结巴,却还说听不懂。 王老婆婆把头转向一边,假装没听见。 “装什么装?你家儿子就是个贼,天天跑我家去偷东西。你家这两天,没少吃好喝好吧?” 赵春花讥讽的话才落下,周围看热闹的邻居立马就用一种怪异无比的眼神朝王氏和秦氏看了过去。 偷东西?这可是个不好的习惯,小时候偷,长大了就抢,若真是这样,这孩子将来恐怕是要当土匪啊。 秦氏听了又慌又急,端起泼妇的架子不由就颇口大骂:“你这个贱蹄子胡说八道些什么?俺家小宝清清白白,偷你什么了?” 王老太太为了维护孙子的清白也跟着附合道:“就是,牛家村谁不知道你们家一穷二白,逢年过节还是你二叔偷偷的救济你们。现在好了,养大的狗反倒还咬人了。二石啊,你看看你当年造的孽,这白眼狼姐弟啊,她就是养不亲。” 赵二石听着母亲的骂声,耳根都羞红了,心里明知赵小宝做了什么,却还要满心维护,只因那孩子是自己的种。 “妮子,别闹了。俺知道你是为上次的事在怪二叔一家。你的亲事是二叔没给安排好,不过这都过去了,你何必要拿小宝出气?” 赵春花原本想着秦氏和王氏蛮横无赖,指望着赵二石来说句公道话,再怎么说他也算是自己的亲叔叔。他人虽懦弱无能,但还不至于像王氏她们那般做些违背良心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她错了。正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就没有一个好的。 “你们家儿子是不是贼,你们自己清楚。今天我没抓到证据,我也不想跟你们争。但我最后奉劝你们一句,看好他,要有下一次,恐怕就不会那么幸运了!” 赵春花知道这一家人胡搅蛮缠得很,多说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这狗改不了吃屎,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家付出代价。 “乡亲们瞧瞧,这贱蹄子说的都是些什么话?什么叫没抓到证据?她能有啥证据?真以为自己是地主富户?还有米面这些存粮,说出去都不怕人笑死。” “当初张氏死的时候连张好的草席都没有,村头村尾是人可都知道。” 秦氏见赵春花无功而返,不免得意忘形,指着赵春花远去的身影就不停落井下石。 赵二石尴尬的在旁边推了她一把,示意她不要说了。总觉得今天的事情闹得委实丢人。 昨晚家里忽然有面块吃,他就起了疑,问了秦氏许久,她也没说。赵二石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家儿子去偷的。 秦氏回瞪了他一眼,不悦道:“推什么推,俺说得又没错,那贱蹄子不是本事大着吗?她又能拿俺家小宝怎么样?” 赵二石被媳妇的刁蛮弄得很无奈,虽然这次春花来闹是没讨着好,但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春花走的时候那眼神,充满了警告与恨意,这跟她从前的性子大不同。 赵二石想劝劝母亲和媳妇,不要再去惹那孩子,可秦氏和王氏哪会听?巴不得赵春花家里的好东西全都让小宝给顺过来自家用才满意。 反正那丫头家里也没个当家做主的人,就算她已经知道东西是他们家拿的,也没个办法。哪怕她要去村长那里告状,估计也没人信。 看到赵春花从外面回来,赵富贵小脸气得像包子似的冲过去问:“阿姐,那贼抓到了吗?” “那贼是你二叔家的人。” “二叔?难道是赵小宝?” “嗯。” 赵富贵瞬间委屈的垂下头,难过的哭了起来道:“二叔家怎么老是欺负我们啊,俺们家和他们家不是亲戚吗?阿娘走的时候还让二叔好好帮衬照顾俺们,可他们却做这样的事情!” 的确,比起外人的冷酷无情,更伤人是身边人的两面三刀。这让人防不胜防,更为心寒。 赵富贵那么小,第一次知道这个人心险恶,还是他的亲叔叔,心里那必然是难以接受。 “好了,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二叔家的人坏,以后就当没有这个二叔就行啦。” “那他们以后再欺负咱们怎么办?” 看小家伙哭得抽抽搭搭的,赵春花捧着他的脸,心疼的给他擦了擦泪珠道:“放心,你阿姐不是软柿子,不会让他们一直欺负。”这次哑巴亏她就记在心头,会还回去的。 家里的余粮,原本是够姐弟俩安安心心吃上一个月。遭遇了这种变故,剩下的食物怕是连三天也难撑。 赵春花思来想去,再次决定上山。 毕竟要靠种庄稼养活她和弟弟,那是不太现实。首先,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根本没那体力,其次对于庄稼这块儿,她也不是很懂行。种点小菜消遣消遣还行,要往大方向发展,那绝逼行不通。 翌日,赵春花早早做好饭,就瞒着赵富贵上了山。由于上次过来她已经对牛喇嘛山周围的地形熟知不少,所以现在大概能够确认在什么样的位置,会盛产什么样的植物。 一晌午下来,赵春花的运气非常不错。 采了好些珍稀的中草药的同时,还挖了许多野生马铃薯。马铃薯现在在这个朝代还不为百姓所知,大伙也不知道此物的美味程度。否则这种充饥又好吃的食物,哪还轮到她有份? 背篓已经装不下了,赵春花看着满山的资源仍旧有些依依不舍,尽管如此,也只能选择下次再来。 这时,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就乌泱泱的暗了下来。像一只巨型蝙蝠,伸开了翅膀,挡住了天上所有的光芒。 靠,不是吧,要下雨了吗? 赵春花仰着头,秀颜被乌云遮盖,心中叫苦不迭,现在下雨,她又没伞,那还不得淋死? “老天爷,你玩呢?” 她自嘲的话语刚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闪电如利剑一般从天际的尽头劈来,伴随呼啸的风声,有着凡人不可阻拦的强大力量。 第十二章 不害臊 赵春花吓了一跳,背着竹篓子就疯狂往山下跑。这时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地上溅起无数水花,很快就把她淋得浑身湿透。 “轰……”一声霹雳,震得地动山摇。 赵春花觉得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山中位置奇险,又树木林立,自己就算不找地方避雨,也该找地方避雷。 再往前面乱跑,她恐怕会没命下山。 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选择往草木稀疏的方向走。走到半天,自己也迷了路,被大雨淋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她总算看到了一处山洞。 她想也没想就往那山洞奔了过去,原本还担心山洞里会不会有豺狼虎豹,可走近以后赵春花就一点也不担心了,甚至还有些小惊喜。 因为洞里有光,似乎有人在里面生火烧柴。 果然,往里走了两步,里面的温度就逐渐高升,还能听到柴火烧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赵春花卸下背上的背篓往里一看,正好看到洞中的岩石上坐着一个男人。那男人赤着上身,穿了一条极薄的亵裤。可能也是因为淋了雨的关系,他的衣服都放在了旁边的火堆上烘烤。 此刻他似乎也发现了赵春花的存在,拧眉朝这边望了过来,火光照着他的身子和脸,一片通红。即便如此,赵春花也能察觉到他的好看,剑眉星目,五官极为出挑。 “是你?”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 “你怎么在这?” 赵春花想着洞里那家伙是个熟人,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赶出去,当即就上前套起了近乎。 柳剑却一脸不冷不热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我上山采药啊,碰到了打雷下雨到处躲,好不容易看到这里有个山洞就进来了,没想到你也在!” 那句没想到赵春花说得很是高兴,那扬起的眉梢,就像一轮弯月,格外清丽讨喜。 柳剑沉沉的吸了口气,随意拨弄了几下脚下的柴堆:“不是跟你说过,这山上很危险,你一个女子家家容易出事。” “哎哟,生活不易,如果可以,我也是不愿意来的!”赵春花看他是关心自己的,想来也不会赶她走,索性就厚颜无耻的围到了火堆跟前去烤火。 什么危险不危险的,这吃不饱肚子才是赵春花认为最危险的事情。 瞥了瞥旁边背篓里那装得满满的草药,柳剑挑眉道:“你如此冒险而为,难道你家人与父母不担心?” 即便是为了生存,柳剑也未曾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这座山连那些经验独道的药农也不敢来,而她一小女子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父母都死了,家里有个弟弟要养。” “死了?”柳剑一怔,黝黑深邃的眸子随即溢出几分同情之色:“抱歉,是在下鲁莽,提及了姑娘的伤心事。” 赵春花拧了拧衣角的水,一脸失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回答得格外爽咧道:“不碍事,生老病死每个人都逃不过,有什么好伤心的。” 柳剑:“……” 这丫头,心眼子还挺大的。不过也是,心眼如果不大敢三番五次上这座山来? 柳剑正觉这丫头让人琢磨不透之际,一抬头陡地就涨红了脸,背过身,犹如见鬼般大喝道:“你……你在做什么?” 这还是首次柳剑会对一个女人说话结巴,但也怪不得他,因为这个才见了第二面的小女子,竟然不知廉耻的当着他的面脱起了衣服,看着那盈盈小腰,嫩得像能滴出水似的。当事人却浑然不知,权当他是空气。 赵春花握着手中脱掉的长素衣,用尽力气的将水拧干,然后用根木头架着。一边烤,一边把自己的盘起的头发也松了下来,她纳闷的看向那个红脸怒目的男人,开始慢悠悠的梳理道:“我衣服都湿了,自然得脱下来烤干啊。如果一直穿在身上,那是会生病的。” 柳剑看着身边的她说得极其无辜,清澈的水眸犹如世间最闪亮的珍珠,白净的小脸在青丝的遮掩下,真是秀丽无双。倒算是一个难得的妙丽女子,然,她的形为太过放荡大胆,完全没有女儿家该有的温婉矜持。 柳剑觉得可惜,也可气。 随即就抓过自己那半干的衣裳,往身上胡乱一披,黑着脸便往洞口去了。 “喂,你干嘛呀?” 赵春花不知道好端端的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人,脸臭得跟啥一样,也不解释就往外走,莫明其妙。 “姑娘难道不知,你我孤男寡女相处一洞,会有损你的清誉?” “这有什么?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心中无愧就好。” 柳剑停在原地一愣,冷笑道:“姑娘还真是心宽,就不怕风言风语传出去了,污了你的清白?” “嘿嘿,你想多了,这里又没别人,能传啥?再说,就算真传出去了我也不怕。人嘛,这辈子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管他那么多干啥。” “……” 柳剑再次无言,他此生阅人无数,历经各种奇人怪事。就没见过像赵春花这种没脸没皮说话还豁达无比的女子。 明明还是未出阁的闺中女子,这语气……这举止,完全像极了一个看透人生的六旬老妪,问题是人家老妪还要名声呢,这丫头却…… 也不知他在世的父母是什么样,能教出这样的女子来。 “喂喂……你怎么还往外走啊?雨都没停呢?” 柳剑知道雨没停,现在出去很危险。但为了避免尴尬,他只能选择守在洞口。至少外面的空气没有里面那般逼仄压迫。身为男儿,与她同处一室自是不算吃亏,但却有违君子之德。 在大渊国,女子把闺誉看得比命还要重要,这个丫头却半点视之不顾。想到初见那日,她给自己上药时毫不遮掩的赤裸目光,柳剑没由来的又皱紧了眉头。心中啐了句不害臊,却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 眼见那家伙走到洞口就再也不肯进来,赵春花也懒得再去多劝。 唉,古代人就是迂腐古板,自己不就脱了个外衫嘛,这里面还有好几层衣服呢,裹得紧紧的,根本啥也看不到,瞧把他给臊得。要是自己穿个现代泳妆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他还不分分钟喷血切腹? 想想那场面应该挺有意思的吧,赵春花竟不由自主的得意轻笑。 第十三章 落入悬崖 屋里有柴火烧着,很干燥也很舒服,没一会儿赵春花的衣服就都干了,她穿好衣服把头发重新盘了起来,见柴火还很旺,就想到了背篓里的马铃薯,便拿了好几个埋到了火星子里去。 这样烧马铃薯熟得快,而且不会糊,吃起来也很香。 这边,柳剑见外面的暴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就靠着洞口小憩了片刻。 忽然鼻间萦绕着一股不知名的香味,蓦地让他觉得腹中饥肠辘辘。 他睁开眼,四处张望着,发现那香味竟是从洞里面传来的。 那个……女人她在干什么? 心里正是狐疑,却见她已穿戴整齐的从里面朝自己走来。她手里拿着细细的木枝,木枝上面叉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远看有点像羊屎。 “喂,饿不饿?” 柳剑紧抿着薄唇,盯着她手中的东西直打量,也不说话。 赵春花蹲下来,将手中的马铃薯递了过去:“看在你没有赶我走的份上,这个算我请你的。” “这是什么?”柳剑闻着那香味就是从那“羊屎”上面传来的,心里略微嫌恶的同时,又充满了好奇。 “马铃薯,一种能吃的野生食物。我刚给它烤熟了,你把外皮剥了就能吃,味道很好的。” 说着,赵春花就将其中一个剥开,当着柳剑的面示范起怎么吃。可惜那小东西太烫,她刚用牙齿咬了一小口就烫得又吐了出来。 “哇,好烫好烫……” 她急得又跳又喊,咬着下唇,小脸难受得皱成一团。咋咋呼呼的,看过去好似那山中摔了屁股的毛猴。 柳剑将这有趣的一幕尽收眼底,想笑,却又只能忍住,憋得很是难受。 念及她是一片好心,便接过了她递给自己的食物,学着她的模样,将一个黑乎乎的马铃薯轻轻掰开,瞬间一股甜甜的清香在口鼻间溢散开来。 他没有赵春花那么心急,等着食物上的热气通通散去,他才放入嘴中。 让柳剑意外的是,这外表不怎么好看的野生物,吃起来味道竟然真的很不错。 又沙又糯,口感相当的好,而且还有属于它的独特香味。 柳剑一连吃了好几个,要不是不好意思开口,他或许会找她再多要一点。 赵春花吃饱以后,见雨也停了,便收拾着要下山。 看她要走,柳剑不放心道:“外面的雨才刚停,路上到处都是积水与泥泞,你现在下山很容易遇到危险。” “我会小心一点的,我弟还在家里等我呢。” 再不回去一会天就得黑,留小富贵一人在家她怎么放心?所以,无论如何她也要回去。 为了她弟,她不顾危险上山采药,为了她弟,她要冒着生命危险回去。 这个丫头,还真是重情重义。虽然是有点不知廉耻,但心地却不坏。 柳剑想了想,打算做件好人好事。 “我送你下山吧。” “为什么?”赵春花愕住了,前面这男人不是停讨厌自己的吗?怎么突然要送她下山了?好奇怪。 “没那么多为什么。你一弱女子下山,就等于白白送死!” 话毕,柳剑就背自己狩猎的弓,率先出了山洞口。 看着那对方那酷酷的背影,赵春花在后面捂嘴偷笑,随即背起背篓就跟上前去。 由于熟悉山路,再加上有一身功夫傍身,柳剑下山的速度很快,没多久就与赵春花拉开了很一段距离。 “小心,前面的山坡已经塌陷,路很滑,你慢点!” 柳剑走在前头,遇到险路时不时的会回头叮嘱几句。 “那个……你可不可以不要走那么快?我有些跟不上!” 赵春花背着草药篓子,拽着身边的野藤蔓,小心翼翼的顺着往下滑。身上被溅满了污泥的她,已经狼狈到了极点。 柳剑听着她的恳求之语,也不作回应。继续自己往前走,倒不是他冷酷绝情,而是现在已经快到山底,很容易碰到外面出行的村农。要是让大伙看到他与面前的小娘子一同从渺无人烟的山上下来,是会落人口舌的。 他一孤家寡人倒不觉有碍,可这小娘子就不同了。她还有大把青春好年华,若让她背上了不洁的污点,恐怕她的后半生都将过得举步维艰。 在以大局着想的情况下,柳剑自是不会乱了分寸。 “啊……救命呀……” 一声惨叫,霎时扰乱了柳剑的思绪。 他回张望,已不见赵春花的身影。却发现右后方悬崖塌陷的边缘处有些许碎石坠落。柳剑暗觉不妙,快步追了过去。 果不其然的看到赵春花已经掉到了崖下,若不是眼疾手快的抱住了边上的一棵绒花树,恐怕早已经跌在崖底粉身碎骨。 “壮士,英雄,大哥……救命,快救救我啊……” 被挂在半山腰上的赵春花完全被吓坏了,抱着手中的树杈子丝毫不敢有半点松懈。天啊,她可不想掉到这悬崖底下去,她才刚死一回,难道又要死第二回吗?不要…… 赵春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上面的柳剑呼救,可那人却一脸严肃的皱起了眉头。 自己才刚刚叮嘱过她,她却还这么不小心。更可笑的是,在这么危急的关头,她还能喊出这么多称呼自己的古怪名词,倒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你别紧张,抓紧树干不要松手。” 柳剑一边说,一边迅速解开腰间的绳子,在利索的打了一个结以后,他就准确的扔到了赵春花的眼前准备施救。 “抓住这根绳子,把它绑在了你的腰上。” 挂在树下的赵春花害怕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小脸只敢仰着往上看,两腿虚得不住打颤。看到柳剑把绳子扔下来了,她不得不单手抱树,腾空另一只手去将绳索握住。 将绳子握住后的赵春花心里踏实了些许,又按照柳剑说的,将头钻到绳索套出的那个结里,慢慢让它滑至腰际,最终贴腰紧收。 “绑结实了吗?” 柳剑惊心动魄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生怕她会有个失闪掉下去,以她这小身板,不得摔个粉身碎骨才怪。 第十四章 险象环生 赵春花扯了扯身上的绳索,确定万无一失这才朝上面的柳剑点头道:“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你现在把手慢慢松开!” “我……我……我怕……” “相信我!” 柳剑知道她很怕,换成任何一个人面对此情此景都不可能不怕,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小女子。 “可是……” 赵春花看着双目如炬的柳剑,笃定他是有足够的力量把自己拉上去。可是……她担心这个绳子能不能承受她的重量,因为上一世她就是买的绳子不够结实,才导致命归西天。有这个心里阴影在,她真的很难撒手。 “记住,你必须要把手松开。否则,你我都会危险,要想活着,你就必须听我说的做!” 男人的声音深沉又充满了贯彻力,在这山谷之中反复回荡,有说不出的魄力与严谨。 抱着树干的赵春花感觉自己已经有些脱力了,仔细一想,对方说的没错。她若再不撒手,留他一人在悬崖边上干使劲,稍有不慎,他恐怕会被外界的助力给带下去。 “那好吧,我数三个数,我就松手!” 没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她赵春花就再豁出去一次。如果这回的绳索又是让人偷工减料弄出来的劣质产品,那么算她认栽! “一!” “二!” 山上的柳剑看着身下的女子破釜沉舟的数着数,山风刮过她坚毅而清秀的脸庞,扬起了她那散落在肩畔的几缕青丝,她的眼神充满了视死如归。柳剑的黝黑的瞳孔也定格在了那一刹那。 “三!” 当赵春花把第三声数完,她几乎是咬牙放空了双手,犹如一只折翅的巨鹰,管不住的身子直线往下坠。 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她丝毫不敢眼睁。忽然,腰间勒紧,一道巨力将她猛的往上牵引,她像是乘坐在了急速电梯里,身子开始“涮涮——”往上升。此刻耳边除了风声,还有男人沉闷的呼吸声。 一个踉跄,她站立不稳,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扶住,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跌落在了柳剑的怀中。 她的脸,狠狠贴在了男人的胸膛口,对方那稳健有力的心跳声,好似有人刻意在她耳畔击鼓。 被拽上了吗? 赵春花恍若处在梦中,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竟然活着回来了。轻飘飘的两腿依然还发着虚,由于心中的恐惧还未消除,此刻她只能反射性的搂住柳剑的脖子像抓牢刚刚那棵树一样的不敢放手。生怕这一松,自己又会掉下去。 柳剑也是后怕不已,差一点,他就被赵春花下坠的力量给带下去了。此时此刻,浑身上下都被惊出了一层密布的细汗。 本来他想就此将赵春花推开,可又觉不妥。小娘子才刚有了安全感,怕是还没缓过劲儿来。 随着她急促的呼吸,柳剑能感觉到她香软的玉体正贴着他坚硬的胸膛上起下伏,鼻端透来的暗暗幽香更是令人有些心荡神摇。 “你没事吧?” 柳剑一边说,一边强行将八爪鱼似的赵春花从自己身上拉开,没有对方趴在他身上,他这才觉得喘气自如。 心有余悸的赵春花美眸还含着丝丝晶莹的泪花,良久,才凄苦一笑,淡定的摇摇头道:“没事了。” 放才发生的情景,真是让她感觉又重新投了一次胎,妈呀,太惊险了。好在眼前这个男人靠谱,不然都不知道会死得如何悲惨。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么不要命的人!” 柳剑怒瞪了她一眼,又黑着脸去帮她把背篓里洒落出来的药草重新拾回去。刚刚情况那么凶险,这小娘子也不肯放下她的背篓,要不是他力气够大,哪能将她把人和篓子里的东西一起拉上来? “没有这些东西,我和我弟弟会被饿死,所以我不能弃!” 赵春花表示也很无奈,自己不会种庄稼,又没什么一技之长,就靠上山采点药维持生计。如果没有了这些东西,她和富贵真的是活不下去。 柳剑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嘲讽的看了她一眼,就把那背篓背在了自己的身上,二话不说就牵着还系在赵春花腰间的那根绳索继续往山下走。 “喂喂,能不能把我解开了走,你这样拉着我很像在溜狗!” “小命重要还是尊严重要?”男人回头看她,表情冷肃。 赵春花回想起刚刚的险境,努努了嘴,最终没有说话。 转眼就到了山脚下,柳剑环顾四周无人,便放下了背上的篓子,顺便也解开了赵春花身上的绳索。 “你安全了!” 男人淡淡的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要往另一个方向离开。 赵春花忙道:“你不去我家坐坐吗?今天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着也得报答你一下吧。” 柳剑注视着她,不置可否的问了一句:“你就这么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赵春花纳闷的说:“这跟我的名声有什么关系?” 柳剑看她神情诚恳,水眸清湛,似有倾刻的动容,随即摇摇头,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喂……” “喂……” 赵春花在后面连喊几声对方也没应,反而像躲瘟疫似的跑得更快了。 搞什么鬼?走那么快,自己还想问他的名字呢。 难道长得帅的古人也有偶像包袱?这么急着甩开她,在害怕啥? 赵春花郁闷的回到家,就受到了小富贵一通责骂。 原来刚刚打雷下雨自己不在家,把小富贵吓坏了,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小富贵打着有伞把整个村落翻遍了也没有找到人。 “阿姐,你是不是又上山去了?” 看着赵春花满身泥巴和被树枝划破的荆裙,赵富贵立马就红了眼眶。 赵春花不愿让幼弟伤心,立马否认:“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上山呢?” “那你背篓里的药草是哪来的?” 赵富贵往那一指,赵春花瞬间有些答不上来。 “阿姐,你是不是不想要俺了?”刹时,赵富贵就哇哇的哭出了声。 赵春花连忙安慰:“怎么会?你胡说啥呢,你是我弟弟,我怎么会不要你?” “可你总是丢下我自己去冒险,呜呜……我担心你有一天会回不来!” “别哭了……富贵,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行,除非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上山了。” “呃……” 趁着她发愣的这会功夫,赵富贵哭得更凶了几分。 第十五章 改名 “行行行,我答应你再也不上山了,不去不去。”赵春花抱着赵富贵的脑瓜终归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是她的确不想再让弟弟担心,二是,这上山真的很危险。两次都差点让她命丧黄泉,要不是有好心人相救……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说到这个好心人,赵春花脑海里蓦地浮现出那张俊朗沉深的五官,以及那结实又健硕的完美躯干。他的手落在她的腰际,是那样粗粝而有力,心率的跳动,仿佛是世间最美的乐章。 如果不上山,以后应该很难再见到他了吧。 赵春花脸颊微微有些发烫,想到无法偿还那个人的恩情,她的心中不免有了丝丝遗憾。 得到了赵春花的保证,赵富贵这才止住了哭声,懂事的他看姐姐身上脏得不行,连忙回屋烧水给姐姐洗澡。 晚饭,赵春花给弟弟煮了马铃薯,小家伙吃得很开心。还说这野菜的味道比肉都好吃。果然,天底下还真没有哪个孩子能逃过土豆的美味。 或许是白天经历了太过凶险的事情,晚上赵春花并没有什么困意。便拉着小富贵坐在院子里一边看星星一边聊天。 “富贵,你说我们的爹娘为什么要给我们取这么难听的名字啊?” 一个春花,一个富贵,不让人吐槽都不行。什么狗屁名字,土里吧唧的,而且还雷人。在那些古代小说或电视剧里,像这样的名字一般都是炮灰,活不过两集那种。 “俺听阿娘说,你的名字是阿爹娶的。你的生辰是在开春的时候,阿爹看到你的第一眼说你就长得像花一样美,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 “那你呢?”赵春花接着问赵富贵,貌似这小家伙知道的东西比她还多。 “俺是阿娘取的,阿娘期盼俺长大了能荣华富贵一辈子,也就叫了这个名儿。” “荣华多好听啊,为什么非要叫富贵?”啧啧,赵荣华vs赵富贵,这意境差的不止一星半点。 “可能俺们的娘觉得“富贵”更顺口更能遂她的意一些吧,再说,这“荣华”一听就文绉绉的,像读书人的名,俺不喜欢。” 赵春花忍不住伸手弹了弹弟弟的脑袋瓜子:“咋就不喜欢呢?可比你现在的名字好多了。况且你以后也是要去读书的,这名字会更配你一点。” “读书?”小家伙怔愣了片刻,忙丧气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 “俺们是村里人,读什么书啊,阿姐,你别说笑了。” “我没说笑,阿姐以后一定要让你读书。所以将来你不能再叫赵富贵,阿姐要给你取名叫赵荣华。你说可好?” 小富贵一开始以为赵春花是开玩笑的,后来见阿姐眼神相当认真,不由急了:“阿姐,好端端的你给俺改什么名啊?还有,俺们村都没有私塾,俺去哪上学呀。” “村里没有,我就带你去城里。” “俺们又没钱,怎么可能去城里?” “没钱就去赚,从今以后,富贵是你的小名,你的大名叫荣华。阿姐也把春花改成锦绣,你我姐弟组合在一块儿便是锦绣荣华。你觉得好听吗?” “好听,不过……俺们这样做阿爹阿娘若泉下有知,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我虽然给我们改了名字,但这名字的寓意并没有改变。我们将来也一定会活成他们心中所期待的那样。” “真的吗?”小家伙仰起小脸,漆黑的瞳孔里盛满了憧憬。 “当然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赵锦绣又去了一趟市集。念及那些药草是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才采回来的,她没有轻易贱卖,而是货比三家,择价高者录取。 由于这批草药成色好,数量多,使得赵锦绣的收入比上次来足足多赚了两倍之多。 知道这钱来之不易,赵锦绣也不敢再乱花。买了些米面和粗粮,扯了几匹布,购了七八只鸡鸭崽,想着养大了杀给富贵补身体。 回家的途中路经一农户门前,赵锦绣正巧看到户主家的母狗带着三四只半大狗儿在周边的道路上来回觅食。可以看出,母狗在哺乳期间并没有得到良好的照顾,所以已经瘦成了皮毛骨。再看看身后的小狗,也是营养不良的冲着母狗嗷嗷要食。 赵锦绣忽然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忙叫停了驴车,拿了些米粮就直奔了户主的家里。 …… 到了牛山村,远远的就看到赵富贵站在田坡上等她。 赵锦绣一下驴车,赵富贵欢欢喜喜的上前去迎接,姐弟俩抗着从市集上买回来的东西,一路上有说有笑的,羡煞了周围的村农。 这赵家大妮子是出息啦,没两天就往镇里跑,这每次回来大包小包,看得就让人眼馋。本以为张氏这么撒手一去,春花和富贵俩姐弟免不了要过挨饿受冻的日子。不曾想,人家俩姐弟现在可是比谁都过得好。 村里的农妇向来长舌,爱说闲话。现又值秋收,大家聚在一起干干农活,关于赵锦绣今天从镇上回来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开了。 秦氏听到这个消息,有些坐不住,回去第一反应就是告诉她的婆婆王氏。 “什么?你说那贱蹄子又去了一趟镇里弄好东西?” 王老太婆嘴一瘪,眉眼两边的皱褶下垂得都快夹死一只苍蝇。即使如此,也难掩她眼中的凶光和算计。 秦氏心里充满了嫉妒,绘声绘色的装在老太婆跟前比划说:“可不是嘛,村里人都瞧见了。她从李老九的驴车上下来。背篓里装满了东西,手里提的麻袋也塞得鼓鼓,瞧着像是些粮食。” “呵,这个贱蹄子能耐呀,上哪弄的这些?” 秦氏摇摇头:“俺哪知道啊,不过俺听乡邻们传了不少闲话。” “咋说?” “这往好听的说她是在土里挖了金子,才能这么不掀眼皮的往家里添物什。往坏的说……她在城里定是认识了什么富户贵人,拿了别人的好处要去给人当小。” 王老太听罢,气得两眼眯紧:“怪不得俺就说这小蹄子怎么不肯答应崔屠夫的亲事,原来是在外面勾搭上了别人。这钱,俺们是一分没见着,反倒让她自个儿给吞进了肚。” “是啊,这妮子平常看着老实文静,没想到却是这么个有心计的主儿。” “哼,俺倒要看她这快活日子能过多久。” 第十六章 旺财 “婆婆,你说现在怎么办?那俩姐弟如今是吃香喝辣。你看你这亲孙儿,最近嚷着要吃面块,都瘦了好几圈儿。” 王老太太盯着桌上那剩下的几块粗糠粑粑,心里也生起了嫌恶之色,语气微冷道:“俺孙儿想吃好的,自然得让他吃。至少是不能让他过得比那俩孽种差。” 这边…… 小富贵看着阿姐买的米面和布匹,以及鸡鸭幼崽,简直高兴得合不拢嘴。 家里终于养牲口了,以后逢年过节就不用看别人家有肉吃而羡慕。 “阿姐,这口袋里装的是什么?好像会动耶。” 看到鸡鸭崽,小富贵恨不得现在就拆了麻袋看里面还有什么。谁知刚一伸手,就看到那麻袋里的东西动了一下,小富贵吓了一跳,急忙把手给缩了回去。 里面的东西看上去体积不小,若是活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真有些吓人。 “富贵你小心些,让阿姐把它弄出来。” 话毕,赵锦绣就顺着麻袋上的那两出气孔刻意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随着“嗷……”的一声怪叫,一毛乎乎,又黑不溜秋的东西就迅速从里面窜了出来。 由于怕生,小东西在出来之后立刻就钻到了旁边的草垛里,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睛,防备的盯着姐弟俩,时不时龇牙咧嘴的冲他们低吠。 “是小狗?” 小富贵忍不住高声惊呼。 “嗯,我们家的新成员,喜欢吗?” “喜欢。阿姐,你以前不是最怕狗狗的吗?怎么突然会给家里养狗了?”小富贵从小就想让阿娘给自己养只小狗玩,可因为阿姐胆子小的缘故,这个心愿一直没能实现。如今看到阿姐亲自带了只狗儿回来,这开心劲儿,自是不用说。 望着小脸红扑扑的小富贵,赵锦绣忍不住上前捏了一把,笑笑道:“以前是怕,但现在不怕了。最近家里遭了贼,我觉得养条狗在身边会比较安全些。” 这只小狗儿是她花了一斤面粉从农户主人那里换来的。它看似个头最小,但眼神却最为凶狠。可能因身子太过瘦弱的原因,总是被别的狗儿欺负,导致它的防范心很强,看谁都充满了敌意。 还有一点,这狗不喜叫唤,跟其它狗儿的虚张声势相比,它显得越发危险狠戾。 赵锦绣一路上喂了它好些吃食,也没喂熟,想来是要放在家里再养些时日。 “还是阿姐想得周到,不过它怎么看上去那么黑?” 赵锦绣瞧着小富贵话里有些嫌弃,但打趣道:“黑才耐脏。”住在农村山里,再白的狗儿往那地上滚上两圈,还不是一个样儿。 “也对,阿姐那俺给他起个名吧。” “好啊。” “它那么黑,俺们叫它小黑好不好?” 果然,赵锦绣就猜到会是这么个没有创意又没有想象力的名字。 看到赵锦绣嘴角在抽,小富贵脆生生的问:“怎么了?阿姐是不喜欢吗?” “富贵,我们不能因为它看着黑,就给它取这种名字。这小东西看起来很有自尊也很有灵性,要不我们给他取个“旺财”怎么样?” “汪汪……” 说到灵性,那只小黑狗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吠了两声。 赵锦绣瞬间咧嘴笑了起来:“咦,它这是同意了吗?” 小富贵也来劲的凑过去道:“好,就叫它旺财。阿姐,俺现在就想抱着旺财玩会。” “别急,它现在跟你不熟,你去抱它,它可能会咬你。” 他挠挠脑瓜,有些为难:“那怎么办?” “你得先喂它些吃的,再逗它玩会,它才会听你的。” “行。” 晚饭,赵锦绣煮了一锅粥,炒了一碟野菜,热了四张面饼。 这生活,若是放到现代,一定能评个低级贫困户,但对于牛山村来说,已是地地道道的小康生活。 四张饼,小富贵吃了两张,赵锦绣吃了一张,旺财吃一张。倒真是没把这狗儿当畜生养啊。 旺财在先前的主人家,别说吃饼了,连馊饭馊水都难得碰到,如今在新主人家尝到了这种火食,那真是欢喜得前蹦后跳,连碗都舔得干干净净。 夜里,姐弟俩用旧了的碎棉花给它布置了一个小窝,小东西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感激,摇着尾巴半天不肯进去。 小富贵蹲下腰,偿试着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细语的说:“旺财,你要听话哦,以后这就是你的家了,你好好的,我和阿姐一定不亏待你。” 小狗儿也不知听懂没听懂,歪着脑袋盯着他打量许久,忽然摇摇尾巴就跑到了自己的小窝里去。 赵锦绣看在眼里笑了笑,想着时辰已不早,使唤着小富贵也去洗漱休息。 第二天,吃过午饭,赵锦绣就从家里拿了些粗粮跑到隔壁几位农婶家去还情。 上次从她们那里讨了些菜种,虽说值不上几个钱,但农家人就是把这些小东西看得重,若长时间不还,总归要落人闲话。 农妇们收了她送来的粮,个个乐得合不上嘴。心说这妮子还真是大方,几颗蔬菜种,换那么一小袋口粮,谁都觉得很值当。 这一高兴了大家都拉着她不让走,非要在院子里闹闹磕。 这说来说去围绕的主题就是她家怎么突然就发达了,如今这光景都快赶上城里的富户了。 赵锦绣知道村里人没啥心眼,但却喜欢胡猜瞎想。索性也不瞒着,直接告诉她们自己上了山,靠挖草药赚了些钱。 农妇们听了嘴上夸她能干有本事,可心里却没有一个相信的。 且不说这丫头能不能真的辨认药草,就算她能,可这上山是说上就上的? 都说山上经常有老虎和黑熊出没,毒蛇毒蝎随处可见。而且山路十分险阻,稍有不慎,就会掉落悬崖。 没有真本事的人往那地儿赶?简直就是自找死路。 村里除了那位姓的“柳”猎户,估计是没人敢往上面凑。 这妮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有几斤几两,她们能不知道?如今撒这种谎来哄她们,她们也就笑笑不揭穿。 第十七章 福山的好意 赵锦绣见聊天的气氛越来越古怪,便找借口溜回了家。路上不巧碰到了赵小宝,也就是她亲叔叔赵二石和秦氏的儿子。 赵小宝很心虚,以为赵锦绣没有看到自己,悄悄跑到一棵大槐树后面躲着,随即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殊不知那贼兮兮的模样真是让人恨不得揪出来揍一顿。 赵锦绣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背过身,冷然一笑,啥也没说就走了。 家里,小富贵也不知上哪抓了几只小河蟹,扔在旺财的面前一门心思想让它吃。 旺财嗅了嗅,又用爪子扒了几下,便没有兴趣的走了。 小富贵气馁无比,奶声奶气的对着赵锦绣抱怨:“阿姐,旺财怎么不吃俺抓的螃蟹?” “傻瓜,你的螃蟹又硬又没肉,旺财当然不会喜欢。” “那俺岂不是白抓了?” 为了讨好旺财,他可是费尽了心思。谁知道吃力不讨好,他的苦心全白费。 赵锦绣见弟弟很是难过,便上前安慰道:“没关系,它不吃,给咱们家鸡崽吃。” “这蟹的壳那么硬,俺们家的小鸡能啄得碎吗?” “你用石头把蟹壳捣碎不就行了?” “阿姐说得对。” 开窍后的小富贵立马按照赵锦绣说的,用石头捣碎了蟹壳,然后拌了些野菜叶子,往地上一扔,鸡崽儿们迅速就围了过来,啄得那叫一个欢。 “姐,你看,它们吃得真香。” “行啦,别逗它们玩了,回屋帮姐烧火做饭。” “嗯。” 姐弟俩刚一回屋,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喊。 “春花妹妹,你在家吗?” 是个男的,声音有些耳熟。在哪听过,一时又想不起来。 “富贵,你去看看是谁。” 听到长姐的吩咐,小富贵撒丫子就跑了出去。过了片刻,他又跑了回来。 “阿姐,是福山哥来了。” 福山?难道是上次见过面的陈福山? 赵锦绣思忖着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了陈福山。他站在她家的院子里,手里提着个编织篮,打扮得相当斯文。 一身灰蓝色土布长衫配黑面白底布鞋,跟庄稼地里那些穿短褐,褙子的男人大不一样。 再加上他皮肤白,人高,穿这身儿,更是显得有气质。 “福山哥,你咋来了?” 赵春花笑着上前,显然很意外。 陈福山看到从屋里出来的赵锦绣,脸上划过一抹涩然,不好意思的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鞋面看:“最近饭馆里的生意平淡,也没啥客人,我就跟掌柜的告了几天假,回来看看我娘。想到春花妹妹上次帮了我大忙,所以顺便来道声谢。” 话落,陈福山就提着篮子走到了赵锦绣姐弟跟前:“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几块腊肉还有些香肠你们拿着吧。” 腊肉,香肠?小富贵好久没吃到了,想起阿娘在时煮腊肉的场景,一时馋得眼睛发直。 “福山哥,你太客气啦。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小时候经常摘野果儿给我吃,这份恩情我都记得呢。” “是吗?原来你还记得呀。”陈福山红了红脸,略是意外,他本就生得有些女相,这脸一红,倒跟个小姑娘似的。 “当然。”赵锦绣点点头,清丽的秀颜堆满了笑意。十六岁的面容,自是又美又纯净。 陈福山看得心肝子砰砰乱跳,忙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春花妹妹,我也是才知道你娘去了不久,家里又没个顶梁柱,和富贵的日子过得甚是艰难。这些东西你就收着吧,我心里也会好过些。” “福山哥,真的用不着。邻里之间,大家靠的就是互相帮衬。以后摸不准我还有事要求你呢。” 本来上次的事情赵锦绣也就是举手之劳,揭穿个骗子而已,没费啥力气。再说,她跟陈福山又是乡里乡亲。为这么点小事收人家几块肉和香肠,的确很不好。 陈福山见赵锦绣不肯收,又看了看她的弟弟小富贵。冲他笑了笑:“富贵,你想吃香肠吗?” 小富贵才八岁,哪懂隐藏自己的心思,想到往日里连过年也难以吃到的美味香肠,忙不迭的点点头说:“想……” “那你替你姐收着。” 小富贵不敢,犹豫的看了一眼篮子里的东西,又看向赵锦绣。 “福山哥让你拿着就拿着,这是你们应得的。”说罢,陈福山就强行把手里的东西塞给了小富贵。随后又拍拍小家伙乌黑的脑瓜:“富贵,拿回屋去放好。” “嗯,谢谢福山哥!” 小富贵脸上布满欢喜,提着篮子里的肉和香肠就往屋里跑。 “富贵……” 赵锦绣本想阻止,陈福山却从中打断:“春花妹妹,你看你和你弟都瘦成什么样了,就该多吃点肉补补,尤其是他,还在长个儿呢。” 说起弟弟这身高和个头,还真是件让赵锦绣忧心不已的事。 都八岁多了,比起同龄的孩子,硬生生的比人矮了一个头不说,这单薄瘦小的身子骨,将来到了哪里都是遭人欺负的份。 “福山哥,那就多谢你的一片好意。你看我们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你还这么客气,真的挺不好意思。” 赵锦绣说完客气的话,便让陈福山到屋里去坐,本想烧点热水给他喝,却发现家里的水缸空了。 她不得不让弟弟来招呼客人,自己提着桶出去打水。 这打水是赵锦绣家最费力的一件事,家里的后院虽然有一口井,但几年前却突然不渗水了,导致她们一家每次要到村东口的老石桥下打水吃。 老石桥离他们家倒也不远,就两三百来米的样子。寻常走个路也就三五分钟,可打水却是个吃力活,家里没个男丁,富贵又是孩子,赵锦绣不得不亲力为之。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折腾个十来分钟。 “春花,你等等……” “福山哥,你在屋里歇一会儿,我打了水就给你烧茶。” “我去帮你打吧!” 刚刚在屋里的陈福山听到富贵说赵锦绣出去打水了,转眼就跟了过来。 想到为了自己她要这么辛苦,陈福山心里莫明有些心疼。暗道,这娇小的身段,哪适合做这些? 第十八章 他的热情 “不用……福山哥,你是客人,我可不能让你干这种事情。”赵锦绣被陈福山今天的热情弄得怪不好意思,这又送肉又打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欠了她什么天大的恩情。 “春花妹妹,你一个女儿家打水多吃力呀。我来吧,我有的是力气,在俺家里,缸子里的水都是由我来打。” “这……” “没关系,你去找点引火的柴,我很快就把水给你打回来。” 陈福山一边说,一边夺过赵锦绣手里的水桶就往河边去,也不给她再做思考的决定。 赵锦绣没有办法,只能依了他。不然以自己这体力,不知何时才能把水打回来。 陈福山也是个实心眼子的人,打水并不是只打一桶,而是一口气给赵锦绣家的水缸装满,这才肯停下歇息。 赵锦绣把烧好了茶水端过去,看到陈福山累得满头是汗,便给了他一张帕子。 “福山哥,你擦擦汗吧,今天实在是麻烦你了。” “没关系。” 陈福山满心欢喜的接过赵锦绣递去的手帕,往额上轻轻一抹,热汗被擦掉的同时,鼻端也嗅到了帕子上传来的幽幽清香。 这味道跟春花妹子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瞬间,他有些心猿意马,看着赵锦绣的目光也变得十分迷离。 “福山哥?” “嗯?” 察觉到自己失神的陈福山陡地回过神,神色尴尬的将视线挪开,表情略微的不自在。 “今天留在我家吃饭可好,我顺便把你送来的腊肉香肠起一煮了,你也跟着尝个鲜?” 陈福山摇摇头,神色惋惜道:“不了不了,我家今天来了很多亲戚,我娘已经做好饭了,估摸着正等着我回去吃呢。” 其实,他倒是想留下来尝尝赵锦绣的手艺,只不过家里的确来了客人。每次他从镇上回来,他娘都会把姑仗和表婶子他们一家叫过来吃饭。倒不是阿娘喜欢热闹,无非是想听几句亲戚们之间的溜须讼赞之语。 陈福山是个孝子,并不觉得自己在镇里寻了个差事有多了不起,不过为了顺着他娘,倒也是件没法的事儿。 “这样啊,那……等下次吧。” 人家有事,赵锦绣也不好留,只能释然的笑笑。 “行,下次我再来看你。” 陈福山讪然一笑,有些舍不得的往外走。两眼盯着赵锦绣也不看路,要不是一声狗吠吓了他一跳,恐怕他就要踢到前面的门槛摔个大跟斗。 “春花妹妹,你家咋养上狗了?” 走到门外的陈福山不免心有余悸的问了一句。来了她家半天,自己竟然都没发现她家养了畜生,这小东西也真邪门,不露脸也不出声,藏在暗处谁都不知道它有啥动机。万一被咬上一口,恐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嗯……有个狗儿看家,比较踏实。” “它叫旺财,福山哥,你看它是不是很可爱?”小富贵说罢,抱着旺财要往外拖,旺财就像个不愿见客的大姑娘,黑不溜秋的脸上写满了不愿意。 陈福山看在眼里,尴尬一笑,心说,这狗长得凶巴巴的,又不爱出声,哪里就可爱了,可怕还差不多。 送走陈福山,赵锦绣就回屋继续做饭。 平常不爱进厨房的赵富贵,今天竟主动围在锅灶前忙前忙后不肯走。 “富贵,是不是想阿姐给你煮腊肉吃?”他那点小心思,赵锦绣一眼就看穿了。 小富贵也没有不承认,腆着脸点头:“阿姐,俺已经一年都没有吃过腊肉了,俺想闻闻那个味儿。” 啧啧,一年没有吃过。比起自己小时候在农村过的生活还要苦啊。 心酸,真的是挺心酸的。 “行,阿姐今天就给你煮肉吃,让你吃个够好不好?” “谢谢阿姐,阿姐最好啦。” 赵锦绣瞧他那高兴的样子,立马给这小馋鬼扔了一白眼:“少贫,给我架火。” “是!” 腊肉的香,不仅勾得小富贵肚子里的馋虫打转,连旺财那不爱理人的家伙也都趴在厨房的柴火堆上不肯走。 待肉上桌,家里这一大一小外加一狗,就迅速将桌子包围。 腊肉和土豆炖了一锅,这味道,简直就成了赵富贵童年里一道最美好的回忆。当然,还有旺财。 “吃吧!” 赵锦绣给弟弟夹了许多肉,看到他现在发育不良的样子,就特别难受。 “阿姐也吃。” 姐弟俩吃得正欢,却听得桌下传来旺财“嗷嗷……”的低吠,以及它不安份的来回打转儿。 光顾着自己吃,竟忘了还有这个小东西的存在。 “阿姐,我想给旺财一块肉可以吗?” 知道腊肉很珍贵,村里人自己吃肉都不够,所以从来都不会拿肉喂畜生。因此,在做这个事之前,小富贵自然得询问一下姐姐的意见。哪怕姐姐很惯他,他也得清楚此事的可行性。 “随便你。” 听罢阿姐这么豁达的回应,小富贵高兴坏了,夹起一块肉就要往地上扔。 “等等……”肉还没扔出去,他就受到了赵锦绣的阻止。 “怎么了阿姐?”难道阿姐要反悔? “呜~~~~~”眼看肉都到了嘴边,却迟迟没有扔下来,旺财有些生气,凶凶的盯着赵锦绣,扒拉着两前爪想跳上来桌来抢。 “富贵,你没发现这家伙脾气挺不好的吗?现在是你收服它的时候,要让它明白,肉不是那么容易吃到的,必须得听话。” 原来阿姐是为了这个才阻挠他呀,小富贵松了口气,不解的问:“那我要怎么做?” “让他趴下,听话。” “趴下!” “嗷呜……”旺财眼里只有肉,别的都看不见。心里火急火燎,就在那里低叫唤。 “阿姐,它不听。”小富贵有些失望。 “那就让它听话了再给吃的。”以前赵锦绣是养过宠物的,训狗还是很有一套。这狗嘛,最不能惯,必须要让他知道你是主人,它要对你忠诚才行。这旺财看上去非常有灵性,应该一学就会。 果然,一开始这家伙怎么教也不理,甚至还用龇牙的表情来恐吓小富贵。后来,赵锦绣一拍桌子它就怂得不行。 第十九章 狗中天才 “嗷”了一声就乖乖趴下,老实巴交的蹲在那里动也不动。小富贵见它可怜,忙把肉给递了过去。吃了肉的它,知道了肉的美妙,又眼巴巴的摇着尾巴跑过来。 “趴下,躺着,打滚儿……” 为了吃肉,赵锦绣训示了一遍的动作,旺财竟然全学会了。妈耶,真是狗中天才啊。 接下来的日子,这二人一狗的相处模式日渐融洽。 赵锦绣知道自己买到了一条有灵性的好狗,这旺财也清楚自己跟了一位能吃上肉的好主人。彼此心里都很庆幸,也很欢喜。 下午,赵富贵被同村的孩子叫出去疯,赵锦绣发现家里的水缸子空了,虽然不想动,但还是得去打水。没办法,不打水晚上就没饭吃。突然好想自己能有特异功能,给家里变出一个自来水的水龙头,这样就不用再为吃水而发愁了。 石桥下面,河水清凉透彻,鱼儿随处可见。它们成群结队的聚在一起,时而钻到石头缝里,时而顺着溪流向下。要不是个头都太小,着实不够让人塞牙缝,否则赵锦绣早就得打它们的主意了。 把水打入桶中的赵锦绣也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解开了发绳与木簪给自己洗了个头。这里洗头,就不用回家浪费多余的水,也够省时省力的。 等太阳西移,她的头发也差不多已经半干,垂在脑后显得十分的柔软飘逸。也不知是原主呵护得好,还是天生如此,赵锦绣的头发特别乌黑漂亮,又直又长,远看就像一匹上好的锦缎。 简单的把头发梳理了一下,想到时辰已不早,赵锦绣提着水桶就往家走。 半路忽然听到有狗叫,声音是既尖锐又凶悍,赵锦绣吓了一跳,狗叫声好像是从自己家传来的。莫非…… 似猜到了什么的赵锦绣立马加紧了脚步往家里赶,走到家门前正好看到旺财站在院子里,它的表情很凶很恶,一直对着西南方向叫。直到赵锦绣喊了一声它的名字,它才摇着尾巴来迎接她。 赵锦绣没有心思理会旺财,放下桶就去查看情况。她家的门是紧闭着的,但窗却开着。显然,有人偷偷爬了她家的窗,而且还把窗户给弄坏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贼人是谁了,赵锦绣气得低声啐骂了声,马上进屋检查家里的财物。 还好,家里没丢什么东西,粮食都还在。自己藏起来的百来文钱也没少。 她松了口气,发现旺财还在前后脚的跟着她,黑啾啾的眼睛盯着自己一眨也不眨,似有邀功的意思。 赵锦绣蹲身来,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好样的,没白给你吃肉。” 听出了赵锦绣是在夸奖自己,旺财再次摆动着尾巴,身子欢快的躺在地上打滚。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陡地响起了秦氏的咒骂以及孩童的哭闹声。 “赵春花,你个死妮子,快给俺滚出来。” “真是无法无天,敢在家里养畜生咬人,不要命了。” 听着外面的叫骂,赵锦绣冷笑着走了出去。旺财害怕主人受到欺负,迅速冲到了她的前面。 刚被咬过的赵二宝哭得是泪眼婆娑,眼看旺财又出来了,吓得直哆嗦,一个劲的往王氏的怀里钻。 呵,好大阵势。 赵二石一家都过来了,还附带了不少周围过来助威的乡邻。 大家事不关己的围在赵锦绣家的院子前,抱着以往的心态淡定的看着热闹。上次这妮子为了把自家的田地要回去,伙同亲弟弟在村长面前演了一出好戏,弄得赵二石一家尴尬得下不了台。今天冤家路窄,又是这叔侄俩家起了矛盾。不过这回占理的是赵二石家,因为他的儿子今天无辜被赵春花家的狗咬了,也不知道那丫头这回要怎么回应。 “小贱蹄子,你总算出来了,看看你家那死畜生干的好事,都把俺儿子咬成啥样了?” 当着这么多人,秦氏也管不得赵锦绣还是她的亲侄女,说话十分的难听。毕竟她最宝贝的儿子被狗咬了,她能不心疼能不撒泼吗? 不仅是秦氏生气,王老太太也怄得老脸发紫。当即掀开自己孙儿的裤管就对着众人讨起了公道:“乡亲们你们看看,这妮子的心是有多狠,养的畜生有多凶。都快把俺家小宝咬瘸了,俺家就这么一个小祖宗,要是真瘸了那该怎么办哟。” 这裤管被掀开那一瞬,村民们都被吓了一跳。 只见赵二宝那白嫩肥胖的小腿肚上,赫然出现了几个不小的血洞,也不知有多深,然现在不住往外淌血,一眼望去,格外触目惊心。 “哟,咬得还真够狠的呀。” “可不是嘛,看着都疼。” “这春花家啥时候养的狗?俺就住在她家隔壁竟然啥也不知道。平常也没听见叫唤声,真是奇了怪了。” “你瞧,那明明就是条刚刚长成的奶狗儿,这下起嘴来倒是爽利。再大点还得了?一口下去不得叼人一块肉?” 众人越说越是心惊,生怕赵锦绣家的旺财长大了会危害四方,纷纷开始了斥责的言论。 “各位,大家不要害怕。我家的狗儿我心里有数。它断然不会胡乱咬人,更不会主动去伤人。” 赵锦绣为了让大伙相信自己,当即就把旺财从地上抱了起来。不喜与人亲近的旺财似乎不愿赵锦绣把它当成展示品一样的呈现在大伙的眼前,挣扎想要从她怀里逃走。可在接收到赵锦绣严厉的眼神警告后,旺财一下就安静了,紧紧趴在她的胸口,脑袋微微一缩,怂得就像一只吃胖了的老鼠。 “大家看到了吗?它是不是很听话?” 看到旺财如此柔顺乖巧的一面,乡邻们不由傻了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秦氏却往前跳了两步,指着赵锦绣的鼻子再次破口大骂:“俺呸,你家的畜生要是不胡乱咬人,那俺家的小宝怎么会受伤?伤口大伙也看到了,是多么的严重。你这个贱妮子,俺告诉,今天你要不陪俺小宝五两银子做汤药费,你就甭想好过。” 五两银子? 第二十章 吃哑巴亏 这秦氏一家也太黑了吧,普通农户一年下来的庄稼收成也卖不到这个钱,她是咋想的? 就算是狮子大开口也得看人呀,这姐弟二人没了爹又死了娘,上哪去弄这个钱给她。况且,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说人家也是他们的亲侄辈,这不是要把人家往死里逼? 赵小宝腿上的伤虽说很吓人,但能跑能走,说明只是伤到了皮肉,随便在家养几天就能好。 秦氏这么要钱,也不怕张氏的鬼魂半夜敲门找她算账? 就在所有人都对赵二石一家感到不齿的时候,赵锦绣却放下怀里的旺财轻蔑的笑了:“想要钱?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嘿,你这贱蹄子,你家的狗咬了俺小宝,还有理了不成?” “对,没错,我家的狗是咬了你儿子,那又如何?” 护孙心切的王老太婆看到一脸理直气壮的赵锦绣愤得不行,立马就抢了自己媳妇秦氏的话:“赔钱,不然俺们就把村长叫过来,按照牛山村的规矩,自然有收拾你的办法。” 赵锦绣一不做二不休的摊摊手,秀丽的容颜充满傲然的看着王氏道:“没问题啊,等村长老人家来了我真想好好跟他说说,如今这社会到底怎么了。这小毛贼见主人不在家,竟然翻别人窗户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谁知偷鸡不成最后反被狗咬,咬了之后还到主人家门前来索要巨额赔偿。乡亲们,你们说搞笑不搞笑?” 虽没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赵锦绣说的贼是谁。 秦氏的脸立马挂不住了,臊得慌的怒问:“说谁呢?你这贱蹄子到底在诬赖谁是贼?” “你既然有脸问,那我就说个明白。我家的狗不咬别人,偏偏咬了你儿子,这是为啥?因为他图谋不轨呀。” 被说中心事的赵小宝羞红了脸,不敢去看大众那揣测的眼神,把头缩在王氏的怀里选择逃避。 身为他姐姐的赵春琴也觉得丢人,早就知道自己弟弟手脚不干净,劝了他好几次,他也不听。现在好了,弄得村里人都知道他是贼,连累自己名声也不好。 “你胡说,俺儿子怎么就图谋不轨了?你在胡诌。” “我胡诌?那你倒是说你儿子为什么上我家来,而且还是选在家里没人的时候?” 秦氏眼咕噜一转,撒谎信手拈来:“他……他是来找富贵玩的,谁知道你们家里没人。” “就算是来找我弟弟,咋不走正门,要爬窗户?” “你咋就知道俺家小宝爬的是窗户?”秦氏想抵赖。 赵锦绣转过身,面无表情指着自己家破了的那一扇窗户道:“你自己看,就是因为他被我家的狗撵急了,所以弄坏了窗户。” 秦氏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顿地无从反驳,回头怒冲冲的看了王氏怀里的赵小宝一眼。似在怨他太不争气,竟然露出了马脚。 “哼……谁知道这窗户是不是俺孙子弄破的,说不定你故意要嫁祸给俺家小宝。你冤枉俺家小宝是贼,惦记了你家的物什,俺老太婆就得多句嘴了。你娘能把你和你弟弟带大,完全是靠着村里的乡亲还有俺们一家救济过来的,你家那点家底,怕是翻过来也找不出二斗米吧。俺孙子能稀罕你家的啥呀?”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王氏的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的确是很有道理。 不过乡邻们仔细一琢磨,又发现不太对劲。 以前赵锦绣家的确很穷,穷得连老鼠都不会光顾。可最近明显就不一样,张氏在时小富贵是天天捡村里人剩下的衣服穿。然,在前不久,小富贵穿得才叫个体面啊,一身上下,从头到尾,全是新的。那一套行头下来,少说也得花百来文钱。村里面孩子,不是谁都能穿得起的。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去找小富贵玩过的村娃都说他们家天天有炖肉的香味儿,闻起来可馋人了。 再者,前几天赵锦绣从镇上回来,那背篓背的,手里提的,是被不少人亲眼看见,稍微眼尖的人就能猜到里面装着好东西。王氏如今说她家没“货”,恐怕难以服众。 “咳咳……俺在这里想说句实在话。赵家这俩孩子是我们亲眼看着苦大的。人家姐俩好不容易过两天红火日子,这乡里乡亲的心里羡慕也不奇怪,但至少得摆正自己的心态。个人没那本事就得老老实实的,当久了那梁上君子,迟早是要吃牢房。” 说这话的是贺氏,三十出头,中等身材。按辈份赵锦绣得喊她一声姨。这人之所以会出来替赵锦绣说话,完全是那天赵锦绣送去的粗粮起了作用。 贺氏的话起了个头,其他人倒也纷纷响应。 “没错,上次俺就看到春花在追二石家的小宝,说他偷东西。俺当时还不信,没想到这回被人抓了个正着。” “哎哟喂,都说这人心隔肚皮呀,你们看看,亲叔叔还偷起了亲侄女家的物什,丢人。” “赵大河也真是倒霉,死得早不说,还摊了这么个亲兄弟,简直比那豺狼还要坏。” 看着这突然一头倒的局面,赵锦绣顿时有些懵。她还没反击那死老太婆呢,大伙怎么都在帮她说话?看来,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乡亲们,你们咋说话呢?俺儿子不是贼。俺儿子没有偷东西。” 秦氏面对众人投来的怪异眼神,心慌得在原地转来转去,企图想要找个解释的机会,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王氏也没想到大伙会这样,表情十分不好看:“各位,你们千万不要被那贱丫头片子蛊惑了,她就是在胡说八道。” 任秦氏和王氏怎么说,乡亲们都不信。对着赵小宝不停指指点点,眼里全是鄙夷。 赵春琴一姑娘家,哪受得了这样的耻辱,上前拽了拽赵二石的袖子,欲哭无泪道:“爹,你快站出来说句话啊。” 赵二石性子虽说懦弱,但如今看到家人被乡邻说得这么难听,也不得不厚着脸皮站出来。他不敢对旁人发难,只好准矛头对准自己的亲侄女:“春花,你快告诉大伙,小宝不是贼。他可是你亲堂弟,你若不出面澄清,会毁了他一生的。” 第二十一章 修窗 “毁他的不是我,是你们。没听说过吗?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你……”赵二石一脸菜色,气得差点站不稳。 “贱蹄子,你等着瞧。” 王氏一把拽住哭哭啼啼的赵小宝,咬牙切齿的转身对赵二石和秦氏他们夫妇说道:“俺们走。” “这就走了?不行,得把村长请过来再说。” 赵锦绣抢先一步拦住他们的去路,面对那家人各自呈现出的丑陋表情,她没有半点害怕。当着村里这么多人的面儿,又是他们有错在先,难不成还敢动手? “死丫头,你够了!你家的狗咬伤了俺家的小宝,俺们没找你要汤药费你还想怎么样?” 秦氏真想把她一把撕碎,可是……她做不到。 “我家的窗户被你儿子弄坏了,你们打算就这样拍拍屁股走?” “赵春花!” 听到秦氏的咆哮,赵锦绣用手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随即发出比她还高的声音吼了过去:“喊什么喊,要不是看在我们还有点沾亲带故的份上,我现在就把你儿子告到县衙去。做了贼还要汤药费,看看县老爷答不答让我赔。” 说到衙门老爷,秦氏和王氏都蔫了。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但再刁他们也是个民,能刁得过官不成? 赵小宝还那么小,如真被送到衙门打官司,无论是输是赢将来的名声都不会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秦氏真是后悔死了。早知这丫头如此难对付,她就不该暗中指示赵小宝来干这事儿。 王氏毕竟活得岁数长,见的风浪也多,她没有像秦氏那么慌。当即就朝自己儿子使了个眼色:“二石,你先留下来。” 赵二石纳闷的应了声,不知王氏要干什么。 王氏气息不稳的往那一指,一双浑浊的老眸瞬间憔悴苍老不少:“修好了再回来。” 赵二石:“……” 这么做无疑就是承认了赵小宝是贼,可他们又能怎么样?若不按照赵锦绣的话去做,真被告到了衙门一切就晚了。王氏能做的就是打掉牙齿和血吞。 窗户再按原来的位置装回去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赵二石离开时什么也没说,看着赵锦绣的目光却相当陌生,陌生得就像二人从来就没认识过一样。 赵锦绣也懒得放心上,这二叔一家除了春琴好一点,其他的都里外不是人。赵锦绣巴不得跟他们没有关系,如今闹到这个地步,也没啥好悔。 走到外边,摆弄了一下窗户,挺结实的,以后应该不容易坏了。 “阿姐……” 赵锦绣回头就看到了赵富贵,他在外玩了一天,衣服上沾满了泥巴,脸上的汗水把头发都打湿了不少。 “还舍得回来。” 赵锦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生怕他在外面回来晚了会出什么事。 “阿姐,俺听说赵小宝今天又上俺们家来偷东西了是吗?” 在说起这事的时候,赵富贵心中真是又恨又愧疚。赵小宝几次来家里偷东西,都是因为他贪玩不在家。也正是因为他偷了家里的粮食,才害得阿姐上次冒险进山。这些粮食可都是阿姐拿命换的,他竟不知道好好看守,心里特别难过。 赵锦绣看出了赵富贵心里所想,不愿让他有心里负担,忙捏了捏他的脸宽慰他说:“嗯,不过还好,有旺财在,什么都没偷到,腿上还被咬了几个血窟窿。” 赵富贵听得乐坏了,立马就冲回屋里去找旺财的身影。 “旺财真厉害,阿姐,以后俺哪也不去了,天天在家陪着旺财玩儿!” “嗷嗷……”屋里的旺财被人扰了瞌睡,有点不高兴的叫了起来。 “阿姐你看,旺财他竟然不稀罕俺。” “我跟你说,他脾气怪着呢。”经过这几天相处,赵锦绣已经发现了这小东西的性子,它就是个腹黑又傲娇的货,一点也不好拿捏。 “肯定是肚子饿了才这样。” 小富贵一口咬定的说,但赵锦绣是知道,肯定是他饿了,不好明说,故意嫁祸给旺财。 “行行,阿姐马上做饭去。” 自打赵小宝被旺财咬过后,赵锦绣的家里也就再也没丢过东西。 白天她会去附近林子里挖些竹笋和菌菇回来,晚上就在院子里给自家种的那些菠菜除草抓虫。 小富贵也不愿再往外跑,整日就留在家里看护赵锦绣养的那些鸡鸭崽子,顺便逗着旺财玩儿。 姐弟二人的日子倒也是平淡朴实。 可秦氏一家却不这样,那次的事情过后,赵小宝就成了牛山村人人唾弃的小毛贼。 只要一看到赵小宝的身影,隔壁的乡民就心照不宣的紧闭房门,拉上窗户,生怕他会跑到他们家里偷走一针一线。 更甚者会严厉叮嘱自家孩子不能跟赵小宝搅合在一起,哪怕玩一玩也不行。 声声指责赵小宝是个贼,长大了就是盗。这样一个品行败坏无德又无能的人,万一带坏了自家的后代该咋办?为了杜绝后患,他们不得不严格监管。 一时间诺大的牛山村竟没有赵小宝的可去之处,曾经跟他一起要好的那些伙伴都不再理他。大家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怪异与讽刺,背后的指指点点就像是箭锋一样的刺伤着他。他变得害怕出门,害怕外人的眼神,只有日日把自己关在家中哭闹。 姐姐赵春琴也很不好过,因为弟弟的缘故,她被闺中好几个姐妹瞧不起。昨天去翠婶家,翠婶虽然还是像从前那样客气,但眼神却大大不同了。不知她是不是也因弟弟的事情而瞧轻她,这样的一来,那她跟福山哥是不是再无可能? 想到这里,赵春琴就伤心得眼泪直掉。回屋瞥见办了错事的弟弟还被祖母像小祖宗一样供着,好吃好喝伺候。赵春琴就气不打一出来,指着赵小宝的鼻子就骂:“你就是个祸害。” 赵小宝在外面受了气还要被自家姐姐辱骂,拉着祖母王氏就开始闹,说家里人容不下他,他要出去流浪,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王氏害怕这宝贝孙儿真的会走了不回来,心中恼火,找不到旁人泄火,就把那不争气的孙女拿出来骂。 第二十二章 谣言害人 说什么她胳膊往外拐,伙着别人一起欺负自家人。又说她小时候跟赵春花走得太近,身上染了晦气,以后不会有福之类的…… 秦氏从外面干了活回来听到自家婆婆在骂她的女儿,便问怎么回事,王氏一翻添油加醋,说得秦氏心里也气。 如今家中这么不安宁,怪来怪去就怪赵春花。若不是她,赵小宝就不会被村里的人孤立,赵春琴也不会让人瞧轻。 气归气,秦氏和王氏一家也不敢公然对赵春花做出啥不利的事情。但背地里却到处去损赵春花的名声。 在那个封建落后的小村庄里,要毁掉一个女人最快和最毒的方法就是污蔑她的名声。 于是秦氏和王氏在外逢人就说赵春花很不检点,在外经常勾搭野男人,要不是有野男人撑腰,她和她弟弟早该饿死了。 还说赵春花现在已经有了野男人的骨肉,只是现在看不出来,再过几个月便会显怀。 牛山村里的人大抵是知道这王氏和秦氏的嘴脸与德性,更晓得这叔侄两家近日来所产生的矛盾。因此,也没几人会相信她俩说的鬼话,只当她们是在背后有意编排人家小姑娘。 然而,风言风语传得很快,却总有那么一个人相信了。那人就是——崔屠夫。 早晨的太阳才刚冒出头,湿润的轻风刮过脸颊,真是别样的舒适惬意。 赵锦绣背着一背篓脏衣服,手里提着木桶就去了石桥边的溪流处。 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刚把背篓里的衣物拿出来浸水打湿,突然就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咦?这么早除了她赵锦绣难道还有别人来洗衣服? 当然,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大家撞上了也没啥好奇怪。 只不过牛山村里的人有个忌讳,村民从来不会在清晨洗衣服。因为清晨的水比较寒凉,衣服乃是穿在人身上的贴身之物,长期被这寒凉之水浸泡,容易使人邪气入体,从而患上大病。 这在赵锦绣看来,就是迷信。因此,她是牛山村里,第一个不忌讳这种事情的人。 如今难不成还有一个跟她一样不信邪的? 赵锦绣好奇的想要回头看,殊不知一双大手,忽然就将她的口鼻掩住。那手宽大粗糙,带着浓重的汗液与酒气味道,简直让人闻之欲呕。 “唔……唔……” 赵锦绣瞪大眼睛,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想要打掉对方那双大手,可那人力气大得出奇,强行拖着她就往前边那片玉米地去了。 “唔……” 暗觉不妙的赵锦绣怎么也挣不脱,男人架着她就像老鹰叼了只鸡那般简单。她在反抗无力的情况下,只能伸出十指在男人身上乱挠。 终于,她被那个男人拖到了玉米地的深处,男人身上倒处都是赵锦绣用指甲刮出来的血痕,在痛得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他粗臂一挥,没有半点温柔的将赵锦绣娇小的身子甩在了旁边的玉米杆子上。 她躺在那里,吃痛的惊呼一声,抬头,正好迎上了那个男人通红而凶恶的双眼。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赵锦绣头一次这么惊慌,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四十多岁,满脸的胡须,脸上横肉增生。因饮了酒的缘故,他浑身酒气,双眸红得就像染了血似的可怕。对方赤着半边胳膊,穿了条黑色的灯笼长裤子,脚下的步子虚浮不稳的朝她一步一步走来。 “呵呵,臭丫头,连老子你都不认识了?” 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表情既是猥琐,又是恶心。 赵锦绣拼命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记忆,忽地娇躯一颤。 “你是崔屠夫?”没错,是有这么一个人,一直藏在原主的记忆深处,带着无边的恐惧与嫌恶。 “嘿,亏你还记着老子。看来外面的小白脸还没彻底把你的魂勾走。” “你什么意思?” 赵锦绣看着这带有七分醉意的中年男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寻思着找机会逃离。 “什么意思?你心里能不清楚?当初你以死相逼,拒了老子的求亲。还到处说老子生得难看,脾气不好,年纪大配不上你。本以为你是个什么冰清玉洁的货,谁曾想你倒是比谁都会装。不跟老子好,却暗地里怀了其他野男人的种,好你个淫荡无耻的小贱货。” 崔屠夫越说越气愤,伸手就要朝赵锦绣扑过去。 好在赵锦绣早有防范,立马就侧身躲开了,见崔屠夫扑了个空,她连忙出口质问:“没错,当初我是想不开寻过短见,但我绝对没有在外说一些对你名声不好的话。还有,我如今仍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什么野男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崔屠夫狡诈的三角眼立马浮现出了一抹不轨之色:“没关系,让老子给你检查检查就知道你是不是大姑娘了。” 赵锦绣见情况不妙,扒开玉米杆子就往前面跑。催屠夫看着那娇艳欲滴的身段,淫笑两声当即就穷追过去。 “小娘子你跑不掉的,老子早晚都得成为你的男人。” 随着“嘶啦……”一声,赵锦绣被追上来的崔屠夫撕坏了裙袂。 跑得太快,脚底打滑,一个趔趄,她狠狠栽在了地上。 崔屠夫趁机围上前来,崔屠夫像恶狼般的盯着身下的她,目光贪婪得意道:“还跑吗?嘿嘿,娘子你是跑不过为夫的。” 赵锦绣此刻真想骂句却你奶奶个腿儿,谁特么是你这丑八怪的娘子,见鬼去吧。就这模样,简直就是豁子喝汤——无耻下流。 心里是这般骂,但理智却告诉她要审时度势。如今局势是敌强她弱,如果她还要与对方硬碰硬,那么最后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崔屠夫,你把我劫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要强了我不成?”赵锦绣躺在地上揉着自己扭了腿踝,故做平静的问。 “正是。明明你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凭啥还嫌弃老子?老子虽然年纪比你大,但给你二叔家的彩礼是别人的好几番。” 说起这事儿,崔屠夫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二十三章 用计逃脱 “彩礼一事暂不说,就说你现在,我一个大姑娘要是被你强来毁了清白,待我告到了衙门去,你可是要吃牢饭的。” “清白?一个怀了别人野种的贱货还要清白?就算告到衙门老子也不怕,因为你肚里的孩子又不是老子的。” “你瞎说什么东西?我肚里哪来的孩子?” 赵锦绣皱起秀眉把身子缩成一团,愤怒的盯着崔屠夫以示清白。 对方却是不屑的冷哼:“少在老子面前装,你的亲二婶秦氏可啥都跟俺说了,你在背地里偷男人养你弟弟。妈的,那小白脸到底有多好,能比得上老子吗?” “……” 赵锦绣一阵懵,随后才理清原来又是秦氏搞的鬼。 这家人还真是烂透了的葡萄——一肚子坏水。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 崔屠夫把脸凑上前,臭烘烘的嘴巴离她就在咫尺。 要换她以往的爆脾气,早就一巴掌扇上去了。可现在她不敢激怒对方,否则只会让事情愈演愈烈。 “那个崔……崔屠夫,其实从一开始我也不是想拒你的亲,只是被逼无奈啊。” 赵锦绣把脸扭到一边,似尽量在避开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两手在周围来回划拉,握住一碗口大的碎石悄悄藏于身后。 “你少tm骗老子。” “我真没骗你,当初你想想看,我娘刚死,我弟又那么年幼,我若嫁给了你,谁来养我弟弟?那他不得饿死呀!” 赵锦绣双眸盈泪,说得情真意切,一时间把崔屠夫看得有些懵。 “呸,当初你只要嫁给了老子,还怕老子不供养你弟弟?” “那时候我咋知道你会愿意?你把我成亲的彩礼都给了二叔一家,他们薄情寡义,只拿钱,不办事。我害怕你跟他们是一伙的,娶了我就会抛弃我弟不管,所以……”说到这里,赵锦绣不由泫然欲泣。她本就生得娇美柔弱,再这么情绪化的一哭,还真像是委屈受尽的可怜人。 崔屠夫看得心中动摇,脑子也清醒了不少道:“这么说来,你是为了你弟才不同意嫁给俺的?” “是啊,要早知你是个良善人,我也不会冒死拒绝。” “你现在后悔了吗?” “自然是后悔的。” 崔屠夫心中一阵快意,看到赵锦绣抹泪的样子那么美,那么娇,心中不由再次起了色意:“那俺就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 “机会?” “没错,亲老子一口。”崔屠夫说罢,就一把抱住赵锦绣。嗅着小姑娘身上的香,只觉浑身欲望膨胀。 赵锦绣看着男人凑过来的臭嘴巴,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胡子,恶心得很想吐,却又要拼命忍着。 “怎么?不愿意?还是说你都是在骗老子?”见她迟迟没有行动,崔屠夫怒了,想要强来。 赵锦绣慌忙掩口浅笑:“哪的话呀,你让人家亲,能不能先把眼睛给闭上。人家是姑娘家,是要知羞的。” 崔屠夫一听,觉得有道理,立马就把两只眼闭上,迫不及待的催促:“那你快点,想死俺了。” “行……这就来!” 趁着对方闭眼的那阵功夫,赵锦绣握起石头的手就猛的砸在了崔屠夫的脑门上。 那家伙先是身子一僵,两眼陡然圆瞪开来,接着就往地上一躺,最后再也不省人事。 赵锦绣吓得不轻,此刻也不管对方是暂时晕迷还是没了气儿,顾不得局面拔腿就跑。 小富贵正在院子里清理鸡鸭崽的粪便,忽然看到姐姐赵锦绣从外面惊慌失措的跑回来,神色十分狼狈,担心出事的他连忙放下手里的铲子追了过去。 “阿姐……阿姐……” 赵锦绣脸色苍白,喘气未定的盯着远处,半晌都未曾回过神来。 “阿姐,你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吗?”赵富贵往外探了探脑袋,发现也没有人追上来,不知阿姐是因为何故惊成这样。 “富贵,我没事……” 赵锦绣双眸失神的摇了摇头,假装冷静。 “阿姐,你的手为什么在抖?” “没有,阿姐只是有些冷罢了。” 赵富贵连忙将姐姐的手握住,放在嘴边不停的吹气:“阿弟帮你暖暖,你别害怕,富贵会一直陪着你。” 瞧阿姐的样子,一定是被人欺负了,她之所以不告诉自己,肯定是觉得自己太小,也帮不了她。 有了小富贵的宽慰,赵锦绣心中的慌乱瞬间被驱散不少。她本不是这么脆弱胆小的,只不过刚才那一幕实在过于惊险恐怖。到现在她也不知崔屠夫是死是活,如果对方死了,那她便是要背上一条人命。这不仅是要受到律法的惩戒,还要受良心的谴责。 “富贵……阿姐现在需要你去做件事情。” 看到阿姐那凝重无比的神色,小富贵隐约能够猜到事情的重要性,忙道:“阿姐你要富贵去做什么事情啊?” “你现在去高二爷家走一趟,就说刚刚你看到有一头野猪闯到了他家石桥沟里的玉米地,让他快拿锄头去赶,去晚了地里的庄稼就得让那畜生糟蹋光。” 小富贵聪明,知道阿姐让他这样做必有她的道理。于是也没问原因,直接就奔去了高二爷的家。 庄稼人一辈子与庄稼打交道,把粮食看得比命还重要。一听说野猪要祸害自己的庄稼,高二爷当即就叫上了全家人,拿着锄头镰刀等各种奇葩武器去了自家的玉米地,要让他们逮到了那头野猪,非得扒了它的皮,吃了它的肉。 赵锦绣担心崔屠夫会死,却又不敢自己回去看,只能借住别人的力量去查探情况。 期盼着自己没有失手杀人,以免连累了富贵这可怜孩子。 富贵去了很久才回来,赵锦绣一问才知富贵也跟着高二爷家的人同去捉野猪了。最终野猪没有抓到,却发现了喝醉酒的崔屠夫。 崔屠夫也不知发了什么疯,满脑门是血的躺在高二爷的玉米地里,被人叫醒时还晕乎乎的嚷着要喝酒。 高二爷看着自己辛苦种出的庄稼被那醉了酒的崔屠夫糟蹋得惨不忍睹,气得脸都青了。当场让人用水把那家伙泼醒,闹着要让他去见村长。崔屠夫害怕事情闹大,一番苦苦祈求,最终赔了高二爷家五十文钱才放他走。 第二十四章 心中打算 听罢事情经过,赵锦绣“吁——”的长舒了口气。那紧压在胸口的大石,也在倾刻消失。 姓崔的那家伙没死,老天保佑,她终于不用背负一条人命了。 “阿姐,你为什么说崔屠夫是野猪?” “啊?” “你让我去通知高二爷的时候,不是说有野猪在糟蹋他家的地吗?怎么他们发现的却是崔屠夫?”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你也知道,崔屠夫皮肤黑,毛发浓,生得又壮实,远看还真像一头猪。” “哦,也对。”小富贵天真的点点头,倒算是被赵锦绣忽悠了过去。后来又不断的感叹,为什么崔屠夫不是真正的野猪呢,如果是,那么它被高二爷捉到了,自己还能分几斤野猪肉吃。 赵锦绣无暇顾及小富贵的碎碎念,想到自己背去的衣物还在石桥的河边,心里不免着起了急来。 为防再次发生意外,她只能把富贵叫着一起壮胆,姐弟二人同时到了她先前洗衣服的地方,发现衣服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衣服洗完,已是下午。 晚饭,赵锦绣随便炒了个素菜,烧了个汤。 二人一狗围在桌前,各自沉默无比的吃着饭。 “阿姐,今天的菜好咸啊!” 小富贵并不是挑嘴的人,也从不会嫌弃阿姐做的东西难吃。但今晚……阿姐的菜的确太咸了。 “咸吗?”赵锦绣夹了一小点青菜放入口中,很快就吐了出来,的确很咸,而且咸得发苦。 “没事,我喝汤算了。” 小富贵不吃菜了,给自己舀了勺汤喝。 “咦……这汤怎么一点味道也没有?” 赵锦绣面带窘色的回应说:“可能阿姐忘了放盐。” “阿姐,你到底咋了?” 自从阿姐今天打外面慌慌张张的跑回来,她就一直不太对劲。 “我……还好。”赵锦绣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心里总是慌得很。想到崔屠夫今天对她做的事情,她整个人都不是很踏实。 “阿姐,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诉阿弟好吗?阿弟已经长大了,可以为你分忧的。” 小富贵眼里的担忧看得赵锦绣很心疼,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真的没事,阿姐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还用得着你担心?” “可我看你今天从外面回来裙子都是破的,你就跟俺说吧,是不是有人欺负你?阿弟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小富贵虽小,但一直知道自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保护姐姐,是他最大的心愿。 “没想到这都让你发现了,原来你这么细心。”赵锦绣苦涩一笑,他也不想瞒着富贵今天所发生的事。只不过他还那么小,告诉了他又能如何?万一小家伙冲动了,最终吃亏的也会是他自己。 “阿姐……” “别胡思乱想了,吃饭吧。菜咸,你就放在汤里泡一会儿,菜就不会咸了,汤也会变得有味道。” 赵富贵:“……” 夜里,赵锦绣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崔屠夫那张凶恶又色欲熏心的脸,以及他身上散发的恶心气味。 家里除了富贵这个小孩子,就她一柔弱女辈。她好怕自己一闭眼,崔屠夫就会偷偷出现在她的面前,像白日那般,将她强行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行那不轨的事情。 终于,熬到了天亮。随着一声鸡叫,赵锦绣这才闭上了沉重的眼皮。 很快她又被恶梦惊醒,梦里崔屠夫把她关在了一间小黑屋,然后强迫她脱衣服。外面时不时传来了秦氏和王氏得意的笑声,那声音带着嘲讽与恶毒,简直比午夜的鬼叫还要吓人。 赵锦绣从床上坐起来,摸摸后背全是汗,粘得人很不舒服。她起身想换件衣裳,却发现自己很虚弱。 该死,昨天受了惊吓,晚上又整宿没睡,现在骨头都是软的。 怎么办,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如今,她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想到秦氏和王氏坏心眼,以及崔屠夫那种无耻下流之辈,她发现自己现在完全是身处险境之中。时时被周围的豺狼虎豹所监视,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做为一个现代女性,她并不缺乏聪慧和勇气,但唯独缺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张氏在时,还可以成为他和弟弟的保护伞,虽然这保护伞在她看来也不是很牢靠,但聊胜于无。如今张氏一走,就她一女流之辈,再带个八岁的弟弟,不被有心人盯着才怪。 在这个法律浅薄的落后小村庄里,其实最不缺的就是像张氏那样的泼妇,以及崔屠夫那种鲁莽无赖之人。 他们看似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实则一点也不好对付。就像那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保不齐哪天会突然咬你一口。 思及此处,赵锦绣突然在脑海里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她得找个男人。 没错,人之本性就是欺软怕硬,像秦氏和崔屠夫这些恶人,更是如此。 如果自己能找个唬得住他们的男人,那以后他们定不敢再欺负自己。 可是像这样的男人自己要去哪找?首先,她不要求这个男人有多帅,有多有钱,但一定要个子高大,身材健硕,一看就是别人惹不起的那种。 其次,这个男人得善良有担当。最最最最重要就是,他要有过硬的本事。 想到这些条件的时候,赵锦绣的脑中不由自主的闪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高大挺拔,身材结实颀长。模样更是生得英俊不凡。犹记得那日他将自己从崖边救上来搂住她腰时的情景,心中没由来的阵阵发热。耳畔仿佛仍能听到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以及那性感诱人的喘息声。 是他……对,就是他,只有他才符合她的所有条件。甚至,还有所超越。 “阿姐……阿姐?” “阿姐你起了吗?” 以前这个时候,阿姐都已经开始做早饭了。可现在她屋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赵富贵心里担心,便在外面敲门小声询问。 赵锦绣立马收起脸上的娇羞,慌忙朝外回应:“富贵,阿姐起了,马上就去做饭。” 第二十五章 打听消息 赵锦绣拖着软绵绵的身子,有气无力的穿鞋下地。越想越觉得要有个男人在身边才行,不至于连生病了都找不到人照顾。 “阿姐,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躺一会吧,俺来做饭给你吃。” “不用,你去剁些野菜叶喂鸡,顺便把鸡窝子收拾干净就行。” “好。” 赵锦绣揉着眉心去了厨房,再次想起那日洞中邂逅,心里不免有些发甜。那个男人的脸就似有魔力一般,想久了身体上出现的那些不适感,竟全然消失不见。 早上的食物一向比较清淡,一般是稀饭下咸菜干,外加几张面饼。 “阿姐,你怎么不吃呀?” 小富贵坐上桌一口气就吃了两张饼,满满的一碗稀饭也随之见了底。却发现阿姐一直未动筷子,就杵着在哪发呆。 赵锦绣的确没有什么胃口,从昨天到现在心里可谓填满了心事。 “富贵,阿姐不急吃。想跟你问个人。” “阿姐要问谁?”村里的人阿姐不都认得么,怎么还要找自己问? “你不是说我去挖药的那牛喇嘛山没人敢去吗?可我去了两次都碰到了一个打猎的年轻人,他长得又高又大,身上背着一把弓箭。样子挺威风的,你知道这个人吗?” 小富贵瞬间两眼放起光道:“阿姐,你说的难道是柳猎户?他可是俺们村里的奇人啊。” 一听弟弟认识,赵锦绣陡地就来了劲儿。先前还懊恼没问对方名字找不着人,如今富贵知道,那么有关他的一切应该很快就能了解清楚。 “富贵,你跟阿姐说说,他哪奇了?” “俺也是听柱子说的,他说柳猎户特别厉害,会武功,能以一打百。早年在黄杏村赶跑过土匪和山贼,搬到我们牛山村以后打死过老虎,还射杀过黑熊,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说起这人,小家伙眼里全是崇拜与兴奋,就好像刚刚的那些事情是他亲眼所见一般。 不过这也让赵锦绣感到欣慰,至少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真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柱子不会骗人。因为他的爷爷是村长,这些都是村长亲口讲给他听的,然后他再给俺讲。” “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啊?” “那是因为柳猎户住的地方偏,成天又在牛喇嘛山上晃悠,寻常人很难见到。俺和柱子也就偷偷躲到他家的土泥巴坡后面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正面都没瞧着。阿姐,你竟然连见他两次,也太幸运了吧。” 赵锦绣笑笑道:“这有什么,不就见个面嘛,没啥大不了。”嘴上说没啥,心里还是有点小窃喜。 “阿姐,你可不可以跟俺说说,这柳猎户长什么样啊?会不会很凶?” “不会啊,长得嘛……跟我们家富贵一样讨人喜欢。” 赵富贵被说得有些害羞,埋头又啃了张饼道:“阿姐,你就拿俺逗趣。” “没有没有呢,快吃吧,吃了再跟阿姐讲一点有关柳猎户的事情。” …… 下午,赵锦绣按照小富贵说的祥细路线,很顺利就找到了柳剑的住所。 他住在一座小青山下面,盖的是三间并连的竹屋,屋子旁边有一条清澈的河流,庭院前种满了三三两两的柚子树。通过脚下那曲折蜿蜒的小路,正好能够走到他家的门前。 这家伙住得还真偏,那么大的牛山村,偏偏要选在这里生根落脚,不仅路不好走,地势也很不平。天一黑,孤寂冷清得就好像全世间只剩下这一户人家。 由此也可以看出,他性格比较自我与孤僻,不太爱与旁人相处。若让他敞开心扉的来接受一个人,恐怕会有点难度。 赵锦绣在认真分析的同的时,不知不觉就到了柳剑的家门口。 她站在院坝里张望了片刻,发现男人的院子除了堆了些干柴木,收拾倒是十分干净。不像自己家,养了鸡鸭崽和狗狗,到哪都能闻到一股牲口的粪便味儿。 咦,门怎么是虚掩着的?难道屋里有人? 想到脑海里那张刚毅俊朗的面庞,赵锦绣瞬间有些紧张,伸手,刚要把门推开,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而严厉的声音。 “你在干嘛?” 赵锦绣吓得忙把手给缩了回去,憋红了脸将身子转过去,顿时看到柳猎户正牵着匹马站在院子外边。离自己也不过五十来米的距离。 “那个,我……”看到对方那张阴阴沉沉的脸,赵锦绣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不免变得结巴。 “是你?” 柳剑一眼就认出了赵锦绣,这不是那个胆大妄为的小娘子吗?自己一连在牛喇嘛山碰到过她两次,两次都给他留下了惊人的印象。 “嗯,原来你今天没有上山呀?”赵锦绣看他脸色缓和了不少,似乎没把自己当贼往坏里想,一时间内心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老白最近憋得慌,我便带他出晃了晃。” 柳剑趁着说话的功夫,就把手里的马儿牵到了不远处的马厩旁,顺道抓起筐里的嫩草,就往那马儿的嘴里喂。 “老白?” 赵锦绣刚喊出这个名字,就听得那吃草的马儿忽然朝自己这边打了一个响嚏,眼神幽怨无比的朝她瞥了过来。 “不会就是这匹马吧?” 柳剑神色怜爱的摸了摸“老白”长长的鬃毛,头也没回的应了声:“没错,就是它。” “哦。” 赵锦绣恍然大悟,老白?既然能给这马取名字,说明他与这马感情很深厚。想到这里,赵锦绣不由仔细朝那匹正在吃草的白马观察起来。 那马腰背滚圆,四肢粗壮,头面平直而偏长。双耳短,骨骼非凡,蹄质坚硬,肌腱和韧带都发育得非常良好,一看就是千里挑一的优质战马。 可惜的是,这马现如今已是老态十足,不用想也知是上了年纪。 嘴里的牙齿已经所剩不多,颈环和腹部的白发也掉得稀稀拉拉,看得不由令人心生感慨。 “你还没说你来我家所谓何事?” 柳剑生疏冷漠的问话让赵锦绣收回了神思。 “你别误会,我也没有歹意,就是想着你上次的救命之恩,想来看看。” 男人回过头,正好将她略显慌张又生涩为难的模样瞧入眼底。这小娘子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待嫁的好年纪,成天却为了养活弟弟而干一些傻事儿。想起那日她落入山崖,明明都快没了小命,但还要保住背篓里的东西,为的就是不让弟弟挨饿。脑海里依稀浮现出她那日视死如归时的清丽模样,水眸里透出的坚毅与逞强,完全不输天底下任何男儿。 第二十六章 蛋炒饭 刹时,柳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触动,原本要说出口的冷硬之语,也在千转百绕之下变了味儿:“我很好,上次的事你也不用挂怀。我相信,换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置之不顾。” “可那个人偏偏就是你。” 赵锦绣两眼晶亮的看着柳剑,秀丽的脸上荡漾着醉人的浅笑,浅浅的梨涡就像那绽放在春风里的艳丽花朵,别样璀璨夺目。 柳剑看得一怔,对赵锦绣刚刚所说的话也感到无比茫然。这一瞬,他不知自己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头顶的阳光有些刺眼,就如她的眼睛,让人不敢看得太久。 “你快回去吧。” 柳剑不自然的把脸撇开,干涩的说完这句话,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老白身上,喂他吃草,给他顺毛。 “时辰还早,我不急。反正我都来了,想着也没什么可以报答你的,要不我给你做顿饭?” “不……” 柳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赵锦绣就提着裙罢飞一般的跑到了他家的厨房。这使得他举在半空中的手,久久没能放下。 赵锦绣刚进厨房就惊呆了,心说自己是进到了屠宰场吗?一屋子挂满了烟熏的肉干,几乎什么动物都有。 这么多肉,是要吃到啥时候? 况且这家伙只懂得吃肉吗?家里连颗青菜也没有。锅盖揭开,就半大锅冷饭在里面。 由此可见,这个男人平常对自己的吃食非常敷衍,懒得烧饭,一煮就煮一大锅,上顿吃不完下顿接着吃。 啧啧,这便是单身汉的悲哀。 想着他用干冷的米饭拌肉干吃的场景,赵锦绣就觉得自己的胃部十分难受。随即走到门口,对着正在喂马的柳剑喊了起来:“你家有鸡蛋吗?” 这些冷饭虽然又硬又干,吃了不太容易消化,但倒掉也比较可惜。想想用来做鸡蛋炒饭是最合适了。 听到喊声的柳剑怔愣了片刻,随即木讷的回应一句:“没。” 赵锦绣失落的收回目光,也是,他家都没有养鸡,哪来的鸡蛋。 “有斑鸠蛋,你看行吗?” 柳剑也不知自己咋了,在赵锦绣眼神黯下去的那一瞬间,心里莫明觉得有些不甘心。看到那个小娘子如此不高兴,总觉得自己像做错了什么,恨不得立马收回补救。因此,他才想到了前几天从山上端下来的那窝斑鸠蛋,赶忙就问出了声。 赵锦绣目光一喜,点点头:“行也,只要是蛋就可以。” 柳剑犹豫着说:“就在厨房搁碗右边的第二个竹编篮里,你找找。” “好。” 赵锦绣按照柳剑说的,先找到了搁碗的地方,再往里瞧,很快就发现了他说的斑鸠蛋。 把它通通端了出来,有六七个的样子,比鸡蛋小不了多少。 赵锦绣想着他一个男人饭量大,就拿了三个出来。砸碎,用碗搅均,然后烧火,切了些生姜蒜瓣。 等锅炒辣,再用勺子浇了些猪油下去,热度够了,就将姜蒜放下去梭油,接着将碗里搅碎的蛋倒入锅中。 一时间,芬香四溢,那味儿随着烟囱,直接往外窜。 “老白”嗅着这股味道,似乎并不满足于嘴里的嫩草,仰长了脖子直往厨房方向看。 柳剑也是有些恍惚,好香,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种蛋香加米饭香了。一时间腹中饥饿来袭,陡地发出了“咕咕……”的声音。 “恩人,吃饭了。” 耳畔,传来了小娘子那俏皮又清脆的声音,柳剑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起身,放下给老白挠痒的木刷,沉默的去了后院溪流处洗手。 赵锦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说,这男人对匹马都如此呵护体贴,想来对人更不会差到哪去。 自己选中他,定然不会后悔。 柳剑从外面洗手进来,就看到赵锦绣已经把米饭盛上桌了。 很大一盘,足够他平日吃上两顿了。 那米饭和斑鸠蛋炒在一起,颗粒金黄而唯美,看上去就很有食欲。 “你怎么弄得这么快?” 柳剑觉得时间才过一会儿,她就把饭烧好了,暗觉奇怪。 “嗯,蛋炒饭本来就只是几分钟的事情。用的都是你锅里的冷饭,很方便。” 本来她还想给他煮块熏肉吃的,可一想到有些费时间,再加上光炒熏肉也不会好吃,没有什么笋片和蒜苗做配菜,吃起来实在腻人,想想也便作罢。 “要坐下来一起吃吗?” 柳剑看到她只在桌上摆了一副碗筷,觉得挺不好意思。费了好大勇气才问了这么一句,但一想到小娘和自己孤男寡女,这样共处一室用餐,似乎又很于理不合。刹时,内心的纠结,就全呈现在了脸上。 “不了,我回家跟我弟一起吃。他还等着我做饭呢。” 赵锦绣可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她早就看出了柳剑的不情愿,只是碍于面子才问了自己那么一句。这个男人早在之间总说她不在乎名声啥的,想来也是个思想古板,较为迂腐的家伙。自己现在主动追求他已经有所犯讳,更是不能太过心急。俗话说,欲速则不达。她得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听到了赵锦绣的拒绝,柳剑的神色明显放松了不少。 “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了。” “嗯,那我先走了。” 赵锦绣冲他挥挥手,微笑着转身离去。 “等等……” 柳剑回到屋中,将挂在墙上的熏肉取了几块,目光凛然的走到她的跟前:“拿着吧,屋里太多,反正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些给你……”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弟拿回去。” “谢谢恩人。” 赵锦绣欢喜的接过柳剑手里的熏肉,水嫩如青葱的手指却有意无意的刮过男人的手背,柳剑的身子顿时一阵发烫,瞬间把手收了回去。他沉沉的转过头,回屋吃饭。 赵锦绣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再次冲他感激的笑笑,便往归去的走了。 看着她消失的身影,柳剑皱着眉头扒了一口饭。 米饭的味道咸淡适宜,入口爽滑,竟然有说不出来的好吃。 几个斑鸠蛋,一锅冷米饭,柳剑怎么也想不到她能做出这样好吃的味道来。 连带着又扒了几口,真是越吃越香。很快,一大盘米饭,就所剩无几,直至一颗不剩。 放下手中的筷子,他在回味无穷的同时,竟觉有一丝幸福的味道。原来,美食真的可以让人心情变好。 第二十七章 河蝎子 晚饭…… 赵富贵吃着碗里的青笋炒熏肉,甭提有多高兴。 上次福山哥送给他们家的香肠腊肉才吃完,现在又有熏肉,他感觉他们家过得比地主还好。这一个月吃的肉,简直比他以往吃肉的次数加起来还多。 “阿姐,这些熏肉你是从哪来的呀?” “别人送的。”赵锦绣吃着饭,见旺财一个劲眼巴巴的盯着桌上的肉,连忙也给它夹了一块。弟弟爱吃肉,旺财也爱吃肉,家里的开销真的是挺大。 旺财得到了肉,立马摇着尾巴含在嘴里吃,没一会儿就狼吞虎咽下了肚,仰着下巴又想要。 “旺财,今天你已经吃了五六块肉了,得吃米饭。” 赵锦绣不再给旺财夹肉,而是把白米饭挪到了它的面前。 旺财似听懂了她的意思,垂头丧气的低吠两声,老老实实的吃起了米饭。 “阿姐,下午俺看你一直不在家,你去哪了?” 赵锦绣现在还不想让富贵知道自己的想法,况且他那么小,也不懂这些。就没有说出实情,随意捏了个谎。 待晚饭吃完,赵锦绣就收拾起桌上的碗筷,匆匆拿到厨房去洗。 回来的时候看到小富贵还在逗旺财玩,便催促他去洗脚睡觉,同时也把旺财往自己的小窝里赶。 赶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往自己脚下爬,黑乎乎的,看得也不是很清楚。拿着手里的煤油灯一照,发现是一只巨大无比的蝎子,赵锦绣吓得尖叫一声,立马往屋里跑。 “阿姐,你咋啦?” 小富贵听到赵锦绣的惨叫声,追了过来,小脸挂满了胆忧。 “蝎子,是蝎子,富贵你别去。小心被蜇,有毒的。” 赵富贵走到旺财的窝边看了看,冲着屋里吓坏的阿姐鬼头鬼脑的笑笑:“阿姐,你别怕。这是河蝎子,不咬人。就是喜欢用钳子夹人。” 说罢,赵富贵就用两根干柴把那东西从地上夹起,要往外面扔。 赵锦绣听到弟弟说不咬人,又提着灯过来仔细看。果真,富贵手里的那东西的确不是蝎子,只是酷似蝎子的小龙虾。自己会认错,一是因为没看清楚,二是觉得自家屋里怎么会冒出小龙虾这种水生产物。 “富贵,这东西是从哪来的?”赵锦绣被突然吓到,仍有些心有余悸。 “这是白天我和铁牛一起去扇子坡后面的水沟里抓的,拿回来是要给旺财当玩具。” “……” 赵锦绣一阵无言。心说自己这弟弟还真是有闲情逸致,每天不是抓鱼就是抓蟹,今天到好,抓了只小龙虾回来。 “阿姐,你还怕害怕吗?阿弟都把那河蝎子扔远了。” 见赵锦绣在那里发呆不说话,小富贵以为她吓得不轻,蓦地自责得很。 这可是小龙虾啊,怎么就被叫成了河蝎子?只因长得像蝎子,又生在水里的缘故吗? 说起这小龙虾,赵锦绣能想的就是麻辣,蒜泥,油焖……夏日炎炎的夜晚,来到广场中央,一打啤酒,一锅龙虾,三五知己,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富贵错了,以后再也不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吓你了,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小富贵拉着她的衣袖,不停的摇来摇去,眼里全是慌张与害怕。 “嘿,瞧你紧张的样儿,阿姐哪是那么胆小的人?你告诉阿姐,你说的那个水沟里,这种东西多不多?” 面对忽然变了个样的赵锦绣,小富贵有些懵,想了想才猛的点头:“多,可多了。多得连周围的庄稼地都给这家伙给祸祸了。” “那行,明天阿姐跟你一起去抓它们。” “啊?” “好,现在去睡觉。” 小富贵嘀咕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心里百思不得其解。这阿姐真是一会一个样,刚刚还见到河蝎子还怕得要死,转眼又要去捉它,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第二天吃过早饭,赵锦绣就准备好了线团跟篓子,非让弟弟带着她去抓小龙虾。富贵拗不过她,就叫上了隔壁的铁牛。铁牛是青木叔的儿子,就比自己大一岁,两人关系一直都不错,以前还拜过把子。 就这样,三人悠哉悠哉的走到了扇子坡后面,绕过长长的田坎,很快就到了那条大水沟。 沟里积满了黄泥和杂草,但水质还算清澈,也没啥过份的污染。 平常小富贵他们抓虾都是靠着黄泥里的洞往下掏,就能把那打洞的家伙给拽出来,这样捉虾比较费时又费力,同时还把身上弄得很脏很脏。 所以,在来的路上,赵锦绣刻意让铁牛和富贵去田里摸了些螺丝。 那些螺丝有婴儿拳头大水,用石头砸开,里面的肉又肥又嫩。再用提前准备好的丝绳将肉缠上,慢慢放到水沟里,没一会就有龙虾上钩了。 “阿姐,你看,这河蝎子被我钓上来了耶!” 小富贵第一次用螺丝肉钓到小龙虾,兴奋得直叫唤。 赵锦绣连忙把篓子递到小富贵的身边,大声叮嘱道:“快,把它抓到篓子里。” “春花姐姐,俺这里也钓起来了一只。”铁牛看到小富贵钓到了河蝎子,心里不太服气,一拉绳索,不由得也将一只体形庞大颜色鲜红的河蝎子拉到了岸上去。内心在被欢快填满的同时,更不忘找赵锦绣炫耀。 赵锦绣赶忙把篓子又递到铁牛的跟前,神情激动道:“来来,装好啦,别让它们跑掉。” 这里的小龙虾的确是又多又壮,而且很蠢,一块螺丝肉可以引得三四只小龙虾同时上钩。 想想在这里它们也没什么天敌,繁殖力又那么变态,要钓它们自然是容易得很。不像二十一世纪,这个东西都快让人吃得绝种。 富贵和铁牛钓得很开心,赵锦绣装得也很满足。阳光洒落在他们身上,像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伴着那天真无邪的纯粹笑颜,真是一副童稚十足的美景。 并非所有的美好风景都能被人所理解与欣赏,这不,旁边庄稼地里的那些农民婆子就开始了闲话日常。 第二十八章 炒河蝎子 “你们看,那不是赵大河家的闺女吗?” “可不是嘛,俺在旁边都瞧了半天,正是那丫头哩。” “她在干啥呢?” “好像是在钓河蝎子。” “啧啧,这么大的姑娘家了,怎么还跟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混在一起干些没正形儿的事?瞧了也不怕人家笑话。” “是啊,村里跟她大小的闺女哪个不是成天坐在家中赶绣活,纳鞋底子,给自己挣名声挣嫁妆。你看看……她这像什么话,没点规矩。” “唉,说到底是这妮子命苦,没了爹,又死了娘。唯一的亲二叔又跟她成了死对头。没人教她规矩,她只能按着自己的性子变得又疯又野。” “说得对,这丫头长得还是乖巧,就是命太苦。” 大家感叹完她的命运,又接着干活。殊不知在不久之后,她们会比她还要变得疯狂。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赵锦绣看着满满一篓子龙虾,真是心情大好。用手提了提,这里少说也得有个六七斤。按现代三十元一斤算,这里得值个两百来块。 很好,收获满满。 “阿姐,不钓了吗?” 赵富贵和铁牛仍有些意犹未尽,今天这虾真是让他们给钓爽快了。 “不了,下次再来。” “行,俺也好饿,得回家吃饭。”铁牛在旁边洗完手,心情愉悦的走到赵锦绣的跟前,看到篓子里的河蝎子对着自己张牙舞爪的挥动的大钳,不由缺着门牙哈哈大笑。 “阿姐,这些河蝎子你要怎么处理?” 小富贵见铁牛笑得开心,自己也围上前来,对着那些被自己用螺丝肉骗上来的小东西逗弄不停。 “花了这么些功夫,自然要弄回家。” “这弄回家干嘛呀?”小富贵略微不解,他以为阿姐今天就是为了来陪自己玩的。这河蝎子钓上来又没什么作用,最终会被无情扔掉。可阿姐却说要弄回家里去,这让他很茫然。 “回去你就知道了。” 到了家中,赵锦绣就忙着去做饭,并没有急着去处理今天的劳动成果。 等吃过午饭,她就在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将篓子里的小龙虾全部倒在水里烫死,然后再迅速捞出来,拿着丝瓜瓤一只一只的清洗。 在清洗的同时,她会拽住虾尾,左右拧动,可以很顺利的将虾肠给抽出来。随后又把虾头剥掉,再装进盆里。 一篓子虾去掉不该要的部份,仍还有五斤左右,个个肥大鲜美。 “阿姐,你到底在干什么?这些河蝎子虽然很讨厌,但你也不能这么残忍的烫死它们啊?” 目睹了全过程的小富贵,打心底认为阿姐是在报复这些小东西。昨晚阿姐无意间被自己捉回来的那只河蝎子吓到,大抵是心里落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因此,今儿一早,她便逼着自己带她去抓河蝎子的其它同伙。这些同伙还真是惨,被阿姐用沸水烫死不说,最终还被剥壳抽筋,那血腥残酷的手段,小富贵在边上瞧得都快怀疑人生。旁边的旺财也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估计是在怀疑狗生。 “富贵,阿姐可是在给你做美食呢,你这样说阿姐,阿姐可不高兴了。” “美食?”小富贵憋憋嘴,不信的摇头:“河蝎子能做啥美食啊,俺觉得阿姐就是心里不痛快。” “去去,把这些不要的壳和虾肠捣碎,然后喂给我们家的鸡崽吃。” “哦。”小富贵老老实实的执行着命令,也不知阿姐下步要干啥。 赵锦绣端着盆里的虾肉进了厨房,找来了剪刀,将每只虾的虾背剪出一条口子,接着又去准备下锅的材料。 干辣椒,生姜,大蒜,花椒,白醋,八角,香叶,自是不能少。 东西备得差不多了,她就开始起锅烧油。 随着“嗞啦——”一声,所有的调料都下了锅,经大火加热一分钟左右,赵锦绣就把盆里的龙虾都倒在了锅中。 那香味儿,简直引人垂涎三尺。 肚子还没饿的赵富贵,一闻这味道就冲进了赵锦绣的厨房。 “阿姐,阿姐,你又给俺弄啥好吃的哩?” “麻辣小龙虾。”赵锦绣一边在锅里翻炒,一边笑盈盈的回应弟弟。 “小龙虾?这是个啥?”小富贵挠挠脑瓜,想不明白。 “就是我们今天钓回来的河蝎子!” “阿姐你不会是在骗俺吧?” 小富贵听得一怔,两眼无比吃惊,想起河蝎子的那丑陋又无二两肉的模样,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阿姐锅里炒得那香喷喷的东西,会是他和铁牛今天刚钓上来的河蝎子。 赵锦绣见弟弟被吓傻,也不解释,一个人暗自在那偷笑。 这边,铁牛早上钓虾钓得可开心了,下午又想来找赵富贵一起玩。才刚走到他家的门前,就被小龙虾的味道馋得直往厨房的位置跑。 这些天富贵一直说他姐做的饭好吃,炒菜比城里的大厨子还香,大伙听了都不相信。如今铁牛是真信了,因为这味道也忒香了,长这么大,他是第一次闻到别人炒菜这么香。闻起来不像是肉,也不是蔬菜的味道,而是一种勾人胃口又说不出来的味道。 “富贵,你在吗?俺是铁牛……” 看到从外面进来的铁牛,赵富贵有些小得意。找人不从正门走,一来就闯厨房,说明铁牛也是被被阿姐炒菜的香味引过来的。从今以后,看他还敢不敢说自己在撒谎。 “俺在呢。” 赵富贵冲他打着招呼,觉着厨房里有些呛人,但转身拉着他去了外面。 铁牛步履维艰的走到外面,不断往回看。那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像魂被勾走了似的。 “富贵,你阿姐在炒什么呢,也忒香了点吧,闻着都快把人口水闻出来了。” 听着铁牛的夸赞,赵富贵装模作样的把手背在身后,一副牛气冲天的表情道:“那是,俺早就说过,俺姐的厨艺连城里的大厨也比不得。” “快别卖关子了,你姐到底在弄啥吃的?” 面对这个关键问题,小富贵顿时变得有些为难。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俺……俺姐她说她在炒河蝎子。” 铁牛听到后的反应和当时的小富贵是差不多的,要多不可思议就有多不可思议。 “富贵,俺们还是不好兄弟好哥们了?” “当然是啊。” “那你干嘛骗俺?俺娘说过,这河蝎子是不能吃的,吃了会中毒。” 赵富贵摇摇头,表情为难道:“俺没骗你,俺姐刚刚就是这么跟俺说的。” “俺不信。”铁牛马着脸不太高兴,他觉得富贵是害怕自己垂涎他阿姐做的美食,所以撒谎骗自己。 第二十九章 超级美味 就在小富贵百口莫辩的时候,赵锦绣却走到门口冲他们喊了起来:“富贵,铁牛,要不要来尝尝我做的新菜?” 两家伙没有吱声,却争先恐后的冲到屋里的桌上。 盯着桌上那盘芬香四溢的小龙虾做了一会儿研究,几乎同时露出了一个恐惧又为难的表情。 这……这还真是今早他们从水沟里钓回的河蝎子。被爆炒过的河蝎子已经一片翻红,除了颜色不对称以外,其它体形特征哪都是一样。 “怎么了?不想试试味道吗?” 赵锦绣见两小家伙神情怪异,各自对着盘里的美食大眼瞪小眼,以为他们是吃不来这个,便用手抓了一只,试范着给他们看。 “阿姐,这个不能吃,你快放下。” 小富贵怕阿姐中毒,急得直拍桌子。 “谁说吃不得?” “俺娘说的,这种小东西最容易有毒了,不能吃。”铁牛也变得很紧张,生怕小富贵没了娘又要没姐姐,这样的话,他就是全村最可怜的人了。 原来他们是怕小龙虾有毒啊,怪不得会对着自己的美食不动心。赵锦绣忍俊不禁的笑了笑,对着铁牛十分温柔的问:“你娘说有毒?” “对!就是俺娘说的。”铁牛一脸斩钉截铁,不像有假。 “那你娘吃过这个没有?” “没有。” “那她怎么知道这个有毒?” “这……”铁牛被问噎住了,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 “放心吧,这个没毒的。要是有毒我怎么敢让你们抓回来?再说,我们院子里的鸡不也吃了这虾壳和虾肠吗?你看,现在还在院子里活蹦乱跳呢。” 经赵锦绣这样一说,赵富贵这才清醒,是啊。刚刚阿姐让他把河蝎子的壳和肠捣碎了喂鸡崽,他竟然想都没想就照做了。要是鸡崽子被毒死了,以后缝年过节可没鸡肉吃。 小富贵紧张的往外看了一眼,心中的大石立马就放了下去。这鸡崽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抢着在吃呢,半点都没有中毒的迹象。 “你们不吃,那我可自己吃喽。这么美味的东西,没有人跟我抢,挺好,挺好!” 赵锦绣一边引诱着定力不足的富贵和铁牛,一边用嘴抿了口虾头,在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之后,她又缓缓剥开虾壳,将里面酥嫩雪白的虾仁给挑了出来。在铁牛和富贵猛咽口水的情况下,一口就塞到了嘴里。 “好吃,太好吃了。” 富贵和铁牛看得连眼皮也不眨,河蝎子难道真的可以吃吗?为什么这道菜看起来这么可怕又充满食欲呢? “富贵,你真的不吃?”赵锦绣知道自己弟弟嘴最馋,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已经如此明显,却还要假装硬撑。看他能撑到何时。 “阿姐,俺吃!” 终于,赵富贵像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般的松开了眉头。没错,阿姐已经吃了河蝎子,如果它真有的毒,会把阿姐毒死,那么他就会失去他身边最后的一个亲人。若是没了阿姐,他活着也没有意思,倒不如跟着阿姐起毒发身亡。 “开窍!” 赵锦绣丢给弟弟一个满意的眼神,便亲自给它剥了一只虾,然后喂到他的嘴边:“来,张嘴。” 小富贵有些害怕,最后还是把嘴巴张开了。他犹豫的嚼了两口,突然两眼就放起了光来。 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表情越来越放松,旁边的铁牛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富贵,好吃吗?”铁牛这一问,口水丝儿都拉到了下巴。好想尝一口啊,可是…… “好吃……俺姐做的东西,都好吃。尤其是这个河蝎子,真的太好吃了。” 富贵一边夸着赵锦绣的厨艺,一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阿姐希望她能再给自己剥一个。中不中毒在他心中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刻,只要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自己剥,不会的话我教你,这么大了不能事事靠别人。” “行,俺自己来。” 富贵刚把虾拿起,铁牛就在旁边咂了咂嘴,眼神充满了渴望的说:“富贵,俺也想吃。” “不行,这个万一有毒怎么办?你会被毒死的。” 说完,自己也学着阿姐的模样先抿了口虾头。油汁沾着虾黄的鲜味儿,简直使人回味无穷。 铁牛实在看不下去了,小胖手往桌上一拍,咬着牙道:“怕个屁,你赵富贵不怕死,俺李铁牛也不怕。” 话落,铁牛就跟着依样画葫芦,学着姐弟俩吃虾的样子大肆开动。 “唔……太好吃了。” “啧啧,真香。” “富贵,这么好吃的东西,我觉得是不会有毒的。” “对对对,你娘肯定是骗你的。” 两家伙越吃越嗨,虾壳剥了一堆,连指头上沾的油汁也要来回舔几口才行。 赵锦绣拿他们没办法的笑笑:“你们先吃,我有点事要出去,可能晚点才回来。” 有了美食,赵富贵哪还顾得了旁事儿,对阿姐的行踪丝毫也不见好奇。 赵锦绣出了门就一直往东走,奔的地方有些偏。绕过前面的黄石坡,走十分钟旱地,就到了青山脚下。 看到柳剑家盖的那三间竹屋,赵锦绣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狡黠的笑。 没错,她就是来给柳剑送小龙虾。刚刚龙虾出锅,她就刻意另装了一份。大概能猜到柳猎户从未吃过这种东西,一来是让他尝尝鲜。二来是还他昨日赠肉之情。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私心自然是想在他面前炫耀自己的厨艺。俗话说得好,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得先抓住他的胃。 她不指望柳剑能迅速爱上自己,但至少在他以后吃饭的时候,偶尔能想到她也不错。 柳猎户家的门如昨儿个一般,没有上锁。赵锦绣一推就能把门推开,轻轻唤了几声,无人应答,知他又不在家。就把食盒放在了桌上。 心中纳闷,他怎么总是没有锁门的习惯?家里到处挂着肉,也不怕被贼人惦记。 转念一想,他住的地方偏,加之他本人又有超乎常人的本事,估摸着也没哪个贼敢上心他家的东西,除非不怕死。 赵锦绣在屋里坐了会儿,觉得甚是无聊。就在院子外面转了一圈,她发现柳猎户家的马厩是空的,那匹叫“老白”的马也不在。 第三十章 偷看洗澡 莫非柳猎户今天又没上山?而是带着他的那匹爱马出去玩了? 思及此处,赵锦绣立即低头打量起了脚下的泥巴路,看着那一串串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她露出了满意的笑来。 顺着马蹄的印记走了不到一百米,赵锦绣就看到了一条河。那河离柳猎户家很近,周边种满了柚子树,虽说还未到成熟的季节,但那硕果满满要压断枝头的模样,也是让人满心欢喜。 这应该是柳猎户自己种的吧,不然野生的哪能长得这么整齐? “哗啦——” 突如其来的水花响动,让陷入深思中的赵锦绣有些始料不及。 貌似河里有东西……赵锦绣侧过身子,就往水流响动的地方走去。 只听“噗——”的一声,某人掀着巨大的水浪,从河里猛的钻了出来,跟在他旁边的,还有一匹掉了毛和牙齿的白马。 男人没穿上衣,露出来的半个身材十分伟岸。阳光落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泛着粼粼水光,真是既魅惑又性感。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没穿衣服的样子,可赵锦绣还是打心底感叹了一句,他娘的,这身材也太好了吧。 柳剑将松散已湿的头发全部拢在脑后,随意摸了把脸,侧对着赵锦绣的五官真是说不出的分明与深邃,当幽暗冷冽的黑瞳落在老白的身上,他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意,那笑透着旁人看不到的狂野与不拘,还有难以接近的亲切。 对一匹马这么温柔,啧啧,对她这姑娘家却成天横眉瞪眼。啧啧,赵锦绣忍不住有些小嫉妒。 不知道是不是那“老白”有所感应,忽然就在水里仰长了脖子发出“突突——”的怪异声。发出怪响也就罢了,它还不停的扫动马尾,将河里的水花浅起几米高。 “谁?” 柳猎户在水中的身子有些震荡,当即就提高了警惕,凛冽之眸更是猝不及防的朝赵锦绣方向射了过来。 老白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它并不是一匹普通的马,而是万里挑一的战马。它十分的有灵性,在战场它不仅懂得如何避开敌人的攻击,更是有超强的危机意识。 方圆十里,它能嗅到生人的气息,以它特殊的方式传递给主人知晓。正是因为有了“老白”,他才数次识破浮拓国耶律金那老贼的计谋,导致对方屡屡战败,沦落为了大渊的附属国。 就算老白现在已不如年轻时那般机警灵敏,但也不是废物。通过它刚刚的反应,柳剑能够百分之百确定在自己数米之外,应有旁人。 此地遐方绝域,人迹罕至。只有自己一家住户,鲜少会看到旁人。如果有人路过,可大大方方的走前面正道,而不是在这附近畏畏缩缩。 靠,不会吧,这样都能知道? 赵锦绣藏在一颗巨大的柚子树后面,感觉自己很倒霉。此刻有点想跑,可柳猎户却一直盯着她这边,只要自己一动,就能被对方发现。 被发现其实也没啥,但就是会显得很狼狈。最重要的是赵锦绣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在心虚,就像是干了某种坏事情一般。 到底是跑还是不跑? 她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柳猎户已经牵着河里的老马上了岸。“踏踏——”的脚步声正是冲着她的方向来。 赵锦绣刚把头探出去想看看情况,就瞧见柳猎户的一双黑瞳直勾勾的瞪着自己,冷峻的脸上有些鄙视的样子。 赵锦绣有心要解释,目光却不经意的落在了男人那条稀薄的犊鼻裤上,那犊鼻裤是用普通的粗麻所做,不仅薄,而且还有些透明。 在依稀可以看到对方那健壮的大腿的同时,更能看到他裆部突兀的一坨。由于裤子早已被水打湿,所以那布料很是贴身。 裆下那清晰的纹路与条理,简直尽收眼底。 柳猎户本来还指望赵锦绣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不料却见她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的那里瞧,一点小姑娘该有的矜持与含蓄都没有。 柳猎户瞬间觉得自己受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侵犯,第一次见面这小娘子就盯着自己上半身看。这次更大胆,直接看那处…… “我说你这小娘子,到底知不知羞啊?” 终于,柳剑爆发,脸红得就像熟透了的虾。双眸狠瞪着赵锦绣就牵着老白往家走。 赵锦绣缓冲了片刻才跟上去,心说她好像没做错啥吧。那姓柳的自己穿成那样还怪人家看?再说,被她人用赞美的目光打量,他不是该感到骄傲自豪吗?怎反倒比她还生气? 心里得不到解答的赵锦绣悻悻然的回到了柳猎户的住处,看到老白已经蹲在了自己的马厩里吃草。那闪闪发光的眼睛充满了灵性的盯着自己,赵锦绣忍不住冲它做了个鬼脸:“都怪你。 话落,就看到柳剑从屋里出来了,他换了一身比较正统的衣裳,除了脸和手露在外面,其它地方都裹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赵锦绣的那一刹那,他的表情严肃又带着几分嫌弃的问:“你怎么还没走?” 要换了别家小娘子看了男儿洗澡,早就红着脸跑开了。再贞烈些的,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儿痛哭一番。也就只有她,偷偷看了不当回事,被自己发现后一通斥责也不放在心上,还能厚颜无耻的回来对着他的老白做鬼脸,柳剑一堂堂七尺男儿从未像今日这般被人弄得没了脾气。 “我还有话没有跟你说。”赵锦绣看着柳剑的那张冷脸,瞬间意识到了有些不妥。看来柳剑再是出色,也和这世间别的男人一样世俗,对女性带有偏见。认为女子生来就该矜持,视贞洁和清闺如命。赵锦绣很无奈,要在二十一世纪,这男人无论有多么优秀,她都会唾弃反感。可如今,这里的男人都这样,她也只能妥协。以后他若能真成为自己的依靠,她再想办法调教。 “说吧。” “昨天你送我的熏肉,我弟很喜欢。所以做为报答,我今天给你送了一点好吃的过来。看你没在家,我就去外外转了转,谁知你在洗澡,我并不是无意偷看。” 说到这里,赵锦绣刻意垂下了眉眼,努力装出一副娇羞又不知情的无辜模样,竭尽所能的希望能在某人心里得到改观。 第三十一章 替他剥虾 刚刚盯着他看那么久不害臊,现在那一脸的不好意思自然也没谁信。 不过这女人天生有一张巧脸,明明晓得她是演出来给他看的,可柳剑还是有些受迷惑。心中的嫌弃消退不少,火气也小了许多。沉闷的应了声:“知道了。”他本是不想再收她的东西,可回味起昨天她炒的那碟蛋炒饭,他的胃竟有些妥协。 “还有事?” 柳剑见她依旧未有要走的打算,整个人忽然有些狂躁。 “那个……这次送来的东西有点特别,我怕你吃不来。我先教教你怎么吃,然后我再回去。” 赵锦绣说罢,就主动去了前屋,然后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 特别? 柳猎户跟在后面,一脸若有所思。能有什么特别?还用她来教自己吃?莫非是她想刻意留在这里的借口?刹时,他的心沉了下去,回头不自在的看了看外边,眼里满是芥蒂。 然,就在食盒打开的那一瞬,柳剑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转移。 好香…… 生姜,蒜叶,香叶,花椒等各种调味料混合在一起的香味儿,似乎连宫中的御厨也赶不上。 “这是什么?” 看着餐盘里像蝎子一样红通通的东西,柳剑很是讶异。 这些东西被红油和辣椒等东西裹在一起,正散发着引人馋涎的味道,自制力再好的他,也由不得咽了咽唾沫。 “这是小龙虾,也是你们这里所说的河蝎子。我用七八种调味料爆炒的,可好吃了。” “是吗?”话里充满怀疑,可盯着那东西的眼神却很实诚:“这东西能吃?”此物的外形看起来类似毒蝎,难道不怕中毒? “能吃,我在家里吃了一些才给你送过来,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柳剑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眼,但见她肤色雪白,秀颜红润,星眸闪闪,红唇娇嫩,不像是中毒不适之征兆。 “这些东西全都被身上的硬壳包裹,如何吃得了?”莫非她是想让自己吃这些辣椒和香叶?而这河蝎子只是来调配一个味道而已? “所以我得教你怎么吃,你看,把这个夹起来。它背部的壳都被我用剪刀划开过,你只要用指甲盖顺着这裂痕轻轻一掰,这里面的虾肉就出来了。然后沾点这里面的香油,很是入味可口。” 说完,赵锦绣就把自己刚刚剥的那只虾仁递到了柳剑的嘴畔,似教小孩般的张开嘴巴,示意对方含住。 柳剑看着那可口的虾肉,又看了看红唇微启神色期待的赵锦绣。她的模样明明还略显清涩,可那双眼睛却娇媚得不得了。再配上吐气如兰的樱唇,此刻却比那虾肉还要勾人。 柳剑的体内再次控制不住的发热,将头别扭的拧开,轻咳着掩饰尴尬。 这一咳让赵锦绣发现自己的这个动作实在有些亲昵,这种喂食的举动在现代可能没有什么,朋友,情侣,亲人,或是姐妹……等等…… 可在这古代……估计一般也只有夫妻了。 糟糕,她的下意识行为,肯定又会让这家伙觉得轻浮浪贱。 “抱歉……刚刚把你当成我弟了,让恩人觉得不适,是我的错。” 赵锦绣立马放下手中的虾仁,整个人变得无所适从。 柳剑的观察能力何等敏锐,多少能看出赵锦绣这次是无意的。毕竟她眼里刚刚流露出的那种期待与纯粹是骗不了人,反倒是自己,起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我知道。” 为了将那些纷杂的想法赶走,他提起筷子就将碗碟里那只赵锦绣剥过的虾仁夹到了口中。嘴里刚过了个味儿,就猛的点起了头。 他本就是江湖草莽出生,后来随父当兵,在被敌军围困弹尽粮绝的时候,也是吃不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除了人肉,像树皮,野草,树上的虫子,只要能够饱腹,就都不曾放过。因此,对于这河蝎子,他倒也没有像寻常百姓那样的忌讳与恐惧。 这个女人若真想毒死自己,昨天在蛋炒饭里就可以下手,用不着再多此一举。再说,她并没有下毒的动机,自己救过她,她不可能恩将仇报。 “好吃吗?” 小娘子眼里盛满了好奇与忐忑,娇滴滴的样子还带着一丝小俏皮。 这让原本想说反话的他都有些不忍心,硬着头皮应了应:“不错,你的厨艺是跟谁学的?” “我娘……”赵锦绣眨眨清幽的水眸,扬起的樱唇很得意。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河蝎子无毒可食用?” 望着柳猎户眼里透出来的精光与深究之色,赵锦绣心中暗自一寒颤。莫非,这家伙看出来了什么? “那是因为我们祖上三代都是药农,我爷爷以前去外采药,也是被困在一个地方没有东西吃,便看那水中盛产河蝎子,这饥饿之中一时情急,就抓了几只烤着吃。发现这味道不仅鲜而且肉质也嫩。因此,待爷爷回来后,我们一家都知这河蝎子可食用。” 柳剑盯着说谎连眼睛也不眨的赵锦绣,只是冷然一笑,脸上没啥表情。 “怎么?你不信吗?” 男人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变幻了个语气:“你的恩情也报得差不多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叫我恩人,也不必再来我家。” “你是嫌我烦对不对?”她秀眉轻扬,杏眸划过一抹幽怨。 柳剑视线从她脸上渐渐移至她紧拽着裙角的纤细玉指,叹了叹道:“小娘子何必如此执着?村里住户多,你一小娘子隔三差五往我这孤门寡户跑,若引来这流言蜚语,吃亏的可都是你。” “我明白了。” 赵锦绣撇了下嘴,不再说什么,一声不响的转过身。像个赌气的孩子,说走就走。 这男人,怕又是在指责她的不矜持与不体面。如此酸腐,要换成是她以前生活的那个地方,不活该得注孤生。 自己这么一优秀美好的女青年,也用不着频频这般主动示好。若非迫于眼前环境生存坚难,她又何必这般委屈? 她在时他一直想着让她走,待她真走了,柳剑的心里忽然又有些空落。就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小小的感到后悔。 回头,看了看桌上的食盒还在,心里犹豫着,最终还是追了出去。 第三十二章 吃虾中毒 从柳猎户那里吃了瘪回来的赵锦绣心情特别差,一路上整个人都是恍恍惚惚。眼看都到了自家院子,才发现她家门前围了好多看热闹的乡邻。大家指指点点,评头论足,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 但以赵锦绣的直觉来看,定不是啥好事。 想到屋里就弟弟在家,她立马怆惶的冲进了人群,随便抓住个人就问:“怎么了?你们都在这里看什么呢?” 被问那人是牛山村的孟氏,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妇人,以前跟张氏关系还不错,对她俩姐弟也还行。看到赵锦绣从外面回来,脸上布满了焦急:“哎哟,你这妮子可算回来了。捅这么大娄子,你可咋办哩!” 孟氏的担忧之语让赵锦绣正感困惑,忽听得里面传来了青木婆娘尤氏的哭喊声,那声音撕心裂肺,犹如杀猪。 “呜呜……俺滴儿呀,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俺可就你这么一个宝啊。” “你这臭婆娘,就别给俺在这里乌鸦嘴。王郎中的人还没来,你是要咒死铁牛吗?” “俺哪是咒他,俺就怕个万一……呜……” 尤氏和自己的男人李青木争辩不过,不由又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赵锦绣听得七上八下,蹙着眉头从人群之中挤了进去,抬眼就看到尤氏正抱着她儿子铁门蹲在她家的门前抹眼泪。 旁边的青木叔表情同样很难看,对着那对可怜母子时不时的长吁短叹,一时间却又不知怎么办。 小富贵就站在他们的身后,手里牵着眼神凶悍的旺财。他的眼睛很红,看起来像哭过,没有阿姐在,他的无助与脆弱,显得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富贵。” 赵锦绣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小家伙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带着哭腔跑了过来。 “阿姐……”这声阿姐,喊得充满了归属与依赖感,听得人无比辛酸。 “嗳,当家的,你瞧,这凶手回来了,她回来了。”尤氏看到赵锦绣好不容易出现,激动得几乎手舞足蹈。要不是怀里抱着铁牛,恐怕她会立马扑上去,以免这丫头祸害了人就逃走。 李青木看了一眼赵锦绣,原本有满肚子的怒气。可此时却有些发不出来。因为抱着赵富贵的赵锦绣也不过才十五六岁,她清瘦羸弱,自己还未长大,却要担当起照顾幼弟的责任。怎么说他也是看着这俩孩子长大,先没爹,又没娘,叔不疼,婶不爱,在偌大的牛山村不仅无依无靠,还时常被人欺负。 这丫头平常没少喊自己一声“叔”,如今要自己当着众乡亲的面对她说几句难听的话,李青木还真的难说出口。 “富贵,到底出了什么事?” 眼见李青木有满腔的怒火要冲自己来,中途也不怎的又憋了回去。赵锦绣心生疑惑,立马低头问起了弟弟小富贵。 小富贵用袖子擦着眼泪,伸着舌头啜泣道:“阿……阿姐,铁牛他中毒了。” “什么?中毒?不可能!” 赵锦绣想也不想就否决,旁边的尤氏却抱着儿子大哭大闹起来:“咋不可能,你自己来看看,俺家铁牛上午还好好的,下午到你家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他就一直喊肚子疼,不是中毒是什么?” 赵锦绣忙走到尤氏身边看了一眼,此刻的铁牛就躺在她的怀里。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不住冒着冷汉。整个人像蜗牛似的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低吟声。 “你告诉俺,你是不是让铁牛吃了河蝎子?” “是。” “呜……这个没天理的,你咋能让他吃这个嘛。要是你家姐弟缺口粮,你可以跟俺们说啊,俺们都是乡里乡邻,也不会见死不救。你咋就想不开,弄那毒玩意儿呢。”尤氏哭着甩了一把鼻涕,又伤口的骂了起来:“你们姐弟没爹没娘,若想不开死了倒也罢。何苦要拖累俺家的铁牛?他又没得罪你们,你们拉他去死是要做个垫背的吗?” “尤姨,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害你家铁牛。” 尤氏哪里会相信她说的话,跺着脚又泼了起来:“没有?那你咋给俺家铁牛吃那乱七八糟的物什?” 旁边看热门口的乡邻也跟着起哄道:“就是就是,这丫头也太不懂事了,哪怕家里再没吃食,也不能吃这些东西啊。” “可不,真是害了自己,也害别人。” “今儿一早俺就看到大河家的妮子跟弟弟富贵还有铁牛在扇子坡后面的水沟里钓河蝎子,还一直奇怪这妮子钓这些烧心的玩意儿干啥用,谁知却是拿来吃。俺早晓得会这样,肯定得去劝。” “唉,张氏一走,也可怜了这俩娃。家里没个存粮,又没有个劳力人撑家。估计也是苦得没了法子才去吃这些东西。” 面对众人的胡乱猜测,赵锦绣不得不头痛站出来解释:“各位,你们听我说。那河蝎子是没有毒的,我跟我弟也吃过。如果真要中毒,我跟我弟现在应该也是和铁牛一样。” “谁知道你姐弟俩用了啥办法解毒?俺家铁牛现在已经奄奄一息,如果他要是没了,俺要让你姐弟陪葬。”尤氏说到最后一句,整个人完全变了,表情有说不出的外凶狠凄厉。 小富贵被吓得不敢去看尤氏,一想到好兄弟铁牛要死了,伤心不已,再次捂着嘴巴“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青木身为孩子的父亲,自然是很痛苦,瞧着王郎中还不来,心急如焚的走到铁牛的跟前,声音温和且夹杂着强烈的悲伤:“儿啊,你怎么样了?” 铁牛仍有意识,听到父亲的声音,气若游丝的喊了几声:“疼……” “丫头,你快说你们姐弟到底是什么解的毒?俺求你帮俺家铁牛也解了吧。叔以前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叔现在就给你赔罪道歉,你就行行好,不要为难铁牛这孩子行吗?” 李青木说着就红了眼,看到儿子如此痛苦难受,他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转头,看到好好的赵锦绣姐弟,以为她是有法子,便抛开了所有尊严开始朝她苦苦哀求。 第三十三章 柳剑出面 “青木叔,我敢发誓,铁牛肯定不是因为吃了河蝎子而中毒。你相信我,他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才这样。” 尤氏瞪着眼睛就啐了口,扯着嗓子就开嚎:“呸,你这死妮子还狡辩呢?俺家铁牛平常身子骨多好呀,再冷的天儿晃着胳膊出去走一圈,也不见得会生病。可吃了你弄的河蝎子,这一回家就喊着肚子疼,不是中毒是啥?” “我……” “你就甭说了,孩子他爹,你现在就带这个狠心的丫头去见官,俺在这里等郎中。如果铁牛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俺要让这丫头赔命。” 李青木虽说并不愿意胁迫赵锦绣去见官,可看到婆娘跟孩子现在的情况,也不得不狠下心去做。 铁牛的确是吃了赵锦绣弄的河蝎子而出事,这事跟她一定脱不了关系。如今她不肯说出解毒的法子,那也只能去官老爷面前说。 谁都知道,这衙门里的酷刑好几十种,每一种都能让人痛不欲生。到了那里,还有啥话交待不出的。 “丫头,你要真这样倔,那也别怪叔无情了。” 李青木冷着脸走上前,那副要强行把赵锦绣带走的模样吓得小富贵紧紧抱着她的胳膊不松手。 “不要……不要抓俺姐,俺不要阿姐走……” “富贵,你姐现在是杀人犯,快让开。” 李青木一边严厉的恐吓赵富贵,一边要去绑人。 “我不是,我真没有要伤害铁牛。我跟他没仇没怨,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锦绣的辩解在所有人看来都那么苍白,尽管她的样子无辜而愤怒。 村民看着这一幕,心中对她姐弟二人充满了同情。可也没谁出来说句帮衬的话,毕竟是赵春花做得不对,若非她用河蝎子害人,李青木一家也不可能送她去见官。 “住手!” 在这紧要时刻,突然有人站了出来,对着李青木就大声喝止。 李青木和所有人都是一愣,谁也没有想到会有人出来管这闲事。都要出人命了,难道不怕惹祸上身? “这人……不是柳猎户吗?” “对呀,柳猎户怎么来了?” “啧……他可是有大本事的人啊。” “可不,俺们村的这座牛喇嘛山,也就只有他能上得去下得来。” “人家是大英雄,黄杏村前些年遭土匪,他凭一人之力将其赶跑。不得了呢,村长都说,有他在俺们村,俺们村可永保太平。” “哟,那他得是俺们村的守护神喽?” “那还用说。” 看到柳剑的出现,村里的人都沸腾了。这个像传奇般存在的人物,住到牛山村都两年多了,却鲜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很多人对他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他这么毫无防备的闯入大众的视线,自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有关他的身世,没几个人清楚,也没几个人了解。但他在大家心中的份量,毫不亚于村长。 “柳猎户,你咋来了?” 李青木算得上是柳剑的头号粉丝,自打听过柳剑的传奇事件后,他做梦都想自己能有他一星半点的本事,必要时也可以在人前显显威风。要不是上了年纪当了孩他爹,否则早就去他家门前拜师学艺了。 如今看到偶像离得自己这么近,李青木内心有着难以言语的激动,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儿子中毒的事情。 赵锦绣也没想到柳剑会出现,要不是他就活活的站在那里,恐怕打死她也不会信。 柳剑刻意避开赵锦绣的眸光,似不经意的转向了李青木,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语气淡淡道:“你儿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位小娘子绝对不是害他之人。” 听到偶像对赵锦绣的庇护之语,李青木顿时微微一僵,接下来竟不知如何反驳。一来,他不敢去质疑柳猎户的话,二来……他又无法相信儿子的情况与赵锦绣没有关点关系。刹时,他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局面里,很是尴尬。 倒是尤氏,她一妇道人家,这辈子都以男人和儿子为重,没啥豁不出去的。 “柳猎户,俺知道你在俺们大伙心里是个德高望重的人。可你讲话也得有依据啊,俺家的铁牛就是吃了她弄的河蝎子才出了事儿,你怎能说与那妮子无关?” 要换刚刚,尤氏的话早就有人跟着起哄附和了。可如今,却无一人吱声。 柳剑沉默了片刻道:“我之所以会这么笃定,是因为我也吃过河蝎子。” “你吃过?何时,何地?” 李青木瞪大了眼睛,和所有人一样都不敢相信。像他这样有本事的英雄好汉,怎会沦落至吃那种东西。 就在半个时辰前,他还亲口吃了赵锦绣为他剥好肉。要是真有毒,应该已经发作了。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住的淮北一代曾闹了几年饥荒。我的家人跟族人几乎吃光了一切能吃的东西,最终在不能果腹的情况下被迫食用了那河蝎子。发现此物不仅无毒,还帮我与族人熬过了一个春。到了第二年国家的赈灾粮下来,方才保住性命。” 柳剑是个坦率又直白的人,向来不屑说谎。而这一回,却是他最大的破例。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出实情,是因为周密的谎言更能让人信服,还是因为他担心与小娘子之间的往来关系会被有心人误会? “原来是这样,看来河蝎子真的是无毒之物。” “柳猎户既然都这样说了,我们怎么能不信呢?青木兄弟,俺估摸你家铁牛是真有别的病症,怪不得人家呀。” “对对对,说起来你们两家邻里关系这么好,人家丫头也没啥动机害你们呀。” “可不,别人都吃了没事儿,就你家铁牛出事,不应该。” 李青木懵了,听着大伙的言论,完全不知如何是好。回头茫然的盯着婆娘和孩子,脸上一片死灰。 难道真是自己弄错了?铁牛是因为别的原因肚子疼?可是……一切也太巧了吧。 “俺不信,俺家铁牛就是从她家回来以后变成这样的。你们不要帮着那妮子洗脱罪责,她就是凶手。” 尤氏不愿儿子受那不白之冤,当即就歇斯底里的喊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真相大白 村民们看看,也不理会。因为比起柳猎户这样的大人物,大伙更倾向于相信他。 “尤姨,我会一点医术,你可以让我看一下铁牛吗?” 尤氏已把赵锦绣当成了坏人,哪会信她的话,含着泪花就噎了回去:“你几斤几两俺不知道?少在那里假惺惺的。” “啊,疼……疼死了……”半梦半醒的铁牛突然又捂着肚子大声惨叫了起来,要不是被尤氏死死抱着,估计早就难受得满地打滚。 “孩他爹,你快想想办法呀……” 尤氏吓得脸发白,哭着喊着要办法,却又无人能帮她。 赵锦绣狠心的咬咬唇,接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尤氏的跟前,抓起铁牛的手臂就开始号脉。 趁着铁牛还有意识,她轻声细语的说了句:“铁牛,把舌头伸出来我看看。” 铁牛虽疼得难受,还是听话的伸出了舌头。 赵锦绣看到不由吓了一跳,忙问:“你舌头怎么这么红?” 旁边的小富贵嗡声嗡气的说:“刚刚俺跟铁牛把河蝎子吃完,他觉得不过瘾,就争着把汤油全喝进了肚子。俺看他辣得直伸舌头,颜色就跟现在一样红。” 赵锦绣清眸闪过一抹幽光:“那他后面是不是又喝了很多水?” 尤氏回忆起不久前的场景,立马紧张不已的点头:“是啊,俺一回家就看到铁牛不停的在喝水,拿着水壶就往嘴里灌,就像发了旱似的。” “我知道了。” “你快说啊,俺儿咋啦?” “他是吃了太多辣椒,辣椒又刺激了他的肠胃,加之喝了太多的水,所以才会肚子疼。” 尤氏一听,不是中毒,脸上瞬间没了丧色:“真的假的?” “尤姨,是真的。正好我家备有一些可治的草药,我现在去给铁牛熬碗水。” “那感情好,快去快去,俺在这里等着。” 知道儿子没了性命之危,尤氏的态度一下就有了莫大的变化。 李青木不知赵锦绣说的可否属实,但心里至少没有先前那般压抑与难受了。 “当家的,你还愣着干啥,却帮忙呀。” “好好……” 听罢尤氏的催促,李青木这才开窍,随即笨手笨脚的跟在赵锦绣身后。 村里人大多还是淳朴与热心的,看到赵锦绣有救人的法子,都不甘落后的找机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 在大伙齐心协力的帮助下,药水很快就熬出来了。赵锦绣等它凉了些,才让尤氏喂给铁牛喝。 喝完药的铁牛整个人已经没那么痛苦了,虽然肚子还是疼的,至少不像刚刚那般惊涛骇浪。 “嘿,有用,真的管用……”尤氏大喜,抱着铁牛不由又哭又笑。 村民们看到事情的好转,也纷纷朝尤氏说起了安慰之语。 李青木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走到赵锦绣的跟前,脸上带着涩然道:“妮子,对不住啊,是叔误会了你。俺跟你道歉,希望你莫往心里去呀。” “没事儿,为人父母,我能理解。”赵锦绣心里当然有数,李青木和尤氏的为人她比谁都清楚。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辈,反而都很善良。今天会闹成这样,也是事发突然,乱了分寸。农家人,没念过书,也没啥见识,会慌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孩他爹,你快来呀,铁牛说想拉粑粑,你快背着他回俺们家。” “行呐……”李青木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随着尤氏的一声喊,又咽了回去,临了只吐出句:“对不住。” 赵锦绣摇摇头,释然的笑笑:“青木叔,你放心吧,等铁牛入了厕,应该就没啥大问题了。” “嗯。” 李青木在尤氏的挽扶下,将铁牛小心翼翼的背了起来,铁牛看上去仍旧很虚弱,不过却完全恢复了意识。耳畔能清楚听到阿娘的碎碎念,似乎仍在责怪赵锦绣给他吃了太辣的东西导致他发病。 铁牛已经九岁,分得清是与非。当即就趴在李青木的背上小声反驳:“阿娘,是俺自己贪嘴求着人家给俺吃的,你就别怪富贵的阿姐行吗?” 尤氏被说得哑口无言,羞愧的看了赵锦绣姐弟一眼,又瞪了瞪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恼火的说了声:“看你这馋嘴货怕是那猪八戒转世,没啥是你不敢吃。俺有了你这样的儿子,套句俗话说——黑瞎子敲门,熊到家了。” 大家听着尤氏骂儿,也都咧开嘴乐了。尤氏觉着丢人,急急的催着李青木把铁牛背回了家,事情也就此告一段落。 眼看围观的乡亲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赵锦绣这才走到柳剑的跟前,冲他点点头,露出一抹羞色:“谢了,要不是你方才出面,恐怕没人会信我。” “你本就清白无辜,我亦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坦然的看着她,眼里没有太多情绪。 赵锦绣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无论何时何地,都一副不想与她扯上关系,或表现得太熟的疏离模样,就像自己身上有啥传染病似,会过在他身上一般。 先前她会很生气,可想到他刚刚的挺身而出,不惜当众撒谎,心中所有的怨憎都变成了丝丝柔情。 像他这种拧巴又酸腐的人,撒慌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吧。可为了让人相信她,他还是这样做了。 “可你为什么会来在这儿?” “你的食盒落在了我家,不想你明儿再专程来一趟,就主动替你送回。你走得急,我没追得上,一路走来才发现出了事儿。” 赵锦绣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本以为对方是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态度不对,所以追回来是要给她道歉的,就算拉不下这个脸子,说两句安慰她的话也行。结果呢?结果却是他来给自己送食盒,说白了就要断了她再去找他的借口。 赵锦绣心里郁闷,慢吞吞的接过东西:“这里是我家,这我弟弟富贵,你要进去坐坐吗?” “不了。天色已不早,老白还要等着我回去喂食。” 柳剑说罢,便仓促转身,阔步远去,再也不曾回头。 赵锦绣久久凝望着他的背影,唇角忽然浮现出一抹笑。那笑很清冷,也很傲娇。 “阿姐……” 富贵弱弱的唤了一声,这柳猎户都走远了,不知道阿姐还在看啥。 第三十五章 动摇的心 “富贵,阿姐不在,你今天是不是吓坏了?” 赵锦绣爱怜的摸了摸弟弟的头,看他眼睛还泛着红,可怜巴巴的小脸真是说不出的惹人疼。 小富贵摇摇头说:“富贵什么也不怕,就是担心阿姐。” “没事了,回去,阿姐给你做好吃的。” 柳剑回到家中,给老白喂了些草料,眼看它吃饱喝足,这才安心回屋。 点上灯,发现小娘子送来的炒河蝎子已经全凉,碟里的辣油皆凝固成了薄薄的块状。 他叹了一声,走向厨房,又将赵锦绣送来的河蝎子重新热了热。 菜上桌,好闻的气味儿直接扑鼻而来。柳剑拿出一坛自己亲手酿的青梅酒,眼底盛满了笑意与满足。 河蝎子的味道虽妙,但柳剑也不敢多吃。毕竟味儿太辣,想到今天那小孩的惨况,他可不愿再受此苦。 半坛青梅下肚,柳剑觉得整个身体有些烧得慌。陪着马厩外面的老白瞎唠叨了一会儿,就摇摇晃晃的回了屋。 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找不到睡意。在酒精作怪的情况下,他的脑海里竟会时不时浮现出小娘子的模样。尤其是她今天给自己剥虾时的那一幕,就像被深深烙下了印记。她的浮浪之举,不仅没有使他感到震怒,反而身体里还有一丝暖意流淌。 许久,他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有这种荒唐的想法。摇摇头,好不容易才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脑海驱除,一时困意来袭,随即沉沉的合上了眼皮。 清早,赵锦绣从外面打了些野草回来,用刀将它们切碎伴了些细糠倒给笼子里的鸡鸭崽吃。牲口们吃得很欢,赵锦绣看得也很欢喜。鸡崽和鸭崽长得很快,已经足足比买回来时大了圈。等再过阵子,她就将它们彻底放养,它们这一自由肯定会长得更快。 “春花妮子,你在喂鸡哩?” 篱笆外面,忽然传来了尤氏讨好又带着许些尴尬的声音。 赵锦绣抬起头,往外看了眼,干笑点头:“嗯。” “富贵呢?” “带旺财遛弯去了。” 尤氏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但见她两手藏在身后,似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开口。 经历了晚天的事,赵锦绣也觉得气氛稍显尴尬。可一想到邻里间也没啥隔夜的仇,就主动问道:“尤姨,是铁牛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没,铁牛昨晚回去入了两次厕,肚子就不再疼了。今儿一早,又跟往常一样活蹦乱跳得像只猴儿!” “那就好。” 听到铁牛彻底没事,赵锦绣也宽了宽心。 “妮子……昨天是姨不对,俺这人性子冲,脾气大,没弄清楚情况就把错怪在了你的头上,你也知道,姨也不是那坏心眼的人,就是担心铁牛出事,所以才……”尤氏话说一半,就眼巴巴的盯着赵锦绣,那副恳求原谅的模样相比昨天的凶悍,简直判若两人。 “没事,尤姨,我们两家都这么多年的邻居了,我自是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哎哟,俺就知道你这丫头是个懂事又善良的孩子。跟你娘一样,心软脾气好,就是招人喜欢。对了,这个你得收下。” 尤氏对着赵锦绣一通夸以后,就把藏在背后的半篮子鸡蛋拿了出来。 “尤姨,我拿你这个干嘛?” “昨天的事儿,在村里实在闹了笑话。也是俺这冲脾气让你被乡亲们误解,回去后俺这心里就越想越过意不去。所以今儿一早,无论如何得来给你赔个不是。” 看着尤氏那副真诚悔过的模样,赵锦绣只是嘿嘿一笑:“尤姨,都过去了,误会不是也说清了吗?你再送这些东西,就显客气了。” “俺不管,你拿着就是。不然俺会觉得你还在怪俺,等俺回去,你叔会不高兴,铁牛也会不高兴。” “这……” “俺给放桌上了,你一定要收着。” 面对尤氏的倔强与执着,赵锦绣无奈,也只能对此却之不恭。山里人就是如此,不愿欠人家,也不爱在心里搁事儿,有什么话喜欢当面讲开,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尤氏给赵锦绣赔完不是,也没有急着走,而是端了两个矮凳在院子里聊天。 “妮子,你跟俺们村的那柳猎户是啥关系呀?” 赵锦绣听得心里咯噔一跳,怪不得她总觉得尤氏憋着什么话要问自己,却半天没个重点。如今算是搞明白了,她想知道的八成就是这件事儿。 “尤姨,瞧你说的,我跟他哪有啥关系。” 她倒巴不得跟这个男人能扯上些关系,这样自己在牛山村里也有个依靠和倚仗,免得处处被人欺负。 尤氏瘪瘪嘴,有些不信道:“可就奇了,那昨天他为啥站出来帮你?” “应该是巧合吧。”赵锦绣没有说出实情,是怕村里妇人嘴长,万一传出些疯言疯语就不好了。别人也就罢了,就怕她那亲二叔一家,又会趁机大做文章。 “原来是巧合呀,唉……那就可惜了。” 说到这里,尤氏有些遗憾的摇起头来。 “怎么?”赵锦绣真不明白她是要唱哪出。 “不是姨要拍你马屁,放眼俺们村百来户人家,这待嫁的姑娘中也就数你最水灵最标致。若不是你娘去得早,你二叔一家又掉钱眼里,还不知有多少媒人眼巴巴的要往你家门前凑呢。俺还以为连柳猎户这棵老铁树,也得被你迷开花。” “尤姨,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啥?” “俺问你,你觉得这柳猎户人咋样?” 赵锦绣假装腼腆,羞涩的笑了笑:“他昨天才帮了我,自然不会是坏人。” 尤氏一脸揶揄的朝她翻了个白眼:“俺们都知道他不是坏人,而且还是个大英雄。俺是问你他的模样还有仪表如何?” “自是不差。” 尤氏满意的颔首:“是吧,这柳猎户不仅人长得俊,又有一身本事。还有一副侠义心肠,不知是多少姑娘心目中的理想良人。” “尤姨,你咋知道?” “俺当然知道,当初柳猎户住在黄杏村里,村里的黄花丫头是人人都想嫁给他。这一天到晚上门说亲的媒婆是数不胜数。尤其是黄杏村的曹村长,为了能让孙女嫁给人家,放话连彩礼都不要。还有一个叫三娘的闺女,曾受过柳猎户的恩,死活闹着要以身相许。” 第三十六章 八卦消息 “那后来呢?”没想到这家伙以前这么受欢迎,赵锦绣在为他感到骄傲的同时,心里却也有点不是滋味。 “柳猎户是啥,天上掉下的武曲星。一般的庸脂俗粉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上门来的亲事他是一桩也没应。可还是挡不住媒人们的热情,在不堪受扰的情况下,他只能从黄杏村搬到了牛山村来。” “怪不得他家住那么偏,难道就是怕人家打扰?” “可不是嘛,就怕这种情况再发生,这柳猎户就特地搬到了村北方向的青山林子边,听说那里阴气很重,风水特别不好,一般人去都不往那里去,更别说住在那地方了。也亏这柳猎户一身正气压得住邪,要换常人,早晚是要出事。” 听尤氏指手画脚的说得相当夸张,气氛也被她渲染得恐怖至极,赵锦绣忍不住噗嗤笑道:“姨,你都是从哪听的这些来?” “俺的消息灵通得很哩,你甭不信。” 尤氏一脸的煞有其事。寻常得空,她就会去跟村里的那几个媒婆聚在一起唠唠嗑,人家说起来是有板有眼,丁点也不掺假。 如果尤氏说的都是真话,赵锦绣那就更好奇了。这柳剑他到底是个啥样的人?家中明明无妻无子独身一人,为何要拒绝所有人说亲。 他是眼光太高?如果真看不上乡里丫头那可以去城里找呀,以他的条件也不愁被大门大户的千金小姐看中。 莫非他不喜欢女人?赵锦绣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惊到。随后在心底又否认了,如果他真喜欢男人,也不至于把自己藏在深山老林里,成天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春花,你想啥呢?一会摇头,一会点头,跟魔怔了一样。” “没事。” “姨本来还指望你真跟那柳猎户对眼的话,盘算着让村长去保个媒,也不用你那黑心的二叔去掺合。要能让他成为我们牛山村的女婿,这可是俺们牛山村天大的福气。你呀,也当是找了个好靠山,有这个男人在,看谁还敢再瞧低你们姐弟。” 尤氏的话也说到了赵锦绣的心坎里,可这东西并不是单方面的,所以不能随着她个人的想法来。 “姨,这事儿你就别去乱说了,我跟这柳猎户啥关系也没有。要是弄些不好听的话传到了人家耳朵里,明儿个人家又得搬走了,到时可不好跟村长交待。” 尤氏听得神色一慌,可不敢当这个罪人。毕竟柳猎户可是牛山村里的守护神,有他在,不怕山上的猛兽下来害人,有他在,不怕土匪强盗捋人掠村。 “放心,俺不会乱说的。既然你跟柳猎户之间没啥,俺也不操那个心。对了,家里的锅碗还没洗,俺得回去忙活了。” “行,姨,我送送你。” “不送不送,俺们家两步路就到,俺自己晓得回去。” 赵富贵牵着旺财从外面回来就看到赵锦绣坐在自己的卧房里,对着那张又老式又陈旧的古铜花纹锥行镜发呆,她似乎很不开心,脸上写满了心事。在阿姐轻生之前,他经常会看到阿姐这副模样。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可自打那一次她死里逃生,她答应要带着他好好活着。从此,他眼中的阿姐是那般乐观坚强且聪慧善良。 “阿姐,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小富贵慌张的冲过来将她抱住,颤抖的双肩透着强烈的不安与害怕。晶亮的眼睛,隐约有泪花溢出。 “瞧你这家伙,也不知道事先出个声儿,把我吓了一跳。” 赵锦绣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口,脸色一片惨白。要不是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强,恐怕得让这冒失的家伙当场吓晕过去。 “俺也是担心你。” 小富贵嘟着小嘴,有些委屈的反驳。 赵锦绣没好气的打断:“你担心啥呀?我吃得好,睡得好,需要你这小屁孩担心?” “可你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你一直坐在这里动也不动,让人一点也不放心。” “你这调皮蛋,阿姐难道照照镜子也不可以?” 小富贵轻哼一声说:“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照镜子吗?” 的确,赵锦绣是说过自己不喜欢照镜子,倒不是因为她不爱美,而是自己家的这镜子不是一般的镜子,它是“照妖镜”。照得人既模糊又变形,与真人相差十万八千里。你说,她能喜欢照吗?连打盆水也比这个强。 “讨厌归讨厌,偶尔也是要照照看嘛,毕竟你阿姐也是个女人。对了,富贵你说阿姐这张脸漂亮吗?” 赵锦绣盯了盯铜镜里的自己,虽说五官是有些变形,不过仔细一看,这眉眼倒也是真真的灵秀,皮肤白皙细滑,和那一般的农家女比起来,有着很大的差别。 “阿姐像娘,自然好看。而且是富贵眼里最好看的女人。” 明知道弟弟说的这些话并不客观,但赵锦绣仍旧被他逗笑了,用手指点点他的额,笑道:“就你会哄人。” “没哩,俺就觉得阿姐是真好看。”富贵回答得一本正经,同时心里也想好了,以后找媳妇,一定要找个跟阿姐长得像的女子。 “是吗?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看,为啥还是有人不喜欢我呢?” “……”小富贵一默,发光的眼睛忽地变得有几分忧伤。脑瓜子也跟着耷拉了下去。 “咋了?” “没事,阿姐要是想成婚了,你就去吧,不用管俺。俺已经八岁半了,可以照顾好自己。”说到后面,小富贵已经哽咽,为了不让赵锦绣看到他的眼泪,却倔强的把头拧到了一边去。 赵锦绣最看不得身边的人流泪,尤其是她这个唯一的弟弟,当即心里就泛起了酸:“你胡说啥呢,我什么时候说要成婚了,不把你照顾好,我找谁成婚啊?” “那阿姐为什么要说刚刚那些话,俺以为阿姐是想嫁人了。” 赵锦绣心疼的将小富贵搂在怀里,心说,就算要嫁人,也是为了你才嫁。 “没有的事,你这孩子就是敏感。放心,阿姐是永远不可能丢下你不管的。” “俺也不会离开阿姐。” 终于把小富贵哄得不哭了,却又听到了他饿肚子的声音。 第三十七章 茶叶蛋 赵锦绣摇摇头,拿他没辙的去了厨房。正将灶里的火点燃,就听到堂屋传来小富贵那喜不自胜的声音:“阿姐,俺们家哪来的家蛋呀?” “是今早铁牛他娘送的。” 小富贵笑得合不拢嘴的将鸡蛋提到厨房说:“怎么这么多?” “你又想吃啦?” 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每逢生辰阿娘会给他煮个鸡蛋。可今年生辰的时候阿娘害了命,家里的积蓄全给阿娘换了药,别说吃鸡蛋了,连口饭都没吃饱过。 “这个清水蛋煮来没啥味儿,不好吃。阿姐下午给煮茶叶蛋吧。” “好!” 富贵不知道阿姐说的茶叶蛋是怎么个煮法,但肯定会很好吃。因为以阿姐的手艺,他是百分之百的相信。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到黄昏。 西天的晚霞挥动着绚丽的纱巾。将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光。晚风吹抚,青山脚下的小木屋被瑰丽的景色笼罩得犹如一副绝美的画卷。 马厩里的老白,似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瞬间仰起前蹄发出“突突突——”的鼻息声。 柳剑卸掉身上的行头装备,满心愉悦的牵着老白去了木屋后方的河边洗澡。 回来给老白喂了食,天已经黑透。点上几支蜡烛,屋里瞬间就亮腾了起来。 柳剑看着满屋的熏肉,也不知该弄点什么东西饱腹。忽然间,很是想念蛋炒饭的味道。 经过昨天的事情,那丫头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在庆幸的同时,又感到有些失落。 揭开锅盖的一刹那,他整个人都怔住了,鸡蛋? 他家怎么会有鸡蛋? 而且这些鸡蛋都是煮熟过的,上面已经开了裂缝,裂缝里沾了些茶叶的碎渣,往前靠一点,就能嗅到淡淡的茶香和桂叶香。 迟疑了三秒,柳剑终是缓过了神来。 看来又是那丫头来过,否则他想不出第二个人会弄这么奇怪的食物放在他的锅里。 柳剑盯着锅里的茶叶蛋僵持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他此刻的样子简直比当初征沙场腹背受困还要为难。 吃吧,这使得他做人特没有骨气,昨天才对小娘子说了硬话,今天又对人家送来的东西照吃不误,传出去定让人笑话。 不吃吧,肚子又闹腾得厉害。最重要的是,在大渊国浪费粮食,乃是重重之罪。 就在他无比纠结之际,一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猫,突然就从他头顶的房梁跳了下来,借助他的肩膀往空中灵敏一跃,就跃到了灶台上,发出一声“喵——”的怪叫,便将一颗茶叶蛋叼在了嘴里,继而大摇大摆的往正门出去。 该死的野猫,他饿了半天还没吃呢,竟然让他捷足先登了。 所有的犹豫和考虑,都在倾刻间崩塌且化为了乌有。下一秒,深居牛山村的柳大英雄几乎是快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在一番人猫大战后,他终于将那颗被野猫吞了一半的茶叶蛋夺了回来。 哪怕上面沾了灰,可他毫不嫌弃的用袖子擦了擦,然后笑容满面的放到了嘴里。 唔……真香。 这丫头真是生得一双巧手,什么东西一到了她的手里,就像被施了法一般,变得格外的不同。 院子里,赵锦绣见上次讨来的菠菜种长得十分旺盛,想着这块土地肥,便打算再种点丝瓜等其它菜。 主意一拿定她就去砍了些竹子回来,架子才搭到一半,就听到铁牛和富贵在外面喊。 赵锦绣擦擦就走了出去,她得知道这俩小祖宗又在闹腾啥。 “春花姐姐,你看……” 我滴个乖乖,这满满一脚盆的小龙虾,差点没把赵锦绣给整懵圈。再看看旁边的旺财,嘴里叼着一只半大的花兔子,一脸邀功的围着她转来转去,小尾巴晃得跟电动摇杆。 “你们从哪钓的这么多?” 赵锦绣看着那满盆的小龙虾爬来爬去,看着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铁牛冲她捣蛋一笑,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白牙:“你猜。” “阿姐,俺跟你说吧。这不是俺们钓的,是用编织笼抓的。” “哪来的编织篓?” “是俺昨天让俺爹弄了竹篾编的,早晨弄到夜里才完工。今早天擦亮,俺就让俺爹把笼子里装满了螺丝肉,然后放到扇子坡后面的水沟里,没多久就拉了一笼子起来。你瞧,才一晌午,就捉到了这么多。” 铁牛脸上洋溢着笑,盯着盆里的小龙虾直咽口水。那表情似乎在告诉盆里那些带钳的家伙,今天他要大开杀戒。 “哇,太多了。铁牛,你是要让这些东西绝种吗?”赵锦绣忽然开始担忧了,这玩意在现代让人吃得靠人工繁殖,莫非到了这里,又要历史重演? “春花姐姐,这东西可多了,吃不绝呢。不止扇子坡后面有,俺还知道很多地方有。” 小富贵跟着附和道:“对对,俺也知道哪里有,多着哩,抓不完的。” 赵锦绣被两家伙逗笑了:“行,你们说抓不完就抓不完吧。不过铁牛,你前天才闹了肚子,难道不怕又闹回肚子?” 铁牛羞涩的舔舔下嘴皮,一脸怪不好意思的说:“春花姐姐,上次是俺太贪嘴,把辣油都喝了才撑坏了肚,现在俺一定不喝了。” “铁牛,你爹娘都知道这河蝎子没毒了,你咋不让他们煮给你吃?喜欢啥口味也可以跟他们说呀。” 铁牛一脸嫌弃的晃了晃脑袋瓜:“不行,俺娘才不会弄哩,她怕这些东西怕得要命。况且,她也弄不出那个味儿,俺还是想吃春花姐姐弄的。” 富贵心疼赵锦绣,有些不高兴的朝铁牛说:“铁牛,弄这些可费事儿了,俺看俺阿姐上次弄了好半天,手都弄疼了。” “那俺去叫俺爹过来帮忙。” “别……” 赵锦绣还没来得及阻止,铁牛就像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想来也是被肚里的馋虫给闹得,一时根本控制不住。 没片刻功夫,李青木就被铁牛生拉硬拽的磨到了赵锦绣家。 第三十八章 可怕的想法 看到赵家姐弟,李青木还是觉得有愧二人,所以举止和神情都不太自然。 “春花妮子,你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跟叔说一声,免得俺家这嘴馋的祖宗整天搁家里瞎念叨,饭也不吃,觉也不睡。” “青木叔,你还是回家歇着吧,我忙得过来。” “没事,反正俺在家里也闲得发慌,正好借着帮忙看看你这妮子是如何把河蝎子这等渗人之物变成了铁牛口中的绝世美味。” 见李青木没有要走的意思,赵锦绣也不好再说推脱之语,索性就答应让他留下。毕竟这么大一盆的小龙虾,一个人处理的确很麻烦。多个人,也能省些事。 由于铁牛上次闹过肚子,这回赵锦绣可不敢再弄太辣的东西出来吃。她将一半小龙虾用来蒜蓉,另一半则剥了壳取出虾肉清炒。 随后又将旺财今天叼回来的那只兔子杀了做麻辣兔丁,顺便再炒了两青菜。 一时间源源不断的香味从赵锦绣的厨房不断散发,使得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驻足多吸溜几口香气。 这谁家这么早就做午饭啊,味儿也太香了吧,闻到之后都让人不想干活了。 “青木叔,今天菜炒得多,你把尤姨叫来,咱们一起吃饭吧。” 李青木闻着这香味,早就飘飘欲仙,原本还想客套几句,可是看到自己儿子早就馋得爬上了桌,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朗朗的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回家找婆娘。 尤氏本是不想来,可听着自家男人把赵锦绣做饭的手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这心里觉着不太舒服。心说自己烧了二十多年的饭,难不成还比不过那个黄毛丫头?瞧把自家儿子和男人馋得,像丢了魂儿一般。 尤氏去的时候又觉得空着手不妥,想来想去挑了个大南瓜。东西不贵重,至少让人家觉着有礼数。 李青木一家到齐后,赵锦绣就把最后的汤端上了桌,拍拍袖子上的灰,微笑着示意大伙可以开动。 尤氏自认自己烧菜的本事不错,可是看到赵锦绣的厨艺后,她算是五体投地了。这丫头菜不仅烧得漂亮,闻着也是香啊,这种香,自己哪怕再苦练二十年,也没用。 这顿饭,大家吃得很认真。尤其是铁牛和富贵,肚子就跟个无底洞一样,见啥就往嘴里塞,仿佛上辈子是饿死鬼投的股。 李青木看到他俩这么能吃,只是乐呵呵的笑。儿子说得果然没错,这春花妮子的手艺真叫一绝。 “崽呀,你咋老揪着那张牙舞爪的大虫子啃呢,有啥肉可吃呀。俺瞧了这鸡皮疙瘩哟……要不你尝尝这个,这肉好吃,可香哩。”尤氏觉着小龙虾外形难看,潜意识就认定那不是啥好玩意儿。看到铁牛一个劲的吃,总觉得不是很放心。想给他夹点别的肉,让他分散分散注火力。 谁知铁牛却一脸不在乎的说:“娘,你夹给俺的这也是河蝎子肉,味道差不多。但这个啃起来会更带味儿一点。” “啥?这个是河蝎子的肉?” 尤氏吓得脸色发白,拿着筷子的手都在抖。她真不敢相信,这白得像蛋花一样细滑可口的小肉球,就是那让她惊悚无比的河蝎子。 “姨,你别担心,这个真没毒。而且多吃对身体好,它有补肾壮阳,化瘀解毒、益气滋阳、开胃化痰等别的功效……”赵锦绣见她脸色难看,忙小声劝慰。 尤氏本来是害怕且恶心的,可一天赵锦绣说了那么多吃这个对身体好的话,她立马就没那么抗拒了。一想到补肾壮阳……她立马递给李青木一个眼神,示意他多吃点。 李青木吓得噤若寒蝉,忙端着碗往嘴里扒饭。 “汪汪……” 旺财不开心的声音,立马从桌子低下传来。似乎在埋怨众人,怎么把它忘了。 “小东西,不要急,马上给你盛。” 赵锦绣给旺财盛了很大一碗米饭,然后从盘子中挑了些虾肉和兔丁跟饭拌在一起,端到屋里的角落处,旺财自己就摇着尾巴过去了。 目睹这一切的尤氏嘴里含着根筷子,惊得半晌都合不拢。 “春花。” “嗯?” “你给你家的狗吃这些啊?” “对啊。”赵锦绣不明白尤氏突然这么大惊小怪干啥。 “这可都是人吃的,你咋对个畜生也这么大方?” 要知道一般人家的狗别说肉了,连白米饭都吃不着。这能喂的都是剩的锅巴和馊的汤水。 赵锦绣淡然道:“旺财虽说是畜生,但也是我们家的一员,我自是不会亏待它。况且,今天的兔子还是它叼回来的,给它吃点肉也是应该。” “呵呵,春花妮子说得对,吃饭就吃饭,哪那么多话呀你?”李青木虽然也觉得吃惊,但这怎么说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他这婆娘就没点眼力,偏偏喜欢问东问西,非要闹得气氛不愉快。 被李青木斥责了一番的尤氏也不好再开腔,埋着头只管吃。心想也对,这狗吃的又不是自家粮食,她操个什么心呐。 日落…… 柳剑揭开灶上的锅,发现里面又盛有东西。 一碗白米饭,一盘带有椒香的兔肉,还有一碟清炒的虾仁。 本以为是凉的,但端出来时却发现还很热乎。低头一看,灶下面煨着火,柴放得不多,刚够保温。 又一日,柳剑进了厨房,厨房里有肉粥,还有几块喷香的南瓜饼。吃起来又香又糯,令人回味再三。 一连五六天过去,柳剑每一次回家,都能在厨房里寻到不同的惊喜。 各种千奇百怪的美味食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住了只妖精,一到时辰点就会变出很多好吃的等他回来。 渐渐的,柳剑突然发现自己有一个很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他每天打猎的时间越来越短,下山的时间越来越早。每次推开门那种迫不及待的心理,是曾经从来没有过的。 他是着魔了吗?为何那女人从未献身,却让他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第三十九章 烂红苕 那次铁牛吃辣油闹坏了肚子,弄得赵锦绣差点被送去见官。要不是关键时候柳猎户挺身出面来解围,这牛山村怕是要多一件冤案。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村民们都知道河蝎子无毒是可以服用一种食材。 原本大伙也没指望这河蝎子能有啥吃头,浑身的硬壳难弄又难看,吃到嘴里说不定还苦呢。 直到他们无意间闻到了赵锦绣做的饭菜香,再经李青木婆娘的那么一渲染,说此物不仅美味,还能补肾壮阳,化瘀解毒、益气滋阳、开胃化痰等等…… 这下村民们就沸腾了,家家把它当成稀罕物,纷纷下水去捞。 秦氏一家也不例外,最先听到风声的是赵小宝。因为上次偷东西的事情,没人跟他玩儿。他在家里闲着无聊就跑出去听墙角,反正天生喜欢干些见不得光的事。 一来二去,赵小宝就得知了这河蝎子是如何好美味,如何让人欲罢不能。嘴馋得天天闹着秦氏弄给他吃。 秦氏和王老太平常把他惯得厉害,只要稍不如了他的意,他就在家摔盆砸碗。 没办法,秦氏只能让她男人放下手里的活,花了半天时间去河里弄好瞎玩意儿。 河蝎子遍地都是,抓是好抓,就不知咋整。 听人说,要煮这玩意儿的时候得先把它洗干净,然后剔壳,还要把里面的肠子扯出来。 秦氏见着这东西就有些怕,平常又没弄过,哪搞得来? 这壳没剔掉,倒把手指头给夹得又红又肿,像看就跟那发面馒头一样。心里气得不轻,看着赵小宝的哭闹,不得不逼着赵二石来处理。 弄了一下午,总算弄完了,往锅里一煮,放了盐,又放了些姜蒜。等熟透了再捞起来,往碗里一盛,味道也没别人说的那么香啊。 等河蝎子上了桌,赵小宝也吃不来,就喊着让王老太给她剥。老太太闻着那味儿又腥又怪,忍着反胃给赵小宝剥了一只。赵小宝才刚吃到嘴里就吐了出来,冲着秦氏就一通吼:“你弄的啥呀,跟烂掉的红苕一样。呸呸……俺不吃了。”说罢,他就嫌弃无比的猛拍嘴。 秦氏心里委屈,拉着脸说:“俺不就是照着别人说的那样弄的,这不好吃还能怪着俺吗?” 王老太连忙去洗手,回来时也相当埋怨:“弄一下午,就忙活这些了。地里的庄稼也没收,恼得死人。” “还不是你宝贝孙儿闹的。” “多嘴。”王氏白了秦氏一眼,气势足足的,她嘀咕了几声,也不敢再开腔。 “俺瞧啊,这东西本就不是啥能吃的货。一定是那贱蹄子弄出来糊弄人的。桌上那些,赶紧拿出去扔掉。” “扔啦?”赵二石张着嘴有些舍不得,毕竟自己抓这些玩意费了不力,下午又用了不少时间处理。劳动了一整天的成果却被老母亲果断的要求扔掉,换谁也不会甘心的。 “不扔你吃?” 被王氏凶巴巴的噎回一句,赵二石顿时无力反驳。嗅着桌上那股腥涩的味道,咬咬牙,最终还是全扔了。 出现这些状况的,并不只有秦氏一家,别的村民也面对了这种苦恼。 大家辛辛苦苦把这些河蝎子抓回来,本指着也能吃上一顿绝妙的美味,谁知,咋弄都是差强人意。 有的人弄过一回就气馁作罢,但有的人却特别聪明会处事儿。自己弄不来河蝎子,便拿着东西上赵锦绣家去讨问方法。 虽然送的东西往往是几颗白菜,半截冬瓜,几根面条啥的,算不上稀罕物,可也代表一点心意。 赵锦绣本不是吝啬自私之人,无论谁问她,她都如实告知。有时候还会亲自上人家家里示范。 慢慢的,大家也掌握了食用河蝎子的方法。同时亦发现,这河蝎子果真是一道味道绝美的好菜。只要弄的方式对,它的味道丝毫不比猪肉牛肉差,甚至更鲜美。 这下牛山村的人高兴坏了,这手里的活一空闲了,就去抓河蝎子。不用花钱,又当吃一回肉,谁不乐意呢? 说起不乐意也只有秦氏一家,因为得罪过赵锦绣,她们是不可能去找赵锦绣讨要烹饪河蝎子的法子。想找别的人打听,别人也不愿意跟她细说。怪也怪她平日里作风不好,经常为了些小便宜得罪人。 这天吃过午饭,赵锦绣瞧着天气好,就给自己洗了个头。在这个没有吹风机的年代,每洗一次头都得看天气。 头发长,也不敢洗太勤,免得上年纪了会落下头疼病。 就在她洗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在给自己打招呼。 赵锦绣一边用帕子擦头上的水,一边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陈福山就笔挺的站在那里,穿的还是上次来那一身儿,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微笑,看起来十分精神。 “福山哥,你回来啦?” 赵锦绣热情回应的同时,立马收拾着去迎接。 陈福山见她慌里慌张的,有些不好意思:“春花妹妹,是不是俺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呢,我只是见今天日头好,就洗了个头。你等俺先回屋把头发擦擦。” “嗯。” 陈福山在外面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赵锦绣就从屋里出来了。她的头发显然还没干,被整齐的梳在了脑后,有风抚起,他恍若能嗅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发香。 往日为了方便做事,赵锦绣从来不会披发,怎么着也得梳个简单的髻。虽然也不难看,但陈福山却从未见过她披发的样子。 此刻看到,心里顿时跳得厉害。 原来春花妹妹长得是这么仙呀,这乌黑的青丝散落在白皙的脸颊两边,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仙女。 “福山哥?你瞧什么呢。”赵锦绣用手在他跟前挥了挥,不知道他好端端的咋就发起了愣来。 陈福山忙不好意思的笑笑:“没……没呢。春花,你家的水缸是不是又空了?” “你咋知道?”赵锦绣问得诧异。 “你这不才洗了头嘛,洗头最费水,我当然知道。” 没错,她就洗个头,原本的半缸子水就见了底儿,一会还得去打水,不然晚饭就该头疼了。 第四十章 招人闲话 “不说水的事了,福山哥,你这次回来又是因为馆子里的生意不好吗?” 被赵锦绣追问的陈福山略显生涩的摇头否认:“那倒不是,这回是我娘头痛病又犯了,我放心不下就请了两天假。” “哦,那翠婶还好吧?” “用了王郎中开的方子,暂时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改明个儿我也去看看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赵锦绣上次收了人家陈福山那么多香肠和腊肉,别人还帮着她家挑了一缸水,她不去看看他娘实在过意不去。 谁知陈福山听到赵锦绣说明天要去看他的娘,脸色立马就变得很奇怪:“不……不用了,我娘已经好了。春花妹妹,不劳春花妹妹再挂心。” 赵锦绣纳闷的看了他一眼,不懂陈福山为何反应会这么大。兴许他是有什么难处,不愿让自己知晓。于是也没再说什么,笑笑作罢。 看到她的笑,陈福山整个人都变得很僵硬,袖口下握起的拳头,不知不觉已沁了许多的汗。 “春花妹妹,富……富贵没在家吗?” “跟铁牛出去玩了,怎么?你找他有事?” 陈福山紧张的回道:“没……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从城里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东西挺好玩,估计富贵会喜欢,所以就买回来了。” “七巧板?”赵锦绣盯着陈福山手里的东西瞧了片刻,便出声婉拒道:“福山哥,好端端的你买这些东西干啥?你娘不是还生着病呢嘛,你这样乱花钱,真的不妥。” “没关系,也值不了几文钱,算我一点心意,你就收着吧。再说买都买回来了,又不能退。” 话落,陈福山就把东西强塞给了赵锦绣,趁着她发愣的这么会功夫,他就进了她家的厨房。 随即拎了两个大大的水桶,脸上带着笑道:“反正我还闲着,顺便再给你家打些水。” 赵锦绣收了人家东西哪还能再让人家当苦力,追着去阻止,可陈福山走得很快,刻意不想被她撵上。 到了石桥下边,陈福山稳打稳扎的就把两桶水给打满了,赵锦绣赶到时,他已经把扁担挑在了肩膀上。返回的方向,就是去往赵锦绣的家。 好些个来挑水吃的同村人一起目睹了这个场景,含蓄的就盯着他俩暧昧的笑笑不说话,思想奔放点的便直接调侃上了。 “福山这孩子平常看着挺文弱,没想到帮姑娘家干起活来还真不输俺们这些田野糙汉子。” “可不,以后怕是入了洞房估计也没今儿这劲使得足。” “哈哈哈……那得看洞房里的人是谁。” 大家在后面越说越离谱,陈福山听在心里却装聋,臊着脸直往赵锦绣的家里冲。 赵锦绣倒没注意到别人的玩笑,因为她看到有一个人正在往这边走。 那人是赵春琴,她背着竹篓子,里面装了些猪草。手里握着把弯月镰刀,脸色不是很好看。 想着秦氏一家虽坏,但赵春琴却从来还没有做过伤害她和富贵的事情。所以,赵锦绣还是和颜悦色的打了声招呼:“春琴妹妹是刚打了猪草回来吗?” 赵春琴可能没有想到赵锦绣会主动给她打招呼,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前面挑水的陈福山瞧。 赵锦绣也不知她在想啥,看她一脸的沉默,原本还有些话要说,却又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赵春琴却主动朝她问:“那人是福山哥哥吗?” “对呀,是他。” 赵春琴眸光一黯,别扭的把手藏在身后,咬了咬下唇道:“你跟福山哥哥之间……” 话没问完,赵锦绣似乎已经从小姑娘脸上看出了点什么。打趣的问了句:“怎么?你喜欢福山哥?” 被说中心事的赵春琴像被当场抓包的小偷,瞬间恼羞成怒的抵赖:“你瞎说什么呢,俺才没有。” 嘴上说没有,可她的行为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春琴妹妹,你跑什么?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急呀……” 害了臊的赵春琴哪里听得进去,一门心思的想要躲开赵锦绣。这慌起来脚下刚好又打滑,扑通一下,人和竹篓就同时滚倒在了旁边的那块旱田。 赵锦绣想去扶她,可赵春琴却一脸惊恐的瞪了过来,似乎不愿让她再接近自己。赵锦绣无奈,只能披着半干的头发回了家。 赵春琴回到家中就被秦氏和王氏拉到屋子里轮翻盘问。 因为她回家的样子实在太狼狈了,脸上身上弄满了泥巴不说,连竹篓子里的猪草也掉得只剩下一半。一想就知道是在外面出了事,否则一规规矩矩的大姑娘,哪能把自己整成这样让人白看笑话。 赵春琴架不住秦氏和王氏的拷问,就如实说了刚刚的情况。只不过讲到陈福山时,多少有些醋溜。 她暗恋了陈福山好几年,每天都盼着他从城里回乡的日子。可连接着这两回,福山哥哥回来都去了赵春花的家,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哼,俺就说那贱蹄子是个不要脸的浪荡货。小小年纪就懂得到处勾人,也不知张氏是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狐狸精。” 秦氏骂得那叫个咬牙切齿,她本就对赵锦绣恨之入骨,现在又听到女儿说陈福山被她勾了魂,心里就更气了。陈福山可是她相中的女婿人选,怎么就能让那贱丫头给截了胡呢。 王氏想的跟秦氏差不多,她也认为陈福山不仅相貌好,品性好,而且在城里还有一份不错的差事。这一年到头赚的钱,可比那些庄稼汉强得多。最重要的是,她们早就听说陈福山的娘准备把他们家这些年存积的积蓄拿去给陈福山在城里开间铺子。以后人家就自己当掌柜,不仅钱赚得多,还不用看人脸色吃饭。 要是春琴真能嫁过去,那便是妥妥的老板娘。等将来赚到大钱在城里买了宅子,她们一家说不定也能沾着福气住到城里去。 “这小浪货没个爹娘在,也不知脸面是啥东西。就算是有几分姿色,也未必能被福山他娘看上。青天白日的就用狐媚手段骗男人干活,简直恬不知耻。” 第四十一章 暧昧的气息 秦氏看自己女儿难过得眼圈发红,忙跟着附和王老太婆:“是啊,俺们家的春琴才叫个端庄贤惠。又文静又懂事,村里人谁不夸她?” “等福山回城里去了,你上他家走一趟,以翠红的性子怕还不知道这些事吧。”没错,牛山村的人都晓得何翠红是村里最宝贝儿子的人,自己再苦再累从不让儿子干半点重活。为了不让他当一辈子劳苦的庄稼汉,真是找尽了关系把他弄到城里做差事儿,学手艺。如今要知道他儿子回来尽帮这么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做些劳贱事,心里能舒服才怪。 “行,俺记着哩。”秦氏懂了王老太婆的意思,两只眼睛笑得贼精贼精。 赵春琴看得不太明白,但隐约觉得不好。便多说了句:“娘,你去了翠婶家可别乱说啊。”要是福山哥哥知道是她家里人乱说话,恐怕会讨厌她的。 秦氏恨铁不成钢的用食指往自家女儿脑门上一戳:“俺啊,不都是为了你的终身幸福考虑。” …… 陈福山把赵锦绣家的水缸添满本来是想留下吃顿饭再走,毕竟春花妹妹亲自下的厨,这让他觉得无比荣幸。可不知为啥总感觉今天从赵锦绣家门前过路的乡亲眼神都透着一种怪。这让陈福山联想到了刚刚挑水时所听到的玩笑话,心里是又甜蜜又尴尬。当然,更多的是不自然和别扭。 陈福山最终没坐住,打了声招呼就回了自个儿家。 桌上,富贵吃着赵锦绣炒的菜,有些小疑惑道:“阿姐,福山哥今天是不是来过俺们家?” “你咋知道?”赵锦绣意外的问。 “俺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碰到他了,他看起来怪怪的。” “怎么怪?” “不知道,就觉得很奇怪。”赵富贵嘟着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对了,他给你买了玩具呢。” 小家伙眼睛顿时发亮:“真的?在哪里?” 赵锦绣冲他一瞪,拿出姐姐的威严:“吃了饭再说。” 吃过午饭,赵锦绣就把小富贵心心念念的玩具给了他。他拿着玩具就去逗弄旺财,赵锦绣便自顾自的收拾碗筷。 做了一会家务,大概到三点钟的样子,赵锦绣就提着已经做好的饭菜悄悄去了柳剑家。 已经十天了,什么动静也没有,姓柳的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能沉住气啊。 其实没有动静也并不是绝对的坏事,至少说明她的擅作主张没有被这个男人反感。 说不定他心里还有些许小感动吧? 赵锦绣想着想着就到了那个男人的家门前,他家的门一直都没上过锁,偶尔敞着,偶尔虚掩,就像永远在欢迎她的到来。 自欺欺人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情,不过也是逃避现实的一种手段。 赵锦绣走到马厩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老白,礼貌性的上前打了声招呼:“多多关照。” “突……” 老马没理她,甚至还很不屑的打了个响嚏。 哼,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马。 赵锦绣讨了个没趣以后,就一如既往的提着食盒进了前屋。 刚在推开的那一瞬间,忽然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带着一股强劲又霸道的力量,将她狠狠的扯了进去。 一声尖叫,让她整个人都被困至在了光线阴暗的墙壁角落。接着,一抹阴影笼罩在了她的头顶,伴随着深沉的呼吸声以及那令人熟悉的气息,让慌乱惊恐的她有一些许心安的感觉。 她缩在角落,仰起下巴,看着那个用双臂将她桎梏在狭小空间不能动弹的男人,眼里泛起了幽幽光亮。 终于,他还是被逼得出击了。 男人的脸被阴影遮挡,显得更为冷峻严肃。深褐色的瞳孔因激动而聚焦在了一起,充满了野性与穿透力,犹如林中野豹。 “果真是你!” 他厚薄适中的红唇在吐出这四个字时,真是极为性感。没错,别人这样说话,可能会让人觉得酷,也可能觉得拽,可他就是性感。 “对……是我。” 赵锦绣被他这样居高临下的望着,两人又隔得那么近,她不仅能嗅到他熟悉的气息,还能看到他滚动着的喉结。很粗,充满了男人味。 柳剑盯着这个快被自己圈入怀中的娇俏娘子,冷厉的黑眸忽然有些克制与隐忍:“我不是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再来吗?” 为什么她还要来,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害怕此刻他做出的鲁莽行径?这样吓唬一个小女子,实属缺德。可他已经想不到别的办法。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我不也是选择你不在的时候才来吗?” 赵锦绣委屈的抱紧怀里的食盒,原本清亮又澄澈的水眸蓦地弥漫了忧伤与难过。就如那美丽的满月,忽然被乌云遮掩。美好的事物受到破坏,总会让人惋惜。 柳剑觉得胸口像被谁捶了一拳,有些闷得慌。果断的将视线挪开,语气生冷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救过我三次,我得还你人情。”她眨眨眼,说得情真意切。 柳剑冷着脸:“我不……” 没说完就被打断:“不管你是不需要还是不在乎。但是,我有我的原则。这恩不是你说不需要报,我就不去报。还有,你觉得我是在缠着你对吗?” “……”柳剑再次迎上她的眸,却又飞速挪开,他发现自己连与她对视三秒的勇气都没有。 “我晓得你是个英雄,很有本事。在黄杏村的时候,有很多姑娘都爱慕你,便认为我跟她们一样对吧?” “……” 柳剑还是不说话,气氛却变得更加凝固。 赵锦绣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索性发起了大招:“到了这个份上,我实话说了吧,我对你没意思。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我来此地除了报恩,其实是有别的目的。” “别有目的?” 柳剑长眉微挑,瞳孔在瞪大的同时身子也不受控制的往前一倾,本想探个究竟,却发现此刻他与小娘子的身体实在贴得太近。 她的发香在他鼻端萦绕,她娇弱的身子正贴在他紧实的胸膛口,某处的柔软哪怕是隔着衣料,也能让人浑身滚烫。 要命的是,一个俯视,一个仰视,两人的唇就以垂直的方向对应着,相互从嘴里喷出的气息,却又彼此被对方吸进了嘴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柳剑完全无法形容。只觉体内血液翻滚,空气稀薄,莫明压抑。 第四十二章 让弟读书 他不得不退后几步,将二人的距离强行拉开。 一张脸就跟那烧红的烙铁一般,再也不敢多看她一眼。 “是啊,我一方面是为了报恩,另一方面是看中了你那过人的本事。” 柳剑眉一拧,似乎不太明白她话里的其它意思。 赵锦绣风轻云淡的继续道:“打头两次上喇嘛山,我已是亲眼瞧见了你的厉害。放眼整个牛山村,也只有你能从喇嘛山上来去自如。” 他仿佛猜到了什么,隐隐泛起寒光的眼角忽地划过一抹落寞之色,微微冷笑着问:“所以呢?” “我想以后你上山打猎的时候能带着我,就样我就不担心会遇到危险。就算遇到,有你在也能轻松化解。” 小娘子的眸光清澈,神色坚定,明明不像在说谎。可柳剑的心里,却总觉有那么一丝的不甘。 表情陡地冷冷道:“山中凶险难料,并非有我傍身你就能安然无恙。我劝小娘子还是莫要有这种异想天开之心,以免误了自己终生。” “我没有异想天开,我是真心觉得你本事大,跟着你绝对安全。” 她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眼底泛起的崇拜之色看得柳剑胸腔一暖。这让他原本冷硬无比的态度稍微有了些许转折:“我说你一小娘子为何就不肯安心的待在家中颐养神性好好教养幼弟?非要赶着上那深山穷林寻那朝不保夕生命攸关的事?” 赵锦绣眸光黯去,先是自嘲一笑,继而抹了抹眼角的泪,哽咽着道:“恩人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考虑考虑情形,你以为我不想成天待在家中好生休养?你以为我甘心拿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我这么做,无非也是为家中弟弟能吃上一口饱饭,能穿一身好的衣裳。你真以为世间的每个人,生来就是那么命好吗?” 柳剑见她说得声情并茂,哭声凄凄,挂着泪珠的脸楚楚可怜,令人心生恻隐。 赵锦绣仍一边抹泪,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她发现柳剑的脸色已不似方才那般冷肃,慢慢的已经开始松动。她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却憋着不敢表露。果然,有句话说得没错,自古深情留不住,总是套路得人心。 “其实养活你弟弟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你偏偏要……”说到这里,柳剑忍不住抬头朝她望了过去,见她水眸晶莹闪烁,白皙的脸庞皆是无奈与苦楚。他原本要接着说的话,立马就卡在了喉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办法是有很多,比如种地,做些绣线活。这些我都想过了,可我算了算,这样下来一年到头最多只能保我跟弟弟不被饿死,却存不下半文钱。” 柳剑虽然很赞同赵锦绣说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反问了句:“你一姑娘家迟早要嫁人的,何苦为了存钱以至于不要命?” “我存钱倒不是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自己?” “嗯,我想等我有了足够的钱,就把我弟富贵带到城里的私塾去念书。” 柳剑心中一颤,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你要让你弟念书?”据他所知,这云河镇周边的村子,几乎就没出过几个读书人。因为这些村子里的人很穷,大抵以务农为生。这寒窗苦读几十载的人,一则是不会轻易下地农作,二则又需笔墨书纸这种长期性的消耗物,没有一点家底的富户,根本就供不起。除非此人天资聪颖,能成大器,家人必做牛做马以血供之。 他实在无法明白,像赵锦绣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女子,是如何有这般宏大心愿。 “是呀,我弟弟很聪明,又很懂事,学起东西来也很快,我想让他早些入学。所以,我现在必须得存很多钱。” “你一女流之辈,你确定你要供你弟读书?”柳剑仍旧一脸的不可置信,话语中充满了质疑。 “怎么?你在瞧不起我?” 柳剑没料到她会说得这么直白,挑眉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你真的想好了吗?” “没错,我早就想好了。我不能让我弟一辈子留在这个穷村落里,我要让他读书,长见识,成为一个品格高尚的人。” “只是想让他成为品格高尚的人?” “不然呢?”她眨眨眼,俏丽的反问。 柳剑顿了顿:“世人都想考功名,出官入仕,名垂青史。难道你就不想你弟弟成为这样的人?” 赵锦绣掩唇一笑:“他若有这个本事,自然是好。若没这个本事,我也不强求。”说起来,赵锦绣并不想弟弟读了书去当官啥的,毕竟官场之中太过人心算计与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落得个满门抄斩啥的,想想就怕。 他听得再次纳闷,眉头皱得更紧了些:“你千辛万苦的要供你弟念书,却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那是为了什么?” “很多啊,读书能让人明事理,眼界变高,心胸更广。书读得越多,人就越聪明越有智慧。古人常云,“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不吃饭则饥,不读书则愚”。” “……” 赵锦绣一番话下来,却见柳剑只是怔在了当场,盯着她久久不曾说话。 “怎么?我说错了吗?” 她说的都没有错,只是他没有想到,像她这样一个普通的农家女,会有如此高的格局与心境。她刚刚的那席话,怕是连一些大儒尊者听了都要为之惊叹。 “你叫什么名字?” “我?”赵锦绣吃一惊,未曾料柳剑会突然问她的名字,心中难免有了些小窃喜。问名字,是否说明他已然对她上心?当即忙不迭的回应:“赵锦绣。” “锦绣……”他来回呢喃了好几遍,嘴角陡然浮出一抹清冽的笑。花似锦绣,云如海…… “恩人,你笑了。那是不是代表你答应我了?” 赵锦绣抓住时机,立刻乘胜追击。 “答应什么?”柳剑望着她雪白的肌肤,灵动的双眸,有些怔愣。 “答应让我以后跟着你上山。”她就不信,以后朝夕相处,这家伙能不对自己动心? “不行。”男人想也不想,又冷着脸拒绝。 第四十三章 套路成功 赵锦绣心中顿时有些恼火,不知这个男人咋就这么倔强。 “为什么不行?你看看你,孤身一人住在此处,无人给你做饭,无人给你洗衣。如果你答应带我上山,我就每天帮你打理家务。保准让你过得比以往更温馨,更舒服。” 她以为自己提出的这些条件会让这男人心动,谁知他的脸却绷得更紧更难看了:“你一未出阁的小娘子如此频繁出现在我这独身男儿之家,若是让人看见,这成何体统?” 靠,这男人又开始拿礼教廉耻这一套来压制她了。 赵锦绣泰然处之的笑笑:“恩人这心里还是怀疑我呢,如果你真怕俺们之间的相处会引起让人联想的误会,那要不我们现在拜个把子?” “拜什么把子?” “就是结拜。” “你要跟我结拜?”柳剑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赵锦绣身子靠着墙,却一脸巧笑嫣然的说:“是啊,我们找村长做见证,只要我们结拜成了兄妹。我来你家,别人也不会再说闲话。你我一同上山,也是哥哥妹妹般的照顾,断然没有别的杂念。” “难道你还有什么别的顾虑?可以说出来我们一同想想办法。” 赵锦绣见他不语,着急的往他靠近了几分。 柳剑嗅着她身上的淡淡皂角与花香,心中一阵纷乱。哥哥?妹妹?他们之间,真要披上这层关系? 面对柳剑的纠结,赵锦绣却十分的淡定与开心。她跟柳剑的想法却大不相同,在柳剑的心中,只要结拜了,哪怕二人没有丁点血缘关系,但辈份还在那里,就是永远不可逾越的一道沟壑。 可赵锦绣却认为,什么哥哥妹妹,那都是男女互相套路对方的关键词。尤其是现代那些少年少女们,用起这层关系来那真是贼爽溜。当然,这得排除亲生兄妹。 心情截然相反的二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思忖良久,柳剑终是鼓足了勇气看向她,眼前这个小娘子一如既往的笑得明媚澄澈,可谁能知道那张好看的皮囊下,藏了一颗怎样奸诈狡猾的心。 “嗯?” 她撒着娇又往前走了一步,噘起的红唇,似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给出的答案。 柳剑看她贴过来的婀娜身躯,瞳孔猛的急缩,随后喘气急促的说了句:“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那好,我明天再来找你。” 话落,赵锦绣似害怕他会反悔,推开门,转身就要往外走。 走到一半,想到自己手里的食盒还未搁下,又倒了回来。把东西放在桌上,见柳剑一脸苦思冥想的盯着自己,她冲他再次笑道:“对了,这个还热着,现在就能吃。” 望着已经小跑离开的赵锦绣,柳剑鼻端萦绕的香气也逐渐散去,心中这才恍然的回过神,等他快步追出去的时候,小娘子的身影早就不见。 这丫头鬼灵精怪,刚刚那翻话她虽说得情真意切,可看她笑得满口白牙阴气森森,柳剑总觉得不太对劲。具体哪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 回去的路上赵锦绣的心情特别的好,一路哼哼唱唱,嘴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天边那抹嫣红的夕阳,内心十分惬意悠哉。 “哼,不要脸的浪蹄子,整天跟个狐媚子似的倒处勾引男人。连娼馆里的妓女也比不得她脏,比不得她贱。” 骂声是从头顶的田坡上面传来的,秦氏背着竹篓正跟几个同村的妇人一起打猪草,看到赵锦绣兴致勃勃的从边上路过,便想到了她与陈福山的事情。心里一时气不过,就对着田坡下的她说起了难听的污言秽语。 赵锦绣充耳不闻的走到秦氏的对面,忽然就停下了脚步往这一瞥,煞有其事的往她割草的地方一指:“哇,好大一条蛇……” 听到有蛇,那两村妇吓得失声尖叫,扔掉身上的竹篓就往边上跑。秦氏更是闻蛇变色,本来她割草的位置就是个大斜坡,站的地方又相对陡峭,再加上情况紧急乱了分寸,人还没走两步,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秦氏就像皮球般的从坡上猛的滚了下去。 那俩村妇吓了一大跳,忙站在田坡上不停的喊:“嫂子,你没事吧?” “对啊,摔着没有啊?” 秦氏扶着自己的腰慢吞吞的从地上坐起来,嘴里不住发出痛苦的叫唤声。伤是没伤着哪里,但腰被闪着了。 赵锦绣在上面幸灾乐祸的挥了挥手道:“二婶,不好意思啊,我好像看错了。那不是蛇,是一条废弃的麻绳。” “你这个贱蹄子……哎……俺的腰……” 秦氏望着在上面冲她不停做鬼脸的赵锦绣,气得真想上去拼命,可这稍微动一动,腰就疼得厉害。 “赵春花,俺是不会放过你的。”尽管她在下面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嚣张跋扈的离开。 家里,赵锦绣看到铁牛和富贵捉回来的小龙虾和鳝鱼,就知道这俩家伙又是馋嘴了。 晚上弄了一桌菜,两家伙硬是吃得肚皮滚圆撑不下方才肯罢休。 走的时候,赵锦绣又把没吃完的虾打包给了铁牛带回去,可把铁牛乐得嘴都合不拢。 富贵在家里见了有些吃醋道:“阿姐,你对铁牛可真好。” 赵锦绣捏捏弟弟肉肉的小脸:“对你就不好吗?” “你是俺亲姐……”富贵回应得有些别扭,显然是担心铁牛会抢走赵锦绣对他的爱。 “行啦,阿姐对铁牛好,还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好朋友。” 富贵瞬间欢喜的问:“那阿姐都是看在俺的份上吗?” “你说呢?” 她似惩罚般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小富贵忙奶声奶气的服软:“阿姐,疼……” “知道疼就好了,还不快去洗漱睡觉。” 第四十四章 妈宝男 赵锦绣吃过晌午饭,便又瞒着小富贵去了柳剑家。 她想知道他考虑的结果怎么样,到底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答应,一切再按原计划进行。如若不答应,那么她也好再想别的主意。 到了他家,她才发现他不在,想必是上了喇嘛山打猎去了。 赵锦绣倒也不急,就坐在家中等。这一等就等了好些时辰,眼看太阳已经下山,这柳猎户也不见他回来。 马厩里的老白饿得一阵一阵的叫唤,赵锦绣连忙把柳剑早就准备好的草料倒在了它的面前,看老白吃得那么香,赵锦绣的心里却是惆怅得很。 按理说,这个时候他早该从山上回来了。抛开别的不谈,就说这老白吧,跟他感情如此深厚,他不可能放任不理。 除非只有一个可能,他是故意不肯出现。 很好,他以为躲着她……一切问题就能解决吗? 赵锦绣拍拍正在吃草的老白,又抬头看看天色,最终诡异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回家,发现小富贵到处在找她。小脸被淌过的汗渍弄得脏兮兮的,也不知道洗洗。 “阿姐,你最近咋了?总是往外跑。” “家里憋得慌,我就是想出去透透气。” 小家伙将信将疑的“哦”了一声,又神神秘秘的说:“阿姐,刚刚福山哥来找过你,在家等了你好久不见你回来就先走了。” “他找我什么事?你问没问?” 富贵点点头,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回答:“俺问了,可福山哥没说,却让俺把这个给你。” 说话间,小富贵就从旁边的木柜子里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雕花木梳。笑盈盈的用双手托到赵锦绣的跟前道:“阿姐,这木梳真好看,应该要花不少钱吧。” 赵锦绣盯着那把木梳瞧了片刻,顿时有些怔愣,不明白陈福山为何突然要对她这么好。 “富贵,他还说了啥没有?” 小富贵歪着头想了想道:“他说他下次还会再来看望阿姐,还问俺喜欢吃什么,下次他从城里给俺带。” “那你咋说的?还真好意思让他给你买?”赵锦绣拉起弟弟的手,一脸打趣的问。 小富贵立即否认:“俺才没有,俺说了,阿姐什么好吃的都可以给俺做,用不着再去城里买。” “这还差不多。”总算懂事了一回,赵锦绣还真怕他一个狮子大开口,弄得陈福山又去破费,搞得她心里特别过意不去。 “阿姐……” “干嘛吞吞吐吐的,是不是又饿了?” 小富贵在赵锦绣的注视下,忽地有些多愁善感道:“福山哥是不是喜欢你呀?” “……”赵锦绣愕住,像触电了般不知如何回答。 小富贵之所以敢这么大胆的猜测,也不是没有道理。陈福山从镇里回来了两次,两次都来帮阿姐挑水干活,还送了很多香肠和腊肉给他们。最重要的是,他还在镇里给自己买玩具,给阿姐买这么好看的木梳。这不是喜欢,那还能是什么? “阿姐,到底是不是这样?” 见赵锦绣沉默,小富贵瞬间着急了起来。不停推攘着她想问出一个结果。 赵锦绣连忙板着脸打断:“小孩子家家,不许胡说。” “俺没有胡说,俺就是觉得福山哥喜欢你。他每次看你的眼神都很不一样,怪怪的。”赵富贵委屈的掰弄手指,倔强的不肯承认自己的直觉出错。 “你那么小,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可……” “再说我就不给你做晚饭了。” 赵富贵就被赵锦绣严肃的样子唬到,立马捂起了小嘴不敢再多语一句。万一阿姐真不做饭,那晚上他可是要饿肚子的。 来到厨房,赵锦绣又将那把小木梳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梳柄上面雕的图案竟是连理枝,其寓意简直不言而喻。 赵锦绣一时头疼了起来。不会吧,难不成陈福山真喜欢上她了? 不应该啊,在原主的记忆中,陈福山和自己的关系一直都是相当纯洁与简单,互相把对方当成兄妹和邻居看待,哪有什么男女之情? 莫非最近自己做的事情,让陈福山对她产生了什么改观? 说起来这陈福山也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善良,老实,长得也还不错。在城里又有一份差事,怎么也比牛山村里那些庄稼汉强。 可唯一让赵锦绣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他是地地道道的妈宝男。 在陈福山六岁的时候,他爹得病死了。是他妈一手将他辛苦带大,为了让他长大能有出息,就让陈福山跟在张郎中身边当了几年的跑腿,只因这张郎中是牛山村唯一能识文断字之人。 等陈福山稍微能够自己做一些粗浅的文章以后,她又四处托关系让人帮他儿子到城里找差事。好在陈福山自身勤快,再加长相斯文,很快就被一馆子里的掌柜相中,让他在那边当了名伙计。因为识字的缘故,他的工钱也开得比他人都高。 也正是看到了翠婶对他的付出,以及寄于的厚望,陈福山是相当听从他这个单亲妈妈的话。 只要翠婶让他往东,他就永远不会往西。让他站着,就绝不会坐下。这种男人说好听是叫孝顺,说难听是对母亲产生的依赖心思过重,最终导致自己没有什么原则与主见。 女人要嫁给了这种男人,除非特别能忍,否则,没有几个能过得幸福。 赵锦绣并不是瞧不起陈福山,她只是得为自己的后半生做考虑。况且,她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总不能让他以后跟着她一起吃苦。 再说,还不能完全确定陈福山是不是真的喜欢她,别到头来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打定主意后的赵锦绣,连忙找了块红布将陈福山送的小木梳重新包起来珍藏在了柜子里。等以后有机会了,她想办法再还他。 什么东西该收,什么东西不该收,赵锦绣的心里自是有一杆称在那里。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赵锦绣就做好了早饭把弟弟叫醒。 小富贵醉眼朦胧的从床上爬起来,不明白阿姐这么早是要干啥去。 赵锦绣背着竹篓说要上喇嘛山,得太阳下山才回来,让小富贵中午自己在家热饭吃。 第四十五章 最终答应 小富贵得知阿姐又要到山中去冒险,吓得眼泪花子直往下滚,抱着她的腿死活不让。 直到赵锦绣说这次有柳猎户陪着,他会全程保护她的安全,小家伙这才止住了哭。 “阿姐?你是说你要跟柳猎户一起上喇嘛山?”赵富贵瞪大眼睛满是震惊与诧异。 “嘘……小声点,别让人家听见。” “柳猎户跟俺们又不熟,为啥要帮阿姐呀?” “因为这几天阿姐天天给他送好吃的,他已经被我贿赂了。”赵锦绣脸上布满得意的笑,看得赵富贵又欢喜又佩服。 “怪不得俺说阿姐怎么成天往外跑,原来你是送去给了柳猎户家。” “你这下放心了吧!” 小富贵忙不迭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放心。有了柳猎户这个神通广大的人物陪在阿姐身边,阿姐断然不会有危险。 摆脱了小富贵的纠缠,赵锦绣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柳剑家。还好她来得早,正巧看到整装出行的柳剑,要再晚几分钟,估计又得错失良机。 柳剑背着弓,腰间挂着绳索正准备跟老白告别,余光就瞧到了踏露而来的赵锦绣。 小娘子衣着素净简单的衣裳,黝黑漂亮的头发梳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辫子垂在胸前,耳畔插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紫兰花,整个人显得极为娇俏动人。一时间也分不清是花衬着人美,还是人衬得花娇。 “你怎么来了?”柳剑拧着眉,脸色凝重的朝她问。 赵锦绣冲他甜甜一笑道:“当然是跟你一起上山去。” 她的笑就像有魔力似的,看得柳剑有些局促,他把视线挪开:“我还未曾答应。” 赵锦绣听罢微微眯起眼睛,俏丽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幽怨:“昨天我来找人过你,但你人不在,就我当你是默认了。” 柳剑神色颇僵,倒不知这个小娘是如此难缠之人。 “就算默认,也是因结拜一事,而非其它。” 赵锦绣听得心中一急,冲过去就对着柳剑急了起来:“我说你这人咋耍赖皮啊?你若不肯带我上山,那我还跟你结拜个什么劲儿?叫你一声哥哥是能换一袋粮食,还是能换身好衣裳穿?” “……” 柳剑一时竟很无语,这小娘子看着年纪不大,却是如此现实直白的一个人。柳剑内心有些愤怒,亦有些沮丧。 愤怒的是小娘子毫不顾及他的颜面,没有半点掩饰的就指出了他所存在的价值。沮丧的是,她真是因为看中这些才对他百般示好的吗?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赵锦绣见他一脸的阴晴不定,似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想要改口,可已经来不及了。 柳剑抬头看了她片刻,忽地皱着眉头神色决然道:“你放心,如果你真的需要钱,我会帮你凑。” “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柳剑冷冷的扔下这句话,便黑着脸独自往前走。 赵锦绣连忙追上去:“我自己有手有脚,用不着别人帮我。我只要你答应带着我上山就好。” 柳剑停下脚步,面色凝固道:“你为何这般固执?山中多的是豺狼虎豹,并非你一路跟着我就能确保万无一失,连我偶尔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我知道。” 这理所当然的回答让柳剑愕然:“你是如何知道?” “你洗澡的时候我看到过你身上的伤。” “……” 刹时,气氛又有着前所未有的尴尬。 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亏没有旁人听着,否则…… “呃……你别见怪,我也不是故意看的。”说到这里,赵锦绣已经不知如何来填补眼前这个坑了,忽地灵机一动:“对了……我会包扎,上次你受伤是我替你包扎的还记得吗?如果你带着我一起上山,要是遇到了意外,我一定能及时替你处理伤情。” 她明明想给对方表达她不是那种只会拖后腿的人,却不曾想,说起包扎一事,柳剑整个人就臊得更难受了。 那还是他初次与赵锦绣相遇,他替她射杀了一条毒蛇。她为了报恩,帮他包扎伤口。却在包扎时被他发现她那色眯眯的双眼。至今他都无法想像,一个小娘子能对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展露出那样感兴趣的表情。 “我求你了……你就带我去好不好?我答应你,也不会天天缠着你,就偶尔去一次两次……” 赵锦绣一边信誓旦旦的冲着柳剑保证,一边又可爱的伸出一根指头,接着变成两根。 “……” 柳剑嘴角一抽,听着那软糯又甜美的撒娇之语,竟鬼使神差般的点了点头。见赵锦绣立马展露出的秀丽欢颜,他忽地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太不对劲的地方。 红唇嗫嚅着想说什么,还未说出口,赵锦绣就并肩走到他的跟前,澄澈的双眸似孩童般认真的打量着他:“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得算话,言而无信是小人。” 柳剑头疼的揉揉眉心,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刚刚怎么就轻易点了头。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做这么愚昧的决定。 “咳咳……既然你已经愿意带我上山,那我们结拜的事情也就作数。你看着比我年长,我怎么也得叫你一声哥。只不过我是该叫你柳哥哥,还是剑哥哥?” 柳剑听得脑袋都要炸开,明明他是能听出赵锦绣说这些话时是有多么的扭捏与做作。可该死的是,他竟一点也不排斥与反感, 反而还有那么几分飘飘然。 “这些称为都不显装庄重,你要真有意与我结拜,唤我一声柳兄即可。” 柳剑屏着呼吸,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心静气。 谁知赵锦绣却拧着眉头不苟同道:“柳兄?不行,太生分了。当着外人的面这样喊倒无所谓,如果是私下,我还是喊你剑哥哥怎么样?” 柳剑嘴角再次抽了抽:“你高兴就好。” 这丫头他完全拿捏不住她的性子,他越是不赞成的东西,她越跟他反着来。与其徒增烦恼,倒不如顺其自然。 第四十六章 美食当前 山上的时光过得很快也很平静,赵锦绣一路认真挖寻珍希药草,而柳剑因有责任在身,也不敢离她太远。只能在她就近的地方爬上树梢,观察是否有野兔獐鹿等猎物路过。 中午,赵锦绣和柳剑坐在一棵红杉树下休息。如今已是晚秋,周围树木的叶子都被染成了片片金黄,有风抚过,落叶缤纷而下,带着款款柔情,悄然降至足底,安静中带着浪漫,萧瑟中带着柔媚。 柳剑将怀里肉干递向赵锦绣道:“吃吧。” “你呢?” “我不饿。”男人沉默的回应,声音听起来十分低哑性感。 赵锦绣不好意思的将肉干接过,然后又撕扯了半截下来:“喏,一人一半,不够的话我还有果子。” 说罢,她就将刚刚摘了放进竹篓里的野果儿掏了出来。那果子有汤圆般大小,鲜红一片。因太过熟透,个别果肉的表皮都已经自己炸裂开了。 柳剑盯着果子瞧了片刻,表情有些严谨道:“这山中的野果并非都能果腹,你就不担心它们有毒?” 赵锦绣冲他莞尔一笑,闪着光的眼睛就像星星般的好看:“没毒的,刚刚我看到好多野鸟都在啄它。如果真有毒,那些鸟才不敢吃呢。” 柳剑被她的这一番言论弄得有些无话可说,转过头,唇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不可否认,这丫头还是有些小机灵。 “怎么?你不相信?我吃一个给你看。”赵锦绣以为他是在笑自己蠢,为了证实,就将一只果子塞到了嘴里。脆脆的嚼了起来,说了声好甜。又将一个果子随意的用袖口擦了两下,递到了柳剑的跟前:“尝尝,真的毒不死人的。” 柳剑常年盘踞此地,岂会辨别不出这些?他刚刚说那些话无非是想吓唬一下她,结果不尽人意。作罢,挫败的拿起她给的果子,一口吞下。 二人勉强填饱了肚子,又在附近走了一圈。柳剑见她竹篓里已经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药草,便提前了一个多时辰下山。 到了柳剑家里,赵锦绣也不急着回去,而是把柳剑今天射死的那只野鸡给烫了拔毛。 柳剑在旁边用磨石磨着手中的箭羽,时不时会回头看一眼那抹在他家门前来回穿梭的勤快身影。终是忍不住道:“锦绣,你弟还在家中等你,你就回去吧。” 这丫头一早随自己上山折腾了大半日,这一下山又不停的跑前跑后,真不知她那娇小的身子骨如何受得了。 赵锦绣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冲他娇媚一笑:“不碍事,我帮你做好饭再回去,时辰刚刚好。” 柳剑身子微微一顿,手上的动作也缓了下来。 厨房里的赵锦绣不作理会,把剖了腹的野鸡砍成了小段,放锅里翻滚一番去了水气,再加入调料放到瓦灌中架火馒炖。 在炖汤的同时,她又把鸡胗清洗,与今天从山上采来的野木耳一起爆炒。 柳剑在屋外嗅到那股子勾人肠胃的饭菜味,早已是六神无主。 听到赵锦绣让他洗手吃饭,他立马就收工前往,其迫不及待的心情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 “这是什么?” “那是鸡胗炒的木耳。” 柳剑盯着那经过油水和干辣椒爆炒过的鸡肠鸡心,此刻正散发着让人销魂的味道,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些东西最难处理,平常我都扔掉。” 赵锦绣努努嘴,惋惜的摇头说:“下次可别扔了,好着呢。比鸡身上的其它肉都好吃。” 柳剑被她那副机灵的模样逗笑,把脸向另一边道:“行,下次我都留着。” 赵锦绣见他难得肯顺从一回自己的心意,脸上露出欢喜之色道:“你吃吧,我先走了。” “这么大一只鸡,我一个人又吃不完。反正你的食盒还放在我家,顺便盛些回去给你……弟吃吧。”柳剑更想说让她自己也多吃点,毕竟她那么瘦小,今天又消耗了不少的力气。可话到了嘴边,不知怎的,他又生硬的将意思转向了另一个弯道。 野鸡的味道的确香,就不说旁人了,连赵锦绣闻了味儿都有些嘴馋。若说没得点私心,那都是假话。 “行,那我替他谢谢你了。” 赵锦绣笑着应了声,便拿着食盒去了厨房。厨房里没盛出去的鸡汤和肉只有剩下小半罐,想着柳剑饭量大,中午在山中吃得又少,所以她不忍心舀太多,思忖许久也就装了一小碗。 刚要将鸡汤放入食盒,就听得身后传来了男人低沉又果断的声音:“都装走吧,别剩了。” “为什么?”赵锦绣诧异的回头,不曾想他是怎么跟过来的。 柳剑将目光错开,装做不经意的模样道:“我不喜欢鸡肉的味道,尝尝鲜就行,吃太多肚子会不舒服。” 让那丫头带些回去吃,她就装那么一点点,若都给她弟吃了,她估计连口汤都喝不到。还真傻,自己忙活了这么久,就不晓得犒劳犒劳她自己? “这样啊……” 赵锦绣蹙起了秀眉,脸上布满了遗憾。 这么香的野鸡,他竟然不喜欢吃,那他平常打回来的野鸡那不都浪费了?也对,看看他那墙上挂满的肉干就知道他平常是怎么处理这些玉盘珍馐了。 “嗯。” 听到男人沉闷的应答声,赵锦绣别无它法,也只能把剩余的鸡肉和汤都打包了起来。 罢了,他不喜欢吃,拿回去给富贵和旺财他们定会高兴得不行。 看着赵锦绣背着竹篓手提食盒一脸心满意足的走远,柳剑原本绷直的身体这才逐渐松懈。 该死,他竟然说谎了。野鸡肉明明是所有野中当中最好吃的一种肉,可他为了让她也能吃上一点,不惜隐瞒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柳剑啊柳剑,你何时变成了一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真是愧对祖宗教诲。 此时此刻,柳剑真觉得无比羞愧。可当他嗅到桌上传来的喷香鸡汤味儿,他毅然决定,还是先吃饱了肚子再去面壁思过。 第四十七章 变了一人 赵锦绣回到家中,就看到小富贵正在给鸡鸭崽喂食,为了让牲口们更集中的聚在一起吃食,他会用“咕咕……”的声音去做引导。有些小鸡不听指挥,非要往一边跑,他急得一边叫唤,一边满地去撵,远远望去,真是格外的可爱与喜感。 “富贵……” “阿姐?” 听到赵锦绣的唤声,小家伙当即放下手中的行头,一脸兴冲冲的上前迎接。 旺财也摇着尾巴从屋里跑了出来,高冷傲娇的它虽然还是不爱叫唤,但却会用脑袋瓜子不停的在赵锦绣的脚下蹭来蹭去,以示亲密。 “阿姐,重不重,俺帮你背。” “不重,都是些药草,一点也不重。”赵锦绣说话之际也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小富贵:“饿了没,这是鸡汤,拿去填填肚子。” “鸡汤?哪来的鸡汤?”小富贵大喜过望,接过鸡汤的同时还把盖子打开闻了闻,真香。 “这是柳猎户家的,看你嘴馋,就给你装了些回来。” “嘻嘻,阿姐你真好。” 赵锦绣瞧着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后面的弟弟,翻了翻白眼道:“谁让我就你这么一个弟弟。” “俺也只有阿姐一个姐姐,以后俺长大了也只疼阿姐一人。”赵富贵看似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可只有他心里清楚,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 “得了吧,以后你要有了媳妇,还能记着阿姐就谢天谢地了。” “阿姐要是担心俺娶了媳妇会变坏,那俺这辈子就不娶媳妇。” 赵锦绣被小家伙那严肃的样子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行啦,我逗你玩呢。你要不娶媳妇,那谁帮我们赵家传宗接代?这断了香火,可是大大的不孝。以后看你咋去面对我们爹娘。” 赵富贵听了也犯起了愁来,抓耳挠腮的想了想道:“好吧,为了咱们爹娘,俺就找个对阿姐好的媳妇。” “那要是你不喜欢对方,她又长得很丑怎么办?” “也没关系,只要她能和俺一起孝顺阿姐,俺不会在乎她的美丑。” 赵锦绣见他咬牙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瞬间很是感动。 人虽会变,小富贵现在是这样说,也许等他长大并不一定会那样做。但此刻年幼的他有了这份心思,一切就已足够。 “放心吧富贵,阿姐一定会让你找个漂亮的媳妇儿,然后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小富贵听完,也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长者模样道:“那富贵也得给阿姐也得找个英俊帅气有本事又疼爱阿姐的夫君,让阿姐过得比任何女子都幸福才行。” 赵锦绣俏脸立马染出一抹红晕,脑海中不经意就浮现出某人那张冷厉又不爱笑的脸,伸手轻轻的揪了揪富贵的耳朵:“别瞎说了,回屋喝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阿姐,俺等你一起吃。”小家伙明明已经馋得不行了,可还是想要等着跟赵锦绣一起分享。 她将一切收入眼底,会心的笑笑:“好,我把这些草药先铺晒好了就来。” 二人一狗,要分一小罐汤与肉,本来是恰恰够的。谁知隔壁的李铁牛突然跑来了,说是找小富贵玩,其实就是来蹭晚饭。 小富贵和旺财被那家伙硬生生的分掉了属于它们的一杯羹,心里皆不痛快。 尤其是旺财,从来不会轻易叫唤的它也忍不住对着始作俑者闷闷的“嗷呜——”了两声。 李铁牛吃着鸡肉,一脸得意的问:“春花姐姐,你家的旺财今天怎么会出声儿了,是不是看了俺来太高兴?” 小富贵冲他白了一眼:“它哪是高兴?它根本就是在护食。” “……”李铁牛有些尴尬,舔了舔嘴皮子继续喝汤。 “富贵……”赵锦绣斥了弟弟一句,示意他不要没礼貌。铁牛这孩子其实挺好的,心善又乐观,又挺照顾富贵。以前赵小宝每次带头欺负他,也就铁牛会站出来帮忙。 “富贵,你就别小气了。大不了俺明天让俺爹下河去捞鱼,要是捞得多了俺就分你家一些,当给今天的鸡汤做补偿,你看怎么样?” “捞鱼?”赵富贵两眼顿时发亮:“那俺也去。”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故意想羞一下铁牛,以免这小子天天来他们家蹭饭吃。家里就阿姐一人操持家务,本来屋里就没多少粮食,铁牛每次来吃一顿,都要让阿姐辛劳好久。 “行啊,俺爹前阵子织了个网,俺们拿网去很好捞的。” 二人孩子心性,这吃饱了肚子自然就对玩的感兴趣,这一来二去真是越说越感兴趣。 赵锦绣瞧着也插不上嘴,就去了厨房烧火。 鸡汤不管饱,还是得重新做晚饭才行。 看到赵锦绣去了厨房,李铁牛忽然就神秘兮兮的把头探到赵富贵的跟前道:“富贵,你有没有发现你阿姐最近变了好多呀?” “你想说啥?”本来还在讨论怎么捞鱼,忽然听得铁牛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阿姐,小富贵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瞧你紧张干啥,俺就是觉着你阿姐现在变得好能干,比以前厉害多了。” 说到阿姐能干,小富贵当即就咧嘴皮笑了:“那当然,俺阿姐现在是牛山村最能耐的姑娘。” “嗯,做饭可好吃了,还能认得草药,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铁牛,你也觉得俺阿姐像变了一个人?”说起这事儿,一直是小富贵心中所纠结的一个谜团。没错,自打那次阿姐寻了短见又复活以后,阿姐就彻底跟以前不一样了。富贵是跟赵锦绣最亲近的人,因此她的一切,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铁牛点点头:“性格比以前开朗了,厨艺好了,人也变得好漂亮……” 说到最后一句,铁牛竟忍不住红了脸。 小富贵立马愤愤不平的推了他一把:“你想干嘛呢?” 铁牛鬼机灵的眨眨眼:“俺就说说而已,你阿姐本就长得标致,怎的?你还不高兴人家说啊?” “才不是呢,她是俺心中独一无二的阿姐。你夸她可以,但你要有歹心,俺要第一个揍你。” “暧……俺没有,你打俺做甚?” 第四十八章 撒谎 赵锦绣早起把饭做好,忽然觉得觉得周身有些酸疼疲乏,想着月事估摸是要来了,便又回床上躺了一会儿。 小富贵吃完早点跟赵锦绣打了声招呼,就和隔壁家的铁牛一起拿着网去河边捞鱼。看阿姐今天的样子有些虚弱,他得下河抓几条大鱼回来给阿姐熬汤补身子才行。 这边,柳剑在他那三间简陋的竹屋前左顾右盼,等到日头升起,也未见她的踪影。 她今天是不会来了吗?回头,讽刺的对着马厩里的老白自嘲一笑,继而一言不发的独自上了山去。 这一个多时辰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又在担心什么。 赵锦绣在屋里躺到晌午的样子,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便随意披了件衣就裳出来开门。 “翠婶,你怎么来了,快入屋里坐。”想到陈福山的母亲身体不太好,赵锦绣是丝毫也不敢怠慢,进去就热情的给她端椅子。 翠婶不过才刚满四十,却因长年累月的操劳,鬓边的白发与眼角的皱纹使她生生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大很多岁。 “锦绣啊,就你一个人在家吗?你弟富贵呢?”入座后的翠婶就一脸自然的对赵锦绣话起了家常。 “出去野了。” “你咋这个点了还在屋里歇着,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可能是要来葵水了,身子骨有些不爽利。”赵锦绣一边说,一边给翠婶倒了杯热茶。 “原来是来葵水了,那可得注意哩。少碰些生冷的东西,注意保暖。”翠婶说话间,就把自己随手从家里提来的两袋花生和蚕豆放到了赵锦绣的桌上。 “翠婶,你这是……” “呵呵也没啥,都是些自家种的农作务,俺想着快过冬了,给你送点来,你把它们混着沙盐炒,可香咧。村里娃娃谁不馋这个?” 赵锦绣连忙摇摇头道:“翠婶你真是太客气了,我怎么能收这些?” “你是好孩子,怎么就收不得了?俺家福山都跟俺说了,要不是你那日在镇里帮了他一把,他不晓得要被人骗多少钱呢。俺送的这些,那都是小意思。” “可福山哥先前已经来道过谢了,我再收就不合适。” 翠婶看着赵锦绣满面为难的样子,心叹她还是个知足识趣的人儿,脸上笑意不减道:“福山是福山,俺是俺,你就收着吧。” 赵锦绣见翠婶执意如此,有些推脱不过,只能勉强收下。随即想到她有头疼病一事,不免关心道:“翠婶,你最近头还疼得厉害吗?有没有找郎中好好看看?” 姚翠红脸上带着笑,冲她精神的摆摆手道:“哪还疼啊,一个月前俺找俺们村王郎中开了几个偏方,用着特别有效,俺现在这身子比谁都麻利。” 赵锦绣听着一阵纳闷,福山哥前两天不是还告诉她,他娘头痛犯得厉害,这次回来就是看望他娘的吗?为何翠婶却说一个月前她的头就不疼了? 莫非福山哥是在撒谎?怪不得自己在提议要去看望翠婶的时候,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春花,你瞧你,长得跟朵花似的。就跟当年的俺一样水灵,一样招人喜欢。也不知将来谁能娶到你,那可真是长了福气。虽然你那没良心的二叔一家到处辱没你的名声,但俺还是相信,你就是一清白大方的好姑娘。” 赵锦绣本来就怀疑翠婶今天来这里并非是无缘无故,再加上她现在说的这些话,赵锦绣立马就听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思。 “翠婶,是不是俺二叔家里的人对你说了什么?” 姚翠红掩饰的摇了摇,表情尴尬道:“也没啥,俺又不是傻子,自是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前天福山前脚一走,秦氏就来她家坐了一回儿。这话里话外都在暗示有人勾引她的儿子,还说利用福山的老实善良,让他干了不少重活。 这姚翠红细细追问才知,秦氏说的那个人就是她的亲侄女赵春花。春花妮子的名字这两天总是有意无意的从福山嘴里提起,姚翠红也没怎么在意。因为她深知儿子重情重义,肯定是念及赵春花那日的恩情才会如此。 但经秦氏一番挑拨,她忽然又有些相信了那些话。再者,平日里自家的重活她都舍不得让陈福山干,一听他被别的女人使唤去挑水劈柴啥的,心里真是颇不好受。 要换作一般人,以姚翠红的脾气早就得堵上门去乱骂一通,好使得那狐媚子不敢有下次才行。 可想到那人是赵春花,她还是个大姑娘,又曾帮过他们家,姚翠红这才没敢鲁莽。 “翠婶,你也知道,俺跟俺二叔一家早就翻了脸。俺二婶那张讨嫌的嘴,总是在外抹黑我,我一姑娘家,又争不过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天福山哥路过我家,可能是瞧着我姐弟可怜,用水不方便,就热心的搭了把手。这事八成又是让他们家给知道了。上回我还没让人帮过忙,她就到处传我跟野男人有染,还怀了人家的娃。你瞧,这次她指不定又得说什么难听的话。我自个儿倒也习惯了,不会往心里去。难为的是福山哥,这难得一副热心肠,倒不晓得要被他们一家扭曲成啥样。你说福山哥下次回来,我该咋面对他呀?平日里,我真把他当成亲哥哥一样,若以后传出那些风言风语来,我都不知道能上哪去讨个说法!” 话落,赵锦绣就委屈的掏出帕子抹起了眼泪,那哭得一脸梨花带泪的样子,连姚翠红都看得心疼了。 她忙上前拉起她的手安慰道:“妮子,你真把俺家的福山当亲哥咧?” “可不是嘛,从小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渴望有一个哥哥,每每看到福山哥从我家门前路过,我就在想,他要是我亲哥就好了。” 听罢赵锦绣的话,姚翠红立马就乐了起来:“那感情好,俺家福山也一直想要个妹子。等哪天他回来了,俺就跟他说,收你当干女儿得了。” “真的吗?可是我二叔那边要说闲话怎么办?”一提到这事儿,赵锦绣又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第四十九章 试探 翠婶忙替她擦起了眼泪:“别哭了妮子,有俺呢。俺给你撑腰,以后啊,这秦氏要再敢乱说一句有关你跟福山的闲话,俺就冲到她家去撕烂那婆娘的嘴。哼,她以为俺不知道她在打啥主意。她女儿春琴打小就喜欢俺家的福山,成天闲了空了就往俺家跑,如今大些了还是这样,也不晓得害个臊。” 赵锦绣听得吃惊,眼中的泪花也凝固了起来:”翠婶,你知道春琴喜欢福山哥?” 姚翠红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俺好歹也是过来人,瞧人毒得狠,这点都看不透也枉活这么些年。不仅那妮子把俺家的福山盯得紧,还有杨家的大丫头和王家的幺女。” 赵锦绣再次汗颜,没想到翠婶这么厉害。 “这帮丫头片子整天就异想天开,明知俺家福山心肠好,在城里寻了差事,她们隔三差五的托人来让俺家福山给她们在城里买胭脂妆粉啥的。这一来二去,还真当俺家福山看上了她们,个个都腆着脸往上凑。” 听着翠婶不满意的数落,赵锦绣微微叹了口气道:“婶子,你说的这些姑娘都还不错,难道你就没想从她们当中选一个给福山哥当媳妇吗?” 姚翠红当即就嗤之以鼻的笑了笑道:“俺家福山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人,俺怎么可能让他娶山里姑娘。春花,反正以后俺以后要认你当干女儿。所以这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你福山哥现在干的那家馆子生意是越来越好,馆子里的钱掌柜相当器重他。逢人就夸他踏实能干,头脑又聪明灵活。俺听福山那管事的叔说,那掌柜家中就一独女,为了让自己偌大的家业有人继承,这两年正琢磨着要给他女儿招个女婿入赘。说起来,人家就瞧中了福山。”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福山哥就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人,以后婶子也可以跟着过去享福了。”赵锦绣恭维的话说完,心里不由暗惊。还好自己反应够快,猜到了翠婶不会高兴自己和陈福山来往过于亲密。所以前面才刻意说了那些当成亲哥哥的话。毕竟翠婶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和儿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把陈福山当成她的一切。加之陈福山又在她的培育下远比其他人优秀能干,因此在对挑选媳妇的事情上,翠婶肯定会格外上心。 翠婶这次过来,怕也是受了秦氏的煽动,误以为她跟陈福山之间有了什么,担心自己阻碍他儿子在城里的发展,想来探个虚实。 “瞧你说的,这事儿还早着呢。俺倒也不指望享什么福,就盼着俺家福山以后能出息点,莫要像俺一样在牛家村里苦一辈子。” “婶子放心,福山哥一看就有福相,将来肯定有过不完的富贵日子。” 姚翠红听着赵锦绣的话心里美滋滋的,也直夸她将来能寻着好人家。 两人一聊,就聊到了中午。 小富贵正好和铁牛从外面捞了鱼回来,迎面就碰见准备回去的翠婶,赵锦绣不由分说就将弟弟手里提着的两条草鱼分了条大的给她。 翠婶嘴上说着不要,但手还是很诚实的接了过去。 这么鲜美的大草鱼,换了是谁也不得乐呵一阵子? 看着翠婶高兴的提着鱼走远,赵锦绣摸摸小富贵的头道:“怎么?不高兴啦?” “没有,俺只是觉得有些可惜。”小富贵并非不高兴,毕竟前阵子他才吃了福山哥送的香肠和腊肉,还收了福山哥送的玩具。阿姐送他娘一条鱼吃,也不过份。可是这两条鱼自己费了好些力气才捉到,想着阿姐今天脸色不太好,本想让她大补一下。可谁知…… “没什么好可惜的,这里不是还有很多小鱼吗?” “小的没有大的补。” “谁说的?小鱼才更好吃呢。” 说着,赵锦绣就提着鱼网去了厨房。小的鲫鱼烧汤,味道最是鲜美。 另外那条大草鱼用来红烧,今天就够好好吃一顿了。 知道阿姐今天气色不太好,小富贵也没有再去逗弄旺财,径自跟了阿姐到厨房帮忙。 他一边架柴烧水,一边看阿姐杀鱼,有时觉得血腥了,就会把眼睛蒙起来。 赵锦绣看了弟弟那胆小的模样,不由笑道:“富贵,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见阿姐杀鱼都怕,以后还能有什么大出息?” 被她一激,小家伙立马把手松开,小脸羞得通红道:“等俺长大了俺就不怕了。” “你已经八岁多了,不小了。最近我瞧你个头也长高了不少,从明天起,阿姐要好好锻炼你。” “为什么呀?” 小富贵耷拉着脑袋,不明白阿姐要干什么。 “因为我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你要不变得强大,以后谁都可以欺负我们。” “阿姐,是不是二叔家又对你做了什么?” “没呢,我只是以防万一嘛。” “肯定有,俺最近老听有人在外面说你闲话。”小富贵想到那场景,就很委屈。那些人明明就是在说他阿姐的坏话,却又故意不让他听到。等他一走开,他们又聚在一起继续交头接耳。 赵锦绣看到小富贵难过的样子很想上去安慰他,可是手上沾着鱼鳞,让她很不方便,她叹了口气道:“富贵,别人说什么你不用管。我们活着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你要去在意那些人的嘴,那得多累啊。” “……” 阿姐说得很对,可赵富贵还是觉得是他没用,拖累了阿姐才会这样。 如果没有自己,阿姐完全可以嫁个好夫君,然后无忧无虑过她自己的日子。 只是因为有了他,阿姐才放心不下。 “好了,这厨房用不着你,去外面看看鸡崽它们饿了没有,喂食去。” 小家伙红着眼圈听话的走了出去,望着头顶明媚的阳光,院子里撒欢到处跑的鸡鸭崽,以及躺在窝中一脸惬意舒适的旺财,心中豁然开朗了起来。 是啊,只要他跟阿姐把日子过好,何必去介意别人的闲言碎语? 第五十章 被人盯上 吃了午饭,赵锦绣就把翠婶今早送来的那几斤花生和蚕豆用沙盐炒熟,用布口袋将它们装起来封存在了家里较为干燥的地方,为了防潮,她还在口袋里放了一把茶叶。 等到了天再冷些的时候,早晨懒得起早,就把这些拿出给小富贵垫饥。 一切弄好,她又去了一趟柳剑家里。 她把鱼汤放在他家的灶里用火煨着,又出去给老白喂了些草料,回屋见他屋里有些未洗的衣裳,就用木盆全部装了起来。低头嗅了嗅,衣物上除了有些许汗味,还有属于那个男人独特的清洌干草味儿。 赵锦绣浅浅一笑,端起木盒就去了他家后面的那条河里。 柳剑从山上回来,抬头就看见屋前柚子树边挂着的衣衫裤袜。心头一怔,那不正是自己昨儿个穿的那一身吗?此刻湿哒哒的晾在那里,依稀还能看到有水在滴。 是她来过?还给自己洗了衣裳! 他的心底瞬间淌过一抹暖意,扬起唇角迅速走回家中,看了看老白,槽里的草料还未吃完,想必也是因她而起。 手中的弓箭刚刚卸下,便匆匆洗了把手进到厨房,揭开锅盖,扑面来的鱼汤香味儿令他有种难以言喻的幸福感。 也在这那一瞬间,柳剑忽然觉得,这枯燥又乏味的山中生活,似乎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趣味。 第二天,他在上山之前又等了她一个多时辰,她未出现。 第三天,依然如此。 若非每欠下山都能吃到她替他精心准备的喷香饭菜,他定以为那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 赵锦绣将晒好的药草装入背篓里,上面搭盖了些树叶做为掩饰,又一次坐着李老九的驴车赶往镇里的集市去。 马上入冬了,但愿这些草药能卖个好价钱,自己也好购些应冬的物品。 一圈转悠下来,几个药铺给的价格都没有太大偏差。等把药草处理完,赵锦绣就直奔了裁缝店,先给自己裁了身新衣。又给小富贵挑了件厚实的袄子和棉鞋,想着冬季夜长蜡烛是必不可少,就又去了对面卖纸钱油蜡的地方。 “姑娘,行行好,给我点吃的吧。” 赵锦绣才刚付了蜡烛钱,就被一老婆婆拦了下来。老婆婆手里拿着个破了口的土瓷碗,右手牵着个五六岁大的孩子,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盯着赵锦绣,一副饿了很久的模样,干瘪的眼眶布满了乞求之色。 “求你了,俺跟俺孙女很久没吃东西了,你就赏点吃的好吗?”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乞丐,天天来这里打扰我的生意。再来信不信我打断你们的腿?”店家看到这婆孙俩围着赵锦绣要钱,当即就拿起笤帚一脸凶神恶煞的来撵人。 那婆孙虽然饿得慌,但也怕挨打,见店家要动手,小孙女拉着婆婆就往边上走。 “等等……” 赵锦绣犹豫了片刻还是追了过去,看到那婆孙俩不仅穿得破,连鞋都没有,顿时心酸得很。那露出来的脚丫子,已经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在脚背两边好几处都干裂得开了口,里面露出腥红的嫩肉,也不知她们疼不疼。 婆孙俩看到赵锦绣追过来,可怜的眼眸中立马绽放出了一抹光来。 “婆婆,我这里还剩七十来纹钱,你带这孩子去吃一顿吧。剩下的钱记得给自己和孩子买一双鞋,马上就要入冬了,总这样光着脚是会生病的。” 老婆婆本来是想要口吃的,却不曾想赵锦绣会给她们婆孔俩这么多钱,蓦地感动要往地上跪,同时拉着自己的孙女不停的拜:“快,快给恩人磕头。” “别……” 赵锦绣也是尽她所能的献出一点心意,哪受得起老人家这般大礼?当即就冲过去扶人。由于此处乃闹市中心,最是人多繁杂,她背着个大大的竹篓子行动相当的不方便,这转身过急,就好巧不巧的与人撞上了。 没来得及道歉,就听到一个凶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谁他娘的没长眼睛敢撞着老子?” “对……对不起……” 赵锦绣抬起头来就吓了一跳,因为她撞着的那个人长得好凶好壮。 对方少说也有一米八的个子,长了一身的彪子肉,脸上一条很长的刀疤,从眉骨直接蜿蜒到唇角,像条巨大的蜈蚣帕在他的脸上。男人稍稍一拧眉,就显得似要吃人一般,吓得周围路过的人都不敢靠近。 不仅是他吓人,连他身后那几个跟班也很吓人,一个个要么尖嘴猴腮,要么满脸横肉。横眉怒瞪的,一看就不好惹。 “哟,原来是个小娘子呀,没事儿,没事儿。” 男人在看到赵锦绣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怒气陡地消失不见,眨眼就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淫欲之情。 看着男人步步逼近,赵锦绣也不作声,满脸镇定的盯着他,暗忖这光天华日之下,这男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小娘子,吓着你了吧?对不住,我这人就是嗓门粗了点,绝对不是坏人。” 肖十三围着赵锦绣上下打量一圈,真是越看越欢喜。活了这么些年,他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标致又水灵的小娘子,漂亮,还真是漂亮。不仅脸蛋漂亮,连这腰身,凹凸有致,也是够俏的。 “如果你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 赵锦绣冷冷瞪了对方一眼,一看便知这个男人没安什么好心。须髯如戟,喝声如雷,神似那三国演义里张飞的形像。好歹张飞还有一身正气,这家伙却只有猥琐之气。 话罢,赵锦绣也不给那人留啥情面,转身背着竹篓往边上走了。 肖十三身后那几个小弟心有不甘,正欲追赶上前,却被肖十三一通吼止:“住手,你们是要干啥?” 孙狗儿站出来第一个发言道:“老大,这么漂亮的小娘子放她走了不觉得可惜呀?” “你瞧瞧你们一个个的,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云河镇呐。你们是不是都皮痒痒了,想被关到大牢里尝尝鞭子的滋味?”肖十三敲着孙狗儿的脑袋瓜,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了起来。 “老大那你说咋办?” “自然是不能打草惊蛇,你,还有你,去跟上那美人儿,看看她究竟住周边哪个村?” “是是是,还是老大英明。” 几人得令后,便一哄而散。 肖十三嚼着嘴里那根野草,心里不由哼起了小曲儿。不错,不错,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他得好好打听是谁家的人。 第五十一章 鸡瘟 赵锦绣虽然已从刚刚的意外里抽出了身,可心里总觉得很不舒服。一想起那个刀疤脸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她就觉得瘆得慌。 本想再去采购些东西压压惊,却猛然记起自己剩下的钱都给了那可怜的婆孙。如今身无分文,连坐李老九的驴车估计都要赊账。 好吧,今天就先这样。 到了驴车前,李老九热络的冲赵锦绣打起了招呼:“丫头,东西买怎么样了?” 赵锦绣冲他友好的笑了笑道:“差不多了。” “那行,上车吧,就等你一人哩。” 车上已经坐了五六个同行者,大伙都是到镇上来买卖东西,这家背一篓子,那家挑两筐子,着实很占地方。 李老九先把赵锦绣的竹篓子放在驴车上边上用绳索固定稳妥,待她找好一个舒适的位置,这才骑上驴背准备架车离开。 临行前,赵锦绣陡地瞥见身后的摊贩边,有两家伙正鬼鬼祟祟的往这打探。贼兮兮的眼神,一看就有猫腻。 怪不得她就说这一路上总觉心神不宁,原来是有人跟踪她。 赵锦绣一时吓得脸色微白,心跳也跟着加快。 为了不引起对方注意,她不动声色的越过众人,挤到与李老九相近的位置冲他低声道:“九叔,你能不能转个方向往西边走。” 李老九听得有些懵,干瘪的脸上很是纳闷的问:“丫头,往西走是去石磨村,不是你住的牛山村。” 赵锦绣慎重的点点头说:“我知道,麻烦你绕一下行不行?” “可是……”李老九不明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绕路,心里百般不愿意,然而看着赵锦绣那张焦急忧忡的俏脸,却又很不忍心拒绝。 “这样吧,我给你加钱,你绕一绕好吗?” 李老九定了定,见她如此坚决,又想到这丫头是自己的常客,最终作罢道:“行,那我绕一绕。” “嗯,麻烦了。” 原本往东走的驴车,瞬间就调了个头,也不知咋的就“哒哒——”的往了西去。 好在驴车上的客人都在高谈阔论,聊天说地,也没人发现。 肖十三的那几个兄弟看着驴车最终走远,脸上皆露出了旗开得胜的阴邪笑容。 往西去的,没错了,就石磨村。 漂亮的小娘子是石磨村人,好说,好说! 远处,夕阳西去,似血般的云彩将整个秋季渲染得富有诗情画意。 从集市回来的赵锦绣路过村头周拐子家的时候,周拐子的婆娘杨氏很热情的出来跟她打起了招呼。顺便告知赵锦绣,下月初九她儿子周长田要娶亲,务必让她过来喝喜酒。 山里人皆是如此,无论是谁家办喜,几乎都会请上整个村的人去。乡邻之间,也不必送什么贵重之物,比如几颗白菜,几今面粉,一袋大米啥的,都可以被人纳入礼薄之中。等来年你家办事的时候,人家会照样把这些东西还你。 赵锦绣知道这里的风气就是如此,也没啥好大惊小怪,点点头,称自己到时一定会来。 转眼,她就到了自家门前,还未走近,却忽然听得院子里传来了赵富贵清脆的哭声,隐约还有旁人的劝说和叹息声。 又出什么事了? 赵锦绣心中一紧,加快脚步进了院子。入目就看到赵富贵坐在冻凉的地面抱着一堆鸡鸭崽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站在他旁边的是李青木一家,他们不停的在旁边劝慰自家弟弟,见小富贵依然难过得不能自已,他们皆一副束手无策又十分为难的模样。 好在铁牛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赵锦绣。 “爹,娘,春花姐回来了……” 小家伙指着赵锦绣,就像看到了希望。 听到赵锦绣的名字,小富贵不由哭得更加伤心,抽噎着像是要背过气。 “春花妮子,你可算回来了。”李青木搓搓手,神情缓和了不少。 她婆娘尤氏也是一副见到了救星的样子:“唉,可不是嘛,快来劝劝你弟,都哭了半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嗓子怕是要哑。” 赵锦绣将身上的竹篓卸下,匆匆急急的奔到弟弟面前,看到那些死去的鸡鸭崽尸体,心里大抵是明白了什么。 “富贵,你怎么了?跟姐说说。” 富贵一边擦泪,一边颤颤巍巍的把那些尸体都僵硬了的鸡崽递到赵锦绣的跟前:“阿……阿姐……它……它它……它们都……死……死了……呜呜……” 说实话,这些鸡鸭崽虽是自己养来吃肉的牲口,可养了这么久,怎么说也是有些感情。 况且它们都还没有长大,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如今尸体摆在这里,还真让人有些心酸。 赵锦绣摸摸小富贵的头,轻声安慰道:“别哭了,你告诉阿姐,它们是怎么死的?” 铁牛看着自己的兄弟这般难过,也跟着安慰:“对啊富贵,咱们都是男子汉,得坚强一点。” 听罢二人的话,小富贵这才勉强镇定。 他抽抽搭搭的告诉赵锦绣,自己也不知道这些鸡鸭崽是怎么死的。赵锦绣一早去了集市,中午的时候他在家吃完饭,就牵着旺财找铁牛出去玩了一会儿,等到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回来,就看到家里的鸡鸭全都死了一地。 他深知阿姐为了买这些幼崽花了不少钱,在养它们的过程中又耗费了那么多心血,如今它们说死就死,小家伙能不伤心才怪。 “春花姐,你们家的鸡崽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一下就死光了?” 铁牛睁大黑溜溜的眼睛,仔细盯着地上那些牲口的尸体瞧,就在他伸手要去摸的时候,却猛地被尤氏喝止住了:“别碰,俺这小祖宗暧,你也不怕这些牲口是犯瘟死的,要是过给你得了传染病咋办?” 铁牛不服气的瘪瘪嘴道:“你看富贵都不怕,还抱着它们,俺连摸都不能摸吗?” 尤氏将富贵强行拉到身边来,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富贵身子骨好,你能比吗?上次忘了你喝辣油的事了?要真染上了病,可别再给俺叫唤肚子疼。” 铁牛被训得无语,只能冲尤氏不甘心的做鬼脸。 第五十二章 下毒 赵锦绣弯下腰,将一只鸡崽轻轻拎起,目光无比坚毅道:“这些牲口不是发瘟死的。” 李青木跟着附和:“俺瞧着也不像。” 尤氏嘴犟嘴道:“你们咋晓得?” “如果它们是发瘟死的提前会有征兆,比如食欲下降,精神萎靡,还有歪脖等现像。而且,鸡瘟发作每只鸡死亡的时间是不可能这么统一。” “阿姐,俺们家的鸡崽和鸭崽先前一直很好,胃口也大,根本就没有生病的迹象。” 赵锦绣点点头道:“所以它们的死因另有蹊跷。” 尤氏一山里村妇,本就没啥见识,听赵锦绣这般一分析,顿时迷信了起来,当即感到周身发冷的问:“春花妮子,你家该不会是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李青木听着婆娘的胡言乱语,立马拉起脸喝道:“去去去,妇道人家,不懂就不要瞎说。” 尤氏白了一眼,心里不服气,倒也不敢再乱发表言论。 赵锦绣知道尤氏也是无心,便没有过多理会。而是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鸡崽的尸体上。经她发现,所有死去的小鸡的鸡冠都是紫的,鸡毛十分蓬松,翅膀下垂得厉害,鸡的胸脯还沾了不少难闻的液体。 她似想到了什么,赶紧伸手捏了捏鸡嗉子,也就是鸡脖子到胸口那里一个暂时储存食物的囊。那里硬硬的,是鸡崽死前还未曾完全消化的食物。 “富贵,你今天给它们喂了啥?” 赵富贵一脸难过的说:“跟往常一样,喂的都是拌了粗糠的碎菜叶。” 菜叶是软的,可鸡嗉子里面的东西却很硬,显然,它们是吃了别的东西。 “妮子,你是不是瞧出了啥来呀?”李青木在旁边看到赵锦绣的脸色变幻莫测,知道这丫头聪明,肯定是有啥眉目了。 赵锦绣本来不想说的,听李青木问起,倒也不愿意瞒着了。毕竟李青木一家对她和富贵都不错。 “叔,我家的鸡是被人毒死的。” “啊?毒死的?”李青木吃惊的话语刚落,尤氏就跟着咋呼了起来:“哎呀,俺滴个娘呐,不可能吧。谁这样寡毒?没事跟这些牲口过不去。” “我弟说他平常喂它们吃的食物都是菜叶,但这鸡嗉子里的食物却都是些晒干的包谷粒,很明显是有人拌了有毒的包谷喂给我家的鸡吃,所以我家的鸡都死了。” “是吗?”李青木怀疑的蹲下来,也摸了摸了那些死鸡的鸡嗉子,很硬,仔细捏捏就知道它们吃的啥。 “当家的?这还真是让人给毒死的?” 李青木也算是基本确定了鸡崽的死因,一脸凝重的点点头说:“对头。” “啧啧啧……这谁呀,干出这档子没屁眼的事,太可恨了吧。当家的,你先在这看着,俺得回去了。” 说罢,尤氏拉着铁牛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家,她家的两只母鸡正下着蛋呢,要是给人药死,她不得去跟人拼命。 “妮子,这是谁在祸害你家啊,你要查出来了就告诉叔,叔帮你去讨个理回来。别看你们家没个长者在,这些孬货还真是会挑人欺负。” 李青木越说越气,挽起袖子就一副要揍人的模样,看得赵锦绣姐弟心里还是挺感动。 “青木叔,你还先回去吧,我没事的。这老天爷有眼,害人的人终究会有报应。” “妮子,你说得是没错。可人家现在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总不能就只等着老天爷来出手吧?” 对于李青木的义愤填膺,赵锦绣只是了然一笑,也没有过多回应。她的初衷就是,不将无辜人牵扯进来,也不想因自家的事情连累别人。 李青木见赵锦绣姐弟并不打算让他插手他们家的事情,以为他们是担心仇家会再次报复,所以选择息事宁人。心中对那姐弟甚是同情,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谁让这俩孩子命苦,早早没了爹娘,这唯一的亲二叔还对他们虎视眈眈。前没依靠,后没撑腰,村里是个人都可以欺负人家。 李青木走后,小富贵就抱着赵锦绣又痛苦不止:“阿姐……呜呜,都怪俺。要不是俺贪玩,那些坏人就不会找准机会把俺们家的鸡给药死。呜……都是俺的错……” “不怪你,这坏人是有意盯上了我们家,就算今天不下手,改天也会找机会。” 被赵锦绣抱在怀里的小富贵总算没那么自责了,眨眨眼,晶莹的泪花陡地就从脸庞滚落了下来:“阿姐,是谁要害俺们家?俺们家的鸡崽才那么小,他们怎么就忍心药死它们。” “这个世界上坏人做坏事从来都不需要理由,他们只凭自己心里高兴。更喜欢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那我们要怎么做?” “我们要做的就是变得比他们强大,比他们更狠!” 听罢这句话,小富贵顿时沉寂了下来。看着阿姐那坚韧又充满穿透力的眸光,他忽然意识到,哭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没错,他们要变强,变得比任何人强,这样才不会有人再欺负他们。 吃完晚饭,赵锦绣就把自己去集市上给弟弟买的新衣新鞋拿出来给小富贵穿试,可能是因为受鸡鸭中毒的事情影响,小家伙的情绪一直很低落,哪怕再好的衣裳摆在他面前,他也没有什么兴致。 家里的旺财也发现了主人的异样,今晚乖乖的也不去惹他,吃了饭就窝在它的地盘眯起了瞌睡。 “富贵,你洗了脸就早点睡,阿姐要出去一趟。” 赵锦绣收拾完一切,就点了跟蜡烛要出门。 小富贵不放心的追了过来道:“阿姐,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我去把那些牲口埋了,它们都是中毒死的,乱扔出去被什么野猫野狗叼走,搞不好又得搞出几条命来。” “俺陪你一起去。” “不用,阿姐自己能行。听话,在家看着,免得又弄出啥事儿。” “嗯。” 有了这几次的教训,小富贵不敢再忤逆阿姐的意思。如今家里一切都靠阿姐,阿姐吩咐什么他都得听。 第五十三章 犯案人 晚秋的风吹得有些刮脸,在外晾晒衣服的赵锦绣莫明觉骨子有些泛寒,便回屋披了件衣裳出来。 这时李青木的婆娘尤氏神秘兮兮的出现在了她家的院子里,表情极为不自然的在外唤着赵锦绣的名字。 赵锦绣快步走了出来,还没出声,尤氏就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春花,村长让俺找你过去呢。” “啥事儿?”她淡声问。 尤氏往四周瞟了一眼,发现没人,这才压低嗓子道:“你二叔家出事了。” “哦!” 看到赵锦绣并没有过大的反应,尤氏又一番试探道:“他家靠桃树林后面的那几块地,不知怎的被人泼了好多盐水。原本长得正盛的粮食作物,一夜之间全死了。” “活该。”赵锦绣冷冷的吐出这两字来,眼中透着痛快。 尤氏被她那决然又冷漠的表情吓了一跳,方才的猜想瞬间就落实了下来。 “丫头,不会是你干的吧?” 赵锦绣朝吓坏的尤氏看了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姨怎么会想到是我呢?” “今早富贵上俺家借盐来了。” “……” 赵锦绣水眸一怔,脸色有些僵。 尤氏忙凑上前柔声保证:“妮子你放心,俺是不会出去乱说的。你青木叔也叮嘱了俺,打死不能说出去。”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赵锦绣感激的望着她,难受的说了一声谢谢。 “你可别顾着谢俺,现在你麻烦大了咧。你二叔他们一家已经怀疑是你干的,所以把村长都请来了。这不,村长让俺传话,叫你过去要问个清楚。” 本以为赵锦绣听了会害怕,然后要拉着自己一块想办法。谁知那丫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直接是说去就去。 搞得尤氏在后面担惊受怕的跟着,不知道还以为她才是被村长传唤去的那个嫌疑人。 赵锦绣之所以会用这种手段对付她二叔一家,还不是因为是他们先毒死了她家的鸡鸭崽。 昨晚她仔细想过,自打她穿越到牛山村来,一向秉持的就是与人和平共处,对待邻里乡亲更是客气热络。人前,不主动招惹事非。人后,更不说人长短。 像她这样一位三好优秀青年,是谁会趁她不注意就干出这种缺德又气人的事来呢?结果她能想到的只有两户人家,第一户就是她二叔赵二石一家,另一户是上次在她这吃了瘪的崔屠夫。 赵二石虽是自家亲戚,但经常因个人利益陷赵锦绣于不利之地。两家积怨已久,不是一两句话能抹得开。 崔屠夫逼娶不成,早就对她心怀仇恨。上次玉米地一事,更是火上浇油。 赵锦绣几经推测,最终才将犯案人落定在她二叔一家。 首先犯案人能准确避开她和富贵同时不在家的时间段下手,说明他们不仅早有预谋的,更有派人暗中监视。 这崔屠夫就孤家寡人一个,平日里要杀猪,偶尔也需劳作,哪有那么多时间来盯着赵锦绣的一举一动?就算他有心要害赵锦绣,以他那暴躁又火辣的脾气,也不是毒死她们家鸡鸭那么简单,直接得奔着人去。 因而,最后的结果也就一目了然。 “妮子,你就真不怕吗,马上就到你二叔家了,你咋也不说句话?”尤氏拉着她的胳膊真是急得团团转,不明白赵锦绣咋就么能沉得住气。若说坏事不是她干的,她这么理直气壮也就罢了,可这明明就是她干的,她难道就半点也不心虚? 这破坏农作物,可不是小事啊。要真被揭发了,得吃官司的。 “姨,你要真心想帮我的话,一会你就啥也别说,站我后面就行。” “啊?” 尤氏震住了,敢情这丫头不愿让自己出声帮她,那她一人能对付得了秦氏和王老太那俩泼妇吗? 说话间,两人就到了赵二石的门前。 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就像蜘蛛网似的密布在四周。 赵锦绣不发一言的从人群中走进去,抬头就瞥见秦氏在院子里一边指桑骂槐,一边掩面假哭,王老太则拉着村长讨说法。赵二石和赵春琴站在旁边拉长着脸时不时唉声叹气,唯有赵小宝贼头贼脑的躲在屋里,脑袋瓜子三五不时的往外探,眼里冒着让人讨嫌的光。 “村长,你今天必需要给俺家一个交待,那可是俺们一家过冬的粮呀。现在都让那贱蹄子给糟蹋了,你让俺们一家咋过呀?” 王老太倚老卖老的抱住村长的胳膊不松,想着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怕人家说闲话。今天她的主要目的就是要让赵春花那死妮子得到惩罚,毕竟连她做梦都在想要怎么弄死赵锦绣一家。 老村长被王氏缠得有些烦,看她岁数大了又不好推开,怕伤着人。便对赵锦绣招招手道:“春花,你过来,过来!” 赵春花无视众人的评头论足,气定神闲的走到老村长的面前,很有礼貌的冲他行了一礼,然后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来:“村长,你找我?” 哎哟,这一副乖巧温顺又讨喜的样子,直把旁边的尤氏看呆了。 心说,这丫头真会演,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自打张嫂子走了以后,她发现这孩子她就再也没看透过。听说死过一次的人都容易性情大变,看样子这丫头就是最好的例子。 变了也好,免得像以前那样唯唯诺诺任人欺负。 村长瞧着赵锦绣那水灵又清秀的模样,实在说不出半句重话。当即就转过头,冲她轻言细语道:“丫头,你昨晚干啥去了?” “睡觉啊。”赵锦绣轻巧的回应,同时不忘再给老村长一抹暖心的微笑。 王氏和秦氏在旁边看得咬牙痒痒,冲过来就要扯赵锦绣的头发:“小贱人,你还想装傻充愣?俺家地里的那些菜,都让你用盐水给浇死了。” “就是,你个坏心的丫头。再不给大伙说实话,俺就撕烂你的嘴。” 赵锦绣看着对面扑来的那二人,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些想笑。 “住手,俺还在呢,谁让你们动的手?” 千钧之际,老村长眉毛一挑,立马拿出牛山村至高无尚的威严将那俩泼妇镇住。 “村长,你可是一村之长,你得为俺们一家讨公道啊。” 明显感觉到老村长的偏心,秦氏说话的语气顿时包裹着浓浓的怨意。 第五十四章 毫发无损 老村长回头瞪了秦氏和张牙舞爪的王氏一眼:“你们说你们家的农作物都是给春花妮子祸祸了,有啥证据吗?” “对,证据呢?”赵锦绣就站在村长后面,谁敢动她,怎么着也得过了村长这一关。 秦氏和王老太互相打了个眼色,在找不到明确证据的情况下,二人只能死皮赖脸起来。 “村长,全村人都知道这妮子跟俺一家不对盘。俺家的庄稼不是让她给祸的,还能有谁?” 就在秦氏一口咬定的时候,赵锦绣却嗤之以鼻的插了句嘴:“那可说不定呢,你们一家心胸狭隘,又爱贪小便宜,指不定在暗中得罪了多少人。” 说起这赵二石一家的人品,连旁边看热闹的人都连连摇头。 “你这死妮子真是会说,俺家的地就是你祸的,你别想狡辩。” 秦氏红着眼睛指向赵锦绣的鼻子,面目狰狞的想逼她认这个罪。 “二婶,造谣可不是全凭一张嘴啊。要是这罪能乱往人头上扣,那我也得说一件事了。昨天我去了一趟集市,可这一回来我家的鸡鸭突然都被人给药死了。如果我说是你家的人干的,你会不会承认?” 面对赵锦绣充满深意的质疑,秦氏和王老太蓦地变了变脸色。连同旁边的赵二石和赵春琴也极为不自在。 “你这死妮子,你家的牲口死了关俺们家啥事儿?你莫要胡说。” 王老太慌了,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连手脚动作也变得十分浮夸。 秦氏则把脸转到一边,似不想让人看出什么端倪。 “是啊,我是不想胡说的。这不,你们先要胡说。总认为我这个做后辈的要跟你们过不去,处处想害你们。呵呵……”赵锦绣一边笑,一边学表情包里的人物那般摊开手,看得对面一家想死的心都有了。 旁边的尤氏趁机应衬道:“是啊村长,昨儿个俺也瞧见了。也不知是谁那么寡毒,把丫头家的牲口全药死了,什么恨不能放在嘴上说,跳房梁上骂几句也就够了。非要断人家家的口粮,这心呐,好歹毒。” 秦氏听着尤氏的帮腔,想开口骂人,可碍于村长在,又只能把到嘴的话给憋回去。 赵锦绣却真真正正的瞧在眼里,走她面前故意打趣道:“二婶,你家出事,你就怪在我头上。那我家出事,我该怪谁头上?” “你……你……你这小贱种,俺就问你一句,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说俺家的庄稼不是让你给祸的?” 赵锦绣瞧着秦氏气得快要七窍生烟,再次轻笑道:“如果发誓能顶用,那还要衙门做什么?再说,二叔,你敢发誓我家死牲口的事情与你们家毫无关系吗?” 赵锦绣喊二叔的时候,刻意调高了分贝。赵二石在看过来的时候,瞬间就被赵锦绣那精明又含着冷意的眼神给吓了回去。 他早就知道这丫头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没想到,她已经厉害得到了这份上。 “阿爹,你快说句话呀。”赵春琴站在赵二石的旁边简直要急死了,阿爹这样一声不吭,不就代表默认了嘛。本来他们家里名声现在就很不好,要再多添这么一桩事儿,以后她的脸该往哪搁啊。 “俺……” 赵二石支支吾吾的话还未说出口,老村长就一拍巴掌,表情十分难看的说:“行了,你们俩家还是亲叔侄呢,这不帮自家人也就罢了,还整天闹些窝里反的事儿。说出来也不怕人笑掉牙,唉,俺也是一把年纪管不动,否则现在就写文书,让你们去见见衙门老爷怕是才得老实。” “村长,这事怪不得俺们呀,明明是这丫头祸了俺家的地,你……你……你得替俺们家主持公道啊。” 王老太见村长那副不想理的模样,顿时急得原地跺脚。 村长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的说:“你要公道也得拿着证据再说啊,你光说跟人家不对盘那咋行?还有,她家的牲口都被人药死了,还没找着凶手。你要公道也行,那俺先把她家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追究你家的事,你看成不成?” “村长……你这……” “王大妹子,说起来你和俺都是半条腿踏到棺才里的人了,能活一天赚一天。大半辈子都过来了,你何必总跟一个小辈过不去?俗话说,抬头三尺有神明,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老村长满脸饱经沧桑的盯着赵二石一家打量了个遍,最终啥也不说,摇摇头朝自己家的方向走了。 王老太婆也不知是听懂没听懂老村长话里的意思,僵在那里沉阴着脸不发一言。秦氏满心不甘,追在老村长后面又叫又闹,却无人理会。 赵锦绣觉得这场闹剧也该结束,挽起身侧尤氏的手道:“姨,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 “走,回去……这就回去。” 尤氏先前还担心赵锦绣担心得不得了,谁曾想,这丫头凭着自己一张巧嘴,竟啥事儿也没有。瞬间觉得好气又好笑。 气的是赵二石一家太没人性,背地竟敢这种事。 笑的是赵锦绣厉害,让那良心不好的人偿到了应有的恶果。 回去的路上,下了点小雨。 这雨来得很突然,就仿佛是赵二石一家憋在心没有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带着不为人知的郁闷,却又显得那么做作与讨厌。 睡了午觉醒来的赵富贵并不晓得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有些口渴,一路摸索到厨房却发现水缸空了。 他刚提着桶准备去打水,就被赵锦绣给撞见了。 赵锦绣怕他提不动,就抢过桶自己去。因为刚下过雨,泥巴地面有些打打滑,她走得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手腕划在了石板上,竟裂了个大口子。 回来被小富贵瞧见她受伤,心疼得都想打自己。 赵锦绣却一脸笑着安慰他,总说自己没事,伤口也不疼。可越是这样,小富贵就越难过。 阿姐自那次寻短见以后,就一直这样,总是啥事都一人抗着。从来不愿让他分担,虽说她是为了保护他。可一个人承受着那么大的重担就不累吗? 他真的好想自己快快长大,快快替阿姐分忧。 第五十五章 带体香的饼 深秋的风有些冰冷,被它刮过的山林田野,都显得呜呜咽咽空空荡荡。 柳剑满眼寂寂的盯了一眼远处,那里雾气浓郁,带着几分萧瑟,让人看不真实。 他叹息一声,背起出门的行头,就往上山的小路走去。 天逐渐冷了下来,山上的猎物是越来越难猎到。再过阵子,怕连野兔,香獐这些常见的家伙也要开始进入冬眠了吧。 所以,他得趁着这个时机,尽快做好应冬之需。 “剑哥哥……” 一道娇糯又甜腻的声音,就从迷雾的那头传来。那声音在这皎寂无人之处,如空谷幽兰,酥软人心,甜如浸蜜,让人倍感舒适。 他回头凝望,只见她梳着讨喜的麻花辫,脸上绽放着醉人的笑,浅浅的梨涡在雾气的点缀下,尤如迷失在了凡间的仙女。 发现对方怔怔的盯着自己不做回应,赵锦绣又用撒娇的口吻轻唤一遍:“剑哥哥,你怎么不理我呀?” 左一声剑哥哥,右一声剑哥哥,那叫一个婉转悠扬,清澈动听。尤其是最后那呢喃着的软语,简直能听得人骨头发酥。 柳剑挑了挑浓黑的眉毛,脸颊有些发烫道:“你来了?” 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他能清楚的感应到自己话中的期待与喜悦。 末了,他不由感到阵阵心慌。 他……这是怎么了?不过半个月未曾相见而已,为何自己会对她产生那种不该有的思念之情? 柳剑连忙抛开内心那些不该有的繁杂思绪,把脸转向一边,假装漠不关心。可是听着她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心脏却毫不受控的急速跳动。 “今天我起得有些迟,不过还好你没走让我给赶上了。” 赵锦绣歪着下巴,秀丽的小脸笑得很是庆幸。可她不知的是,自打那日过后,柳剑出行的时间都要比寻常晚了许多。 柳剑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眼,许久不见,这丫头似乎清瘦了很多。眉眼里的笑,含着潋滟的风光却醉人依旧。 这一刻,他很想问她这些时日都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可话到嘴边,他又意识到自己是否太过多情? 小娘子现在与她,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关系,他有何资格去打听她的私生活? 虽说深秋的雾霭隔在他们二人之中有些阻碍视线,可赵锦绣还是能清楚的观察到柳剑刚毅冷峻的脸上所流露出的那种矛盾与纠结。 他似乎有话想对自己说,却又不知什么原因,他显得十分艰涩与为难。 莫不是,他又想赶她走? 赵锦绣猜测着那家伙心里肯定就是这样想的,为了笼络人心,她连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烙饼来:“剑哥哥,起这么早你肯定没有吃早饭吧,喏,我给你带的早餐。” 这可是她给自己中午留的午饭啊,因为她实在不愿饥饿的时候只有干瘪的肉干嚼,每次把腮帮子嚼痛了也嚼不碎。 柳剑想拒绝她的好意,但迎上赵锦绣那期盼又讨好的水灵眸光,他不怎的,竟鬼使神差的接了上去。 赵锦绣心中暗喜,他既然接了自己的烙饼,那就说明他不会再赶她走。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烙饼还有些温热,柳剑的确没吃早饭。一般上山都是随便摘点野果入腹。此刻有了饼子,他也就不再打算委屈自己的胃。 烙饼的味道本身并无特别,却因沾染了佳人的体香,使得它极为与众不同。 没吃两口,柳剑就噎住了,涨红了俊脸不停的咳。 赵锦绣连忙追上前并肩问道:“剑哥哥,你没事吧?” 柳剑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神情既是尴尬,又有些狼狈。 赵锦绣捂嘴想笑,想被他的一眼神给瞪回去了。 她立马狗腿的掏出挂在腰间的水壶:“喝一口吧。” 柳剑长这么大,还从未在一个小娘子面前如此丢人。他是那么骄傲,从不会在人前展露自己的一丝丑态。 可今天…… 他很气愤,也很懊恼。 气愤的是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不就是一张有小娘子体香的饼而已,他为何就紧张了起来? 懊恼的是,他一开始就不该去接,也不至于发生后面这一连串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为了保住最后的颜面,柳剑毅然拒绝了她递来的水壶。 她“哦”了一声,悻悻的要将水壶撤回。 就在这时,她的手臂忽然被他握住,力量强劲而霸道。 “你的手怎么了?” 赵锦绣顺着柳剑的目光看向了的手腕,那里有一条蜈蚣大小的伤口,因为是新伤,还未结痂,破了皮的腥红嫩肉在那一片白皙如雪的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与狰狞。 原来他是在关心自己,心里蓦地有些发甜。 “昨天去河里打水的时不小心摔了,手就被划了一道口子。” 她说得一脸轻巧淡然,就仿佛那伤完全不是伤在她身上的一样。 柳剑脸色变得严肃的问:“你家难道没有打井?” 她那么纤弱瘦小,还要独自去河边打水吃,那得多辛苦?夏天倒也罢了,眼看就要入冬,以后她吃水岂不是更加困难。 “有是有,不过不知什么原因,就是不浸水。” 柳剑顿了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赵锦绣手臂有些隐隐作痛,却见柳剑不准备松手,便故意冲他娇羞一笑道:“有个哥哥就是好,至少在我受伤的时候也会关心我一下。” 柳剑慌忙把她的手松开,说了一句不要乱想,便兀自往前走了。 赵锦绣死皮赖脸的在后追着让他等自己,可那边却佯装听不见。 她在背后望着他那伟岸英挺的背影,不由暗自叹气道。不是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么? 她和这姓柳的之间隔着是“纱”么?应该是铜墙铁壁吧。 山间四处都是遮光蔽日的大树,林里四周绽放的奇花异草也是数不胜数。偶有鸟雀走兽路过,发出“叽叽喳喳“的古怪声响。 “嗖……”一支利箭离弦而出,迅猛的射入到一只紫貂的体内。 被射中的家伙发出了一声惨烈的怪叫,继而又往前拖行了几步,随后便倒地不起。 第五十六章 挖到人参 柳剑灵敏的从树梢上跳了起来,快步走向自己的猎物。 待他将紫貂提起时,对方已经断起气。他利索的将箭支从猎物身上拔下放入箭桶,又将猎物用绳索绑好挂在腰间。 这小玩意的肉谈不上鲜嫩,但它的皮毛却非常有价值,拿到集市上贩买,好生昂贵。能与它相之媲美的还有银狐。 柳剑又继续在周围下饵,引得一些小型猎物靠近,箭术超群的他很快就将它们一一留下。 转眼,他便收获满满。 往回走了不到两百米,他就看到了趴在地上挖药草的赵锦绣。也不知她找到了什么宝贝,乌黑的小脑瓜背对着自己显得格外聚精会神。 柳剑心中一阵松快,没有多想就走过了过去。 “你在挖什么?” 自己都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也没有丝毫发现。柳剑是越发好奇赵锦绣在对什么东西这般着迷。 “嘘!” 随着那丫头摆出的一个噤声动作,柳剑愕然的蹲着身往前边的植株仔细观察,瞧着植物根茎上缠着的那根红丝线,他顿地不可思议道:“人参?” 赵锦绣脸上泛着兴奋的红光,看起来别样的娇俏可人道:“嗯。” 话落,她拿起手中的铲子和剪刀,小心翼翼的顺着根藤放下挖。 柳剑见气氛有些紧张,也如赵锦绣般趴着身子缓缓朝她靠近,随后用动作和唇型比划着说:“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 赵锦绣摇摇头,回应的声音清脆而自信。 柳剑挑眉,脸上带着惶恐,声若蚊讷的问:“你这么大声不怕把它吓跑?” “哈哈,不会的!”赵锦绣发现他蹑手蹑脚一副想朝她靠拢又不敢太大动作的克制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欲趁着荒山无人,准备调戏良家妇女。这样的他与往日的正面形象相差太远,让人看了不由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柳剑见她笑得张扬放肆,索性也敞开了嗓子说话。若不是怕吓走了人参惹她难过,他不才会跟个贼似的这么畏手畏脚,亏她还不知好歹的嘲笑自己。 赵锦绣眨眨眼,有些无辜道:“没啥,就觉得你刚刚的样子很搞笑。” “我听我父辈的人说过,这药农上山采参,都不敢大声喧哗,这参是灵性之物,若听到响动,会自己逃跑的。因此他们在采参之前,会以红绳捆之。” “那都是迷信,人参是不会跑的。” 柳剑盯着她发光的眼睛,质疑的问:“如果不会跑那你为什么要绑这根红绳?” “绑红绳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我也就是效仿一下而已。看你这么懵,我就给你科普一下关于人参的知识。世上很多人都以为百草之王的人参是有灵性会跑,其实并不这样。它只是休眠去了,野山参它非常聪明,在遇到在到外面自然环境很恶劣的时候,它就喜欢躲在地下不出来,这其中的过程也许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采参人在今年发现了一颗野山参,第二年就找不到它了,第三年却又见它出现,他们就以为山参会跑。其实真正的原因是第二年的气候环境不适合人参生长,它休眠了一年。到了第三年,气候适宜了,它又会将烂的芦头重新生长成人参的主体。 至于捆红绳嘛,还有一个典故。 以前很多挖参人在挖参的时候发现的是幼参,这幼参挖了医用价值不大,必须得等此参长成。可等参长成以后又害怕被别人挖走。所以他们就会给参缠上一根红绳,以此后面的挖参人看到绑有红绳的参就不能去挖,因为它是有主的。如果谁破坏了这山里的规矩,是要受到山神的惩罚。 久而久之,这种说法传到后面就变了味,让人误以为用红绳将参拴住,它才不会长腿逃跑。” 小娘子说得有板有眼,直把柳剑听得愣乎了。 许久,他才皱着眉头询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从小他就听了有关于人参的传说,而且别人都传得神乎其神,到头来这丫头却告诉他全是假的,柳剑的心里一时半会还真的挺难接受。 赵锦绣点点头,理所当然的“嗯”了一声,又道:“不信我现在就挖给你看,没有红绳我一样可以挖到。” “那你刚刚为何让我噤声?” “刚刚我是太高兴了,怕你声音太大吓着我,万一弄坏了山参的根。断了根就是坏了品相,会导致它的价格大打折扣。” “……”那一番煞有其事的言论,说得柳剑实在无可反驳。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正确的,赵锦绣继续开起起了挖参行动。这一铲二刨,举止很是规范小心。尤其是在触及山参的根须时,她的动作比绣娘绣花还要细致耐心。 柳剑在旁边盯着她白皙秀美的脸颊,上面覆盖了一层细密的汗渍,她来不及擦,只是认真而专注于手中的挖参工作。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接着又是一刻钟…… 蹲在地上的柳剑膝盖有些发麻,想起身活动活动,却见旁侧的赵锦绣双腿一直趴跪在山人参藤下连挪都不曾挪上一分。 “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她用袖口擦了擦汗,连头也不抬的就拒绝道:“不用,很快就好了。” 见她如此倔强,他只得作罢,安静的陪着她挖参行动结束。 “呼……出来了!” 赵锦绣长长的松了口气,接着就将那野参一鼓作气的从泥里捧了出来。 哗,那参有婴儿的拳头大小,长长的根须,好似那老山羊的胡须。 柳剑默默的注视着她的雾气氤氲的眼,心中暗道,果然她说得没有错。人参是不会跑,他以前听到的那些传说,都是谣言编织出的故事。 很多东西,一定要亲自经历,才能知道真相。 就如眼前的小娘子,若没有长久的接触,他永远也不知道她是这样独特聪慧。她胆大心细,厨艺过人,才智无双……同时她又无视世俗礼教,超脱凡俗。哪怕到现在,他也看不清她的全貌。 第五十七章 被她需要 赵锦绣喜出望外的盯着野山参瞧了片刻,紧接着又把地上的原土捧了一抔。她将山参裹入土中与桦树叶捆在一起,然后放入自己的竹篓里,可起到保鲜的作用。 只不过在行动的过程出现了一些小意外,膝盖跪得太久,血液无法流通,一时酸麻得根本站不起来。 “小心。” 柳剑快步上前,大掌落在她的腰间,以至于捧着山参的她没有摔得太惨烈。 赵锦绣捧着东西也不敢大意,身子就依靠在柳剑的臂弯里,本想自己站起来,却发现膝盖使不上力。 她愧疚的朝男人看了一眼,目光逐渐挪向了他搭在她腰间的那只大手上。他的手很烫,连同她的心也被烫热了。刹时砰砰响,跳动得异常厉害。 柳剑感受着佳人腰间的细滑与柔腻触感,只觉自己的行为很冒失。他想将手缩回去,可又怕小娘子体力不支会再次摔倒。 等过了一片刻,见她气色好转,他才将手拿开。 “为了这颗参,你耗费了那么多力气,要不先找地方歇会儿?” 听着他的提议,赵锦绣赞同的点头:“好。” 有了这颗野山参,她这个冬季应该都不愁吃穿了。此时心里倒也没有什么放不下。 中午,两人在山里一起度过。 赵锦绣实在吃不惯柳剑带的那些干瘪口粮,就自己架起了火堆将早上挖到的野生马铃薯拿出来烤。 没一会儿,马铃薯那甜糯的香味就引得人馋涎欲滴。 赵锦绣把它们一一从火堆里面扒出来,等温度降下,才用树叶包着将皮剥开。 “剑哥哥,这两个给你吃。” 柳剑看了看她,犹豫的接了过去。她自己明明已经很饿,却将先烤熟的食物分给了他,她是不是傻? 赵锦绣见柳剑接过马铃薯就背过身,一声不响的闷头吃,也不晓得他心里在想啥。 不过她懒得管,现在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她是没心思再理别的事儿。 剥开一个马铃薯,她就“呼呼——”猛吹,吹得差不多了就猛咬下去。沙沙的,粉粉的,口感非常好。 赵锦绣一连吃了三四个,才感觉肚子不空了,随即喝了点水,肚子就开始发胀。 她靠着身后的大榕树有些昏昏欲睡。果然,这人一吃饱就想睡觉。可山里气温低,睡着容易感冒。因此她不敢睡,只能靠着树杆小憩一会儿。 侧过身看了看旁边的柳剑,他正在整理他的猎物。平日里那些难以看到的山珍野品,都被他装入随身带着的麻口袋里,如果这些家伙都是活的,卖到集市里的酒楼馆子里肯定能赚不少钱,城里的大爷就偏好野味儿这口。 不过柳剑一看就不是那种会有如此打算的人,打猎对他来说应该只是一种爱好吧。他有这么强悍的能耐却隐居在深山老林,是否有什么难以言喻的苦衷? 赵锦绣曾经看过他赤裸的身体,他的肩膀和背部有很多道伤疤。这些伤疤不泛有刀伤剑伤,还有某些暗器留下的痕迹。 如果她猜得没错,柳剑应该不是一个普通人。从他过人的本事来看,他大概还是一个牛b的大人物。 只是他为何要藏匿于牛山村?有这身本事换人任何人都会选择去报效国家,立个功劳啥的换个官当。下辈子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想来想去她最终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柳剑很有可能是朝廷侵犯。 也正是他太有能耐,所以以前一定犯了什么大事儿,然后被朝廷缉拿,迫于无奈才隐于深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寒夜寂寂,他孤身只影,宁可踽踽独行也不愿找一妻妾作伴。他是怕身份会被人暴露,还是不愿连累别人? 估计两者都有吧,因为经过长时间的相处,她一直知道他不是个坏人。而且,从他人口中传述,他还是个有侠义心肠的正人君子。 哪怕他被朝廷通缉,在赵锦绣看来也应是朝廷有错。 毕竟像这种专制独裁的帝君统治王朝,只要碰上一任昏君,不知多少忠良义士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赵锦绣脑补着柳剑的悲惨遭遇,不免对他十分同情。正欲摇头叹息,忽然却听得脚下传来了“吱吱——”的叫声。 她手掌撑着地面,也不晓得碰见了什么,毛绒绒的,还会动。 低头一看,妈呀,山鼠。 随着她一声尖叫,手下的那只山鼠立马惊得四处逃窜,慌不择路竟从她的脚踝顺着往她身上往高处爬。 动作又快又急,没一会就爬到了她的腰间。 赵锦绣简直皮头发麻,站起来就对着那只山鼠又打又踩。柳剑闻声快步跑来,看着满地的山鼠都围绕在了赵锦绣脚下,眉头隆起,将一只路过的山鼠抬腿踏死。 “你没事吧?” “救我……” 赵锦绣大喊一声,肝胆欲裂的冲到他的面前就伸出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将双腿盘在了他的腰间。脸紧贴在他的胸口处,慌乱又惊恐的喊道:“别过来,快把它们赶走。” 柳剑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赵锦绣,又看了看满地流窜的山鼠,觉得好笑又无奈。 好笑的是这小娘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怕这小小的山鼠。 无奈的是这些山鼠都是她自己惹的祸,要不是因为她烤的马铃薯味道太香,这些山鼠也不至于冒着生命风险前来偷吃。 柳剑怀揣着她,就像挂了个巨型娃娃。为了让小娘子早点消除恐惧,他不得不捡起树枝将那些捣乱的山鼠统统驱赶离开。 随着他动作的弧度拉开,赵锦绣为了不让自己掉下去,暗中让身体与他贴得更紧实了几分。 她的胸脯偎着他坚硬的脯膛,双腿夹紧他的胯骨,发间的香清就像初春的暖风。她口中喷洒出的呼吸就像阵年老酿,印在他的脖子处,就似要将他烧起来一般。 若换作以前,他定会不假思索的将她推开,可这一刻,看着她的无助与害怕,他却觉得很安慰,很开心被她这样需要着。 第五十八章 主动帮她 “吱吱——”的声音终于消停,那些讨厌的山鼠也都被赶走了。 赵锦绣从柳剑的怀里探出头来,大口的喘着粗气问:“没了吗?” 柳剑低垂着下巴,看到那张埋在他胸口呼吸紧促而微泛红的俏颜,蓦地有些迷醉。点点头笑道:“不用担心,都已经跑了。” “哦……”赵锦绣盯着他的笑,心里有些小甜蜜。身子还是与他紧紧贴着,有些不想下来。仔细一想,柳剑的思想虽说古板迂腐,但也不蠢,若让他察觉到了她的意图,那么先前难得累积出来的好感恐怕又要烟消云散:“放我下来吧。” 话才刚落,柳剑就不假思索的弯下腰等她下来,神色显得十分迫切。 她再不下来,柳剑都快难受死了。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小娘子又二八年华,这样一男一女如此亲密的纠缠在一起,他挺怕他会控制不住。控制不住是一回事,吓着她又是另一回事。 赵锦绣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心中有些小挫败。本以为他已经接纳了她,谁曾想,他还是那么不解风情。 美娇娘都主动投怀送抱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莫不是……他真的对女人没兴趣? “现在是要下山还是到附近走走?” 柳剑目视远方,努力平复着体内的躁动,语气也跟着生硬了些许。 赵锦绣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有些烦闷,叹了叹道:“随便你。”说罢就转身,背起自己的竹篓往前面走。 柳剑听出了她话里的不高兴,不知道小娘子怎么了,前一秒还好端端的,后一秒就冷下了脸。 都说女人善变,这句话可真是不假。 一路上他也说不出讨人欢心的话,只能沉闷的跟在她后边。 到了山下,赵锦绣气归气,但还是遵守着承诺替他做饭。 柳剑在院子外面喂着老白,若有所思的盯着厨房里忙前忙后的她,有心想去帮忙,可一靠近,又不晓得怎么开口。 想想还是算了,一个大男人,最不该活得婆婆妈妈唯唯诺诺的样子。 “吃饭了。” 柳剑洗了手沉闷的进了屋,他以为今天的饭菜她一定会很敷衍,没想到还如一往的精致。 二荤两素,荤是他今天打的猎物,素是她亲自采挖的野菜。 不用说就很好吃,因为冒着的那股子香,足够让人不会产生半点质疑。 赵锦绣瞧着他眼底的满意,两手交叠的说了声:“你吃吧,我得回去了。” “等一下。” 刚要转身,她就被他叫住。 柳剑目光僵硬的看了她一会道:“我一个人又吃不完,你要不再带一些回去给你弟?” “不用了,总这样带吃的回去也不好。” 也是,她那么一个大姑娘,还未出阁。成天从自己这里带些熟食回去,这让家里的人怎么想她? 柳剑忖了忖,走到厨房,把今天猎的那几只野山鸡提到了她的跟前:“你会做菜,这些你拿回去弄了吃。” 赵锦绣愕然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很坚决,充满命令的口吻令人毋庸置疑,当即就规规矩矩的把头垂了下去。 在把野鸡接过的时候,柳剑看到她腕上受的那抹伤不知是不是因为沾了水的缘故,显得越发红肿,口子深处仿佛有血要渗出来。 他紧了紧眉的问:“你明天有空吗?” 赵锦绣抬头,在男人的注视下小脸有些慌张,清亮的眼睛连眨数下才道:“有,咋了?” “明天我想去帮你看看你家那口不浸水的老井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堵塞了,若哪里不通,我来帮它挖开。” “嗯,行。” 赵锦绣凝望他片刻,这才动容的点头答应。 回去的路上,她的心都是飞起来的,胸腔里那种难以言明的喜悦,简直就要破膛而出。 今天她真是走到大运,不仅挖到了野山参,还能让柳剑主动开口给她帮忙,这真是不要太幸运。 到了家中,小富贵得知阿姐今天挖到了野山参,也高兴得像猴子般的上跳下窜。 晚饭,赵锦绣多做了几个菜,把李青木一家也喊过来吃。 席间,赵锦绣思来想去还是开了口。虽说柳剑答应了明天来帮她挖井,可这一庞大任务他一人完成起来肯定会比较困难。 多叫个人来,想必进度会完成得更好更快。 再者,柳剑这人一向在意别人说闲话,他能主动开口跟自己说出帮忙的话想必也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她怎么着也不能让他难堪,所以他请李青木也是为了缓解他的尴尬。 李青木一听说赵锦绣想请自己帮忙出力挖井,二话不说就应承了下来。 这丫头难得求他一次,自己若不帮忙实在说不过去。 的确她一大姑娘也不容易,为了维持一家生活,整天忙里忙外不说,还要外出打水,实在太过辛苦。 马上入冬,要是遇到下雪天气河里结冰,打水便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如果家里有个青壮劳力人也罢,可为难人的是,她就一个弟弟,还那么小,肩不能扛,又不能挑的,指望不了外人。 “妮子,你放心,打井的事儿就包在俺身上。” “谢谢叔。” “嘿嘿,就甭跟俺客气。” 李青木挟了一筷子菜放入嘴里,笑得十分爽朗。 旁边的尤氏好奇道:“丫头,你这弄的是啥菜啊,真好吃,上哪弄的?” “那是土豆泥,野生的,我从外面挖回来的。” “是嘛,这玩意还真挺好,要是自家能种就好了。你看俺这铁牛,一个劲的扒饭呢。” 见尤氏吃得眉开眼笑,赵锦绣也跟着笑道:“这个好种,等开春的时候你来找我,我教你怎么种。” “那感情好,俺就在开春的时候留一块地儿,专种这个东西。” 吃完晚饭,小富贵也不休息,突然就好奇了有关柳剑的事。 “阿姐,山参是不是很难采?听说都长在悬崖顶上,稍不注意就会让人坠落悬崖。一定是因为柳猎户会飞,所以才帮你采到它的对吧?” 赵锦绣拍拍富贵的小脑瓜,暗自不满道:“哪那么多奇思怪想,普通人都没有翅膀怎么可能飞得起来?” “柳猎户是大英雄,俺们平常都见不到他。阿姐你经常能和他在一起,你能不能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呀……有时像一座山,有时又像一棵树,偶尔又像会吃人的豹子。”赵锦绣仰望着远处的星空,双眸迷离的陷入自己的想像里。 像山的时候是因为他能带给人安稳的感觉,像树呢……是因为他很沉闷。至于会说他像豹子是在他严肃生气的时候,那脸拉下来,真的就好像能把人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小富贵一惊,抱住赵锦绣的胳膊不高兴道:“阿姐就知道骗俺,哪有人一会像这个又像那个的。” “行啦,明天等他来了,你自己看呗。” 什么?明天柳猎户会来他们家?小富贵激动得差点将屋顶给掀了。连村长都难以请到的大人物会来他们家,这太好了。 上次他路过这里的时候,因为心里害怕,他都没敢多瞧他一眼。这一次,他一定要把这个大英雄瞧个清清楚楚,将来他也要变得跟他一样厉害。 第五十九章 不被信任 吃过早饭,李青木就唤了同村两个关系不错的年轻小伙一起去了赵锦绣家。 这挖井也是个费力活,他一人不好完成,怎么着也得叫两帮手。这两帮手一个叫阿虎,一个叫大勇,都是非常朴实能干的人。 他们仨还没开始正式动工,就瞧见了院子外面的柳猎户抗着把锄头正闷不吭声的往这里走。 柳猎户是谁?整个云河镇数得上名号的大人物。更是李青木心中最崇拜的偶像。 看到偶像出现,李青木立马摆正姿态,主动狗腿的上前打招呼。 二人站在院子外面说了会话,这一经询问才得知,他也是来帮赵锦绣家弄井的,李青木吃惊不小。 没想到春花这妮子还真是能耐,竟能把柳猎户这样厉害的英雄人物请到她家来干活,这村里上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有这魄力。 这边,柳剑也纳闷得很。自己昨天主动提出要替小娘子看井,不曾想今天她还主张叫了别人。她这般做是认为他一人办不好事,还是觉得他没有那个能力? 见柳猎户脸色僵硬的杵在原地不动,李青木是个反应快的人,为了不怠慢这个大人物,连忙热情的把他往里请。 村里另外两年轻小伙原本还在旁边说笑逗趣,忽然看到李青木把柳剑这尊大佛请到了面前,脸上的嬉闹之色瞬间消失不见,腰板猛的一挺直,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之人。 李青木自然知道这俩毛头小子在害怕啥,忙道:“你们放松,不要紧张,柳猎户这次跟俺们是一样来帮忙的。” 听闻他也是来帮忙,俩小伙不可思议的对视一眼,心中不免暗自竖起拇指。这柳猎户不仅是大英雄,还如此宅心仁厚。知道赵春花家无父无母,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带着年幼的弟弟饮水困难,便亲自献身前来解决困难。敬佩,实在令人敬佩。 一时间在柳剑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高大光辉伟岸的形像,“唰——”的在众人心中火速增涨。 “你们都到了?” 赵锦绣从屋里出来,看到柳剑和李青木等人都已经聚在大院里聊天,她脸上挂着笑容出来迎接。 柳剑看了她一眼,想到她对自己的不信任,眉头微微拧起不发一言。 “妮子,都到了。有柳猎户这等英雄好汉在,俺相信你家的难题很快就能解决。” 听着李青木的马屁,另外俩小伙也跟着迎合:“是是是。” 赵锦绣悄悄睨了柳剑一眼,那家伙一向喜欢面瘫,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他有的喜怒哀乐,所以也没怎么管他。 “那麻烦大家了,我家的井就在那前边,很多年都不浸水了,也不知原因出在哪儿。” 赵锦绣一边说,一边领着大伙往那口老井走了去。 李青木朝着井口望下看了一眼,下面覆盖了很多腐烂的树叶,黑乎乎的,也瞧不着出了啥问题。 “妮子,你家的井离前边的河近,浸水应该是很容易的。突然变成这样,俺觉得一定是哪里被堵塞了。” 赵锦绣点点头,很是赞成李青木的话。 村里的小伙阿虎陡地提议道:“青木哥,大伙既然都怀疑这井是被堵住了,那俺们还是得先下去把井里的污垢先清了,这不清除里面的东西,也瞧不出具体原因。” “井口很小,只能下去一个人,俺们谁去呀?”大勇比较胖,踩着辘轳架下去害怕会有危险,所以他很不愿第一个去。 没错,这井很久都没用过了,下面是啥情况也没人知道。黑乎乎的,谁晓得井底有没有蛇窝或啥骇人的东西。 李青木观察到了阿虎和大勇都有点不想下去探明情况,不由咬咬牙,打算硬着头皮自己来打先锋。 “我先下去看看吧!” 他话还没说出口,谁知柳猎户却抢先了一步说出来。 他将手里的锄头放在地上,面部的表情相当平稳,一双古井无波的黑瞳透露着力量与坚持。那种坚持就像战场上披荆斩棘无所不能的大将军,那股所向披靡的气势仿若能带着他的士兵冲锋陷阵走到最后。 “这……” 李青木还有些犹豫,柳剑已然拿出绳子,将它绑在身上。他将绳子的一头扔给阿虎和大勇,随即就踩在轱辘架上,让他们一点一点的放他走到井下。 赵锦绣在旁边担忧的往下看,哪怕知道柳剑是有实打实的功夫傍身,可井底又黑空间又窄,要碰上了啥危险他也是施展不开。 “妮子,你这里的事情你就先别管了。放心吧,有俺在不会出事的。” 李青木想着赵锦绣一妇道人家,也帮不上啥忙,便有意将她支开。免得她在这里提心吊胆,大伙还不好办事儿。 赵锦绣看着柳剑已经安然下井,倒也没有出现什么不好的事,一颗心宽松不少。 “行,青木叔,我去弄饭,中午你让大家都留下在这里吃。” 想到赵锦绣的厨艺,李青木也跟自家儿子般的嘴馋了起来,点头应道:“就劳烦你了。” “不劳烦,你们都是来帮我干活,是我劳烦你们才对。” 李青木笑笑,觉得这妮子还是会通人情世故。 “那你们先忙,我先走了。” “嗯。” 赵锦绣想着有柳剑和李青木在,又不操心井里的事儿了。就把还在赖床的弟弟喊醒,让他出去打酒。 虽说好的黄酒要到市集才买得到,可普通的汾酒在姜货郎家就能卖到。 姜货郎家里相当于一个农村小卖部,一般不愿赶集的人在缺少什么物资的时候,都会拿钱去姜货郎家换取所需品。 姜货郎也是靠赚着中间差价,维持自己的生计。 “阿姐,俺们家又没人喝酒,你让俺打酒作甚?” “笨啊你,家里来匠人了,若不打酒,我们怎么招待人家?” “匠人?是不是柳猎户也来了?”小富贵嘴角挂着笑,满脸的开心。 “是是是。”赵锦绣用手指点了点小富贵的额头,也说不出是怪还是宠。 “俺马上就去。” 第六十章 色眯眯的眼睛 小富贵打了酒回来,就叫上了自己的好哥们铁牛和柱子在家里玩。柳猎户和李青木在井里干活,他们就在旁边观望。 那一脸崇拜又充满憧憬的模样,就好比花果山里的毛猴在观望他们心中的美猴王。 赵锦绣在厨房里炒菜,尤氏就在旁边架火顺便打下手。 二人分工明确,倒是十分默契。 “春花,你这妮子,现在本事了,连姨也要哄。” 正在给野鸡剖膛的赵锦绣听着尤氏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怔愣道:“尤姨,我哄你啥了?” 尤氏冲着她挤眉弄眼了一会儿才道:“上回你跟俺说,那柳猎户帮你忙是因为巧合,那这回你咋说?“ 赵锦绣俏脸一红,把头埋了下去,将野鸡的内脏缓缓取了出来:“姨,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那样是哪样?这柳猎户多清高的一个主啊,住在俺们村一两年了,连村长都请不到的人物,这每到你一出啥事儿,他就跟灶王爷似的显灵,这怕不是巧吧。” “姨,我不妨跟你直说吧,我现在跟他是结拜的兄妹。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兄妹?”尤氏差点就从原地跳了起来,表情夸张道:“你们啥时候就成了兄妹?” “我前阵子去喇嘛山挖野菜,好几次遇险都是碰上了他救我,我心里感激他,给他做了几次饭。这一来二去的,我们就结拜成了兄妹。” 尤氏听罢大惊,不可思议道:“妮子,你还真敢上喇嘛山啊?”以前听到她说去过,她只当这丫头胡说,没想到竟是真的。那她这胆子该有多大?为了自己和弟弟能有一口吃食,竟连命也不顾。 赵锦绣如实点点头,想着尤氏也算半个自家人,倒就不瞒她。 “哎哟……原来你跟柳猎户还有这么一茬。不过这……这怎么就结拜了呢?”尤氏说着就惋惜的摇起了头,这郎才女貌的,结为两口子多好。这亲兄妹以后还得各自过各自的呢,何况是结拜。 赵锦绣也不愿意跟自己相中的男人结拜,可她不也是没办法么。人家处处提防着她,就怕她会有所图谋。她也只能用结拜这一招,把关系拉近再说。 “尤姨,这事儿我现在只对你一人说了,你可甭出去跟别人讲啊。” 尤氏还继续沉浸在结拜兄弟中的遗憾里,叹了叹气才一脸正色的保证:“你放心吧,姨可不是那种乱扒拉的人。再说,这也事关你的名声,非同小可。这晓得你为人的,知你是为了生活不容易。这不晓得的,又该到处造谣些入不得耳的话。虽说柳猎户人家是正人君子,但也架不住那些刁妇的嘴。” 赵锦绣颔首,将鸡拿到菜板上开始切块:“嗯,姨晓得就行,我是放心姨的。” 尤氏也是个懂眼色的,当即就岔开了话题道:“春花,这鸡你打算咋弄?” “这鸡我打算用昨天从山上采来的野山菌炖汤,内脏用辣椒爆炒。” “要得,俺帮你。” 柳剑在井底将那些覆盖的烂叶铲走,又被大伙拉了上去换人下来。 毕竟井底空气不太好,每个人都不能在下面待得太久,大伙得轮流行动。 铲完里面的烂叶,就开始挖里面沉积已久的沙泥。 干了个把时辰,大伙都累得出了汗。阿虎和大勇都是年轻小伙,也没啥顾忌,当即就脱了衣服甩开膀子埋头继续。 李青木见阿虎大勇热得都把衣裳给脱了,也没忍住跟着一起脱。 柳剑发现周围时不时会有干活的农妇经过,怕影响不好,就没有随波逐流。 一阵风吹来,十分凉爽,累得不行的大伙一起靠着井沿歇息了起来。 柳剑有些口渴,见大伙都比较陌生,也不好吩咐别人去给他打水,就自己去了厨房。 刚进去就撞见了正在挥刀切菜的赵锦绣,但见她动作行云流水,脸上带着温和的浅笑,好一副贤妻良母的典范模样。 “哟,柳猎户您咋进来了?” 尤氏从灶前起身,拍拍身上灰的一脸腼腆的冲他打起了招呼。 赵锦绣听到声音,也抬起了头来。二人目光相触,空气有些刹那的凝结。 柳剑迅速将目光挪开,满脸不经意的扫了四周一圈:“有水吗?我有点口渴。” “噢!不好意思,茶水都烧好了,只是我忘了提出去。” 赵锦绣放下手中的菜刀,懊恼的拍了拍自己额头。天,别人在外面那么卖力的干活,她竟然忘了给人家打水。该死的大脑,怎么会这么蠢呢。 柳剑见她敲打脑袋的迷糊模样,忽地觉得有些可爱。怔怔的多看了一会儿,这时赵锦绣却满脸愧疚自责的走到他的跟前道:“柳兄,你先到外面等我片刻,我马上就将茶水送到。” 听着她那客套的称呼,他沉闷的“嗯”了一声,刚走到厨房门口,他就看到那三个赤着上身的男人站在不远处正频频朝这边打量。 柳剑心中顿时警钟大响,想起那一日在山上,在河里……小娘子锦绣瞧他时的那种冒失大胆那种离经叛道有违世俗的眼神,这一辈子他也忘不掉。 好多次午夜梦回,他梦见自己在洗澡,暗地里都有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在看他。每当他愤怒的将偷窥者给拽出来时,那张脸都与她一模一样。 可见,她的那些眼神,给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不行,自己被那小娘子瞧光落下了心疾也就作罢,他可不能再让别人惨遭自己一样的痛苦。 “柳兄,你怎么还在这里?” 赵锦绣拎着茶壶出来,却被柳剑那魁梧的大个紧紧堵在门口。那家伙看上去一脸的苦大仇深,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踮起脚,想探头往外看看,却被对方那双宽厚的大掌猛的挡住了眼睛。 “柳兄,你干嘛?” 柳剑担心她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一把就将她手里的茶壶抢了过去:“你就待在厨房,茶我会替你送去。” “哦,那谢了!” 赵锦绣讪讪将视线撤回,不明白柳剑唱的是哪出,一脸神神秘秘让人摸不透他。 第六十一章 夸错人 到了中午,富贵和铁牛听从赵锦绣的吩咐,一脸开心的跑出去喊李青木等人吃饭。 铁牛尤为等不及的道:“阿爹,您快点。阿娘说菜上桌凉得快,吃了容易闹肚子。” 李青木看了自己那馋鬼儿子一眼,知道他是为能快些吃到美味可口的饭菜找借口。斥骂了一声“没出息”,就把目光放在了柳剑阿虎等人身上。 想着大伙都忙了一早上,这时候也该是饿了。便通知他们暂时收工,剩下的活留着下午再干。 阿虎他们穿好衣裳,把手脸洗赶紧了才缓缓进屋。 桌上菜已上齐,尤氏也摆好了碗筷,柳剑在众人热情的推举下无奈的坐到了正席之位。 众人低头瞧去,呵,好丰盛的午餐。尤其是大勇和阿虎第一次来赵锦绣家吃饭,还从未遇见过谁招待匠人能有她这么大的手笔。 厨房里的赵锦绣隐约还有些不安,担心今天家里的菜少招待不周。 毕竟这次找人帮忙比较仓促,她都没来得及好好准备。 昨天柳剑给她的野鸡她用沙锅炖了一锅,鸡杂炒了两盘,蒸了碗大大的蛋羹,然后做了清炒菠菜,酸辣土豆丝,最后抖了个凉拌野木耳。临了又觉得太素,就让弟弟富贵跟铁牛去钓了些小龙虾回来油焖。 尤氏在旁边看了直感叹的说:“妮子,俺就没瞧见过谁家招待匠人像你这样实心眼的,不晓得还以为你是地主老儿献宝,家里底子厚。” 赵锦绣无奈的笑笑道:“姨,我家也就这此东西,该拿出来的都拿出来了。况且,别人来给我白白帮忙,这饮食上的招待我怎么着也得弄好看点不是?” 尤氏点点头,一脸赞赏道:“行,你这妮子人不大,倒是会来事儿。” 赵锦绣听着尤氏的话也不骄傲,忽然间想到上次翠婶送的那些蚕豆和花生,琢磨着又捧了两大碗出来。 “姨,这两碗你也端过去,让青木叔他们下酒吃。” 尤氏吃惊道:“还往上端呐?是不是傻呀,非要让人把你家底吃空不成?” “尤姨,这个东西又不值几个钱,让他们吃着也是图个兴致。再说,人家只吃这么一顿饭,我还是招待得起的。” 尤氏看她说得一脸坚决,也就不好再劝,只当她是真傻。 走到堂屋,尤氏看李青木他们正在给柳猎户敬酒,桌上的菜还没正式开动,却见富贵和铁牛围在桌畔贼溜溜的想往位置上蹭,两眼一瞪,把他们通通喊到了厨房。平时由着他们胡作非为也就罢了,今天柳猎户这种大人物在,容不得这俩小子撒野闹笑话。 看到尤氏端着蚕豆和花生出来,李青木放下酒杯,拧起了眉头问:“咋还有咧,桌上都摆不下了。” 阿虎大勇也是一怔,脸上少不了惊喜与不可思议。想着今天是来对了,不然哪能吃上这么一桌子好菜。 尤氏乐呵呵的冲着众人道:“就一些花生干豆,妮子让俺端来专给你们吃酒剥的。” “行啊嫂子,你可真厉害。” 大勇的话刚落,阿虎也冲她投去了钦佩的目光:“就是就是,嫂子你厨艺真是没得说,这菜还没吃光闻着味儿就香得不得了。” 尤氏被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李青木无情的掀了老底儿:“得了,虎子大勇你们就甭捧她了,这些哪是她这粗心婆娘弄得出来的?她要有这一半的手艺,俺这辈子可就享了大福。” 被自家男人无情打脸,尤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蚕豆和花生往桌上一搁,没个好脸色的冲李青木说:“要嫌俺手艺差,那以后就甭让老娘再给你做饭。”说罢,臭着脸就钻回了厨房。 李青木让自个婆娘当着众人摆了脸子,心里觉得有些没面子。再看到柳猎户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更觉尴尬。为了将这一篇强行翻过,忙催促起大伙拿筷子吃菜。 “来来来,都吃,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大勇和阿虎早已急不可耐,拿起筷子就迅速开动。 赵锦绣的厨艺自是用不着多说,这阿虎和大勇一路吃下来,真是赞不绝口。 由于李青木和柳剑都不是第一次吃到她的手艺,所以表现得也没他们那么夸张。 对于别的菜柳剑都已是尝过鲜的人,唯有那道凉拌野木耳深得他的心。 那种酸辣又清脆的味道,是别的蔬菜万所能不及的。 自己是第一次吃到这种菜,也是第一次见到。不出意料,这应该又是那小娘子挖菜的野菜之一。 桌上的菜厨房都有剩存,卖相可能没有桌上的好,但味道却是一样。 小富贵和铁牛没能坐到正桌上,就各自在厨房端了一大碗鸡汤泡饭下土豆丝。 这边,赵锦绣能从吃饭人的音量听出,他们的兴致很高。 她担心桌上的酒不够,又打了一壶。外面全是男人,她一未出阁的大姑娘实在不好露面,本想让尤氏端过去。可尤氏因为李青木刚刚的话心里赌着气,怎么也不肯端。 出于无奈,她只能自己上阵。 李青木见赵锦绣亲自出来给他们上酒,多少明白他家的那口子在闹脾气。心里想着那婆娘太不懂事,倒也没说出口。 赵锦绣趁着倒酒的这会子时间顺便问了一下李青木有关于她家那口井的事情。 李青木告诉她说,她家的井就是被一些黄泥和沙石给堵上了,只要疏通疏通,然后再往下挖一点就能浸水。有他们几人在,天黑之前就能弄好。 想到以后吃水会方便很多,赵锦绣心里一高兴,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汾酒,以示对众人的感谢,竟当众饮了下去。 赵锦绣本就对酒精敏感,再加上这纷洒浓度较高。这刚刚下肚,她就觉得浑身发起了烫来。 柳剑和李青木等人也是看得有些醉,没想到赵锦绣这么一姑娘家会出来跟他们敬酒。那动作豪迈又不矫情,这晓得的人知她是农家娘子,不晓得还以为她是打哪来的江湖侠士。 第六十二章 不是滋味 “打扰了,你们慢慢吃。” 赵锦绣放下酒碗往后退了几步,大伙看着她那双水润清灵的眸子像覆了一层雾,白皙秀丽的娇颜因酒精作祟而泛起了桃色红光,带着几分娇羞的怯意使得她极为妩媚与明艳。 尤其是她那盈盈一笑,真是含娇含俏,水遮雾绕。 那离开的背影,犹如杨柳轻舞,水波潋滟,令人心生遐想。 “呵呵,这妮子行事就是风风火火,让人难以琢磨。柳猎户,你可甭见怪啊。” 柳剑早已见识过了赵锦绣的与众不同,虽然有被她刚刚的举动惊到,倒也没往心里去。点点头,示意不碍事。 李青木一拍桌子又朝身边另两个人吹嘘了起来:“虎子,大勇,你们刚刚不是还在好奇这桌子菜是谁的手艺吗?瞧见没,就是这妮子的功劳。俺跟你们说,这妮子除了命苦一点,人是真的没得挑。生得俊,厨艺好,人贤惠,还能担得一个家。这辈子谁要是娶了她,那可真是祖上积了大德。” 阿虎和大勇都是到了年纪还未成婚的壮小伙,刚刚瞧着赵锦绣的俏丽模样早就心荡神迷,此刻再听李青木这样一说,更是心花怒放。 柳剑不经意的发现阿虎和大勇盯着赵锦绣的背影迟迟不肯回神,眼神炙热而充满渴望。瞳仁深处,更像有什么东西被疯狂点着。 他莫明感到不太舒服,那滋味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被人抢走却又拿不回来,陡生的失落感,让他很是压抑。 他轻轻搁下碗筷,说了一句:“我吃饱了。”脸色严谨的像门外走去。 “柳猎户,你没吃多少呀,要不再吃点?” 李青木心生诧异,暗道自己好像也没说错什么话,这柳猎户咋看上去不太高兴? 柳剑出了门也没走远,就在赵锦绣家周围的院子附近转了转。 看着小娘子种的菜和搭起的丝瓜架,嘴角的弧度不由往上扬了扬。看来李青木说的没有错,小娘子是真的能干又贤惠。 说起贤惠他不免又想到了阿虎和大勇二人方才的眼神,心里好一阵不痛快。 他握起拳头正愁找不到地儿发泄,却见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一个小尾巴。 “小鬼头,你看什么呢?” 柳剑原本想冷脸将对方吓跑,可一看那人是赵锦秀的弟弟小富贵,心里觉着不太妥,便强行将那生硬的语气放柔缓了不少。 这一冷一热的交替转变,使得他整个人特别扭,也特不自在。 好在小家伙没有发现什么,只是眨眨眼,一脸天真与好奇的问:“俺想看看你究竟像啥?” “什么像什么?”柳剑疑惑的挑了挑眉,没有弄懂小富贵的意思。 “俺姐说你像山。” “山?” 小富贵立马摇遥头,自言自语道:“不对,俺姐说像这个。” 柳剑看了看小富贵指的那颗芭蕉树,歪歪扭扭,叶子掉光,树根底下已经完全枯萎,看上去就是一副随时要凋零死去的模样。 说他像山,他不懂。若说他像这棵芭蕉树,那么这女人是暗指他“弱不禁风”已经到了不堪一击的地步? 柳剑心里顿时有团火在烧,他活了二十四载有余,还不曾听闻有谁这样贬低与质疑他的能力。可这个女人…… “也不对,阿姐说你是会吃人的豹子。” 说到“吃人”这两个字的时候,小富贵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一丝害怕与胆怯。 “……” 柳剑站在原地简直要抓狂,此刻他真想把那个女人叫到面前来当面质问。她背着他,究竟对这孩子说了些什么。 一会暗指他能力不足,一会又把他形容成山里会吃人的洪水猛兽。如果他真是她说的那般恐怖无能,为何她还要三番五次的接近于他? “小鬼,你看我会吃人吗?” 柳剑拉长着脸,也顾不得对方还是个孩子,心里不痛快就是不痛快。 小富贵摇摇头,虽然害怕,也不至于逃走。 “你是大英雄,当然不会吃人。” 柳剑脸色稍缓,心里淌过一丝快意,这小家伙倒是跟他阿姐一样,生了一张能哄人的嘴。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阿姐在背后还说了我什么坏话?” 以前,他不曾在意别人在背后对他的言论,可这一刻,他竟很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对他有哪些看法。为了知道真相,他不惜对一个孩子胁肩谄笑。 小富贵闪着发光的黑眸珠子,露出狡黠的笑道:“俺阿姐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坏话,她告诉俺每次她遇到困难,都是你在帮她,她可感激你了。” “是吗?” 柳剑绷着脸,不太相信的朝远方望去。 小孩子天真澄澈的眸子却骗不得人道:“嗯,阿姐还希望俺长大了能跟你一样,有本事,有担当。” 最后那句话不知怎的柳剑感觉很触动。回头一想,万一是这小家伙诓他,倒也没有放到心里去。 毕竟他有那么个古灵精怪又让人摸不透的姐姐,这弟弟也让人省不了什么心。 闲着无事,柳剑又逗小富贵玩了一会儿。等时辰差不多了,就继续去井里干活。 赵锦绣和尤氏收拾碗筷的时候,都暗自吓了一跳。 “我滴个乖乖,这么大一桌菜,他们吃得也忒干净了吧?瞧那肚腩皮撑得,就跟百来年没沾过油水似的。” 赵锦绣听着尤氏这比喻,乐呵的轻笑道:“他们都是干的劳力活,吃得多点不碍事儿。” 尤氏啧啧着嘴说:“也吃得太多了,还得怪你,手艺巧。” 二人收拾完桌上的饭余残渣,又烧了一大壶热水,泡好了茶端到外面给干活的人喝。 大约忙到太阳下山,这趟活才算忙完。 李青木从井里看了情况上来认真的跟赵锦绣汇报起了情况:“妮子,这井通了,已经在开始浸水,过两天你就可以打这里的水吃。” 赵锦绣点点头,对着阿虎和大能他们说了许多感激的话。 那两小伙子早上来这还大大方方的,不知咋的,忽然就别扭了许多。看着赵锦绣的眼神也闪闪躲躲,像怀揣着什么事儿一样。 赵锦绣心里纳着闷,也不好问出口,就让李青木帮忙送他们回去。 第六十三章 莫明其妙 转眼,人都走完了,就只剩下柳剑。 柳剑偶然发现,她上午和下午穿的衣裳竟不是同一件。 那缎面,那花绣,真是崭新得很。好端端的又没逢上个喜事儿,突然换劳什子衣裳?看来是有意要给谁瞧。 淡青色的料子,衬着她纤瘦婀娜的身姿,被风吹抚得真是有说不出的飘逸清爽,活脱脱一出尘绝艳的秀雅女子。 柳剑看得嗓子眼有些发干,想着刚刚她对阿虎和大勇笑的样子,以为她是刻意穿给那二人看的吧。 他心里一紧,沉闷的说了一句“告辞”便要调头离开。 “我送你。”赵锦绣快步追上前去,走到与他比肩的位置又轻唤了一声:“剑哥哥……你是不是不高兴?” 软糯香甜的声音听得他耳根一烫,他极为不自在的往四周瞟了一眼,表情努力克制道:“你回去吧,让人瞧着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你是我的结拜大哥,我送送你,又没做啥见不得人的事。” 听到“大哥”这二字,柳剑的停下脚步,神色失落的看了她一眼:“终归是男女有别,你还未曾出阁,难道就不为你的将来做打算?” “我当然有打算啊。” 赵锦绣盯着柳剑,一双漂亮的凤眸就像星星一样泛光。 柳剑心中一沉,嗫嚅着红唇又道:“今天替你家干活的阿虎和大勇你觉得如何?” “挺好的,力气大,又结实,想来心地也善良。” 如果不善良恐怕也不会白白来帮她家干活了,赵锦绣是这样认为。 柳剑一哽,回忆起今天小富贵说的那些话心里越发难受。 对,阿虎和大勇在她看来是力气大,结实,善良。可他呢?不堪一击,没能力,还凶残得要吃人。 “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就不要再那么冒冒失失,以后也不用再来找我,好好过你的日子吧。” 话落,他脸如寒霜的跨大了步子往前走,一副要急急甩开她的模样是如此的迫切。 “喂?” 对方充耳不闻。 赵锦绣又追了两步发现追不上,瞬间气馁的站在了原处。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一天都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划清界线撇清关系?觉得这个忙帮得让他受委屈还是怎么?明明是他自己主动提出来帮她的,她又没有强迫谁。亏她难得换上这身新衣裳想在她面前讨个好,谁知全程冰块脸让人忍无可忍。 这女人有生理期她可以忍,这男人有啥?大姨夫? …… 接下来的几天,赵锦绣就忙着屋里的事,也没有再去找过柳剑,更没有送过饭菜。 谁让那家伙脾气太臭,心里想啥也完全让人琢磨不透。赵锦绣打算先晾他几天,下步计划重新制定。 早饭过后不久,赵锦绣就逼着弟弟富贵在院子里做仰卧起坐,打算让他好好锻炼身体。 小家伙一连做了十七八个,累得小脸通红,眼看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忽然大喊:“阿姐,福山哥来了。” 赵锦绣用手压着弟弟的小腿,看似一脸耐心的在旁边辅助,实则想把他逼到极限。 “少给我打慌,还有十个,不做完不许起来。” 小富贵咬着牙,又缓慢的往前仰了仰身子,憋得实在难受的说:“阿姐,俺没骗,不信你回头瞧。” 赵锦绣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果然瞧见陈福山正站在外面一脸微笑的往自己这里打量,她赶忙放了富贵去迎接。 二人打了声招呼陈福山就充满好奇的问:“春花妹妹,你跟你弟在干啥呢?” 赵锦绣看着小富贵一脸解脱的往外跑,心中很是无奈道:“没啥,就跟他闹着玩。” “那可真有意思。”陈福山干笑的回应着,感觉站在这里有些尴尬,舍不得离开,但又不好意思主动进去。 “福山哥,你上次回来没多久,这次咋又回来了?” 赵锦绣说着从院子里搬了根凳子出来给陈福山坐,没有像往常那般请他进屋是担心别人说闲话,更怕翠婶误会。 “最近天气寒凉,我担心我娘染上寒症,所以想回来照顾她几天。” “福山哥还真是大孝子,让人敬佩得很呐。” 听着赵锦绣的夸,陈福山没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忽然又觉得这样坐着怪不好意思,便扭捏的抬头问:“春花妹妹,你家的水缸还有水没?我去帮你打。” “不用不用,我家现在的井能用了,不再愁着出去打水吃,方便得很呢。” “你家的井能浸水啦?”陈福山表面似在替她高兴,实则心里有些失落。 “嗯。” “那我帮你劈柴吧,这些东西你一姑娘家弄得起来麻烦。” 说罢,陈福山就要前往赵锦绣家的厨房去。 途中他又被赵锦绣给叫住了:“福山哥我家的柴都是捡的散柴,用不着劈的。” 这下陈福山彻底有些不知怎么办,回过头,不死心的问:“那你家有啥我能干的,我都可以帮你。” “我家挺好的,福山哥你就歇着吧,老让你干活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陈福山老实了一会,不再找活干了。抬头,充满深意的看了赵锦绣一眼,脸又红了起来:“春花妹妹,上次你不在,我托你弟给你的礼物你收到了吗?” “说起这事儿还差点忘了。”赵锦绣拍着额门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在陈福山情意绵绵的眼神下,她陡地从身上掏出几十纹钱来:“你买的那把木梳真好瞧,福山哥咋知我喜欢?呐,钱还没给你呢。” 听到她说喜欢的时候,陈福山心都快跳出来了。可后来她说要给自己钱,他瞬间就急了:“春花妹妹,那是我送你的,不要钱。” “那怎么行?东西一看就很贵,我可不能白拿。” “不是的春花妹妹,那是我……” “福山……福山?” 陈福山还没解释清楚,院子外面就传来了姚翠红的声音。她就站在外面,眼神充满古怪,也不知盯着这里瞧了多久。 陈福山纳闷的皱起眉头道:“娘,你怎么来了?” 赵锦绣也顺道甜甜的喊了声:“婶儿,你来了,快进来坐。” 姚翠红脸上带着笑,眼神却犀利的盯着赵锦绣手里的那串钱。 “春花儿,你跟福山在聊啥呢,聊得这么起劲?” 赵锦绣一下就听出了姚翠红的话中话,知她肯定是不高兴自己跟她儿子走得太近。 第六十四章 干娘 “翠婶你来得正好,上次我托福山哥给我在城里买了个小物件,一直没找着机会把钱给他。这次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又念着我家日子清贫不好意思收。我知道福山哥心善,怜悯我。可这一码归一码,该是怎么回事儿就是怎么回事儿,翠婶,你说对不对?” “春花妹妹……” 陈福山正想说什么,却又被他娘那不高兴的眼神给瞪了回去,最终只能苦恼的不吭声。 “翠婶,这福山哥不肯收你得收下。不然传出去了,我岂不成了白赖?” 姚翠红见赵锦绣如此聪明,知她肯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不会死乞白赖的粘着他儿子。心情蓦地好了很多,把钱接过,笑着点了点说:“春花,下次你还有啥需要带的,就尽管吩咐福山,反正你们兄妹都是自家人,也用不着客套。” “兄妹?”陈福山整个人顿时一颤,有些发懵的问:“娘,啥兄妹呀?” 翠婶笑盈盈的看向陈福山说:“哎哟儿啊娘忘了告诉你,前阵子你不在家,俺就时常找春花妮子唠嗑解闷。这妮子的个性可讨俺喜欢了,俺们俩是越聊越投缘。想着她如今带着弟弟无依无靠,也没个依仗,俺就让她认俺做干娘。以后有了俺撑腰,村里就没人敢随便欺负她喽。” 姚翠红的一番话让陈福生犹如被人猛的敲了几下闷棍。 他瞪大双眼,面带焦急的看着赵锦绣问:“春花妹妹,你不会真要认我娘当干娘吧?” 赵锦绣还没来及得回应,姚翠红紧张的眼神“涮——”就挪了过来。 虽然她很不忍心伤害陈福山,但有句话说得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一看着翠娘就觉得很亲切,要是能认她当干娘,那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哎哟,瞧我这干闺女,就是会说话,俺真稀罕。” 翠婶高兴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上前挽起赵锦绣的胳膊就干闺女的叫。 陈福山像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沉闷的盯着地面不说话。 赵锦绣和姚翠红只能当作没看见,又自顾自的聊了一会儿天。 陈福山越听越难受,双拳紧紧握在一起,抬头望了望天,突然一言不发的往外走。 姚翠红担心陈福山会出什么事,赶忙追了出去。 “儿啊,你等等娘,你去哪呀?” 赵锦绣看着那对离开的母子,心中表示也很无奈。惆怅的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摇头叹息着回了屋。 心想着世间感情咋就这么虐呢,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喜欢她的人她又没兴趣,这老天爷真是爱捉弄人。 翠婶一连追了半天也追不上自家儿子,终于在后面急道:“福山,福山……你给俺站住。” 陈福山心中虽说悲恨,可还是听话的停下了脚步,他向来不愿惹母亲生气。 “你这是咋了?” 翠婶走过来,看到儿子眼眶都红了,心中也跟着泛起酸来。 “娘,你为什么要收春花当你的干女儿?” 姚翠红心虚的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俺不是说了,俺瞧着她欢喜,投缘,俺就收了她当干闺女。” “可是……” “可是啥?” “娘,你能不能不要收她当你的干闺女,你要是真喜欢她,我们还有别的办法。” 面对儿子的乞求,姚翠红当即脸色大变,摆摆手十分果断道:“不行。” 陈福山心痛阵阵的问:“娘是知道了我的心意?” 三天两头往家跑,一回家就跑去找春花妮子,是个人都知道。 姚翠红默认的看着远处,一脸语重心长道:“儿啊,她不适合。” “娘你也看到了,春花妹妹哪都好,你也喜欢,怎么就不适合了?” “她是哪到好,可哪好得过城里的姑娘?俺听你叔说,你们掌柜有意提拔你,你好好干了以后说不定能继承他的家业。” “我不稀罕那些。”陈福山赌气的撇开头,长这么大难得忤逆他娘一次。 “你不稀罕俺稀罕,俺辛辛苦苦把你养大成人,俺不希望你这辈子就在这牛山村糊涂过一生。你好不容易在城里稳住了脚跟,多不容易。为了个春花你值得吗?” “值。”陈福山执拗的回应着。 姚翠红听了顿时很心痛,她的儿子从小到大对她唯命是从,这一刻却为了另一个不相干的女人跟她动怒怄气,她不仅心痛,还很气愤。 “值什么值?春花是好孩子,可她的命苦,拖累的是你一辈子。她爹娘没了,婚事只能由长辈作主。你瞧瞧她二叔的那一家,就没出一个实心眼的人。尤其是秦氏和他家的那个老太婆,那真是棺材伸出手来——死也要钱。且不说你要娶她得花多少彩礼,就说说娶了她以后呢?她还有个年幼的弟弟,你不仅要帮着将她弟弟养大,还要供她弟弟成家立业。这么大的责任,你担得起吗?” 陈福山倒没看这么长远,他现在想的只要能和春花妹妹在一起,没有什么事情能比这个更美好了。 如今听罢他娘的一番话,他瞬间有些犹豫。 “娘,日子会慢慢过好的,也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福山,娘是过来人。什么事情看得都比你透彻,想得也比你远。不是娘要刻意折散你和春花,而是真的娶不得。你听娘的话,明天就回城里去,以后没事不要回来。只要不见着她,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忘了。” 姚翠红拍着儿子的肩,也不想看他如此难受。然而她得为他的将来考虑。 “不……娘,我求你了,你就让我跟春花妹妹在一起吧。除了她,我谁也不想要。” 说到这里,陈福山“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翠婶的面前,真的。他想要的就只有赵春花而已,自打那日动了心,他的脑海里每天都会浮现出她那张喜怒哀乐的脸。 梦里,无数次梦见自己去她家找她,她都红着脸在等着自己回去。 每一次从牛山村离开,都是他心里最不舍的事情,每一次回来,就成了他最大的期待。 “福山,你起来吧,你和春花的事情,俺绝对不会同意。如果你执意要选她,那就等俺死了你再娶她过门吧。” “娘……” 姚翠红之所以这般决绝,完全是因为自己真的吃够了苦头。 当年她也是有份好的姻缘没有选择,非要跟福山的爹在一起。他爹从小就有心疾,曾经有郎中说过,他活不到而立之年。可她偏偏不信,嫁过来生了福生还未成人,他便撒手人寰。他们孤儿寡母,受尽苦楚与旁人的白眼。要不是姚翠红性子刚强,恐怕他们早就活不到现在。 因此姚翠红深有体会,选择好自己的良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才会对儿子的亲事如看重。 爱情只是一时的,柴米油盐却是一辈子,她不能让孩子将来后悔。 第六十五章 护短 村东口的赵二石家。 王老太婆今天的心情十分糟糕,因为她一早吩咐孙女赵春琴干的事情,她每样都没干好。 让她做刺绣,针法被弄得乱七八糟。让她收拾碗筷,她转身就打碎了餐盘。中午煮的米饭,也是夹生。 王老太婆实在气不过,看到站在门口一脸魂不守舍的赵春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当即野蛮的冲到她的跟前,一把揪起她的头发,二话不说就凶残的打骂了起来。 “你这没出息的死丫头片子,俺们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你一天不想着好好干活,竟给俺整些堵心窝子的事出来。俺今天得好好教训你,让你这蠢驴脑袋好好开窍。” 赵春琴被王老太揍得喊爹喊娘,叫声十分惨烈。秦氏从厨房闻讯赶来。看到女儿被婆婆打得眼角发青,立即前去阻止。 “婆啊,你这是干啥。好端端的你打春琴做甚?她已经都快十六的大姑娘了,你这让人瞧见了不是闹笑话嘛。” 秦氏是个相当护短的人,虽然她在不顺心的时候也喜欢打骂赵春琴出气。可是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打她骂可以,别人就不行,哪怕那个人是孩子的亲祖母。 被秦氏强制性拉开的王老太瞬间解气了不少,插起她那蛮壮的老腰,一脸恼火的说:“瞧你生了个啥赔钱东西,没有一件事能办妥当。家里现在本就粮食紧缺,中午她还浪费了一锅子的白米。死丫头,要家里以后没粮吃,第一个就把你饿死得了。” 赵春琴把王老太的话全听在耳中,两手捧着脸也不回应,就躲在秦氏的背后伤心欲绝的哭。 秦氏心疼的看了女儿一眼,当即没好气的冲王老太解释道:“这事怪不得俺家春琴,要怪就怪赵春花那个勾人的浪贱货。” “又赖她啥事儿?”王老太婆屡次在赵锦绣手里吃了亏,现在一提到她的名字心里就烦燥得很。上回她让秦氏悄悄在她家门前洒拌有毒药的玉米瓣子,将她的牲口药死。没曾想被她知道,第二天她就弄死了他们一地庄稼。自己把老村长请来做主,村长却被那贱蹄子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到现在也没给他们家一个交待。想起这事儿王老太就气得心肝疼。 秦氏翻了个白眼,表情哀怨道:“姚翠红的宝贝儿子陈福山今儿一早打镇里回来,路过咱们家连看都没有看俺们家春琴一眼,就直接去找了那狐媚子。后来这姚翠红也去了一趟她家,路过的人说,姚翠红和那浪贱蹄子聊十分开心,手挽手的欢喜劲儿想必是要把她当成未来媳妇看。” 王老太听得脸色大变,陈福山乃是她看中了许久的孙女婿人选,怎么能说被人抢走就被人抢走呢?况且抢他的人还是赵春花这让她想起就咬牙切齿的大冤家。 “翠红一向眼高于顶,能瞧得上那浪贱的东西?” “谁知道呢,俺估摸着怕是被那死妮子下了啥迷药,所以任她拿捏。这不,前阵子俺还听说,那小贱种也不晓得用了什么手段,还请到了柳猎户那号大人物上她家帮忙做劳力。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啊。” 此事王老太婆自然也是听说过,原本她还想暗中使坏再狠狠教训一顿赵春花,可一想到她跟柳猎户关系匪浅,一时就搁了那个念头。 “不行,千万不能让陈福山娶了那骚贱蹄子,以后他俩姐弟跟着陈福山上城里混迹好了,那俺们家小宝不得让他们给编排死?” 秦氏面色灰冷,回头看了一眼可怜的赵春琴,无奈的叹了叹说:“那能有啥办法,谁让福山那孩子就是瞧中了她。俺家春琴明明比她好一万倍,可惜不如那贱浪货懂得勾人。” 王氏掀了掀眼皮,眼神毒辣道:“这还没有下媒定聘,一切都不好说。” 秦氏知道自己这婆婆向来鬼主意最多,当即两眼发光道:“婆,你是不是想到了啥法子?” …… 柳剑牵着老白从外面吃了草回来,发现自己的家门大大的敞着。眉眼一喜,将老马放下就入了屋。 原来是不知打哪来的野猫闯了进来,他竟会以为是她过来。 心里陡地升起一抹失落感。 是啊,如今她已有了对未来的打算,又何必再需要他? 晌午,天上下了一点小雨,冷空气突然降至。 那些干活只穿两件薄衫的农家汉,此刻也不由得多往里面加一件短棉褂。 被母亲禁足在家的陈福山满心苦涩,一个人独自坐在前院的矮墙上暗自神伤。 脑海里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出了赵锦绣那张巧笑嫣然的脸,此刻他的内心却不再是甜蜜与幸福,而是说不出的心酸与难过。 他知道母亲也是为了他好才折散她跟春花,可……她根本就不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不能强求的。如今他的心里已经被春花填满,别的姑娘哪还能再入得了他的眼呢? 若是这辈子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么余生就算再富贵安逸,对于陈福山来说也没有半点乐趣可言。 “福山哥哥……” “福山哥哥?” 恍惚间他似乎听得有人在喊他,陈福山扭过身子往后看,竟瞧着赵春琴竟不知何时站在他家的院墙下。 那丫头一脸含羞的盯着他,下颌微垂,红红的脸蛋胜似旁边的海棠花。 说起来赵春琴长得也挺俊的,毕竟她的眉眼有三分与她堂姐赵春花相似。早些年二人的性格也差不多,都比较内向寡言。可随着她们长大,春花却一天天的变不得不一样。她的性格由柔弱变得强势,木讷变聪颖。这模样更是越发光彩夺目,犹如那海底的夜明珠,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 陈福山大概是知道春琴喜欢他的,毕竟每次他从镇上回来,春琴都会来他们家探望自己的阿娘。嘴上说是来看婶,可很多次她都在偷偷的看他。 陈福山虽老实,但也不傻,有些东西还是能够察觉得到。 第六十六章 约见竹林 “春琴,我娘刚刚才出去。” 陈福山知晓她是奔着自己前来,却还是冷冷的将这句暗含逐客之意的话说了出来。他的心里只有春花,对春琴一直都当成妹妹看待。如今母亲又态度坚决的不肯答应他与春花的事,他心情相当烦躁,因此对她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赵春琴并不清楚陈福山心底在想什么,她别扭的上前两步,一脸踌躇道:“福山哥哥俺这次不是奔着婶子来的。” “那你是?” “在村尾大晒坝那边有一片野菊开了,可好瞧了,福山哥哥从镇上难得回来一次,要不是要去看看?” 面对赵春琴兴致勃勃的邀约,陈福山却表现得颓丧以及冷漠:“不用了,我娘不让我出去。” “为什么?”赵春琴见陈福山不愿跟自己去看花,心里不免难受了起来。 “因为……”话到嘴边,陈福山又觉得说出来会很不妥,对自己倒是无碍,污了春花的名声可如何是好?想想,又把话咽了回去:“没什么。” 望着什么也不愿对自己说的陈福山,赵春琴的胸口像是被人重重的锤上了一拳头,很疼,也很闷。 为什么陈福山可以对赵锦绣那么好,从镇上一回来就恨不得离马上她家去讨好她。可自己呢,好不容易放下姑娘的矜持让他一起去看风景,他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此刻对着自己竟连一个好的脸色也不给。她不就是没有赵春花那样会勾人,没她手段多,他就不愿喜欢自己吗? “春琴,你还有什么事吗?” 陈福山见矮墙下的赵春琴忽然不说话,一双水眸陡地泛起了泪花,漂亮的脸蛋上布满了委屈。他有些心疼她,却又晓得要如何安慰。马上母亲就要回来了,要是被她看见估摸又得误会。 赵春琴强忍着泪珠不让它落下来,良久才咬着下唇一脸倔强的说:“福山哥哥,天黑的时候你到小竹林来一趟好吗?俺有话跟你说。” “有什么话现在不能说?” 赵春琴侧身往旁边的那条小路一指:“婶回来了。” “……”陈福山一怔,果然看到他的母亲正背着半篓子的菜从外面地里赶回来。可能是看到了他跟春琴在说话,母亲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福山哥哥,你晚上一定要来,不然俺没办法跟俺堂姐交待。” “你堂姐?” 陈福山瞬间激动起来,红润的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之色,春琴的堂姐不正是春花?莫非是她有什么重要的话要托给春琴对他说? 就在陈福山想问个清楚的时候,赵春琴已经在姚翠红赶到之前迅速离开了。 陈福山望着她逐渐走远的清瘦背影,心里难受得就像猫抓了似的。 “福山,春琴那丫头片子跟你说啥了?” 姚翠红背着菜走到陈福山的跟前,一双凌厉的眼睛左瞧右看,就像衙门办案的青天大老爷,非要把犯罪嫌疑人的动机和细节侦查得一清二楚。 事关春花,陈福山不愿让母亲知晓太多,便敷衍道:“没啥,她恰巧路过。” “是吗?”姚翠红明显不信,想到儿子因春花一事至今与她闹得不太愉快,她也不好过多追问,只能一脸鄙夷的奚落起了赵二石一家道:“那丫头是什么心思俺最清楚,你以后少与她见面。她再来找你,你就绕着她点。你又不是不晓得,她那一家子都是些啥人。当爹的好吃懒做惯了,弟弟一天到晚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老太太除了会胡搅蛮缠也没啥别的本事,还有她那个娘,满肚子的坏水到处招人嫌。你说说,春琴这姑娘在这种环境里长大她能是啥好姑娘?” “娘,你就不要恶意去揣测人家了,她家人不好,并不代表她不好。” 陈福山想着自己刚刚不知情,冷硬的态度把春花弄得那般难过,心里对她着实愧疚。眼下听着母亲对她这般贬低,便忍不住替她鸣起不平来。 “你呀,就是不肯相信俺。俗话说得好,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行了娘,你进屋去吧。” “瞧你还不高兴,反正以后你不许跟春琴来往。春花是你的干妹妹,你也不要动歪心思。” 陈福山听到“干妹妹”这三个字,心猛的又沉了下去。 姚翠红见他拉长着一张脸,知道自己又碰到了儿子的痛处。当即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些其它事情,有意要分散儿子的注意力。 陈福山却充耳不闻,一心想着赵春琴刚刚说的那番话。 她让自己天黑到小竹林等她,虽没有挑明话中的意思,但却道出了与春花有关。 为什么春花妹妹有话不自己对他说?非要找春琴代为传达? 莫非,她是担心被自己的母亲发现?她是不是并不愿意认母亲当她的干娘,那天她说的那些话也是无可奈何才那样的吗? 夜晚来临…… 月若银盘,墨绿色的竹海被皎寂的月光映照得无比清幽安静。 那些纤细如少女般的婀娜的竹枝就像被披上了一件轻柔的纱衣,它们集体沐浴着圣洁的清辉。腰身青翠而挺拔,就像身着秀丽的绿裙,格外素雅而秀美。 陈福山没有心情细赏眼前的美景,因为眼前再美的风景,也不及心中佳人的那一颦一笑。 此刻他紧攥着赵锦绣曾留给他拭汗的香帕,帕上似乎还残忍着佳人那独一无二的醉人沁香。陈福山每每放至鼻间轻嗅,都会有种难以言明的幸福感纷拥而至。 在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了很久,如果春花想的跟他一样,那么他一定会排除万难选择跟她在一起。 就算母亲极力反对,他也要全力以赴的去说服她老人家。 为了自己的幸福,也为了春花的幸福,他决定努力的拼搏一把。 “福山哥哥……” 陈福山正握着赵锦绣给他的帕子,神色激动的构想着他与她的美好未来。殊不知身后却传来了赵春琴那冷幽幽的哀凄声音,要不是他早有准备,保不齐会被吓出什么状况来。 是春琴来了。 第六十七章 瘆人的打扮 “春琴你……” 陈福山没被赵春琴的声音吓到,却被她此刻的着装打扮吓了一跳。 都已是入冬之际,夜里寒风瑟瑟,她不仅没有多穿两件衣裳,反而穿得十分单薄。 一身水红色的曲裾双蝶绣花长裙,配上那张惨白无色的脸和似要吃人的火红唇瓣,竟让人有种阎王今夜嫁女的错觉。 “福山哥哥,让你久等了。”赵春琴一边压着嗓音做娇媚之态,一边迈着细碎的步子朝他缓缓靠近。 清柔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不仅丝毫体显不出半点美感,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与瘆人。 “春琴,你……你没事吧?”陈福山将身上的衣裳裹紧,看到她来,不由咽了口唾沫,害怕的往后退了几步。 赵春琴丝毫没有察觉到陈福山的退缩,反而还加快了脚步朝他贴去。 “福山哥,你看俺今晚美吗?” 赵春琴幽幽的凝望着他,那因撒娇而嘟起的红唇像极了一团凝固在“发面馒头”上的猪血。美?除非眼睛瞎了的人才会这样认为。 陈福山是个善良人,自然不好将话说得太直白。 他能来这里见春琴,完全是为了赵春花。 一想到他与春花的美好未来,陈福山心中欢喜得可以什么都不顾。如果能让春琴高兴,他宁愿说几句让她满意的话。 “春琴妹妹一直都很美,就算不打扮也一样光彩夺目。” “真的吗?” 赵春琴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来自异性的夸赞。尤其那人还是自己心仪已久的陈福山。 她心中无比激动,一时情难自控,便主动投入到了陈福山的怀中。 果然,祖母说得没错。男人都是喜新忘旧,只要自己豁出脸面大胆一些,就能轻易的将福山哥从赵锦绣手里抢回来。 陈福山感受着怀里的软玉温香,有瞬间的怔愣。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来,满脸慌张的就将赵春琴给推了开来。 “春琴,你这是干啥呀?” 被推开的赵春琴兴许是太冷,兴许是渴望这个怀抱太久,于是又扑过去紧紧搂住着陈福山的身体不松开。 “福山哥哥,俺想让你抱抱俺。” “疯了吗?春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陈福山大脑当场就乱了,他完全没弄明白赵春琴为何要这样做。她一未出阁的姑娘家这般投怀送抱,就不怕让人看见?如果让她爹娘知道还不得被打死? “俺没疯,俺知道自己在干啥。福山哥哥,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女人主动一点?” 赵春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说着说着竟然哭了。那一行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瞬间冲洗着那似面粉般浮夸的妆粉,被清洗过的地方就似两条弯弯扭扭的毛毛虫。这样的赵春琴看上去既是滑稽,又显可怜。 “春琴,你别哭,让人发现了怎么办?” 听着赵春琴的哭得越来越凶,陈福山也不敢再推她。害怕引起别人的发现,他只能任由她贴着自己。 “俺才不管别人怎么看,俺就只要福山哥哥你。” “春琴,你快告诉我,你把我约到这里,到底是不是跟春花有关?” 陈福山满心焦急的盯着怀里的赵春琴,那被泪水浸透的脸真是显得无比糟糕。脸上的妆粉被泪水冲得一层一层的浮起,像极了肉锅里面浮起的那层油花。 “春花?”赵春琴听着这个名字心里就嫉妒得发狂,当即就揪着陈福山的衣襟失控道:“她哪点比俺好,福山哥哥为什么就只会想着她?” 小竹林周边本就空荡,因入夜而显得更为幽静。虽说这里很清静,但并不代表周围没有住户。 此刻已是常人的作息时间,一些寻常难以听到的细微之声,就很容易让人发现。 赵春琴歇斯底里的控诉之言,让陈福山不由自主的胆战心惊。他几乎是一脸哀求的说:“春琴,你很好,和春花各自有各自的好。” “既然如此,那你能不能选择跟俺成亲?” “春琴,这事我们以后再说行不行?现在天色太晚,我得回去了。” 陈福山抓住赵春琴的两边胳膊,想让她将自己松开,对方却半点不为所动。如果他要硬生生的将她推开,他担心自己不仅会致使她受伤,恐怕还会弄出更大的动静。 在这左右为难之际,陈福山真后悔自己没有慎重考虑就前来赴约。 “不可以,今晚俺就要让福山哥哥说清楚,你到底是要选赵春花,还是选俺!” “我……” 陈福山的话还未说出口,前面就传来了一道刺眼的光。 很明显,是有人打着火把过来了。 “谁?谁在那里?” 是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苍劲而浑厚。 陈福山吓得手脚发软,忙用身子挡住赵春琴的脸:“春琴,你快走。让人发现你我在此那就死定了。” 赵春琴心里一喜,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打算,反而伸出双手将陈福山搂得更紧了:“福山哥哥,到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保护我,是不是说明你心里选择的那个人是我?” “不,我心里只有春花,如果让人知道我跟你在这里私会,我和春花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情急之下陈福山只能实话实说,目的就是要让赵春琴死了这条心。以免她再做纠缠,这样下去不仅毁了她自己,还会毁了别人。 赵春琴听罢陈福山的真心话语,惨白的脸上划过一抹苍凉,继而眸中含怨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在那火光愈发耀眼的情况下,赵春琴一下就匍匐在了陈福山的又哭又喊:“你怎么可以这样?为什么你要这么对俺?” “春琴……你干什么?你别这样……” 陈福山直接就懵了,因赵春琴的这一举弄,使得他心乱如麻,完全不知如何处理。 眼见那举着火把过来的人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陈福山很是绝望的闭起了眼睛。 “咦?这……这不是翠红家的福山吗?” 只消片刻,陈福山就被村里的王山海给认得一清二楚。 王山海的婆娘则悄悄的在旁边打量与他纷闹不休的赵春琴,她看了半晌,也没瞧出那姑娘是谁。毕竟姑娘的脸看上去实在太磕碜了,这又红又白,涂得跟掉了漆的土地婆一样。 两口子本来都要睡了,忽然听起夜的娃儿说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两口子担心有贼,便打了个火把出来看看情况,谁知一路听着声音就找到了这里。 第六十八章 争闹不休 “赵春琴,你闹够没有!” 陈福山实在忍无可忍,终是没有顾忌的将赵春琴甩开了。既然已经逃不脱,那又何苦再由着她胡闹? 赵春琴摔在地上,清瘦的身子半趴半跪,用袖口捂着半张脸,露出那双溢满泪珠的眼睛。她的眼神幽怨又凄苦,弄得不知晓的人还以为她是吃了啥大亏。 “哎哟,你……你是二石家的大闺女春琴?” 王山海的婆娘惊得不轻,连忙又让她男人打着火把上前瞧得更清楚些。 在确定那人是赵春琴以后,夫妻二人当即就交汇了一个眼神。那眼神古怪又别扭,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鄙夷与蔑视。 没错,当朝风俗保守,思想封建。任谁瞧了这未出阁的女子半夜跟一男子私会,都会认为这女人不知廉耻,不要脸面。哪怕是订了亲的男女,也不敢这般胡来,又何况二人不曾订亲。 有些村子规矩更甚严厉,发现此等事情,男方会被赶出村庄,女方则要被拉去浸猪笼。 牛山村虽说没有这么严苛,但这事关两家人的名声,也不是啥小事。 当即王山海就让自己的婆娘去把陈福山和赵春琴他们二人的长辈叫出来,顺便再让老村长出面,毕竟发生了这种事,也只有他老人家能解决。 这老村长都已经躺床上打鼾还被人突然叫醒,实在难受得很。 在听闻事情的经过以后,他立马精神了起来。男女夜里私会小竹林,问题严重得很啊。要传出去了那得事关他们整个村的风气。 姚翠红让人找上门才知道自己儿子陈福山不在家,听人说他和赵二石家的闺女在小竹林私会被抓了个正着。姚翠红差点没气晕过去,今儿晌午看到赵春琴在他们家门前晃悠,她就感觉到了要出事儿。还劝过福山不要再跟那丫头有往来,谁知这一天都没过去,就传出了这种事情。 她深信儿子是不可能跟赵二石家的闺女有私情,毕竟儿子看上的人是赵春花,不可能这么快就变了心。这次要么是被那丫头迷惑了,要么是中了那丫头的计。 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得马上赶过去弄清楚。儿子是她后半辈子唯一的指望,断然不能出现这种差错。 赵锦绣蜷缩着身子刚上榻,就听到外边突然闹哄了起来,心生好奇的她随手披了件衣裳就下床去看。 打开门她发现很多村民都不睡觉,个个提灯点亮的往前边竹林方向赶,大家七嘴八舌的说得很是热乎,也不晓得具体在聊啥。 就在这时,赵锦绣发现尤氏也在人群当中。她连忙撑着蜡烛将她唤住:“尤姨,大晚上的你干啥去呢?” 尤氏见赵锦绣竟然还不知情,新鲜劲一上头就抛开其它人来到了她的面前。 “妮子,出大事勒。” 见尤氏一脸的神秘兮兮,赵锦绣的好奇心就更重了:“啥事啊?大家都不睡觉莫不是发现前面有金山?” “瞧你还打趣呢,大伙这是去看热闹。” “看什么热闹?” 尤氏脸色古怪的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压低嗓音悄悄的在赵锦绣耳畔说:“听人讲你堂妹跟陈福山半夜私会,让他给占了清白。” “不可能吧。” 赵锦绣眨眨眼,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毕竟前几天陈福山还在对她百般示好,表现出了超友谊的男女情。虽然自己无心接受,但他也不至于这么快就移情到了赵春琴的身上吧。记忆里的陈福山似乎并不是那种花心又滥情的人,他稳重踏实,可靠又孝顺。况且他的娘一直希望他能娶城里姑娘,将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他那么听他娘的话,断然不会如此荒唐。 “你别不信呢,都被人亲眼看见了。现在人还在小竹林那边没走,要不你跟俺一起去瞧瞧?” 赵锦绣不相信陈福山是那种人,于是就答应了跟尤氏一起去。 二人赶到时,那里已经去了很多人。 其中就包括陈福山和母亲还有赵春琴的爹娘。 赵二石这人虽然自私又贪婪,但却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先前别人说的话他还不相信,这下看到自家姑娘穿得伤风败俗的坐在地上哭,瞬间颜面扫地的指着赵春琴大骂了起来:“你这孽女,谁教你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看俺今天不打死你。”话落,他举起巴掌就牙呲欲裂的朝赵春琴的方向落去。 秦氏连忙跑上前去阻止,对着自己的男人就骂道:“你这懦弱无能的怂货,瞧不出俺们家女儿是被人欺负了吗?你打她做甚?” “你……” 被婆娘这么一通斥骂,赵二石急得出不了声,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真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姚翠红快步走到自己儿子的面前,看到一脸菜色的陈福山,心忧无比的问:“儿啊,怎么回事儿?” “娘,我……” 陈福山心如死灰的看了看旁边一直哭的赵春琴,竟不知如何开口跟母亲解释。 “有啥话直接跟娘说,娘相信你是无辜的。” 姚翠红霸气的插着腰,这辈子她就没怕过谁。什么困难她没有面对过?若真是那种怕事的人,她也活不到现在。 “什么无辜?姚翠红,你看你儿子干的啥好事儿,把俺家这宝贝女儿骗到这里来行了些什么事儿?你竟还好意思说你儿子无辜,亏你说得出口。” 秦氏的一番话,瞬间就将火气升腾的姚翠红彻底给激怒了,她也不是什么吃素的人,当场就不客气的回应了去:“俺呸,俺儿才看不上你家的闺女,是你家春琴成天对俺福山死缠烂打,趁着俺一不留神,就想勾俺儿的魂。今儿白天来俺家也不晓得说了些啥臊皮的话,半夜又把俺家福山哄骗到了这里。你说,你们家到底想干啥?” “死缠烂打?明明是你儿子勾引俺家春琴。你竟反咬一口,姚翠红你真当这个世间没有王法吗?” “俺儿一向老老实实的,村里人都晓得他的品德,反倒是你们家,一窝子没出一个好。” “你说你儿老实就老实了?鬼知道他在城里学了些啥东西,一肚子的花花心肠。一定是晓得俺姑娘单纯无知,便用着法子引她上钩。这下好了,俺姑娘的清白全让你儿子祸祸完了。” “嘿,你个胡说八道的烂嘴货,俺儿人品好着呢,你休得瞎胡说。再说信不信掩上来撕烂你的嘴。” 姚翠红是个蛮性子,一般要干啥还真的会去干,由不得别人拉着劝着。 第六十九章 订亲 秦氏看到对方作势要过来,吓得往男人身后一躲,继而逞着能骂:“你能耐有什么用?你儿现在对俺闺女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俺死都跟你家没完。” “没完就没完,你以为俺是寡妇家里没人就会怕你不成?” “娘,要不我们先回去吧。”陈福山拉着姚翠红,实在不愿她再与人争。因为场面已经很不堪了,他不想再让此事闹大。 秦氏听到他说要走,哪里肯依,当即拉着赵二石使劲的要闹。那边的赵春琴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这边拦又拦不住,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又不知如何劝阻,直到村长颤颤巍巍的出现,场面才稍微消停。 大家在给村长让道的时候,陈福山一下就看到了赵锦绣。二人目光相触,却各有为难。 赵锦绣神色坦然,只是不解其中情况。陈福山面色局促,很多想说的话却无从开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村长站在人群当中,身上披了一件长褂,他佝偻着身子面容充满了倦色。可眼中的威仪丝毫不减。 秦氏和姚翠红争着为自己家人辩解,那副势同水火的样子各不相让。 老村长被她们吵得头痛,当即挥手打断:“停,你们住嘴,让他们说。”他先看了一眼陈福山,又看了看兀自伤心抹泪的赵春琴。 “村长,你听我说,我跟春琴什么事也没有。”陈福山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却望着赵锦绣,仿佛他只想让她一个人明白,他跟赵春琴没有关系。 老村长捏捏自己的胡须,斟酌一番又问:“那你们为何会半夜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春琴说有话要对我讲,我才会来这里。” “呸,听见没,就是那小狐狸精主动约的俺家福山。”姚翠红鄙夷的对着秦氏啐了口唾沫,脸上尽显得意。 秦氏欲要回应,村长却将目光落向赵春琴的身上,不怒自威道:“春琴,福山说的是不是真话?” 就在所有目光都集中在赵春琴身上想知晓真相的时候,她却无比怨恨的朝着陈福山瞪了一眼,继而“嘤嘤……”的掩面大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陈福山急得满头大汗,冲上前声音都变了调的问:“春琴妹妹,你快说啊,你哭什么劲儿?” “陈福山,你自己做了啥好事还用逼着俺闺女说吗?你瞧她现在都难过成了啥样?”秦氏说罢,又转向村长道:“村长,俺闺女被人欺负羞辱,她一姑娘家哪还说得出口呀,这不是要把人往死里逼么。” “姓秦的,你这一家不要脸的货,想栽赃什么呢?” 看着姚翠红那一副要咬人的架势,秦氏却冷笑回道:“俺栽赃什么了?事实就摆在这里,你们家欺负人,把俺闺女这辈子的名声给捣毁了。” “你……” “住口。” 老村长发威的挺直了身板,又眸严厉的扫向四周:“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你们都不嫌丢人?吵什么吵!福山,你好歹也是俺们村最有见识的年轻人,怎么行事这般轻浮草率?亏俺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希望你将来能在云河镇有一番作为。” “村长,我真的没有对春琴做什么。” “既然没有,为何你要与她夜里相会?就算是她主动邀约,你若毫无二心,就该当面回拒。” “我是因为……”陈福山目光落向赵锦绣,犹豫再三,终是不愿说出实情。如果让人知晓,他见春琴是为了春花,那岂不又要将她无辜牵扯。 “福山,你快说啊,到底是为了啥?” 姚翠红见儿子说了一半又不说了,心里急得发疯。 “还说啥说,连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就是看着俺家春琴善良好骗,所以晚上哄她出来欺负她。你们陈家今天要是不给俺们春琴一个交待,俺们明儿就去镇上报官。” 面对秦氏的叫嚣,姚翠红也不甘示弱道:“报官就报官,谁会怕着?” “胡闹,你们真要把事情闹大,遭罪的可是你们自己。”村长背着手训斥完秦氏和姚翠红,又苦口婆心的替她们分析起了事情闹大的利弊。这陈福山要是有了污点,不仅在镇上的差事会黄掉,将来也无人再敢用他。 赵春琴就更惨,名声一毁,以后无人敢娶,那不得孤寡一生? 秦氏和姚翠红终于不争不辩了,一个个老老实实的等着村长出一个解决的方法。 村长为了大局着想,便提出了赵家与陈家结为亲家的想法。男未婚,女未嫁,二人虽做出了有伤风化的事情,但只要及时补救,也没啥好说的。就算二人以后名声不好听,也怪不得彼此。 这个结果让秦氏没有吭声,姚翠红却大为不满。 “村长,这不行。俺才不要跟他们打亲家,你瞧瞧他们都是一家子啥人。” “哼哼,你以为俺乐意?但村长说了,俺也得为俺春琴考虑不是?”秦氏皮笑肉不笑的反击,早知道姚翠红会不乐意,所以她才和婆婆商量了这一出。 “你甭在这里得了便宜又卖乖,你以为俺不晓得你家在打啥主意?俺儿早就有了中意的人,不是你家配得起的。” “哟哟,你儿要有意中人,那半夜骗俺闺女出来干啥呢?” 陈福山无心理会母亲跟秦氏的争执,他心急如焚的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的赵锦绣,随后面色凝重的跪在了村长的跟前:“村长,我真不能跟春琴成亲。求你了,无论你让我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成亲。” 村长其实挺爱惜陈福山这个人的,从小他看着他长大,知道这娃懂事又孝顺。心生惋惜道:“福山,你要知道名声对一个姑娘家来说有多重要。你夜里与她相会,如今闹得人尽皆知,你却不愿对春琴负责,这不是男儿所为。” “村长,我事先并不知情,我是被她骗来这里的!” “不要说了,找个好日子,你们两家就把亲事订了吧。俺做为牛山村的一村之长,也不想村里再出现这样的丑事。” 听着村长宣判的结果,陈福山感觉浑身的力气像被抽空,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回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春琴,她明明在哭,可她的眼睛却好像在笑。陈福山现在才意识到母亲今天所说的那些话,在那样一个环境里长大的春琴,怎么会是个良善之人?先前他都被她单纯无害的外表给欺骗了,以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后悔,一切都晚了。所有人只相信眼前看到的,更会同情弱者的眼泪,他的解释和行动,在那旁人看来是如此苍白无力。 第七十章 劫财 陈福山和赵春琴私会的事闹到子时才算结束,翠婶最终抗不住舆论压力选择妥协。 答应等到赵春琴过满十六岁生辰,就让陈福山上门提亲。 没办法,以世俗之见,男女发生这等不光彩的事情,吃亏的永远都是女方。无论今古,只要事情不触及他们的利益得失,吃瓜群众就习惯用自己泛滥的同情心去显现出他们自认为伟大的正义感,这也就是所谓的道德绑架。 翌日,云河镇上人来人往,鸡啼鹅鸣,起伏不断。熙熙攘攘的街道中心到处充斥着小贩的叫卖声,他们热情洋溢,为了生计不遗余力。 赵锦绣站在“康安堂”的药铺门口,认真的清点了手中那十两零三十七文碎银,随即放入荷包之中。 这些银子都是靠上次采到的那棵山参换来的,算起来都可以在镇上买下半间铺子了。 当然她是不会用来花钱买铺子,她得存着另作打算。 就在她拎着荷包兴高采烈的从康安堂离开时,殊不知两双贼光贼光的眼睛已经盯着她瞧了好久。 前面是“周顺饼坊”,一家卖糕点和酥饼的地方。 这家老板做的桂花酥特别好吃,好几次路过这里闻着香都让赵锦绣走不动路。 那时候手头紧张闻闻味儿就算了,现在难得宽松了赵锦绣自然得买点回去尝尝鲜。 让老板装了两盒她又往左边的粮油铺去,家里粮食吃得太快倒不是因为富贵在长身体,而是她前阵子天天有意无意的去给柳剑送吃的。他一七尺男儿,成天上山狩猎消耗得多,食量有时会顶上她跟富贵两人之多。 刚走到粮油铺的拐角,赵锦绣就察觉有人在跟着她。在意识到不对劲后她立即转身钻进了身后的胡同巷子里。 “姑娘,你这是要往哪里去呀?” 在胡同的另一个出口方向却早有人在那里等候多时,那人穿得十分邋遢,又生得愣头愣脑,一看就知不是好人。 赵锦绣大惊失色的又往回跑,谁知在来的路上再次让人给堵了。 两头有人,她被夹在中间,想逃,逃不掉。想喊却又怕把他们惹急了会出什么狠招。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她只能按兵不动的站在原地,迫使自己冷静的观察情形。 “嘻嘻,小娘子还真是个识趣的人,只要你不喊,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赵锦绣横瞪了身前的那人一眼,那人瘦瘦高高,一张马脸,额头又宽又平,淫笑起来那张嘴大恨不能吞下一颗鸵鸟的蛋。 “你们要干什么?” “别怕啊小娘子,我们哥俩就是缺点酒钱,想找你救济救济。” 赵锦绣身子微微一颤,心中虽怕,但脸上却充满谄媚的对那二人道:“两位小哥,你们可真是找错人了。您瞧我这一农家女子,哪有什么钱啊。这背篓里装的更是些便宜物件,你们若喜欢就通通拿走。” 面对赵锦绣的豁达,为首的那高个子却一脸不屑道:“丫头,你就别装了。我们哥俩方才在康安堂外面看得一清二楚,你身上的银子少说也有十来两吧。” 赵锦绣顿时大惊,怪不得这俩人笃定自己身有钱,原来刚刚在清点银钱的时候全让他们瞧见了。此刻真恨不得给大意的自己来个大耳刮子,明晓得财不能外露,她还那般粗心。 “那个大哥,我求你们了。我爹娘死得早,我还有个弟弟要照顾,家里没田没地,好不容易攒点钱……” “少特么废话,到底拿不拿?” 说话间,那个穿得邋遢的小子似乎没了耐性,当下就亮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赵锦绣吓得脖子一缩,刹时不敢吱声。 长着马脸的那家伙看赵锦绣被吓坏,冲着握有匕首的那家伙嚷了起来:“三儿,你干啥呢,吓着小娘子了。你瞧,这小娘子多俊啊,简直比牡丹楼里的头牌红鸢还好看。” “大哥,好看能顶啥用啊,你没看出她不想给钱。” “去去,你去旁边守着。” “为啥?”对方不解的挠挠后脑勺,不就抢个钱嘛,多简单的事儿啊,大哥竟然还让她守着。 “说了你也不懂,让你去就去。” “哦!” 拿匕首的家伙被支唤到了一边,马脸男则张牙舞爪的朝赵锦绣扑了过去。 “美人儿,你让爷亲一口呗。只要你给爷亲了,爷就放过你。” 赵锦绣料到这个男人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他脸上流露出的淫欲早已出卖了他。因此在他还没扑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已经提前抬腿踹到了那人的裆口。 听得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响起,看守的那二愣子立马就冲了过来:“大哥,你怎么了?” 马脸男半蹲着身子紧夹双腿,裆部的疼痛使得他说不出话,只能用手痛苦的指向赵锦绣。 “你敢伤我大哥?” 二愣子被激怒,什么情面也不讲,握起刀就朝赵锦绣冲了过去。 赵锦绣身后两边都是墙,她连躲藏的机会也没有,情急之下只能大喊一声“救命”,明知无济于事,可又如何? “啊——” 又是一声惨叫,二愣子手里的匕首就在空中形成一个弯曲的弧度飞了出去。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手背红肿得就跟一只猪蹄似的。 是谁?谁在暗处偷袭他? 还没等他回过神,一抹高大的身影宛若蛟龙般从屋顶落下,带着慑人的气势,直将他们逼退数步。 “敢管老子闲事……”马脸男在看清了来人以后,一个跨步就冲了过去,谁知防身的利器还未来得及抽出,就被那人轻巧的握住了手腕。对方往反方向用力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肩关节已经脱臼,马脸男的惨叫再次响彻天际。 “老大……” 二愣子不怕死的冲了过来,可惜走到半路就被那人一脚踹飞。 怎么会是他? 被逼到角落的赵锦绣不可思议的盯着这一幕,他就用了一招一势,便将那穷凶恶极的两坏家伙打得抱头鼠窜。 屋顶的光照在他身上,他一身青衫布衣,承载着无尽的英雄气,浑身皆散发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第七十一章 砍价 “你没事吧?” 柳剑走到她的跟前,见她一副被吓傻了的呆俏模样,不免有些心痛。 这丫头走到哪都不让人放心,却偏又胆生得大,哪里也敢去。 回过神来的赵锦绣几乎是什么也没想就扑到了柳剑那宽广的怀抱里,把脸埋进去就大声痛哭,刚刚她一直强迫自己镇定,其实早就已经吓得腿软。 看到那二愣子拿着匕首朝自己挥来,她当时还以为自己会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就算不死,以后身上也得留下个难看的大窟窿。 还好他出现及时,又将她从生死的边缘解救了出来。 柳剑将手轻轻环过她的肩膀,虽说自己并不止一次与她亲蜜接触,可唯有这一次是最震撼的。 他能通过她颤动的肩膀清楚的感知到她的难过与害怕,啜泣的哭声探究她的无助与惊慌。 记忆里她的胆识和气魄不输他见过的任何男儿,但真正抱着她时,他才知道她瘦弱单薄得就像个孩子。 “别怕锦绣,坏人已经被我打跑,没人会再欺负你。” 他的声音很低沉醇厚,就像被埋藏多年的陈年老酿,让人听得身心皆醉。他很少唤她的名字,可每唤一次都让她恨不得沉溺其中,迟迟不愿醒来。 她用身子紧紧偎贴着他,二人的体温紧紧融合在了一起,犹如两片行走在海里的孤舟,彼此在飘摇的风雨里寻找依靠。 许久,她感觉到他身子越发火热,连同呼吸也莫明变得急促。她仰起脸颊,看了一眼俊颜涨得通红却又隐忍克制的柳剑,意识到了有些不对,连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柳剑怀中落空,兀自对着远方长长舒了口气,心跳的频率也逐渐变缓。再看看眼前的赵锦绣,她正在整理衣衫,那局促又别扭的样子,就好像他们刚刚在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一样。 “柳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锦绣本来想唤他一声剑哥哥,毕竟这样更显亲昵,可忽然又想到那日他离开她家时那冷面无情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喊出口来。 “已到入冬之际,家里需要补给,我便到集市里卖些畜生皮毛换取日常所需。猛然瞧见了你的身影,不敢贸然确定。一路走来,却不知你入了那条深巷。若不是听到你的呼救,我恐怕还不知道你被人威胁。” “那你需要的那些东西买了没有?” 面对赵锦绣的询问,柳剑苦笑的摊开双手:“还没。” “我帮你去买好不好?”赵锦绣害怕会再被有心之人盯上,此刻只想寸步不离的守在这个让她心安之人的身边。 她冲他莞尔一笑,满脸桃花,看得人心生怜意。孤男寡女,在公众场合出双入对,这传出去实在不妥。他本该拒绝,可看到她眼中盛满的期待,他又不忍让她失望。 “柳兄你得相信我,我很会买东西,而且砍价特别厉害,你带着我一起保准不吃亏。” 柳剑见她俏皮的对着自己不停眨眼,心中一动,不由自主的说了声:“好。” 一路上,二人并肩而行,说话也客客气气生生疏疏的,但还是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没办法,这一男一女实在太登对了。 男的高大威猛,俊朗帅气。女的娇小玲珑,貌若桃花。 这一起出行在一起,养眼,简直不要太养眼。 “老板,你这灯笼也太贵了吧,隔壁那掌柜买三纹钱一个,你怎么买五纹钱?这不是敲诈嘛。”走到灯铺前的赵锦绣挽起衣袖就跟店里的掌柜砍起价来,那麻利劲儿,真是一点也不含糊。 柳剑平常也见惯了那些为了一两个子儿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商家与买家,总觉得他们过于斤斤计较一毛不拔。 可看到赵锦绣身上的这种市井之气时,他却莫明觉得很可爱。 “小娘子,我这灯笼的做工和材料可都比他们家高好几个档次,自然就得贵点。” “我看着就差不多啊,一盏照明用的小物件,也用不着那么花里胡哨。这纸上画的东西我们这些寻常老百姓也看不懂,无非就图个乐子而已。” “瞧您说的,要不你出个价,你给多少文。”那掌柜一脸期待的摸着下巴,想等赵锦绣给一个合理的价。 “三文钱买你一盏怎么样?” 赵锦绣思忖了良久,才冲对方伸出三根白皙细长的手指。 那掌柜一听就不乐意的挥手:“这哪行?三文钱不就跟隔壁赵灯铺的一个价了嘛。我这材料和做工都比他家的好,凭什么要跟他卖一个价。” “那可不一样,隔壁灯铺说是卖三文钱,若我还了价,他们家的灯笼最多值一纹钱。” 听赵锦绣说得斩钉截铁,对方差点惊掉下巴:“小娘子,这一文钱谁卖给你呀。” “一文钱咋不能卖了?这灯笼做起来容易得很。砍一根细竹,用细竹条弄好骨架,中间编个十字框。外面再用宣纸糊上,喜欢啥图案都可以自己画,而且……” “得得得,小娘子你甭说了,三文钱,你任选一个拿走。” 掌柜的听不得赵锦绣继续往下说,心一横,将手一挥,哪怕不赚钱也得把这难缠的主给送走。 砍价成功,赵锦绣冲着柳剑欢喜的笑,眉眼乐开了花儿。 “你喜欢哪盏?” 柳剑被她的笑颜渲染,心里也是欢快。 “你选吧。” “这盏梅花灯不错。” “那就要这盏。” 柳剑从口袋里掏出钱,有些为难的递给灯铺的掌柜。以往他买东西还从来没有讲过价,人家说是多少给多少。今天让赵锦绣这样一折腾,他竟莫明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 那人接过钱,笑呵呵的对着柳剑打趣道:“壮士,你娘子可真厉害,这张嘴太会说了。长得美,又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你真是福气啊。” 柳剑被说得一怔,抬头看了一眼赵锦绣,她也有些懵,笑还僵在脸上呢。 “掌柜的,这是我哥……” 赵锦绣为防惹他不高兴,在他还没回复的时候抢先一步跟那灯铺的老板解释了起来。 “噢,原来你们是兄妹?” 对方有些纳闷的同时,又觉得很是失礼。 柳剑没说话,沉默的看了她一眼。 “嗯,兄妹……” “可你们一点也不像啊。” “我们……” 赵锦绣的欲言又止让老板认为自己太过失言,当即打着哈哈道:“呵呵,是我多嘴,小娘子别介意。不管你们像不像,你们的爹娘都是好福气。你瞧你生得跟个仙女似的,你哥也仪表堂堂。简直羡煞旁人。” 第七十二章 赌他的心 赵锦绣含糊的谢过灯铺的老板就带着柳剑去了下一家。 期间,柳剑就像提线木偶般的跟着她。 他不爱与人讨价还价,却非常享受赵锦绣替自己砍价的过程,因为这会让他产生一种她处处在为他着想的感觉。 一路下来,柳剑的东西就买得差不多了。预计要花掉四两银子买到的东西此时竟连三两也未用完。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今天足足替他省了一两多的银子。 若在从前,一两银子还不够他吃一顿好的酒肉,但隐居山野以后,他才明白一两银子对一些普通农户来说,有多么重要。 “怎么样?我是不是厉害?” 望着她忽然凑过来的白净脸庞,柳剑呼吸一窒,心陡地就紧紧揪起。那丫头却浑然不知,这一脸傲娇又小得意的表情,是有多让人心潮澎湃。 沉闷的说了一声“嗯”,却又将头拧开,一副装着不在意的样子。 “柳兄,东西也买得差不多了,前面李老九的驴车还在等我,你要跟我一起回牛山村吗?” 柳剑目光闪烁的看了看她道:“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 赵锦绣也没追问,淡然的笑笑:“好,那我先走。” “等一下……” 她愕然的转过身,脸上满是困惑。 柳剑迟疑了片刻才道:“谢谢你今天帮我买的这些东西。” “要谢也是我谢你的救命之恩。” 赵锦绣说罢又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走了两步,陡地又停了下来。 “柳兄,以后我能像以前那样去你家找你吗?” 男人脸色微僵,目光复杂而深沉的凛向她。小娘子的神情看上去认真又果断,不似以往那般的鬼机灵。如果他说一声“不行”,他相信她今后定然不会再踏足他家一步。 想起这十余日她都不曾来他家送饭,无论他选用多好的食材烹饪,可做出的食物都不愿再吃第二回。每到那个时候,他就十分懊恼自己当初不该接受她的赠饭之情。因为吃过她做的东西以后,他的嘴巴就变得无比刁钻。以前奉为上等美味的食物,如今却成了将就。 自打她不出现,他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了。更可怕的是,有时不止是食物上的欠缺……还有脑海中她挥之不去的身影。 他终是忍不住点点头:“如果以后你碰到了什么困难,可以找我帮你。” “嗯,到时候你可别嫌我麻烦。” 赵锦绣放下心来冲他灿然一笑,在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也是在跟自己打个赌。就赌柳剑对她到底有没有一丁点的好感,如果有,他应该是不会拒绝她这个小小的请求。如果没有,以他那酸腐的性子,必然又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回绝自己。 当然,赵锦绣最怕的就是对方明明有心,却故意说些违背本意的话来搪塞她。宁可自己受罪,也不愿违背世俗礼教。 若对方真是这样一个人,她赵锦绣倒也就做罢。 天下男儿千千万万,如果一个男人连面对自己内心的勇气都没有,她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的委屈自己呢? 还好对方给出的答案是让她满意的,这也说明,柳剑的心里不在排斥她,而是在往好的方向接纳。 看着赵锦绣满心欢喜的离开,柳剑嘴唇微微抿起,随即淡然一笑。 刹时他发现这阵子压抑许久的心情,一下变得无比松快。堪比那天边的层层乌云,忽然被阳光穿透,一切变得豁然开明。 家里,小富贵逗弄着赵锦绣新买回来的鸡鸭崽,脸上一片欢快。 “阿姐,俺们家又要小牲口了,以后俺再也不乱跑,就在家里守着它们。” 想起上次家里的牲口被二叔一家药死,小富贵现在还很难受。 “没关系,赵二石他们家要再敢来祸害我们,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阿姐,你手里拿的啥,好香啊。” 小富贵将手里的鸡崽子往地上一放,当即就凑过脑瓜往前看。 赵锦绣知道他是馋虫发作,笑了笑道:“这是我在镇里买的桂花饼,味道特别香甜。” “俺要吃。” “吃吧,有两盒呢,我拿些送给尤姨,让铁牛也尝尝。” 赵锦绣拿着东西刚走出门,就碰到了从外面干活回来的秦氏。但见她挑着两只竹筐,头上裹着灰色的汉巾,身上沾着野草和泥巴正慢悠悠的从她面前路过。走到前面的时候她蓦地回头看了赵锦绣一眼,眼中充满了轻蔑与胜利者的骄傲。 赵锦绣吃不透她这是什么心理,昨晚她的女儿与陈福山私会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成了全村人笑话的对象。不知她此刻有啥好得意的? 多少人在背后明里暗里的说着闲话,她就没有一点点的羞愧与不安? 赵锦绣懒得去理,权当没有看见,拿着东西就进了李青木的屋。 尤氏正在家里缝衣服,看到赵锦绣来了赶忙热情迎接。 见这妮子是来给他们家送吃的,尤氏很是感激,一连说了好多客套话。 没一会两人又唠叨起了村里的八卦新闻,这最劲爆的事情莫过于昨晚陈福山与赵春琴林子里私会的事情。 赵锦绣听尤氏说,你陈福山昨晚被姚翠红带回家就闹着要寻短见。姚翠红跪在儿子面前哭了半宿才让他平复下来。 今天一早,陈福山就去了镇上,临了也没有去未来丈人家拜访一下。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想必昨晚是伤心的哭了一夜。 “春花,你说这福山既然不想娶春琴那丫头,为啥又要对她做这么出格的事情?真不像话。都说城里负心的男人多,果真不假。这娃以前多老实孝顺,瞧瞧去城里这几年都成了啥样的人。” “姨,你也别顾着为春琴打抱不平了,万一其中有你我不晓得的缘由呢?” “能有啥缘由?你没看春琴昨晚哭得那个伤心……啧啧,瞧着真可怜。一未出阁的大姑娘清白名声就这样毁了,结果那男人还想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要换了是我,当场就找根柱子撞死,死了以后变成厉鬼天天缠着他。” 尤氏说得咬牙切齿,嫉恶如仇的模样就好似自身被人辜负。赵锦绣笑了笑:“姨,这些闲事你就不用去管了。秦氏的手段比谁都厉害,免得惹一身骚。” 到此刻,赵锦绣也不愿相信陈福山是别人嘴里说的那种薄情寡义的负心之人。 第七十三章 照顾翠婶 从李青木家出来,赵锦绣思前想后,又去了一趟陈福山家。 毕竟前两天姚翠红还在口头上认了她当干女儿,如今她们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己不去看看实在说不过去。 看到姚翠红时,她就穿了件单衣,脸色发黄的坐在窗前,一双眼睛黯然无光,就像对任何事物都看不到希望。 “干娘,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窗子口风大,这样吹下去她迟早是要生病的。赵锦绣见情况不对,立马从旁边的木箱子里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 姚翠红回头看了一眼赵锦绣,似受了很多委屈,却又无处诉说,只能独自伤心的抹起了眼泪。 “春花,你来看俺了?” “嗯,你吃饭没?”陈福山一走,家里就冷冷清清的,素日里姚翠红一个人长久守着这里,倒不知是有多孤独多寂寞。 姚翠红摇摇头,有些无力的叹了一声:“俺哪吃得下呀,昨晚你也瞧见了,事情闹成这样,俺的所有心血全都白费,福山未来的前程也全毁了。” “干娘,你看开些,身体要紧。福山哥是个有本事的人,将来会有出息的。” “俺儿是有本事,可你那二叔那一家子是些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以后被他们一家拖累,俺们福山想过好日子,那是铁定没门。”说到这里,姚翠红又难过的抹了抹泪,继而痛心疾首的望向赵锦绣道:“早晓得事情会弄成这样,俺当初就该答应福山跟你在一起。让你做了俺的媳妇也比春琴那坏心的丫头强。” 赵锦绣为难的笑了笑,她的心并不在陈福山的身上。就算姚翠红答应,她也会当面婉拒。如今见姚翠红这么难过,她也不好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再刺激她。 “干娘,或许这就是命吧。” 姚翠红眼中噙着泪苦笑的点头:“也许吧,俺是可以认这命。可苦了俺的福山呀,他压根就对那丫头没意思,也不知为何就中了那鬼丫头的计谋。半夜把他骗出去,弄得他身败名裂不说,连亲事也由不得自己作主。” 说起这事儿,姚翠红就更难过了,哭着哭着就猛咳了起来。赵锦绣瞥见她的咳痰里有血丝,当即吓了一跳。 “干娘你没事吧?” 姚翠红漫不经心的摇头,脸色却苍白了些许。 “你肯定是着凉了,不行,我得去给你请郎中。” 附近的郎中住得都比较远,徒步前往至少都得半个时辰。 到天黑的时候一中年郎中才被赵锦绣请到姚翠红的家里。给她探完脉,给出的结果是她忧心成疾,外加染了风寒才会咳血。 开了几副方子的药,对方就匆匆离去。毕竟天色已晚,路不好走。 赵锦绣拿着药方子替姚翠红熬了药,喂她喝完,又做了一些米粥。 看着为自己左右操劳丝毫不嫌苦累的赵锦绣,姚翠红更是悔不当初。 前些天若不是她太过虚荣,一心贪图他人富贵,或许她真就能有像赵春花这样的一位好媳妇了。不仅自个儿喜欢,福山也会喜欢,一家子的皆大欢喜,多好啊。 可就是因为她没太早看透,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赵锦绣服侍完姚翠红躺下,又要急着赶回家给弟弟富贵做饭。 姚翠红却舍不得她走,拉着她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赵锦绣答应明天会再来看她,她才肯松手。 赵锦绣能理解生病的人本就内心脆弱依赖性强,翠婶儿子不在身边,她没个依靠,不由得就把寄托放在了她的身上。 到了家里,赵锦绣点了根蜡烛,才看到弟弟已经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 怕他着凉,连忙将人唤醒。富贵眨巴着眼睛,一脸困意的问:“阿姐你咋现在才回来?” “福山哥的娘病了,我去照顾了一下。你怎么能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冷吗?” 小富贵笑着说:“俺不想睡的,就是在这里等阿姐,等着等着眼睛就自己闭上了。” 赵锦绣心疼道:“那你咋不点根蜡烛在桌上?” “俺一人在家点蜡太浪费了。” “瞧你这节省劲儿,饿了是不是?” “没呢,俺刚刚吃了好多阿姐买回来的饼,一点也不饿。” “不饿就回房去睡,这里风大,凉着了我可照顾不了两个人。” “阿姐放心,俺现在身体可好了,不得生病。” 赵锦绣见他一脸调皮,身子骨的确比以往结实了很多,小脸蛋也是越来越圆,看样子是不易生病。 摸摸他的头,便催促他回屋休息。 见弟弟睡下,赵锦绣也懒得再做晚饭。今天来回奔波了好些地方,她早就累得快要散架了。便烧了点热水洗脸擦身,随即往榻上一躺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早起了床赵锦绣就去了姚翠红家,给她煎药做早饭是一套活。 看她气色逐渐恢复,她才放心。 “春花,真得亏有你在俺身边,不然俺都不知怎么打理这身子骨才好。” 躺在床上的姚翠红盖着一床薄布衾,那虚弱无力的样子与那像曾经那个她啊。 曾经的她好歹也在附近几个村子是数得上名号的人,强势,精明,能干,男人做的活,她一样可以不皱眉的办到。 在这个封建保守王朝,一向秉持的是男主外女主内。可她一寡妇,硬是里里外外都撑起了一片天。因为她的强势自然也没少遭到别人的闲言碎语。可为了养大她唯一的儿子,她什么苦什么罪都肯受。避免她孤儿寡母不受人欺负,这些年她完全是逼着自己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的功夫。 “干娘,你这病只是小病。郎中都说了,等那几副方子吃完你就可以变得跟以往一样。” “行,你这么早过来,你弟弟还没吃早饭的吧?” “没呢。” “回去吧,真是麻烦你了。” 姚翠红眼巴巴的看着赵锦绣,真是越看越不舍。 赵锦绣又给她倒了壶开水在床前,让她想喝的时候比较方便,随即才起身离开。 由于她走得急,也没想会有人这个时候会来,谁知便与对方迎面撞上了。 第七十四章 王氏的心计 听着那人的尖叫,赵锦绣觉着耳熟,定睛一瞧才知那人是她堂妹赵春琴。 两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惊愕,很快赵春琴就先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疑惑的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满,让人听着感觉很刁钻。 这才多久不见,怎么她身上越发有了她娘的影子? “福山哥的娘昨天病了,身边没人,我特地来照看她一下。” “翠婶病了?”赵春琴声音陡地拔高了几分,细听之下竟有几分欢喜之意。 赵锦绣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听岔了,蹙着秀眉点头应了声:“嗯。” 赵春琴当即挺起胸脯看了赵锦绣一眼,见她皮肤光滑细腻,一张鹅蛋小脸生得格外清灵水秀,心里很是嫉妒道:“你走吧,以后俺会照顾好福山哥的娘。毕竟……她也是俺未来婆婆。” 说到“未来婆婆”这个四字的时候,赵春琴刻意拖长了音量,似有意无意的在提醒赵锦绣。 赵锦绣心寒的抬起下巴,沉默的看着面前的赵春琴。 她寒的不是因为姚翠红即将成为她未来的婆婆,而是她已经变质了的那颗心。赵二石一家心地不善,待自己一家更是刻薄恶毒。但她从未恨过赵春琴,因为在她心里赵春琴一直是个单纯内向的姑娘。二人从小一起玩得那么好,她将自己的娘当成她的亲娘一般看待。这份姐妹情,怎么说也是抹不去的。 但这一刻,春琴的提防和她那些刻意的话语让她彻底明白,她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你看着俺做什么?”赵春琴恼得俏脸通红,她以为赵锦绣盯着自己是在瞧不起她,毕竟她得到陈福山的手段实在很不光彩。如今村里没有一户人家会正眼瞧她,其它人她可以装做无所谓。但赵锦绣不行! “春琴,那天你跟福山哥去小竹林是不是你刻意为之?” “你胡说什么?赵春花你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能勾住所有男人的心。俺告诉你,福山哥哥跟俺是情投意合才会去竹林子里。他的心里装的是俺,不是你。” 赵春琴气急败坏的吼叫着,她以为自己气势很足,在赵锦绣看来不过是欲盖弥章。 “那天我见你换了新衣,一番梳妆打扮脸上脂粉颇重。而陈福山却一身常衣便服,身上泥污未褪。想来他是匆忙赴约,而你却精心刻意。”这个细节当时或许有很多人发现过,但却无一人深究细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春琴紧张的攥紧拳头,脸色苍白的盯着赵锦绣,那副被人看穿一切又无地自容的困窘模样让她显得极为卑微又扭曲。 “春琴,我知道你一直喜欢福山哥。那一晚我不愿当面揭穿你,是因为我还当你是我妹妹。不想让你万劫不复,如今你和福山哥的事情已成定局,我希望你将来能好好孝顺福山哥的娘,跟着他一起踏实的过日子。至于你娘和你祖母那边,愿你能慎重择取她俩的意见,不要盲目信从。” 赵锦绣没有将话说得太直白,但也能够让赵春琴听得清清楚楚。 赵春琴可能没想到赵春花会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吃惊,有些感动,又有些自责。这些复杂的情绪通通糅合在一起,让她心里五味杂陈各种不是滋味。 良久,她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耷拉着头喃喃道:“俺知道了。” “那行,你去屋里看看福山哥的娘吧,陪她说说话,她一个人正是寂寞得很。” “嗯。” 赵锦绣一走,赵春琴就飞快的进了姚翠红的屋里。 听着脚步声,姚翠红以为是赵春花又回来了,欢喜得很的喊了声:“春花,你又回来看干娘啦?你不是回去给你弟弄饭了吗?” “婶子,是俺……” 赵春琴穿着一件粉色薄袄,动作僵硬的走到了姚翠红的面前。 姚翠红眉毛一挑,脸上的喜色被愠色取代,极为恼怒的说:“怎么是你?你来作甚?” “婶子,俺听说你病了,想来照顾你。” 姚翠红脸一转,赌着气道:“用不着,俺有俺干女儿春花呢。” 赵春花竟然成了她的干女儿?赵春琴心里一惊,本指望着自己跟福山哥订了亲以后她就没脸再缠着陈福山了。眼下她却成了姚翠红的干女儿,以后岂不是会有更多见面的机会? 福山哥本就对她念念不忘,如果她一天到晚都在福山哥眼皮子底下转悠,福山哥还怎么跟她过好日子? “你愣在那里干啥,还不快走?俺这病眼瞅着就要好了,你又是来给俺添堵的?” 赵春琴本就脸皮薄,听着姚翠红这逐客的语令心里更是伤心得很,当即红着眼睛就往屋外跑。 姚翠红也不稀罕去追,只是瘪着嘴在后骂了句:“坏心的狐媚子。” 赵春琴心里受了委屈,就回家自己哭。 秦氏和王老太婆围过前去询问情况,赵春琴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秦氏和王氏听了十分生气,骂着赵锦绣是瞧不得赵春琴好,所以跑去认了姚翠红当干娘,刻意在她面前惺惺作态,估摸着是想把陈福山给抢回来。 二人担心到手的女婿又飞走,便撺掇赵春琴再去姚翠红的家。 赵春琴刚刚才受了委屈回来死也不愿去,王氏就阴测测的笑着说:“死妮子,你不去的话那贱蹄子就会去。到时候姚翠红跟她儿子一说起,那什么功劳可都是她的。” “翠婶子看不上俺,俺去了也不让俺服侍。” “看不上你才好呢,你多去去看她气死得了。这样以后你跟陈福山一起过也不用再给她养老,多省事儿。” 王老太的话立马得到了儿媳妇秦氏的赞赏:“还是婆婆想得周到。”没错,她也巴不得姚翠红早点死。她一死了陈家就没有主心骨,到时候陈福山还不得任由她们拿捏?以后在外赚了钱也得是来孝敬她们家了。 “娘,祖母,你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赵春琴年纪小,还是有些良心,总觉得娘和祖母说的这一招太狠了。 “你这妮子懂啥,姚翠红心高气傲本就一直瞧不上你。如今俺们一家又算计了她儿子,等你嫁过去不知得给你啥脸色瞧。你要现在不整死她,将来苦的可是你自个儿。” “可是……” “甭愣着了,快去吧。她越瞧不上你,你就越在她面前晃。反正现在大伙都知道你是她未来的儿媳妇,你在她家赖着也没人会说你啥。” 第七十五章 隐疾 吃过午饭,赵锦绣就没再去看姚翠红,想着她有春琴照顾,自己也挺省心。 她将中午特意分出来的饭菜装到食盒里就美滋滋的提着去了柳猎户家。 柳剑没有出去打猎,而是砍了木头在搭棚。 “剑哥哥……” 听到远处传来的一声娇媚软糯呼唤他手中的柴刀都差点砸脚上,什么时候他也变得不那么镇定了。 抬头望了望,就见赵锦绣往她惯常来的那条小路朝这走了来。 不知怎滴他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放下柴刀去屋里搬了把小圆凳。 赵锦绣见他给自己搬凳子,心里甜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的靠近了问:“剑哥哥,你今天没上山呀?” 柳剑心里紧了紧道:“天越来越冷,老白上了岁数我怕他扛不住,给它搭个草棚避避风。” 赵锦绣站在他身后,水眸灵动的转悠道:“剑哥哥对老白可真好,将来你要是娶了媳妇,肯定对嫂嫂也是百般呵护体贴。” 重新握起柴刀的柳剑身子一僵,脸微微拉了下来道:“莫要胡说。” “怎滴?剑哥哥是害羞了?好多男儿在你这般年纪娃都可以打酱油了哩,你还羞啥?” “我未想过成家,对生儿育女之事更未有过肖想。”柳剑将手下的木头砍得“噼里啪啦“的响,低垂着下巴也让人瞧不着他的脸,更探不到他的眼色。 “咦,剑哥哥这样说莫不是身体有啥不可对人言说的隐疾?可否跟我讲讲,实不相瞒我祖上世代专研男性泌尿科方面的各种疑难杂症,可谓经验老道丰富。我虽未曾得祖父亲传,但从小耳濡目染……” “够了!” 这小娘子真是越说越不像话,竟然拿他男儿这方面的事情来打趣。柳剑往日算是小瞧了她。 “剑哥哥,你生气了?” 赵锦绣看他拉长着脸,一双幽瞳仿若冰霜凝固,身上隐约有杀气散开。赵锦绣忙放柔语调道:“剑哥哥,这种事其实一点也不丢人,只要你宽心态,积极配合用药,是很容易根治。” “你……” 柳剑真想举着一柴刀劈开赵锦绣的脑瓜,看看她脑子里到底装的是啥。一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起话来没皮没臊。一副颇懂情行的样子,也不晓得她是从哪学的这些。 “我好得很,用不着你操心。” 为了证明自己没病,柳剑把身子站得笔直挺立,那一身的昂然勃发的气概,任谁也不会怀疑他是个不行的男人。 可赵锦绣却深知,很多男人看起来体魄健壮,实则那方面倒不如一些矮小精瘦的男人能干。 因此她瘪瘪嘴,神色略带质疑的转开话题道:“算我想多了,你吃午饭没?” 试探的话到此结束,再接下去,可能就要触到柳剑的底线。赵锦绣是个知好歹的人,所以她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 柳剑明显看出了赵锦绣不相信他的身体,他很想证明自己,但这方面的事情哪是说证明就能证明得了的? 不让那女子亲自体验一回,恐怕她打死也不会信吧。 柳剑心里无比憋屈,却又不好再跟赵锦绣这种未出阁的小娘子往那事儿上辩驳,只能垂头丧气的认栽道:“手里的活没弄完,等晚上一起吃。” “那怎么行,一顿是一顿,你这样亏待自己的胃是要得胃病的。还好我带的饭菜还是热火的,你先去吃了再弄吧。” 想到赵锦绣高超的厨艺,柳剑二话不说就放下柴刀去洗手净脸。 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诱人鲜香让柳剑眼前一亮:“饺子?” “嗯,猪肉韭菜馅和白菜玉米馅各一半。”猪肉和面皮都是昨天她从集市上买的新鲜货,韭菜和玉米是去李青木家拿米换的,自己没有种庄稼,要吃点啥并不是那么方便。 柳剑看了看旁边的红油碟子,那特殊又好闻的辣子焦香更是闻得人欲罢不能。 “这是啥?” “那是沾水,你用饺子醮着吃味道会更好。” 柳剑深信不疑,拿起筷子就迅速开动。 他先夹起的是一个猪肉饺,咬了一口,味道十分爽滑独特。接着又把没吃完的一半沾了沾面前的油碟,刹时满嘴的肉香,辣香,蒜末姜葱香,这几种浓郁的滋味融合在了一起,层层递进,简直快要把人的舌头都融化了。 他刚吞咽完嘴里的猪肉馅,又夹起了一个玉米馅。虽说这是素饺,但味道一样不差。咬下去的时候,入口香咸甜美,软糯而不腻口。 能吃到这等手艺的食物,人生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柳剑嘴上没有表态,可吃东西的动作却已是对赵锦绣最大的赞扬。 赵锦绣笑着走到他的屋里,见地上堆了好些脏衣裳,便拿着陶盆收拾了起来。 “剑哥哥,你吃着,我去帮你把衣裳洗了。” 柳剑嘴里塞着饺子,起身想说什么,又说不太清楚。 赵锦绣从河边的回来的时候,桌上的饺子早已经一扫而空,连碟子里的沾水也一滴不留。赵锦绣满意的往外看了一眼,就取出针线将他破了好几个洞的旧衣裳拿出来缝补。 柳剑在院子外面一边搭着木架,一边往频频往屋里打量。 由于赵锦绣是侧坐着门槛边,因此他只能看到她的一个背影。 那背影纤瘦又温婉,缝衣的动作优雅而认真。 微风抚过她的脸颊,她缕缕被撩起的乌黑青丝衬得她飘逸而轻灵。 穿针引线,简单重复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兴许是枯燥而乏味。可在某人的心里,却像是一副被定格了的唯美画面。 这时,少女似发现了什么,竟拧过头朝这边望了一眼,随即冲他盈盈浅笑,那笑就像冬日的一抹暖阳,直直照射在了人的心底深处。 柳剑不语,深深的埋下了头,甩袖继续干活。 转眼太阳下山,柳剑搭的草棚子也差不多即将完工。 赵锦绣拿着缝好的衣裳温柔的走上前来:“剑哥哥,你过来试试。” 柳剑微怔,心说赵锦绣手里拿的那件衣裳自己都穿了好多回。这大小一直都很合身,她不过就是缝补了个缺口而已,还用得着再试穿一次? 心中虽是诧异,但柳剑也没有拒绝。在把衣裳穿在身上的时候他才发现了端倪。 第七十六章 媒婆上门 “这衣裳被你加厚了?” 她点点头微笑道:“马上就到冬天了,我看你件件衣裳都挺薄的。恰巧在你厨房发现了一大包鹅绒,我就把它缝到了你的衣裳夹层里。冬天你穿着它就会很暖和。” 柳剑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身上的衣裳穿着的确挺热火。里面的绒毛又软又轻,包裹着他的身体还十分舒服。他不由面带喜色道:“这些东西我都是用来做火引用的,没想到还有这种保暖的效果。” “你也太奢侈了吧,这些东西可珍贵着呢,你竟然用来做火引?”赵锦绣不可思议的蹙起了秀眉,俏丽的小脸全是对柳剑的不理解。 “我屋里还有,你拿回去给你和你弟也缝到衣裳里面如何?”什么鹅绒不鹅绒的,柳剑压根也不太懂。反正都是从那些野味身上拔下来的,他瞧着柔软易燃,也没有想过要做别的用。如今得知赵锦绣喜欢,他的心里也莫明感到高兴。 赵锦绣觉得这些东西贵重,也不好意思收,推辞着不要。对方却偏要塞给她,还说他弄这些东西很容易,她若不收留着也是浪费。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锦绣再拒绝的话就显矫情了。点点头,算是应下了他的美意。想着人家送的东西贵重也不能白收,便屁颠屁颠的又跑到他的厨房去做饭。 中午的饺子味道太美了,让人恨不得顿顿吃。可家里没有现成的猪肉和面粉,柳剑也只能作罢。 在搭弄着草棚的同时心里一个劲的幻想晚上她会给自己煮啥东西吃,想着想着心里就忍不住笑。 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赵锦绣就把饭菜端上了桌,一脸殷勤的站在门口喊:“剑哥哥,你的活弄完了没?” 柳剑站在已经搭到密不透风的草棚边上愉悦回应:“快了。” “那你先吃饭吧,等会再弄。” “好。” 他洗完手过来,迫不及待的扫一眼桌上的菜色。 山药鸽子汤,酱香牛肉干,清炒紫苏。 虽说只有简单的三个菜,却被她弄得色香味俱全,柳剑只是看了一眼,那干渴的嘴巴便分泌出了许多的唾沫。 这样一来,饺子沾水啥的也不是很重要了。 “剑哥哥,我有个事想问你。” 赵锦绣知道柳剑干了一天的辛苦活,肚子早就应该饿得咕咕叫了,她在这个时候吊着话问他也非刻意如此。 柳剑费力的将目光挪向赵锦绣,随即吞咽了一口唾沫道:“你问。” “过两天就是周拐子家娶媳妇的大日子,到时他会宴请整个牛山村的父老乡亲,你要去吗?” “我不清楚。” 以前村里无论谁家举办红白喜事,柳剑皆会备上一份厚礼,但本人从不出席。哪怕去年村长过大寿,他也未曾露过面。 倒不是他瞧不起那摆桌简单朴素的村宴,而是他自身不太喜欢那种热闹张扬的场合。再加上这些年他的所做所为,使得村中人对他过誉太高,以至于到了哪都会显得喧宾夺主。这种让主人难堪,自己又不自在的事情,柳剑是能避则避。 “哦,我会去。” 赵锦绣失落的应了一声,又看看他,想知道对方有啥反应。 谁料他却没说话,样子有些沉默。 “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柳剑点点头,跟在她后面送了她一段路,看到前面的岔路口有人经过,便急忙调转头往回走。 赵锦绣心知他是担心别人说闲话,可还是很纳闷的皱了皱眉。 赵锦绣回到家就听小富贵说,今天又有人来找过她。 问小富贵是谁,小富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是村尾东巷那边的王媒婆。 王媒婆?赵锦绣听了很是意外。也不是不晓得她家的情况,屋里一穷二白,又有个弟弟要养,黑心的亲二叔一家又与她势同水火,处境尴尬得连老天爷看了都要摇头叹一声。这王媒婆是收了谁家的好处来说亲? “阿姐,这几天你哪也别去,就在家里待着吧。” 小富贵拉起她的手,圆溜溜的眼珠子不舍的看着她说。 “咋啦?” “王媒婆说你今天不在,过两天再来找你。” 她笑笑,摸了摸弟弟的头道:“我还没打算成亲呢,她下次找我,你就帮我回绝吧。” 小家伙顿时急了:“不行,琴姐儿现在都跟福山哥订亲了,阿姐你还比她大那么些日子,你也得找人家订下来才行。” “不急。” “咋不急?万一你变成老姑娘怎么办?”小富贵知道阿姐是为了自己所以才迟迟不肯与人订亲,虽然她也不愿让阿姐嫁出去。可是铁牛和柱子他们都说,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这越老嫁出去,就越不会幸福。阿姐待他这么好,他不能拖累阿姐。 “老姑娘?拜托,你姐姐我才刚满十六岁,再过个四年五年也不算老。” “胡说,俺们村过了十八还没有人娶,就得被人在背后骂成老姑娘。阿姐要再过四五年,那不得让人嘲笑死才怪。” “别人爱说啥说啥,我才不管。还有你,想东想西的,我的婚姻大事我自己有主张,以后不管哪个媒婆再上咱家,你都她们赶走,就说我暂时不打算嫁。” “阿姐,媒婆可不能得罪。以后她们要在背后说你坏话,你就找不着好人家了。” “怕啥,这些媒婆的德性我又不是不晓得。红包给得大,就尽挑好的说,满脸麻子能给你说得西施再世。这红包若是给得小, 你走路不小心崴一下脚,第二天就得被她们传成跛子。” 小富贵被赵锦绣的一番话唬得一愣一愣的,瞬间不敢开口。小脑瓜暗自在想,这些媒婆平日里看着笑笑嘻嘻的,难道真有阿姐说的那么夸张? 赵锦绣倒也不是真的仇视那些做媒的人,只是觉得她们靠着一张嘴吃饭,什么胡话瞎话信手拈来。为了自己的酬金谢礼,死的能说成活的,活的说成死的。稍有不慎得罪了她们,她们就从中作梗,三言两语就可捣毁一桩好姻缘。 与其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别人手里,她还如自己把握。 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自己对未来夫君一概不知,全凭媒婆说得天花乱坠,等真的嫁过已是后悔莫及。她赵锦绣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女性,如何也不可能犯这种错。 第七十七章 周家娶亲 农历十月初九…… 听风水先生批算,今天是个难得的黄道吉日,宜动土,宜嫁娶。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整个牛山村的人都知道周拐子的儿子周长田今天娶亲,周家请了厨子在牛山村最平的那块晒坝里摆席。 一大清早村里有点能耐的妇人就被喊到周家去帮忙,毕竟这几十桌的村宴不是一两个厨子能完全搞定。 比如洗菜淘米,切菜摆盘,打水烧火,哪样不要人手? 这帮过忙的人名字都会被记到周家的人情簿上,人家帮过你,等下次别人家办事,你也得帮回去。 赵锦绣一未出阁的丫头,自然就不用去应付这些。 等到中午,她听到前边放起了炮仗,便提着用红线捆好的两匹土布去了周家吃席。 别看这两匹土布不算啥,但在众多白菜,鸡蛋,粉条果蔬里面相衬,这倒算是贵重物了。 周家人前来迎接时看赵锦绣出手如此大方,嘴都乐得合不拢。旁边的人瞧了,一是眼红,二是觉得她太过深藏不露。 小丫头片子带着幼弟一不种地,二不耕田,每日靠些山间野菜过活本就不易,却还能出手如此阔绰,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赵锦绣被安排在了席桌不错的一个位置,富贵跟在她的旁边一脸好奇又欢喜的盯着被新郎迎接回来的新娘子。新娘盖着盖头瞧不见,他们就像青蛙似的趴在地上瞧,引得旁人阵阵发笑。 偶尔有喜糖撒来,他就跟村里其他孩子一窝蜂的去抢。这帮孩子里最野蛮的就要属赵小宝,平常被人嫌弃得不行的他只能窝在家里哪也不能去,今天有幸随秦氏和王老太婆一起来坐席性子真不是一般的野。 送几颗白菜,一家就带了五张嘴来,脸皮厚得堪比城墙。 周家办喜,也不好计较这些,看人家送了礼,自然是不能怠慢,还是得安排席位。 赵小宝拼命在那抢糖,抢不过就推攘旁边的孩子出气。一脸蛮横无赖的嘴脸,与那王氏真是一模一样。 赵锦绣看不过去,就把富贵叫了回来。这喜糖虽说稀罕,但也不是吃不起,何必为了争这点不打眼的东西弄伤了自个儿。 被叫回来的小富贵有些不高兴,嘟囔着道:“阿姐咋不让俺多抢点儿,俺才拿到三颗糖,柱子和铁牛都抢了五六颗。” “喜欢吃我改天去集市给你买,用不着去蹭这些,那里人那么多,万一踩着你怎么办?” “集市上买的哪有这个好,这个是喜糖,沾了福气和喜气的东西,俺抢回来给阿姐吃,让阿姐以后也能找个好夫君。” 赵锦绣被小富贵逗笑了道:“就算不吃这糖我也能找到好夫君,你就甭替我瞎操心了。” “俺不管,这些糖阿姐你今天得吃喽” 赵锦绣一把接过小富贵手里的糖果,不得不迁就他道:“行行行,我吃就我吃。” 她刚把糖果装到袖兜里,就看到赵春琴站在一个偏僻的角落,满脸羡慕又痴怔的盯着前面搭着盖头的新娘子。赵锦绣左右打量了一眼,发现就她一人,便蹙眉走了过去。 “春琴,翠婶呢?她咋不来坐席?” 她没在赵春琴面前叫姚翠红干娘,也是不愿让她多想。 神游被打断的赵春琴有些不悦的看了赵锦绣一眼,表情不耐烦道:“病着呢,来不了。” “李郎中不是说了他开的那几副药方吃了就会好,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病着?” 听着赵锦绣的质问,赵春琴冷然一笑道:“俺咋知道。” 这些日子,她每天给那老不死的煎药,可那老不死的就是不喝,病情一天天加重,她能有啥办法。 “春琴,她可是你未来婆婆,难道你一点都不上心?” 赵锦绣有些火了,脸一下就沉了下来。幽亮的清眸没了往昔的温婉与耐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 赵春琴看得瞬间害怕,因为赵锦绣每次露出这种眼神的时候,就是她们家倒霉的时候。 于是她的语气立马软和了下来:“堂姐,这怪不得俺啊。俺对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可她不愿领情。俺想尽了办法,就讨不到她半点欢喜。” “是吗?”赵锦绣冷冷扫视对方,不由让赵春琴心里有些发毛。 “赵春花你干啥,看不得俺家春琴好是不是?你有啥不满可以冲着俺来,俺闺女容不得你来欺负。” 秦氏走过来,一把将赵春琴拉到自己身后去,像一堵防御墙似的挡在赵锦绣的跟前。 赵锦绣不屑的睨了二人一眼,便迈步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这边,人群里突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赵锦绣听得有人在喊:“快看,是柳猎户。” “哟还真是,柳猎户今儿咋来了。” “可不嘛,平常村里的红白喜事,有谁能请得动他呀,今儿是吹了什么风?” “周拐子家还真有门路,连村长请不到的人都让他给请着了,有面儿,忒有面了吧。” 周拐子虽然早就托了口信给柳猎户,但压根就没指望过他会来。刚刚听人说他来了,他还以为是别人打趣。直到舅叔公那边在喊:“柳猎户随礼鹿茸一对,红烛两根,青梅酒两坛。” 周拐子懵了懵,随即拉着儿子满脸激动的上前迎客。 都知道这柳猎户出手大方,可这实在也太大方了吧。又红烛又酒,还有那一对鲜鹿茸……啧啧,这可是稀罕的大补之物。制成药拿到集市上去卖的话,随随便便都能卖出个大价钱。 秦氏拉着女儿赵春琴不由猛的“啧”嘴,心里盘算着等赵春琴成亲那天,自己也得把这柳猎户请到家里来吃席。到时候他送的大礼她就自个儿收起来,谁也别想动。 周拐子走到柳剑面前连说了几句客气,暗指他今天能来这儿,就已经让他们蓬荜生辉了,哪还需送这些贵礼。 柳剑笑笑,说了些恭祝的话,一双黑瞳就不仅意的四处找寻。 周围未嫁的姑娘们一层一层的围了过去,羞怯的眼里都带有几分期许之意。 赵锦绣在旁边淡定的瞧着,心说这姓柳的排场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大,他一来这新郎官的风头全让他给盖住了,就好比那电视里的超级大明星,走到哪,哪的关注点都在他身上。 不过他能来她还是高兴的,能出席这样的场合,说明他在慢慢的改变,等他彻底从自己那个孤独又寂寥的世界里脱离出来,那有些事情就能看得更透一些。 第七十八章 说媒 周拐子让人从家里搬来太师椅,刻意安排了上位给柳剑这位德高望重的大人物。 昔日里那些瞧着周拐子腿脚不方便就贬低埋汰他的人,这下通通都变得谄媚又做作了起来。借着他家今天办喜,气量大,便说了些让他海涵包容的话。 大家这样的下脸子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让周拐子有能耐,竟能暗中请来柳猎户这样的大英雄。以后见了他家的人,免不了得恭敬点。 周拐子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大伙说啥他都不往心里去,以往的种种也在今天过后一笔勾消。毕竟他心里清楚得很,大伙也是看足了柳猎户的面才这样对他。他身为今天的主人家,不能不知高低。 柳剑并没有顺从周家的意愿去坐高位上的太师椅,而是找到了赵锦绣席位边上的一个空缺位置落坐。二人目光相触,连忙又收了回去,默契的装出了一副不太熟的模样。 周拐子急道:“柳猎户,你不能坐这儿,你得请上座。” 柳剑一脸平静道:“又不是不能沾到贵府的喜气,坐哪都一样。” 周拐子和村里几个有份量的长者在旁陪笑道:“话是这个理儿,可是你身份非凡,坐这里太委屈您了。前面的位置是特意给您安排的,你就赏赏脸去吧。” 柳剑看了一眼表情打趣的赵锦绣,又看了看她旁边那个瞪大眼睛一脸好奇的小鬼头,心中一定道:“这里挺好的,我就坐这吧。” 周拐子和众人见他执意如此,又不好多说,最终只能点头作罢。 人家肯来已经是赏了大脸,自己还能要求啥呢? 吉时到,新郎新娘就在旁人的挽扶下拜了堂,大家送完祝福以后,就开始吃起了席宴。 这没吃几口,同桌就有人冲柳敬起了酒来。这一人带头,不管男男女女便纷纷效仿。偏让这家伙是这里最有名气的大人物,谁不想跟他喝一杯攀点关系?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柳剑才特别不愿出现在这样的场合。要不是他早前酒量了得,哪能经得起这些人轮流灌溉? 今儿来到此地,连他自己都觉不可思议,只因想到她会在,便莫明的也想去凑个热闹。 一圈走下来,除了富贵还是个孩子,这桌就剩赵锦绣一人没有给柳剑敬酒。 赵锦绣本没有敬酒的打算,但却架不住大家纷纷投来的奇怪眼神。 就好似大家都做了这事儿,她不做就成了别人眼中的异类,再或者就是不敬重柳猎户这个人物。 赵锦绣实在不想喝,便求助的看了柳剑一眼,这酒太辣太涩,喝起来真不是滋味儿。 谁知那家伙却假装没看到,兀自冲她举了举杯道:“小娘子莫不是害羞?这杯酒算我敬你。” 话落,他咕嘟一声,便一饮而尽。 旁边的人立马鼓掌叫好,赵锦绣无可奈何,闭目咬牙喝下。 刚把杯子放下,旁边一穿得有些花哨的中年妇人就谄媚的拉过了赵锦绣的手,眯成双眼开始市侩的朝她打量。那眼神,就像是精明的生意人在估量自己的货物能值多大价钱一般。 赵锦绣被她看得浑身有些发毛,正想说点啥,对方就先开口了。 “妮子你咋啦?不认得俺呀?” 赵锦绣还真不认得,尴尬的开口道:“你是……” 小富贵嘴里包着块豆腐,有些不利索的提醒了一下自己的姐姐:“她是王媒婆。” 王媒婆笑得满脸的褶子,右嘴角边的那颗媒婆痣就像粘了只苍蝇般的醒目。 “瞧瞧,前两年俺们还几过几年,这么快就把俺给忘啦?” 前两年?那不是原主还活着的时候见的吗?跟她没啥关系,她不记得也是正常。 “没有,就一时没想起来。”赵锦绣笑得僵硬的回应,悄悄的望了一眼柳剑,他吃着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邻桌好些人想过来跟他喝一杯,可又不敢。 “现在想起来就好,俺前天来过你家,你没在。” “是有啥事儿吗?” 王媒婆笑得刻意道:“瞧你这丫头,俺上你家自然得是喜事儿呀。”她见赵锦绣双颊通红,一双杏花眸变得离迷而扑朔,以为她是害羞,殊不知是酒劲发作。便快口快言道:“妮子,反正你爹娘不在,你又是个能干人儿。有什么话俺就当你的面直说,如今你已年满十六,连你堂妹春琴都订了亲,虽说这不是啥光彩的事儿,但也算是许了人家。你做姐姐的自然不能落了下风,你娘在时,俺跟她也有不浅的交情。想着她命苦走得早,心里也是替她惋惜得很。不过她幸得有你和富贵这双儿女,你长得俏,又本事。富贵更是生得聪明机智讨人喜欢。” 这王婆娘就是厉害,说话滴水不漏,赵锦绣听着也只能点头,找不着错处。 “你要是信得过俺,俺就给你打个包票,绝对给你许一户好人家。这村里未成亲的后生俺不仅都知道他们的家境品行,连生辰八字也是晓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杨家大娃杨虎,跟你真真的是绝配。属狗的,就比你大两岁,八字也合得起。这娃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踏实能干,一身的腱子肉有的是力气。你家不就缺这样一个能耐的男丁嘛,有了他在,以后你就再也愁不得吃穿问题。” 听着王媒婆的做媒,从邻桌过来敬酒的李青木瞬间也来了精神,快步走到赵锦绣的跟前道:“她说是虎子,就上回帮你打井的那虎子。那小子确实能干,也吃得苦头,谁嫁了他都不得吃亏。” 王媒婆见李青木在旁边帮腔,立马觉得此事已是十拿九稳,又忙补充几句道:“是啊,这娃是不错,俺以前说了好几门亲他都不同意。偏偏相中了妮子你,你可得珍惜啊。” 这边的人说得火热朝天,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在吃酒的柳剑脸色有多难看。 桌上的菜被他一筷一筷的夹入嘴里,他却像尝不出味儿一样,表情冷淡又严肃,心里就像被啥堵住了似的难受。 李青木见他表情不对,不敢再提喝酒,只得把心思放在赵锦绣身上。他爹在时跟他是好哥们,如今这孩子父母双双不在,身为长辈的他怎么也得出来给孩子的终身大事把把关。 第七十九章 再遇崔屠夫 因为酒劲上头的缘故,赵锦绣觉得脑壳有些晕晕的,心跳的频率也不是很正常。她手捂着胸口,觉得不太舒服,所以王媒婆说话她也没有用心听,只知道她是想帮她说媒。 她暗中朝柳剑睨了一眼,见他只知道埋头吃埋头喝,心里陡地有些哀怨,默默骂了一句没良心的。 “妮子,你到是怎么想,给俺吱个声啊。” 王媒婆独自在那里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这半天没得到一句回应,心里顿时悬了起来。 柳剑握着酒杯也是一怔,不敢看她,却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王媒婆,多谢你的一番好意。可我弟弟还小,我想再等几年再处理个人亲事。” “再等几年?那咋成啊,等你变成了老姑娘想再说这样合适的一门亲事那可就难上加难喽。” 王媒婆夸张的瘪起嘴巴,语气里满是责怪赵锦绣的不识好歹。 柳剑抬起下巴看了看她,小娘子似醉了,脸颊霞光一片,美眸水波荡漾,红唇似那待放的罂粟花。他心中不由在叹,哪怕再晚几年,以她的姿容依然可以找到不错的人家。况且,她还有一身旁边人难以企及的精湛厨艺。 王媒婆见赵锦绣没说话,方才知自己刚刚的言语没有起到一丝威胁作用。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转念一想,赵春花这丫头生得俊俏,人又聪慧能干,眼光挑一些也是能理解的。当即眼珠子一转,又上了心思道:“妮啊,你要是看不上杨虎也没关系。那个曹家的大勇怎么样?俺跟你说,他家的家底可殷实得很哩,前不久才在村南方向盖了几间新瓦房,十几亩地比谁家收成都好。家里就他一个独子,等你嫁过去了那是要啥有啥。而且你们的八字也合得来,配得起。” 虎子?大勇?呵呵,这两小子真有眼光,就跟着他上春花妮子家干了回活儿,两人却都看上了这妮子。李青木不由咧起嘴笑,颇有几分得意,想来是快把赵锦绣当成了自家闺女。 这边的柳剑也是吃惊不小,他知道赵锦绣是个不错的姑娘,却没料到她的魅力这么大。就那一日功夫,就让村里两个男儿为她倾心……他很诧异,也很不舒服。 “王媒婆,你就不用跟我说谁谁了,我现在真的没打算出嫁。哪怕是朝里的皇亲国戚找你做媒,我也不会答应。” 赵锦绣说这句话只是想表明自己的决定,王媒婆听得却相当愤怒。 吹什么牛,还瞧不上皇亲国戚?也不看看自己一个乡野丫头能见到皇亲国戚就不错了。 王婆媒连说两次都被赵锦绣婉言相拒,心中愤怒难平,也不再多言。刚刚还一脸谄媚讨好,转瞬就一副死了爹娘的表情。啧啧,就是做媒人的嘴脸,翻脸比翻书快。 柳剑见李青木端着酒杯犹自在边上尴尬不已,双眸含笑,主动朝他询问道:“青木兄,需要喝两杯吗?” 李青木连忙缓过神来,陪笑着点点头:“喝,喝,能跟柳猎户这样的英雄人物喝上几杯,是俺三生有幸。” 赵锦绣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就给李青木让了位置,领着弟弟啥也没说就回了家。 柳剑盯着她的背影微微入神,李青木却给他空了的酒杯又继续满上。 “柳猎户不瞒你说,这妮子是俺见着长大。小时候也没这般刚烈倔强,自打她娘去世以后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唉,想给她主张一门好亲事,这妮子却半点不听劝,让你见笑了。” 柳剑注视着李青木,忽然没头没脑的冒了句:“挺好。” “啊?”李青木一时没大听明白。 柳剑指着杯里的酒,俊毅的脸上泛着深沉的笑意道:“我是指这杯中的酒是好酒。” 李青木恍然:“那今天俺就陪你一醉到底。” 村里的红白喜事,一但宴请乡亲都是要包上三顿。 早饭一般没人会去吃,因为吃也不是很丰富,就白粥加两青菜一带而过,重头戏只在中午和晚上。 李青木因中午喝多了酒,一直躺在家里休息。尤氏看他吐得满身都是,只能留在家里替他收拾。铁失看爹娘都不去吃席,他自己也不会去,小富贵为了讲义气,就跟着铁牛在他家一起吃。 赵锦绣无奈,只能孤身一人前往。 晚上的席办得不如中午的好,很多都是中午剩下来的,但去的人也不少。反正免费吃又不花银子,谁还有啥不乐意的? 赵锦绣刚找一位置坐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抬头一看,立马迎上了崔屠夫那猥琐又油腻的眼神。他就坐在自己对面,一脸的大胡子,褐色的眼珠满含凶唳之气。 想起那日在苞米地里的情形,她脸色立马惊得发白。起身欲要重新换个座位,却发现周边的位置通通都被坐落了。 “妮子你不舒服吗?” 面对身边大娘关心的询问,赵锦绣只得视死如归的又坐了回去。 菜很快就被端上了桌,大家默默的吃着饭,也没人聊天。赵锦绣握着筷子始终不愿抬头,总感觉对面有一双恶狠狠的眼神在盯着她,那眼神令她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虽说此刻姓崔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但她心中就像有一根拔不出来的刺儿,那刺儿时刻扎着她的要害位置,让她疼痛难忍,却又无从祛除。 这顿饭她吃得十分压抑,好几次都呛到,慌乱的喝了几口汤,就站了起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这菜才刚上齐,你这妮子还没动几筷子呢。” “没关系,大娘您吃,我先走了。” 赵锦绣搁下筷子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往家的方向赶,哪怕已经离开席位很远,她仍觉得有一双透着恶意的眼睛在盯着她。 这怪不得她胆小,而是那一日崔屠夫留给她的恶劣映象实在太深刻了,直至现在,依旧也挥之不去。 冬日里的天黑得快,今晚是半月,月光稀薄,需要很小心才能看清楚路。 第八十章 有鬼 走完了脚底歪歪扭扭的青石阶,赵锦绣就迈上了如瓜藤般弯曲又狭窄的小路。前面的路在夜色的笼罩下若隐若现,宛如一条回环曲折、飘浮不定的带子。 早知天会黑得这么快,她出门时就该带跟蜡烛回来。 赵锦绣在懊恼的同时,忽然感觉身后好像有另一个人的脚步声。那声音稀稀疏疏的,伴着田里的蛙鸣和虫叫,让人听得不太清楚。 一阵风吹来,赵锦绣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浑身的寒凉让她略微有些害怕。 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却发现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躲到了云层里,只露出一丝阴森森的光来。 赵锦绣脸色苍白的咬了咬牙,很想回头往后看一眼,可又没有勇气。 心里却有无数道声音在呼唤,该不会是遇见鬼了吧? 晚风萧瑟,乌云避月,荒郊小路,诡异怪响,这不符合了所有灵异故事里的场景? 赵锦绣曾听说,如果你感觉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你,你千万不要回头。因为人的身上一共有三盏灯,一盏在头上顶着,另两盏分别在左右肩膀上。别人说那是人身上的阳火,晚上走夜路的时候,有人叫你的名字或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诱惑你,你切忌不要向两边张望,更不能回头。这样会让鬼怪有机可趁,它们会想办法吹掉了你身上的阳火,等你没了火气,你的魂魄就会被它们给勾走。 以往听到这些民间传言,赵锦绣向来嗤之以鼻的会用迷信二字打发。可如今等她身在其中,她才明白,传言也许并非全假。可能会有那么一丢丢是真的…… 只要迈过这条小路,前面她就可以看到她的家了。赵锦绣暗中告诉自己,一定要忍住,不要回头,大步朝前走。没错,就装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存在。 可是……她还是好怕。每往前一步,都感觉身后的鬼魅随时会扑上来将她吃掉一般。 “砰——” 一截树枝断裂的声音,彻底击溃了赵锦绣心中最后的防线。当她全心戒备身后的时候,却忘了堤防脚下。 在一道凄惨的叫喊声中,赵锦绣就华丽丽的滚倒了小路下面的水田里,“扑哧——”一下,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手指和脚底传来的冷凉触感依旧无法驱逐她心底的恐惧和对死亡的害怕,她下意识的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抓不到,只能无助而绝望的喊着“救命”二字。 其实她稍微清醒一点就可发现这水田里的水并不深,不过是过膝而已。别说淹死一个人了,哪怕要淹死只阿猫阿狗也难。 柳剑听到响动的时候还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是看到路上走得好好的赵锦绣忽然不见了,他恐怕怎么也不会相信她会栽倒在水田里。 容不得他多想,他飞速冲上前去。 “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柳剑伸出手,看着浑身湿了大半的赵锦绣双腿还扎在泥巴里不肯爬出来,不免好气又好笑。 赵锦绣以为有鬼缠着自己,整个身子都变得十分绷紧,双手抱头两只眼睛也不敢往四周看,生怕看到她臆想出来的那些不存在的之物。比如青面獠牙的鬼差,又比如飘忽不定的孤魂,或是黑白双色的勾魂使者。 直到柳剑那低沉性感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才从她脑中一消而散。 她震惊的抬起头来,盯着面前那张帅气冷俊的面孔看了约摸半分钟,这才定定的说了句:“怎么是你?” 对方拧着眉,把她从水田里捞出来的同时也应了句:“为什么不能是我?” 刚刚他才在席宴上坐下,就见到她脸色匆忙难看的辞别了众人,小娘子看上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他略微担心。因此他什么也没吃,就放下碗筷跟了过来。为了不被她发现,他刻意将二人的距离拉得比较远。只不过后来小娘子越走越快,他迫不得已也更着加速。好几次他弄出响动都以为会被她发现,谁知她却一直没有回头往后看。 被捞上来的赵锦绣就像一只落汤鸡,浑身的水不停往下滴落,就如那断了线的珍珠儿一般。脚下的绣鞋更是被泥污弄得看不到原样,黑乎乎的,似踩到了牛粪。 “刚刚是你跟在我背后?”她眯起双眼,问得欲哭无泪。 柳剑抿了抿嘴,沉默的点点头:“嗯。” “哎哟我的妈,你咋不说一声?你吓死我了都!” 赵锦绣面色发白的捂着胸口,全身力气都被抽空,要不柳剑单手将她扶着,她又得栽倒在刚刚的水田里。太吓人了,她的心此刻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背上也发了一层毛毛细汗。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一眼?” 她只需回头看一看,不就知道是他了吗? “我以为你是鬼,哪敢回头啊。” 赵锦绣揪着自己的衣角,仍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柳剑浅然一笑,露出满口整齐又干净的白牙:“世上哪有鬼,就算有鬼也是人假扮的。” 小娘子平日不是伶牙俐齿得很嘛,想不到也怕这些无须有的东西。 “你还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啊,你在我身后那么久也不晓得吭一声。” 赵锦绣说着就来了气,湿漉漉的衣裳配着她那一脸赌气的模样,看得柳剑心里似有一抹异样的情愫升起。 转念又想,自己好心好意的送她回来,到头却被她一番责怪,有些不甘。不过见她眼下如此狼狈,小脸冷得已经发白,柳剑心也软了,赶忙就脱下自己的长衫,将它披在她的身上。 虽说里面的衣服湿了,顶一件这个也不管用,但聊胜于无。 赵锦绣原本也有一肚子怨气要宣泄,可在柳剑将衣服给她披上以后,那些要说的话,瞬间就像被一个巨大的塞子塞住,再也说不出口。 “先回去吧,湿衣裳穿久了会染风寒。” “哦!” 接下来,她就像一个听话又乖巧的小媳妇,任由柳剑挽着她往回家的路上走。 一路上二人啥话也没说,夜色静谧而安祥的笼罩她俩,各自的心底却在不经意间泛起了丝丝甜意。 第八十一章 旖旎的梦 赵锦绣家里没有人在,小富贵去了隔壁铁牛家蹭饭,大抵是没有料到赵锦绣会这么快吃完席。 “我去帮你烧点热水,你先回屋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赵锦绣点点头,带着一丝羞色的就回了屋,柳剑瞧着她脸上泛起的那抹可疑红晕,有片刻的怔愣。 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热水就烧好了。赵锦绣从屋里出来,换的是那天他上她家挖井时的那身新衣裳。淡青色的底子,配着银色的小碎菊,真将她衬得清雅脱俗,妙丽可人。 这时她掌起了蜡烛,黯黄的光晕越是把她的那张俏脸映得朦胧柔美到了极致。 “剑哥哥,水烧好了吗?” 那勾人又软糯的声音,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他忙转移视线,声音暗哑道:“好了,我在锅里兑了些凉水,水温刚刚合适。” “你真好。” 她冲他甜甜一笑,那张脸蛋真有说不出的无瑕秀美,好似一朵不染任何世俗尘埃的圣洁白莲。可惜的是那双眼眸,偏生得妖气狡黠,稍让人不注意她,就有无数个鬼点子在瞬间冒出来。 柳剑低若蚊蝇的嗯了声,目光往周围转了转,一下子又想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然道:“今天王媒婆给你说媒,你为什么不答应?大勇和虎子我都见过,人还不错……”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发飘,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愿补充最后一句吧。 赵锦绣没想到他会提这事儿,当即咬起了下唇道:“我也觉得他们不错,可是我哪配得上人家?” 原来她是有心嫁的,只是起了芥蒂才拒绝了王媒婆。柳剑微微挑起了眉,有些为她鸣不平道:“你生得俊,又有一身好手艺,怎就配不上了?” “我爹娘死得早,为了照顾弟弟我清白什么都没了,我自知自己不是个好女人,又何苦要去祸害别的人家?” 听到她说没了“清白”这几字时,柳剑的脑子轰一下就像被什么点着了,当即握起了拳头脸色冷得可怕的问:“你何时没了清白?何人夺了你的清白?” 赵锦绣幽怨的看向他,踌躇了良久道:“这还用问嘛,剑哥哥我的身子你看也看了,搂也搂了,你说是何人夺我的清白呢?” “……” 柳剑一惊,冷硬的脸色逐渐被不可思议取代。 回忆起以往的种种,他是看过赵锦绣的身子。那回在山洞里,她淋了雨,自己却什么也不避讳就当着他的面把外衫给脱了。他倒为了避嫌,主动去了山洞外面。 后来在山里遇到了山鼠,她因害怕主动跳到了他的身上将他抱住。他虽然也搂过她,不过都是担心她的安危。 他从未想过思想大胆又从不被规矩束缚的她也会在意这些,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他说什么也不会与她那般亲密。 “锦绣,这些事情都作不得数,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你是个好姑娘,他们会珍惜你的。” “为什么作不得数?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占了女子的便宜从不觉得有啥亏心?”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柳剑看着她那双看似无辜却又深不见底的幽瞳,忽然百口莫辩。 “剑哥哥,反正你都把我抱了看了,要不你娶我吧!” 她猛的把脸凑过来,脸上的笑意真切又让人看不透。纤长细密的睫毛在烛光下微微颤动,就像蝴蝶撑开的美丽羽翼。轻咬着红唇的贝齿,诱惑且神秘。 柳剑往后连退数步,要不是身子已经被后面的桌檐顶到,恐怕会就地摔一跤。 “锦绣,你不要胡说八道。” 赵锦绣将他的慌乱都收入眼底,心底虽然有点失望,但脸上的表情却旧没有改变。 “剑哥哥你看你真不经逗,我说着玩呢,吓着你了吧?” 说完她掏出帕子,主动上前去给柳剑擦汗。 听罢她是戏弄自己,柳剑心里压紧的那块大石在瞬间落下的同时不免又有些失落。眼下他已经分不清这小娘子什么时候会说真话,什么时候又会说假话。 “水要凉了,你快去擦身,我先回去了。” 柳剑沉稳的从赵锦绣家里出去,一路上却跌跌撞撞,仿若喝多了的酒鬼,连回家的路也一连走错几次。 赵锦绣来到厨房,用手试了试水温,发现不太热火,就又添了几根柴架上。 等她擦完身子,尤氏就打着亮把赵富贵送了回来。 姐弟聊了一会天,就各种回了房间睡觉。 晚上,赵锦绣做了一个梦。 那梦旖旎而羞人。 梦中的男主角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柳剑,此时的柳剑不再是拘谨刻板不懂风情的。 相反,他热情似火,对她百般依恋爱护。 她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眼神,他化身成狼,将她深情的拥在怀中。细密的吻,落在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颀长有力的大掌,温柔的剥去她身上所有多余的衣物。 亲着她敏感的耳垂,让她一览无遗的坐在他的腰间,随着他每次有力的前进,她匍匐在他结实滚热的胸前一遍遍低吟轻唤。 他听着她醉人的声音,更为激进的重复回应。 “吸溜……” 赵锦绣醒来的时候,口水简直都快打湿半个枕头。 回味着梦里的余味,她脸红无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的炙热气息还未散去一般。 天,她都梦到了些什么东西? “阿姐,你可算醒了,第一次见你睡这么久。” 小富贵听到动静,轻手轻脚推开了赵锦绣的房门,小脸充满了疑惑。 “是吗?”赵锦绣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对于刚刚的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阿姐你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吗?怎么还流口水了!” 小富贵好奇的仰着头,阿姐自己做的东西已经够好吃了,能让她流口水的食物,一定会非常美味吧。 赵锦绣哪敢跟富贵交待自己在梦里梦到的那些少儿不宜之事,忙含糊的点头回应:“是是是,梦到好吃的了。” “是啥呀?” “是……人肉!” 对,梦里,她吃的就是人肉,柳剑的……肉……还是让人无比羞耻的那种吃法。 “人肉?” 小富贵打了个哆嗦,瞬间没了兴趣。心说阿姐口味也太重了,竟然梦见吃人肉。不害怕也就罢了,却还流起了口水。 第八十二章 病情加重 早饭过后,小富贵在院子喂鸡,赵锦绣却浑身软绵绵的靠着柱子提不上劲儿。 哪怕旺财在她脚底下钻来窜去已经有半小时了,也未曾得到她丁点回应。得不到主子的恩宠,他便自艾自怨的摇着尾巴跑到外面去叼野鸡。讨好主人的办法有千百种,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差到多中午,赵锦绣才从晚夜的梦里缓过劲儿。 听得隔壁邻居李青木的咳嗽声,她忽然想到了还在生病的姚翠红。 抛开那些不该有的杂乱思想,她烙了几个饼子顺道煮了点粥提着去了陈福山家。 她家的大门紧紧闭着,像是刻意不让人去。赵锦绣又绕到了背后的小门,这才顺利的进了屋。 远远的就听到姚翠红咳得撕心裂肺,就像要把肺腑里的五脏都震碎了一般。 赵锦绣心疼的推门进去:“干娘,你咋咳得这么凶呢。” “春花,咳咳……你来啦?” 听到她的声音,躺坐在床上的姚翠红似乎有了几分精神,歪着脸,撩起帐子满脸病容的瞧她看了过来。 赵锦绣在看到姚翠红的那一刻,眼眶都快红了。才短短几天不见,她咋都瘦脱像了。眼窝凹陷得,都可以放一颗枣在上面了。 “春花,你自己坐,咳咳……干娘就不起身侍候你了,咳……” 话落,姚翠红又拿帕子捂着嘴猛咳,咳完就包着嘴里的痰全咽到了肚子里。 “干娘,你咋不吐出来,旁边有痰盂,你咽下去作甚?” 说着赵锦绣就把痰盂捧了过去,想让姚翠红把口里的余痰吐掉。 谁知她却摆摆手道:“别了,吐不准,弄到地上到处脏,也没人愿意收拾。” “春琴呢?前几天不是她说来照顾你吗?你的病情咋反倒重了?” 听到赵锦绣问起赵春琴,姚翠红一时越发气血不畅,又猛咳了一阵。赵锦绣连忙上前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看着她一个人在屋里病成这副模样,却无人理会,一时辛酸得很。 “别提了,俺才不要那坏心丫头侍候,她给俺煎的药俺都担心她下毒,俺死也不会喝。咳咳……” “来,痰盂在这儿,吐得准的,你吐就是了。” 赵锦绣抱着被粘乎乎的痰盂罐,也不嫌脏,就为让姚翠红能吐痰方便点。 “妮子,可劳烦你呢……” 吐出来的姚翠红整个人清爽了不少,看着赵锦绣的眼神充满了欣慰。 “是不是春琴给你熬的药你都没喝,所以病才加重了?” 姚翠红不说话,但表情却是默认了。 “干娘,你这是何苦呢。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是为了什么?你就算不喜欢春琴也不得作践自个儿的身体。” “俺没有,俺就是看她不爽利,恨不得她别来。可这坏丫头偏偏要与俺做对,不但每天来,还一日三顿的来……咳……”说到激动处,她又像虾米般的弓起残躯猛咳不止。 “算了,你要是看她不爽利,明天我来照顾你吧。”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赵锦绣当初就不该放心的把姚翠红交到春琴的手里。明知她病情变本加厉,她也不告知自己一声。如果她今天不来看,是否姚翠红死在家里也无人知道? “妮子,俺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也有自己一家人。俺已经让人给福山托了口信儿,明儿个他就该回来了,有他在,俺死不了。”姚翠红一如既往的倔强要强,最见不得人家看到她脆弱狼狈的一面,哪怕是生病了也如此。 “福山哥明天要回来了?” “嗯。” 姚翠红难过的点点,知道儿子经历了上次的事死也不愿再回这里。可这又有啥办法呢?自己病得严重,陈家的根也落在这里,他不回来不行啊。 “他能回来就好。” 得知陈福山要回来,赵锦绣算是放心了。陈福山那么孝顺,定然瞧不得姚翠红变成这样。有他在细心照料,姚翠红的身子骨肯定会很快愈合。 “要是俺福山娶的人是你就好喽,咳咳……” 姚翠红望着唇红齿白生得无比讨喜的赵锦绣,眼眶里的泪就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 她缓缓抬起常年因干活而变得干瘪粗糙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细嫩美丽的脸颊,就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般的欣慰高兴。 “干娘,我给你煮了粥,还有饼子,都素的很清淡,你吃点吧。” “嗯。” 赵锦绣得到了她的首肯,立马就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或许是姚翠红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东西,亦或是赵锦绣的手艺太过高超,这顿饭姚翠红吃得格外的多。 见她蜡黄的脸上总算有了一抹常色,赵锦绣放心了些许,又道:“干娘,还要不要吃点什么,想吃就跟我说,我给你弄。” “不了,不了,俺已经吃饱了,劳烦你这么上心。” 吃饱了的姚翠红精神也好了不少,撑起身子想再跟赵锦绣说会子话,这时外面却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她脸色陡地沉了下去,好比见到了扫把星似的难看。 “那坏心的丫头又来了。” 话刚落,赵春琴就提着食盒从赵锦绣刚来的屋走了进来。 “婶子,俺给你做了……你怎么在这里?”赵春琴脸上笑容一僵,充满敌意的看着赵锦绣,眼里充满了不善。 赵锦绣想到赵春琴对于姚翠红的病情加重却不告知自己,原本还很生气。眼下却见到她提着食盒准时来探望姚翠红,便知她还有些良心。 赵锦绣挽着姚翠红的手,一脸平和的态度对她说:“我已经给干娘喂了饭,你这个就留着当下顿吧。” 赵春琴则以为赵锦绣是知道陈福山明天要从镇里回来了,所以故意跑这里来献殷勤,心里满肚子不高兴。想着不服气,便冲姚翠红讨好道:“婶子,俺今天带来的菜很丰富,你保证喜欢。你看,这些都是俺亲自做的。” 食盖在打开的那一瞬间,赵锦绣皱起了眉来。 一碗白米饭,小碟红烧肉,外加两煎鸡蛋。 赵春琴自我陶醉的吸了一口气,欲讨表扬的去看姚翠红,谁知对方却满是不屑的撇开了脸。 杨秃子家今天杀猪,这肉不是给自个家吃的得拿到集市上去卖。赵锦绣想着陈福山快回来了,为了让姚翠红在她儿子跟前替她说两句好话。她特地让她爹赵二石今早去杨秃子家割了两斤肉回来,可把她娘给心疼坏了,这肉都是扣着来,不敢让她夹太多。 鸡蛋更是费了她好大口舌才要到,临走前祖母还满口抱怨让她以后嫁了人得还。 第八十三章 吃不得 “春琴,这些东西你不能给干娘吃。” 赵春琴冷笑着问:“为啥?”她弄的清粥面饼能给婶子吃,自己弄的鸡蛋猪肉就不可以给翠婶吃,是怕她抢了她的风头?可算是瞧出了她的真面目,亏她前些日子还真为她赵春花是有心成全她跟福山哥哥二人的亲事呢。现在看来,都是狗屁。 “干娘现在病着,身体虚弱,这红烧肉如此油腻,她吃了会不好消化。鸡蛋又是发物,吃了更会诱发她身体里的疾病加重。” 赵春琴先是愕然,接着瞪大眼睛一脸不信道:“俺娘说身体不好的人就得吃肉和鸡蛋这些东西才能好得快,怎么到你这就加重病情了?” “别抵赖了,你这坏心眼子的一家人就巴不得俺早点死,咳咳。”姚翠红朝赵春琴翻了个白眼,触了心底不开心的事又开始咳。 “婶子,俺没有……俺真没有这样想。俺明明是盼着你早点好……” 赵春琴真是无处说诉冤,眼里含着泪,紧握着手里的食盒充满无助的看着赵锦绣。这福山哥哥马上回来了,如果婶子有意要冤枉她的话,那福山哥哥该咋想她啊。 “干娘,春琴年纪小,自是不晓得这食物相冲的原理,你就别怪她了。她应该也是一片好意,只是好心办了坏事儿。”倒是赵春琴家里的那些长辈,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应该是晓得这些常识的。不加以提点,还偏偏撺掇她这么干,怕是别有用心。赵锦绣心里这样认为,嘴上却没说。一来是想给赵春琴在姚翠红面前留点情面,二来也是不想让病人心中产生其它忧患。 “知人知面不知心,鬼晓得这丫头心里想的啥。” 姚翠红横了横赵春琴,怎么瞧都不顺眼。 “好了干娘,春琴在这儿那我就回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争取早点好起来,马上过年了我还得来给你拜年呢。” “这么快就要走啦?” 姚翠红看着从身边离开,就像一个慈母盯着自己那即将远嫁的女儿一样心疼不舍。 “嗯,以后我还会再来看你。” 话落,赵锦绣又叮嘱起赵春琴道:“春琴,你在这里得多收拾一下。屋里最好一直保持通风与干净,干娘生了病免疫力差,要是再被别的细菌感染那就不好办了。” 赵春琴听不太懂她说什么,只觉得她不过是惺惺作态,为的就是想让姚翠红看轻自己,让她在福山哥哥那里讨不到好,以此报复她们一家。 等到赵锦绣走出了陈家的大门,她又不甘心的追了出去。 “赵春花,你站住。” 赵锦绣早就看出来了赵春琴对她的不满,早些日子不肯再叫她一声堂姐,她已然能够理解。但像今天这般直呼她姓名啥的,这还是第一次。 她回过头,表情冷漠而淡然。 对方握紧粉拳,急促的呼吸里夹杂着无尽的恨意:“你能不能不要再管俺跟福山哥哥家的事情,你我明明都流着同样的血,为何你处处要针对俺?就不能念及一下姊妹情分?” 一秒过去,数秒又过去…… 赵春琴在等,一直在等,等赵春花能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根据她对赵春花以往的了解,她以为她会得到一个果断又合理的回应。再不济,也是她有失风度或气急败坏的婉拒之言。 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她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冷酷又置若未闻的背影。 了无声息,就像她从不曾问出过那句话一般。 她身陷绝望的凝视她逐渐远去,忽然觉得,有时候最伤人的不是靠嘴吐出的话语,而是一个人最深沉的蔑视和不屑。 在赵春花的眼里,她是不是就微小得如一粒尘埃?用手随意拂开,丝毫不会对她产生半点阻碍?她就那么自信,她在福山哥哥心里的地位?不,鬼知道为了得到福山哥哥她花了那么大的代价,没有人可以再从她手里抢走。 赵锦绣不作回应直接离开是因为她真的生气了,她一心将赵春琴往正确方向引导,在她看来,却是她在有意针对。 呵呵,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讽刺,真的讽刺。 想来以前是她天真,以为赵春琴会跟她的家人不一样,现在她才知,人的劣根性这东西是很难从骨子里剔出的。 以后就此两散吧,姐妹情份这东西别人看不上,她又有什么好珍惜的。 赵锦绣再次见到姚翠红是在五天后。 那天,她发现自己种在院子里的菠菜大多已经成熟,就拔了许多出来。担心一两顿吃不完会坏掉,她用草绳捆了一大把送去给了尤氏家。 尤氏寻思着白拿了人家家的菠菜也不太好意思,刚好自己田里种的大白菜也收成了,就拉着赵锦绣去地里要给她砍几棵回去。 走到半路,赵锦绣看到了挽扶着姚翠红出来透气的陈福山。 姚翠红仍然病容未退,蜡黄的脸上尽显憔悴,但比起当初躺在榻上不停咳嗽的样子要好了许多。毕竟亲儿子在身边服侍她,她也不至于在那么郁郁寡欢。 反观陈福山,他清瘦了很多,人也没有当初看着精神了。一双又黑又大的眼睛总是木讷的盯着某个方向出神。直到在看到赵春花的那一瞬,他眼里才浮现出了那么一丝丝的光亮。 赵锦绣远远的冲他和姚翠红颔首,算是打招呼。 尤氏在旁边啧啧叹道:“唉,真是病来如山倒。福山娘以前可是俺们村最能干的女人,独自一人趟挑个百来斤粮食回家路上连口气儿都不带喘的。看吧,现在得个病,别说挑粮了,连阵风都能给她刮跑。” 赵锦绣认可的点点头道:“是啊,人有啥都可以,就不能有病。” “妮子,你就先在这里等我,俺种菜的田就在前面,那截都是泥巴路不好走,一会脏了你的鞋又得费力洗,碍事得很。” “行,那我就在这等姨。” 的确,下面的路泥洼洼的,又十分打滑,庄稼人来这里种地向来都会把裤管卷高然后脱了鞋下去。 赵锦绣等着尤氏砍菜,百般无聊的朝陈福山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正好看到陈福山在对姚翠红说什么,姚翠红和蔼的点了点头。陈福山松开她的手让她小心翼翼的攀着一颗树,随即朝她这边快步走了过来。 第八十四章 坏她名声 对方像是有话要对她说,赵锦绣也没有要躲避的意思,笑盈盈的看着他朝这边走。 “春花妹妹,你最近还好吗?”不同往日他的声音总是给人一种积极乐观的感觉,今日听起来却分外悲戚伤感。 赵锦绣将一缕落的青丝夹在耳后,淡淡的应道:“我挺好的,你呢,干娘的病好点没?” 陈福山苦涩一笑,说了句还行,继而双眸充满深意的凝视她道:“我听我娘说,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经常去照顾她,还给她煎药对吗?” “都是些小事,福山哥也帮过我不少,不必记在心里的。”赵锦绣说得一脸温和,秀丽的眉眼总能让人心里产生出一抹悸动。 “春花妹妹,那一晚……其实是春琴骗我去的。”陈福山神色犹豫的盯着她看了片刻,终是忍不住想把憋了许久的心里话说出来:“她是打着你的名义把我骗了去,是我蠢,我上了她的当。” 陈福山的脸上尽是悔恨与懊恼,他始终低垂着下巴,似无颜面面对她。由此可见他是有多后悔,有多恨自己的莽撞。如果当天他稍微清醒一点,事情或许就不会发生到这一步。春琴和春花是堂姐妹没错,可他却忘了这段时间两家的关系已经变得多么恶劣不堪,男女私相授受,本就不是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事情,春花又岂会让春琴来掺合到她们当中呢? 回到镇里,他想通了这个理儿,可又能怎么样?已然是挽回不了局面。 “福山哥……” “春花妹妹你听我说完,我并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不是因为她提到了你,那一晚,哪怕是死我也不会去。” “……” 陈福山憋了许久,今天终于能抛开一切把他心里想说的话说给她听。他不指望她能原谅自己,但却希望她能明白,他是因为她才犯下了那个不可弥补的大错。哪怕今后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要表明他陈福山心中至始至终就只有她赵春花一人。 可当他把想说的都说完,他才发现说与不说对赵锦绣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以为她会动容,以为她会心痛惋惜,原来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想。 她脸上的波澜不惊,她眼底的风轻云淡,都告诉着他,她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又非常无聊的故事。她不是当事人,只是一个旁听者而已,平静的脸上不会出现任何起伏。 陈福山感受着心底一阵阵的疼意,却又无可奈何。是他太过自信,以为自己喜欢着春花,春花就会同样的爱慕自己。 到底是他会错了意,可即便如此,他仍旧感到不甘心:“春花妹妹,难道你就没有一句要对我说的?” 也许事情并非自己想的那般糟糕,春花妹妹也有可能对他有几分心意,只是碍于姑娘家的脸面不好意思说出口罢了。 赵锦绣早就知道陈福山喜欢她,也对那晚发生的事情有七八分的了解,所以陈福山在说给她听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有啥好意外。如今陈福山想听她说一句话,她也不晓得要怎么说。 沉默了片刻,她才轻叹一声道:“从小我就把你当成亲哥哥一样看待。” 这话说出来是很伤人,赵锦绣也不过是想让他彻底死心。 只有对自己死心了,他才能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不至于一直沉溺于痛苦的过往。 赵锦绣做事向来喜欢干净利索,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那种吊着人家把别人当备胎的事情她干不出来。相反,那些喜欢过她的人,她更希望他们能过得快乐幸福。 陈福山心情瞬间跌到了谷底,颓然着又往前走了两步:“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我……” 赵锦绣看到陈福山状态不对,以为是自己对他的打击太过了。一时心里过意不去,正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岂料尤氏却抱着几棵大白菜从田里走了出来,她气势十足的把她拉到身后,一副母鸡护崽的凶悍模样对着陈福山嚷道:“福山,你马上都要跟春琴订婚的了,咋还来跟俺们家春花纠缠不休哩?你现在倒是不怕了,可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清白闺女,你坏了一个姑娘的名声不够,还要坏几个啊?” “不是的尤姨……” 赵锦绣往前想解释,尤氏却不由分说的拽着她的手往另一边走:“春花啥也甭说,快跟俺回去,这种人理不得,让人瞧见了又得传你闲话。就算别人不说,你二叔一家还不得编排死你。” 赵锦绣觉得尤氏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事儿让别人看了不传,但春琴跟她的那一家子却难以让人省心,保不齐又琢磨出些什么花样来找她麻烦。 反正刚刚她的态度也表明得很清楚了,不妨就再绝一点,让陈福山彻底断了这份念头。 赵锦绣离开了很久,陈福山也没有回过神。他颓丧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就像一棵生长在了土里的树枝,不会动,没有任何情绪,更没有喜怒哀乐。 如果能够选择,他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棵树苗。至少站在这里不会知道什么叫心痛,更不会觉得活着就是一场折磨。 “福山,俺们回去吧……” 姚翠红站在旁边看着儿子,眼眶红了又红,泪花抹了又抹。 一切都怪她,是她害得福山没了幸福,是她害得福山变成这样。 要是老天想惩罚她的贪婪和虚荣,可以冲着她一个人来,为什么要连累她的儿子。 陈福山心里虽不想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那么做。 母亲把他养这么大不容易,还他还没有为陈家开枝散叶,还没有替母亲养老送终,他若死了又如何却面对泉下有知的列祖列宗? 他面如死灰的将母亲姚翠红扶回家中,还未来得及缓冲内心的悲伤,就见赵春琴一脸殷勤的在他屋里收拾着他穿过的那些旧衣裳。 要换作是从前,他断然不会允许这个女人去碰他的贴身之物。 可现在,他不知自己是没有力气再去与她争论,还是觉得什么都变得无所谓了。 “福山哥哥,你的脏衣服放在这都有味儿了,俺帮你拿去洗了吧。” 陈福山不作回应,就像一个自闭症儿童,盯着什么就容易陷入自己的思绪里。 赵春琴只当他是默认,收着衣服就高高兴兴的去了河边。 第八十五章 帕子 赵春琴到了河边,才发现石桥下面不止她一人来浣衣,其中还有桃花和凤凤。 花桃和凤凤跟她年纪一般大,都是还未订亲的大姑娘。三人一起长大,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要好的手帕交。 要不是后来赵春花弄得她们家名声越来越不好,这桃花和凤凤也不会刻意疏远她。 赵春琴过去的时候凤凤和桃花正兴致盎然的聊着天,可因她的突然出现,二人便默契的止住了声音,各自捶打着手里的衣服就像从不认识一般。 赵春琴默默找了个位置蹲了下,想等气氛好一点自己再主动找她们说话。凤凤比较爱贪小便宜,桃花喜欢听别人拍她马屁。只要自己投其所好,她们一定会跟她和好如初。 可惜这个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凤凤和桃花就用陶盆装着她们洗好的衣服往家走了。 赵春琴心急不已,连忙站起身冲她俩喊道:“桃花,凤凤,你们是俺最好的闺蜜,俺过阵子就要订亲了,你们能不能上俺家来给俺绣帕子。” 在牛山村有个习俗,就是这里的姑娘在成婚的时候,家里得准备一百条绣有双喜的帕子。这帕子要送给村里的各门各户,一是想让大伙沾她家的喜气,二也是向这百户人家讨点福气。 绣这帕子是有讲究的,不能让成了亲的妇人绣,不能让家中双亲缺失的姑娘绣,还不能让八字太硬的姑娘绣。如果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那就得新娘自己个人绣。 一百条帕子,说起来也不是件省力的事儿,一个人那不得把手指头戳出个大窟窿来啊。 凤凤听了毫不犹豫就回绝道:“俺不空,你找别人吧。” 接着桃花也一脸讽刺的说:“当初你不是最看不上俺绣的东西嘛,说俺手笨做不来巧活,俺哪有福气去给你绣帕子啊。再说,你勾汉子的本事那么能耐,绣百条帕子这种事儿自然也难不着你吧。” “桃花瞧你说的,勾汉子多容易啊,跟那娼馆里的姑娘学学就行。这绣帕子的活可细致哩,不是那么容易滴。”凤凤附和着桃花,刻意把赵春琴跟娼馆里的姑娘比,这不拐着弯在骂她么。 赵春琴气得说不出话,直当这两臭丫头是在嫉妒自己。 没错,她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逼得陈家和她结了亲。谁让陈福山是牛山村最俊又最有本事的后生,多少姑娘盼着嫁。她赵春琴现在得了便宜,凤凤和桃花心里自然是不平衡的。 比起自己,将来她俩能嫁的也只有张财,吴光耀那种二流子货色,比不得陈福山一半好。心里酸溜了些,她也不与她们计较。 一百条帕子没人给她绣,她就自己绣,大不了从今天起,每天绣一块,就不信她绣不完。 赵春琴自我安慰一番,心情着实好了许多。继续弯腰洗她的衣服,待会回去还要给福山哥哥做饭,总有一天,他定会发现自己比赵春花好。 她甜丝丝的揉着陈福山穿过的衣裳,就像双手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身体一般,心头溢满了幸福与满足。 就在她洗到一半的时候,一条浅绿色的绣帕就从陈福山灰色儒衫里冒了出来。 赵春琴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将那帕子从内衫里扯了出来,抖了抖水,将它缓缓摊开。 那方帕子是女子常见的闺中之物,上面绣着精致讨巧的兰花,从针法可以看出对方的绣工不怎么样,但胜在那花的形状新颖外加配色恰当。 赵春花盯着帕子仔细看了片刻,蓦地想起这帕子的样式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这不是赵春花用过的帕子吗? 没错,上回她去看望赵春花,赵春花就是握着这块帕子给她倒的水喝。当时她还想讨教她这帕子是怎么绣么的,可脸皮子薄,又不想掉了脸子,所以忍住了没问。 好你个赵春花,表面上装得冰清玉洁跟个观世音菩萨似的,暗地里却瞒着众人给福山哥哥送帕子。不要脸的狐狸精,骚媚子。 赵春琴揪着那帕子在心底把祖母常挂在嘴边骂赵春花的那些难听话语又都通通骂了一遍,还是很难受。 福山哥哥平常穿的衣裳碰都不让她碰,却把她送的帕子藏到内衫深处,他到底是有多爱她呀,以至于让那条小小的帕子这样贴着他的身体。 赵春琴想到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也没得到,心里委屈得直掉眼泪。 刚刚桃花和凤凤说那么难听的话她都没有哭,可就是这张帕子让她彻彻底底的掉了眼泪。 赵春琴哭了很久,又用河里的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收拾完一切往陈福山家去。 她刚红着眼睛替他把衣裳晾晒完,就见陈福山急匆匆的从屋里跑了出来。 他的样子很惊慌,显得一点也不稳重。 “福山哥哥,你在干嘛?” 她才刚刚晾好那些衣裳,却在片刻又被陈福山弄得皱皱巴巴的,十分凌乱。 “春琴,你刚刚洗这些衣服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块帕子?” 他问得很急,就好像他丢失的那样东西跟他的命一样重要。 赵春琴心里像被刀割了一下,却揪着衣角冲他面不改色的笑道:“没呢,是啥样的帕子啊,福山哥哥你好好跟俺说,俺去帮你找找。” “浅绿色的,上面绣着……”说到一半,他目光又黯了下去,唇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算了,不用找了,丢了就丢了吧。” “福山哥哥,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陈福山看了她一眼,双眸淡淡的,也不回应。 接着又回了自己的屋里,赵春琴不放心的跟了过去,却见他还是执着于找寻那块帕子。 她默默看着,双手紧握成拳。从小,她赵春花就没有一样东西可以争得过她赵春琴,只要是她想要,她就必须得让。 张氏在的时候是这样,在张氏不在了,也是这样。 陈福山现在已经被她握在了手中,她是永远也不会放手的。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冬至。 赵锦绣一早吃了饭就在家里包饺子,冬至吃饺子,这个习俗从古延至到今,到了她这里自然也是免不了俗。 尤氏一人闲在家里没得劲儿,也拿着面皮儿和肉馅上赵锦绣一起包。 看着赵锦绣包的饺子皮薄馅又足,不由大声感叹:“妮子,俺们整个牛山村,就你最舍得吃。” 要知道山里人家,平常最是舍不得吃肉。哪怕冬至包起饺子来,也就用点肉沫跟白菜丁拌在一起包。这一口饺子咬下去,能闻到点肉香,吃的却都是白菜味儿。 第八十六章 花样包饺子 尤氏虽然没有别人那般省,但也最多放半斤肉,其它都和菜。可赵锦绣一整个饺子除了皮,就尽剩肉。谁要有幸吃到一口,那不得高兴死。 “姨,人活就一张嘴,若吃都吃不好,那活着有啥盼头啊。” 尤氏辩不过她,乐呵呵的笑道:“是是是,你这妮子说啥都是对的。不过你这饺子包的份量也忒多了吧,你跟你弟弟哪吃得完?” 赵锦绣包这么多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除了她跟富贵要吃,还有一个人的饭量她得估算呢。 “吃不完放着就多吃几顿,反正富贵喜欢这个,大冬天的也不容易坏。” “啧,春花,你对你弟弟真是没得说。瞧这家伙去年那叫个干巴瘦黄,俺还以为他这辈子都长不了个哩。瞧瞧这才多久,你就把他养得又白又胖,个头也窜了尖儿,身子骨是比谁都结实。你爹你娘要是在天上瞧着了,不得多高兴那。” “他是我弟嘛,不对他好点哪能行。” “也得那家伙将来有良心才好,莫要有了媳妇就忘了你这个长姐。” “那不会滴。”赵锦绣自信的揉着面,她亲自调教出来的娃,人品定然不会差。 尤氏也相信富贵不是那种人,可还是对着赵锦绣打趣的笑道:“难说呢,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例子大有人在,何况你还只是个姐姐。” “要我弟以后真那样,那我现在就打断他的腿,这样他以后就找不着媳妇了。” 尤氏见她举着擀面杖还真副煞有其事的样子,不免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趁着尤氏开心,赵锦绣又在她耳畔神秘相言道:“姨,我跟你说,包饺子其实有很多种包法,你要不要学学?” “怎么个包法?不就是这样包成元宝的样子吗?” “不止,我们还可以把它包成动物和花的形状。” “噢?”尤氏半信半疑的就把脸凑了过去,觉得赵锦绣说得玄幻,却又相信她有这个能耐。 赵锦绣也不卖关子了,她拿着面皮,将肉馅放里一放,手指开始灵巧的翻动起来。 须臾,一个可爱又好看的花瓣形饺子就出来了。 尤氏瞧得大惊,顿时兴高采烈道:“这个好,这个好,快教俺也包一个。” “姨你别急,我一会再教你更好看的。” 饺子包到晌午才结束。 尤氏看着筲箕里摊着的各种形状水饺,笑得直合不拢嘴。 告别了赵锦绣,就匆匆回家去炫耀自己今天的战果。 中午,小富贵看着阿姐包的饺子太可爱了,怎么也舍不得下口。后来看到旺财一口一个,吃得那叫一个欢实,他心想不能便宜了这条傻狗,于是吃得比他还要欢。 …… 天气越来越冷,柳剑已经有很久没有上山去打猎了。偶尔想吃些新鲜的野味,他就拿着弹弓然后在附近打几只野斑鸠回来。 吃惯了天上飞的,偶尔也想吃一点水里游的。 清早他就下了河,一翻折腾,弄到了四五条体积肥沃的大草鱼。同时还意外收获了一笼子的小米虾。 柳剑觉得米虾的个头小也没想过要吃,在他看来这些小东西也就比蚂蚁大不了多少,弄来吃还不够塞牙缝。 倒不如留着给小娘子拿回家喂她的养的那些小牲口。 赵锦绣来的时候,柳剑正准备杀鱼。想着好一阵子没进过厨房,连拿刀的动作都手生了好多。 “剑哥哥,你今天抓鱼去了?” 赵锦绣晓得他已经很久没上山了,闲着无聊时,就跟村里的熊孩子一样,不是爬树打鸟,就是下河摸鱼。反正,他体力旺盛,停不下来就对了。 柳剑冲她点点头,唇角的弧度微微扬起,怕杀鱼的动作太血腥会吓着她,顺道也没再进行。 “这鱼好肥呀,你上哪弄的?真是厉害。” 不过是抓几条鱼而已,比起征战沙场,打土匪,斗山贼,这简直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要换成别人说这些话,柳剑定当那是不怀好意的讽刺之言。 可听着赵锦绣那软糯又惊叹的声音,他不但丝毫不生气,反而还觉得很欣慰,很满足。 “就后面的那条河,还有这个。” 说话间,柳剑就把放在身后挂着的那笼虾也端了出来。 赵锦绣盯着那约摸有两三斤之多的小米虾,不由再次露出惊喜之色:“哇,怎么连这也有?” “是啊,这东西河里多得很,把放了蛐蟮的笼子丢到水里,它们自己就会钻到笼子里不出去。” “真的?那下次你可以多抓一点回来。” 看着赵锦绣闪闪发亮的眸子,柳剑心里一热,呼吸有些不自在的说:“你要喜欢,我下次多弄些便是。这次的你先拿回去喂牲口,看它们到底吃不吃。” “喂牲口?”赵锦绣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么好的野生虾米放到现代怎么也得卖个五六十一斤,算是相当奢侈的东西了。他却让自己拿来喂牲口,这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柳剑理所当然的颔首:“自然是牲口吃的,难不成还能给人吃?” 本是打趣的了句话,想逗小娘子笑笑,可是……小娘子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反而用一副很严肃的表情看着他。 柳剑心里一“咯噔”,拧起眉头有些纳闷道:“你不会真要给人吃吧?” “好东西自然是得人吃,你给那些鸡鸭动物它们能品出味儿吗?” “可是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肉……” “剑哥哥,你就不懂了。米虾小是小,精华在里面啊。再说你看着它小,但它的数量很多。就像大米一样,一粒吃不饱,一碗吃不撑,但是多吃几碗不就对了吗?” 柳剑觉得有道理,反正这小娘子会说,自己争不过他。随即妥协道:“要怎么吃就随你的意,你拿去弄就行。” 赵锦绣一脸自信的笑了笑,一边将他笼子里的米虾夺过,一边将手里的食盒塞到他的怀中。 “喏,你的午饭。” 柳剑早就饿了,习惯了赵锦绣天天给他送吃的,此刻他也不似当初那般拘谨。接过盒子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看里面的东西不免就愣住了。 第八十七章 辣白菜 “这是什么点心?” 他知道赵锦绣手巧,能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哪怕面前的点心做得十分精致讨巧,可他不喜甜食,因此觉得这么漂亮的点心到了他的手里,真是浪费又可惜。 “点心?哪来的点心?今天冬至,我包的可都是饺子。你要想吃点心,下次提前跟我说。” 赵锦绣盯着手里的米虾越看越欢喜,压根就没注意柳剑脸上的古怪表情。 “这是饺子?” 要不是碍于颜面,柳剑差点就笑出声了。整张俊脸极力的抽搐了几下,一副忍得很困难的样子。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他只是好奇,怎么会有人把饺子的形状包得那么奇怪。那圆滚滚的像只猪,扁扁的似条鱼,翘翘的是鸭子。还有各种鲜花模样的就数不胜数。 柳剑他堂堂一七尽男儿,竟让他吃这么些可爱的东西,他握着筷子有些下不了手。抬起下巴用余光扫了扫旁边那娇俏的小娘子,半晌都哭笑不得。 也不知该说她心灵手巧,心思灵动。还是说她古灵精怪不着边际。 “怎么不吃?不喜欢?” 赵锦绣瞪大双眸,俏脸问得有些失望。为了包那几个饺子,她可是花了一晌午的功夫,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曾想给了他一个惊吓。 柳剑唇角一牵,摇摇头,自嘲的笑笑。拿起筷子,就迅速夹起了一只“小猪”,小猪的鼻子是用一小块搓圆的面块粘上去的,为了逼真,她还特地用竹枝在上面戳了两个孔。 这时小猪的大鼻孔就正正的对着它的脸,用黑芝麻点上去的小眼睛充满了哀愁,像是无声的在哀求着柳剑不要吃掉它。 柳剑确实有些不舍得吃,一是小猪的外形太可爱了。二来这饺子是她亲手捏的,她应该花了很长时间和心血。自己这么一口下去,小猪就彻底没了,让人心里怪遗憾。 “你怎么跟我弟一样,老跟一头猪较劲?再不吃就凉了。” 听着赵锦绣的训斥,柳剑红了红脸。不愿让她把自己当成个小孩做比较,下一秒不再多想,一口就将小猪塞到了嘴里。 满嘴鲜香爽口的猪肉葱汁姜蒜味道,让整个饺子都充满了活力与生命的气息。 很快……一头猪没了,一只鸭没了,一条鱼没了,一朵花没了…… 柳剑不忍心吃得太快,可是手上的动作又让他停不下来。这种感觉就像是你一直想当个好人,但生活却迫使你不断的去干坏事。违背良心又身不由己的滋味儿,真是很不好受。 “剑哥哥,你别吃太快,你把食盒里的隔层打开。” 柳剑嘴里塞着饺子,含糊的应了一声。 当他将盒子的隔层打开以后,才看到里面还放了一盘沾满辣椒酱的白菜,红红的,让人非常的有食欲。 柳剑先是一喜,后又觉得纳闷。 喜的是小娘子知道他爱吃辣,所以炒个菜竟然给他放了这么多辣椒。纳闷的却是,她一般炒素菜的风格不是从来不放辣吗?一点生姜蒜蓉放进去,那菜就能比京都那些大酒楼弄的还好吃。 事出反常必有因果,柳剑一向对别人的事情不太喜欢去刨根问底,可眼前的是赵锦绣,他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这次的菜怎么放了这么多辣椒?跟你以往做的真是大大不同。” 说着,柳剑就夹起一块放到嘴里。 轻轻一嚼,四种滋味层层递进,辣,脆、酸、甜……简直要多爽口,就有多爽口。 饺子本就是容易起腻的东西,平常和着沾水吃会好很多。但吃了这个辣白菜后,柳剑才发现这二者塔搭在一起完全就是绝配。 看到柳剑脸上呈现出的丰富满足表情,赵锦绣就知道他是喜欢上了。 “好吃吗?”明明知道,却仍想多问一句,就是想听他亲口肯定。 柳剑忙不迭的点点头,深黑色的眼中溢满赞赏之色。 “这白菜不是炒出来的?” 炒出来的白菜比较软,还有油腥味儿。可这些白菜吃起来很脆,有点像生的,但它又没有生菜的冲口。 “嗯,这是我腌的。” 早阵子尤氏家的白菜丰收了,吃不完,送了她好多。她和富贵也吃不了多少,为防浪费,她就把剩下的白菜给腌在了罐子里。以后想吃了就弄些吃出来,这个特别下饭。 “你倒是办法多,我见人腌鱼,腌肉,就没见人腌白菜。” “嘻嘻,好吃就行,管它那么多呢。” 柳剑觉得也是,好吃就行,其它的压根就不用管。 这辣白菜味道特别好,他倒是希望她以后能天天给他带些过来。这玩意儿吃起来开胃又爽口,让人舒服得很。 赵锦绣带来的饺子,大概有一斤左右,这里的一斤是十六两。也就是说,这十六两饺子就全入了柳剑的肚子。 正常若吃上十两,估计就要撑得不行。可他不止吃光了十六两,还把那一盘辣白菜都消灭了个一干二净,这人的胃得有多大啊? 柳剑轻抚着他那微微鼓起的肚皮,一转身就发现了赵锦绣正满脸奇怪的盯着自己,柳剑被她看得心慌,却故作沉稳的问:“你在看什么?” 赵锦绣若有所思的背着手冲他上下打量道:“你又没上山了,怎么还能吃这么多?”以前上山打猎来回跑着,容易被消耗,能吃一点她可以理解。可现在整天待在家中,又不干什么,咋还这么能吃? 柳剑被问得无语,脸皮也臊得慌。长这么大,第一次感觉自己好像被人嫌弃了,不太舒服。盯着她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嘟囔着说:“可能是因为没吃早饭。”为了挽尊,他也只好找这个当借口。 可惜小娘子的眼睛鬼精得很,上下转悠一圈,就像是看透了一切似的。 “哦!” 这声“哦”,看似对他辩解的回应,实则听着更像是无声的反驳。 柳剑被她弄得更加难受,一门心思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来想去也怪自己,若是太贪那口嘴,也不至于被小娘子看低成这样。 第八十八章 肌肤触碰 按照柳剑以往的习惯,吃完午饭他会在家里午歇一个时辰。 但今天吃得太撑,他总觉得不活动活动人就会不太舒服。 想到老白在草棚里也待了些时日,怕是早已心生烦腻。趁着这个机会,他便把它从草棚里面牵了出来。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正好带它出去散散步。 赵锦绣见柳剑要牵老白出去散步透气,也死皮赖脸的给跟了去。 柳剑担心被人看见,就牵着老白一个劲儿的往前边树林子里走。赵锦绣遥望前面那抹冷酷的背影,知道他是刻意想甩掉她。当即心里一发狠,抬腿就往那树杈子上猛的一踩。 “啊……” 一声痛苦的惊呼,陡地就让前面牵马的俊俏郎停下了脚步。 是赵锦绣的声音?柳剑意识到了这里连忙把老白栓在了旁边的一颗椿树上,他匆匆跑到她的面前,看她柔弱的趴在一堆厚实又松软的榕树叶上,旁边倒力着半根折断的树杈子。她的一只手撑着地,一只手捂着左边的脚踝,秀脸苍白而痛苦,蹙起的娥眉让人略微心疼。 “怎么了?”他作势蹲下,要去检查她的伤势。可当他的手刚要探上去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妥,不由得硬生生的缩了回去。 “我脚崴了。” 话落,她就自己将开裙摆,将长袜掀开,一截雪白似藕般美丽凝实的小腿就露了出来。 柳剑看得猛抽一口凉气,体内像是有一团火燃了起来。他被火燃得俊颜通红,急忙把头扭开。 “啊,嘶……” 听到她的抽气声音,他又担心她的伤势严重,心中一急,又顾不得男女之别的把头转了回来。 他屏着呼吸,仔细看了看她的脚踝位置,那里微微红肿,就像被什么有毒之物叮了一口似的。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话中充满责怪之意,但看到她痛得额上已经沁出了一层密汗,一副隐忍又倔强的模样,他又很不忍心,话锋一转,竟带几分宠溺的意味:“唉,都多大的人了,也不好好看路……” 赵锦绣哀怨的瞪了他一眼,眼中雾气氤氲,如秋雾,如云烟…… “要不是你走得太快,我也不会急着去追你。” 被她这么委屈又孩子气的一闹,柳剑心底陡升起了一抹愧疚。原本不是他的错,此刻他还真觉得全赖他了。 怪他忽略了她是弱女子的事实,怪她没有顾及她的安危,怪他……太在意被别人看到,而将她抛掷脑后。 “我扶你起来吧!” 他伸出手,表情无奈而自责。当他目光再次不经意落在那一小截白皙又纤瘦的小腿上时,他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喉间的干涩让他想喝水,但却并非真的口渴。 赵锦绣气他的自私和自大,过了许久才不甘心的将手伸了出去。 他的手宽厚又温暖,因长期拉弓握剑使得他掌心的茧疤要比正常人更厚更硬。虽然被那茧疤烙得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很喜欢被他握着,因为他的手掌大,包着她的小手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更能通过他掌心的温度,去感受他内心的火热。 柳剑在握住佳人小手的那一刻,心中也是泛起了一阵蜜意。 小娘子的手又小又软,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跟男人很不一样。记得那次夜里,她掉到了田里去,自己也拉过她的手。不过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再加上当时有衣衫隔着,完全没有像今日这般直接的肌肤相触。 就这样,柳剑换着赵锦绣的手往前走了一会儿,二人都不开口说话,各自可以通过对方手心传递的温度感应彼此的心跳频率。 直到背后一阵冷风吹来,柳剑才稍稍清醒。他和小娘子现在的状态都不太对,再这样下去怕是不太行的。 那一刻他想将她松开,却见她身儿翩翩,又担心她会摔倒。 “现在还好吗?能不能走?” 赵锦绣无助的摇摇头,娇软的身子紧紧倾着他,就仿佛那个男人是她唯一的支柱和避难所。 柳剑嗅着佳人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馨香,感觉浑身毛孔都在舒张。把头一仰,咬牙看了看跟前的老白:“这样吧,我扶你到马上去。” “你要让老白来驮我?”赵锦绣微惊,觉得很意外。 老白不是他的心肝宝贝?他舍得让她骑? 柳剑颔首:“你我虽是以兄妹相称,但终归男女有别。我总不能一直这样撑着你,让人瞧见了可如何是好?” “你不是说老白上了年纪吗?” 面对赵锦绣的疑惑,柳剑自信的扫了扫他的伙伴:“老白是上了年纪,可还没到那种无用的地步,你别担心。” 乖乖站在椿树前的老白似听懂了主人的夸赞,当即就仰起长脖发出一声荡气回肠的嘶鸣声。 那声音在林子里朝四面八方扩散,顿地惊起飞鸟无数,引百兽窜逃。 赵锦绣笑着松了口气,由衷的冲老白竖起了大拇指:“好样的。” 老白不屑的打了个响嚏,把脑袋转到一边。 赵锦绣自讨了个没趣,努努嘴,握起拳头想打人。 柳剑忍住笑,将她小心翼翼的抱上了马。担心她会掉下来,他赶忙在她耳畔叮嘱:“拉好缰绳,把马肚夹紧。” “嗯!” 赵锦绣乖乖的听着他的指示,丝毫不敢大意。毕竟长这么大,还是她第一次骑马呢。心里除了有些小害怕,更多的是新奇。 “盯着前面,不要往下看。” “有点高,我怕……” 柳剑那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现在让她看得都矮了一大截。 “没事,有我在呢。” 他柔声的宽慰着她,却不知这句“有我在”,让她心里荡起了多大的涟漪。仿佛只要有这个男人在她身边,无论遇到啥事都会让她觉得特别安心与踏实。 就算看不到他的人,有他的声音也好。 “剑哥哥,你能不能教我学骑马呀?” 柳剑诧异的朝她望了过去,暗道,这小娘子才刚崴了脚没好,怎么就想着要学骑马?况且她一姑娘家的学这些做什么?又不斯文,又不受用。被人瞧了去,少不了要闹笑话。 柳剑心里虽不是赞同,却仍旧好奇的问了一句:“为什么?” 第八十九章 马背 他知道小娘子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姑娘,她要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她自己的打算和原因。哪怕很多时候不会被人理解,然而她却总是可以做到很合理。 “也没有为什么,我就觉得会骑马的女人很酷,很洒脱。” 小时候赵锦绣看电视剧《孝庄秘史》,就特别羡慕马术超群的大玉儿。那年的孝庄皇后还只是个青春懵懂不谙世事的少女格格,只为由着自己的好胜心无所顾忌的在大草原上策马扬鞭。镜头转来,马背上蒙古装扮的美人儿别提有多么的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回眸一瞬,那双含情的美眸真是骄傲又自信。当时的赵锦绣便在想,如果她是多尔衮,一定也会毫不犹豫的爱上大玉儿。 赵锦绣并不奢望自己会有大玉儿那般的迷人风姿,也不指望能找到个跟多尔衮般完美的情人在背后默默的守护她。她想要的,只是完成儿时的一个梦罢了…… 柳剑并不能理解所谓的“酷”是什么意思,更不懂一个人的洒脱跟会不会骑马又有什么关系?不过小娘子那一脸执着又向往的表情倒是打动了他。 “握紧缰绳。” 他简明扼要的留下这句叮咛,便快步走到老白的跟前,附身在它耳畔低语了几句,老白就听着他指令往前小跑了起来。 赵锦绣始料不及,身子往后猛的一倾,好在及时抓住了老白的鬃毛,差点就从马背上给滚了下去。她惊魂未定,忽然有些后悔。可柳剑压根不给她这个机会。 “不是要学吗?那就不要害怕。” 他看出了她眼底的紧张,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去激发她。比起她现在,父亲那时对待自己可严厉得多。 那时他才十岁,父亲为了让他学会骑马,直接将他扔到了马背上,便不再管他。 他坠马数次,擦伤无数,后来被激发斗志不过月余,再烈的马到了他这里,也得老实听话。 赵锦绣咬着银牙,不愿服输,为了不从马背上掉下去,她用力的夹紧马腹,柔嫩的手掌已经被缰绳勒出了红痕,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听着风声在耳畔划过,身子被老白载着没有目的的四处奔行,她在感到慌乱的时候,又觉得莫明刺激。趁着空余,她有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柳剑,似想表现自己的勇敢与无畏。 谁知那家伙却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声口哨,老白听着哨声,奔腾的速度立马比先前快了一倍。 “啊……” 赵锦绣往前一个匍匐,身子直线前倾。那种感觉,就好比你才刚刚适应了旋转木马给你带来的舒适安稳,却忽然被人扔到了过山车里。莫明而来的天旋地转,简直让她差点怀疑人生。 “吁……吁……” 马背上的赵锦绣吓得惊慌失措,再也不敢回头得瑟。望着眼前一晃而过的花草树木,她认为自己随时会有生命安危。 她学着别人御马时的术语,想让马儿快点停下来。可惜老白只听柳剑的指令,无论她怎么“吁——”对方就像听不见似的。 赵锦绣着急不已,被迫让老白载着转了一圈又一圈,一时胃里翻涌,又晕又想吐。怎么办,她好像有点晕马了…… 柳剑见站在不远的地方,目光时刻关注着小娘子。唇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刻意让老白加快速度,实则就是想教训教训小娘子的得意忘形,免得她还未学到皮毛,就开始狂妄自大。当然,他这么做也并非完全是“公报私仇”,他另一个目的是要让她练胆。 只有先把她的胆子练出来了,接下来她才敢更进一步的尝试。 不过这一目的还没达到,柳剑嘴角的笑便僵住了。因为她看到小娘子只用一只手握住缰绳,另只手搭在额上,身子左右摇晃,已然失了平衡。 可恶,她这是在干什么?不担心会坠下去吗? 相比自己的皮糙肉厚,又有功夫傍身,可能摔个四五跤都不会有半点问题。可她……一娇弱的小娘子…… 柳剑不敢往下想,沉着脸冲上前去,一声响哨,老白飞速朝他奔来。赵锦绣实在难以控制住这强烈的眩晕感,拉着缰绳的手一松,眼看后背就要往下倒去,千钧一发之际,却有一堵厚实的肉墙挡在了她的身后。接着一双粗壮有力的手臂从她腰间穿过,代替着她扯过了手里的绳索。 赵锦绣转过头,看着柳剑那张乌青的脸,不明白他为何生气。只觉脑子晕得厉害,也顾不得其它,就像猫咪似的把头倚在他的怀里。 “你是不要命了?” 柳剑喝斥着她,刚刚那一幕着实把他吓得心脏都快停了。这小娘子是真的不惜命,还是笃定了他不敢让她出事? “没有,我头好晕,又有点想吐。” 骑马初学者一般都会出现这种症状,但大抵都能克服这个障碍,他没想到小娘子的反应会这么大。原本还想说她两句,蓦地被她这样自然又亲昵的紧偎着,他又说不出口。 只能让老白慢慢的把速度降下来,轻声安抚道:“好些没有?” “嗯……” 赵锦绣头靠在他的怀里,还反着身子去搂他的腰,那缰绳握起来又硬又烙手,不如抱着他更实在点。 柳剑想到她刚刚差点坠马的危险情形,一时也不好让她松开,念她是受了惊吓才会如此。被她紧紧抱着,心里也是阵阵悸动。 就在这时,赵锦绣突然反转身子,将臀部对准马头,正面扑到了柳剑的怀里。 柳剑被近在咫尺的柔软距离给挤压得浑身肌肤变得滚烫,身子更是抑制不住的变得异常兴奋,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了一些非同寻常的反应。 “你在干什么?” 柳剑嗓子干哑的吼出这句话,耳根子红得像要烧起来了一般,额上青筋更是凸凸直跳。 老白每往前奔行一步,她就抱得更自己更紧一分,她两手像藤蔓一般缠绕着他的脖子,双腿也不老实,隐约要到他的腰上去了。这姿势就算什么也没发生,但让人看上一眼都足够羞耻。 她调皮的从他怀里探出头,受惊过后的小脸泛着红晕,整个人娇弱得像朵花儿似的:“剑哥哥,我怕掉下去嘛!” 这酥软的声音,再配上那可怜巴巴的小表情,明明是需要让人同情,为何却让柳剑有了某种想碾碎她的“龌龊”念头呢? 第九十章 还回去吗? “吁……” 他几乎破音的唤停了老白,神色异常的将赵锦绣从怀里拉开,匆匆忙忙的跃下马,身子背向着她,气息不稳的垂着头。 “剑哥哥,你又咋了嘛?”马背上的赵锦绣眨着水幽幽的眼珠,清秀的容颜看上去单纯又无辜。 柳剑无从解释,上前牵住老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没事,我们回去吧。” “你……不教我骑马了吗?”马背上的赵锦绣不得已又调过头来,话语间充满了失望。 “改天再说。” 柳剑说完便身子僵直地往前走,也不顾她愿不愿意。赵锦绣在后面嘟囔了几句,见他没啥反应,忍不住就捂嘴偷笑了起来。 回到住所,柳剑拧着眉头将她从老白身上扶下来。替她再次检查了一遍伤口,发现问题不大,用热水敷了片刻,那红肿便自然而然地消了下去。见赵锦绣已经能行动自如,他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疼吗?要不要再找郎中看看?”柳剑虽然已经断定赵锦绣的腿伤已无大碍,可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万一要落下个什么后遗症,这对小娘了来说可是毁灭性的打击。 赵锦绣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人,当即就摇摇头拒绝:“不疼了,只是我今天也太倒霉了点。” “没有伤到筋骨,已然是幸运。” “是吗?那我这到底算运气好呢,还是运气不好?”赵锦绣问得哭笑不得,随即又释然浅笑。 柳剑盯着她那张灿若春花的脸,有刹那的怔愣。想到马背上的销魂与旖旎,他连忙定了定神道:“既然没事了,那你就快些回去吧,免得让你弟弟担心。” 赵锦绣察觉到了柳剑眼中的疏远与刻意回避,忙推脱道:“不行,我还没给你做晚饭,怎么能先走?” “你今天都受了伤,我怎好还使唤你替我做饭?”柳剑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勉强。 她却一脸执着地笑笑:“不都没事了吗?你看,这点小伤要不得紧的。”她一边说,一边调皮地在他面前迈出一个优美夺目的旋转舞步,就在他看得吃惊之际,她已经去往了他家的厨房。 “今天你弄回来的那些米虾可是上等的好货,趁着新鲜我若不弄来给你吃,明天就都死了。” 柳剑想想也觉有理,小娘子今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倒想看看她又能把那一笼不够塞牙的小米虾给弄出啥味儿来。 就这样,赵锦绣在厨屋里忙着施展她的厨艺,柳剑则心事重重地盯着草棚里的老白发呆。 “嚏……” 听着老白不满的响嚏,柳剑以为是草料吃完正欲给它加点,却见马槽里还剩下不少。 柳剑摸摸它背上的鬃毛,哑然失笑道:“怎么?你也觉得她煮的东西很香?” 老白垂着脑袋不说话,“吧嗒吧嗒……”继续咀嚼嘴里的草料。 柳剑看着厨屋里冒起的那一缕轻烟,忽然又意味深长地对着身边那匹老马道:“老白,你说我们以后还回去吗?” 老白自然是不会响应,该吃草还是继续吃。 “唉,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自私?” 柳剑没头没脑的说完这句话,老白却似听懂了一般,猛抬起脖子朝他“呼”出一口气。带着草料的味道,让柳剑你一时有些难以消化,他用手不停地在鼻端挥了挥:“老白,明天我得给你洗牙了。” 转眼,赵锦绣就做好了饭。 柳剑今天抓回来的鱼被她弄了两条,一条红烧,一条水煮。无论是红烧还是水煮,皆让人食欲大开。 柳剑很满意地盯着那两道菜,嘴里的唾沫不由陡增。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最期待的菜。 “这个让油炸得金黄的东西就是那些米虾吗?” 一只一只密密麻麻的掺杂在一块儿,看起来酷似蝗虫。不过……却是一副很香脆的样子。唉,跟小娘子在一起久了,他发现自己对食物的包容性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他真怕她以后在桌上放一盘人肉,只要她告诉自己能吃,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拨动筷子。 “对,被油梭了以后就变黄了。我用干辣子一起炒的,很香很香。” “香是香,就是有点少。” “因为我只炒了一半。” 柳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以为她刻意留下些是为了带回家做给她弟弟吃。知她姐弟情深,便也没说什么。以免让小娘子难堪了,反显得他不大度。 “你就不问我另一半干什么用了?” 他不提,她却倒主动问了起。 柳剑诧异地看向她,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尴尬。踌躇着要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你等我一下。” 赵锦绣眯起眼睛笑了笑,转身又去了厨屋里,那副要给他惊喜的样子让柳剑心里微微发热。 须臾,她就端着一个煎药用的小瓦灌走到桌畔。 瓦罐上有盖子掩着,让人闻不到儿味,也瞧不见里面装的啥。 “噔噔——”她神秘的将瓦罐放下,哼着幼稚又调皮的调子将盖子揭开。 霎时,屋内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夹杂着各种调料味的渲染,使得柳剑身心极为舒畅。 酒香?莫非她今天是用酒在做菜? 柳剑难忍心中的好奇,伸直了脖子就朝瓦罐里面张望。 “咦?活的?”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定睛再次望去,没错,真是活的,还在跳呢。 “就是吃活的才鲜。” “它们是用来泡酒喝的?” “剑哥哥你真会说笑,这是一道菜,用来吃的。” “吃?”柳剑怔住,有些犹豫。 赵锦绣却信心满满的点头:“对,这道菜叫醉虾,你看看这里面不但有酒,还放了别的调料。” “是嘛?” 柳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顿时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在小娘子面前有些孤陋寡闻。 “嗯,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柳剑吃过生菜,危难时刻亦不是没吃过生肉,可……看着像虫子一般的米虾,还会蹦来跳去,说实在的他真有点下不了口。 面对佳人期待又欢喜的目光,他难免有些纠结。 犹豫再三,最终不愿辜负对方的一片心意,视死如归的夹起一只,无论它如何奋力挣扎,先塞入口中再说。 第九十一章 醉虾 入口的鲜嫩虾肉配上淡淡的酒香与麻辣酱汁香,完全压住了生虾的腥味儿,哪怕到咽下去以后,留给舌尖味蕾的也是酸爽中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儿。 想象中的爆浆生涩怪味,竟半点也找不到,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爽辣与甘醇。 “咳咳!!” 听到这做作的咳嗽声,柳剑连忙尴尬地放下了筷子,不好意思再吃第三只。 “光吃不做点评的吗?” 赵锦绣假装不高兴的拉起脸,还等着让他夸两句呢,谁知道他却半点也懂不起。 “不错,不错。” 柳剑生硬的挤出这几个字来,知道她可能不会满意,可他就是不知该说啥了。小娘子是个了不起的人,厨艺着实让人惊叹。只可惜她生错了地方,也生错了性别。要是她乃一介男儿,自己倒还可保荐她到宫中当一名金牌御厨。 “行啦,我也不指望你能说点哄人开心的话,你满意就行。这虾吃个鲜,你最好在半个时辰内吃完。” 柳剑点点头,其实她不说,他也会很快吃完的,因为这虾的味道的确很不错。 “我得回去了……” 赵锦绣欲言又止的转过身,也不指望他能挽留自己,却盼着他能说点啥。 那边果然开口了,却说得一本正经:“既然你都道这米虾好,为何不留点拿回家给你弟弟吃?” 莫非小娘子是在跟他见外?想到这里,柳剑的心里竟有些失落。 赵锦绣笑盈盈地回头,狡黠的水眸一闪一闪道:“你弄得又不多,我咋好意思再往家里带?要不明天吧,你弄多点我再带些回去。” “明天……” 就在柳剑失神的那一瞬,赵锦绣已然敲定好了一切:“对,明天我再来。” 语毕,她就挎着今天提来的食盒往回家的路上去了,临别前,又俏皮地冲他回眸一笑:“忘了跟你说,中午你吃了我的饺子,我拎你一条鱼走。这不过分吧!” 柳剑先是点点头,后又感到不妥的猛摇头。反正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跟个傻子一样,完全就被那狡猾的小娘子在牵着鼻子走。 她做的事情明明是合情合理的,为何他总感觉自己像是掉到了她设入的陷阱中了呢? 待小娘子走远,他才回头将视线落在那满桌子的饭菜上。 想到她柔情蜜意地说着明儿会再来,他的心里是舒坦又高兴的。可脑海里却有另一道理智的声音在告诫他,他不能在这样沉迷其中,到时只会害了自己更会害了小娘子。 此刻,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单独的了。而是有两个自己,一个藏在他的内心,一个来自他的大脑。 心中的那个人时刻盼着她出现,大脑里的则变着法想疏远冷漠她。 一个说,他只把她当成妹妹看待,是因为同情她们姐弟的艰难处境,所以才会想着去帮助她。 另一个人说,若真是只当作妹妹,今日的亲密相触又何故会把自己弄得那般狼狈不堪? 两个小人各执一词,据理以争,差点就要打起来。好在有美食刺激味蕾,让他们各自不得不先止兵息戈。 晚上,喝完鱼汤,小富贵就美滋滋的去睡觉。 赵锦绣见他最近个头又窜了不少,心叹前阵子刚的新衣裳,估计年后就穿不下了。 再看看躺在窝里的旺财,如今这体积也是比来时“噌噌——”的涨了好几倍。那身漆黑的毛发配上那双凶猛幽冷的眼睛,好似一匹来自原野的悍狼。这货依旧不爱吭声儿,每天都会从外面叼一些新鲜的野味儿回来。它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叼回来的野物永远都是完完整整。 牛山村的村民经常会在野地里瞧见它大展身手的模样,其姿态无比凶悍勇猛,对待猎物极其残忍无情,久而久之,弄得村里的人对赵锦绣家的大黑狗是又敬又怕。每天往她家门前路过,都得绕道而行。 清早,赵锦绣从河边洗了衣裳回来,就看到陈福山领着村里附近几个郎中纷纷去了他家。 翠婶那天的精神不是挺好的么?都过去了这么久,难不成她的病还没好? 赵锦绣心里不放心,站在陈福山的院子外面张望了片刻。 没多久陈福山又垂头丧气地把那几个郎中送了出来,他的样子看上去很谦虚,但也很疲惫。这些日子他也不知在背负什么,原本很挺拔的一个人,现在连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赵锦绣纳闷地走到他的面前,见他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便道:“干娘还没好吗?” 陈福山抬头,看到来人是赵锦绣,没有生气的眼里陡地浮现出一抹悲痛,点点头,很是无奈。 “上次看着精神头不是很好吗?到底又怎么了?” “郎中说她心中郁气难消,乃心病导致,寻常的药只是治标不治本,根本起不到什么用处。” “那要怎么办?”赵锦绣惋惜地叹了一声,其实她也是能理解姚翠红的,辛辛苦苦了一辈子,就指望着她的儿能出人头地下辈子不吃苦,然后带着一家子脱贫致富。谁知半路杀出了个“赵春琴”,终是害得陈福山前途名声尽毁,这对于死心眼的姚翠红来说,她能甘心吗? 陈福山痛苦又绝望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我娘现在起色一天不如一天,我真的担心她……”说到这里,陈福山不敢继续往下说,竟忍不住抱头失声痛哭起来。 赵锦绣上前拍着他的肩膀也不知要怎么安慰,她最清楚,陈福山看似这么高这么大的个儿,其实内心是相当脆弱,而且对姚氏的依赖很强。如果姚氏真的有个啥三长两短,这对他来说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也将是他人生中一个至关重要的转折。 “不会的,福山哥,你千万不能往坏处想。干娘还那么年轻,这点小病不算啥的。” 陈福山起身紧紧握住赵锦绣的手,悲伤的泪水依然止不住,也不愿她娘出事,但最近他就是有种莫名不祥的预感,就好像老天爷故意要让他们家遭此大难一般。 第九十二 病入膏肓 赵锦绣被他握得双手酸麻,也不太好意思推开。知道此刻是陈福山内心最煎熬难受的时候,就像溺水之人,总需千方百计地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来稳住自己的心。 “堂姐,你怎么来了?快到屋里去坐吧,婶子正念叨你呢。” 赵春琴从侍候姚翠红的耳房出来,目光正好落在陈福山和赵锦绣这边,她的目光自然又大方,压根就像没有看到啥不该看的东西。 赵锦绣怔愣了一下,恍惚间就像回到了她们还小的时候。那时的赵春琴对待自己就是这般热忱,真挚,不掺丝毫敌意。 “福山哥哥,你看看你,一直让堂姐在外站着多不好啊。这要传出去了别人又该说俺们没个招待人的礼数。” 赵春琴嘴里这番热络又亲切的话语,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她自己的家。话里话买,都表明了赵锦绣只是个外人。 她倒是活聪明了,既不得罪人,又拉近了她与陈福山之间的关系。 陈福山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些,他立即尴尬地松了手,愧疚地看向赵锦绣道:“春花妹妹,对不住……是我失了礼。” “没事,我知道你是担心干娘。” 赵锦绣不以为意地笑笑,又面无表情的转向了赵春琴。她手里端了个药罐子,正站在门口对着自己笑,一副没有心机又贤良大方的模样,跟上次的睚眦欲裂完全判若两人。 年纪轻轻,就能把两张面孔切换得如此自然贴切,赵锦绣在觉得赵春琴很可怕的同时,也感觉相当的恶心。 “我进去看看干娘。” 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便朝里屋去了。路过赵春琴的身边时,她顿了顿道:“我还是喜欢你直呼我的姓名,至少……在让我讨厌你的时候不会让我觉得你很虚伪。” “……”赵春琴一怔,笑容顿僵。 赵锦绣见到姚翠红的时候,她还是躺在床上,那副骨瘦如柴的模样,已经看不到曾经的半点神采。鬓间的银丝就如杂乱的线团,因卧榻而未经梳理,显得她越发显得憔悴苍老。 二人聊了一会家常,姚翠红就不停地咳,咳狠了她也没啥力气。全程就听赵锦绣讲,她闭着眼睛听着,心情好的时候会去拉一下她的手。 赵锦绣握着她冰凉的手指突然很能理解陈福山的担忧,的确,姚翠红的身子骨实在太差了。要是再不见好转的迹象,怕是会熬不过这个冬天。 “干娘啊,你一定要早点好起来,你是个有福气的人,不能整天躺在床上。” “嗯……” 听着赵锦绣的话,姚翠红气若游丝地应着她,刚刚睁起的眼皮,又缓缓地阖了回去。 赵锦绣知道她和自己说话的这会时间已经消耗了她的身体很多能量,不愿再打扰她休息,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灶房里,陈福山在帮她娘煎药,赵春琴在旁边打副手。赵锦绣没想再去掺和他们俩口子的事情,就往后门走了。岂料回去的路上,又偏巧碰到了王氏和秦氏这俩心术不正的婆媳。 那婆媳二人挽扶着也不知在聊啥,欢天喜地的,倒也没注意身边有别人。 “哼,听春琴说,最近起夜都得要让人搭手,瘦得也脱了形。俺看啊,也熬不过俩月了。” “等姚翠红这一走,她家里的物什就通通归俺们家。” “婆啊,这要都把物什搬过来了,那春琴咋办咧?” “她都要跟着福山去城里过好日子了,家里这些破旧物难道还不能留给俺们呀?” “也是,俺别的不担心,就是担心这姚翠红会老撑着一口气不走。你瞧瞧,最近她儿为了给她瞧病抓药,费了好些的钱。她要再不走,这钱都快让她给磨光了。” “别急,过不了几天就该是春琴的生辰了。过了春琴的生辰陈福山就得来提亲下聘,到时候俺们狠狠要他们家一笔,那陈福山也就拿不出余钱再给他娘瞧病。” “嘿嘿,还是婆婆你想得周到。” 怪不得王氏和秦氏会聊得那么开心,原来是在算计陈福山和他娘的家产。搞得赵锦绣起前还以为二人是偷捡了金元宝。 “咦哟,吓俺一跳,这谁……小贱蹄子!” 王老太婆被赵锦绣撞得身子骨一哆嗦,差点摔上一跤,心里本就憋着火,再一看来人是她的死对头赵锦绣,一时怒火更旺张口欲要开骂,却见对方已经抢先出声了:“翠婶还没死呢,你俩就盘算着她的财产,你们还是人吗?” 二人没想到她们的私下筹谋竟被她听了去,顿时懊恼无比。担心此事声张出去被人吐着唾沫臭骂,吃了哑巴亏的俩婆媳几乎不敢大声说话。 “赵春花,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俺……俺们和陈家马上就要结亲了,怎么会有那种想法?”秦氏结结巴巴地解释着,一副极力想表现出问心无愧的样子,却越发显得做贼心虚。 倒是王老太婆还比较冷静:“没错,俺们听闻亲家母病重,今天特意前去探望。你这贱妮子莫要污蔑俺们。” “你们心里咋想的别人不知道,老天爷能不知道?我告诉你们,当初设计陈福山林中私会一事,一定也是你们给春琴出的主意吧?”否则以她的性子,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胆。除非是这二人给她撑着腰。 “呸,你是不是见不得俺家春琴过得好,刻意要抹黑她?你是知道春琴和福山的亲事近了,你着急了?” 赵锦绣不屑地瞪了秦氏一眼,冷笑反问:“急的应该是你们吧?陈福山跟我说过,她娘的病一日不好,她就一日不会娶亲。” 秦氏愕然地看向王老太,又不甘地指着赵锦绣的鼻子回顶一句:“不可能,他跟春琴的婚事就定在这里,他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 王老太婆附和道:“没错,这事儿村长都开了口,村里人可都见证着呢,他陈福山赖不掉。” “赖不赖得掉不是你们说了算,我劝你们最好收起你们的寡毒心思。人在做,天在看,会有报应的。还有,翠婶吉人天相,她死不了,要死得死在你俩的后头。” “你……”秦氏恼得说不出话。 “贱蹄子,你敢咒我?” 王老太婆气得脸色发白,她活了这么大岁数,就没见过像赵锦绣这么张狂的人,当着她的面咒她。算起来,她还得叫她一声继祖母呢。虽没半点血缘,但这辈分是没差的。 “怎么?要动手吗?老太婆,你只要敢动我一下,我现在就把周围的人喊过来,让他们听听你俩刚才都谋划了些啥。” “你敢!” “要不你试试看,你觉得还跟以前一样,任由你来拿捏?” “俺……” 王老太婆举着手还没落下,就被她媳妇秦氏给拉走了:“婆,算了,算了……俺们别跟那死丫头一般计较,马上就是春琴的好日子了,她是在成心给俺们家捣乱。” 气死你个老太婆,赵锦绣回头又狠瞪对方一眼,这才大快人心地回了家。 第九十三章 吃白食 年关将至,村里的农户个个忙着杀猪宰羊。一年到头养头大肥猪也不容易,除了自家人要吃以外,还得卖一笔余钱留着过年。 赵锦绣一早就坐着李老九的驴车去了集市,她家没有种地,也没养猪,过年要吃口肉就必须花钱去买。 一大晌午的挑挑拣拣,砍价杀价,总算买得差不多了。赵锦绣背篓里背着刚买的新鲜猪肉,猪蹄,又问着老板买了两个猪耳朵。老板看她买了自己不少东西,再加上赵锦绣人美嘴甜,心里一高兴便白送了一串猪大肠。看到小娘子笑得贼欢喜,老板的心里也甜丝丝的。 猪大肠这东西一直臭烘烘的,平常根本就卖不出去。过年期间可能会有人买回家做香肠,但也开不出什么价。白送给小娘子,做个顺水人情,博佳人一笑,倒是不能再值的事情了。 赵锦绣背着一大背篓的年货,累得腰杆都撑不直。赶集要赶早,买货要买好。为了买到好货她早上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此刻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往前一步的力气都没了。 看到旁边一大娘摆着个小摊在卖羊杂,旁边还空了一张桌子,赵锦绣就忍不住就放下背篓上前坐着歇了歇。 大娘以为她是来买吃食的,连忙用手在襜衣上擦了擦,一脸殷切的朝她望了过去。 赵锦绣跟大娘视线相接,见她生得慈眉善目,蓦地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一向不喜羊膻味的她不免也梗着脖子问了句:“老板娘,你这羊杂多少钱一碗?” 老板娘笑盈盈地说:“羊杂三文钱一碗,粗馍一文两个。” “那给我一碗羊杂吧。”赵锦绣见那粗馍被风吹得又干又硬,担心咽不下去,索性就没要。 老板娘应了声,没一会就用勺子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羊杂端过来。 羊肉汤属热性,可以温胃御寒,冬天吃上一碗这个,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这汤闻着倒是挺香的,等赵锦绣吃了一口以后,就完全没有再开动下去的欲望。 因为大娘煮的这羊杂真是膻得可以,它的配料里除了简单的姜蒜大葱以外,根本没放半点去腥的东西。 赵锦绣是个喜爱美食的人,最无法容忍的就是食物里有怪味儿,哪怕这味儿是食物本身自带的味道也不行。 等休息得差不多,赵锦绣便打算起身离开。 “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客客气气地走过来,正要跟她算账,却见桌上的那碗羊杂看似未曾动过,老板娘瞬间诧异道:“姑娘,你这都没吃,咋就要走?需要我给你打包装起来吗?” “不用不用。”赵锦绣从身上掏出三文钱连连推辞,这刚出锅的羊杂她都吃不下去,这打包回去了岂不是味儿更重。 老板娘也是个实在的生意人,看她吃都没吃就要白花三文钱,有些不好意思去接。 “这羊杂汤姑娘既不吃,又不肯打包回去,还白白浪费三文钱,这咋使得?” “我吃过的……但只吃了一小口而已……” “姑娘只吃一口?莫不是嫌这汤没有做好,味道有些偏颇不成?” 见老板娘面带不安不安之色,赵锦绣当即解释道:“不是的,是我自己觉得这羊汤太膻,吃不惯这个味儿。” “姑娘是嫌汤太膻?” “嗯。” 她话才刚落,旁桌就有一个大胡子吃客就起哄道:“哟,小娘子怕是第一次吃羊肉吧,竟不知道羊肉就是以膻出名。” 被人当众笑话,赵锦绣有些不服气地顶了回去:“当然不是第一次吃,以前也吃过,只不过以前吃的处理得好,不会有膻腥味儿而已。” “是我手艺不精,还望姑娘莫要见怪,今日这钱,我就不收姑娘的了。”老板娘谦虚地垂下头,她是个生意人,向来主张的是和气生财,小姑娘吃不惯她的手艺,她也没必要生气。毕竟这嫌羊杂膻的人,每天都多了去。 “我看这丫头就是想白吃不给钱,陈大娘在这条街都卖了十几年的羊杂了,手艺老道没话说,要嫌她做的羊杂膻,那旁人做的岂不是更没法下口?”说这话的那人与大胡子是相识的,二人就坐在一张桌子上吃羊杂,他们离赵锦绣的位置很近,所以她刚刚说的话都被他们一字不落的听到了耳里。 相比较大胡子的粗鲁,这个男人显得倒很斯文,衣着打扮干净而贵气,一看就没干过粗活,属于那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他的五官虽生得比一般人俊俏,可脸上那挂着的丝丝冷笑却让人觉得他目空一切,有些傲然。 听这口吻,这二人应该是这家羊杂汤的忠实fans,容不得别人对他们喜爱的食物有所负面点评。 赵锦绣用眼角扫了扫对方,见他一副趾高气扬颇为自负的模样,也忍不住鄙夷的回敬了他一句:“我若想吃白食,犯得着就为这三文钱一碗的羊杂?我看明明是你寡闻少见,没有吃过真正的好东西,错把鱼目当珍珠。” “嘿,你这打哪来的农家娘子,年纪看着不大,口气倒是狂妄。” 男人面子挂不住地站起身儿,想过来找她评理。他料到了赵锦绣会反驳自己,但没想到她敢出言讽刺他。长这么大,他还没被哪个妇道人家瞧不起过。 “张公子,您息怒……这都是小事儿,我看这位姑娘也是无心的。你就卖我个面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老板娘怕事情闹大,极力在那些劝说对方。 赵锦绣看到老板娘那副小心翼翼上前赔不是的嘴脸,暗忖那人似乎来头不小,心里蓦地有些后悔不该去逞口舌之快。转念一想,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他眼里若还有点王法,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陈大娘,你干吗还帮着那丫头说话,你没听出来她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你的手艺吗?” 老板娘跟个和事佬一般的猛点头:“是是,我也觉得有不足之处,家里人都嫌膻,不爱喝呢。” “这……” 姓张的男子顿时无话可说,只能憋着满肚子火朝赵锦绣瞪了过去。 第九十四章 新配方 老板娘是个极有眼力见的人,她赶忙走到赵锦绣的跟前,将她拉到一边,满脸替她着想的规劝道:“姑娘,刚刚与你争执之人乃云河镇衙门张县令的宝贝公子张文琮。他呀,特爱吃我做的羊杂汤,几乎每日都来,所以就爱屋及乌了些。这张公子人特别好,就是脾气有些冲。你呀,赶紧去给他道个歉,他只要消了火,就啥事也没有了。” 原来是县令的儿子,怪不得呢,一副架子大如天的样子。赵锦绣不屑的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张文琮也在盯着这边瞧,估摸是猜到老板娘要亮出他身份,让赵锦绣被他的底牌压制,然后小娘子就会被唬得乖乖地过来认错。他都想好了不能轻易放过她,得好好羞辱一番出出气才是。 谁知这等了半天,那农家娘子依旧还是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冷冷的表情连看都不往这边看。 张文琮和身边的随从对视一眼,脸上纷纷露出了狐疑之色,莫非,陈大娘还没告诉对方他的来头? “姑娘,快去吧,你再这样耽搁下去,恐怕真要把张公子给得罪了。”众人皆知张文琮的性子清高孤傲,虽从不以官家公子的身份压人,但却喜欢想着歪招捉弄人。像云河镇上的地痞,流氓,恶霸,没少栽在他的手里头。最终却因他的特殊身份,不由打碎牙齿和血吞。 “大娘,我没有做错也没有说错啥,为什么要去赔礼道歉?” 陈大娘愕然,心说这姑娘还真是个愣头子,在乡下待得久,是真不晓得张公子在镇上的威风。 “丫头,你真听我一句劝,那张公子不是你能惹得起。” “没事的大娘,我看你人不错,又不肯收我钱的份上,要不我教你一个煮羊杂的配方?只要用了我的配料,你的羊杂肯定会比现在好吃很多,味儿也不会那么膻。” 陈大娘一心替赵锦绣的安危担忧,谁知那丫头自己却毫不在乎,还要教她一种煮羊杂的配方,这让老大娘有些始料不及。 “要做羊杂汤最不能少的就是羊骨头,因为只有靠羊骨炖出来的头才够血白鲜香。” “羊骨?” “对,下次你做这汤之前,先找几根羊腿骨用刀背砸碎,让清水泡上一个时辰左右。再放到温水锅里让大火烧开,反复打去浮沫后捞出用清水冲洗干净。再放到热水锅里平齐,把切好的羊肉码放在上面,用大火烧开,撇出血沫,再加清水继续用火烧,撇出血沫,将羊油铺在羊肉上,大火烧开并去除浮沫,大火烧上半个时辰让汤浓发白,肉至八成熟时,你得加配料白芷、草果、桂皮、良姜同煮。同时将拍松的葱段、姜块、盐,一起入下。在此期间,你要不断地翻动锅内羊肉,这样才能让每块肉均匀煮熟。” 陈大娘原本还不相信小姑娘能教她做什么煮羊杂的配方,可听她一板一眼地说着烹煮的过程时,她立马就进入了状态,俨然摆一副用心领教的样子。 赵锦绣见陈大娘已经听进去了,便继续耐心解说:“煮熟的羊肉还行捞出晾凉,切成厚薄适中的条片,再放到锅中,倒入黄酒,加盖用小火焖烧一个半时辰,起锅加入碎姜,蒜泥、胡椒粉,便可美美地食用。在此之前,若能在汤里撒上一把香菜,那更是锦上添花,令人回味无穷。” “姑娘,如果按你说的这么去煮羊杂,是不是真的就没有膻味儿?” 陈大娘做了这么多年的羊杂,还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做法。但听这姑娘的描绘,好似又很有理的样子。 赵锦绣点点头道:“大娘,你要按我说的去做,保准你做出来的羊杂汤汁乳白,不腥不膻,香醇不腻,味道鲜美,烂而不黏。只不过工序有些繁琐,而且还有两条极为关键的,一是白芷、桂皮、草果、陈皮、良姜等香料的运用要有严格的比例。多则药味出头,少了则腥膻杂味不除,二是要大火急仅使羊油融化后与水相互撞击,达到水乳交融,才能成乳状。如果火候达不到,则水是水,油是油,水下而油上。第二,煮羊杂的水必须要甜水井的水才煮得出那种滋味。” “工序繁琐倒无妨,甜水井我家也有,可这配料的比例你可不可以跟我详细说说?”陈大娘做了一辈子的羊杂,就想做一次那种没有膻味的汤出来。以前跟婆婆学做这个的时候,婆婆就曾说过,以前有一位在云河镇做有一位做羊杂汤的师傅,他做出来的汤就是跟这小姑娘说的一模一样,又鲜又白,喝起来没有半点膻味,极为讨人喜欢。以至于到了冬天,云河镇上的人都排着队上他家买羊杂,大伙觉得能吃上一碗他做的东西,真是幸福得不能再幸福了。 后来老师傅过世了,因为没有妻儿的缘故,他的那门手艺也失了传。 “比例是……” “陈大娘,你别听这丫头胡编。她一乡野丫头,哪会懂得这些?据我知,白芷、桂皮、草果、陈皮……都是大夫常给病人煎服的中草药,味道格外稀奇古怪,若用来煮到羊杂汤里,让人如何下得了口?”张文琮半天没等到赵锦绣过来赔罪,本来是要过来质问于她,却见她一脸视若无睹地跟陈大娘谈起了羊杂的烹煮之法,一时也听得入了迷,都快忘了这丫头刚刚是如何讥讽于他。 现在难得抓住这个机会,他得好好奚落奚落这丫头。 心里正自得意的时候,冷不丁得再被那丫头一个白眼瞪了回去:“说你寡闻少见还真是一点也没错,谁规定了白芷、桂皮、草果、陈皮就只能用药了?它们凭啥就不能起到调味的作用?” “你……” “张公子,我曾听我婆婆说过,腥重的食物用八角桂皮花椒等配料下锅,不但会减轻食材的腥味儿,反而还有增香的效果。” 张文琮气得脸色跟猪肝一样红,却拿赵锦绣一点办法也没有,愤愤不平的咬牙看了看旁边的随从,对方也一脸无辜地垂下头:“少爷,她说得好像没毛病,白芷、桂皮、草果、陈皮也不一定只能当成中药使用。”记得小时候家里炖狗肉吃,他爷爷也在锅里放过陈皮,说是用陈皮炖出来的狗肉,那才够香。 第九十五章 生意火爆 “大娘,你要觉得工序比较麻烦,我再给你说一遍。” 陈大娘忙笑盈盈答头应好,心里想着赵锦绣给的配方,连生意也不管了,好几个人过来买羊杂,都被她出言婉拒。至于那个县太爷张公子,更是被晾在一边,哪怕他的脸臭得跟坨大便似的,也无人理会。 跟陈大娘说了工序,她又把调配的比例讲了一遍,见时间差不多了,便准备离开。 陈大娘感激的要上前去送她,才发现张县令家的公子竟然还没有走,他坐在赵锦绣刚刚坐过的那张桌子旁,两眼干瞪着像是要吃人。恍然醒悟才意识到冷落了这位大官人,立即上前赔笑道:“张公子,您还在呢。要不我再给你盛一碗羊汤来?” 张文琮不领情地摆摆手,一双狭长的眼睛就盯着赵锦绣,露出一副结下梁子的表情道:“你这丫头是哪个村的小娘子,敢不敢报出名来?” “公子是知道自己过于愚昧无知,是以后是想找我请教学问?” “……” 张文琮两眼翻着白,差点没气晕。旁边的随从忙上前拍着他的背脊给他顺气儿:“爷,消消气,消消气。” 反了天了,这打哪来的乡野丫头,敢这么跟他说话,张文琮从来就没像今天这么吃瘪过。 等他缓过气来,赵锦绣已经背着背篓走远了。待他追上去之时,李老九的驴车已经消失在了滚滚尘烟里。 该死,让一小娘们给嘲得一无是处,他竟连回击的余地也没有。 …… 陈大娘记住了赵锦绣新给的煮羊汤配方后,心里就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去弄,此刻也无心去管别的事情,索性就关了张,直接回家采买新的羊骨和羊肉。 无论那姑娘说的配方管不管用,她都要试一试。如果不行她也不吃亏,就损失一点买肉的钱。如果成功,那将会有更多人喜欢她做的羊杂,这对自己跟云河镇爱吃羊肉的老百姓来说,都算得上一件大大的喜事儿。 第二天…… 卖羊杂的陈大娘比往常晚来了一个多时辰,可当她将装有羊杂大锅端上灶时,那股奇异又诱人的香味立即引来了不少人的围观。 “陈大嫂子,你锅里煮的啥呢,也忒香了吧。” “是啊,是啊,都煮啥了呀这么好闻。” “你们别挤,让我也瞧瞧看呗。” 陈大娘摆摊这么久,还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会因为她煮的东西香而围过来。以前煮的羊杂很多人觉得膻,闻着不舒服,还会绕着走。每每这个时候,陈大娘就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这条街道是属于云河镇所有老百姓的,却因她的谋生之路,让人绕行,实在让她心有不安。 “锅里煮的是羊杂,大伙要吃一碗吗?” 陈大娘满心欢喜的解释完,下面就出现了一道道的质疑声。 “羊杂?不像啊,和往常的味儿大不相同。” “可不是嘛,一点膻味都没有,咋可能是羊杂嘛。” “羊杂能煮得这么香,我不信。” 果然,连这些老街坊都闻不出羊杂的味儿了,可见那姑娘给她的配方,是真的有效。 “真的是羊杂,只不过这次改了配方,所以膻味被压住了,吃起来没以前那么腥了。” “是吗?那给我来一碗试试。” “乡亲们,我得先提个事儿才能卖。因为这个羊杂配方有改良,加料也多了许多,所以从前三文钱一碗的羊杂,现在得涨到四文钱。”陈大娘倒不是坐地起价,而是这次的制汤过程比以前复杂了许多不说,这加入的配料也是一笔可观的价钱。如果自己不涨一文钱,根本就收不回成本。 “没事儿,多一文就多一文。” 听着那人爽朗的回应,陈大娘立即给他盛了一碗满满当当的羊杂,又问了一句要不要香菜,那人说要,又给碗里铺撒了一层切碎的香菜沫。 雪白的羊汤配上那抹清浅的翠绿,立即使得这碗羊杂色香味俱全。 “嗞溜——”一口汤喝下去,又夹了块羊肚放在嘴里,那人当即拍案叫绝,竖起了拇指:“陈大嫂子,好吃,太好吃了,快给我上两粗馍,我得沾着一起吃。” “行咧!” 听闻此人大呼好吃,旁边围观的食客也纷纷站不住脚了。 “大娘,给我也来一碗。” “我也要。” “还有我,记得加香菜。” “嘿嘿,赵二狗,以前三文钱让你吃碗羊杂都你嫌膻。今天四文钱一碗,你倒是要抢着吃了?” 被人调侃了的赵二狗立即恼红了脸回应:“滚开,老子乐意咋滴?” 此话一出,立马引得旁边一阵哄笑。 “好吃,再给我来一碗。” “大娘,我这边再多加几个馍。” 也就一晌午的功夫,陈大娘锅里的羊杂就见了底,连带着今天的粗馍也买了个一干二净。 要换以往,粗馍一天少说也得剩下一二十个。今天不光全卖光了,而且还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卖光,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不得多亏羊杂汤做得好,人家吃着香,便和着粗馍一起咽,真是有滋有味得很。 张文琮带着随从何武去的时候,陈大娘正在收摊。 看到陈大娘一副疲倦又操劳的样子,张文琮还以为是附近的地痞流氓来这闹了事儿,胁迫大娘交保护费,大娘肯定交不出来所以无奈收摊歇业。 可等他上前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才得知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而是大娘今天煮的羊杂都卖光了,所以要提前回家。 “陈大娘,以往这个时候你的羊杂不是还卖不到一半吗?今天是咋回事呀?” 何武和他主子一起每天在街边巡视,饿了都会来这吃一碗羊杂,虽然羊杂过膻,但有很大的滋补功效。冬天里喝上这样一碗热汤,一整天都是暖暖的。 今天没有吃到心里还怪不自在,别人旁边还有别的家也做这个,可味道却相差很大。 何武的疑惑也正是张文琮的疑惑,平常陈大娘的摊子怎么着也得太阳落山才收,今儿也太早了吧。 陈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地看着二人道:“说起来这还得谢谢昨天来的那位姑娘呢,若不是她给了我新的配方,我还煮不出这么好的羊杂来。” 第九十六章 被收买 “什么?你的意思是你今天煮的羊杂,是按照她说的配方做的?”张文琮拧着眉头,完全不愿相信。他打心底就不承认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还有这种本事。就算有,她又怎能轻易地将这秘方说出来? “是啊,就是按照她说的去做,那羊杂的汤真是又白又鲜,一点膻味也没有。我家小儿子最不爱吃这个,今天也都吃了一大碗咧。” 听罢陈大娘对她的赞誉,张文琮还是不太信,微微牵起的唇角,透露出心底的不认同。 “其实啊,我知道你俩今天会来,所以特地还给你们留了两碗。要不要尝尝?” “当然要尝尝,尝……”何武流着哈喇子有些迫不及待,却被张文琮一个眼神瞪得止了声。 陈大娘见张文琮没有说话,只当他是答应,笑着把事先盛放在锅灶里保温的两碗羊杂汤舀了出来。顺手撒上香菜跟葱花,这才端上了桌。 “哇,好香。” 何武连忙咽了口唾沫,垂着脑袋不停地在碗里嗅,那滑稽又夸张的样子,似恨不能将脸都埋入碗里去。 “快吃吧,这个就是要趁热。” “好咧!”听着陈大娘的嘱咐,何武也不拘谨,立刻就端起碗来开动。 张文琮在旁边见他吃得“唏哩呼噜”地响,觉得很是丢人,没好气地冲他斥责道:“有那么好吃吗?”瞧那一脸捞样,不晓得的还以为他平常有多亏待了他似的呢。 何武吃得浑身热气直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好吃,真的太好吃了,爷,你要是不喜欢,我帮你吃吧。” “滚!” 张文琮嫌弃地骂了他一声,没好意思再去看陈大娘,自己便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口汤喝。鲜汤一入口中,他的双眸即刻就亮了起来。 这汤还真是绝了,真的没有膻味儿,入口酸辣,带着淡淡的陈皮桂香,让人身心俱畅。未了,还有一股弥散不开的清新酒香。 再吃那肉,鲜嫩入味,嚼劲十足,且非常富有弹性。 张文琮吃着吃着,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吸溜”一声,二人皆吃完了碗中的羊杂,甚至连一口汤也不剩。 何武看了张文琮一眼,见他神色满意而震撼,心知他也是对这碗羊杂汤充满了喜爱。便大着胆子冲陈大娘再多问了句:“老板娘,还有吗?有的话再帮我们来一碗。” 张文琮不但没有阻止,反而还一脸期待。 陈大娘却摇摇头说:“没了没了,今天好多人都吃了几碗,还打包了些回家,我呀是知道你们要来,才特意留了这些。” 何武面露失望道:“那行,明个儿我们再来。” “行,明天你们可得赶早呀。” “没问题,结账。”何武颔首掏出银钱,像这么好吃的羊杂,明天他们特定要早点来。 “不用了,今天这两碗羊杂,我不算你们钱。” 何武诧异地望向张文琮,见他没有说话,想想又妥得不合理:“这不行,老板娘你做的也是小本生意,我跟我家公子可不是那种吃白食的人。” 陈大娘面带微笑地走过来说:“我当然知道你们二位的为人,我这次不收你们钱也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感谢你们。” “感谢我们?”何武听不太明白,见旁边的张文琮也是糊里糊涂的样子。 “要不是你们昨日与那位俊俏的姑娘生了误会,我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好的羊杂汤来。虽说一切都是那姑娘的功劳,但是也离不开你们的帮助。这两碗羊杂我请你们吃,值当得很。” 何武听罢真相,两眼眯笑成一条缝来,冲着张文琮道:“爷,大娘说得对。要不是我们昨天的话刺激了那位小娘子,恐怕今天就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了。” 面对何武的怡然自得,张文琮却是另一副脸色。 原来那丫头说的没有错,羊肉真的可以做到没有膻味。白芷、桂皮、草果、陈皮除了有治病之功效,还能起到调味之用。 回忆起她说自己寡闻少见时的那一幕,张文琮不由得心虚地红了脸。 “爷,我们回去吧。” 张文琮心事重重地摇摇头,随即面色别扭地走到陈大娘的跟前,语气颇不自在道:“陈大娘,你可知昨儿的那位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陈大娘露出为难之色,讪然一笑:“张公子对不住啊,那姑娘除了跟我讲解配方以外,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我现在想来也挺后悔,要是知道她家住哪儿,我一定会登门拜谢,毕竟她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不讨回报啥的,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听着陈大娘在那里自哀自怨得惋惜,张文琮也没再多说,背着手,身子挺得笔直的往回家的方向走了。 何武连忙追过去,一脸狗腿地上前问:“爷,你不会还想找那丫头算账吧?昨天她对您说话是嚣张无礼了些,可人家说得都是对的,你瞧,今天陈大娘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文琮回头瞪了瞪何武,没好气道:“没用的东西,一碗羊杂就将你收卖了?” “我……” 张文琮并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也没想过要找赵锦绣算账,只是觉得那小娘子实在特别,一乡野丫头,竟有这般见识与气魄,实在少见。 腊月二十,整整落了一宿的大雪,第二天醒来世界变得又白又亮。周围的树木植物被大雪银装素裹,犹如进到了一个美丽的童话世界。 赵锦绣一早就给弟弟富贵穿好了御寒的棉衣,推开门他俩就玩起了打雪仗堆雪人的游戏。小时候她生长在南方,很少看见下雪。所以对雪这个东西,也是充满了幻想与热爱。 路过赵锦绣家门前的邻居,都笑赵锦绣和小富贵傻。这么冷的天谁不是一家老下围在家里的火炉上转,连门都不愿开,生怕这风大把人给吹病着了。可这俩姐弟倒好,不在家里好生待着,还非到院子外面抓那冰坨子耍。过不了多久定是要长一手的冻疮。 到了晌午,在雪地里消磨了一早上的姐弟非但不觉得冷,反而身体里还有股暖意流淌。趁着这股子热火劲,她连忙又去了厨房洗菜烧饭。 第九十七章 别的女人 这顿饭也费了她好些功夫,更是用了不少的干柴。 等到小富贵肚子饿得快不行了,她才将那用黄豆炖得喷香软糯的猪蹄从锅里舀出来。 没办法,生在这个年代没有高压锅,要炖烂这蹄子是得费些功夫和火候。但正是用这些柴火炖出来的东西,吃起来才更香更美味儿。 小富贵从来不知道猪蹄子也可以弄得这么好吃,两手抓着蹄子啃得满手是油,那副小馋鬼的样子,着实看得人想笑。 赵锦绣见弟弟吃得香,想着柳剑也会喜欢,偷偷得也给他的那一份装了起来。 今天因炖这猪蹄耽误了些功夫,所以给柳剑送饭的时辰也晚了不少。 赵锦绣担心他会饿得受不住,一路上走得又快又急。好几次地面打滑,她都差点摔倒。 终于赶到了他家的门口,她想着能像往常一样甜甜的唤他一声剑哥哥,对方便会充满期待地出来迎接自己。偶尔见她少得单薄了,会给她披上一件斗篷或兽皮袄子啥的。 可这一次,她却没有唤出口。倒不是她想给他一个惊喜或啥的,而是她发现柳剑家里今天来过别人。 从雪地里那整齐的脚印来看,对方很有可能还是个女人。 除了自己,怎么会有别的女人会来他家? 赵锦绣的心猛得一沉,抬头张望,发现柳剑家的大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果然有个女的。那女子侧对着自己,双眸正深情地凝视着对面的柳剑,二人也不知在说什么,女的看上去既娇羞又开心。 一种不爽的感觉,让赵锦绣心里特别的不痛快。不行,她得上前去听他们在说啥,这个女人是谁,跟他又有什么关系?自己盯了这么久的猎物,难不成半路还能让别人给抢了? 赵锦绣提着食盒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本想贴着墙角去听听他们在说啥,却忽然见二人往屋里出来了,吓得她连忙往老白所躺的草棚里躲。 正在午睡的老白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睛朝她望过去,见自己的窝被占有些不太高兴,打着响嚏要跟自家主人做报告。却被赵锦绣“嘘——”的一个噤声动作给憋了回去。 见老白没有了异动,赵锦绣这才大起胆子探出头往外看。 这一看她才得知站在柳剑身边的那个女人不就是十里八村最有名的小寡妇——王红莲吗? 赵锦绣只见过这个女人一次,但关于她的传闻却听了不少。 王红莲十八岁就没了丈夫,如今也不过才二十岁出头。她之所以会在各个村庄出名,倒不是她长得美,而是她特别风骚。 听说她男人就是因为招架不住她天天晚上磨人,所以英年早逝。 自打她家男人死了以后,她身边的莺莺燕燕就从来没有断过。今天是这个村的王赖子,明天那个村的李麻子,后天又是啥杨货郎的…… 反正,王红莲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里,也算是明星人物了,走到哪都有她的绯闻。 其实一个人正不正经,就凭她的打扮和举止便能看出来。在这个保守又封建的朝代生活,一个女人能跟那么多男人扯上关系,想来自己也是大有问题所在。 “柳壮士,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就不觉得冷清寂寞吗?要俺说牛山下村的榕树坡倒是一个好地儿。那里不仅地势好,还向阳。最主要的是……离俺住的地儿也近……”王红莲说到最后一句,娇媚且意有所指地往柳剑瞥了一眼,那荡漾醉人的小眼神儿,估摸一般男人是受不住。 可柳剑偏偏却看也没看一眼,整个人严肃又镇定地摇了摇头道:“我已习惯了这里,挺好的。”再说,他也并不觉得冷清寂寞,因为她会常来这里,只要看到她的身影,怎么都不会冷清,更不会寂寞。 王红莲讪讪一笑,又道:“其实俺也就随口一说,柳壮士现在住的地方山明水秀,风景旖旎自是没有再搬的必要。对了,今天俺包的素包还合你的口味吗?” “劳王娘子一番心意,还不错。” “只是不错?”王红莲媚眸一扬,表情充满了失望。要知道她做素包的手艺可是一绝,那些个吃了她素包的男人,哪个对她赞不绝口。同时,更被她的外貌迷得神魂颠倒。 虽然早有听闻柳猎户是个大英雄,有过人本事,不喜与人亲近,更不好女色。但在王红莲看来,天底下怎么可能有男人不爱女色的?不爱女色的男人就跟不偷腥的猫一样,世界上压根就没有。 皇帝自命天选之子,生来不凡,连他们都要设三宫六院,又何况一个普通的男人? 柳壮士并不是不爱女色,只是没有找到那个能让他心动的女人罢了。 柳剑见王红莲神色不满,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了她不高兴。在他认为,她的素包也的确只能用不错来形容。换作从前,他可能会毫不吝啬地说上一个“好”字。但自打胃口被赵锦绣养刁以后,别人做的一些吃食,都显得是那么将就与勉强。 说起赵锦绣,柳剑脑海里莫名的就浮现出那张俏丽又灵动的脸。心中微微一紧,有丝甜蜜划过。 抬头,望向远处却迟迟不见她的倩影,心里开始有些牵挂。 “柳壮士,你往前在看啥呀?” 王红莲假装着不高兴,本想让他哄哄自己。谁知对方却一点也不理睬,一门心思盯着远处发呆。也不晓得前面那片光秃秃的土地有啥好看的。心里虽然抱怨,脸上却还是得挂着妩媚动人的笑。 “没什么,王娘子路滑,你回去时小心些,莫摔伤跌着才是。”柳剑回过神,方才发现自己的失礼,脸上带着一丝亏欠,却也不多做解释。 王红莲心里颇恼,对方这话是要急着赶她走?以往她给别的男人送素包,谁不是盼着她一直留下,这辈子别走才好。可他……是瞧不上自己吗?不可能,如果瞧不上自己,那么他为何又要叮嘱自己小心?看来他心里是有自己的,只是害羞不敢留她才是。毕竟自己一寡妇身份,那些赖子流氓可能不在意,可柳壮士是英雄,是个正义凛然的人,气节啥的,他比一般人都看得重。 第九十八章 寡妇红莲 “柳壮士,你的好意俺记下了,俺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天黑了,俺再来给你送吃的可好?” 柳剑听得对方说话那媚人的语调,脸一红,忙大声婉拒:“王娘子,实在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昨天要不是柳壮士出手相救,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帮柳壮士做点吃食,也是俺这个妇道人家应尽之力。你要让俺做别的事报答,俺还上使不上劲呢。” “这……” “行啦,就这么说定了,等天黑俺再来看你。” 话落,王红莲也不给柳剑再拒绝的机会,抛了个媚眼就往回走,那一扭一摆的婀娜身段,不知是有多勾魂多迷人。 赵锦绣见王红莲走了,这才从臭烘烘的草棚里钻出来,看到柳剑还盯着那边直发神,便冷笑着上前问了一句:“好看吗?” 柳剑听着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愕然的转过身来。看到是一脸冷漠的小娘子,心中有惊有喜。 “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还以为她今天不会来,心里落寞得很呢。 “你猜?” 赵锦绣不冷不热的回应着,那双爱笑的眸子今天却出奇的冷冰。 柳剑顿时纳闷,不知小娘子为何如此古怪,却见双手紧握着食盒,双手手背早让外面飘落的风雪冷得通红一片,他心中一紧,忙道:“进屋说吧。” 屋里有炭火烧着,小娘子会热火一点。 “怎么了?”见她一动不动,柳剑皱起了眉来。 “你以前不是最忌讳男女有别吗?现在怎么是个女人都可以让他进你的屋去?” “你在胡说什么。” 赵锦绣心里憋着一口气,对方让他进屋,她却偏要和他对着干。 “我没胡说啊,刚刚来的那人是王寡妇吧。我看你跟她一点也不避讳,对她殷勤得很呢。” 柳剑听着她酸溜溜的话语,心也很不舒服。他没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竟是那么一个龌龊又无耻的小人,当即拉长脸道:“我何时有对王娘子献殷勤了?你莫要乱言,以免坏了人家名声。” “啧啧,还不承认呢,我就说了一句你就这么维护她?” “我……” “行,从今天起,有人给你做吃的,也有人给你送饭。我在你这里就是多余的,这个你拿走,从此以后我就不来打扰了,祝你们幸福!” 赵锦绣把手中的食盒塞到了柳剑的手中,转身就跑。 柳剑见她眼睛微红,心里也跟着难受,想要追上去拉住她,心里又有一根绳像在拉着他,让他迈不出脚。 等他能迈出脚的时候,小娘子已经跑得没了身影。 他心情烦躁不堪地回到了屋里,看着手里的食盒又想到了她生气红眼的场景,一时间心里堵得难受。 他也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惹小娘子不高兴。只因她见了王娘子吗?可他跟王娘子之间又没什么,是王娘子自己上他家来找他的,人家一番好意做了素包拿来,他不愿浪费人家一番心意,这才勉强吃下,小娘子怎么会就如此曲解? 明明晓得这是小娘子在无理取闹,柳剑却忽然有了想赔罪的心思?他弄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只因他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的样子吗? 怀着难受的心理,他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她送来的食盒,里面的黄豆蹄花汤依旧是让人一闻便食欲十足,在厨艺方面,她永远都不会让他失望。轻轻喝了一口汤,味道很鲜美,可心里却有些发苦。 尤氏的男人这两天都在镇上干活,她一个人闲在家里憋闷,寻思着就到赵锦绣家去串门。 这还没走到她家,就瞧见赵锦绣一脸心事地从外面回来,那失魂落魄的纤瘦模样怪是让人心疼。 “妮子,你咋了哩,是不是让人给谁给欺负了,快跟俺说,姨给你撑腰去。” 经过这阵子的和睦相处,尤氏已然把赵锦绣当成了一家人。她很少见她露出这样萎靡难过的模样,便认定她是在外被人欺负。 赵锦绣抬起头,看了看一脸关心自己的尤氏,心中稍暖道:“姨,我没事。” “没事咋这么不高兴哩?你刚刚去哪了?” 听罢尤氏的质疑,赵锦绣又不好把实话说出来,只能敷衍道:“没去哪儿,就在附近转转。” “这么冷的天,你这妮子不在家好好待着,还到处跑啥哩。也不怕受了凉,伤了身子骨。” 赵锦绣想着柳剑与王寡妇的事情还略有几分伤心,所以对着尤氏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勉强。 尤氏见外面风大,还在飘着小雪花,也没多说,拉着她就进了屋。 天冷,她俩就围在柴火炉边聊天。 听尤氏说,最近镇上有一大户人家在修善堂,李青木和村里其他几个劳力壮都被村长叫到了镇上去帮忙。 虽说每天都有工钱拿,但这大冷天的,马上又要过年了,尤氏并不希望李青木还这样奔波劳累。 在赵锦绣这里抱怨了一会儿,尤氏似想到了什么,便道:“春花,俺听你青木叔说,这位修善堂的富户特别孝顺,那个善堂就是他替他娘修的。马上他娘就要过六十大寿了。说是在他娘大寿的这一天,清河镇的老百姓谁都可以去给他家送礼,人家富户家里不缺金银珠宝,所以也不在乎这礼贵不贵重,只要能让他娘高兴,喜欢,他就重重有赏。” “是吗?”赵锦绣淡然地笑了笑,一脸的漫不经心。 尤氏却乐呵着道:“可不嘛,那富户出手十分阔绰,要是真有人能把他娘哄开心了,指不定得赏多少银子哩。村里好些人听到了这个消息都筹划着要在老太太过寿的那天去送礼,指不定这运气一好,就能捡个金元宝回家呢。” “姨,难不成你也想去给人老太太送礼吗?” 赵锦绣也就打趣地问了那么一句,谁知尤氏立马就顿住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 “不会吧?” “妮子,反正人家也不嫌贵重,只是博老太太一乐嘛。就算随便送个啥,也吃不了亏,万一老太太高兴了,我们不就发达啦?春花,你一向鬼点子多,脑瓜子也聪明,俺觉得你肯定能想到送啥礼合适。”尤氏说这些话也不全是恭维赵锦绣,而是真觉得她有这本事。这丫头心思聪慧,手脚灵巧,平常主意又比别人多,包个饺子都能包出那么多花样,就不信送个礼能难倒她。 第九十九章 大寿礼物 “姨,这你还真就为难我了。那富户家老太太我又没见过,也不晓得她有啥喜好,怎么会知道送什么礼会让她高兴呢?再说,万一这是个骗局呢?指不定那家人就是想骗你们送东西去,到时候一句话,老太太不喜欢,那不啥都没落着好?” “不可能,俺家男人告诉俺,这老太太过寿镇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会去,要是家主食言那得闹多大的笑话啊?” 尤氏都这样说了,赵锦绣也不好反驳,挑起眉头咬牙道:“这大户人家啥稀罕物没有见过,人家肯放出这话,估摸也是有准备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礼物都能入得了眼。” “可不是嘛,俺听说周家打算送人家双面福绣的手帕,金孙两家一个要送刻扁,一个要送块石头去。” “石头?这也行?”赵锦绣大吃一惊,心说这礼也随意了点吧。 尤氏点点头,跟着附和道:“是啊,这石头是孙老赖从河边捡的,说形状奇特,酷似一只金蟾,万一老太太喜欢了,自己就可以得一笔重赏。”说到这里,尤氏又补充了一句:“妮子,要不俺们也去河边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比金蟾还好瞧的石头,拿去送给老太太也不吃亏。” “姨,你想多了,人家富户又不是傻。如果能那么轻易被一块石头糊弄,也不可能会赚到这么大的家业。” 尤氏醒悟道:“也对,那你说俺们送啥好?” “我得好好想,东西贵重了不被看上,是件划不来的事。若送得太随意,又显得不真诚。” “就是就是。” “这样吧,我们也摸不透老太太的想法,要不送她一个生日蛋糕算了。” “生日蛋糕?那是个啥?”尤氏一脸稀奇地盯着赵锦绣,活了这么多年,她连听都没有听过。 赵锦绣若有所思的用食指点点下巴,动作可爱又含蓄道:“一种糕点,是庆生用的东西。做出来很甜,而且很漂亮,形状也可以自己选。” “你会做?”尤氏双眼发光地看着她,感觉不用做,就从她嘴里说出来老太太应该就会喜欢。 “难倒是不难,就是需要的材料有点多,而且还很费功夫。” “没关系,需要什么你可以跟俺说,俺尽量帮你去弄。至于其他,俺能帮上忙的,你都可以使唤俺。” “可以是可以,但还有一点我要跟姨说,我不能保证我做出来的东西能让老太太喜欢,所以你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行,姨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子的人。反正这事儿谁也说不准。要是成了,赏钱俺们一人一半,若是不成,俺们也就当自己图了个乐子,你看怎样?” 赵锦绣赞成的颔首:“那好吧。” 反正这两天柳剑那里有王寡妇记挂着,也用不着她再去送饭,她只需把心思放在制作蛋糕这件事情上就好。 夜幕降临的时候,王红莲又上柳剑家里来过一次。可惜敲了半天的门,却无人应答。 心中怀揣着失望,将食盒放在他家门口,有些心不甘意不愿地走了。 等她前脚一走,柳剑就从老白的草棚里迈出脚来。 望着搁在门前的食盒,他并没有半点探究的欲望。 月亮升起,早已躺下的他却找不到丝毫睡意。脑海中时不时闪过她在寒风中冻得通红的双手与那双委屈又难过的双眸。 想着想着柳剑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面目深沉的朝远处一望,似在下达什么重要的决定。 不行,他一定得去找小娘子问个清楚,否则他实在难以入眠。 外面风大,推开门又在开始下雪,漫天的雪花就像飘飞的柳絮一般,厚厚一层,压得周围的树枝草木都伸不起腰来。到处一片惨白,哪怕不用任何照明之物,也能看清楚周围一切。 天寒地冻,大白天都很少见人出门,又何况是半夜? 柳剑一路上健步如飞,也不担心被人瞧见,很快就到了赵锦绣住的那间院落。她似乎还没睡,屋里有灯亮着。 忽然之间让他觉得小娘子今天为何生气为何难过已经不在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安好就行。藏在内心深处的躁动与不安,也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屋里的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烛火将她的身影倒映在了窗前,她看上去十分瘦小,瘦小得就像个孩子,令人莫名的想要疼惜她。 外面的雪花尽数落在他的身上,寒夜皎皎,他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寒意,只是皱起了眉头暗自纳闷,都这么晚了,为何还不早点歇息? 她不歇,他也不愿走。 这样的情景也不晓得僵持了多久,直到他见屋里的身影动了。 对方掌着灯,缓缓将大门打开,俏丽娇小的身影也不顾风雪的寒凉,径自从里面走了出来。 糟糕?莫非是小娘子发现了自己? 柳剑心中一紧,连忙翻身躲到后面的一棵大树旁。 他自诩这一生做事光明磊落,无愧天,无愧地。 可这一刹那,他却像一个见不得光的贼。躲在别人的屋檐下,靠着夜色的遮挡,行着并不光彩的事情。 柳剑为之脸红,更是为之羞愧……可他却仍舍不得走,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抹难舍的牵绊。 这个牵绊就是赵锦绣…… 看来小娘子并没有发现自己,因为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朝这边看一眼。而是盯着瓜藤架下用雪堆起的假人发愣。 先前柳剑倒还未曾注意,如今细下一瞧,却发现小娘子家的院子里堆了好几个假人儿。这些假人个个面带微笑,白胖可爱。唯有她身边的那个假人凶神恶煞,一副横眉竖眼的模样令人相当的不讨喜。最让柳剑汗颜的是,那个不讨喜的假人手里还握着一把雪做的弓箭,身后跟着一匹神似老白的雪马。莫非……这人是小娘子是按照自己的模样堆出来的? 柳剑心中泛起无尽的苦涩与无奈,原来……他在小娘子的心中,竟是这般丑陋讨嫌吗? 第一百章 费蛋 趁着他愣神的这会儿功夫,赵锦绣陡地在门前大喊一声:“去死吧大猪蹄子。”随后,毫不留情的就将那雪人的脑袋给劈成了两段。 柳剑看着那从假人身体上滚落下来的白色脑瓜,只觉后颈发凉,一阵寒意袭来,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那边赵锦绣已经回屋去了,留下“砰——”的一声脆响,便将所有风雪隔绝在外。 看来小娘子这次是真的恨透了他,所谓何故,他却始终不明。 次日…… 打扮得风情万种的王寡妇又来到了柳剑的住处,不过这次她还是没有见到柳剑的人,让她诧异的是,昨晚自己悄悄送来的食盒也一直放在门口未动,她上前将盖子揭开,发现里面的食物也变得又僵又硬。 咦,这柳壮士昨儿个难不成没有回来过?不然这些吃食咋一点都没动呢。 王红莲盯着那空荡荡的屋子诧异又无力,心道今天这装扮,怕又是白折腾了。 清早,赵锦绣吃完早饭就亲手画起了生日蛋糕设计图。经过一夜的推算,她不仅算出了寿星的属相,连寿星的星座也了解了个大概。虽说这些东西也不能加分,但也不是全无用处。 尤氏来的时候,赵锦绣又给她例了一张材料单子。好在这些东西也不是啥稀罕物,找起来也容易得很。 下午,蛋糕的草图已经成型,就等着尤氏把材料准备齐全。 她算过,老太太的生辰是后天,自己这个蛋糕得在明天中午之前弄好,然后天黑拿到镇上,第二日由李青木送到人家府里。反正这个天气用不着放冰箱冷藏,蛋糕说啥也不会坏掉。 “妮子,你快看,你要的东西俺都弄到了,鸡蛋,牛奶,面粉、白糖、水果、玉米油、米醋,就是那啥淡奶油俺不清楚是啥玩意儿,你要不好好跟俺说说看?” 尤氏出去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兜兜转转的弄到了这些东西,手里挎了个大大的编织篮,里面装的都是赵锦绣做生日蛋糕需要用的基本材料。 在她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那小尾巴也不是别人,就是她儿子铁牛。铁牛本来窝在家里睡觉,忽然看到他娘提着一大堆能吃的东西前往富贵家里,说什么要让富贵的姐姐做一种好吃的糕点,小家伙听了嘴馋,穿好衣裳就流着口水跟了过来。 “没关系,淡奶油我可以自己弄。” “那成,东西俺给你搁这儿了,还需要啥你就跟俺说。” 赵锦绣轻轻颔首,往编织篮里看了一眼,正了正色道:“姨,你带了多少鸡蛋来?” “五个。”尤氏肉疼的回应着,这些鸡蛋平时她都舍不得拿出来吃,等着开了春要孵化小鸡用的。 赵锦绣连忙摇头道:“恐怕不够,至少得准备十个以上。” “啊?要这么多啊?”尤氏为难的皱起了眉头,这个十个鸡蛋也太多了吧,要是妮子做出来的东西人家不喜欢,那算起来成本倒挺大的呢。 “嗯。”见尤氏有些犹豫,赵锦绣又补充一句道:“姨,你家还有吗?” 事情都办到了这份上,尤氏也不好再打退堂鼓,只能咬咬牙豁出去道:“俺家是没了,但俺去借。等俺家里的鸡下了蛋,蛋还上就是。” 说罢,尤氏就转身匆匆地出去了,想必是要找人借蛋去。 天黑的时候,赵锦绣就把搅拌均匀的面粉放入一个圆形容器里,再端到放有隔层的铁锅中,用柴火来蒸。这里没有烤箱,她能想的也只有这个办法。 尤氏在旁边架着柴,火候的大小完全是在听从赵锦绣的指示。她生怕自己有半点差错会把事情搞砸,所以全程小心翼翼。 小富贵和铁牛在外面遛完狗回来,就闻到自家厨房传来了冲天的香味儿,两小家伙闻得眼睛都瞪直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嗅觉灵敏的旺财已经飞一般的冲到了厨房里去。 “该死的旺财,跑得还真快。“ 小富贵咬着牙骂了一句,接着就跟自己的伙伴铁牛也冲向了厨房。 二人到厨房的时候,赵锦绣正在起锅。 锅里的蛋糕已经成型,酥黄平坦的面皮在整个屋子里散发着清甜又诱人的味道,让人闻上一闻,就觉得心情倍好。 “阿姐,你又在弄啥好吃的哩?俺和铁牛要吃。” “嗷嗷……” 见小主人竟没提到自己的名字,一向不爱吭声的旺财立马就“嗷呜”低呼着找起了存在感。 尤氏闻着锅里的香味也是直馋嘴,可一想到这东西不是自己能吃的,连忙就把铁牛和富贵往外推:“去去,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别在这里添乱,这些东西可不是给你们弄的。” 铁牛和富贵听了很不高兴,嘟着嘴不肯走道:“为啥不是给俺们吃的?” “就是啊娘,不让俺跟富贵吃,难不成你和春花姐姐要偷着吃?” 尤氏被自己儿子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当即就挑眉训斥:“你这混小子就晓得吃,俺不是早跟你说过,镇上有一位富户家的奶奶马上要过大寿了,俺们家得替她准备一份礼。这礼要是能让老太太高兴,俺们家以后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铁牛这才恍然大悟地瞪大眼睛:“啊,原来这就是给老奶奶送的礼呀?” “当然啦,俺跟富贵姐姐忙里忙外这么久,你以为就是为了你们俩小子的那张嘴?” 听罢尤氏的那些话,富贵和铁牛各自感到失望。 “还看啥,快出去,火房里就这么大点,别耽误俺们办正事儿。” 说着尤氏就将富贵和铁牛往外撵,二人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到门外,眼巴巴地盯着道:“娘,俺们可以不吃,但你让俺们看看行不行?” 小富贵也跟着在旁附和:“就是就是,看看都不行吗?” 尤氏被两小家伙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得没了主意,有些尴尬地望向赵锦绣。 赵锦绣点头笑笑道:“行,就站在边上看,可不能来给我添乱。” 铁牛和富贵忙不迭地点点头,生怕赵锦绣一时反悔,他们连观看的机会都没了。 第一百零一章 蜡烛许愿 蛋糕在木板上摊凉以后,赵锦绣就将它从中横切,把切好的水果薄片铺上整整一层,又将它复原回去。动作细致又精巧,看得门外的铁牛和富贵直流口水。 “这点心真香,夹层里还放着水果,肯定好吃。不过这么大一块,老太太会不会觉得太不斯文?”毕竟有钱人喜欢讲究,吃起东西来比不得山里人粗鲁。 “放心吧,这个是用来切着大伙一块吃的,不是给谁一人吃。” “噢,原来是分着吃的。老太太家里人多,这能够分吗?”尤氏原本还嫌这个点心做得太大,现在一想,顿觉有些寒碜。 “没关系,够不够分不重要,重要的是图个高兴。” “也对。” “姨,我现在得弄奶油了,你能去帮我准备几块干净的布吗?” “没问题,要多大的?” “比一般的帕子长点就行。” 等尤氏把布准备好的时候,赵锦绣的奶油也已经弄得差不多了,配上一些果酱,那些奶油就有了不同的颜色。 她把尤氏送来的布缝成漏斗的形状,将弄好的奶油装进去,下面开一小口,就开始围着蛋糕裱花绘图。 看着那从布里挤出来的层层奶油格外软滑漂亮,小富贵实在难以忍住地跑到了赵锦绣的身边:“阿姐,这像泡沫一样的东西是个啥呀?” “奶油。”赵锦绣在回答弟弟的同时,不忘俏皮的挤出一块雪白的奶油涂在了小富贵的粉嘟嘟的脸上,冲着他甜甜一笑,继续手头里的工作。 小富贵被姐姐用奶油涂了脸,忙用手在脸上抹了抹,好奇地放在鼻尖一闻,有股水果和牛奶的甜香味儿。小家伙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整个表情立即就亮了起来。 “哇,好甜呀。” 那味道不仅甜丝丝的,而且还又滑又嫩,吃起来十分爽口。 铁牛看得红了眼,冲上前来大声嚷道:“春花姐姐,俺也要,俺也要嘛……” 赵锦绣嬉笑一声,立即又挤出一些涂抹在了铁牛的嘴唇上。 “铁牛,你怎么跟村长一样长胡子了。哈哈……” 听着小富贵的嘲笑声,铁牛也不理会,就急吼吼地把那奶油舔到了嘴里去。 冰凉的奶油一下子在嘴里暖暖的融化开了,带有淡淡牛乳蛋香,甜而不腻,还有一丝淡淡的果酸,一口下去,让人忍不住想吃第二口。 “春花姐,俺还想吃……”铁牛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一时格外贪嘴。小富贵也一样,他虽没说话,但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尤氏被这俩小东西弄得也想尝一口,可又担心食材不够坏了大事,便忍住道:“胡闹,都说了这不是给你们弄的,再馋嘴俺就揪你们的耳朵。” 平常铁牛最怕阿娘揪他的耳朵了,疼得要命。可今天为了顾全自己的那张嘴,硬是不愿走。 恐吓无用,尤氏当即就动起了真格。 铁牛蓦地闭着眼睛“嗷嗷……”直叫,可就不出去。 “你这馋嘴猴,俺看你出不出去。都多大人了,跟你爹一样没个出息,成天就晓得吃。” “姨,你别生气,他们应该是饿了。弄完手里这活,我去做饭。” “好,我替你看着这里,免得被这俩小兔崽子偷吃。” 晚饭,尤氏和他儿子是在赵锦绣家一起吃的。 赵锦绣煮的是肉丝面,劲道又带有肉香的面条下着辣白菜吃,真是说不出来的有滋有味儿。 铁牛和小富贵一人吃了两大碗,还有些不太满足。要不是赵锦绣拦着不让他们晚上多吃,恐怕二人的食量原不止于此。 即便已经吃饱,二人的视线仍停留在赵锦绣新做好的蛋糕上。 赵锦绣走过去轻轻摸了摸弟弟的头,轻叹一声,温柔地说:“别看了,等你生辰的时候阿姐给你也做一个好不好?” “阿姐说的是真的?”小富贵双眸放光地回过头来抱住赵锦绣问。 “嗯,我说到做到。” 一旁的铁牛立马眼巴巴地转向尤氏:“娘……”话语里充满了恳求与委屈。 尤氏为难地皱起眉头回应起自家儿子道:“儿啊,你娘可不会弄这个,俺没办法。” “没关系,等铁牛生辰的时候我也可以再做。”赵锦绣看出了铁牛的小心思,为了不让孩子心里产生落差,她打算将一碗水端平。 铁牛和富贵得到赵锦绣的允诺蓦地高兴地大声欢呼,整个屋子里都回荡起二人那愉悦的欢笑声。 第二天一早,尤氏亲自去了一趟镇上。找到正在干活的李青木以后,她就把自己和赵锦绣合力制作出来的生日蛋糕交给了他,千叮万嘱让他不要弄坏弄脏,务必要在次日好好送去刘府。 李青木也不知道自家婆娘和春花妮子到底弄了个啥,好几次都想打开木盒子看,却都被尤氏喝止住了。 她只告诉李青木这盒子里装的是一种奇怪的点心,这点心耗费了她们很多的心血和材料,不能轻易给别人看。 李青木却不以为然的取笑自家婆娘,声称人家刘府的老太太那么有钱,啥好吃的点心没有品尝过,用得着稀罕这些? 尤氏白了一眼自家男人道:“你个没见识的东西,就瞅着人家的好,瞧不见自家的香是吧?” 见婆娘动气了,李青木这才耷拉着头服软道:“行行行,俺明天一定工工整整的送过去,绝不得出一丝纰漏,你就放心回去吧。” “俺还有事儿没跟你说呢,你急个啥?” 李青木擦擦脸上的汗,回头看了看身后还未搭建完成的善堂:“不是俺急,这活儿得有人干,一会让人看着俺偷闲了,这不得扣工钱嘛。” 想着他也是为了一家子生计考虑,尤氏便也没再计较,微微哼了一声道:“你记住了,这点心里面还放着一根红蜡烛,明天你去给刘府老太太送礼的时候,你就跟管事的人说,要将蜡烛插在点心中间,然后让老太太许完愿一口气吹灭,那么她的生日愿望就很有可能实现。” 李青木大吃一惊的往前一步,盯着尤氏神秘地问:“有这么灵吗?” “你想啥呢,这老太太大过寿的,不就图个好的寓意嘛,还用得着跟俺们较真儿不成?” 李青木想想也是,人家老太太都六十多了,儿孙孝顺,家里吃喝样样不缺还能有啥愿望好许的,这次过大寿不也就图个乐子嘛。 “这些主意都是春花那丫头想出来的吧?” “除了那妮子点子多,你说呢?” 李青木嘿嘿一笑,心里倒是越来越佩服赵春花。 第一百零二章 相思病 集镇上人头攒动,杂乱无章。来来往往穿梭的行人里,喜怒哀乐各有不同。他们从事着不同的行业,有着不同的目的。 清河镇最热闹的地方就要属南湖畔边,那里几乎从早到晚都聚满了摊贩和游客。 货摊上有卖胭脂水粉,有卖杂货,有卖茶水,有看相算命的等等……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这些人中,若说谁家生意最好,自然要属当街卖羊杂的陈大娘喽。 自打她重新改了烹煮配方以后,她家的生意可谓突飞猛进,红火得不得了。 以前一天最多卖几十碗的羊杂,如今随随便便就能卖上一两百碗。若不是陈大娘人手不够,估摸一天卖个三四百碗也不成问题。 旁边的同行生意人看了她这样,真是个个眼红不已。眼红归眼红,却也无人敢去搞破坏。毕竟有这县衙的张公子罩着她,谁敢去放肆? 这不,说起这县太爷的公子张文琮,今儿他又在陈大娘的铺子前徘徊不走。 以前他是下午来这么一次,可现在知道陈大娘生意好收摊早,到了晌午间他就会准时出现。 “张公子,您还要吗?”张文琮连连摆手,本来他就没饿,来这“噌噌——”吃了两碗,现在已经有点撑不下了。 陈大娘笑笑,又道:“既然吃饱了,那就在这里歇息一会吧。” 说来也奇怪,以前的张公子来这吃完羊杂一般都是直接就走。自打她改了配方以后,张公子每次吃完都会在这里待上片刻。他会独自盯着来来往往的游客入神,无人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今天也不例外,吃完东西的他兀自坐在一根长凳上发呆,旁边的何武连唤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反应。 “爷……少爷……” 张文琮愕然地回过神,目光落在何武那张有些粗糙的脸上,拧起眉头不悦道:“何事。”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 “天又没黑,你急什么?” 何武见主子特别的不耐烦,忙上前好心提醒:“您忘啦,明天是刘府的老夫人过六十大寿,老爷曾吩咐过,要你准备一份大礼。现在都快末时了,你要再不准备,怕是来不及。”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文琮这才拍着后脑勺顿悟不已:“噢对对对,我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忘了呢。这刘大善人的娘过大寿,要是不送一份大礼去,我爹还不得扒了我的皮!” “您还知道呀。”何武小声地嘟囔着,心里似乎有些不满。 张文琮没理会何武的小肚鸡肠,而是转身对一侧忙碌的陈大娘问道:“大娘,你今天有见那位姑娘来过吗?” 陈大娘抬起头,神色惋惜又无奈的回应道:“没……” 几乎每天张公子都会问她这个问题,可最终的大答应都是一样。 “还是没有吗?”这句话像是在自问自大,充满了失落与沮丧感。 这小娘子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见过一面就再也找不到她的人了。本以为她给了陈大娘如此绝妙的羊杂配方,就算不为邀功,也该来看看成果如何。可惜,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除了那日,她便再也没有出现。 他几乎每日都来这里坐上一个时辰等她出现,一连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依旧没能相见。 “张公子,你放心吧,若是那位姑娘出现,我一定会想办法通知您的。”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她发现张公子对那位俏娘子其实并无恶意,否则也不必每日在此苦苦等候。 “多谢。” 张文琮冲着陈大娘点了点头,又让何武却把今天吃的账给掉,这才心有不舍地离开。 “爷,走反了,我们该往左边去。” 何武的提醒让心不在焉的张文琮不得不调了个头重新走,一时没注意行人,与一挑担的农民撞了个满怀。幸好何武在旁边拽了他一把,否则不知又要闯出什么祸端。 “爷,你到底咋啦?这两天瞧你魂不守舍,是不是害病了?” 张文琮见何武在那里不停地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一副大不正经的模样十分欠奏,顿时没好气地朝他瞪上一眼:“多嘴,小爷我好好的,怎会害病?” 何武质疑地看向他,憨厚地笑着说:“我看啊你就是害病了,害的还是最难治的相思病。” “相思病?哼,爷连心上人都没有,你倒说说何来相思病。”相思的是谁,又因谁而病。 “既然没有相思病,那爷你干嘛天天上人家陈大娘那里去,还天天打听人家姑娘的消息。” “我过是因为我喜欢大娘煮的羊杂,至于那姑娘……嘿,你小子皮痒了是吧,我打听那姑娘是想讨一口气儿回来,你小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话说一半,张文琮就抬手要往何武身上招呼。 何武眼疾手快地往旁边躲开,脸上洋溢起谄媚地笑道:“爷,我仔细寻思了一下,那日我们见着的那位小娘子的确是生得娇俏动人,不仅模样水灵,连身段气质也好。别说,云河镇好些大家闺秀都比不了。爷,您要看上人家,倒也说得过去。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张文琮心底从未有过这种龌龊心思,此刻却莫名被随从何武说得红了脸,本欲反驳,却不知为何看着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有些没了底气。 何武见他不语,就越加肆意道:“爷,我看你找她是找得真苦,要不这样。我们把她的画像画出来,然后派人在云河镇四处张贴。我想不出数日,就能找到她的踪影。” “何武,你这小子还真是狂妄大胆。要让我爹知道你敢动他的官印私自寻人,不把你腿打断两条。” “爷,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混账,你这臭小子,一天鬼主意多得很,看小爷我今天不好好收拾你。” 话落,张文琮捡起地上一根粗长的棍条就朝何武挥去。 何武知是惹怒了自家主子,惯性的退后几步与他拉出距离,随即一边躲一边大声求饶:“爷,我错了。刚刚都是跟您开玩笑呢,你可别动真格。” 第一百零三章 通过考验 这日,正是刘老夫人过六十大寿的好日子。 年逾四十的刘冲不仅是云河镇出了名的大孝子,更是赚钱了得的大善人。 为了替母积福,他已经在镇里连连修葺了三四座善堂,帮助过的穷苦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当天去给老太太贺寿的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当然贺寿不能光靠嘴说,还得随上礼品,这怎么说也是老祖宗上千年来一直延续的传统美德。 送礼之人一半是冲着感恩,另一半则想讨刘善人那里博个赏。毕竟刘冲曾放言,其母在过寿之日,世人皆可随礼,此礼不分高低贵贱,若能博其母欢心,必有重金打赏。 当天一早,刘府得到的贺礼都可堆满一间柴房,其礼千奇百怪,让人目不暇接。 说起来也是够让人笑话的,当天刘府光收到奇形怪状的石头就有整整一箩筐,什么畸形木雕,更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光从这些随礼就可以看出来者的心态。无非就想用低成本且毫无意义的东西抱着侥幸的心理,以求得个赏赐,谈不上有心无心。 刘冲见情况不对,不得不让管家找来十名家仆守在门口清点礼品。太过拙劣者,当第一轮就被淘汰在外。倒不是他看人势利,主要是刘府乃自己的家宅,而非杂物累积地。 能让母亲高兴的东西并非就是真金白银,也用不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也许是一副漂亮的字帖,也许是某块能勾起她陈年往事的手帕。 李青木提着木盒子走到刘府门前的时候,那里正挤满了前来拜贺的人。个个争抢着要入府,却都被刘府的家仆给拦截在了外面。 不得已,他们只能老老实实的排起队依次将自己的随礼献上,等着家仆验查,合格者才有机会进去。 “小哥,你听我说,这符是我亲自画的,只要老夫人一直随身佩戴,可保长命百岁。” “去去去,刚刚还有一位自称自己是青城山甄远道长的亲传徒弟,说是有仙法在身,他画的符能保老夫人青春永驻年轻十岁。哼,你俩是出自同门师兄弟吧。” “咳咳……你听我说,这符是真的有效,我娘就戴着呢,她现在已经高龄九十了……” “看你四十出头,莫非令母到了忘背之年才有了你?” “这……” “走吧你,下一位。” 能画长寿符的家伙被赶走后就到了李青木,他看上去有些紧张,手掌渗出了一层细汗,当即左顾右盼地走到了那位刘府家仆跟前。 “说吧,你给我们家老夫人送的啥礼?” 面前的那个刘府家仆着他一脸灰尘扑扑,衣服破旧不堪,认为他跟绝大多数跟风者一般,拿不出啥像样的东西,无非就是随便捡一两块破石头或捏造一些莫须有的谎言,以此蒙混过关。 “是俺婆娘亲自做的糕点。”李青木回答得一脸老实巴交,也不敢多说,就怕惹了人家不高兴,以免当场被轰走。 “告诉你吧,老太太嘴挑得紧,一般点心根本入不了她的口嘴。云河镇最好的那家老凤记点心铺她都不爱吃,你婆娘做的糕点能比得上人家吗?” “这……” 李青木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知道春花妮子的手艺是不错,可能不能比过老凤记的师傅还真是难说。人家是百年老铺,听说其祖上还曾跟某位王爷当过几年点心师。 李青木未曾吃过老凤记的高点,但对于老凤记的名气,还是早有耳闻。 “行,别说了,打开让我看看。” 这不看也不知道东西的好坏,就算现在他已经将李青木的贺礼给否定了。可家主说过,前来拜贺的宾客,无关是谁,只要随礼者都将用心过目,一来是对人最起码的尊重,二来是不愿让人错付心意。 李青木点点头,连忙小心谨慎的将盒盖掀开,说实话,他自己也挺好奇这盒子里装的啥。先前尤氏担心他会弄损这份贺礼,死活不让他先看。这次,他正好借着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盒子在打开的那一刹那,那位家仆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可也就是那一眼,就让他再也没有挪开过目。 “哟,这是个啥?”在发出一声惊叹后,他连忙迅速往前挪了几步,对着李青木大声命令道:“把盖子全部揭开,让我再看看。” 李青木单手不方便操作,只能把整个盒子先放在旁边那张空了的长椅上,然后才将盖子彻底打开。 “嘿,快看,那人送的是什么?” “就是,咋从来没见过?” “这花里花哨的,看不出来是啥呀。” 那名家仆无视他人的议论纷纷,对着那蛋糕仔细瞧了瞧,又弯下腰猛的嗅了嗅,脸上立马绽露出一抹笑来:“这就是你婆娘做的糕点?” 李青木尴尬地点点头,有点吃不准对方的心思。 正是忐忑难安之际,对方却赫然鼓掌颔首道:“不错不错,有心了。不仅看着美观,闻着味还挺香。” 听到这话,李青木陡地松了口气,脸上也跟着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不过这跟蜡烛是干啥的?” 面对那家仆的疑惑,李青木连忙走到他的跟前,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那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更盛。 “很好,告诉我,你叫啥名?” 李青木不敢怠慢,立马报上了姓名。 那人满意的看着他,顺手往里一指:“去里面做个登记,把你的姓名还有家住何方写下来,以便日后联系。” “多谢多谢。”李青木朝那家仆连连鞠躬言谢,看得旁人无一不为之羡慕眼红。 大家交头接耳,议声四起,却无人能猜出他所礼之礼乃是何物。 刘府内院早已是高朋满座,中间戏台搭唱,两边聚有各种杂耍艺,一时鼓锣声响起,四周的宾客呼声盖天,真是好一番热闹又精彩的画面。 主座上的老太太身边儿媳环绕,听着宴客那一声声真挚又客套的贺寿词,脸上并无半点情绪波动。 年年如此,她倒也是乏了。儿子心孝,注重排场,殊不知她一老太太压根就不喜欢热闹。 刘冲见老太太还是跟往年一样,生辰才贺到一半,脸上就显倦意。担心老太太又会找理由借故离开,刘冲不得不先发制人的上前道:“娘,你再等等,儿子今天有个惊喜要给你。” 老太太暗叹一声,问得有气无力道:“不会又是啥灵丹妙药,名家字画吧?” 刘冲赶紧摇头:“都不是,你看……” 第一百零四章 绝顶美味 老太太刚往刘冲所指的地方张望,就听见一声声稚嫩又动人的歌声响起。 “祝你生日快乐……” 唱歌的是自己那对七岁大的孪生孙儿,他们一起朝刘府西院的方向朝这边走来。二人手里共同捧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那东西的正中间还插了一根点亮的红蜡烛。为防蜡烛会在寒风中熄灭,小孙儿还很贴心地伸出一只手弯曲着替它做遮挡。 随着那对孪生儿的出场,喧闹又繁杂的场面立马变得十分安静。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简短的六个字,虽然一直来回重复,可它的旋律却又极为不同。配上那清亮又纯净的童稚之声,真是好听至极。 “冲儿……你这是?” 面对老太太的疑惑,刘冲笑道:“娘,是曦儿和旭儿一起给你贺生呢。” 老太太见俩孙儿逐渐朝这边靠近,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 两孪生子唱着歌走到了老太太的跟前,又一起朝老太太行了个礼,这才道:“奶奶,生日快乐。” “嗯,曦儿旭儿你们真乖,歌唱得真好听,这谁教的?呵呵……”老太太乐呵呵地冲他们招招手又道:“手里捧的是啥呀?快拿过来让老身看看。” “奶奶,这是生日蛋糕,一种贺生用的糕点。” “是吗,这是点心?哟,那可是咋做出来的呀。你瞧,这点心上面咋还画着我的属相?” 老太太瞧得很不可思议,望着蛋糕上面趴着的那只卡通小狗,眯起的老眼不由得光芒四放。心说,这东西被涂得花花绿绿又五颜六色的,咋看也不像能吃的东西啊。 “娘,这属相就是您了,上面还写有贺词呢。” 老太太眯着眼又看了看,接着慢吞吞地念了出来:“笑看今朝添百福,遐龄长寿祝期颐。好,好,这个写得好啊。” 听着老太太拍手叫好,旁边的宴客也好奇的探出了头来。 用糕点祝寿写贺词,还能把老太太的属相画得那么可爱讨喜,实属难得。这老凤记的点心师没听说有这等功力啊,究竟是哪位高人想到了这个法子?而且这样的糕点是咋做出来的,他用的又是啥配料? “做得真好看,估计味道也错不到哪去,曦儿旭儿你们要尝尝吗?”老太太一脸亲切地问着两个孩子,看得出来,她的心情是真的不错。哪怕糕点的味道不是很理想,她也不会生气。因为能把外观做得这么漂亮,说明对方已经是相当的用心了。 曦儿旭儿咽了咽各种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想吃,可还是忍着摇了摇头。 “奶奶,你还没许愿呢,你要闭着眼睛许完愿把蜡烛吹了才能吃。” 老太太再次愕然地看向刘冲,怪不得这好好的点心上会插根蜡烛,原来是为了让她许愿的。 “娘,你就许个愿吧,听说在生辰这天许愿是很灵的。” “好好,我许!” 老太太听完劝就开始照做,待一口气把蜡烛吹灭,周围便响起了雷动般的掌声。她点点头,又爱不释手的朝那生日蛋糕瞧了过去,总觉得那东西做得好看又别致。见俩孙儿盯着那糕点眼睛都看直了,又忙命人将它切成块,分下去给孩子吃。 刘冲吩咐人将蛋糕切得很小块,不能确保今天来的贺客里每人能吃上一口,但尽量让一些重要的人物能尝个鲜。 毕竟大伙现在可都好奇着呢,这糕点出自何人之手?用的什么材料?味道如何?等等…… 老太太是寿星,自然是要将最大的一块给她。老太太本来是不想吃的,可一看儿子给自己递来的那一块正好有着自己的属相,一只卡通狗……那狗眼睛瞪得很大,水汪汪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 老太太忍不住用竹叉子挑起一块血白的奶油放入嘴里,蓦地不停地点起了头。 “娘,这味道如何?” 刘冲问得一脸好奇,他本就孝顺,再加上今天又是老太太的重要日子,所以老太太今天的所有感受和心情他都非常上心。 “这个味道真不错,冲儿要不你也尝尝。” “娘,我就不尝了,你喜欢就好。”刘冲一大男人平素本就不喜甜,此刻更没有跟母亲争食的道理。倒是他的几房妻妾,心里跟猫抓了似的难受,想吃又不好明着说。 “冲儿,查查是哪家铺子的点心师这么有心,一定要重赏下去。” “儿子知道了,一定会照您的话去做。” 见老太太终于露出了满意之色,刘冲的心里也跟着舒坦不少。 这边,张文琮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在席宴上分到一块如此奇特的点心。 那点心上层由白花花的稠粘之物覆盖着,下面打底的那一块则显松软又酥黄。 张文琮长这么大,还从未吃过这点的糕点。那白花花上面粘着的那块似乎还写着长寿二字,字迹娟秀工整,看上去似出自女子之手。 “爷……”何武在旁暗戳戳的搓搓手掌心,盯着那块蛋糕瞧了瞧道:“要不我先替你尝个味儿?” “就这么一小块,你要尝了我还吃什么?” 何武露出尴尬的笑来,不再说话。 张文琮没在理他,动手用桌上的小勺舀了一口奶油放到嘴里。一股独特的芳香乳甜味道立即就在他舌尖的味蕾上弥散开来,轻轻咽下,似有说不出的软滑爽口,除了单纯的美味以外,还能给人一种甜蜜与幸福感。 张文琮来不及惊叹,立马又舀了第二勺放到嘴里。这次的感觉更妙,入口嫩嫩滑滑的奶油,可谓油香浓郁、口感纯净。自有一种独特风味,令人一品难忘。尝过奶油的美味以后,他又迫不及待地将下面的酥黄蛋糕切下一小块放到口中。 柔软,绵滑,根本不用嚼,含在口中一会儿就化开了。哪怕咽入腹中,唇齿间依然还能留下一丝淡淡的清香。细细回味,让人追忆无穷。 “爷,留点,留点……” 自家公子平素不是对糕点一类的甜品从来没有兴趣吗?本以为他只要尝上一点点就会弃之不食。谁料这勺子一拿起来他就放不下了。眼看那本就不多的一小块蛋糕转眼就消失了大半,何武这个吃货在旁边瞧得真是别样着急。 第一百零五章 打架 张文琮正专心致志地品尝着美食,忽然听到何武这么煞风景的话,真恨不得把这小子痛扁一顿。 就这么小的一块点心,自己连塞牙都不够,这小子竟然还想分吃一点。自己给吧,又有点舍不得,不给吧,又显得没有道义。 “何武啊何武,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甜点,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何武不傻,早就从那些分食到蛋糕的客人脸上看出,这甜点绝对是美味非凡。忙呵呵笑道:“爷,既然就是一块普通的甜点,那你就给我赏一口行不行?” “你……” 张文琮无计可施,只能忍痛割爱的将剩余部分切出一小块来分食给了何武。以防那家伙再有惦记之心,他赶紧就将最后的一点一口咽掉。 “真是人间美味!” 除此之外,何武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了。 张文琮看着他一脸陶醉其中的模样,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刘府宴散时,家主刘冲被人问得最多的话就是他家的点心师是从哪请的,手艺这么高超,空了可否到他府上一坐,再度尝此等美味。 刘冲作为主人,只能满口应好。心里却暗自诧异,那位送奇特点心来贺寿的人是谁他都不知道,却引得大伙对他如此着迷。想来定有过人之长处,过阵子得请到府上好好招待。 听府里下人说,县太爷家的张公子还特意留了话儿,说想见一面这位点心师,来年等县老爷生辰的时候,也要请他做一个更大的蛋糕。 刘冲顿时喜上眉梢,前阵子他一远房表弟在云河镇犯浑,误伤了人,如今还被押在衙门的大牢里,他正愁找不着去说道得机会。要是这一回能借着这个机会讨好讨好这张公子,指不定他能赶在年关之前把人放了。别的不担心,怕的就是老太太着急。 …… 赵锦绣正端着簸箕在院子里晾红薯干,晒着到一半就看到两抹鬼祟的身影要往自家柴房去。她连忙挽起袖子大唤一声:“站住。” 被抓个当场的小富贵和铁牛身子一颤,悻悻地转过头来。 “阿姐……” “你俩在干啥?哟,你的脸是怎么了?” 面对赵锦绣那充满探究的目光,小富贵立即伸手捂住左边微微红肿的脸颊,眼神闪躲道:“没事,刚刚不小心撞到树上了。” “铁牛又是啥情况?” “他……他也撞树了。”小富贵盯着铁牛那青了的眼眶,再次紧张的撒起谎来。 赵锦绣自是不会这么轻易被弟弟骗过,她本来就不傻,又何况富贵撒的谎是如此拙劣。 “说实话!” “阿姐,俺们真的没打架。” 就在小富贵还在极力狡辩的时候,赵锦绣却将视线紧紧锁在闷不吭声的铁牛身上。 “铁牛,你说。” “俺……” “你要不跟我说实话,我以后就不让你上我家吃饭。” 果真,这招一试就灵。 铁牛立马急了,上前抓住赵锦绣的衣裳就道:“俺说俺说,春花姐你可别不让俺去你家吃饭啊,你做的饭最好吃了。” “铁牛……”小富贵生气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刚刚还说跟自己情同亲兄弟呢,一转眼就被阿姐收卖,真是气死人。 为了自己的这张嘴,铁牛不得不无视小富贵的警告与愤怒。 “春花姐姐是这样的,刚刚俺和富贵在栗子沟那边掏鸟窝玩,碰到了赵小宝。赵小宝他故意说你坏话,富贵听了很生气,就下去跟他打起来了。” “我最近又没惹到他们家,他凭什么说我坏话?” “赵小宝说翠婶家的福山哥就已经是他未来的姐夫了,骂你跟他纠缠不清,有心想要破坏他跟春琴姐的亲事。还说春花姐是专勾男人魂魄的狐狸精,哪个男人娶了你将来祖坟都是要冒绿烟儿的。”铁牛心眼实,再加上年纪小,也不懂得啥叫委婉,便把当时发生的一五一十都说给了赵锦绣听。 赵锦绣听罢不由变得沉默,心说赵小宝虽然讨厌,也不过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估摸是平时听多了王老太婆和秦氏的背后诋毁,因而也就盲目相信。 “富贵,他们一家子心坏得很,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们又不会少块肉,我告诉你,下次不许去跟人家打架,你那个头小人家那么多,能打得过吗?到头来吃亏的不还是你自己?” 弟弟能为自己出头她自然是欣慰的,可是一想到他被人揍成这样,难免又觉心疼。 “阿姐,俺可没有吃亏。俺一个人虽打不过赵小宝,但俺有铁牛帮忙。” “是啊春花姐姐,你刚刚是没有瞧见,俺们一起把赵小宝的鼻血都打出来了,他可是哭里吧唧的回的家,跟个怂蛋一样。” 两家伙一边说,还一边手舞足蹈的还原现场,那春风得意的劲儿,简直不要太嚣张。 赵锦绣看得想笑,却听见旁边传来了尤氏的吆喝声。 “嘿,嘿,你们这两孩子是在唱大戏哩,这脸一红一青,又干了啥坏事回来?” “爹,娘……俺们刚刚在表演打坏人呢。”铁牛回头冲尤氏和李青木跐嘴一笑,露出一颗缺了的门牙,整个人显得又傻又可爱。 李青木瞬间乐道:“打啥坏人?俺看你就是个小坏蛋。” 赵锦绣为了不让尤氏和李青木担心,就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又给他们二人说了一遍。毕竟这事因她而起,要是有啥责任也该由她去担。 尤氏得知真相以后不但没有生气和怪罪,反而竖起了大拇指对着自家儿子一通夸,还说赵小宝那贼小子就是欠揍该打。 李青木虽然没说啥,不过整体神态能看出,他是支持儿子的行为。 赵锦绣心中对他们一家很是感激,这些日子没少被他们一家照拂着,嘴上没明说,但却时刻得记着这份情。 “李叔,尤姨,你们这一起来找我,是不是有啥事儿?” 俩口子眼里溢着笑,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又神神秘秘的朝四周打量了一圈,尤氏这才上前拉起赵锦绣的手道:“妮子,俺们到屋里去说。” 第一百零六章 分赏 赵锦绣一脸云里雾里地看了看李青木,他已经乐呵着先到屋里去了。至于小富贵和铁牛,两吃货啥也不关心就围着她刚晾好的红薯干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到了屋里,尤氏只用了一个眼神,李青木就屁颠屁颠的去关门,没一会连窗户也关上了。 二人那保密动作弄得就跟那啥特务接头似的。 赵锦绣看得哭笑不得道:“叔,姨,你们这是唱哪出?” “孩他爹,别磨蹭,快拿出来给妮子看看。”其实她自己也想看,所以才会说得这么迫不及待。 李青木点点头,神色激动地转过身,将腰带一解,取出一个挂在腰间的旧秀袋。秀袋被提起的时候看上去沉甸甸的,放在桌子上还发出“吭——”的一声脆响。 赵锦绣张张嘴正要说什么,李青木已经打开秀袋的口子将里面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霎时,四个金灿灿的大元宝就像四个顽皮的孩子,齐刷刷得呈现在了赵锦绣的眼前。 她咂舌地指着桌上的金锭问:“这是……” “刘府的赏钱。” “……” “傻眼了吧,妮子甭怕你笑,俺跟你一样,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赵锦绣发愣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而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蛋糕还真得了奖赏。本来也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看着尤氏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缝,自个儿心里也着实欢喜。 “妮子,姨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就是能干,这七巧玲珑心思没人能比得过。这刘府赏的金锭金,俺们一人一半。后半辈子再也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赵锦绣从桌上拿起一个金锭子往手里抬了抬,睁着水灵的眸子诧异道:“是实心的,这刘家老爷也真是大方。” “可不,听说刘老太太非常喜欢你做的那个大蛋糕,还特意吩咐了刘老爷要重赏。”李青木咧着嘴一直笑,那模样简直就跟现代人中了大乐透一般。也对,突然得到这么多的赏金,不就是中了大奖嘛。 赵锦绣点点头,将手里的那锭金子收了起来,接着目光柔和道:“这个我收了,剩下的你们拿着吧。” 尤氏一看有些着急道:“不行,妮子,说好一人一半,你还得再拿一锭。” “没关系的姨,你们家费了那么多鸡蛋,还用了那么多面粉,多拿一点也没事。” “瞧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要不是你有能耐,俺家就算费再多东西也是白搭。再说,有了这金锭子以后,俺家要多少鸡蛋就有多少鸡蛋喽,还能再记挂那几个?” 李青木听罢尤氏的话,倒也跟着搭腔道:“就是就是,你要拿少了,合着显得俺跟你姨在欺负你。其实啊,你才是该拿大头的人。” 赵锦绣被夫妻二人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能将另一锭金也收了起来。 李青木看了看桌上剩余的两锭金,光芒耀眼,也赶紧让自己的婆娘尤氏将它收了起来。毕竟财不外露这个道理,是人都懂。 “姨,今后家里有钱了,你们有啥打算啊?” 尤氏脸颊绯红,两眼笑眯眯的回应:“俺昨晚跟你叔商量过了,打算新盖一间大一点的房子。等二宝出来,要是个男娃,俺们就再盖一间。剩下的钱再留着给铁牛和二宝娶媳妇用。” “二宝?姨,难不成你又有了?” 赵锦绣吃惊的朝尤氏的小腹看去,大冬天的穿得厚,其实也看不出来个啥。不过从整体来看,尤氏倒是比以往胖了许多。 尤氏伸手轻抚着自己的肚皮,神色充满了害羞与含蓄地点头。 “恭喜啊,铁牛知道吗?” 李青木道:“没说呢,那娃整天野得很,俺想着生个女娃一天到晚跟在俺们身边,多贴心啊。” 也正是看到了赵锦绣的聪慧与能干,李青木就更急于想生个女儿了。 “妮子,你呢是咋打算?富贵还小,你的亲事也未定……”说到这里,李青木两口子不由为赵锦绣的将来犯起了愁。 当事人却看得十分通透道:“我的亲事先不要紧,等开了年,我想把我弟弄到镇上去念书。” “念书?”李青木和尤氏一愣:“怎么,妮子,你还想让家里出个秀才不成?” 面对吃惊的夫妇二人,赵锦绣清浅一笑道:“出不出秀才不重要,就是想让他学点知识,以免这辈子都盲目无知。” 见尤氏和李青木突然沉默,赵锦绣蓦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正道:“叔,姨,我不是在嘲讽你们。我的意思是……” “行啦妮子,俺们懂你的意思。你的脑瓜比谁都灵活聪明,你做的事情也一定有你自己的道理。这样吧,等年过了,把俺家的铁牛和你家的富贵一起送去学堂,这样他二人在一起也互相有个照应。” 李青木说完这些话就朝尤氏看了过去,似在征求对方的意见。尤氏微微颔首,当即就同意了下来。 “叔,你们真这样决定吗?” “以前手头不松活,不敢这样想。现在好了,等铁牛去镇上念了书,万一念出了路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儿。” “得了吧,那野猴子能是个出息的料?俺啊就指望着他去学堂了能老老实实的,少给俺们惹点事儿就成。” 听着尤氏的埋汰,李青木再次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对了妮子,刘府明天会派人亲自来接俺们一家去云河镇一趟,说是老太太想见咱们。你去吗?听你叔说,刘府的别院修得那叫一个气派,连恭房都比俺们住的地方大。” 李青木手往空中一舞,气势十足的往前一步道:“那当然的,你们是没有亲眼瞧见刘府门前的那俩大狮子有多威武,假庭院有多雅致,光挂在外院的灯笼就有好几十盏……” “叔,我就不去了,家里没个人照看总是不行的。” 尤氏听着李青木的描绘,真是一脸的向往。听闻赵锦绣明天不愿同行,多少有些失望。毕竟是乡下人,心里虽盼着去见世面,但终归还是有点怯场。如果春花那妮子能一起去,多少会有一点底气。因为那妮子心思巧,应变快,跟她在一起就是踏实。 可人家说了不去,尤氏也不好硬逼着上赶子。 第一百零七章 逼下彩礼 第二天真如尤氏所说,刘府的人早早就将马车停在了牛山村的村口等着接人。 消息传开,李青木一家立马成了村里人口中的传奇。 大伙都知道他家献礼被刘老太太看中,如今已成了云河镇首富刘老爷家的座上宾,这真是风光无限,惹人羡慕。 原本那些与李家不太交好的人,此刻都寻着法子前来巴结。 这最好笑得要属赵二石一家了,昨天他的儿子赵小宝才被李青木的儿子铁牛揍得鼻血都出来了,今天本来还想闹着上他家要汤药费的,可眼下看到这个阵仗,真是怂得连屁都不敢放。 赵锦绣拉着弟弟的手从村口看完热闹就往回走,富贵却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道:“阿姐,铁牛刚刚坐的那辆马车好气派呀,什么时候俺也能坐上一次就好喽。” 赵锦绣转身拍拍他的头道:“傻瓜,不就是一辆马车,自己以后出息点,去哪都让人用轿子抬不是更威风?” “嘻嘻,阿姐说得对,以后等俺出息了,天天让人给阿姐抬轿。” “你呀,别光磨嘴皮,得有真本事才行。瞧瞧,昨天的伤还没好呢,回去了自己再抹点药。”小富贵点点头,一脸全听处置的模样倒是可爱又蠢萌。 “阿姐,你看……” 走着走着,小富贵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姚翠兰家的方向望了过去。 赵锦绣不明所以,也往那里看了一眼,却见秦氏和王老太婆站在姚翠兰家的门前,二人嘴脸凶恶的在对神色抑郁的陈福山说些什么,陈福山似乎说不过他们,忽地抱头痛苦地跪在了地上。秦氏和王老太婆看了毫无心软,反而那嘴脸越发难看。 “富贵,你先回家,阿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嗯,阿姐你要小心点。”知道对方不是好人,小富贵不免刻意提醒。 赵锦绣再次摸摸他的头,一脸保证道:“知道了。” 等小富贵小跑着离开,赵锦绣这才悄然走了过去。不愿被人发现,她快步绕到陈家的矮院后面,将耳紧贴在墙边。 “我求你们了,我家真的拿不出多余的钱来,你们别再逼我行不行?等我娘病好了,我会娶春琴,你一定不会辜负她。” “哼,你娘的病若是不好,意思就不要俺们家春琴了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福山,俺告诉你,正是因为你娘病着才要冲喜。你就识相点,早点把彩礼给了。” “春琴娘,我真的拿不出三十两白银来,你就算逼死我也没用。” “你就装吧,这些年谁不知道你在外长了出息,给你娘挣了大钱?你就是不想拿出来是吧,行,俺们这就进去找你娘,让你娘来处理这件事情。” “别……我求你们了,别去刺激我娘行不行?他已经快不行了。” “不让我们当面说也行,明天下午之前你把春琴的彩礼钱送来。不然俺就带着村长一起去找你娘说理去,上次你们家可是亲口答应过的,等春琴年满十六,就下聘迎娶。你说说看,这都拖了多久了?你一男儿家不怕,俺们家春琴是等不得的。” “没错,福山啊,不是俺这老太婆要逼你,是俺数岁大了,看得比你通透。人啊,这命数最难说,也最是强求不得的。阎王叫你三更死怎能留你到五更?你娘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你就甭再花那些个冤枉钱,依俺看,你还是为自己的将来和春琴的将来做好打算才对。” “只要我娘还有一口气,我就算倾家荡产也要给她看病。” “你……”王老太婆瞬间气得牙疼,指着陈福山又下狠话道:“明个儿午时你若不把春琴的彩礼钱送来,就别怪俺们这亲家做得绝。陈福山,俺们可是给了你退路的。” “就是,春琴的彩礼钱,一分也不能少。”秦氏在旁边帮着腔说。 “俺们走!” 那俩狼狈为奸的主暴跳如雷的离开之后,陈福山这也也许不见任何动静。 赵锦绣慢慢从院墙一角迈出步来,看到陈福山就像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可怜人那般抱头蹲在墙角,他一动也不动的,就如被定格在了一般。单薄的身子,弥漫的皆是说不出来的心酸与悲伤。 “你还好吗?” 听着这声温暖又久违的声音,陈福山这才缓缓抬起了头。疲惫的眼眶充满了腥红的血丝与倦色,宽大的脸颊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刚刚你都听见了?” 他的声音沙哑又无奈,落在旁人的耳里竟是十分可怜。 她点点头,又把眼睑垂了下去。 “春花妹妹,你说为什么他们要那么坏?” “……” “我娘都病成了那样,她们还要用我娘来威胁我。三十两银子,我上哪去弄啊?我娘的病已经用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她们不帮我也就罢了,还要让我雪上加霜。亲家……什么狗屁亲家,不过是不怀好意的虎狼之辈。” 说到最后,一向斯文儒雅的陈福山似已经濒临崩溃,当即起身握起拳头就往墙上猛锤。 看着石墙上逐渐泛起的红血印,赵锦绣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抓住对方的胳膊制止道:“福山哥,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没用的,现在谁也帮不了我。” 说着,陈福山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子绵软软地躺了下去。 这样的他虽然看着是可怜,但却又有几分懦弱与无能。 “福山哥这个你拿着,给干娘看病去。” 陈福山就一晃神儿的功夫,却没想到赵锦绣会掏出一个金锭子来,那金锭子有婴儿拳头大小,此刻在他面前闪闪发光,竟令人有种置身于梦中的虚幻感。 “你……这……” 陈福山来不及诧异这金锭子她是哪来的,心中更多的是感激与羞愧。自打他娘病倒以后,他屡次受她恩惠,却无力偿还。如今,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她却还要挺身站出来再帮自己。身为一介男儿,他真觉得再也无脸面对于她。 “拿着,给干娘看病,顺便再买点好吃的给自己补补,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干娘应该很心疼吧。” “春花妹妹,我不能要你的钱,你拿回去吧。” “不收下是想等着你娘病死?还是你自己被人逼死?” “我……”陈福山眼眶一热,哽咽着说不出话。 第一百零八章 铁牛的心思 李青木一家从镇上回来之后,已经成了十里八乡的明星人物。 人家一提起他们家啊,都说是走了狗屎运。村里那么多人去给刘府送贺礼,也就只有他家被人格外重视。虽不知李家得了多少赏银,但都晓得他们家算是发达了,以后天天吃肉估计都不成问题。 晚上,李家从镇上买了鸡鸭鱼肉在家烧了一大桌子菜,把赵锦绣姐弟请到家中吃饭。顺便告知他们在刘府做客的所闻所见。 先说了刘府有多阔,有说了这刘老太太人有多好,继而才讲到了重点。 原来刘府的家主请他们过去除了是因为老太太想见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们专门到刘府去当点心师傅,每个月可供二十两银钱,还有自己专门的小宅院一间,平时没事可还以使唤别的下人。 如此待遇,李青木夫妻听得当场咂舌,恨不得自己有那手艺,然后就此待在刘府再也不回去。 只可惜,他们没有那本事,也不敢欺瞒别人,便将实情一一说出。 刘府老爷方得知他们不是真正别出心裁做蛋糕之人,虽颇为遗憾,但也没有怪罪。 又道,让他们回来商量,请那真正的点心师到府上一叙,若不肯在刘府任职。他愿亲自出钱在镇里最繁华的地段盘一间铺子,让那点心师到铺子里担任掌柜,将来铺面盈利可对半分成。 “妮子,你说这刘老爷是不是傻,这云河镇最地段繁华的铺面少说也得花百多两银子,他随口就盘下来给你,还只要店里的五成利润,他一定是疯了。” 李青木早就把刘府当成了恩人,听不得妻子在旁边说那种对人不敬的话,当即反驳:“你这妇道人家懂啥,人家刘老爷是心善之人,有心帮助咱们。毕竟老太太也说了,春花做的蛋糕是着实好吃。” 赵锦绣笑笑不语,心说这刘冲能成为云河镇的首富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知道自己做出来的蛋糕独一无二,便要出资替她开间铺子,明面上看似有些吃亏,但实则对方早已窥到了这方面的商业价值。那日他在府中宴请的客人虽多,但那蛋糕却不大,能分吃到一块的人定是非富即贵。大抵也是因为这些客人给出的评价多是褒义,估摸刘冲才会下如此决心。 “妮儿,你别不说话啊,你咋看这刘老爷的提议?” 尤氏心里着急,夹着一筷子菜,也不往碗里放,就那么盯着赵锦绣直愣愣的瞧。 旁边李青木却撞了撞她的胳膊道:“这事儿不是很简单嘛,春花只是个姑娘家,不适合在外抛头露面。依俺看,就到刘府去点个清闲的点心师算了。有地方住,还能有人使唤。况且她自己也说了,等过了年想让弟弟到镇上学堂念书,以后有刘家的人罩着,那多好啊。” 尤氏本来心里还有异议,可听李青木这样一分析,瞬间就闭了嘴。 就在李青木认为万事皆妥的时候,赵锦绣却道:“叔,我觉得还是开间铺子比较好。” “啥?”李青木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这一女儿家的,要开铺子当掌柜,容易惹人闲话不说,问题是她能吃得消吗? “妮子,这个可不是说着玩的,你还是想想清楚再说。”李青木放下碗,没有了方才的嘻嘻哈哈,脸色严肃而认真了起来。 赵锦绣微笑地颔首道:“叔,我想清楚了。自己开铺子当掌柜多自由啊,想干嘛就干嘛,虽然累点苦点,但不用看人脸色。要是去刘府当了点心师,终归要低人一等。日子是清闲,但也是在侍候别人,一样东西吃久了总归会腻,到时我又该咋办?” 尤氏和李青木同时沉默,想来想去,好像正是这个理儿。 “春花,你要真这么决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你一女儿家的,又未出阁,俺觉得还是不放心。” “没事的叔,有刘家人在镇里撑腰,谁还能把我怎么样?” “那行,过两天刘府的人会再来,我就把你的意思说给他们听。其他的,刘老爷会安排好。” “嗯。” 赵锦绣笑着点点头,心里倒挺高兴的。没想到她不过是做了个蛋糕而已,不仅得了重赏,还能被人资助着做一次无本生意,挺好,真的挺好。 …… 柳剑盯着桌案上的那盏梅花灯,不由得又想到了赵锦绣那日在灯铺掌柜前讨价还价的俏皮模样。 望着窗外白雪纷落,她就好似灯上的梅花一样,有种清丽脱俗又孤艳绝凛的美。 小娘子已经七天没有来过这儿了,不对,是七天零半个下午。 想到自己记得如此精准,他竟莫名觉得烦躁,起身,提灯就匆匆出了门。 他认为自己只是单纯的想到外面散个步,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她家的门前。 屋里灯未亮,似乎没有人在家。 他愕然,这么晚了她跟弟弟不在家,又去了哪里? 正暗自寻思着,却听得身后传来了一道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柳剑立马将灯吹灭,快步往树后一躲。 原来是赵锦绣和小富贵从李青木家吃了饭回来。 “富贵,你慢点,路滑得很。” “阿姐,刚刚青木叔他们又在提你的亲事了,你是咋跟他们说的呀?” “大人的事,小孩子可不要管。” “可铁牛偷偷跟俺说,等他长大了他想娶你。” “铁牛?”赵锦绣愕了愕,想着他那小胳膊小腿后脑勺又梳了个牛尾辫的愣头傻脑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阿姐,你别笑,铁牛跟俺保证过,他要是娶了你会天天对你好,有肉都给你吃,有活都是他干,要是他敢欺负你,他就站着让俺打,也不还手。” 见小富贵冻得已经在吸鼻涕了,却还说得一脸认真又诚恳,赵锦绣只能忍住笑意迎合他道:“行行,阿姐会考虑他好不好。” 小屁孩,还不满十岁呢,等成亲的年纪至少还得过七八年。到那时,自己可就成了人人厌弃的老姑娘。如果铁牛真敢来娶她,不被李青木和尤氏打得半死才怪。别人就算嘴上不说自己啥,背地里不得骂自己老牛啃嫩草啊。 眼看着姐弟二人进了屋,柳剑这才黑着脸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铁牛?挺耳熟的名字。 想了半晌他才记起,他是那日他到小娘子家弄井看到的那个愣头娃。小鬼头看上去怯生生的,一脸胆小又怕事的样子,没想竟有这样的胆子。 年纪不大就想着找媳妇,将来也有不了啥大出息。 若真娶了小娘子,这辈子也别想过什么好日子。 当初他爹还半开玩笑想把儿子送到他这里来学本事,如今一想,还真后悔没有答应。早知这小子有这种歪邪心思,自己就该好好给他一顿收拾。 第一百零九章 思念故人 次日,赵锦绣早早就将煲好的骨头汤送去给了陈福山家。姚翠红的精神头似在一夜之间忽然好了许多,将赵锦绣送去的汤喝完了还嚷着想吃梅子。 梅子酸溜溜的,每年也就六七月份的时候才有。这寒冬腊月,哪有什么梅子吃呀。 可姚翠红就是想得厉害,嘴里还叨唠着她才刚跟福山的爹成亲时,福山的爹天天就去摘梅子哄她。那又酸又甜的味道,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陈福山听罢站到门槛后面偷偷流泪,心叹自己无能,母亲病成这样,自己竟然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不能满足她,简直枉为人子。 赵锦绣在侧安慰了他一番,也就匆匆地出门去了。她知道,姚氏此刻想吃的并不是什么梅子,而是在想念自己的亡夫罢了。梅子的酸味,兴许会让那份美好的回忆显得更为清晰深刻一些。 既然是她想的,那她就成全她。梅子虽然难找,但前面那么大一片山,想找到跟梅子味道接近的果儿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独自在山脚下转了片刻,东挑西选的,倒是摘了一大口袋让人想着就酸牙的野果子。凑合着让干娘喜欢,兴许对她的病也会有帮助。在她打算回赶之际,身后忽然阵阵马蹄声狂响,那声音伴着少女的尖叫与哭喊,显得杂乱又惊慌。 赵锦绣不明所以的站到山脚处往前伸头探了探,望着马群奔来的方向尘土飞扬,马背上的人个个凶神恶煞,一副杀气十足的模样令人有些胆战心惊。尤其是为首的那人满脸大胡子,脸上有一条像蜈蚣一样的刀疤,瞧着就让人眼熟。 赵锦绣仔细回想片刻,秀颜陡地一白,连忙转身往山上方向奔逃。本以为对方骑马与她擦身而过已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谁知那人却大喝一声,强行让马儿调头。 惊慌中的赵锦绣也不知道自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底瞬间打滑,一跟头栽下去兜里的果子撒了一地,她还来不及去捡,那马背上的男人就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头起与他四目相对,那人露出一口黄牙猥琐一笑,刀疤在那张丑陋的脸上就越发显得狰狞难看。 “你……你不要过来……” 这个男人是上次她在集市上撞见的那个男人,当时她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后来在她离开时,他的兄弟跟踪过她,要不是自己机智地让李老九改变了回家的方向,否则不晓得会闹出什么事来。 “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娘子,我找你找得好苦啊!”肖十三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意外,自己让兄弟苦寻了她三月有余,竟未找到她丝毫踪迹。那一日集市一别,他就对小娘子的貌美苦思已久,差点没落下相思病来。 “你想干什么?” 赵锦绣双眸防备地看着对方,想强装镇定,但心里却悚得慌。 男人倒也不跟她废话,上前一把就拽住她的胳膊往肩上一扛,轻轻松松将她抱着就上了马。 “小娘子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不会动你一分一毫。你要是敢反抗,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赵锦绣是个聪明人,从这人的行头和装扮来看,就知道对方不是好惹的,不是山贼就是土匪。如今被他扛上了马,他身后又跟着一票兄弟伙,自己若不识相一点,恐怕会吃大亏。 就拿后面那位被绑来的少女来说,那手脚给捆了个扎扎实实,嘴里还塞了一块臭烘烘的布条,脸上火红的巴掌印也不晓得是挨了多少打。 所以她很清楚,眼下的喊叫与呼救,毫无用处。 将赵锦绣捉上马的男子顿时对她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咧嘴得意地笑笑,便拍马扬鞭远去。 马儿绕着山一路前行,中途也没停过。天快黑的样子,他们一行人终于停到了另一处偏远的山中。山里建有一座规模不大的山寨,十几栋土胚房子用木头栅栏围着,看起来极为粗糙与简陋。有点像临时搭建,尚未形成规模却还在继续发展的样子。 赵锦绣被那人扔下马,那人并不担心她会跑,就推着她踉踉跄跄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发现除了刚刚她看到的那群土匪以外,这里还有别的土匪,以及一些其他被掳到这里来的妇人。妇人们都被关在小房子里,面色黯沉无光,偶尔听到响动,会担惊受怕地从窗户里往外看一眼。只看一眼,继而又麻木的将视线缩回去。 估计是因为看不到被施救的希望,她们才会如此。 “老大,怎么样?这次可有什么收获?” 迎面走上来的另一个土匪在询问那刀疤男的时候,目光一下就落到了赵锦绣的身上,霎时眼珠子都看直了。 “老大,这……这不是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位俏娘子吗?” 刀疤男得意地嘿嘿笑道:“你还好意思问?就你们这几个没用的家伙硬说她是黄杏村人,害得老子快把那个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 “恭喜老大,总算是结了一桩心愿。这小娘子实在是太聪明了,那天仿佛料到了我们有所举动,竟然早有堤防。” “可不,老子看上的女人能差嘛。” 说着,刀疤就骄傲自得的朝她凛了过去,眼神猥琐又古怪。 赵锦绣不说见惯了大风大浪,但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还是懂的。她也不作声,就默默地听着二人谈话,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悲伤。 刀疤男的小弟却围着她眼睛直溜溜的打转,一副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十分惹人嫌恶。 “大哥,你瞧,这小娘子的皮肤真白,看着也嫩。还有那腰段……” “去去去,这是老子看中的女人,你们谁也碰不得。后面还有货呢,亏待不了你们。” 老人悻悻地收起那副充满贪欲的脸,老实了不少说:“大哥说得是。” “先把人带下去看着,老子今天奔波了一天,先弄点吃的来。” 接下来赵锦绣就被那山贼头子的兄弟带到了一间杂乱又布满灰尘的柴房里。 屋里除了她被关着以外,还有另外两位年轻的少女。二人应该是与牛山村相邻村庄的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名字来。 那二人嘴里还堵着布,眼中挂着晶莹的泪滴,皆是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赵锦绣走过去立马将她们嘴里的布取了出来,看到她们一副要喊要叫的样子,她连忙在唇边比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第一百一十章 脱裤子 二人见状,这才消停。 赵锦绣看她俩一直哭,就在旁边安慰了她们一会儿,顺便又问出了她们的名字。 个子稍高的那个叫小青,圆脸的叫玉彩。 她们不仅相识,还都是石盘村的人,今天她俩是相约一起打猪草的时候不小心被劫。叫小青的胆子很小,也没啥主见。就一个劲地哭拉着玉彩出去求饶,以为这样那帮山贼就能放她们回家。 赵锦绣没有着声,暗道掳她们来这里的都是山贼啊,这些家伙个个残暴不仁烧杀抢掠,要真的求一求就能放她们回去,那也太对不起山贼这个名号了吧。 显然玉彩也是明白这个理儿的,她心里同样也很害怕,却还没有到小青那种盲目天真的地步。 她告诉自己的好姐妹,放人是不可能的,唯有等着家人报官,然后让官府来解救她们。 这个时候要等官府的人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赵锦绣自己这么想,却也不能说出来。本来那俩小姑娘的内心已经很脆弱了,要再听到这句话,岂不得更加崩溃? 随后三人都陷入沉默与不安中,偶尔小青的一声抽泣,会让这安静又逼仄的柴房有那么一丝短暂的恐惧。 赵锦绣终于有些受不了地站起身道:“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玉彩和小青同时望向她,皆是一副悲伤又无助的表情。 赵锦绣见了有些心软,弯腰拾起地上一块碎瓦片,挽起袖子一端,直接就用瓦片那尖锐的一端将胳膊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玉彩与小青以为她要自尽,吓得面惨白,惊叫着抱成一团。 “别喊。” 赵锦绣扔掉瓦片轻声喝止的同时,也猛地朝二人迈了过去。 那二人一脸的不明所以,只是又惊又惧地盯着她,身子忍不住猛地打哆嗦。 “把裤子脱了。” “……”玉彩和小青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赵锦绣的所作所为。这弄伤自己的行为已然让人不解,随后的这句话更是让人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们要是想留住自己的贞洁,就按我说的去做,快点……” 赵锦绣见自己胳膊上的血珠子正一滴一滴地往地上落,简直心疼得不得了。要不是为了把这些血弄到她们的亵裤上营造出一种来月事的假象,否则她才不舍得这样下狠心地弄伤自个儿。 玉彩比小青的头脑转得快,从赵锦绣那略含深意的眼神中立马就看出了名堂。当即也顾得大姑娘的矜持,直接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小青目睹了整个过程,陡地恍然大悟。让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同样都是大姑娘,这赵锦绣怎么就能想出这样骇人听闻的主意来。 来不及商量后续行动,这时门外就响起了异样的脚步声。 在三人假装镇定的情况下,柴房的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 两个长得獐头鼠目的山贼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拿着吃的,一人手里端了盆清水。 “吃完东西记得把自己收拾干净点,我们大哥等着要见你们。” 水和吃的同时被放在了地上,碗里装了四五个馒头,还有一小碟闻着发馊的干菜。 等那些人出去,赵锦绣就抓起一个馒头塞到了嘴里。从被拐到这里,一路也有好几个时辰了,是人又怎会不饿? 馒头被她吃了一半,她才发现小青和玉彩却啥也没吃。 “你们也吃一点吧?” 当她把馒头递过去的时候,二人却同时颓丧的摇头。面对这样的遭遇和处境,她们没有胃口也属正常。 “我劝你们还是吃一点,毕竟只有吃了东西才能保存体力。一会就要去面对群恶匪了,如果你们始终像现在这副病恹恹的样子,那么谁也帮不了你们。” 小青和玉彩恐慌的看她一眼,双眸显得无比茫然。沉默了瞬间,二人最终还是乖乖地拿起了一个馒头放到了嘴里。 此时,她们也只有将赵锦绣当成唯一的主心骨,她的话无论是对是错,都将被她们视为最后的希望。况且,她说的也没有错。若不保存体力,又如何与那群坏人抗争? 吃完山贼送来的食物,她们三人就被带到了营寨的主堂口里。 此刻的肖十三就带着自己的四五位重要兄弟在屋里等候,看到赵锦绣和玉彩等人一起被带到他们跟前,各自脸上都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 小青可能是太害怕了,一进门就摔倒在了地上。玉彩哭着去扶,瞬间腿软也蹲着起不来。 赵锦绣走在前面,没有转身,只是轻叹着摇了摇头。 山贼头子肖十三将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身上,眸里闪过一抹暗芒。见她已然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还自有一股淡然迷人的风采,不由诧异道:“面前的这位小娘子,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赵春花。”赵锦绣站在堂口中心,不愿告诉对方自己新改的名字,就把原名说了出来。 肖十三笑笑:“春花?果然是契合得很,小娘子生得就跟花一样美。”肖十三是个没啥学问的人,也就只能理解一下这名字的字面意思,殊不知却让赵锦绣暗自吐槽不已。 契合你妹,你全家都很契合。 “赵小娘子我从抓你到现在,就没见你大吵大闹过,也没流一滴眼泪。我问你,难道你就不害怕?”肖十三收起先前的那副淫笑之色,一双凶恶的眼睛充满探究地看着赵春花。 “落到你们手里害怕也没用啊,害怕你们也不会放过我。”赵锦绣一脸风轻云淡地解释着。 肖十三瞬间放声大笑起来,同时朝自己的那几位兄弟望去:“哈哈,有意思,这小娘子太有意思了。” “大哥说得没错,我们掳来的女人无数,还就没见过这么听话老实的。” “对对对,要是所有女人都跟她一样识趣,那我们一天得省掉多少麻烦呀。” “不愧是大哥看上的女人,就是不同。比起那些动不动就寻死寻活的女人要带劲多了。” 肖十三也觉得赵锦绣实在与别的女人太不相同了,这样貌是一方面,还有这心境和脾性,简直就不要太合他的心意。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压寨夫人 当即肖十三就拍案下决定,直问赵锦绣肯不肯当他的压寨夫人。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不用做任何事情,别人有的荣华富贵,样样都少不了她。 条件听着的确诱人,可谁人不知,山贼这行当风险多大,干的都是掉脑袋的勾当。一般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会选择这一行? 眼瞅着赵锦绣竟被山贼头子给看上,小青和玉彩都朝她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赵锦绣却冲众人清浅一笑,神色毫无负担的回应道:“好啊。” 肖十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神色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炙热道:“你真的愿意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 赵锦绣嗯了一声,又不疾不徐地点点头。 肖十三高兴地搓了搓手掌心,却见其他人满面吃惊,又觉有些不妥。语气顿时沉了下去道:“答应得这么爽快,不会是有诈吧?” 毕竟这赵小娘子不是一般的聪明,先前他的兄弟就被她戏耍了一次,谁知道这次是真是假。 “能有什么诈?我都被你劫到这里来了还能有什么选择?你自己也说过,当你的压寨夫人要啥有啥,我何乐而不为?” “你不想逃?”肖十三听了赵锦绣的话心里无比欢喜,但又觉得幸福来得太快,让人不敢相信。 “我一弱女子能往哪逃?就算逃走了又有什么用?在匪窝待过的女子已无好名声,与其被村里人谩骂与嘲讽,我倒不如在这里过舒心日子。”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啊!” 听着肖十三那爽朗又畅意的笑声,小青和玉彩两人却无比绝望地盯着赵锦绣,她刚刚的话说得合情又合理,莫非她是真准备要留在这里给那山贼头子当夫人? “我可以嫁给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肖十三笑容渐收,料到了事情不会如此完美,眼中带着冷意地问:“什么条件?” “女子出嫁自然得有一身新嫁衣,一套新首饰。” “还有呢?” “没了。”赵锦绣淡淡的摊摊手,全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肖十三预想她会提出各种无理要求,以为她是借此刁难自己,或是拖延时间,寻找脱身的办法。岂料,她的条件却是如此简单,也是如此合理。 “行,包在我身上,我会在三天之内准备好这一切,定不委屈你。” 肖十三几乎是拍着胸膛保证,明天他就下山一趟,只要是新娘子要用的东西,他会统统准备齐。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这般诚心诚意的要嫁给他,他怎好亏待半分? 金银首饰,珠衩环佩,翡翠玉器……就算是拼着命去抢,他一样也不会少她的。 肖十三自己尝到了甜头,当然也不会忘了身边的几个兄弟。 于是他冷幽幽的朝小青和玉彩望了过去,两眼一眯,带着几分轻挑与无情地问:“现在轮到你们这两个小丫头了,说说吧,我这几个兄弟,你们瞧上谁了?” 玉彩和小青吓得一边后退,一边猛摇头。 他的兄弟个个凶神恶煞,面如张飞,良家姑娘谁能喜欢得上? “既然你们不肯选,那我就让我的兄弟选。” 肖十三话刚落,一个体态臃肿满脸麻子的男人就将小青给拉到了怀里去。 “这个我要了。” 小青哭喊着刚说一声不要,玉彩也被另一个 三分像人七分像鬼般的家伙拉到了角落里。 两人哪见过这种场面,一时吓得哭闹不休,反抗不止。 山贼的脾气差,一言不合就拳打脚踢。 赵锦绣听着小青和玉彩的惨叫,实在于心不忍,怒然地上前喝道:“你们这些男人有点出息行吗?一个个熊腰虎背身强力壮的大老爷们就不能对女人温柔一点?动手打女人算啥好汉?” 听着赵锦绣怒气冲冲的斥骂声,那俩打人的山贼顿时有些懵逼。想着赵锦绣不过也是他们抓上山来的玩物,正想回一句臭娘们要你多管闲事之类的话,谁知他们的老大肖十三却朝他们投去了警告的眼神。 两山贼蓦地一怂,口气也软下来道:“嫂子,这实在怪不得我们。你看她们,哭了吧唧的,看着就丧,不打实在不行。要能都跟你们一样,我们也不至于动手啊。” “就是,这哭哭啼啼就是烦,看了让人恼火。” 那人说着又举手作势要朝小青打去,赵锦绣连忙转向肖十三道:“你调教出来的兄弟就这样?除了在女人面前耀武扬威还能如何?叫人真瞧不起。” 肖十三平常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女人嘛,就是打了才能老实。毕竟被他们掳到这里来的姑娘,就没有一个情愿留下的,哪个不是被打服了之后才乖乖听话。 可今天听了赵锦绣的一番话,他莫名觉得有点丢人。 心想这抓到山里的女人无数,也就赵小娘子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而且赵小娘子还那么惹人喜欢,断然不能让她轻瞧了自己才是。 “咳咳,你们……都听见没有,不许再对姑娘家动粗。以后寨子里有了大嫂,你们得尊敬她,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肖十三为了讨好赵锦绣,只能在兄弟们面前无限抬高她的位置,希望小美人能尽快忘了先前的不愉快。 那两山贼听了肖十三的话虽有些不满,可也不敢造次。 随后他们强拽着玉彩和小青出了堂口,面对佳人的不情愿,他们的内心也是相当的不痛快,可又有什么办法?老大都发了话,女人是打不得,既然打不得,今晚在床上就莫怪他们怎么去发泄了。 肖十三余下的几个兄弟虽没有分到女人,但却分一些其他有价值的东西。等他们一走光,偌大的堂口就只剩下赵锦绣与肖十三两人。 肖十三早就对佳人肖想了许久,此刻见眼下无人,立马就如恶狼般的扑了过去。 赵锦绣料到他有此动机,赶紧闪身躲开。 扑空的肖十三不仅没有恼,反而还觉得饶有意味,咧开嘴笑道:“还躲,到了我的怀里看你还怎么躲。” 说罢,他又要往这边扑,赵锦绣保持着微笑往后退,心里却急出了个疙瘩来。 好在这危急关头有人来了,来的人正是刚刚把玉彩带走的那个山贼。 此人满脸丧色,一进来就闹着要跟肖十三饮酒。赵锦绣瞅准机会,连忙就将桌上的酒壶端起,乖乖的站到肖十三身后替他倒酒。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月事 眼下肖十三被佳人撩拨得正是心痒难耐,谁知却被兄弟贸然打断,心里颇不舒服。当即就板着脸撒火道:“胡四,你他娘的有美娇娘不去陪,找我喝啥酒啊。你要是那方面不行,老子给你一个偏方。保准让你今晚雄风不倒,重振男人威严。” 叫胡四的那家伙被肖十三奚落得有些不好意思,耷拉着头半晌才解释道:“老大,不是我不行,是那娘们今晚见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见红的娘们碰不得,谁碰谁触霉头。” “原来是这样,那你小子就歇着吧。”肖十三同情地看了自个儿兄弟一眼,又安慰的举杯与他痛饮起来。 二人喝到一半,忽然带走小青的那个山贼也来了,见到胡四的时候,二人各自有些吃惊地问了句:“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人道小青来了月事,今晚是当不了新郎。白高兴一场的他心中有些憋闷,又不愿在屋里听她哭哭啼啼,所以就走到了这里。 胡四见王狗儿与自己同病相怜,心里瞬间平衡不少,端起酒碗喝得悠然自得起来。 肖十三却皱起了眉头,目光沉沉地看了看站在身后倒酒的赵锦绣,语气充满试探道:“这么巧?你不会也是今天入月吧?” 赵锦绣忙摇摇头,镇定自若地盯着肖十三的眼睛回应说:“我当然不是,不过我可警告你,不倒成亲这一天你休得对我胡来。” 这娇嗔含媚的一句话,玩笑中又带着几分真意,听得肖十三骨头都软了一大半。原本还有的一丝怀疑,陡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子可比他们有耐性,不就三天而已,老子等得起。” 听罢对方的话,赵锦绣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端倪,她整夜都乖巧温顺地待在肖十三旁边没有离开。次日,赵锦绣昏昏沉沉地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睡在了肖十三坐过的那把石椅上,身上还铺了一张厚厚的兽皮毯子。室内酒气弥散,一片狼藉,却除了她自己之外再也找别人。 她懵懂地从椅子上爬起来,嗓子发干的朝外喊了几声,终于有人应声而来。 “赵小娘子可是醒了?” 进来的那名山贼虽然长得十分凶悍,但对赵锦绣却是非常恭敬小心,显然是知道她现在身份不同,不敢怠慢分毫。 “人呢?” “小娘子是指大哥?今儿一早他就带兄弟们下山去了,说是要为小娘子准备一些新婚用品。” “昨晚他不是喝醉了吗?” “赵小娘子说笑,我们大哥酒量好得很,那点酒对他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 看着那山贼一脸得意扬扬的模样,赵锦绣却心事重重地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赵小娘子,我们大哥临走前吩咐过,让我留下来好好照看你。你要有啥需要,就尽管跟我说。”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冯小鬼。”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说的是你吗?” 冯小鬼尴尬地咧嘴一笑,算是默认。 赵锦绣也不再打趣,一本正经道:“我饿了,先给我弄点吃的吧。” 那人点点关回应:“我马上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对方就端了些煮好的白肉和烧糊的米饭来。 赵锦绣只是看了一眼,胃口全无。挥挥手道:“算了,你还是带我出去转转吧。” 见冯小鬼为难地站在原处,赵锦绣色厉内荏道:“怎么?怕我跑了不成?有你看着我,这么大个寨子我能跑哪去?” “赵小娘子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想去哪儿,我现在就带你去。” 赵锦绣笑而不语的往前一指,继而就让冯小鬼领着她在整个寨营四处悠转。 寨子并不大,走一圈下来赵锦绣就对这里的地形有了一定了解。 “那些人守着那个山洞干什么?”肖十三一早就领着自己那帮得力的兄弟下了山,就留了七八个兄弟在寨营里看守。光守在洞口的就有三人,直觉告诉赵锦绣,这个山洞不一般。再加上这个山洞的位置生得太过偏僻与隐秘,洞口两边长满了各种常春藤,未曾修剪便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障物。晃眼一看,倒是什么也看不出来。若非赵锦绣观察力惊人,否则也不会有这样的发现。 想来这一路走来二人也不再陌生,马小鬼觉得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直接就大大方方地对她说道:“这是我们的藏宝洞,大哥每次从山下带来的宝贝都放在那里面。” “哦?这么说来里面一定有很多好东西吧,带我进去看看如何?” 赵锦绣一边说,一边冲冯小鬼娇俏地眨眨眼。她的模样本就生得美,再加上这番稍显刻意的风情,冯小鬼几乎没有就鬼使神差般得同意了。 二人到了洞里,发现洞里的空间不大,但东西却堆了不少。其中最为惹眼的那几口箱子里堆的全是金银玉器,也不知是这些山贼从哪里搜而来。 赵锦绣只是淡淡地扫了那些东西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了箱子边上的一个玉瓷罐上,但见那玉瓷罐的四周绘着花花绿绿的漂亮的图案,中间却用字条标贴了几个醒目的大字。 “这是啥?” 赵锦绣装出一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知的新奇模样,目的就是为了降低对方的防范心。 “别碰,那是蒙汗药。”冯小鬼紧张地提醒着。 “蒙汗药?你们用这东西干什么用?” “自然是为对付那些不听话的娘子。” 赵锦绣顿时醒悟,不再追问这个话题,而是有意无意地朝那玉瓷罐多看了一眼。 两人在洞里又絮叨了很久,赵锦绣水眸狡黠一转,心生计谋道:“冯小鬼,我有点口渴,你能不能出去给我打点水来?” “这……” 冯小鬼盯着山洞里的财物,神色微僵,目光开始闪躲。 “怎么?怕我偷拿了这里的东西不成?你别忘了,我马上就要当你们老大的女人了,只要我喜欢这些,你们老大难不成还不会给我?” “赵小娘子说得没错,可老大吩咐过,闲杂人等是不能独自留在这里。” 赵锦绣轻笑,语气带着几分威胁地问:“我是闲杂人等?那好等肖十三回来的时候,我亲口问他我是不是。” “小娘子莫恼,我答应你便是,你留在这里,我去给你打水。” 冯小鬼就因为胆子小,肖十三每次出山都不会带着他,所以才会留在寨子里面当看守。在老大的眼里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如果赵小娘子再在老大那里告他一状,那以后他还怎么在寨子时面混啊。 第一百一十三 救人 柳剑一早醒来屋外就站着乌泱泱的一片村民,这些人中除了本村还有其他外村人。大伙个个神色焦虑,表情慌张,交头接耳得在一起不停议论。 看到柳剑从屋里推门出来,大家伙纷纷涌上前去将他围住,他看的那种眼神,就像是见到了救世主降临了一般。 他眉头微拧,大步流星地走到众人跟前,声音暗沉地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被推到最前头的玉彩爹当即就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大呼救命二字。 柳剑承受不起老人家的大礼,连忙将他挽扶而起。 经过一番询问,他才得知原来对方是石盘村的人,昨日有山贼路过他们村庄,见她女儿貌美年轻,便心生歹意,作恶将他的女儿掳走。其实不止是他的女儿,连隔壁贺宝根的女儿也一起被掳了。 虽然村里已经有人报官,但官府的人却说最近云河镇到处都是马匪横行,前些天郑家村子的才遭山贼洗劫,犯案之人还未捉拿归案,所以石盘村少女被掳一事,得先暂缓几天。 这被掳去的可都是姑娘家啊,哪能缓得下来?轻则失了贞洁,重则丧命。这可都是刻不容缓的大事。大伙见官府不愿派兵,便在门口大闹,官老爷一番威逼镇压,使得他们别无他法,不得不转身求取柳剑这位大英雄的帮助。 柳剑听罢事情的原委,连忙让人清算了一下丢失姑娘的人数。 说是被掳了两位姑娘,不少人家还被抢了牲口畜牧。 这时李青木却站出身来一脸着急且慎重道:“柳壮士,这丢的姑娘可不止是俩,还有我们牛山村的一位丫头。” 柳剑双眸微眯,俊伟的脸上泛起丝丝紧张道:“谁?牛山村丢的人是谁?” “俺侄女春花。” 柳剑松开紧握的拳头,表情稍缓的舒了口气,面上不由露出一抹庆幸又欢喜之色,不是她就好…… 李青木跟柳剑说完话以后,就一直在观察他的反应。他心说柳壮士跟春花是相熟之人,想必她此次出事他定不会坐视不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柳壮士的面部表情未免也太微妙了一点吧。他嘴角牵起的样子是在幸灾乐祸? 李青木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当即揉了揉眼睛,他觉得柳壮士应该不是那种人。可刚刚对方的表情就是给了他一种这样的错觉。 不止是他,连周围不少村民都发现了。 大伙心里各自感到奇怪,但嘴上却无人敢问,只得用一种惊奇的眼神盯着他。 反应过来的柳剑这才发现大伙眼神怪怪的,忙将脸色绷住。神色凛然地看了看他们,又询问了一些相关的细节。 比如那些人是从哪个方向来,又去往了哪个方向,还有何人见过那群山贼,山贼的体貌特征又有哪些。 经过大伙的详细盘说,柳剑已经了然。 想来这帮山贼就是几年前跟他打过交道的赤狐帮,他们大多都是杀过人的朝廷钦犯,在发配的途中集体逃脱,一路往北而行,最终积聚在了烟云山的最险要中心位置。 早年他们为了维持生计,只会对过往烟云山的一些商队和游客出手。这几年随着人员增加,帮派壮大,便开始骚扰起了云河镇四周的老百姓。 官府曾派人剿过他们几次,但这帮家伙都非常狡猾,只抓了几个小喽啰的,重要人物一个也没落着。 上次他们夜袭黄杏村,柳剑以一敌众,也只是砍伤了其中一人的脸。不过从那以后,这帮贼匪倒是消停了不久没敢再来。 这一次他们卷土重来,青天白日直接掳人抢物,实在是无法无天,以为官府治不了他们,便可为所欲为。 柳剑从马棚里将老白牵了出来,又背上素日里打猎的弓箭和佩刀,两眼肃目的盯着远方,对着面前那些神色颓丧惊恐的乡亲邻里道:“放心吧,我会将人给你们带回来的。” “柳壮士,听说这帮山贼人数众多,你一个人去能行吗?”李青木担心地看着他问,虽然柳壮士有真功夫真本事,可他不是神,也不能以寡敌众。 柳剑也不确定自己一个人能不能行,上次他一人对峙整个赤狐帮是因为他们心有顾及,而且人数不全。这一回自己要前往他们的老窝,又不熟悉那里的地形,想要救人,恐怕是有些吃亏。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好让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同行,万一伤到无辜,那是何其罪孽。 见柳壮士沉默不言,李青木陡地站出来正气凛然道:“柳壮士,要不这样让俺叫上村里几个劳力壮跟你一起去,人多有个照应。” 柳剑正欲开口拒绝,谁料其他的年轻村民却已跟着慷慨激昂地大声响应:“就是,我们跟你一起去,以免那帮山贼以为俺们好欺负。” “对,这丢的是我们村里的人,官府现在不管,俺们总不能把责任都扔给柳壮士一人,俺们有义务跟他一起去救人。” “没错,我们一块去。跟那帮可恶的山贼拼了。” 柳剑见民愤已起,大伙皆是一片赤诚之心,倒也不再反驳,点点头算是应下这件事情。 第一百一十四章 炒出美味 转眼就到了晌午,冯小鬼这一路都监视着赵锦绣,让她丝毫不敢有妄举。 好不容易到了午饭时间,看着依旧不变的白肉和糊米饭赵锦绣已经是忍无可忍。哪怕肚子再饿,她仍觉得自己下咽不了这些东西。 “冯小鬼,问你个问题,是你们这里的人口味奇特,还是这里的厨子刻意要惩罚谁?这煮的都是些啥玩意儿,我用挖掘机炒出来的菜都比他强。”看着这一颗颗的白米饭被那无能的厨子这样糟蹋,赵锦绣捧着饿坏的肚子是又心痛又无奈。 冯小鬼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的摸摸下巴道:“赵小娘子说笑了,我们这个寨营哪有什么厨子啊。都是兄弟们自个儿弄的几个菜,难吃是难吃了点,还请您多见谅才行。” “我就说呢,别人的厨艺是生活,你们的厨艺是为了生存。你们的厨房在哪?” 冯小鬼往山寨某个较偏角的落一指,神色诧异的看着她问:“赵小娘子问这干嘛?” 赵锦绣也不理他,径自就往厨房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霸气的回应:“老娘自己下厨去。” 冯小鬼脸色微变,立刻追上前去。毕竟赵小娘子乃是老大让他要刻意盯紧的人物,万万不能让她有何闪失。 到了厨房,里面正有两个大胡子山贼在切肉,那肉切得很大块很大块的,一点也不均匀,切完就往白水锅里丢,丝毫看不出讲究。 见赵锦绣从外面进来,那俩山贼眼睛都看直了。 至从当了山贼以后,就很少见到女人,更何况是赵锦绣这么水灵漂亮的小娘子。 偶尔老大会带着兄弟们从山下掳一些姑娘来,但狼多肉少,这种待遇怎么轮得上他们?也就在送饭的时候远远看一眼,走近了都怕冒犯。 如今见赵锦绣这般漂亮的小娘子主动跑到厨房,俩山贼一时猝不及防,另一个当即就切到了手指头,随后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 “喂?你们就是这里的火夫?”被问的那二人怔愣了许久才点点头,见眼前的小娘子长得清新脱俗,俏丽非凡,身后还有冯小鬼这家伙跟着,用脚指头也能想到她身份一般。再联想到昨天有兄弟说,大哥近日运气非凡,掳了个天仙般的妙人儿回来。莫非,这小娘子就是大哥掳来的那位天仙? 俩山看得心里垂涎得要命,却也不敢有半点不轨之心。当下只能老老实实的点头,告诉赵锦绣他们就是今天烧饭的厨子。 “你们做的菜也太难吃了,都让开,我来炒。” 别的小娘子被掳上山谁不是哭死哭活闹着寻短见,这小娘子是咋了?一上山就闹这里的伙食不好,莫非她真要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昨晚已经听寨里的兄弟说那位掳来的天仙是自愿要跟老大成亲,已经开口要了嫁妆。当时他们听了就大跌眼镜,觉得是那位兄弟是在他们跟前吹牛。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姑娘肯自愿嫁给山贼的,况且还是那种貌若天仙一样的姑娘。 可照现在的情形看来,仿佛一切并不是不可能。 俩山贼瞬间就在心中忿忿不平的暗骂,这肖十三也不知是走了啥狗屎运,竟然也能被这样的美娇娘看中。二人就好比那癞蛤蟆,自己吃不了天鹅肉,却也不甘心自己的同伴能吃到。 “赵小娘子,厨房里的活又累又脏,依我看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的好。” 冯小鬼站在边上不知要怎么劝阻,总觉小娘子看上去怪怪的,但是哪里怪他又说不出来。 “要走你自己走,我要留在这里给自己做饭,不然你就饿死我算了。” “这……” 就在冯小鬼犹豫不决的时候,赵锦绣已经抢过了刚才切肉切到手指那个人的刀,随即切起了案板上的五花肉。 但见她刀法娴熟,动作麻利,切下来的肉也是厚薄适中十分均匀,一看就是做菜的老手。 俩山寨不由再次看得发呆,杵在那里像傻子一样不动。 “你去架火,你再重新蒸一锅米饭。蒸饭的水要刚好漫过一根指节,不可多,也不可少。” 二人听着命令也没有一丝犹豫,应了声就按照赵锦绣说的去办。 冯小鬼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也不好干干看着,就在旁边问还需不需要别的帮忙。 赵锦绣让他去外面帮忙摘了些野菜回来,又让他洗好沥干。 等锅里的油烧辣,赵锦绣就把切好的生姜大蒜还有青辣椒一切放到锅里炸,等有了一定的香味儿后再把五花肉放锅里煸炒。 只听“嗞啦——”的炒菜声响起,整个厨房都溢满了令人馋口的香味儿。 冯小鬼和另外俩山贼闻着这个香味不由自由的咽了咽口水。此刻他们才知道,原来肉是可以用来这么炒的,香,真是香。 以前吃的白水煮肉闻了总是觉得腥,可他们当山贼的也没啥讲究,能填饱肚子就行。偶尔嘴馋得厉害了,会挑个时机下山到馆子里去吃一顿。 但下馆子的风险太大,一般老大是不允许的。哪怕乔装打扮以后也不行,因为干他们这一行的人大抵身上都背过人命,身上皆有一股煞气,混在平民老百姓里很容易就让人分辨得出来。 不用多时,赵锦绣的五花炒肉就出锅了。 随后他又用油辣子炒了两个素菜,又给自己烧了一碗蘑菇瘦肉汤。 菜才刚上桌,外面又有几个闻香赶来的山贼。那几人都是生面孔,见面就凶巴巴的嚷嚷是谁在炒菜,味道香得简直就要人命。 不愧是为山贼,连夸人都像是在打家劫舍一般。 赵锦绣拿着碗也没有作声,倒是旁边的冯小鬼一脸狐假虎威的站了出来道:“干什么呢,这菜是赵小娘子炒的,你们吼个啥?要是让老大知晓,你们挨个的就等着受罚吧。” 几人听罢,神色瞬间就黯了下去。往后一退,作派不敢再似方才那般嚣张。 先是盯着桌上的菜瞧,继而又盯着赵锦绣的人瞧。 这菜是烧得香,不过这人……长得也是真的美。 “还看什么看?都出去,不怕老大挖你们眼珠子?” 被冯小鬼一通威胁,几人只好面带惧色的离开。他们老大肖十三的作派他们岂会不知?这个世上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人有他手段残忍心思毒辣了。 当初建立赤狐帮的时候,他排名十三。只用了短短数年时间,他就干掉了所有人,坐上了第一把交椅,这么能耐想想也不是谁都有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冯小鬼的身世 谁知他们才刚迈出门槛,却又被赵锦绣热情的给叫了回来。 大伙正是云里雾里的时候,赵锦绣却灿然甜美一笑,毫无半点嫌弃道:“几位大哥想来也是饿了才会来这里,那就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反正我炒了这么多菜,我自己也吃不完。” 几个山贼面面相觑,当即有些不敢相信。 这掳来的女子没有谁不怕他们的,这小娘子不仅生得美,竟连胆子也不小。饶是平素杀人如麻,此刻见了小娘子如花的笑靥,那颗小心脏也控制不住的砰砰狂跳了起来。 “冯小鬼你也坐下吃点,今天陪我四处逛肯定也很饿对吧?” 这突如其来的细微关心,差点让冯小鬼痛哭流涕。当了这么多年的山贼,早已和父母家人断了联系,每天过着提心吊胆头皮发麻的日子,早已忘了被人关心是什么滋味。 就这样,一桌人,除了赵锦绣是个小女子以外,其他的全是饭量惊人的彪形大汉。 “野狗,你忒娘的能不能吃慢点?” “你管老子呢,平常要吃顿不带苦味儿的白米饭已经不容易了,老子今天就想多吃点儿。” “谁不是呢,这肉炒得太好吃了。平常你们弄的那白肉简直快把人给整吐了。” 被吐槽的那俩火夫山贼瞬间不乐意道:“你要嫌白肉难吃,有本事你来啊。天天窝在这柴房里给你们烧饭,老子还觉得窝囊呢。” “就是就是,你们要是不爽,那我们就换着干活儿。” 吐槽的家伙瞬间不吭声,只管埋头吃肉喝汤。 赵锦绣才刚把一小碗米饭吃完,就发现桌上的菜已经没了,汤也空了,连锅里的米饭也见了底。 那几个彪形大汉似乎还没觉得吃饱,一个个意犹未尽的捧着碗不撒手。 冯小鬼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明明是人家小娘子自己炒菜给自己吃,却都让他跟兄弟们吃了个精光。要让老大知道,少不了是要遭到一顿鞭打。 他下意识的推了推身边的兄弟,他们也不好意思的将碗放了下去。随后竖起了大拇指,对着赵锦绣的厨艺就是一通夸。 这些人也没读过书,也夸不出什么好听的词。 赵锦绣笑着摆摆手道:“好了,你们吃了我的菜,也帮我一个忙行吗?” 山贼们也不是傻,当即就抖擞了起来,暗以为赵锦绣是想收卖他们什么。 “你们不必紧张,我就是想着昨天跟我一起进山的那两位姑娘可怜,想另外再炒两个菜让你们帮我送过去。毕竟你们刚刚弄的东西,实在难以下咽。” 众人一听,同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赵小娘子不仅人美厨艺好,心地也很善良。像这样的小娘子,简直就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女神,可偏她咋就看中了他们的老大呢?真是应了那句话,好白菜让猪拱了。 “你们不作声就是答应了对吗?” 冯小鬼率先点点头道:“没问题,吃了小娘子做的饭,这点小忙我们还是可以帮的。” “谢了。” 赵锦绣感激的说完这句话,又回到了厨房里。将刚刚没炒完的肉又炒了一小盘,接着烧了一个汤,就让那些人分成两份送到了小青和玉彩那里去。 二人其实都跟赵锦绣一样,都对这里的伙食颇有微词。可碍于她俩胆小,无人敢发起抗议,从昨晚到现在,都是勉强自己吃一点点。此刻看到有人重新送来饭菜,且芬香四溢的味道简直让小青和玉彩不敢相信。 能在这种鬼地方看到这样的饭菜,两人还以为这是人活着最后一顿的断头饭,一时间吓得都不敢吃。 好在送饭的山贼领了赵锦绣的情,告诉了她俩这是赵锦娘怕她俩饿着,特意弄给她们吃的。 二人知晓真相以后,这才放心,端起碗就开始狼吞虎咽。 虽说那姑娘当了山贼头子的压寨夫人让人觉得无比惋惜,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时刻想着她俩,倒也不失为有情有意。 赵锦绣用一顿饭混熟了这里的关系,虽说不可为所欲为,但行动方面却已不是那么受限制了。 下午,冯小鬼陪着她到山顶各处去看风景,心情好时,还会让冯小鬼给她摘野果子吃。 冯小鬼自是愿意为美女效力,乐得嘴角不住上扬。可以说这一天,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赵锦绣问:“冯小鬼,你看起来不坏,为什么要当山贼啊?” 冯小愧开始不愿说,后来经不住赵锦绣的软磨硬泡。他告诉她,以前他跟他的父母也是在一个小镇上生活得好好的,父亲是个木匠,一家人靠着他的手艺倒也能维持生计。 不曾想有一天父亲不小心得罪了镇上的一位恶霸,恶霸一怒之下将他父亲打成了瘫痪。 家里没有了生计来源,母亲终日啼哭要找恶霸赔偿,恶霸不理,还错手将母亲打死。父亲知晓母亲去世,一时痛心疾首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原本好好的家在一夕之间就只剩下冯小鬼一人,他孤立无援,只好去告官。官府却置若罔闻,只因那恶霸与那位老爷是亲戚关系。 冯小鬼苦缠无果,期间挨了不少板子,当时也就有了小鬼难缠的这个绰号。 无法替父母伸冤,冯小鬼本想一死了知。转念又心有不甘,那恶霸害死他家双亲,却还逍遥法外,自己若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心中怨愤难消,那天他就提起一把菜刀,趁着夜黑,悄悄摸到了那恶霸家里,当晚就将睡梦中的恶霸用菜刀砍死。 杀人后的他自知是要以命抵命,便一路潜逃。两年前在逃到云河镇时他已无路可去,迫不得已的也就当了山贼。 他虽杀过人,却并非自愿,而是形势所迫。因此,就算他已经是山贼,也始终都是一个胆小怕事懦弱无能的山贼。 肖十三早就看出了他的本性,因此下山从来不会带着他,只会让他留在寨子里当当看守,做些零碎的散活。兄弟们从山下掳劫来的一切东西,他从来也不会有份儿。 有时候他也想过下山去大展拳脚一番,好让老大刮目相看,可一想到那晚他双手沾血,寒光闪闪的菜刀砍破血管时的那种清脆声,他不免又心惊胆战。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亲自做菜 天快黑的时候肖十三又带着他那帮兄弟到处强抢掳掠的兄弟们回来了,见到赵锦绣他就将一口大大的木箱子摆在她的眼前。 “春花娘子,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说着,他就吩咐人将箱子打开,里面是满满一箱子的金银首饰,款式多种多样,半点也不重叠。旁边还放着一套崭新的红嫁衣,摆得七扭八歪,一看就是抢来的。 “怎么样?还满意吗?” 肖十三眯着眼睛得意的询问,其实赵锦绣满不满意并不是问题,只要他满意就行。 赵锦绣回头冲他颔首,唇角轻轻一牵道:“不错,就是这些。”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老子也算是不枉此行。既然嫁妆都准备好了,明天我就让兄弟们给这里布置布置,后天我们便拜堂成亲你看怎么样?” 面对肖十三递来的猥琐凶悍目光,赵锦绣只能识相的点点头。 肖十三一想到后天就可以完全占有眼前的美娇娘,心里舒坦得不得了,大手一挥,立马吩咐兄弟把今天从农户家里抢来的那几头羊给宰了。 今天带着兄弟们到清云镇上吃了一碗那大娘煮的羊杂,那味道简直就是一绝,要不是街上来往人多,肖十三当场就想将那大娘给掳到这里来,让她天天煮羊杂给自己和兄弟们吃。 “等一下,今天要杀羊吗?” 听着赵锦绣急切的询问声,肖十三有些不解的回头看了她一眼,那条长长的刀疤在他脸上横亘一条,显得十分狰狞可怖:“怎么?不喜欢?” 也对,羊肉的腥膻太重,本就不招人待见。要不是今天吃过那位大娘煮的羊杂,恐怕他也不会突发其想的去抢别人家的羊。 赵锦绣轻笑道:“那倒不是,羊肉太膻。你们的那些兄弟可弄不好,要不让我来弄?” “你?”肖十三眉头一皱,整个人看上去更凶了。他两眼质疑的盯着赵锦绣看了半晌道:“你会弄这个?” 冯小鬼一马当先的站了出来,沾沾自喜的说:“老大,您是不知道,赵小娘子的厨艺可是十分了得。今天中午随便炒了几个菜,简直比那大酒楼里的掌厨还厉害。” “是啊大哥,这小娘子炒的五花肉,太香了,我这辈子也没吃过这么香的肉。” “还有那个鲜菇汤,喝得让人舌头都快化了。” 说这话的是另外两个有幸尝得赵锦绣厨艺的山贼,两人现在已经不管赵锦绣是不是大哥看中的女人了,只要她肯包下这顿晚饭,让他们做什么他们也愿意。 肖十三目光一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的兄弟,又冷冷的锁住赵锦绣那巴掌大的秀颜:“你给他们做的午饭?” 赵锦绣轻应一声。 肖十三勃然大怒的握起拳头,两眼带着杀意的凛向自己的兄弟:“你们好大的胆子。” 赵锦绣见那几个山贼吓得哆嗦,心知不妙,忙上前挡在他们身边道:“不怪他们,是东西实在太难吃了,我忍不住才下的厨。” “只是下厨?” 肖十三朝她逼近两步,眼神凌厉又骇人。 这帮蠢才家伙,难道忘了他的告诫?不可让外人接近他们的食物,明知这些东西都是他们的入口之物,若是被人放了不该放的东西,那将对他伙赤狐帮来说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 “是啊,不然呢?哼,你还说要娶我当你的压寨夫人,这才吃你家两口东西你就不乐意了?” 赵锦绣肯定不敢把冯小鬼带她去看他们赃物的事情说出来,只能佯装生气的转过身,以此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冯小鬼也被肖十三浑身散发出的戾气吓到,站在原地不敢多言一句。 如此不慌不忙,还敢对自己撒气,想来这小娘子是没有别的意图。 要真有其它想法,恐怕面对自己的眼睛她早已原形毕露跪地求饶了。毕竟想要骗过他肖十三,一般人还没那个能耐,又何况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别生气,回头我再送你好东西!” 见肖十三的面色缓和了许多,赵锦绣知道他是打消了疑虑,她在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依然没有放低警惕,谁让肖十三这家伙太狡猾了。 “打一棒又给一个甜枣,我不稀罕。” 肖十三就喜欢她这样有脾气又任性的样子,这样的女子可比那些逆来顺受或哭丧着脸的女人有意思得多。 “行了,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消气?” “我要下厨。” 肖十三神色一僵,再次带着疑色的问:“为何?” “都说了你兄弟做的菜难吃,这羊肉他们能弄得好吗?” “这……” 肖十三竟无从反驳,他的兄弟本就是山贼,又不是皇宫里的御厨,这做出来的吃食只要吃不死人就行。说句实在话,他肖十三自己也是觉得寨营里的伙食太差,隔三差五的会下山去。说好听是出任务,说难听就是出去打牙祭。 “怎么?你怕我在你的饭菜里面下毒吗?” “……” “我一个村野丫头上哪去弄毒药?再说,你今天这些兄弟吃了我做的饭菜不也没事吗?” 冯小鬼和那另几个山贼忙不迭的点头,似要极力证明赵锦绣的清白。 肖十三最终败下阵道:“行了,你马上就是老子的女人了,老子怎么可能不信你?我这不是不舍得让你去干那些粗活累活嘛。” “为了我的胃,我乐意。你兄弟做出来的食物压根就不能吃,别白糟蹋了那些好东西。”赵锦绣翻着白眼,说得一脸正义凛然。 肖十三低着头陪笑道:“是是,都是好东西,老子也舍不得让他们糟蹋,可这也没办法呀。” “现在我来弄,保准这羊肉不膻又好吃。” “春花,你真有这本事?”肖十三一高兴,就直接呼着她的名字,觉得自己又跟她拉近了几分。 赵锦绣面不改色的拍着胸脯保证:“没有金刚钻,我就不会揽这瓷器活。不过你能不能把你们昨天抓来的那两个姑娘叫来给我打下手?这么多人要吃晚饭,我一个人挺难办的。” 肖十三负手冷笑,脸色不善道:“你需要帮忙叫他们就可,何必再麻烦别人?” “别提了,你那几个兄弟切的肉跟砖头一样厚,让洗个菜也洗不干净,哪有姑娘家心灵手巧?” 被赵锦绣这么一顿斥责,肖十三的其他几个兄弟也跟着附议:“对对,禿鹰那狗东西肉切得又厚又不入味儿,一口咬下去还是半生,吃了我们是经常拉肚子。” “没错,煮个面块次次糊锅,吃得人牙酸。” 听罢兄弟们的抗议,肖十三实在没了办法,不得不让人把小玉和玉彩叫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七 火光 肖十三正与自己一帮亲信兄弟商量后日他大喜时要走的流程,说得口干舌燥之际,忽见外面火光冲天。 他大骇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色焦急地冲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在寨营外面升这么大的火,明知官府最近各处都在严查,万一位置暴露,那该是何等危险的事情。 当肖十三怒不可遏地走到现场时,整个鼻腔立马就被一股霸道又无法言语的浓烈肉香吸引。他在愣住的同时,连身后围观的几位兄弟也发出一阵难耐的骚动,只因这香气太令人垂涎了。 抬头,但见鲜嫩的羊肉正悬挂于头顶,经过火焰的炙烤,已经变得微微金黄。那诱人的香气正是从那上面传来的,随着火焰的升起,羔羊身上的脂肪在高温下融化,不由滋滋作响,如同美妙的乐章,撩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肖十三盯着那已经烤得焦黄鲜香的羊肉表皮,腹中雷声顿起,他在馋涎欲滴的同时,也忘了方才的滔天怒气。 “你过来,这……这是在干什么?” 他指着旁边不停在翻烤羊肉的冯小鬼,表面看似还在生气,嘴里却被口水搅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冯小鬼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往身上擦了擦那金黄的油汁,笑面相迎地说:“老大,我在弄烤全羊呢。” “烤全羊?那不是属于西疆的美食?” “没错,但夫人会弄这个,就教小的这样做了。” 冯小鬼话刚落,跟在肖十三身后的那几个兄弟顿时不可思议道:“老大,嫂子也太厉害了吧?” “可不是嘛,连西疆的美食都会弄,怪不得这么香。” “我们今天算是有口福了。” “不愧是大哥看中的女人,就是厉害。” 肖十三被一帮兄弟夸得飘飘然了起来,此刻管不得危不危险。一想到小娘子不仅人美还有这种本事,那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舒坦。再说,这羊肉弄得是真香,谁闻了这味儿心情都会变好。 “冯小鬼,这玩意熟了没?” “老大快了快了。” “熟了立马给我端过来,记得这羊腿留给夫人听见没?” 冯小鬼猛地点头道:“知道知道。” 说完,肖十三又指了身边另一个兄弟:“你,去抱酒,美食当前,今天兄弟几个就喝个痛快。” 哪怕不用肖十三说,这些人也会自觉地去准备。当了一辈子山贼,难得吃上一次西疆的烤全羊这能不需要美酒作陪吗? …… 柳剑带着一帮村民已经在烟云山寻了快一天,可依旧没有找到赤狐帮的具体窝点在哪儿。 毕竟烟云山那么大,想要翻过来找,至少还得花个两三天时间。 大家都是临时决定前来,也没带太多食物和水,要在这荒无人烟之处待上三两天的确有些困难。 很多人心里都已经开始犯愁,却无人当面提出。因为柳壮士还未发话,他身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却被大伙求着前来救人,在他没有打退堂鼓之前,旁人就更不好退缩。 天越来越暗,大伙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人便纷纷提出要就地歇息。 就在这时,攀到前面山顶上的柳剑忽然大喝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村民心生不解,便伸长了脖子往他指的方向张望。 石盘村的小六子第一个惊呼出声:“是……火光?” “没错,就是火光,有人在南方向点火?” “我看到了浓浓的烟雾。” “那边有人?” 柳剑一脸沉静地从山顶跃了下来,动作利索又潇洒。随后将自己的老白拴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背着弓箭目光坚毅的对众人道:“跟我来!” 眼看烤好的三只羊都进了肖十三等人的肚子里,一直在厨房帮忙的冯小鬼却半口也没尝到,心里真是憋屈得不得了。就算自己胆子再小,再没本事,老大也不该这样漠视他吧。要不是他,这些羊肉能烤得这么香? “冯小鬼,你也饿了吧,这羊腿给你吃。” 赵锦绣见他这一晚上都围在自己身边前后帮忙,心里还是挺感动的。这家伙刚刚盯着一只只烤肥羊都被他人搬走,眼神里流露出的那种无奈与不舍之情就好比骨肉分离了一般。 冯小鬼望着那撒满辣椒粉金黄肥硕的大羊腿两眼先是放光,随后又黯了下去:“夫人,这是老大给您留的,我怎么能吃。” “没关系,算我赏你的。” “可是……” “没有可是,拿着去外面吃,别让人发现了就成。” 冯小鬼咽了咽口水,又盯着赵锦绣那甜美的笑看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终是抵不住美食的诱惑,端起餐盘就往柴房的另一边走了。 赵锦绣转身回头,就见小青和玉彩正用无比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她们知道她很聪明也很善良,否则也不会一直想办法保全她们。但是让她们没想到的是,她对一个山贼也这么好。闻着那么香的美食,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给一个山贼吃。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向着那些山贼呢,还是向着她们?此刻的小青和玉彩已经有些分不清了。 赵锦绣也不知怎么跟她俩解释,她踮着脚尖往外面看了看,发现没有别的人,她神秘的朝二人招招手:“过来,快把锅盖揭开。” 小青还傻站着没动,玉彩似从她惊慌的脸上看出了点什么,反应很快的就将锅盖掀起,看着锅里香气直冒的炖煮的羊杂,她下意识的也咽了一口唾沫。 不得不承认,赵锦绣除了美貌与聪慧以外,连厨艺让她佩服无比。羊肉那么膻的东西,平素她连闻都不爱闻的,可经过她一番处理炖煮,那真是香得恨不能让人手伸到锅里去捞点来吃。 “你……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小青预感到了不好,吓得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锦绣冲她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忙将手帕掀开,对着玉彩和小青小声道:“这是我今天弄到的蒙汗药,我现在全倒进锅里。这里面的食物你们尽量不要吃,晚上等药效发作我就带你们逃走。” “真的吗?”小青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那张原本很哀伤的脸立马变得有了光彩。 玉彩也是,她早料到赵锦绣不简单,却没想她会如此能干。 刚刚给那个山贼羊腿,估摸也是为了将他引开好下药吧。 “好了,你们一定要跟往常一样,千万不能露出马脚,否则我们都要完蛋。” “嗯。” 第一百一十八章 露出马脚 叮嘱完玉彩和小青,赵锦绣就利落的将那些蒙汗药全倒入了沸腾翻滚的锅里,拿起勺子轻轻一搅,任谁也无法想到芳香四溢的羊杂汤中会被她放了这些东西。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有一抹颤抖且震惊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你往锅里放了什么?” 勺子“铿锵——”一声落地,赵锦绣和玉彩等人惊慌失色地回过头来,好巧不巧的就看着冯小鬼站在门口,他手里捧着的羊腿还未动,是什么时候去而复返,无人知晓。 小青惊叫一声跪在地上,抱头哭喊道:“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什么也不知道,是她……是她……” 她一边说,一边发抖的指向赵锦绣,脑袋垂得低低的,也不敢往上看。 玉彩又急又惊地看了看小青,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赵锦绣没想到自己万无一失的计划也会被人发现,心叹这可能是命,苍白的面容陡地有几分无所谓了,她指了指地上的小青,又指了指旁边的玉彩,一字一句道:“是我一个人干的,与她们无关。” 玉彩眼中含泪,猛得上前一步,咬着唇说了一个“不”字。 这时外面又有人进来了,是肖十三的几个亲信兄弟,他们刚吃完羊肉,觉得没有吃饱,听说赵锦绣还煮了羊杂,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谁知到了这里却见场面僵硬而古怪,为首之人立马就露出凶色冲冯小鬼挑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青“呜——”一声哭了起来,玉彩绝望的上前拉住赵锦绣的手,却发现她指冰凉一片,却还逞着强的佯装镇定。 冯小鬼看着赵锦绣的眼睛沉默了许久,那一刻赵锦绣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冯小鬼却在三秒钟内换了张脸,他义正辞严地告诉他旁边的那个山贼道:“她们刚刚竟然趁我不在,偷吃锅里的东西。那个小娘子胆小,我说了她两句她就哭了。” 小青和玉彩身子一僵,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锦绣也是愕然,脸色一收,转变成了一副尴尬无比的表情。 “呵,原来就这点小事儿?都是几个小娘子,她们能吃多少?” 那山贼不以为意,冯小鬼却据理力争:“好东西不都是该让大哥先尝吗?” “去去,没看见大嫂还在这吗?冯小鬼啊,就你那点眼力见,怪不得大哥一直不重用你。” 话落,对方不客气地将冯小鬼就推开了,然后点头哈腰的给赵锦绣说了些赔礼道歉的话。 赵锦绣心里虚得很,但还是跟着流程演,假装对冯小鬼发了一通火,又告诉来的那些山贼羊杂已经煮好了,马上就可以出锅了。 那些人锅里冒出来的喷香气息,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刚吃了那香酥肥嫩的烤羊肉,现在来点汤喝,正是舒服得很。 等锅里的羊杂被打捞出了锅,冯小鬼又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对着厨房里正愁眉苦脸的三人道:“大哥让你们一起去吃。” 小青一下就躲到赵锦绣和玉彩的后面,满脸恐惧道:“他不会是已经跟那山贼头子说了吧?” 玉彩冷漠的盯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她已经做好了听天由命的准备。 赵锦绣也没回应小青,径自朝冯小鬼走了过去。 一路上气氛都很紧张古怪,眼看要走到堂口了,赵锦绣才轻声的在冯小鬼身边说了句:“多谢。” 冯小鬼装作没有听见,依旧面色无常地往前走。 迈入堂口的大门,里面热闹的吆喝与划拳声便陡地停住。 肖十三带着几分醉意的朝赵锦绣招了招手,满面红光地喊道:“夫人,快,过来这边坐。” 赵锦绣暗自叹了口气,又看了冯小鬼一眼,他正默不作声的站到角落一边。她收回视线,笑着走了过去。 她一走,小青和玉彩也被昨晚那两个山贼各自喊到边上侍候。 “夫人,你可真是好手艺啊,我肖十三这辈子能娶到你,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肖十三在旁边让出一个位置,见赵锦绣就娇滴滴地坐在那里,含羞带笑地看着他,心里真是痒痒得难受。恨不得时间过快点,明天他们就把亲事给办喽。 “夫人,今晚我的兄弟们很满意你做的这些东西。以后,他们会像敬我一样敬你的。” 赵锦绣撒娇地眨眨眼,故意谄媚地朝他靠近一些道:“那你得多吃点。” 肖十三忽然大笑道:“当然,那是自然。不过夫人辛苦了,夫人也要多吃点。” 说着,肖十三就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肚条递到了赵锦绣的嘴畔,眼神带着几分探索地看着她。 赵锦绣笑容一僵,正想说自己不饿,谁料肖十三却先开口道:“呵,夫人做的东西自己怎么不肯吃?莫不是有蹊跷?” “怎么会?” “你瞧,那两个丫头也一口不肯吃,这问题出在哪了?” 赵锦绣往前一扫,果然,玉彩和小青正正襟危坐地坐在那两山贼身边,无论这两山贼怎么嬉笑调戏她们,她们都不敢张嘴,就一个劲的猛摇头拒绝。 赵锦绣暗道不妙,心知这肖十三十分精明,要是自己不吃,恐怕是要出大事。 “哪的话,我们刚刚在端出来以前就吃饱了,不信你问冯小鬼,他撞见我们的时候还骂了我一通呢。” “噢?是吗?”肖十三嘴上虽这样说,可那逼人的视线却未曾放松半点,想来依然怀疑。 赵锦绣盯着他脸上那条骇人又丑陋的疤痕下定决心地咬了咬唇,端起桌上的碗就大喝一口汤,又舔舔唇道:“满意吗?是不是怕我下毒害死你?” 肖十三先是一怔,随即就被她可爱又利索的动作给逗笑了。 “哈哈,夫人莫要多想,我可没觉得你会害我。我只是觉得夫人太瘦,得多吃些补补才行。” 赵锦绣瞪了瞪他,傲娇的把头偏到另一边,看似在生气,心里却慌得不行。 接下来肖十三不再质疑赵锦绣的任何企图和阴谋,就一心逗她高兴。与此同时,那羊杂汤他是喝了一碗又一碗,这味儿,真是跟今天在云河镇碰到的那大娘煮的一模一样,不膻,不腥,味道美妙刚刚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救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在屋内这些人即将吃饱喝足之际,忽闻外面就传来了惊慌失措的通传声。 “大哥,不好了……” 一个该在山门外把守的山贼鼻青脸肿地闯了进来,神色惊恐的指向外面道:“来人了,来人了……” 肖十三和他一帮兄弟喝得正是酣畅淋漓,陡地听到这样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消息,他脸色大变的拍案而起。 “你说什么?” “老大,我们的位置暴露了。山门外来了好多人,跟兄弟正打得厉害,他们人数众多,为首者又武功高强,我们抵挡不住。” 有人来救她们了,小青和玉彩相视而望,眼中都有难掩的激动与惊喜。 赵锦绣心中也是微微一喜,不过她却不敢有所表露。 肖十三并没有注意到三人脸上的明显变化,身为赤狐帮的老大,他开始临危不惧的分派任务:“王狗儿,你带两队人马左右包抄,胡四你带一帮人绕后,老子待会再来个正面冲锋。” 听刚刚传话的屠三说,前来攻山的人都是拿着锄头棍棒等武器,想来不是衙门的官兵,大抵是山下村民。这些村民懦弱胆小,又没有经过训练,一个个只会拼着一股子干活时用的蛮力,就算人再多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王狗儿和胡四接到命令,点点头,立马带上自己的贴身武器出去支援。 趁着场面混乱,小青和玉彩都偷偷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如今那帮山贼正忙着应付外面来攻山的人,估计也无暇理会她俩。 赵锦绣见小青和玉彩暂时安全,也想趁机溜走,谁料身后的肖十三却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面色阴沉发黑地盯着她道:“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外面打得那么厉害,我想去帮忙。” 肖十三盯着她看了看,那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太相信。 “外面用不着你,你跟我这边来。” 肖十三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要往堂口的另一个门出去。 这个小娘子如此厉害能干,虽然她屡次在自己面前表了忠心,但谁知道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万一一切都她是装的好趁着这个节骨眼逃跑了咋办?往后要想再把她掳到这里来,估计难上加难。 如今在肖十三看来,整个赤狐帮也就属她最“宝贵”了,哪怕让他损失几个兄弟也得先看好她。 赵锦绣咬着牙暗自叹了一声糟糕,她并不想跟肖十三走,但现在也别无办法。 二人才刚从堂口的后门迈出,通往一条曲径小道。赵锦绣先是觉得背脊一阵发凉,紧接着身后就传来一道“嗖”的凌厉风声。 肖十三猛得将她往边上推开,侧身敏捷一躲。一支磨得锋利的箭支就从他肩前划过,“吭”的一声就射入了前面大树桩上。 即便如此肖十三还是受了点伤,他捂着受伤的肩膀,脸色发黑的转过身道:“谁?” 那边没有作声,赵锦绣身子哆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起头往箭支飞来的方向望了望,那人酷酷地从黑暗尽头走了出来,他手上握着弓,身形无比挺拔洒脱。清冷的月辉照在他冰冷孤傲的眼眸里,深黯且不见底。,乌黑的头发散在耳畔两边,被风吹得肆意狂妄,俊美野气的就似一匹孤狼。 赵锦绣吃惊地伸出一根手指,对方却先露出了异样又激动的神色来:“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柳剑不受控制的往前两步。刚刚看到那个女子的身影是他就觉得有些眼熟,却也没有多想。竟不知……那人会是这些日一直萦绕在他心头不散的锦绣娘子。村民们不是说这次被山贼掳走的只有三位姑娘吗?她们的名字他都有确认,没有她呀。 算了,不管了,先把她救回来再说。 发现来人是柳剑以后,赵锦绣就彻底宽了心。她知道他的本事和能耐,绝对是有可能带着她脱离这里。只要她……不作就行。 “你们认识?” 肖十三在看到柳剑的那一刻,心里也是慌作一乱。别人他或许不怕,可柳剑这个家伙可不是一般人。他清楚的记得当年他脸上的那道疤就是他留下的。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夜晚,当时他还不是赤狐帮的老大,跟着几位大哥一起去洗劫黄杏村。眼看就要成功离开,谁知半路却杀出了这个家伙,他以一抵十,打得他和一帮兄弟落花流水。要不是那一日他戴了个青铜面具,恐怕他那一刀下去不止是在他脸上留个疤那么简单,估摸是要劈开他整个脑袋。 事情虽已过去了许多年,但那一夜留给他的阴影至今还在。好在肖十三发现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正准备跪在地上说几句求饶的话让他放过自己,毕竟单打独斗他肯定不会是他对手。 肖十三如意算盘明明已经打得妥妥的了,却未曾料到自己即将要娶的新夫人会跟他认识。而且他发现姓柳那人的眼神望着他新夫人时竟有几分暧昧。 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他肖十三流血流泪不成问题,断然不能让自己被女人给绿了。 肖十三眼看柳剑离他越来越近,心里一急,粗鲁的就把赵锦绣揽入怀里,也顾不得肩膀上的正在流血的伤,眼神凶悍地盯着她就问:“夫人,你答应过要跟我成婚的,不能说话不算数知道吗?” 肖十三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背叛,虽然他自己也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经常背叛自己的大哥。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害怕别人的背叛。 赵锦绣被肖十三掌控得死死的,一时根本挣脱不开。心说这家伙不是受了伤吗?怎么力气还那么大? “夫人?成婚?” 柳剑眼看着那只搭在赵锦绣腰间的粗黑臂膀,脸拉得长长的,恨不得上前一刀将他劈成两段。此刻又听到“夫人”以及“成婚”这样的字眼,心里更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疯狂燃烧。要换了是常人这样称谓,他定觉与他毫无关系。可为何对方在称呼赵锦绣时,他却那般的不是滋味? 第一百二十章 有意激他 赵锦绣本来想告诉柳剑这一切她都是被逼无奈,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正被肖十三控得牢牢的,要是吐露实情难保不会将他激怒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再者,前些时日他自己不也正跟那年轻的王寡妇处得火热吗?她生了他那么久的气,他也没见得来哄她一次,说不定二人正在已经快快活活的在一起了呢。 越想越不是滋味的赵锦绣当下就顺着肖十三的话道:“你别恼,他只是我以前结拜的一个义兄,我跟他之间啥关系也没有。” 最后一句,赵锦绣刻意加重了语调,眉尾一扬,有些妖娆的朝柳剑望了过去。 晚风吹得她的青丝飞舞,迷离的双眸就像覆盖了一层薄霜与轻纱,使得她整个人无比凄美绝艳。 柳剑愣在当场看得发呆,心却像是被钝刀一层一层的在割。 “他真是你义兄?”肖十三大喜,既然是自己新夫人的义兄,那不也是他的义兄?此刻,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搭在赵锦绣腰上的手臂不免更紧了几分。 柳剑双眸赤红,脸上泛着寒光道:“此人乃是山贼,你当真要与他扯上关系?” 只要她说一声不,他现在就可以冲过去将那人的手砍下来,然后再好生折磨他。 “没错,我已经答应嫁给他了。”赵锦绣虽然无比反感肖十三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可她也不能反抗,做戏要做足,她就是要看看柳剑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她。 “你要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山贼?为什么?”周围的空气越来越冷,柳剑压抑满腔怒火朝她询问。 “没有为什么,他对我好啊。” 听着二人的对话,肖十三心里不免一热。看来小娘子是真看了他的人,并非虚与委蛇。 “我也可以对你好。” 柳剑几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赵锦绣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轻笑,唇角微微勾起:“你是我义兄,对我好又能怎么样?” 柳剑俊颜通红,竟半晌找不到辩词。心一横,却似孩子般无赖道:“反正我不允你嫁给他。” 赵锦绣佯装恼怒地问:“为何?你又不是我的亲兄长,我的亲事你做不得主。” “你的身子早已被我看过搂过,何以嫁得了旁人?”?? 肖十三完全是黑人问号脸的转向赵锦绣,眼中又惊又震。 赵锦绣也没想到柳剑平素看着一副谦谦君子光明磊落的模样,却也会把这话说出来。当初自己是亲口对他说过她的身子已被他看光摸光,但也只是嬉闹时的玩笑之语,当时他还板着脸义正辞严的斥过她几句。 最后她没当真,他倒当真的。 赵锦绣尴尬的捋了捋腮颊两边的发,仰起下巴一本正经的朝柳剑回应:“他是山贼,自是不会嫌弃我的。” 肖十三心中暗自不爽,想到自己不是柳剑的对手,倒也假装大方的点头。 却没想下一刻柳剑会被突然激怒,凌空跃起就朝他劈掌打来。那掌风凌厉似刀,劲气非凡,一看就不是一个普通的高手。 肖十三自知以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是无法相抗,要躲也来不及了,当即只能拉着赵锦绣挡在他的跟前,作为一个保护伞。 心想这个男人声称是他新夫人的义兄,看她的眼神又颇为暧昧,想来是不会伤害她。 果然,就在柳剑劈掌挥下去的瞬间,看到那人是赵锦绣以后,连忙手忙脚乱的飞侧转身,若非反应及时,这一掌下去恐怕会震碎她的七经八脉。 “肖十三,你……” 赵锦绣暗吸一口冷气,转身就朝肖十三愤怒的甩了一巴掌。 肖十三捧着被打的脸,奸诈的笑了笑道:“夫人莫怪,你这义兄实在太狠,完全是要对为夫下死手。” “打死你活该。” “既然你这么想为夫死,那也别怪为夫不客气。” 话落,肖十三风驰电掣的就绕到赵锦绣的后面,反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神色阴冷的朝与他不到数米远的柳剑道:“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就掐死她。” “肖十三,你个混账东西。”赵锦绣知道这肖十三不是什么好人,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 “嘿嘿,夫人其实我也舍不得这么对你,谁让你义兄不肯放过咱们呢?” “你放开她,我自会放你一马。” 柳剑眼里燃烧着赤红的火光,想杀肖十三的心已经迫不及待。眼见赵锦绣落到他手里,却又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 “哼,不想她有事,你最好就别过来。” 肖十三一边咬牙威胁柳剑,一边挟持着赵锦绣急速后退。眼看柳剑寸步不离开的往这边跟,肖十三忙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柳剑见她虽不吭一声,但神色却十分痛苦。他忍痛的握紧拳头,却未曾再靠近一步。 肖十三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意,就在他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安全的时候,双腿忽地有些僵硬沉重,再接着四肢开始乏力有些不听使唤。 连原本掐在赵锦绣脖子上的那只大手,也软塌塌的落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怎么感觉自己像被抽了骨的虫子,浑身软趴趴的? 赵锦绣感受到了他的异常,心知一定是蒙汗药在他体内起了作用。她趁着对方还未察觉,迅速挣脱桎梏抬膝往其腹部顶去。一声凄惨的叫声将一直在暗处尾随的柳剑引了出来。 “锦绣,你怎么样了?” 他着急的冲了过来,心跳如雷的走到赵锦绣身边,见她脱离了肖十三的控制,似没有力气般的蹲在地上,以为她受了伤,那一刻连呼吸都险些停住。 赵锦绣半个身子倚在柳剑的怀里,见他眼皮下凛,似露杀气,忙摇摇头道:“我没事。” 柳剑抱着她左右检查,发现她身上没有流血,也没有什么显著的伤痕,紧绷的神色才为之一松。再看看旁边已经躺下不动的肖十三,双眸圆瞪的盯着这里,一副想动又动不了的样子就像一只在冬眠的浣熊。 管不得对方是不是在装傻,柳剑已经是控制不住,不杀他也要砍断他的两只手,谁让他刚刚竟那么轻薄了小娘子。 “你不要管他,先把我扶起来。” 赵锦绣似看穿了他的意图,不想让他背上人命官司,毕竟像肖十三这样的恶匪,自有官府的人处置。 第一百二十一章 蒙汗药 柳剑误以为到了这个时候赵锦绣还要维护肖十三,想起她刚刚说的那些话,心中一股醋意升起,语调微沉道:“他都把你当成了护盾,你却还要帮他?” 赵锦绣艰难的摇摇头,好在她刚刚吃喝了一口汤,这蒙汗药对她造成的威力不是很大,除了手脚没什么力以外,小弧度活动还是可以。 “到底怎么回事?” 柳剑把她扶起来,看小娘子气色无碍,却软绵绵的依着他,那种久违的甜蜜感不由溢上心头。他虽然很喜欢被她这样依靠着,却不得不为她的身子担心。 “我和他都中了蒙汗药,现在使不上一点力来。” “蒙汗药?” 柳剑蹙眉,还未理清楚头绪,就听旁边躺在地上的肖十三大声怒吼:“你个臭娘们果然在老子的食物里动了手脚。” 先前他就有些起疑,可却总对她有几分信任。没料到这臭娘们跟别的女人一样,都想害他。 “在这……柳壮士在这边,大家快过来……” “柳壮士,你没事吧?” “俺就说柳壮士武艺高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出事。” 看着不远处拿着锄头或棍棒镰刀等围过来的云河镇村民,柳剑忙扶着赵锦绣上前询问有没有人受伤。 大伙纷纷回应自己毫发无损,不仅如此,还全将赤狐帮的那些山贼通通给制服住了。 尤其是石盘村的小六子,那吹嘘得叫一个口沫横飞,说自己随便一挥手,就将那帮无用的山贼给打倒了一片。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就像练就了什么绝世神功一般。 站在他旁边的魏大石有些听不下去,当面戳破说:“得了吧你,就你平常连手腕都扳不过俺,还好意思说咧。刚刚那帮山贼明明是受了山神老爷的惩罚,所以才会躺在地上不动任凭你随便拿捏。” “呸,大石,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山神老爷,俺才不信是它显灵。” “你还不信?要不是俺来之前给山神老爷上了香,今天的事儿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就在魏大石与小六子争得正是面红耳赤的时候,大伙这才发现柳壮士身边还挽着一个小娇娘呢。这小娘娇皮肤又白又嫩,模样十分水灵,此刻与高大英俊的柳壮士站在一起,还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以柳壮士的年纪,也该成得婚了。如果能和眼前的姑娘凑成一对,倒也算佳偶天成。 赵锦绣被大伙充满深意的眼神看得格外的不好意思,垂下头,想与柳剑拉开一点距离。谁知柳剑却将大掌搭在她的腰间,稳固入铁的把她圈在怀里不让动,那莫明而来的霸道与占有欲,让赵锦绣惊诧不已。 村民们将这细微的动作看入眼中,皆是笑而不语。毕竟柳壮士可是大伙心中最德高望重的人物,没人敢去跟他打趣开玩笑。 这边,李青木带着玉彩和小青将其她被拐的妇女通通解救了出来,发现这些人当中竟没有赵锦绣,他着急得直跺脚。心想所有人都在这里,为何就缺了这妮子?要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回去怎么跟富贵交待呀。 眼看把周围寻遍了也没有找到人,李青木只能焦虑不安的带着玉彩等被掳女子前去与柳壮士汇合。柳英雄智勇双全,或许他能想出个对策来。 待与众人汇合以后,李青木才发现他一直要找的春花妮子此刻正靠在柳壮士的怀里,她看上去四肢软绵,俏颜绯红,一双杏眸春光四绽。 李青木担心她的安危,顾不得太多,冲过去就握住她的手问:“春花你没事吧?” 柳剑对李青木的莽撞粗鲁行为微微皱了皱眉,但念及他也是关心锦绣娘子就没有放在心上。 赵锦绣紧紧扶着柳剑的一只手臂,使自己看起来更平稳一点。 “叔,我没事儿。”她笑着摇摇头,能看到李青木来救她,心里其实挺高兴的。 李青木从她虚弱的话语和动作可以看出,若是没有柳壮士的支撑,她恐怕会摔倒,当即就起疑道:“春花,你怎么跟那帮山贼有了一样的症状?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刚他带着所有村民攻山,本是准备和这帮恶匪决一死战。然而他还未能拿出真正实力,那些个家伙就突然扔掉手里的武器纷纷倒地不起。 一开始大伙还以为这般恶匪是被他们的气势所震慑,故打算弃械投降。后来经过他们再三确认,这帮家伙并非是心甘情愿要投降,而像是中了什么魔咒。 小六子说是他神功盖世,魏大石却说他们是被山神施了法。两者看上去都不像…… “她是吃了有蒙汗药的食物,所以才会这样。” 玉彩和小青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两个人,当即就站出身来解释。 村民们听罢心中顿时感到无比困惑,心说这帮山贼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吃放了蒙汗药的食物?难不成真像魏大石所说的那样,受了山神的惩罚脑子变得不正常? 玉彩没有让众人猜来猜去,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说了出来。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同时朝赵锦绣投去了钦佩又吃惊的目光。 谁能想到,她一个被掳的年轻少女会有如此的胆魄与智谋。赤狐帮,一个让云河镇所有百姓闻之变色心惊胆颤的山贼窝,就这么轻易的被她一个弱女子给制服了?谁非亲眼见到,谁能信。 所有人在对她竖指夸赞的时候,唯有柳剑却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眼神盯着她。赵锦绣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却总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她缩着脖子想要往后撤,这两腿却使不出什么力。就在这时,背后再次传来了肖十三咬牙切齿的咒骂声:“贱人,早知如此老子当初就该……” 柳剑抬头冷凛他一眼,黑瞳寒气森然。肖十三吓得舌头一闪,后面想说啥都给忘了。 小六子冲上前就在他腹部猛踹一脚,难得显一次威风道:“你们这帮恶贼,如今大势已去还敢在这里嚣张,看爷爷俺不好好教训你。” 话落,他又抬起拳头往肖十三身上不停招呼,肖十三瞬间被打得哀声四起。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网打尽 眼看其他人都要效仿小六子的举动,柳剑不愿肖十三会被活活打死,出声制止道:“蒙汗药的药效在他体内持续不了多久,你们先把他绑起来再说吧。” 肖十三是该死,但死在这里未免太便宜他了。毕竟他的那双手曾放在了他不该放的位置上。 大伙听了柳剑的话,先把肖十三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后打了一碗清水,清水是柳剑亲自喂赵锦绣喝的,待她喝完他又温柔德用袖子替她擦了擦打湿的唇角与下巴。那精心又体贴的动作,在外人看来,简直就像个深情又体贴的郎君。 李青木在边上观望着总觉不太妥当。虽知柳壮士此举也是出于好心,可春花总归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种事情,多少会有损她的闺誉。要是柳壮士以后肯娶她倒也罢,若不娶……也没人敢逼迫得了他半分。其实这些事情完全可以让旁边的玉彩和小青来做,他弄不懂柳壮士的意图是在哪里。像他这样的大英雄,哪怕是久居深山,也应该懂得避嫌与礼数二字的吧。 就在李青木看在眼里左右为难的时候,小六子和魏大石忽地从不远处高喊着走了过来。 原来刚刚他们在抓押别的山贼时,还抓到了一条准备逃跑的“活鱼”。 这“活鱼”显然是没有服用半点与蒙汗药有关的食物,刚刚小六子在扑倒他时,他还企图反抗。只不过势单力薄,没能成功。 待那人被押到他们跟前的时候,赵锦绣和玉彩以及小青都是微微一惊。 因为被小六子和魏大石捉住的那条“活鱼”不是别人,正是冯小鬼。 冯小鬼并不服气被人这样抓来,一路跌跌撞撞且横眉竖眼地瞪着大伙。直到看见了赵锦绣,他整个人的情绪才变得平稳了几分。 他什么也没说,就被小六子和魏大石按在地上跪着,腊黄干瘦的脸上没有别的表情,就像是已经打算认栽一般。 先前和那些“死鱼”火拼是没什么劲,可现在抓了活的,小六子的成就感立马就飙升到了顶峰。 当即就兴致勃勃的询问柳剑要对此人做何惩处。 谁知柳剑还未发话,赵锦绣却抢先开口让小六子放人。 小六子愕住,心说好不容易他才逮住一只活的,咋说放就放?山贼多穷凶极恶啊,要是将他放开了他找机会伤人咋办? “他本性不坏,来这里也是被逼无奈。再说,要不是他,那帮山贼也不至于被你们一网打尽。” 听罢赵锦绣的话,小六子还是不太想放。他认为山贼里哪还有好人?再说,他好不容易抓到他,本还指望着大伙对他一翻赞赏呢,岂料这小娘子却要让他把人给放了,实在郁闷得紧。 “把他放了。” 小六子再次不可思议地望向柳剑,不是吧,柳壮士怎么会跟那小娘子一样的想法?莫非真是喜欢上了小娘子想讨她欢心? 罢了,柳壮士都让放人了,他还能说啥? 柳剑其实并非是为了讨赵锦绣欢心才这样,而是他想过,赵锦绣就算再聪慧厉害,若无人帮助,也不可能那么巧妙又顺利地让那帮山贼服下她放有蒙汗药的食物。除非,这帮山贼蠢到极致。 再者,所有山贼中招,唯有这个家伙没有出事。那说明在赵锦绣下药之前,他是知情者。既是知情者却未向自己的老大通报,从这一点看来,他已经可以将功抵过了。 被人松开的冯小鬼很意外赵锦绣会替他说情,本以为自己被这些人抓住会是死路一条,小娘子终究还是帮了他。他朝赵锦绣感激的看了一眼,却又为现在的身份感到无比自卑。垂下头,默不吭声的站到一边去。 赵锦绣喝完一碗清水以后,四肢渐渐的恢复了一些力气。她不需任何人挽扶,自己勉强的站了起来。方才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话语里她已经听出,这次官府因为人手不够,所以并没有调遣人员前来救援。若非柳剑领头出面,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是这些山贼都中了蒙汗药,被掳来的女子有了短暂的逃走机会,可烟云山这么大,乌漆嘛黑的夜里,几个女子也很难逃出生天。 赵锦绣哪怕心里还与他赌着气,可一想到自己这次的小命又是被他所救,还是心悦诚服地说了几句感激之语。 柳剑却不动声色的看着她,语气清冷的回应:“你也不必感恩于我,赤狐帮本就是云河镇一大祸患,早就应该剔除,我也是为民除害。况且若不是你冰雪聪明施以妙招,恐怕此行还多冒风险。说起感谢,我想无论是我,还是云河镇的百姓,都应该感谢你才是。春花小娘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柳剑最后的那句“春花小娘子”刻意抬高了语调,赵锦绣神色微慌的迎上他的眼眸,那双黑瞳正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很是深沉,让人分辨不出他是喜是怒。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原来她就是牛山村被掳走的少女赵春花,可笑的是,她一直都用假名欺骗着他。 也许这在别人看来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可在柳剑认为,这便是她不信任自己的一种表现。 失望,苦涩,难受,瞬间溢满心头。同时他还发现,他与小娘子认识的时间虽长,其实却对她一无所知。 赵锦绣看着柳剑变幻不停的脸色,很想开口解释,又念及人多,她又不知要怎么去说,索性就选择了闭口。 气氛一下变得沉闷又古怪了起来,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觉柳壮士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有人正想试图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却听得人群里有人在喊:“大家快过去看看,好像官府的人来了。” 众人一听官府来人了,先是有些惊奇,后又愤愤不平的抱怨说:“官府的人还真是马后炮,现在来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这赤狐帮都让咱们的人给摆平了,他们现在来不是明摆着要抢俺们的功劳?”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带兵剿匪 张文琮并非是奉他父亲的命令前来烟云山救人,而是源于他自己的内心。 先前他就听闻消息,最近赤狐帮的山贼越发猖獗狂妄,不将当地官员放在眼里,云河镇周遭的几个村子他们是轮番掳拐抢掠。尤其是近日,隔三岔五接到老百姓的冤情陈述。石盘村的两名老汉被山贼抢了闺女儿,黄杏村的某户人家被抢走了三只羊不说,还打死了一个人。今天一早,云河镇街西的刘掌柜在天未亮时,这被那帮山贼就带着人马把他店铺里的首饰银器洗劫了个空,他妻子怀有四月身孕,也因受了惊吓而晕厥小产。如此案例,真是数不胜数。 张文琮三番四次说动父亲派人灭匪,可惜父亲都不同意。倒不是张县令不爱自己的子民,只是最近匪患不断,他手里人手根本不够。再加上赤狐帮在整个云河镇颇有威名,县令老太爷深知这帮人都是朝廷的在逃钦犯,个个手段毒辣得很,他们以烟云山这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为窝点,十分不好对付。自己去年也曾下过决心要把这帮山贼捉拿归案,只可惜去了数次,没有一次不是铩羽而归。劳心费神不说,还损兵折将。 张老爷便琢磨着,自己的任期也快要结束,倒不如不再去操这个心。等新的年轻官员被调任过来,让他再来处理这件棘手的事情。 老爷子上了年纪,加上长期吃瘪,所以比较安于现状。可他的儿子张文琮却不这样想,自己平常虽然不务正业混账了一点,但还是有一颗侠义之心。看不得云河镇的百姓受此劫难,外加自己的父亲乃当地的父母官,若他不肯管,那当地的百姓还有何指望? 思量了一整晚,张文琮最终偷走了自己老爹的印章,私自带着一帮人就赶往了烟云山。 这个地儿的确是不好找,他们已经寻了一整天的入口,要不是通过山路上的脚印追踪,他们根本就不可能找到这里。 在来这之前,张文琮先是将四周的地形侦查了个透彻,然后又商量了不少的作战计划。比如从哪里进攻,又比如从哪里撤退啥的。 就在那帮属下纷纷夸赞他是个军事天才的时候,却发现最后他的战术一个也没派上用场。 因为当他们抵达寨营的时候,一个山贼也没看到,发现在外面走动的全是云河镇的村民。 一开始张文琮还以为他们是山贼故意装扮成这样的伪装术,可后来越看越不对,山贼伪装成老百姓他们理解,可是这拿的武器又是啥鬼?镰刀?锄头?犁耙? 张文琮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连忙派人去打探了个清楚。 这一问才知道,这些人还真是云河镇的村民。他们也是跟自己一样,是特意前来灭匪的。不过在他们来之前,他们已经把赤狐帮的所有人都制服了,那些人全部被绑在了堂口里,正愁不知咋处理。 张文琮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些,赤狐帮呀,官府派的专业人员都折了他们手里几次,这帮拿镰刀拿锄头和犁耙的村民竟有这能耐? 但他与何武去看了真相以后,惊诧得有些合不拢下巴。随即他们又问了这次剿匪的伤亡情况,那几个小老百姓却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无人受伤,无人死亡。 张文琮:“……” 玩嘛呢,谁能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何武趁着自家爷发愣的这会功夫,已经把四周的情况打探了一遍。 “爷,带这帮村民上山的是一位姓柳的侠士,此人武功高强,长年隐居在牛山村,是个古道热心之人。前些年,老爷刚刚上任有马匪洗劫黄杏村,是他亲自出面将那些马匪赶跑,救了一村的人。” 张文琮拧眉深思道:“是他?他在哪儿?” 他曾听过此人名号,一直想寻一见面的机会。却闻此人行踪难定,不喜世俗凡杂之事缠身。 “来了。” 说话间,柳剑就跟其他人纷纷涌现在了张文琮的视野里。 在看到柳剑的那一刻,他似乎就已经察觉到了此人的不凡。 他虽衣着布衫,但眉宇间的豪情万丈之气却难以掩盖。英俊的面容配上那锐利的双眸,无形中能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错觉。 经人引荐,柳剑上前不卑不亢地冲张文琮点了点头。虽然对于官府此次的行为有些不齿,但最终他们还是派人来了,算是及时补救。怎么说官在民面前也是高上一等,这点礼数是失不得,免得旁人会认为他傲慢且目中无人。 张文琮见柳剑对他点头行礼,也点头回敬了回去。说实在的,这辈子让他张文琮敬佩服气的人不多,可这个姓柳男子却是第一个让他初次见面就生了敬意的人。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柳剑就让张文琮的人去看好那群被绑的山贼,自己既已完成任务,也该是带着村民下山去了。对于邀功什么的,他是只字不提。仿佛剿灭赤狐帮这么大的功劳,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他的举动就更让张文琮认定,他不是个一般人。即便如此,他也不好明着去问对方身份。只是客套地说了一句:“柳侠士此次立了大功,我一定会让为父上报朝廷,届时定会重赏于你。” 要换了别人,肯定恨不得贪功。毕竟连这当事人都不去提这功劳,谁还不想把好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可张文琮却并非如此。这点倒让柳剑有些刮目相看,他抬头重新审视了这个白面英挺男儿一眼,听说他就是张县令之子张文琮,在云河镇是一个颇有名气的小恶霸,如今看来,兴许他只是性子顽劣,本心倒是良善。 “上报朝廷就不必了,如果张公子真要嘉赏在下,我倒是有一个请求。” “你说。” “那山贼头子肖十三平素极为作恶多端,到了张公子的地盘上还请多多关照!” 话毕,柳剑眯起狭长冷冽的黑瞳,似讽刺的朝里一望,目光所落之处,正是惊惧之极的肖十三身上。 张文琮一点就通,当即就点头笑道:“小意思,柳侠士的话一定牢记在心,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哈哈。” 最后的那句多多关照夹照着张文琮古怪的笑声,听得旁边的肖十三头皮都快麻了。 要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谁能用刀捅死他,给他一个痛快最好。那二人刚刚的对话,简直比魔鬼还要可怕。 第一百二十四章 放便 柳剑说了一声多谢,便毅然带着众村民下了山去。 临行前,张文琮注意到在柳剑的身后,跟着好几个被赤狐帮掳上山来的女子。那些女子当中有一人的身影,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无数次在梦里见过一般,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觉得很远。 “爷,你干嘛去啊?” 往前才迈出两步的张文琮,陡地又被跟班何武给拽了回来。这些村民立了大功是可以走了,可他们官府的人可不能说走就走。赤狐帮的人难得被一网打尽,要不好好处置,给大伙一个交代,那还不得让云河镇的老百姓给骂死。 “何武,你看到了吗?” 听着张文琮异常兴奋的声音,何武挠挠头,一脸云里雾里的模样道:“爷,看着啥了呀?” “就是那个姑娘。” “什么姑娘?” “给陈大娘煮羊杂配方的姑娘。” 何武先是一怔,接着踮起脚板往前探了探,转身又冲张文琮打趣道:“爷,你是看错了吧?我怎么没有瞧见?看来你真是得了相思病,想那姑娘想狠了,现在瞧谁都像她。” 张文琮被何武挖苦得红了脸,顿时恼羞的瞪向他道:“滚。” “爷,你还是别瞧了,现在正事要紧。” …… 天黑路滑,加之人数又多。柳剑担心下山会有危险,就让大家在附近的一个山洞里暂时落脚。 夜半,赵锦绣被一股尿意憋醒,她起身拨弄着身侧的火堆,看到大伙都蜷缩在干草上面闭目休息。尤其是小青和玉彩这两天受到了惊吓,一直未曾合眼,如此好不容易被柳剑等人解救,刹时睡得又香又沉。 她不忍醒叫醒她二人,只能自己悄悄的往洞口走了出去。 外面没有月亮,只有几许零零点点的星光。 夜风刮来,树影婆娑,似有鬼影掠过。 赵锦绣抱紧身子,真是又冷又怕,恨不能原地返回洞里。 不行,再憋下去她恐怕会尿裤子的。哪怕再害怕,她也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可前面真的好黑,时不时还有野兽怪叫的声音。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耳畔忽地传来了一道冷冽又严肃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嘛?” 她惊慌的转过头去,在看到柳剑的那一瞬间有些脸红。 继而羞涩的反问一句:“你没睡觉?” “我不困,在这附近看守。万一有毒蛇猛兽靠近,也好阻止它们伤人。” “噢……”赵锦绣心虚的拉长了尾音回应,却暗中夹紧了双腿。天,再不去方便,她真的…… “你不在洞里好好待着跑到外面来做什么?” 柳剑黑眸幽幽的审视着她,不愿错过她任何的一个细节举动。 “我……” 听她回应自己的语气支支吾吾,微红的俏颜看起来既紧张又为难,长袖下的五指更是攥得紧紧。 柳剑怔了一下,俊颜也跟着泛起了红光。 他尴尬的将目光挪开,转过身道:“跟我来。” 赵锦绣也不好再说啥,就一声不响地跟着他。 他把她带到一山丘凸起树木众多的地方,见四周没有啥危险,便走到离她十米远的地方,背过身道:“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再叫我。” 赵锦绣脸颊滚烫地应了一声,不敢看他。径自又往光线阴暗的地方挪了几步,最终选择在一颗三人环抱的大树后面解决了这次“危急”。 “好了。” 赵锦绣走到他的背后,看着他英伟挺拔的身影,怯怯的说了一句。 “走吧。” 柳剑没有回头,只是沉沉的应了一声就继续往前面带路。 “那个……其实我不是有意要对你隐瞒我的名字。我只是觉得春花这个名听着太土气,所以就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 她深知柳剑为什么会突然对她这么冷淡,正是因为她隐瞒了她真名的这件事儿。他肯定以为她以前说的一切都是在骗他,所以才会对她这般生疏。 “……” “喂?你不会真的就生我气了吧?”赵锦绣见他没有回应自己,心里一着急,就要冲上前去挡他的路。路没挡着,自己先“哎哟……”的叫了一声。 “你怎么了?” 柳剑连忙蹲下挽起她的两只手臂查看伤情。可惜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太清楚,却让柳剑心里慌作一团。 赵锦绣见他扶着自己,顺势就往他更靠紧了几分,天这么冷,总得找个替自己避风挡雨的人不是? “剑哥哥,其实你还是很担心我的对吗?” 酥软甜糯的声音,就像一抹春风吹拂到他的心底。感觉到小佳人使劲的往自己怀里靠,她娇软的身躯好似只小白兔那般惹人怜爱。柳剑舍不得将她推开,只能含糊的回道:“你既已认我义兄,我自是会担心你的安危。” 还在嘴硬。 赵锦绣抬起头看他,水眸眨得飞快道:“若只是义兄,那你刚刚为何要阻挠我的婚事?” 本以为他无法再自圆其说,岂料他却蹙眉一本正经道:“对方乃是山贼,过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若不阻止你胡来,岂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你坠落深渊?” 赵锦绣轻浅一笑,自带几分娇媚地问:“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剑哥哥你舍不得我嫁给别人呢。” 她的话语紧贴着他的耳畔,呼出的香软之气,轻轻在他脖间喷酒,那酥酥痒痒的感觉不由自主的牵动着他的内心,使得他浑身血液都变得躁动不安。 赵锦绣感觉到了对方身子的热度在急速上升,她靠着对方那紧实又温厚的怀抱里自己的一颗心也怦怦直跳。 “剑哥哥……你觉得我说的话对不对嘛……” 她就不信,他在这个情况下他还能隐瞒他的心。 柳剑立马将她一只乱动的酥香小手紧紧握着,语调低沉沙哑地喊着她:“锦绣……别闹……” 那句别闹,听得出来他很压抑,也很慌张。 “我不,我就要你现在告诉我,你是不是舍不得我嫁给别人?” “我……” “柳壮士,你在哪呀?柳壮士……” 糟糕,来人了。 赵锦绣躲在柳剑怀里蓦地被吓坏,起身要躲,柳剑却握着她不松手。 “这么黑的晚上你想往哪跑?”别的他可以不管,她的全危一定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下山 赵锦绣听着他严厉的声音,诧异的眨眨眼。心说他不让自己走,要是被人看见咋办?自己倒不怕什么,他不是一个很在乎名声人吗? 不待赵锦绣思量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柳剑就拉起她的手从山丘后面走了出来,这里没有什么遮挡物,二人很快就被石盘村的小六子给发现了。 小六子也不知这两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当即有些傻眼,随即抿唇偷笑。 “出什么事了吗?”柳剑拧着眉头问道。 小六子赶忙摇头:“没,俺只是睡醒了无事做,所以想出来陪陪你,跟你说话解闷儿。” 现在看来,他真是个多余的。人家有佳人相伴,哪需得着他呀。 赵锦绣和柳剑相视一眼,各自不语。 她害羞的挣脱了他的手,默默的朝洞口方向走了。柳剑以为她在生气,有些芒然无措,就愣愣的站在那里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出神。 旁边的小六子狗腿的跑了过来,一副谄媚欠打的模样道:“柳壮士你累了没有?要是累你也到洞里去歇歇?” 柳剑知道这小子啥意思,抬头瞪了他一眼,语气颇冷的说了句:“不用。” …… 次日,天一亮柳剑就带领着众人下了山。 小青和玉彩的家人听闻女儿被救的消息,纷纷前来将人接走。其余那些被掳来的妇女,也被柳剑他们送往了官府。之所以没有把她们直接送回家,是因为很多女子在山上待的时间太长,早已被折磨得神智不清了。她们大抵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又是哪里人氏。唯有交给官府去查,这才是最妥当。 赵锦绣到了自个家,弟弟小富贵就抱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旁边的尤氏也一脸心疼的抹着眼泪,这一天一夜,她无时无刻的不担心赵锦绣跟自家男人,急得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连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嘴里一个劲的咒骂那些土匪山贼没个好报,下了地狱也超不了生。 赵锦绣抚摸着弟弟瘦了一圈的脸颊,心里也难受得很。安抚了他许久,他才止住了哭。 以前她真的只把抚养小富贵当成一种责任或任务,可日渐的相处,她似乎已在不知不觉中真把他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弟弟与亲人。 如今姐弟真成了互相不可分割的一部份,所以,往后的日子她不仅要护住自己的幼弟,还要护住自己才行。 牛山村的人得知被山贼掳走的赵锦绣竟然在柳壮士的帮助下被毫发无损的救了回来,纷纷前来恭贺道喜。唯有王老太婆和秦氏一家气得咬牙痒痒。 心想这丫头还真是命大,都落到了匪窝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本指望她能横死在外,自家也好顺利的占掉她们家一切,如今看来,又是打了水漂。 眼见着院子里被各门各户看热闹的乡亲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富贵擦擦眼泪,咬咬牙,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走到了被众人敬仰着的柳剑身边。 不顾旁边阻挠,小家伙跪在地上就磕起了头。 众人看得大惊,却也没有作声。 柳剑忙上前要去扶他,小家伙却挪着身子往一边躲道:“柳先生,你是云河镇的大英雄,你也是俺们家的救命恩人。俺求求你,可不可以让俺跟着你学本事?” “富贵……” 赵锦绣轻唤一声,对于弟弟的举止略感诧异。 柳剑还未开口,小富贵却学着大人般模样的朝他拱了拱手,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与诚恳道:“求你了柳先生,你就教俺武功吧,只有俺把武功学会了,俺就可以保护姐姐。不再让她被坏人抓走,也不让她被坏人欺负。” 他口气激昂又坚定,听得赵锦绣眼眶一热。没想到他年纪小小,却有如此决心与魄力。 李青木在旁边紧张的盯着,心说这毛小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当众让云河镇的柳大英雄教他学本事。就算他也想让柳英雄教自己一招半式的本事,可想归想,总归还是不现实。柳英雄是何许人也,哪有功夫理会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小富贵的想法是异想天开的时候,大英雄柳剑却不假思索的果断点头。 一声“好”字,听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只要你肯吃苦,我教你便是。” 语落,他用余光扫了扫身姿轻盈的赵锦绣。以后,多一个人保护她,自己也能省心一点。 “柳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富贵充满希冀的看着他,撑在地上的小手因激动而微微泛红。 柳剑神色坚定的点点头,当着众人的面,他总不可能会食言。 李青木和众乡亲同时感到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柳壮士便答应了要教人本事?像他这种大英雄人物不该是有门槛的吗?不该慎重考虑考虑吗? 李青木当场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巴子,心说早知学艺这么简单,自己就该先开这个口。但一想到自己年纪比柳壮士还年长几岁,真要找他拜师,还真是有些拉不下面子来。 “这样吧,明天从辰时起,我都会在此待上两个时辰。村里想学功夫的孩子,都可到此地来。” 此话一出,全场震动。 从柳壮士的话语来看,只要是哪个孩子想学,都是可以来的。没有条件,也没有要求…… 哟,要是他们的娃真能跟柳壮士学到一招半式,将来就算成不了大器,至少也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平庸。 李青木听到这个消息是最激动的,当即就腆着脸问:“柳壮士,你看俺这个数岁,可以来跟着你学吗?” 柳剑扫视着他,认真的颔首:“学武不分年纪,也不分男女,只要你肯学,对身体都是有益处。毕竟习武除了能锄强扶弱,更是可以强身健体。” “好好好……” 李青木见多年愿望终于实现,激动得连说几个好字。 她身后的尤氏颇觉脸臊道:“这都是教孩子的,你去瞎掺和啥呀。” 李青木身板挺直一脸不服气的朝他婆娘回应:“你懂个啥,人家柳壮士也说了,这习武不分年纪,你这妇道人家就是眼界低。”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没了 差不多到了中午,围在赵锦绣家门前的人才逐一散去。赵锦绣蓦地注意到村子里有户人家的屋顶挂起了高高的白幡,那白幡正迎风来回招展,莫名给整个牛山村增添了一种哀伤又悲凉的气息。 赵锦绣连忙拉住准备回家的尤氏问:“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尤氏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看,脸上蒙了一层雾灰,不由叹了口气道:“唉,没了,昨晚的时候没的。” “谁没了?” “翠红大嫂子没了。” “……” 赵锦绣脑袋一懵,差点有些站不稳。 尤氏见她神色不对,立马将她扶住:“春花,你没事吧?” 赵锦绣摸了摸口袋里还剩下的几颗酸果,心里变得无比空荡而悲伤。 “怎么这么快?前天见她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哪能说得清楚,俺当时去看她,也见她精神头十足。她当时她还笑着跟俺说,她这辈子有福,不仅生了福山那么孝顺的一个儿子,还收了你这样一个乖巧的干女儿。早知道她走得这么快,俺当时就该多陪陪她。” 尤氏一脸惋惜的感叹,这人啊,真是难说。几个月前她还好好的,一眨眼就没了。乡里乡邻这么些年,大伙的心里多多少少都会感到难过。 “她不是要吃梅子吗?我都给她摘下来了,她怎么就不等我?” 赵锦绣痛心疾首的将那两颗酸果抓在手中,眼睛不由自主地开始泛涩。想起翠婶的平素的音容笑貌,她的心再次揪紧。 哪怕她跟姚翠红并没有一丝的血缘关系,但总归来说却很投缘。至少她活着的时候,曾真心的对待过她。 “妮子,你去看看吧,也不要太难过。” “其实我已经猜到她会过不去这个坎,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如果她能吃了自己替她摘的“梅子”再走,她是不是会走得更欣慰更安详一点。 “这事要怪就怪你二叔一家。听说就是你二叔家的人趁着翠红大嫂子生病,隔三岔五的就上门闹着要春琴的彩礼,还说什么福山的娘就是个拖油瓶,药罐子。大嫂子估计也是被他们一家闹伤了心,所以才会去得那么快。” 尤氏咬着牙啐了赵二石家一通,她把声音压得又小又轻,其实也是害怕被人听见。毕竟这出了人命的事情,她也不好大声张扬。 赵锦绣知道尤氏没有说错,因为秦氏一家的德性和心里的盘算,她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当下她什么也没说,直接换了身素白的衣裳去了陈福山家。 此刻的陈福山就跪在姚翠红的棺椁下方,拿着手中的方孔纸钱一沓一沓地往银盒里面烧。火光映照着他的整张脸,看上去木讷又惨白。 他眼里看不到光,就像失了魂一般。曾经的腼腆内敛通通不见,留下的就像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陈福山旁边跪着的是赵春琴,披麻戴孝的她把头垂得低低的,时不时的一声啜泣仿佛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悲痛伤心,哪怕还没过门,可已然是陈家儿媳妇的派头。 “你来这里做什么?” 秦氏和王老太婆就守在陈福山家的门口,一边假意迎接宾客,一边却惦记来往之人手里的丧葬礼。 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家地盘,想咋滴就咋滴了。 本来她们就跟赵锦绣不对盘,再者发现她来得两手空空,秦氏立马就拉着脸挡住了她的去路。 赵锦绣看到秦氏一家的嘴脸就心里烦闷,也懒得跟她废话,一把就将她往边上推开,语气颇恼道:“我想来就来,你算个什么东西?” “嘿,臭不要脸的贱小贱蹄子,好歹翠红在的时候还时常念叨你,说你这个干女儿对她有多好多好。依俺看啊,都是狗屁。你干娘现在都死了你还能空着手来?” 赵锦绣不想理她,径直走到姚翠红的灵前,先是跪下对她上了一炷香,又猛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把放在兜里的两个酸果儿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到供桌上,霎时红了眼道:“干娘,你爱吃的梅子我给你摘来了,你咋就走了?你再等我一天不行吗?” 话落,她的泪水就抑制不住的滚落而下。一些前来帮忙料理后事的乡邻看了都有些触动,纷纷上前劝阻。 “春花,这事儿怪不得你,你若不被那山贼头子掳走也不会是这样。” “你是好孩子,俺们看得出来你对你干娘有心。” “可不,要不你干娘死之前还念着你名字呢,别伤心了,她在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的。” 秦氏在后面听着不屑的啐了口唾沫,心中暗自骂道,呸,不要脸,送两颗蔫了的野果子来就叫有心,倒是比谁都会做戏。 大家的劝谏对赵锦绣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倒不是她做作,而是她真的感到遗憾与愧疚。翠婶的最后一个心愿,她始终没有替她完成。 最后是陈福山亲自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他的脸色稍微有了一丝常态道:“春花妹妹地寒,你不要跪了。你对我母亲做的已经够多了,我陈福山欠你的下辈子再还。” 赵锦绣看着他通红而疲倦的双眸,也不晓得他有多久没有休息过了,只知道他现在的模样,仿佛随时都会透支昏厥。 再看看跪在那里的赵春琴,她难得抬起头来一次。双眸带着红血丝地看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敌意。 从姚翠红死了到现在,她已经跪了整整几个时辰了,福山哥却从未关心过她。而她过来只跪了不到一刻钟,福山哥就心疼得不得了。这个女人到底对福山哥做了什么,以至于何时何地他都在为她考虑? 都这个时候了,赵春琴却还想着争风吃醋。赵锦绣很无奈,却也不想过多解释啥。 …… 三天后,姚翠红下了葬。 赵锦绣虽然没能为姚翠红摔盆打幡,却也以半个子女的身份出席。哪怕她一直被赵二石一家排斥,但该做的事情她一样没有落下。 但她不知的是,她的无意之举在赵春琴看来却是罪大恶极。 明明她才是姚家名正言顺的媳妇,最后倒让赵锦绣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抢了风头。她是落得了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可她呢?却受尽别人的白眼与耻笑。 第一百二十七章 受罚 “李青木你的动作还是不规范,这个拳一定要这样打。拳口要紧握,臂弯要直,动作要快。” 这套简单的擒拿拳柳剑已经教了李青木跟牛山村所有小孩无数遍了,可也就只有他被纠正的次数最多,打得最为差劲。 好在柳剑这人耐性极强,又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脾气。要换了别人,早该指着李青木的口鼻对其大骂一通。 李青木尴尬地摸了摸后脑瓜,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整个村子来这里习武的也就他一个大人,他以为自己学得一定会比这帮小兔崽子快,也能学得比他们好。谁知道……他连那些七八岁的娃娃都不如。 一天下来,反复点名是他,反复重来的也是他,别的不说,这丢人是丢到家了。 在场的不仅李青木觉得丢人,连他儿子铁牛也特没面子。心说自己的老爹咋那么笨,一个如此简单的招式都学不会,唉。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黑瞎子逮虱子——笨手笨脚。 随后柳剑又来回纠正了李青木几次,他才把那几个简单的拳法打得勉勉强强,为了让他一个人跟上进度,他不得不让别的孩子先休息,就留他自己在大树下干练。 趁着他练习的一会子功夫,柳剑却不由自主地往赵锦绣住的那间院子张望了四五个回合。 当初他刻意把练武的场地选在这片坡林,就是因为这里离她家近,自己可以时刻知道她的行踪,也能保护她的安全。 可惜这一连几天,他都没有瞧见她人。期间他有打听,说是村里一户与她关系较好的姚姓妇人得病逝世,所以她忙着前去吊唁,一直没有待在家中。 不过昨天那妇人不是已经下葬了吗?她怎么还是不在家中? 柳剑实在想不通,心里又放心不下,就把小富贵悄悄的唤到了一边去。搞得别的小家伙们那叫一个羡慕哟,还以为柳先生是要传小富贵绝世武功,怕他们听到呢。 “富贵,你姐呢?” 小家伙见柳先生问得急切,也没多想,脱口就道:“俺姐去福山哥家了。” “你福山哥的娘不是已经葬了吗?她还去做什么?” “俺姐说福山哥最近心情不好,食欲也不佳,她给他做了些素包吃。” 原来去给别的男人送吃食啊,柳剑心中陡地感到失落。以前,她也经常给自己送吃的,那时倒也不觉有什么。现在听见她对别的男人也如此关心,莫名就有了一些不爽的感觉。 “柳先生,俺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富贵害怕地缩了缩脖子,瞬间被柳剑变化的脸色吓到。 “没事,去练下一套拳法吧。” 柳剑意识失态,收起怒色,忙上前拍了拍富贵的小脑瓜,故作从容地走开了。 赵锦绣差不多下午才从外面回来,看到小富贵在院子里脏着脸逗旺财,估计也是饿了一天的肚子。 最近这些天为了处理福山哥她娘的丧事她也没少闲着。 秦氏一家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压根就不管任何人的死活,只顾着收取礼金,连饭都懒得做。 赵锦绣想着是送干娘最后一程,也不想与二叔一家人计较。如今丧事已毕,她也没必要再多管闲事。希望陈福山能想开一些,但愿他以后的日子能过得称心如意。 抬头,瞧见不远处的李青木还在那片坡林上练拳,尤氏屡次催他回家他都不听,赵锦绣却是会心一笑。 看不出来青木叔还是个武痴,学起功夫来还真是忘乎所以。 “阿姐,有没有吃的,俺好饿。” 以前他倒不会饿得这么快,最近跟着柳先生习武消耗大,一到申时肚子就会呱呱叫。 赵锦绣从身上掏出两块干饼,这是她从逝者的供碗里拿出来的,听前去吊唁的长辈们说,这供过的熟食拿回去给家里的小孩吃是最好不过,容易防止小孩生病或做噩梦。 虽然有些迷信,不过也无伤大雅。 小富贵开心的将干饼接过,“咔嚓咔嚓——”的就咀嚼了起来。赵锦绣拿出绣帕一边给她擦脸,一边问他最近的功夫学得咋样。 小家伙吃着东西一脸骄傲地说他比别人学得都快,连柳先生都夸他武学天赋极好。 赵锦绣自是知道自己弟弟的本事,心里高兴,却也不想他太膨胀。就道:“你天赋再好,也得勤于练习才行。你看青木叔,练到现在还不肯回去,多认真多刻苦啊。” 本以为自己的话对弟弟来说会是个正面教材,谁知他却咧着嘴不以为意的反驳说:“阿姐,青木叔才不是认真刻苦呢,他是因为受罚才不肯回去。” “受罚?” 小家伙猛的点头说:“许先生今天教了俺们新拳法,我们都学会了,可青木叔一个人总是学不好,柳先生相当生气,所以就罚他在那里多练一个时辰。” 赵锦绣恍然,原来青木叔并非是自己想的那样勤恳刻苦,而是被罚了呀。刹时她有些想笑,也想到了一首诗,“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富贵,你不是说柳先生脾气挺好的吗?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罚谁。” “俺也不知道,反正柳先生今天就很奇怪,一直都凶凶的。” 赵锦绣安抚地摸摸弟弟的头,也没多想道:“严师才能出高徒,你呀,好好跟他学,可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心意。” “阿姐,俺会的。” “行,你却陪你的青木叔练一会儿,我给你做饭去。” 等她把饭做好,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 赵锦绣见李青木还没走,就让他跟自己的弟弟一起到屋里吃饭。 能免费到赵锦绣家蹭饭,李青木那是求之不得。 桌上的菜,只是几个普通的家常小菜,可经赵锦绣的手出来,就是看着芳香可口,引人垂涎。 李青木一净完手,端起碗就飞快的扒饭。那副饿相,就跟好几天没吃似的。 赵锦绣捂嘴轻笑道:“叔,你慢点,别噎了。” 李青木听着提醒,忙打了一碗汤喝。好不容易等嘴里的东西咽下,这才委屈巴巴的对赵锦绣说:“妮子,你是真不知道俺有多累多饿,你姨送了午饭来,俺都没敢吃。” “叔,有那么夸张吗?人家柳猎户虽然严厉,也不至于不让你吃饭啊。” “不是不让吃,俺是不敢动啊。今儿的柳壮士看着太吓人了,那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俺,俺觉得俺不是打不好那套拳,而是被他吓得忘了怎么打。” 赵锦绣惊诧柳剑难道真有那么凶?看着李青木的表情她也不好质疑,便顺口说道:“那要不叔你明天就别去了?” 李青木碗一放,两眼就瞪直了说:“不行,习武之人最忌半途而废。再说,俺若真不去了这不得惹人笑话嘛,别人会说俺连个娃娃都不如。” 赵锦绣见他态度坚决,也就笑笑不再说话。 第一百二十八章 特殊关照 清何镇县衙,历经数日,赤狐帮的山贼皆被一网打尽,尽数关押在了大牢之中。 这些年他们为非作歹抢来的财宝与牲畜,也被官府严查后归还给了当地受害的老百姓。 说起此次剿灭赤狐帮,倒已经成了云河镇的一大奇谈。 谁人不知,这次剿匪成功,官府是一点力也没出。若非云河镇大英雄柳剑带着一帮视死如归舍命为人的英勇义士上山,恐怕到现在赤狐帮的人还在继续他们的烧杀掳掠。 也正是如此,小六子和魏大石等人一下子就在河镇名声大噪,刹那间成了人人称赞的大人物。 官老爷心中有愧,便将赤狐帮劫到的一些无头赃款分成数份,一一嘉赏给了那些自动请缨前去剿匪的老百姓。 至于柳剑,他乃是解决他头痛之症的关键人物。听说他相貌堂堂,举止不凡,武艺高超,自始至终为了大义而来,毫无邀功之意。像这样的一个人,若用俗物相送,倒显侮辱。若不作理会,怕是会失了官家风范。 张县令心里实在拿不了主意,想问问自己儿子张文琮咋想。 谁料张文琮压根就没将心思放在柳大英雄的身上,这几天他到处走访,终于查出了端倪。 当初柳剑带着动自请愿上山的百姓去攻打赤狐帮的山贼,之所以他们会毫发无损大获全胜而归,完全是要归功一个女子。 那个女子叫赵春花,是在前一天被赤狐帮从牛山村掳走的少女。 听人描述,此女容貌清丽脱俗,身姿婀娜曼妙。她无比聪明伶俐,在被掳走的当天,就取得了山贼头子的信任。继而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对他们的食物动了手脚,以至于那帮恶贼在关键时刻毫无回击之力。 如果说那一日自己未曾看错。是否说明,那位叫赵春花的姑娘便是当日在陈大娘摊铺前他所念念不忘的女子? 可他又不敢百分之百的确定,只是有七八成的把握。他想过要去证明自己的猜想,却又不愿太过唐突与冒失。 阔别许久,那日姑娘对他印象已经极差。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再是官府之人,而在她最无助最艰难的时候却是云河镇的老百姓出面救了她,不知她会怎么看待自己。 她聪慧无双,心思灵巧,若是骗她,定会被她拆穿。若如实告知,她只会觉得是官家无能,或是推卸责任。 叹了口气,张文琮打算最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把这个问题想清楚了再说。偶尔实在无聊,就去牢狱给肖十三一顿特殊关照。 这顿关照倒也不是为了柳剑,而是张文琮听说了肖十三曾有意要娶赵春花为压寨夫人。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连他都看不下去。 肖十三才被关进大牢三天,就已经被折磨得面目全非。他忍着没去自尽,这隔壁牢的几个兄弟倒给吓自尽了。 因为他们看到肖十三受的刑法老惨老惨,他们担心下一个会轮到自己,倒不如一死了之。 …… 赵锦绣在厨房洗涮好碗筷,就觉得自己是该处理一下个人卫生了。她本不属油头体质,可三四天没洗了,倒也有些抗不住。 趁着今天天气好,她得拾掇拾掇。 她先是烧了一大锅热水,然后用铁盆打出来,放入适当的冷水把水温控制匀称,再拿出一块皂角膏,继而才把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放水入中浸泡打湿。 其实用皂角膏洗头挺干净卫生的,除了没有香味以外,它可比现代那些放了各种添加剂香精的洗发水好得多。 这皂角膏洗出来的头发又柔顺又光亮,一般人家是难以用起,也亏赵锦绣舍得用。 这个头她洗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头发太长,光要清掉上面的皂角沫都要打两次清水。 洗头其实是一个简单的过程,艰难的是等头发干。 这里没有吹风机,头发得让它自然风干才行。所以古代女人并不常洗头,因为遇到不好的天气头发被捂干,很容易会染上头疼病。 赵锦绣担心会生病,就先用干衣服将头发绞了一遍,等它不滴水了,再端出把椅子坐到院子外面把头发散开让风吹。 头发太长,又怕它会垂到地面,她不得不将身子斜躺,双腿摊平的放到另外一张矮凳上。一手托着额,一手抚平的放在腹上,如此姿势,倒是慵懒又惬意。 李青木打着昨天柳剑教习的那套拳法,但见他汗流满面,十分的急促不安。 柳剑偶尔从他身边走过,他简直如芒在背,各外谨慎小心。因为紧张,连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又有几处拳法打错,他提心吊胆地等着对方出言纠正或严厉批评,谁知却半晌没有得到响应。 怎么回事?自己这么明显的错误柳壮士居然连提都不提?相比昨天他连多呼一口气都是错,今天见鬼了? 还是说柳壮士已经打算放弃了他,不再对他抱有希望,所以连这种的错误也懒得再提了吗? 李青木心中发寒,用余光扫了自己儿子铁牛一眼。铁牛头上扎着个像麻绳一样的粗辫子,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他。就仿佛此刻他成了老子,自己是儿子。 李青木瞬间无地自容到了极点,本想腆着脸皮跪求柳壮士再给他一次机会,可一转身才发现,柳壮士正一脸痴迷的盯着远处,压根就没往他这里看。 咦,柳壮士不是说习之人最忌分心吗?连他平常教他们时也是相当认真与严谨。倒不知这回,他是被什么妖魔鬼怪迷了眼? 李青木心中实在好奇,便大着胆子仰起下巴也往他看的方向望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李青木就震愕的合不拢嘴。 这这……柳壮士不会是在盯着春花那妮子看吧。 他不敢相信,又顺着他的视线再次确认。没错,柳壮士就是在看春花,以至于看到连他犯了这么明显的错都未发现。 莫非……柳壮士他…… 早在烟云山的时候,他似乎就有些察觉,但不能确信。如今瞧来,怕是不得假了。瞧柳壮士那眼神,不就跟情窦初开的傻小伙一模一样么。 李青木不知觉的发出“嘿嘿”一笑,听得旁边那些娃娃各是有些心惊胆战。 心说铁牛的爹把柳先生教了无数遍的拳法打得乌七八糟的,到这个时候还敢笑,怕不是被吓傻了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画中人 “谁准你们停了?继续!” 柳剑感觉到了异样,转过头来只是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又转过身将注意力放在了原来的地方。 小家伙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去质疑。 铁牛为自己父亲捏了一把冷汗,暗中又给李青木使了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许再犯这样的错。 李青木心情愉悦无比,没有回应儿子的眼神。心说,你小子懂啥呀。如今柳壮士看上了春花妮子,春花叫她一声叔,那他怎么着也得高柳壮士一个辈分。以后就算自己学不好这套拳法,他也不可能赶他走吧。想到这层关系以后,李青木打起来拳来再不也像先前那般畏畏缩缩,反倒毫无顾忌。 那么多天不见,小娘子看上去还是挺好的。最近发生的几起大事,想来也没对她造成太大的影响。但细细瞧来,仍旧可以发现她清瘦了不少。 柳剑第一次发现,她不仅人美,连躺着的背影也可以那么美。 风儿吹来,舞乱了她的一头青丝,她的脸颜洁白无瑕,犹似一块羊脂美玉。眯起的狭长凤眸,悠然中带着几分异懒散的韵味,犹如那画中落丽的仙子,带着几分不经意与神秘。 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姑娘?他在心底问过自己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能出现答案。 …… 赵锦绣躺在木椅上,随意搭了件衣服,睡得昏昏沉沉。醒来也不知是啥时辰,摸摸头发,已然全干。 回屋随意挽了一个髻,又到外面摘了些菜回来,就开始烧火做饭。 小富贵最近食量大,光吃米饭耐不住饿,赵锦绣打算先炕几个饼。 这边,打了一晌午拳的半大小子们,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此刻再嗅着赵锦绣家烟囱里冒出来的饭菜香,连身上最后的一点力气也拿去咽了口水。 以前富贵的姐不在家,他们再饿也会咬着牙忍。可富贵姐炒的菜太香了,别说孩子,连李青木这个大人也闻着香味把一套铁铮铮的硬汉拳,打得跟小媳妇撒娇似的。 柳剑没有生气,倒是非常理解。赵锦绣的厨艺他比谁都清楚,估计哪天小鬼来索她的命了,闻了她炒的菜估摸也得留她几个时辰。 “都回去吧,明天再来。” 柳剑话一松口,所有牛山村的孩子都欢呼撒野地往家跑。 他摇头轻笑,就见赵锦绣不知什么时候往这边方向过来了。她早晨刚洗的头发已经用发簪挽起,身着普通的粗布衩裙,这样的她少了一些仙气,却多了一丝俏皮。 “饭做好了,柳兄若不嫌弃,就在我家吃吧。” 望着她俏丽的容颜以及那笑盈盈的双眸,柳剑如何能够拒绝? 就算他的心能够拒绝,他的胃也不会允许。太久没有吃到她做过的饭菜,他都不知道幸福是什么滋味了。 见柳剑点头,赵锦绣欢快一笑,又冲着他身后的李青木道:“叔,要不你也来?” 李青木赶忙摆摆手:“不了不了,你姨已经做好饭等俺和铁牛回去呢。你屋头的粮又不是公家的,俺老上你家吃也臊脸。” 铁牛诧异的盯着自己的爹看,怎么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李青木嘴里说出来的。 爹在家的时候不是常说,只要娘不生气,他宁可天天上富贵家去吃饭,哪怕她家饭里拌沙子儿他也能咽几大碗。这次是咋啦,还知道臊脸了? “臭小子,看啥看,回家去吧。” 李青木拉起铁牛的手就往家走,心说难道让这小两口在一起培养培养感情,他千万不要去掺和。免得以后练拳的心情就跟上坟一样沉重。 饭桌上,小富贵一改往常的狼吞虎咽,变得规矩又老实。 盯着盘子里的烙得金黄的肉饼也不去伸手,就那么眼巴巴地瞧着。 直到赵锦绣给他夹到了碗里,他才好怯生生的去拿。 “看来你平时对这些孩子的确很严厉啊。” 柳剑拿起碗筷面无表情的看向小富贵问:“有吗?” 小富贵吓得饼都不敢往肚子里咽,忙不迭的猛摇头。 柳剑没说话,却满意的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嘴里。 赵锦绣看到弟弟这副模样,只能在心底默默心疼几秒。他明显就像是被人威胁了,哪怕是当着她这个亲姐的面也不敢说。 接下来小富贵匆匆的扒拉完饭,放下碗筷就要往外跑。赵锦绣问他干啥,他悄悄睨了一眼还在细嚼慢咽的柳剑,说了声去练功。 赵锦绣拦不住,只能由他去。 “我弟好像很怕你。” 她只是随口说那么一句,对方却凝重的皱起了眉头,指着自己的脸朝她问:“如此周正的模样为何会让人害怕?” “……” 呸,平常不怎么还说话,没看出来还是这般臭美。 见赵锦绣就咧着嘴在那里笑,也不回应,他纳闷的反问:“你笑什么?让人怪不自在。” “没什么,饭菜都要凉了,快吃。” 吃完饭柳剑也没说要走,而是告诉赵锦绣她家的屋顶漏风,想留下来帮她修葺修葺。 赵锦绣当然高兴,家里这间老房子早就该修了。这一到下雨天,家里这水漏得就跟泥潭一样。房梁柱子都快被虫蛀空了,真怀疑哪天刮个大风,能将她这间小破屋给刮成两半。 看着赵锦绣欢欢喜喜的去搬木梯,柳剑的心里也有阵阵暖意淌过。以前他也帮过不少的人,可只有在帮她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就好像,被她依赖,被她需要,是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等赵锦绣把木梯搬来,柳剑就踩着它上了房顶。掀开瓦片,上面的干草几乎都被腐蚀空了,所以雨水才会顺着瓦片往下滴。 还有,这屋子建的年头似乎有些久远,踩在上面就像随时会散掉一般,真担心他们姐弟住在这里不安全。看来他得抽出时间,替他们盖一间新房才行。 柳剑一边暗自盘算,一边接着赵锦绣从木梯上递来的干草,开始重新搭建她家的房顶。 二人一边干着活,一边说着笑,倒是给这静谧美好的下午增添了几抹亮眼的色彩。 “福山哥,你咋来了?” 赵锦绣恍然一回头,竟看到陈福山一身素衣的站在她身后,双手垂在两腿边让,他的神情显得阴郁而沉重,似乎还未从丧母之痛里走出来。 陈福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光却落在了房梁上那个男人的身上。 第一百三十章 吃飞醋 他没看错,刚刚春花就是对着这个男人笑得春光灿烂,娇媚得就像一朵纯净的茉莉花。 这样的春花看起来真美,美得让他恨不能舍弃世间一切去守护。 只可惜,这样的笑她从未对他绽露过。 柳剑听完赵锦绣喊人就注意到了陈福山,他发现这人的眼神有些问题。对自己看似没有敌意,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幽怨与无奈。 以男人的直觉,他应该是对锦绣小娘子有占有欲的,旁边或许看不出来,但他却真切的感应到了。 身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他自是不会认输,便以一种光明磊落的目光瞪了回去。 “福山哥?” 赵锦绣拍拍手掌的灰,又低唤了两声,陈福山这才在怔愕中回过神。 他不再去注视房顶上那个神情紧绷,面容冷厉的男人。而是对着赵锦绣僵硬的笑了笑:“没事,我就想来看看你。这些日子,多亏你的帮忙,否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来。” 其实他想告诉她,他要为母守孝百日。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内,他是不可能迎娶赵春琴过门。待百日一过,他就带着她一起离开这里。因为他坚信,春花能在他最低谷最艰难的时候出手帮他,定然不是把他当成亲哥哥那般简单。在她的心底,一定对他还是有一丝情意。 只不过在看到屋梁上那个男人以后,他蓦地连心中最后的一抹希望也幻灭了。 那个男人是他第一次见,但对于他的名字他早就如雷贯耳。 他叫柳剑,是云河镇的大英雄。少女心中的情郎,百姓心中的偶像。 就算没有这些响亮的头衔,他自认自己还是不及于他。他的眼神是那样强悍且充满力量,并非自己这样无能的弱者可比。 输给柳剑这样的男人他不恼,因为他觉得理所应当。 像春花这样好的姑娘,也唯有这种男人才配得上他。 “福山哥,干娘虽然走了,但你一定要振作,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知道吗?” 赵锦绣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语,以为他还沉浸在丧母的悲痛里,想出言开导,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该说的话,她已说过千遍万遍,就看陈福山自己能不能想通。 “我会的,你也要保重自己。” 陈福山抬起头来,忽然冲她温柔一笑,这笑看上去虽有些干瘪,但聊胜于无。 毕竟从翠婶病过以后,一向开朗的陈福山就再也没笑过,对于这个笑,赵锦绣还挺意外的。 她也回应了陈福山同样的微笑,陈福山伸出手,真像亲哥哥对妹妹那样揉了揉她的头,说了句你一定要好好的,便不再回头的离开了。 看到陈福山这样,本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赵锦绣心里却莫名觉得伤感。尤其是那句让她好好的话,就像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了似的。 “房子还修不修?” 酸溜溜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味道,让赵锦绣猛然回神。 “都没弄好呢,怎么不修?” “那你就认真点,人都走远了还有什么可看。” “你吃火药啦?”莫名其妙。 柳剑不再回应,只是拉长着脸继续干活。 等到上灯的时辰,活算是干完了。 赵锦绣虽是在旁边打副手,但也累得够呛。她扭了扭脖子又活动了一下四肢,见从屋顶上下来的柳剑始终没给自己好脸色,也不晓得她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想着他今天帮了自己家这么一个大忙,态度自然不能恶劣。 “那个……你能帮我烧火吗?今晚我煮饺子吃。” “……” 柳剑看了她一眼,见她忽然一脸娇羞扭捏地盯着自己,那温柔而撒娇的语气,亲昵得就像刚嫁入夫家的小媳妇一般。 再联想到那日马背上的旖旎风光,忽然间就血液倒流心跳加速起来。 赵锦绣见他半天不回应自己,以为他是不乐意,便又软声软气地放低姿态冲他眨眼诱惑:“我可以包很多形状的哟,比你那天吃过的还要多,你就不想见识见识我怎么包?” 就这番情景,任哪个男人见了也得火气全消。 他知道自己吃不过她,轻轻唔了一声,就挪开眉眼转身去了厨房。 见他去了,赵锦绣眯眼一笑,急忙跟了过去道:“等等,我的柴还没劈,等我劈了你再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 这种劈柴挑水的事情本来就是男人干的活,自己不在时,她做也罢。自己现在就立在这里,还用她来,那他还算个男人吗? 既然柳剑要争着做这事,赵锦绣自然也不好阻拦,她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那充满力量与担当的背影笑而不语。 等柴劈好,赵锦绣的面也揉得差不多了。把饺子馅一剁,就开始包了起来。 柳剑坐在灶炉旁看似在认真架柴,实则却用眼角的一余光不住往赵锦绣的那边瞧。 小娘子也不知哪来的七巧玲珑心,好像任何事情到了她的手里,都变得极为轻松且充满智慧。 做菜如此,对人如此,连面临杀人如麻的山贼她也可以轻松应对。 真不知道她那乌黑的小脑瓜子里到底藏了些什么,倒也不晓得将来什么样的男人才入得了她的法眼。 说起这事儿柳剑就第一个就想到了山贼头子肖十三,当即就忍不住道:“那日,在烟云山。你对那山贼说的话都是气话对吗?” 正包着饺子的赵锦绣哪知道柳剑的思绪已经放飞了那么远,便捏着面皮随口回应道:“什么话?” “你说你想嫁给一个山贼。” “嫁给山贼其实没有什么不好呀,只不过肖十三这人太坏太没义气。要换一个人,我说不定就真嫁了。”赵锦绣打趣着往下说,那一脸向往又欢喜的模样倒不似有假。 却未曾发现,柳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本来他只是想探探她的口风,他大概会对什么样的男人有兴趣。谁知她好赖不赖的真选了干山贼这种歪门邪道之辈。柳剑的心火一下子就上来了,以前也不觉得自己脾气这么大,今天却反复被这小娘子触怒,也好,趁着这里就只有他二人,他是得好好说道说道她。于是,他起身就拍掉身上的柴灰,往前走了两步,反手就将厨房的门给掩上,皱着眉头一本正经就道:“你这丫头,都是被山贼劫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看不清?我见你素日也挺机灵懂事的,为何却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看不透?为贼者,莫不是穷凶极恶视人命如草芥。试问这样的男儿又如何会真心真性的寄情于你?若你真觉得是我曾经做了什么有辱斯文之事,让你如此轻贱自己,你大可……” 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形饺子 “好啦好啦,剑哥哥,我跟你开玩笑的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严肃的跟我说教?像个小老头一样,我答应你,我将来一定找个踏踏实实的男人过日子行不?让我一天欺负三次的那种,绝对不找山贼。” 赵锦绣本来也就只是开个玩笑,哪想过柳剑会那么认真。这劈头盖脸一顿训,不免让她想起了她上中学时的历史老师。一个老顽固,就因为她有一次将雍正和乾隆的父子关系弄反,他拿这事儿整整说了她好几个学期,最后闹得全班同学都笑话她。 这个答应他是该满意的,为什么他听着却有那么几分不是滋味。 踏踏实实的老实人男人,一天让她欺负三次……这样的男人世间哪有?可他却觉得,若真有这样的男人,那么他一定是幸福的。 “怎么还生气呢?” “没。” 嘴上说着没,心里却闷闷的。不想被她看出来,他借故指了指灶上的那口大锅。示意里面的水沸了。 赵锦绣点点道:“马上就好,再等等。” 话落,她又加快手上翻飞的动作,不出半炷香时间,就将饺子都包完了。 看着自己精心的作品,她也没有急于下锅,而是找柳剑分享道:“剑哥哥,你看我包的饺子好看吗?” 指望他能大方的夸她两句是不可能,若是能得到他的认可,心里倒也美滋滋。 柳剑颔首,还是非常佩服赵锦绣的心灵手巧。别人的饺子就一个样儿,可她呢,十几种款式不带重叠。她弄出来的饺子是又好看,又好吃。 “这个是什么?”柳剑从未见过,那形状不像花,也不像动物,所以才会好奇。 “这是心,就是这里。”赵锦绣指着自己的胸口位置冲柳剑一笑。 随着那里的一丝起伏,柳剑的呼吸瞬间变得压抑。 他深吸一口气道:“为何要将人身体里的一个部位包出来?”这样不觉得很残忍很可怕吗? “包心呢是代表一个人的心意,比如说,一个人想跟另一个人示好,一般就会借住外物弄成这个心的形状,把它送给对方。” 柳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意思。这下再看那心形饺子顿时不再那么血腥暴力,而是充满了一股爱的味道。 小娘子说,包这个心形的饺子是为了跟人示好。她是要给自己示好吗? 不对,这个饺子又不是给他一个人吃的,她自己也要吃,况且……她还有她最看重的弟弟。 也许,她是表达对弟弟的好,并非就是自己。 “下锅吧,等会水要烧干了。” 柳剑摸不透小娘子的具体心思,但此时他的话语却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许多,连带一直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小富贵从外面玩到天黑才回来,一回屋就捧着肚子找她姐。 发现厨房里炊烟袅袅,撩人的香味扑面而来,小东西口水直流的就冲过去问:“阿姐,今晚又煮了啥好……”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柳先生坐在灶台下面,正跟个乡野妇人似的在那里老老实实的架火。小富贵未说完的话瞬间在嘴里打了个结,一下子就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刚刚还风风火火的毛小子,转眼老实得就跟个可怜的哈巴狗一样。 赵锦绣一边拿竹勺沥饺子,你一边转身笑道:“去洗手,马上吃饺子。” 小富贵缩着脑袋“嗯”了一声,就去洗手。临了,又悄悄的看了柳剑一眼。 这一眼看得柳剑颇不自在,难道说这小子真的很怕他? 如果他害怕自己,那么他一定会很排斥他出现在他们家。这样一来,锦绣娘子是不是以后也不愿他再来? 想到这个问题,柳剑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十分凝重。 “你也去洗手吧。” 听着赵锦绣清甜的声音,柳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又默默的熄了火,这才打水洗手。 桌上,满满几大盘色香味俱香的饺子被端了上去,还配有一小碟酸辣爽口的辣白菜,以及经她独特调配的酱汁儿,那真是妥妥的舌间美食。 只可惜,让赵锦绣纳闷的是,平常饭量惊人的小富贵和柳剑今天都像失去了往日的战斗力。两人夹一个饺子要吃半晌的姿态,让赵锦绣非常怀疑她的饺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自己夹一个放在嘴里,好像和往常没有啥不一样啊? 看来是他们二人心里藏着事儿。 尤其是小富贵,时不时就盯着自己和柳剑偷瞄,表情又那般小心翼翼,莫不是小东西误会了啥? “富贵,今天柳先生一下午都在帮咱们家修这破了的屋顶。下雨天我们家就再也不用湿洼洼的了,踩哪都是水。” 赵锦绣虽然是有心想让柳剑成为自己背后所能依靠的男人,但她从未使用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所以当着弟弟的面,她还是要有个长姐样,不能让这敏感的娃娃觉得她是一个不怕羞的女人,以免损了他的颜面。古来这思想就是害死人,逼得她无法太主动,若是太被动人家又不明你的心意,看着一个好郎君,真是要白白错过。 “柳先生,谢谢你帮助我跟阿姐。” 小富贵立马就放下筷子礼貌的冲柳剑行了一礼,眼里也着实是感激。 要换平常,柳剑倒也会端着点点头然后理所当然的会受他这么一礼。但听到赵锦绣刚刚的话,知她确实很在乎她这幼弟内心真实想法。暗忖,万不可再让小富贵对自己产生排外抗拒之心。 于是,他露出一个自以为慈祥和蔼的笑容来,语气温和道:“不客气,你阿姐请我吃饺子,这已经算扯平。”话落,他又亲自给小富贵碗里夹了个饺子,示意他多吃点。 在小富贵心里,柳剑教他武功,就相当于是他的师傅了。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寻常都是一丝不苟相当严厉,说起话来就跟沙场上的大将军一样的威风,稍稍皱眉就可引风云变化。今天他却对他笑了,还给他夹饺子吃,小家伙很意外,倒也跟着笑了。 他是大英雄,云河镇所有大人小孩心中的偶像,能得到偶像这个待遇,换谁谁不高兴吗? 见小东西冲他咧唇笑了,眼睛又亮又闪,柳剑顿时松了口气。怎么要讨得这小家伙的欢心,比他上战场还要刺激紧张呢? 赵锦绣坐在二人中间默默看着,只觉气氛莫名诡异。 她实在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笑什么。笑得那么艰难有勉强,就好似有谁拿了一把倒架在他脖子上。可能是平常见惯了他绷紧脸,偶尔这么笑一下,怎么就那么不习惯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村里的暴发户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柳剑像往常一样,早晨教牛山村的孩子习武,下午空闲的时候会帮赵锦绣劈劈柴修一下院墙的篱笆啥的。 久而久之,牛山村的乡亲似乎也看出了一点什么不寻常的猫腻。 大伙倒也心照不宣,没事就会去赵锦绣家打一声招呼,偶尔送点果蔬啥的,总会笑眯眯的说赵锦绣是个有福气的女娃。虽然爹娘去得早,但命里是不会缺少贵人相助。 下午,尤氏和李青木找到赵锦绣,告诉她镇里的首富刘员外已经盘好了铺面,就等着她去接手打理。 赵锦绣想着要不了几天就得过年了,便让李青木夫妻给传话的人往后推些日子,好在也等她将这个年过完再说。 李青木夫妻同意她的想法,就跟刘员外的人说了这事。对方表示刘员外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以多等她一些时间,等她把家中事宜安排妥当再去倒也无妨。 刘员外的人一走,尤氏就兴奋的邀约赵锦绣去看她和李青木从镇上新买回来的骡车,顺便示驾一番。怎么说他们也牛山村第一个买得起“车”的人。这风光程度,不亚于现代某偏远山村,突然有户人家家里买了保时捷。 赵锦绣一个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过来的新女性,飞机,轮船,汽车,地铁,轻轨……她啥没坐过?岂会稀罕这个?当即就摇头拒绝了,倒是她弟弟小富贵,满脸新奇的就跟着李青木一家去了。 李青木带着自己的家人和富贵,坐在那辆新买的骡车里,就围着整个牛山村四处游转,一路下来,真是风光无限,十分惹人羡慕。 没办法,全村人都知道他家突然走了狗屎运,得到了镇里首富刘员外的赏识。下半辈子就算天天不干活,照样可以衣食无忧。 路过赵二石家的时候,赵小宝就悄悄地探着脑袋趴在窗户边上往外看。他看到平时总被他欺负的赵富贵和李铁牛都有骡车可以坐,心里虽然嫉妒,却也没有办法。 转身就冲在院子里剁猪草的秦氏吼道:“娘,俺们家什么时候也买一辆骡车回来?” 剁着猪草的秦氏两眼一翻白,朝里屋正在剥花生米的赵二石瞪了瞪,恨铁不成钢的骂了声:“你瞧你那老子,等他死也别指望他有这本事。” 说完,又开始提起菜刀猛剁,那股子发泄气,就好像手下的猪草就是赵二石的身体,恨不给一刀刀的砍得稀碎。 屋里的赵二石总觉得脖子发凉,探着身子望外看了看,自己的婆娘活干得好好的,好像也没啥不对劲的。 倒是王老太婆听到声音从茅房里走了出来,身上一股子怪异的味儿她浑然不在意,当即就接起了秦氏刚刚的话茬道:“你就晓得怪俺养儿没本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辛辛苦苦带大春琴那死丫头,一天也不帮衬着家里做事情,就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都以为她找着了陈家这门亲是攀了高枝儿,依俺说,这陈福山还不如俺二石中用。除了小白脸蛋中看,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以前在城头还有一份高工钱的差事儿,现在呢?啥也没了。姚翠红一死,你瞧瞧他整天看俺们都啥脸色?这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是俺们逼死了他的娘哩。没良心的白眼狼,也不想想她娘的后事是谁帮衬着料理,是谁在忙里忙外。” “婆,你还拿这话来说甚?春琴如今怎么看都是陈家的人了,等陈福山孝期一满就要嫁过去。你现在说这些,莫不是后悔了不成?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你窜掇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听着秦氏的辩驳,王老太婆有些理亏,瘪了瘪嘴道:“当初是俺出的主意,可谁让春琴自己不争气,成天就知道倒贴自己,搞得姓陈的那小子半点不稀罕不说,反倒让外人还看了俺们家的笑话。你再瞧瞧赵春花那贱蹄子,她本事多足啊,一边让陈家那小子对她牵肠挂肚,一边又让云河镇的柳大英雄成天围着她转。啧啧,现在她的靠山大得很,俺们一家谁看了她不得绕着走。” “那小贱人天生就是个狐媚子,春琴是正经姑娘,怎么能跟她比?” “是是是,你教的姑娘最正经,可现在这名声是十里八村最不好听的。” 听着老太太的讽刺,秦氏顿时无话可说。就在这时,赵春琴不知啥时候出现在了门前,她已然听到了二人的对话,表情十分难看道:“你们能不要说了吗?” 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自己的这个孙女,觉得她就是个赔钱货。再加上她最近一心向着陈家那臭小子,完全不把自己这个当祖母的放在眼里。当下也没什么好脸色,歪着嘴冷哼一声就回了屋里去。 秦氏走过去,多少安抚了几句。但也是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有丝毫作用就算了,反而还起了些不良效应。 富贵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来,赵锦绣问他吃了饭没有,他说在铁牛家吃过了。铁牛母亲煮的饭虽然差阿姐好些个档次,但盛情难挡。 弟弟既是吃饱了回家,赵锦绣也不着急去做晚饭,就问他最近玩得那么野,柳先生教他的功夫他学得咋样了。 小富贵当着她的面立马就打出了一套虎虎生威的拳法来,动作相当潇洒利索,看得赵锦绣非常满意。 见阿姐在笑,小富贵当即也就告诉了她一个秘密。他说因为他是全村孩子里功夫学得最快最好的那个人,柳先生还私下传了他一套别的掌法。那掌法打起来可厉害了,等他以后完全学会,就可以真正去保护阿姐的安全了。 赵锦绣听罢心疼的摸摸弟弟的头,有些事情她是心知胆明。小富贵的功夫比别人学得快学得好,并不是他天赋有多高,而是他很勤恳很吃苦。 有时候半夜自己起夜时,还能听到他在房里打拳的声音。 好几次她都想推门劝阻,后来却又叹息着离开。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坚持的事情和想守护的对象。他小小年纪,毅力如此惊人,将倒不失为他人生的宏图铺出一条广阔的道路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青的遭遇 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柳剑收到了云河镇县令张大人亲自送出的一份书贴。书贴的内容大致是说他功勋卓著,侠义精神感人,云河镇的百姓对他是如何的敬重,官府又是如何的感激啥的。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一封没有多大实际用处的感谢信而已。 柳剑虽不是那种贪图富贵浮华的名利之辈,但也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清高文雅之士。 对于县老爷送来的这份书贴,他并没有什么好感冒的。自是不会跟寻常百姓那般将它表于堂中,日日昭显他的功绩伟略。同时也不可能当成废纸一样扔弃,毕竟是县老爷的亲笔,做得太过,显得太不礼貌。思来想去,便压于箱底之中。 烟云山剿灭匪患之事,官府按理最该感激的人应该是锦绣娘子。不见他们提起,柳剑虽有些为她不平,但念及女儿家锋芒不宜过盛,容易招来祸端。因此,也就没将此事再挂于心上。 …… 赵锦绣把满地的鸡粪收拾到院子后面种的小菜地里,就开始坐在门前弄剪纸活儿。 明天就年三十了,村里的每户人家都给屋里屋外刷了新,门口挂起了红灯笼不说,还在窗户和门上都贴了寓意吉祥的剪纸。 赵锦绣觉得挂灯笼啥的倒不难,就是这个剪纸太折磨人了,光一个“福”字她剪来剪去都剪得像个“逼”一样。不是骂人,而是真的剪成了“逼”。 她本想凑合凑合也就算了,可“逼”这个字在现代人看来,总有那么一点歧义的味道。比如“你妈x”“大傻x”,别户人家窗前贴“福”,你家窗前贴“逼”,这不得闹笑话? 眼前手里的红纸都要被浪费光了,她的“福”字还是没能剪得出,心里正犯着愁的时候,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她“春花姐”。 声音又细又柔,可以分辨出对方应该是个少女。 她惊愕地抬起头,却见那大姑娘手里正抱着几匹粗布往自己这边走,一脸害羞又不好意思的模样看着挺腼腆的。 赵锦绣抬起下巴正寻思这姑娘自己好像在哪见过,对方却已经抢先给她解惑说:“你不记得俺了?俺是玉彩。” 玉彩? 这一提醒倒是让赵锦绣立马想起二人被困烟云山的情景,想着彼此曾有共苦的瞬间,心里不免有了几分亲近之情。当即她就放下手中的活,从屋里端出一根平凳给她。 玉彩坐下手就与她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又说自己来寻她十分不容易,找了好些人问路才寻到这里。到这里的来意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谢恩。 那一日在烟云山,要不是有她机智相护,恐怕她和小青当晚就失了清白。 还有,也是她胆识过人,她和烟云山一帮受害女子才得以逃出生天。 赵锦绣告诉玉彩,那日她那么做也不光是为了救别人,也是为了自救。所以谢恩啥的,就不必了,只要她有那一份心,也就足够。 玉彩不依,非要让她把这两块新布收下。说是这不仅是她的意思,也是她父母的意思。如果她不收,她良心难安。 赵锦绣几番推脱,见玉彩态度坚决,收得勉为其难。 其实经烟云山那一天一夜的相处,赵锦绣还是能看出玉彩是个实心眼且明事理的姑娘。见时辰还早,就跟她聊了一会家常,顺便问起了小青最近的状况。她们都是同村,平素又走得近,说是手帕交也不为过。 提到小青的时候,玉彩脸上流露出一抹明显的苦涩,接着摇摇头说:“她不好,前两天刚被未婚夫退了亲。” 赵锦绣吃惊地问:“为啥?” “夫家嫌她不清白。” “是因为她们怀疑她在烟云山的那一晚?” 玉彩点点头告诉赵锦绣,不只是玉彩,连她的名声也在村里十分不好。没被掳走以前,村里天天都是帮她说亲的人,被掳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小青如果没有被退亲,也是这两天就要成婚。可现在……亲被退了,名声不好听,小青成天就躲在家里哭,整个人一直不吃不喝,精神状态都变得十分恍惚。 她家里人本就重男轻女,不将她放在心上。如今闹出这等事情,更嫌她丢人现眼,巴不得她早点死。 玉彩最近也是为了照顾安抚她才抽不开身,不然早就前来登门谢礼不用等到现在。 “小青的爹娘也太狠心了,要这不样,你告诉我,她夫家是谁,我去作证,证明她还是清白之身。” 按理说小青的性格并不讨赵锦绣喜欢,遇事就只知道害怕哭泣,没有一点主见和头脑。但如今想到她的遭遇,同为女人,她多少还是很同情怜悯她。本来被山贼掳走就不是她的本意,成为受害者的她不仅得不到世人的可怜和帮助,还而还遭到指责。 女人,就是旧时代的悲哀产物。所幸的是她赵锦绣只是一个穿越者,能有自己独道的思想和见解,不止于像她们这般绝望无助。 “没用的春花姐,别人不会相信我们的。就算证明了又能如何,还是挡不住坏心人的流言蜚语。” 玉彩把这点看得很透,显然是最近被这事情弄寒了心,已经不再抱有任何希望。 赵锦绣看着玉彩难过的模样,暗忖自己还好,咋没人说她的闲话。还是早有人在背后议论,她只是没听见? 当然她并不知道真相,牛山村背地里说闲话的人不是没有。而是家里男人管得严,不让到处乱嚼舌根。 要不是春花这一家人能能耐,柳壮士能白白教他们整个牛山村的娃娃学功夫?况且现在明眼人谁不知道,柳壮士三天两头的上春花家去吃饭,二人郎才女貌的,如果妄自揣测一些毁人清白的话,非但没有啥好处,恐怕这后果不是他们能承担。人之本性,欺软怕硬。 “玉彩,不管别人相不相信,你自己做好自己就行了。别人用什么眼光看你,不重要,重要是你问心无愧。只有内心足够强大的人,也能经受任何考验。” “春花姐,你说得真好。俺早就不想在乎任何人的眼光了,因为俺本来就是清白的,我也不愿去跟那些不信俺的人解释。” 说是不在乎,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所有异样的眼光扫向你时,你又岂能真正不受半点影响呢?有些话说出来,也不过是自我安慰。不过能跟赵锦绣吐露出这些,玉彩的心里也比往常好受了许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 说服玉彩 赵锦绣见玉彩眼眶有些红润,知道她的内心还是很酸苦,便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玉彩,要不过完年你跟我一起到镇上去做生意吧,刚好我需要人手。离开你的村庄,离开那些世俗浅薄的目光,你看如何?” “做生意?”玉彩一怔,似乎从未想过这点。她一乡下丫头,连镇上都没去过两次,且不说有没有钱做那个生意,就算有估计也没有那个本事和胆子。 赵锦绣颔首,有心要拉她一把。就把自己和刘员外之间达成的生意之道说一一说给了玉彩听,也不晓得这姑娘能不能开窍。 “春花姐,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云河镇那么大,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的在外抛头露面做铺面生意,且不说要被多少人非议,万一遇到坏人无赖,你要怎么应付?” “怕什么?外面有坏人,也自然不缺好人。我就不信,同样是人,谁不还能把我吃掉不成。再说,我凭本事赚钱,怕谁非议?外面的人想说啥,让他们去说,我又不掉一块皮肉。我想的就是把日子过好,把钱赚到口袋里才是王道。” 赵锦绣的一番话说得很在理,玉彩也向往自己能跟她那般能干有本事,可总归是缺少一些勇气。 “怎么?你宁可一直留在你那村子里受人非议受人闲话,也不肯去为你的未来去赌一赌?” “俺……” 玉彩抬起头,眼里已然很渴望,但就下不了决心。 “嗯?” 赵锦绣仰了仰脸,等着她的决定。 “春花姐,不瞒你说。俺其实比你还大几个月份,之所以喊你一声姐,是因为俺觉得你身上总是有种常人没有魄力和胆识,像一个看尽千帆,历经百劫的智者。俺一直在想,若你是男儿身,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可俺呢……平庸得就像一根小草,没有你的智慧,也没有你的……” “玉彩这都不是借口,你就说你不想不想跟着我去。如果你想,没有什么可以难倒你。” 在赵锦绣的一番鼓舞下,玉彩迟疑了三秒终是点了点头道:“俺想……” 是啊,与其一直留在村子里受尽别人的冷眼与闲话,看着父母默默流泪伤心,她倒不如出去闯一闯。 “那就行了,女人做生意并不难,难的就是那份勇气。如今你能拿出勇气,我相信我们一定也会被上天眷顾。” 下了决心后的玉彩顿觉豁然开朗,整个人变得无比轻松。就好像以前压在她身上的那些枷锁瞬间消失,看着赵锦绣美丽又自信的脸庞,她忽然觉得被山贼掳到烟云山,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至少,这让她遇到了她生命中将她一语点醒的贵人。 “春花……你说俺以后还喊你姐吗?” 两人关系拉近以后,玉彩反倒更不好意思了起来。以前叫她姐因为是不熟,只是凭着心里的那份感觉,现在还叫,似乎有些不太合规矩。 赵锦绣大大方方的笑了笑,又拿起刚刚没弄好的剪纸道:“没关系,看你喜欢。” “那俺还是喊你花姐好了,这样更亲一点。对了,你在弄剪纸?” 看着玉彩好奇探来的头,赵锦绣表情相当无奈地说:“对啊,太难剪了,怎么也剪不好。玉彩,你会剪吗?” 玉彩捂嘴轻笑,还善意的揶揄了赵锦绣几句。说她这么一个厨艺无双心思灵巧的妙人儿,竟然不会做剪纸,心里总算找到了一丢丢的优越和窃喜感。 因为赵锦绣在她心中太完美了,也许只有在看到她身上有一丝的瑕疵,她才会觉得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姑娘,不至于那么高不可攀。 玉彩承认自己的剪纸做得好,自然也就帮赵锦绣把活给揽了。 这弄到大下午了玉彩才走,临了让她留下吃顿饭,她说回家的路还有些远,赵锦绣也就没挽留。 小富贵满头大汗地从外面跑回来,兴高采烈地告诉赵锦绣,柳先生提前给他和村里所有孩子都发了守岁钱。 其他孩子都拿着钱去了姜货郎那里换零嘴儿吃,只有他把那用红纸包好的十文钱交到了赵锦绣的手里。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守岁的钱,心里特别兴奋开心,想让阿姐把替它保管这钱。 赵锦绣没想到柳剑这么大方,教全村的孩子学功夫不收拜艺礼也就罢了,还反给这些孩子发守岁钱。十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买一斤猪肉是绰绰有余。她知道他其实就是心地仁慈,无非是想保证牛山村每家每户在过年的时候都有一顿肉吃。 当即就拉弟弟的手笑着询问:“那你谢过柳先生没有?” 小富贵猛得点头,还说想让柳先生明天到他们家来吃团圆饭,可惜一直没能插得上嘴。 赵锦绣问他啥? 小家伙说村里让柳先生去吃团圆饭的人太多了,包括村长都亲自出动了,可柳先生却一一谦虚回拒。小富贵就想,柳先生连村长家都不去,那肯定也不会瞧上他们家,因此就忍住了没说。 赵锦绣在想,这些年柳剑一直孤家寡人的住在云河镇,到底是为了啥?大过年的就算他不肯跟别人一起团年,难道他就不想自己的家人? 还是说……他的家人都不在了,所以他才不愿意到任何人的家里去吃团年饭,就怕触景伤情?可能大概就是这样。 小富贵可没有阿姐想的那么深远,他就一在那里一个劲的嘀咕柳先生为什么就不肯去别人家吃年夜饭,大过年的,他就孤身一人在家,多孤单,多可怜呀。 赵锦绣见弟弟那副越想越不忍心,恨不能过去陪他一起度过的样子,不免打趣道:“你以前不是很怕他吗?” 小富贵红了红脸不承认地道:“你说的不对,柳先生那么好,俺对他不是怕,是喜欢。” “是吗?给你守岁钱你就喜欢他啦?” “才不是发守岁钱的事呢。”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柳先生肯教俺厉害的武功,不仅如此,他有时候还会给俺讲故事和讲笑话。” “讲笑话?”赵锦绣”扑哧——”一声就忍不住,那家伙成天绷着脸一本正经的扑克模样还会讲笑话?这说出来本身就快成一个笑话了。 “阿姐,俺说的都是真的。柳先生说的笑话可有意思了,不信俺讲给你听。森林里有两只蛇,有天小蛇很慌张地问大蛇说:哥哥,我们有没有毒? 大蛇说:你问这干吗? 小蛇说:我刚才不小心把自己舌头咬到了。” “呃……” “嘻嘻,阿姐,是不是很好笑?” 某人僵硬地抬了抬脖子,只能附和地跟着笑了两声。倒没想到,柳剑还是个会讲冷笑话的人。想着平常也没对自己这么幽默过,心里陡地涩涩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过年 大年三十当天,赵锦绣把家里半大的鸡崽抓来宰了两只,一只炖汤,一只红烧。又把前阵子刚灌好的香肠拿出来做了切盘,拎出一块烤得金黄的腊肉与嫩笋炒了两大碗,接着清炒了几个素菜,再将新鲜的猪肉剁成沫子给小富贵做最爱喝的丸子汤。 姐弟就俩人东西多了吃不下,可赵锦绣还是一早从河边杨老七那里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回家清蒸。 毕竟年年有余这个好兆头是少不得的。 这顿年夜饭足足做了赵锦绣三个多时辰,从早弄到晚,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好在小富贵懂事,今天没有出去玩,一直在旁边打下手。 眼看这一道道美味佳肴占满了整张桌子,小富贵激动得都差点掉眼泪。 因为这是从他懂事起,吃过最丰盛的年夜饭,但也是第一个没有娘亲陪伴的年夜饭。 心里顿时被各种酸甜苦辣的滋味包围,感触良多。 赵锦绣带着弟弟给家中的父母的牌位一一上香,奉茶,又打了少许黄酒献上,等桌上的饭菜祭祖完毕,二人方才动起了筷子。 这个时辰点几乎每家每户的年夜饭都做好了,外面炊烟袅袅,欢笑声四起,一家人皆围在家中欢欢喜喜的吃着团圆饭。 连屋里的旺财也找到一个属于它的位置,正乖巧的趴下啃骨头。 隔壁李青木家现在成了牛山村最有钱的富户,第一个带头放起了炮仗,外面炸得那叫一个“噼里啪啦的响”,引得村里的孩子连饭也不吃,就一个劲的跑去看热闹。 小富贵端着碗也悻悻的往外看,赵锦绣就让他吃了再出去,小家伙连忙飞快的扒拉几下碗,迫不及待的就往外面跑了。 转眼就剩下自个儿和一桌的菜,赵锦绣叹了叹,忽然就想起了柳剑。 他一个人在家中会是怎样过这个年?难道就不觉清冷?最重要的是他一个人,谁给他弄年夜饭? 思来想去,赵锦绣也没了胃口,就把那些快凉的鱼肉又端回锅里重新蒸热,用食盒盛好,关上门就去了柳剑的住处。 还未走到门口,赵锦绣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儿。 见柳剑家的门是敞着的,她便直接跨了进去。 这进屋一看,就见他一个人七歪八扭的坐在地上喝酒。 身边往着一堆的牌位,每个牌位旁边都放着一个小瓷碗,碗里也都斟满了酒。 赵锦绣看得心中一惊,心说这些牌位难道都是柳剑的先祖亲人?所以他现在是在对着他们借酒浇愁? 后又觉得不太对,因为牌位上人的名字都不是一个姓。 什么吴大嘴,曹光耀,郑青山,赵槐……等等…… 正想问这是啥情况,就听柳剑嗓音沙哑的说:“你来了?” “吃年夜饭了没?”赵锦绣看着他唇角下冒出来的浅青色胡渣,不免问得有几分心疼。大过年的别人都是开开心心欢欢喜喜,也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里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颓丧。要让人看见了,谁还认得他就是云河镇大名鼎鼎的柳英雄。 “吃着呢,顺便陪我的兄弟们喝几杯。” 赵锦绣看着他右手拐处摆放的那小碟花生米,不好气的反问:“你的年夜饭就这个?” 柳剑笑而不语,低头又狂饮一口。 “别喝了,起来吃点东西。” 见他还是不说话,似没放在心上一般。赵锦绣只能把注意力转向地上的那些灵位道:“就算你不想吃东西,难道连你的这些兄弟也不管?大过年的,让他们一口肉也尝不到?” 是啊,他们都是跟我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如今就自己还活着,怎么能不让他们吃肉? 柳剑似突然惊醒,放下酒碗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即又把那些兄弟的灵位工整的摆放在了香案上。 赵锦绣知道他可能心情不好,也没多说啥。就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摆上桌,又放了好些副空碗筷在那里。等柳剑亲自祭奠完他的那些兄弟,她才将碗收走。 “他们都吃完了,你也吃吧。” 柳剑抬起头,眼眶微红的盯着他看了许久,却后用一种孩子般讨求的口吻问:“你能陪我一起吃吗?” 以前赵锦绣也没少过来给他送饭和做饭,但二人从来没有单独坐在一起吃过。这一回,难得他主动开口说这话。哪怕赵锦绣先前已经吃饱了,可还是舍不得拒绝他。 应声说了句好,就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吃了一会子菜,赵锦绣又应不住他的请求喝了两杯。 摇曳的烛光下,柳剑见她俏丽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果蜜色,好似一朵娇艳美丽的山茶花。他看到正是痴醉之际,谁知她的目光也迎了上来。一时间四目相对,火光迸溅,就像是回到了在烟云山的那个晚上,她娇滴滴地俯在他怀中质问他是不是不想她嫁给别人。他的心明明已经慌乱到了极点,却始终没有勇气将心里的答案说出来。 今天也一样,他被她清澈又明亮的眼睛看得乱了心神,他心悸的将视线挪开。即将如此,他还是能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就像能窥穿一切的看着自己。 “锦绣,大年三十你留你弟弟一人在家,怕是有些不妥。” “没关系,他去铁牛家玩了,应该要很晚才会回去。怎么?这么不欢迎我?想让我走吗?” 柳剑一怔,斟酌了片刻道:“大年夜每个人都是亲人相伴,你却在这里守着我,这……” “我就是喜欢守着你,谁能管得着?”赵锦绣调皮地打断他,又理直气壮道:“除非你亲自撵我走。” 说罢,她又将脸猛的凑过去,红扑扑又娇憨可爱的模样,惹得柳剑连呼吸都屏住了。 “吓到你了吗?对不起,我敬你一杯算是道歉好不好?” 赵锦绣端起桌上的酒杯就小饮一口,辛辣的味道呛得她直吐舌头。 柳剑也不知今天是自己喝得太多了还是怎滴,莫名觉得小娘子的每个动作都是那般勾魂撩人。 他不敢再看她,低头也畅饮一杯。 赵锦绣连忙用筷子给他夹了片肉到他的嘴边说:“剑哥哥,这香肠是我灌的,你尝尝合不合你口味?” 想到那筷子的一头刚刚才入过她那芳香小口,这次又夹着菜往自己面前送,柳剑的耳根不由得一阵发红,就在他不知道要怎么自处的时候。赵锦绣假装惊慌地把筷子放了回去,脸上露出自责的表情道:“对不住剑哥哥,我又失礼了,自罚一杯。” 杯子才刚端起,就被他猛的抢了过去。 “姑娘家不能多喝。” 话毕,就替她将杯里的酒饮了。 赵锦绣望着他man到极致的举动,心里已经泛起了粉红泡泡。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不会跟外面的臭男人一样,动不动就想把女人灌醉。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亲吻 接下来柳剑又自顾自地喝了不少,眼看桌上的一大壶酒已经完全见了底,他才失望的停了下来。 起身本想再打一壶,却发现整个人开始有些头重脚轻,走路也左右摇晃了起来。 他抬起下巴,盯着对面笑颜如花的小娘子身形越发模糊,心知不妥,自己还未送她回家,怎能醉倒? 他伸手明明是想要去拉她,殊不知一跟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赵锦绣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扶他,看着地上的空酒壶,也不知她来之前他一个人喝了多少。 “你没事吧?” 柳剑摆摆手,双手吃力地往地上一撑道:“走,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我还是扶你去休息吧。”这大冷天的,要是他就这么醉倒在地上,明天指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后面的话柳剑已经听不清她在说啥了,就凭着自己最后的意志在往前走。 赵锦绣把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上,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他往里屋拖。就在自己快支撑不住的时候,将他往榻上猛的一推,他顺势就滚倒了下去。 也不知脑袋有没有撞到床檐,嘴里就嘀咕着说对不起谁之类的话。 赵锦绣以为他是给今天灵位上的那些兄弟说,倒也没放在心上。体贴地帮他脱了鞋,又给他掖起了被子,就在放帐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一把捉起她的手腕,往前猛的拽去,赵锦绣始料不及的就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二人四目相对,柳剑的眼睛红得就像发了狂的野兽。 赵锦绣看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怯怯的想说句什么,红唇却猛得被他含住。突如其来的亲吻就像暴风雨般的让人措手不及,他的香津浓滑的缠绕在她唇畔摩挲,赵锦绣感受着他薄唇的触动,刹时脑中一片空白。 铁树终于要开花了?俯在他身上的赵锦绣你不由用双手将他紧紧拥着,那一刻,只觉春天来了。 不过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待她主动把红唇凑上去的时候,柳剑却停止了接下去的动作。她睁开眼睛,怔怔的盯着面前那张放大数倍的英俊面容,那家伙却早已闭着眼睛沉睡了过去。赵锦绣心里瞬间跟x狗了一样难受,啥意思?占了便宜又装醉? 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在气不过的情况下,一把捧起柳剑脸,似发泄又似恶作剧般的将方才那个未认真完成的吻再次加深。 …… 赵锦绣回到家已经快后半夜了。 小富贵从铁牛和几个小伙伴家串了门回来,也没睡,就在屋里点着亮等她。 “阿姐,你去哪了?” 面对弟弟的质问,赵锦绣有些心虚,却还是如实回应说:“去给柳猎户送年夜饭了。” “那你脸咋这么红?” “红吗?”赵锦绣下意识捧住自己的脸,红不红她看不见,但很烫是真的。 “嗯。” “外面冷,可能是给冻的吧。” “阿姐你也真是的,既要是要给柳先生送年夜饭,那怎么不让俺陪你去?再怎么说他现在也算是俺的师傅,你这样会显得俺不够尊师重道,以后俺如何能在铁牛和柱子他们面前抬头啊。” 赵锦绣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弟弟会想得这么长远。看来这一年他倒真是长大懂事不少。当即欣慰的笑笑道:“没关系,今晚你早点睡,明儿就去给他拜年嘛。” 小富贵想想也是,反正事情都来不及补救了,那就等他明天去拜年再好好表现。当下就去柴房打了水洗漱,没多久就钻回被窝里去睡觉了。 年初一…… 一层薄薄的白雪,像轻软的羊毛毯子,覆盖着整个牛山村,寒冷的银光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得这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清晨…… 已经醒来的柳剑正茫然地坐在床头,盯着窗外那片雪白的世界发呆。 没错,此刻他正在努力地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情景。 他……好像是喝醉了,没能送锦绣娘子离开。恍惚之中,自己并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床沿,然后他挽着小娘子的腰,与她靠得很近。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荒唐的事情,但他只知道自己昨晚好像做了一个梦。 一个美妙又旖旎的梦。 梦里,锦绣娘子柔软的身躯正紧紧地贴着自己,她迷醉的双眸朦胧而醉人的盯着他看。他被她看得浑身血液发热,身体上下似有熊熊烈火炙烤。当他体内的水分就要被烈火蒸发干掉的时候,他为了迫切的寻找新的水源,不得不吻了她的樱桃香唇。 她的唇香甜软糯,比世间任何东西都充满弹性。从她舌尖汲取的汁液,胜似琼浆玉液。 看看身下忽然又因梦境而变得亢奋的身体,柳剑满头黑线的将被窝掀开,猛的吐了口气让自己坐起来。 该死,身下已经是一片狼狈,他得先洗个澡再说。 至于这究竟是梦还是事实,他一定得弄个清楚才行。 柳先澡洗到一半,就听到有人在喊他。 他匆匆穿好衣服出来,看到赵锦绣的弟弟正提着吃地站在他家的门口。 他眼神一紧的往四周张望了片刻,并没有发现小娘子的身影,在松一口气的同时,也略微有点失望。 小富贵不知道柳先生在看什么,只是兴冲冲的对他作了一揖道:“柳先生,俺来给你拜年了。” 柳剑僵硬的点点头,示意他进屋去。 “柳先生,你头发怎么湿了?”小富贵见柳先生表情古怪,正不知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他的头发有古怪,便也顺口就问了一句。 柳剑深深呼吸一口气道:“刚刚洗了个澡。” 这么冷的大早上柳先生就起来洗澡,也不怕染上风感,这身体素质,不得不让小富贵佩服。 “对了,俺姐让俺给你带来了玉米糊,说是这个对先生醒酒有大好处。” 话落,小富就把自己提来的食盒恭恭敬敬地打开。里面除了有一碗玉米糊以外,还有一小屉颜色很正的粉蒸肉,光闻着味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第一百三十七章 男人的福利 柳剑盯着那吃的瞧了几眼,心里却被另外一件事情吊着,神色有些窘迫的盯着小富贵看。明明有话想问,却又不知如何问出口。 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一道充满童稚的声音在喊。 小富贵好奇地探头往外望,回头冲柳剑高兴道:“铁牛和柱子来了。” 不仅铁牛和柱子来了,村子里其他几家的孩子都陆陆续续的来了。 柳剑虽然没有让他们正式拜师,但在他们心里,柳剑就是他们的师傅。这年初一走门串户的日子,给师傅行礼自然是不能少。 柳剑倒没想过要给谁当师傅,他也就单纯的想教这些娃娃一些本事而已。将来除了可以自保,能帮助别人也是好的。 现在看到大伙都把他当成师父一样敬重,心中的责任和使命感蓦地也比寻常高涨了不少。 …… 过年到十五,是老百姓一年到头最清闲的几天日子。 所以到初一这天,家家户户的人吃过早饭便开始到外面串着门子走,聊一些没营养却很有劲的话题,张家长,李家短也就是打发时间。 连一天喜欢藏在闺里的大姑娘,这时也会穿上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借着这次光明正大机会,正好可以出去露露脸。要是能被那条件优秀的人家看中,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赵锦绣也到了爱美的年纪,况且她本身又长得跟朵花似的,稍微收拾一下,就能让人完全挪不开眼。 村头最热闹的马家塘,此刻分别坐着两拨人。 一拨是嗑着瓜子聚一起闲唠的妇女,一拨是些还没成亲的年轻壮小伙,他们也知道今天会有格外福利,所以都穿得精神头十足。嘴里聊着理想与发家,那双双眼睛,却时不时的往那些大姑娘家身上瞄。心里一个劲的在想,这王家姑娘才两年不见,咋就长这么大了,看着真水灵。李家的妞妞也不错,眼睛又大又圆,身材看着就是生男娃的料。 要说这帮大姑娘里最亮眼的人还要属赵春琴,她的五官随了爹,不似秦氏那般凶悍不讲理。两眼细细,皮肤白皙,那梳得繁复的辫子高高的盘在脑后,露出雪白的玉颈,配上一件水红色的襦裙外加浅绿的半新外罩,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文文静静,特别有韵味。 按理讲,她这种姑娘应该是分外讨人喜欢,只可惜……在闹出和陈福山私会的事情以后,这名声就一落千丈。再加上全村人都了解了他们家是啥品性,因此就对她的偏见更大了。 这不,被母亲秦氏硬拉到这里来以后,也没人肯跟她主动说句话。她就傻傻地站在那里,受着旁人异样的眼光,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 要换往年,邻里的人多少都会说些夸赞她水灵漂亮的话,可今年,硬是一句也没听到。 赵春琴心里憋着气想回去,这时那帮青壮小伙子里忽然又来了几个人。她眼尖地发现陈福山也在其中,他表情淡淡的,想来是被人架着叫过来的。 陈福山的确不准备来的,他母亲刚死不久,他还在孝期当中,哪有心思来这凑热闹。 可隔壁发小阿金,非要缠着他来。说今天到这的大姑娘多,他想来挑个漂亮的媳妇儿,一个人又不太好意思,要让他帮着打掩护。 “福山,你看,你未婚妻春琴也在。” 阿金用胳膊撞了陈福山一下,有意提醒他往那边看。 陈福山并没有太大的表情起伏,就像听到的东西与他完全无关,不过他还是往阿金说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赵春琴正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他假装没有看到,把头垂了下去。 赵春琴脸上的笑容一僵,见身边不少人在用一种讥笑讽刺的眼神盯着她,她文静的脸颊顿时烧得滚烫,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旁边跟秦氏有仇的文氏当下就笑里藏刀地说:“春琴啊,你瞧你比俺们家的凤凤还先定亲,怎么到现在还没过门呢?别等俺凤凤崽都落地了,你还在吃娘家饭咧。” 秦氏在强行在跟别人拉着家常,忽然听到文氏这样说话,立即就不高兴的拉着脸反驳:“哟嗬,你也不看看你凤凤嫁的是什么人,许长河的憨儿子能比得上俺们家的福山吗?俗话说,好事多磨,俺家春琴又不急,再等等也无妨。等过了福山的孝期,俺们家春琴嫁得比谁都风光。” “是吗?还要风光哩,多少下脸子的事情都做过了,上哪去风光啊?” “文艳芬,你个破嘴胡说啥呢?” “娘……” 赵春琴见秦氏脾气上了头,连忙将她拉了回来。别的时候她可以不管,福山哥就在对面,要是让他看见了,他肯定会不高兴。 文氏虽说嘴碎,但也不想与秦氏继续胡搅蛮缠下去,识相的闭起了嘴,翻着白眼绕到了一边去。 这段愉快的小插曲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就被赵锦绣的出现给打断了。 男儿帮里除了个别朴实的汉子,其他人纷纷都从板凳上站了起来,大伙两眼发直的盯着赵锦绣来的方向,个别大但者还吹起了令人面红心跳的口哨声。 要单独一个人在那里吹,肯定会被村里的保守份子骂不害臊,可那么多人围在一起,这口哨反而还带动起了种不一样的热闹气氛。 “哟,快看,那不是春花妮子嘛。” “是哩是哩,长得真俊俏。” “可不嘛,跟她娘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哎哟,她娘那时可都没她俊咧。” “这山窝里头终于出凤凰了,瞧这妮子长得就跟画里头出来的人似的。要是生在富贵人家,说不定还能送到宫里头当妃子呢。” 赵春琴听说赵锦绣来了,第一反应就是去关注陈福山。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陈福山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在寻找她的身影。 然而落在她身上以后,就未曾再离开过。 所以说,只要有她在的地方,福山哥的眼里,就永远也不会看到她是吗?那种说不出来的委屈感,让赵春琴一下眼泪就滚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遗憾的过去 赵锦绣左手挽着尤氏,右手拉着玉彩,两人今天的装扮是一个比一个出彩。 玉彩的头发是到赵锦绣家由她重新给她梳的,玉彩圆脸,先前的发型会显得她脸大呆板,后面赵锦绣用盘叠式给她头发重整以后,她的脸显小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灵动轻盈了几分。本就是元气满满的美少女,稍施一点淡妆,瞬间就让人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至于赵锦绣,她给自己盘的是灵蛇髻。以前在现代挽丸子头习惯了,今天也就特意搞了一个类似的发型。这种编法说起来也不难,就是将头发分几股,然后似拧麻花地把发蟠曲扭转,再用发簪盘结于头顶 两侧。这种发式灵活旋动,会使得一个人的姿态都跟着变美。 再加上她今天的衣服也是经过特意搭配,不仅宽松飘逸,又十分映衬她的肤色。远远走来,婀娜多姿,就像天宫的执扇仙子。 尤氏带着俩大姑娘一来,就这么吸走了所有人的视线,心里真是自豪得满满。当下摸了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心道,是个闺女才好呢。等将来她长大了,自己也这样美美的挽着她,让全村小伙所有看着喜欢却又得不到,痒死他们。 “姨,你走慢点,别忘了你可是有身子的人。” 赵锦绣温馨的提醒之语,让尤氏掩唇笑道:“没事,俺还没那么娇气。你看看这么热闹的天儿,俺说你们就该出来转转嘛。瞧瞧那唐家的几兄弟,盯得你们眼睛都直了。” 且不说唐家,好些人的眼睛都看直了哩。 玉彩长么大,还是第初次被这么多男人死盯着瞧,瞬间不好意思极了。低着头小声的嘀咕说:“她们都在看春花姐,又不是看俺。” “胡说,你长得又不比人差,欣赏春花的多,喜欢你的自然也有。” 尤氏平常看着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倒也是会说话。 赵锦绣跟着笑笑道:“玉彩,你瞧瞧有没有你看得上的,回头我让人给你说媒去。” 玉彩不知她是打趣自己,当下就羞红了脸急急反驳说:“春花姐,俺都答应了跟你出去做生意,才不要嫁人哩。” “真不考虑考虑?” 玉彩慎重地点点头,真的,从那次回去以后她就反省了很久。成亲,固然是人生必不可少的重大事情。但若嫁过去的不是良人,受尽委屈与屈辱,又何苦要嫁? 倒不如自立自强的弄点事业出来,既不委屈自己,又可让爹娘过上好日子,何乐而不为? 看来玉彩是真下了决心了,赵锦绣也不再拿她逗笑。其实说起来她也不大,一个刚过十六的姑娘,还有大把青春年华,不愁嫁不出去。放在现代,十六岁,还未成年呢。 …… 对面,站在陈福山身边的阿金忍不住砸着嘴说:“福山,春花现在真好看。小时候她总是跟在俺们身后流着两条鼻涕跑,你和俺都嫌弃得要死。早知道长大后会变成这样,俺一定不会欺负她。” 这何尝又不是陈福山的心声?他常常在想,如果时光能倒流那该多好?回到小时候,他肯定会把握好机会让春花妹妹喜欢上他的。 “福山,你说俺要是能娶到这样的乖媳妇肯定做梦都要笑醒。” “阿金你想什么呢?当初虎子和大勇找人上春花家去说亲,她都没同意,你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 巍长年的话说得阿金一阵羞愧,半晌才龇着牙说:“俺说的又不是春花妹妹,俺是说她旁边的姑娘。” “噢,那姑娘啊,应该不是俺们村的。看起来是不差,不过人家也不一定能瞧你。” “巍长年,你小子就是狗嘴吐不出象牙,人家看不上俺,难道能看上你?” 巍长年见阿金被踩到痛处,便得意地笑了起来。有些自暴自弃地说:“俺不指望这辈子能娶上媳妇,俺长得不如福山周正,又没人家能挣钱,连养活自己爹娘都难。” “瞧你没出息的劲儿,怪不得你爹天天指着你鼻子骂你呢,活该。” 赵锦绣在妇人堆里遇见了几个相识的婶婶,一一打过招呼后就看到了跟在秦氏身后的赵春琴。 她也看到了自己,大家心照不宣的一扫而过,就像从不认识一般,哪还有昔日堂姊妹在一起的亲密样子。 赵春琴既在这里,赵锦绣就想陈福山会不会也在? 抬头往那男人堆里看了一眼,立马就找到了陈福山。他正在看自己,被她的眼神忽然扫到,他似乎有点尴尬和不知所措。 赵锦绣抬手就朝他挥了挥,算是隔空打招呼。 相比较其他女子的扭捏不好意思,赵锦绣的大方利落倒是再次给人拉了一波好感。 自然也有个别看不顺眼者会认为她是不害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给别的男儿挥手,着实是不知羞。 陈福山也跟着激动的挥了挥手,眼里含起了一抹温暖的笑意。 尤氏知道春花对福山并没有什么男女情谊,只是因为她心善才会经常去他家帮他。想着秦氏母女还在这里,不愿让赵锦绣又无端惹一身臊,就笑盈盈的把她拉到面前道:“春花,婶子几个还在问你哩,说你这头发盘得是真好瞧,你快跟她们说说,你是咋弄的?” 赵锦绣被这个话题转移得莫名其妙,心说这些婶子个个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年纪了,且发福发胖身材走样,哪适合这梳这样的发髻? 心里揣着惑,却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毕竟平白会得罪人。 便笑道:“要梳这个也简单,不过我可以教婶婶们几种更适合你们的。” 女人无论多大年纪都爱美,听了赵锦绣这话,自然是乐得合上不嘴地想要听建议。 “小狐媚子。” 秦氏见刚刚还跟自己说着话的扬氏和黄氏,一眨眼都被赵锦绣的绾发经给吸引过去了,顿时恨得咬牙痒痒。拉起女儿春琴的手,黑脸回了家。 今天真是晦气,这小蹄子也不知哪来的本事,勾了男人的心不说,还能勾女人的心。 第一百三十九章 极品亲戚 这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初八。 赵锦绣倒是天天待在家里,很少出门。因为这几天都在下雪,天气冷得要死。 柳剑则被村里的孩子挨个请到家中吃饭,这来来回回地走了七八天也没消停。 赵锦绣时常在想,那一晚的事情,他到底记不记得了。记得还好,以他的为人与品性,一定会对她负责到底。怕的就是他喝了酒忘光光,然后把一切都当作没发生。 她固然又不好去提,弄得她像是多么饥渴一般。 十四这一天。 玉彩又来找了赵锦绣一次,说这些天家里一直有亲戚走动,想来找她玩都没空。 赵锦绣问她:“家里热热闹闹的难道不好吗?”别像她一样,家里连个走动的人也没有,弟弟老又往外跑,屋里冷冷清清也就只有她一个人,年过得忒没劲了。 玉彩摇头说:“一点也不好,麻烦死了。每天都要招待他们,生怕哪里不周到。”她恨不得现在就跟着赵锦绣出去,家里的那帮亲戚没一个好的。来这里吃了喝了还喜欢说三道四。尤其是她的有一个远方表婶,那才叫一个讨厌。明知道玉彩被掳到烟云山一事是她这辈子也难以洗去的污点,或许她自己已没那么在意了,可这表婶却隔三岔五的挂在嘴边唱。 看似在说玉彩有多可怜,实则就是幸灾乐祸。 赵锦绣听着玉彩喋喋不休的吐槽,想到这千百年来,自古极品出亲戚,这倒是丝毫不变。 “习惯就好。” 玉彩看得这些天也憋坏了,难得使小性子道:“管她呢,以后俺才懒得侍候。” “别生气了,明天就要出年了。你就不怕把今年的晦气带到明年去?” 玉彩一想也是,忙绽颜笑道:“对对,不能生气,要多笑才是。春花姐,明天可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上元节,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没,你呢?”赵锦绣凝向玉彩,见她两眼发光,想来是有准备。 “听说明天镇上会舞狮,晚上可以赏灯,还可以猜灯谜。戏文里说,才子和佳人最容易在这一天找到自己心仪的意中人了。” 戏文害人啊,其实不是戏文里这样写,连现代的古装电视剧也全是这样拍。 “你想去啊?” 玉彩瞅了她一眼,抿唇傻笑道:“有点想,以前的上元节我从来没有去过,就是怕人说闲话。这一次反正俺也没啥名声可言了,倒不如豁出去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愿。” “想去就去吧。” “那你陪俺一起吗?”说实话,她一个女儿家夜里出行多少还是有点害怕。要是能让春花陪着一起,她才会觉得踏实。 “没问题,正好我也想去。” “可是去了俺们可能要住一晚客栈,因为太晚没有驴车接送,俺们是回不来的。” “住就住,难道还怕别人吃了你?” 玉彩红了红脸说:“女儿家彻夜不归,恐怕……” “你都有胆子去,还怕这个?” 听赵锦绣这么一激,玉彩果断的就摇头道:“不怕,反正有你陪俺,什么都不怕了。” “那就对了嘛。” 元宵节的这天,赵锦绣早早就起床煮好了元宵。 叫醒小富贵就让他赶紧吃,说自己今天到镇上去一趟,晚上可能会很晚回来。让他去李青木家和铁牛挤一晚上。 “阿姐,你是不是要去镇里看灯会?” “你咋知道?”赵锦绣惯性地摸了摸小富贵的头,弟弟是越来越聪明,有些事情都快瞒不了。 “俺当然知道,村里的姑娘都想去。这两天上哪都听她们在念叨。” “那你想不想去啊?”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赵锦绣仍然有点不太放心。带在身边吧,也不方便。毕竟自己和玉彩都是姑娘家。 “俺就不去赶脚,万一破坏了姐姐的好姻缘,俺咋对得起爹娘?” “小子,你胡说八道啥呢。” 小富贵嘿嘿的偷着笑,又道:“俺以前听说书的先生讲,姑娘家想自己挑情郎,都会选择这一天出去。阿姐,你倒也给俺挑个好姐夫回来。” 富贵说得没错,在古代元宵节就相当于现在中国的情人节。古代女子未成年时是不能出闺的,只能闷在家里,学织布,刺绣什么的。只有到元宵节这一天才可以出家门,难得出门的机会。届时城里乡间,到处张灯结彩,观花灯,猜灯谜,盛况空前。不论皇室贵戚,平民百姓,深闺淑女,均可破常规,顺习俗。制灯玩赏,出游嬉闹。 很多姑娘都会期盼在这一天,找到自己中意的男子,然后把自己嫁了。 赵锦绣就奔着热闹好玩去的,压根没想那么多。现在听弟弟这样说起,倒觉得更有意思了起来。 “吃你的吧,要是我真嫁出去了,看谁还管你。” “阿姐,俺现在可不是以前的俺了,你别小瞧我。” “哪不一样了?” “俺会功夫,厉害着呢。现在铁牛和柱子加在一块儿也打不过俺。” 赵锦绣不信地抬了抬秀眉道:“有这么厉害?” “当然,柳先生私下教了俺不少绝学呢。” 说到柳先生,小家伙忽然似顿悟了什么,忙着急的朝赵锦绣问道:“阿姐,元宵还有多吗?” 赵锦绣以为富贵是嫌桌上的不够吃,拿起筷子细声细气地说:“锅里还有几个,不够还可以再煮。” “那行,阿姐你再煮点呗。” “干嘛,这么多还吃不饱?” “不是,俺想给柳先生送些过去。” 说到柳剑,赵锦绣没好气的笑了笑道:“你现在对他倒是比谁都上心,这些日子不是天天有人请他去家里吃饭吗?” “没,昨天俺打听过了,柳先生元宵要自己在家里过。” “哦!” 赵锦绣淡淡应了声,没再往下问。 年三十过后,她就一直没见过他。本指望他能主动来找一次自己,可这家伙就顾着走东家串西家的去吃饭,别说找她了,连让富贵传句话都没有。 赵锦绣有些心寒,更是认定那晚他已然喝醉,什么也不记得。 第一百四十章 会情郎 那他是真的不记得?不,柳剑不仅没忘,还记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他以为一切只是个梦,可当他第二天整理床铺时,发现了她散落在榻上的缕缕青丝,他才倍感震惊。不是梦,他真的强吻了小娘子。 那一刻柳剑握着指间缠绕的那几根秀发,大脑“翁——”的直充血,心跳仿佛随时都能从喉咙里蹦出。 冷汗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淌,他几乎没有勇气再去回忆那一晚到底还发生了什么。 除了强吻了小娘子,他不晓得自己在酒精的催使下,还做了什么荒唐事。 从小,父亲就告诉他,酒是好物,过则误事。他一直谨记在心,从未想过会因它而做出什么有失体面的事情。 然……他终归有负父亲的嘱托,更损了一个清白娘子的闺誉。 事后,他狠狠的给自己几个耳光,又重重捶了胸口几拳。清醒过来,却依然明白,有些事情发生了,要想补救,根本就没有机会。 这些天,他接下牛山村所有孩子的邀约,上门一家一家的前去吃酒,本想以此来麻痹自己的荒唐无耻行为,殊不知当一个人越想忘记什么,却越难忘记。 深夜入眠,他辗转反侧,脑海里想的却尽是那晚自己做过的龌龊行为。他本该感到羞耻愧疚,而底心涌起的丝丝甜蜜却让他更加感到迷茫。 他这是怎么了?害了人家女子的一生,非但没有感到难过,为什么还会有那样的感觉? “柳先生,你在家吗?” 听到小富贵的唤声,正被自己矛盾心理围困住的柳剑立马就推门走了出来。面对小家伙那跟锦绣小娘子有七分酷似的眼眸,他的心脏没由来的为之一颤。 心虚到了这种地步吗?哪怕她没来,仿佛他也能感觉到有她的气息存在。 “柳先生今天是上元节,俺给你送元宵来了。俺姐亲手包的,又甜又糯,可好吃了。”没看出啥异样的小富贵就一个劲的推销自己姐姐的手艺,那认真又得意的模样,就怕柳剑会不相信一般。 “劳烦你了。” 柳剑客气的冲他点点头,见小家伙拿着食盒飞快的进了屋,他还是潜意识地往外看了看。 “柳先生,要俺给你盛出来吗?” “不用,我自己来吧。” 柳剑拿过碗,将食盒里的大元宵缓缓倒了出来,碗里顿时热气升腾。再看看小家伙脑瓜上冒出的汗,想来他是担心元宵会凉,所以来得有些急。 这姐弟二人,真是一个模子,一旦对人好起来,就完全的真心实意,不会有半点马虎。 柳剑自己吃着元宵,见富贵一个人坐在那里略显无聊,就试探的问了问:“富贵,你阿姐最近还好吗?” 在等待这个答案的时候,柳剑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紧张。为了不让小富贵看出异样,他还努力装出一脸的平静。 就怕小富贵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她姐做了啥不该做的事情。 “阿姐挺好的。” “难道一点反常也没有?” 柳剑夹着筷子一用力,软糯的元宵瞬间裂开成了两半。里面露出黑色的芝麻红糖酱,甜腻的味道就像能沁到人的心里去。 “没有啊。”小富贵不明白柳先生为何要这样问,清亮的眼睛变得有些困惑。 柳剑顿了顿,也知自己的话问得有些无话无脑,便回:“没有就好。”嘴上看似豁达,心里却揪得有些难受。 她一大姑娘家,自己对他做出了那种事情,她竟然可以当成什么也没发生,她的心到底在想啥? 觉得无所谓?还是她心里有别的男人,所以就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 柳剑越想越生气,按理说是他占了小娘子的便宜,为什么到头来却认为她才是那个不负责的人? “柳先生,元宵难道不好吃?” 小富贵不知道发生了啥,就看柳先生吃个元宵能吃得气呼呼的,以为是食物出了啥问题。心想没道理啊,自己和阿姐都吃过,没觉得哪不对啊。 “不是。” 柳剑回应的口气无比生硬,越让小家伙觉得这元宵是不是有古怪。如包子般可爱的小脸露出了淡淡的忧虑之色,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柳先生,俺今晚可不可在你家住一宿?” 三五个元宵下肚,柳剑就差不多饱了。第一,他本不爱食这甜糯之物,因为太过腻口。第二,赵锦绣做的元宵比别人的都大好几倍,所以吃几个就很胀肚。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小富贵道:“为何?你上我家,你姐可放心?” “俺姐今晚不回来,她让俺去跟铁牛睡,可铁牛睡觉老放屁磨牙,俺不想跟他睡一间房。” “不回来?”柳剑眉头一皱,声音颇沉道:“她去了哪?” 小家伙浑然没有发现气息在变冷,还天真的为姐姐高兴道:“嘻嘻,今天是上元节,阿姐要去会情郎。” “你姐有情郎?” 这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连柳剑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有多骇人。她有情郎,难道就是那天他见到的那个家伙? 怪不得她对自己强吻她一事丝毫不放在心上,在她心里……已经有别的男人了吗? 小富贵终于发现了柳先生的脸色不太对劲,也不晓得哪说错了。柳先生的眼神看着好冷,他一下连话都不敢说了。 见他不开腔,柳剑这才察觉自己的失态。他勉强地挤出一抹笑,安慰地摸了摸小富贵的头道:“没事,这元宵太粘,粘着我喉咙难受,别怕,我不是要冲你发火。” 原来是元宵太粘了呀,早知道就让阿姐不要煮那么软了。 “柳先生那你喝口水吧。”小家伙贴心的将水壶里的水倒在杯子里。 “好。” 柳剑端起杯子哪里能喝得下,在听闻赵锦绣有情郎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周身就像有一股冷气在窜,颤抖的双手让他恨不能将手里的杯子捏得粉碎。 先前他无比担心自己那日做的荒唐事会让小娘子生气失望,可现在看来,比起让她生气失望,她的无动于衷,更让他觉得难受痛苦。 第一百四十一章 闹自杀 赵锦绣是坐着李青木家的骡车去的镇上,由于最近小青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所以玉彩特意把她也带了出来。 玉彩告诉赵锦绣,她是背着她爹娘偷偷出来了,要是被发现了,指不定得骂个半死。 赵锦绣又问了句小青呢,玉彩说小青最近的状况是时好时坏,他的家人都放弃她了,所以自己把她带到哪里,他们也不会过问。 不带回去更好,这样家里就少个吃白食的人。 赵锦绣为小青有这样的父母而感到心寒,同时也无可奈何。毕竟小青家的姊妹太多了,她排行老五,前面有两个哥哥,后面还有一个弟弟。 她爹本就指望着这次她嫁出去了好拿一笔彩礼供她哥哥娶亲,这下好了,彩礼没了,小青也成了一个只能吃不能干的废人。现在家里人多看她一眼都是嫌弃,总觉得当初她要是死在烟云山恐怕还好一些,现在弄坏了家里人的名声,搞得两个哥哥更是不好说亲。 “你们用不着同情俺,那天被掳到烟云山去的人又不止俺一个。你们也有份,别以为厄运就不会将降在你们的头上。” 小青一路忍着都没有吭声,但是却仔细听了赵锦绣和玉彩的对话。她打心底不愿被她们俩人同情,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低了她们一等。 在别人眼中她已经是个异类了,凭什么在她们面前她还要忍受这种对待? “小青,你别误会,俺和春花姐没有这个意思。”玉彩知道小青从被退亲以后,性格就变得极端了很多。就好比一只受过伤的小兽,一碰到让她心生抵触的人和事,便会分不清好坏对任何人亮出它那锋利的爪牙,也许只有刺伤别人,她才会找到一丝丝的安全感。 小青不理会玉彩的劝说,而是痛苦的摇起头道:“别以为俺会信你,当初金贵也是跟俺说会娶俺,会让俺过好日子,然后生好多好多的娃。可最后呢?他还不是不要俺了。” “小青,你听俺说,金贵是负了你,可世界还有很多的好男人,你别为了他变成这样行吗?” “你别说了,俺不听,俺不想听……停车……俺要离开这里……” 说话间,小青的情绪已然有些失控。瑟瑟发抖的四肢显得她极度的不安与躁动,赵锦绣担心她会出事,刚伸手去抓住小青,她就发起狂来将她给推开了。 “春花姐,你没事吧?” 她看了看手背上被小青划拉出的几道红痕,淡然道:“我没事,快看住小青。” 音刚落,小青就已经跳下了骡车。 玉彩神色一变,赶紧对着外面驾车的李青木喊停,随即和赵锦绣匆匆跳了下去,将滚倒在路边上的小青扶了起来。 “她怎么样了?” 李青木惊了一身冷汗地看着三人,不明白几个姑娘家在车里出了啥事儿,怎么突然就有人跳车了。 “青木叔,没事的。小青她只是受了一点惊吓,让你吓着了,真不好意思。”玉彩一脸愧疚的回应李青木,早知事情会闹成这样,她万不该把小青带出来。弄得她现在左右为难不说,这还使得春花姐跟青木叔心里不愉快。 李青木摆摆手,表示没有放在心上。好在他提前听到了三人的争吵,故而已经将车速放缓。要按来时的速度往前赶,就算不闹出人命,也会摔断那姑娘的一条腿。 “叔,这里离镇上已经不远了,你也不必再送我们了。” “不送了?”听罢赵锦绣的话,李青木不放心地看了小青一眼。那丫头被玉彩挽着,哭得梨花带雨,让人特不放心。 “嗯,几步路,我们走着去吧。”她可不敢再让小青坐车,她现在情绪这么不稳定,万一又要跳车那可不好办。 李青木见赵锦绣已有自己的主张,也不好再多说啥。又问她看完灯会以后,需不需要他再接她回去。 赵锦绣直接拒绝了李青木的好意,因为看完灯会已经非常晚了,不愿劳烦他再这么跑一趟。 等李青木一走,玉彩就忍不住训斥起了小青。虽然平时她都很纵着她,可这一回,她实太胡闹了。 小青心知自己有错,却不愿承认,抹着眼泪无比矫情道:“你管俺干啥,俺就是想死,死了一了百了。反正俺现在没人要,也没人疼,活着不就是受罪。” “那你去死吧,我们现在不拦你。” 玉彩没想到小青会说这种傻话,本打算好言相劝,忽然却被赵锦绣说出的冰冷之言打断,她瞬间怔愕。不只是她,连小青也愣在了当场。 她吸吸通红的鼻子,前一秒还说着寻死觅活的话,下一秒却变昨不知所措。 面对赵锦绣那双似能穿透一切的清冷眸子,小青陡地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回道:“你以为俺不敢吗?” “我知道你敢,那你去呀。最好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死,因为你的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你死在我们面前,只会脏了我们的眼。” “你……” “春花姐……别说了。”玉彩看了看气得双眸通红的小青,忙悄悄地扯了扯赵锦绣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激她了。 赵锦绣非但没有理会玉彩的小心翼翼,反而继续冷笑着往下说:“你什么你?你不是想死吗?我成全你。反正你的存在对你的父母来说,也是负担。再说,连你自己也放弃了你自己,你活着也只是浪费这个世界上的空气而已。” 小青被她说得瞠目结舌,竟找不到任何话语反驳。 死……她是想过要死……可她却不想死得毫无意义。 她需要别人重视,她需要别人愧疚,若什么都没有……那她的死又算什么? “小青,你别听春花姐的话,她跟你说着玩的。” “生死之事,我从不玩笑。玩笑的是她罢了。”她指了指小青,两眼带着一丝厌恶与鄙夷道:“世人都说去死需要很大的勇气,可真正经过辛酸苦辣的人才知道,活着才是最大的勇气。如果一个人连活的勇气都没有,那么他的死就不值得任何一个人同情,也不值得任何一个人记在心里。你以为你张口闭口说死,身边的人就会难过伤心?你错了。没有人会为你伤心,更不会为你流泪。因为你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大的价值,死了也不可惜。而一个人想要活得有价值,首先她就要学会珍重生命,爱惜生命,懂得生命。可你呢……”一声冷笑,陡地盖过一切。 小青听得脸色发白,眼泪一滴一滴的猛往下坠。 是啊,她说得很对。自己若真的死了,谁会为她伤心?谁又真的为她难过? 父母嫌弃她,金贵不要她,她的生死他们并不看重。只因,她没有价值所在。 她曾经的价值在于她有一身清白,她可以靠自己的清白给穷苦的家庭带来收益。她的清白,可以让金贵把她娶回家开枝散叶。 当她的清白饱受质疑时,她的价值也在那一刻变得荡然无存。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抽签 云河镇今天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 大大小小的街道早早的就挤满游人和商贩。 毕竟今天是上元节,谁不想出来凑个热闹? 要说哪里最热闹,当然是东城的姻缘庙和观音堂。自打太阳一升起,这大姑娘们就相邀不断的去,未婚的想求个好姻缘,已婚的就求保平安,希望自己的儿孙年年无病无灾。 当然,前来求功名,求前景的男儿也不在少数。 …… 这边,被赵锦绣骂醒的小青已经没了先前那般造作,一路上也没有再闹死闹活,就文文静静的跟在她俩身后,恍然似想通了许多大道理。 “春花姐,你看,镇里的姑娘们都好美。” 玉彩挽着赵锦绣的胳膊,伸长了脖子一脸羡慕的打量四周。回头又看了一眼小青,她的状态还不错。想来春花姐的话,还是对她起了作用。 “那当然,镇里的姑娘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我们可跟别人比不得。”她们是农家女,一年到头要为家中生计发愁,虽然干的活比不得男人,但也少不了要风吹日晒的。镇上的姑娘就不一样,家里不需要她们操心,她们只管在家里绣绣花,做做饭,等到出阁的年纪就好。 玉彩得意地笑笑:“俺跟她们是没法比,但春花姐你不一样。你长得可比她们还要好瞧,刚刚俺都发现好几个路人公子在偷瞧你呢。” “你就闹吧,人家看的指不定是你和小青呢,少给我头上戴高帽。” “俺说了你咋就不信呢,算了,前边就是姻缘庙了,春花姐,俺们要不要去求个姻缘签?” 赵锦绣看到前边人山人海,好多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庙里挤,就好似去过那里的人真能遇上一段好姻缘似的。 当即摇摇头浅笑:“人好多,不太想去。怎么?你想去?” 玉彩也不是很想去,最近她脑子里想的都是跟赵锦绣去做生意,其实姻缘什么的,在她看来也不太重要了。只不过,到这来的姑娘都去求了,她们若不去,总显得有些不太合适。 “春花姐,俺们还是去吧。”玉彩说到这里,又充满暗示性的看了一眼小青。近来她情路坎坷,诸事不顺,如果让她进去拜拜,说不定能转运呢。 “要不你俩去,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俺们仨一起来的,就一起去呗。春花姐,你那么漂亮,难道就没个意中人啥的?” 经玉彩这样一说,赵锦绣脑海里瞬间闪过柳剑的身影。以及大年三十那一晚,他那火热而霸道的一吻。就好似被他亲过的红唇,现在都变得烫烫的。 “走吧。” 看到她一下变得绯红的双颊,玉彩知她是有心上人的。当下也不容她多说,拉着她就进了姻缘庙去。 一番折腾下来,三人都求了一支签。 去解签的时候,赵锦绣和玉彩的签都算是上签。只有小青的是中平签,玉彩怕她心里不高兴,就一个劲的安慰她说这个不准,来这求签也就是图个热闹。 其实玉彩这样说也不是光为了安慰小青,而是她自己真不咋信。 因为玉彩抽的签语是:风影竹声,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当时寺庙的主持解签时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好事将近,过不了太久就会有一段不错的姻缘。 谁都知道,现在连去玉彩家一个说亲的人都没有,她哪会有什么好姻缘?年后就要跟着赵锦绣去做生意,姻缘一事,就更不指望。 赵锦绣倒觉得老主持可能没有说错,姻缘一事,本就上天注定,在你不相信的时候,往往它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玉彩本就是个不错的姑娘,指不定就被人给相中了呢? 还有,她的签语是:一鸟庭前立,胜如争在先,深潭垂钓铒,得鲤任君才。 老主持给出的解语是把她比成了一只鸟儿,她在屋顶站立,垂涎于潭底下的锦鲤,如果想要得到就必须努力争取,只有在深谭里放下钓钩,能不能得到就看自己的本事。 大意是鼓励她去勇敢追求所爱,发挥自己的长处。只需耐心,终会有所得。 呵呵,她的那条锦鲤会是柳剑吗?她竟开始拭目以待。 “春花姐,天快黑了,俺们要不先去吃点东西?等会吃完就可以去西城河边看灯会了。” “行吧。” 这转了一个多时辰,赵锦绣的肚子也已经饿得不行。早上就吃了一碗元宵,哪还顶得住啊。 三人围着街道走了一圈,玉彩拉着她和小青在一生意非常火爆的羊杂前铺停了下来。 “好香,春花姐,小青,俺们就在这吃羊杂吧。” 小青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已经饿了的赵锦绣自然也不会挑食。 “春花姐,这你觉不觉得这味道好熟悉?”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小青忽地开口道:“跟烟云山那晚的味道一模一样。” 那一晚,是她最害怕最无助的一晚,也是她记忆最深刻的一晚。那晚发生的人和事,她不仅记得清清楚楚,连闻过的味道,永远也不会忘记。 玉彩也惊喜的出声道:“对对对,那晚春花姐做的羊杂,也是这个味儿。” 赵锦绣抬起头,看了一下这铺子上面的小招牌,上面就正好写着四个字,“陈氏羊杂。” “姑娘?是你吗姑娘?” 她正惊叹不会有那么巧的同时,耳畔却响起了陈大娘喜出望外的声音。 接着她放下勺子,连羊杂也不卖了,跑出来一脸激动的就拉起了赵锦绣的手。 赵锦绣被她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腼腆地笑了笑道:“大娘,是我呢。你怎么把摊摆在这里卖了?以前不是不在这条街吗?” “今天是上元节,就属这条街最热闹,我就先把位置摆到了这里来。” 陈大娘一边说,一边把她拉着往摊子里面坐,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就像怕她会随时跑掉似的。 赵锦绣见小玉和玉彩一脸摸不着头脑的站在原地儿,就把她俩也喊了过去。 随后又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跟陈大娘的关系,二人不由朝她抬去钦佩无比的目光。原来,这么大娘的气艺还是赵锦绣教的,瞧瞧这生意好得真让人眼红,排着队的买羊杂呢。 “娘,你干嘛哩,我手里头都忙不过来了,你还有心思跟人在那里聊家常。” 说这话的是陈氏的刚进门的新媳,自打她用新配方将羊杂弄火以后,就给自己的大儿赚到了娶亲的银子。媳妇看婆婆一天做羊杂赚得狠了,担心她一个人会累倒,便跟着一起出来帮忙。 现下正是最忙的时候,她真没搞懂婆婆这是要干啥。 第一百四十三章 等她出现 听着新媳的抱怨,陈氏当即就拉着脸大声训斥:“还不过来见见恩人,要不是碰见了她,你跟来福哪有新衣穿,哪有盖房的钱?” 新媳也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了情况。瞬间笑盈盈的走过来问:“娘,这位姑娘不会就是传你新羊汤配方的那位吧?” “正是。” “恩人,真是对不住啊,你瞧我这有眼不识泰山的。我这以前也没见过您,不知道您……” “没事,我也就举手之劳而已。”赵锦绣看这新媳妇生得白白胖胖挺讨喜的样子,倒也没有往心里去。对着陈大娘笑道:“大娘,我和我朋友过来就是想吃一碗羊杂,你不用管我们,去忙你的吧。” 陈大娘听完,连忙就让新媳给赵锦绣和小青她们一人端了一大碗过来,还说让她们放开了吃,管饱,而且不收钱。 赵锦绣可不太好意思,但陈大娘说了,她对自己的恩情愿不止于此,送她吃几碗羊杂,根本不算啥。 吃完羊杂陈大娘又放着生意不管的跟赵锦绣聊天,这次她的新媳哪怕忙得手脚发了麻也没敢再抱怨一句。 这位恩人在她还未进门的时候,就被婆婆时常挂在嘴边提。那又夸又赞的劲哟,得亏人家还活着,否则她那婆婆早就给人立个牌位供起来了。 “姑娘,你看,你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竟然连你名字也不知道。” “我姓赵,她们叫我春花,你也可以这样叫。” 说实话,春花这名字真不好听。她好想摆脱这个土气的名字,可牛山村的人前前后后叫了她十几年,要甩掉这个名字,怕是也只有离开这个地方才行。 陈大娘温柔一笑道:“我还是叫你赵姑娘吧。你可不知道,你走以后,我就天天盼你来,却一次也没把你盼到。你说你这姑娘,来一回怎么就不出现了呢?我儿成亲本想让你来喝杯喜酒,瞧这也错过了。” “对不起啊大娘,我不知道你在等我。” 她真没想过这些,当时给她新配方只是想在那两个讨厌的小子面前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食的人,其他的,她也没想那么多。 “没关系,不过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 “什么?” “这等你出现的人啊,不止我一个,还有你上次见过的张公子。这不,他还说让我瞧见你了提前找人通报他一声哩。” “他想干嘛?” 赵锦绣忽然拔高的话语声让陈大娘会心一笑:“你放心吧,张公子不是坏人,没有恶意。兴许对你只是存在着那么几分好奇了。” 她不以为意的撇撇嘴道:“有什么可好奇的,大家都是同样的人,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要不你就在这等等,反正今天是中元节,张公子肯定也会出来玩。我现在让人去告知他一声你在这儿?” 陈大娘这么做并非好事,而是觉得赵锦绣跟张公子看上去挺头缘的。二人都未曾婚配,又生得郎才女貌,若能配成一对,那再好不过。 谁知陈大娘前脚刚迈出,就把赵锦绣给喊了回来:“大娘,你不用去喊他了,我跟他本来就不熟,我也不想见他。还有,你看我跟我朋友她们都在一起呢,你把他叫过来多尴尬呀。” “这……”陈大娘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不由得尴尬的搓了搓手道:“那就不叫了吧,还真是有点可惜。” 美人配英雄,佳人配才子,如此良辰美景,他们若真的错过,实属遗憾。 见天色已暗,灯会马上就要开始,赵锦绣便带着玉彩等人拜别了陈大娘,直往西城而去。 路上,玉彩一个劲的揶揄赵锦绣道:“春花姐,那位等你的张公子是谁啊?你的心上人?” “才不是呢,他就是云河镇上一个自以为是胸无点墨的无赖。” “你的心上人既不是他,那会是谁?” “是……”赵锦绣语噎,水眸一转,微微瞪向旁边的玉彩道:“你这丫头想诓我的话,没门。” “春花姐,你怎么一直这么聪明?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被你相中。” 赵锦绣骄傲地抿着唇说:“我相中的,他自然得是天底下最好最负责的男儿。” …… 是夜…… 都说上元节的月亮,是一年中最圆最美的。 可柳剑却一点也没感觉到,反而觉得今夜的月亮显得十分的刺眼。仿佛在夜幕的另一端,那个巧笑倩兮的小娘子,正靠着某个男儿宽阔的肩膀上,一脸甜蜜的指着天空跟他说着悄悄话。 到底是那个男人,会让她这般喜欢?连家中幼弟也不顾及,就前往赴约了呢? 柳剑越想越觉得烦躁,如果她有情郎,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他连一点风声也没听到? 他自以为自己与她已经足够亲近,亲近到她很难再与别的异性接触,可结果呢,却根本不是这样。 这一刻,柳剑的心里无疑是非常不爽。 这种不爽来自于哪里,他弄不懂,也弄不明白。 反正他只知道,一般的男人配不上她,她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一个人托付终身,万一那个人不可靠呢?就算他现在可靠,以后呢?谁能保证他不会变心?娶妻以后又不会纳妾?这都不太好说。 锦绣那丫头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弟弟,没有谁能替她拿主意,别人要骗她简直易如反常。 不行,他身为她的义兄,一定要为她的终身大事把关,要为她的幸福负责。 想到这里的柳剑,快步回到屋中,看了看榻已经睡熟的小富贵,又帮他将被子掖好,这才将草棚里的老伙伴给牵了出来。 老白可能也察觉到了主人今天心情不佳,所以一直睁眼未睡,此刻被他牵出来感觉似有任务要行,当即精神抖擞的打起了响鼻来。 “老白,今晚灯会上一定是鱼目混杂,坏人很多。她一个女子在外我不放心,你跟我一起去寻她可好?” 老白没有说话,只是兴奋的跃了跃前蹄。 柳剑欣慰一笑,摸了摸他脖子上的鬃毛道:“老白,还是你最懂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猜灯谜 云河镇,灯市如潮,恍若白昼。 “上无半片之瓦,下无立锥之地,腰间挂个葫芦,晓得阴阳之气。” “是一个卜字!” 灯市老板当即高声吆喝,冲赵锦绣礼貌的拱了拱手:“恭喜这位姑娘答对了第二题,请听下一个灯谜。少年白发老来黑,有事秃头闲戴巾,凭你先生管得紧,管得头来管不得身。” “春花姐是啥呀?” 赵锦绣清浅一笑,便胸有成竹道:“这是文房里的器物,毛笔!” 玉彩得知答案后,忙大声嚷道:“谜底是毛笔。” 灯市老板再次朝这边点头含笑,颇为佩服的说:“又是刚刚那位姑娘答对,要是她再答对最后的灯谜,那她就可以拿走今天的奖品。” “听好喽,这个可是比较难的。” 当然,谁不知道这压轴的题都比一般的题要难上好几个坎,不然这奖也太好拿了。 就在所有人围观赵锦绣能不能答对的时候,灯市的老板又开始念起了谜题来。 “请问从一数到九,这几个数字里,谁最懒惰,最谁勤劳?” 老板话语一落,场上围观的人先是一怔,接着就炸开了锅? 这九个数字又不是人,怎么还分懒惰跟勤劳? “这什么谜题。” “对呀,这出的都是啥题呀?简直就是糊弄人。” “老板也太抠了,奖品不想送给人家姑娘就直说,何必出这种刁钻的谜题来为难人家?” “可不是嘛,谁能猜出来。” “听来听去,又不是文字,也不是物器,到底是个啥东西?” 灯市老板听着周围大伙的质疑声,也是为难得紧。当即站出来解释说,这谜题不是他出的,而是一位高人给他的。他说往年的灯谜都太简单,没啥挑战性,猜来猜去就那几样,今年要弄高难度一些,这样才能彰显出一个人的智慧。 “春花姐,这啥灯谜啊,简直就乱七八糟。俺看就是这老板不想给你奖品,现场胡编乱造的一个出来。” 玉彩说罢,小青也劝说让赵锦绣离开,没必要跟这种无良奸商硬扛下去。因为他们太狡猾了,为了不让奖品送出去,啥招都想得出来。 赵锦绣在众人的打抱不平中却一直没有离开,而是蹙眉细思了很久。 她发现这个老板这次出的灯谜压根就不是啥传统的灯谜,而是一个脑筋急转弯。 但她又不能肯定,因为她觉得这个老板的思想和觉悟,根本就不符合这道题的趣味性所在。 “姑娘,时间快到了,你想出来谜底没有?” 老板讪笑着,知道这样说可能会被大家骂,但他又有啥办法? 其实他也希望这位姑娘能猜出来,好显得他不是那种抠门小气的人,但结局肯定不会如他的意。因为以这题的刁钻程度,哪是一般人能解出来。 “我知道谜底了。” 赵锦绣咬咬牙,心想管不了那么多了。心想猜错也不会少块肉,倒不如试试看。 灯市老板稍显震惊的看了她一眼问:“噢?姑娘且说说看你的答案。” 面对所有人投来的怀疑复杂眼神,赵锦绣有条不紊地上前一步道:“一最懒惰,二最勤快。” 在大伙都还没get到这个点在哪里的时候,灯市的老板却仰起脸,一副看到鬼的表情问:“为何?” “因为有句俗话叫一不做,二不休!” “恭喜姑娘答对谜底,奖品归你了。” 老板大声宣布完结果,整个场面顿时沸腾了起来。 “春花姐,你太厉害了,这样你都能猜对!” 玉彩激动得简直不敢相信,小青也是,感觉赵锦绣就像神女一样,好像就没有她不会的。 围观的吃瓜群众更是掌声不止,对这位秀丽无双的姑娘敬佩得五体投地。 好几个大胆的男儿,当即就厚着脸皮去问她的姓名住址,言明自己未曾婚配,家中条件又如何如何的。 赵锦绣都以委婉礼貌的方式回拒,最终带着奖品拉起玉彩和小青消失在了大伙的视线里。 “春花姐,这玉兔灯真漂亮。手工做得也很精细,寻常怕是花十文钱也买不到。” 看着玉彩爱不释手的样子,赵锦绣毫不吝啬地说:“你喜欢就送给你好了。” “真的?” 她点点头,又看了看旁边不怎么做声的小青,又道:“前面还有灯谜奖品,我们再去,争取给小青也赢一个奖品回来怎么样?” 毕竟这里卖灯的那老板那么多,每个老板为了引起游客的注意都会设置有趣的灯谜来猜,当然也不是白猜,有奖品才有动力嘛。 “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刚刚那么多人看着你赢了大奖品,知道你厉害,要是你再去别的灯铺,人家老板肯定会有防备。” “那怎么办?” “要不我们买个面具戴上?” 赵锦绣见身边正好有这玩意卖,立马不亦乐乎道:“行,就买个面具戴上。”毕竟她们刚刚太招眼了,这样实在不好。 三人打定主意后,一人就买了一张面具戴上,继续前往挂灯谜的地方去赢奖品。 说来也怪,今天灯市好几位老板的谜题前面都让人觉得易如反掌,一到压轴的时候就让人恨不得抓破头皮来解答谜底。 “听好了,最后的谜题是,房间里有三个人,后来全部都走了,可房间里还有一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走的人里一个叫后来,一个叫全部。” 老板听罢一懵,心说娘嗳,怎么这个题都有答出来?心里明明滴着血,却还是要高声宣布:“答对了,这位姑娘就是今天的胜出者,可以拿走奖品。” 群众大惊,这特么都可以? 什么鬼题,今年这些灯铺的掌柜是集体被驴踢了脑? 出的都啥玩意儿啊,这压轴题就没一个正常的。最特么让人郁闷的是,还真能有人猜出来。 他们该说是出题的人不厚道,还是怪自己才疏学浅呢? 其他人倒也罢,尤其是今天带着意中人出来赏灯的小才子们,本想靠着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广博见识在心仪之人面前秀一秀。可谁想结局尽不如人意。妈蛋,还是回去多读点书,争取明年再把面子夺回来。至于那个出题的人,就狠狠诅咒他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走散 “金贵……” 小青拿着赵锦绣给她赢来的玉手镯还来不及开心,就瞥见一抹让她十分熟悉又痛苦的身影。 那人正是她的未婚夫金贵,他不是才跟自己解除婚约吗?为什么他这么快就跟别的女人在一起赏灯来了? 小青心中一时就升起了怨恨,转身就朝那抹走远的身影追逐而去。 “春花姐,俺们已经连赢三冠了,现在怎么办?” “你们觉得过瘾了没?不过瘾的话我们继续。”反正这一条街下来,有十几家呢。 “今晚太有意思了,不过一直猜谜题也没意思。要不我们去放花灯祈愿如何?” “也行。” 二人正商量着接下来的行程,却陡地发现小青已经走丢了。 “春花姐,小青呢?” 玉彩慌乱地看了看四周,却半点也没有她的影子。 赵锦绣顿住脚下的步伐,秀眉轻蹙地问:“刚刚她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不知道,突然就不见了。” 玉彩担心她会出事,紧张得连语气都变了不少。 “你别怕,我们现在分头去找。一会就在前面的朋来客栈集合。” “嗯。” …… 张文琮正清闲地坐在逐风小楼饮茶赏月,今天的月色真美,也不知道他出的那些谜题有人猜出来没有。 没错,今年他故意让每个灯市的老板用他精选的谜题压轴,就是想让那帮自以为是的迂腐书生们出丑。 他们不是自诩聪明觉得自己文思敏捷学富五车吗?他倒要看看,他倒是如何来解他的题。免得文书堂的那几个老匹夫总是去向他爹爹告状,说他成天沉迷玩乐不学无术,将来难成大器。 “爷,不好了,不好了……” 何武从楼下匆匆赶来,那副大事不妙的样子弄得他颇为有些扫兴。 他掏出方巾将嘴一擦,拧起眉头不悦地问:“大过节的,有啥事儿你不能好好说?怪不得我爹总责你不够稳重,不愿将捕头一差交于你手。” “爷,今年您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几个谜题都让人破解得差不多了。” “啥?” 张文琮听到消息,差点没让自己的一口茶给呛死。翻身就下了椅子,指着何武就大吼大叫道:“不可能,怎么可能,那些题多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家伙怎么可能解得出来?你一定是在骗我对不对?” 还说自己不够稳重,何武觉得爷比自己还不如。 “爷,我怎么可能骗你。而是真的被人解了,好几个灯市老板都已将奖品送出,大伙都亲眼看着,这还能有假?” 张文琮蓦地有些抓狂,此刻抱住小楼的柱梁就恨不得撞过去。 这都是他想破了脑袋的题,咋就这么容易让人猜到?可恶,该死。 看来是他低估了那帮家伙的能力。 “快说,是谁猜出来的,李儒的学生,还是丁鸿易?” “都不是。” “那是谁?” “据说是一位姑娘。” “一位姑娘?”怪了,是他出的题太低端了吗?连姑娘家都能破解?好想死,好难受,好抓狂。 “对,所有的谜题都是由一位姑娘答出来的。” “嗯?” 好奇心被牵引,突然又没那么想死,也没那么难受,更没那么抓狂了。 “听几位灯铺的掌柜说,他们的奖品都是让一位小姑娘给领走的。这姑娘虽然戴着面具,但他们怀疑,应该就是同一人。” “快带我去看看,我倒要知道是谁这么厉害。” 他就说嘛,他的题那么古怪刁钻,那是云河镇那些迂腐学子能猜出来。不过这姑娘又是位什么样的姑娘,竟然能够与他心意相通,把这些题都解了,怪事,怪事。 张文琮跟何武赶过去的时候,灯会都差不多散了,哪还有什么姑娘可言。 一路上张文琮都显得很激动很亢奋,因为他以为自己碰到知己,碰到了懂他的人。然而却不想人去楼空,心里哪能甘心。立马就揪着几个老板问出了那姑娘的身高,样貌,以及各个特征。 除了第一个老板见过她以外,其它人都没见过。就说她戴了一张鬼脸面具,身材纤瘦,不高不矮,声音清脆好听,就像黄莺啼鸣。 张文琮心中知道了个大概,便让何武迅速调遣人手,只要有看到戴鬼面面具的女子,通通把她带到自己的面前来。 今天是上元节,来往的人游人虽多,但戴面具的并不多。尤其是戴鬼面的女孩儿,这得多大的胆子,也不怕吓着自个儿。 “小青……” “小青?你在哪呀?” “小青,是你吗?对不起,对不起。” 赵锦绣绕着周围走了一圈,嗓子都快喊哑了,人也认错了无数,可就是没有找到小青。 也不知道玉彩那里情况如何,小青这么大个人说不见就不见,早知如何,她就该和玉彩将她盯紧一点。 偌大的云河镇,又是人最多的一天,赵锦绣真担心她会出事情。 算了,还是接着继续找。 “小青……小……” “快看,那里有位戴鬼面的姑娘。” 同福路附近,赵锦绣在找小青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怎么这一路走来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盯着她看。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直到一群身着黑衣的男子朝这边急速靠拢,她才发现有些不妙。 “快,快,快,别让她跑掉了。” 不是吧,她赵锦绣初来乍到,又没与人结仇,这大晚上的有谁跟她过不去,派这么多人来抓她? 莫不是……灯铺的老板? 没错,除了他们,应该没有别人。这些家伙一定是舍不得自己送出的奖品,想要收回,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靠,都是些卑鄙小人,玩不起就不要玩嘛。输点东西就找人来跟她算账,真是太不要脸了。 “啊……你们不要过来……” 赵锦绣怪叫一声,掀倒了立在墙角的竹竿,转身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边跑一边喊非礼,也不知路过的行人当中有没有个别见义勇为之辈,能帮她挡一挡。 要命要命,快追上来了。 这云河镇的男人怎么都这样,看着大姑娘被一群男人追着满大街跑,竟连一个有同情心的都没。难不成现在的世道如此炎凉? 第一百四十六章 相逢 就在赵锦绣大叹自己命运多舛上天不公的时候,一双不只从哪伸出来的大手,陡地落在她的腰间,将她拉入了一间成衣铺里,将门迅速一关,便顺利的躲过了那帮人的追击。 听着那些人的脚步声渐远,背脊紧贴着房门的赵锦绣感觉心都快扑通扑通的跳出来了。 等她稍微放松下来,才发现屋里只有一小盏煤油灯,光线暗得吓人。屋里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 而那个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那个男人正单手抵着门框把她圈在怀里,另只手还放在她的腰际没有离开。 他的手很烫,就像块烙铁似的,哪怕隔着厚厚的衣物赵锦绣也能感受得到。 赵锦绣缩着脖子想往后退,因为她觉得自己离那个男人太近了,有些于理不合。哪怕这个男人救了她,二人也不该如此亲近。 哪个……自己被贴在门上,哪有啥退路啊,除非让那个男人往后退。 “你,可不可……啊……” 话没说完,那个男人忽然动手了。 赵锦绣闭眼惊呼往侧面闪躲,心说刚出虎穴,不会又入狼窝了吧? 等等,对方好像只是揭下了她的面具,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礼貌的事情。 可能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赵锦绣等了大概三十秒,见对方没有要继续的样子,便悄悄睁开眼皮往外看。 这一看就吓了一跳。 “怎么是你?” 柳剑?他怎么会在这儿? 怪不得她就说对方的气息那么熟悉,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没想到竟然是他来了。 看着小娘子又惊又喜的模样,柳剑只是冰冷的看了看那个鬼面面具道:“他呢?” 为什么在她最需要人保护的时候,他不在?他很生气,一个不能保护好自己女人的男人,又算什么男人。 “谁呀?”赵锦绣莫名其妙。 “本应该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 “走丢了。”他怎么知道自己有人陪?奇怪。 果然,她真的是来见自己的情郎。心……就像被人猛得拿锤子捶了一下。死不了人,但也不会太好受。 “他凭什么能把你弄丢?” 他话语里压抑着怒火,一拳打在门上,听起来格外吓人。 “那个……是我把她给弄丢的,不是她丢下我!” 此刻赵锦绣不敢去看他的脸,却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他不明白这家伙在生啥气,自己跟小青他们走丢了而已,至于吗? 柳剑不屑地冷哼一声,盯着赵锦绣的眼神就像猎豹盯着自己亲手捕捉来的羔羊,充满了侵略与占有欲。 “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说话?” “我没有,你到底怎么了?”一天天的,怎么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和事都发生在她身上,赵锦绣觉得自己最近真是流年不利。 柳剑不再作声,只是将手中的鬼面撕得粉碎,继而拉起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我带去找他。” 找就找,有他陪在自己身边,至少是安全的。 “小青……小青?你在哪呀小青?” 小青?哼,取这么一个娘们唧唧的名字怪不得会走丢。柳剑打心底嘲讽完人家,忽然又觉得有些羞愧。以前他不是这种人,从不会因为名字去歧视一个人。可此时,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小青啊,你到底去哪了嘛!唉……小青……小青……” 看得出来,她真的很在意那个男人,不然不会吼得声音发了哑还在继续找。 “小青,咳……咳……小……” “别喊了。”他脸色沉沉的将她打断,又道:“以后还想不想要你的嗓子?” “可是……”可是人还没有找到。 柳剑一眼就看穿了她哀怨的小眼神,他紧紧握起了拳头,转身就朝人潮涌动的方向张口大喊:“青……青……你在哪里,听见就应一声,青……” 亲?亲?淘宝客服? 赵锦绣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 他回过头来,不明其由的看着他问:“笑什么?” “你喊得太搞笑了,为什么非要叫一个字,不觉得很不顺口吗?” “我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喊得那么亲热?”小娘子喜欢他,并不代表他也喜欢他。让他像小娘子一样的叫他,打死他也说不出口。 “好吧好吧,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先把人找到再说。”看他莫名赌气的样子,她竟觉得更好笑了。 接下来赵锦绣陪着柳剑几乎把周围能找的地方找遍了,还是没有找到人。 眼看人越来越少,夜色越来越暗,他只好先带着柳剑去了朋来客栈。因为她先前跟玉彩说过,无论找没找到小青都要在那集合,所以她现在想过碰碰运气。 “如果找不到就别找了,我送你回家。他要是有心,会自己来找你。” 他不忍看到她伤心失望的样子,难得的出声安慰。 赵锦绣倔强地摇摇头说:“不行,一起出来的,怎么也得一起回去。” “……” 情深到这种地步了吗?他苦涩一笑,心里有种翻江倒海的滋味。 还未走到朋客客栈,赵锦绣就眼尖的瞥到了两抹俏丽身影,她立马就判断出了她们是谁。 “是她们,找到人了。”赵锦绣大喜过望地冲上去抓住柳剑的手,灿亮的双眸,就像是坠落下来的两颗星。 柳剑心中一阵悸动,同时又倍感失落。 “是吗?在哪儿?” 他忍住心酸地问了一句,又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去。 “在哪,小青,玉彩……” 话落,她就朝那二人招起了手来。 “女人?” 柳剑发懵的看向玉彩跟小青,有些不可思议。 “不然呢?” 赵锦绣莫名的反问。 “你的情郎在哪儿?” “情郎?”赵锦绣大脑有片刻的短路,搞半天这家伙一路跟自己闹别扭,是以为她要见情郎?当下就笑出声道:“你猜他在哪儿?”话落,她就直勾勾的盯着柳剑看,那眨来眨去的勾魂水眸,就像一种没有言明的暗示。仿佛在说,我的情郎不就是你吗? 柳剑被那眼神惹得失了心神,走着走着就像块木头似的僵在那里不动了。 玉彩带着小青跑过来,急切就将赵锦绣抱住。 “春花姐,你还好吧?” 赵锦绣看着发呆的柳剑,笑眯眯的回应对方自己很好。又问她小青是咋回事,玉彩就把小青认错人又走丢了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小青没想到因为她的失神,会惹得赵锦绣和玉彩这么担心,瞬间自责无比,连忙抹着泪上前认错。 “算了,没事了,人找到就好。” 原来她就是小青,他真蠢,竟一直以为她是个男儿,还是她的情郎。没想到…… 第一百四十七章 客栈 柳剑在觉得自己蠢极的同时,心中却又暗自感到窃喜。 “这……这不是上次救过俺们所有人的柳英雄吗?” 玉彩就说站在身后的男人有点眼熟,刚刚还没认出来,现在走近一看,那英俊的面容,那深邃的眉目,还有那伟岸的身材,不正是柳剑本人。 被认出来的柳剑也觉得有些尴尬,便微微朝玉彩行了行礼道:“正是在下。” “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玉彩和小青好奇的目光,赵锦绣也一样奇怪的凛向了他,似乎用眼神在问,对啊,你咋在这儿? 柳剑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总不能告诉这些姑娘,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看锦绣娘子的情郎,想知道对方长什么样,想知道对方有啥实力,甚至想拆散她而来的吗? 这恐怕会吓着她们不说,更会让赵锦绣觉得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吧。 “柳英雄既不方便说,那俺们也就不问了。只不过上次的恩情俺们还没来得及答谢,还请你受玉彩一拜。” 柳剑赶紧上前打断:“玉彩姑娘不必如此客气,那日柳某也只是尽了微薄之力。倒是今晚已到子时,你们几位姑娘家还未找到寄居之所,实在让人有些不放心。” “这好办,前面就有客栈,我们可以住客栈去。” 赵锦绣也道:“没错,我们早就商量好了要住客栈。” 女儿家入住客栈总归有些冒险,柳剑虽不太赞同,但也别无他法。 “走吧,让我带你们去。” 玉彩和小青立马点头,有个男儿家带路,总归要有保障得多。 这柳英雄不愧是个大好人,看见她们有危险就义不容辞。天底下的男人要是都跟他一样有情有义,那该多好。 四人浩浩荡荡的走到客栈门口,柳剑身为唯一的男人,自是得由他去打探住宿情况。 守夜的掌柜当时看他眼神就很怪,心说这大过节的,一个大男人咋带着三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来住店?从姑娘们的神情看来,又不像是逼的。 掌柜的当时就在想,长得俊了不起啊,长得俊就能同时带三个姑娘来,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人性? 柳剑被那掌柜的眼神盯得极其的不自在,自己又没做什么,那掌柜给他的感觉就像他刨过他家祖坟似的。柳剑感有些愤怒,眼神充满冷意的凛向他道:“问你话没听见吗?到底还有没有多的客房?” 那掌柜被这一声惊吼吓得尿都快出来了,先前的王八之气尽数散去,抖着肩膀直点头道:“有有有,不过只有一间客房了,客官你们有四个人,恐怕是不够住的。” 一间?柳剑为难的回头往外看,随即又道:“没有多的?” “没有,客官你也不看看,今天是啥节日,你要是再晚来一步,估摸一间都没有了。” “……” 三个姑娘要挤一间,根本就挤不下。柳剑想过,要是有两间都好,大不了他不住,就在客栈楼下守一晚上,他也不至于熬不过去。 如今剩一间,着实麻烦。 “春花姐怎么办?” 赵锦绣和玉彩以及小青她们虽在门外,但位置却离得不远,所以柳剑和掌柜二人的对话她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锦绣也在思考要怎么办,就在这时,她发现有人正从他们刚来的方向往这走,但见那人行色匆匆,八成是想进来住店。 “掌柜的,一间就一间,我们要了。” 不容多想,赵锦绣就开口冲掌柜要下了那唯一的一间客房。 话间刚落,外面那人就进来了。开口就问掌柜还有没有房,掌柜为难的看了一眼柳剑和赵锦绣,僵硬的摇摇头说:“客官对不住,你晚来了一步,最后一间都没了。” 那人哦了一声,便失望的走了。 “玉彩,你带小青先住下吧。” 她一边说,一边就将房钱付给了掌柜。 玉彩听了惊诧万分的问:“那你怎么办?” 小青没说话,却也是同样的表情。 “别管那么多,大不了我再去别的客栈问问。整个云河镇,又不这一家客栈。” “万一别的客栈也住满了呢?”玉彩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今天非同以往。今天出来看灯会的人太多,回不去的人也太多,这住店的人自然也就多。 “你们先别管了,找不到再说。” 赵锦绣果断的安排好一切,又狠狠的叮嘱起了这里的掌柜:“这俩姑娘在你这住店,一定要保证好她们的安全,要是出个丁点差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掌柜倒不是怕赵锦绣,而是盯着杀气满满的柳剑害怕。 忙不迭的就回应说:“姑娘放心,我这可是正经店,入住的也是正经人。两位姑娘的安全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 “那就好。” 赵锦绣自然也能看出这店的安全性,否则也不敢就这么轻易的让玉彩她们入住。 出了店门,外面寒风瑟瑟,街上的落叶被吹得满地打滚,先前人来人往还不觉得,现在看不到人影了才发现原来今晚这么冷。 柳剑见她冷得缩成一团,本就纤瘦的身子骨看着似乎比以往更小几分。他毫不犹豫的就脱掉了自己的色灰外套长袄,轻轻披在了她的身上。 她抬头惊愕的看了他一眼,想说不用,却被那抹突袭而来的温暖包裹得说不出话来。那一刻,只觉心里甜甜的,暖暖的。 “这么冷的天,你一姑娘家若是在外面待一宿,恐怕是会死人。” “不是还有你吗?”她娇嗔着回应,软软的语调让他心跳都漏了几拍。 他撇开脸,似不想让她看出端倪的同时,又指了指某个方向:“前面有家客栈,你待着别动,我去问问。” “好。” 没到一分钟他便原路返回,脸上透出的失望比刚刚去朋来客栈那个人还要明显。 “怎么样?” “人满了。” “那我们继续找。”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卿卿客栈 银白的月光清冷的洒在地面,呼啸的风声给这个夜晚平添了几分萧瑟的意境。前方灯火零稀,某处院落的门前栽种的寒梅正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凉风袭来,余香不绝。赵锦绣搓了搓快要冻僵的手指头,此刻无比想坐在明亮的屋里,手捧一杯热水,身边有一个烧着干柴的火炉。 “就剩最后一家客栈了。” 柳剑仰着脸,看着那高高挂起的灰色牌匾,上面写着四个烫金大字《卿卿客栈》。 听这名字,倒有着一番难得的意境。 只不过……周边的客栈都满了,这一家八成也没有空房。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得试一试。 “我陪你一起进去吧。” 最后一家,她不想再看到他一个人从里面失望又为难的出来。即便这一次去,只会让他们俩人都感到难堪,但也好过让他一个人承受。 柳剑望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有些无奈的说:“如果这次还是没有房那该怎么办?” 她冲他俏皮一笑,一副半点也不着急的模样道:“我有办法。” 剑柳问道:“什么办法?” 赵锦绣呼出一口热气,笑得极为不正经道:“大不了我女扮男装,跟你一起到青楼去歇一晚。” 柳剑听得脸皮一臊,身子绷直了冲她批评:“胡闹,你一姑娘家怎么能想这种损招。青楼是你能去的地方吗?” 赵锦绣冲他不满意的吐吐舌头,又耍赖的说:“对对对,我不能去,就你能去。” “我自是不会去。”柳剑握着拳头,说得一脸严肃。转头又道:“不胡闹了,我们先进去问问。” 赵锦绣僵硬的点点头,把手放到唇畔,不停的吹气取暖。 二人进到客栈,前来招呼他们的是一对年轻夫妻。两人看上去非常恩爱,眉眼中皆有柔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赵锦绣羡慕的看着她二人,暗叹这二人感情真好。 “店家,你们这里还有空余的房间吗?” 夫妻二人见赵锦绣和柳剑天寒地冻的从外面进来,男人担心外面灌来的冷风会冻着自己的妻子,一边去关门,一边朗声回应:“客官,我们这里还有空房。” 柳剑和赵锦绣听罢欣喜若狂,连柳剑冻得有些发紫的脸颊都泛起了微微的红光。 “太好了,那有劳你给我们收拾两间出来。” 掌柜的一愣,好奇的问:“你们要两间?” 柳剑道:“不错,我跟她一人一间。” “你们不是夫妻?” “……” 柳剑怔了一下,又看向同样不明所以的赵锦绣,正想回应店家的话,谁料那店家的妻子却先开口了:“不好意思客官,如果你们不是夫妻,那我们是不能让你们入住的。” “为何?” 老板娘娇媚一笑,指了指自家门外的招牌,缓缓说道:“卿卿并连理,蝶儿齐双飞。我跟相公开这家店的初衷,是想让天下有情人朝暮连理,增进感情。” “店家,我愿出双倍的价格,如果不行,三倍也……” “对不起,客官,无论你们出再多的钱,小店也恕不接待。” 年轻男子的态度立马就强硬了起来,摆明了你有钱又怎么样?我看中的又不是钱,而是男女之间的真情。 柳剑不是一个会轻易动怒的人,他能在血雨腥风的战场杀人如麻,也可在清寂无人的乡野平淡度日。这些年,他变得喜怒无常,心性更不是一般人可以捉摸。 但这一刻,赵锦绣已然看出了他的愤怒。他很生气,眼里蓄积的冷意好似随时都会爆发。 趁他还未爆发之前,赵锦绣快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冲着那娇媚的年轻女子微微一笑道:“店家,我们是夫妻。只不过刚成婚不久,彼此还有些陌生不适应呢。相公,你说对不对嘛。” 相公? 这称呼让柳剑先是愕然,接着他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那声相公叫得娇媚又婉转,柳剑感觉浑身都绷紧了几分。 “相公……相公……” 赵锦绣见他半晌不回应自己,又怕这店家夫妻二人怀疑,当场就猛的冲柳剑撒起了娇来。 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暗地里却拼命掐他的手指,示意他快回应自己。 他不想骗人,可是外面天寒地冻,锦绣小娘子又那么薄弱单小,若真让她在外面熬一宿,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几番思量,他只能沉沉的:“嗯。”一声作为回应。 二人这一出戏虽配合得天衣无缝,可那店家还是有些不相信道:“既然都是夫妻了,为什么你相公刚刚还要开两间房?” “因为我睡觉喜欢磨牙,放屁,打呼,说梦话,他可能有点受不了我这点小缺陷,因此才想开两间房来着……”说到最后,赵锦绣自己都把脸说红了,为了住一晚,她也顾不得什么形像不形像了。 听罢赵锦绣这番不要面子的自嘲之语,夫妻二人相视一顾,似相信了她的话。接下来看柳剑的眼神就更加不太对了。 “我说这位公子,虽然你娘子的这些陋习是不太好,可她好歹也生得貌美如花,明艳动人。再说,人无完人。人活在世,谁还没有个缺点优点?你们既然已是夫妻,就该互相包容,互相理解。这样才能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相公,听见没有?下次你可不许再嫌弃我。” 面对那店家娘子的斥责之言,柳剑简直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点头回应。 再看看身边的小娘子,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简直就跟个没心没肺的顽童一般。 “既然两位是夫妻,那么按规矩你们是可以入住这里。为了让二位感情和睦,伉俪情深。我会给你们开一间客房,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 “ok,很好,没问题。” 柳剑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赵锦绣一口应了下来。店家娘子暧昧的盯着二人笑了笑,又道:“两位,你们初次入住本客栈,我会待会还有小礼物送上哟。” 赵锦绣干笑的说了两声客气,便让柳剑掏了银钱付账,啥也没说就拉着他一起上了二楼的客房。 第一百四十九章 春宫册 二楼的客房不大,但四面通窗,收拾得也干净整洁。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一景一物,很有一种浪漫的古典情调。 看来那两小夫妻,是很用心在经营这家客栈。 赵锦绣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脱鞋,然后让店家老板取来热水过来烫脚。 “哇,幸好找到地方落脚,否则我这双腿都快废了。” 赵锦绣用脚丫调皮的拍打着盆里的水花,在寒风里走了一夜,感觉这一刻她才算真正的活过来。她见柳剑像木头般的杵在角落里不说话,脸色怪得吓人,便冲他招手道:“喂,你要不要来泡泡脚,这水还热火着呢。” 柳剑斜白瞥了瞥她那雪白又娇嫩的足趾,秀气得就像莲藕节儿似的。他呼吸一窒,立马将视线挪开,闷闷的说了声不用。 “不用就不用,我自己洗。” 赵锦绣洗完脚,又喝了点热水暖胃,抬头就迎上了柳剑那让人看不穿的锐利眼神。 赵锦绣吓了一跳,当即打了一个响嗝问:“干嘛这样看我?” “你方才为何要那样称呼我?” “哪样?” 柳剑抿紧唇半晌说不出口,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你是指相公?” 她试探着问,看他脸色飞速变化,便知自己是问对了。 她眯起水眸理所当然的笑了起来:“怪我吗?我不也是没有办法。人家都说了,不是夫妻不给住,我叫你相公,也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我自然知道你是情势所迫,但相公岂是随口唤的。这关乎你女儿家的名声不说,还……” 见他又要喋喋不休,赵锦绣顿时不高兴的打断:“喂,那你的意思是,名声比我这条命还重要?” “我……” 柳剑无话辩驳。 “外面那么冷,你也看到了,如果这家店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就要在寒风大雪中过一宿,明天不死也要冻残。” “你说的没错,是我疏忽。不过你我并非真正夫妻,孤男寡女相处一室实在不妥。你且在屋里休息,我到门外凑合一宿。” “喂,你是不是傻呀,你到门外站一晚上,要是被人家看到,岂不是就告诉人家我们什么都不是了吗?待会再被轰走咋办?” 柳剑认为有理,俊颜铁青道:“那该如何?” “你别出去了,再说外面那么冷。我不放心。要不……你在屋里打地铺?” “这……” “别这啊那的,睡一晚又能怎么样?只要我们彼此无愧于心就行。如果你真要那么拘礼,那么受罪的可是你自个。” 柳剑不愿留在屋里,并不在是在意别人如何看他,他一个无拘无束的大丈夫,不惧任何流言蜚语。只是怕损了小娘子的名声。 不过现在小娘子表现得比他还豁达,他若继续推拒,实属扭捏做作了。 “好吧,我睡地,你睡床,撑过这一晚再说。” “嗯,刚好有两床被子,我们一人一床。” 说罢,赵锦绣就抱起一床被子朝他扔去,柳剑接过,便将它缓缓的铺在了地上。 赵锦绣一个人躺在床上有些睡不着,就侧过身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柳剑,他唯一的一床被子铺了地,身上也没盖的,她咬了咬唇问:“你冷吗?” 柳剑摇头说了声不冷。他本是男儿,又是常年习武之人,身体抵御严寒的能力,自是比她强得多。 “店家刚刚说有小礼物送给我们,你看见了礼物在哪吗?” 柳剑把手枕在头下道:“应该是放在你榻案右处的那本小册子。” “哦,我看看是啥好东西。” 赵锦绣兴趣被勾起,想着这对小夫妻开店都开得那么有特色,估摸这小礼物应该也是别出心裁。 册子的封面是张绝色美女图,她端坐在秋千上,媚眼如丝的盯着远处,给人一种寂寞空庭春欲晚的感觉。 嗯,不错,一看就很有质感。 “啊~~~” 只不过在她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时,手里的东西就惊得往下掉。 柳剑从地上坐起,顺手就将掉下来的东西稳妥接住。 见赵锦绣张大的樱唇迟迟合不拢,他不免也对那本书册产生了好奇。当即他就并拢食指跟拇指,随意将一页翻起。 不过数秒,他又涨红了脸的将它合上。 “这店家,真是胆大妄为,竟肆意传阅此物,有违王法。” 赵锦绣望着柳剑额头隆起的青筋,忙小声咳了两声道:“咳咳……别动怒,人家以为我们是夫妻,所以才……” 柳剑深吸了口气,也知道此事不好追究,只能作罢的将册子扔到一旁,然后怒目相瞪的对赵锦绣说:“睡吧。” 赵锦绣本来就睡不着,此刻又因看了那春宫画册,一时更加难以入眠。心说这古人也挺开放的呀,随便看那么一页,这男女之间的姿势就让她羞耻得脸颊发热。 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劲爆的……怎么办,突然好想再看看。 不过有这个老古板在这里,她若提出再看,一定会被他批评个半死吧。说不定还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不知廉耻。 夜入三更…… 外面的风刮得更大更响了,赵锦绣裹紧被子在榻上翻来覆去,压得床板一个劲的“吱嘎——”作响。 “呼~~~~” “还不睡?” 柳剑听着床上的动静,沉沉的皱起了眉头。 “好冷……” 本来这客栈的被子就单薄,再加上门窗又有些漏风,她早已冷得缩成了一团。 柳剑翻起身来看了她看,见小娘子脸都冻得白了,知她不是作假,便把自己铺在地上的那层棉被也搭在了她的身上。 “你呢?”赵锦绣惊问。 “没事。” 说着,他就蹲到了角落里,似想靠着墙蹲一宿。 墙面阴寒袭人,饶是他的体质再好,也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赵锦绣将一切看在眼里,说不感动都是假的。当即心一横,厚起脸皮道:“你过来,我们一起睡!” 一起睡,一起睡…… 最后一句话,就像有魔力似的,一遍又一遍的在她自己耳畔回响。 柳剑哪曾想到她会说这种话,身子在僵住的同时,浑身的血液齐齐涌向大脑,一时连思考都不知如何思考。 “不管你今天是怎么想,我都无所谓。过来吧,两个人挤在一起才暖和。” 良久,他才咽了咽唾沫,生涩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锦绣,莫要胡闹。” 第一百五十章 睡一起 她倔强地往里挤了挤,给他留出一个空位道:“我没胡闹,我就是怕冷,需要一个人躺在旁边取暖,不然我睡不着。” “……” “怎么?你怕了?” “……” “还是怂了?” “……” “剑哥哥,那日你还亲过我呢,现在让你躺在我旁边睡觉你都不敢?” “……” “别瞪我啊,莫非你都不记得?” “够了,别说了。” 柳剑感觉她再说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本来方才的春宫图内容就将他从未开发的某处领域刺激得格外难受,现在又经她这般一挑衅,他已然是快受不住了。 “你生气啦?别生气嘛,那天你虽吻了我,但我也强吻了回来。我们扯平了,放心,不会让你负责的。” “你……” “嗯?” 柳剑盯着她那双明明做了坏事,却还瞪得大大的无辜双眸,只觉这丫头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掌控。她竟然能说得出,自己吻过她以后,她还强吻了回来。这什么奇葩理论?不过……他听了却不觉得生气,反而还有一丝丝的愉悦。 好吧,这丫头非要逼他,那他何须再忍? 棉被在被人粗鲁掀起后,有一丝风灌了进来,赵锦绣像虾米般的往后缩了缩,这时,柳剑就已经平躺睡在了她的身边。 她满足一笑,往他身边靠了靠。为什么这家伙身上这么暖,像火炉一样。 “别动!” 他色厉内荏的喝止,这丫头真当自己是吃素的? “我冷。” “冷也不许动。” “哦,那我背过去睡吧。”因为面对着他睡,他会忍不住想往他身上靠。这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想寻着温暖。 在她转身的一刹那,对方忽然双臂一揽,就将她紧紧圈入在了怀里。她的小脸震惊的埋在他的胸膛口,听着他的心“咚咚——”直跳,就像雷鸣一般。 他双手穿过她的腰,将下巴轻轻地搁在她的颈下,她身上传来的淡淡幽香,使得他的呼吸陡沉。 许久,他才哑着嗓子沉沉地问:“还冷吗?” 她紧靠在他的怀里,嗅着那股让人心安的气息,甜蜜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那一晚我是因为喝多了,所以才轻贱了你。”他懊恼地向她忏悔,如果那事真对她留下了什么不好的阴影,他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沾一滴酒。 “没关系,那晚我不吃亏。” “……” 她本是不想造成他心理负担的一句玩笑之言,却不曾想,他竟收紧双臂,将她搂更得紧了,那种紧,就像要嵌到骨子里去一般。 赵锦绣发现他已情动,骇然的屏住了呼吸。 靠,只顾着自己调戏他,却忘了,他亦是个正常的男人,而且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怎么办……赵锦绣惊了一身冷汗,双手害怕的揪住床单一角,身后犹如火烤。 “怎么不说话?” 他呼着灼人的热气,说话的语气,像受着什么难受的酷刑。 “我……” “知道怕了?”深沉而邪魅的口吻让赵锦绣真的怂了。 虽然她是一个见过世面的现代女性,毕竟还从未跟哪个男人亲密到这个地步。哪怕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可真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却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谁怕?我才没有!” 不想证明自己露怯的赵锦绣,也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了,忽然就把自己一条腿狠狠地压在了柳剑的大腿上,本来是想给脚心取取暖,却料男人却会错了意。 瞬间就把她翻身压下,看着她那红绯的朱唇,又回忆起那晚朦胧醉人滋味,脑海里的欲念开始迅速膨胀扩散,让他怎么克制也都收不住。 下一秒就在他要亲上的时候,赵锦绣却先占据了主导权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住了他的唇。 柳剑一开始就被她撩拨得起了反应,现在哪还有思量的空间,当即就压了下去狠狠攫住她唇,箍紧了她腰两人吻得晕天暗地,来回滚了数圈。直到赵锦绣被他吻得窒息快喘不过气了,她才呜咽一声将他推开。 柳剑压抑且狼狈的往身下看了看,那里已经难受得不成样。小娘子更是如此,被吻得娇脸通红一片,衣襟也被他一度扯开,露出里面那令人血脉膨胀的粉色小肚兜。 “剑哥哥……” 赵锦绣委屈的轻唤一声,拉回了他的思绪。 他迎视着那双水灵灵的清眸,伸手,温柔地将她衣襟合拢,使得那露出的几许醉人春光也消失不见。 “睡吧。”最终,他吻了吻她的额,将她轻揽入怀,不再有任何粗暴举动。就好像刚刚那个放纵又狂野的柳剑,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方才的那番大动作,耗尽了赵锦绣不少力气,眼下,她正好睡意来袭。便倚在他的怀中,没多久就酣睡了过去。 柳剑埋头凝视着那张秀雅绝俗的脸,哪怕闭着眸子,也自有一股灵气所在。 他用指间爱怜的轻抚她耳垂下的柔嫩肌肤,忍不住痴然一笑。 平常的她看着总跟一只小野猫一般,想不到,睡着的时候却也是如此温柔可人。 他柳剑曾想过一生不会娶妻,但这一刻,他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决定。因为他终归舍不得将锦绣交给别人,她那么淘气调皮,与其让她祸害别人,不如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也好圆了父亲临终前,让他“为民除害”的心愿。 夜……更深了…… 柳剑却抱着佳人毫无睡意,他无数次想换个姿势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那么僵硬,可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换,只要小野猫在她怀里动一动,他就……克制不住的撑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战场上那些兄弟为何喜欢聚在一起开荤玩笑了。 因为女人这东西,对男人来说,真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旦沾到丝毫,就恨不得尽数吞下。 看来,婚期一事,他得尽早安排。小娘子的声誉现在已经全砸在了他的手里,身为男人,他自是要负责到底。 至于安南郡主,但愿她能谅解。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村 清晨,第一缕晨光升起,她秀美的娥眉因不适而淡淡蹙着,连带那张细致的容颜出扫出浅浅的忧虑,莫名让她那张美得出奇的容貌更添了一份我见犹怜的心动。 他看着她就像空中的羽毛,明明想伸手去触碰,却始终不忍心打破这份难得的安宁。 “你醒了?” 耳畔传来低哑又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瞬间把赵锦绣吓了一跳。只不过片刻她就回想起了昨晚的情景,顿时羞涩一笑,轻应着将头埋在被窝之中不肯起来。 “饿不饿,要不在躺会,我出去给你拎些吃的来?” “不了,玉彩和小青她们应该也醒了,我得去找她们。” 柳剑皱皱眉头道:“那我怎么办?” 赵锦绣听着他那哀怨的口吻,心说才一晚上,他咋有点像个怨妇呢? 笑道:“要不你先回去,你跟着我,我不好和她们解释。” “好吧,那你照顾好自己。” 柳剑认为她说的没错,如果让别的人看见她和锦绣一起离开,又一起出现,难保不会多想。就算自己已经下了决心要娶她,但亲还未成,二人就这般厮混,实在有违礼数。 “嗯,你路上慢点。” 她小心翼翼地叮嘱之语,让柳剑心中陡升起一抹难言的幸福感。他微微颔首,本想告诉小娘子要跟她提亲的事情,却又怕会吓着她,打算先回去找牛山村的村长商量一番再说。毕竟她现在父母不在,得先找一个能帮她做主的长辈出来。 柳剑前脚刚要走出客栈,就被老板给拦了回来。 老板见他容光焕发,精神十足,原本就俊朗的面孔这下看起来就更加有魅力。当即笑笑道:“客官,本店你可住得满意?” 柳剑一心想着跟赵锦绣提亲的事情,也没在意,就顺口含糊地应了一声。 谁知老板却悄悄地附在他耳边贱兮兮地问:“看客官你器宇不凡,体格绝佳。小店送你们的那本春宫册可是难得的绝版哦。” 经店家这一提醒,柳剑克制不住的又回想起了图册里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男女不着一物,身子似蔓藤般的交叠着,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这火气儿一上来,本想揪着店家一顿斥骂。转念一想,要不是有他们收留,自己跟小娘子恐怕还要在寒风中露宿一夜。当即又将火气压了压,声音寒凉道:“也就一般。” “一般?不是吧客官,那上面的体位还能是一般?” 柳剑无心跟他讨论这些东西,红着耳根敷衍了两句就说自己还有要事。 官家问那你不等你家娘子了吗? 听到“娘子”这二字柳剑的脸色柔和了不少,回头又给了那店家些银子,托他给赵锦绣做点吃的才离开。 赵锦绣刚洗漱完就听到客栈的老板娘在外面温柔的敲门,说是来给她送早饭的。 她把门打开,看到那热腾腾的米粥和包子,瞬间觉得有些饿。可她还是忍着说自己没有点这些,万一吃了东西被人算黑账咋办?柳剑现在不在身边,她孤身一人,的确需要防备。 老板娘笑吟吟的对她说,这些东西不要钱,因为在她相公走的时候都付过了。 原来是他付的钱,赵锦绣心里一乐,倒是放宽了心的吃。 老板娘在旁边见她吃得香,也没走,随口就跟她拉起了家常。 说着说着老板娘就不明所以的嗔了一句她真幸福的话。 赵锦绣听得云里雾里,说自己哪里幸福了。 老板娘掩唇怯怯一笑,眼里带着几分羞道:“姑娘你有所不知,昨天小店送你们的春宫册乃绝版之物,一般的客人压根就适用不了。唯有你相公,竟然说此物一般。由此可见,他真非凡人也。昨晚,他没弄伤你吧?” “噗——” 赵锦绣一口清粥直接喷在了桌子上,整个人也差点从椅子上栽倒。 “你怎么了? 老板娘见她反应惊人,连忙伸手要去扶她。 赵锦绣摇摇头,连说没事。 心里却在想,那姓柳的走之前到底跟人胡说了什么东西,以至于老板娘会这样来问她。 “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老板娘的神情蓦地变得有些僵硬,也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 “呃……” “看来姑娘是害羞了,其实你不必如此。我们都是过来人,这夫妻间的鱼水之欢,本属常态。”老板娘之所以会来跟赵锦绣探讨这些,是见她面容秀美,性格爽朗,不似那种矫揉做作之人。没曾想,自己还是错估了她对男女情事这方面的严谨性。 好在她没有对自己见气,这倒是万幸。 赵锦绣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索性用最快的速度把早饭吃完,这才起身告别了卿卿客栈。 临了,老板和他妻子都热情的欢迎她下次再来。说实话,下次她是真不好意思来。 转眼到了朋来客栈,小青和玉彩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见到她第一眼就问她昨晚在哪歇的,有没有碰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赵锦绣不好意思说她跟柳剑住了一晚,还睡在了一起。就胡编了一个理由,说自己离开了朋来客栈,就在附近找了一个客栈住下,随后一觉睡到了天亮。 愧疚了一夜的玉彩和小青这才安心,随即又问起了柳剑的情况。譬如他去了哪,怎么没跟她一起过来。 赵锦绣只好说自己不知道,好在她们没有起疑,也没有再往下问。 三人离开了朋来,就直接雇了一辆马车往家里回赶。 由于赵锦绣和玉彩她们住的不是同一个村儿,赵锦绣就让车夫把她们一起送到了石盘村。 刚到村口,就看到一个布衣青鞋的男人从她们面前路过,那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头发梳得很整齐,身边跟着个中年妇女一直在絮絮叨叨个没完:“就在前面了,俺可跟你说,你一定得好好表现呐,那曹家姑娘好得很,生得又白又高,绣得来花,煮得好饭。多少后生盯着,可偏便宜了你。” 男子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脸色古怪的往赵锦绣她们这边张望。 “金贵……” 小青呢喃着正要过去,却被玉彩一把抓住。 她摇摇头说:“别去,小青,他都有别人了,你还找他干嘛?” 原来,他就是小青以前的未婚夫? 第一百五十二章 火爆脾气 叫金贵那家伙看完小青那张伤心欲绝的脸,本来打算狠狠心直接走的。可视线转移到赵锦绣身上以后,他再次愣住了神。 咦,黄杏村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他咋从来没有见过? 瞧那一身青衫小袄,衬着那盈盈腰身,配着那精致水灵的脸蛋,简直比那勾人的妖精还要惹眼。 那什么曹家姑娘哪还重不重要了呀,重要的是现在。他就想趁着跟小青寒暄的机会,好多看几眼那小美人儿。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就要他欲回头跟小青说话的时候,玉彩已经拉着小青往一边走了。 他气得在后面啐骂,这个贱丫头,自己没嫌弃她,她倒先嫌弃上自己了。 当初被他退婚,真是该…… …… 云河镇,张文琮正在逐风小楼大发雷霆。 掀了桌子,掀板凳,掀了板凳砸杯子,砸完杯子差点把人扔到河里去。 “废物废物!!!” “我养你们是干啥的,找个人都找不到。” “你倒好,还能跟丢。这一个个,真是气死爷了。” 站在旁边的何武心虚地摸摸鼻子,为防自己倒霉,就跟着张文琮一起朝那人骂道:“对,真没用,一天就让爷失望。” 那人被骂得很无力,却还是委屈巴巴地说了声:“爷,我也没想到那丫头一眨眼就不见了,像是会隐身术似的。” “都是借口,通通给我滚,以后不要再跟着我。” “爷,不要啊,我们还靠您活呢。”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张文琮就来气。这书架后面的玉瓷瓶被他一鼓作气的搬起,刚刚还在屋里那帮求饶的家伙转瞬就没影儿了。 何武看得心惊胆战,忙上前小声安抚:“爷,您快消消气,消消气。不就一个猜中你谜题的姑娘嘛,有啥好打紧的,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不值。” “你懂个屁,知道什么叫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这……” “算了算了,你也给我滚出去,小爷我想一个人消停一会儿。” 何武本也是一番好心,谁料碰了一鼻子的灰。讪讪地退出门外,心说爷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喜怒无常了,自己是不是该巴结老爷,考虑换一个差事做。 柳剑骑马回到家中,见小富贵正在打水洗脸,显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柳先生好。” 见小家伙眼神放空,懵懂地跟自己打着招呼,柳剑心情舒畅地下了马。将随身带着的几个包子递给了他:“先吃早饭。” 小富贵连忙把包子接过,开心地说:“谢谢柳先生。”他最爱吃肉包了,刚好昨晚没吃饱,现在见着这包子比见着亲爹都高兴。 柳剑摸了摸他的头,转身去给老白喂起了草料。顺便问小富贵昨晚一个人睡觉怕不怕。 小富贵吃着包子,好奇地仰起下巴问:“柳先生,昨晚你没在家里睡吗?”他早上醒来见柳先生不在,还以为他起早出去办事了。 柳剑微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尴尬地点了点头。 小富贵又问:“那你昨晚去哪了?” 柳剑半晌讲不出个缘由,便随便扯了个由头糊弄过去。总不能跟这孩子说,昨晚他是跟他阿姐睡一起。 吃饱了包子,富贵又到旁边去逗老白。 柳剑看到他逗老白的样子就想到了赵锦绣,俩姐弟倒是神一般的相似。 “想骑一下吗?”他声音柔和地问。 小富贵忙不迭地点头说想。 柳剑一把就将他抱起,然后让他张开双腿骑到了老白的背上。又着老白在周围转了一圈,等他过足了骑马瘾,才把他给放下来。 “柳先生,今天就出年了。你明天是不是又要继续教俺们练功了?” “不急,再等等。” 按照以前的打算,柳剑是想等出了年就继续恢复教学。可如今情况不一样,他怎么也得先处理好自己跟小娘子的关系才行。 “哦!” 小富贵失望地应了一声,不由得往自己住的方向张望。因为阿姐昨晚在镇上待了一宿,也不知她安全回家没有。 “富贵,你有心事?” “没,俺就是想俺姐了。” “你姐她很好。” 富贵诧异地问:“你见过俺姐?” “没有!”柳剑立马埋下头,矢口否认。 小富贵心里就更纳闷了,柳先生没见过他阿姐,咋知道他阿姐很好。 “咳咳,富贵,你能告诉我,你学武功是为了什么吗?” “当然是保护俺姐啊。” 小富贵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心说柳先生就今天看起来好奇怪。不仅看着奇怪,连话也比平常多了好多。 “那要是将来你有姐夫了怎么办?” “姐夫?”小家伙一看就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表情呆呆的,傻傻的。柳剑倒是紧张得很,不知为何,一碰到与小娘子有关的人,他都会感到紧张。 “有姐夫当然好,俺就可以跟他一起保护俺阿姐。” 柳剑听了他的回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耐人寻味地问了句:“你希望你未来姐夫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小富贵原本还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不过目光在落到柳剑身上的那一刻,他黝黑的眸子陡地亮了一亮。 他不敢直言自己想找的姐夫是柳先生那样的人,便照着他的外形说了出来。 “高大魁梧。” 小富贵才夸张的伸手比划完,柳剑就不自觉地昂首挺胸起来。 “面容英俊。”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貌似没人说过他长得丑。 “武功高强。” 嗯,他一以抵十,不成问题。 “用情专一。” 他既然认定了小娘了,那么将来就再也不会对别人动心。 “还有吗?” 柳剑见小家伙不着声了,便着急的追问起来。 小富贵拧着眉头费力想了想,他没有念过书,知道的成语并不多。这些赞美人的话已经是穷尽毕生所学了。 “还有……对方最好没有爹娘和兄弟姐妹。” “啊?” 柳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嘴巴张得老大地盯着小富贵。 虽然自己连这一条也符合,不过……他却更想知道原因所在。 小富贵温温吞吞地低下头说:“因为没有父母,阿姐就不用过去侍候他的爹娘了。没有兄弟姊妹,阿姐也就不会被人欺负。” “不侍候爹娘我能理解,可谁说兄弟姊妹就会互相欺负?” “俺二叔跟俺爹是亲兄弟,可俺爹走后,他们一家就天天欺负俺娘跟俺姐。” “……” 柳剑一顿,看着眼眶瞬间变红的小富贵,忽然静默了下来。随即走到他的身边,握起他的一只小手道:“放心,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帮助小青 赵锦绣从石盘村回来,已经是下午了。 不是她贪恋别村风光不肯归家,而是她在黄杏村时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源头就是小青的父母,由于玉彩偷偷带着小青在外过上元节一事被小青的父母知道,他们不仅把自家女儿斥骂了一顿,还闹着让玉彩家赔钱。 说她女儿被山贼掳走本来名声就不太好,这次还被玉彩带出去在外过了一夜,可以说是名声已经烂透。 如果玉彩家不赔小青声誉受损费,就要把他们家告到官府去。 玉彩跟着赵锦绣在一起久了倒不怕事,但她父母却吓得不轻。这农家人,哪吃得起官司啊。当即就问小青家想要多少赔偿。 小青父母也知道玉彩家的底子,没敢乱喊,就要了五两。 五两说起来也不少,玉彩家能拿得出,但这是人家明年买猪崽的钱。要是拿给了小青家,他们家明天就不能养猪,这不养猪,光靠种地,哪来的经济来源? 就在玉彩一家愁得不行的时候,赵锦绣出声了。她说她愿意出十两给小青父母,不过有一个条件。 十两?小青父母见钱眼开,一听就乐坏了。也不管条件是啥,反正就是答应。 直到赵锦绣把条件说完,她们就觉得更值当了。 十两,买断他们家跟小青的一切关系。也就是说,领了这十两银子,以后小青的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这不正好,又有钱拿,又可以不管这个吃闲饭的人,真是两全其美。 条件成交后,小青的父母拿着钱真是连头也没回,直嘀咕着给大儿子去挑门好亲事。 小青默默地看着,心都是透凉透凉的。 赵锦绣能理解她的心情,无论是谁被亲生父母当成利益品抛弃,估计地感到绝望和痛苦吧。 她拍着小青的肩膀安慰她说:“一个连血缘骨肉都能舍弃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他们是畜生。而你,又何必跟畜生计较?如果你心有不甘,那就拿出自己的本事证明自己,让他们后悔,让他们同样去承受你的痛苦就行。” 小青没有说话,却咬着渗血的红唇朝赵锦绣坚毅地点了点头。 赵锦绣走时,玉彩已经让小青把她家当成自己家,有她照应着小青,赵锦绣也没有不放心的地方。 …… 刚到家中,李青木夫妻就找上门来,说刘员外那边派人来催了,问她什么时候能到镇上去做生意。 赵锦绣想着年已过完,家里的事情也得处理得差不多了,便告诉对方,三天后就可以动身去处理开业的事情。 尤氏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笑斥道:“这刘员外还真猴急,知道俺们妮子是棵好的摇钱树,这三天两头的,真真儿跟催债的有得一比。” 李青木白了妻子一眼道:“你当刘员外是缺那点钱?人家是觉得春花手艺好。上回家里孩子吃了她做的点心,天天馋嘴闹着呢。” 尤氏恍然,张着嘴巴“哦”了半晌。 赵锦绣觉得他们俩说得都在理,毕竟刘员外怎么说也是个商人,商人的本质是啥,就是把利益扩展到最大化。听他这么派人催,真不知道以后他这个分成掌柜到底好不好当。 “叔,我以后虽去镇上做生意,可我还是想每天回乡里住。” “为啥?”李青木不解,这镇里离牛山村少说也有二十来公里,这一天到晚来来回回多麻烦啊。况且云河镇那么繁华热闹,谁不想住在镇上。 当然是因为柳剑还住在牛山村,所以她才舍不得搬到镇里去。 “我从小就在这个家里长大,你现在让我搬出去,我会不习惯的。” “那也是,你一个女娃娃家的,搬到镇上无依无靠,要换了我,也会不自在得紧。” 尤氏搭腔道:“对对,以后你们姐弟去了镇上,俺要多难才瞧见一回,俺这心里难受啊。” 李青木皱起眉道:“那怎么办?那生意不做了?”不行啊,刘员外那里才给了契约合同来,要是反悔,这让人家怎么想? “这样吧,青木叔你愿不愿意当我的司机?” “死鸡?谁家的鸡死了?” 赵锦绣哭笑不得地站起身解释说:“叔,司机就是车夫的意思,不是谁家鸡死了。” 李青木蓦地干笑两声,不好意思的搓搓手道:“原来是这样,你让俺当你车夫,对对,俺记起来了,俺家有辆骡车,可以天天接送你去镇里。” “嗯,以后你天天接我,我每个月给你付十两银子辆钱,你看如何?” “啥?十两?” 两口子吓得差点没咬着自己的舌头。 “如果觉得不够,我可以再加。” 赵锦绣说着,又要伸一根指头,谁知李青木跟尤氏却连连摇头。 “不不不,妮子,这十两也忒多了点吧。哪有人当个车夫,一个月赚十两的,估摸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呐。” “没关系,谁让你是我的专人司机。” 李青木知道赵锦绣这妮子对他们家好,但还是婉拒道:“十两太多了,妮子,你还没挣钱呢。万一这生意不红火,你花这么大笔冤枉钱给俺,俺哪里过得去啊。” “叔,你放心。人家刘员外敢下这么大的血本来请我,我保证我的生意不会差。” 李青木看她说得神采飞扬,清丽的容颜有着满满的自信和笃定,就好像,天底下没有她不能完成的事情。当即也受她感染,大笑两声道:“好好,等你挣了钱了,你要怎么给俺都同意。” 是啊,这个世界上,谁会嫌钱多?只是,他不想让这丫头白白花钱罢了。 “那就说定了。” “嗯,你说定了那就定了吧。”尤氏是三人之中最开心的一个,本来这些日子她就担心家里最近开支太大,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等二宝生出来,就会坐吃山空。这下好了,啥也不用担心了,自己男人只需给春花每天当什么专人“死鸡”,就可以每月拿十两银子的收入,如此好事,就跟上天掉了馅饼一样。 “你还有脸说呢,先前是谁成天拉长脸埋怨俺买的骡车没有用,说俺成天除了炫耀还不抵一块烂泥有用,这下知道用处大了吧。” 听着李青木的得瑟之语,尤氏嘴毒心甜的说句:“就你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村长拉线 老村长何春生听完柳剑意欲向赵大闺女提亲的消息,硬是乐得眉眼都睁不开了。那张干瘪又瘦黑的脸,瞬间看起来比往常年轻了许多。 赵大全名叫赵大河,是赵二石的亲哥哥。以往村里的人都是赵大赵二的叫,一来顺口,二来也显亲热。 老村长其实很早就听到过风声,说云河镇的大英雄柳剑跟赵大家的妮子近日来往频繁,这孤男寡女之间,少不了有些猫腻。 何春生一开始并不相信,认为就是村里人吃饱了饭憋闲慌了才会传出这种流言。 人家柳英雄要真能随便跟哪家姑娘好上,也不至于孤身到现在。当初黄杏村多少黄花大姑娘往上贴,最终人家柳英雄做了啥?二话不说就选了处荒远偏僻之地搬了家,直接就把所有流言蜚语了断了个干干净净。 这下老村长被亲自打脸了,有还打得啪啪响。即便如此,他也不生气。 因为柳英雄能看上他们牛山村的妮子,那是他们牛山村的福气啊。以后哪怕传到十里八乡,他也倍儿有面子。 “柳壮士,你放心,只要春花妮子同意嫁给你,这事就完全好办。” 柳剑忽然愣住,表情变得复杂道:“我还没问过她。”经老村长这一提醒,柳剑的心陡地有些沉重。是啊,光自己一股脑地想着提亲,他还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 何春生不愿打击柳剑的积极性,就上前挑好的说:“柳英雄你仪表堂堂,一表人物。放眼云河镇,还有哪号英雄人物能与你比?依俺看,春花那妮子能被你瞧上,这就是她的福气。换了是俺,不用问也是千万个乐意。” “她很好,要是她答应嫁给我,那是我一生的福气。”柳剑想着昨夜搂在怀里那张亦如桃花般娇艳秀丽的俏颜,心中顿时一阵澎湃,激动的心情让他久久无法平息。 老村长看得出柳英雄是动了真情,当即就爽朗的笑出了声来。心道,这大河家的闺女还真是厉害,别的妮子绞尽了脑汁也没得柳英雄多看一眼,她呢……看着也没干啥,不知不觉就把人家的魂给勾牢了,真是厉害,厉害。 “柳壮士既然这样说了,那后面的事就让老朽来安排。” 柳剑笑着颔首回应,又道:“我听闻小娘子父母虽已离世,但还有一位亲二叔在?” “嗯,她这二叔一家是个混球,当初差点没把这妮子逼死。为了一点礼金,曾给她许了一门十分不相配的亲事。”话落,何春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又详细说了一遍。 柳剑听得咬牙切齿,犹如事出己身。 难怪富贵和他姐会这么恨他们二叔一家,原来他们曾干过这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 柳剑本还想借着这次求亲的机会,去他们家拜访拜访,毕竟他们也是小娘子最后在世的亲人了。如今想来,也没有那个必要。 “柳壮士,这赵二石一家虽混蛋,不过他们也算春花唯一的亲长辈。真等到你们成亲,还是要请他们出面的。否则传扬出去,会让人觉得这做晚辈的不体面。”话落,何春生又补充说:“俺知道柳英雄这种侠士之辈,恐怕并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但为难的总归是春花这孩子。” “村长,我一江湖草莽,若真有做得不妥之事,还望你当面指点。我既已决心娶春花为妻,就断然不会再让她受丝毫委屈与冤枉。该怎么做,你就直说。能做的,我当尽一切之力。” “柳壮士这话严重了,其实俺们都是乡野里的小老百姓,哪有那么多规矩?这样吧,赵二一家由俺去说服,你只管挑个好日子,前去提亲就是。” 柳剑心里一喜,当即起身冲何春生作了一揖道:“那在下的婚礼就有劳您老来操持了。” “柳壮士客气,你能把终身大事依托老朽,实属荣幸之至。” “对了,还请村长再帮我一忙。” “你说。” “在亲事还没落成之前,还望村长您能替我保守秘密。” “怎么?柳壮士还担心春花那妮不会同意?” 柳剑默了默没有说话,何春生知道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也对,柳壮士虽然是云河镇的大英雄大人物,不少姑娘心仪的如意郎君,倒也不代表谁都会喜欢。况且春花妮子那丫头又不是一般姑娘的性子,自打她娘病逝以后,她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 万一这柳英雄真被她拒了亲,这消息定然要传遍整个云河镇。到时候这大英雄的面子往哪搁?换谁也没脸再继续待在这儿。 好不容易牛山村有这么一樽保护神守着,怎么能让他走了呢?何春生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了柳剑的要求。 其实柳剑不愿让事情声张出去,怕的并非自己丢脸。 而是为了保全赵锦绣的名声。无论她愿不愿意嫁给自己,只要消息传出,那么她必定会与自己牵扯不休。如若她未来的良人不是自己,对方又该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哪怕他无法守在她身边一世,也不愿她未来的另一半对她收存芥蒂的过一生。她性子又那么要强,必然会有所抵抗,最终吃亏的又能是谁? …… 赵锦绣把院子后面的葱给掐了一把,又摘了许多的菠菜。 晚上她打算就炒一碗素菜,切几片香肠,煮点面条跟弟弟凑合着吃就差不多了。 昨天在外晃了一整天,晚上又没睡几个时辰,从石盘村解决完小青的事回来,她浑身已经疲乏得不行,也没想再去怎么折腾吃食的事情了。 弟弟富贵从外面进来就规规矩矩的去给她洗菜,知道天气冷,阿姐是姑娘家,碰多了凉水不太好。 赵锦绣也习惯了弟弟每次抢着做这些,便往锅里烧着油道:“富贵,昨晚阿姐不在家,你在铁牛家还习惯吗?” 小富贵努努嘴道:“俺才没去跟铁牛睡呢。” 赵锦绣听了不由乐呵了起来:“你没去跟铁牛睡,那你去哪了?” “俺去了柳先生家。” “你是说你在柳先生家睡的?”赵锦绣红了红脸,问得不可思议。 小富贵点点头道:“是啊。就是在柳先生家睡的。” “那昨晚你们睡一起了?”明知道柳剑昨晚是睡在自己身边的,赵锦绣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昨晚柳先生一夜都没有回来,就俺一个人在家睡。” “那他去哪了你知不知道?” “柳先生说昨晚的月亮好看,在外面看了一晚的风景。” “……” 赵锦绣薄唇微抿,似笑非笑的将手里的切碎的葱姜扔到油锅里,嗅着阵阵葱油香,心道,连个谎也不会撒。这么冷的天,谁会在外面看一晚上月亮,也亏小富贵才信他。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画卷 翌日,赵锦绣起了个大早。 心情不错的她在厨房里烧起了红烧肉。 她先将弄好的猪肉洗净切成方块,放在加了料酒的冷水里浸泡数分钟,捞出沥干水后就等着热锅凉油,待油轻微冒烟,放入葱段姜片,冰糖,再把猪肉慢慢的倒到锅里。等搅拌均匀,又掺了小勺水进去,大火烧开,改小火煮半个小时。 起锅的时候,肉质金黄酥口且香味勾人。 富贵闻着香,知道姐姐又煮了好东西,连懒觉也不睡就起了床。 旺财也一样,就围在锅边“嗷嗷”叫。赵锦绣被它转得有些晕头,假装生气的充它大吼一声,旺财以为她在真生气,吓得连忙夹紧尾巴往边上一躺,那黑溜溜的眼睛就可怜巴巴地盯着她,像是在讨饶,又像是在求她原谅。 赵锦绣被它弄得哭笑不得,倒也不愿再逗它了。将刚出锅的红烧夹了几块在它碗里,那货便自己叼着碗,灰溜溜的去了一边吃。 灵性。 她轻笑一声,让富贵洗手洗脸,然后上桌吃饭。 吃完早饭,富贵就被铁牛和柱子叫到山里去爬树打鸟玩,说是柳先生最近没有开课,他们正好可以趁闲玩个痛快。 不然等哪天柳先生想起来,他们可就没得玩了。 赵锦绣也很好奇,这年都过完了,柳剑那边怎么一直没有提起这事儿?莫不是他嫌麻烦,所以不打算继续往下教了? 也是,他又不收取学费,逢年过节反倒还自己掏腰包给孩子们发福利。无论他什么时候想教,什么时候不想教,也没人好出来说三道四。 收拾完碗筷,赵锦绣就把蒸在锅里的另一份红烧肉用食盒装好,心道他应该还没吃早饭。吃了也没事,尝尝她烧的红烧肉,定然也不会后悔。 到了他家,赵锦绣老远就瞧见柳剑坐在自己的家门前盯着手里的一个什么物件瞧得聚精会神。 她纳闷的想,对方在看啥呢,魂都像被勾走了一般。 于是她悄悄地往后绕了绕,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她才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副微微泛黄的画卷。 画卷里的人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她身着白衣坐在庭院的秋千里,脸庞白净,肌肤柔细。双眉修长如画,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 从她挽的双垂髻来看,她应该是未婚女子。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的簪子,上面垂着流苏,哪怕是在画里,她都能感觉到那流苏好像会动似的。 赵锦绣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柳剑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他收回神思,见她也盯着自己画里的女子在看,似有不妥,连忙就将画卷收起。 “你怎么来了?” 他话中带着意外,举止也格外别扭。 赵锦绣继续瞟了一眼他已经卷好的画,声音有些沉闷道:“她是谁呀?” “一个……故人。” 那停顿的几秒钟,陡地让赵锦绣心里生出了几分酸涩之意。 真的是故人吗? 忽然间,她联想到年三十那一晚,他嘀咕着那些对不起谁的话。一开始她一直以为他是对他灵位上供的那些兄弟所说,如今来看……似乎也不尽然。 这些年,他一直孤身一人,婉拒了云河镇不少姑娘的献媚示好。莫不是都为了这个女子? 还有自己,明里暗里勾引他的手段无数。可他呢,一次也没有看穿过。是他傻,还是他压根就没有把心思放在她的身上? 刹时,她的思绪百转千回,越想越觉得不是滋味儿。 本来这次过来她是想告诉他自己要去镇上做生意的事情,想让他拿个商量。眼下这气氛,她啥都不想说了。 把红烧肉往桌上一放,语气都淡了下来道:“吃了没?” 柳剑看了看桌上的食盒,又看了看她瞬间拉长的脸,不明白小怎么突然就惹小娘子不高兴了。 “我不饿。” 是啊,盯着那么漂亮的美人图看一早上,换谁谁会饿啊。 “不饿我就拿回去。” 她没好气又将食盒提起,转身一副要走的样子。 柳剑立即上前拦下:“拿都拿来了,岂有再带走的理。” “我烧的菜,我自有做主的权利。” “那好,你拿走吧。最近都不要过来了。” 柳剑盯着小娘子生气的眉目,说得极为认真与细致。 他希望小娘子最近都能在家静养,哪都不去,更不用再操心给他送饭的事情。因为他希望到时自己去给她提亲,她能美美的出来迎接她,而不是一个哀怨委屈的小煮妇形象。 什么意思? 这家伙是看了画上的美人儿在嫌弃她?让她以后不要来,呵呵,那晚在卿卿客栈他搂着自己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变脸的速度,简直让人咂舌。 说来又能怪得了谁?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在她在主动。他从未表现出对她有过任何的喜欢或占有欲望,是她,为了生活安稳,不被别人欺负,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于他,勾引他,为的就是寻个靠山。说起来,打从一开始就是她自己在犯贱,错的也是她怪不得别人。 “我明白了。”是她自取其辱,以后她赵锦绣再来这里一步,她就是小狗,不对……是王八。 话说出口以后,她提起裙罢就气恼的来时的方向回走。 开始走得急而仓促,后面就慢慢的缓了下来。 因为她在想,为什么柳剑没有追过来。 难道她看不出自己很生气很恼火?还是说,他压根就不在乎她的内心? 越想越委屈的她不由得又将步伐放慢了下来,眼看都快走到自家门口了,他也没有来。 那一瞬间,赵锦绣感觉心都快死了。就好像有人从她头顶泼了一盆凉水,让她从头凉到脚。 柳剑,你倒真真是个绝情人。 这边…… 柳剑见小娘子走得那么快,心里倒挺高兴的。 以为赵锦绣是明白了他的心意。 往常他要让她走,她一定百般个不乐意,或是耍着赖皮要留下。 今天他就这么一说,她跑得却比兔子还快。想来,心思灵巧的她,已然是猜到了他下一步的举动。 这种事事都被小娘子提前洞悉的感觉,让他有些许的挫败感。不过……他更为二人的心有灵犀而振奋无比。 至于手中的这副画像,它也该回到它真正的主人身边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失恋 当年自己离开京城,她哭得悲痛欲绝。还记他立下誓言,她若未嫁,他便不能所娶。 那时他年幼无知,心系国家苍生,以为情爱之事只会消磨人的意志,唯平庸无能的泛泛之辈,方才沉溺于儿女情长。他身为男儿,应志在四方,岂能让个妇人绊住了步伐。 此刻回想当年的一腔热血之梦,不免摇头苦笑。 什么家国利益,什么锦绣山河,功名利禄,不过是浮华烟云,转头一空。 唯抱紧怀里的娇娘,听着她勾人夺魄的嗔嗲,令人气血上涌的撒娇,这才是真实且让人付出一切皆不后悔的。 …… 下午,尤氏挺着个肚子找赵锦绣到顾家水塘看热闹去,说今天顾家院子下面的那个大水塘被水淹了,水塘周围跳了好多鱼出来。 村里的人乐坏了,个个提着背篓和竹筐去捞鱼呢。 李青木这不也听到了消息往那边赶,说要捞几条肥鲤鱼回来炖汤给肚子里的二宝喝。说是给二宝的,其实也就是心疼怀孕的尤氏。 赵锦绣哪有心情去看人捞鱼啊,从柳剑那里一回来,她心里便压抑得要死。那种感觉,简直比失恋还难受。 失恋至少还得双方在一起过,她呢,什么也没有。唯一的温馨,就是昨晚他抱着自己充当了一夜的电热毯。 “姨,我不想出去看热闹。回头你跟叔说一声,让她明天送我去镇里。” “明天?”尤氏诧异的皱起眉头道:“不是说好后天去的吗?怎么天明就去了。” “在家闲着也没事,不如早点动身。” 她想好了,与其待在家里为一些破事儿头疼,她倒不如把重心放在怎么去赚银子上面。当初想傍柳剑,就是为了有个依靠。如今计划落空,想想还是银子最实在。 “也行,那回去俺跟你叔叔说说。”尤氏瞧着春花两眼微红,一副像是哭过的样子。纳闷她是不是有啥心事,转念一想,这妮子没有主动跟她说,她若问起,那不等接揭她伤疤? 罢了罢了,她也不是那种没主见没脑子的姑娘,相信很多事情她还是能处理妥当的。 第二天,李青木成为赵锦绣的正式“司机”以后,就专门接着她跟玉彩和小青去了镇上。 三人到了刘员外买的那间铺子,表示都很满意。 这铺子位处云河镇最热闹的街道中央,在这做生意,压根就不用担心人流量的问题。 其次,这铺子的面积很宽,分上下两层。上层可以住人,下层用来招揽客人,恰恰合适。 不过唯一不足的是,店内的整体设计不怎么样,她觉得需要好好改造一下。 于是她让小青和玉彩找来纸笔,亲自再将店内的设计重新画了画,又找来当地的木匠,按照她的指示做了几张木柜和几套现代化的简木桌椅。 木匠盯着赵锦绣的图纸看了好半晌也没敢揽这活儿,因为他从当学徒到师傅这么些年,做过的家具无数。还就没做过赵锦绣这样的,这万一要做不好,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赵锦绣则告诉他,做这个并不难,拉着那木匠好一顿探讨,又跟他讲了柜子和桌椅的整体构造,对方才勉勉强强的把活接下来,还说可能需要花点时间琢磨。 既然要做就要做个好,赵锦绣明确表示自己可以等,那木匠才拿了订金放心离开。 处理完铺子里的装修事宜,赵锦绣又忙着给铺子做招牌。 招牌这东西是一个店的牌面,最好简易顺口,能让老百姓一瞧就记住。 最后琢磨来琢磨去,她觉得用自己弟弟的名字来当招牌似乎还不错。 富贵点心铺,吃了这里的点心,大富大贵,这不正所有老百姓心中的愿望? 赵锦绣本来是想取富贵蛋糕铺,仔细一想,又怕普通人不懂蛋糕是啥意思。最后还是择了点心二字。 镇上,赵锦绣正为自己的新事业,忙得风风火火。 牛山村里的赵二石一家,却个个愁眉苦脸灰心丧气。 村长何春生大中午就来了他们家,说了柳剑要跟赵锦绣提亲的事情,让他们一家必须积极帮衬,老村长说得一脸眉开眼笑的,可明里暗里的都在威胁赵二石一家,若不配合,后果自负。 谁都知道赵二一家跟赵锦绣家里向来不对盘,这每每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亲叔侄又怎样?关系早恶化得像有难解的杀父之仇。 尤其是秦氏和王氏,看着赵锦绣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她不能早点在眼前消失。如今村长却说她喜事将近,还要请她们这些做长辈的人出面操持婚事。 秦氏和王氏听了当场就很不乐意,亏那小贱蹄子也想得出来。明摆着就是想让她们在大众面前对着她的服软难堪。可当着村长的面她们又推脱不得,因为村长说了,柳剑是云河镇难得的大英雄,他的亲事定然会引起云河镇所有人的关注,这期间容不得半点差错。秦氏一家要敢做怪,届时何春生定不顾同村之情将他们一家撵走。 赵春琴从陈福山家回来,刚好见老村长从家里出去,父亲点头哈腰的跟在后面迎送,那副极不自在又尴尬的模样,一想就是出事了。 果真,村长前脚一走,王氏就冲她大骂了起来,那难听的语气,像是要把村长留给她们的怨气通通发泄到她的身上。 赵春琴问了问母亲咋回事,秦氏这才苦巴巴的跟她说,云河镇的大英雄柳剑看上了赵春花那贱蹄子,就近两天便要提亲,届时他们一家要将赵锦绣当成亲女儿一般的送嫁,还要给她备压箱底的钱儿。 秦氏心想,这小贱子的娘爹一死,自己没在她身上捞着一点好不说,现在却还要为她倒亏一屁股,打死也不情愿。 可谁让她现在要嫁的人是姓柳的那号大人物呢,村长和官府里的人全捧着他,她们这一家普通老小,哪能斗得过呀。 王氏是个攀比心极为严重的人,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跟赵锦绣死去的亲祖母比。生了儿子以后,又让赵二石跟赵大河比,赵大河当兵没了以后,就有事没事拿赵春琴和赵春花比。当然,也没少让赵小宝跟赵富贵比。 以前,她总认为春琴是自己的亲孙女,怎么着也得比赵春花那贱蹄子好一万倍。 可现在,二人命运截然不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打架 春琴看似定了一门好亲,实则只有她们自己才知道,陈福山除了长得俊一点以外,啥用也没有。他娘走的时候花光了家里所有积蓄,现在的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穷光蛋。最重要的是,这穷光蛋对她们一家还有很重的敌意。每天看他们的眼神就跟山里的恶狼一样,阴郁得让人害怕。王氏一直在想,保不齐哪天这小狼崽子会对他们家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反观赵春花,不但捡了柳剑这样的风光的好郎君,听说最近还得了贵人的赏识,到镇里做起了大生意。这摇身一变,以后跟她们家的春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王老太婆难受得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劲就骂赵春琴蠢,不懂得争取,没有赵春花的本事。眼看着一家人被她踩在脚底,却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 赵春琴得知柳剑要向赵春花提亲,心里是一半高兴,一半不高兴。 高兴的是,她若嫁了人,就不会再吊着福山哥哥的心了。不高兴的是,她竟然可以嫁给柳剑那样的男人,凭什么? 总的来说,她最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陈福山知道。想看他是啥态度,最好他能对赵春花彻底死心,然后跟她踏踏实实过日子。 晚上,赵春琴就冒着被王氏打骂的风险,偷偷去陈福山家见了他一面。 他冷冰冰地开了门,问她有什么事。 自打他娘死以后,他对任何人都是这种态度,没有太多情绪起伏,就像天塌下来了,他也找不到任何感觉。 可在听到赵锦绣要成亲的那一刹,赵春琴明显的看到了他脸上流露出来的失落与悲伤。这让他原本就黯淡的眸子,就越发灰暗了几分。 赵春琴心里揪得紧紧的,眼里弥漫的全是对赵锦绣的恨与嫉妒。 陈福山早就猜到了赵锦绣是心属柳剑的,可当听闻她即将要嫁给他的这个消息,他还是狠狠的受了打击。 明明不属于他,可他还是有所奢望。 如今奢望落空,他觉得连留在这里的最后理由也没了。 次日,赵春琴再去陈福山家敲门的时候,手都敲断了也无人理会。 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她,几乎是拼尽了所有力气将门撞开,她发现陈福山压根就不在屋里。 后来她才清醒,不是陈福山不在,而是他离开了。 没错,连同他母亲的灵位也跟着不知所踪。 …… 午饭过后,小富贵和村里一帮孩子在顾家水塘附近捞虾玩,因为最近涨水,塘子里的鱼虾都漫出来了,村里人没事了就会拿着篓子过来碰碰运气。至于小孩嘛,他们可是严令禁止的不准靠近。毕竟水塘那么深,小孩子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小富贵和其他孩子不敢去,也就在边上的水沟里玩儿。偶尔也能捉到一两条小鱼,虽然不大,却足以让他们开心一个下午。孩子的世界就是容易满足,也容易引发不愉快的情绪。 这不,也不知为何,小富贵就跟周老三家的二儿子闹起了矛盾。 周老三的儿子周八两一时嘴快,就骂小富贵是个拖油瓶子,一天除了吃喝打诨,就没个正经。他姐姐为了养他,不惜抛头露面到外面去做生意,现在弄得全村人都在笑话。 小富贵听了自是不会服气,就说自己姐一不偷二不抢,为啥就不能出去做生意? 周八两缺着门牙大笑说:“哪有没成婚的姑娘就跑出去做生意的,除非是做皮肉生意。” “你胡说!” 小富贵当即气得一拳就打在了周八两的鼻子上,两条鼻血,瞬间就像毛毛虫一样的流了出来。 周八两“嗷——”的惨叫一声,自知自己不是小富贵的对手,立马痛哭流涕起来。 在水塘附近捞鱼的周老三听着儿子的哭声,还来不及拧把衣衫上的水拧干,就匆匆跑了过来。 看到儿子挂着鼻血在那里痛哭,拉下臭脸就问咋回事儿。 周八两看到靠山来了,也不哭了,就牛气哄哄地指着小富贵说他欺负自己。 周老三心疼儿子被打,也不管青红皂白,直接就上前揪着小富贵的衣领道:“你小子现在是真不得了,别以为学了几天功夫没人能奈何你,快点给八两道歉。” “俺才不要。” 在别的孩子面前小富贵可能很厉害,可在高大的周老三面前,他依然显得渺小无比。 他虽然心里害怕,但却不会低头,只因为要保护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哪怕刀山火海,他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哟,你这小王八蛋,还真是嘴硬。” 眼看被激怒的周老三正要挽起袖子动手,前方忽然却传来了一道阴沉又充满寒意的声音。 “住手!” 周老三讪讪地放下拳头朝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云河镇的柳大英雄跟村长在一起。 二人应该是从这里路过,不小心看到这一幕。 打小孩虽然不光彩,但周老三也没觉得自己有啥错,毕竟是赵富贵先打的他儿子。 不过有柳先生和村长在,他还是收敛着把手缩了回去。 “周老三,你这是干啥?” 村长和柳剑不悦地走了过来,语气很不好的朝周老三质问。 周老三是个圆滑的人,连忙抢先占据话语权说:“村长,你瞧这赵大家的娃,自打跟柳先生学本事以后,简直就快成了村里的孩子王。小小年纪傲慢得不得了,同村的娃只要见不过眼的,都挨了他的揍。你看俺儿八两,鼻子都让他给揍出血了。” “是八两先骂人的。” 在旁边的铁牛连忙挺身出来替赵富贵辩解。 周老三暗自朝他一瞪,阴险的示意他别要多管闲事。接着又道:“这骂人怎么了?村里哪个孩子不骂人,骂了人就能让你随便揍吗?” “可是他骂的是俺姐!”小富贵紧捏着拳头,两眼红得像要沁出血来。任谁见了都能看出,他很生气很愤怒。 就在周老三拉着他儿子又要狡辩的时候,柳剑却走到小富贵的身边,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问:“他骂你姐什么?” 受着柳剑的安抚,小富贵明明不那么委屈了,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滚了出来。随后才哽咽的将周八两骂赵锦绣的原话说出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习武习德 柳剑抬起头,眼神像刀一样凛在了周老三的身上。 “这就是你儿子说出来的话?” 周老三也没想到周八两说的话这么难听,再看看柳英雄的脸色,就跟孩子挖了他家祖坟似的,他夹在中间真是为难得不得了。 “那个……柳壮士,这几岁的娃懂个啥?也就随便张口就来的玩笑话,你可甭介意啊。” 他想打哈哈的蒙混过去,谁知柳剑并不买账:“是啊,几岁的娃是不懂什么,没有大人在旁边言传身教,他也说不出来这些。” “这……这误会呀,柳壮士,俺可真没教孩子说这些。”周老三嘴上说没教,心里却亮敞得很。准是家里那嘴碎的婆娘,成天没事就喜欢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这不,让儿子听了全记心头里了。 柳剑并不理会周老三求饶的嘴脸,而是牵起小富贵的手,替他擦了擦眼泪,冷哼一声道:“从明天起,不用让你的孩子来跟我学艺了。俗话说,习武先习德,无德之人,也不配习武。你的儿子,自己管教,我教不了。” 周老三一听,整个人都慌了,要不是地上全是水,他就直接跪下了。 “柳壮士,别啊,是俺错了。求你别跟俺儿计较,他什么都不懂。” “那就让弄懂了再来。” 话落,柳剑抱起小富贵,只留给周老三一个冷漠无比的背影。 周老三欲哭无泪,也不晓得就这么一点事情,会白白的将他儿子前程断送。为啥会说儿子的前程被断送了,因为前阵子衙门有人得知,柳英雄在私教牛山村的孩子习武,便通告了衙门老爷。 县老爷当场就下了指令,只要牛山村的娃娃能习武成材,将来得到柳壮士的举荐,就可到衙门任职差事。对别人来说不算啥,可对这帮乡里娃娃来说,这是鲤跃龙门的机会啊,谁家大人不想着有这机会。在衙门里就算是个打杂的,那也是拿朝廷供奉,出门在外,再不济也要高人一等。 一听到不能去跟柳先生习武了,村里的娃娃一定会像排挤赵小宝一样的排挤自己,周八两顿时哭得比刚刚流鼻血还要伤心。 周老三也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忙把最后的希望落在了老村长何春生的身上:“村长,你跟柳壮士关系不一般,你能不能去帮俺说说情。俺家八两真不是故意的,再说……这赵家的娃娃也揍了俺儿,那他咋就一点也不追究?” 老村长听了周老三那不服气的话,恨铁不成钢的朝他指了指说:“你呀你呀,还不知道错。” “村长……你可是俺表叔啊。” “少给俺来这套,俺们两家多少年不来往了。再说,你说谁的长短不好,偏偏要说这俩姐弟的。这叫跛脚马上阵——没有好下场!俺帮不了你,你自个去想吧。” “村长……” 周老三这榆木脑瓜,他能想出个啥呀。除了抱起儿子回去一起哭,他啥也不能办。 …… 柳剑把小富贵送回家,才得知他阿姐已经瞒着他在外做了好些天的生意了。 自己原本是让她在屋里清闲几天,等她把气色养好一些就上门提亲,然后让她美美的成为他的娘子。 唉,他就一刻没有看住,她就能在外掀起惊天大浪。 他深知她是一个要强的女子,却没想到她会要强到这一步。 柳剑心里虽窝着气,但还是忍心去怪她。本来他打等天气热火了,就去打猎多赚点银子,然后替她完成供弟读书的愿望。如今看来,用不着他,她自己就能完成。 他长长的叹唉一声,终是无可奈何。既然小娘子用不着他,那他就得多创造自己的价值。哪天让她肯依附于他了,那才是真正的成功。 赵锦绣回来的时候,天已经一片透黑。 今天店里刚挂了招牌,觉得开张时间有些急,便重新找人算了新日子。 就像她自己说的,要做就要做好。 吃了晚饭,赵锦绣恨不得立马躺床上去挺尸,因为白天铺子里的事情太多太忙了,这里里外外都需要她一个人。这杂活小青和玉彩可以帮衬,一到正事,她们压根站不住脚。 比如以后铺子开业食材要上哪去拿货,这整条街的货源又是谁家最便宜,哪家老板良心,那家老板奸滑,这并不是短时间可以摸清楚的。 赵锦绣头痛的想着这些事情,小富贵却忽然求她明天不要再去了。 赵锦绣怔愕,这才发现弟弟今天看着不太对劲。 一问缘故,他竟说自己是她的拖油瓶,害苦了她一辈子。还说她以后再去外面做生意,他就离家出走。 赵锦绣被他坚决的态度吓了一跳,连忙问他怎么了。 小家伙开始不愿说,后面才绷不住了才松的口。 赵锦绣听了“噗嗤——”一笑道:“富贵,你别听外人瞎说。这大姑娘怎么就不能出去做生意了?你看不止是我,上次你见到的玉彩和小青姐姐都跟我去了呢。” “俺知道,她们现在跟你一样,名声都不好听。”小家伙怕说大声了伤她的心,就埋着头小声嘀咕。 赵锦绣却不以为然的环起胳膊回道:“名声咋就不好听了?这做生意是靠真本事,他们自个没那拿本事叫羡慕嫉妒。富贵,你可听阿姐说,千万不能学得跟村里那些人一个德性,天生眼界小,看不得别人好。成天就知道打嘴炮,一辈子除了种地,其他啥也不懂。” “阿姐,可大家都这样,你要是与众不同了,这肯定是不好的。” “富贵,你要知道,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才叫真正的勇士。阿姐只要不做违法的事情,没有谁有资格诋毁我。尤其是你,你是我最亲的亲人,我希望我做任何事情都能得到你的理解。” 赵锦绣捧着他的脸,说得情深意切。是的,很多事情看似简单,要走出来却很难。在这个思想封建迂腐的王朝,她需要的并不是鼓励,而是信任与陪伴。 “阿姐,俺是理解你,可……” “理解就行。过段时间,等阿姐在镇上稳定了,我就让你去私塾念书。到时候你会认识新的伙伴,你的人生也会有新的改变。” 是的,不能再让小富贵继续在这小山村待下去了,否则,他将来的格局,估计也就只有跟这里的人一样,穷其一生,就活在自己画好的圈里,一辈子也走不出来。一旦发现谁走出去了,他们不会感到喜悦,也不会羡慕,只会觉得对方是个异类。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用给钱 清早,赵锦绣刚在富贵点心铺下车,小青和玉彩就欢欢喜喜的围了过来说,她专门让薜木匠订做的柜子还有桌椅都给送到了。 对方说需要五天时间,没想到三天就完工了,这让赵锦绣多少有些意外,也很担心质量。 当她进屋以后,这种顾虑也就自然而然的没有了。 因为她发现薜木匠给她做的这些东西,与她想象中的至少符合八成。 只是某些地方,缺少一些现代工料,以至于没有达到百分百的完美。 不错,很好。 “赵掌柜,请问你要的还满意吗?”薜老板是五十多岁了,在云河镇做了三十多年的手艺,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年轻的小娘子出来做生意。一开始他是挺不看好的。但见她拿出她亲手画出了那些桌椅木柜样版图以后,他就觉得她可能有些本事。再到她指点自己要怎么做,如何去塑形,他才恍然觉得,对方应该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赵锦绣点点头,觉得没有太大的偏差。 回头,让玉彩去取银两。 这做椅木柜子的钱先前只付了两成定金,还有八成没给。 “赵掌柜,这钱你就不用给了。” “为啥?” “实不相瞒,姑娘让我做的这些木柜桌椅,样式都很奇特,不仅用料不多,且还美观大气。跟我以前做的那些木具完全不同。近日,有几位大户人家登门,皆看中你画的样品,想要让我再赶制一套一模一样的送去。但我想着这些东西都是出自姑娘之手,要想做出来贩卖,还望姑娘首肯才行。” 倒是个实在的人,还懂得版权意识。这点让赵锦绣格外欣慰。 她冲薜木匠认可地笑道:“可以。” “真的?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客气,你也是靠自己的手艺吃饭,东西做得好人家才会找你。” “要不是姑娘的图纸新颖,以及有你的细节指点,薜某就算手艺再巧也不行啊。” 玉彩在旁边打趣道:“那是,也不看看我们春花姐是谁。” 送走了薜木匠,三人都很开心。一来是这些木具的成色好,外形美,很符合她们的要求。二来,凭空省了一笔行头钱,这换谁,谁不乐呀? “春花姐,这桌椅真漂亮。” “漂亮是漂亮,但还缺点东西。” 玉彩不解道:“缺啥?” “你不觉得这椅子坐上去又冷又硬吗?” “除了藤椅软和些,木椅不都这样?” “不行,那样客人做着不会舒服,却弄几个软垫吧。” “软垫?” “对,用鸭绒的最好。” “……” 玉彩和小青相视一眼,暗道,春花姐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 连放在椅子上的软垫也要用鸭绒的,啧啧……奢侈。 “快去弄吧,下午我还要教你们做蛋糕呢,你们得抓紧,否则时间来不及。” 两人想到有手艺可以学,立马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下午跑遍清可镇整个蔬果畜牧场,收来的鸭绒勉强做了四五个小软垫出来。 果然,椅子上放了小软垫以后,坐上去真是优雅又舒服。 赵锦绣在里面和着面,本想今天做点甜酥饼回去给弟弟尝,谁知玉彩就在外面喊,说是有人找她。 她听着就去洗了把手,又把弄在脸上的面粉擦干净,这才探着头从里面出来。 心说谁会找她呀,她刚到镇里来没几天,谁都不认识呢。 正暗自迷惑的时候,突然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赵锦绣的笑容一滞,表情冷冷的上前问:“你来干什么?” 这个时候的赵春琴,不是每天都该在牛家村附近打猪草吗?今天怎么跑到镇里来了,而且一下就找到她开的新铺子。 看她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想来这一路来得很是颠簸。散乱的头发,配上那灰蒙蒙的脸,看着像苍老了好几岁。 赵春琴盯着赵锦绣看了一会,忽然就发疯了般的在铺子里又喊又闹:“福山哥哥,福山哥哥……你快出来,福山哥哥……” 小青和玉彩慌神地看了赵锦绣一眼,接着就拉起赵春琴往外面赶。 可赵春琴哪里肯依,用蛮力抱着店里的柱子不撒手,任小青和玉彩怎么使劲,也没能将她拉出去。 “赵春琴,你到底要干什么?”赵锦绣忍无可忍地吼了起来,眯起水眸,像是最后的警告道:“需要我报官吗?” 听到“报官”,赵春琴这才消停。 脸色发白的蹲坐在地上,眼里含着水光,幽怨的朝她凛了过来道:“你把俺的福山哥哥藏哪去了?你快让他出来。” “你说笑的吗?陈福山明明是你的男人,你竟然来找我要?” “没错,福山哥哥是俺的,可俺却不知道他现在去了哪儿?他难道不是来找你了吗?” “他为什么要找我?还有,凭什么他不见你就来我这儿闹?”赵锦绣越说越气,要不是看在她还跟赵春琴有那么一丝的血缘关系,否则找就让人把她给拖出去了。好的没见学,把秦氏和王氏的胡闹本事倒学得像模像样。 “不可能,福山哥哥就是因为你离家出走的。”赵春琴疯狂地摇着头,明明还是个没有过门的大姑娘,此刻看着就像被人抛弃了很多年的糟糠妻一般。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别胡说八道,赶紧走。” 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赵锦绣可不想自己的店还没开张,就弄出什么作风不好的丑闻来。 “你不让福山哥哥出来见俺,俺是不会走的。” “不走是吗?那好,玉彩,小青,马上去衙门一趟,就说有人想在我们铺子闹事。” 玉彩和小青根本就不知道衙门往哪个方向走,不过还是装得一本正经地点头。 赵春琴见赵锦绣对她动起了真格,这才知道害怕。 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外,两眼像剜心之痛的盯着她道:“赵锦绣,你不想我好过,俺一样也不会放过你。” “你想如何,我无所谓。” 话落,他就将铺子的大门掩上,将那些好事的热闹者往外赶道:“不好意思,铺子还未正式开业,恕不招待。” “各位请让让,让让……” 正月二十…… 是富贵点心铺开业的大日子。 清早天还没亮,赵锦绣就跟玉彩小青在厨房里为今天的开业做准备。 卯时三刻,从同福街路过的游人,无一不在富贵点心铺前驻足停留数秒。 好香啊,那种鸡蛋混合着面粉以及牛奶的香味儿,简直让能香到人的胃里去。 先前大伙还对这家新的点心铺一点也不看好,谁家做点心会开这么大的铺子,这不浪费吗?再说,点心这个东西,都是哄小娃娃的玩意儿,没有谁家会顿顿吃,搞再大的阵仗还能比过人家老凤记的手艺? 就算能比得过又怎样?老百姓都是念旧的人,吃惯了哪家断然不容易新换口味。 没有嗅到这股香的时候,大伙是上面的想法。 可闻了这个味儿以后,他们的想法就发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就巴不得天早点亮,这间铺子早点开,他们倒要尝尝这家铺子的点心到底是个啥子味儿,为什么能做得这么香。 辰时…… 富贵点心铺终于开门了。 站在门外的除了刘员外跟他的妻儿,还有许多闻香不走的游客。 大伙纷纷在外猜测,这叫点心铺是放了啥配料,为什么十里八外都能闻着这里的香,而别的铺子却不成。 同样,这也是刘员外疑惑的一个点儿。 今天是铺子开业的第一天,他作为这间铺子的大股东自然得前来捧场。他妻儿一同跟在他的身后,要不是家里老夫人身体不太好,恐怕也会亲临。 听家李管事说,那次做蛋糕替他娘庆生的并非是那对被请入他府上来的农家夫妻,而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娇娘。 对待那位手艺高超,神秘非凡的生意合作人,刘冲早就期待已久。然而再多的期待,也不及眼前的惊艳。 第一百六十章 装修别致 眼前的女子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身穿浅青色的绸衫,她双眉修长,肤色白皙,两眼犹似一泓清水。冲着众人盈盈浅笑时,仿若周围的一切都为之黯然失色。 “你就是刘员外吧?” 就在刘冲看得正是入神之际,那少女突然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冲她温声细语的轻问了起来。 刘冲忙不迭的点头,又欣喜且礼貌的问道:“我们素未谋面,你是如何知晓?” “刘员外您一身贵气,往那一站,便非同一般。再说,我早就听闻你有一双可爱的孪生儿女,眼下这一瞧,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粉妆娃娃在这儿,不就明显着么?” “姑娘真是好眼力。”刘冲打心底感到满意,心说这小娘子不仅人美,眼力见也不错。看来自己是没有找错人。 “刘员外,您先里边请。” 刘冲点点头,随后就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孩子一起进到了铺子里。 由于还未曾正式开业,铺子里也就刘冲跟他的家人可以进,在外守着的那些游客都被玉彩和小青用一根红绳挡在了安全线外。 “哎哟……相公,这铺子挺不错的呀,您瞧这桌椅,这些木具做得,真够新颖别致。”话落,陆氏就忍不住的往那一坐,立马绽放笑颜道:“真软嘞,怕是用鹅绒缝制的吧,舒服。” 小青在旁边回应了陆氏一句,说鹅绒难找,寻的是鸭绒。虽然听着廉价了几分,不过效果相差不大。 “你们这些桌椅和柜子,都是上哪做的?” 刘冲一边摸着这些精巧的做工,一边朝小青询问起了出处。 小青含笑说:“都是春花姐专门找人做的,图样也是经她手画出来的。” “你叫她什么?” “春花姐。”话落,小青又有些腼腆道:“其实她比俺们小,可俺们因为尊重她,都称她为姐姐。” 刘冲点点头,暗道,这丫头除了名字有些让他不太尽意,除此之外,倒是样样都出乎他的意料。 且不说这丫头的手艺如何了,光说这铺子弄得就让人赏心悦目。里面的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两边搭建得精巧的木架可以让人一眼览尽上面的货物,既不会觉得拥挤,又可以看得明明白白。 光凭这点,就算不买东西,也会让想进来走走看看。 “咚咚……” “哟,什么声音,吓死个人。” 陆氏和刘员外正盯着那些东西欣赏得津津有味,外面忽然响起的锣鼓声陡地把陆氏吓了一跳。 她捂着胸口,心有余悸的的朝鼓声传来的地方张望,却见自己的两个儿子已经凑到门口的人堆去了。 陆氏忙让身边的下人把两小家伙找回来,刘冲却摆了摆手道:“难得带他们出来见见热闹,就由着他们些吧。” 说罢,自己也朝那边去了。他倒要看看,这小妮子今天还要搞什么鬼来。 “路过公子,小姐,大叔,大娘,街坊邻里们,大家走一走,瞧一瞧呀。今天是富贵点心铺开业大吉的日子,告诉你们一个特大的喜讯,今天本店的点心一律按对半价处理。但凡在今天生辰者,可凭自己的生辰八字到小店领取小蛋糕一个。未满十岁的孩子,可每人领取一块店里的小点心。” 此话一出,围观的人群立马炸裂。 “是不是真的?” “对啊,哪有刚开业就免费送的,闹着玩吧。” “这么多人都送那你不得亏死啊?” “就是就是,小姑娘看着长得灵秀,不会是个傻子吧?” 就在众人质疑不休的时候,已经有两个小孩挤到了赵锦绣的跟前,一边喊着姐姐,一边告诉赵锦绣自己未满十岁。 赵锦绣笑着招招手,小青和玉彩就各自端了一大木盒的奶酥饼干出来。 蹲着身,笑着就给了那孩子一人一块。 孩子拿着饼干,笑得眼睛都没了。接着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顿时就抱着身边大人的腿不让走了。 大家一看是真的,未满十岁的孩子真的可以免费领小点心吃,立马都让自己的孩子排队去拿,这没带孩子来的大人一部分在原地懊恼,一部分则趁着离家不远回去喊,希望能赶得及。 陆氏站在刘员外身边顿时咂舌道:“老爷,你瞧她在干嘛呢。好好的点心不用来卖钱,却都送出去了。她是想用老爷的银子白白做慈善吗?” 刘冲一开始也很意外,不过很快就看出了端倪来,当即就冲自己的夫人喝道:“这事你不用操心,我相信她是有分寸的。” 陆氏却不这样认为,她觉得自家老爷就是瞧着那丫头年轻貌美,所以故意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爹娘,我们也要到点心了。” 刘冲的两个儿子走来,各自手里拿了块饼儿笑得乐不思蜀。 “曦儿旭儿乖,家里的点心那么多,这个白送的我们不吃,听娘话,把它扔了。”陆氏心里憋着气,暗道这白送的东西估计也没个好。她才不想让自己那俩个宝贝儿子吃,免得闹坏肚子。 谁知话才刚说完,刘曦和刘旭就火速将饼干塞到了嘴里,鼓着小嘴就嚼了起来。 “曦儿旭儿……你们……”陆氏气得要死,却也别无办法。 孪生儿吃完饼干,便又挤到人堆里去了。 再回来的时候,两小家伙都苦着一张脸,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陆氏忙上前将两儿子抱在怀里道:“曦儿旭儿,你们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吗?” 孪生儿摇摇头,奶声奶气的告诉陆氏:“没人欺负我们,只是姐姐不送我们点心了。” 没错,免费的只能领一次,第二次就不行。 “没事,跟娘回家,娘让下人给你们做,想吃多少吃多少,别难过。” “不要,他们做的都没有姐姐做的好吃。” 陆氏:“……” “爹,姐姐说了,如果我们还想吃,就得让你们掏银子去买。你去帮我们买好不好?” 小刘曦说完,小刘旭也对着陆氏撒起了娇道:“娘,姐姐做的蛋糕真漂亮,你也给我们买一个吧。” 陆氏再次无言,只能瞪得眼睛朝自己的相公看了过去。 刘冲当即呵呵大笑起来:“看见没,这就是那丫头的经销手段。” 先给这些小娃娃每人白送一块尝鲜,他们吃了好吃,自然不愁没人花钱买。 这新店开张,本来就不好打出名气。她呀,就是看中了小老百姓还贪便理的这个理儿,故意在给他们下套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售空 没错,吃了赵锦绣白送饼干的小奶娃们,这下都不肯走了,硬是哭着闹着要让大人买一些回家。 这手里有闲钱的,自然是没有二话说。 苦了那些想白捡便宜的家伙们,原本只是想把自家娃娃叫来领点白送的东西,谁曾想,娃儿尝了甜头就不肯走,那死乞白赖的模样真是让人头皮都发麻。 赵锦绣之所以不把饼干发给十岁以上的孩子,因为在这个朝代,十岁后的娃娃大抵已经懂事,要面儿,是不会耍着赖子让大人为难。家贫者,十岁的娃娃都要出来谋生计了,哪还能放着嗲来蹭这零嘴儿吃? 约摸才过一个时辰,赵锦绣做的那些饼士,豆糕,水果饼,便一售而空。 当然,这光送就送了三分之一,但也没亏。花钱买的人也不少,还有好些花钱都买不到。 第一天,她不求赚钱,只要持平就行。等名头打响了,要赚钱也不是啥难事儿。 “小姑娘,你们的点心就没了吗?” 赵锦绣冲着那位晚来了几位的客人摇摇头道:“对不起呀,您可以明天再来。” “我说你们这第一天开张的,怎么就不能多做点?”说这话的人叫胡三海,他刚成亲不久。最近因为一点小事跟新媳拌了两句嘴,偏这新媳倔得跟头驴一样,连续两天非不让他碰,这到夜里可把他难受得哟…… 胡四海近来也没心情干活,心里一直琢磨着要怎么哄媳妇。这不,刚刚听到打更的张二牛说,这边新开了一家点心铺,这点心好吃得让人想哭,价格还特别便宜。只要买点拿回家,就不怕屋里有难哄的娃。 胡四海一听就乐了,因为他的新媳妇没啥别的爱好,平常就爱吃点心。要是真的跟张二牛说的一样,点心有那么好吃,他也不怕媳妇哄不着了。 只可惜,他才刚一到,人家就跟他说东西卖完了,瞬间丧得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因为今天是我们开张第一天,东西都是半价,买的人很多。” “那你们这除了卖点心,还有别的没?”胡四海觉得自己来都来了,怎么也不能空着回去。买不到好吃的点心,其它也行。 “有,我们这里的招牌是蛋糕,你看你需不需要一个。” “蛋糕?” 什么鬼?胡四海显然没有听明白。 赵锦绣却笑了笑,转身从木柜后面端出一个特别精致漂亮的白色蛋糕来。 那蛋糕是方形的,只有六寸大小。上面用奶油雕着各种好看的花朵,朵花的颜色也经过果汁的挑染而变得不一样。 “这是啥?”胡四海看着挺新奇的,嗅近又闻了闻,惊道:“好香。也是吃的吗?” 赵锦绣点点头道:“是啊,这是一种甜品,姑娘家最爱。吃了它,会让心情变得不错。味道也十分美妙,只不过不能多吃,容易变胖。” “你说的是真的?吃了它心情会变好?” “嗯。” 胡四海眸子一转,立马来劲的问:“这个要多少银子?” “原价是三两,打了折下来只需二两零四十文钱。” “二两多啊?你这也太贵了吧。” 胡四海立马就张大了嘴吧,这不得他在码头上出一个月的苦力。 这下不仅胡四海觉得贵,连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觉得贵,各自在那里议论值与不值的问题。 有的人说,这东西贵是有它的道理。毕竟大伙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食物,又漂亮,又新奇。至于味道,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但有的人却觉得,二两多银子都可以买十来斤猪肉了,又何必去吃这种东西? “这位兄台,你若觉得贵,就把它让给我吧,我要了。” 就在胡四海犹豫不决的时候,另一位身着贵气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连眉都不挑的就要下了那花型蛋糕。 俗话说,没有竞争,就没有市场。 胡四海当场急道:“这么贵你也要?” 那人处变不惊的朝众人看了一眼,不以为意的笑道:“当初刘大善人的母亲过大寿,整个云河镇为之讨好刘母的礼物可谓成千上万,却没有几件能脱颖而出。而这位姑娘就是凭着她这份独特的手艺,杀入重围,取得了老太太的开心。您说,这东西还值这个价不?” 胡四海顿时愕住,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旁边的人再次议声不断。 “原来就是她呀,这姑娘厉害。” “我也听说了,当天老太太生辰时,有人送了一份非常奇特的贺寿大礼,可让老太太高兴了。” “说是吃过那块点心的达官显贵都夸赞那手艺非同凡响,估计连宫廷的御膳师也做不出来。” “真的吗?” “不能有假,你不信现在都可以请李大官人来作证。” 胡四海再也经不住旁人的闲话,终是下定了决心要把那块蛋糕带回家。 没错,只要能把媳妇哄开心,二两银子是值的。 不然到了夜里,遭罪的还是自己。 “你确定?”赵锦绣可不想对方临时又反悔,便认真着脸再问了一遍。 胡四海这次点头点得十分坚决,看得出已经决心满满。 赵锦绣笑了笑,立马用纸盒将蛋糕装好,又用红绳系上,这才递给了胡四海。 胡四海付完银子,就马不停蹄的往家赶。 胡四海走后,刚刚来的那位公子又重新要了一块蛋糕,依然付的是一样的钱。 一眨眼,赵锦绣做的四个蛋糕,就卖掉了两个。 其它七八个巴掌小的蛋糕,都送了今天过生辰的人。 心里正发愁这两个咋办的时候,一直歇在偏厅的刘员外忽地走了过来问:“蛋糕还有多少?” 赵锦绣如实说道:“还有一个四寸的和六寸的。”她没敢多做,因为奶油这东西放不得,最迟多放一天。时间过了就不太好吃。 她指望着能再来两个大主顾,把这两个都买走,这样她就不担心夜里会坏掉了。 可是大主顾也不是那么好来的,首先她这蛋糕名气还不是很响,别人没吃过,谁会舍得花这个价钱去尝鲜?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讨儿欢心 “包起来,剩下的我都要了!” 刘冲把手负在身后,儒雅的脸上挂着淡笑,说得一副底气十足的模样。 赵锦绣微微一怔,随即浅浅笑道:“不急,这天色尚早,万一能卖出去呢?况且,卖不出去我们就自己吃,用不着你来破费。” 她跟刘冲算得上是合伙生意,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她希望自己跟他的关系是建立在一个平等的基础。不能因为他有钱,自己这卖不掉的东西,就由他来垫付。再说,她对自己做的东西还是相当有信心。 刘冲听着她的回答,心道她倒是一个有骨气的女子。刹时,看她的眼神就更多了几分深究的意味。 “谁说我是要破费?若非曦儿旭儿想吃,我自是舍不得花这个钱。” “你的意思是……两位小少爷要吃?”赵锦绣大喜,瞬间觉得是自己会错了意。 刘冲气度凛然的颔首,觉得眼前这丫头真是越看越有趣。 “行,既然是小少爷要吃,还一口气要两,那我就给你们算个更低的折扣好了。” 刘冲乐道:“你倒是个生意精。” 赵锦绣吐吐舌,冲他拍马屁道:“这不也得有刘员外你的提携嘛。” “以后你我来往甚多,总刘员外刘员外的叫未免显得太客气。” “也是,那我以后叫你什么?”这还真把赵锦绣为难住了,毕竟刘冲看上去四十不到。叫哥,她怕乱了辈分,叫叔,又怕把对方叫老喽。为难,为难,真是为难。 “我字——伯才,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伯才兄。” “行,伯才兄!”赵锦绣像是接收到了上级命令,立马露出一个严谨搞怪的表情来。 看来,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越活越年轻,不愿往老的方向发展。 刘冲和陆氏一人牵着一个孩子,被赵锦绣和玉彩等人无比热情的送出店内。 临了,他还意犹未尽往后看了一眼。 陆氏将一切尽收眼底,又看了看家仆手里提着的那两蛋糕,语气顿时有些阴阳怪气道:“老爷,你不是一向不爱甜食,今儿是怎么了?又是点心又是蛋糕的,也不怕腻得慌?” “你胡说啥,这不都是曦儿旭儿和爱吃吗?再说,家里的老太太跟我念叨了多少回,就说那丫头手艺好,盼着能再吃一回她做的蛋糕。” 陆氏挑了挑眉,有些说不出话,憋了半晌才吞吞吐吐问一句:“真是为了儿子和老太太?” 刘冲没好气的瞪了瞪他那没有半点肚量的正妻:“我看你的醋劲是越发大了,瞧瞧你这几天,我去哪都跟着,你还要怎么样?” 陆氏嘟嚷着红唇又嘀咕了几句,刘冲没做理会,只是心情愉悦的逗了逗儿子。 …… 这边,刘冲一家刚走,赵锦绣就让玉彩和小青关了铺面清点银子。 今天的总账算来了是十八两多,除掉开销和成本,总共赚了十两左右。 十两啊,靠田里一年的收成也赚不了这么多。 小青和玉彩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瞬间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毕竟这也是她们人生中的第一桶金,如此成功,换谁见了能不激动? “春花姐,我们才一天就赚了这么多,以后岂不是赚得更多?” “对啊,今天的点心还都是折价卖的,明天肯定能翻一倍。” 听着玉彩和小青兴奋无比的话语,赵锦绣也很欣慰的点了点头道:“没错,明天可能会赚得更多,但也会更辛苦。你们昨天才睡三个多时辰,明天可能睡得更少。” “不怕,有银子赚,不睡觉都成。” 玉彩像打了鸡血的话刚落,小青也跟着应衬:“是是是,俺也不睡觉,就跟着你们一起赚银子。” “那咋行,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再多的银子也换不回一个健康的身体。银子慢慢赚,俗话说,一口吃不了一个大胖子。” “春花姐说得是。”玉彩嘴上附和着赵锦绣,其实心里巴不得还是多赚点银子好。本来父母就她这样一个孩子,如今她又跟着春花姐出来做了生意,她们在家中无人照看,她就希望自己快快赚足银子然后把她们接到城里来过好日子。 “这样,时间还早,我们一起先去采办明天要用的东西。免得到用时又急得手忙脚乱。” “嗯。” 玉彩说完就背起背篓要出发,小青也提起了篮子往外走。 三人把东西采办回来,赵锦绣又带着二人去下了馆子,等吃饱喝足了回来,就见李青木的骡车已经停在了她们的铺子门口。 铺子门是关着的,李青木没地儿去,只能坐在骡车上面无精打采的往四周张望。 “叔,你来啦?” 听到赵锦绣的声音,李青木立马就下了车。 他发现小青和玉彩两人的脸都通红通红的,走路有些摇晃,像是喝过酒的一般。走近了,还能从她们呼出的气体里嗅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李青木用遗憾的眼神不住摇头叹气说:“姑娘家家的,且忌心浮气躁,你们的铺子才刚开张,生意不好也是理所当然。回头要是做不下去,回家就是。何必要借酒浇愁?这伤身不说,对你们名誉更是有损。” “叔,你说谁生意不好呢?”玉彩打了响嗝,那股酒气熏得李青木更是笃定了他心中的想法。 他连忙把赵锦绣拉到一边去道:“你这妮子,咋不好好约束她俩?瞧瞧,这像话吗?” “青木叔,今天大伙都开心,我故意让她们喝了点酒,不碍事的。” “你让她们喝的?”李青木有些摸不着头脑,寻思春花这妮子平素也不是个没定数的人呀。 “对,今天生意好,我们一起庆祝了一下。” “若真是生意好你的铺子怎么是关着的?”李青木觉得赵锦绣在骗他,按理生意好不是正开着铺子营业吗?哪有关着门说生意好的。 “东西都卖完了,自然得关门呀。” “啥?是因为东西卖完了?” 李青要不是听到这句话,还以为自己是活在梦里呢。 “嘻嘻,是的。” “哎哟你这妮子,咋不早说呢,瞧俺都替你紧张得捏了一把汗。真以为你们生意不行,提前关门大吉了呢。”到这里不见她们人,搞得他坐在骡车上难受了好久。没曾想,这几个丫头却自己去狂欢潇洒了,留他一个儿在这瞎操心。 “叔,回去吧,路上我跟你慢慢说。” “行,你坐好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惹人闲话 铺子关得早,赵锦绣到达牛山村的时候天还没黑。 她从骡车上下来就被附近干活的几个村妇围着问。 现在村里人都知道她受人提携到镇里去做了生意,今天是她铺子第一天开张,大伙都想知道她赚钱没有。 毕竟像她这种未出阁的姑娘家到外面做生意的,可以说是十里八村第一人。况且,听说她做的还是大生意,出去的时候,还刻意带了石盘村两个同龄丫头去当帮工。 赵锦绣回复她们的话都是还行,没有刻意告诉别人她生意有多好,以免招人惦记。也没故意把生意说得多差,以至于让人嘲笑。 反正回答得就中规中矩,光听也听不出什么好坏来。 她一走,村妇们就拿着她的事不停热议,话里有褒有贬,倒也是素日里说惯的陈词滥调。比方说什么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还有城里人心恶,小姑娘家容易吃亏啥的。 这要讲得最是难听的,就非赵二石家的秦氏莫属了。 她刚好也混在这帮呱噪的村妇里,刚刚赵锦绣下车的时候,她躲在那排槡树后面没出来,赵锦绣一走,她就跟离了猫的耗子,开始招摇过市。 “要我说啊,那小狐媚子刚开的铺子肯定没人光顾,不然哪能这么早回来?估摸是瞧着做不下去,就关了门回家哭哩。” “秦二嫂子,你说得也忒肯定了吧。你都不知道春花妮子做的是啥生意,咋就不相信她能赚大钱?” “哼,就那小狐媚子,也能是做生意的料?打死俺,俺也不会信。”秦氏瘪瘪嘴,双手插腰上说得颇是不屑。 另一个姓刘的妇人却道:“这可不一定,俺听说,春花妮子每个月开给李家的工钱都是十两银子。十两呐,就只是让李家用骡车每日接送她去镇上,她做的生意要是不挣钱,能给李家分那么多吗?” “十两?”秦氏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接着又掰着自己那沾满泥灰的指头数了数,脸色一转道:“你上哪听说的,哄鬼呢,俺们一年养几头肥猪也值不了那个钱。” 旁边的妇人也跟着反驳道:“就是就是,人家黄杏村的王书生被请到镇上一位大户人家当管事,一个月也拿不到这么多银钱。” “可不,这话一说出来就是吹牛的。” 叫刘氏的妇人见大伙都不信她,当即急得跺脚道:“哎哟,这是真的。俺上回跟尤大妹儿还有庄婶子几个在河边瞎聊,是人家尤大妹儿自己说漏了嘴。俺当时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看刘氏那副煞有其事,不像说谎的样子,其她妇人瞬间都惊呆了。 十两啊,像她们这种没有念过书,也没啥见识的农家妇人,别说一个月赚十两银子了,让出去赚十文钱都困难。 “啧啧,怪不得俺就说呢,这两天尤三妹嘴角都快翘上天了,原来是她家男人摊了这样的好事儿啊。” “是啊,这整天啥事儿不用干,就赶着车来回这么走一趟,还能挣大钱,换了谁,谁心里不乐?” “他们家现在是享福喽,家里人都不用劳作,手头的几亩田全租给了别户,现在养着二胎,天天吃好玩好。这小日子过得跟那京门大户似的。” 听着旁人羡慕不已的话语,秦氏却听不太顺耳道:“依俺说,那小狐媚子能轻轻松松的就给李家那么多工钱,想必在外做的也不是啥好营生。有可能还是瞒着官府的违法买卖。” “违法呀?” 村妇们终究是没见过啥世面,一听“违法”二字,不由得都变了脸色且倒吸一口冷气。 “秦二嫂,这话可不敢乱说的。” “没错,没有证据,还是别乱说的好。” “哼,你们也不想想,俺们村这做正经营生的那几个货郎们,一天在外累死累活,也挣不了几个闲钱。她倒好,一个月能给一个车夫开这么多工钱,那能在干啥好事儿?况且,刚刚你们也看到了,她从车上下来那含糊劲儿,明显不敢跟你们多说两句,就怕说闪了舌头被你们发现啥。要真做正经营生,用得着那么做贼心虚?俺觉得啊,说什么做生意,那都是哄人的虚话。怕是让城里的大户看上了,做了别人的外室小妾差不多。” 经秦氏这样一说,村妇们倒还真觉像那么一回事儿了。这下个个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往赵锦绣住的地方打量,刘氏又道:“怪不得呢。” “啥呀?” “俺表外甥大勇,那么托媒人去给那妮子说亲,她却死活不同意。” “哟你这样一说,俺倒也想起来了,俺那堂侄虎子不也是没有说成嘛。” “不光是虎子和大勇,外村好几个不错的后生都托人去问过,没一个有结果的。” “咦哟……” …… 赵锦绣压根没想到自己从那离开后,她的所做所为,会被人八卦得面目全非。 回家,看到小富贵在后面菜园子里给她种的那几颗葱苗除草,她提着他爱吃的零嘴兴高采烈的唤了他一声。 小富贵回头,看到是阿姐回来了,连忙洗掉了手上的泥朝阿姐走了过去。 “阿姐,你在镇上的生意怎么样了?” 小家伙越大越懂事,以前只会关心吃的。现在开口闭口就是询问赵锦绣在生意上的事情了。 赵锦绣把那两只葱油饼放到他的手里,笑容亲切道:“挺好的,你个小孩子家家也不用管我那么多,自己认真在家学好功夫,等过些日子我安定好了,就送你去启蒙。” 小富贵认真的咬了一口饼子,觉得这饼没有阿姐做得好。顿时悻悻的说:“俺也想好好学的,可是最近柳先生看着心情不太好,俺有些不懂的地方,也不敢问他请教。” “他心情不好?” 赵锦绣回忆起画像的事情,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心说,是因为那个女人吗? “嗯。”小家伙猛的点了点头又道:“阿姐,最近你跟春琴姐是不是闹别扭了?” “为什么这么问?” “这几天俺见春琴姐总是守在俺们家门口瞧,样子实在有些可怖。” 赵锦绣想到前一天她上铺子大闹的事情,心里蓦地厌恶不已。摸摸小富贵的头道:“别理她,她就是个疯子。” 第一百六十四章 哭诉 “今天我教你们的功夫技巧在于快、准、狠。遇到敌人,你们必需快速的出击,以瞬间的力量打倒对方。记住,出手时不仅要准备,还要看清对方的弱点。当然,最重要的是具备勇气,哪怕对方比你们强,你们也要勇敢出击,不能畏手畏脚。因为关键时候,你们的怯懦非但救不了你们,反而还会给你们带来致命的一击。明白吗?” 山林里,立马传来一道整齐又响亮的童稚之音:“明白了柳先生。” “很好。” 男子目光不冷不热的对着这帮根基不错的苗子点了点头,随即弯腰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将树枝当利剑握在收手里。他收了收气息之后,刷地就亮开了招式。 但见那木枝在他手中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她上下翻飞,左右盘绕。他两只眼睛更似流星般一闪,眼波随着手上的动作,一会静若伏虎,一会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可谓是又稳健又潇洒。 待他一气呵成停下来时,在场学习的娃娃们,无不看得呆住。 “我刚刚练的那套简易剑法是你们明天要学习的新东西,今天你们可以回去先练习练习。待明日,我再着重说出它的要领和口诀。好了,今日到此为止,回去吧。” 一听可以走了,牛山村的娃娃们顿地就跟放出笼的鸟雀,各自往自己家住的方向飞快回奔。 唯独有一人却被柳剑给留了下来,那人并非是小富贵,而是他的铁哥们铁牛。 “今年伊始,你父亲一日未来,是认为自己方有成就,可不必再习了吗?” 铁牛看着柳先生蹙眉询问之语,忙不迭的挥挥手着急解释了起来:“不是的柳先生,俺爹爹不是不想学了,而是没空学。” “为何?” “因为他最近要接送富贵阿姐去镇里做生意,所以没有时间学习先生的教习的功夫。不过每天他只要有空,就会让俺白日你教的东西再教给他一遍的。” 原来是这样。 “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是,柳先生。” 看到铁牛有些吓坏的模样,柳剑有刹那失神。 想来,小娘子现在是真要将心思都放到她的生意里去,对于自己,她何曾有过一点想法? 原本求娶的事情,他还以为有八成把握,如今来看,却是二成也难说。 回去了路上,柳剑一直是心事重重。村里好些户人家冲他热情的打招呼,他也跟没听见一般。 直到赵春琴拦住了他回家的路,他才愕然停了下来。 抬起头,冲着跟前的小娘子一番打量,倒是有几分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微微放松神色,迟疑了片刻才道:“小娘子这是何意?” 赵春琴眼眶一红,当即就跪倒在地上哭了起来。 柳剑神情一慌,想要伸手将她挽起,却又念及男女有别,最终又作罢的往后退了两步道:“小娘子这是干嘛?若有何难处可站起来与我细说,你这般跪地不起,实在有失体态。” “柳壮士,俺知道你是云河镇的大英雄,俺也知道你是个难得的侠义之辈,还请你为苦命的我做做主。” “小姑娘子此话怎讲?有什么话能起来好好说吗?” “不,柳壮士,你就听俺跪着把话说完行不行?” “……” 柳剑实在无奈,心知今天是撞上了为难事,小娘子这般倔强,要跪就跪吧。 “柳壮士,你且听俺先细说俺的身份。俺就是牛山村住在东三户那边的赵家女儿,俺父亲叫赵二石,母亲赵秦氏。俺是家中长女,名春琴。” “你叫赵春琴?” “是!” 柳剑拧眉道:“那你跟赵春花……” “她是俺堂姐姐。”话落,赵春琴便冲着迟疑的柳剑哀凄的哭了起来:“说起这事儿,正是与俺那堂姐姐有关。” 柳剑深吸一口气,抬了抬袖,问得极其不自然道:“春花小娘子能与你有何事?” “柳壮士有所不知,俺那堂姐可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她不仅人生得貌美如花,心思还极为缜密灵活,附近十里八村的姑娘,也就没谁有她那么能干讨人喜欢的。” 这话不假,柳剑平生见过女子无数,也唯有锦绣小娘子是入得了她心的妙人儿。 明明感觉这小娘子接下来的话可能会对锦绣不利,可他听在心里,却是莫明为她自豪。 “你继续说。” “俺那堂姐姐自小命苦,年幼时没了爹,打不久又没了娘。要不是靠着俺们一家救济,可能也挺不到今天。前些日子,俺娘瞧着她姐弟不好过,就好心的替她说了一门亲事。虽说这男主年纪大了点,可家底还算殷实,等她嫁过去,这辈子也算不愁吃穿,算是村里一户不错的好人家了。” “好人家?” 柳剑眼中先是窜过一抹冷意,随即连脸色也青了几分。 赵春琴没瞧出眼色,却忙不迭的点头继续说:“嗯,那户人家对堂姐也是满意得紧,可堂姐却嫌弃人家年纪大,死活闹着不同意。后来亲事没说成,她也起了记恨俺家的心。其实她记恨俺娘也就罢了,俺没想到,俺跟她从小那么好的姐妹关系,她会那样对俺。”说到这里,赵春琴又开始声泪俱下,哭得凄凄惨惨了起来。 柳剑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虽然他已没了耐心留在这里,可碍于礼貌,他还是得把后面的事情听下去。 “小娘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也莫要在这里哭哭啼啼,免得让那不知情的人瞧了,还以为是柳某欺负了你。” 赵春琴多少也听出了柳剑话里的不痛快,瞧着他脸色不好看,也怕惹怒了他。连忙擦了擦眼泪道:“是,是俺愚钝,还请柳壮士莫要生气。事情是这样的……” 一通细节被柳剑略过,但重要部份他却听了个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锦绣引诱了你的未婚夫?” “柳壮士,谁是锦绣啊?你听岔了,俺说的人是俺堂姐赵春花。”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受人挑拨 柳剑脸色阴沉冷峻的扫了她一眼,忽地蹲着身道:“你别损她清誉,她不是那种人。” 赵春琴被他阴沉的表情吓了一跳,她却假装镇定的冲他自嘲苦笑:“柳先生,俺原也不相信俺堂姐是那种人。要不是好几次俺亲眼撞见她偷偷与俺未婚夫私自相见,俺也是不信的。” “你未婚夫是谁?”他眸光锐利冷冽的望向赵春琴,眼中似燃起了一道嫉妒的烈火,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别提有多凶暴。 “陈家的独子陈福山。” 陈福山?莫非就是那日他在小娘子家看到的那个男人? “柳壮士,俺知道你不信。俺是有证据的。就这个……” 赵春琴说罢,就匆匆从怀里掏出一块,那帕子绣着精致的兰花,帕角两边还镶了粉色的细边。 柳剑心头一震,森冷的净帕子夺了过来,细细一瞧。倒真是锦绣小娘子的物什。 记得初见时,他在山中受了伤,她也曾掏出过类似的帕子来他包扎,像这种闺阁之物,姑娘家一般是不会轻易送人,尤其是男儿,一送便有订情之嫌。 赵春琴望着柳剑像着魔的样子,心知他定是认出了那帕子的来历。冷笑一声,却并不显露的说:“堂姐真是好魅力,一块帕子使得俺的福山哥哥一直贴身相携。也怪俺自己大意,早些时日,她认福山哥为义兄时,俺就给堤防着她的,可谁能想到,打着兄妹的防子,她却做这样腌臜龌龊事。福山哥人生得俊,又在镇里有份好差事,村里的姑娘门门户户都惦记,可她是俺堂姐儿啊,俺真没想到她也这样……” “你说她先是认了你未婚夫当义兄?” “没错,她俩起先就是以义兄之名在一起的。前两天,俺那还没来得及喝俺一口敬茶的婆婆病逝了,她打着义女的名头,里里外外的跑去陈家操持,让俺下不了台面不说,更是把福山哥哥的魂都勾走了。” “她心地良善,处事磊落大方。若不是你自己做得不够周到,又岂会让她弄得下不了台来?” “俺……柳先生,就算是你说的那样。可她引诱福山哥就是事实。” “光凭一条帕子,你不必这般污蔑她。” “哪是一条帕子的事?柳壮士,你要不信,就随便去附近人家打听打听。当初俺还没跟福山哥订亲的时候,她就没少骗福山哥去帮她家干活,哄福山哥给她买东西。俺婆婆也是瞧着俺堂姐不像是能过日子的正经姑娘,所以死活不同意他俩来往。要说俺婆婆之所以去得那么快,也是让他俩给气的。” “……” 柳剑将帕子紧紧一握,弯腰一把揪住赵春琴的衣襟,他从未对一个姑娘如此咬牙切齿的说话:“你休要再胡说。” 听着那拳头发紧的声音,赵春琴吓得背脊冷汗直冒,连言语也结巴了起来:“柳……柳……柳壮士,俺……俺没胡说,但俺每一句都是真的。俺知道你不会相信,因为俺堂姐在每个男人面前都伪装得很好。要不是她演戏的功夫了得,福山哥哥也不会抛下一起跟她私奔。” “什么?你说陈福山跟她私奔?” 赵春琴含着泪珠吓得直点头:“嗯,自打堂姐去镇里做了生意,俺福山哥就不见了。俺想,他一定是偷偷去找俺堂姐了。他们在牛山村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在一起,所以才借着做生意的名头,好在镇里私会。” “不可能!” “啊……” 赵春琴的身子被一抹极大的力道甩在了旁边的田坎上,她惨叫一声,感觉四肢都要散架了。 这柳壮士不愧是习武之人,手就那么一挥,就要了她半条命。 不过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她赵春琴也是值了。 赵锦绣不就是仗着在牛山村有柳剑替她撑腰她可以高高在上吗?经过此事,她就不信柳剑还会再去与她提亲。 哼,她说过的,她过不好,她也别想过好。 …… 云河镇,富贵点心铺。 “店家,给我包十文钱的红豆酥糕。” “我要五文钱的奇曲饼。” “我先来的,店家,我的手指饼包好没有?” “店家,那什么慕斯蛋糕给我来几块。” “大家都别挤,排好队行吗?你们要的东西都有。没有明天也可以再来嘛,别挤了,东西买不着事小,要伤着人那可就事大了。” 赵锦绣从今天开铺起,就一直忙了个不停。 玉彩和小青,一个收钱,一个打包,她却在旁边头疼的维护现场秩序。 街角的某个暗处。 有两人已经猫着身子在这窥探多时。 “掌柜的,你瞧这生意也忒火了爆了点吧,怪不得我说我们老凤记这两天的点心这么难卖,原来是这家铺子搞的鬼。” 被称为掌柜的中年男子,惯性的摸了摸自己唇角两边的八字胡,神色带着几分奸诈道:“听说这间新铺是个小娘子开的,有几分手艺,不管了,你先去查查看她什么来头。还有,你一会乔装乔装,也去买点她做的点心回来。尤其是那什么蛐蛐饼,还有那什么母死蛋羔,这这……这都是啥稀奇古怪的名字啊,这能让人吃得有食欲吗?这真……去去……” “是,掌柜的。” 那脸上长满斑点的瘦小伙子在接到命令以后,立马去了后边巷子用了一些锅灰涂在脸上,接着大摇大摆的去了富贵饼铺。 “店家,把你们店那啥招牌蛐蛐饼,母死蛋羔,还有那啥啥……每种一样给爷来四文钱的。” 玉彩听着来者的狂妄语气,不由从铺子的窗口往外探了探头。看到门外买客穿得脏兮兮的,但神色却对自己充满了轻蔑,心情蓦地就有些不太好道:“客官,请你瞧好了,本店卖的是奇曲和慕斯,不是您说的什么蛐蛐和母死。” “管它什么呢,反正一样来点就行,爷倒要看看能有多好吃。莫不是仗着小脸蛋漂亮,用些狐媚术引得客人来。” “你说什么呢?” “没啥,活这么久,还没见过哪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做生意。大庭广众之下,这般抛头露面,说起来是有几分不知羞。” “你这人到底是来买东西还是来干啥的?”玉彩拿着油纸,正要上称,却被那男儿的话气得红了脸。 第一百六十六章 砸场子 赵锦早就瞥见了这一幕,开始忍住没吭声是本着和气生财。后面见那人越说越不像话,她神色不改的走到玉彩跟前,将她挡在身后道:“这位爷,就这么跟你说吧,你这辈子没见过的东西还多着呢。您瞧,街上走着那些姑娘们的屁股你不是也没看过,难不成你也要看上一看?不然又你得大惊小怪了不是!” “你……你一个姑娘家家,言语怎么能如此粗鄙污秽,你……” “爷,我这个比喻是俗了点,可是在理啊。你说我们姑娘出来抛头露面谋生计是不知羞,那你有本事就不要来买我家的东西啊。你这般上赶子的来,不是自个打自个的脸么。” “哼……不买就不买,整个云河镇,点心铺倒处都是,你还真当自己这里是唯此一家?” “慢走,不送!” “呸。” 被奚落了一番的老凤记伙计,也不管任务完成没完成,当即就臭着脸挥手离开了。 “春花姐……”玉彩和小青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两人第一次做生意,也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一时间,心里都略感不安。 赵锦绣拉起她二人的手道:“别怕,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像刚刚那种无理取闹者,根本不用理会。” “刚刚那个人是说话难听,不过怎么说也是客人,我们这样赶走他,会不会太……” 小青的话说到一半,就被赵锦绣满不在乎的打断:“他哪是啥客人,一看就是来找茬的。我瞧他就不像真心实意来买东西,而是瞧着眼红想闹事。” “是吗?” “哼,要真来买东西,犯不着说这种得罪人的话。再说,他脸上抹了那么一层厚厚的锅灰,明显是有意掩饰。依我看,恐怕是同行派来的间谍,想借机搞事。” “间谍?”玉彩和小青慌张的相视一眼,这也太快了吧,他们的铺子才开业第二天,就有人开始眼红要害他们了吗? “啪啪……”前方传来的响亮拍掌声,顿地让三人都吓了一跳。 “刘员外是你来了?” 赵锦绣一抬头就看到了衣着儒雅贵气的刘冲,他眼中含笑,正趣味十足的盯着自己跟玉彩小青她们。对于刘冲,赵锦绣还是挺有好感的。因为他的面相看着就让人很舒服,很温和亲切。跟她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员外形像,简直不要相差太大。 电视里的那些员外,个个都是圆圆滚滚,要么有着一脸精明算计的奸相。可刘冲不同,他很有文人之气,说话也是斯斯文文,再者也跟他愿意看好她,相信她有关。换了一般人,谁会出这么大一笔钱给她弄这么一间铺子,然后做合伙生意啊。 “你忘了,昨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刘冲笑着冲她眨了眨眼道。 赵锦绣顿悟,忙改口:“伯才兄。” “这就对了。” “伯才兄,你快到屋里坐吧。” “是啊刘善人,你快到屋里来。” 小青和玉彩她们自然也知道刘冲的身份,他是大股东嘛,自是不能怠慢。 “不用了,我来这里是特地有事要说,就不进去了。” 赵锦绣还以为刘冲会说跟铺子合作相关的大事,比如自己哪里做得不周到,或是开支用度不符的问题。谁料他却说,希望明日她能赶在卯时三刻,做一个十寸大的蛋糕。他要送去给云河镇某位大户的正妻当贺礼。希望到时赵锦绣能把蛋糕做得又美又大气。说罢,又将那位夫人的生辰八字以及平素喜好给了赵锦绣。 赵锦绣想着是笔大生意,对着玉彩和小青笑笑,自是把东西收得妥妥的。 “伯才兄,店里的生意现在全靠你在仰仗,你真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啊。”赵锦绣说着客套话,心里却盘算着这次的蛋糕要怎么做好。这是给大户人家送去的,到时候那里肯定会汇聚不少的有钱人,她必须要靠着这个蛋糕再次打响富贵点心铺的名气才行。 “你这丫头可别这么说,我这么做不也是公事公办吗?再者,我帮你也是在帮自己啊,别忘了,这铺子还我有的股份呢。” “是是是,伯才兄说得有理。还希望以后伯才兄能多来,这样铺子才来开得更顺畅。” 刘冲朗声笑了笑道:“呵呵,我若是不来,我看你也能把这里打理得顺顺当当。” “你太夸奖了。” “我可没有说笑,刚刚我是亲眼看到了你的伶牙俐齿。你这姑娘,才做几天的生意,你就能把老凤记的伙计骂得灰头土脸的离开,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本事。” 赵锦绣听了尴尬的咽了口唾沫道:“他是老凤记的人啊?” 刘冲点点头,他是认得这伙计的,哪怕他已经乔装了一番。 以前自己的妾室雪燕最爱吃的就是老凤记做的桂花糕,他没少打发小厮上他们铺子去买。当然,偶尔路过,也会自己亲自登门。一来二去,倒也混了个面熟。 “我说怪不得呢,一看就是来砸场子的。” 赵锦绣插起小蛮腰,瞪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蓦地有些气不打一出来。 小青和玉彩在弄清楚情形后,也跟着义愤填膺的说了几句。 “没事儿,以后怕是不敢再来了。不过你们还是多多留意,毕竟人红事非多。你们生意太好,易招同行嫉妒也无可厚非。只要做好自己的本份,问心无愧就罢。” “伯才兄说得没错,我们只要问心无愧,就不怕任何人嫉妒眼红。” “好了,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春花丫头,可别忘了我吩咐你的事。” “不会不会,我一定光荣完成任务,包你满意。” 望着她那清泉般的笑容,如碧波般的水眸,脸颊荡起的浅浅梨涡,他自是相信她的能力。 “你这丫头……” 刘冲摇摇头,这才无奈的笑着转身离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惹上误会 他刚走出没多远,赵锦绣就从后面又追了出来。 “伯才兄,你等等……” 刘冲徐徐转过身,看到俏脸微微泛红的赵锦绣,唇角扯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沉声问道:“怎么了?” 赵锦绣深深的喘了口气,站到与他相近的位置,把自己想说的话语撸顺了才道:“伯才兄,刚刚忘了,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想跟你说。” 刘冲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颔首道:“不急,慢慢说。” “您瞧,这富贵点心铺明明是我们做的合伙生意,但铺子里现在用的人都是我带来的,我觉得怎么也不太合适。伯才兄,要不你找一个你信得过的人来做账,这样对你来说相对也会很公平。” 赵锦绣一番说得十分的真心实意,并无半点虚伪做作之色。因为她本不是一个爱贪小便宜的人,别人是如何对她,她亦用同等的方式回应别人。哪怕对方就算安不安插旁人过来,她依然也会将账目做得明明白白。“呵呵,你年纪不大,处事倒是通透。” “伯才兄说笑了,毕竟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刘冲往远处眺望一眼,伸手忽地搭在了赵锦绣的肩上,在赵锦绣略微怔愣的时候,他却温柔的拍了拍:“丫头,我相信你的为人。你既然能说出刚刚那些话,这间铺子我就能完全的交托在你手上。” “伯才兄……” 这么看得起她?赵锦绣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她抬起下巴,两眼陡地泛起了耀眼的星芒来。 “没信心?” 赵锦绣咧开唇角,立马信心满满的握了握拳头道:“怎么可能?有我在,富贵点心铺一定会是这条街生意最红火的铺子。” “那就好。” 刘冲鼓励的冲她点点头,二人再次相视一笑。 同福街,被人遗憾的某处角落…… 高大俊伟的男子脸色忽地就沉了下来。他冷漠的盯着那只搭在赵锦绣肩上许久没有松开的手,英眉挑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让他不悦的东西。 “客官,这糖葫芦还买吗?” 柳剑扭头看了那卖糖葫芦的商家一眼,对方瞬间被那双阴寒如冰的眼睛凛得连大气都不敢出。瘦弱的身躯更是遏制不住的往后退了数步。 “这些我都要了,告诉我,你认识那位穿蓝色华服的男子吗?” 小贩往前伸了伸脖子,忙不迭的点头说:“认识认识。” 现在糖葫芦能不能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小命。 “说。”他的话简短扼要,令人不敢违抗。 “他……他……他是云河镇最大的首富刘员外,听说他家的银子够寻常十世也花不完,他为人乐善好施,而救济穷苦百姓,前不久才刚让人建了善堂。至于那个女的,我不就不认识了。不过看她跟刘员外那么亲密,应该是刘员外养在外面的妾室吧。” “谁让你说那个女子了?多嘴!” “是是是,小的多嘴,小的说错话了,还请客官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 那小贩也不知自己哪就说不对了,这狠心一咬牙,猛的就给自己呼了两个巴掌。那个疼哟,忍着也不敢说。 面少的这位少侠看起来阴晴不定,一双眼睛看起来就跟会吃人一样,他惹不起惹不起。 “够了!” 话毕,柳剑拧着眉不耐烦的从身上掏出一锭碎银,在塞到那小贩手里以后,便一言不发的带走了所有糖葫芦。 那小贩浑身靠墙,身子抖若筛糠。良久才捂着胸口舒缓一口气来:“吓死我了……” 刚刚的少侠明明看着一表人才,怎么浑身的杀气那么重?看着跟江洋大盗一般。 …… 这边…… 老凤计的伙计周顺前脚还没迈进屋,就被老凤记的掌柜王锁给拦在了外边。 “东西呢?” 周顺蒙蔽的摸了把脸,这才想起老掌柜交给自己的任务还没完成。不由得耷拉着脸把方才发生的事情经过通通说了出来。 本来想博掌柜的一同情,谁知掌柜却抬起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他“哎哟——”的叫唤一声,头顶就传来了王锁难听无比的斥骂声:“你这个没用的狗东西,让你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我养你有什么用?” “掌柜的,这能怪我吗?我也尽心尽力了,可那几个臭丫头她们一个比一个厉害。” “呸。就你那张臭嘴,往常多罪了我多少客人,你当我不知道?” “我……” “嘿,少废话。你明天给我想办法,要是老凤记的生意还是火不起来,你以后的工钱也别想要了。” “王掌柜,别呀,我可靠着它娶媳妇呢。” 叫周顺的家伙一听到以后工钱拿不到了,瞬间没了先前的嚣张劲,趴在地上像条狗似的抱着王锁的大腿,哭得简直跟死了爹妈似的。 柳剑骑着老白狂奔到了牛家村,一下马就瞥见了村长何春生在他家附近来回转悠。 他沉默的将老白牵入草棚,等倒入了一定的草料,他才从里面平静的走出来。 “柳英雄,哎哟……俺可算见着你人了。” 何春生颤颤巍巍的从左边的石坡上下来,他脸上堆着慈祥的笑意,一双浑浊的眸子满是喜色的盯着柳剑看。 柳剑冲他温和的点点头,回屋给他人家倒了杯茶,待何春生坐下,他才找位置落座。 “村长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 “柳英雄看你这风尘仆仆的,应该是刚从镇上回来吧?” 何春生朝他笑着使了使眼色,显然是明了柳剑是为了看谁而去。 果不然其然,柳英雄微微颔了颔首,算是默认。 “那你这次跟春花妮子都提了吗?” “提什么?” 何春生见柳英雄一脸困惑又不解的模样,以为对方是在故意与他装傻充愣。当即就一拍大腿急道:“当然是你去跟春花提亲的事啊。上次你不都告知老朽一切了吗?柳英雄,听俺的,你就甭害羞了,老朽也是过来人,一切都可以理解。” “亲……暂时就不提了。” “啥?啥?啥?” 何春生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一连问出了三个啥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亲事暂搁 直到后来柳剑准确无误的又说了一遍暂不提亲,他才愕然的把嘴张成o字型。 “不是,柳英雄,这说好的提亲,事情也都安排妥当了,咋又不提了呢?”老村长当即就嘀咕着不乐意,仿佛受害者成了他一样。 没错,何春生活到这把岁数,这一辈子也没啥功勋战绩,就想趁着入土前帮柳壮士这样的大英雄操持操持婚礼,说出去在十里八乡也能倍有颜面,死之前也能好好吹嘘一下。 这明明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可柳英雄现在一句暂不提了,弄得他这一颗心啊,那真是忽上忽下,特不好受。 “对不起,兴许是我太冲动了。”柳剑知他是一片好意,他只能愧疚辜负,却又无法向他言明心中的苦楚。怪他没有深思熟虑,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不冲动,柳英雄,你听老朽一句言,俺在你这个时候,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呀,正是适婚之龄。要再晚个几年,那怕是真有不妥了。” “村长,我何尝又不想儿女绕膝,享常人之福,可是……”他苦涩一笑,欲言又止。 何春生好歹也是活了一把岁数的人了,有些事情不用言明也能看透。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猛的往喉咙里呷了一口,这才恍然大悟道:“柳英雄,莫不是因为春花妮子那边出了岔子?她难道不肯答应你这样的好儿郎?” “世间良缘,自有天定。若事事都顺遂心意,这天地间定也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 “唉,像柳英雄这样的大人物,那妮子有啥好挑剔的。真没想到,您这种万人敬仰的大英雄还会被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拒亲,不像话。” 老村长越说越惋惜,只恨自己这一世不能是女儿身,否则毫无压力的就取代赵锦绣嫁出去了。 “村长,您回去吧。世间诸事,皆不强求。我柳剑若无缘盼得这门好亲,倒也没有什么可怨的,兴许这是对我违背誓言的一种责罚吧。” “柳英雄你可别沮丧,听俺说,俺有一个远亲的表孙女,今年刚刚十四,马上就要及笄。芳名叫玉莲,长得那叫一个俊俏,附近村子没有谁不说好的。你等上一些日子,俺来帮你做这个媒如何?” “村长的一片好意柳某心领,俗言,男儿一心不做两用。我既还放不下她,又何故去耽误别家女子幸福?” “柳英雄说得是,是老朽心急,心急……” …… 牛山村的赵二石一家,此刻得知了陈福山失踪的消息,一家人都围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 “你这个不中用的蠢货丫头,脑子里装的都是驴屎蛋蛋吧。一天让你在家里做点事,你就会推三阻四。大姑娘还没过门,就成天臊着脸皮往人家身边贴,这贴着贴着都能把人贴丢,你有什么用啊你?” 王老太婆就那乡下泼妇,方圆十里,就属她骂人最难听。哪怕是骂自家人,依然也好不到哪去。 秦氏看女儿被骂得抬不起头来,本想上前劝说两句,没曾想站在她身侧的小儿子赵小宝却仗着婆婆的架子跟着煽风点火了起来。 “姐,现在村子里的姑娘家就属你名声最不好。陈家的福山哥也是被迫无奈和你订了亲,他现在跑了,以后谁还娶你呀?要是你嫁不出去,俺可不会养你一辈子。” “去去,小宝你在这里多啥嘴。” 秦氏瞪了小儿子一眼,虽然她也是个心肠寡毒的人,但女儿毕竟是她自己生的,别人不疼,她这个做亲娘的不能不疼。 王老太婆听着身边的儿媳不说面前的赔钱货,却说起了自己的宝贝孙儿,当即脸色就拉得更难看了:“小宝说得没有错,她要是嫁不出去,家里谁还乐意白养着?吃了十几年的白米饭,就指望她嫁户好人拿点本回来。这倒好,本没捞着,看样子还要折在手里。” “祖母,你咋能这样说俺呢。福山哥哥不见,又不是俺愿意的。这人有两条腿,说看就是能看住的吗?要不是你当初唆使俺去林子里跟福山哥哥私会,他也不至于会那么恨俺,更不会抛下俺现在不管。” 赵春琴越说越伤心,最终忍不住“呜咽——”的哭了起来。 “嘿你这死丫头还好意思顶嘴,说俺当初唆使你,是谁成天要死要活的想嫁到陈家去?气死俺了,不成器的东西,自己没用,倒还怪到俺这老婆子身上来了。” 王老太婆说完,狠狠的就往赵春琴身上掐了两把,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怒气。 赵春琴被掐得“哇哇——”惨叫,秦氏在旁边看得心中揪紧,连忙将婆婆与女儿拉开。 “婆,你够了,现在陈福山不见,最伤心的就是春琴了,你打她是闹哪样?赵老二,你哑吧啦?就不知道说两句?” 一直缩在角落里更个乌龟似的赵二石听着婆娘的叫唤,不得不站出来含糊的插话说:“咳咳,娘,差不多就得了。春琴也只是个娃娃,您就替她想想办法吧。现在村里人都看着春琴的笑话,你说这陈福山要是走了不回来,俺们春琴还能嫁给谁呀?” 有了赵二石的说话,王氏还是不解气的哼哼了两声,最终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放心,这们亲事是全村人看着订的,村长还出过面哩。他陈福山是赖不掉的,明天俺就去找村长,让他出面解决。” “福山哥都不在牛山村了,村长能咋解决啊?” 赵春琴虽然有时候恨透了自己这个不明事非就知道对她打骂的恶毒祖母,但不得不说,她始终都是这个家的主心骨。每每家里遇事,她只有她能不慌不乱的拿出主意来。父亲懦弱怕事,母亲愚昧无知,弟弟欺软怕硬,好吃懒做,这个家,她还能依靠得了谁? “村长要解决不了,俺们一家就告到县衙去。到时候让县老爷把拿人的张贴告示贴出来,俺看他陈福山还能往哪躲。” “祖母,不能这么做呀,你这让福山哥以后怎么在云河镇见人?” “怕什么?你不是怀疑她跟赵春花那贱蹄子躲在一起厮混吗?俺就得让整个云河镇的看看,这两狗男女是一副什么嘴脸。哼,到时候,身败名裂的可是他们。” 第一百六十九章 招工 末时三刻,富贵点心铺…… 赵锦绣拿着账本清点了今天的收入,她发现今天赚到的银子,要比昨天多出了三倍左右。 也就是说,今天的铺子盈利是三十两白银。 赵锦绣非常满意这个结果,不过她没有骄傲,而是想着以后该怎么赚更多的银子。 “春花姐,怎么样,算出来了吗?” 玉彩和小青一人手中拿着一块豆沙酥排,在旁边吃得津津有味的看赵锦绣算账,她们不识数,也不会写字,有关账目的东西,压根是一窍不通。 “算出来了,比昨天多赚了二十多两。” 赵锦绣看着二人微微泛青的眼窝,也知她们为了铺子的生意最近都没休息好。一时也不隐瞒,直接就把盈利说出来让她俩高兴高兴。 两丫头一听,果然就咋呼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小青,听见了吗?比昨天还多赚了二十多两呢。” 小青激动的点点头,一张小脸因兴奋而变成了绯色道:“嗯,这些银子都能在俺们村盖好多间大房子了。” “小青,俺说得没错吧,跟着春花姐出来准不会吃亏。”玉彩得意的努了努嘴,为自己当初的英明决断而大感自豪。 小青羞涩的垂下头来,没有再说什么,不过从表情来看,她也是欢喜的。 赵锦绣受她俩感染,心情也非常愉悦。笑着她冲二人招了招手道:“行啦,都别吃了,先把铺子关了再说。” “又关?货不是还没卖光吗?”玉彩偏着头纳闷的问。 赵锦绣回头瞧了一眼食架上已经累存不多的奇曲与豆沙酥排,转过身说得漫不经心道:“剩下的也卖不了几个钱,还不够你俩吃呢。” 玉彩和小青的脸各自一红,都有些不好意思。 “春花姐,这可不怪俺们。要怪就怪你的手艺太好,俺和小青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别嘴贫,人家刘员外说了,明天卯时三刻要一个十寸的大蛋糕,这事千万怠慢不得。现在我们就一起出去采办好要用的东西,明儿可得起一大早。” “我们就住在铺子里,要起随时都可以。但春花姐你不同,你是两头来回赶,比俺和小青辛苦多了。” “可不,要不春花姐你今晚也在铺子里住一宿得了,反正二楼的房间宽敞,也不打挤的。” 赵锦绣摇遥头道:“不了,我弟弟还在家里,我若不回去,他一个人我放心不下。” 一说起她的弟弟,玉彩和小青也只能不作声了。因为她们知道,赵锦绣也就只剩下她弟弟这么一个亲人,俩人一直相依为命,哪能是说放下就放下的。 就像她们也一样,虽然身在这里,这心里还不是时时刻刻牵挂着家里。 几人从外面采办回来,已然是累得不轻。 谁能想像,三个柔弱年轻的娇女子,能从润安菜场各扛五六十斤的东西走到同福街。 “春花姐,这面粉实在太重了,哎哟俺的腰都快折了……” “玉彩,你靠过去一点,别碰着了背篓里的鸡蛋,容易碎的。” 小青轻轻推着玉彩,生怕放在边上的鸡蛋篓子会让她弄翻,那可都是花真金白银买的东西。 赵锦绣卸掉身上的粮袋还有油罐,也是“吭哧吭哧——”的喘个不停。 不行,这采办这活实在太累了,压根就不适合她们这种女子来做。再这样下去,她们估计撑不了一个月。 “玉……玉彩,去给我拿笔和纸来,呼……” “春花姐,你要笔纸干啥?” “招工!” “招工?” 次日…… 铺贵点心铺前,就贴起了大大的招工告示. 这招工的内容如下,需18至35岁之间的劳力壮丁一名,要求,品性端正,能吃苦耐劳,言谈大方,服从管理,反应敏捷。工钱面议,有意者可进屋祥谈。 赵锦绣把招工告示贴出去以后,就一直等着人来应征。可一个早上过去了,买东西的人倒是不少,进来问工作的,却一个也没有。 没道理啊,偌大的云河镇,那么多穷苦人家在为做工的事情犯愁,为什么就一个人都没呢?这面试成功不成功是一回事儿,连个问的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玉彩。” “什么事啊春花姐?” “点心先别卖了,找个识字的,让他当着人多的时候对着告示大声念几遍。” “春花姐,这人家魏秀才都过来念了好多遍了,没用。” “咋就没用?” 赵锦绣想着就生气,招个工而已,犯得着那么难吗? 玉彩为难的垂下头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好几个要来应征的一听你是个女掌柜,他们都不肯来了。” 赵锦绣气得一拍桌子,杏眸圆瞪的站起身道:“女掌柜咋了?还能吃人不成?” “那倒不是,他们主要觉得在女人手下当帮工,憋屈。而且怕流言蜚语的不好听。” “我都不在乎,他们在乎个啥劲?” “这……” 赵锦绣气得双手握拳在桌上猛锤,神色很抓狂的喊道:“一群酸腐无知的人,都等着饿死去吧。家里妻儿都快养不活了,还装什么清高呢。” 小青立马过来端上一杯清茶,小声轻道:“春花姐,你消消气。大不了俺们就不请人了,俺们自己苦点累点无所谓。你看,俺们本来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这好端端的突然招个男丁,少不了是惹人非议的。” “小青,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总在意别人眼光的人,能有几个活得好的?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歪。招人一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二来是推动工作效率。” 这通训斥骇得小青不敢再多言语,而是朝玉彩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玉彩连忙手脚轻快的跑到赵锦绣的跟前,一边替她揉捏肩膀,一边哄着她消火道:“春花姐别生气了,喝口茶吃点点心吧。小青,你去外面守着,俺陪春花姐说会话。” 小青知道玉彩是在帮她,抓准时机,立马就溜了出去。 想来,春花姐这两天心情如此烦乱焦躁,莫不是身子来了? 第一百七十章 购物 赵锦绣近来的心烦意乱倒不是身子引起的,而是昨晚回家的时候,弟弟富贵突然告诉她,昨天柳先生给他们全村的娃娃都发了糖吃,弄得村里的娃娃们都高兴得不得了。 好端端他发什么糖?还给全村的孩子发。难不成他有什么大喜事? 跟画像上的那女子有关吗?那天她那样痴痴的盯着画中人,那女子到底是他心中的明月还是朱砂?值得他这么念念不忘。 “玉彩,你说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得不到的东西?” “啊?可能吧。”这男人是否能得到什么,跟来这里应征有何关系?玉彩没弄明白,又怕说错话,于是忍着好奇没有往下问。 气氛在这一刻陡地变得深闷,赵锦绣懊恼的用手戳了戳自己的额头,心说现在她的生意才刚起步,万不能为了这些事情而颓废堕落。她要打起十足的精神赚钱,赚钱,再赚钱。 “玉彩,我现在就到外面守着去,我就不信,没有一个来应征的。” 话落,赵锦绣就端起一把椅子,一不做,二不休的坐到了告示贴的下方。 转眼天黑,赵锦绣等到打瞌睡了,也没等到一个人来。 途中倒是有一个人问过,不过那人看着就色眯眯的,一脸心术不正的样子,赵锦绣二话没说就把他给撵了。 转念一想,这事定是急不得。铺子刚开不久,容易引人忌妒,万一在这节骨眼上招来了什么虎狼之辈,那可得不偿失。牵扯甚大,赵锦绣暂时也只能将招工的事情往后搁置。 饼铺的生意现在是越来越好,上一次做给刘员外的去当贺礼的大蛋糕也在一帮上流名贵里备受好评。 这两天饼铺里的点心,简直就是供不应求。 银子是一天比一天赚得多,唯一不足的就是累得慌。好在玉彩跟小青是两个非常能吃苦的姑娘,看着点心铺的生意愈发蒸蒸日上,二人却从未说过一句苦喊过一句累。 这天,赵锦绣只做了半天生意,就把铺子给关了,非拉着小青和玉彩出门去逛街。 “这胭脂的成色真好,要是涂在你跟小青的脸上一定好看。” 赵锦绣才刚说完,旁边的店家便两眼放光的指着自家商品,自卖自夸道:“姑娘真是好眼力,这是本店新近的一批红蓝香胭脂,不仅嗅着香,抹在脸上也细腻。深受城里夫人和小姐们的喜爱,姑娘若是肯多买几盒,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折算。” 小青和玉彩瞧着那胭脂也甚是喜欢,以前待在农家,别说抹这么好看的胭脂了,估计连看一眼都奢望。 当即就开口朝店家询问起了胭脂的价格。 店家乐呵呵看着她们三人,然后缓慢的伸出了两根手指来。 玉彩欢欢喜喜的问:“二文?” 店家摇头:“二两。” “什么?一盒胭脂要二两银子?”玉彩立马变了脸色,心说二两银子都可以买好多套漂亮的衣裳了。 小青也不忿道:“太贵,俺们走吧。” “小娘子们,不要走啊,我这的胭脂可是上等的好货。贵是贵了点,但绝对的物有所值。” “店家,那你帮我取三盒来,分别打包好可以吗?” 赵锦绣非但没有走,反而还掏出身上的银子点了点,然后恭恭敬敬的递向了那位店家。 店家笑得合不拢嘴的接过,忙说:“好嘞……” 玉彩和小青去而复返,忙把赵锦绣拉到边上道:“春花姐,你这也太破费了吧,二两银子买这胭脂,实在不划算。” “是啊,这店家就是个奸商,你可甭让他骗了。” “带你们出来,就是给你们买东西的。要是什么都嫌贵,那还逛什么呀。走吧,前面还有一家绸缎铺,去给你们做几件漂亮的新衣裳。” “春花姐……” 玉彩和小青一时呆怔无语,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给她们买这么多东西。前面买的珠环手饰已经够多了,前前后后起码都花了十几两白银。 “别傻站着了,今天给你们买的东西不是白买,而是你们理所应得。” …… 天色已晚,三人才大包小包提着回了铺子。 赵锦绣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一大堆的“战利品”,心说shopping就是爽。在现代的时候,她通常是网购,如今虽不像以前那么便利,不过这样购买的方式更让人有成就和满足感。 相比赵锦绣的惬意模样,玉彩和小青显然还不太适应。 二人挽在一起掰着指头细细算了一下,赵锦绣今天替她们花的银子就算没有三十两,至少也有二十五两。 二十多两白银啊,这是一个啥概念?对于她们这种农家姑娘来说,好比一个天文数字。 可能是过惯了苦日子,对于眼前的新景象她们都觉得太梦幻不踏实。 赵锦绣又轻言细语的在旁边安慰了一番,玉彩和小青才稍稍有了一些真实感。 就在这时,铺子外面突然响起了阵阵敲打的声音。赵锦绣瞧着时间,以为是李青木来接她回家了,便没再管兴奋过头的玉彩和小青,径自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道又瘦又高的身影,对方低着头,穿得十分单薄,那身浅灰色的直襟长袍让他显得愈发削瘦。 赵锦绣正想开口问他找谁的时候,那人已经先说话了:“请问,你们这里还招人吗?小的是来……” 话说一半,那人就卡住了,一脸错愕的瞪大眼睛看着赵锦绣,满是不可思议道:“是你?” 赵锦绣在看清楚对方的容貌以后也猛的拍了一下手掌心,眸子里荡漾着吃惊与好奇道:“冯小鬼?” 他先是尴尬的点点头,后又带着几分他乡与故知的兴奋询问:“赵小娘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是这饼铺的掌柜,自然就在这呀。” “你是饼铺的掌柜?” “嗯,是我。” 冯小鬼脸微微一红,略带几分羞涩与愧疚。以前看着还挺凶恶的面相此时却莫明有几分可爱。 “你还没说你来干嘛呢?”赵锦绣也不嫌弃他,反而还关心的问了起来。 “我……我……” 第一百七十一章 预付工钱 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告诉赵锦绣,他是为了应征而来。 赵锦绣一听就乐了,忙问他为什么会来自己这里应征。她这招工都贴出去好几天了,除了心思不纯的人,可谓是无人问津。 他见冯小鬼也不是那种歪邪龌龊小人,否则那日在烟云山,他也不可能看着自己给肖十三等山贼头目下药,而装作全然不知。 说起应征一事,冯小鬼也是无限辛酸。 他告诉赵锦绣,自打那一日离开烟云山,他就一直留在云河镇。身上本有一点积蓄,也在前几日花光了。他为了谋生,不得不想办法出来赚银子。 一开始是想去大户人家当奴仆,可人家都要他拿出自己的户籍到官府去做公证,才肯与他签订契约。冯小鬼本就是朝廷在追捕的犯人,这招自是行不通的。 后来他又打算去给商贾人家当帮工,却又被人嫌弃长相不够和善而拒绝雇佣。无奈之下,他只得去西城的码头当苦力搬运,让他备感失落的是连劳工头子也嫌他长得不够壮士而不愿收容。 想着天下之大,竟无一处是他的容身之地。冯小鬼本想跳江一了百了算了,可有位搬运的兄弟看他可怜,就告诉他,说是同福街附近新开了一家点心铺,生意好得不得了,正在招人。只可惜掌柜是个大姑娘,一般人都看不上这份差事,至今没有人去应征。他冯小鬼若是能拉得下这个脸面,倒不妨前去试试。 冯小鬼心想自己都饿了好几天的肚子了,自己连山贼都当过,脸面啥的哪有这条命重要啊。 当即也没有多考虑,便腆着脸皮便过来试试运气。谁曾料到,这家铺子的掌柜竟是他的旧相识…… 说起这赵小娘子,冯小鬼倒是觉得她好比那天上的仙女一样难以高攀逾越。那日在烟云山相处的时日虽不多,但小娘子是一个怎样的人,他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她聪慧有胆识,机智又美丽。像她这样的姑娘家就好比天上的云彩,而自己就是地上的污泥。站在她身边都等于会污了人家。 冯小鬼自知自己卑微无用,也再无多余的心思,冲着赵锦绣作了一揖就要走。 “嗳……你不是应征吗?为何要跑?” 赵锦绣一时情急,也顾不得自身仪态,伸手就将转身的冯小鬼拽了回来。 冯小鬼好些天没吃完,压根就没啥力气,被赵锦绣这一鲁莽的拽,差点就栽在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鲁莽了。”赵锦绣脸红的道着歉,也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就把冯小鬼给撂倒了。 “无碍,赵小娘子是真性情之人,我还未能感激你那日的救命之恩。” “你是真感激还是假感激?”赵锦绣把脸凑上前,一脸巧笑倩兮的问。 冯小鬼惶恐她不信,忙说:“当然是真的,小娘子若是不信,我可以用我的这条命发誓。” “别别别,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倒不如这样,你留下来到我这里做帮工,算是还我的恩情如何?” “帮工?” “没错,我这里缺人得很哩。尤其是像你这种可靠的人,如果你不嫌弃,我每个月可给你开五两银子做为工钱。” 冯小鬼听到可靠二字,心脏猛的一缩。暗忖,小娘子竟然会说他是可靠的人?还来不及欢喜,却又被后面那句“五两银子”给整懵了头。 良久,他才急红了脸的摆手:“不不不……小娘子,你还是请别人吧。” “为啥?” “首先,我当过山贼,并不是小娘子所谓的可靠之人。其次,以我的本事,哪能胜任五两月银的差事啊。你再去看看,一定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来。” 说罢,冯小鬼吓得又要离开。 赵锦绣却再次净他抓了回来,这回的神色比先前还要坚定道:“我说你可靠就可靠,你要是不可靠,你也不会这么急着就走。你自己也觉得五两月银太夸张了,要换一般人估计挖空了心思也要留下来。还有,你能比别人拉得下脸面来我这里应征,你就值这个价。” “赵小娘子,你这……” “就这么说定了,你刚刚不是还想感激我来着吗?好歹拿出点诚意行不行?” “我……” “这是预付款,你拿着,明天卯时三刻,误必准时到这里来上班。” 冯小鬼望着赵锦绣那强塞过来的银两,急得跺脚的往后躲道:“小娘子别……我答应你明天我来就是,这些银子你收回去吧。” “那怎么行?万一你骗了我不来咋办?” “可你给了我银两,我也未必会来啊。” “若是拿了我的银两不来,至少你这辈子都不会心安,时时会记得欠我人情。” 冯小鬼握着那沉甸甸的五两白银,顿时浑身滚烫得犹如水沸。他真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会被赵小娘子如此看重。 …… 冯小鬼走后,赵锦绣想着招工一时终于有了着落,立马喜滋滋的将那贴条撕了个稀巴烂。 请了人来,以后再也不用那么累了。 “春花姐,你真要让刚刚那个家伙来俺们铺子当帮工?” 在帘子后面一直偷听着的玉彩和小青这才面带忐忑的从里探出头来。 赵锦绣不以为意的哼着曲子道:“咋啦?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他以前当过山贼。这做山贼的能有几个好啊?” “放心吧,他本性不坏,当山贼也是被逼无奈。他要是真坏,当初你们俩跟我,还有机会能站在这里?” 小青和玉彩细细一琢磨,也觉得赵锦绣说得好像没错。如果那一晚他去跟那山贼头子禀报了一切,指不定早就让那凶恶的匪贼给杀了。 “说起来,他跟你们一样都是可怜人。当初背上人命官司,也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里,赵锦绣索性也就把冯小鬼的身世再讲给小青和玉彩听了一遍。 一开始二人还挺不赞成冯小鬼加入他们,后来听着听着这同情心爆棚了,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就像冯小鬼所受的苦,她们也跟着经历了一遍似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生意危机 翌日…… 卯时三刻还未到,冯小鬼就守在了饼铺前。 经过新的一番梳洗与打整,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清爽年少了不少。 本来他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只不过平日里没怎么收拾,当山贼时也不爱修剪须发,以至于看着比较老成。 赵锦绣只是粗略的跟冯小鬼介绍了一下小青跟玉彩,毕竟以前几人在烟云山也见过面。只是几人都未曾想到,曾经各自不同的两路人,最后会成为同事关系。 一开始相处起来都比较尴尬和僵硬,不过有赵锦绣在中间调和,这关系倒缓冲了不少。再者冯小鬼也是一个能看眼色的人。 他自知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有些不太受欢迎,所以他比这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勤快。几乎所有苦活累活他都抢着干,而且没有半句怨言。 小青和玉彩虽觉得与这个陌生男儿共事有些不大自在,慢慢的,却也觉得受益很多。因为有冯小鬼在,她们至少干活没有以前那么累了。 遇到一些刁钻好色的客人,她们大可让冯小鬼去应付。不会再跟以往那般让那些个讨厌鬼占口头便宜。 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就是,她们比往常赚得更多了。 只是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午饭过后,进店的客人可谓是屈指可数。而这为数不多的客人里,还不泛有刘员外这个自己人在凑数。 玉彩守在柜前,忍不住呵欠连连。 小青在后面揉面,也是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 冯小鬼用抹布擦着桌椅,始终保持着铺内整洁干净。 “春花姐,这几天是怎么了,生意怎么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这个时辰,铺子少说也得进账二十多两白银,今天竟然连五两都不到。想想实在可气得很。 小青无力的敲打着面团,也跟着哼哼:“就是就是,明明俺们的味道做得跟以前还是一样的,咋客人突然就少了那么多?” “兴许是人家吃腻了我们做的东西,想缓些日子再来也未必不可。” “是吗?” “嗯。” 赵锦绣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可不这样想。她也觉得不太对劲,这两天的生意下滑得太厉害了。就算是客人真吃腻了她的手艺,也得有个循环递进的过程,而不是突然就有了这么大的落差。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觉得她还是得出去看看情况才行。 下午,她让冯小鬼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特别留意了周遭的情况。 冯小鬼回来告诉她说,周围的几家点心铺生意都不太好。不过老凤记的生意却是挤破了门。 赵锦绣听了心里就生了主意,只是稍微的让人去凤记点心铺打听了一番,便知道了结果。 原来老凤记的点心师傅,尝了从她这里买回去的点心,便按照里面的成分和味道,做出了跟她一样的点心来。做的口味一样不说,还刻意把价钱降低了不少,这才导致老凤记的生意爆棚,而赵锦绣的铺子却清冷得犹如鬼门大开的清明节。 “这老凤记还是百年老店,怎么可以这么卑鄙。” 小青赌气的将面团往边上一扔,仿佛将那面团视为老凤记一干人等的丑陋嘴脸一般嫌弃。 玉彩也忿忿不平的大声斥责:“春花姐姐,他们也太无耻了,简直就是刻意在与俺们做对。” 冯小鬼站在边上没有作声,只是拧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看着赵锦绣。 他们皆以为她会着急,她会生气,再不济也该说几句抱怨的话。 可是她没有,只是风清云淡的笑了笑道:“那有什么,商场如战场。老凤记的人能这么快就掌握住我们的技术,还故意将价格拉低,说明他们是懂得拉拢客户,迎合人心。不愧是百年老铺。” 玉彩撅起小嘴嘟囔的往前一步道:“春花姐,人家都骑到俺们的头上来了,你咋还夸起他们来了?” 她斗志昂扬的笑笑说:“适当的竞争如催化剂,可以最大限度的激发人们体内的潜力。”不知为何,想到生意被抢,赵锦绣第一反应并非愤怒,而是兴奋。 说白了,她做的那些蛋糕点心,也非自创,都是以前在网上找教程学的。所以算不得辛苦原创,如今老凤记的人依样画起了葫芦,那就看谁画的葫芦更好,更讨人喜欢喽。 “那现在怎么办?” “对啊春花姐,俺们要怎么才能打败老凤记,要不明天俺们把价格压得比老凤记还低如何?” 小青和玉彩皆为眼前的困境急得团团转,二人出出来的主意,也都没有太大的出彩之处。 “竞争的最高的境界,不是打败对手,而是提升自己。” “那要怎么提升?” “既然两家的铺子做出来的味道一样,价格一样,那便看谁做的点心更有卖点。” 玉彩忧心的说:“人家是百年老店,积累的常客比俺们多出太多,俺们怎么能争得过他们?” “经商之人,比的并不是先来后到。比的是谁最能打动人心,谁能了解客户所需。” 玉彩一喜:“春花姐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赵锦绣轻轻抿了抿唇,露出了迷人的梨涡。转身,朝神色忧郁的冯小鬼道:“最近可能你要忙一点了。” 得知赵锦绣有另外的任务吩咐自己,冯小鬼忙不迭的拍拍胸膛道:“行,只要赵小娘子你吩咐,哪怕让我去砍了那贼人的双手都行。” “为什么要去砍人家的手?” 这血腥粗暴的回答,令玉彩和小青的心肝都为之颤了一颤。 冯小鬼却一本正经的对那二人说:“他们用奸诈的手段剥夺了小娘子的心血,砍掉他们的双手也不为过。” 砍了他们的手,他们以后就做不出来跟小娘子一模一样的东西了。 “……” 玉彩和小青同时沉默,还别说,冯小鬼看着面相不太惹人喜欢,不过还是个挺讲义气的家伙。 “你想多了,我可没让你去做伤天害理的事。要是你被抓了,我岂不就成了主谋?” 冯小鬼尴尬的挠挠头,又道:“那你是让我做什么去?” “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花式点心 清早,赵锦绣将带来的木块板子画出各种漂亮可爱的图纹,然后让冯小鬼拿着匕首按照花纹将它们锯开,弄成凹槽模样。 一开始小青和玉彩并不知道赵锦绣让冯小鬼做这个的意义在哪,直到她把那有凹槽的木板洗净以后,将揉好的面团放在凹槽当中轻轻挤压,再取出来的时候,面团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面团了,而是有鼻子有眼的可爱小猫,小狗……小兔子,或是小太阳,小星星……小花朵…… “哇,好漂亮……” 小青惊叹一声,忍不住当场鼓掌。 玉彩也跟着傻眼道:“春花姐,原来这就是你想的办法?” “甜点的市场本来就是针对女人和小孩儿,我们把这点心做成各种花朵动物的可爱模样,然后再跟老凤记买一样的价格,你认为他们还能争得过我们吗?” 小青刚摇完头,玉彩就双手捧着脸,少女心泛滥的说:“肯定争不过,俺们做的点心这么精致讨巧,就算不好吃,也会招人喜欢。” 说着,玉彩就拿起一块有着卡通猪猪外形的面团轻轻捏了捏,望着那翻飞的大鼻孔,简直觉得可爱到爆。 明明记忆里的猪并不是一种讨喜的动物,可经赵锦绣这样绘画刻弄出来,为何看着就那么招人喜欢? “我跟你们说,这些刻印不仅可以用在饼干上,以后做软糕的时候也能用。” “春花姐,你太聪明了,玉彩真是佩服你到五体投地。” 不止玉彩现在对她钦佩到了极点,连小青和冯小鬼也是同等心情。 此刻她们看赵锦绣就感觉她周身像披着一束光,那光神圣而强大,它笼罩着这个聪慧机智的女子,就好似永远能无往不利的带着她披荆斩棘,躲过一切厄运与麻烦。 …… 新式点心一出炉后,果然吸引了不少大众的眼球。 经过价格与老凤记齐平,原本流失的客人皆又纷纷回了头。 且不说东西好不好吃,就铺子里那别出心裁的点心形状,就能引得看热闹的孩子和妇人们驻足不前。 “爹爹,我要那小兔兔点心……” “夫君,那水晶莲花红豆糕真漂亮,我想尝尝……” “头一次见谁能把点心做得这么讨巧的,不买一点回去尝尝,还真是可惜。” “可不,这家点心师可真是煞费功夫啊,能在每块点心上面雕刻那么多生动的讨喜的图案,且不说这手工有多么了得,就光这一份耐心,就足以令人刮目。” “嗯,我看也是。尤其是那大嘴猴的图纹,看了就让人忍俊不禁。我要买地回去哄我家娃娃,他定是喜欢得紧。” 就在所有顾客都夸富贵点心铺做出来的点心讨巧费时费力之际,也只有赵锦绣以及几个当事人心里在闷着笑。心道这些点心其实她们啥力气也没花,就是把它们镶到凹槽里便有了模子,哪用得着一块一块的去雕,一块一块的去刻啊。有那功夫,人不得累死才怪。 中元节那天过后,张文琮几乎就整日闷在府上很少露面。 这些日子,他也没少派人去打听那日灯会上的戴鬼脸面具的女子,可惜……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镇上稍有才气的几家闺阁小姐他都让人暗中调查了一番,也无一符合条件。 他气馁的在屋里憋了好些天,要不是何武那小子暗中告诉他,今天老爷子要逼他去镇上的王家去提亲,否则他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溜出来。 王家的小姐三年前就与他订了亲事,这门亲他事先根本就不知道,全是老头子一人做的主。 老爷子觉得王家小姐贤惠端庄,生得秀美可人,祖父又曾在京中任过四品官员,与他相配,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爷,你又这般跑出来,就不怕老爷大发雷霆?” 何武跟在他的身后,问得小心翼翼。早知少爷这样莽撞的跑出来,他当时就不该告诉他事实真相。这下好了,老爷一会找不着人,定会怀疑是自己走漏了消息,回去等着吃板子吧。 “你小子少在那里假惺惺的,你是在担心你自己吧?” 张文琮拉长着一张脸,倒是把何武的小心思窥探得一清二楚。 “爷……小的实在不懂,这王家小姐哪不好,你非得这么跟老爷对着干。” 张文琮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道:“她没有哪不好,爷就是不喜欢看她那副总是端着的样子,就好像小爷跟她成亲,有多高攀了似的。” “那人家不也是……” “你闭嘴!” 被张文琮狠狠一瞪,何武原本还要往下说什么,顿地只能双手捂嘴止住不言。 “前面是干啥的?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何武往前张望一眼,表情淡淡道:“好像是新开的那家点心铺,生意好得很,平素老爷招待客人用的点心,都是差人到这家来买的。” “是吗?看看去!” 张文琮眉头扬了扬,就带着何武慢悠悠的走到了富贵点心铺前。 “喂,你们慢点,别挤着我家爷了。” 何武的话刚落,身边一位身着魁梧的黝黑男子就不悦道:“谁让他插队了?没看见大伙都往后排着吗?” “嘿,你……” “算了。”张文琮拉住了要上去找人算账的何武,不屑的笑了笑道:“什么样的点心我没吃过,何必要跟这帮没见识的家伙一样。走!” 张文琮前一秒才说要走,后一秒又停住了。 因为头顶上前方传来的奶香味儿,瞬间撑控了他的五感与神经。 “好香!” 何武是个地地道道的地吃货,对食物的气味不仅敏感,而且反应也是极强。 主仆二人一下子就走不动了,硬邦邦的转过身,想知道这香味的来源是哪里。 “各位,今天的点心和饼干都卖光了。不过这几块慕斯蛋糕却是新鲜出炉,它味道美妙醇香,口感软糯甜蜜。极其适合女子食用,有需要的客人可请到左上方来排队。” “是她?”张文琮唇角弯出一抹喜色,难以自持的握起了双拳。 赵锦绣站在人群中央,就像一轮照亮大众的月光。 她吐语如珠,声音极是柔和清脆。 微微一笑,双颊晕红,极是容色清丽、气度高雅。 第一百七十四章 误会 张文琮正是看得痴醉之际,何武却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说:“爷,我晚了一步,最后一块都没抢到。” 眼见旁边有人提着一块包好的“慕斯”准备离开,何武立马咽了咽口水将那人拽住:“小哥,我愿出双倍价钱,你把这块让给我如何?” 那人瞪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就将他的手给甩开:“呵,刚刚排队的时候你们不是不稀罕嘛,怎的,穿得人模狗样,却也就这点骨气?” “你……” 被奚落一通的何武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回头,只能又朝张文琮哀怨的望一眼,要不是爷刚刚要强拽他离开,他也不至于失去最后的机会。 “对不起客官,我们今天的货品已经售空,请您明天再……”再字说到一半,赵锦绣就张大嘴巴卡壳了。 “羊杂丫头?” 何武指着赵锦绣的脸,当即就惊诧的喊出了声儿。 怪不得他说爷好端端的咋就愣起了神来,原来是看到了这个丫头。刚刚他只顾着与人哄抢去了,也没注意到对方的长相,只觉那声音听着相熟得紧。 “什么羊杂丫头?我可是有名字的人。” 赵锦绣嫌弃的挥了挥手里的苍蝇拍,暗中给玉彩和小青使了使眼色,二人立马就去搬东西准备打烊关门。 “你这丫头是有名字,可我跟我家的爷又不知道。小丫头,莫非你就是这间铺子的掌柜?” 赵锦绣气势如虹的插起纤腰问道:“又如何?” 何武诧异的回头望了望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文琮一眼,眼里布满了惊色。 张文琮刚从重逢的喜悦里回过神来,就见赵锦绣拉上门窗,将他与何武拒之门外了。他赶紧上前挡在她的身前,激动的想要说点什么,却见铺子里另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持有棍棒,显然一副严厉防守的模样让他再次一怔。 “你怎么也在这里?” 冯小鬼看到张文琮也是失了神。 他本以为铺子里来的是一位想闹事的登徒子,准备出来好好教训教训对方,然而在看清楚对方的长相以后,他才恍然清醒,对方并不是什么登徒子,而是云河镇当今县老爷家的公子。 当日在烟云山,就是他带兵前来绑走了肖十三那帮贼匪。不仅如此,他还眼毒的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经过一番盘问,他得知了他的身世,念及他诚心悔过,又带领官府之人抄了肖十三等贼子的藏宝窝点,便私底将他放了,扬言只要他不再造恶孽,便由着他自生自灭。 说起来,冯小鬼对这位看似放荡纨绔的公子爷还多少有几分感激与敬意。 他忙放下手中的木棍,又将自己的遭遇细说,张文琮这才知道了其中的经过与曲折。 不过内心更惊震的是赵锦绣的仗义出手,一个姑娘家出来做生意本就不易,还敢应征一个杀过人的山贼当帮工,这份胆识与气魄,试问天底下几人有? “赵小娘子,你放心,张公子不是坏人。”冯小鬼也不是因为感恩去帮张文琮说情,而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这个公子哥不坏。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但也好不到哪去。” 赵锦绣没觉得他是坏人,却也不会把他往好人这边定义。 他要真是好人,当初在陈大娘的羊杂摊前,也就不会对她说出那么多的难听讽刺之言。 “小丫头,你跟我家公子的确是有误会,不过……” “不过啥呀?你们不是一口咬定我吃白食吗?” “这……” 张文琮轻咳两声打断道:“咳咳,那日的事情,是我妄下了定论。再者,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姑娘又何必再计较于心?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姑娘何不豁达一点?” 赵锦绣眉飞色舞的笑了笑说:“对不起,我又不是宰相,我的肚子里撑不了船。” “可……” “好了张公子,我们铺子打烊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儿,就请离开吧。小青,玉彩,送客!” 这两混蛋家伙,那日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今天三言两语就想劝自己豁达,没门。 虽说对方的身份是官二代,可赵锦绣仍然不愿与他低头。谁让那天他俩一唱一和的,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当然,赵锦绣也没有真怨这二人。毕竟他们干的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至少那小子明知冯小鬼是朝廷的通缉犯,还能私下放过他,说明是有良心的。 “二位爷,请吧!” 小青和玉彩勉强算是知道了张文琮的官家身份,不敢出言得罪,只能轻言轻语的说了那么一句。 何武颇恼的跳出来想说什么,却被张文琮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何武终是憋不住的大喝起来:“爷,这丫头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吧。小的跟了你这么久,除了老爷,还没见过谁敢这样对你。” “呵呵,这小娘子她就不是个一般的丫头。” “爷您竟然还笑?” 张文琮抿了抿唇,眼角上翘道:“是啊,寻了她这么久,没想到会在这里寻到她。” “您瞧你把她给稀奇得,说起来我也没看出这丫头哪就不一般了。你看她刚刚那样,跟个市井泼妇无异。” 听着何武的贬低话语,张文琮沉下脸不高兴的扫了扫他道:“你懂什么?这丫头要是真如你说的那般不堪,又岂能轻易放倒肖十三那帮恶贼?更遑论在云河镇开这么大一间点心铺,短短不到数月时间,连老凤记这种百年老铺都为之危殆。” “爷,这么说起来,那丫头还真是让人不能小看啊。”恍然的何武顿地张大了嘴巴。 张文琮没好气道:“你这才知道?” “可她看着实在讨厌我俩,刚刚还对爷说那种话,我劝爷还是不要去招惹她。这种女子,啧……” “你懂个屁,这种可比王小姐有趣多了。”不端着,有话说话,有气撒气,心思没那么多的七拐八绕,干脆利落,正合他意。 “……” 好吧,何武陡地无话可说,只觉自家小爷口味真不是一般的重。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生诡计 老凤记…… “啪……” 只听一道铿锵有力的碎落声响,就见满地都是白花花的瓷片。 老凤记的掌柜王锁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指着自己铺里的小伙计周顺道:“说,客人都去哪了?为什么今天的点心才卖出这么一点点?” 叫周顺的家伙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道:“掌柜的,这……这可怪不得小的啊。我先前找人去打听了,是富贵点心铺抢走了咱们家生意。” “不可能,我们现在的点心师做出的点心跟他们铺子的味道一模一样,价格还更公道,为什么客人会选择他们?” “那是因为他们现在也把价格压到了跟我们一样,而且她们做出来的点心样式繁多,形状既精致又讨喜,深得妇人跟孩子的喜欢。所以……” “岂有此理。” “掌柜的,你消消气,要不我们也学他们一样,把点心做成各种形状和动物模样?” “你说得轻巧,你能做这些吗?你能在点心雕出那些投机取巧的玩意儿?” “我……”周顺瞬间语噎,随后两眼鬼机灵的一转,似想到了什么歪主意道:“要不这样,掌柜的,我们再把价格往下降降?我就不信,那些客人会为了点心好看,而去买比我们贵的东西。” “呸,这个价格再降下去,还有赚钱的余地吗?你这脑子,就是个猪脑子。” “……” 王锁往地上狠的啐了一口,又道:“这几个臭丫头,也不知是打哪来的,简直是要将我逼上绝路。” “掌柜的,这群臭娘们至从开了那间富贵点心铺,我们店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这好不容易找到了制衡她们的办法,没想到才一天就被那丫头给破解了。依小的看,得给她们一点颜色才行啊。不然她们永远都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弄了一点新花样出来,就不把我们这间百年老铺放在眼里。” 王锁整理整理了衣冠,轻描淡扫的瞥了周顺一眼道:“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叫周顺的伙计鸡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王锁的身边,俯身就低语了起来。 从那一脸阴险狡诈的表情就不难看出,他出的主意,十有八九不利于人。 果然,王锁听完眉头就皱了起来,当即就有些不认同道:“这么做可是违法的。” “掌柜的,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听闻今天连县老爷家的公子都去了他们的店铺。您要知道,以前张公子可是最喜欢您的手艺啊。” “这……” “您就听小的一回,准不会有错。” …… 到了云河镇的郊外,要沿着一条很远的山路才能回到牛山村。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笼罩着整个大自然,远处山峦披上晚霞的彩衣,使得天边如火带一般鲜红。 赵锦绣坐在李青木的骡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说着话。 这时,小路的另一端,突然走出来了四五名高大的男人。 他们看上去约摸二三十的样子,个个一副凶悍难惹的表情。此刻他们就站在大路的中间,似有意要将他们拦截。 回去的小路只有这一条,李青木无法绕行离开,只好被逼停了下来。 他刚从骡车上跳下去,就有一个男人冲了上来,他蛮横的握起拳头就朝李青木挥打了过去,要换作以前,李青木定然是躲不过会狠狠吃上一记。 可现在不一样,他好歹也跟柳英雄学过那么长一段时间的武功,要躲对方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轻而易举。 他侧过身,不但灵敏的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还反应迅猛的给了对方一个漂亮的反击。 那人被李青木用掌击在了胸口,反射性的往后退了两步,随即惊诧的抬起头来,显得有些诧异。 估摸是以为李青木只是个普通寻常的车夫而已,倒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 被攻击过的那家伙瞬间恼羞成怒,从腰上抽出佩刀,跟着他的同伙一起步步朝李青木逼近。 对付一人还行,对付数人李青木显然是吃力的。毕竟他的功夫也没学多久,而且还是一众孩子当中根基最差的。说起来也就是个半吊子。 见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忽现杀意,李青木瞬间谨慎的问道:“各位是来自哪路的英雄好汉?为何要与为难俺这等乡野粗人?若是手紧,想谋点财路,大可说出来。只要你们不伤人,一切好办。” “少废话,你车里是不是还有一位姑娘?” “这……” “让她出来,你若是不想死,就快滚!” 难道这些人是冲着春花来的? 李青木先是一怔,接着急道:“各位,有什么误会你们可以跟俺说,这车里的姑娘还只是个孩子,她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你们……” 话没说完,刚刚被他打过那家伙就不耐烦的冲了过来道:“废话真他妈的多,信不信老子马上割了你的舌头?” “住手!” 赵锦绣从骡车里掀起帘子,很快也从车上跳了下来。 几个人看到她从车里出来,蓦地眼睛都有些直了。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长得肥头大耳,一脸淫相。两眼落到赵锦绣的身上以后,就再也舍不得挪开。 “放了他,我跟你们走。” 赵锦绣淡然的指了指旁边的李青木,目光很是平静。刚刚在车里她早就听到了这几人的对话,大概也知道这些人是想干什么了。 “妮子……” 李青木脸一热,正要过去拉住她,谁知两把明晃晃的大刀立即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嘿嘿,小娘子还挺识趣的,只要你乖一点,我们保证不伤人。” 赵锦绣听着那人的淫笑声,什么也没说,径直就往前面的树林里去了。 盯着那些人拽着赵锦绣逐渐走远,李青木只能急得在原地转圈。 一行人走到林子深处,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终是忍不住对赵锦绣动起手来。 本来他打算的是把这姑娘送到哪个人伢子手里卖了直接去领赏钱的,现在看来,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要是不占占便宜,那岂不血亏? “你干什么?” 赵锦绣看着那只马上要伸到她胸前来的咸猪蹄,惊怒的往左畔的身后一躲,俏丽的容颜因生气泛起的红绯使她看起来越发明艳动人。 几个心怀不轨的家伙淫笑着将她围成一个圈,露出满口黄牙调笑道:“小娘子果然是厉害,能如此大胆识的跟哥几个来这里,应该也能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吧。” “呵呵,就是就是。你瞧,这里什么人也没有,要不你陪我们乐乐如何?”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捏一下一定能掐出水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遇到危机 赵锦绣看着那几张无限在自己眼前放大的丑陋嘴脸,瞬间恶心坏了。一时也没了什么理智,直接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几人一推,就喊着救命往密林深处跑。 此刻,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出去,反正就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心想着能躲过这些人再说。 “小娘子,你别喊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大哥,你先去,待会兄弟们再上。” “好兄弟,就是有义气!”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猥琐的用袖子擦了擦口水,就忙不迭的朝赵锦绣追了过去。 这林子里的路本就不好走,再加上她这一路慌慌张张的,很快就摔了个底朝天。猥琐男见机会来了,急不可耐的就扑了上来,二话不说就去撕扯赵锦绣的衣裳。 赵锦绣慌神想在周围寻找能防御的东西,可让她绝望的是,满地除了树叶,就啥也没有。 眼看男人已经将她衣服撕开了一大半,她顿觉得周身凉意侵袭,脑子里原本蹦出来的脱身主意,也在这一刻混乱得成了一团浆糊。 “什么人?” 前方,忽然传来那胖子同伙不岔的声音。 赵锦绣得知可能有人来了,连忙扯开嗓子喊起了救命。 胖子脸色大变,伸手要去捂她的嘴,却被她一口咬下去鲜血直冒。 他“哎哟——”的惨叫一声,只见一抹迅猛的身影犹如破竹之势的冲向自己。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原本碰过赵锦绣的那只胳膊蓦地就飞到了半空中,再落下来时,已经与他的身体分离到了数米之远。 他呆怔了三秒钟,这才“哇——”的哭喊着晕了过去。 他的另外几个帮手跑了过来,想仗着人多将这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好好收拾一番,可惜还未靠近对方,就听得“咔嚓——”几声,都倒在了地上。 赵锦绣擦了擦飞溅在脸上的鲜血,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思。她懵懂的朝那抹高大身影望去,心中陡地被一抹难言的安全感填满,嗓子带着颤音的唤道:“柳……柳剑?” 他转过身,见她鬓发凌乱,衣裳被撕破一大截,那雪白香艳的锁骨带着无尽的勾人力量,让他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 他走过去,将自己的外袍脱下,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道:“你还好吗?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赵锦绣惊慌摇了摇头又道:“幸亏你来得及时。” 说着,她身子一松,水眸盈盈的看着柳剑。要换以往,她一定会扑倒在他的怀里,然后寻求他来安慰自己一番。亦或是故意激发一下男人天生对女人产生的保护欲,以便增近彼此感情。 可此刻,她却没有那么做了。 因为她清楚,柳剑心里一直有着别的女人。以前她不知道也罢,现在知道了…… “没事便好。” 柳剑伸过手,自然而然的扶住了她。谁知在二人肌肤相触的那一刹,她的手指却有倾刻的闪躲与逃避。 柳剑顿了顿,忽地想起在客栈的那个夜晚,自己曾与她此时还要亲密百倍。她们同床而眠,同枕而睡。情份胜似夫妻。这一刻,她竟对自己有了抵触?心里愁肠万千,一时却也不知该说什么。 “春花,春花……” “妮子你倒是回应一声叔啊,急死人嘞。” “春花……” 不远处,响起了李青木焦急的唤声,这让眼前凝固的气氛稍微有了一丝缓解。 赵锦绣将柳剑的外袍紧紧一拉,待把身子裹得严实以后才朝李青木来的方向回应。 “叔,我在这呢。” 李青木遁声而来,他手里持着一根粗长的木棍,那副火烧火燎的模样显然是来找人拼命的。 不过在看到赵锦绣安然无恙的站在柳英雄身边时,他有些傻眼。再看到那些家伙满身是血的横躺在地上以后,他的脑子立马就转明白过来了。 不用说,一定是柳英雄救了人。 他激动的上前就要去叩谢柳英雄的救命之恩,谁知却遭到柳英雄狠狠一通数落。说他平素学武不勤,练武不专,以至于在关键时刻保护一个人也保护不了。 听着柳英雄的斥骂,李青木只能垂着头认了。 的确,要是他能厉害一些,春花妮子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而跟着这帮坏人走。要不是柳英雄出手及时,恐怕会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 一想到这里,李青木就自责羞愧得不得了。 “前面,快快快……” “你们,到那边去看看。” “有人来了?” 赵锦绣再次一惊,拉了拉身上的衣袍,脸色苍白的望向李青木和柳剑二人。 “唔,救命……” 地上那几个坏人原本还在装死,此刻一听到响动,立马就睁开眼睛呜咽着呼救。 不过只喊了一句,又被柳剑那充满杀意的眼神震慑得没了声儿。 “别怕,他们应该是官府的人。俺刚刚来找你的时候,已经托人去报官了。” 一听是官府的,赵锦绣松了口气。不过一看自己现如今这身装扮,又觉得别扭起来。 “我带她先走,你在这里看着他们。” 柳剑拉起赵锦绣的手,不由分说的就往密森的另一条路走了。 李青木在原地点点头,自是理解柳英雄的做法。 抓这帮坏人固然要紧,不过再紧也紧不过春花的名声。要是让人看着她这般衣裳不整的出现在这里,哪怕她是被胁迫的受害者,传出去了名声依然是不好听的。 柳英雄这样做,倒是稳妥得当。 两人出了密森,柳剑就扶着赵锦绣上了马。知道她吓得不清,所以他在前面牵马行走的步伐异常缓慢。 赵锦绣坐在老白身上望着他那宽厚又挺拔的双肩,又紧了紧身上的衣袍。那衣袍很大,可以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衣袍上散发的味道像某种干草的味道,说不上香,但却很清冽,也很独特。 被它裹着,就像被他搂在了怀里一般。 第一百七十七章 心生隔阂 “你刚刚说青木叔过了些,其实他已经很想护住我了,只不过……”她诺诺的说到这里,却被对方猛的一个回头,给止住了往下的话。 “你现在还有心思担心别人,也不好好想想为什么会被坏人盯上。” 赵锦绣看着他阴郁的眼神有些吓人,可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本来我是想盘问他们的,可你把他们伤得那么重,估计连回答我的力气都没有。” “重吗?” 他嗤之以鼻的笑了笑,牵着马继续往前。 赵锦绣则没有吭声的在心底腹议,还不重?那人的整只手都被拧断了,当时血就洒了一地,还些还溅到了她的脸上。现在想想那个惊心动魄的场面,她的心就扑通扑通狂跳。 平常,他看着话少性格又冷,但却一直在为云河镇的百姓做好事。在赵锦绣的心中,他就是个有能力,有责任,有颜值,又凛然的侠义人物。可今天,她却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表面看到的那样。 这个男人好起来很好,但狠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想当初自己想方设法的接近他,他没恼到把自己脑袋拧下来已经算是命大了。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路过。” 他的回答看似简洁明了,实则内心已经慌作一团。 没错,他就是说谎了。 太久没有见到她,想得紧了,就特意赶在她归来的地方躲着想远远瞧她一眼。谁料,却有这种事情发生,他自是刻不容缓的要出来救她。 “哦!” 赵锦绣失望的回应一声,心里苦涩一笑,暗嘲自己不该有所指望的。 “听说你现在在镇里做起了生意?” “你都知道了?”她怯怯的说,很意外他会知道这事。 “牛山村的人都传偏了,我要不知道也很难。” 他唇角扯出一抹笑,显得有些艰涩。所有人都知道了,她却始终没有告诉他一声。 赵锦绣听他话里带着一丝古怪,虽然觉得难受,却还是梗着脖子淡笑回应:“嗯,我在镇里开了一家点心铺,你是我的义兄,有空可要来帮我捧捧场呀。” “……”他再次停下一脚步,回头次意味深长的朝她看了一眼。见马背上的女子笑容忽地凝固,他道:“会的,不然让你枉称一声义兄。” 义兄二字,他刻意咬重了语调,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倍感刺耳。 …… 等天黑透了,赵锦绣才悄悄回了家。 毕竟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要是被人瞧见,村子里的闲言碎语,少不了又像瘟疫一样传递蔓延。 次日…… 天刚亮,赵锦绣叫醒弟弟吃完早饭,就坐着李青木的骡车又去了镇上。 李青木想着昨天她受了惊,本欲让她在屋里多休息几天,可赵锦绣却死活不答应。毕竟她的铺子才开业不久,玉彩和小青的手艺本就不太娴熟,加外她们又与同行竞争那么激烈,要是这时不管,恐怕得出搂子。 到了铺子,天已经透亮了,玉彩和小青已经开门营业多时。 赵锦绣前脚才刚迈进铺子,就被玉彩和小青团团围住。旁边的冯小鬼也是满脸紧张兮兮的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春花姐,你还好吧?” “挺好的,怎么了?”赵锦绣诧异的反问起来,用手摸摸自己滑嫩的脸颊,心说也没少一块肉啊。 “刚刚官府的人来询问过情况,说是昨天他们抓了一帮人,据这帮家伙透露,昨晚他们在城郊十里园外意欲对你行凶。” 赵锦绣水眸一转,蓦地了然,笑笑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我没事,挺好的,有贵人相救。” 玉彩和小青同时松了口气,忙念起了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 “小娘子,你知道那帮人为什么要害你吗?”冯小鬼脸色凝重的盯着她问,昨天小娘子虽然侥幸逃过一劫,不过他更担心她以后的安危。 “事发突然,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以后可就危险了,要不让我每天护送你回去?” 冯小鬼不说自己多厉害,但好歹也当过一阵子山贼。身上那股子煞气,一般人还是会畏惧三分。 “谢谢,不过太麻烦了。” 冯小鬼当机立断的上前道:“我不嫌麻烦。” 玉彩也在旁边规劝:“这的确很危险,春花姐你就让他护送你吧。” “他每天也挺累的,还要护送我回去这实在不妥。再说昨天那帮人也遭了报应,你是没看到他们昨天有多惨。” “可是……” 玉彩的话才说到一半,门外就响起了一道爽朗又得意的笑声:“哈哈,你们的赵掌柜说得没错,要害她的那帮人下场是一个比一个凄惨,从今往后你们再不用担心谁会害她。” “怎么又是你?” 赵锦绣看着张文琮一脸春风得意的从外面进来,少年郎一身宝蓝色锦袍,如青绸般的墨发高高束起,用一支玉色发冠箍住,只在两耳垂下几缕乌黑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春日里的杨柳,清雅而飘逸。 “用不着太惊喜。” 对方抬抬袖子,做出一副自负又骄傲的模样来。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喜了?” 赵锦绣没好气的回怼过去,倒不晓得这家伙脸皮会是这般厚的。 “啧啧,你这丫头还真是没点良心,小爷我帮你解决了这么大的难题,你非但没有半丝感激,还对小爷这副态度,实在叫人失望得紧啊。” 张文琮一边说,一边往那椅子上潇洒一坐,那一脸悠哉自得的模样,就跟这里是自个家一样。 玉彩和小青还有冯小鬼他们都知道他是啥身份,也没敢去说啥,就任由他怎么地就怎么地。 赵锦绣拧起了秀气的眉头,纳闷的问:“你帮我解决了什么难题?” “想知道?小爷现在有点口渴,哎呀,需要润润喉咙才能说得出来。” “……” “怎么?你开铺做生意,连碗招待客人的茶水都没有?” 赵锦绣盯着他那嚣张的态度,暗自咬了咬牙,朝玉彩使了个眼色道:“给他倒杯水去。” “是!” 玉彩很快就把茶端上了桌,张文琮砸吧着嘴的饮了两口,又道:“光有喝的太乏味,听说你们这里的点心是云河镇一绝,要不……” 第一百七十八章 消灭对手 赵锦绣两眼一翻,还没来得及发火,玉彩倒是懂事的又端了一盒各式各样的点心上来。 张文琮很满意的拿起一块松子黄千糕放入嘴里,轻轻咬上一口,两眼立马发亮的赞道:“嗯,不错,果然是好手艺,这糕吃起来又香又酥软,入口即化,哪怕咽到肚子里去了还回味无穷。” “我说张大公子,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有什么事能不能直接说?别让人以为你是个吃白食的无赖行不行?” 听到“吃白食”这几个字,张文琮就想起了初见时他与她之间所产生的误会纠葛。知道她也是有意在点自己,顿地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咳咳……赵姑娘,像爷这种官家人,岂会吃白食?爷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昨天那帮想害你的匪徒,已经全部我被押入了刑牢。还有我替你彻查了他们的幕后主使,也知道了所有来龙去脉。” “张公子真是言重,什么叫帮我彻查?明明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官家人。这当官的为民请冤不是理所当然吗?倒了您这,好似我得欠你多大个人情似的。” 张文琮尴尬一笑,又端起茶杯掩饰的小饮一口:“是,赵姑娘说得没错。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是谁要整你?” “当然想。” “如实说了吧,是老凤记的王掌柜王锁搞的鬼。他嫉妒你们新铺的生意太过火爆,抢走了他们的客源。于是心中嫉妒,便买通了昨天那几个泼皮赖子,想让他们在无人的地方对你下黑手,好来个神不知鬼不觉。” “真是他们干的!”赵锦绣愤怒的握起拳头,其实她有些猜倒,但又没敢妄断。毕竟凡事都要讲证据而为。 “对,就是他们。一帮利欲熏心的家伙。”为了钱,竟然要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实在可恨可憎。枉他这些年,还一直在照顾他们铺子的生意呢。 “张公子,你既已得知这些人的嘴脸,不知你们官府会打算怎么做?” 赵锦绣冷冷的看着他,觉得这家伙这么上赶子的跑来跟她说这事儿,莫不是想暗示自己什么。 以前勾心斗角的电视剧看多了,也别怪她会东想西想。俗话说,无利不起早。当官的,哪个不爱财? “还能怎么做?这老家伙心术不正,品行不端。留他终是害人害己。我已经差人将他们的铺子给封了。” “什么?你让人封了老凤记?”赵锦绣愕然的瞪大水眸,只觉不可相信。 那可是百年老店,累计的客源和口碑,都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这么一个大店,说封就封,这怕是得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吧。 张文琮袖子一挥,又拿起一块松子黄千糕细细品了起来:“是啊,我不仅封了老凤记,还差人去警告了你的其它同行,如果谁敢在对你背后下黑手,下场就跟老凤记一样一样的。” “……” “怎么样感动吗?” “你这么做是想在我这里讨到什么好处?”感动倒说不上,就是挺意外的。 张文琮忽地把头探了过去,两人的脸一下贴近,他看着她白皙细腻的脸庞,眯眼坏笑道:“就看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赵锦绣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瞬间红着小脸把头挪开,那副气鼓鼓的包子模样甚是讨人欢喜。 张文琮竟觉得欺负她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情,又大笑起来道:“这样吧,以后每日爷都来你这里吃一盒点心你不收钱就算报答爷了如何?” 赵锦绣想想,一盒点心也不值当几个钱。但有这家伙撑腰,以后倒真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若他真能天天来吃,看似自己吃了亏,实则是赚了大便宜。 为何?他乃云河镇官家公子,这一言一行多少人瞧着呢。 以后他若天天上这来吃点心,不等于就是一块行走的活招牌?自己不仅能买个安心,还能省一笔广告费。 划算。 “行,以后这个位置,我就专门给你留着。” 张文琮欢喜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赵锦绣答应完张文琮,就径自留他在那吃茶,自己则去了厨屋做蛋糕。 最近买蛋糕的客人越来越多,起前她一天最多做四五个,现在约摸要做到十个才够。 尤其是一些闺阁小姐们吃得上了瘾,自己平素不方便出门,就会吩咐身边的仆人前来预定。 赵锦绣也能理解,毕竟女儿家嘛,谁不喜欢这种甜糯软腻的食物呢。 到了晌午,赵锦绣才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厨房出来。 手里托着两个刚出炉的鲜花蛋糕,正准备用透明的纱罩罩起来的时候,身边忽地响起一道兴奋的声音。 “这是蛋糕?” 赵锦绣转身,看到张文琮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纳闷道:“你怎么还没走?” 对方摆摆手,说着不急,却盯着赵锦绣手里的鲜蛋糕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 赵锦绣连忙把东西护了起来,神色着急道:“这可不是能白送你吃的。” “瞧你着急的,爷又不是花不起银子的人。不过爷要问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赵锦绣似信非信的盯着他,总觉得他随时会扑过来将她的心血之物一下抢走。 “谁教你做的这个?” “很重要吗?” “当然。”那日在刘员外府上品尝过这玩意儿以后,他就一直恋恋不忘。他去了很多点心铺,想让那些师傅能做出此等美味的甜品,可结局一无所获。 却没想到,今天这丫头竟然做出来了,这实在叫他不惊喜都不行。 “我自己随便做的,没人教我。” 张文琮深褐色的瞳孔微微一张:“那日刘员外令堂大寿之日,是不是你亲手献上此礼的?” 赵锦绣想了想,勉强应了应:“算是吧。” 虽不是她亲手送的,不过东西却是她亲自做的。不晓得这家伙在大惊小怪些什么。 “真的是你呀?” “昂。” “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么深藏不露,以前我算是看走了眼。” 赵锦绣听着他略微自嘲的话语,倒也忍不住得意了起来道:“那是,我不就说过嘛,你这人啊,总是易把珍珠当鱼目。” 第一百七十九章 知己难寻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 张文琮仗着今天帮赵锦绣解决了大麻烦,赖在铺子里足足吃了他们三盒点心方才有要走的意思。 赵锦绣忙让冯小鬼前去送客,巴不得早点把他送走才好。 再让他留个巴时辰,怕是又要亏上一波。这家伙简直就是饕餮转世,食量大得惊人。 “张公子,您请吧。” 张文琮吃饱喝足的摸摸肚皮,正准备迈步离开,岂料从赵锦绣身边路过的时候,却又生了根似的停住。 他盯着赵锦绣的发髻左瞧又瞧,忽地激动的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力道之大,似要将她扭碎。 赵锦绣被他莽撞的举动惊得失了色,心火一上来,也顾不得对方身份,抬头就恼道:“张大公子,你这又是要作什么妖?你惹再是赖着不走,依我看啊,我这铺子明儿直接关门大吉得了。” “你头上的这支细丝镂空翠银钗是哪来的?” “什么钗不钗的?我不知道。” 赵锦绣不想理会这个难缠的家伙,便敷衍着往后躲。谁知那家伙却拽着她不放,两眼直直的盯着她猛逼问。 就在她无力回应的时候,耳畔陡地响起一道醇厚且低沉的咳嗽声。 “柳壮士,您怎么来啦?” 听着玉彩吃惊的声音,赵锦绣猛的回过头去。却见柳剑不知何时就站在她的身后,眼神森寒的盯着这一幕。 “你放开我。” 赵锦绣别扭的从张文琮手中挣脱开来,心虚的往边上瞥了一眼,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为何却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呢? “你快说啊,这支钗究竟是哪来的?” 张文琮俨然没有发现局面的尴尬性,就一个劲的问赵锦绣钗的来历。 赵锦绣见柳剑好似从地狱来的阎罗使者一样看着她,哪还有心情理会张文琮的问话。当即敷衍道:“一支钗而已,你要喜欢自己去买就是,何苦老缠着我问。” “我需要的不是这支钗,我需要知道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 “张公子,这事儿俺知道。” 玉彩见赵锦绣是被缠烦了,立马笑盈盈的过来替她解围。 “快说。” “这钗是俺们春花姐姐去年猜灯谜得来的彩头,听灯铺的老板说,特地让镇上手艺最好的工匠打造的,一般地方可买不到呢。” 玉彩话落,张文琮再一次激动的拉住了赵锦绣的手腕:“难道你就是我在元宵夜上要找的那位姑娘?” 柳剑目光落在赵锦绣被张文琮握红的玉腕上,神色紧了紧。随后寒着脸上前道:“张公子,官家人重礼。青天白日的,你这样拉着一位姑娘的手盘问,难道不觉得僭越?” 经提点的张文琮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将手松开。 “对不起,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我只是没想到,能答对我谜题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眼前。说起来这支钗,还是我亲自命人拿出来的彩头,本以为整个云河镇无人可以带走它,没曾想,最终会落到你的手里。” 张文琮热血澎湃的盯着赵锦绣,那兴奋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就跟一个差等生,忽然收到了清华北大破格的通知书一般。 赵锦绣似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拔高了音量道:“难不成灯会上那几个刁钻古怪的压轴题,全是你出的?” “嗯,没错。”张文琮大方的坦白以后,又得意的追问一句:“是不是觉得我文采斐然,聪明绝世?” “我去……”赵锦绣心说像这种简易的脑筋急转弯题,稍微动动脑子就能想到,哪跟啥文彩和聪明挂钩啊。 见他那般得意洋洋,正打算奚落他两句,外面却响起了一道急促的粗犷男声。 “爷,您让人假扮您在书房读书的事,已经被老爷发现了。你快跟我回去吧,老爷现在正四下派人找里,已经发了好大的火。” 外面的人叫何武,乃张文琮的贴身跟班。怪不得今天没跟着一起,原来是在家里替他这纨绔少爷放哨呢。 “行了,我马上就回去。”张文琮不慌不忙的回应完何武,就冲赵锦绣彬彬有礼的行了一礼,完全一改方才的流氓无赖嘴脸:“赵姑娘,明天我会再来。到时候我要跟你好好切磋切磋。”临了,又语重心长的自言自语道:“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啊!” “……” “想不到才短短数日,你便与官家之人如此熟络,有了他们的照拂,倒也不再担心新铺立足之忧。” 柳剑看着已经走远的张文琮,目色又幽幽的落回了赵锦绣身上。 “哪里……”她疑他话里有别层意思,便急着解释:“我跟他其实不熟的,只不过……” “你不必跟我说这些。”话落,柳剑刻意背过身去,身体僵直的盯着地面,并未让人察觉到他吃味的表情:“身为你的义兄,我也没有义务干涉你太多。” 听了这话,赵锦绣眼帘低垂,胸口就像扎了一根刺似的难受。陡地有几分赌气的问:“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还来我这里干什么?” 果然,她是不欢迎他来的对吗? “你新铺开张,昨个儿也是你央求我来捧场。撞了你的好事,可是惹你恼了?” 赵锦绣听他话里有话,不明白他是要讽刺个什么劲儿,当即就沉下脸道:“你要怎么想,我管不着。不过你既来了,我还是得先奉你一杯茶水招待。” 说罢,她就转身准备给他沏茶。 柳剑却简短的拒绝说:“不用,我马上就走。” 赵锦绣只当没有听见,继续往里去了。 等她提着茶水从厨房出来,柳剑正在让玉彩和小青他们打包东西。 柳剑侧过身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黄花梨木柜上的那两个鲜花蛋糕道:“把这也包起来。” 赵锦绣瞧得有些发傻,拎着茶壶就上前问:“这是在做什么?” 小青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头茫然的告诉赵锦绣说:“柳壮士让我们把铺子里剩下的点心全包起来他要带走。” “你不是不爱吃甜点吗?”赵锦绣瞪大水眸诧异的问。 柳剑却不动声色道:“不爱吃并不代表不能吃。” “可是这么多你也吃不完啊。” “我自有分寸。”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好几锭银元宝出来。盯着赵锦绣清丽的水眸,表情深沉的问:“够吗?” 赵锦绣还没说话,小青却忙不迭的点头说:“够了够了……”说到一半,就被玉彩暗中扯了一下衣袖。小青这才注意到气氛有些不对,当即闭起嘴巴,再也不发一言。 第一百八十章 置气 “你什么意思?”赵锦绣顺势把水壶递给了旁边空闲着的玉彩,说话的口吻与先前比起来,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没什么,你既为生意人,只管赚取利益就行,何须再问那么多?” “义兄的话是暗指我乃一介唯利是图的商人,不配询问你的私事对吗?”赵锦绣笑着反问,但她的样子看起来却并不开心,反而有着淡淡的盛怒。 柳剑想起她方才与张文琮之间的拉拉扯扯,强制压下心中的妒火,冷冷的侧过身,怒气勃发的不去看她。 赵锦绣却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猜想的那些话语,心中微微发寒道:“你走吧,东西我不卖了。” 柳剑身子一绷紧,下颌猛抬了起来。 “春花姐……” 玉彩站在边上刚好可以窥见柳剑的整个角度,但见他侧颜肃然,而目光胜似刀锋般凌厉。她吓得心肝子微微一颤,连忙想说点什么化解一下眼前的尴尬气氛。 赵锦绣却倔强的摆摆手道:“把银子退回,我不稀罕这些钱。” “既为商者,哪有如此待客之道?”柳剑眸光晦暗冷冰的问。 赵锦绣收住怒气,故作洒脱不屑的回应:“又如何?我是这间铺子的掌柜,说不卖就是不卖,难不成柳兄还要我强买强卖?” “你……” 柳剑的那道喝声,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毕竟在场的都是姑娘家,本来胆子就小。再加上柳剑发火的样子的确吓人。脸上青筋浮现,双眸通红,犹似一只想要挣脱牢笼的困兽。 赵锦绣当时也吓得不清,虽然她以前也跟柳剑闹过数次别扭,可还没有一次见他脸色这么难看。 那凶狠狠的模样,就像要将人一口吞下去一般。 刹时,赵锦绣有些后悔自己惹怒了他。她诚惶诚恐的缩了缩脖子后退,又觉得委屈巴巴的。抬起头,眼眶发红的看了对方一眼,只觉有口气噎得她十分难受。 柳剑本已经快气得七窍生烟了,可一看到赵锦绣委屈的模样,又想到那一晚她像猫儿一般蜷缩在他的怀里撒娇又淘气的模样,后面他们是那么亲密无间的吻在一起,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控制不住的缴械投降。 接下来,他强压内心的心酸,双眸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这才不发一言的走了。 玉彩和小青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良久,她俩才踮着脚尖望了望已经走远的柳剑,各自松了口气。 尤其是玉彩,瞧着刚刚那紧张的气氛连茶壶都没敢搁,单手提了这么久,胳膊现在是又酸又麻。 “春花姐,你跟柳壮士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啊?为什么不肯做他的生意?” 小青好奇的话语刚落,就见赵锦绣神色一顿,有些不自在起来。 玉彩机灵的推了推她,往外一指道:“有客人来了,你去招呼一下,我手酸。” “哦!” 没有问出答案的小青,讪然的走了出去。 “春花姐,你渴不渴,要不要喝点茶?” 赵锦绣摆摆手,也未作声,此刻她只想安静片刻。 …… 这边…… 回县衙的路上。 何武望着自己公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顿时纳闷的拧起眉头道:“爷,大人现在正因你的事情在府里大发雷霆呢,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呀?” 这指不定就是要挨板子的事情,何武愁得连脸都快青了。 “你懂什么,本小爷今天高兴。别说老爷子发火,就连玉皇大帝发火我也顾不上。” “是是是,老爷发火迁怒的总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挨板子也是我来替你。” “你说什么?” “没……没……”何武嘀咕的声音明明已被张文琮听见,却还要急急否认。 好在张文琮今天也不想与他计较,直言道:“何武,你知道小爷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回去都要挨板子了,何武压根就不关心这些,不过为了讨好自家爷,还得敷衍的问了句:“为啥呀?” “因为小爷我不仅找到了那日给刘员外令堂献礼的那位点心师,还寻得了一举夺得元宵佳节齐吴赵几家灯铺彩头的那位鬼面姑娘。” “是吗?爷,你是在哪找到那位点心师的?”身为资深吃货的何武,别的可以不关心,唯独在吃这方面是最上心的。况且,那日的在刘员外宴会上尝过的那口蛋糕,叫他至今难忘,连做梦都想再吃一次。 “她就是富贵点心铺的掌柜赵姑娘。” “是她?” 何武想了想又道:“怪不得呢,我就说昨天瞧见的那什么慕斯蛋糕看着就跟刘府我们吃的那点心相似至极,原来都是出自她的手啊。” “还有件事你可能想不到。” “什么事?” “她就是去年的元宵会上破解我所有谜题的那位鬼面姑娘。” “不会吧?” 何武当场就惊诧的瞪大了双眼,感觉自己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一般。 “是不是很不可思议?要不是小爷我细心的发现了她头上戴的那支细丝镂空翠银钗,也无法想到,她就是我要找寻许久的知心人。”张文琮把手负在身后,眼里星光熠熠。 “这……这也太巧合了吧?要真是姑娘的话,她未免也太有本事了。” 何武拧着眉头挠了挠耳朵,一时接受不了所有事情都串联在了赵锦绣的身上。 “没错,我也觉得太巧合了。但事实就是这样,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爷你不是从来不相信所谓的缘分吗?” 张文琮忽地笑了,笑容清冽又明亮道:“是,以前不信,现在我信了。” 既然老天精心安排了这一切,他又何苦要去忤逆老天爷的意思呢? “爷,那姑娘若真是如你说的那般,小的劝你还是不要离她太近。” “为何?” “你想啊,她一介柔弱女子,先是在烟云山凭借一己之力对付了肖十三一帮恶匪,又在刘府主母宴上博得头筹,更是解了你元宵灯会上的所有谜题。如今,还在云河镇开这么大间店铺,她……这来头也太神秘太让人匪夷所思了吧。您啊,还是听老爷的,明儿个乖乖去跟王家小姐提亲吧。王家小姐再怎么说也是端庄贤惠,知根知底,不比外面那些来路不名的野……” “住口,你这胆小怕事的东西,无非就是怕挨板子,逼着我去娶我不喜欢的人。何武,爷今天就把话搁这里,要让我去娶王家小姐,除非我死。” “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加紧习武 晚饭,赵锦绣特意做了几个拿手的家常菜,这几天太忙,也没怎么顾得上家里这个小泼猴,看他最近又长高了不少,心里甚是欣慰得紧。 “富贵,别练了,回屋吃饭吧。” 还在院子里练拳的富贵爽朗的应了阿姐一声,又行云流水的将一套拳法打完,这才洗把脸进了屋。 赵锦绣见他坐在桌上就开始猛的扒饭,那狼吞虎咽的样子,看得她有些忍俊不禁:“你慢点,没人跟你抢。” “姐,俺吃完饭还要接着练呢。” 赵锦绣见他一副急匆匆的模样,有些没好气的问:“都这么晚了还练啥呀,明天再练不行吗?” 小富贵嘴里塞着米饭,小脸鼓得跟包子一样摇头道:“不行,最近柳先生教我们的功夫都是非常厉害和关键,要是我学不好,以后还怎么保护阿姐你啊。” 赵锦绣被富贵那副心切的模样逗笑,放下手中的碗筷道:“想学好功夫,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这么心急,那可不行。” “不是俺心急,过阵子柳先生就不会教俺们功夫了。俺得抓紧时机,将他教的通通学会。” “不教了?为什么不教了?”赵锦绣沉吟的看了弟弟一眼,神色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小富贵摇摇头道:“具体是因为啥,俺也不知道。不过柱子却跟俺说……” “说啥了?”赵锦绣见弟弟忽然变得支支吾吾,暗忖他应该有事瞒着自己。 “柱子说,柳先生好像喜欢上了一位姑娘。前阵子还去找人提了亲,却被姑娘拒绝了,柳先生很难过,可能过不了多久会离开这个伤心地。” 赵锦绣握着茶杯的手轻轻一颤,顿时有不少的茶渍漾了出来。她努力克制内心的汹涌与失落感,尽量使接下来的语气变得平缓道:“阿弟,柱子该不会是胡说吧,他一个小屁孩哪能知道柳先生的事情啊。” “不可能,柱子告诉俺和铁牛,柳先生去找那姑娘提亲时,还是请他爷爷出面帮的忙。结果事情没有成,柳先生便让村长大人守口如瓶不能对任何人说。要不是今天柱子跟俺们打赌输了,也不会告诉俺和铁牛这些。” “……” “阿姐你怎么了?” 看着赵锦绣手里的茶盏“砰——”的一声摔在桌面,小富贵忽地很心疼的朝阿姐望了过去。 其实他早就看出来,阿姐对柳先生是有好感的。他打私心也巴不得阿姐能嫁给像柳先生那样的英雄人物。 只可惜……柳先生喜欢的却是另有旁人。这说起来,倒让小富贵对这位大英雄的好感度瞬间拉低了不少。并不是因为柳先生的行事做风哪里出了问题,而是他的眼光出了偏差。 有自己阿姐这么好的一位姑娘在眼前,他咋就能喜欢别的女子呢? “我没事,吃饭吧。” 嘴上说着吃饭,可小富贵完全能看出阿姐一点吃饭的心情都没了,那菜夹入她的口中,就如同嚼腊一般难受。 “阿姐,等俺过阵子把功夫学好了,就陪你一起到镇上做生意好不好?” 小富贵暖心的替姐姐夹了些菜在碗里,并轻声的安慰起她来。没有柳先生没关系,只要有他在,阿姐也会有人疼爱的。 “嗯,你也多吃点。” 入夜…… 赵锦绣辗转难眠到了天亮,随着一声鸡叫,她才稍稍的合了合眼。 翌日,到了镇里,玉彩和小青瞧她满面憔悴,眼圈乌青,便什么活也不让她干,就把她安置在厢房里休息。 等到午时,送去的饭她也没吃几口。整个人蔫头耷脑的坐在那里,看着没有一点精神。 小青和玉彩等人在外瞧了心急如坟。 “春花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生病了?要不俺们去请个大夫给她瞧瞧?” 听罢小青的话,冯小鬼不假思索的就要出门去找大夫。 玉彩连忙将他唤了回,告诉对方,赵锦绣看着不像生病,倒像是有心事。 随后让他二人先看着铺子,自己则轻手轻脚的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就看到赵锦绣黯然失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瘦小的娇躯看着比往日似轻减了不少,玉彩上前替她倒上一杯茶水道:“春花姐,你这是怎么了?” 赵锦绣抬起下巴,发现玉彩正担心的打量自己,便冲她柔和的笑笑道:“我没事。” 玉彩起疑的弯下腰,将茶水递到她的手里道:“俺不信,在俺们这一帮人里,就素你的性子最是爽快开明。你今儿这副模样,若说没事,打死俺俺也是不信的。” “都是些小事,不足为提。” “若真是小事,春花姐你也不至于彻夜未眠。” “你怎么知道?”赵锦绣愕然的抬起头,酸涩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 玉彩轻轻一叹道:“你脸色这么差,明眼人一下就能瞧出来。” 赵锦绣浅浅一笑,没有承认,却也不再否认。 “春花姐,你不开心是因为跟柳英雄有关对吗?” “……” “你不必吃惊,俺今儿出去的时候在街上又遇着他了。” “哦?” “他还让俺跟你捎句话,说他昨天言语上对你略有冲撞失礼,望你不要往心里去。他其实没有恶意,只是一时情绪失常。” 赵锦绣目光一闪,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道:“他真这样说了?” “嗯。”玉彩点点头,见赵锦绣神色有着难掩的惊诧与欢喜,暗忖自己没有猜错。 “罢了,也没什么失礼不失礼的,都过去了。” 说着,赵锦绣的脸色又恢复到了先前的落寞与凄然。 玉彩看她样子不见好转,踌躇了片刻才问:“春花姐,容俺大胆的问你一句,你跟柳英雄之间是不是互生爱慕?” 赵锦绣没料到玉彩会问她这样一句话,当即就怔了神。思虑良久,她本想撒谎掩盖,或找别的话题来做遮掩。可是在面对玉彩那认真又充满关怀的眸子时,她最终选择了坦然。 喜欢一个人本就没说,说出来也不犯法。 “互生爱慕倒没有,只是我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厢情愿 “一厢情愿?”玉彩听完就否定道:“不可能吧,俺瞧着柳英雄明明是对你有意。” 赵锦绣明知道玉彩说的不能当真,却还是不置可否的开心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道:“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很早的时候。” “比如?” “烟云山时,俺就觉得柳英雄是中意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瞧你的眼神就很不同,只不过那时俺还不能确定。到后来在上元节那晚相见,俺就笃定柳英雄是心仪你的。” “兴许你是瞧错了呢?” 赵锦绣以前也是有过玉彩这样的错觉,可后来她才知道,现实并非是她想的那么美好。 玉彩倔强的摇摇头说:“不会,一个人可以掩饰一切,可掩饰不了自己的眼神。那晚你们找不到住处,柳英雄眼里流露着的担忧和着急,是骗不了任何人。况且昨天他来俺们铺子里,虽对你处处冷言冷语,但他的眼睛,却始终都停留在春花姐你一人的身上。若说不是喜欢,俺真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是啊,你说的都没错。若不是我知道了所有的一切,恐怕也会跟你一样这般认为。像他这样的人,对人对事都太认真,以至于我都快要误会了他的深情。” “难道不是吗?” “如果我告诉你,他已经有了别的深爱之人,前不久还去提了亲,你信吗?” “这……” 赵锦绣再一次笑笑,眼里却看不出半点喜意,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都是过去事了,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我做了那么多次的努力,得不到的终归得不到,不属于我的,永远也不可能属于我。” “春花姐,或许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吧。俺觉得像你这么好的女子,柳英雄不可能不喜欢的。而且俺瞧着柳英雄看你的眼神,那明明就是……” 就在玉彩执拗的坚持己见时,赵锦绣却不急不缓的伸出手将她打断:“傻丫头,你真当我是那金灿灿的黄金?谁见了都会爱不释手?” “可是……” “罢了,这事你也莫要再提。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我也不该再痴心妄想了。” “春花姐,那你伤心吗?” “有点。”说不伤心,那都是自欺欺人。虽然她从未跟柳剑正式在一起过,但好歹也温情切切的度过了那么一个美好的晚上。转念间,他就对别的女子求了亲,这落差,这酸涩感,换了其他女子,早该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那你要是难过想哭,就哭出来吧,俺保证不笑话你。俺娘说了,这人要是憋得太久不发泄,容易憋出心病。” “有什么好哭的,我和他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一场单相思罢了。”赵锦绣端起桌上的清茶,一饮而尽。为防玉彩再多操心,便刻意摆出一副豪迈洒脱的性子来。怎么说她也是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女汉子,恋情并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在这个世界,她不过才刚满十六,还有大把的美好人生等着她呢。 玉彩见她忽然变得神采奕奕,一副脱胎换骨的模样,不由打心底佩服起她来。 春花姐果真与众不同,她和小青同样都是被喜欢的男人伤害,可小青却是寻死觅活了好久才缓过神来,而她,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辰,便想通了一切。要是自己能有春花姐那样十分之一的心境与智慧,那该多好呀。 赵锦绣从二楼厢房下去,就看到铺子里坐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呵,你肯出来了?” 张文琮一脸欣喜的将嘴里叼着的那根狗尾巴草放下,转身拧着头,满是痞气的朝赵锦绣打起了招呼。 赵锦绣心情本就不好,再看铺子里又来了这么一个混吃混喝的家伙,自是没啥好脸色。 “听冯小鬼说你心情不好,看来是真的。” “我想任何一个生意人看到自己做了亏本买卖,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你瞧你,这话就严重了。我……” 张文琮话没说完,铺子外面陡地就响起了一阵杂乱的争吵声。 赵锦绣闻声赶忙走了出去,看到门口正好站了七八个魁梧威猛的壮汉,那些人个个衣衫不整,面露凶色,正对着胆小怯丑懦的小青各种威胁恐吓。 “怎么回事?” 小青回过头来,脸色发白道:“春花姐,他们说他们是来收保护费的。” “收保护费?” 赵锦绣还没缓过神,靠前的几个家伙就抓起盒子里给客人试尝的新式点心大口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对……保护费。” “嘿,还他娘挺好吃的,怪不得生意好,近来怕是赚了不少吧。” 为首的那家伙吃完手里的东西,吧唧的擦了一下嘴,又准备伸手,却被赵锦绣猛的挡在了跟前。 “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人手伸了个空,有些发怒的拉下脸来,朝她大声喝道:“看不出来吗?我们哥几个是来收保护费的。要没有我们的保护,你们这几个小娘子能在这地儿安稳的开铺子?” “你们不来,这里倒是挺安稳。你们这一来反倒……” “哟嗬,你这小娘子还挺嘴硬的呀。这软的不吃,莫不是想吃硬的?” 那家伙见赵锦绣身边也没有半个男人啥的,当即就挽起了袖子龇牙咧嘴的开始恐吓。 “住手!” 谁知这拳头才刚刚举起,女子的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震怒又满带威胁的声音。 张文琮大摇大摆的从里走了出来,面色愠怒的扫了那几名壮汉一眼道:“何二虎,你小子瞎了狗眼吗?连小爷我在这里都敢来收保护费?是不是班房没有坐够?需要我今天再送你跟你的兄弟进去缅怀缅怀?” “啊……原来是张小爷在这呀,失敬失敬。你听错了,我们哥几个哪是过来收保护费呀,只是瞧着这女掌柜生得俊,过来开开玩笑罢了。张小爷,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把我们的话当真。” 一眨眼,刚刚还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几个家伙,立马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怂得都快没了骨头。 “滚!” 张文琮抓了何二虎都不下十次,也自是知道这家伙什么德性。这货就是那种小大祸不犯,小祸不断。素日里是好吃懒做了些,靠收取乡里乡邻的保护费过日子,实则也有一颗侠义之心,看到路边饥饿受冻的乞丐,偶尔也会施以援助之手。 听到张文琮的怒喝,何二虎当即就带着自己那帮兄弟像风一般的消失了,速度之快,简直让人砸舌。 第一百八十三章 自己人 赵锦绣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张文琮在她耳畔笑得贱兮兮的说:“怎么样,这下知道有我在这里镇守着不会吃亏了吧。” “你还好意思说呢,此处乃是你的父亲的管辖之地,你身为地方县令的儿子,亲眼看到有人在此作恶勒索,你不将他们抓去伏法,怎么有脸站在这里自我吹嘘?” 赵锦绣一番数落,顿时就把张文琮弄得有些红脸。 他吞吞吐吐半晌才道:“何二虎他们其实也不坏,我也抓了他们不少次。可这家伙就是改不了这个坏毛病。” “要我说,恶人之恶,乃人纵之。你们官府不管,他才敢这般嚣张大胆。” “何二虎的确经常会去找小摊小贩收取保护费,那是因为这里的奸商实在太多了,他们坑害百姓,何二虎倒也算是变相为民请冤了。” “什么意思?你拐着弯骂我是奸商?” 张文琮连连摆手:“当然不是……” 小青和玉彩在旁边听着这二人的斗嘴,当即忍不住掩唇轻笑。 看着那俩小丫头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张文琮只觉自己更尴尬了,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又解释不清楚。 不由得仰天一叹道:“反正有我在,他们以后是不会再来找你们麻烦了。” “没错,那么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这点用处也没有,那还不如拿去喂狗,至少狗还能看家护院呢。” “你……” 被变相骂得连狗都不如的张文琮顿时气得语塞,要换以往的暴脾气,早就得动手打人了。可此刻,明明受了气,却又偏觉得对方说得有道理,挑不出一丝错来。 想想也对,他在上元节那天出那么难的灯谜都能让这丫头猜出来,她脑子如此刁钻古怪,自己说不过她,也是情有可原。 眼见赵锦绣去了厨房,玉彩才悄悄的溜到张文琮的身边,施以同情的目光道:“张公子,实在对不住啊。春花姐近来心情不好,说话难免有些刺耳,还望你大人大量,莫往心里去。” “昨儿见着还好端端的,今天这是咋了?”跟吃了炮仗上一样。 张文琮气闷的问着,长这么大,也没见哪个姑娘这样对过他。 玉彩自是不好将赵锦绣失恋的事情说出来,便随意找了个由头道:“怕是最近累着了,心里不顺,有口气撒不出来才会这样。” “她有气与小爷何干?一女子家家的,这般轻易的就对人撒泼吼闹,这传扬出去了,今后可如何嫁人?” “张公子话不能这般说,俺们春花姐不也是瞧你易亲近,人好心善所以不把你当成外人,于是就无所顾忌了些。” 张文琮一听这话顿时心花路放,不疑有假的往前一步问:“真的?” 玉彩是个会看眼色知事的姑娘,立马点点头认真回应:“真的。” 张文琮脸上的不快刹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沾沾自喜。 “咳咳,听说你们这里的蛋糕卖得不错,给小爷也包一块回去。” 瞧着玉彩犹豫又为难的样子,张文琮蓦地又在后不耐的补充一句:“小爷给钱带走,别磨磨蹭蹭了。” 玉彩笑逐颜开的说了一声“是”,忙亲自前往为他打包。 …… 张府,西院。 张文琮兴高采烈的从院墙后面翻过,吹着喜庆的口哨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时不时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他像个贼似的东张西望一眼,便缩手缩脚的将门推开走了进去。 看到躺在床上的何武,像个乌龟般的趴着拼命叫唤,他顿时没好气的掀了掀眼皮道:“行了啊,差不得了。” “爷,挨板子的又不是你,你自然不知道有多疼,哎哟~~~嘶……” 何武本想翻个身,可屁股上的伤火辣辣的,弄得他动一下就像被人拿刀在剜似的疼。 “你小子别装,给你打板子的王闯和苟三都是看眼色行事的家伙,他们难不成还能对你下死手?” “爷您倒是说得好听,要不你去挨二十大板试试?” 何武两眼一翻,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替少爷报信挨了板子不说,反而还不被他理解,憋屈,真是憋屈。 “得了,得了,知道你小子受了罪,你看我今天给你带了啥?” “啥呀?” 何武问得有气无力,屁股现在开了花,想死的心都有了。 “蛋糕!” “啥?嘶~~~~” 何武扶着腰,脸色发白的从床上跳了下来,一双眼睛就像猎犬一般四处搜寻。 张文琮鄙夷的看了看他笑道:“你小子刚刚不是还半死不活吗?这么快就能下地了?” “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我们村闹过饥荒,我曾经四天没有吃过任何东西,那种挨饿的滋味你是不知道。从那以后,我只要听着是吃的,我这人吧就没有半点的抵抗力。” “别拿你八岁时的事情当借口,跟了爷以后,爷何时少了你半口?” “爷是不曾少我半口,可我打骨子里就……” “废话少说,你心心念念的东西在这呢。” 张文琮刚一侧过身,何武就三步并作两的绕到了桌前,看到桌上那块那块打包完整的鲜奶蛋糕,他喜得直把拳头往嘴里塞,眼里也泛起了高兴的泪花。 “爷……是……是它,就是它,闻着跟那日我们吃的一模一样的香。”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这当然是一模一样了,为了你,我今天特意又去了一趟富贵点心铺。” “爷确定是为了我去的?而不是想见人家姑娘?” 张文琮不自然的抬了抬眉毛道:“你小子还想不想吃了?” “吃……当然吃。”说罢,何武就忍不住当场用手指抠了一坨白花花的奶油放到嘴里。 “嗯~~~~~~” 听着那道无比满足与幸福的喟叹声,张文琮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你小子吃个东西能不能正常一点,这声音要让外面的人听见,老子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 “爷,太好吃了。你要不要尝尝?” 本来张文琮是有心吃一点的,可一看何武刚刚还捂着屁股没洗的手,瞬间就没了任何食欲。 手一挥道:“罢了罢了,这本是特意给你买的,我就不争这个嘴了。” 何武全然忘了自己挨打的事情,一脸感激涕零的看向张文琮道:“多谢爷的体恤。” “你……”张文琮顿时气得无语,感情何武这小子压根就不打算分他下点吃,刚刚那句询问,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爷,这手艺真是绝了。要是能天天吃到这种美味点心,哪怕挨板子也是值的。” “值吗?” 何武刚发出这声感叹,就见张文琮忽然把脑瓜凑了过来,近得差点就要贴着他的头皮。 “嗯。” 何武刚点完头,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看见自家爷脸上陡地有一抹阴险狡诈之色飞速闪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自己人 一早,赵锦绣还在厨房和面。就听玉彩说县衙的张公子又来了。 赵锦绣不免有些恼火,这家伙还真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自己生意还没做呢,他就准备好了蹭吃蹭喝,也忒不要脸了。 就在她挽起袖子气呼呼的准备找那小无赖理论时,他却笑盈盈的走了过来,一脸喜气洋洋的对她说:“你来得正好,走,跟我去个地方。” 说罢,他伸手就上前拉住了她的手,硬要把她往外拽。 赵锦绣纳闷的不肯走,沉声问:“你带我去哪呀?” “你最近不是心情不好吗?我想带你出去散散心。老东街那儿前两天来了一帮波斯商队,他们正在那边贩卖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走,我刚好带你去长长见识。” “我不去。” “为什么呀?” “我得做生意呢。” “生意随时都可以做,但这波斯商队却不是想见就能见的。据我所知,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去往京都去了。” “京都?” “没错,就是我们大渊国的都城,那里乃天子脚下,比这里繁华热闹多了,有机会啊,我带你去看看。” 赵锦绣瞧他说得沾沾自喜,似多有优越感一般,当即一盆冷水泼下去道:“我自己有手有脚,要去可以自己去,用不着你带。” “嘿,你这女人,怎么一点意思也没有?” 赵锦绣看他顿时拉长着一张脸,有些想笑。这时玉彩和小青她们却走过来起哄道:“春花姐,你就放心的跟张公子去玩吧,铺子里我们能照看好。” “是啊是啊,听说波斯人商人卖的东西天下独一无二,颇得盛京里公子和小姐们的喜欢。春花姐你去看看,要是发现了什么漂亮的小玩意儿,也给俺们带一两件回来可好?” 见小青和玉彩忽然这般起哄,赵锦绣也实在不好推脱拒绝。 当即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既然我今天出去玩了,为了公平,也放你们一人两天假。” “放假?” 玉彩和小青略微不可思议。 “你们来这里帮我做事也差不多有一两月了,第一次出这么久的远门,想来也会想家吧。今天准你们回家里看看父母。” “真的吗?” 玉彩高兴得当场抱住小青欢呼,小青也只是腼腆的笑了笑。 对于家……她已经没那么渴望了。不像玉彩,有疼她爱她的爹娘,可自己呢……啥也没有。 “真的,你们收拾收拾。” 说完,赵锦绣又给玉彩和小青他们一人拨了几两银子,说是给的工钱。让她们拿去打扮自己,二是孝敬父母。 小青压根就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份。当初她被家人抛弃,是春花姐花了银子将她从那个家脱离出来,到了这里,她不仅给供自己吃住,还给她买好看的衣服和首饰,此刻……竟然还能给她银两,她一开始说啥也不愿意要,直到玉彩和赵锦绣劝说了半天,她才红着眼睛收下。 处理完玉彩和小青,赵锦绣这才随张文琮去老东街看波斯展。 穿过几条狭窄的小巷,远远的就听到了歌舞笛鸣的声音。 一群人围在那边大声鼓掌叫好。 张文琮带着赵锦绣挤进去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波斯商队为了吸引游客驻足,故而请了一批美艳的舞姬在他们的展览上翩翩起舞。 舞姬们的舞姿妖娆婀娜,风情万种,穿的都是露腰露足的华美长裙,脸上遮着一层薄而透明的轻纱,典型的波斯装扮。 赵锦绣见身边大老爷们眼睛都看直了,不由啧啧称奇,这帮西域来的家伙,不愧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这么早就知道怎么用噱头来抓取顾客的眼睛和心了。 “那里就是展品了,我带你过去看看。” 张文琮指着舞姬身后那一长列摆放的精致物器,拉起她就往那边走。 赵锦绣不由诧异道:“你不看一会儿歌舞?” 张文琮说:“有什么好看的,再漂亮的女人我又不是没见过。” “咦……” “怎么?不信?我……我觉得你都比她们好看。” 听着他忽然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赵锦绣顿时笑道:“你这夸我还是损我?” 张文琮被问得有些脸红,便假装没有听见,侧过身,开始认真浏览起了四周的商品。 “这是什么?绣得真好看。我还没见哪个绣娘能绣出这种图纹来。” “应该是波斯飞毯。” “波斯飞毯?干什么用的?” “我也不太清楚,可能跟阿拉丁有关。” 赵锦绣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谁知旁边的波斯商人却用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朝她啧啧称奇道:“姑娘好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我国魔法先祖的传说?” “我可不知道什么魔法先祖,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听过这则童话故事而已。” 波斯人瞬间流露出巨为震惊的表情道:“想不到我们国家的传说,已经流传得这么广泛了。其实我要告诉姑娘的是,这并不是童话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你看,这个神灯,就是阿拉丁当初留下来的,由于年代久远,它虽已经没有魔法,但却依然精美漂亮,姑娘你看你要不要花钱带一个回去?说不定哪天魔法又回来了,姑娘就可以对他许三个愿望。” “不……不……不了。我没什么愿望,就算有愿望,我也可以自己实现,用不着这个。” 赵锦绣连连摆手拒绝,心说这家伙挺会侃的呀,要不是自己对这些大胡子怪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恐怕不得上当受骗才怪。 “喂,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阿拉丁,什么神……神灯?” 张文琮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半晌没搞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没事,继续看吧。” 张文琮自讨了个没趣以后,又拿起旁边的物件开始打量把玩。 “嘿,你瞧这珠串真漂亮,颗颗圆润光珠,也不知是什么美玉打磨出来的。” “绿松石做的。” “那这个呢?” “一种吃的,广泛名称叫坚果。” “这呢?” “水烟壶,你放下吧,不适合你用。” 第一百八十五章 鸳鸯 一圈转下来,与其说张文琮带赵锦绣出来长见识,不如说是赵锦绣带他出来长见识。 因为这展口上的东西,几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 不仅是原料,还有出产地,功效,作用,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她都一清二楚。 “丫头,你也太厉害了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都知道这些?你是不是瞒着我偷偷来过这里一次?” 张文琮自认为自己见多识广,可此刻与她一比,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土鳖,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那波斯商人全程跟在他俩身后,也对赵锦绣的见识佩服到了五体投地。 因为他贩卖的一些东西,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是从别国看了稀奇,便低价购下,意图到鼎鼎有名的大渊国来赚上一笔。想不到那女子也能猜出对方的产地,以及用处。 “没来过啊。” “我不信。你没来你怎么知道这些?” 面对他的质问,赵锦绣有些圆不过来,就随意撒了个谎说,自己爷爷在的时候,以前喜欢周游列国,一路见识了许多奇珍异国和风土国情,回来以后都一一讲给了她听。她觉得有趣,也便都记下了。 虽然这说得有些不符和逻辑,好在张文琮也想不到第二个理由,便只能勉强相信下来。 逛了一下午,张文琮本想买些稀罕讨喜的玩意送给赵锦绣,无非是想博佳人一笑,谁知那些东西在她眼里都显得稀松平常不值一提,这让张文琮内心感到既挫败又无奈。不过这也更激发了他的征服欲,至少说明,赵锦绣和别的女子的确是不一样。 后来张文琮挑挑捡捡选了两件波斯特有的彩绘陶瓷。那陶瓷做工精致,颜料和绘图都是一等一的出彩。送给老爷子,他准保高兴。 波斯老板瞧着张文琮一脸白白净净穿着得体的贵公子着装,本想狠敲一笔,却瞥见赵锦绣站在一旁冷不丁的瞧着自己,她那么识货,波斯老板在伸出五根指头的情况下,不由得又弯曲了两根:“二两银子一件。” 二两?比想像中的要便宜得多。 张文琮高兴的付了银子,随后才带着赵锦绣去往了别处。 “怎么样?这街上的东西都没有你喜欢的吗?” 一路上,张文琮拼命的问她,要不要这,要不要那的,听得赵锦绣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这家伙是有钱花不出去,还是终于良心发现,在她铺子里蹭吃蹭喝了太久,打算补尝她点啥? “既然你非要给我买什么,那我要那个糖人,你去给我买一个来。” “好啊,你先帮我拿着。” 赵锦绣接过张文琮递来的陶瓷,就见他欢欢喜喜的跑到了老人跟前的糖人摊边,笑着对老板说了几句,老板就开始给他绘起了糖人。 时不时的,老板会朝这边望上一眼,然后会心一笑。 赵锦绣莫明其妙,等了片刻,糖人终于拿来了。 赵锦绣和张文琮一人一个,赵锦绣握住就将它放在嘴里含了一口,一抹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嗯,挺好吃的,就这个造型差了一点。” 张文琮问:“造型怎么了?” “那里的兔子和猫儿多好看啊,可爱死了。你为什么偏挑了两只鸟过来。” 张文琮听得一笑:“这哪是鸟啊?这明明是鸳鸯。” “鸳鸯?”赵锦绣愕了愕,又道:“干嘛要弄鸳鸯?” 张文琮听着她忽然拔高的话语,顿时觉得浑身不太自然,转过头,盯着青灰色的天空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老人家高兴,你就别计较那么多了。有得吃就不错,还挑三捡四。” 赵锦绣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态度,是你自己要请我吃的,难道就不能拿出一点诚意?” “好了,你看这天快下雨了,我们去前面客栈避一避吧。” 说话间,头顶一道惊雷响起,就像苍穹炸裂,带着一道耀眼的白芒,似要将世间一切劈成两半。 赵锦绣本还想着回去,这样一看,暂时是回不去了,只得转身跟张文琮进了前边的客栈避雨。 二人上到楼上,找了一处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热茶,一边品茶,一边赏雨,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赵锦绣听着雨水滴落在瓦檐上传来的“叮咚——”声,只觉有些昏昏欲睡。 张文琮看她坐在椅子上呵欠连天,神色有些不遗憾道:“今天难得叫你出来玩,谁知天公不作美。这样吧,我吹笛给你听。” 不待赵锦绣说不,张文琮已经麻利的从身上掏出了一支雪白通透的白玉短笛来。他先是爱惜的用袖口将玉笛通体擦了擦,这才优雅的将它放至唇畔。 刹时,悠扬且带点淡淡忧伤的笛声就传到了赵锦绣的耳朵里。 雨下得越来越大,滴滴答答的溅落在下面的屋檐处,应和着缥缈的笛声,陡地会让人心中产生一种不知名的情愫。笛音袅袅,就像是梦里的声音。穿过悠悠岁月,将凝重的图画点缀成一副梦的意境。 一曲罢,张文琮有些自命不凡的问:“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听到了天籁之间?” 赵锦绣就看不得那家伙的骄傲样,翻着白眼道:“还行,凑合吧。” “跟我就不用嘴硬了,你瞧,楼下那人都听痴了,还淋着狂风暴雨也不肯离开。” “是吗?在哪我看看!” 赵锦绣不信张文琮的鬼话,倚着栏杆偏着头就往外望。 雨滴打落在她的脸上,她也没有察觉。因为她发现,雨中的那抹身影,为何如此熟悉? 他背对着自己,看着苍凉而又坚韧。雷声重重,他又好像一座孤独又寂寥的大山,看似矗立不倒,又像是会随时崩塌。 “喂,你去哪?” 张文琮见赵锦绣忽然似发疯了般的往楼下奔去,担心她有事,便迅速收起短笛跟了出去。 “怎么了?” 看她冲到雨中陡地又停了下来,眼神失落的望着四周空旷的街道,他连忙将宽大的衣袖提起,以此想挡住她的头发不被淋湿,虽然这样做的意义并不大。 “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 那个人……怎么可能是柳剑…… 他怎么会莫明其妙的站在这里淋雨,刚刚,一定是她的错觉罢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生病 赵锦绣在雨里被淋湿以后,就被张文琮又拉回到了客栈里。待雨停了,对方才送她回去。 “富贵,吃饭了。咳咳……” “阿姐,你怎么咳嗽了? ” 刚洗完手进来的小富贵,见阿姐脸色有些不太对劲,于是对着桌上的饭菜也没了啥胃口。 “没事,今天不小心被雨淋着了,可能有点小感冒。” “那俺去给你请大夫。” “嗳……不用,都这么晚了,哪有大夫肯来啊。吃饭吧,阿姐一会喝点热水就好了。” “真的没事吗?”小富贵不放心的看了赵锦绣一眼,接着手脚并用的给她舀了一碗汤道:“阿姐,你要不先喝点这个。” 赵锦绣看着弟弟如此关心自己,微微的点了点头。 次日…… 小富贵已经养起了早起练武的习惯了,一套拳法打下来,发现阿姐还没有起床。暗忖阿姐再不起来,恐怕就要睡过头了,一会青木叔过来接不着人,他得是着急。 敲了敲门…… “阿姐,你起了吗?” “嗯。” 里面响起了赵锦绣有些虚浮无力的声音。 小家伙蹑手蹑脚的将门推开,放眼望去,阿姐正倚靠在床沿,她的脸色十分难看,嘴唇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也挂着汗珠,那汗一看就不是锻炼引发出的汗,而是虚汗。 “阿姐,你咋了?” 小富贵迅速三步并作两的跑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问。 “好烫……阿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赵锦绣费力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像鱼儿缺氧般的张了张唇道:“可能是吧。” “你等俺,俺现在就去给你请大夫。” 话落,小家伙就跟风一样的跑了出去。 走到门外,正巧碰到赶车来接人的李青木。 他大声吆喝着问:“富贵,你姐呢?该收拾收拾出发了。” 小富贵急得拧着眉头说:“叔,俺姐今天生病了,恐怕不能跟你去镇上了。” “生病了?” 坐在骡车上的李青木顿时大惊,又道:“严重吗?” “嗯!”小家伙先是重重的点点头,接着就焦急的要往外跑。 李青木忙拦住他道:“哎哟,你是往哪跑呢?” “俺得给俺姐找大夫。” “瞧你这傻小子,快到俺的骡车上来。四条腿的畜生能跑不过你两条腿的人?” 小富贵一想也是,道了声谢就坐上骡车直奔附近几个村口碑最好的莫大夫家。 …… “莫大夫,俺姐到底咋样了?她的病严重吗?你可千万要治好她呀,俺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莫大夫替赵锦绣看完诊出来,就被眼前的小富贵和李青木夫妇团团围住,从他们几人焦急不安的神情可以看出,他们对屋里的病人十分担心。 他拈了拈过腮的长须笑道:“放心吧,她没什么大碍。只是寒气侵体,加外操劳过度,才会导致短暂的发烧和昏迷。我给你们开几副方子,你们只要按时煎给她喝,再让她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谢谢大夫,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李青木夫妇同时松了口气,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也算落下了。 莫大夫开完方子,李青木又让他给自己媳妇开了两副安胎的药。给完了诊金,便让他大儿子铁牛将大夫送走。自己则去厨房煎药,然后让尤氏和小富贵在屋里照看赵锦绣。 天黑之前,赵锦绣终于醒了,喝完药以后的她脸色看上去已经不那么难看了。 在小富贵的挽扶下,她有气无力的坐了起来,看到李青木夫妇都围在自己的床沿边上,她才清楚原来自己是生病了。 可能就是因为昨天淋了雨,在客栈里又没有能换上的衣裳,所以才会冻着生病。 “青木叔,你带着姨回去吧,我没事了。” 赵锦绣看着夫妇两担忧的神情,其实挺愧疚的。尤其是尤氏,盯着这么大的肚子还来照顾她,这多少让她觉得过意不去。 “春花,你好点没有?” “我好多了。” “那就好,俺看你烧也退了,气色也恢复了不少。俺跟你姨也就放心了。你可不知道,富贵说你病重时,俺跟你姨都吓得不轻。” 说起这事儿,李青木现在脑袋上还在冒虚汗呢。 赵锦绣感动的看了二人一眼,才道:“有劳叔和姨费心了。” 尤氏捧着自己像皮球一样圆滚滚的肚子,和蔼的笑道:“嘿,都是一家人,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这都是应该的。” “嗯。” “富贵,好好照顾你阿姐,俺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们。” 听着李青木的叮嘱,小富贵忙不迭的点头道:“叔,俺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他更担心阿姐出事。 送走李青木一家,小富贵连忙将家里门窗掩好,又乖乖的跑到赵锦绣的床前:“阿姐,你想吃点什么吗?” 赵锦绣摇摇头道:“我不饿,你要是饿了,就把上次阿姐给你带回来的点心拿出来吃吧。” “俺也不饿,俺刚刚吃过饭了。倒是你,现在病着,什么东西也没吃,这样下去身体会好得慢。” “行,那我去弄点东西吃。” 说着,赵锦绣就动作缓慢的想要下床。 小富贵忙拦道:“阿姐,你想吃什么俺去给你做,你不要起来。” 赵锦绣瞧他那副紧张又担心的模样,不由虚弱的笑道:“你弄得来吗?” “当然,俺都这么大了,自然是弄得来的。”他拍着胸脯,一脸认真的保证。 “那好,去给我煮碗清水面吧。” “行,阿姐你等我。” 半个时辰过去,清水面终于是煮好了。 小家伙显然是对烹饪这一行不太拿手,煮个面条也能把自己煮得灰头土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从碳灰堆里爬出来。 “噗——” “阿姐你笑什么啊?” “没,就觉得你第一次给阿姐做吃的,我很高兴。” “那阿姐快尝尝好不好吃。” “唔~~~~” “阿姐怎么样?” “还行,就是少了点盐,味道淡了些。” “俺没放盐,听莫大夫说,你生病了,吃食要越清淡越好。” “……” “怎么了?” “没事,好吃。”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下乡探望 云河镇,富贵点心铺…… “什么?她不在?那她去哪了?” 玉彩叉起小蛮腰义愤填膺的往前逼近两步,语气带着明显的斥责:“张公子,这事儿俺们还得要问你呢。春花姐一直好好的,要不是你带她出去玩了一天,她也不会莫明其妙的就生病。” “生病?她生病了?”张文琮表情先是愕然,随即又有些许的不安。他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天淋雨的缘故,也怪他,没有及时看好她,才会让她冲到雨中伤了身子。 “没错,生病了。” “那严重吗?” “都好几天没来了,你说呢?” “她家住哪?” “这……” “你倒是说啊!” “她家住……” …… “富贵,你就不要天天守着我了,你看我已经全好了。” 赵锦绣明明可以自己穿好鞋袜从床上下来,可小富贵却始终不放心,非要一直扶着她。 “阿姐,在你没调养好之前,俺哪也不去,就得陪在你身边。” “瞧你这倔性子,怎么连习武也不去了?就不怕以后学不到真本事?你自己不也说过,柳先生教导你们练武的机会已经不多了。” 以前小家伙一说到这个事情,就会显得格外的遗憾与珍惜,可此刻,却浑然也不在乎道:“学本事固然重要,但照顾阿姐的身体更重要。” 赵锦绣听得心里暖暖的,不由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家阿弟长大了,真懂事,会心疼阿姐喽。” “嘻嘻,俺现在就只有阿姐一个人,自然得紧着阿姐些。阿姐,你饿没,要不要俺给你煮面?” “饿是有点饿,不过我自己煮,你休息休息。”这几天的清水面,早就快把她给吃吐了。现在好不容易恢复了力气,她自是要做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虽说还是不宜吃大鱼大肉,不过弄些有滋味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柳剑明明已经尽量说服自己不要太过在意赵家姐弟间的一切事宜,可在小富贵连续三天不曾出现于他的视野之后,他的课业也为之停留在三天之前的阶段。 这几天,孩子们明明已经把那套新拳法打得滚瓜烂熟了,却发现柳先生并无新的进展,个个心中都有所困惑与诧异,却无人敢当面提出。 柳先生德高望重,平日又不苟言笑。他做任何事情,都有他的主张和想法。别说是这些孩子了,连村里的大人也不会轻易过问一句。 这天的课业结束,梳着羊毛辫的铁牛又被单独留了下来。 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近来表现不太好,柳先生因为看不过去,想留着他训斥几句。毕竟他也知道,最近富贵家里出了事,他跟着爹娘也很着急,所以打拳时才会心不在焉。 见柳先生站在他的跟前,眼神复杂的盯着自己,要训诫的话却迟迟没有说出来。铁牛以为柳先生是在等他主动认错,便扑通的往地上一跪,露出诚心悔过的模样说道:“柳先生俺错了,是俺辜负你的苦心与教导,俺以后绝对不开小差,认真听你教习,一心一意,不敢再有下次。” 柳剑意外铁牛会有这种反应,知他是误会了自己。便忙将他扶了起来,说了些安慰的话。待铁牛彻底不再自责以后,他才有意无意的打听起了赵锦绣姐弟家的事情。 他深知铁牛跟小富贵是好兄弟,二人经常同吃同睡,就差没同穿一条裤子。 “你是说富贵啊?柳先生你可千万不要怪他。他这些天没来,不是因为他嫌习武太苦太累,而是因为他阿姐生了病。” “她阿姐生病?何时病的?” 柳剑忽然变了的脸色,陡地吓了铁牛一跳。他挑着眉毛看着他,眼里的冷光就像是两道冷箭。 铁牛吓得结巴的回应:“就……就前天。” 柳剑听罢,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走了。 她生病的前一日,他去见过她。 她正跟张文琮在一起逛波斯展,她看起来很开心,中途还让张文琮给她买了糖人。 那糖人是一对鸳鸯,他们一路有说有笑,却不知……他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卖糖老人的摊贩边,吓走了所有要买鸳鸯糖人的情侣。 后来变天了,他看她穿得着实单薄,恨不能买件大红羽纱素绣披风送过去,可一看到她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他竟又没了那份勇气。 再后来……他一跟尾随他们到了客栈。看到坐在高楼上的他俩卧楼听雨,吹笛弄情,他恍若行尸走肉。雷在头顶轰鸣,他仿佛什么也听不到。雨水在身上拍打,他也察觉不到一丝的凉意。 因为心中的冷,已经覆盖了他的全身。 她病了这么久,她终是也没有让任何人给他传递这个消息,是不是在她的心里,自己已经彻底无关重要? 只因为……她的人生又有了另一个男人的存在吗? 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的想去看看她,甚至……关心她。 牛山村的村口。 张文琮在何武等人的等待中,非常洒脱帅气的跳下了马车。 踩着脚下的泥土路,似乎还不太适应,刚往前走了几步,脚下就有些打滑。何武连忙上去挽扶:“爷,小心脚下。” 张文琮看着地上的泥洼路,心说这地儿真难走。不过还是逞强的挥挥手道:“不碍事,把小爷的东西都提上,一件也不能拿下。” “是……” 说罢,何武就将马车驮来的东西,大包小包的往下拎。 “哟,你们快看,咱门村好像来贵人了。” “是啊,瞧这后生长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 “可不,小门小户谁能像他这样带这么多随从在身边。” “这提着好多礼呢,莫不是探亲来了?” “啧啧,瞧你这话说的。俺们村谁家有这么尊贵的亲戚,那还不得上天啊。” 几个干活的农家人难得见到这种排场与阵仗,聚在一起连活也不干了,就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 第一百八十八章 别有用心 “你们先聊着,俺得回去,俺家还有点事儿。” “陈婶,跑这么急干啥呀,小心崴着脚呢。” “她呀还能有啥事儿,准是瞧着那公子生得好看,家底好,想把自己那未出阁的幺女喊出来见见吧。盼着人家要是瞧上了,好飞上枝头做凤凰。” “咦,陈婶原来还有这心思。话说这人不能光看表面,这小哥瞧着面生,谁知道他是啥底细。万一……” 牛长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兄弟牛长福狠推了一把:“长寿,你可别瞎说。这人好像是县太爷家的张大公子。” “什么?县老爷家的公子?” 话一出口,场面立马就炸开了锅。 大伙纷纷不可思议的看向牛长福,质问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牛长福却告诉大家,那日去烟云山剿匪,他就曾远远见过县老爷家的公子一眼。虽然只是那么一眼,可他就牢牢记住了对方的模样。如今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但也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听完这些,大伙就更加激动了。 云河镇县老爷家的公子,竟亲自来牛山村视察民情,这得多给村子添脸啊。 有人脸大充胖子,想自作主张的将张文琮请到家里去做客,却被村民们拦住了。大伙议论不休的说,人家张公子既然连村长都没通知就来村子里了,说明是想低调行事不搞排场,这叫微服私访。所以大伙要顺从他的意思,不许声张,也不许承认自己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爷,你瞧,那帮老农怎么老往我们这边看呀,这指指点点的,是不是想对爷图谋不轨?要不要何武去过给他们一点厉害?” 张文琮一把抓住就要冲动行事的张文琮,不由轻斥道:“你回来,干嘛呢,这帮老农一看就是那种心地淳朴善良的老实人家,哪有你想的那么坏?” “是。”何武惭愧的垂下头来,倒不是他要把别人想那么坏。只是身为张文琮的贴身护卫,他必须要时刻保持警惕,以免爷受到任何损伤。 “你在这等着,我去问问他们,赵小娘子住那里。” “爷,我还是跟您一起吧。” “不用,瞧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要吓到这些老百姓怎么办?” “……” 张文琮在狠斥了何武一顿后,就径自朝那帮农家人走了去。他和颜悦色的冲一个稍上岁数拿着锄头的老农先是作了一揖,继而文质彬彬的开口说:“请问……” 谁知话没说完,那老农就直接给他跪在地上了,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活像看到了自己死去的老祖宗。 张文琮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另一个壮年男子就愤愤的将他挽扶起,小声在他耳畔质问:“三伯,你干啥呀。” 老农哆嗦着看了张文琮一眼,这才颤颤巍巍的回应自己的大侄儿道:“遇见官老爷问话不都得跪着回吗?不然要受罚的。” 要是受了刑法,以他这把老骨头,那是断然受不住的。 “三伯,不是跟你说了,人家是微服私访,你不能让人家发现俺们知道他的身份,你得装着不知道。不知道懂吗?” “噢!”老农这才恍然的点点头,心里虽说还有些怕,却依然将腰板抻得直直的。 “这老伯他刚刚怎么了?”张文琮纳闷的朝壮年询问。 “不碍事,可能是站久了,有些腿麻。” “对,腿麻……”老农连忙跟着补充一句。 “没事就好,那个鄙人免贵张,家住云河镇。来此是为了探望一个生病的姑娘,虽知她家住牛山村,却不知具体位置,可否跟你们打听打听?” “不知公子打听的人是谁?” “赵家小娘子。” “不瞒公子,村里姓赵的人户甚多,俺们也不知你要找的是哪位赵家娘子。” “她的全名叫赵春花。”咳咳……总觉得这名字和那丫头实在不配,感觉以她的模样和聪慧,更适合一个灵动秀雅的名字。 “你是说大河家的闺女啊,俺知道在哪,公子跟俺去,俺给你带路就是。” 壮年本就是个热心肠,再者知道张文琮的身份不一般,。二话不说就拍着胸脯去带路。 张文琮当即喜不自胜的朝他点点头道:“有劳了。” 赵二石家…… 秦氏回到家就叮叮哐哐的将身上的背篓子扔到老远,渴得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喝,就风风火火的冲到了赵春琴的房间。 看到赵春琴一个人靠在窗户边上蔫搭搭的晒着太阳,她上去就揪住她的头发斥道:“瞧你这懒骨头,一天也不晓得收拾收拾自己,活也不干,老娘每天为了养你累得半死不活。你倒好,就知道坐在屋里偷闲打懒。” “娘,你放开我,弄疼俺了。” “你还知道疼,疼就快点拾掇拾掇。” 赵春琴怒不可遏的推开秦氏的手道:“拾掇什么呀,能给谁看?” “咋们村今天来了一位贵人,听说是镇里大户人家的公子,有权有势得很。人也生得相当白俊,你王婶刚刚为了给她家四闺女说这事儿,连鞋都跑掉了一只。现在正撺掇她们家水莲去见人呢。” 赵春琴依旧没精打彩的靠着床头:“关俺什么事?” “嘿,你这死丫头,真是冷水烫猪死不来气。老娘真想现在敲开你的脑壳,看看里面装的啥。白瞎俺给你生了一张这么标致的脸,你要是能收拾了出去,还有那啥水莲什么事儿?” “娘,你别说了。俺可是福山哥的未婚妻。” “福山福山,你就知道那混账羔子。现在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你还惦记着他。他都不要你了,你稀罕个求。” 听着秦氏十难难听的谩骂,赵春琴委屈得不行的红了眼眶。 秦氏此时却半点也不心疼,伸手就朝赵春琴的胳膊狠狠一揪:“你去不去?” “娘……俺不去。” “好,你非要跟俺对着干是吧,你今天要是不去,俺就打死你。就当从来没有生养过你这么个赔钱东西。” 第一百八十九章送补药 屋里,姐弟二人正在擀面皮包饺子。这两天小富贵为了照顾自己,轻减了不少。赵锦绣为了给阿弟补补身子,一早就起来和面。 姐弟二人正包得欢实,忽然就听到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门。 赵锦绣本想让弟弟去开门,可一见阿弟正捏着面皮玩得开心,索性也就洗了手自己去了。 门一打开,就看了张让她十分意外的脸。 “你怎么来了?” 赵锦绣在发现他的同时,还看到他的跟屁虫何武,还有一堆围在院子外面看热闹看稀奇的乡亲邻里。 张文琮笑得一脸灿烂,顺便晃了晃手中的礼包:“听说你病了,我特地带了补品来看你。”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赵锦绣简直有些哭笑不得的问。 “我去你铺子里没有找到你,就问了你那两个丫头,她们给我说的地址。” “我没事谁让你来了。” 赵锦绣真快尴尬死了,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这家伙弄得这么高调的来找自己,估摸着又得闹出啥不好听的传闻了。 “怎么了?那天是我带你出去你才生的病,我来看你也是理所应当。猜猜这里面都是啥?” “……” “猜不到吧,我告诉你,这里面有虫草,人参,鹿茸,和很多珍贵的草药。你拿去煎了喝,以后你这身体肯定比牛还壮。” 说罢,张文琮还夸张的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来。 “我不用,你拿回去。我现在已经好了。” 赵锦绣知他是一片好意,可这些东西确实不想收。一来,她跟张文琮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二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还没有到吃这些大补之物的地步。 “赵小娘子,你就别客气了。我们公子大老远的来看你,就你收下吧。” 何武看不得公子犯难,就忍不住站出来说了两句。 “这……” “喂,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赵锦绣面对张文琮那傻乐的表情,觉得不让对方进去坐也说不过去。人家刻意来看自己,总不能把人给撵了是吧。 再说,外面那么多乡亲看着,自己也不能做得不像话。 “你们进来吧。”赵锦绣一边将门打开,一边往后退。 张文琮回头冲何武得意的笑了笑,便喜不自胜的朝里走去。 等张文琮跟何武等人进了屋,一直在外围观的那些邻里这才大着胆子上前问:“春花,你跟这县老爷家的公子是啥关系啊?” “就是就是,他都特地从云河镇赶来看你,你们之间……” “叔,婶,我跟他没关系,就普通朋友。” “妮子,俺们看着你们可不像普通朋友啊。” “没错,你就甭骗俺们了,说实话吧,你是不是到城里攀上高枝了?” 赵锦绣见他们越说越荒唐,也不知要怎么解释。直接敷衍了几句就把关给门上了。 人群里,那抹挺拔的身影满是落寞的转过身去。 却听得旁边一对母女在小声抱怨。 “娘,俺说不来不来,你偏让俺来。这下好了吧,丢死人了。这县爷家的公子明明就是来找赵春花的,可你呢,非要让俺来见。” “闭嘴,你个死丫头。刚刚让你站前面一点,你非不听。人家都没瞧着你,你倒还怪起老娘来了。” “瞧着俺了又有什么用?他还不是去了堂姐那儿。” “哼,那个小浪蹄子就是厉害。才去镇上几天啊,就又勾搭上了县太爷的公子。真是狐狸精转世。前些日子不才和那姓柳的好上吗?这一转眼,又踩着杆子往上爬了。” 秦氏越说越气不打一处来,拉起旁边人,又开始添油加醋说些捕风捉影的事。 说得正是起劲的时候,旁边忽然“砰——”的一声像是有什么巨物倒塌了下来。 众人大惊,注意力纷纷转移。 “哟,这棵老杉树怎么突然断了?” “可不是嘛,好端端的,咋说断就断了哩?瞧这芯杆,也不像是虫给蛀空的呀。” “真是奇怪了。” 大家纷纷猜测着这一离奇现像,却只有李青木家的铁牛坐在旁边的矮墙上看得一清二楚。 那棵衫树并非无缘无故断掉,而是让柳先生用内功给震碎的。 “这就是你们家啊?” 张文琮看着这三两间篱笆盖出来的小屋,脸上不由露出淡淡的惊诧之色。 “怎么?嫌简陋?那回你的高宅大院去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子怎么说也不该住在这种地方。” “要你管。” 张文琮在碰了一鼻子的灰以后,觉得委屈。侧过身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武,意欲让他帮忙说几句。 谁知那货却像狗一样耸动着鼻子嗅了嗅四周,然后大声嚷道:“好香啊。” 赵锦绣淡淡道:“我弟在煮饺子,你们要吃吗?” 何武一听,忙不迭的点头:“要要要,早饭没吃我就跟着爷赶下来,现在肚子正饿呢。” 张文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轻斥道:“你就知道吃。” 小富贵见家里突然来了这么多陌生人,一开始有些害怕,慢慢的发现他们并没有恶意,而且还是好心来探望他的姐姐,便也宽心了。 因为阿姐在镇上有了朋友,也会多个人关心照顾她。 饺子上桌,张文琮和何武顿时就看呆了。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饺子还可以包成这么多种形状。动物,花草,星星,太阳……真是神了个奇了。 “吃吧。” 赵锦绣摆好碗筷,就让他们一一坐下。 一开始张文琮还想客套客套,可看到何武那雷厉风行的动作,他觉得多余的客套只会让自己的肠胃受罪。 “赵小娘子真是心灵手巧,厉害厉害,我何某人现在完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番马屁过后,何武就迫不及待的将饺子夹到了嘴里去。 这一口一个赞,不知不觉就让赵锦绣的心情好了许多。 “你们慢慢吃,不够我再去盛。” “好好好……” 第一百九十章 赖着不走 等赵锦绣一走,张文琮就在桌下狠狠踹了何武一脚。 “好什么好?都让你吃光了,那人家丫头还吃什么?” 这时小富贵转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道:“没事,俺的这份给他吃吧。” 何武和张文琮尴尬的相视一眼,随即有些羞愧道:“不用不用,我们吃了你岂不是饿肚子了?” “没关系,你们是客人嘛。阿娘从小就告诉俺跟阿姐,对待客人要真心要有礼貌。”就算肚子再饿,也要等客人吃饱了自己才能吃。 因为家里难得有客人来一次,今天小富贵其实挺开心的。就算吃不饱肚子也不在乎。 张文琮瞬间被这小家伙的言行感动到,伸手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弟弟,哥哥们都吃饱了。你那份就自己吃,不用管我们。” “是是,吃饱了吃饱了。”何武“吸溜”一声,喝掉了碗里最后的一口汤,摸着自己极为委屈的肚皮,说得颇不真心。 午饭过后,赵锦绣见张文琮主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而院子外面看热闹的乡邻人,走了一批,又来一批,叽叽喳喳的,一直讨论个不停。便暗示张文琮,村里离镇上有些远,要是天黑了就不好赶路。 张文琮却笑笑道:“听说你们牛山村是出了名的山好水好,你就不带我出去转转?” 赵锦绣也没觉得哪里好,这里的山水跟别地儿的也没啥不同,本想开口拒绝,却听弟弟富贵说:“阿姐你最近生病在家里也闷坏了,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 赵锦绣推脱不了,只能点头答应。 她不想让人误会,就带着张文琮在老石桥的附近转悠。 这里的风景说不上有多美,不过河水却极为清澈,桥下游走的鱼儿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前面有一处芦苇,风吹来的时候,它们便带着无穷的韧性迎风招展。就像远方来的美丽姑娘,看似柔顺热情,实则隐含傲骨。 赵锦绣盯着那片芦苇看了一会儿,就听得张文琮略带惊诧的声音:“咦,那人不是烟云山带头剿匪的柳剑吗?” 听到柳剑二字,赵锦绣抑制不住的就朝他的方向望了过去。 果真,在老石桥对面的凉亭里,柳剑的手正搭在寡妇王红莲的腰上。而王红莲的双臂却紧紧搂着对方的脖子,二人情意绵绵的凝视着对方,彼此的姿势,简直要多亲密就有多亲密。 “走,我们过去打声招呼。” 张文琮心中一高兴,拉着赵锦绣就走了过去。 “柳壮士,没想到在这里能见到你,真是缘分呐。” 张文琮走过去就朝对方行了一礼,听到声音,柳剑迅速把手从王红莲的腰上收了回来。他面色尴尬的朝张文琮颔了颔首,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赵锦绣。目光一沉,就像亏了心一般的把头垂了下去。 “柳壮士,近来可好?上次家父送去给你的表彰信可有收到?” 张文琮是到心底欣赏柳剑这个人的,年纪轻轻,有勇有谋,且胆识过人。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建功立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一直会归隐在僻静的山林中度日。 柳剑点头,说了声:“有劳张公子惦记。” “不知这位是……” “小女子红莲,是牛山村人氏。刚刚路过此处,不慎跌倒,多亏了柳英雄及时出手相救。” “原来是这样。”张文琮说罢,又看那王寡妇面色红润娇羞,在盯着柳剑时多了几分秋波与妩媚,瞬间便猜到了几分。当即拱了拱手又道:“柳壮士在我心中,乃真英雄也。今日实有不便,改天定亲自登门拜访。” 话落,他又转头对着身后不发一言的赵锦绣道:“走吧,我们去前边看看。” 赵锦绣先是看了柳剑一眼,又看了看那含情脉脉的王寡妇,想到那一日自己偷摸发现她勾引柳剑的情形,心中只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堵得发慌,当即就难受道:“不看了,我想回家。” 说完她就转身跑了。 张文琮怔愣的盯着这一幕,半晌没反应过来。 “喂,你等等我呀,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没有了赵锦绣,这里再美的风景都没啥意思了。 张文琮回头又对柳剑说了声告辞,这才匆匆追逐佳人而去。 柳剑拧着眉头,看着那抹已经跑远的倩丽身影,黑眸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慢慢消失,心中更是泛起无限苦涩。 “柳壮士?柳壮士……” 王红莲娇滴滴的唤了数声,柳剑才回过神来。 她埋下头,红艳的面颊带着几分娇羞与讨好道:“这次你又救了俺,俺该怎么感谢你呢?要不……你到俺家去坐坐,俺年前酿了几坛好酒,你去品一品怎么样?” “不用!” 他唇角只是轻轻的扬起一抹弧度,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冷若冰霜的眼神丝毫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温暖。 王红莲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还救过自己的恩人,会用这样冷冰的眼神和口吻对待自己。 她当时就吓得脸色一白,手脚一片冷凉。等她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柳剑已经走了。 这个男人……果然是不好对付的。 几个月前,她曾想过要得到他,可惜都被无情的拒绝。 这一回,她无意间听人说起,他好像有成家立业的打算了,如此看来,说明他对女人还是有兴趣。王红莲思量了一夜,便打算再腆着脸来试一次。包括这次的英雄救美,也是她谋划了许久的计划。却没想到,这个男人还是跟以往那般,不尽人情,没有一点情趣! 第一百九十一章 彩礼 张文琮终是在天黑之前离开了牛山村。 第二天一早,尤氏就大着肚子来探望赵锦绣。 先问了一些有关她身体的话,后又有意无意的提起张文琮的事情。 赵锦绣是个聪明女人,自是听得出尤氏话里的深意。当即就笑笑道:“姨,我跟那姓张就是朋友,没你们想的那样复杂。” “真是朋友?可俺咋听说,人家昨天连彩礼都给你送来了?” “彩礼?谁说的呀!”赵锦绣听得哭笑不得,村里人现在捕风捉影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妮子你可别急,大伙都这么猜测呢,说你很快就能当上官夫人了。” “哪跟哪呀,那是人家送来给我补身体的药材。对了,反正我也用不上,你拿回去吧。” 说着,赵锦绣就把昨天张文琮提来的那些礼盒,统统塞到了尤氏的手里。 尤氏扒开外面包着的宣纸一看,乖乖,直接傻眼。 “哟,这都是名贵得很的东西啊,这么粗的人参,没个百八十年,是长不成这样的。不行不行,俺收不得收不得。妮子你还是快拿回去吧。” “姨,我哪用得着啊。倒是你,现在怀着孕,就该吃这些东西。再说,我生病都是你和叔尽力照顾,这些给你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这不好吧,毕竟这是张公子送给你的东西。” “既然送给我了,我也有送人的权利。你就收下吧,对了,你去告诉叔一声,让她现在就送我到镇上去。” “现在去?你不在家多休养几天了?” 赵锦绣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道:“不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着呢嘛,再休息,恐怕得闲出病来了。” 尤氏瞧着她这个精神头,觉得也是这么个理,便点点头道:“行,我一会就让他准备准备。”话落,她又不死心的追问一句:“那县太爷的公子人瞧着真是不错,长得也端正,还是官家子弟……” “好了姨,我弟还没长大呢,我不想考虑这些事情。” “姨知道你现在一心为了富贵,可总这么耽搁下去也不好。毕竟,你还是要为自己考虑。” 现在外面到处都是这妮子的流言蜚语,传到她耳朵里的都极为难听。又何况别人背着说的那些呢?尤氏不好言明,就是怕伤了赵锦绣的心让她难堪。可是不说明吧,这丫头又不放心里去。左右为难之下,她也只好那这番话来劝她。 果然,那丫头还是这般的倔,就会拿老话来搪塞她:“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考虑的。” 尤氏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只得让丈夫回去备好骡车,送她回铺里做生意。 …… 当天,张文琮就嗅觉灵敏的知道她回来了。 一个劲的缠着她问,人参吃了没,虫草炖了没。赵锦绣不好告诉对方,这些东西都被她拿去送人了,只能敷衍着点头:“吃了吃了,都吃了,不吃也好不了这么快。” 张文琮一听自己送的东西果然有用,忍不住怡然自得道:“喂,丫头,你这条命是我给你捡回来的,这次你该怎么谢我?” 赵锦绣:“……” “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说得不对吗?要不是我亲自到牛山村去看你,又体贴入微的关心你的病情,你能好得这么快?” 赵锦绣看着张文琮那一脸不正经的纨绔子弟样,当即就翻了个白眼道:“那你现在要我把这条命给你还回去吗?” “得,你的命我就不要了,把你的心给我就行。” “心?你要心做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 “……” 张文琮不经大脑说出的一句话,陡地使气氛一僵,他尴尬的红了脸,此刻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但既便这句喜欢说得如此匆忙,可他还是想看赵锦绣是什么反应。 于是悄悄抬起头来,脸颊发烫的紧盯着对方的脸。 她会欣喜若狂?或娇羞满面?亦是佯装愤怒? 可偏偏一样都没有。 “咳咳……你什么意思?就不能有一点反应?”别的他都能忍,可这面无表情,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我又不喜欢你,能给你什么反应?” 张文琮瞬间心碎的捧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赵锦绣无心跟张文琮东拉西扯,拿起身边的鸡毛掸子,一边打扫铺子里的卫生,一边回应对方:“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不喜欢一个人同样也不需要理由。” 张文琮大为失望,却还是不死心的追问:“这么说来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说到喜欢的女人,赵锦绣顿了顿,水眸迅速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张文琮却瞬间将她捕捉,看来,真有人捷足先登让她动心了。 “他是谁?” 听着张文琮那忿忿不平的话,赵锦绣没好气的反问:“怎么,你还要去打他一顿不成?” 想说以张文琮的身板,想要打过柳剑这个练家子,无疑是以卵击石。可她怕说出来伤了对方脸面,最终还是没有补充这一句。 “我……我又不是个粗暴蛮横的人,我自然不会动手打人。” “那你要干嘛?” 张文琮将胸脯一挺,自觉自己很有气概道:“我要跟他公平竞争。” 赵锦绣听完就乐了:“别了,你争不过他的。” “为什么?你都没让我见他,怎么就知道我争不过?” “我的心全都偏向了他,你还怎么争?” “我……” 这句倒是没有错,她的心若真给了另外一个男人,自己哪怕天好地好,她也是瞧不到心里去的。 …… 回府的路上,何武从未见过自己爷这副模样。以往从富贵点心铺出来,他每次都会意犹未尽神采飞扬的谈论他与赵小娘子之间发生的各种事情。可今天,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发一言的颓丧模样,就跟那被霜打过的茄子。 “爷,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唉,她有喜欢的人了。” “谁?” “就她呀!” 突然拔高的愤怒之间,让何武难受的掏了掏耳朵,随即才小心翼翼的问:“难道是赵小娘子?” “没错。”张文琮闷闷的回应着,感觉胸口像压着块大石般难受。 “那太好了,既然爷跟那赵小娘子无缘,明天就听老爷的,去王家提……” 何武话没说完,就被张文琮一记肃杀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被那丫头拒绝了,貌似你很开心?” 第一百九十二章 跟人打架 何武吓得脖子一缩,连忙摆手:“不不,爷不要误会。小的只是觉得爷你长得一表人才,且玉树临风。又足智多谋,这云河镇的女子,谁不想嫁你为妻啊。这赵小娘子不愿意嫁你,是她眼拙。这王家大小姐可眼巴巴的天天盼您去呢。” “何武,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爷,绝对真心。” “那真像你这样说的,为什么姓赵的那丫头就没看上我呢?” “这……” “你实话告诉我,放眼云河镇,到底还有没有哪个青年才俊能比过我?我可警告你要再说那些虚伪的假话,我就咒你长命百岁,孤独终老。” “爷,你这也太狠了吧。” “这不也是想听句实的嘛。” “那行,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说……” “在小的心里,唯一能比过爷的,可能也就一人。” “那人是谁?” “云河镇鼎鼎有名的大英雄柳剑。” “柳剑……”张文琮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张冷峻又英武的面孔来。长相的确与自己不相上下,身手也是有所而闻。品性什么的,更是无话可说。连自己父亲提起他,也是赞不绝口。 如此说来,他比自己厉害,倒是所言非虚。 “爷,你生气啦?” “你说赵小娘子喜欢的人莫不是柳剑?” 原来没有生气,而是在盘算这些。何武松了口气,不打算再去触霉头。 “这个小的哪里会知道,所谓女人心,海底针。你得亲自去问赵小娘子。” “她能告诉我,我还用得着问你?” “那……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但愿她心仪的人不是他,否则……爷我真的是比不了。” 何武听罢,忍不住捂嘴偷笑。这还是爷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示弱。想必,他也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最好能早早想通,这样把王家小姐娶回去,自己也不用在老爷面前天天受罚了。 月上梢头,赵锦绣一如既往的把晚饭做好端上了桌。 见富贵半晌都没从房间出来,她心中备觉困惑。以往这个时候,用不着催,他就跟猴似的往桌上窜了。 “砰砰……” 赵锦绣贴着门道:“富贵,吃饭了。” “你吃吧,俺不饿。” “怎么会不饿?我听铁牛的娘说,中午你就没有上她家吃饭,唤了你几次你也不去。怎么回事儿?” “没事,俺就是不饿。” 赵锦绣听他话语别扭,心想莫不是这家伙跟铁牛闹了意见,所以才不去铁牛家吃饭?可即便是跟铁牛闹不开心了,那没道理自己做了饭也喊不出来呀。 “你不出来没关系,你把旺财放出来吧,它也被你关在屋里一整天了,你不饿,它不可能不饿吧。” “它也不饿!” 小富贵话才刚说完,趴在他身边的大黑狗立马就发出了委屈的“呜呜~~~”声。接着开始用爪子不停的挠地,似在昭显它内心的不满。 “叛徒。” 小富贵气不打一次来的骂了它一声,旺财仿佛也明白自己做错了,连忙站起身来冲他猛摇尾巴。 “阿弟,你要再不出来吃饭,那我可生气了。” “……” “我数三个数,你不开门,阿姐也不吃,就把今天做的饭全倒掉。” “一……” “二……” “唉,看来今天做的红烧肉,还有糖醋鱼,是没人买账了。倒掉就倒掉,谁都别吃。” “不要……” 在一道惊呼声后,门总算开了,赵锦绣刚露出得意的小表情,顿时就怔愣住了。 随即她不由分说的捧起小富贵的脸,充满了担忧与怒色道:“你的脸和眼睛怎么回事?” “没事。”小富贵垂下头,虽然受伤的地方被阿姐触碰得有些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咬牙忍住了。 看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以及那肿得跟灯泡一样的眼睛,赵锦绣心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你还不跟姐说实话,说,谁打的你,告诉我。” “没有谁……就俺跟几个小伙伴闹着玩,不小心弄的。” “闹着玩能成这样?不说是吧,那我现在就去找铁牛,让他来说。” “阿姐……别去。” 就在她刚要转身时,小富贵陡地上前将她的胳膊抱住,明明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倒是脚下的旺财,一个劲的“嗷呜——”叫,它是想对赵锦绣表明,它知道事情经过,就是说不出来。 “不要我去,你就老实说。” “阿姐,你别问了。俺们吃饭吧。”说起红烧肉还有糖醋鱼,可都是小富贵的最爱。只要吃到它们,再重的伤也不疼了。 “吃什么吃,不说清楚不准吃。” 赵锦绣看他都这样了还想着吃,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倚着墙角第一次给阿弟使脸色。 小富贵以为她是真的生气了,心知此事也瞒不下去,只能嘟囔着把实话说了出来。 原来从那次张文琮下乡来探望赵锦绣的病情后,牛山村便出了许多不利于赵锦绣的风言风语。大人们怕惹祸上身,倒也就背地里议论。 谁知一些不经意的话让娃娃们听了去,也就没个遮拦了。 今天小富贵也是在跟铁牛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听到大姜和小姜兄弟在后面骂自己姐姐是荡妇,到处勾引男人,把牛山村的淳朴风气都败坏了。当时赵小宝也在场,也不知是他们谁起的头,反正把自己姐姐说得特别难听。其中一个孩子还扬言,他们的父母过阵子会去找村长说道,让村长把他们这道德败坏的两姐弟赶出牛家村去,以免污了村子的名声。 当时小富贵爆脾气一上来,就去找他们理论。谁知那帮小子也没啥口德,说她姐姐是个荡妇,肯定母亲也好不到哪去。还说他是他娘亲背着他爹跟别的汉子生的,所以他爹出去从军以后,就再也不肯回来了。 小富贵被他们嘲笑得脸红脖子粗,当下就和那帮半大娃娃打了起来。 那帮小子知道小富贵是柳先生最喜欢的弟子,本来是不准备跟他打的,以免闹到柳先生耳里不好听。可后来他们见小富贵竟对他们下起了狠手,便难以克制的群起而攻之。 第一百九十三章 搬离 “阿姐,你不用担心俺。俺当时一对五,他们伤得比俺还重,比俺还惨,俺一点也不亏。” 赵锦绣掀开他的胳膊,见胳膊肘上也是红肿的一块,又气又心疼道:“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跟别人打架吗?就算要打,除非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打赢,让自己受伤,那就是笨蛋。” 小富贵被训得十分惭愧道:“俺本来不想打的,可他们侮辱了娘亲……” 说起这个娘……赵锦绣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导致她被这么多人误会。 “阿姐……俺饿了……” “还好意思说饿,你刚刚不是嘴硬得很嘛?” “……” “跟我到里屋来。” 小富贵听着阿姐愤语的话语,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这才随赵锦绣去了她的房间。 “嘶~~~~” “知道疼了?” 赵锦绣拿着药膏一边在小富贵脸上涂抹,一边佯装生气的说他。无非就是想让这小东西长长记性,以后遇事不要那么冲动。 “不疼,就是有点凉。” “你还嘴硬。” “阿姐,以后他们再说你,俺还是要揍他们的。” “你还不长记性啊。”赵锦绣听罢弟弟的话,又感动又无奈。 “这不是长不长记性,而是阿姐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俺不许他们乱说你坏话。” “你老这样跟别人打架,你叫我怎么放心?” “没关系,多揍他们几次,他们就不敢这样说你了。” 话落,小富贵将拳头紧紧一握,比出了一个比谁都狠的姿势来。 赵锦绣见了他这神气模样很想笑,却故意加重了手里的力道。 “嘶~~哎哟~~” “你这小混世魔王,不是不怕疼吗?让我看看哪里还有伤。” 小富贵看着自己仅剩的一条亵裤,有些不好意思的收紧裤腰道:“没了。” “嘿,知道羞了?” “阿姐……” “吃饭去吧,一会饭菜就凉了。” “好的阿姐!” 留下这句话,小家伙光溜着背就往饭桌上跑了。 赵锦绣看着他虽显稚嫩却也变得壮实的肩膀,知道自己的阿弟是真长大了。 饭桌上,赵锦绣注视着小富贵身上的留下的处处淤伤,却无半分食欲。 “阿姐,你还在生俺的气吗?” 她摇摇头,幽幽的叹了一声。 “那你为什么不吃饭?” “富贵……阿姐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 “从明天起,你跟阿姐去镇上住吧。” 小富贵扒饭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接着惊奇的瞪大眼睛:“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就说想不想去?” 小富贵想也没想就道:“好啊,俺都听阿姐安排。”说完,他又开始继续扒饭。 赵锦绣看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却有些纳闷道:“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你会舍得吗?” “没有什么舍不舍得的。” “难道你就没有自己牵挂的人或事?” “村子里的人都喜欢说阿姐坏话,俺才不会牵挂他们,也不喜欢他们。倒是铁牛,是俺唯一的兄弟。等以后长大了,俺自己会来找他。至于柳先生,他是俺的恩师,俺会有些舍不得他。不过听说他也不会在村子里待太久。” “那好,明天一早我们就收拾东西搬到镇上去。” “嗯。” 这一晚,赵锦绣为自己下的这个决定,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没怎么睡。 她并不怪村里人把她说得那样的不堪入目,毕竟这是封建王朝千百年来一直流传且不易更改的一种陋习。女人只要稍微与别的男人接触过多,在没有夫妻之名的情况下,便容易让他们误解与歪曲。赵锦绣觉得,其实很多时候自己已经在克制自己的言行了,可还是逃不过这些伤人的流言蜚语,或有心人的造谣生事。 自己倒可以装着风清云淡无所畏惧,可小富贵呢。无端把他牵连到了其中,她是不忍的。 所以,在她看来,要想让自己和弟弟都脱离这些事非烦忧,只有离开才是最好。 竖日,乡邻们在得知赵锦绣要与弟弟小富贵搬到镇上去过,有不少人都跑过来围观看热闹。 “春花妮,这里住得好好的,干嘛要搬走啊。” “可不是,虽然俺们村是穷了点,地处偏了些。可你往上的祖祖辈辈都是在这里生活,你也是这里的水土孕育长大。怎么着也是有感情的呀。” “是啊是啊,城里虽然繁华热闹,但那里人心冷漠自私,不像俺们村的人团结,善良,无论谁家有事,都会站出来当自家的事一样帮衬。” 赵锦绣冷眼扫过这一群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也不想在这最后的日子里将彼此的脸面撕破。 便笑称弟弟到了启蒙年纪,要送他到城里的书塾去,如果不搬迁,恐怕很不方便。同时表示这房间子,是自己的祖屋,她不会置弃不管,等将来有空,还会再回来。 大家一听,倒也理解,想着赵锦绣一女子家,不仅养活了自己跟阿弟,还能供阿弟去念书塾,皆有说不出的羡慕。 “大妮子,你家的富贵一看就机灵懂事,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你们姐弟要是飞黄腾达了,还别忘村里的乡里邻居啊。” “黄婶,瞧你真会说笑。我知道你平常没少照顾我们姐弟,看你这身板,也是农家里的一把好手。正好我家空着的那二亩地,您拿回去种怎么样?我不收你租金。” “真的?你说的是真话吗?”黄婶一听,瞬间喜得合不拢嘴,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看着格外喜庆搞笑。 赵锦绣点头道:“当着这么多乡亲,我能说假话吗?” “咦,那敢情好。等以后俺家丰收了,你想吃点啥菜,俺都种好让人给你送到城里去。” 赵锦绣笑笑,也没放在心上,随后又对旁边的另一个佝偻老头道:“杨伯,我记得小时候我带着弟弟在河边玩,你担心我跟阿弟会掉到水里,所以故意装得很凶的把我们撵跑了。现在想想你当时的样子真可怕,眼睛那么瞪着,眉毛像这样挑着,可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姐弟好。” 第一百九十四章 交托旺财 叫杨伯的老头见赵锦绣忽然学起他发怒的样子,不由也慷慨的笑了笑:“是啊,那时你这妮子还才十岁不到呢,时间过得真快呀。” “杨伯,你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了。我家的五只鸡走了也没人管,你就统统拿回去吧,要是想吃了,就杀一只来补身体,不想吃留着下蛋也可以。” “这……这怎么使得?” “没事儿,都是乡里邻居,你们的好我记着呢。” 老杨头瞬间抹起了泪来,想到那么多年的一件小事,这丫头居然倒现在还记得,临了要走了,还不忘把自家的牲畜给他。连他那嫁出去的女儿,也没有这份心。 “栓子哥,我听说你刚跟家里分了房,你的新屋应该还没有罢办多少家具吧。你上我家看看,哪些东西能要或适用的,你都搬回去。” “春花,俺这搬了你家的,你怎么办?” “没事,以后我又不在家住,你就尽管搬吧。”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刚分了家,栓子虽有了住处,但房子里其它啥也没有。婆娘天天抱怨不停,这下好了,有了这些自己倒可以省了大笔开销。 “玉琴姨,你不是有多年咳嗽的老毛病吗?我这里刚好有些治咳嗽的中药,你拿回去煎水喝,包准药到病除。” 叫玉琴的妇人一听赵锦绣还想到自己的那一份,不免脸红的道:“还有俺的呀?” 前些天她才跟人讲了一些有关她不好听的话,今天这妮子就要送她东西,她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这草药放着也会坏,我自己用不着,你拿去正好。” “妮子,你的心意俺是万分感谢。可俺家那不成器的庆根昨天才跟你家富贵打了架,俺这心里……” “玉琴姨,瞧你这话说的,小孩在一起玩,哪有不打骂闹架的?这是孩子的天性使然,等时间长了,自己也就忘了。他们都不记仇,我们又何必还记着不放?” 对方一听,立马就乐呵了起来:“是是是,妮子你说得对,以后等姨的病好了,一定会好好感谢你。” 尤氏腆着大肚走来,看着瞬间被搬空的屋子,连把扫帚都让人拿得不剩,心里也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见赵锦绣一个人倚在门口发呆,她有些忿忿不平的走了过去道:“你这妮子也太傻了吧,什么东西都给了人家,这是为什么呀。” “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给他们也无所谓。” “怎么无所谓啊?今天来的那玉琴,黄氏,还有孟老三,都不知在你背后说了多少难听的话。你倒好,还让他们高高兴兴的拿那么多东西走。你这妮子,是不是在镇上待久了,把脑子也待坏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其实他们也不坏,只不过人云亦云,才会导致他们瞎附合。我只想在我走了以后,能少听到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这样也算是给自己在天之灵的娘亲积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尤氏捧着肚子,没想到她会这样的用心良苦。忽地又疼惜的问:“你真要带你弟弟去镇上,不回来了?” “也许吧。” “不回来也好,你们姐弟都是有志气有本事的人,本就不该属于这里。” “姨,我走了以后,就麻烦你帮我照顾旺财了。他很听话,也很看家,只是吃得有点多,但非常听话和忠诚的。” “瞧你说的,俺家至于养不活一条狗吗?” “别的人我不放心。” “没事儿,俺家铁牛就特稀罕它,带去俺家养也不错,俺是不会亏待它的。平常俺家有肉,也少不了它一口。” 赵锦绣放心的点点头,又道:“姨,你不会怪我把东西都送给了别人,只给你留下了旺财这个负担吧?” “嗬,你这丫头,说什么话呢。俺家现在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全是托了你的福。俺记着恩呢。再说,你送去给别人家的那些物什,就像你自己说的,也值不了几个钱,俺家可不缺这几个些。前儿个,你叔刚把你给他发的月钱拿回来,俺看了心里就明白,你这丫头待俺家是真的不薄。” 赵锦绣会心一笑,说得无比真诚道:“那都是叔应得的。” “行啦,等俺这二宝生下来,俺也把铁牛送到镇上去读书,到时候让他们哥俩一起有个伴,你看怎么样?” “行啊,富贵一定会高兴的。” “嗯,那你们姐弟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会的。” …… 赵锦绣姐弟从村子里搬走了差不多半个晌午的功夫,赵二宝一家才知道这个消息。期间,全村所有人都去她家领了好处,唯独没有通知他们家。 王老太婆知道一切后,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她任由自己儿子扶着,一边跺脚一边骂:“那个贱蹄子,当初要死要活的从俺们手里将那几亩地给要回去,现在说送给人家就送给人家,完全就没将俺们放在眼里。” 在旁边磨豆子的秦氏也跟着是一肚子气的骂:“可不,那小贱人不仅送了人家田土,还把家里养的鸡鸭种的蔬果,全送了人,连家里的物什都让栓子一家给搬了。村里所有人都落着了好,就俺们家没有。亏孩他爹还是她的亲二叔呢,完全没有念及半点亲戚情份。” “你别说了,那贱蹄子就是故意来气咱们的。” “这次她搬出去这么突然,肯定是因为听了俺们给村里人煽动的那些话,所以没脸待下去,故意拿这些小恩小惠讨好乡邻,想落个好名声。哼,要打这个如意算盘,没门!” 秦氏说完,将石磨推开,怒气冲天的把赵春琴从里屋叫了出来,指使她去干自己没弄完的活,自己则跑到村中心,见几个妇人聚在一起闲聊,也不管人家在聊啥,就跑过去破坏气氛。 那几人本就因为这次家里收了赵锦绣的好,为平日所做的事情略感愧疚,此刻却见秦氏跑过来,一股脑的就说赵锦绣这不对,那不好,什么乱七八糟的勾当都编排了一大堆,就差没指认她杀过人。 几个妇人越看她的眼神越不对,从曾经的八卦好奇,到现在的嫌恶怀疑。已经有了极大的转变。 第一百九十五章找学堂 “秦家娘子,瞧你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就跟你亲眼见过似的。”首先不满的是黄杏芬,也就是她今天拿下了赵锦绣家的那二亩地。 “是啊,以前春花妮子在的时候,你就各种说她品行不好,现在人都走了,你咋还说人家呢?” “可不嘛,俺们瞧着那妮子也不坏啊,事事都记着乡亲们的好,走了也没说一句抱怨的话。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妖精了哩。” 听着大伙的质疑,秦氏急道:“那是因为你们上了她的当,被她的小恩小惠蒙蔽了双眼,俺是瞧得最清楚的。” “嘿,你这什么意思??” “对啊,是拐着弯骂俺们拿了好处是非不分?” “俺看这事明明是你不对,一个做长辈的,成天跟晚辈过不去。虽然那妮子是跟一些男客走得近了些,但人家也没做啥逾越的事情。你上回不是说她怀了人家的孽种,要去当小妾吗?你瞧瞧,人家也没大过肚子,更没说跟谁当过妾,这都是你瞎编的,亏俺们还傻傻的都信了你。” “就是就是,弄得那妮子听了不少难听的话,现在都不肯在村里住了。这孩子就是让你活生生给逼走的。” “这……这……这孽种兴许被她悄悄给流了,谁知道呢。” 秦氏见大伙忽然都不信她了,不由咬着牙继续编谎。 “一张嘴在你身上,你爱咋说咋说,反正俺们是不信了。那妮子的品德俺们是瞧见了,她以德报怨,也不忘恩负义,像这样的好姑娘,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么龌龊腌臜。” 秦氏冷哼道:“她那都是装的,你们是没瞧见她的真面目。” 黄氏皮笑肉不笑的斜眼看她:“什么真面目不真面目的,俺瞧着就是你这回没讨着半点好,心里不好受了,便上跳下窜的想跑来撒泼发气。” 秦氏臊得红了脸,有些心虚的大声嚷道:“谁说的,俺才不稀罕她给的那点好呢,俺就是看不惯那小贱人的做作样儿。” “你走吧,以后别来了。俺男人说了,成天就见你说春花的是非,也没见春花说你一句。谁对谁错,俺们心里能没个谱?” “是啊,你走吧,再这样以后大家邻里都没得做了。” 赵锦绣和富贵搬到镇上以后,就在附近找了间客栈住。 客栈虽不比自己的家方便,但只要给钱,一切都可以使唤旁人。毕竟自己有时候忙着生意,没空照顾阿弟,但给店里的小二付了银了,可保证他一日三餐不会挨饿受冻。 等过些日子稳定了,她再看看周围有没有合适的宅院,只要阿弟喜欢,或买或租,也不是不可以。 至于私塾嘛,张文琮已经托关系给小富贵找好了。就是西街头那边的曹夫子。曹夫子曾是张文琮的夫子,此人虽然迂腐古板了些,却也颇有学问与经纶,上次科考,听说他门下有两名学生中了秀才,可把老头给高兴坏了。赵锦绣倒也觉得,把富贵交到他手里,的确让人放心。 一早,赵锦绣就带着小富贵去街上买了念学用的笔墨书本,又把他带到李裁缝铺去裁了几身新衣。 经过一番收拾,倒也有几分城里娃娃的模样了。唯一比不得的是,小富贵皮肤太黑。一些颜色鲜亮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便显得就有一股子土气。 说来也不怪谁,谁让这小子在乡下的时候,不是练武就是漫山遍野的追鸡撵狗,皮肤被晒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估计私塾在待上一阵子,会好一些吧。再者,男儿家家皮肤糙点也没什么要紧的。 给小富贵置办好了一切,赵锦绣又亲自送他去了学堂。 小家伙因是第一次入学,对待一切陌生的人与环境都显得相当腼腆。见到跟他同龄的学子也不好意思去打招呼,人家跟他一说话,他就脸红。 赵锦绣知道,他是在乡里野惯了,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过于拘束的礼教与刻板。便细心的在旁边开导了他许久,他才鼓起勇气独自踏入学堂的大门。 富贵虽进去了,赵锦绣还是不放心的在门外等了许久。 见一个时辰过去,富贵都没有跑出来。想来是知道求学不易,不打算辜负她的苦心。 赵锦绣心情不错的去了铺子,届时正听到几句不太流利的中原话在啧啧称奇的说:“好吃,太好吃了。想不到你们大渊国还有这样出色的点心师,厉害,厉害!” 赵锦绣拍了拍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玉彩道:“什么情况?” 玉彩回过头,见赵锦绣回来了,忙拉起她的手悄悄说道:“这里来了几个番帮人,说话真有意思。” 赵锦绣心想这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外国人说中文,不会卷舌嘛,没啥可笑话的。玉彩她们应该是第一次听到,所以稀奇。 “再来一块吧。” “好的!” 玉彩看到那番邦吃了还要,立马就去给他拿。 这时赵锦绣才看到,那个吃得津津有味的番邦人,就是那日与张文琮去看波斯展时说过话的商人。 怪不得刚刚看背影就说眼熟呢。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显然也把她认出来了。毕竟那一天,她留给对方的印象实在深刻。 “姑娘,怎么是你?” 波斯人还是非常的有礼貌,看到赵锦绣便笑着过来打起了招呼。 冯小鬼似对高鼻子蓝眼珠了番帮人没啥好感,总觉得他们就是异类。担心他会对赵锦绣做什么,当即就挡在二人中间道:“这是我们铺子的女掌柜,你有事吗?” “嚯……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商人大吃一惊,继而好奇的问:“这里的点心都是你做出来的?” 赵锦绣见他没什么恶意,倒也不掩藏,如实点头道:“是啊。” “想不到姑娘你的手艺这么好,这可是我扎尔汉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连皇宫里的御……御……” “御膳房!”冯小鬼本不想搭理对方,可是实在受不了对方那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的别扭语气,最终不耐烦的提醒了一句。 “对对对,御膳房,御膳房。” 第一百九十六章话中有意 被人这样认同,赵锦绣自然是开心的,掩嘴笑了笑道:“各人口味罢了,你爱吃我做的点心,说不定皇上就爱吃御厨们做的呢。正所谓众口难调,没人能保证自己做的东西都是大家喜欢的,我也就尽自己所能而已。” “不不不,我扎尔汉吃过的美食不少,可像你做的这种点心,却是第一次吃。本来我打算明天就要前往京都,现在看来,得晚几天起程了。” “为什么呀?” “去了京都,可就吃不到这么好的点心了,我打算留下来多吃几天,等吃腻再走。” “那就多谢你的捧场,玉彩小青,记得给老顾客八折优惠。” “好的春花姐!” 趁着心情不错,赵锦绣又去厨房做了个双层蛋糕。 蛋糕还没蒸好,小青就跑到厨房来叫她,说是刘夫人过来了。 赵锦绣纳闷着是哪个刘夫人,出去看到以后才知道,原来是刘大善人刘冲的妻子。 今天是什么风把她吹来了,自那一日铺子开业以后,刘夫人就从来没有出现过。偶尔想吃铺子里的点心了,也是打发几个仆人过来。 想里怀揣着好奇,赵锦绣还是把她请到了雅间里坐,又让玉彩等人泡了一壶蜂蜜柚子茶来。 远远的赵锦绣就见刘夫人脸色不太对,便笑着走了过去道:“夫人今天真是好雅兴,来这怎么也不提前跟我招呼一声。” “怎么,听你这意思,这间铺子我还不该来了?”刘夫人斜睨她一眼,带着几分冷笑的问。 赵锦绣被她这毫无缘故的敌意噎得怔了怔,缓了好一会才道:“哪是这样,我就想着夫人要来,也好做些新式可口的点心招待。夫人不是最喜欢吃我这做的肉松蛋黄糕吗?” “那是老爷爱吃,他不喜甜,就觉得这个最合胃口。” 见刘夫人毫不留情面的截断自己的话,赵锦绣不免尴尬的应了声:“是吗?” 刘夫人可能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过,抬起头又扫了她一眼,笑得森冷道:“你这丫头的确手艺不错,生得也标致。按理说,要挑户好人家嫁出去也是相当容易。要不,我给你做门谋,我一远房表舅的亲侄儿,那叫一个不错。从小就文武双全,长得也……” “刘夫人,你喝口茶吧。这是我新泡制的蜂蜜柚子茶,非常好喝,你不妨尝尝。” “我话没说完呢,我那表舅的亲侄儿他……” “多谢夫人的好意,我暂时还没有成亲的打算。如今有幼弟要抚养,铺子里的生意又蒸蒸日上,我想再晚几年考虑这个问题。” “你都十六了,还要晚几年?你是成心想当姑子,还是另有打算啊?”说到最后一句,刘夫人已没了先前做媒时的热情积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刻薄和阴阳怪气。 赵锦绣不明白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当是自己会错了意,也没放在心上,默默的给刘夫人的杯里添了点水。 刘夫人以为自己是说心中了她的心事,颇恼的端起杯子呷了一口,继而又小抿一口,才道:“哟,这味道还真不错。” “是啊,它不仅好喝,还有润肠,美白肌肤,使人青春的效果。” “砰~~!” 杯子里的茶水被猛的震了出来,刘夫人当下板着脸愤怒不已道:“你什么意思?讽刺我老是吗?” 赵锦绣一脸云里雾里的看着对方:“刘夫人,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说这茶喝了有很多好处,没别的意思。” 什么鬼?今天犯太岁了吗?还是这刘夫人有意来找茬啊,明明她就是无心的一句话,她为什么会曲解成那样? “哼,你这丫头心思那么多,我怎知你是不是有心?” “怪我嘴拙不会说话,如果刘夫人实在要误会,我也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在我面前是无话可说,在老爷面前你话倒是很多吧。不然老爷也不会三天两头的往外跑。” 赵锦绣总算听出刘夫人的话为啥这么怪了,忙道:“刘夫人,你可能误会了,我……” “别说了,这么大个铺子,就全交给你一人打理。他也真是够有心的啊。如今整条街,就属这间铺子最赚钱,也不派个自家人盯着,每个月就由你说了算,赚多赚少,都是凭你在做主,也不知你是使了啥法子让他这么鬼迷心窍。” “刘夫人……” “我告诉你,老爷这个人是心善,对谁都好。但自个儿也得掂量掂量,就算你再有本事,也最好不要忘了本份。你既然有天赋,那就好好的做生意,要是敢动别的心思,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到最后,刘夫人充满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便头也不回的甩袖离开。 须臾…… 小青和玉彩偷偷的跑了进来。 “春花姐,刘夫人今天来到底是干什么?” “是啊,从进屋她脸色就很不好。” “没什么,刘夫人可能最近心情不太好。” 赵锦绣淡笑着解释,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她没有将刘夫人的担心和怀疑说出来。 “春花姐,你没事吧?” 玉彩认为事情并不是那么表面,又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能有什么事?干活吧,对了我的蛋糕快好了,我去看看。” 赵锦绣把蛋糕做好以后,又让冯小鬼把账本拿了出来。她将这几个月的支出收入重新又算了一遍,近日的每笔开销她全祥细的记载在了本子上,开支稍微超过五两银子以上的,她就会标明出处与用途。 账目算好以后,她又熬夜将它们誊抄在了另一个本子上。 冯小鬼走过来道:“掌柜的,都这么晚了,这些账要不明天再算,你用不着这么辛苦。” “没事,很快就好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冯小鬼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目光定定的看着她。 赵锦绣抬起头,见冯小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沉声问道:“怎么了?” “掌柜的,你这么做是不是因为刘夫人今天说了什么?”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写名字 赵锦绣垂下头,处变不惊的说:“我跟刘府毕竟做的是合伙生意。一人出钱,一人出力。如今铺子却是我一个人把持,说起来总不太好。刘家对我信任,但我也要做到让人放心不是?人嘛,总是相互的。我把账本做细一些,这让他们看了安心,也让我们的人不亏心。” “哦!” 冯小鬼闷闷的应了一声,他其实知道刘夫人今天是来找茬的,现在掌柜的如此辛苦熬夜做账,摆明了是刘府的人不相信她。 掌柜的被人冤枉了,却还一点都不在乎,谁不知道她善良大方,品性端正高洁。刘府的人要是不信她,可以找人来查账,今天摆这张臭脸来,是怎么回事儿? “去吧。” “嗯。” “对了,上次我听说你也去了玉彩的家?” 被问起这事儿,冯小鬼脸红了红道:“那次掌柜的给我们所有人放假,我实在无地可去,玉彩便拉着我一起去了她父母居住的村子。” “怎么样?” “伯父伯母都很好,是善良人,也不嫌弃我的出身。” “那就好,以后你就把他们当成家人吧。至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苦伶仃了。” 说罢,她冲他认真的笑了笑。也是真心希望,他能有个家。 “我会的。” 回到客栈,已经很晚了。 赵锦绣看到小富贵的房间灯还亮着,就推门走了进去。 小东西正在“吭哧吭哧——”的卖力打拳,听到门外有动静,这才汗流浃背的转过头来。 “阿姐,你回来啦?” “怎么这么晚还在练武?” “你没回来,俺就顺便练拳等你。” “今天入学,夫子没给你布置功课?” “没,夫子说俺入学晚,得慢慢来。” 赵锦绣心说这夫子还是个讲理的,当即笑道:“既然知道比别人晚了,那还不勤加练习?” “念书重要,但习武也很重要。柳先生说过,习武贵在坚持,三天不读口生,三天不练手生。生命在于运动,学问在于积累。刀不磨要生锈,人不学就无用。” “他说的话你还真是上心。” 赵锦绣故意奚落了他两句,便拿出帕子,仔细的为他擦掉脸上的汗水。才九岁不到的孩子,现在是越发有男人味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跟他有关。 “阿姐,俺想柳先生了。有空俺想回去看看他,离开牛山村的时候,俺都没有跟他告别呢。” 赵锦绣默了默,不止是他,连自己也没有跟他告别一声。 “以后再说吧,今天夫子教了你什么?” 小富贵仰着脑袋想了想道:“夫子今天给俺念了很多诗词文章听,还教俺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是吗?那写给阿姐看看。” 小富贵一看阿姐要让自己表现,立马兴致勃勃的拿出纸笔,握笔的姿势还不是很标准,用笔尖蘸了默以后,就歪歪扭扭的写出了“赵富贵”三个字。 “阿姐,你看……这个是姓,这个是俺的名字。” 为防阿姐不识字,小家伙还特地指给了她看。 赵锦绣假装自己真不知道,一脸欣慰的摸了摸阿弟的头说:“不是给你取了新名字嘛,叫赵荣华,富贵只是你的小名儿。” 小富贵当即糟糕的皱了皱眉头说:“啊,俺忘了,明天俺就告诉夫子,改用这个名字。” “还有,记得以后别再以俺自称了,土里吧唧的,城里娃娃听了会笑你。” “哦!” “好了,去洗个澡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做功课。” “是的阿姐,等俺……不,等我明天多学几个字,回来也教教阿姐。阿姐你可要早点回来哟!” “知道了。” 清早,铺子刚开张,四周就围满了来赶早集的客人。 赵锦绣暗忖,这些客人莫不是猜到了今天稿子里会有新式点心推出,所以一早就候在这里准备尝鲜? “春花姐,今天客人真多,俺们的新品又可以大卖了。” “大伙这么早来等着也不容易,都给他们打个折吧。” “好勒。” 玉彩笑容满面的走到人群里,正想挂出今天新品推出的招牌和价格,谁知人群里忽然就有人站出来嚷骂道:“就是她,不要脸,狐狸精。” “小小年纪就怀了别人的野种,可惜不敢生下来,直接就给流掉了。造孽呀。” “亏她还长得这么好看,原来是蛇蝎心肠。” “可不是嘛,知人知面不知心。” “以后再也不要买她家的店心了,说不定这女人会下药害人呢。”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玉彩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话是针对赵锦绣的,后来见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指,一个方向骂,她才弄清楚,她们就是在骂春花姐。 赵锦绣也愣在了当场,手里握住的一块慕斯蛋糕,瞬间就砸落在了地上。她却浑然不知,只是莫名其妙的盯着外面那些朝她指点不休的人。 就好像自己的世界已经被外面所隔离,她看到的都是假象。 “听说她先勾引了自己的妹夫,还跟很多男人有染。最后被自己的乡亲赶出了村儿,刘大善人瞧她可怜,她不容易资助她开了这间铺子,她倒好,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三番两次的狐媚刘老爷,气得刘夫人昨天都亲自登门问罪来了。” “可不是?且不说刘大善人。还有咱们县太爷家的张公子,他明明就跟王家的小姐是天生一对,双方父母都快把亲事定下来了。就是因为她半路搅和,弄得人家王家小姐成天寻死觅活。” “呸……不要脸。祸害了这么多人,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以后大伙都不要来这里买东西,这个女人太恶毒了,听说当初老凤记就是被她给挤垮的。百年老店啊,说没了就没了,就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没错,就是她。凤记的老掌柜就因为她,现在还受着牢狱之灾呢。” “恶毒真是恶毒。” “你们走开,不要瞎说。” 冯小鬼正在屋里搬运东西,听到风声立马就跑了出来。他睚眦欲裂瞪向那些不明事非的人,尽量的想将赵锦绣挡在身后。 第一百九十八章 有人指使 这时又有人说:“瞧,这家伙又是谁啊?” “这女人请的伙计。” “这男未婚女未嫁,成天挤在这么小的铺子里,也真是不要脸。指不定干了多少次男盗女娼的勾当。” 冯小鬼气得红了脸,恨不能冲上去打人,却又怕坐实这些话,只能咬着牙反驳说:“你们再不分青红皂白乱说,小心我报官去了。” 说到报官,那些人总算有些怕了,各自挥挥手,鄙夷的在他们铺前吐上一口唾沫,这才喋喋不休的离开。 他们走得很快,就像是被风吹散了一般。看似没有什么痕迹,却徒留一堆伤人的话语。 “春花姐,你要不先到屋里坐坐?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俺们不要管他们。” 冯小鬼跟在玉彩后面补充:“是啊,你这么好个人,怎么能听他们瞎说?” 小青没有说什么,却是把刚刚挂出去的牌子给收了回来。 上面全是一口口老痰,看着十分恶心,她得先拿去清洗。 这帮人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都没搞清楚状况就跑来这里撒野,真是可恶。 “玉彩,把铺子关了吧。”赵锦绣捡起摔落在地上的那块慕斯,轻叹一声下了这个决定。 玉彩为难的说:“这才刚开张,点心什么都没卖呢。” “看今天这样子是卖不出去了。有人想搞我的事情。” “谁呀?” “冯小鬼,你现在跟着那帮人出去,看看是谁在散播这些不好的谣言。” “嗯!” 晌午过后,外面陡地听到了“砰砰——”的敲门声。 赵锦绣示意玉彩去将门打开后,就看到冯小鬼揪着三两个鼻青脸肿的乞丐走了进来。 那几个乞丐脸上的伤显然是让冯小鬼给揍的,在被他拎进屋以后,就蹲在地上畏畏缩缩的不敢抬头,一脸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怎么回事?” 冯小鬼气恼无比的说:“掌柜的,就是这帮家伙在背后泼你的脏水,亏你平常还将一些没能及时卖出去又怕次日坏掉的点心拿出去白送给他们吃,他们却忘恩负义,在背后这样害你。” “不是我,不是我们做的。” “是啊,我们没有要害你,不是我们……” 几个乞丐听完冯小鬼的话,纷纷摇头晃脑的抵赖不已。 冯小鬼就近就朝身边的乞丐狠踹一脚,斥道:“还想狡辩,我都亲耳听见了,你们再嘴硬也没用。” 赵锦绣盯着那蓬头垢面的乞丐几人扫了一眼,继而坐到椅子上,脸色冷然道:“我跟几位素不相识,且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们……” “这个……” “我……他……” “他娘的倒是说啊,再不说信不信我让你们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冯小鬼性子本就急,听着这些家伙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捞起袖子拿出他的旧业行当,准备以暴制人。 几个乞丐瞬间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架不住了,连连点头招认。 “我们说……我们说,好汉饶命。” “其实并不是我们要刻意污蔑这位娘子,而是……有人指使我们这么做的。” “没错,昨天天快黑的时候,有人找到了我们,然后给了我们一人十几纹钱,然后让我们四处散播那些对你不好的流言。还说,等你彻底在这间铺子待不下去以后,他们还会再给我钱。” “对对,我们当时因为好几天没吃饭了,便拿了这些钱,也没有多想。所以就……” “所以就干这些昧良心的事是吗?” 话落,冯小鬼又狠踹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身上以此宣泄。 那人“哎哟”的惨叫一声,本想诉苦,可看到冯小鬼那张要吃人的表情,瞬间又不敢再往下说。 “你们……你们这些小乞丐,就算为了钱,也不能这样坏啊。俺们春花姐现在被你们害得众人唾骂,你说该怎么办?”玉彩气得脸都青了,这次的事情闹出来,生意是小,春花姐的名声就全毁了。 “冯小鬼,你不要打他们了,他们也是被人指使的。” “是啊,我们也是受人指使,我们不是存心的。” “你们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以后我们再也不敢这样了。” 赵锦绣对于他们的悔改,并没有多大动容。她不指望这些好手好脚做乞丐的人能有啥道德底线,声意微沉道:“说吧,是谁指使你们这样做的?” “不知道啊,他们也没跟我们说自己的姓名,更没透露是哪里人氏。” “对对对,什么都没说,给完钱吩咐完事情就走了。” 赵锦绣又道:“那他们的体貌象征能不能记得住?” 几人低头寻思了一番,其中一个忽然抬起头道:“天太黑,其他人的模样记不太清楚了。不过那个中年妇人我却瞧得明白,她像是几人里面领头的。也不像什么富贵人家,说着一口东村那边的乡音。钱也是她掏的,对方左边脸颊的正上方有一颗黑痣。凸嘴,看人的时候很刻薄。” 就在小青和玉彩等人仔细在脑海里描绘这个人的模样象征时,赵锦绣却冷不丁的笑了。 “果然跟我的亲二婶脱不了关系。”其实赵锦绣早就能猜到是谁在背后放出这些不利于她名声的言论,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这些谣言里为什么会有她勾引自己妹妹未婚夫这种话,以及,什么怀了野种不敢生,流胎之类的糟粕,不正是秦氏诽谤她的惯用之语吗? 真没想到,这个秦氏把自己逼出牛山村也就罢了,还要让她在云河镇找不到立脚之地。厉害,厉害。 “春花姐,你说的二婶,就是那个为了争你家田,还撺掇她儿子上你家行窃的二婶吗?” 赵锦绣冷笑一声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云彩气得咬咬牙:“世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二婶啊,那你二叔不管吗?”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报官吗?” 冯小鬼皱着眉头问,无论如何,这口气他是咽不下的。 说起报官,几个乞丐瞬间吓得瑟瑟发抖,又跪又磕的表明自己是无辜的,求赵锦绣放他们一马。 赵锦绣摇摇头说:“报官也没有用,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证据。这事闹到公堂,只会让知道的人更多,情况更糟。”毕竟人言可畏,一人传这事,可能是流言,可传的人多了,就成了事实。 第一百九十九章 安分守己 没人理解她是怎么走到今天的,其中又有多么的不容易。他们只会相信眼前看到了那些,通过胡乱揣测,然后添油加醋,某些不实际的东西,慢慢的就成了真的。 想来昨天刘夫人会突然到这里闹上一场,估计也是因为听信了这些吧。要让一个人起疑,可能一件事情就够,若让一个人打消怀疑,怕是十件百件也难。 “那怎么办?春花姐,总不能真让你接了这盆脏水吧。”玉彩朝她难受的问了起来。 “春花姐要不让俺出去,俺去给大家解释你不是那样的人,说一次不信,那俺就一直去说。” “算了吧小青,这事你不用掺合了,我自有主张。冯小鬼,你把他们也放了吧。” “可是……” 赵锦绣抬头看了冯小鬼一眼,他终是不再作声,默默的就将那几个小乞丐给放走了。 接下来赵锦绣让玉彩和小青等人继续先休息着,至于铺子里的糕点若卖不掉了,可以自己吃。吃不完就拿去送给附近的贫苦人家。反正能不浪费就可。 回到客栈,小富贵正在练字。 见赵锦绣回来,小家伙停意外的说:“阿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赵锦绣淡然的笑笑:“当然是回来监督你有没有偷懒。” “怎么会呢?夫子今天教会我念了一首诗,还让我学会了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 “你看。” 赵锦绣侧过头,看到旁边墨迹还未干涸的几个歪扭大字,表情陡地凝固了起来。 安分守己。 怎么会是这四个字?难道…… 小富贵见阿姐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以为她是因为认不得这几个字而苦恼,便兴致勃勃的用手指着纸上的几个大字念道:“阿姐,这个字认安,这个是分,守,己。合起来念就是安分守己。” 赵锦绣假装领悟的点点头,又笑笑问:“夫子教你这四个字时,可有说什么缘故?” 小富贵仰着下巴想了想,便点头道:“说了,夫子告诉我,一个人只有守规矩,恪守本份,才能踏踏实实做人做事。夫子得知阿姐也没念过书,还让我刻意教教阿姐呢,说是阿姐要能跟我一起多学一点学问,讲来对你也是好的。” “是吗?你们夫子真是用心了。” “阿姐,你不高兴啊?” “没,阿姐记住这四个字了,你继续再练练,记住,笔要这样握。” 赵锦绣拉着小富贵的手,让他重新端正了一下握笔的姿势。 小家伙却笑嘻嘻的说:“阿姐,你又没有念过学,你怎么知道是这样握笔的?” “没吃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不行?” “阿姐就是聪明,要是阿姐也能去给夫子当学门,肯定比谁都厉害。” “好啦,别贫了,去练字吧。写端正了才许睡觉。” “知道啦!” 为了不打扰小家伙学习,赵锦绣将一盆点心放在桌上以后,就悄悄的退了出去。 回到房间,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海里时不时划过“安分守己”这四个字来。 她不知道是不是夫子刻意而为之,但总感觉有些怪。 算了,兴许只是巧合。阿弟对念书私似也挺有兴趣的,只要他能学好,别的她什么也就不在乎了。 次日…… 赵锦绣才刚把去念学的阿弟送出客栈大门,就见玉彩匆匆忙忙的自己跑来。 “玉彩?” “春花姐,不好了,出事了……” 看着玉彩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赵锦绣忙问:“出什么事?” 玉彩张着嘴巴呼吸说:“你……你快跟俺去……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很快就到了铺子,却发现所见之地,满是一片狼藉。 铺子的大门,不知是被什么给撬开的,里面摆放的东西被棍棒刀枪,砸得一片稀烂。桌椅板凳这些硬性家具,也无一幸免。货架窗帘以及其它,就更不用说了,现在看过去,就跟废墟一样。 赵锦绣看着自己一手打造的心血,转眼便成了这样,说不心酸,怕也是假。 “你们人没事吧?” 转过头,她淡淡的朝着玉彩询问。 玉彩赶忙摇头:“俺们都没事,这些人就是冲着铺子来的,砸完就走了。” “知道是谁做的吗?” 玉彩木讷的摇了摇头,心里也非常难过。 这时冯小鬼却走了过来道:“看他们的身手应该是不一般的练家子,下手又狠又猛,而且很有组织性。” 小青两眼哭得红肿道:“难道是俺娘跟大哥他们请的人?” “不可能。”赵锦绣想也不想就否决了。 玉彩却问:“为什么不可能?不就是他们想害咱们吗?” “小青和爹娘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要银子,而我二婶一家,也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她们请乞丐泼我脏水时给的那点钱,就够让他们肉疼的了。如果还请人砸铺,那得花多少银子?她们谁舍得出?谁又出得起呢?小鬼也说了,这帮人既然不一般,就不可能为她们所用。再者,以她们的胆子,也不敢让人来做这种事情。” 赵锦绣太清楚她二婶那一家了,说是坏,也就会使点乡下那种令人恶心却没啥痛痒的小算计,其它的压根就上不了台面。骂骂人耍嘴皮子还行,动手,怕早就吓得躲娘胎了。 “不是他们,那会是谁?”除此之外,玉彩也想不出来还有谁会与赵锦绣结仇。 “我也不知道,这帮人可能是趁火打劫,想假借它人之手,好让我把一切事情都捅到别人身上。” “这……这些人也太坏了吧,怎么会这样?” “是啊,以后俺们的铺子还能开吗?”小青一想到铺子要是开不下去,就又要回到乡里,面对爹娘和兄长那张令人憎恶的嘴脸,她真是一刻也活不下去。 “你们不要着急,让掌柜的先想想办法吧。”冯小鬼安慰着玉彩与小青的同时,却也看得出赵锦绣苦恼与烦忧。 “冯小鬼,你先带玉彩和小青去客栈住两天。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我再来找你们。” “嗯。” 冯小鬼虽然极力的想要帮忙,可他深知,这一刻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给赵锦绣添乱。 等他们一干人等离开,赵锦绣这才木讷的蹲坐在了铺子前发起了呆。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不太流利的中土话:“嘿,我终于找到你了。” 第两百章 被连累 赵锦绣回过头,笑得有几分生涩道:“是你呀。” 亏这位波斯顾客还诚心为了吃她做的东西,在镇上多留了几天呢,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你的铺子怎么了?” “被人砸了。”她不加掩饰的直接回答。 扎尔汉表示遗憾的摊开手道:“从昨天起,你的铺子就一直关闭着,我也听说了一些有关你不好的传闻。不过我相信,那一定都是假的。因为像你这样聪明漂亮又能干的姑娘,是很容易招人嫉妒。” “谢谢你。” 千言万语,真的胜不过一个陌生人对自己的信任。那一刻,赵锦绣是真的欣慰的笑了。 扎尔汉看着她笑,也跟着笑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我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吃不到你做的点心了。” “没关系,如果你喜欢吃,以后肯定还是有机会。” “真的吗?” “当然。” “大家快看,这个狐狸精女人又开始和番邦人眉来眼去,实在是不害臊。” “是啊,活该这店铺被砸,竟然还这么不知检点。” “不要脸的荡妇,这些男人是瞎了眼嘛,都被她迷得一愣一愣的。” “啊呸……” “喂,你们不要乱讲,我跟她没有关系。”扎尔汉转过身,听着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连忙大声解释。 谁知那些人却并不买账,依旧我行我素。 “快看啊,这个番邦人竟然还帮着她说话。” “可不是嘛,还护着那个小妖精呢。” “太不要脸了,大家快拿东西砸他们。” “是啊,砸她,砸死这个水性扬花道德败坏的狗男女。” “喂,不是这样的……你们冷静,冷……” 扎尔汉最后一个字没说错,一颗白菜就飞到了他的头顶。 接着,四五个鸡蛋,纷纷扔向了他与赵锦绣。鸡蛋碰在身上就碎,流出一坨坨又黄又粘的液体,沾在身上怪恶心的。 他们还来不及嫌弃这些,又有胡萝卜招呼了过来。这是实心的,砸在身上是真的疼。 “你跟我走吧,他们太疯狂了。” 话落,扎尔汉拉起赵锦绣就往人群相反的方向跑了。 谁知这一跑就更坐实了二人之间的关系,引得一帮愤青者更是追逐不停。 此刻的赵锦绣,真是明白什么叫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滋味真是太不好受了。 她好几次想让扎尔汉放下她自己离开,免得跟她一样成为众矢之的。可扎尔汉说,自己一个男人若离开了,就剩她一个女人,那她岂不是要被欺负死? 接下来,二人一路跑就跑到了西城的运河边。 本以为这里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劳苦人民。每天除了干活养家,不会跟那人一样吃饱了闲着没事干,不是道人长短,就是探听别人的八卦。做一些自以为正义却极为愚蠢的事情。 谁知还是冤家路窄该碰上的还得碰上,这里一管事的看到赵锦绣的那一刹那,立马就肝火大动。声称自己最看不起的就是赵锦绣这样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肆意勾引男人。弄得人家妻离子散,一家遭殃。 赵锦绣当时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后来才清楚,这个管事原来是刘夫人的亲戚,他之所以这么对赵锦绣不满,也以为她有引诱刘冲之嫌。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勾引男人你是亲眼看见了还是怎么的?若没有就闭上你的狗嘴。如果哪一天,我张口就说你不是你父亲亲生的,你会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这种被人三言两语就糊弄的脑子,也配当这个管事的?” 赵锦绣本来就因为最近的糟心事气得不行了,此刻再一听到这些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小贱人,还有脸来说我?看来我得给你点教训才是。” “喂,你不能欺负女人,你们大渊国不是有句不好的成语叫“长狮骑人”吗?你现在就是“长狮骑人”。” “你这个番邦鬼子,给老子他妈的滚一边去。还长狮,我还短狮呢。” 扎尔汉可能是想说“仗势欺人”,发音有些不对,所以没人让人听清楚。以至于对方一恼之下,将他狠狠的推了一把。 这一把力道过足,导致他直接就掉到了旁边的运河里。 “噗通……”一声,荡起四周都是水花。 赵锦绣吓得忙跑过去大声问道:“扎尔汉你没事吧?” 扎尔汉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呛着河水,苦苦哀求的喊:“救命,我不会游泳,救……” “我也不会啊,你别急,我一定救你。” 说起游泳,赵锦绣真的就是个旱鸭子,有时候离水太近都会觉得害怕。此时她若跳下去,无疑是两个都得死。 “喂,你还愣着干嘛,下去救人啊?” 那管事的就站边上,一脸冷眼看向她说:“这不是你的相好嘛,要救你去救!” “我告诉你,今天你不救人,他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 赵锦绣两眼发冷的看着对方,脸上划过从未有过的坚决与阴戾。 对方唇角牵了牵:“你想吓唬我?我就不信你能把我怎么滴。” “啪——” 一道巨大的水花荡起,刚刚还站在赵锦绣旁边的嚣张家伙,瞬间就掉到了水里去。 对方从水里冒出头来,两眼喷火的甩了甩脸上的水道:“贱人,你他妈竟然敢把我踹下来?” “我告诉你,不把人捞上来,你也别想上岸。我就在这里守着,你要往上爬我就继续过去踹你。虽说淹不死你,但这种天气我看你能在水中坚持多久。” “你……” “救……”扎尔汉在呼出最后一个救字,终于坚持不住的沉到了水底,水面直留下一长串“咕噜咕噜——” 的水泡。 赵锦绣大惊:“救人!” 管事的虽百般不情愿,但也知道闹出了人命,可不是什么小事。毕竟这人怎么说也是自己推下去的,要真死了,那不得吃官司啊。 当即也只能咬咬牙,一头扎入水中,朝扎尔汉沉下去的地方,拼命游去。 该死的番邦鬼子,既然不会游泳干嘛要离河边这么近,真是晦气。 第两百零一章 抢救 柳剑得知赵锦绣因躲避村里的流言蜚语,而带着弟弟一同去了镇上。他有些放心不下,便偷偷的前往镇上过来看她。 岂料刚到这里,就见她的店铺被人砸毁,一堆人正围在旁边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柳剑心中大怒,拽住一个满嘴胡话的家伙就问:“这里面的人呢?” 那人看他气度不凡,虽满脸凶相,却还是掩饰不了浑身散发出的凛冽之气。知道他不好惹,便结结巴巴的回应说:“这店掌柜的是个狐狸精,店被人给砸了,刚刚人也跟一个番邦鬼子跑了。” “她去了哪儿?” “哎呀……疼疼……轻点,人……人往运河方向去了。” 柳剑一把将他甩开,回头又冷漠的瞪了瞪围观的人群,大伙被他身上带着的那股煞气震到,无不纷纷散场。 运河方向? 柳剑扬眉朝那边看了看,继而匆匆朝那边寻去。 扎尔汉被救起来的时候,浑身都已经湿透。整个人就奄奄一息的躺在那里,任由赵锦绣怎么叫他,他都没有丁点反应。 旁边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该不会是死了吧?” “是啊,瞧着就跟没气儿了一样。” “要真死了,那李管事岂不是要背一条人命了?” “对啊对啊,人是他推下去的,他这算是杀人了吧。” 听着这些乌七八糟的讨论声,原本还带有几分嚣张之气的李管事,瞬间萎了。背负人命,那可不是小事啊。重者抵命,轻者坐牢。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他就是呛了点水晕过去了而已。还愣着干嘛,去把宝和堂的吴神医请过来呀!” “是是是,快去请神医。” “喂,你醒醒啊……扎尔汉……” 赵锦绣一边拍打着扎尔汉的脸,一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糟糕,呼吸已经很弱了。 “扎尔汉,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我做的点心你还没吃够呢,别死啊!” 赵锦绣发现对方还是没有让自己给叫醒,心慌成一团。当即就用手指撑开了对方的嘴巴,看到里面有水液流出来,她连忙就交叠着双手不停的挤压他的胸腔。 “这个女人在干嘛呀?” “不知道,看样子好像是在虐待这番邦鬼子?” “不会吧,这家伙出事,她不是最着急的吗?” 赵锦绣按压完对方的胸腔,又在适当的时候掰开了对方的嘴,二话不说的附身,用自己的唇嘴对嘴的给他度气。 如果说她刚刚的举动让人觉得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接下的来举动,却是掀起了惊涛飓浪。 “天啊,这……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的,真是有辱斯文。” “可不是嘛,这小姑娘也忒不要脸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当着大家伙的面这样。” “咦,真是世风日下。” “不要脸,忒不要脸了。” 赵锦绣无视那些只知道看热闹,而不知救援的假热心群众。又怒瞪了一眼旁边已经傻住的李管事道:“快把他扶起来。” “啊?噢!” 人命关天,对方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就像个呆头鹅一样任她差遣。 在李管事扶起扎尔汉以后,赵锦绣又对着他的背脊猛拍,等他一口水从喉咙里吐出来以后,继续让李管事将他平躺放下,又撑开对方的嘴继续度气。 大概过了三分钟左右的样子,赵锦绣听到一声激烈的呛咳声后,她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头顶的天空,大口的呼吸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英挺伟岸的身影猛的冲到人群里,他像失了控的疯牛,一把抓住赵锦绣的手腕,拎着她就往外跑。 赵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就被那抹快要捏碎她的力量弄得泛起了泪花。 当她努力看清了对方是谁以后,对方就劈头盖脸的一顿斥骂下来:“现在有关你不好的传闻已经那么多了,你为什么还要作践自己?你跟其他男人,我都能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连那个外邦来的家伙,你也可以……”说到最后,他似乎羞于说出口,而是硬生生的把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看着赵锦绣的眼神,却充满了愤怒,痛心,以及深深的鄙夷…… 赵锦绣只是为了救人,这人还没完全救过来,就被柳剑莫明其妙拉到了这里,她心里还有一肚子火呢。此刻又听到他这样一番斥骂自己,加之身体带来的痛楚,她本该大发脾气的臭骂对方一通。可这一刻,她却出奇的平静。 她面容冷凝的看着他,嘴里不紧不慢的溢出一阵冷笑,水眸凌厉的射向他轻蔑的问:“原来你也是这么看待我的?” 他没想到面对这事,她还能如此平静,怔愣了片刻,眼中又夹杂着一丝怒气,随即言之凿凿道:“如果不是,那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这样说你,而且连你的亲堂妹也……” “那你的意思是,你信他们?包括信你刚刚看到的?” 赵锦绣一把甩开他的手,不怒反笑的问。 那笑轻挑,又略显讽刺。柳剑感觉她就是在故意刺激自己,不由再次气得面容铁青,胸口起伏不停,就像是在刻意心敛内心即将暴发的怒火。 “你一未出阁的女子,方才却对着所有人做出了那种事,也不怪所有人会那么想你。” 赵锦绣咬起下唇,双手狠狠握紧,忽然觉得这一切都很可笑道:“是啊,我就是你想的那样。可这一切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是我什么人?我做什么碍着你了吗?” 柳剑黑眸狠眯,眼中一片阴蛰,他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这样对他说话。心就像刀割一般难受:“你够了没有?你就算再胡来也该有个度。不为别的,也要为你弟弟能在人前抬起头来。” “我弟的事用不着你管,以前不用,今后也不用。你就继续当你大仁大义的柳英雄去吧,我就是那种卑贱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水性杨花,我活该受世人唾骂。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以免再污了你的眼!” 第两百零二章 被人误解 “赵锦绣……” 望着对方极力克制隐忍的模样,赵锦绣就像找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玩具。她凑过头,娇艳的红唇离他就只有咫尺:“还有,那一晚……你很没用。我都送上床了,你却还是不敢动我!” “……” “哈哈,懦夫!” 赵锦绣见自己说出“懦夫”两个字时,柳剑的脸青白交错,神情真是精彩到了极点,他眸中泛起阴森凛洌的光芒,就像一头即将在边缘爆发的猛兽。 不过趁着他还没有动手之前,赵锦绣赶紧就拍拍屁股跑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要是再不走,柳剑的手一定会迅速的朝她领口伸去,然后毫不留情的掐住她的喉管,最终英年早逝。 赵锦绣走后,柳剑的内心却久久难以平复,望着前面的江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大家快看,他醒了?番邦鬼子醒了。” “可不是嘛,明明刚刚都没呼吸了,怎么又醒了呢?” “太神奇了,这家伙命真大。” “我看啊不是这家伙命大,而是他的艳福没享够,所以阎王爷打算多留他几天呢。你们刚刚是没看到,他都快死了,那个不要脸的小骚货还在想着亲热呢。” “是啊是啊,真羞人,那场面我都没好意思多看。” 柳剑浓眉怒挑的走了过去,狠狠的朝那些人瞪上一眼:“休要胡说。” 在码头搬运的劳工们仗着人多,倒也不怕的反驳:“怎么?你是谁呀?还要为那女人打抱不平吗?” “就是就是,我们可是亲眼看到的,又没有半点假话。” “你……” 就在柳剑握起拳头正要出手的时候,忽然却被旁边一位胡子全白的和蔼老头喝住了。 “各位,听老朽一言。刚刚那位姑娘的行为虽然有些违背世俗礼教,却也不失为一片好心。” “好心?这怎么能是好心?” “刚刚这位贵人在溺水被救以后,听你们说他已经失去意识且无呼吸了,按常理他这种情况是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失掉小命。就算把老朽叫来,也必将晚矣。而那姑娘正是抓住这紧要时刻,不仅帮他弄出了喉鼻里的积水,还帮他开放了气道。至于你们认为有伤风化的举止,完全是为了给伤者的大脑供气。这供气可能很多人不懂,但我们行医者却都知道,人活着,就是需要呼吸,如果长时间不呼吸,人就会窒息而死。方才那位客人在无法呼吸的情况下,就非常需要有人帮他度气。若是无人帮忙,他便再也不可能清醒过来。” 吴神医的一番话,瞬间说得众人茅塞顿开。 却还是有人充满质疑道:“她刚刚真是救人?而不是其它?” 老头颇有仙风道骨之气的颔首:“这姑娘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啊,若不是为了救人,换哪位女子会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与一个男子当众如此亲密?而且,哪怕被众人误会,可为了对方的性命,她宁可不解释也要完成。说起来,这份仁心与气度,连老朽都为之佩服。” “嘿,我就说嘛,那姑娘这样做,一定是有她的原因,你们还不信。” “可不,这下好了,完全是冤枉了人家。你们啊,就是见识浅薄,误会了人家。” “我也觉得那姑娘怎么那么奇怪,原来都是为了救人啊。” 真是事前猪一样,事后个个诸葛亮。 柳剑刚刚还想把那几个胡言乱语的人抓来打一顿,可此时,他却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巴掌。 别人误解她也就罢了,为什么连他也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责怪她? 想来也是因为在看到她跟别的男子那般之后,他实在是气得晕了头,所以才气急败坏了些。 等他追出去找她的时候,她的芳踪早已不见。 他怅然若失的坐在运河边上,看着滚滚河流,竟有了一种想跳下去冷静冷静的冲动。 张文琮最近一直避着赵锦绣,只因为天天跟她在一起以后,自己就越发离不开她。可惜,她喜欢的人却不是自己,他不能让自己越陷越深。索性就听从何武的安排,整天就往“桂音阁”“云音苑”跑。 这里面漂亮的姑娘不仅多,还个个玲珑心思的会哄人,跟她们在一起玩耍久了,或许就能把她忘掉。 其实有些东西之所以会被你忘掉,是因为你已经不在乎了。 然而你越想忘掉的东西,却是你越在乎的。 “走,爷想吃点心了。” 张文琮从云音苑喝了半天的花酒出来,也不见半点醉意,反而很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何武在旁边偷偷瞧了一眼他的脸色,支支吾吾了许久才道:“爷,我看你还是甭去了,去也是白去。” “你小子什么意思?觉得人家不喜欢我,我都不配去看她了吗?” “不……不……不是的爷。我不是觉得你不配去,而是富贵点心铺已经没开了。您去了也瞧不见人。” “没开了?什么意思?” 那丫头把生意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断然没有不营业的道理。 “听说今儿一早被人给砸了。” “什么?砸了?谁干的?怎么现在才告诉小爷我?不知道那家铺子是小爷罩的吗?谁那么大的胆子?” 何武被这一溜的质问呛得话都说不出来,缓了好一会才道:“被谁砸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最近镇上有好多关于赵小娘子不好的流言,估计是那些与她结怨的人干的。” “知道了还不快去查?可恶,敢在小爷的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 “爷,你不是说,以后不会再过多关注赵小娘子的事情了吗?” “去你的!” 张文琮抬腿就踹在了何武的屁股上,又骂骂咧咧道:“她的铺子被砸,这算是恶意袭击,侵害百姓利益安危,我若不把那些不法份子抓住,还怎么对得起云河镇的老百姓?” “是是是,爷教训得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办。” 第两百零三章 飞来横祸 赵锦绣跟柳剑大吵完离开,就让人约了刘冲在观云楼见面。 铺子出事的事情,还是得知会他一声。毕竟他才是那间铺子最大的股东。 至于她没有亲自登门拜访,倒不是她摆架子,而是不愿让刘夫人误会。 刘冲差不多迟了一个多时辰才赴约,见面就给赵锦绣赔不是,说家里小儿缠人,磨得他脱不了身,所以才来晚了。 赵锦绣淡笑着说无妨,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刘冲之所以难以出来,应该不是小儿在闹,闹的应该是刘夫人。 她没有戳破,故做不知的与刘冲说起了铺子近日来发生的灾祸与不幸。 看着刘冲突然沉默呆滞不言,她立即上前补充道:“伯才兄,我知道这事都是因我而起,也是我才使铺子遭遇横祸。我愿意负担一切责任。” “不不不,丫头,你误会了。你真当为兄是这种为了名利是非不分吗?其实这错不在你,我知道你也是被人冤枉了才这样。” “谢谢伯才兄的体恤。” “铺子的事情,我会找人去查。到底是谁干的,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至于别的……你先好好休息,等事情过去了,我再出钱将铺子重新整顿,你看如何?” 赵锦绣却摇摇头道:“兄长的一片好意我心领了,可是现在我声名狼藉,铺子就算得到修复,生意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了。” “怕什么,我刘冲难道还缺这点钱养活不成?如果你做的点心卖不出去,我刘府上下,那么多家丁奴仆,还怕他们不够吃?” “兄长说笑,既然是做生意,若不能与之买卖,又怎么叫生意呢?” “那你的意思是……” “这是店里这个月的总盈利,加外铺子这次遭遇的损失,一共加起来有七十多两银子。兄长若还看得起我,就将它收下。” 赵锦绣一边说,一边将身后的一个锦盒拿了出来。做生意她不喜欢亏欠别人,尤其是对她有恩的人。 刘冲见状,连忙拉长脸道:“你现在是要跟我分清界线?” “当然不是。” “不是你就把银子收回去,这些日子,我的母亲和妻儿,都因为吃了你做的点心,分外高兴。就算这间铺子不赚银子,我也不觉有亏。况且你还把它经营得那么好,每个月净盈利都比我别的铺子多了七成。现在出了事,我也该出来承担损失。银子你拿回去自己留着,我不缺这些。” “伯才兄,这一码归一码,我……” 赵锦绣话到嘴边,还没说出来,外面一小厮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刘冲眼皮一沉,将手中茶盏一放,透着几分不耐烦道:“干什么?没看到我有要事在谈吗?” 小厮恭恭敬敬的朝他行了一礼道:“老爷不好了,家里夫人出事了。” 刘冲没好气的甩了甩袖子:“她在家里好端端的,能出什么事?” “官府那边突然来人了,说是夫人犯了事,要把她抓去审问。” “什么?”刘冲一怔,不敢相信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犯什么事了?” “小的不知。” 看样子仿佛是挺严重,刘冲当即亏欠的转过头望向赵锦绣道:“对不起丫头,你看我这……” “没事,夫人要紧。要不我一同随兄长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说不定我还能帮到忙呢。” “也行。” …… 赵锦绣和刘冲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刘府时,正看到刘夫人被几个衙役拘着往外拉。 而刘夫人则死命抵抗的大喊:“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放开我,我又没做错,我要见老爷……” 刘家的老夫人带着两个大哭的孪生儿紧跟其后,老太太忧心忡忡的在那里跟衙役说着好话:“官爷,是不是误会啊,你们查清楚没有。我儿媳到底做错了什么?“ “去衙门跟老爷解释吧。” 那衙役刚威风凛凛的把话说完,刘老夫人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刘冲,老人家瞬间像看到救星,泪眼婆娑的扑过去喊了一声:“冲儿啊,你总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几位官爷,有话就不能好好说?这样直接抓人,是不是实在太野蛮了一些。况且我与张老爷平日里就私交甚好,我相信,内子若有什么做得不当之处,他定会严加提点。” “这次的事,我爹不知道。是我要抓的人。” 刘冲软硬并济的话才刚落下,张文琮就从刘府的大门有条不紊的迈了出来。 那家伙一如既往的满脸痞气,行事做风永远都不按章法,性子极为乖戾。明明是官家人,却喜欢与镇上的恶棍流氓们搅和在一起。日了一长,身也上沾满了歪风邪气。 云河镇的官绅文人都对他敬而远之,可这里的百姓,却比对待他的父亲,还要热情尊敬。 “哟,竟然是张公子,好久不见。” 张文琮笑得一脸灿烂的走了出去,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冲刘冲行了行礼道:“是啊,好久不见。没想到这一次见面,会是以这样的方式,实在抱歉。” 话落,他又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赵锦绣,不免纳闷道:“你怎么也在这儿?” 听他问起,刘夫人的目光也注意到了这边,当即也顾不得太多,直接就朝刘冲哀怨的啼哭了起来:“好哇,你就是偏我。说什么有要事要解决,原来就是为了去见她。” 刘冲脸兀自黑了下来,先让下人将孩子和老母送回屋里,这才板着脸冲刘夫人吼道:“你瞎说什么。” “你们都一起过来了,还想瞒我?” 刘夫人瞬间更觉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刘冲只觉丢人无比,无心再答理她,而是对着身后的赵锦绣解释:“内子有口无心,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 “咳咳……刘员外。我过来可不是为了来看你训妻教子的。我现在有公事要办,你夫人涉嫌花钱雇凶,恶意破坏民宅,引起暴乱,以致他人财物受损。现在我要押他去公堂上审,你能让让吗?” 第两百零四章 真相 “老爷,救我,老爷……” “呜~~~老爷,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上公堂。” 刘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却没有换来张文琮的半同点情。刘冲则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找不到任何处理的办法。 赵锦绣看着成天吊儿郎当的张文琮,难得表现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免觉得有几分滑稽。当即上前笑道:“喂,人家刘夫人一个妇道人家,能干啥伤天害理的事,你至于把别人吓成这样吗?” 听完赵锦绣的话,张文琮有些纳闷朝她反问:“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呀?” “你的铺子就是她让人去砸的。” “刘夫人?”赵锦绣一怔,接着和刘员外一同将视线扫了过去。 刚刚还哭得像死了祖宗的刘夫人,刹时就止住了声音,垂着个脑袋,还在那里装委屈的抽抽搭搭。 刘冲立马走过来道:“张公子,你怕是弄错了吧。内子怎么可能去砸店呢。” 张文琮直接挥挥手:“小爷我查得清清楚楚,不会有错。那些办事的人也都抓了,经过招供,就是你夫人指使。” “这……”刘冲犹如晴天霹雳的转过身,两眼冒着冷光的朝刘夫人质问:“真是你做的?” 刘夫人抬起头,欲言又止。扫了一眼旁边的赵锦绣,最终咬牙承认:“没错,就是我叫人砸的。” 赵锦绣愕然,刘冲更是暴跳如雷,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谁让你干的这些事儿。” 刘夫人先前还一副可怜无比的娇滴模样,转下就变了张厉害的嘴脸道:“你还好意思问我?要不是你成天往外跑,跟着这小贱人在一起,家里大小事情不管,我能去把她的铺子砸了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跟春花妹子只是以兄妹相称,从无逾越之举,你真是满口荒唐。” “我荒唐?你们要真没什么,你为什么把这么赚钱的铺子全交给她一个人打点?我若是胡说,那成天不回家又去了哪儿?现在满大街都是有关你和她一些不好的谣言,你们要是没什么,为什么我能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些?” “你……” 刘冲气得胸闷,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这时刘夫人先而气焰更盛的反驳:“说不出来了吧?你们就是做了亏心事,对不起我。” “刘夫人,我不管你信不信,但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我跟伯才兄其实私下也没见过几次,就算见面,也是以生意为重,从未半点跟男女有关的东西。你若不信,可以去我铺子找里面的所有人对峙。” 赵锦绣其实不屑与任何人解释这些,她之所以会站出来说,只是不想让帮过他的刘冲太难堪罢了。他本是云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忍受这样的流言已经够不好了,还要被妻子误会,这确实让赵锦绣感到有些对不起他。 “哼,你们铺子都是你安排的人,自然是向着你的,我能问出什么来?” “别人的话你可以不信,那小爷我的呢?” 张文琮总算在旁边理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迅速就接应着刘夫人的话,朝她望了去。 刘夫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 “没错,我可是富贵点心铺的常客,去了也算无数次。但却没有一次看到过刘老爷出现,如果说刘夫人觉得他们有私情在私会,可大部份时间她都在铺子里忙生意,天黑之前还要赶回牛山村照顾幼弟,试问像她这么忙的一个人,又哪有空闲跟刘老爷在一起?” “这……”刘夫人顿了顿,悄悄的看了一眼刘冲,觉得老爷生气的样子不像是假,便半信半疑道:“她若不是跟老爷在一起,那老爷整天跑去了哪里?” “夫人啊,最近是我跟着老爷一起。老爷最近跟一帮波斯来的茶商走得很近,发现他们的茶叶色正味醇,一直想找他们问出茶叶的原产地,好自己派人去采摘回来种植。可惜那帮波斯商人太狡猾了,一直不肯告诉老爷,老爷没有办法,所以才天天缠着他们。” 刘冲身边的一个奴才走了出来,一脸苦口婆心的说出了真相。 刘夫人这才恍然的问:“来寿,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小的要是有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既然是跟波斯的茶商在一起,那为什么不跟我直说?” “老爷可能是知道您不爱喝茶,说了也是白说。这事儿,老太太知道,您不信可以去问。” “我……” 刘夫人瞬间懵了,整个人呆滞的瞪大眼睛,连说啥都忘了。 “你呀你,我真是……” 刘冲看着她明明做错了事情,却又一脸无辜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又对赵锦绣赔不是道:“妹子,这事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管教好内子。看在往日的情份,请你跟张公子好好说说,让她放过内子行不行,无论需要多少赔偿,我都答应。” “铺子本就是你买下的,损失的也是你。只要你不介意,衙门也就不能抓人。毕竟律令上还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损坏自家财物不是。” “喂,丫头,你损失那么大,真打算既往不咎了?”张文琮看了看愚蠢的刘夫人,不免替赵锦绣打抱不平起来。 赵锦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岂料刘夫人倒沉不住气的吼了起来:“她能损失什么?这店是我家老爷出钱开的,这铺子的生意有多好,想来你们也都知道。老爷心宽,一直以来都将铺子交给她一个人看管,说是赚的银子五五分账,但每月底送来的银钱,谁知能不能合上数儿?毕竟一个月挣多挣少,全凭她一人说了算,我跟老爷可从来都没有个谱儿。” 第两百零五章 算个明白账 “夫人……” 刘冲上前,沉着脸想要喝止刘夫人,刘夫人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大吼道:“老爷,你要顾及她的颜面,我可做不到。虽然这次我是糊涂干了错事,但也都是她引出来的。若非有关她不好的传言闹得满城风雨,我也不能怀疑到你的头上来。你把这么大一间铺子,说让她一个人管,就让她一个人管,谁知道这些日子她有没有中饱私囊。” “你住口。”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完,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刘夫人因为心中早对赵锦绣充满了敌意,因此在误会化解以后,仍然免不了对她有别的疑心。 赵锦绣目光清洌的看着刘夫人,忽然摇头笑了起来。 刘夫人觉得她这样对自己笑,显得极为讽刺,瞬间不悦道:“你笑什么?” “刘夫人,你我接触不过三两次,我并不知道你对我为何有这么大的偏见。不过你既然肯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那我也不怕与你当面对质。”话落,赵锦绣就打开了先前一直带着的布包,然后将两本放得整整齐齐的账簿当众拿了出来。 “不瞒夫人,今天我找刘兄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这两本账簿都是我亲自保管着的,里面的每一笔账,我都记得十分清楚与详细。尤其是上面的大额支出,都有出处。而且我还标明了与之交汇的人物和地点,刘夫人可以细细察看,若是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可当面找人查问。上面的李记面铺,赵氏干粮坊,他们的伙计也都有计账,你可与之合账,如果有一分一粒交接不上,刘夫人可再来质问我也不成。” 说到这里,赵锦绣又看着刘夫人笑了笑道:“至于一些小额细账,还有人工费用,都是从我个人账头记的。刘夫人要是不信,我们也可以从头祥算。” 刘夫人哪肯相信她一个小姑娘,能有这种玲珑聪慧心思,不屑的撇嘴一笑,便拿起账本一一翻阅起来。 这越往下看,刘夫人的脸色就越难看。 因为她发现,这账本上的每一个笔账,真的都算得非常清楚与祥细。而且如她所说,标明了出处于地点,还有交接的人物,就差没有把对方啥的写下来了。 这种账要看真假,其实非常容易,只要找到账薄上的人物,与其对应一番就能知道。如果一个人真要做假账,是不敢做得这般细致的。若说她要联合别人一起来做假账,一人两人还行,可上面的人物太多了。 刘夫人木讷的托着账本,心里慌得要命,又不知该说什么,就只能硬着头皮不说话。 “刘夫人,你看好了吗?如果你还觉得有假,今天我可以陪你去找李掌柜,赵老板他们一一合账去。” “这……” 刘夫人红着脸,面对所有人投来的异样眼神,刹时觉得她这个刘夫人当得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刚刚那一波操作,她等于“啪啪——”的在自扇耳光啊。 “刘夫人,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要抱怨吗?” 张文琮背着小手,两眼眯成一条缝的朝刘夫人望了过去。 刘夫人则捧着账簿又手哆嗦的打量着刘冲,一副又愤又悔的模样看起来极为愚蠢。 刘冲也被刘夫人这一举动弄得丢人至极,对赵锦绣更是感到无比亏欠。可那又如何,这妇人再蠢,也是他的家人,他不能袖手旁观。 “妹子,这事是为兄对不住你。若不是内子的无知浅薄,也不会造成当下局面。身为一家之主,我愿意负担这个责任,你若有什么怨有什么气,我来替她承担。” “老爷……” 刘夫人再次痛哭流涕,可这一回,博来的并不是别人的同情,而是自作自受的下场。 赵锦绣朝刘冲看了过去,他脸上尽是愧责。 知道这事与他无关,至于刘夫人……毕竟是他的妻子。 赵锦绣就算心里有什么不爽,也只得叹了口气,摇头道:“算了吧,她也是无心的。若非受别人挑拨,也不至于这样。” 刘冲没想到自己妻子做了这么不不仁不义的事情,她还能原谅,心中既感动又懊悔:“春花妹子,我替内子谢过你的宽容大度。等事情过去,我一定重新再找一间更大的铺子补充给你。”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刘夫人想必也受了惊吓,伯才兄,恕我劝你一句,生意固然重要,但家人是无价的。如果为了生意,总是不顾及家人的感受,总是会闹出乱子来。俗话不是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只有家里一团和气,才能把日子过好不是?” “受教了,刘某以后定会注意的。” 说到这里,赵锦绣又朝那哭哭啼啼的刘夫人看了一眼,有些话本不想说的,但看在刘冲曾帮过她一把的份上,她还是说了。 “夫人,世上的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只靠眼睛去看和耳朵去听。更多时候,是靠我们的心。有些人做一千件好事不被人看见,做一件坏事被发现就成了坏人。有些人做一千件坏事不让人知道,突然有一天做一件好事被人看见,他就成了好人。还有,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刘兄是什么人,相信你比我更清楚。” 回去的路上,张文琮哪还有刚刚抓人时的神气模样,就跟一只被下了降头的猴子,一路上跳下窜。 “喂,你这丫头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刘员外都答应给你一件更大的铺子,你干嘛不要?” “我为什么要?” “你不想做生意了?” 赵锦绣知道对方一片好心,有些无奈的说:“生意当然是想做,可现在怎么做?满大街都是一些对我不好的负面流言。” “没关系,谁敢再乱说,我就把他们都抓到大牢去。” “算了,就算把你们衙门的大牢填满,我看都抓不完。再说,你越是这样,他们就越以为我们是在掩饰什么。” “那怎么办?” 第两百零六 人言可畏 “嘴长在他们身上,爱说就去说吧,我住的地方到了,人言可畏,你且别再跟着我了。” “哦!” 赵锦绣进了客栈,就看到了扎尔汉正在一楼喝茶。心说今天都呛了那么多水,还没喝够呢。 “嘿,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扎尔汉一看到她,连忙放下茶杯朝她走了过来。 “你是在等我?” “是啊,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我当然是来找你。” “不用客气,要不是我你也不会被人推到水里。” “你是个好姑娘,别人不该那样误会你。” “人就是这样,容易被一些表现所迷惑。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里。” “你说得很对,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吗?” 赵锦绣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 扎尔汉却说,他除了是来答谢她的救命之恩以外,还希望她能跟他一起前往京都。 “去京都?”赵锦绣怔了怔,她还从来没想过去这么遥远的地方。 “没错,跟我同行吧。这里的人不理解你,他们只知道伤害你,离开这里去更广阔的盛京,那里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在我看来以你的聪明和智慧,还有独具匠心的手艺,肯定可以过得比现在好一百倍。” “扎尔汉,去盛京的路实在太远,我跟我弟弟肯定坚持不了的。” “没关系,你如果愿意,我可以替你备上一辆马车,让你跟我们的商队一起出行。你的安全和一切,我扎尔汉以性命保证,绝对安枕无忧。” “这……” “你没有什么好犹豫的,留在这里,只会让你的一切变得糟糕。这里的人目光短浅,自私,他们没有开阔的眼界,狂妄又自大,我非常不喜欢这里。” “扎尔汉……” “这样吧,要是你肯听我的意见,两天后就到朋来客栈的“天字”号房找我。” 扎尔汉说话有着番邦人的爽快,决不拖泥带水,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后,并不多劝,便直接离开。 赵锦绣缓过神时,却发现周围有好多道怪异的眼神正鄙夷的瞥向自己。 她什么也没说,默默的上了楼。 屋里,听动静,小富贵又在练拳。 赵锦绣推开门进去,本想问他今天的功课做得怎么样,却见旁边的笔墨笔砚全被小家伙扔到了废弃篓里。 连自己高价给他买的石獾毫,都被折成了两断丢弃在了地上。 赵锦绣脸色一变,忙问阿弟怎么回事。 小富贵也不回应,就在那里愤怒的打拳。直到赵锦绣真生气了,他才停下来。 “阿姐,我不想再去念学了。” “为什么?” 小富贵说,念学太累,夫子讲的东西他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东西又不能教训人,将来还是得受别人欺负,不如习武有用。 赵锦绣怒笑着问:“你真是因为这个不想学?” “是。” 她当然是不信的,如果是因为这个不学,那么昨天他也不会兴致勃勃的在屋里架足了势的练字,还欢天喜地的教她怎么读“安分守己”这四字成语。 “你没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 “你连我也瞒的话,那我现在就去找你的夫子问清楚。” “阿姐,别去……” 小富贵迅速冲过去将她拉住,与其让夫子当面给阿姐难堪,想了想,他还是自己说出了实情。 原来不是他不愿意去念学,而是夫子不让他去的。因为夫子说他有一个品行不端水性扬花的阿姐,担心自己将来会被同流合污,若是教化不好,会有损夫子的贤名,成为夫子人生的一大污点。夫子说了,若是他想再回学堂,需阿姐到佛主面前三叩九拜,当着众人的面诚心悔过,放可再接纳他。 “呸,这老匹夫算什么东西啊,还要我三叩九拜,对着众人悔过。他以为他有多了不得?”赵锦绣忍了这么久,终于爆发了。她想别人污蔑毁谤她就算了,怎么连这臭老头也这样想她?亏他还是云河镇德高望重的高学识份子,正如扎尔汉所说,目光短浅,自以为是,事非不分。就算是自己真做了那样的事情,他也不该劝退富贵。怕什么贤名有损,不过是一个表里不一,沽名钓誉的小人罢了。 “阿姐你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是啊,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赵锦绣垂下头,心疼的看着阿弟,是因为她才给他带来了这么困扰与麻烦。 “放心,这个夫子不要你,我再给你找别的夫子,云河镇那么大,我就不信就他有学问。” “阿姐,不要找了。曹夫子是云河镇最有名的夫子,他不要我,别人就更不会要我。要不我们回牛山村,我继续跟着柳先生习武吧。柳先生是真好人,他跟那些夫子都不一样,他能分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而且他对阿姐也很好。” 说起柳剑,赵锦绣忽然想到今天在运河二人之间发生的激烈争吵。 脸上划过一抹凄芜,却还是强颜欢笑道:“以后不要再提柳先生了,把他忘了吧。” “为什么呀阿姐?” “没有为什么,去睡吧。” 两天后,朋来客栈的天字号房。 女子经过一番乔装,敲开了对方的房门。 “你真的想通了?” “嗯。” “很好,明天商队就会出发,我会在效外驿站等你。” 翌日…… 早春的风,还稍带点着一丝寒气,它微微的吹拂着,在无形中唤醒了整个大地。 小富贵拉着阿姐微凉的手,看着前面大批的车马,货物,以及那些极为陌生的外邦人,懵懂的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无知与茫然道:“阿姐,我们真的要跟他们一起离开吗?” 第两百零七章 等她出现 赵锦绣目光闪了闪,脸色有些清冷的蹲着身,冲着富贵淡然一笑:“阿弟,你知道他们要去哪吗?” “去哪?” “繁华的天子脚下。” “去盛京?”小家伙眼里像是燃起了火焰,带着几分欢喜与不可思议的喊了起来。 “嗯。” “听说那里可热闹繁华了,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还能看到皇上住的城楼,这是真的吗?” 赵锦绣摸摸他的头,小声安慰道:“当然,阿姐带你去那里,就是要给你见长识去的,不想让你做一辈子的井底之蛙。只不过去了那里以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我们靠不了任何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姐弟都只能相依为命。” “没关系的姐,去哪都可以,我会一直保护你。” 待她再次去拉他的手时,扎尔汉那口不太正宗的中原口音,立马从吵闹的商队另一边响起:“赵姑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赵锦绣轻应一声,回过头,心中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来。她盯着灰青色的天幽幽一笑,终是叹了口气,拉着小富贵踏上了扎尔汉为她特地准备的马车。 商队一路南行,“哒哒——”的马蹄声,蓦地成了这路上,令人摈弃不了的伴奏声。 云河镇,同福街畔。 他守着这间已经的点心铺前,已经两天了。 在这期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 但等了许久,她也没来。 他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但执着的内心告诉他,没有得到她的原谅,他是不会走的。 手里那块烫金招牌,明明早已经碎裂成了好几段,可他却用尽心思又将它拼凑了个完整。 但他不知道的是,有时候人心就跟他手中的那块招牌一样,碎了就碎了,再算再怎么拼凑与补救,它都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就是这里。” “没错,你们几个,通通跪下。” “要是那女掌柜一天不肯原谅你们,你们就一直跪在这里。” 柳剑一遍又一遍擦拭着招牌上的尘灰,那温柔的动作,就像在轻抚着心爱姑娘的脸庞。就在他正专注而入神的做着这一切时,忽然传来的喧闹声,瞬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抬起头来,蓦地发现一帮乞丐,正气势汹汹的押着另外几个年轻的乞丐,强行让他们跪在了富贵点心铺前。 又是让他们求饶,又是让他们口头认罪。 这一举动,很快就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与注意。 柳剑挑了挑剑眉,有些困惑的朝那边看了一眼,就听人群里陆陆续续的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这铺子都让人给砸了,都这么几天了,主人也没出现过,怕是也没有重建的心思。这帮乞丐就算要饭,也要不到这里来啊。苍蝇都不往这里飞了,还能要到几个赏钱? 这时一个数岁较大的乞丐站了出来,他一手拿碗,一手拿棍,虽是衣衫褴褛,但也颇有几分气派。想来,也是众乞丐当中,比较有威望的那一位。 只见他当着众人,毫不犹豫,拿起手里的棍棒着就打在了跪着的一干乞丐背上。 就在所有人都叫唤且吃惊的时候,老乞丐发话了:“各位,今天就请听我老乞儿一言。今日我们又为什么会让这几个小乞儿跪在这里,只因他们实在是狼心狗肺瞒心昧己,做了忘恩负义的事情。” 好奇的吃瓜群众觉得闲着也无聊,便纷纷询问对方做了啥事。 毕竟在他们看来,都是几个臭要饭的,一天管着自己不被饿死就行,还什么忘不忘恩,负不负义啊。 “前几日,这铺子的女掌柜成天遭人非议流言,使得她难以见人。还连累其店铺被人砸毁,这一切,全是因人陷害。” “陷害?怎么可能?” “就是,谁能陷害她呀。” “大家听我说,就是因为有人跟这女掌柜结了私仇,所以花了些小钱,让这几个小乞儿到处散播有关她不好的传闻。后来我们亲自去打听过了,请这些小乞儿办事的人,是石盘村姓薜的一家人。这薜家人为人刻薄好利,为了钱,连女儿都能卖。他们的女儿当时差点被他们夫妇逼死,却因这家女掌柜的瞧她可怜,就花了十两银子将她买下收留。后来,那姑娘跟着女掌柜在点心铺做了生意,女掌柜对她不薄,薜家人看了实在眼红贪婪,便又厚着脸皮前来闹架勒索。女掌柜将她们一家无情的轰走以后,薜家人怀恨在心,便伙同牛山村的一老毒妇算计起了这位女掌柜。他们不敢明着对付她,就只能暗中使这些见不得光的招数。因为他们深知,以流言害人,又不用背太大的罪责,又可以将人迅速毁掉。因此,我这老乞儿想告诉大家,你们前阵子听到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真的。” 老乞丐语重心长的说完这些,见有些人还是不信,又继续道:“那位女掌柜其实是个大好人啊,平日对我们这帮臭要饭的也极为照顾。铺子里一些买相不好的点心,或是一天卖到后面余剩的点心,害怕到了第二日口味有变,卖给大家会让大家吃坏肚子,她都会在合适的时机让人免费拿给送给我们。还叮嘱我们要及时吃,不能放太久,像这种食物是极易放不得。” “对啊,有时他们不仅给我们送吃的来,见我们没有穿的,还会把旧衣服拿过来。” “前几天李老瘸裤子波了洞,腿上长了冻疮,没钱医治。也是她让人拿来了冻疮药。” “说起来,跪在地上的王狗子,史蛋,你们可都是受过人家的恩惠啊。你们这样去害人家,良心能过得去吗?” 老乞丐说到动怒之处,又拿起根子在那几人身上抽了起来。 那几个小乞丐挨了打,也不敢反抗,就一个劲的在地上磕头喊道:“我错了,我错了……” “看来我们真是冤枉了这位女掌柜了?” 人群里,有人开始发出淡淡的质疑与反省声。 第两百零八章 追悔莫及 就在这时,一抹小巧的女子身影忿忿不平的跑了出来,她就站在铺子正门处,一脸冷漠且讽刺的看着围观人群道:“你们都说春花姐是狐狸精,和很多男人纠缠不清。我就想问,你们是亲眼看见了吗?” 以前经常去铺子里买点心的人都知道,这个丫头叫玉彩。也是这店铺女掌柜得力的助手之一,人很开朗活泼,也很健谈。这一次看到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两眼红红的,人瘦了一圈,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充满了攻击性。 “姑娘,既然这是一场误会,我们也是让人给利用了。那你就让那位女掌柜再回来吧,我们会不计前嫌,继续来光顾你们铺子的生意的。” “是啊是啊,事情说开了,我们也知道了她的为人,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 “可不,这两天铺子没有开张,我家娃娃在家闹腾得很哩。天天就嚷着要吃她做的点心,别家铺子的还都不要。” “女掌柜手艺好,在这条街都是无人能比。她若再不回来,可是我们最大的损失啊。” 玉彩冷笑着又横了他们一眼,当初是他们不问事非,把春花姐逼到绝路。现在又是他们知道自己错了,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假惺惺模样劝她回来,她觉得真的是可笑极了。 “喂,你笑什么呀,我们说的都是真的。” “没错,就说她什么时候肯回来吧,大家都等着品尝她的手艺呢。” “她不会回来了。”玉彩面无表情的说罢,又道:“她走了,从此以后你们不会再看到她了,也别想再吃她做的任何东西。” “走了?走哪去啊?” “就是,这铺子开得这么赚钱,她还能去哪儿?” “难道真不开了?以后我们还上哪去吃那些花式繁多又可口的点心?” 柳剑眼中溢出一抹绝顶的冷意,他起身,疾步走向玉彩,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她去了什么地方?” 玉彩没想到柳剑会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在这里待了很久,深陷的眼窝,发青的脸,还有那冒出的胡渣头,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回去过了。 “我不知道。” 玉彩说完,又被他那无声的眼神吓了一跳:“柳英雄,我是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昨天她突然找到俺跟小青,给了俺们一笔安顿的银两,然后就离开了。俺问她去哪儿,她也没说。” “……” “柳英雄,我听春花姐在走的时候说,所有人都误解她,连你也一样是不是?” 柳剑皱皱眉,有些苦涩的捏起了拳头:“是,我跟这些人一样,愚昧,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说了些刺伤她的话。” “唉……俺就知道,春花姐会打算这样决绝的离开,一定是跟你有莫大的关系。” “跟我有关系?”柳剑黑着脸,眼神有些阴沉。 “是啊,那么多人说她,她都可以不用放在心上。唯独你,你最不能这样说她。” “我……” “亏她一直以来,都把你放在心尖上。却没想,你也这样认为她。” “你说什么?” 望着柳剑惊愕茫然的模样,玉彩有些意难平道:“难道你不知,春花姐喜欢你吗?” “……” “柳英雄,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他摇摇头,脸上流露出一种极为震撼又复杂的表情。眼里刚有火苗升起,却又在转瞬像熄灭。 玉彩忽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了,冷笑一声道:“其实跟你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你毕竟喜欢的姑娘是别人。” “谁跟你说的?” “你不用瞒俺,春花姐上次都跟俺说了,你前不久都打算跟一位姑娘提亲了。那姑娘的画像还被你珍藏在家呢。可惜俺春花姐这么好的女子,你看不上她,那是你的损失。” 提亲?画像? 柳剑迟迟没有回过神来。 他提亲的人,明明就是她……而那画像,只是因为愧对安南郡主,所以他才会拿出来看一看。 难道……是她误会了自己?可就算误会了自己,为何她什么也不说,还与镇上的其它男人走得那么近? “呵,想不到那丫头看上的人真的是你。” 张文琮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瞪了柳剑一眼,言语中满是讽刺道:“当初我跟她表明心意,她说她有喜欢的人时,我就猜到了是你。当时我还在想,如果输给你我也不亏。可现在看来……她走时我就真该留住她,证明给她看,我不比你差。亏你还是云河镇有名的大英雄,怎么连这点也看不透?识人如此,你就不配得到她的青睐。” “告诉我,她到底去了哪儿?” 柳剑伸手揪住对方的衣襟,尽量压制内心的浮乱,可还是没有掩盖住眼底的暴怒与狰狞。 那种风雨欲来之势,令人觉得有些可怕。但是,张文琮却不是吓大的。 他毫不留情的将对方的手给推开:“问我?小爷要知道,现在就把她追回来了,还轮得到你。” “但愿你没有说一句假话,否则,你会为你今天做所的事情付出代价!” 话落,他的目光扫在在场的所有人,可笑的是,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连张文琮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没由来的心头一颤。 这家伙……怎么像换了一个人。那样的眼神……就好像是从修罗地狱里蹦出来的般,让人畏惧,胆颤。 天黑之前,扎尔汉的人在前往竔州的一个驿站停下来了。 扎尔汉告诉赵锦绣,商队要在这里歇息一晚,她和富贵也得将就一起住下。 姐弟俩为了互相照应,也就只让扎尔汉开了一间客房。 虽说以姐弟二人现在的年龄,已经到了避嫌之际。 可眼下是非常时期,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些啥。再说,番邦人本就豪放大方,条条框框的规矩也比不得大渊国。 第两百零九章险象环生 晚上,赵锦绣和富贵随意吃了一碗面,便准备上床休息。毕竟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早上起不来,又得劳扎尔汉亲自来催,着实不太体面。 就在赵锦绣刚要进入睡意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扎尔汉敲门的声音。 赵锦绣匆匆把门打开,还以为扎尔汉找自己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谁知他却是来给自己送衣裳的。 赵锦绣心想这一路都蒙他照顾安顿,哪还好意思收人家东西。这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她才发现,扎尔汉给她送来的竟是男装。 “扎尔汉,你这是干什么?” “姑娘,明天我们就将抵达竔州的腹地,听闻那是附近这一带最乱的地方。那里民风彪悍,非常喜欢抢夺外来商人的食物与钱财。有时候连人也不会放过。这身衣服,你记得换下,我虽然答应过你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也只是以防万一。” “谢谢你扎尔汉,我知道了。” 赵锦绣把衣服收下,为对方的考虑周全而感到佩服不已。 是啊,这一路奔波赶路,换上男装绝对要安全得多。若是不小心与到土匪流寇啥的,女人将是最倒霉的一方。 次日,鸡叫了三声,小富贵才被阿姐从床上摇醒。 小家伙醉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瞬间吓了一跳,起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仔细一眼,不名大惊道:“阿姐,你怎么穿着外邦人的衣服?” “好看吗?” 小富贵看着阿姐身上那身花里胡哨的交领长袍,只觉得怪异到不行,尤其是头上还裹着跟外邦人一样的厚厚头巾,腰上缠着只有外邦人特独的绿松石腰带,这打扮,那些高鼻子蓝眼珠的人穿还不怪,可在阿姐身上,怎么着瞧着都别扭。 小富贵直接摇摇头道:“不好看。” 赵锦绣并不采纳弟弟的意见道:“你不懂,阿姐这样穿是为了安全。” “哦!阿姐是要女扮男装?” “聪明。” “可是我还是觉得阿姐一点也不像男人。” “为什么?” 小富贵认真打量了她一遍才道:“因为阿姐的皮肤比男人白,也比男人嫩,阿姐的身板也不像男人那样壮实。” “那你看这样如何?” 说着,赵锦绣也不知从哪弄来了一小贴胡子粘在了下巴下,使得她整个娇俏的形像,一下就变得粗犷了许多。 “嘻嘻。” “不许笑,起来,吃完早餐又要赶路了。” “哦!” 扎尔汉初看到赵锦绣的时候,也不由吓了一跳。 缓了好一会,才知道原来是她。 他笑着赞她是真聪明,自己只给了她身衣裳,她就能想到粘胡子。这样更好,至少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是女人。 早饭过后,商队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继续出行。 果不其然,这竔州的当地百姓,有些简直比土匪还土匪。为了来抢夺行人的物资,不惜三两个人就组队出来火拼。 好在扎尔汉他们人多,而且早就备好了武器,那些人来硬抢时,直接就被他们给打跑了。 不过来了一批有来一批,虽然人数不多,但总这不依不饶的,也够是让人头疼。 尤其是小富贵,坐在马车里一直是提心吊胆。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毕竟跟着柳先生学了功夫,他自保倒是没问题。他主要担心阿姐。 到了中午,一行人总算是有些累了,便找了个僻静的地方休息,顺便补充水和食物。 赵锦绣跟小富贵下了马车,又旁边有水的地方洗了把脸,然后就跟扎尔汉他们一起用起了干粮。 可能是长期行商需要东奔西走的关系,波斯人准备的干粮不仅很充分,种类也挺多的。 其中除了烧饼以外,还有炒米、杠头、地瓜干、肉干、鱼仔、以及一些干菜。 赵锦绣想着自己是来白吃的,也不好挑来捡去,拿着什么能吃就吃到肚子里。 小富贵跟她一样,也不捡,拿什么吃什么。 就在姐弟二人吃到半饱的时候,扎尔汉的人突然都站了起来,个个凝神戒备的看着前面的那一片竹林。其中几个,用他们的波斯语正叽叽喳喳的说了些什么,看上去一副很紧张焦急的模样。 难道是那些本地刁民又准备来抢东西了? 赵锦绣赶紧拉着富贵准备躲到旁边的大石头后面去,二人就在大气都不敢出的时候,竹林里面突然走出了一帮人来。 他们个个身着劲装,或步行,或骑马,正在往这个方向过来。 赵锦绣伸着脑袋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心说糟了,这次人怎么这么多?大概有十三四个。都快赶上扎尔汉的商队了。 而且这些人一看就不是那些本地村民能比,老远就瞧见他们一脸横肉,浑身充满江湖气息,随便一个眼神就像在警告众人,他们不是好惹的。 扎尔汉的人想来也有些害怕,个个面如寒霜的守在自己的财物面前,或拿武器,或拔刀,已经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如果对方敢冲上来,那立马就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 赵锦绣想着大战一触即发,赶紧伸手蒙住了小富贵的眼睛。他还这么小,要是看见杀人,一定会留下心理阴影的。 谁知小富贵却打开她的手,一脸坚定毅然道:“阿姐,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我不害怕。” “别出声儿……” 赵锦绣不能蒙他的眼睛,只好去捂住他的嘴。因为那帮凶神恶煞的家伙,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 “砰……砰……” 赵锦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腔炸裂开了,谁知,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帮浑身带着杀气的家伙,竟然只是轻蔑的往扎尔汉这边的商队瞟了一眼,便不屑一顾的继续走了。 没错,他们就是走了,连一句话都没说,压根就当没看见似的走了。 他们……难道不是土匪山贼?也跟扎尔汉一样,都是路过的商人?可身上那股狠劲和戾气,咋看都不像啊。 “阿姐,我们安全了。” 第两百一十章镖师 小富贵看赵锦绣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汗来,连忙拉起她的手轻声安慰。 赵锦绣跟扎尔汉等人几乎同时松了口气,既然是虚惊一场,那还是继续吃东西吧。 地瓜干还没嚼碎,就听见扎尔汉正用波斯话在跟他的商队不停商讨着什么。 他们一边说,一边不停比划,从眼神的方向可以看出,他们现在讨论的东西,跟刚刚走的那帮人有关。 估计也是在好奇,这帮人为什么没有动他们。还有就是,猜测他们的身份什么的。 大约说了两三分钟,扎尔汉就匆匆的朝赵锦绣这边走了过来。 他脸上堆着笑的问她吃好没有。 赵锦绣不能拖人家后腿,就算没吃好也得说吃好了。况且,她本来也吃得差不多了。 扎尔汉说:“那行,我们继续赶路吧。” “现在就赶路吗?”赵锦绣有些纳闷道:“刚刚那帮人才往那个方向走,我们现在赶路不正好就追上去了?” 扎尔汉说:“没错,我们的目的就是与他们同行。” “啊?可是他们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啊。” “你不用害怕,他们是麒麟镖局的镖师,我们跟着他们一起非常安全。” “原来是镖师啊,怪不得看着那么凶悍吓人呢。不过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是镖师的?” “因为我看见他们插在马车上的镖旗了。” “哦,你真行,这也能看见。” 扎尔汉听罢赵锦绣的赞赏,爽朗的笑了起来道:“行走江湖,用你们大渊国的话,就是要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吗?” “你说的对,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赵锦绣叫着小富贵,二人又坐回了马车里。 商队赶了一会路,很快就追上了刚刚从他们身边路过的那群镖师。 扎尔汉他们也不会急着超赶,就跟壁虎的尾巴一样,一直盘旋在他们身后。 说实话,跟在这帮跑江湖的镖师身后,果然是安全感十足。 这一路走到出了竔州,就再也没有看见闹事者。 晚上,扎尔汉的商队,跟着那帮镖师一起住到了同一个驿站,大家相安无事到了天明。扎尔汉看到镖局的人起身,也连忙催促大家上路。 这一路,大家保持着相等的距离,很默契的赶往着同一个地方。 转眼,又到了中午。 扎尔汉见麒麟镖局的人选在了一处山明水秀的地方歇息用食,自己也让身边的人在不远处停顿了下来。 赵锦绣吃了会干粮,见旁边小河里的鱼虾多得就像老虎身上的虱子,可以说是密密麻麻。自己稍微扔点干粮啥的,就可引一堆小鱼过来哄抢。 她连忙把扎尔汉装货用的一个竹筐要了过来,随意往河里扔,再捞起来,竟有满满的收获。 看着这些鲜活的小东西,赵锦锦馋得直咽口水。 这几天为了赶路,吃的都是干粮,虽说种类不一,但吃久了难免也乏味。 尤其是小富贵,脸都尖了好多。 赵锦绣心下正好觉得,该是给阿弟补一补了。 于是她欢快的跑到扎尔汉的跟前,问他有没有锅灶啥的。 扎尔汉带着这么大的商队,自然备有些东西的。自是他们番邦人不喜欢煮东西吃,所以那些锅碗啥的,都成了摆设。不到万不得一,不会拿出来用。 赵锦绣告诉扎尔汉,这河里鱼虾很多,要是用来下锅,是一种非常美味的食材。她寻思着大家赶路辛苦,想弄一点野味给大家改善改善伙食,这些东西很方便,也耽误不了大家什么时间。 扎尔汉听到说可以改善货食,立马也就答应了。因为她吃过赵锦绣做的点心,所以也不会怀疑她的厨艺。 说起来,他也算是个吃货,这些年走南闯北,除了四处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品尝当地美食。 赵锦绣让扎尔汉的人把锅端出来,就开始烧火准备。 由于她也知道这次出远门不容易,吃的东西可能会很凑合,所以自己特意还带了许多调味料和辣椒酱啥的。 至于生姜大蒜,也是必不可缺。 这边正在生火烧菜,那边却也争闹了起来。 “去他娘的,总镖头这帮家伙明显就他娘是故意的。” “没错,这一路跟着咱们,就是把咱们当成了免费的保镖使。” “这些番邦够贼,最为阴险狡诈。” 被尊称为总镖头的那位男子,看着也就二十三四,五官还算得俊朗刚毅,就是肤色偏黑,一拧眉是,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沧桑。 此刻,他一双似孤鹰般深褐色的眸子朝前边张望了一眼,看着那群正在抓虾摸鱼的番帮人正玩得不亦乐乎,眉头陡地拧起。 “总镖头,你不是说你最不喜欢的就是番邦猴子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眼前这个脾气火爆肌肉发达的家伙,叫毛三虎。是麒麟镖局的三把手,做事虽然有些冲动,但一身蛮力却无人可比。 “这事还用得着总镖头发话吗?三哥,要不你直接去给那群不涨见识的家伙一点教训,让他们晓得晓得我们麒麟镖局的厉害。” “行,那老子现在就去。” 说着,毛三虎就拿起手里的钢刀,一脸怒气的往那边走。 可是没走两步,却又被叫总镖头的男子喝住了。 “老三,先别冲动。” “总镖头,你啥意思?人家都骑到咱们头上来了,还不能冲动啊?” 毛三虎大声吆喝着,满脸都写着不服气。 对方却道:“这些行商之人,跟我们当镖师的说起来都是跑江湖混饭吃。生平最忌讳就是惹是生非。虽然他们做得不合规矩,但也没有妨碍我们什么。你过去给他们一些警告便可,不必打骂怒吵。” “行。” 毛三虎眼看已经大摇大摆的走到扎尔汉的营地面前了,却发现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那帮家伙全都围在一口正在炒菜的锅前,如果现在来几个人将他们的货物搬走,估计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这……帮家伙,还行商呢,他毛三虎就没见过心这么大的。 “喂,你们这里谁是管事的?” 第两百十一章 惊人厨艺 随着毛三虎的一声怒吼,那些外邦人这才纷纷掉过头来惊讶的往这边看。 其中有几个人在回应他什么,可能大渊话说得不标准,他压根就没有听懂。 就在毛三虎想再次重审一遍刚刚的问题时,忽然两眼一放光,朝着那冒着青烟的锅炉边猛的一嗅道:“什么东西?真他娘的香。” 说完,也不用人拦,他直接就伸长了脖子往那里望。 赵锦绣听着对方这吼声,笑着回应说:“这从春河里捞出来的鱼虾,可以说是最鲜最嫩的极品了。内脏都不用去,用油随便一酥,再放上点辣椒姜葱,可以说连皇帝都难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是吗?”毛三虎不信的往前两步,看着油锅里那已经被酥得金黄的鱼虾,此刻正散发着麻辣焦香,刹那间,觉得肚里的馋虫都快跑出来了。 “这位爷,一看就是还没尝过它的美味,要试试吗?拿去开胃下窝窝,简直是妙不可言。平常吃一碗,有了它以后,至少得吃三碗。” “可……可以吗?” 毛三虎想着自己来这里的任务,明明是想拒绝来着。可是闻着那香味儿,原本拒绝的话瞬间在嘴里打了好几个圈,一下子就改变了方向。 尤其是听着自己说出的那个“吗”字,他恨不得当场抽自己一耳儿。这低三下四的口吻,还是他毛三虎能说出来的话吗? 不行,总镖头说过,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他怎么能让外邦猴子的这点小恩小惠收卖呢? 可是……真他娘的好香啊。 连接着押了两个月的镖,天天吃的除了是随身带的干粮,就是驿站里那养猪用的饭菜,他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 “喏,这位爷不妨端些过去吃,要是觉得好,可以再来盛,河里的鱼虾多得很,可以随便捞的。” 说话间,赵锦绣已经给毛三虎盛了一小盘油炸鱼仔,顺便洒上些许嫩绿的葱花,金黄的鱼仔一下子看得更加可口诱人了。 毛三虎腆着脸把东西接过,然后捉了一只放在嘴里,脸上的表情立马就丰富了起来。随后就跟拿了奖状急需得到表扬的小学生似的往回跑了。 毛三虎一走,旁边离得近的一个波斯商人不由小声埋怨了起来道:“这点食物我们都不够分,为什么还要给那些不相干的人?” 扎尔汉一听,顿时拉下脸道:“你没看出来对方是想找我们麻烦吗?赵姑娘刚刚做这些就是为了帮忙化解。莫米顿,你这脑子还得再练练。” 叫莫米顿的这才幡然醒悟,连忙朝赵锦绣行了一个波斯礼,以示歉意。 赵锦绣笑笑道:“没关系,鱼仔还有这么多,大家凑合着吃吧,我还可以再去捞一点。” “那实在是太麻烦了。”扎尔汉客气道。 “没事,先吃着吧。” …… 见毛三虎迈着小碎步,春风得意的从那边过来,几个年轻的镖师连忙凑上前问:“三哥,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毛三虎瞪着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有些迷糊的盯着自己的兄弟以及总镖头,显然二者不像在同一个频道上。 “那群番邦猴子是不是不敢再跟着我们了?” “啊,这……” “三哥,你手里端的是什么呀?闻着好香。” 毛三虎看兄弟们都耸着鼻子忙这边嗅,得意的笑了笑道:“这是油酥小鱼仔,刚从春河里捞出来的鲜货,好吃得连天上的神仙也想尝一口。” “是嘛?那我们可要尝尝了。” “对,我先尝尝。” 看着一群彪形大汉,就跟猪崽争食一般的围着毛三虎抢鱼仔吃,总镖头文麒却站在那里不为所动,表情带有几分凝重的问:“老三,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毛三虎为防着身边的兄弟来偷抢鱼仔,便不假思索的回应文麒,说鱼干就是那群邦番人给的。 这下哄抢的人都停了下来,个个都不可思议的望向毛三虎,开始起了批评教育。 “三哥,不是让你去警告那帮番邦猴子别跟着我们,你咋去要人家的东西了。” “三哥啊三哥,你可是咱们麒麟镖局鼎鼎有名的金牌镖师,咱就这么给收买了?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 “没错,这就是闹笑话。以后别人再找我们麒麟镖局的人押镖,哪还需要再花什么巨资来请,随便像对阿猫阿狗一样给点吃的就行。” 毛三虎听着身边兄弟们的埋怨与指责,顿时没好气的摊开手,将手里那空无一物的盘子放在众人的眼前道:“他奶奶的,就知道说我。你们自己瞧瞧,这都是让谁给吞到了肚子里去了?一条不剩,连总镖头都没尝上一口,你们还有没有良心?” 这话呛得大伙瞬间哑口无言,抢过鱼仔的人,见手指上还沾着些许辣椒油,连忙放在嘴里唆了唆,然后咬上一口干饼,有这香味咽着干饼,瞬间美味提升了好几倍。 “总镖头,其实我想过了,我们这一路回京也并无什么要事。那群外邦猴子为了多个依仗,所以才跟在我们身后。只要不添麻烦,就当多个尾巴也无妨。” 文麒扫了毛三虎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总镖头,你别这样看着我啊。如果你不同意,那要不我……我……再回去让他们走就是?” 见毛三虎一脸尴尬与为难,文麒用黑沉沉的眼睛盯着他道:“算了,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受了别人的恩惠,我们又怎好恩将仇报赶人离开?” “总镖头说得是。”毛三虎松了口气,忙笑呵呵的上前拍起了总镖头的马屁。 “不过我得亲自去会会他们,想跟在我们一起回京,必需要与他们约法三章。” “行,总镖头我们一起去,人多才能唬住他们。” “对,一起去。” 说是一起去,毛三虎岂会不知,这帮家伙就是见鱼仔好吃,想趁机去搜刮两口吃食罢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试毒太监 赵锦绣很快就注意到了麒麟镖局的人在往这边来,通过他们脸上的表情,也大概猜到这帮家伙的来意不是很友善。 因此没等为首的那个男人发作,她就切着姜蒜,以进为退的先冲他们打起了招呼。 “各位爷,可是觉得刚刚的麻辣鱼仔不够分?来得正好,我们刚刚又去河里打捞了一些,你们先拿去打打牙祭,如果还不够。我再给几位爷炒俩野菜。尤其是这野蕨,又称猫爪菜,营养价值极高,用来凉掠是最好吃不过。” 麒麟镖局的人一路横冲直撞的走过来,原是打算给这群番邦猴子一个下马威的,可一看到赵锦绣如此热心又大方的招呼,瞬间倒把自己弄得有些下不来台了。 尤其是瞅着油锅里那翻炒得“嗞啦嗞啦——”响的翠绿野菜,真是弄得人直咽口水。 毛三虎仗着自己先前来过,已然不把自己当成外人。他顺其自然的就出来与赵锦绣攀谈道:“你确定这猫抓菜能吃?以前老子跟一帮兄弟落难时就弄过这种菜,下锅后那叫一个苦。” “这菜肯定能吃,如果你们吃着苦,那一定是没有处理好。不信的话,各位一会可以试试我的手艺。” 说话间,赵锦绣就已经用大勺将锅里另外的一种野菜给盛在了盘子里。 毛三虎和一帮兄弟眼睛都瞧直了,忙围着锅边的赵锦绣问:“喂,你这炒的是什么?” 赵锦绣淡淡的挑了挑眉,神色自然大方的告诉对方说:“这是马兰头,也是这种季节的一种野菜,好吃,而且有清热解毒的功能。十分适用你们这些长期在外奔波赶路之人食用。” “真的?”毛三虎听了大喜,忙讨好的看向身边的文麒道:“总镖头,你要不要试试?看着还不错嘛。” 文麒并没有回应毛三虎,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赵锦绣道:“没想到你一个番邦异人,倒对我们大渊国的饮食和草木知识,了解甚深啊。” 赵锦绣笑着避开了对方的犀利目光,故意加粗了自己的嗓音道:“爷过奖了,大渊国地大物博,我也就知道一点皮毛罢了。” “你这小子倒比其它那帮人看着顺眼多了,行,这盘菜就当孝敬爷几个了。”话落,毛三虎就顺理成章的将菜给端走,然后拉着文麒往边上走去:“总镖头,你先来尝尝。” 文麒和毛三虎几人找了个比较舒服的地方坐下,然后掰了几根细木枝当筷子,便你一筷我一筷的夹着赵锦绣炒的马兰头下干饼。 “哟,这菜炒得还真不错。总镖头,你觉得怎么样?” 毛三虎总觉得自己这次有些自作主张了些,所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因此便着圈子的想让总镖头表个态。因为看着他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心里也忒不踏实了。 文麒终于抬起了头来,目光淡淡的扫过毛三虎道:“嗯,这菜炒得油而不腻,里面虽只用姜蒜调配,但吃起来却非常的清脆可口,连临安楼的厨子恐怕都没这手艺。” 毛三虎听罢一愣,没想到总镖头竟然会对这道菜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瞬间心里就踏实了,这说明总镖头的心里,也是很满意这道菜的。 “各位,你们要的凉拌猫爪菜也来了。” (野蕨的形状就跟猫爪很像,所以这名由此而来。) 赵锦绣把菜端过去,看那几人像是没吃饱的样子,便笑笑转头道:“菜可能还是不够,我再给大伙烧个汤吧。” 反正附近又好多能食用的野生菌菇,用它们做出来的汤,那也能称之为一绝。 “总镖头让我先试试这菜到底苦不苦。” 毛三虎为了能在文麒面前表现,不惜都快成了宫里的试毒太监了。 一口凉拌蕨菜吃下去,那种酸,麻,咸,辣加外菜叶植茎的味道,简直让他都快怀疑人生。 毛三虎在所有人殷切的注视下,不由直点头道:“嗯,好吃,总镖头,这菜真的不苦,味道好极了。” 大家听信了毛三虎的话,纷纷都挟一筷子放到嘴里,然后就着手里的干饼和窝窝吃,脸上不由得都流露出难得的幸福与满足感。 三五两下,两盘野菜,都让这十几个人吃得精光。 大伙显然觉得还不过瘾,菜没了,可肚子还没饱。虽说手里的干饼还有,便没有菜就着吃,那真是半点滋味也没有。 几个家伙将碗里最后的一点油汁儿蘸光,不由七嘴八舌的嘟嚷道:“汤怎么还不来?” “就是就是,吃完咱还等着赶路呢。” 赵锦绣想着这菌菇汤应该再多熬一会的,这样会更鲜一点。可是见那边的人时不时翘首以盼的往这里看,就知他们是等不极了。 便以最快的速度将它们盛了起来,然后大声冲那边喊道:“几位爷,汤好了,有点烫,你们能自己来端吗?” “能能能……”毛三虎和另外几个家伙,就像狗看到了骨头一般,几乎是飞一般的跑了过去。 文麒在后面看着,几乎是苦笑不得。 汤很快就被端了过来,知道他们人多,赵锦绣特地熬了很大一锅。 “哇,真香,光闻这味道就知道是极品。” “总镖头,这次我们真是有口福了。” “说得没错,想不到这群番邦猴子,还有个这么会炒菜的家伙,厉害。” 文麒目光深沉的朝那边瞥了一眼,随即才心平气和的对着身边众兄弟道:“吃吧。” 一大锅鲜汤很快就在大家伙的“唏哩呼噜——”吃得连渣都不剩。 赵锦绣过来收盘子的时候,几乎都怀疑那碗和碟子,是不是让人给舔过的,因为上面干净得连一片葱花都不剩。 毛三虎等人接收到赵锦绣怪异的目光,可能也觉得不好意思。便促催她赶紧收拾好东西赶路,因为今天这顿饭已经耽误了大家伙太多时间。 赵锦绣听他们这意思,是要带着自己和扎尔汉的人一起同行,忙不迭的快速收拾起了东西。 第两百十三章 她来做菜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关山地界。 此处的山水,是出了名的钟灵毓秀。远处,奇山兀立,苍翠峭拔,云雾缭绕。远处的湖,碧绿清澈,无风的时候,水面平滑如镜。朵朵青山白云映于湖底,山光水色融为一体,奇美景不由让人觉得叹为观止。 毛三虎用力吆喝一声,便快马加鞭的追到了文麒的身后:“总镖头,这里的风景甚美,要不要让兄弟们停下来先歇一会儿?” “不用,天黑之前若不赶到城中驿道,恐怕今夜便要在野外扎营。” “怕什么,他娘的,我们哥几个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的日子过得还少吗?野外就野外,以天为铺,以地为席,倒也乐得自在。” 见总镖头眼神不对,毛三毛又纳闷的补充一句:“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文麒往身后看了一眼,神情带着几分无奈道:“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你倒是无碍,其他人并不一定受得住。” 毛三虎下意识的也跟着往身后看了一眼,随即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道:“总镖头原来是在担心那群番邦异人,也对,就他们那一个个的小身板,肯定是没法跟我们比。不过总镖头,我记得你今天不是要跟他们约法三章的吗?怎么没听你说出来?” 文麒先是微微的拧了拧眉头,接着就朝对方直接扔去一个白眼:“今天你们几个,贪图口腹之欲,当着人家的面那般如狼似虎,你叫我怎好再与人去说这些?况且,这里到京城还有半个多月的路程,那人厨艺着实了得,只要能让兄弟们吃得欢畅,其他便不再重要。” “嘿嘿,总镖头说得是。想起那家伙酥的鱼仔,我他娘的竟然又觉得饿了。”毛三虎一边说,一边馋嘴的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对于中午吃的那顿饭,到现在还有点回味无穷。 文麒恨铁不成钢和瞪了他一眼,不再说什么,勒紧缰绳,让人马再次加快了行程。 晚上,麒麟镖局的人和波斯商队,一起住到了驿站里。 奔波了一天,大伙都有些累了,各自分成了两拨坐在店里吃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麒麟镖局那边突然有人摔起了碗筷,像毛三虎这样的江湖草莽,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自是也不会对谁客气。当即就对着那上菜的小二骂道:“你们弄的东西都他奶奶的能吃吗?我看拿去喂狗,狗都嫌弃。” 他身边的人也跟七嘴八舌了起来。 “就是就是,这青菜炒得一点油水也没有,吃着也不新鲜。” “这这……这汤,喝着都有一股馊味儿,放的是啥料啊?该不会是把吃剩的端来唬弄咱们吧?” 瘦弱胆小的店小二看到这帮满脸横肉又浑身匪气的家伙本就怕得要死,现在又被他们揪着衣襟,如此斥问,当即脸都白了,直哆嗦的解释这些菜和汤,都是店里最新鲜的,绝对不敢拿剩的来唬弄大伙。 毛三虎听了不信,非要叫小二把厨子叫出来说道说道。 见兄弟们实在有些过了,文麒有些不悦的拉长脸说了两句,毛三虎这才心有不甘的将人放开。 其实这几天,他们住的每间驿站的伙食都是差不多。 毕竟像他们这种简陋的驿馆,做的又并非回头客的生意。来这歇脚住店的,不是来往两地的商客游人,就是像他们这种跑江湖的艺人和镖师。大伙来这里一般就是临时住一晚,第二天又会匆匆忙忙的赶路离开,没人会在乎这里吃什么喝什么,因此弄来的食物只要吃不死人,他们都是心安理得。 按理说兄弟是知道这个理的,今天之所以突然会发脾气,大至也是因为中午的胃口让人给养刁了。 人啊就是这样,在没过过好日子前,是能将就就将就,一但尝试了好日子的滋味,以前的苦日子就再也过不下去了。 文麒也懂兄弟们的心思,可偏偏他也改变不了眼前这个局面。 …… 这边,小富贵一边吃着碗里的饭,一边小心翼翼的朝毛三虎那边偷偷看。 “阿姐,你说他们那边会不会打起来?” “吃你的饭,别管那么多。” 说罢,赵锦绣就放下碗筷。笑盈盈的朝麒麟镖局那帮粗莽大汉走去。 “各位,这驿馆的饭菜若是实在让大伙吃得不开心,我倒可以去厨房亲自帮几位爷炒两小爷下酒,不知你们可否愿意?” 此话一出,刚刚那帮凶得还要杀人的家伙,就跟京剧脸谱那般迅速转换出了不同的嘴脸来。 “愿意愿意。” “有劳有劳。” “那几位爷稍等。” 赵锦绣点点头,转身就去了厨房。 小富贵不乐意的跟了过来,小脸鼓得跟包子似的嘀咕道:“阿姐,你怎么还亲自炒菜给这些人吃,凭什么呀?”自从碰这帮人以后,阿姐就一直忙得没有停歇过。 赵锦绣回头冲富贵安慰一笑:“凭这一路,我们能安全抵达上京,我替他们炒几个菜,也是应该的。” “阿姐,他们看着又凶又恶,也不像是好人啊。” “就是因为他们又凶又恶,别的坏人才不敢来祸害我们。” “那万一你侍候好了他们,他们却回头不管我们了咋办?” “所以嘛,要抓住他们的心,我得先抓住他们的胃。只要他们觉得我做的东西好吃了,自然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了。” 小富贵听完她的话,这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好吧,我来帮阿姐切菜。” 赵锦绣欣慰的看了看懂事的弟弟,颔首应道:“嗯,记得再剥几个大蒜。这里的食材太少,我得上面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放心,等你回来,我会把这些都弄好。” “菜来了菜来了……” “这是什么?” “腊肉嫩笋,爆炒猪肝,红烧茄子……” 这一道道的家常菜,在摆上桌的那一刹那,看得麒麟镖局那帮人眼睛都直了。 “真好,吃吃……” “忒香了,这个菜就着吃四碗米饭。” “四碗?汪青山,你是个猪变的吧。” “去去,你管老子呢!” 就在麒麟镖局的人吃得正嗨之际,隔桌几个跑江湖的商贩忽然冲着前面的账台用力吆喝:“小二,过来。” 小二热情的跑了过去,以为对方是要酒,或加菜什么的,显得十分殷勤。 谁知对方却指着毛三虎这帮人桌上的菜道:“给我们上一桌像他们那一模一样的酒菜来。” “客官,这……” “去呀,你愣着干什么?怕大爷我付不起银子是吗?” 官小二瞬间不知该怎么说,只能苦着张脸朝毛三虎等人看了过去。 这帮家伙也是真不厚道,看到人家店小二为难成那样,却无一人站出来解释,反而还仰起了脖子开怀大笑。 这越发让邻桌的人以为是店小二瞧不起自己,当下就得拍桌摔凳的离开了。 屋里,累得腰酸背痛的赵锦绣,幸好还有这个孝顺的弟弟给她拿捏按肩。 中间扎尔汉来过一次,自是为了答谢她的帮忙。他知道,如果不是赵锦绣的机智聪明,恐怕这麒麟镖局的早就与他们分道扬镳,根本不会带着他们这帮累赘行了一天一夜。 赵锦绣告诉扎尔汉,自己这么做也不全是为了帮助他们,也是想让自己和弟弟早点抵达上京。 尽管如此,扎尔汉还是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行程,镖局和商队的人已经变得十分熟络了。 也许那些自命不凡的镖师对扎尔汉他们还稍有些许看不起和几分鄙夷,但对赵锦绣,却全然是另一番态度。 尤其是到饭点的时候,那一个巴结跟讨好,简直只能用“辣眼”二字来形容。 “喂,小厨子,今天中午准备弄什么吃?刚刚我在林中逮了几只野鸡,你说怎么个弄法好?” “红烧,爆炒,或是鲜炖,就看几位爷想怎么吃?” “不妨事不妨事,只要是小厨子你弄的,我们都喜欢。” “行,那我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弄。” 赵锦绣一边涮着锅,一边冲对方会心一笑。 毛三虎瞧着她脸上浅映的梨涡,以及弯得跟月亮似的黑眼珠子,不由得有些呆怔。心说这小厨子长得倒挺俊的,乍的一看,还有几分小娘们的相。 这边,镖局的人刚逮了野鸡,又一个个的挽着裤腿下河去摸鱼抓螃。几个兄弟伙兴致高了,直接就在河里打起了水仗。 文麒在旁边看着,心说本是一趟出来押运的苦差,竟让他们闹成了颇有趣味的野游。 由于这里的山货很多,大伙中午都吃得非常的丰盛。 “各位,你们的跳水兔来喽。” 兔肉被放下去的时候,镖局的人看着红红火火全是用干辣椒做配料做出来的兔子肉,眼睛都瞪直了。 正是因为他们这帮人喜辣,所以赵锦绣做出来的菜,几乎都是以辣为主。 反观扎尔汉他们,都是以红烧清蒸为多。 “香是香,不过这名字倒也取得怪。为什么会叫跳水兔?难道这兔子活着的时候还会跳水不成?” 第两百十四章 姑娘身 文麒见兄弟众有人为菜名深感疑惑,却是一脸淡然的告诉对方:“跳水兔是巴蜀一带的名菜,当地百姓在做这道菜时,会先将宰完的兔子放在水中漂去血水,将葱、少许花椒、香料和兔子一同放入清水锅中用小火慢煮,待兔皮被煮软后起锅,将兔子切成中指第一节大小的块状后即可装盘。蘸的调料以鲜海椒为主,外加蒜茸、醋、味精、食盐、糖、葱花等调味料。其肉被捞出锅炉以后,入口的味道不仅鲜嫩、香酥、可口,还有令人回味无穷的麻辣刺激。” “总镖头你吃过这道菜?” 文麒盯着远处,眼中带着一丝缅怀道:“小时候曾跟着我爹巴蜀之境跑过一次镖,有幸被品尝过一次。”虽然他已经忘了当时款待他的那位伯伯长什么样了,不过那道菜的味道,至今他还记得。因为也正是那道菜,所以他学会了吃辣。 “是吗?那你快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文麒拿起筷子小小的夹了一块鲜嫩的兔肉放在嘴中,香,辣,酥软的味道,依次在口腔中慢慢递增。 “怎么样?” “不错,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确,文麒感觉这道菜,比他小时候吃的那道菜相比较来说更嫩更爽口了几分,菜里还有一种他说不出来的鲜香味道,也不知对方是在暗中加了什么配料。 “真的?这小厨子这么厉害?连巴蜀一地的美食都能做,还能做得比当地人好吃。” “管他呢,先把酒给满上。” 几人吃着兔肉,赵锦绣那边的鱼也烧好了。 毛三虎见赵锦绣远远的端着菜过来,他以为大家伙抓的鲫鱼是要让她用来熬汤的,可是到跟前才发现,那鱼也跟兔子一样,浑身都铺满了红红火火的剁椒跟姜蒜,不由好奇的问:“小厨子,你这道菜叫什么?” “这叫芙蓉鲫鱼,也称凉拌鲫鱼。知道爷几位喜欢吃辣,所以这次的辣椒我是用足了料。” “你是说这鱼是凉拌的?你要让我们生吃?” 毛三虎脸红微微一变,心说这小厨子莫不是见他们长得粗狂不修边幅,就以为他们是那种能吃生肉饮生血的野蛮家伙? 不仅毛三虎不太高兴,其他人也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神看着赵锦绣。 赵锦绣见几人脸色不对,立马解释:“各位爷,鱼当然不可能是生的,至于凉拌嘛,也是在它者成熟食以后凉拌。不信你们看,这是不是熟的。” 大家一看,还真是熟的。不过却都觉得纳闷,他们吃过很多种凉拌蔬菜,还就没吃过凉拌的鱼。 然而在大家一一品尝过这道菜以后,几乎毫无意外的就喜欢上了。 “小厨子,没想到你还真是深藏不露啊。在我们大渊国,除了厨子,很少有男人会做菜。瞧你那双手,也生得跟个娘们一样,上辈子,怕是投错了胎吧?”毛三虎吃着嘴里的饭菜,不由得朝赵锦绣打起了趣来。他现在是越看这个小厨子越觉得有意思,发现他不仅手艺好,连人也特别的机灵。 赵锦绣听毛三虎这样说,以为对方是看穿了她的女儿身,蓦地有些惊慌,连忙加粗了自己说话的嗓音:“爷你别说笑了,我做菜好吃,也是因为我自己对美食非常喜欢,所以就多专研了些,别无其它。” “是嘛?既然这么喜欢做菜,依我看,你也甭跟着你的同伙去四处跑商了,不如到我们麒麟镖局来,当个悠闲自在的掌厨,只要一日三餐管饱我们的肚子,我们大家伙绝不亏待你。” 毛三虎话刚落下,十几个兄弟就跟着高声呼应,大致都是想让赵锦绣留下来。 就在赵锦绣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答的时候,为首的俊面男子却淡淡扫了她一眼,继而皱着眉头瞪了旁边的毛三虎一眼:“吃鱼的时候这么多话,就不怕卡着喉咙?” 毛三虎不知总镖头为什么要说他,立马就收敛了几分。 赵锦绣也借着这个机会,笑笑说:“那几位爷好好吃,我再去炒个青菜。” 等赵锦绣一溜小跑开,毛三虎就瞅着文麒问:“总镖头,难道你不喜欢这小厨子做的菜?” 文麒不动声色的瞥他一眼:“我有说过吗?” “那你怎么不肯让她跟我们一起走?你也看见了,她炒的菜不仅合大伙口味,而且样式也繁多。每天我们都可以吃到不同的美食,想想有他在,真是过得比神仙还自在。” “不是我不愿意让她来,而是人家姑娘自己不肯。” “姑娘?”毛三虎和众兄弟瞳孔猛的放大:“哪来的小姑娘?” “亏你还跟了我这么久,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吗?” “总镖头,你是说刚刚的小厨子,是个姑娘?”见文麒默认不语,经过一番细细思量,毛三虎的脑子还是有些转不过弯道:“不对啊总镖头,她要是个娘们,那脸上怎么会有胡子?” “你见过哪个男人的皮肤有他那般水嫩?即便有,也不可能会在脸上长如此浓密黝黑的胡须。况且,你不觉得她的大渊话说得比其他人都要标准吗?” 毛三虎听到这里,忽然醒悟的抬起了大腿道:“怪不得呢,我就说看着她那么别扭,原来真是个女人。你说她一个女人,干嘛要打扮成那样混在那群番邦猴子堆里?” 文麒放下手中的筷子,又默默的往赵锦绣那边看了一眼:“她的苦衷,我又如何知道?” “总镖头,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她是个姑娘来的?” “第一眼。” “怪不得那天你说要与他们约法三章,后来又没再提,原来就是不想为难她对吗?” 毛三虎自作聪明的询问,谁知却被对方一个冷眼警告:“若不是你们一个个像恶狼捕食般的盯着人家手中的菜,我何至于如此?” “这……” 毛三虎一阵尴尬,同时看了看旁边的兄弟,个个也都被训得无话可说。 说起来心里也有一丝委屈,总镖头总说他们是为了贪人家一口吃食留下,可他呢,每次菜一上桌,大伙可都是争着让他第一个品尝。说起来,他吃得也不少。但这锅,永远是他毛三虎在背。 午饭过后,大家都在整顿休息。 赵锦绣一人炒完了二十多人要吃的菜,这才有功夫管自己的嘴。还好那个麒麟镖局的总镖头也算有良心,肯让他们休息半个时辰,不然,赵锦绣怕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路上就只有啃干粮。 小富贵看到姐姐这几天所受的苦,所受的罪。无不牢记在了心底。趁着这会子空闲时间,他就一人跑到了山谷的一处空地打拳。 因为他明白,就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也不够厉害,所以阿姐才会这么委曲求全的讨好别人。待怕哪天变成了真正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阿姐也不着再看别人的脸色和寻求外人的庇护了。 “小兄弟,这套擒敌拳打得不错。只不过你右脚上步成右弓步的时候,左臂的格挡和擒拿动作力道太软,这样就算你抓住了敌人,也很容易让对方脱逃。不过你现在年纪太小,要想抓住一个人的确比较难。不如你把擒拿对方的动做,换以双掌砍肋,然后再双拳击胸。这样实施起来既连贯,又能起到更好的攻击效果。” 小富贵拳打到一半,陡地停了下来。 他睁大幽亮的眼睛盯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不过老听人叫他总镖头,好像很厉害也很受尊敬的样子。他的模样看起来似乎有点凶,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坏。 “你也会这套拳法?” 文麒点点头道:“我儿时也练过,这拳看似厉害,其实只适合强身健体,制敌并没有多大用处。” 这个柳先生也曾说过,这套拳就是为了让他们强健身骨用的,不是让他们拿来对付谁。 “小兄弟,看你们的样子很气馁啊。想练厉害的拳法吗?我倒是从这套拳法的奥义中衍生了另一套拳,攻敌劲猛,出招又快又狠,学起来也非难事。” “我想。”为了能让自己变厉害,小富贵几乎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对方的话。 文麒看出了他的求学心切,满意的走到他的跟前,弯下腰略带深意的笑了笑道:“那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跟那边那小厨子,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阿姐。”话一落下,小富贵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忙焦急改口道:“是我阿兄。” 他果然没有猜错。 “喂,你笑个么?她真的是我阿兄。” “你们为什么会跟这群外邦人在一起?” “我……我……我不知道。” “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也不会伤害你们。我只是好奇,你们姐弟,不……你们兄弟二人,为何会跟他们搅在一起。” “你明明只说让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失信了。” 文麒一怔,看着小家伙那一脸鄙夷的神色,瞬间哭笑不得。 果真,机灵鬼的弟弟,自然也是个小机灵鬼。 “行,我答应你,教你拳法,不再问了。” 第两百十五章 胡子掉了 车马一路滚动前行。 赵锦绣拿出绢帕,替阿弟擦拭汗渍的同时,缓缓开口问:“刚刚我看见你跟麒麟镖局的在一起说话,他说什么了吗?” “他就问了几句关于你的事情,但我什么都没告诉他。”小家伙眨着清亮的眼睛,一脸认真的朝阿姐保证。 赵锦绣嘴上“嗯”了一声,心里却微微有些起疑。暗忖,那人好端端的干嘛要打听她的事情? 好在他也没有要害她的心思,否则以他们人多势众的,自己就算被他们强行带走,扎尔汉的人估计也不敢站出来为她打抱不平。 但总归以后还是得留个心眼。 转眼,就过去七八天了。 赵锦绣每天能做的,就是帮大伙煮饭。 不过她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麒麟镖局的那帮人对她说话都变得十分客套与友好了。一开始她以为是自己的厨艺打动了他们,所以才使得他们这般友好相待。可后来觉得又不是…… 因为以前这帮粗老爷们聚在一起的时候,每次不是侃荤段子,就是聊什么楼什么楼的姑娘风骚或带劲之类的话。 可现在他们依然也聊。不过一到赵锦绣靠近,他们就会从女人转变成地理山川,从荤段子直接转移到诗词歌赋。转折之生硬,有时连赵锦绣自己听了都啼笑皆非。 这天,太阳很大,大家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都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处阴凉之地暂停歇息。 赵锦绣从马车上下来,也流了好几滴汗。虽说才三月初,可这正午的日头也有些烈。况且自己又没带春夏的衣衫,所以穿得比就厚实。早晚温差低,倒也不觉有什么。但现在日头就高高的悬挂头顶,散发的热量正足,这一层一层的波斯棉袍裹在身上,真是有说不出的难受。 看到旁边有条河,赵锦绣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的就跑了过去。蹲在河边就捧起河里的水不住往脸上扑。 “哇……” 凉快!爽。 好不容易等脸上的温度降下去,好才一脸满足的从水里抬起头来。 她利索的将脸上的水渍一抹,一睁眼就吓到了跳。 “你……你什么在这里的?” 文麒拿着手里的水壶,一边打水,一边木讷的回应对方:“才来。” “哦,那……你……盯着我看什么?” 文麒不禁有片刻的精神恍惚,随后才用食指充满暗示的点了点自己的下巴。 赵锦绣似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用手朝自己的下巴摸去。 糟糕……胡子掉了……妈耶,光顾着洗脸,怎么犯了这么大的错误。 吓得她又慌慌张张照着水里的倒映将胡子猛的贴了回去,该死,对方应该没察觉出什么吧? “咳咳……那个这胡子是贴的。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前阵子为了给你们炒菜,我的胡子不小心让火给点着了,我觉得没了胡子不威风,也不好看,所以就贴了胡须。” “哦!” 文麒看着她说谎也不会心虚眼睛,就像个听话宝宝似的猛点头。 赵锦绣又道:“对了,你不要告诉别人我没胡子的事。” “嗯。” 对方又点点头,就像个言听计从的傀儡一般。 人家听话,明明应该是好事来着,可对方越是这样,赵锦绣就越发的不安心。总觉得这听话背后,还隐藏着一种她说不出来的东西。 “你知不知道还有多久能到上京?” “快了,按照我们现在的行程,三天后就能到。” “还要三天啊?” 比扎尔汉预计的时间,晚了好几日呢。说来也是怪麒麟镖局的那帮家伙,一天也不想着认真赶路,一闲了就跑去抓鸡撵兔,摸鱼捞虾。赶路就赶路吧,搞得快跟来旅游一样了,就差没拿台相机跑油菜地里自拍去了。 “你很急吗?” “呃……不急……一点也不急……” 不急才怪,这些日子,天天像保姆似的伺候这帮家伙,她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到上京,然后彻底脱离他们的控制。 “小厨子,我们都饿了,要不就午饭就在这里解决吧。刚刚我去方便的时候,顺便逮了几只兔子,上次你做的跳水兔不错,要不再做一次给我们吃?” 瞥见毛三虎拎着三五只肥硕的大野兔朝这边笑盈盈的走过来,赵锦绣心中暗道,你这是顺便逮来的吗?肚子上面还插着箭呢,这些鬼话怕是连骗三岁小孩都不信。 但偏偏她赵锦绣,明明看穿了一切,却还得假装要迎合他们,谁让她现在还有求于对方呢。 “小厨子,你怎么不说话啊?” 毛三虎并没看懂赵锦绣那幽怨的小眼神,反而问得很是无辜。 赵锦绣摇摇头道:“我在想现在这天气,吃跳水兔会上火,我得重新想一种做法才行。” “好行,我去帮你把他们的皮剥了,如果需要什么食材,只要附近有的都可以跟我和兄弟们说,我们去帮你摘。” “嗳。” …… “呼呼呼~~~~” 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今天的火特别难点着,赵锦绣眼看胡子都快吹掉了,还是不见火星上来。 这古人生火做饭就是麻烦,不像二十一世,一把打火机,一点着,啥事儿都没了。 “我帮你吧。” 文麒取过她手里的打火石,他侧着脸,开始耐心的对着身下的柴火操作。 没一会儿,如豆的火苗就被他成功点燃了。 做为厨子,打不着火,这让赵锦绣挺尴尬的。 “那个,谢谢……” “没事,你一个人帮这么多人做饭,也挺累的。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一声。” 赵锦绣心想,有个劳工在身边不用白不用,免得累坏了自己不划算。再说,她做这么多吃的,又是为了谁?都是为了他跟他的那帮兄弟。 “你帮我看着柴火吧,我洗手切菜。” “好。” 文麒爽快的答应完赵锦绣,就像忠犬似的守在锅灶旁,一心一意的帮她往锅里添水架柴。隔着一缕缕缭绕的青烟,赵锦绣刹时觉得,这男人脸上的线条也不再那么冷硬,不知不觉的变得柔和。 她盯着他的身影看了良久,忽然想到在某个包饺子的夜晚,也有一个男人坐在她家的灶炉边,帮她做着同样的事情,虽然什么话也不说,但他的一个眼神,就足经令人沉沦。当时她的内心被甜蜜与幸福填满,她以为……将来那样的日子会一直那样持续下去…… 第两百十六章 分道扬镳 毛三虎等人剥完兔皮回来,见总镖头竟然在给那小厨子当帮工,小厨子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可把一帮兄弟们给看傻了眼。 “你们还愣着干嘛?干活啊。” 被总镖头一通训斥,毛三虎等人哪还敢闲着。这切肉的切肉,洗菜的洗菜,劈柴的劈柴,就没一个人敢歇着。 赵锦绣见突然有这么多人来帮自己干活,虽觉意外,倒也不会嫌弃。 这顿饭,算是她有史以来,做过最轻松的一顿饭了。同时,她还有幸被他们请去了一起吃。 “小厨子,你多吃点,跟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在一起,别那么斯文。” 毛三虎是个虽说是个性格鲁莽的粗人,但为人却很毫爽奔放。见赵锦绣夹菜的动作太慢,担心她争不过身边这般如狼似虎的兄弟,一着急,就自己猛给赵锦绣的碗里添菜。 赵锦绣对于她们的热情,多少有些不太适应。这时毛三虎突然就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拍说:“吃啊,你怎么不吃?” 赵锦绣瞟了瞟肩上那只长满汗毛的大掌,又看了看毛三虎那无比认真的表情,僵硬的点点头:“吃,我吃着呢。” “咳咳~~~” “总镖头,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 毛三虎听着文麒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时文麒却表情古怪冲他眨了眨眼睛,右唇扬更是不住的往上扬起。 “总镖头你眼睛又怎么了?” 毛三虎刚问完这句话,一根筷子就狠狠的砸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哎哟——”的惨叫一声将手缩了回去,抬起头正想问谁干的,却见总镖头手里的筷子莫名其妙的就少了一根。 刹时,那卡在喉咙里正想说的话,又默默的咽了回去。 目睹这一切经过的兄弟们,无一不发出兴灾乐祸的朗笑声,唯有他,独自憋红了脸在那里饮闷酒。 原来总镖头是在提醒他行为逾矩了,咋就不肯直接说呢,这又是咳嗽又是眨眼的,他哪知道什么意思。 “你没事吧?” 赵锦绣从头到尾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只是发现毛三虎突然往旁边挪了一下,表情有些委屈的朝她看了一眼。 “没事,刚刚被蚊子叮了一口,吃饭吧。” …… 转眼,一行人终于就到了上京。 到了上京赵锦绣才知道,曾经的云河镇有多么的小,与这辉煌大气的盛京相比,那儿简直就是粘在西瓜上的一颗芝麻。 盛京的繁荣与强弱,反应的就是一国国情。望眼放去,这里的每一处建筑都弥散着祥和庄重的气息,明明看着肃穆,却又不失富丽堂皇。就跟这里行走的游人一般,华丽且优雅。 赵锦绣拉着富贵的手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脚踏红砖绿瓦的城楼之下,看着里面繁华美丽的楼市,车水马龙,触手可及的京城风貌就近在咫尺。那一刻,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梦中。 “小厨子,第一次来上京吧?” 毛三虎优越感十足的朝她问道,他也并非是要炫耀什么,就是想让小厨子明白,这个地方他熟。 “嗯。” 赵锦绣认真点头的娇憨可爱模样,看得毛三虎不免有些心潮澎湃,一时情不自禁就道:“需要我带你进去逛逛吗?” “三哥,你别忘了要事啊。” 经旁边兄弟一提醒,毛三虎这才想起了二当家交给自己的事情没办,神色一转,连忙笑着改口:“我是说空了,我可以带你去逛逛。” 赵锦绣看他说得这般热情,也知他没有什么坏心,便礼貌的冲他点了点头。 这时对方又探过头不舍道:“你确定不跟我们回麒麟镖局?” “不了。”赵锦绣笑着婉拒,来这里她有自己的理想和奋斗目标,才不想去当个厨子呢。 “你真的不再考虑?实话告诉你,我毛三虎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求过人,今天就……”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她不愿意,又何必强求?” “总镖头……” 毛三虎话没说完,就被文麒打断,随即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他的身后去。 “这个你拿着,以后在想盛京碰到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到麒麟镖局来找我。” 赵锦绣正发着呆,对方就将一块用玄铁做的令牌交到了她的手里。那令牌上头刻着一头金色的麒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们镖局的独门信物。 从小她武侠电视剧看得也不少,比如说拿着什么某某令就能去找什么某某人,这是一找一个准儿。 倒没想到,武侠小说上的情节会落在她的身上,她心里深感欢喜的同时,也弯腰朝对方道起了谢来。 文麒带着毛三虎等人离开的时候,又不忘回头看了她一眼。并叮嘱道:“对了,我姓文,单名一个麒字。记住!” 来往的人川流不息,纷纷扰扰,赵锦绣虽然没太听清对方说什么,但还是记住了他的名字,文麒! “总镖头,你说那姑娘会来寻求咱们的帮助吗?” 文麒淡瞥了一眼丝毫也不淡定的毛三虎,见他眼睛瞪大,迫切想知道的模样,他则故意吊胃口道:“你很关心她?” 毛三虎讪讪的咽了口唾沫,回应得极不自然道:“我不也瞧着她一弱女子,第一次来到这陌生的上京,还带着个小拖油瓶,要生存下去,肯定不容易。” “既然你觉得她都不容易了,那还用问?” “总镖头的意思是,她会来?” 三毛虎陡地咧嘴大笑,开心得就像个傻子似的。 文麒只是傲娇的掀了掀眼皮,有些嫌弃的瞥了对方一眼:“啰嗦。” …… 这边,赵锦绣也在扎尔汉的几番挽留下,独自带着弟弟与他们分道扬镳。 姐弟俩一时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就像无主的孤魂野鬼似的在街上瞎晃。 “阿姐,你会带我去找刚刚那群镖师吗?” 赵锦绣几乎毫不犹豫的就摇了摇头:“不会。” “那你为什么还要收他们给你的令牌。” “这是一种礼貌,对于别人的好意,我们不应该拒绝,但也不要理所应当的接受。这是做人的原则,知道吗?” “知道了!” 第两百十七章 包袱被抢 上京虽美,地大物博,一圈走下来,有些眼花缭乱的同时,也让人有了些许疲意。 “咕咕……” 小富贵害羞的捂了捂自己叫得呱呱响的肚皮,不好意思的抬头瞥向赵锦绣道:“阿姐,我肚子饿了。” 她笑了笑的看向小富贵,然后将背在身后的包裹取了下来,一边递到小富贵的手里,一边弯腰温柔的说:“阿姐也饿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包子铺。” “嗯,阿姐你快去快回。” “知道啦,你也不要乱跑。” 赵锦绣叮嘱完小富贵,就往前面走了走,不一会儿就看到了一家龙记包子铺。 “老板,要五文钱的包子。” “好勒。” 店家将雪白喷香的包子用油纸包好,便好声好气的将包子递了过去:“客官,您的包子。” 赵锦绣欢喜的将包子接过,付了钱她也舍得不先吃,捧着包子满足的嗅了一口香味儿,就直接回去找弟弟。 等再次见到小富贵时,她发现阿弟正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赵锦绣心中一紧,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焦急的就跑了过去,将小富贵拽了起来,一脸关心的问:“阿弟,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 小富贵两眼哭得通红,看到阿姐回来,于是哭得更凶了。 在赵锦绣反复的询问下,他才指着前面一座门庭冷清的楼阁抽噎着说:“骗……骗……骗子……呜……他们是骗子。” “阿弟,你别哭了,跟我好好说,什么骗子?” 赵锦绣收起包子,一边替小富贵擦拭眼泪,一边柔声安慰,对方这才止住了泪水,随即才一字一句的告诉赵锦绣。刚刚在她去买包子的时候,突然来了两个高大的陌生男人,那两男人先是从小富贵的身边路过,然后又倒退了回来,说自己身上的银子丢了,问小富贵有没有看到。 小富贵年幼无知,也不晓得人心险恶,便如实回应他们自己没有看到。 那二人交替了一个眼神,不肯相信小富贵没有看到他们丢的银子,便冤枉是他捡到了银子故意藏了起来。 小富贵没有做过这些,自然是死活不认。对方却说,他要证明自己清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他们检查他的包袱。 小富贵一开始并不怎么愿意,可那二人说要是不给收,就要抓他去报官。小富贵一听报官,心里便也害怕。再者他本身也没有捡到银子,所以也就答应让那二人检查。 谁知那二人在拿过他的包袱以后,就突然往人多的地方跑了,小富贵怔了半晌,也不见他们回来,方才得知自己是被骗了。 他本是想追过去将包袱抢回来,可是又担心阿姐回来找到他会担心,左右为难之际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终是无奈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别哭了,东西丢了再找回来就是,没关系,先吃包子。” 赵锦绣见他难受得不住抽噎,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脊顺气,低头又在他的耳边轻哄:“你不追出去是正确的,免得阿姐找不着你,那才严重了呢。” “阿姐,我们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包袱里面,现在都让我弄丢了怎么办呀。” 赵锦绣见又一颗豆大的泪珠从小富贵晶亮的眼眸里滚落出来,虽然自己也很心疼包袱里放着的那些银票,可还是强做不屑道:“没事,阿姐身上还有一些碎银子,足够我们生活一段日子。” “可是……阿娘的灵位还在里面……” “对哦,灵位!” 赵锦绣瞬间一激灵,财物和衣服丢失了是没太大的关系,以后都能挣回来,可是娘亲的灵位还在里面,这可不能丢。 “富贵,你说你刚刚看见那两个骗子是往哪走的?” “那边,然后进了那间红色高楼,然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赵锦绣神色一凝,语气带着几分坚决道:“你确定是那座红楼?” “嗯,我确定。” 小富贵带着哭腔,红着双眸认真的保证。 赵锦绣不再多说,牵着他的手就朝红楼方向去了。 还未走近,一股浓重的脂粉香,就扑鼻而来。 “蹁跹楼”,巨大而醒目的红色招牌,就横挂在房梁的最顶端。 楼下的朱漆大门紧紧闭着,似连苍蝇也飞不进去一路。如此豪华热闹地段,这红楼又位处街道中央,青天白日的竟不营业,赵锦绣一猜也就知道对方做的是啥生意。 赵锦绣走上前去,重重的叩了叩门,半晌不得里面的人回应,便又反复几次。 终于,大门开了。 站在赵锦绣眼前的是个三十来岁的风韵妇人,那妇人身穿绫罗绸缎,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在看人时极尽谄媚和夭邪。 妇人她手里握着一块流萤软纱手绢,身后跟着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这才初春时节,她穿得已是极其单薄轻快,胸前的勒得紧紧的事乳沟在她低头含笑时,会时不时若隐若现的引人流连。 “哟,这是谁呀?” 妇人语气松散慵懒的说完这句话,就含情脉脉的朝赵锦绣上下扫量一眼,继而露出职业性的假笑道:“原来是来了位番客,怪不得不知我们这里的规矩呢。白天姑娘们都在休息,你要来玩啊,就等天黑再来吧。” “等等,我不是来寻欢的。” 女人猛的转过头来,落在赵锦绣身上的目光紧了紧,唇角一弯,带着几分深意的笑了:“当然,姑娘就算想寻欢,也要有那个能耐才行。” 赵锦绣红微微一红,没想到对方眼睛这么毒辣,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装下去,直接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你们楼里的人抢了我阿弟的包袱,包袱里面有我娘的灵位,我希望你们能还给我们。其它的,我可以既往不咎。” 赵锦绣都表明了,东西拿回来就可以息事宁人,她初来上京,也没有什么靠山,就算再不甘,也只能以这种低到地底下的姿态与对方商谈。 谁知对方听后,却轻蔑的笑出了声来。 第两百十八章 守株待兔 “你笑什么?”赵锦绣瞬间被对方那花枝乱颤的模样惹怒。 “小丫头,你东西丢了,关我什么事?你说人跑到我这来了,可我什么人也没有发现啊?” “我弟弟亲眼看到那两个男人进了你们这里。” “你弟弟年纪小,兴许是眼花了呢?我们楼里住的可都是姑娘,哪里来的男人,你呀,还是上别处去找吧。” “我没看错,他们就是从这里消失的。” 小富贵紧咬着牙,说得极其肯定。 那妇人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两眼往上一翻,就要让身边的丫鬟再次关门。 赵锦绣赶紧用胳膊将他挡住,几乎有些急眼的喊道:“天子脚下,你们竟然当众行骗抢夺,就不怕我去报官?” “小姑娘你报官也得有证据啊,更得问问官老爷信不信才行。还有,听你的口音,也不像京州人氏,我好心提醒你一声,像你今儿个遇见的这种事情,这里每天都要发生好几十起,大人们审理起来早就乏了,不会有人理你的。” “你……” “好了,回去吧,别闹了。如果你们姐弟俩真的丢了包袱无处可去,倒不妨让丽娘我来收留你们,不过条件呢……”说到这里,丽娘眼波一转,看着赵锦绣那俏丽的脸蛋有些不怀好意起来。 赵锦绣被那女子的眼神看得心慌,一时也不知她说的话是真是假,下意识的就胳膊缩了回去。丽娘的人也好趁着这个功夫将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 刹时,迎面扑来的一阵浅风,使得她的意识陡地变得清醒。 果然,能在这鱼龙混杂地方生存的女人,都不简单。 “阿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富贵拿着包子也没心情吃,就哭丧着脸的看着赵锦绣,为自己被骗一事感到愧疚极了。阿娘的灵位拿不回来,就代表着她们一家不能团聚。 “没关系,你要相信阿姐,东西会拿回来的,只是时间问题。” “阿姐……” “坐那儿吃包子。” “可是。” “少废话,快吃,包子都要凉了。” 小富贵被赵锦绣狠狠一瞪,蓦地不说话了,只有委屈巴巴的将包子往嘴里猛塞。 等包子吃完,小富贵见阿姐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她拉着自己蹲在红楼的墙角下,两眼就死死的盯着门口。 “阿姐,我们要一直等吗?” “嗯,我就不信,那些抢了你东西的人还能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 赵锦绣是这样打算的,现在她找不着人,是没有证据指控这间青楼的。所以,她在这里等,等那个犯了案的人出来,然后和阿弟一起上前抱住对方闹。把事闹大到官府,待官府抓了人去审问肯定能审出东西。 虽然这个办法并不是很理想,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了。 就算他们暂时不会出来,赵锦绣也有足够的耐心和他们耗。 …… 这一耗,还真就耗了三四个时辰。 转眼就到了天黑。 周围的店铺都极尽打烊歇业,唯有赵锦绣所在的几处红楼四周,开始灯烛辉煌,上下相照。 翩跹楼的门终于开了,楼上歌舞升起,香烟袅绕,姑娘如银铃般的笑语声,仿佛通过夜的寂静,能撩拨起人心最深处的孤独。 四五个人模狗样儿的游客,在路过此地时,或正经或猥琐的被楼上的姑娘们给招了进去。 不过去不了多久,却又会摇头摆脑的迅速离开。 丽娘好几次追到门外,喊着嚷着让他们再回去,可她的热情,终归抵不过那些客人的冷漠。 “哟,你们俩竟然还没走啊。我就说怎么这么晦气呢,今天的客人来了又跑,一个也没留下,哼,气死老娘了。” “要想生意兴隆,那就别做亏心事。” 赵锦绣环顾四周,发现其它几个什么楼什么阁的生意都好得爆棚,唯有这家蹁跹楼的生意,简直叫一个惨。 想到这个叫丽娘的女人白天对她说过的话,她自是忍不住幸灾乐祸。正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好你个丫头,还真是牙尖嘴利。以为我找不到办法对付你是吗?” 话落,丽娘水眸一扫,冲着身后的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妈子道:“叫两个龟公来,把他们赶走。” “你大可让人来赶,赶走了我照样可以回来,我不仅要回来,还要告诉路过这里的所有客人,你们楼里的姑娘有病,有那种见不得人的病,还会传染给男客的病。我看他们还来不来照顾你们的生意。” 赵锦绣在说这话的时候,故意闹得非常大声,很快就引得了几个嫖客站在旁边驻足围观。毕竟像这种勾栏院,来这的客人最忌讳的就是这档子事情。美色虽可贵,生命价更高嘛。 丽娘瞬间气得脸绿,却又不敢再让赵锦绣大声嚷嚷,只能小声咬牙道:“你休要胡说,你……你到底要干嘛?” “很简单,不想让我打扰你们做生意,就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丽娘听着她的威胁,不由愤愤的咬了咬牙道:“没有。” “不给是吗?那好,各位……” “嘘……你给我闭嘴!” 丽娘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冲过去捂住了赵锦绣的嘴巴。接着又对着她的耳朵小声道:“跟我来。” 话落,丽娘就气恼的往前走了。回头,却见赵锦绣待在原地迟迟不肯走。 她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放心,我若想害你的命,就不会这么光明正大让你进屋去了。况且这么多人看着,你若出不来,我定是逃不脱干系。” 赵锦绣觉得她说有几分道理,况且看她的神情,也不像有诈。 “富贵,你在这里等我。” “阿姐……”小富贵有些不放心的拉住她的手。 赵锦绣低头摸了摸她的耳朵:“要是一个时辰阿姐没有出来,你就在门口大喊出人命了,这里路过的人多,一定会引起注意的。明白了吗?” “嗯。” 丽娘听了在旁边冷笑:“你这丫头人看着不大,心思倒是缜密。” 赵锦绣摊开手,做一脸无奈状:“对于你们这些人,我也是迫于无奈。” 第两百十九章 花柳病 翩跹楼看似是一层高楼,实则是由几个院落结合在一起的,一路走来,赵锦绣发现里面的布置与摆设却极为情趣与梦幻。 迎门的大堂弄得极其金碧辉煌,给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般的感觉。但转过大堂以后,就是几条曲折蜿蜒的走廊,走廊通向的是不同院落和房间。房间的风格也有着明显的差异,似乎是通过客人的喜好来设置的。 “妈妈!” 丽娘一进来,就有一排的姑娘对她弯头哈腰行礼。 赵锦绣也就略微的打量了她们一眼,刹时没忍,“噗——”的就笑出了声来。 丽娘回头,似怒似怨的瞪了她一眼。不愧是楼里的老鸨子,连生气都那么的充满了风情与韵味。 “你笑什么?” “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们楼里为什么生意比不过别人了。” 丽娘脸一黑,似知道了她要说啥。 “晓得的以为你们是开人肉作坊的,不晓得的,还以为你们开的养老院。” “你这丫头什么意思?” “没啥意思,你不觉得你们楼里的姑娘年纪也太大了些吧,不……她们都不能称之为姑娘了,而是……咳咳,大婶……平均年纪得有五十了吧?” 倒不是赵锦绣刻意讽刺这些人的年纪,而是她真没听说过开青楼的,会请这么大岁数的姑娘来陪客。在牛山村里,这个年纪的女子,怕都是要当祖母了。试问,有什么样的男客会花钱,来这种地方找刺激?当然,除去个别口味重的。 怪不得刚刚的男客们进来就离开,丽娘死都拉不回来,这原因就是出在这呀。 “哼,你以为我愿意吗?要不是楼里年轻貌美的姑娘最近身子都不爽利,我怎会让她们出来接客?” 说起这事儿,丽娘胸口就又气又闷,没一会儿眼眶里就有泪珠子往下滴。 赵锦绣倒没想到她随意的一句玩笑话,竟把这个外强中干的老鸨子说哭了。看到这么一位有韵味的美人哭了,赵锦绣也忍不住心软。便道:“这年轻姑娘一个不爽利也就罢了,怎么所有人都不爽利了?” “我怎知道?前些日子还好好的,就这两月也不知咋了,个个身上都起了红疹,不仅腰腹时时阵痛,身子的私处,就跟要了卿命般的难受。别说接客了,身上忽然出现的那股子怪味,就够把客人给吓跑了。” “难道你这里的姑娘都被人传了性病?” “性病?你指的可是花柳病?” “差不多吧。” 丽娘眼神委顿,往屋里椅子上一桌,脸色忧伤道:“我也猜想是因为这个,但又如何。这男儿得花柳还好说,可以请大夫医治。可妇人若得了这病,是请不了人来看诊的,只能自己拿些药回来煎着喝。为了这些姑娘的病,我也没少花银子,可是……到现在一点也不见好转。不瞒你说,你的东西就是我们楼里的龟奴干的,可他们也是逼得没有办法,近来铺子没有生意,以前赚的银子都给姑娘们瞧病去了。最近我也实在是拿不出去钱来,他们不忍心姑娘天天饱受折磨,便打起了你们这些外乡人的主意来。知道你们初来上京,人生地不熟,伸冤无门。姑娘,我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可是……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希望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计较……” 眼看丽娘竟做势要下跪,赵锦绣先是一懵,接着迅速过去扶人:“你别这样。” “姑娘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呵,这老鸨子是唱哪一出?这我见犹怜的可人模样,与初见时的凌厉强势相比,简直差距了十个范冰冰与王宝强。 看着对方哭得情真意切,赵锦绣完全看不穿哪张才是她的真面孔。 不过最终她还是大度的说:“没事,只要你们把东西原数奉还,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丽娘抹着泪从地上站起来,忙扭头吩咐:“小翠,去把东西拿来。” 叫小翠的丫头离开了一会就回来了,手里拿着的正是赵锦绣今天丢失的包袱。 她简单的打开看了看,发现没有少任何东西,娘亲的灵位也在。这才将东西又一一叠好。 “姑娘,请等等……” 丽娘见赵锦绣清点完东西就要离开,连忙着急的将她给拦了下来。 赵锦绣不知对方的意图,只是警惕的看了她一眼。 丽娘却哀怨的笑了笑,神色凄苦道:“我看姑娘是个心善之人,不知姑娘可否救救我们楼里的苦命姐妹。” “救?”赵锦绣紧紧拽着手中的包裹,一脸平静的说:“我又不是大夫,你莫太看得起我。” “听姑娘这话,是真打算见死不救吗?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楼里的姐妹走上绝路?” 说到这里,丽娘再次发出凄婉悲怆的哭声,往那地上狠狠瘫去,那痛苦绝望的模样,就跟刚死了丈夫的新媳妇一般。 她身后那个老妈子连劝带哄了好半晌,她也不见起来。 此情此景,赵锦绣知道自己也是没法走了。当即一咬牙道:“你别哭了,我可以去帮你看看楼里姑娘的情况,但是能不能治好,我不能保证。” 先前已经提到过,赵锦绣的祖父一辈都是治男科的圣手,对于妇科这一块,其实也有所涉猎。毕竟像这种病,无外乎男女相互传染,或卫生不洁导致。 小时候祖父和父亲因顾及她是女儿身,不好带着她临床看诊,私底下到教了她不少治疗这方面病症的绝学。 一来也是不想祖传的手艺传到这一代丢了,二来嘛,念着自家孙女多学一些医理知识,以后对自身也能起到很大的帮助。 见赵锦绣终于肯答应救人,丽娘这才感激涕零的抹抹眼泪从地上站起来,随即让小翠在前面领路,带着她直奔生病姑娘的房间。 第两百二十章 治病 小翠带着赵锦绣到了二楼拐角的一间小厢房停了下来,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姑娘没精打采的声音。 “进来。” 你小翠把门推开,就站到了边上去。 丽娘则笑盈盈的将赵锦绣领到屋里,嘴里不住的给她介绍:“这是晴云,是我们翩跹楼里最多才多艺的姑娘,以前也是富贵人家出身,不过后来家道中落,遭人陷害,所以才沦落至此。” 赵锦绣不太关心的点点头,心说自己来这又不是挑姑娘来的,老鸨子给她介绍这干嘛。兴是出于职业习惯,瞧着生人就忍不住推销自己手里的姑娘。 “妈妈,你这是做什么?” 叫晴云的姑娘原本正坐在屋里拿着花绷子绣花打发无聊时间,忽然就看到丽娘带了位男客进来,瞬间花容失色,脸上带着责怪的朝丽娘瞥了去。 丽娘却毫不在意的朝她走了过去,神色却越发热情道:“晴云,快,快过来。” “我不过去,妈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最近不能见客。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晴云脸拉得长长的,这几天,她连入厕都颇显费力,真不知道妈妈还带人来做什么。是嫌被自己吓跑的客人还不够多? 丽娘一听,才得知晴云误会了自己。赶忙柔声劝道:“哎哟我的好晴云呀,我给你带来的哪是什么客人啊,而是你的救星呐。” “救星?”晴云微怔,抬头朝赵锦绣看了一眼,心说对方还是个番子,瞬间对她更不大待见了。 “是啊,这位来的是个姑娘,而且略懂医理,可能对你的隐疾大有帮助。” 趁着丽娘给晴云解释的这会子功夫,赵锦绣已经扯下了脸上的胡子,很快就露出一张干净俏丽的脸庞来。 晴云看得吃惊,不由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她还真是一位姑娘。” “没错,她就是我苦苦求来给你瞧病的。” 晴云看赵锦绣的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左右,琢磨着比自己还小一两岁。这么个丫头片子,难道还懂医术不成?况且……自己得的还是那一方面的隐疾。 “晴云姑娘是吗?我姓赵,名锦绣。你可以唤我锦绣。我看你的气色很不好,你身子里的病。倒也拖了不知时间了吧。” 晴云还没来得及搭腔,丽娘就忙不迭的替她回应:“是是是,约摸得一两月了吧。” “那可不好,像这样的病,若不及时治疗,长此下去,恐怕会要人命。” 晴云脸色微变,丽娘更是吓了一跳:“哎哟,姑娘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我从不拿性命的事情来开玩笑,晴云姑娘,你现在的症状是什么样的,可以大概说给我听听吗?” “我……”晴云陡地脸红说不出口,没错,虽说她干的是皮肉行当,可也是有廉耻心。那个地方患病,本就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何况还要讲给一个比自己还年幼的丫头听,这……实在有些拉不下脸面。 “晴云,你倒是快说啊。” 丽娘在旁边急得团团转,就仿佛那病是长在她身上的一般。一天不治好,心里一天就难受。 “如果姑娘觉得不好说,我觉得不如用一个更直接的办法。” “什么办法?” 赵锦绣面不改色道:“脱了让我看。” 晴云:“……” 丽娘也僵住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转向赵锦绣问:“你真要看啊?” “嗯,不看过我也无法对症下药。” “行……那就看吧。既然这样,那……我……我先出去了。” 丽娘尴尬的起身推门离开,其实也并没走远,就在走廊外面候着。只要屋里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在她的撑范围之内。 这时一干瘦精明的老妈子走了过来,看着丽娘那专注犹豫的表情,略显困惑道:“那丫头能行吗?值得你这么费心思的把她留下。” 丽娘闻言,扭着水蛇般的腰肢往边上一坐道:“她能不能救楼里的姑娘,我也不敢保证。但这丫头一定不简单,让她看看也好。” 明明是一未出阁的黄花丫头,按理说根本就不懂男女的闺阁之事。可她,却能通过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断认出楼里姑娘的疫情。若说平日里没有深刻研究,怕是很难令人相信。 一个黄花闺女研究这种东西,或许让旁人知道了会觉不太光彩。但对身患其病的姑娘们来说,却是大大的福音。 屋里…… 赵锦绣看着始终扭捏不肯与她正视的晴云,岂会不知她心中所想? 这种病,哪怕在开放的二十一世纪,姑娘们都会觉得害臊不好意思,又何况是这里的女人? “晴云姑娘,你我都是女人。说句不好听的,你身上有的,我也有。没有什么好见怪的。” “我……” 晴云看着她的眼睛,蓦地有些说不出话来。心里却纳闷,这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但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真正的长者一般。说起话来,竟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真的没关系的,人都会生病。尤其是女人,生这种病很正常。在我们家乡,十个女人几乎有九个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晴云一听,脸上的戒备消了不少,却惊讶不已道:“你说的是真话?你们那里的姑娘都有容易得这种病吗?” “嗯,这只要成了婚的,和自己相公有那方面接触的,都容易染上。所以……你这个不丢人,相反,是很正常的。” 晴云没听到这里瞬间有些感动,她本以为像赵锦绣这种清白姑娘,在得知生这种病以后,多少是会歧视与鄙夷。像她这种勾栏院里的女人,出去连露个脸都容易让人嘲笑,又何况现在狼狈得要让人来瞧这方面的病症。 在赵锦绣一番心理辅导之下,晴云终是脱下了衣裳,一脸紧张与忐忑的躺到了床上。 第两百二十一章 被逼留下 约摸一柱香的时间过去…… 赵锦绣刚把打开,就看到丽娘带着她身后的老妈子,像脱了缰的野马,一股脑的就钻了进来。 丽娘看到从床上坐起来的晴云,心情无比激动的拉起她的手问:“晴云,你怎么样了?” 晴云笑得有几分勉强的对丽娘道:“赵姑娘刚刚给我扎了银针,我觉得已经好很多了。” “真的吗?”丽娘大喜,转身就对着赵锦绣大喊神医。 赵锦绣在热水盆里净了净手,表情淡淡道:“她的炎症很严重,我扎这几针也管不了什么大用。她必需要服药,而且内外齐下。” “没问题,只要能治好晴云,多贵的药我们都会想办法。” “治疗她身体的药其实也算不得名贵,只不过像她这种病,容易经常感染。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句,把她以前用过的贴身衣物,全部换新。还有,记得每天用热水清洗身子。” “嗯,我会的赵姑娘。”得过这样的病,晴云深知有多痛苦。所以赵锦绣说的这一切,她一定会都做到。 “好了,桌上是药方,你拿去给她抓药吧,内服外服的我都有注明。如果不出意外,她的情况三天就能缓解,要根治,不过还需一段时间。” 丽娘接过药方,连忙就吩咐旁边的老妈子抓药去。 赵锦绣净完手,心想也没她啥事了,就要走时,却又被丽娘给拦了下来。 丽娘哭哭啼啼的告诉赵锦绣,楼里像晴云这种得病的姑娘,还有十来位呢。要是她走了,那些姑娘可能都会没救。 赵锦绣也很无奈,她告诉丽娘,自己又不是真正的行医救病者。她来这里救了晴云,纯属误打误撞,她其实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丽娘却死也不放行,哭着求着说让她留下,无论她要多少银子都可以,只要楼里的姑娘能健健康康。 赵锦绣瞬间头痛,左右感到为难。心说救吧,这么多姑娘她也救不过来啊。不救吧,想着这里的女人备受妇科折磨却问医无门,除了让病情蔓延恶化,似乎毫无别的办法。 “赵姑娘,晴云也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妹妹暖雪好不好?她也跟我得了一样的病。我有多痛苦,她就跟我一样。每天她都因为这个睡不好,人瘦得跟皮包骨一样,你若不救她,她会死的。若是你肯救好她,晴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余生赚来的银子,将全拿来报答姑娘的恩情。” 晴云重重的跪在地上,你也不管地多凉,膝盖多痛,这一刻为救暖雪的命,她已经将一切置之度外。因为她得过这病,深知它是有多么的折磨人。有时候,真是恨不得死了,也不想被这种病折磨着。 一时间,三四个人跪在地上,把她当成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又叩又拜的,弄得赵锦绣简直找不到半点办法。 “你们先起来好吗?这样跪着,我实在是受不起。” “赵姑娘,现在整个上京估摸也就你有这个能耐,姑娘们的命全系在你的手里,你要是不帮我们,那我们可就毫无办法了。” “是啊,我们也曾过一些庸医,他们不是怕触及名声随意抓点药,就是隔着老远把线脉,这线脉哪能知道姑娘的身体好坏?说起来,也是没把姑娘们的命当回事儿。虽然楼里的姑娘命是贱了些,可也都是人命啊。她们一不做亏心损人之事,二不违纪乱法,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下去。” 说伤心处,丽娘便跟晴云和她身边其他人都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一个塞一个的哭得悲惨,叫赵锦绣如何能得下去? 得,碰到这种事情,她能怎么办?好事做到底呗。 “行了,带我去看看其它姑娘吧。” 丽娘等人见赵锦绣终于松口,就忙不迭的领着她又去了别的生病姑娘的房间。 什么暖雪,降霜,吟风,探月……几乎每个姑娘都瞧了一遍。 等到外面天快亮了,赵锦绣才想到自己的阿弟富贵还在外面。 当即把手里的银针放下,嘴里大嚷一声:“坏了。” 丽娘在旁边看着,以为是那姑娘出了啥事,忙道:“怎么了?” “我阿弟还在外面,我这么久没出去,他肯定……” “姑娘放心,其实我已经让人把姑娘的兄弟给带来了。” 说话间,两外龟公就将小富贵给拎了进来,小家伙身上捆着绳子,嘴里塞着布条,小脸气得红鼓鼓的,那副活像被人绑架来的模样,瞬间把赵锦绣吓坏了,她微怒的朝丽娘瞪了一眼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赵姑娘莫要误会,刚刚令弟在门外忽然大闹,我曾派人好话劝过,说你在替楼里姑娘治病,暂不空去见他。可令弟不信,非要将事情闹大。我们迫于无奈,才将他这般绑来。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赵姑娘海涵。” 说到这里,丽娘又迅速朝两龟公打了个手势,他们立马就将小富贵嘴里的布条扯下,又将他松绑。 “阿姐……” 小富贵在外面等不到阿姐出来,还以为她出事了。伤心了好久,这下一看到她,眼泪花子就忍不住往外涌。 姐弟俩百感交集的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良久,这才不舍的松开。 丽娘在看旁看着这情深的姐弟二人,朝身后的老妈子使了个眼色,老妈子便明了的离开了。 “劳烦了赵姑娘一夜,想来你和令弟都已经饥饿困顿了吧。刚好我让汪嬷嬷备了酒菜和房间,你们姐弟大可在这里吃饱喝足休息,等明儿个休息好了,再来替桃花诊病也不迟。毕竟你二位可是我们楼里的贵客,我们懈怠不得。” 赵锦绣单手抱着富贵,心说这老鸨子倒是会处事说话。嘴上这话听着像是在关心她,实则那意思就是,你吃饱喝好,明天还得继续留在这里帮人看病。 偏偏这话说得又让人挑不出理来,只能任由她来安排。 “赵姑娘,这边请吧。” 看着丽娘笑得无比热情的模样,小富贵犹豫的抬起头来唤了一声阿姐。 赵锦绣冲他点点头道:“走吧。” 既然她都备好酒菜了,自己不吃白不吃。累了这么一宿,她正想找个舒服的地方休息休息。 第两百二十二章 他人陷害 吃过饭,赵锦绣就在丽娘安排的屋里休息。这一睡,就睡到下午申时才醒。 一起床,汪嬷嬷就在门外候着了。虽嘴上说着是来侍候她更衣洗漱的,实则话里话外都在催促她赶紧弄好了去给楼里的姑娘诊病。 赵锦绣听出了弦外之音倒也不生气,不是她这人大度,而是昨天她见到那些生病的姑娘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其实很多病都是一些小炎症拖出来的,她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根治方法,没有正确的指导方向,便只能盲目的任其发展。甚至,对于这种病,还羞于对人说出口。除了隐瞒,就只有自我承受。 同为女人,赵锦绣觉得自己唯一比她们幸运的是,她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身上虽说有一些现代人才知道的小聪明和小绝学以外,除此,她跟她们并不两样。 罢了,都是红尘中的可怜人,她能救一个算一个吧。 接下来的几天,赵锦绣带着小富贵就留在了蹁跹楼,一住就是四五天。 见楼里的姑娘气色逐渐好起来,也不似曾经那般郁郁寡欢的关在屋里,压在丽娘头顶的愁云散去了,她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 更是楼上楼下的打好招呼,一定要对赵姑娘姐弟客气再客气,厚待再厚待。 下午,小富贵在蹁跹楼楼的后院练完拳,就一个人就坐在假山旁边发呆。 赵锦绣连唤他楼声,她也没有听见。 直到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缓缓过神来,冲着赵锦绣微微一笑道:“阿姐……” “想什么呢?” “没什么。” 赵锦绣见阿弟的眼神闪躲,不敢与之自己直视,倒也猜透了他的几分心思。 “怎么,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没。” “那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我……”小富贵抬起头,瞬间有些急切。 虽然他年纪还小,但也到了知事的时候。一连在这里住了几天,进进出出,瞧着周围街坊邻里的眼神,自知此处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来真是这样,你在嫌弃我对吗?” 小富贵吓得连忙摆摆手,当下就矢口否认:“我没有嫌弃阿姐,我只是觉得阿姐留在这里,会对你以后的名声不好。”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赵锦绣心中一定,又摸了摸阿弟那无比委屈的脸道:“傻瓜,这里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我还在乎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况且,我留在这里是为了救人,干的是好事,也不怕别人在外头胡言乱语。你也看见了,这楼里好多姐姐都生病了,而且没人给她们治病,她们非常可怜。你想让阿姐见死不救吗?” “我……不想。”毕竟柳先生曾经说过,见死不救是非君子所为。况且楼里面的漂亮姐姐对他都很好,他也不想让她们有事。 “那就对了。富贵你听阿姐说,名声有时就是虚伪的人刻意给自己披上的一件美丽外衣,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嗯。” “还有,你看我天天都是男装打扮,外面的人也没几个知道我是女人,所以你就不要再操心我的事情,阿姐比你大那么多,阿姐自有打算,你明白吗?” “富贵明白了。” “去玩吧。” 赵锦绣刚将小富贵哄走,身后就传来了丽娘的脚步声。 “赵姑娘果真不同一般,不仅有非凡的医术,连有这等气度与见识,实在让人钦佩。” 丽娘经营了翩跹楼这么些年,自认为阅人无数。看像赵锦绣这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小小年纪,身怀绝技,敢于打破世俗,还能将人情世故看得如此通透。这般智慧机灵的妙人儿,丽娘觉得天底下实难找到第二个。 赵锦绣见丽娘心情不错的朝自己走来,她莲步生风,眉角上翘,弯起的唇角弯起的笑意合她整张脸都带着一抹喜色。 “晴云姑娘她们怎么样了?” “托姑娘的福,用了你开的药,她们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嗯。”赵锦绣点点头,知道她们好了,她表示也很欣慰。 丽娘此刻却叹了一声,接着忿忿不平的了起来:“其实经过这几天的调查,我终于知道我们楼里年轻漂亮的姑娘,咋忽然身子就都不爽利了。” “什么原因?” 丽娘当即就推开窗,指着对面那间叫“水仙居”的风月楼道:“都是那挨千刀的郭春香,就是她。这几年来,她一直嫉妒我楼里的姑娘比她们水仙居的姑娘有才有貌,客人多。所以就起了黑心,让她那生了花柳的侄儿跑来祸害我们。” “姑娘们染病,是跟她的侄子有关?” “可不是嘛,前阵子她的亲侄儿丁四,忽然天天跑到我们翩跹楼来寻欢找乐,那一掷千金的豪气模样,到现在我都还记得。当时我还在得意,连郭春香的亲侄子都不去她那照顾生意,而来了我这里,那她们楼里的姑娘得多磕碜。现在看来,全是套。早两天我才知道,原来是那小王八犊子整天醉心花荫柳巷,惹了一身的病出来。花钱找了许多大夫问诊,也没瞧好,听大夫说,那病他们根治不了,还易传人。那郭春香八成就是知道了这事,为了搞垮我,就撺掇她的侄子到我们翩跹楼来使坏。八成那混蛋羔子过来玩姑娘的钱,也是郭春香给的。要是我找不到确切的证据,我现在就得去官老爷那里告她。” “若真是如此,那人也太缺德了。”为了挤掉同行的生意,不惜祸害这么多姑娘的身体,实在是令人胆战心惊。 “这都是真的,我最近出去打听,其实不止是我这里的姑娘遭了殃,连“寻欢苑”还有“醉月居”都没有幸免。”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有半个月,便是上京三年一选的花魁节。郭春香定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自己楼里的姑娘夺得魁首。我不会让她如愿的,这一次,我要她输得比往年更惨。” 第两百二十三章 花魁节 这两天,因为姑娘们身体恢复了的原因,丽娘再也不用让曾经那些在后厨做杂活的老妈子们出来接客,翩跹楼的生意便逐渐也就好了起来。 赵锦绣虽说带着阿弟在这里不愁吃喝,但觉得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下午她找到丽娘,告诉了她自己有离开的打算。岂料丽娘却百般阻拦,还拿出自己珍藏了多年的一些稀世宝贝,供她挑选。 赵锦绣告诉丽娘,自己的去留与钱财无关。她只是想带着阿弟,寻一处稳定的安身之所,然后过普普通通的安稳日子。 丽娘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挽留,只求她无论如何得过了花魁节再离开。 赵锦绣其实也挺好奇花魁选举是什么样的,倒也不妨留下来看个热闹。 说起来这花魁的选举,还是官方举办。毕竟在古代,妓院青楼都是合法营业。 丽娘说,到了花魁节这一天,各大秦楼楚馆,都会挑一个清倌子出来。这清倌子就是还未破身的青楼姑娘。 这姑娘年龄限定在十四到二十之间,多一天不行,少一天也不可。 这清倌子要想成为当选的花魁,不仅是容貌出众,还得才艺双全。 皆时她们会在举办的林园展露自己的实力,再由上京最有名望的评审人来打分,谁最后得到的分数最高,谁就是最后的花魁。 六年前翩跹楼曾名声大振,客源滔滔不绝,只因在六年前楼里有一位姑娘曾拿下过花魁的牌子。使得翩跹楼成为京里数一数二的风月名楼。可三年后,花魁的牌子被另一个楼里的姑娘抢走,从此……恩客们有新忘旧,这里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再加上前阵子姑娘们忽然染病,若不是赵锦绣的出现,恐怕翩跹楼早就得关门歇业,一帮人都要被迫另谋生计。 赵锦绣看到木槿的时候,她不过也刚落十五,算起来,比她现在的年龄还要小一岁呢。 木槿就是丽娘培养起来要去争花魁的人。她的模样,不如传统美人那般明艳绝美,浑身上下却有一种令人说不出来的淡淡气质。 她的眼睛很亮,晶莹而清澈,笑起来的时候,就好像天上闪闪发亮的繁星。那身嫩黄色的衫子,衬得她肤如凝脂,眼角处的一颗泪痣在随着她脸上的每个表情,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且楚楚可怜。 一头长发云鬓如雾的披在脑后,松松挽着一髻,鬓边插着一支翠玉簪,上面镶着两粒小指头般大的明珠,莹然生光。 就这样的一个简单打扮,便令人看上一眼就再也挪不开。 “赵姑娘,你觉得怎么样?” 听着丽娘有些炫耀自得的语气,赵锦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很美,而且气质出众,跟一般的青楼女子完全不同。” 在她身上,几乎看不到半点庸脂俗粉的风尘味。她就像一颗干净无暇的明珠,令人见了恨不得就像占据了藏在自己的怀里。 “当然,为了让她跟楼里的其她姑娘不同,我从不让她见客。请来教她才艺的先生,也都是有名的大家。我就是要把她培养得与众不同,既让她才艺斐然,又没有闺阁小姐的娇奢。有青楼女子般令人一望我见犹怜的气质,却又不会沾染她们的风尘世故。她就像一块璞玉,经过我的层层打磨和精心雕刻,留下的都是让人觉得最好的一面。” 赵锦绣听罢丽娘的这番话,感叹她没有生在二十一世纪。否则一定能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经纪人,她现在这般培养木槿,不就跟现在娱乐圈造星一般吗?虽然前期很费钱费力,可一旦成功,这名利的回报就是成千上百倍的。 “你就是帮晴云和暖雪姐姐治好病的那位姐姐吧?” 木槿拉起赵锦绣的手,那弯唇的一笑,就像静悄悄的周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下就点亮了。 赵锦绣心说得亏自己是个女人,否则,可能真的会毫不犹豫爱上眼前这个天真纯美的小姑娘。 “我听她们说,你可厉害了。像晴云姐姐她们这种病,很难有人治得了,就算治得了他们也不愿意治,因为那些大夫,都瞧不起晴云姐姐她们的身份。” “那是他们世俗偏见,不是所有人都这样。” “所以啊,你是好人,而且还是真好人,不是伪好人。” 赵锦绣听罢一笑,对于眼前这个明朗的少女有着莫明的好感,打趣道道:“那什么是伪好人?” “丽娘说过,有些好人做好事,是做给别人看的。这是假好人。伪好人就是,世人认为能救的人,他才会救,世人认为不能救的,他便绝不出手,这就是伪好人。而真好人是众生在她眼里皆是平等,他会出于本心极自己所能去帮助任何一个人。” 木槿一边说,一边眼里冒着小星星的看着赵锦绣,其实比起学那些才艺,她更羡慕学得一手的好医术,小时候她娘就是因为生病死了,她无人照顾,丽娘才会收留她。 “丽娘不是说你很少与外界接触吗?没想到你还知道得这么多。” 说到这里,小丫头有些不开心的噘了噘嘴道:“是啊,妈妈很少让我出去,也很少让人来跟我说话,我一个人真的很闷。” “瞧你这丫头,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你好嘛。等你过两天夺得了花魁大赛的魁首,你想去哪我都满足你。” “真的吗?我要是真的当了花魁,妈妈能让我回去娘亲的坟前祭奠?” 丽娘点点头,说得一脸眉飞色舞道:“当然,别说祭奠你的娘亲,你想回你丰城老家我都答应你。” 木槿听到这个消息,瞬间高兴得脸都红了,可能碍于礼仪规矩,她也没有高呼叫嚷,只是暗自憋在心头。 倒是个能压抑本性的孩子。 从木槿房间出来,丽娘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她看上去好像很喜欢你。” “我也挺喜欢她的。”赵锦绣说的是实话,木槿真的是一个长得乖巧玲珑又听话的孩子。再加上她凄苦的身世,很难不让人心疼。 “这几天能辛苦你多来陪陪她吗?”看得出来丽娘也挺关心木槿,只不过因为立场和身份不同,她也不得不将木槿拿来当成自己赚钱的工具。当然,木槿自己也深知这一点。 “我尽量吧。” 第两百二十四章 有意为难 在花魁节的前一天。 丽娘一早就拉着赵锦绣陪她到挽颜居挑选簪花。 “锦绣妹子,你瞧,这些簪花都挺好看的,这颗珠子真大,成色也好。你说我要不要买下来给木槿?”毕竟明天就是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各大妓院青楼的管事人,都紧张着自家楼里的姑娘呢。 这时候不花钱给姑娘们买最好的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要更待何时? 赵锦绣觉得那簪花上的珠子虽然大颗漂亮,但总觉得俗了几分,不算精致。 正打算告诉丽娘再看看的时候,身后倏地传来了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 “哟,真是冤家路窄,来挑个簪花,还能碰上个晦气的人儿。” 赵锦绣和丽娘同时回过头,顿地看到了一个身穿紫色衣裳的妇人。那妇人约摸也才四十出头的模样,却不显老态,走路说话,更是风韵犹存。上勾的眼睛,带着几分挑衅与媚态的盯着这边,最终定定的落在了赵锦绣的身上。 “我说丽娘啊丽娘,我说你那翩跹楼成天养着一群残花败柳,怎么还能一直撑下去呢,原来是靠着这个番邦小白脸啊。” “姓郭的,你少废话。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楼里的姑娘是被谁祸害的。” 丽娘放下手中的簪花,瞬间气不打一出来,看着对面那个徐老半娘,眼里似有火光喷发。 赵锦绣暗忖,看来这个女人就是丽娘的死对头郭春香了。好在她的眼神不如丽娘毒辣,竟没有认出自己是女儿身。 “丽娘啊,我说你可别血口喷人啊。这个凡事都要讲证据的,你找不到证据,怎么能乱把罪名扣我头上呢?小心我去官家人那里告你毁谤。”郭春香一说完,就捂起樱唇兴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连同她身后的姑娘,也跟着得意不已。 丽娘气得简直快要吐血,却又奈何不了对方。转身就愤愤的指着桌上摆着的那些簪花,冲着店掌柜说:“老板,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掌柜正要应下,谁知郭春香却抢先一步挡住了那掌柜的说:“掌柜的,这些簪花可是我前两天在你这里预定的,你怎么能卖给别人呢? “这……” 掌柜的瞬间一头雾水,看着郭春香的眼神充满了疑惑,显然证明了对方没有说过预定的这种话。 这时郭春香却娇滴滴的冲掌柜的眨了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道:“掌柜的,这做生意呢可要讲诚信啊。你都答应了卖给我,又岂能再给人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水仙居最近的生意有多好,你的不少货源可都是靠我楼里的姑娘帮你撑着。您若这回把我的簪花卖给了她,那以后可别怪我去赵老板那里拿货了。” 掌柜的也是生意人,来来往往的多少会看脸色揣人心意。当下就明白了郭春香话中的意思,为了不失去这样一个大主顾,其它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哟,郭妈妈,瞧你这话说的。刚刚是我记性不好,我现在想起来了,想两天你确实向我预定了一批成色上好的簪花,说是楼里有姑娘要参加花魁大赛的选举用的。你瞧我这记性,您这不提起,我恐怕还忘了。这位妈妈,对不住了,这货恐怕是不能出手卖您了,你看,你是否要到别家铺子瞧瞧?” “你……”丽娘一眼就看出了郭春香是在撒谎,但没想到这掌柜的竟然为了这点小利,不惜真的要赶她离开,当即气得脸都青了。 旁边的郭春香得意洋洋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快活极了。 “丽娘,我们走吧,簪花倒处都有卖,我们也不差这一家的。” 赵锦绣说完,连拉带拽的将丽娘带了出去。 临了,路过郭妈妈身边的时候,她竟不知耻的说了一声:“小公子,这丽娘都多大数岁了,你干嘛对她情深意重的。要不到我们水仙居去看看,那里的姑娘个个年轻貌美,听话懂事,包准你喜欢。” 赵锦绣知道是她让人把病带来传染给了楼里的姑娘后,并不想跟她搭茬。郭妈妈自讨了个没趣以后,撇撇嘴冷哼了一声。 这边…… 丽娘好不容易从赵锦绣手里挣脱了出来,又跺了跺脚道:“要不是你拦着我,我现在就进去把那铺子给砸了。” “丽娘,你这是何必?” “当初这姓殷的也不想想,是谁最照顾他的生意。现在瞧着那郭春香的生意好了,要的簪花多了,竟然活起伙来这么欺负我。老娘曾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十里八铺,谁不给我面色看?” 赵锦绣看得出来丽娘是真委屈,也觉得刚刚店掌柜的实在有些过分,可再过分,也没有办法啊。这东西买卖,都是要讲究双方意愿,强卖不得,强买更不行啊。 “气死我了,这郭春香,她就是小人得志,瞧那副嘴脸,真让人恶心。” “好了,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接下来为了平复丽娘心中的怒气,赵锦绣又随她进了几间衣铺。 想到明天是木槿要真夺花魁的大日子,丽娘也渐渐把刚刚发生的那些不愉快抛到了脑后,将重心重新转移在了木槿身上。 “锦绣妹子,你说些衣裳,我是挑哪件好呢?你跟木槿最近走得勤,你说哪样件适合她?” 赵锦绣仔细瞧了瞧丽娘选的那几件颜色艳丽的轻丝软纱襦裙,其中有月白色,烟罗色,莲青色,还有最扎眼的芙蓉色。 其实无论从裙子的颜色,和款式来说,都是近来上京最为流行爆款的那种。 赵锦绣却摇摇头道:“都不好。” “都不好?”丽娘和一旁边的掌柜都愣住了,心说就这几款最店里卖得最畅销的,怎么会不好呢? “月白色太素,不适合木槿的年纪。烟罗色太丧,不衬木槿的气质。莲青色虽好,但裙子的款式有些艳俗,穿在身上就落了下乘。至于芙蓉色……又艳又媚,能吸引人一时的眼球,却不耐看。” 第两百二十五章 梳头 丽娘起先还怀疑赵锦绣的眼光,可一下听出她给出这么多合理的解释以后,蓦地就对她刮目相看。 “锦绣妹子,那你看这些成衣,哪件会比较适合木槿?” 赵锦绣认真的扫视了周围一圈,蓦地伸手朝里柜一指:“就那件冰蓝色还不错。” “嘿,姑娘真是好眼力。这件烟纱散花裙,可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那料子是用上好的滚雪细纱做的,袖口处是采用西域那边最有名的合欢双蝶戏花绣。这衣服穿在身上,不仅又仙又美,那料子还丝滑得就像一层轻纱。尤其是到了炎夏之日,穿着它就跟没穿一样,格外轻凉透气。” “好了掌柜的,我都是你这里的老主顾了,你何必还说些诓骗外行的话?”丽娘瞧着那件衣衫也是着实好看,心里在佩服赵锦绣的眼光时,也跟店里的女掌柜讨价还价了起来。 掌柜的也知她不是那么好唬弄,毕竟像她这种在风月所打滚过来的女强人,头脑若不精明,也活不到现在。 随意又嘀咕了几句说着自己血亏不赚的话,便以一个公道的价格卖给了丽娘。 丽娘让人将衣服拿了回去,又和赵锦绣去逛了几家胭脂铺,直到夜色落幕,她们才匆匆回到翩跹楼。 次日…… 上京的都百姓,迎来了期盼好久的大日子。因为到了这一天,他们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美人出现。哪怕这些美人与他们毫无关系,但能一饱眼福,他们依然也求知若渴。 花魁大赛,即将开幕。 街上锣鼓喧天……大批人马都在朝京郊城外的桃花林赶。 因为历届的花魁大赛都是办在那里。此地不仅风景优美,环境清雅。还因地广物博,前来观望的人多,不易发生踩踏事件。 说起这届的花魁大赛,其实最让人瞩目的并非是花魁本身。而是这次的四位评委人。 这评委人里,有着名满江湖一弦解千忧的琴圣文先生,有吏部司马大人的独子司马煜,还有春风话海棠,玉郎知我心的玉面郎君——玉公子。当然,在这些人最,最为引起的轰动的,定属大渊国当今最为风流倜傥的九王爷——刘止。 有关九王爷传闻,上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素闻此人爱美人不爱江山。皇上曾多此委以重任,他都因女色而耽搁。家中明明所养美姬无数,却偏爱流连与青楼楚巷。 皇上多次责备其弟于美色而误国误己,刘止风流成性,却屡不知悔改,使得皇帝伤心,从此他便成了唯一一个住驻上京,没有封在的王爷。成天除了饮酒作乐,竟无半点壮志酬筹。 皇弟见其难以管束,也就放任自流。便念及他不做出太过荒唐出格之事,倒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他去罢。 关于刘止的风流韵事可以说是很多很多,京里的评书先生就靠编写他的事迹,一年半载讲下来,都可以不带重复一句。 即便此人已在大渊国声名狼藉到无可救药,可他的每次出现,依然能引得大批女子的驻足青睐,除去他本身的皇家显赫身世外,倒跟他那张品貌非凡的脸蛋有关。 反正见过刘止的人都说,若他以女儿身出世,定是妲己再现,必可祸国殃民。 连那些跟他传过绯闻的青楼姑娘也戏称,以刘止的姿色,倒不是她们委身了。相反,还使她们有了一种反逆的心理。 说白了就是,不是她们被刘止嫖,而是她们嫖了刘止。也不知那九王爷听了这话,会不会气死过去。 话说两头……这边的老百姓个个正等着好看戏。 而丽娘那边,却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怎么人还不来?小翠你让人去催了没有?这薜婆子可是昨儿个就答应了我们的,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给木槿梳妆。” “已经催过了。” 小翠在后面无奈的说。 丽娘却等不及的站了起来,又推开门往外看了看,这时,另一个叫圆脸个高的丫头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妈妈不好了,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薜婆子呢?” “她刚刚在来的路上,被郭妈妈的人给截了。”说到这里,那圆脸的丫头眼泪都要急出来了,她深知薜婆子对丽娘来说有多重要。 丽娘一听,身子一颤,差点就急晕了过去。 赵锦绣上前将她挽住:“你没事吧丽娘?” “又是这个挨千刀的,她就是要成心整死我。这薜婆子不来,可怎么办啊?全上京,就数她最会给姑娘梳头,描的妆也好看。” “既然她没来,我们就想别的办法。” 丽娘心灰意冷的看了一眼大伙,神色哀怨道:“还能有什么办法?院里会梳头的姑娘虽多,但也没几个出彩的。自己描的妆,见见一般的客人倒也无碍。可这是去参加花魁大赛,像九王爷和文公子他们,什么样的天姿国色没有见过啊,这……这……” “我来替木槿梳头,其它的待会再说。” 丽娘一咬牙,想想也只能这样了。 镜台前,赵锦绣盯着镜中的木槿打量了半晌,发现小丫头的那张鹅蛋脸长得真不是一般的水灵标致。 如绸缎般的乌发披在脑后,摸上去就跟瀑布一般美丽柔顺。 挽髻她不是很会,但赵锦绣会盘发。尤其是韩式盘发。 以前在现代当主播的时候,她就喜欢收集一些盘发的小视屏,空了就自己照着学。 像木槿这样的头发,盘起来肯定好看。因为她的头发不仅多,还又黑又亮。 说做就做,赵锦绣也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了。 她先将木槿两侧的头发分开,然后从头顶整理出三股开始灵巧翻动,中间她又会将其它头发慢慢加入,待左边编好,她让丽娘单手将其固定,又还始从右边编起。 丽娘在旁边看着她那种新颖又奇特的编发动作,瞬间惊呆。 等两边的头发编好,赵锦绣就利索的将两股头发从中间盘在一起,随后用一支单般的小珠珍步摇将它固定。 头发编得差不多了,她见木槿额前正面露出的几缕青丝略带刻意呆板,便又命人带来了烧热的钳子,将发丝缠绕在钳子的上端,微微一卷,然后松开,再将发丝轻散开来,贴在她漂亮饱满的额前,瞬间不复先前的刻意,变得极为洋气与自然。同时,还有一丝丝说不出来的小妩媚,配上木槿那天真懵懂的模样,简直就有说不出来的味道。 第两百二十六章 惊艳出场 “丽娘,你看还行吗?” 丽娘瞪着两只大眼珠子,像是被人按着般的拼命点头:“嗯。” 这头发编得太别致了,从上往下看,两边的辫子就像一朵桃花似的开在了木槿的头上。头上的虽说只插了一支珠珍步摇,却也正是因为这种简单,而显得极为的灵气。 额前的几缕刘海,更像是点睛之作,那洋洋洒洒细细卷卷的,这正好衬得不爱笑的木槿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许娇媚。 此时此刻,丽娘瞬间觉得,薜婆子不来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也正是她不在,她才能看到赵锦绣像变魔术一般,把木槿变得这般不一样。 “妈妈,时间来不及了,木槿姑娘还没描妆呢。” 描妆……对,最重要的一步她怎么忘了。 丽娘正想着要不要自己上的时候,赵锦绣却道:“既然没时间描妆,那就不描了。”反正木槿的皮肤那么好,素颜出镜,说不定更占优势。 丽娘担忧的摇摇头:“那怎么行,这是选举花魁的事,不描妆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赵锦绣又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不挺好嘛。” “可是……” “那这样,我来。” 话落,赵锦绣就伸手从窗外折断了一根细竹枝,然后迅速的打开了胭脂盒。 城郊外的桃林…… 花魁大赛已经拉开帷幕。 林园里,四位评审人已经各自就位。 远远望去,几人不仅个个声名显赫,要居高位。外形也是值得一提。 白衣的文先生气质高华,俊美儒雅。青衣的司马煜沉稳大气,一举一动,颇有将相之风。玉面郎君玉如意就更不用说,稍微勾唇一笑,就引得无数姑娘面红心跳。 至于九王爷刘止……此人干什么都是一副随心随性的模样,连坐姿都是慵懒斜靠,那副浑然天成的绝美容颜,在他那邪魅一笑之下,越发显得玩世不恭与不好招惹。 可偏偏就是这副模样,引得更多女子的目光在她身上频频流连。 辰时三刻,前来参选花魁大赛的姑娘,早已在轿中静候多时。 随着举办此赛的管事一声令下,她们依例而出,相继走到评委人前方的归云亭露面。 第一个出来的是“醉月居”的红袖姑娘。 但见她身着一身织锦樱红百褶裙,年纪也不过十七八,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妩媚动人的黑眸。不高不瘦,身段婀娜多姿,能算得上中上姿色的美人儿。只不过在冲人笑的时候,多了些刻意与谄媚,让人看了怪俗气。 几个评委人在打量过对方的模样与身段后,都没有过多的表情。 接着“ 环采阁”“金玉楼”“水仙居”的姑娘,也都一一的出来露面了。 看着一下子出来这么多漂亮姑娘,场外的人群甚是躁动。 尤其是那些好色之徒,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高谈阔论着哪位姑娘会夺魁。有时闹得激烈些了,直接当场就下起了赌注。 …… “这水仙居的柳婉音还真不错,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 司马煜的话刚刚落下,旁边的玉如意就不屑的摇摇头道:“柳婉音太媚了些,不如金玉楼的风凝姑娘柔情绰态,娇柔婉转,美艳不可方物。” “都是些庸脂俗粉。” 刘止冷不丁的一句话,瞬间让那二人扫了兴致。 随即玉如意有些不甘的问:“九王爷可觉得这些姑娘个当中,有谁比较合你心意的?” 刘止冷哼一声,欲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前面有人在喊:“最后一位是翩跹楼的木槿姑娘出场。” 来的女子也就十四五岁,她身着冰蓝色的滚雪细纱襦裙,肤白如雪,双眸黑白分明,眉间一朵火红的木槿花,衬得她那张干净你娴雅的脸蛋,越发精致绝伦。此刻,忽然刮起一阵风来,女子冲着这边一个冷清的回眸,那被青丝覆盖着又含万缕愁怀的眼眸,不由让人惊艳至极。这连一向看惯了各种绝美人儿的刘止,也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阳光洒落在她娇憨又带着些许天真的脸上,额间那朵木槿就像活了一样,正越发妖冶的在她眉间绽放。一时莫明给人一种她就是花仙转世的错觉。 园林中的阁楼里,正被好些个妈妈和姑娘们围拢着看热闹。 大伙一边盼着自家姑娘能夺魁的同时,当然也会时不时的侦查敌情。 在木槿还未出场时,郭春香早已是胜券在握,可在看到木槿以后,郭春香直接就慌了。 当即便冲身边的丫鬟骂了起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拦住了薜婆子吗?为什么翩跹楼还能带这么个狐狸精出来?” “回妈妈,薜婆子是被我们拦住了,可是……” “少废话,这点事都办不好,回去仔细你们的皮。” 几个丫头皆哭丧着脸不敢再搭茬,心说薜婆子明明她们就拦了呀,这怎么回事嘛。 这边…… 丽娘紧紧挽着赵锦绣的胳膊,看到木槿出场,激动得几乎手都在抖。 “锦绣妹妹,你说木槿的容貌身段,可以得多少分?” 赵锦绣看了看远处的几个评审人,个个都是一副痴汉模样,当即就信誓旦旦的给丽娘保证:“反正不会低于前三。” “真的?”只要不低过前三就好,因为后面的才艺,丽娘有绝对的把握木槿能拿第一。 除去这些年她一直请名师栽培她以外,她自身也很努力也很有天赋。 “嗯,评审人在打分了,我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丽娘擦了擦手心的汉,强装镇定的点点头道:“也好。” 评审团里,司马煜是最快一个给木槿打完分的人。 随即左瞧右看,想知道其他人是如何评分。见玉如意用袖子刻意遮住打分牌,司马煜当场急道:“玉兄,你给的是多少分啊。” 玉如意想了想,说得很干脆道:“五分,不能再多了。” “什么?这位木槿姑娘你才给五分?” “这五分给的是红袖,木槿……得给八分。” “别,是兄弟就给她十分。” “为啥?” “因为她长得就跟我梦里的仙女一样。”司马煜一脸感慨的说完,又依次去求了九王爷刘止,还有琴圣文先生。 这二人平常对女子的长相比较苛刻,但在他的苦苦相求下,还是给足了面子的打了九分。 要知道,其她姑娘在他们手里的评论,连七分都未曾超过。 不过这九分给得也不亏,这位木槿姑娘的确是在气质和装扮上,都令人耳目一新。最让人意外的就是,她除了额间那一株盛开的木槿以外,几乎没有施任何脂胭水粉。像这样一位出尘绝艳,又天生丽质的佳人,很难不让人给出高分来。 第两百二十七章又使绊子 比拼完容貌和身段以后,接下来姑娘们要比的就是才艺。 这才嘛,无非就是对对诗首,写写文章啥的。 姑娘们这一轮下来,水平倒也差不多,没有特别好的,也没特差的。 再往后,就是比艺了。 这艺可是最最关键的,其实曾经的很多花魁就是在容貌不如人的情况下,也可以靠艺将分数拉回来。 毕竟名满盛京的花魁,若只是个华而不实的花瓶,传出多少要闹笑话。 俗话说,各花入各眼,人的美丑并非靠某个人去评断。毕竟每个人喜爱的东西都不一样,有的人对花魁的标准是胖的,有的则瘦,有的高,有的矮,有的喜欢冷若冰山,有的喜欢热情似火,有的喜欢青春活泼,有的还爱好徐老半娘。正所谓,众口难调。 姑娘们的长相难以让人说出个一二三,可才艺这种东西,那就很容易见分晓了。因此,很多女子在竞选花魁时,便在这艺上面下足了功夫。 郭春香在得知翩跹楼的木槿在容貌上得高分以后,已经完全压了自己姑娘柳婉音很大一筹,担心花魁之位不保,当即就带着身边的几个丫头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 “锦绣妹妹,听说这金玉楼的风凝姑娘特别擅长作画,从她笔下做出来的水山图,更是堪称一绝。她连名家韶灼华的画都能临摹。” “还有那个水仙姑的柳婉音,她的舞姿……”说到这里,丽娘才发现旁边的赵锦绣,似乎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顺着她的目光,她才发现她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看。 “锦绣,你在看什么?” “丽娘,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没错,评委席上那个身穿白衣,谈吐斯文的家伙不就是那个给了她麒麟令的家伙吗?她就说第一眼看着就很眼熟。只是才这么短的时间不见,这家伙怎么突然白了这么多?靠,用的啥秘方保养皮肤,回头得好好问问。 还有就是,对方的五官虽说未变,但他的神情和举止,完全跟以往大大不同。 以前的他怎么看都一身江湖气息,脸沉下来时,就跟那杀人不眨眼的绿林大盗一样。可现在,坐在那里的他,就像被什么给渡化了。 “你是在说文公子啊?他可是我们大渊国有名的琴师,人称琴圣。一把青霄琴,能从她的手中发出世间最动人心弦的声音。听说连花鸟鱼虫听了他的弹奏,都会为之快乐悲伤。” “他……他不是镖师吗?怎么又变成了琴师?” 赵锦绣记得,上次自己与他结伴而行,他还在带着兄弟押镖来着,转眼就成了赫赫有名的琴圣,这草莽和大艺术家的鲜明转换,他好像适应得很好啊。 “你说什么?” 由于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花魁选举,丽娘一时并没有听清楚赵锦绣刚刚的疑惑嘀咕。 “没事,我就想问你,他真的是琴师?” 赵锦绣想起那日自己做饭时,他前来帮忙,曾无意间发现了他双手掌中的老茧。那无疑是常年握刀弄枪才会有的东西。那粗糙得压根就不像是会抚琴的手,这一转变…… “当然是真的,你看到他身后了吗?那用布盖住的就是青霄琴,他常年不离身的带着。” 见丽娘说得有板有眼,赵锦绣倒也信了大半。对方有可能真是琴师,不过有双重身份罢了,只是当时她没有看出来而已。 “不好了不好了……” 丽娘看着迎面跑来的小翠,瞬间就拉长了脸,冲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呸呸呸……你净知道说这些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就不知道说两句吉利的。” 小翠委屈的埋下头,被骂得连话茬都不敢接了。直到玉娘再三追问出了何事,她才缓缓吞吞的说:“木槿姑娘要去展示才艺用的古琴被人弄坏了。” 丽娘先是往后退了一步,继而惊魂未定的看向小翠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将东西看好的吗?” “是……我和汪嬷嬷一直是守着琴的,可是中间不知是谁传了句话,说你有事找汪嬷嬷,汪嬷嬷就去了。” “那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也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可忽然屋里也不知打哪来了两个人,把我往柴房一拖,等我再回去的时候,琴已经坏了。” “你……” 丽娘双手发抖的指着小翠,感觉浑身血液都是凉的。那脸色苍白而孱弱的模样,就仿佛会随时昏厥。 赵锦绣见情况不对,忙上前劝说:“看来是有人刻意在给我们使绊子,先去看看情况吧。” 丽娘和赵锦绣赶到屋里的时候,木槿正抱着已经断成两半的古琴哭得伤心。 她哭不主要是因为没了这琴不能参加花魁大赛了,而是这把古琴曾陪在她身边很多年。这些年,她没有朋友,没有说话的人,也没有听她说话的人,也只有靠这把琴来抒发内心的寂寞与惆怅。如今琴没了,就好像一个陪伴她多年的老友,也丢下她走了。 “木槿,不要难过,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说是想办法,丽娘其实也没有办法。比赛马上就轮到木槿了,她要上哪去找把琴来啊。 “妈妈,你别再浪费时间了,我肯定是不能出去比了。” “胡说,环采阁的青羽姑娘的才艺展示,不也是抚琴吗?你等我,我去找她借。” 丽娘前脚才迈出屋,就被赵锦绣给拉了回来。 “丽娘,这青羽姑娘和木槿现在可是非常激动的竞争关系,且不说琴她自己要用,哪怕不用,定是也不愿让木槿来夺她风头的。” “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是我实在别无办法。如果她实在不答应,我就当场给她跪下。” 说到这里,一向好强的丽娘也不由抹起了泪花。因为这一次,木槿是她所有的希望,她不想不战就输。 木槿当即抱着断琴走来,神色颓然,双眸哭得通红道:“妈妈,我不比了,你不要去求人家,这个花魁我大不了不当。” “胡说,我们筹备了这么多年,不能因为这样就放弃了,我们的心血不能白费。”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赵锦绣真是快受不了了。也不知哪根神经不对,直接就冲两边的丽娘和木槿吼了起来:“都别吵了,我去想办法。” 场面刹时变得安静,过了数秒,丽娘才吸了吸鼻子难过的问她:“锦绣妹妹,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去找文先生借,他是我的熟人,应该会卖我几分面子。” 话落,也不待丽娘和木槿等人缓神,赵锦绣就直奔评委席的方向去了。 第两百二十八章 借琴 “咳咳~~~咳咳~~~~” 文先生正专注于前面莲花台上姑娘们的才艺表演,谁知耳畔却时不时的有人在咳嗽。这乍暖还寒的时节,有人感染风寒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咳嗽的声一声盖过一声,竟还带着某种规律性的暗示。 文先生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悄然的回过头看了一眼。 他的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番邦打扮的男人,男人眉眼细秀,皮肤白皙,双眸漆黑,乍得一看,竟比姑娘还要秀气几分。 对方此刻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一副有求于人,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看上去颇为滑稽。 “这位仁兄,可是嗓子不舒服?我这有水,要喝吗?” 文先生说罢,就端着茶盏朝她递了过去。 赵锦绣赶忙摆摆手,又冲对方眨眨眼。心说这姓文的难道还要跟她装不认识?是怕她揭露了他一层身份不成? 文先生完全被赵锦绣那副歪风邪气的模样逗得一头雾水,转头看了看四周,没错啊,她好像就是在给自己打招呼。 “你……究竟想干嘛?”文先生一挥衣袖,气度淡然的坐了回去,此人影响他看表演,心里自是有几分不悦的。 哟,还不高兴了。当初吃她炒的菜时,可不是这副态度啊。 还有,那天在与他分道扬镳的时候,他还说有什么事可以去麒麟镖局找他呢,这才多久啊,莫非就忘了自己所说的话? “文先生,我是小厨子啊,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小厨子?”文麟两眼眯成一条线,又上下扫了赵锦绣一眼,冷冷的表情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赵锦绣只当他是不方便当面与自己相认,便像个小贼似的偷偷凑到他的跟前道:“喂,你装着不认识我可以,但我求你帮个忙。” 文麟并不习惯两个大男人这样咬着耳朵说话,让人看了去定要遭人非议,当即侧过身子,刻意与赵锦绣拉开距离道:“什么忙?” 赵锦绣见她那副不屑与自己多说,明显在与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虽说不太高兴,但也忍住了没发作。而是指了指他身后的那把“青霄琴”道:“借你的琴用一用可好?” “你想借我的琴?”文麟脸色一沉,清冷的眸子泛起了一丝冷嘲。 “嗯。” “异想天开。” 毫无感情的一句话,犹如当头棒喝。 赵锦绣愣了半晌,这才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两眼狠狠的锁向他,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嘲笑和讽刺表情说道:“呵,我见过翻脸不认人的,却没见过像你这么快的。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跟我说,有事可以去找他。又是谁强行把麒麟令塞到我的手里,哼,原来都是假的。” “麒麟令?你有麒麟令?” “是啊,贴身带着呢,你要看吗?需要啪啪打脸吗?” 话落,赵锦绣也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将那块麒麟令给掏了出来,然后当成垃圾般不屑的扔到了文麟的跟前。 “对于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这东西你还是收回去吧,我不需要它!” 赵锦绣发泄完心中的怒气就要走,这时文麟却大喝一声:“站住。” 她哼一声,没有回头。 文麟却盯着从地上捡来的那块令牌反复看了看,最终拧起了眉头道:“琴你可以拿走,一个时辰后,速速归还!” 赵锦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头去,见对方并没有要反悔的意思。心中一喜,立马弯腰就将青霄琴抱着跑了。 看来这家伙是个只认令牌不认人的家伙啊,早怪她长得太大众脸了还是咋滴,这么快就忘记她的模样了吗?唉,悲伤…… 文麟握着麒麟令,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逐渐走远,这才收回神思。 他实在想不通,大哥的麒麟令怎么会在这家伙手里。他跟大哥之间有什么渊源不成?可他却从未听过大哥说起过他的名字啊。 文麟陷入困顿时,赵锦绣却抱着青霄欢天喜地的找到了丽娘与木槿。 大伙此刻已经放弃了比赛,也认定了赵锦绣是借不到文公子的至宝青霄琴。 “琴来了,琴来了。” 赵锦绣把琴拿来的那一刻,丽娘和木槿激动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揉了揉眼睛,发现不是做梦以后,这才抱着赵锦绣又哭又笑。 “锦绣妹妹,这你都能办到。我真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该木槿上场了是吗?” “嗯,是该我了。”木槿虽然有琴了,却觉得害怕。因为那是名琴青霄,文公子的挚爱,她怕自己弹不好,更怕自己弄坏。 “好好表现,我们会在这里给你加油。还有这个琴,你尽管弹,弹坏了算我的。我能借到手,也能还得回去。” “谢谢你锦绣姐姐。” “不客气!” 看到小美人被自己逗得破涕为笑,赵锦绣心里也觉得成就感满满的,至于刚刚借琴的不愉快,暂时就忘了它吧。 这姓文的两副面孔,要是他怪自己把琴弄坏了,那么她就当众拆穿他的另一层身份,到时候看谁比谁更狠。 当木槿把着青霄出场的时候,在场的许多人都吃惊不小。 心说这丫头是何方神圣,怎么会带着文公子的青霄出场?莫非她跟琴公子之间,有什么瓜葛不成? 刹那间,各种不实的猜测与言论可谓满天飞。 司马煜在发现这现象后,第一个站起了身来,他紧张兮兮的走到文麟的跟前道:“怎么回事?你的琴怎么会在那丫头手里?” 文麟无奈的摊开手,脸上带着一丝苦涩道:“我也不知。”这琴是被刚才那个小白脸借走的,至于为什么会在木槿姑娘手里,他也不懂。 “文麟,你该不会也喜欢上她了吧,所以连你最珍爱的青霄都能借!” 文麟没好气的冲司马煜白了一眼,语气不急不缓道:“你真当我跟你一样?” “是啊是啊,文先生可是琴痴,怎么会对女人有兴趣,司马兄,你别多想。” 玉如意打趣的一句话,总算让司马煜放下了心。 “不是就好,我可跟你们说清楚,这丫头我瞧上了,你们是兄弟就都不要跟我抢。” 玉如意撇撇嘴,说得一派轻松道:“我没意见,你还是问问他吧。” 说罢,玉如意的食指,有意无意的指向了旁边的九王爷刘止。 司马煜得意的笑了笑道:“当然,我问过了,木槿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第两百二十九章 夺魁 已是春间三月,头顶桃花灼灼绽放,花香飘满整个园林。 木槿坐在桃树下,抬起纤纤十指,缓缓的开始拨弄琴弦。 但闻缕缕琴音,渐如潮水般朝四周散去。那声音悠然婉转,回响在这附近的每一个地方。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急越如飞瀑,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它仿佛能轻易的抵达人的内心深处,载着人门去寻找各自的精神寄托。 这时微风抚来,木槿额前的发丝缓缓落下,她仰起头来,一双黑眸晶莹透澈,宛如两潭秋水。带着一丝淡淡的悲伤与哀恸,不知是想到了何等伤心往事,她的竟琴声越发激昂奋进,刹时,那琴声带着一种情韵使人听得回肠荡气,如泣如诉,就仿佛刚刚所在的那段静好时光彻底被打破,被掀起的是一种灿烂的霜。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木槿的身上,所有人的心,都沉浸在了她的琴声里。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唯有这动人的琴声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与这树下美得像花仙子般的人物,交相呼应。 “这个小贱人的琴,是从哪里来的?”郭春香明明记得,那琴都让自己摔成两半了,就是不想让这个贱丫头上场比试。可此刻她还是上去了,这一曲《南风调》,弹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完全就是不给其她姑娘活路。 “她的琴,好像是文先生的青霄。” 小丫头是文先生的忠实粉丝,自然也是认得那把琴的。所以在木槿抱着琴出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端倪。 “什么?那是文先生的琴?”郭春香就说这么短的时间,丽娘根本不可能从别人那里再弄一把合适的琴来。没想到,她竟借到了赫赫有名的青霄? “是的妈妈。” “该死的,这文先生怎么会把琴借给她们?”郭春香越想越气,看着旁边的小丫鬟,恨不得扑上去咬她一口吃肉。她三番五次的给翩跹楼的使绊子,可对方最终都能化险为夷,琢磨着这老天是在跟她过不去呢。 旁边的柳婉音估计也猜到了自己这次花魁无望,忍不住在旁伤心的嘤嘤哭泣。 “文先生的琴其实是被丽娘身边的那位公子借走的。” “你是说上回我们在簪花店瞧见的那个小白脸?”坏事的人竟然是他?刹那间,郭春香的满腔愤恨,都落在了赵锦绣的身上。 “嗯。” “他什么来头?” “不知道。” “派人给我查查去,这小子竟然敢跟我作对,我不会让他有好下场的。” “是!” …… 一曲罢,怆然之声骤停。 木槿缓缓站起身,婀娜翩翩的冲着众人施了一礼。 这时,掌声如潮,围观群众无不竖起拇指替她叫好。 竟连评审人里的文先生,也在情难自控下冲着那树下女子微微颔首。 这边的司马煜,直接撺掇着大家:“满分,快……快……满分。” 木槿退下后,接下来又轮着其它几楼的姑娘纷纷上场。 然而珠玉在前,后面则瓦石难当。 后面的几场表演,显然已经让人不觉得再那么有兴致了。 大家也就敷衍着看完,等到表演完全结束,各楼的妈妈们便紧张的领着自家姑娘在林园的楼廊里等待结果。 几个评审人在席位上各自将姑娘们的三轮总合分数进行统计,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几人就叫来了管事,命他当众在评花榜上写下了得魁者的名字。 管事的拿着笔,在万众瞩目之下将花魁的名字一笔一画的勾勒了出来。 当“木槿”二字出现在评花榜的榜上时,几乎全场都欢腾了起来。 尤其是丽娘,若不是有小翠和汪嬷嬷扶着,估摸激动得都快站不稳。 她拼命的喊着身边的人问,这是不是做梦,大伙告诉她不是,她又伸手狠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都吸冷气了也不松手,还直嚷嚷这不是做梦,这是真的。 赵锦绣趁着人群躁动欢呼的这会子功夫,悄悄的又抱着青霄走到了文先生的身边。 看他没注意到自己,本打算将东西搁下就走。谁知正要离开,却又被他抓了个正着。 “站住。” 她停下脚步,略显尴尬的回过头去。 “你借了我的青霄,连个谢字也没有吗?” “谢了。”倒不是她不想谢,而是先前对方的态度实在太恶劣了。而且她一直觉得,这个忙对方帮得一点也不爽快。自己曾跟他朝夕相处了半个多月,他竟然还能装着不认识她。说来实在有些可笑。 文麟见赵锦绣这个谢字,说得一脸的不情不愿,便沉声问道:“你跟那个木槿姑娘,是什么关系?” “朋友。”话落,赵锦绣又挑起了秀眉问:“怎么了?” “你肯为了她拿出麒麟令来帮她借琴,说明跟她不是一般的朋友。” “那又如何?” “奉劝你一句,现在她已夺得了花魁的头衔,身份已然是不一般。以后你在她身边,还是注意些好。” 司马煜那小子可是个醋缸子,他既然看上了木槿,势必不会让别的男人染指于她。 念着这小子曾跟大哥有交情的份上,他还是多少提醒她一句,免得这愣小子以后被司马煜收拾了,还不知如何回事。 赵锦绣并没听懂文麟话里的意思,而误以为对方在说些贬低她的话。 当即不屑道:“朋友就是朋友,无论身份高低我跟她一样还是朋友。我不会因为她没当上花魁而轻视她,她也不会因为当了花魁而瞧不起我。不像有些人,今天说过的话明天就忘了,有求于人是一副嘴脸,不求人时,又是另一副嘴脸。” 赵锦绣说完这些话,又冷笑的朝文麟看了一眼,即而转身就跑得无影无踪。 文麟“唉——”了一声,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道这家伙刚刚那句话,是在骂他吗? 可是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得罪于她,连她要借他的青霄,他都没有拒绝,她还想怎样? 也罢,既然她自己不知死活,听不进去自己的奉劝,到时候司马煜的账算到了她的头上,那倒也不能再怪他了。 “丽娘……” “锦绣妹妹,你可算回来了。快,我们赶紧回去。” 丽娘上前笑得花枝乱颤的拉起赵锦绣的手,就要带着她往回走。 “出了什么事吗?”这木槿才拿了花魁,她以为她会带着大家好好出去庆祝一下,没想到却要这么急急忙忙的回去。 “没事没事儿,我们呀得赶回去筹备明天的花魁之夜。” 第两百三十章 劝说 花魁之夜,又是什么鬼? 赵锦绣茫然的看了一眼旁边被人挽扶着的木槿,她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瞳孔在不经间微微的收缩了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赵锦绣终于知道了所谓的花魁之夜。 花魁之夜就是在某位姑娘拿到了花魁之名的第二日,会被楼里的妈妈举办一场竞拍会,竞拍的就是花魁的处子之身。 听说一般能拿到花魁初夜的人,要么是富甲一方的名流巨商,要么就是京中有头有脸的皇室宗亲,或达官显贵。 反正这些人都不一般,花魁无论被他们谁看上,都将给楼里的妈妈带来一笔巨大的财富。 这笔财富正是妈妈们不惜花血本努力培育下任花魁的动力。 是夜…… 一道细细的月芽儿冷冷清清地悬在高楼上空,与此刻一处古韵十足的奢美红楼里的喧哗与吆喝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翩跹楼里,眼下人山人海,前来寻欢的恩客,可谓摩肩接踵,多得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丽娘忙得前后左右的叫人招呼,可即便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因无座而遗憾的离开。 经过这次花魁大赛,翩跹楼里除了木槿,其她姑娘也是声名大振。 大家在丽娘的带领下,衣着清凉,眉间点缀着赵锦绣教她们画的花钿,一出场,就引得了恩客们的驻足流连。 然二楼转角某间厢房里,雕镂精致的窗棂里隐隐透出柔红的烛光,偶有浅淡的阴影拂过,像是里面的女子抬起广袖掩了唇角,眉眼如春水。 累了一天的木槿,跟上染上了些许的疲态,此时的她,正双手托腮,一脸忧郁的盯着桌上的烛灯,目光时不时落在身侧的那把断琴上。 显然,还在为“老朋友”的离去,而感到伤心难过。 尽管丽娘已经承诺,等过阵子会再给她做一把乌木沉香琴,琴弦会用最好的冰蚕丝。但她依然没有感到高兴,因为再好的新琴,也比不上那把旧琴赋予她的那些感情。 “木槿,你别难过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把他修好就是。人嘛,总是要往前看的。” 赵锦绣握起木槿略带凉意的小手,只觉她这个样子极是惹人心疼。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不仅已把木槿当成了朋友看待,更是当成了妹妹一般。 “锦绣姐姐我答应你,我不会再难过了。没有了它在我身边,我还有你。” 经过这次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木槿忽然就依赖起了赵锦绣。觉得对方明明只比她大一岁左右,可做行事做风,却比丽娘这样的掌控大局的人还要厉害。 她的出现,仿佛天生就与别人不同,无论碰到什么困难的事情,她最先想到的不是埋怨,也不是气馁,而是尽可能的去解决问题。 这样的她,就好比那战场上那运筹帷幄的将军,没有什么能阻碍她的抉择,也没有任何妖魔鬼怪能动摇她的决心。一但她发号了施令,哪怕千军万马也将她叫不回来。 赵锦绣盯着木槿明媚的笑容,眼角的泪痣越发映衬得柔情百转,不染纤尘。 她感慨着,这样漂亮的一个小女娃子,要是生在寻常人家多好啊。可惜……偏偏成了一颗让人赚钱的棋子。 “木槿,我是不可能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你以后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这次你能当上花魁,你也看到了,总有人要害你,将来,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锦绣姐姐,你要走了吗?” 木槿目光一黯,脸上再次浮现出先前的悲伤情绪。她虽然想过锦绣姐是不会长期留在蹁跹楼的,可是一听到她说要离开,她还是没由来的感到伤心。 “我现在还不会走,可能要过些时间。对了,明天就是花魁之夜,丽娘会将你的处子之身,高价拍卖给客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才十五岁,放到现代,她这才年纪还不过是一个初中生。 提到自己的初夜,木槿沧凉的笑了笑,一张清艳的瓜子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自古花魁的头衔,就是为了哄抬女子的身价而存在。这一切早就注定,我心里也没什么可想的。不过是顺应自然。” “可是你才年满十五,你真的就要让那些好色之徒把你……” 说到这里,赵锦绣却不想再说下去,只是两眼定定看着木槿的反应。 木槿却自嘲的笑笑道:“这没有什么可抱怨了,恩客爱色,我喜财,我们做的是一场交易,一场互利互惠的交易。” “这些都是丽娘教你的?”赵锦绣不免惊讶,看着冷清不谙世事的木槿,竟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木槿垂下头,没有回应,算是默认。 “你恨丽娘吗?” 木槿摇头,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我不恨她,要不是她收留我,我恐怕早就在七年前就死了。那时候我才八岁,我娘生了重病,我父亲抛弃了我娘俩跑了,娘亲在病死以后,连下葬的地方都没有。是丽娘帮她埋了,又把我带到翩跹楼来,她给我吃穿,请名师教我认字学艺,我现在有的一切,都是她给的。她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我没有资格恨她,更不可能去恨她。” “那你的意思是,你同意让一个陌生男子花一笔巨款,然后将自己的清白之身交给他是吗?” “……” 见木槿不再说话,赵锦绣又追问道:“哪怕对方是个糟老头子,或秃顶大肚的中年男人也可以?” “我……” 木槿张张唇,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因为这些,她虽不愿,可是……她又不得不那么做。 “木槿,你还小,一辈子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要你现在跟我说,你不想把自己胡乱交给一个陌生人,我现在就去跟丽娘说,我会帮你,知道吗?” 木槿听罢,眼眶陡然一红,眸中晶莹闪烁的看着她问:“锦绣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赵锦绣有些怔愣,过了好一会才看着她的脸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你的这张脸长得有天然优势吧。” 第两百三十一章 见客 传说中的我见犹怜,说的就是木槿。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的想照顾她,心疼她。想用尽一切办法让她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郁郁寡欢,像个木偶。 “咦,锦绣妹妹原来你在这呀。正好,你快帮木槿打扮打扮,有贵客要见她。” 丽娘推门进来,就看到赵锦绣和木槿在一块,先是有些意外,后面就乐呵的笑了起来。 赵锦绣顿时拧起眉头不悦的问道:“贵客是谁?不是说在花魁之夜的前一晚,花魁都不让露脸见客吗?”这规矩就是要让花魁在竞拍处子之夜时,留下一种让人求而不得的神秘感,以此再将身降哄抬得更高。 如今花魁之夜还未到来,丽娘就让她出去见客,实在不合规矩。 “哎哟,这贵客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当朝的九王爷刘止,锦绣妹妹你是不知道这人,反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是得罪不起。木槿,你快打扮打扮。” 说到这里,丽娘又听到外面有人在喊,知道生意招呼不过来,正要出去,赵锦绣忽然上前一步,似有话要说的喊住了她。 “等一下。” “怎么了?” “丽娘,木槿她……” 不待赵锦绣把话说完,木槿却已抢先接话道:“我马上就梳妆打扮,妈妈您先去招呼客人吧,放心,不会让九王爷久等的。” 丽娘一听,两眼立马眯成一条线道:“好勒,木槿你要快点,跟九王爷在一起的还有司马大人家的公子和文先生呢,这些名贵,你可一定得好好侍候。” “嗯,我知道了。” 木槿乖巧的答应完丽娘,她也就匆匆走了。 赵锦绣没有说话的看着她,接着又轻叹了一声。 “锦绣姐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这就是我的命,改变不了的。你也不要再去找妈妈了,为了我跟这楼里的所有人,她也付出了不少。我不想看到所有人都为了我而左右为难。” “木槿……” “谢谢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 …… 木槿简单的梳妆一番,没一会就随前来叫唤的丫鬟一起去了。 刘止和司马煜等人包下了楼里最好的雅间,臭味相投的几个家伙此刻正在尽情纵乐。身边的姑娘,来了一批不满意又换上另一批。 直到木槿推门进去,司马煜才将其她庸脂俗粉统统赶走。 “恭喜木槿姑娘,今日在百花之中脱颖而出,一拿魁首之位,在下司马煜,此次前来,特地为姑娘道贺。” 司马煜这文绉绉的一番夸赞,听得旁边的刘止和玉如意皆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 唯有旁边的文麟正独自抚弄爱琴,一脸漠不关心。 “今日夺魁,木槿还得多谢司马公子的帮助,这杯酒,是我敬公子,以及各位爷。”木槿话落,就端起桌畔的酒盏一饮而下。虽是青楼女子,但以往只被丽娘当深闺女子养着,从不曾出屋侍客,因此并无什么酒量。一杯烈酒下肚,脸上很快就染上红霞,刹那间衬得额间那条木槿花,越发妖娆娇艳。 司马煜看得一痴,此刻恨不得把所有形容美人的词汇都放在木槿的身上。 木槿感受着司马煜的打量,不好说什么,但也有些难为情。 九王爷刘止不由打趣道:“司马煜,这木槿姑娘的脸是金子做的吗?” 没反应过来的司马煜就像拨浪鼓般的猛摇头道:“不……不是……” “那你干嘛一直盯着人家瞧?” “……” 司马煜尴了个大尬,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咳两声,又忍不住的朝木槿所在的方向偷看两眼。 见她坐姿优雅,一双眼睛柔得就像要滴出水来,心说,老天爷,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妙人儿。 就在司马煜再一次看痴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刘止声音疏离的说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个长得秀气白净的小厮走了进来。那家伙低着头,手里拿着两壶酒,故意压着嗓音说:“小的是来给几位爷斟酒的。” 刘止点点头,小厮就依次给几人把酒满上了。 “你……” 文麟一开始就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等那小厮到他跟前来的时候,他就特意抬头看了一眼。没想到,对方还真是今天向他借青霄的那家伙。 “这位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小的给你请大夫看看?” 赵锦绣不待对方把话说完,就先发制人的将话给堵了回去。 文麟望着她骨碌碌直转的大眼珠子,机灵得就像夜莺鸟儿似的。竟没有了要揭穿他的欲望,而是轻笑一声:“想不到你们翩跹楼的男人长得也不赖嘛,要是打扮打扮,说不定比这楼里的姑娘还讨喜呢。” “爷说笑了。”赵锦绣不知对方说这话什么意思,只能把头埋得更低了几分。 一边的玉如意当场就笑了起来:“文兄,听闻你从来不沾女色,原来是有这方面的癖好啊。” 此话一出,连同刘止和司马煜也笑了起来。 文麟脸一红,忙正了正色道:“如意兄荒谬,话可不能乱讲。此等玩笑若当真被人传出,成日与我为伍的各位,怕也免不了招人非议。尤其是刘兄,乃当朝九王爷。要是让皇帝知道他有同性之好,恐怕……” 文麟话没说完,就遭妖孽长相般的刘止一记嫌弃瞪眼:“去去,谁跟你有同性之好。本王对男人可是一丁点兴趣也没有。” “我也没有,文兄,以后这种事情你可千万别拉上我。” 见玉如意和刘止都急于撇清这方面的关系,司马煜也不甘示弱的站起来,目光始终流连在木槿的身上道:“我也一样,文兄你下次可要注意你的举止言行呀。” 文麟默然的笑了笑,端起一杯酒,洒脱的喝到了肚子里。一边兴致高涨的抚起琴来,一边假装无意的朝赵锦绣看了去。 赵锦绣给几人倒完酒,也不知该做什么,就像个木头一样往那站着。心说这姓文的人还不错的,竟然没有揭穿她。 “喂,你出去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们的雅兴。” 司马煜的一声命令,赵锦绣只能默默的“哦”了一声,悄悄看了木槿一眼,又退出去了。 没过半个小时,小厮又进来了。 说是怕几位爷口渴,刻意送上了应季的水果。 再被刘止支出去不久后,她又一次借着送点心的由头走了进来。 第两百三十二章 大难不死 点心被赵锦绣乌七八糟的摆上桌,就跟小学生罚抄课文,简直毫无美感可言。 好在刘止和司马煜那帮家伙只顾着喝酒,也没注意到这些。 倒是那个叫文麟的家伙,眉头皱得跟树疙瘩一样。 “木槿姑娘,请!” 可恶,司马煜这家伙想干什么?看不出来木槿已经不能再喝了吗? 司马煜:“喂,你这小奴还愣着干嘛,快给木槿姑娘的酒杯满上。” 赵锦绣:“哦!” 酒杯刚满上,司马煜又再次举杯,一脸春风得意的与木槿隔空敬酒:“我们再来。” “别……” 赵锦绣小声的在侧阻止,木槿只是冲她莞尔一笑,俏颊粉红生辉,在烛火的照耀下,明媚俏丽。 “咳咳……” 一杯下肚,木槿已不胜酒力的呛咳起来。 “你没事吧?” 木槿淡淡的说了一声没事,又拿着酒壶提自己满了一杯。 “木槿姑娘不仅才貌双全,连酒力也非同一般。这杯,我玉某来陪你喝。” “妾身多谢玉公子赏脸!” 木槿刚将酒杯端起,却被人一把抢过,就在所有人怔愣震惊的瞬间,只听赵锦绣悠悠然的说了一句:“好渴。”语落,就不管不问的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哇……辛辣的滋味从口腔到喉咙,着实让人难受…… 当赵锦绣把杯子放回原位的时候,才发现室内鸦雀无声,周围安静得就好比连空气都静止了一般。 “你这大胆的狗奴才,你在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敢喝木槿姑娘的酒?” 马司煜第一个反应过来,气得面红耳赤的他当场就拍案大怒。 这木槿姑娘可是他心中的仙女,他连手都未曾碰过,这个可恶的狗东西竟然敢饮她喝过的酒杯?简直就是一种玷污。 刘止和玉如意等人也饶有兴味的望向这边,面对此情此景,比起其它,他们更倾向于看热闹。用不着他们出手,就以司马煜现在的状况来看,那小子怕也是再劫难逃。 “啊?实在对不住,司马公子,小的刚刚只是一时口渴,没想太多,所以才逾越了本份,还请司马公子和木槿姑娘见谅。”赵锦绣吓得一哆嗦,连忙跪在地上叩头求饶,那胆小怕事又悔不当初的模样,真是被她表演得淋漓尽致。 论戏精是怎么诞生的,文麟在侧瞧得清清楚楚。 有趣,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你……” 司马煜暴跳如雷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本想让人把那个不长眼的家伙拖出去砍手,可又怕在木槿姑娘面前失了风度,与这样一个小奴斤斤计较,倒不如让她来发落这个家伙。 “木槿姑娘,这狗东西是你们翩跹楼里调教出来的奴才,今天他扰了我们的雅兴,我卖你一个面子,你说要怎么惩治他?是拖下去打死还是剜眼割舌,都由你来做主。” 打死?剜眼?割舌…… 赵锦绣简直不敢相信,就喝了一杯,这叫司马煜的小儿怎么这么歹毒? “司马公子息怒,今天是木槿夺魁的好日子,说实话,木槿不想看到太残忍血腥的东西。况且,她应该也是无意而为之,还请司马公子放过她这一次,下次她定然不会再犯。” 一说到司马煜要这么处罚赵锦绣,木槿也被吓坏了,脸色苍白的替她求着情,水眸里波光盈盈,像是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惹得人满心怜悯。 “木槿姑娘,他如此放肆?你竟打算这般轻易放过?”司马煜简直不敢相信,咬着牙,不岔的朝赵锦绣剜了一眼,总觉这个家伙看似做小伏低的跪在那里,实则嚣张至极。 刘止等人忍不住暗笑,心说司马煜啊司马煜,没想到你也有认栽的时候。 “嗯,司马公子就放过她吧,如果你觉得心有不快,木槿愿意替她为你赔罪。” “这……” “司马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把那小奴交给人家木槿姑娘发落,怎么?男子汉大丈夫刚说过这话,就要后悔了?”文麟抚弄着琴音,补刀的在后接了一句,顿时让司马煜哑口无言。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都那样冒犯了木槿姑娘,她却不愿意施予他半点惩罚。 要换了别的人,早不得大发雷霆的将他拖出去鞭打一顿。 “既如此,算他走运。” 司马煜梗着脖子说完这句话,又忿忿不平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司马公子大人真是有大量,奴才谢过公子不杀之恩。” “谢我做甚?要不是木槿姑娘心地纯善替你开罪,就你恐怕有十条命也不够死的。” “是是是,谢木槿姑娘救命,谢姑娘开恩。” 赵锦绣被训了一顿以后,又心有余悸的把头转向木槿叩拜。 木槿心疼的将她扶起,语气轻柔道:“没事了。” 那边司马煜看到二人这颇为亲密的触碰,心中刚消的郁气又迅速集结。 “砰——”的一啪桌子,冲着赵锦绣那边就嚷了起来:“你这狗东西,还不快滚下去,站在这里惹人碍眼做什么?” “哦。” 赵锦绣被这一吼,吓得连忙从木槿身边离开。跌跌撞撞的绕过前边的矮案,也不知哪个缺德玩意在这个时候突然伸了一下腿,她始料不及的踢到了上面,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就滚倒在了地上,人摔了个扎实不说,把旁边的矮几也掀翻了,壶中酒水淌了一地,瞬间将司马煜的衣襟弄湿透底。 赵锦绣哎哟一声爬起来,看到司马煜那张得比铜铃还大的双眸,瞬间怔住。 “那个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故意绊的我,真的……不管我的事……” “既不是你,那你倒是说说是我们谁捉弄了你?” 刘止好整以暇的朝这里望了过来,黑漆漆的眸子往上勾着,邪魅又多情,活似个妖艳贱货。 “是……” 赵锦绣目光从他们三人一一扫过,一个被隔绝在外清风淡雅的抚琴,一个小指抚过下唇,浅笑晏晏。完全就一副无公害的样子,另一个……刘止,权势滔天,为人高深古怪,都他娘的惹不得啊,赵锦绣真不知道这帮有权有势的公子哥竟是这般蔫坏。 “滚出去!”司马煜肺都要气炸了,这么蠢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滚滚滚,小的现在就滚!” 赵锦绣几乎是马不停蹄的离开了消烟弥漫的战场,到了门外两腿直接就软了。一颗心扑通跳着的告诫自己,以后没那本事,再也不能逞什么英雄了。 第两百三十三章 你更过分 经过这一不太愉快的小插曲后,司马煜等人也没了饮酒的兴致,不消多时就沉着脸从木槿的房间离开了。 木槿在西院后面的秋千凳上找到赵锦绣,看她一脸魂不守舍的坐在那里发呆,知她定是被刚刚情景吓坏。 一时心中愧责,快步走过去安慰道:“锦绣姐,你没事吧?” 赵锦绣见是木槿,心知司马煜那帮纨绔子弟应该走了,心里松活不少道:“没事,你呢?喝了那么多酒,为什么不在屋里休息?” “屋里太闷,还是外面舒服。对不起,今晚你为了帮我,差一点就……” “我帮你了,你不也帮了我嘛。” “锦绣姐,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以后别这样做了。”木槿带着一抹颤音的说,她很难过,因为她真的不想赵锦绣再为了她,陷入危难之中。 赵锦绣见她红了眼眶,一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的抚上她的肩膀,又揉了揉她的头,就像对待亲生姊妹一般。 气氛瞬间凝重不少,届时……丽娘来了。 丽娘素来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今日怕也是宾客蜂拥,以至于忙得晕头转了向。并没有过多去细思木槿与赵锦绣此时的神情,开口就问起了木槿今日与九王爷司马煜等人把酒言欢的过程。 木槿草草的说了一下经过,却并未把赵锦绣惹怒司马煜的事情言明。 丽娘愕然的摸了摸下巴道:“那就怪了。” “怎么了妈妈?” “这司马公子走的时候,你是没有瞧见,那脸黑得跟碳木一样。别的姑娘不小心挨着了他一下,他就跟要吃人一样的吼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惹得公子不高兴了呢,所以就过来问了问。倒是九王爷和文先生他们,笑得满脸春风,临走前看了不少的赏。” “既然看赏了,说明他们对木槿的侍候是满意的,丽娘你又何必再多心?” 丽娘回头,含笑的看向赵锦绣道:“是是是,你说得对。天色也不早了,木槿你先回房休息吧,明天可是花魁之夜,你的大日子,你一定要养好精神才行。” “嗯。我回去了。” 木槿目光先是一黯,接着乖巧的点头走了。 没走几步,她似想到了什么,回首看了看赵锦绣,玉颈轻摇,示意她不要再为她做任何事情。 转瞬,就到了第二日入夜。 华灯初上,圆月高悬,银光似水,漫天星辰将整个繁华奢靡的帝都映照得如一副灵气华美的画卷。 世人似不愿辜负如此良辰美景,皆结伴成群出门夜游。 尤其是昨日在花魁大赛中出尽了风头的翩跹楼,才过戊时,阁内已宾客满坐。这些人里不泛有权势滔天的达官显贵,也不泛富甲一方的毫气财主。 当然,来看热闹的普通老百姓也有不少。 不用问也知道,他们皆是为了今日的花魁娘子而来。 丽娘早就将这些人划分好了等级,也按照不同的身份安置好了座位跟厢房。 一楼多是平民百姓,二楼为财大气粗的乡绅,三楼自是贵气横生的官家大爷。 至于能被安排在第四层的,那便是令人望而生畏的皇亲国戚。 “丽娘,这花魁木槿还出不出来啊?我们都等好久了。”说这话的是二楼的一位客人,对方穿得金光闪闪,满脸油腻,一看就是有钱得不得了的家伙。 “就是就是,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不见她出来?你们这花魁之夜到底还办不办?”说这话的是他旁边一个同伴。 丽娘本来不想搭理这些家伙,谁知三楼威远将军的侄子王公子也不耐烦的催道:“你这样吊着我们,是有何意?” 闻言,丽娘不敢懈怠,摇着扇子不紧不慢的道:“诶呦,各位爷不要急嘛,再稍等片刻,木槿马上就出来了。“ 对于她的推脱之词,众人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还是继续在等。 毕竟昨儿个出现在花魁大赛上的人都传遍了,说这木槿姑娘是如何的出尘绝妙,冰清玉骨,胜似那九天仙女下凡间,活着能一睹芳颜,那简直就是三生有幸。 终于,随着一声鼓锣声响,一个小厮站在大厅中央声如洪钟的宣布:”有请花魁木槿出席。“ 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在场的所有人无不擦亮着眼睛等待着花魁木槿的出现。 一阵香气袭来,二楼的仙音阁中青色纱幔陡地如水波荡漾,一妙龄蓝衣女子缓缓走入众人的视线,女子不过二八年华,举止却是无比优雅从容。一身蓝衣临风而立,美眸顾盼之际华彩流溢,未施半点脂粉的脸上有着清淡的浅笑。眉间一绽火红木槿妖娆绽放,映衬着她气度清华,芳菲无两。 看着虚无列席的台下,她微微颔首,双眸似水,带着淡淡的疏密与冷漠,在灯烛的照映下,她的气质如同烟霞般飘渺虚无。 “好一个冰心玉骨绝世无双的大美人儿。好,好!” “真不愧是让九王爷和文先生他们入眼的人,果真美得不可方物。” 台下的赞声,一浪高过一浪。 身处四楼的司马煜,第一次不顾形像的跟个八爪鱼一般趴在了楼台处,从那焦急的表情可以看出,他恨不得现在就长一双翅膀飞到木槿的身边去。 “瞧瞧,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跟没见过女人似的,看木槿姑娘的眼神都恨不得剜人二两肉一样,真是过分。“ 司马煜忿忿不平的做着点评,旁边的刘止却摇头晃脑的走了过来,笑笑道:“难道你不觉得你更过分?” “哼,我跟这帮家伙不一样,他们看中的是木槿姑娘的美色和花魁身份,而我是……” “是什么?” 自己也难以编出一个让自己信服的理由,某人只好作罢道:“算了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第两百三十四章 杀出黑马 刘止与玉如意等一众人交替了个眼神,继而意味不明的勾唇笑道:“既如此,本王想到还有事要去处理,就先行一步,司马兄,如此良辰美景愿你不可辜负是也。” 一听某人要走,司马煜顿时急得满头大汗的上前将他拦住。 “闻怀兄,别走……你可千万不能走,我错了还不行吗?” 早知这个家伙会乖乖就范,刘止倒也没有戳破他,黝黑的瞳眸只是幽深的看着对方,唇角邪魅的往上一扬道:“不知司马兄这是何意?本王可不是台下那娇滴滴的美花魁,你这样抱着我,似乎不太成体统。” “闻怀兄……你就别打趣我了。今晚你可得出面帮我。” “哦?” “你也知道,今晚是木槿姑娘的“梳弄”之夜,何其关键。我可不能让那些好色之徒占了先机,他们一个个的都是些豺狼虎豹,到时会吓着木槿姑娘。” “司马煜,你不想让这些好色之徒抢占先机,是要自己占这个先机?他们若说是豺狼虎豹,我看你就是衣冠禽兽。” “啧啧……”刘止话一落,玉如意和文麟二人就同时朝他摇头鄙夷。 司马煜被一众人嘲弄得面红耳赤,当即挥袖大喝:“你们不要误会,我要拿得这木槿姑娘的梳弄之夜并不是要对她做什么,而是单纯的想跟她吟诗作画,不愿让她这般出尘绝艳的仙子身陷囹圄,被人糟践。于她只是欣赏怜悯,却无半点龌龊不齿之心。” “哟,司马兄这是要英雄救美。缘何又要让本王出面,岂不是让人看不到你的一片赤诚之心了?” 司马煜神情低落的叹了口气,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带着一抹难言的苦闷道:“你以为我不想?还不是怨我那古板又无情的爹。平素他最见不得我来这烟花柳巷之地,若要晓得我花重金买下了木槿姑娘的梳弄之夜,就算不要了我的命,也得打断我两条腿。” “哈哈……” “你们别笑了,闻怀兄,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次你一定非帮不可。只要有你在,我想无人敢与你叫板。木槿姑娘,我志在必得。” 没错,楼下那群喽喽,就算再见色眼开,估计也不敢公然与当朝的九王爷刘止抢人。这不等于明着跟官家做对?纵使你富贵逼人,权势再大,还真能大得了官家? 果不其然,台下入幕之夜的价格正被一群家伙竞抢得头破血流的时候,刘止却在适当的时机开出适当的价码,场内顿时一片寂静。 这寂静的来源并不是刘止的价码离谱,也不是他们出不起更高的价码,而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来源于皇家的威慑。 正所谓官大压死人,估计就是这个道理。 这堂堂九王爷都开口了,谁是活腻了才敢去吱一声吧。 这九王爷是上京出了名的风流人物,而此次选中的花魁木槿姑娘又那般的国色天香,被他看中,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有了九王爷竞价,台下识趣的都把注意力转移,能争的他们可以分毫不让,这不能争的……就别出这个风头,天家之怒,世人又有几个能够承受? “三千五百两第一次……请问,还有谁能高过这个价格的,有的话请加码。” “三千五百两第二次……” “三千六百两!” 一道清脆如玉珠坠落的声音,忽然从蹁跹楼的某个角落里传来,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楼里的所有人听见。 如果现在有一束光打过去,身着男装的赵锦绣,一定会成为在场最佳主角。 经过她这么一喊价,场内顿时沸腾。 无论是来看热闹的平民百姓,还是来竞价的富商官员,都为这道勇气可嘉的声音暗抹了一把冷汗。 这家伙谁啊?敢跟天家叫板?还真是不怕死。 就不怕美人还没到手,便赴了黄泉? 此刻,所有人都朝这个敢跟当朝九王爷叫嚣的叫家伙看了过去。 他们倒要瞧瞧,这个神秘人是何方神圣。也许……他的身份说不定在九王爷之上呢,不然……哪敢这样狂妄。 然……待他们看清楚了那人的真实模样以后,不由咂舌到不可思议。 对方……看起来不但毫无气势不说,从那一身穷酸的打扮来看,就跟个普通的家奴一般。别说能比过那身份矜贵的九王爷刘止,估摸连他身边的内侍都不如。 这……这叫个什么事儿啊。 看来一定是那个家伙嘴滑,叫岔了口。 一直在暗中监察着的丽娘也没想到赵锦绣会出来闹这么一茬,本以为九王爷已经开了金口,这个价格也到定下来了。虽说这价格与往年的花魁相比,算不得拔尖。不过开价的人是当朝九王爷,光凭着这个至高无尚的身份,将来也可以把木槿的身价拉高数倍。 这笔买卖,可以说是血赚。 “完了完了,这次惹麻烦了。”丽娘揪着手中的帕子,急得冷汗直冒。 旁边的嬷嬷也焦头烂额的问:“现在怎么办?” “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找她。” 丽娘说罢,迅速绕过围观的人群,几乎拼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赵锦绣的身边。 “锦绣……锦绣……” 她连喊几声,却被杂闹起哄的声音盖过,也不知道赵锦绣是没有听到,还是刻意没理。 四楼…… “怎么是他?” 司马煜眉头紧拧,话语中颇为意外。 玉如意和刘止等人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就与赵锦绣的视线相接应。 一双妙目清灵幽然,没有一丝闪躲与惧色。 “这不是昨晚惹怒了你的那个小奴?” 玉如意很意外的抬高了声音。 文麟也是一怔,他早就知道这个家伙胆子不小,但没想到,敢为了木槿公然与刘止对抗,这家伙……说好听叫天真,说难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也不知道大哥究竟是如何认识他的,得了空,他定要找大哥问个明白。 第两百三十五章 成为赢家 “有意思!” 刘止意味深长的摸了摸下巴,盯着下面的那瘦小男子笑容不减,看似温和,却暗藏凌厉。 “我就知道那狗东西不简单,没想到还是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蠢东西。呸,就他那样,也配肖想木槿姑娘这样的人儿?” “本王让了!” 让了~~~~让了~~~~~ 缭绕的余音,响彻了整个空旷的楼阁。 听得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什么?让了? 剧情可不是这样发展的,他们想像中的剧本是,无知鼠辈与位高权重的九王爷争抢美人,竞价三百回合,鼠辈最终势单财薄,抱憾而去,却因触怒天家颜面,隔日被打入天牢,从此不见天日,一生都活在忏悔与罪过之中。 然……九王爷说……他让了? 什么意思?美人他不要了?他开了金口的美人,要让给楼下那个寂寂无名的穷酸小子? 就在所有人大脑都没转过弯的时候,下面一声锣响,当场宣布了今晚的最后赢家。 赵锦绣安静的走到台上,领下了那块红松木牌。那是可以通往木槿姑娘闺房的木牌。 楼上楼下的人,无不嫉妒得红了眼睛。 好些个势在必得的家伙,此刻皆在那里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早知道九王爷这么容易就让了,当初他们怎么不哆嗦一嗓子呢,也不至于将美人拱手让给了这么一个无名小辈。 “闻怀兄,你……” 司马煜脸都青了,眼看就要旗开得胜,谁知这么一关键时刻,竟杀出了个程咬金,他真想一拳头呼死在场所有人。包括面前的九王爷刘止。 “司马兄,尽力了。本王一个月的零花钱也就三千五百两,刚刚为了你,我可是尽数拿出来吆喝了。哎哟,谁知道那小子竟然比本王有钱,他开口就出三千六百两,本王也是无可奈何。” 司马煜气得几乎吐血:“你没那么多,可以告诉我,我借啊!” 他堂堂吏部家的大公子,会差这点银子? “那怎么行?本王是大渊国的九皇子,什么荒唐事都可以做,就是不能随便找人借钱,这传出去有损国威不说,更重要的是让我没脸见人。” “你……” 司马煜再次憋得无话可说,早晓得对方这么不靠谱,刚刚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刘止帮忙。 “你别急嘛,虽然这次的竞赛我们失败,但这长夜漫漫,我们也可以陪你想别的办法呀。” “就是就是,司马兄慢慢来,慢慢来!” 司马煜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刘止一起附和的玉如意,更是气得没了脾气。心叹,交友不甚,这几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家伙,事情没有落到他们的头上,他们当然不急。 …… 楼下,领了牌子的赵锦绣就随着龟奴一起去交接银票。 所谓银货两讫,就是要按照这个规矩。 不过有人看到赵锦绣孑身赴往,两手空空,连个随从都没有,也怀疑对方是不是能给得起这笔巨资。 然……很快就打消了这个疑虑。 毕竟能在这上京把皮肉生意做得热火朝天的妈妈们,哪个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眼力,智力,都非常人可比。 到这的客人,究竟有几分底气,几分身家,若没琢磨出个七七八八,岂会妄做功夫? 就拿眼前这个家伙来说吧,若真没家底跑这来吹牛皮,估摸着早在叫价的那一刹那,便被人拿着棍子哄撵出去了。 赵锦绣也就是拿捏到了丽娘看着往日情份,不会把她弄得难堪,所以大起了胆子与刘止竞价。她其实已经做好了无限将价格往上抬的准备,反正只要能保住木槿,开出天价她也会和刘止继续对抗下去。谁曾想,就一轮……对方就大方让了。让她出乎意料的同时,也更加庆幸木槿没有落于这样的人手里。于他来说,木槿就等同于货物而已,在他觉得木槿值不了相应的价格后,毫不犹豫就选择了弃掉。 眼下所有人都以为赵锦绣是那什么深藏不露的阔商大富或官门骄子的时候,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啥也不是。至于刚刚给木槿竞价的银子,她是十两都拿不出来。 好在走到拐角口的时候,无端的就被丽娘拦了下来。 丽娘没有管顾客人们的七嘴八舌,拉着赵锦绣就进了厢房。 门被紧密的关上,又上了一盏烛灯,待屋里的光已经透亮以后,丽娘才叹了一口气问:“锦绣妹妹,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丽娘,木槿是你亲自养大的人,于你来说,可以是女儿,也可是妹妹……我觉得,你也不希望她往火坑里跳吧。” “是,我也不希望将她的终身托付在楼里的任何一位客人。然而……走到这一步,就是她的使命。我辛辛苦苦养育了她这么多年,又费尽心血的将她培养得如此出色。她若没能在这个时候花挥出属于她的价值,那这些年来,我做的又算什么?也许你会觉得我冷酷无情,但你不明白……不明白这里的每个人都身处牢笼,每个人都没有自己能够选择的路,她们能做的就是听从命运的安排。” 丽娘难得在人前露出这样悲凉又无奈的一面,这也是一个女人最无力且最无助的一面。 赵锦绣也很清楚自己这次做的事情除了对丽娘不利,更是造成了翩跹楼很大的损夫。丽娘说得没有错,她辛辛苦苦培养了木槿那么多年,这些辛苦不应该是被情份和个人感情所束缚的。毕竟楼里的姑娘还有她,都是需要花销和生活。如果每个人她都感情用事,那么这里就不能成为青楼,而改为善堂。 “丽娘,今天的损失,你都记在我的头上吧。你放心,有我在,就算不用木槿的初夜做为噱头,我一样也可以让你赚得盆满钵满。” “傻丫头,我知道你心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楼里的损失是小,你开罪的人可是九王爷刘止,他是什么样的人物,你应该明白。” “竞抢花魁,价高者得。我用的只是正常手段,若是这个九王爷有心记恨,大可冲着我来。再说,我看他对木槿也并非真心,否则不可能这般轻易放弃。说来,木槿于他也不过是个玩物,得之欢喜,不得无谓。” 丽娘只叹了叹道:“愿如此就好。” 今夜看似已经落幕,但已有多方势力在暗中打探赵锦绣的消息。要是让人知道,她乃一介女子之身,又刻意竞得了木槿的梳弄之夜,倒不知要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第两百三十六章 识破女儿身 丽娘走之前担心事情会有所败露,即刻就将赵锦绣安排到了木槿的凌烟阁里,外面又派了两个龟奴把守,并嘱咐无论是谁都不能轻易放行。 司马煜身边的一个侍随暗中监视完这一切,很快就回去跟主人汇报了消息。 几人聚集在了一起,经过一番商议,不约而同的露出了腹黑又阴险的笑容。 …… 赵锦绣在凌烟阁刚刚歇下,就听得门外传来阵阵骚动。 正在熏香的木槿手中动作一顿,秀美的脸上不安的问:“锦绣姐姐,外面发生何事了?” “我去问问。” 话落,赵锦绣就把紧闭的窗门打开,对着外面看守的那两位龟奴道:“劳驾,可知楼下发生了何事?” 其中一人恭敬的对着她点头回道:“听说是司马公子的玉佩不小心丢了,正派人大力搜寻。” 赵锦绣拧眉问:“会搜到我们这里来吗?” 对方摇头:“小的不知,不过应该不会。” “那就好。” 赵锦绣将窗户合上,不再多言。 屋里,木槿端坐在榻几一侧,香炉里正散发着如兰似麝的浅香,她一头乌青色的长发披在肩畔,神色略显凝重。 赵锦绣正欲上前安慰一番,熟料凌烟阁的大门“砰——”的一声,就被人给踹开了。 猝不及防的两个龟奴还在欲盖弥彰的说:“九王爷,司马公子,你们不能进……” “滚,爷的玉佩丢了,你还不让爷进去,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龟奴二人听到如此妄狂霸道的威胁,相视一眼哪还敢多言半句。 “你们这是做什么?” 赵锦绣和木槿皆没想到,这司马煜和刘止竟仗着位高权重,说闯入就随便闯入,实在有够嚣张。 好在自己不是真的恩客,要是今晚得到木槿的是另外一位客人,事情做到中途,若被他们这般打扰,不吓出半条命,估计也得吓阳w。 她下意识的将木槿拦在身后,对这帮来路不明的家伙充满了戒备。 司马煜首当其冲的走到前面,看到木槿与赵锦绣衣衫还算整齐,屋内的物甚也并无碰撞或拉扯过的痕迹,顿时松了松心。 看来这家伙还没有色欲熏心到他想像的地步,否则……他一定会让他下半辈子再也对女色起不了任何念头。 “大胆,看到九王爷还不下跪,你小子是要造反不成?” 玉如意从二人之间走过来,一脸狐假虎威的指向赵锦绣。 “小的见过九王爷。” “木槿见过王爷。” 二人不情不愿的给刘止行完礼,却又桀骜不驯的迎上司马煜那充满挑衅的神情。 司马煜袖袍一挥,就以命令的语气指向赵锦绣:“你,出去!” 赵锦绣咬咬牙,看了看身后孤立无援的木槿:“凭什么?” 没想到赵锦绣敢跟自己顶嘴,司马煜先是一怔,继而大怒道:“叫你出去就出去,你小子咱那么多废话?不知道爷的玉佩丢了吗?那可是皇上亲赐的圣物,爷今天要挨个的给楼里所有人搜身,你现在识相就自己出去,不识相等会就让爷的人抬出去。路就两条,你自己选。” 赵锦绣气得握紧了拳头,此刻终于明白,刘止为什么会在竞价的时候猛的松口,原来他们还留了后招,真是卑鄙无耻。玉佩什么的,不过是个挑事的由头罢了。 “公子的玉佩丢了是你自己没有看管好,你无权利对在场的每一个人搜身。不能因为你犯了错,就要所有人来陪你承担。” “你……你说什么?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司马煜一怒,拿起桌案上的一个茶盏就砸了个稀巴碎。瓷片飞到了赵锦绣和木槿的脚下,二人皆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却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刘止和文麟等人交替了个眼神,各自有些意外。倒没想到,他们京城四圣,还会碰到这样的刺头。真倒是头一回,有意思! “不出去是吧,来人!” 司马煜被对方气得七窍生烟,已经顾不了其它,此刻只想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点教训。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他的两个随从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人给打趴在了地上。 进门来的是一个半大男孩,那男孩不过到他过肩之处,倒是生得结实敦厚,眉宇间看去与那可恶的家伙有四五分相似,只是皮肤较为黝黑,五官也相对凌厉。 “你们不许动我阿姐!” 男孩三步并作两的跑到那人的身边,双臂如母鸡护崽的挡在赵锦绣前面,明明自己还未长大,却为了保护自己要保护的人做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举动。 司马煜与刘止等人都是一怔,暗叹这小子武功不错的同时,也意识到了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你喊他什么?” 小富贵顿时不再言语,刚刚他一时情急,竟喊出了“阿姐”二字,现在想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你叫那小白脸啊姐?” 司马煜大声的更正完,随即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朝着赵锦绣上下审视:“你是个娘们?” 说到“娘们”他故意加重了语气,脸上更是呈现出了不同的精彩表情。 刹时,四五双眼睛,都跟生了根一样在赵锦绣周身游窜。 赵锦绣觉得那些恼人的眼神,就像要将她扒光了看个透彻似的,不由得羞愤的红了脸颊。 殊不知,脸红以后的她整个人就更显得娇媚俏丽。 玉如意捏着下巴,饶有兴味的走上前来,风流的笑眸绽出一抹多情的意味道:“看来她还真是个女人。” “玉兄是如何知道?” 不爱多言的文麟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她没有喉结。” 赵锦绣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司马煜,你呀你,竟然还不如一个女人!” 听着刘止的耻笑,司马煜也跟着急红了脸。刹时只有将所有的不快转向了赵锦绣道:“你……你假扮男人,又刻意接近木槿姑娘,到底有何意图?” 第两百三十七章 惊艳女装 木槿早料到此事不会那么简单,担心赵锦绣姐弟会因自己而受到牵连,不得不上前朝刘止与司马煜等人求起情来。同时,也将赵锦绣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字不漏的告知给了对方。 “锦绣姐姐与我只是萍水相逢,念我身世可怜,一二再的出手相助。这次的花魁之夜,也是不愿看我遭人践踏玷污,所以才不惜犯险将我揽下。九王爷,司马公子,玉公子,文先生,算木槿求你们了,能不能不要为难于她。这一切,都是木槿的错。” 木槿说罢“扑通——”一声跪地,俯身就要磕头。 赵锦绣想去扶她,司马煜却抢先一步。 “木槿姑娘,你没错,快起来吧。” 木槿起身,泫然欲泣的看向了赵锦绣姐弟,又楚楚可怜的望了司马煜一眼。 果然,女人的眼泪就是武器,尤其是这漂亮的女人,那就是天下无敌的武器。 “好,你放心,她既是女子,又是为了你才做出这些事情,爷自然不会再追究。只不过她的弟弟打伤了我的侍随……” “司马公子……”木槿秀眉一蹙,眼泪欲坠不坠。 某人只好作罢:“行行,算了算了,念他初犯不懂事,爷就放他一马。” 赵锦绣和小富贵言不由衷的说了些感恩戴德的话,看着司马煜等人的眼神仍是充满敌意。 误会解开,木槿当起了和事佬,心思灵巧的让人在凌烟阁设了宴席。 赵锦绣对司马煜和刘止等人的品行也稍多了几分了解,见这几人对待木槿并非都是那种龌龊的占有与淫欲之心,反而抱持一种欣赏与垂怜的态度。忧思不再,便准备带着弟弟离开。 “本王可没允许你走。” 赵锦绣的脚步嘎然而止,背对着他的刘止一身清风朗月,除了留下一张俊美无俦的侧脸,却让人看不到半点表情。 看来司马煜放过了她,有人还没放过。 面对小富贵投来的担忧目光,赵锦绣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让他先出去。 “坐!” 简短无比的一个单音字,却充满了无尽的威慑力。 胳膊不跟大腿斗,让她坐,坐就坐呗,反正不少块肉。 好在坐下后的赵锦绣也没人无难她,该吃菜的吃菜,该喝酒的喝酒。时不时的会有一双阴恻恻的眼睛盯着她,让她有些毛骨悚然。 然而她告诉自己,她就是个陪衬,背影墙而已,没什么无关紧要的。 可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提出来要玩行酒令这个游戏。 饮酒行令,说白了就是以酒助兴,古人往往以赋诗填词、猜迷行拳之举,来考验行酒令者的敏捷机智和文采。行酒行令既是古人好客传统的表现,又是他们饮酒艺术与聪明才智的结晶。 如果自己是古人,应该是会喜欢这个。可她不是,因为她吟不来令人拍手叫好的穷诗酸词。 一圈下来,这几人真是各有千秋,做的诗念的词赵锦绣几乎就听不懂几个字,更别说理解其中的含义了。 木槿从小被丽娘栽培得才貌双全,在几人之中自然也不落下乘,很快就引得他人啧啧称赞。 倒是赵锦绣,就成了一台没有感情的吃饭机器,嘴里的食物不断,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记自己是个诗盲词盲的悲伤。 “赵姑娘,该你了。” “咳咳……” 文麟的一声提醒,差点没把赵锦绣给噎死过去。 她努力的咽下口中食物,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我也参加了吗?”她不是个陪衬而已? 文麟温和一笑:“当然,在场的每一位都要参与进来,赵姑娘你可不能例外。” 赵锦绣迎上刘止玉如意和司马煜等人深沉的笑意,顿时尴尬昨要疯掉:“我不会。” “不会的话姑娘就要饮酒了。” “我也不想喝酒。” “那……” 文麟话说一半,就被刘止打断:“没关系,不饮酒也行,不过你可以选择回答我们一个问题,或是做一件事情。” 呵,跟真心话大冒险一样嘛。 “我选择替你们做一件事。” 刘止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想好了?” “想好了。” “那就请赵姑娘现在换上女装出现在我们面前。” “什么?” 赵锦绣懵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堂堂九王爷刘止,要让她做的事情是让她换女装…… 她已经好一阵子没穿女装了,都习惯不了了。 “这个提议不错。”玉如意忙不迭的拍手叫好。狭长的桃花眸里,难掩多情韵雅的意味。毕竟,他可是上京四圣里面被称之为情圣的家伙。 “我……” “锦绣姐姐,你我身量相差不大,我这里刚好有一套裙子非常适合你,你换上试试看。” “木槿!!” 赵锦绣无语了,怎么木槿也跟着他们一起起哄。 “怎么?赵姑娘说话不打算作数吗?” 看着刘止瞟来的轻蔑之色,赵锦绣一时语塞,又经玉如意和司马煜等人轮流相激一番,她最终忍无可忍道:“穿就穿,反正你们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一落,木槿就笑吟吟的说:“锦绣姐姐,我现在就给你把衣裳取来。” 不消片刻,木槿就抱着裙子出来了。 托盘里的裙子是带点梦幻紫,材质是用的冰丝软绸,摸上去既轻薄,又舒适。 赵锦绣接过裙子就去了隔间,再次出现的时候,玉如意手里的酒杯“砰——”就碎在了地上,里面的酒汁淌了一地。 第两百三十八章 是否有仇 但见那女子身着紫裙,青丝披散,仅用一条绿色的发带相系。白皙的脸上不施半点脂粉,肌肤呈现出好看的淡粉。 她的眉眼算不上艳丽,看人时却流光溢彩,水波潋滟。 窗棂前的烛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周身像是闪烁了一层淡淡的柔光,洁白的玉颈泛着醉人的红晕,挺翘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而起伏,不经意就会给人一种山峦叠起浮想翩翩的感觉。 几丝发丝垂落,映着她的俏丽,莫明多了几分娇憨慵懒,这样的她……无疑是让人移不开眼的。 “原来也不难看嘛。” 赵锦绣朝司马煜瞪了一眼道:“谁说我难看了。” “那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为什么整天要把自己打扮成男人模样,莫非……有什么特殊嗜好?” 说着,他警惕的朝木槿看了一眼,眼里闪过几分担忧。 “你才有特殊嗜好,听说你爹是朝里重官,像你这样的官二代,更应该严于律己,以身作则不是?天天往青楼里跑,成何体统。” “你……” “哈哈哈,司马兄,这次你可真是遇到对手了。”玉如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 司马煜咬咬牙,在吃了一记瘪后,只能故作大度道:“好男不跟女斗,我们继续喝。” 赵锦绣也懒得理他,就近位置坐下。 一低头发现裙子有些长,想到是木槿借给自己的,赵锦绣又不好将它弄脏,于是就将裙摆提了起来,将它搁置到了膝盖处。反正小腿处穿了长袜,露出来也看不到什么,反而还很凉快。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刘止竟不知说什么好,仰起下巴轻咳了几声,也不知是在掩饰什么。 “闻怀,你醉了?” “怎么可能?本王的酒量何时这般不堪一击?” “那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许是有些热吧。” 女装一篇揭过,众人继续行起了酒令。 他们个个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每次倒霉的都是赵锦绣,玩下去就成了赵锦绣的个人辛酸史。 心有不甘的赵锦绣觉得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他们玩死,便提议换个玩法。 “什么玩法?” “摇骰子,这个靠的是绝对的运气和智力,不需要别的,很公平的。” 文麟有心帮她,便道:“可是我们不会。” “我教你们,很快上手,除非个别脑子太笨的。” 没人愿意承认自己脑笨,便异口同声的答应下来。 赵锦绣命人将骰子拿来以后,便分化好的交了在场每一个人,然后讲起了规则,又做了几次试例,发现这几人的确都很聪明,很多道理一点就知,还能融会贯通。 在试玩的期间,有颗骰子滚到了桌子下,赵锦绣在捡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双云纹金丝钩线银色长靴,这靴子穿在谁的脚上她不知道,但她却清楚的记得,她昨天就是被这双脚的主人勾倒在了地上,打翻了矮案,使得酒水浇湿了司马煜的衣襟,气得那货当场没拿着四十米的大刀追着她砍。 “怎么?本王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刘止见真锦绣从桌底钻出来后就一直盯着他看,据他多年的经验所得,那种眼神并不是普通少女对他应有的崇拜和钦慕,而是一种暗含杀机,又藏暗玄机的古怪。 “王爷多虑了,我只是在想,如果王爷一会输了,民女若对你罚酒算不算是以下犯上?” “赵姑娘,你想多了,酒桌无君臣。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要的就是文麟这句话。 “那行,我们开始吧。” 一翻“噼里啪啦——”的骰声响起,屋内的每一个人开始如临大敌的盯着对方。 这是一种全新的玩法,在场除了赵锦绣以外,其它人都处于适应当中,难免有几分紧张。可就是因为紧张,使得游戏更有趣味性了。 “六个六。” 赵锦绣话落,往顺时针下去就是刘止。但见他眉头紧锁的看了一下自己筛盅摇出来的数子,思忖了片刻喊出了八个一。 不待玉如意续接,赵锦绣就大喊一声开。 筛盅在揭开那一刹,她一个也没有。再数数其它五个人,一共也就只有七个一,恬巧少了一个,刘止败下阵来,饮酒时颇有几分不甘的意味。 才第一轮就输了,真是出师不利。 赵锦绣赢了第一把后,后面的节奏仿若在开挂一般,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主场。 毕竟这也是她拿手的游戏,众人也不能如何。 只是沉迷于游戏里不可自拔的他们,却没有发现,赵锦绣这次的玩法,是十分有针对性的。 对于别人可能还好,一到这个刘止,她抓住机会就要让他开骰,刘止输的次数多了,也来了脾气。毕竟他堂堂大渊的九王爷,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便开始无理由的反扑,岂料赵锦绣玩这个太狡猾了,大概能猜到对方的心思,所以在报数的时候时而真心,时而说谎,这让刘止完全拿捏不准。 几轮下来,没有报着仇不说,自己倒被灌了一壶又一壶。 “再来……十三个四。” “开。王爷,你瞧瞧,又少一个。” “喝,喝喝!” 六人沉溺与罚酒游戏,竟不知不觉的忘了时辰。 转眼就到三更,一向以酒圣自称的九王爷刘止终于败下阵来。摇摇欲坠的站起身走了两步,忽然就捧住前面的玉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满地的黄白之物,充满了呛鼻的味道。 众人嫌弃的等到气味散尽,再看看一向端艳高雅的九王爷,却满身狼狈的瘫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是吧,闻怀兄竟然醉了!” 如玉意大吃一惊的站到文麟的边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还不快扶他起来。” “哦!” 二人这才一鼓作气,将醉倒的刘止从地上扶了起来。 “啊,也忒沉了吧。”玉如意咬着牙齿小声嘀咕。 “嘿嘿,继续,这把本王一定会赢。” 刘止半睁着眸子,双颊酡红的伸出手,胡乱的就在玉如意身上摸来摸去。 玉如意叫苦不迭道:“文麟,他真是醉得不清。嗳停……那里不能摸……” “扶他回去。” 他们一同搀扶着刘止,又看了看旁边的司马煜,他也醉意盎然,路还是能走,就是有些分不清方向。 “需要帮忙吗?” 赵锦绣支着下巴,一脸假惺惺的看着那三人问。 “不用。” 话毕,文麟似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赵锦绣一眼,目光有些捉摸不定道:“赵姑娘,九王爷可曾有得罪过你之处?” 赵锦绣天真的笑了笑,冲他无辜的眨眨眼眸道:“有吗?没有吧。” “……”文麟一默,终是说了一声告辞,便和玉如意搀着刘止离开。 司马煜跟在身后,走得歪歪扭扭,活似一具丧尸。 第两百三十九章 守财奴 几人相继出了凌烟阁,丽娘很合时宜的从某个地方走了出来,在看到玉如意和文先生扶着的九王爷刘止竟醉成了烂泥一般,脸上的假笑顿时都快挂不住,摇着扇子不可思议的上前道:“哟,九王爷这是怎么了?” 玉如意冷哼一声:“得亏你楼里的姑娘手段高。” 丽娘:“……” “嗝~~~~” 司马煜酒气冲天的走到了前面,脸红得像要烧着了似的。一双剑眉星眸,醉意盎然的盯着四周。 丽娘心中大骇,刚刚她派人一直候在门外,也不知屋里发生了什么,谁知这一出来,九王爷和司马公子怎么都变成了这副德行。 锦绣啊锦绣,你到底对这两位贵人做了什么?毕竟以木槿的乖巧性格,断然是做不出灌晕这二位祖宗的事。 “你,过来!”司马煜指着丽娘,摇头晃脑的冲她招了招手。 丽娘一怔,心中虽是万分忐忑,却不得不笑吟吟的迎上前去。 “司马公子,您是有什么吩咐?” 司马煜两眼通红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接着又凶巴巴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在丽娘猝不及防的情况下扔到了她的怀里。 “今晚扰了木槿姑娘的梳弄之夜,这三千五百两是本公子的赔偿!嗝~~~~~” 丽娘瞬间喜笑颜开:“来人啊,快扶司马公子出去。” …… 竖日…… 差不多巳时三刻,赵锦绣才睁开眼睛。侍候她的丫鬟见她醒了,立马就去通知了丽娘。 丽娘让人打了水给她洗漱,又端了许多吃的。 赵锦绣没什么胃口,东西就随意吃了点。 丽娘见她精神好了许多,这才问起昨晚的事情。 赵锦绣就告诉丽娘,昨晚其实也没什么,刘止等人发现她是女儿身以后,并没有为难她,大家还在一个屋里喝了一宿的酒。 至于刘止和司马煜最后为什么会醉成那样,完全是因为倒霉,因为游戏输得太惨,罚酒的次数太多。 丽娘恍然,暗叹赵锦绣这是罚了二人多少酒啊?竟把有着千杯不倒酒圣名头的九王爷喝得不省人事。 届时刘止清醒之后万一恼羞成怒,心生记恨这可如何是好? 但转念一想,都这个时辰了,九王爷若真要报复,今儿个也早该找来了。 想想,她这个锦绣妹妹还真有本事,明明就是一介柔弱女流,却能将当朝的九王爷和司马煜等人玩得团团转。昨晚,得知刘止等人进了凌烟阁,丽娘都做好了收拾行囊带着楼里的姐妹一起出去避难的打算了,可谁知剧情反转得如此神速。 九王爷一行人在木槿的屋里不仅没有鸡飞狗跳的大闹一场,反而还畅畅快快的喝了一夜酒,临走前,司马公子更是大手笔的给了赏钱。 丽娘不由庆幸,自己当初留下赵锦绣,这一举动,简直是明智得不能再明智了。 “丽娘,你说司马煜走的时候,还给了你三千五百两?” 丽娘笑着颔首:“没错,一分不少。” 赵锦绣顿时松了口气道:“那看来,我们这次也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锦绣妹妹,你这是哪的话,翩跹楼和我能有今天,多亏你的帮助。” “丽娘,我们一家不说两家话,既然这一次大家有惊无险,木槿也替翩跹楼赚足了名气和银子,你答应她回丰城老家的事……” “锦绣妹妹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丽娘虽是一个生意人,但也是说话算话的人。况且我与木槿也不是普通情分,她的事我刚刚才同她说过,明天我就会派人护送她回去祭拜她的娘亲。” “我自是相信你的,只不过木槿这孩子实在可怜,祭拜她娘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我希望她能早点实现罢了。” 丽娘见赵锦绣为木槿思忧至极的模样,还真把木槿当成了亲妹子一般,不由会心一笑的说:“那你呢?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 “锦绣妹子,看得出来,你也是个机灵人。不如你就留在翩跹楼里,我让你当二把手,以后楼里的一切收支,我都分你一半。只要你我姐妹合心,往后定能将翩跹楼打理成上京最大最有排面的青楼。” “不了,这楼里你的心血,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你岂好意思来白白分摊?” “锦绣妹妹,我并不介意。只要你点头,我现在就可以把楼契的字据拿出来写上你的名字。” 赵锦绣看着丽娘那认真十足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丽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曾经就说过的,我不会留在这里太久。” “还是为了你弟弟对吗?” 赵锦绣垂下头,没有说话,却是默认。 丽娘知道赵锦绣虽心地善良且乐于助人,然却是一个非常有主见有思想的女子,她只要决心要做的事情,是不可能被人动摇。 自己刚刚说要在楼契上写她名字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她会拒绝,可还是抱着侥幸之心想让她答应留下。 答案也是意料之中。 “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明天。” “不再多待些日子?” “打扰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况且楼里现在进出的客人越来越多,我跟弟弟待在这里总归不太方便。” “行,我不勉强你。不过这个你得收下。” 说话间,丽娘将个精致漂亮的小木盒推到了赵锦绣的跟前。 “这是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 盒盖在揭开的那一刹那,顿时有几分刺眼。 黄灿灿的金子,竟有好几锭。上面还覆盖着几张叠得方正的银票。 “丽娘,这些是……” “拿去吧,你一个女子家,又要带个小拖油瓶,在上京生活着实不易。这些东西虽然俗了点,却能帮你大忙。” 丽娘也是一个妇道人家,自是知道没有银子的不易。吃不饱,穿不暖,走哪都要遭受白眼的滋味。 赵锦绣不是什么清高之辈,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对于银子,她也跟所有人一样趋之若鹜,恨不得越多越好。 “谢啦,这么多都给我,你一定很心疼吧?” 丽娘故作痛心疾首的捧了捧胸口,接着就要伸手过来抢道:“是啊,太心疼了,还我。” 赵锦绣立即把木盒搂到怀中,一脸护犊情深的说:“哎,送出去的东西可不能拿回去了。” “算了,拿走就拿走。不过你这小没良心的以后去了哪可要告诉我一声,要是有需要帮忙,也不要忘了我。” “知道啦!!” 丽娘冷哼一声:“瞧你这副守财奴的样儿,让你当蹁跹楼的二当家你死活不愿意,这点小钱倒让你给高兴得。” “那不一样。” 第两百四十章 卷铺盖跑路 赵锦绣离开翩跹楼,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没想到这天晚上,楼里的姑娘才刚刚开始见客,就遇见了上京最具声势威望的四人组。 九王爷刘止,琴圣文麟,春风话海棠,玉郎知我心的玉如意。以及财大气粗人傻钱多的司马煜。 这四人一进楼就点名要让木槿和赵锦绣出来作陪,可把丽娘为难得直叫阿弥陀佛。 叫不出人,丽娘只得如实相告,木槿回乡祭奠故去亲人,大概还要五六天才能回来。至于赵锦绣她压根就不是楼里的姑娘,而且已经在三天前辞别。 “什么?辞别?”刘止陡然大怒:“这丫头去哪了?” 活了二十余载,他刘止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灌醉,回想起那夜的不堪场面,刘止足足在家闭门悔恨三日。满心的不甘,只想等着夜一雪前耻。可熟料,那个女人走了,不见了……那他这么多日的精心苦练,岂不都付之东流? “不……不知……” 丽娘见刘止面色难看,担心刘止会找赵锦绣寻仇,是一字也不敢透露太多。 “你说的可是真话?”刘止脸色狰狞的威胁道:“要是骗了本王可没有好果子吃的。” “丽娘不敢,我与那赵姑娘不过也认识月余。她这人性子古怪,不易琢磨,先前又以男装示人,那机灵才智非一般姑娘可比。我本以贵客待之,熟料她却始终想走,我万般挽留,她也不为所动。哪怕在离开前,也未曾对我透露半点行踪。” “你……”刘止气极,挥手要做打人状。 却被玉如意拦了下来,一副很有见地的说:“闻怀兄,我看她说的应该是真的。那丫头上次就是有意为之,估摸担心你清醒报复找茬,所以才提前卷铺盖跑了。就怕你找到剥了她的皮,她会对外人透露自己的行踪,那才叫怪事。” “我认为玉兄说得没错,此女子抖机灵得很。” 文麟附和着回应,心里也挺遗憾的,本来还想从这女子嘴里问出她与兄长的关系,这下看来……也渺茫无比。 “真是个胆小鬼,本王何时如此锱铢必较过了?何况还是跟个女人!” 刘止长袖一挥,无奈又气愤的将手放了下去。 丽娘微微松了口气,忙笑着讨好:“九王爷,我这楼里又来了几位新的姑娘,这姿色个个上等,也机灵有趣儿,要不你看……我安排几个陪你饮酒消气如何?” 刘止目光一凛,语气冷得像刀一样:“她们会玩骰子吗?” “呃……”丽娘怔住。 对方眉头一挑,充满不耐道:“无趣,我们走!” “唉,九王爷,你们来都来了别走啊。姑娘们不会的可以学,你……回来……” …… 赵锦绣用丽娘给的银子,在上京南段的福塘巷附近租了间宅子,那里来往的人不多,虽然较为偏僻,但却十分清静。租金也不高,宅子又宽敞,里面的摆设看似简单,却充斥着一股文人墨客的雅韵。 小富贵很喜欢这里,每天没事就跑到后山去爬竹子抓山鸡。 赵锦绣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自己得早点找个事情稳定下来,然后给小家伙弄个学堂上,以免性子野了收不回来。 只是要做什么呢,赵锦绣没想好。 继续开糕点铺?算了,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彻底就绝了这个念头。 “姑娘……姑娘……醒醒……” “嗯?” 睡得醉眼惺忪的赵锦绣,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头就看到了“一笑堂”里店小二那张充满职业假笑的脸,连眉间下方痦子上的那根毛也为之左右摆动。 “姑娘,我们店歇业了,您若实在乏了,要不小的给你沏壶茶?” 赵锦绣耷拉着眼皮看了一眼窗外,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懒意嘀咕:“天不是还没黑吗,你们店怎么关得这么早?咦,说书的老先生呢?” 店小二摇摇头道:“已经回去多时了,临走前还让我来跟姑娘道一声谢。感谢你每次在他一开嗓时你就鼾声如雷。当然,也谢你每次的打赏也最阔气。将来他要是还有机会,一定得单独跟你说一段,保证让你一字不漏的听下去,把以前浪费的银子给听回来。” 赵锦绣听出了这话里的讽意,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要怪也不能怪她,实在是老先生说的东西太无新意,一讲开头,就能让人猜到结尾。听着乏味,但做为催眠却是恬到好处。 这几天她为了做生意的事情,想破了脑袋,闲来无事就到一笑堂来喝茶听书,本是来这里放松神经开发灵感,殊不知这是个养瞌睡虫的地方。 赵锦绣道:“为什么要等将来,要不就明天吧。”她倒要看看那老头,能不能说出有新意的段子。 店小二却摇头:“明天不行,老先生不会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我们一笑堂明天要关门了。” 赵锦绣大吃一惊,忙问关门的理由。 小二叹了一声道,说茶楼的生意最近本就不太景气,加上东家的夫人最近生了重病,准备回老家休养,便想铺子低价卖出去。 赵锦绣闲着无聊,随口就问了一句铺子的价格。小二说出来的刹那赵锦绣不由吓了一跳。 暗道也太便宜了吧,以这面积和规模,还有里面的装潢跟摆设,这简直就是亏本清仓大甩卖。 店小二道他们东家缺钱,而且急着回乡,这个价格也是迫于无奈。若不低廉一点,楼铺短时间之内恐怕是很难卖出。 “你们东家在哪儿?可不可以带我去见见她?” 店小二一愣:“姑娘是做甚?” “这间铺子我想要了。” “啊?” “这么低的价格,我要!” “那行,东家就在里头,姑娘请随我来。” 一听铺子马上有人要,店小二片刻不敢耽误,马上领着赵锦绣前去见人。 第两百四十一章 盘铺 少东家是个干瘦精明的中年男子,得知赵锦绣有意要接下自己的铺子,多少有些怀疑,因为赵锦绣看着太年轻,一个刚及笄的少女,实在想不到她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 不过跟赵锦绣交谈了一番过后,东家立马就放心了。因为对方的谈吐可以听出,这姑娘并不简单。她看似年幼不谙世事,但言语十分老辣,在许多问题上面也有她独特的见地和理解,与一般深闺女子大不相同。 得知赵锦绣真有购卖的能力和想法,少东西家也不多做掩饰,直言自己的夫人生了重病,要回乡休养,铺子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在明天辰时,便会张贴售卖信息。不过现在赵锦绣肯要,这个麻烦的过程也就省略。 这一次交谈,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双方终于搭成协议。东家交出了楼契,而赵锦绣也拿出了银子。当然,赵锦绣也觉得这次的买卖有些趁人之危,若不是对方夫人生病,自己也捡不到这么大个便宜,本着良心,又多付了对方一成的钱。, “恭喜姑娘,您以后就是一笑堂的东家了。” “客气客气。” 赵锦绣面不改色的看着这样一栋面积庞大楼层可观的豪楼,不敢相信她已经变成自己的了,心里顿时欢喜不已。 “姑娘,不知你要了这一笑堂,以后是打算做什么?”小二见东家已经急着去收拾东西,便在旁边好奇的朝赵锦绣问了起来。 “我还不知道。” 看到小二陡地在那里捂嘴偷笑,赵锦绣也觉得自己有点莽撞,生意都没想好,就急着买楼,确实草率。 “要不我看姑娘就继续做茶楼生意吧。” 赵锦绣纳闷道:“你们东家不正是因为生意不好才……” 店小二小心翼翼的往里瞥了一眼,发现东家已经没影,这才佝偻着腰小声的在赵锦绣耳畔嘀咕:“那是因为我们东家做的点心实在太难听了,客人不喜欢。这茶水也不行,最重要的是说书的王老,因为出场的价格便宜,东家就让他在这里说了六七年。一开始王老还能给茶楼带来了不少生意。可后来嘛这故事总说不出新意,慢慢的客人听乏了,也就不爱来了。依我看,姑娘要是把这些都换掉,这客源肯定能好起来。” 经小二这么一说,赵锦绣真想起来了。这里的点心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吃,茶水也过于清淡,老头说书更是了无生趣。生意差,不是没有道理。 “小二哥,你能告诉我王老的住处吗?” “不是吧姑娘,你难道还要雇佣那老头不成?” “他声音听着舒服,大气沉稳,只是内容乏味,如果改改说不定效果不一样呢。” “呵,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告诉你吧。他就住在……” 赵锦绣取得了王老的住址以后,就在第二天去了王老的家。 王老看到她来自是意外,以为这姑娘是要来找他追回当初因冲动好面留下的赏钱,心中一阵羞愧。岂料在听完对方的来意,王老顿时惊诧得合不拢嘴。 原来一笑堂换了新东家,接手的人正是这位姑娘。姑娘打算重做茶楼生意,还要他继续前去说书。 老人想着自己讲了这么大半辈子,第一次遇到像她这样的一个铁杆粉丝,竟为了自己连茶楼都买了下来,要不是老脸皮薄,恐怕感动得当场流泪。 不过感动归感动,还是不能害了人家姑娘,自己的说书本领自己知道,三五两句就能让一个精神抖擞的人听得卧榻酣睡。连这姑娘自己亦是如此,真不明白为什么她还愿意来找自己。说是茶楼,倒不如开个睡馆更好。 “老先生,你先别忙着拒绝,我这次请你回去,会给你比以前高五倍的价钱。” “什么?五倍,姑娘你这是……”老先生真不知道赵锦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都没搞清楚状况,还要付自己如此高的工钱,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以后你要讲的内容,得按照我说给你的本子去讲。” 老先生手不可思议的一抖:“姑娘你会写本子?” “会写一点简单的,比如我现在念一段给你听。” “老夫洗耳恭听。” “这是段人与蛇跨种族的爱情故事,讲的是一条小蛇为了报恩……”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王老越听两只眼睛瞪得越大,到最后差点没晕过去。 “姑娘,这说的啥啊,这人与蛇怎么会产生不伦之恋?而且他们还生了孩子,这孩子又是神仙转世,却又爱上了一只兔子,这简直有违世俗伦常,不可,不可……” “你不觉得这样的故事比你那什么张三起义,王五救灾,李四治水有意思多了吗?说书,说书,就是给老百姓说一乐子,这故事不需要多正义凛然,也不需要多励志高尚,趣味,趣味啊。” “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伶牙俐齿。这个,老夫不答应。” 果然,如那店小二所说,是个老顽固,迂腐古板。 “行啊,你不去算了,我找别人也一样。这钱你不赚,反正有人赚。唉,老人家你怎么也是个民间戏曲艺术家啊,瞧瞧住的这地方不仅破旧还挺寒碜的。说了十几年的书,没说出半点名气,反而还让落人笑柄,你真的就甘心了?” “小姑娘,你休要胡说。”王老气得胡子一吹,要不是看在赵锦绣曾是他为数不多的赏客里最大方的一位,恐怕现在就得撵她出去。 第两百四十二章 精彩绝伦 赵锦绣故意讽刺的笑笑道:“不是吗?人送外号催眠圣师,说的就是你吧?” “你……” “要我啊,反正浑浑噩噩几十年没有混出个名头来,不如放手一博。就算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催眠圣师,你说是不是啊?” “……” 这一声声的催眠圣师,就像踩在了老头的痛处,每喊一次,心脏就会猛的一抽。 “别气了,我是认真的。老前辈,你仔细想想,我刚刚跟你说的故事其实也不赖,那可是我们那里流传了千年的民间故事呢。难道你不觉得听起来很有趣吗?我知道你认为它过于拘泥男女情爱,说给大家听的时候会拉低你的格调,但这里面除了情爱,还有复仇,救母,惩奸除恶,以及各种救治百姓的义举,其实你品一品,这每一段都是感人至深的名场面。尤其是许仙跟白素贞,历经无数劫难困苦,最终却能不离不弃,这是多么可歌可泣啊!” “……”明知道这丫头可能是在骗人,但老王竟被她说得心动了。 一开始他的确觉得什么人蛇妖精相爱是有些乱七八糟有违世俗,可听着听着就让人渐入佳境,完全被带入故事当中,甚至听完上一句,就一度想知道下一句会发生什么。 抛开男女情爱,里面的确也有很多感人常面,比如小青为了救姐甘愿牺牲五百年的修行,许仕林为了救母,寒窗苦读终成状元等等…… “老先生,这样吧,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你要想好了就来找我。我在一笑堂等你。如果你没来,两天后我会另请他人,到时先生不要后悔哦!” 五天后,一笑堂换了新牌匾,改名为“摘星楼”。里面的摆设让人焕然一新,桌椅刷了新漆,老先生的评案台也给扩了十来平米,比起以前像猪圈一样狭窄的地儿,这真是给足了他面子。 王老心里舒爽得很啊,但表面还得要装出一副被逼无奈为钱下海的模样。 …… “大家快看,这一笑堂怎么改名叫了摘星楼?” “听说是换新东家了。” “是吗?” “今日开张大吉,本店茶水点心一律半价?” “大家别信,这家茶楼的点心巨难吃,白送都让人觉得粘牙。” “就是就是,茶水也清淡寡味,比起润福轩的,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说起这个新东家,也真是个奇葩呀,明知道老东家就是因为开不下去了才走的,竟然他还敢接手?这要不说他钱多,要不就是个败家子。” “这茶不好喝,点心不好吃,都没关系。只要这评书先生说得好,然也是乐意去坐会的。” “哈哈,李兄你是不知道吧,这楼里的先生压根也没换,还是以前那姓王的老头儿。” “你是说催眠圣师王老?” “对对对就是他。” “啧啧啧,那还自是自取灭亡啊。” 一群人围在摘星楼的大门口,评头论足了一阵,皆为此楼的钱途感到担忧。 “大家让让,我楼有布栏张贴。” 里面一个打杂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将一块写满黑墨的纸贴到了楼外墙上最显眼的位置。 “公告,今日大戏。《白娘子传奇》讲述的是一段跨越种族人与妖相恋,蛇与书生纠缠的旷世爱情故事。故事内容包含状元救母,和尚收妖,五鬼闹世,偷取仙丹,观音渡人等……” 待那识字的秀才一口气将此公告念了出来以后,安静的人群不由沸腾了起来。 “这……这是个什么曲目?你们听过吗?” 众人一至摇头。 “要不进去听听?” “走啊,反正茶水点心半价,中途走了也不亏。” 再说他怀里还揣了几个鸡蛋,要是老头胡编瞎造说得不好,砸两个上台也能消气儿。 妖精,蛇恋人,鬼怪?仙人?观世音? 就其中的一样被人编织到民间的戏曲里,都免不了引人好奇热议。关键是这《白娘子传奇》竟将这所有稀奇古怪的元素都糅合在了一起,这能不让人心动想探个究竟吗? 摘星楼楼里,王老端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压堂板重重一敲,“砰——”的一声满室寂静。 看着身前落座的数十位客人,心里倒是有几分喜欢。 比起以前的门庭数人,今日已是他这一年里听客最多的一回。无论如何,他也要把握住这次机会。 他要的不止是赵锦绣承言的丰厚工钱,更想得到的是观众的认可和掌声。 王老见台下满目期待,个别观众已经充满了不耐烦,便抖了抖几乎要垂到眼下的胡子,咂咂嘴巴清了清嗓道:“话说,这故事要从南宋绍兴年间说起,一药铺当家许仙一日祭祖回来,在雨中渡船上遇到了一位……” 楼下说了十来分钟,赵锦绣在二楼的一处雅间听着,将手里嗑的瓜子壳一拍,暗道,这王老果然是有一套的。 说起故事来是一环扣一环,抑扬顿挫,用词精准,听得人简直感同身受,能够身临其境。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懂得吊人胃口,总在说到关键之处会咳一声,会适当停顿。弄得想知下文的人,无不挠心挠肺,浑身痒痒。 这老家伙,看来也是开窍了,自己没有白请他来。 “好,好!”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趁着楼下掌声吆喝不断的功夫,赵锦绣又命人挨桌送了些小点心,这点心是她亲自做的,水准也是跟以前一样。 按今天这个收价,估计是要亏损不少,不过呢……第一天嘛,主要的是打名气,赚钱啥的来日方长。 这场评书,足足说了二个多时辰。 说得王老是口沫横飞,中途让人上了好几盏茶来。 台下听客,更是如痴如醉,已经浑然忘我。期间不但没有一人离开,还增了几位客。 随着压堂木再次敲打下来,只听王老的放下手里的纸木扇,笑得一脸神秘道:“端午佳节,白素贞被迫饮下雄黄,误现原形,最终吓死了自己的丈夫许大官人。欲知后事,请听下次分解。” “什么?就说完啦?” “我们还不知道许仙能不能救活呢?” “这看到了自己娘子是蛇妖,许仙这么胆小,以后还会跟白娘子在一起生活吗?” “别问了,明天继续来听不就知道了?” “说得也对,今天这场戏听得实在过瘾,好久没听到这么新鲜的了,有趣,实在有趣。” “不仅戏有趣,这点心也可口,味道完全和以前的不一样。听着好戏,吃着点心,快哉似神仙啊。” 第两百四十三章 水漫金山 翌日…… 有了王老昨天那惊才绝艳的开幕,今天来的客人直接翻了好几倍。 新客大多都是被昨天的老客给拉过来的,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昨天的内容,但架不住朋友的热情安利,这定力不强者自是想跟着来瞧个究竟。 “王老,看到没,今儿给你捧场的客人还真是给面儿,你这都还没开台呢,就已经往红箱里看赏喽。” 王老得意的拈拈胡子,却还是做谦虚状的朝赵锦绣摇摇头道:“这哪是老朽的功劳,都亏东家您的本事。” “若不是说得妙趣横生,这再好的台本也架不住啊。” “不不不,没有精彩绝伦的内容,口才再好也是白搭。” “行了,咱们也就不商业互棒,你今天好好说。我争取把下一部台本早点写出来。” “辛苦辛苦!”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茶馆的生意真是一日比一日火爆。 尤其这日讲到了白蛇为救许仙,不惜跟小青“水漫金山”。 故事本就妙趣横生,再经王老讲得绘声绘色,使得当场直接进入高潮。 楼里楼外,吆喝声不断,可以说是王老有史以来,说得最为激动有成就感的一次。 为什么要说楼里楼外呢? 楼里的客人是花钱看的,这楼外的客人就是些听墙角的小毛孩。 他们家境贫穷,又爱听人说故事,也不知从哪知道这摘星楼有一个会说鬼怪神话的老先生,讲得格外动人。小屁孩只要没了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窝。好几个娃被王老的故事吊了胃口,以至于大胆得连学堂都不去,成天就蹲在墙外偷听。 才三四天的时间,拿着棍棒来摘星楼寻人的家长,约摸都可以组成一个游击队了。 当天又到了歇业时间,说了一天戏的王老脸上有着难掩的倦意,即使如此,老头依然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这几天给他看赏的客人加起来比他以往加起来的还要多。 赏钱在他看来不过也是俗物,最让他高兴的是,促眠圣师这个充满讽刺技能的称号,已经离他远去。 现在只要他一开讲,别说睡觉了,连他“嘘”的一声,众人都会竖着耳朵去听,生怕自己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桥段。 “王老,你怎么还没走?” 正拿着帐薄盘算今日营业额的赵锦绣,看到王老看似有话要对自己说,眉宇间心事难藏。 “东家,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的?老先生现在粉儿多了,是想涨工钱了不成?”她放下笔纸,笑着冲他打起趣来。 “当然不是,东家对老朽已是仁至义尽,老朽可说不出涨工钱这种皮厚的话。” 见王老被自己两句话把老脸都给激红了,赵锦绣顿觉更好笑了:“既然不是涨工钱,那你是想请假?” “也不是……” “这就怪了?” “老朽是想告诉东家,最近要小心一些人。” “哦?怎么了?” 王老神神秘秘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转过头表情凝重道:“老朽今天看到薜德那小子了。” “薜德是谁?” “他是薜仁的干儿子。” “那薜仁又是谁啊?”这王老说的名字,她是一个比一个陌生,根本不知道这二者的关联在哪儿。 “东家呐,这薜仁就是你对家润福轩里的“名嘴”人称薜三爷。在我们这个圈,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儿一个角儿。你竟然都不知道。” “哦,现在知道了。” 见赵锦绣还是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王老只好再给她再深一下印象:“这薜三爷是这一块出了名的名嘴,好多茶楼的生意都是让他给抢没的。这家伙说得一口好评书,但没什么艺德,特别喜欢排挤一些资历比他高的老辈同行。” “王老以前是被排挤过?” “咳咳……那……那到没有。”毕竟能被薜仁排挤的人,也是有几本实力与他抗衡,对他能产生威胁的。针对以前的自己,那薜仁简直就等于浪费生命。 “意思我现在该恭喜你,你被他当成对手了?” “东家……你……”王老瞬间语塞,见东家没有半点担心,反而还嬉皮笑脸的样子,不得不又啰嗦的提醒:“这薜仁是个小人,他徒弟也品行不端。今天会突然出现在我们摘星楼,老朽担心他们会不会使什么花招。” 这话倒是提醒了赵锦绣。 想起以前开点心铺的时候,就是因为自己生意好,招到同行嫉妒眼红,然而在背后使坏。 “王老,干你们这一行,不就是靠谁能说会道,编得合情合理,再把客人哄得心甘情愿的掏腰包。就算这薜仁要针对我们,也得拿出比你更能圈客的本事,说出比白娘子传奇更火爆的戏目,如果没有,那也是白搭。” “这其实也不难,薜仁那小子很会举一反三,一发现别人讲出了什么受欢迎的戏本,他就会擅于模仿,这模仿出来的甚至出彩程度更甚原著,这也是为什么他逼死了不少同行的原因。” “这你不用担心,我给你写的台本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就算他拿去了模仿改造,也定然比不过原著出彩。”开玩笑,以后赵锦绣要给王老写的东西,都不知道被现代那些作者模仿抄袭了多少次,也没见谁的能超过原著。区区一个品德不佳的薜仁,就不信他还有这个本事? 见赵锦绣拍着胸脯斩钉截铁的保证,王老这才放下心道:“嗯,只要东家有把握就好。”因为他实在不想,自己才被客人追捧两天,然后又被踩到泥土底下,这种感觉想想就不好受。 诚言,见过光明,又如何忍受黑暗? 第两百四十四章 济公传 院子里,赵锦绣把一批新茶刚刚晒下,正在晨练的小富贵就偷懒跑了过来。 “阿姐阿姐,今天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去摘星楼?” “上次给你买的《百家姓》,字你都识得了吗?” 小富贵撇嘴道:“就是因为不全识得,所以得找王老请教。” “我看你不是想去请教,就是想去听故事吧?” 心思被看穿的小富贵有些心虚的笑了笑道:“阿姐,听说王老今天要讲的是许仕林救母,是白娘子的完结篇,非常精彩,你就让我去听一听嘛。” “行,我可带你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家伙瞬间大喜道:“好啊,阿姐你说,我什么都答应你。” “听完这次的戏,你必须要认全百家姓上的所有字,否则……以后你不得再踏入摘星楼半步。” “好,阿弟一定保证完成任务。” 赵锦绣满意的点点头道:“去吃饭吧。” “好呐。” 看着小富贵像毛猴一样跑向客厅,赵锦绣却是无奈的笑了笑。 对于自家这个弟弟,她确实也抱有殷切希望,但从不会拔苗助长,像他们这样的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别人会觉得只有功名才是唯一出路。因而不顾白天黑夜的埋头苦读,只盼着终有一日能够榜上有名,运气好的话求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就是极为体面的事。 赵锦绣不是古人,也没有他们那种古板迂腐的思想。 她觉得读书这个东西,一来是要自己用功,二来还需天赋持成。 小富贵习武还行,习文实在不是那块料。赵锦绣早就了然于之心,之所以会逼着他学习,倒也不是希望他成为一代大儒,更没想过让他考取功名入仕,她只是希望他能在书中多学习一些道理,以至于走到哪里都不容易吃亏,毕竟那些没文化被诓骗的老实人实在太多了。 吃完早饭,赵锦绣就带着弟弟去了摘星楼,路过成衣铺见弟弟长高了几分,又带他去做了几件新衣裳。 衣服做到一半,小富贵竟央求赵锦绣给王老也做一套。 赵锦绣问他为什么,小富贵说因为王老看着亲切慈祥,又教他读书认字,对他非常的好。想到他一个老人家孤苦无依,时常又总穿那件旧衣服,实在可怜得紧。 见弟弟这么有同情心,赵锦绣倒也允了,毕竟一件衣裳而已,又花不了几个钱。只是让她为难的是,王老的尺寸她不知道。 小富贵却鬼机灵的指着店铺一瘦小伙计说,就按照他的来,差不了多少。 赵锦绣仔细看了看,王老和那人的胖瘦身高,还真是十分吻合。 衣服做好,两姐弟都高兴极了。 路上,小富贵跟在赵锦绣身后道:“阿姐,我听上次听王老说,白娘子是您编给他听的,这是真的吗?” “对,怎么了?” “王老说,这是我们家乡流传了几千年的民间故事,为什么我小时候怎么没有听过这个故事?” 面对小富贵的疑惑,赵锦绣顿时不知怎么说,只能搪塞道:“你听过的,只不过那时候你还小,可能忘记了。” “是吗?那我什么时候听过?” “大概……两岁吧,阿娘亲自讲给我们听的。” “哦,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好啦,忘了就忘了。你若不忘现在听了能觉得有意思?” 小家伙抿唇一笑,释然道:“阿姐说得对。” …… 到了铺子,王老早已经沏了茶坐在楼厅里看昨天赵锦绣写给他的新故事剧本。 其实这剧本昨晚他已经看过一遍了,然而看的时候却被里面的内容和剧情彻底吸引,完全没有心思去揣摩剧中人物的性格和心里活动。 一个评书人,要想把评书说好,除了有扎实功底与不俗的口才外,还得把那话本子里虚构出来的人物说得活灵活现有血有肉才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戏文去分析人情事故,将观众带到故事里就要把主角的性格选择进行合理化的解释,毕竟这再精彩动人的故事,若少了合理化,也就少了代入感。 得引起共情,引人能有一直听下去的欲望,这个创作才叫成功。 “王老,早啊。” 赵锦绣正打着招呼,小富贵已经飞一般的跑到了王老的跟前。 “王老王老,你在看什么啊?” 小富贵认识的字不多,盯着本子的外壳看了一会儿,便生涩的念道:“齐公传?” 王老放下书,看到小富贵那张讨人喜欢的脸,立马出声纠正:“这个字认济,救济苍生的济,这本书叫济公传。” “哦,王老,这是什么意思啊?” “这是一个人的名字,一个叫济公的神仙。” “没听说过,不过王老,今天白娘子真的要完结了吗?”小富贵一脸不舍的问,追了半个月,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听这么精彩的故事,心里免不了有些小难受。 当然,有这想法的不只他一个,还有王老许多的粉丝。 “是的。”王老感慨的点点头回答。 “唉……” “小家伙,叹什么气啊?” 小富贵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舍不得。” 王老慈祥的摸了摸他的小脑瓜,正想安慰他不用如此,因为接下来的新故事也会很精彩,然而小家伙还没等他开口,便想到了什么,忽然兴奋道:“王老,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来。” “什么?”老头子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子,眼睛眯成,饶有趣味的问。 “这是我跟我阿姐给你挑的一件袍子,你看看怎么样?” “给我的?”王老震惊的盯着姐弟二人,简直不敢相信。 “嗯。”小富贵猛的点头,又道:“你每天穿的这件衣裳都洗旧了,也该穿一次新的了,我阿姐说,做人最不能委屈自己。人生短短几十载,就是得吃好穿好喝好。” 王老一双眼睛瞬间湿润,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衣裳。 “东家……” “别误会,我做这些可不是为了你这个糟老头,你现在也是我摘星楼的名人了,要是再穿得寒碜,丢的可是我的脸。” 东家就是这样,口硬心软。也是,一个小姑娘漂泊在外,独自做生意,若不口硬一点,如何在外立足。 第两百四十五章 口碑下滑 所有离谱,残忍,暴虐的戏曲故事,最终都要以一个完美圆满的收场做为结局。 也许现实中许多故事的结局并非如此,可观众们一致期许的却是这样。 因此白娘子也逃不掉这个恶俗的结尾。 许仕林高中状元祭天接母出塔,白素贞、小青、法海及许仙四人放弃过往言和、恩怨冰消,一同得升天界,化身为仙。浩劫终过,合家团圆,许仕林依诺娶了表妹李碧莲为妻子。曾经痴恋于他的胡媚娘也轮回转世,到了富贵人家。 厅堂里,故事明明已经结局,可部份听众还是沉浸其中难以抽离。 他们依旧悲痛伤心,赵锦绣很合时宜的让小伙计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发了一块帕子,看所有人感动得痛哭流涕,有的更甚者还和朋友抱头嚎啕,赵锦绣发出啧啧的声音。 这场面,简直快成了大型案发现场…… 不就是一个悲欢离合的故事而已嘛,所幸这些人没能亲眼看到电视剧,否则不哭晕才怪。 “好了各位,尽管白娘子已经结束,明天老朽的新作品《济公传》将与各位在此见面,还请各位继续前来捧场。” 说完老作品,趁着热度未消,王老当然得找机会宣传自己的新作品。 这时下面有人开始提问,新的故事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像白娘子一样有一段感人至深的人妖恋。 王老摇摇头,大意告诉众人,新故事是讲述一个位法号叫道济的乞丐和尚为民除害,斩杀妖魔平定四方的故事。 大伙一听,主角是个和尚。又想到上一个在书里出现的坏角“法海”,本就感到扫兴,又听那和尚整天穿得像个乞丐,更是没了兴趣,纷纷表示,故事太烂,明天不会再来。 还有人大声宣扬说润福轩那边明天会出一台美艳狐妖报恩书生的新戏,场面既香艳又有趣,要比这故事好听一百倍。 这下大伙来了劲,纷纷问起了那人细节,那人就跟打了兴奋剂似的在那里夸大其词的胡吹。 一会说什么狐妖报恩啦,一会又说书生是哪位神仙转世,这里面又掺杂着各种鬼怪捣乱。 赵锦绣一看就知道这人大概是润福轩请来的托,二话不说就让人将他哄赶离开。 那人一边走,一边故意煽动仇恨,说摘星楼的东家没气量,见不得人家润福轩的好。 还说王老能说出白娘子这样的爆款,只不过是昙花一现,维持不了多久的。不如润福轩里的薜三爷,那才是一张名嘴,说出来的书才叫精彩绝伦引人入胜。 众人受了那货的挑拨,还真就相信了,一个个交头接耳的商量着明天要不要去润福轩捧场,一半人想去,一半人还是有些犹豫。 犹豫的人当中除了有一部分是王老的终实粉丝,有一部份则是喜欢吃摘星楼里的点心。 别说,换了新东家以后,这摘星楼的点心简直堪称一绝。也不知新东家上哪请的点心师,做的那点心简直比京里最有名的“酥香斋”还要好吃。 好多听书的客人一开始是被王老的故事吸引,逐渐的也被楼里的手艺套牢。就算有时候王老不说书了,他们也会闲来无事的点一份点心,配一壶茶水,一喝就是一个下午。 …… “东家,现在怎么办?” 王老从评台上缓缓走了下来,满是皱褶的脸上,充满忧色。 赵锦绣一边扒拉着算盘,一边清算着今日的进账,顺便扭着脖子活动道:“能怎么办?脚长在他们身上,爱去哪去哪儿,我又不能把他们强绑过来。” 王老忿忿不平的拍了拍桌子,胡子翘得高高道:“老朽就说那薜仁是个小人,我们刚讲了人蛇相恋,他们就开了个什么狐妖书生。那劳什子狐妖还被十恶不赦的蛇王霸占,明明就是有意想抹黑我们书中主角。至于狐妖的儿子成了什么武状元,带领千兵杀进蛇王洞,不就是明摆着抄袭我们的文曲星转世救母的桥段吗?真是气死老朽是也。” “气什么气啊,你是对你明天要说的济公传没有信心?” 老王顿了顿道:“那到不是,老朽只是觉得,东家辛辛苦苦编出来的东西,怎能白白让薜仁那个小人套用。” “咳咳……”说起这个,赵锦绣还挺脸红的,如果说薜仁的只是套用,而她就是赤裸裸的全抄啊,连人物名字都没换一个字儿。 好在这是个架空时代,没人知道,也没人听过,否则她要背上什么骂名还不知道呢。 “东家,你怎么了?”见赵锦绣突然呛咳了起来,王老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反正你不用担心,明天该怎么讲就怎么讲。该来的总会来,不来的我们也没有办法。” “嗯。” 王老作罢的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想到什么,忽道:“东家,你给我的剧本子好像并不完善,有些故事老朽觉得衔接不上。” 赵锦绣颔首道:“没错,这故事有很长的一个系列,我写的只是前一部份,后面的我会慢慢写。还有一部份内容我忘记了,回去得仔细想想。” “既如此,老朽在讲的时候一定会放慢节奏,东家你可以慢慢来。” “别,节奏该如何就如何,不要拉得太慢,观众的胃口不是那么好吊的。” “行,老朽记住了。” 见王老欲走,赵锦绣灵机一动的唤住他道:“等等王老。” “东家还有吩咐?” “我问你一个问题。” “东家请说。” “你觉得济公的这个故事总体如何?” 王老拈拈胡子,思索了片刻道:“倒是不错,仔细品来,倒也不比那白娘子差。里面的道济虽是个和尚,嗜好酒肉,不受戒律拘束,他破帽破扇破鞋垢衲衣,貌似疯颠,举止似痴若狂,却是是一位学问渊博、行善积德受人敬仰的高僧。” “你有把握讲好这个故事吗?” “只要客人肯认真听上一听,老朽定能让他们喜欢上这个全新又脱离世俗的道济和尚。” 毕竟世人没有谁会讨厌一个迎难而上,积极救助无辜百姓,惩治邪恶的势力英雄人物。然而这个英雄还有着不为人知的另一个神秘身份——降龙罗汉转世。 “那就好。” 王老见赵锦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挑起眉道:“东家可是有什么主意?” “得给那些见异思迁的人一点小小的教训。” 第两百四十六章 同行靠对比 济公传开讲的当天,果然宾客寥寥。连白娘子平常的四分之一都不到。 眼看这人少得可怜,按理说东家怎么着也得对这来之不易的死忠粉捧着惯着。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这样做,还实施出了一套十分赶客的方案。 以前要来这里听书的客人,只需花上十文钱进场,一壶茶,一小盘点心,就能听上一下午。 可现在呢,却开发起了卖票制,这票分周票,月票,还有季票,就是没有单日票。 周票可管一星期,月票一月,季票自是一季。 今天特惠价,无论周票月票季票,都是半价起。但过了明天,这票不但会恢复原价,还会随着票数减少而涨高价格。 公告一经贴出,赵锦绣就被外面看热闹的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是这什么东家啊,哪有这样做生意的,听书不就是当时图一乐么,还分什么年月日的。就算你今天的票价便宜,这戏要是说得精彩也罢,万一你这戏听到一半不好听了,票又不可退回岂不是血亏? 据说这票价还要随时上涨,也不想想,前面的故事没人听,你后面还有谁来听?这涨价,也是涨得莫明其妙。这可把人给乐得扭头就去了他们的对家润福轩。 王老坐在台上看着已经所剩不到的十位客人,心里急得滴血,却还要装得一派淡定。 心道这东家到底在整哪出啊,这不成了心要把客人都逼走嘛。 赵锦绣从二楼出来,看到楼下坐的客人就跟现代程序员脑袋上的头发一样,唯有的几根都岌岌可危。 虽然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咬了咬牙。只有这么做,将来才能把客源固定,以至于不被同行分抢。 提前准备的一百多张票,最后只卖出去了30张。其中有一个人就买了二十张。 那人属于王老铁粉中的铁粉,家中有些闲钱,平日没事就来这里听书喝茶,这次看购票的人实在太少,心里颇为王老感到不岔,便一口气多买了二十张。念及今天日票价折半倒也不贵,以后若是没地儿花,可以送给朋友亲戚几张,让他们得空了也能过来捧捧场。 王老站在台上看着台下虽寥寥几人,但从他们卖力的吆喝和鼓掌来看,倒是真心实意的想捧着这个场。 他起身朝众人作了一揖,便开始言归正传。 “听戏听韵味,听高山流水深谷走云皆有意。品戏品人生,品善恶忠奸离和悲欢总关情。今天老朽讲的济公传想必大家也早有耳闻,话说绍兴元年。在朝有一位京营节度使,姓李名茂春,原籍浙江台州府天台县人,娶妻王氏,夫妻乐善好施……” 正所谓同行靠衬托。 摘星楼今日有多冷清,润福轩那边就有多热闹。 知道今天薜三爷出新戏,前来捧场的客人可以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遍。 这些人里,不泛一些达官显贵。 然而达官显贵里又值得一提的是九王爷刘止。 世人皆知,这九王爷是个花丛浪荡子,平日里除了爱去勾栏妓院找姑娘们下棋听曲儿以外,还有一个爱好,那就是听人说书。 这九王爷最喜欢听的就是薜三爷说书,只要他有了什么新戏要说,便会让人提前通知,润福轩也永远位着他的位置。哪怕他不来,这位置也不是旁人敢坐的。 恰好最近刘止失去了逛青楼的兴致,便邀约了司马煜跟玉如意二人前来陪他一起听书。 二楼某个临窗的位置,司马煜摇着玉扇眉眼带笑,好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这薜三爷不愧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名嘴,这书倒是说得不错。狐妖爱上书生,有趣,有趣。” 刘止一挥云袖,慵懒的把头往椅木一靠,上挑的凤眸带着几分邪魅得瑟的朝楼下看道:“那当然,这可是本王看中的人,能是一般人能比?” “闻怀兄,你要真喜欢看,何不把他叫到你的府上去,多清静啊,这里人又多又吵,空气也不好。闹哄哄的,有些名段都听不太清。” 听着如玉意的抱怨,刘止嗤之以鼻的哼一声:“你懂什么,听书就是要人多听起来才有氛围。要真让他说给本王一人听,多没意思啊。” “是是是,你是当朝的九王爷,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如玉意没精打采的饮了桌上的一杯茶,眉头忽地皱起道:“还是翩跹楼的酒更有滋味。” 一说到酒,司马煜立马来了精神道:“那行,今晚我就带玉兄去找木槿姑娘小酌几杯,刚好她祭母归来。” 玉如意眉毛一挑,兴致顿时被挑了起来:“是吗?不妨问问那木槿姑娘可知那位赵姑娘的下落?” “别给本王提到她,那个女人最好不要让本王找到,否则……” 刘止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将桌上的一块桂花糕给捏成了碎片,此怒气可见一斑。 司马煜和玉如意顿时不再吭声,心说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九王爷竟然还未消气,可见那赵姑娘真是把他得罪得够彻底啊。 楼下,薜三爷刚讲完一段狐妖与书生相恋相知的戏码,立马就博得满堂喝彩。 “好好好……说得太好了,来人啊,快去给本王看赏。” 刘止也不失身份,大手一挥,就赏了百两。 薜仁见九王爷这么早便已看赏,心中不免沾沾自喜,高仰着的下巴,不知不觉的透出了几分傲然姿态。 恐怕这个说书的行业里,也就只有他敢这么藐视这些听众吧,换了别的人,谁不是点头哈腰将台下的观众当成自己的衣食父母般供着。 第两百四十七章 赶客 戏文说到过半,薜三爷也把故事推到了高潮,这时鼓掌吆喝的客人很多,但也有一小部份客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 “这戏……怎么越听越像摘星楼前些日讲的白娘子传奇?” “那可不,我先前也是这样觉得,前面一个桥段还以为是巧合,可后面听着听着就大差不差的一样了。” “哼,那个蛇王不就等于是那个坏法海吗?屡屡破坏别人的夫妻感情。” “你们说,是不是薜三爷看人王老的故事说得好,就编了个差不多的来忽悠咱们啊?” “不好说,你说相似吧,其实这人物又不一样,只不过……这大体走向……”那人说到一半,也不好再说明了,便吞吞吐吐的不吱声了。 听着那几人对话,中间有个年轻公子绷着脸吼了起来:“你们一个个的,要听就好好听,怎么能拿薜三爷去跟那姓王的老头比?有可比性吗?那王老头什么水平你们还不知道?” “可人家说的白娘子确实感人至深,令人拍案叫绝。” “薜三爷说了多少好书?你们都不记得了?况且连九王爷都来看赏了,这代表什么?代表薜三爷才是说书界的名角儿。” “也对,九王爷认可的就只有三爷,那他肯定是最好的。” “九王爷又不能代表所有人,反正我觉得这次薜三爷有失水准,故事落了下乘。” “嘿,我说你还听不听啊?不听马上滚。哪那么多废话。” “走就走,大不了我回去听济公传。哪怕听着无味,也总比在这里喝馊水强。” “你说什么馊水?” “他把人家说过的故事再换一个套说给你们听,这不就等于吃馊的嘛。” “呸呸,你这家伙是谁啊?莫不是摘星楼故意花钱弄来找茬的吧?来人啊,把他赶出去。” “呵,用不着您呐,爷自己有腿,会走!” “滚滚滚。” 赶人的那家伙也是润福轩里的一个小管事儿,因为自己曾派人去摘星楼挑闹过事端,便也以为这里只要帮摘星楼说话的,都是跑来砸场的。 那家伙骂骂咧咧的离开后,跟着有一批客人也相继走了。 大伙走的原因无非有两,一是润福轩的气量太小,薜三爷已然成了名角儿,但却容不下丝毫质疑之声,有失名角风范。 其二,这故事的确与白娘子的内容大致雷同,却又不如白娘子精彩曲折,听起来犹如鸡胁。 客人们在大感失望以后,不免也有了逆反心理。 总觉得平常是他们将薜三爷捧得太高,以至于自己都忘了他是个什么身份。哪怕有九王爷的赏识又如何?不知道普通大众才是他赖以生存的根本吗? 刘止见薜仁正讲到故事的精彩部分,而楼下离度的客人却纷纷不止,转眼,前排就空出了许多座位。那润福轩的管事也不知是哪个筋不对称,和人说不到两句就要凶巴巴的赶人离开。台上的薜仁显然也是受到了影响,看似在台上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实则把主人公的属性都说错了。 听得正入神的玉如意立马皱起眉头更正道:“那胡语嫣不是狐妖吗?什么时候变成蛇妖了?” 就因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口误,台下忽然有观众带头起哄,薜仁老脸一红,手中的压堂木重重拍下,也压不住台下那些质疑的声音。 刘止听了薜仁四五年的戏,还从未见他如此台风不稳过。当即差人下楼,将那正在撵人的小管事给叫了上来。 小管事听到九王爷有请,立马低眉顺眼的上了楼,恭恭敬敬的又向他作了一揖。 刘止将一块核仁酥放入嘴里,清俊的脸上有着明显的不悦道:“怎么回事?” 那管事弯着精瘦的腰杆,一双奸诈的眼睛骨碌一转道:“九王爷指的是……” “楼下何事如此吵闹?客人又因何故而走?” “回王爷,这是因为有人故意来我们润福轩找茬,专门来砸我们三爷场子的。” 刘止眉宇一肃,话语中带着些许寒意道:“是谁如此大的胆子?”难道不知,这薜三可是他罩的人。 听九王爷这口气,明显是有作主的意思。那管事顿时喜不自胜的低头回答:“是摘星楼的那位东家,他因看不惯三爷今日的新戏抢了他们楼的风头,便找了不少人来这里诋毁三爷。这不,那些走了的客人都是受了奸人的蛊惑。” “摘星楼?” “就是前面走马街点将台后面,斜角处的新开的那间茶楼。” “那里以前不是一笑堂吗?”刘止记得自己曾经去过一次,里面有个说书的老头,那说得才叫一个无聊,讲的东西一板一眼,老套得就跟学堂夫子授课一个样,听得人昏昏欲睡。 管事的连连点头:“是是是,刚换新东家。” “说书的还是那老头儿?” “台柱没换,是那个姓王的老儿。” “就他那点水平,也能跟薜仁比?”刘止嗤然一笑,表情轻蔑无比。 管事的看得心中快意,忙道:“自是比不得,所以他们的东家才出了这么卑鄙一招儿。” “走!” 看着刘止一个慵懒的起身,管事的顿时吃惊道:“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本王当然是要去会会那个不自量力的家伙,连薜仁的场都敢来闹,简直也太不将本王放在眼里了。” “王爷说得没错,谁不知王爷是最捧咋三爷场的人,这给三爷找不痛快,不就是给王爷找不痛快嘛,王爷可得狠狠收拾收拾。”最好能让这才开半月不到的摘星楼就关门大吉,看以后还有谁再敢拿三爷的新戏来做比较。 “此事本王知道怎么处理,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刘止表情微凛的朝对方训斥了起来,虽然他个人比较欣赏薜仁说戏,但并不代表任何一个阿猫阿狗可以拿他来当枪使。这小管事,一看就有些心术不正。趾高气扬的样子,颇叫人心里不痛快。 “王爷教训得是,小的僭越了。” 管事被那一记充满冷意的眼神吓得不轻,当即就跪在地上冷汗涔涔的磕起头来。 刘止和司马煜等人不屑与这种小辈计较,绕过他,权当没有看见的走了。 第两百四十八章 留了下来 摘星楼…… 看着头顶那块气派非凡的烫金招牌,刘止唇角弯起了一抹嘲讽的冷笑,与玉如意等人一个眼神交汇,正要跨门而入,殊不知却被一个瘦小清秀的伙计给拦了下来。 究其原因,竟然是他们几人没有买票。 而这个票又分周票,季票,月票,还有年票……却偏偏没有日票。 刘止等人本是来兴师问罪,却被这家楼铺的全新营业方式给整懵了。 他们还没见过哪个茶楼的老板是这样做生意的。 几人虽有不满,但还是黑着脸买了周票入场。心说,真是个黑心商家,那有这样强迫客人消费的。正如润福轩的管事所说,是个奸诈的人物。刘止等人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得用什么样的由头让这间新铺关门大吉。 入了场,刘止和玉如意等人没有像往日摆谱一样选择一个优雅的包间,二是就近找了一处位置坐下。 很快就有小伙计手脚麻利的上了点心和茶水,临走前,小二还好心的告诉他们,今天东家高兴,特意给今天在场的客人送一份慕斯蛋糕。 几人可没把心思放在吃的上面,而是两眼挑衅的盯着台上那正说得口沫横飞的王老。 他们发现,今日来这摘星楼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他们听这王老说起戏来却是格外认真和投入,尤其是一到某个段落说完,大伙热情的吆喝和鼓掌声,简直就像大海的浪潮,一波盖过一波。 刘止可没有耐心去听这老头在讲什么,叫来了刚刚那个伙计欲要发作,这时却发现身边冷不丁的多出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这里面的一个普通听客,倒也是个热心肠的人,见刘止等人是刚来的,中途听戏颇为费解,便自作主张的替他们当起了解说,还把前文人物脉络已经串联,看得出他听得认真,讲得也非常细致。 “几位兄台,不是我吹牛,这王老说的济公传还真是忒有意思的,这前文讲的是李修缘……” 刘止等人本是不想听的,可耐不住那个家伙的热情,三言两语的听了起来,倒也觉得有几分意思。 说什么这个和尚是天上神仙转世,本来是一个普通凡人,然后突然有一天顿悟,出了家。成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不仅如此,他还吃肉喝酒,完全与世俗背离。即使如此,他依旧受百姓的敬重爱戴,因为和尚他济困扶危,惩治强梁,经常用一些诙谐的小法术教训那些欺压百姓、鱼肉乡民的奸佞恶霸。 台上,王老正说着济公救人的片段:“只听他嘴里“密密麻麻”的胡念一通,又作猴状的在身上胡搓瞎揉。 过了片刻功夫,竟从怀里掏出了一颗巨大的黑色药丸来,将药丸喂入那垂危之人的口中,不消多时,那人便睁开眼睛,面色红润,已如常人。 三言五语的跪地叩头谢恩,便又问起圣僧救济他性命的乃是何物。 济公曰:此乃身上污垢搓捏的泥丸也。” 那人听后胃里一片翻江倒海,而台下的观众却是乐得前俯后仰,大笑不止。 连一旁最不喜听书的玉如意也被带入了状态,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司马煜虽不如他那么夸张,但明显也听得挺乐呵。 唯有刘止,他始终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当下板着脸无比郁闷道:“喂,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闻怀兄,这老头讲的可比那叫薜仁的有意思多了。” “没错,我也觉得这和尚可比那劳什子狐妖有趣。” “你们……” “几位兄台,你们刚刚说的可是润福轩的名嘴薜三爷?”路人听到几个的讨论,又作好奇的问了起来。 司马煜率先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切,那个薜三爷啊,现在已经讲不出什么新鲜货了,就会依样画葫芦。” 刘止脸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路人两眼注意力都在台上王老身上,也没有注意到刘止的脸色,便自顾自的侃侃而谈道:“他的新戏狐妖传套用的可都是王老白娘子传奇的内容,以为改个名字,改个物种就能糊弄听众,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故事比人家的差远了。” “白娘子传奇?” “嗯,说的是一个蛇妖为了报恩书生的故事,王老讲得那叫一个精彩感人肺腑,你是不知道故事完结的当天,说哭了多少人。现在连整个上京的孩子,都以知晓白娘子这个故事为荣。” “蛇妖报恩书生?那不是跟薜仁今天的狐妖报恩书生……” “没错,薜三爷就是见人说得卖座,所以就起了心思模仿。殊不知珠玉在前,瓦石难当。”说到最后,路人嘴里的嘲意更甚。 刘止大怒拍桌:“你休得胡言。” “兄台,你恼什么啊?我说的可是事实,不信你可以去问问那些听过白娘子的人,看他们是如何回答的。” 眼看这二人瞬间起了争执,司马煜连忙站出来劝阻。 念在那路人也是一片好心,司马煜难得拉下脸给对方说起了赔不是的话。 然而那路人却心宽无比的摆摆手,一脸豁达道:“几位兄台一看就是气质不凡贵不可言之人,来这也无非是图个乐子,鄙人亦是如此。相见既缘分,劳我一翻口干舌燥,也不求别的。见几位桌上的慕斯点心久久不曾下肚,想必也无甚兴趣,可否赠于在下一份?不劳各位笑话,在下从小就喜食甜食,而这摘星楼的甜品又是独此一份,世间再难寻觅。” 司马煜心说小事一桩,不就是一份点心嘛,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稀世佳肴是他们没有吃过的? 哪怕是皇宫里司膳坊的点心,他们都吃得想吐了。何况是这种小作坊出来的?不过这家伙既然喜欢,倒不妨做个顺水人情。 路人得到应允,心里开心无比,但也没有贪心,只取走了三人里的一人份。 第两百四十九章 精味点心 接下来三人继续听戏,一开始刘止表现得颇为激进,打死都不肯承认这老头说的东西有趣。可赖不住真香定律,越听越是起戏,到最后耐不住跟其他客人一起鼓掌吆喝,两只手心拍得红了一整个下午。 这边,润福轩的人一直人躲在离摘星楼不远的地方往这边偷看。 心说这九王爷刘止都进去快一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见他出来? 按理说,以他的身份,要对摘星楼动手,不就是放一句话的事吗? 难道说是起了什么变故? 要不要派人进去看看? 算了,这派人进去就等于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还是等等看吧。 九王爷那么捧三爷的场儿,定然会给他出这口气的。 到了酉时,王老见台下听众热情不减,却还是恋恋不舍的结束了今日的讲评。 却道:“且听明日第八回,痛子死孔老毙命,莽掌柜扯破僧衣。”压棠板一拍,王老一甩衣袖,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给台下听众行了一礼,也宣告了今日的落幕。 客人们纷纷掏出钱袋看赏,或多或少,也是一片心意。 慷慨的可以一掷千金,拮据的扔上一个铜板也是意思意思。 到了刘止这里,他毫不犹豫的就拿出了一锭黄金,出于傲娇,他没有直接掏到王老台上的红箱,而是交给了旁边的小伙计。 小伙计接过沉甸甸的金锭,用牙猛的咬了口,随即感激涕零的朝刘止不停鞠躬。 他却讪然道:“明天,记得给爷单独安排出一个位置来,环境要优雅清静,知道了吗?” 小伙计忙道:“是是是,二楼有雅间,一定给爷留着。” 刘止不再理会,转身欲走,却见司马煜和玉如意二人屁股像生了根似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嘴里还大快朵颐的吃着东西。 “你们能有点出息吗?” 刘止看到二人那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瞬间有些无语。 “闻……闻怀兄,这点心味道还真是不错。”玉如意也是在无意间知道的,刚刚听着戏突然觉得有些饥饿,本着无聊就吃了些许,谁知一入口就越发不发收拾。 司马煜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只是跟着试尝了一口,结果与他一样。 “好吃好吃,尤其是那叫什么木丝的,简直比我吃过的所有点心都好吃,滑滑软软的,又香又甜,快让伙计再上一块来。” 他终于明白,刚刚那个路人为什么会对这面前的小点心露出那种流氓看到娇美娘般的猥琐表情了,因为这点心确实很好吃。 连他这样一个大男人都喜欢,若是让那些喜甜的姑娘家尝到,那岂不是得爱死啊。 司马煜瞬间想到的就是木槿,没错,要是能把这么好的点心送给木槿姑娘吃到,她一定会很开心吧。 小伙计走过来,听到这几位客人的要求以后,瞬间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几位爷,你们刚刚吃到的慕斯蛋糕只是本楼的赠品,它数量有限,已经送完。哪怕几位爷出多少钱,也不可能再有。” 司马煜好不容易想到一个讨木槿开心的法子,希望又瞬间破灭,顿时不悦的揪住对方问道:“为什么?” 小伙计碰到这种刁钻的客人显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即表现得很淡定且无奈道:“因为这个点心是我们东家亲手做的,此物做起来颇费工序,又耗时耗神。东家也只会在特殊的日子里做一些回馈给楼里的客人们,几位爷今天刚好赶上,也是幸运的。不信的话可以问问楼里的老客,这个规矩他们都很清楚。” 司马煜等人恍然,怪不得刚刚那个路人会说,这样的甜品只在世间独此一份了。 “你们楼里的东家竟还有这等手艺,厉害。” 刘止附和着玉如意的意见道:“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若非如此,又岂会让以前门庭冷清得连苍蝇也不愿飞进的一笑堂,变成了今日令人满口称赞的摘星楼。” “过奖过奖。”小伙计谦虚的弯着腰回应。 “去请你们东家下来,就说几位爷想见见他。” “爷要见我们的东家?” 看到脸色骤变的小伙计,司马煜等人交替了一个眼神,故意为难起他道:“怎么?你们东家是什么天王老子,不能见吗?” “不……不……不是,几位爷说笑了,小的这就去给你们请。”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楼上就下来一个身材臃肿,穿着深色开氅衣服的中年男人。 男人下巴处留着一小撮胡子,长得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并没有商人该有的精明和世故,反而有些憨厚老实。 这位就是摘星楼的东家? 几人颇有些许失望,随便叫他问了一通话,发现他还算谦逊识礼便也没有为难的意思。 末了,三人才讪然离开。 “我本以为这摘星楼的东家是有几分学识和才气的,没想到却是这么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的家伙。” 听完玉如意的叹息,司马煜也发出了一声感慨:“就是,一想到那什么“木丝”点心是由这个三大五粗的家伙所做,我竟觉得他也没那么美味了。” “他不是摘星楼真正的东家!”刘止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立马吸引了那二人的注意。 “闻怀兄,此话何解?” 刘止双手负在身后,下巴微抬,其玉树临风的身姿在众人面前展露无遗道:“那人手指肥大粗糙,掌腹还有薄茧,一看就是常年在做挑夫之类的粗活。丝毫不像是一个能隐匿在幕后操控一切的当家人,再说,能想出那购票入场的垄断买卖,绝非如此平庸之辈。” “垄断?” 刘止冷笑:“这老板聪明着呢,今天这种购票入场的方式看似有些赶客不讨喜,实则在为自己做长远的计划考虑。说个简单的例子,这人有时候会对某物产生依赖,并不是因为喜欢,而是习惯。这凭票入场的方案一旦实施成功,客人们以后来了这里,岂会再去别家?周票,月票,季票,年票……看似一张比一张优惠,实则全是套路。” “闻怀兄,果然厉害啊,你竟然看出了那老板的心思。”司马煜有些自叹不如的瞪大了眼睛。 玉如意道:“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因为他的形态一概而偏。” 刘止点头:“不止这一点,他从见到我们就一直小心翼翼加以防范。对于我们抛出的问题,,时而快如流水,时而温吞缓慢。有些话像是早就熟背于心,有的则是经过酝酿回答得模棱两可。你们与之交谈时,是否能从他的长相谈吐看出他是否有一点满腹经纶的文人模样?” 玉如意和司马煜同时摇头。 “这就对了,一个无才无貌,又有什么能力将那姓王的老头变得比当下的名角薜仁还要受百姓欢迎?” “所以,那家伙刚刚骗了我们?” 感觉被骗的司马煜和玉如意顿时恼怒无比。 刘止安慰的拍了拍对方肩膀,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无妨,来日方长。” 他倒要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来头。 第两百五十章 风水轮流转 李大元脱下了那身阔气的行头,瞬间又变回了往昔那副老实巴交的卖油佬形象。 “做得很好,这是赏你的!” 赵锦绣将一锭银元扔到了李大元怀里,眼神微沉的盯着窗外。 “谢东家,东家大方,以后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请尽管开口。”拿着银锭的李大元,顿时笑得嘴都合不上。没想到今天运气这么好,不过是来摘星楼送几桶油,就被东家叫去换了一身衣裳,随便见了几个贵气的公子哥儿,便得了这么多赏,比起他卖一个月油赚的还要多。 “下去吧。” 赵锦绣揉着太阳穴,有些头痛的朝对方招了招手。 那人一走,王老就从门外踏了进来。若有所思的朝赵锦绣望去道:“东家,刚刚要见你的那位客人是……”直觉告诉他不简单,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他都是半只脚迈入棺材的人了,岂会看不出刚刚出去的那几个年轻人非富即贵。 尤其是他们当中为首的那位,来头一定不小。身上随便一个挂饰,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没有滔天富贵之人,哪敢如此张扬。 “那人是当朝的九王爷刘止。” “九王爷?”饶是知道对方身份不凡,但一听到这龙子身份,王老还是吓得胡须一颤:“这九五爷不是只捧薜三爷的场吗?今日为何会屈尊我们摘星楼?” “来者不善,以后你要多加堤防。” “老朽明白东家的意思,不过……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 “这九王爷要见东家,东家为何会让那卖油佬来桃代李僵?”就不怕那九王爷知道了真相,引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因为我跟他有过节。” “……”王老手再次一抖,心说这京都敢跟这九王爷有过节的人,要么还没出生,要么坟头草已经好几尺高了。东家一女子还能在这里活得好好的,也是奇葩。 “怎么?怕了?” “老朽都半个身子进棺材的人了,有什么好怕的。只是担心这摘星楼正是如日中天,却……” “不用担心,只要不让他知道是我开的,万事大吉。” 翌日,听过济公传的客人,回去就把济公传这个故事口述给了自家的老人和妻儿听,没半天功夫,这故事就传得沸沸扬扬。 当天来摘星楼听书的客人,一下就翻了倍。 不过前来买票的客人一看票价,顿时傻眼,心说也太贵了吧。在摘星楼听一次的钱,都够去别地儿好几处了。问题是,这里施行的还是购票制,没有票不能进去,这票还不能单次购买,最少也得七天,一月。时间长的可分一季一年! 新客摇头叹息,扼腕不值。老客兴高采烈,更为自己抓住了购票时机而满脸骄傲。 他们昨天买年票的价格,竟比今日买月票的价钱还低,你说他们能不像捡了大宝贝似的欢喜吗? 到了开讲的时间,一楼也只剩下后排几个座位空着,前排已是满当当的乌黑一片。 客人们翘首以待的等着王老出场,同时也热议着昨天的故事情节。新粉追着老粉问来龙去脉,老粉说得口沫横飞,犹如亲身经历。 这边,刘止带着玉如意等人也准时出现。 此次倒不是他胁迫二人前往,二是他们自己主动的贴着自己。一路上对于济公传的故事,也颇有兴味的讨论着。 到了楼里,眼尖的伙计早已为三人安排了环境优美宽敞的雅座。位置就在二楼,空气好,视野广。没一会儿,又把配套的点心都端上了桌。 几人吃着点心,品起清茶,楼下的王老也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把故事说得天花乱坠,关键时刻,直挠得人心神荡漾,恨不能附体到他身上,一口气将故事知道个酣畅淋漓。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 昨天的润福轩,就是今天的摘星楼。 而昨天的摘星楼,就是今天的润福轩。 两者之间,似漏斗一般倒了过来。 看着台下寥寥无几的客人,薜三爷早已说得没了心思,三五两句敷衍的把故事讲完,就黑着脸下台而去。 后厅,直接摔杯砸壶的发着脾气,身边的几个义子和徒弟也就蔫头耷脑的站着,谁都不敢开腔。 “怎么回事?今天的客人都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了摘得楼。” “那九王爷呢?” 几个徒弟相视一眼,皆退后着不敢说。只有薜德嗡声嗡气的回了句:“也在!” 薜仁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忽然大吼道:“胡说,九王爷向来只听我一人讲评,怎么可能听得了那王老东西的瞎编胡诌?” “……” “把陶二那家伙叫来,让他再去看看,一定是他眼花瞧错,把他人当成了九王爷。” “是!” 几个徒弟不敢忤逆,连忙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这边…… 王老正讲到精彩部份,楼里又缓缓进了部份客人。 刘止尝了块桌上的点心,发现这店家做得确实有几分新意,这新意不仅是这点心的形状和口感奇特,还有味道也不一般。 比起宫里那干巴巴又腻味的甜,他的这个却十分细腻,可口。那初入唇舌的奶香,和咽下去的馨香,都是司膳坊那些人做不出来的。 心中惊奇,便又多吃了两块。听着玉如意和司马煜打趣的溪落之语,他也不好意思再拿,毕竟昨天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批那二人是饿死鬼投胎。今日他的吃相,也倒大差不差了。 没了吃的,他无奈的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别处,目光一扫,一抹娇俏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下意识的,他就站了起来。 望着楼下来回窜动的人潮,他急欲追逐那么身影而去,却发现她早不知被挤到何处。 “闻怀兄,你这是做甚?不至于说你两句,倒是跟我们急上了吧?”玉如意言笑晏晏的问,难得让他出糗一次,他们自是不能放过。 司马煜也跟着笑道:“就是,昨天也不知是谁说我们没出息,今天……嗳,真香!” 刘止不理会二人打趣,而是一本正经的皱眉问:“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什么呀?” 二人见他煞有其事,纷纷垂下头往楼下寻找。 “那个女人,本王好像瞧见了她的背影。” “谁?” “翩跹楼里姓赵的那个女人。” 第两百五十一章 害了相思 玉如意和司马煜各自一惊,这翩跹楼里姓赵的女子有四五个,但能跟九王爷扯上关系又让他怀恨在心的,恐怕也只有那位与木槿花魁交好的赵姑娘吧。 两人震撼之余,又往楼下仔细搜寻一番,良久才道:“闻怀兄,这没有啊。你会不会是眼花看错了?” 这一问把刘止自己也整懵了,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只是那么一恍神的功夫,就是看到了跟那个女人无比酷似的身影,片刻又消失不见。短短的一刹那,他的心却狠狠的揪了起来。 “不行,现在封楼!” 一听这话,玉如意和司马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几乎同时出声劝阻。 “闻怀兄你这是干嘛呀,好端端的故事还没听完,你封楼会影响王老生讲下去的。” “就是,你看这楼里的东家对我们多好,茶水点心一直没断过,你这样一闹,不是坏人家生意嘛。” 刘止面色一冷道:“万一本王没有看走眼,那个女人就是她,岂不是让本王错过了这次机会?” “不可能,那个女人明明知道得罪了你,不找个偏远的地方藏得远远的,难道还整天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的等着你去抓她?” “玉兄说得对,我看就是你眼花。你自己都说了只看到了背影,连正脸都没瞧见,缘何就能断定她就是姓赵的那位姑娘?” 刘止心中起了郁闷,既觉得他们说得很有道理,可又不愿相信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差错,心里简直是极度的矛盾。 玉如意见对方脸色不对,但大着胆子打趣:“闻怀兄,你该不回是打着报复的心里,喜欢上了那赵姑娘吧?” 司马煜添油加醋的跟着助威:“我看是。不然这怎么能随便见一个人都能当成是她呢?估计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害了相思。相思起,看谁都像她。这不,我刚刚下楼入厕的时候,还见有一姑娘跟木槿相似至极呢。呵呵,你说木槿姑娘那种天仙般的人物,能来这种地方?” 玉如意笑得谄媚:“当然不会,你是被木槿花魁迷了心智,现在三魂丢了七魄,见谁都是她。” “哈哈哈,玉兄是没有遇见喜欢的人,否则你也一样。” 刘止被二人说得哑口无方,心里烦闷得很,一时也没了封楼的打算。坐下来,将一杯上好的春茶饮尽,却道,自己难道是真看走了眼? 可是那身段,那背影,明明就是如此相似。 …… 厢房里,赵锦绣拉好了门窗,又沏了一壶上好的茶水,这才拉着已经许久不见的木槿坐下。 姐妹二人在屋里一番寒暄过后,又互道了一番衷肠。难得一见,不知不知觉都忘了时辰。 要不是门外时不时有嬷嬷催促,估计她们还能像现在这样坐个一天一夜。 木槿得知赵锦绣开的这个茶楼生意红火,日子也逐渐安定,心中为她很是高兴。 临别之际,二人皆有些依依不舍。 问起丽娘,木槿说她也很想来看看赵锦绣,只是楼中事务繁忙,她一时抽不开空。 赵锦绣能理解丽娘的难处,也没说什么,在木槿走之前,特意把自己做的点心打包让她带了回去。虽不贵重,也是自己一番心意,盼着丽娘会喜欢。 今日的戏文说到最后,客人们皆大欢喜的散场而归。 刘止和玉如意等人也不例外。 出了摘星楼,刘止相对那二人来说,比较沉闷,皱起的眉头似被心事所困扰。 那二人全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自顾自的讨论今天的戏有多精彩,点心有多好吃。 说得正是口沫横飞之际,玉如意忽然顿了下来,一脸若有所思的朝前方拥挤的人潮望去。 “怎么了?”司马煜听得刚刚兴起,被他这样一断,心里很不是滋味。 “你看那人我们是不是见过?” 随着司马煜的视线一凛,他也是大吃一惊。 “这人……不是摘星楼的东家吗?” 可为何会在这纷杂的市井中挑着两只油桶,还到处走街串巷的嚷嚷着“打油呐”,从那娴熟的打油动作和吆喝声来看,他明明就是一个庸俗到了极点的卖油佬而已。 “闻怀兄,看来你说得对,我们真被人给骗了。” 司马煜没想到这摘星楼的东家会找个卖油佬来骗他们,心里颇觉不爽,暗忖他长这么大以来,还是第一次被人当成傻子一样戏耍。 相比较他,玉如意的表情丰富了许多。他不知道摘星楼的东家故意找人假装自己的意欲何在,不过却让他有了探究之心。 “本王早就跟你们分析过了,有什么好意外的。”刘止面不改色的盯着远处,显眼对眼前的新发现表现得毫不关心。 司马煜却恼道:“不行,这幕后家伙实在可恶,爷几个要见他,他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找人冒充?依我看,他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面。” 玉如意附和:“说得在理,对方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一个新开的摘星楼口碑越过润福轩,着实有些实力。不过行事太过神秘鬼祟,怕不是什么奸邪之辈?” 刘止看了看同仇敌忾的二人一眼,意味深长的扬了扬唇角道:“想弄清楚?那还不简单!”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瞬间默契十足,转身就大摇大摆的朝刚刚待过的地方折返。 摘星楼已经到了打烊时间,这个时候楼里的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个半大的小鬼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玩累了回来,刚要迈步踏进去,却忽然被人揪在了空中。这脚不沾地,头不顶天,他顿时大恼的喊了起来:“谁呀?快把小爷我放开?” 小富贵来京都的日子不长,但整天与巷子里的娃娃少年们厮混,别的没学到啥,倒把这里少年子弟的张扬纨绔给学了十成十。以前那个老实巴交的乡野娃早就不在,张口闭口一声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排场多大。 第两百五十二章 再次相见 “小孩儿,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往这里跑,就不担心你爹拿着棍棒来找你?” 好在玉如意练就了一身不俗的功夫,不然,哪能控制得住那习武天赋了得的小富贵。 “小爷我没爹,不需要你们管,放开,再不放我喊人了。” “啧啧,你倒是喊一个试试,看有没有人来救你?!” 玉如意被这小孩的狂野性子给逗笑了,忽然想起当年的自己,似乎也跟他差不多,没有爹娘管束,才十岁就流落街头,整天与一帮流浪儿打架抢食,为了不被人欺负,见谁都是一副喊打喊杀的样子。后来吃了大亏,要不是被师傅带回去,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 “你们……”见吓唬不到对方,小富贵蓦地气恼不已。从空中挣扎着转过头来,正想来个正面偷袭,然而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小富贵陡地就惊住了。 惊住的不止是他,连刘止和司马煜等人也在当场傻掉。 “小鬼,怎么是你?” 玉如意话才刚落音,刘止就有失王爷风范的上前揪住了他脑后的那一戳小辫子,语气震惊中带着一抹不可置信:“你姐呢?” 小富贵哪能想到,抓他的这几个家伙就是当初她和阿姐在翩跹楼里遇到的那几个恶人,急得当场哇哇叫道:“我不知道,不知道,放开我,快放开!” “好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子,你可知道我们为了找到你跟你姐,费了多少功夫?” “没错,快说,你姐在哪儿?要是不听话,我们现在就打烂你的屁股。”司马煜挑着眉头,一脸恶相的朝小富贵威胁。 小富贵哼了一声,把脸转开,完全表现出一副铁骨铮铮的硬汉模样。 几人陡地乐了,心说这小东西还有挺有骨气,不来点硬的,恐怕他是不知道害怕。 于是在摘星楼的门口就发生了一件这样奇葩的怪事,三个一米八几的英武男人,把一个不足一米七的半大少年死死按在地上,一个按着少年的手,一个按着腿,另一个则不要脸的去扒拉对方的裤子。 小孩挨打挨罚倒不怕,就怕被人脱了裤子出丑。 毕竟他费了不少功夫才成为这前后几条街有名的孩子王。这里所有没成年的孩子,几乎都是以他为尊。见到他不仅要给吃的,还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老大。 要是让他们看见他们平日威风凛凛的老大,被人按在地上脱了裤子打屁股,以后还怎么出去混? 小富贵越想越害怕,越想越难受,当场就忍不住大声哭喊了起来。 那几个丧心病狂的男人听到哭喊,非但没有停手,反而鼓吻奋爪。 “住手!” 迎面来的清幽女声,瞬间打破了这一古怪场面。 三个男人赫然抬头,在看到女子那一刹那,脸上皆露出了胜券在握的表情。果然,逮住了小鸡,就不怕引不到黄鼠狼。 “阿姐……” 小富贵得以从三双魔爪里面解脱,几乎是飞一般的奔到赵锦绣身后去躲着。要换了以往,他肯定是要挡在姐姐跟前保护她的。可这一刻,他面对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三个会随时脱他裤子的怪叔叔。 “赵姑娘,别来无恙。” 司马煜手中的玉扇一收,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玉如意也朝她假惺惺的拱了拱手道:“姑娘可真是让我们寻得好苦。” 唯有刘止,眉毛一抽,眼中酝酿的寒意似有千年之久。 “你们有什么事可以冲我来,别跟我弟弟过不去。” 赵锦绣分不清这几人的来意,深知他们位高权重,在整个上京皆可以为所欲为。她倒不怕,就担心他们会对无辜之人下手。 “赵姑娘何必如此紧张?” “就是就是,多日不见,我们不过是跟令弟开了个玩笑,你这般剑拔弩张,可让我们好生为难。要不,先找一清静之处叙旧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 赵锦绣抬眸看了三人一眼,表情淡淡道:“好啊,里面请。” 几个家伙如愿以偿的走了进去,看到迎面来的伙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朝着赵锦绣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东家,按你的吩咐,二楼的几间空房都收拾出来了,可以另作它用。还有,你今天让我们盯着的那几个家伙,的确也是润福轩的人。” “知道了,下去吧。” 她摆摆手,秀丽的脸上满是处变不惊的淡然和沉稳。 那三人再次合不拢嘴的面面相觑。 良久才道:“你就是这里的东家?” 赵锦绣心想此事也瞒不下来了,倒不如直接摊牌:“是我。” 司马煜和玉如意同时抽了口冷气,只有刘止一脸讳莫如深的看着她不眨眼。 “所以昨日……我们要见你时,也是你故意找人冒充?” 赵锦绣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默认。 那二人愣了半晌,不由当场鼓起了响亮的巴掌来。 “赵姑娘可真是玲珑心思好手段啊。” “没错,一直以来,可算是我们小瞧了你。” “不敢,锦绣现在只是一充满铜臭的市井商人,和爷几位可比不得。你们天生高贵不凡,小女子能与你比肩站在一起就是高攀。” 一直不发一言的刘止终于发出了一声冷笑,使得整张俊美出尘的脸都沉冷了几分:“你嘴上说着高攀,但本王觉得你心里可不见得会这样想。” “王爷何以能窥见民女的心?” “我……” “好了好了闻怀兄,我们先到房间里再说,在这里吵多失身份啊。” 玉如意见二人斗起嘴来,连忙上前劝阻。其实他看得出,刘止嘴上虽然说着不高兴,但内心定是欢喜的。惦记了这么久的人,终于让他误打误着的撞见,无论是出于报复,还是出于别的,至少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眼看几人相继进了屋,小富贵却抱住赵锦绣的胳膊不让她进去,懵懂的眸子里充满了担心和害怕。 “没关系,阿姐不会有事。” 第两百五十三章 醉成烂泥 赵锦绣和几人进了房间,就让楼里的伙计又加班加点的做了一桌菜,然后让人搬来了七八坛酒。 待一切打理妥当,先前还温婉冷静的赵锦绣忽如扈三娘附体,衣衫一敞,豪气的拍打桌案:“你们……一个个的,无非就是想报那日的醉酒之仇。今天我给你们机会,酒在这里,有本事就冲我来呀!” 最后那一声吼,气贯如虹。 听得司马煜和玉如意皆是一怔,心说,这个丫头胆还挺大的。这么一娇滴滴的大姑娘,竟要挑衅他们三个成天浸淫于美酒美色里的大老爷们,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连刘止的眉头也挑了起来,带着三分厉色和七分不确定的看着她。 “怎么?怂了?要是认怂现在就走,以后就别再来打扰我做生意。” “嘿,你这丫头……” 司马煜恼了,暗骂这丫头说话不知死活。 “拿碗来!” 刘止冷不丁的一声应答,弄得其他两人不由一愣。 “闻怀兄你这是……” “既然要喝,那就痛快一点。杯子碍事,不如碗好。” “……” 玉如意和司马煜同时哑口无言,看到已经在疯狂边缘的二人,他们什么也不敢问,什么也不敢说。 这一晚…… 摘星楼的某个厢房里,时不时传来划拳摇骰以及噼里啪啦的摔碗声。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到了凌晨左右…… 直到某人不胜酒力,“砰——”一声栽倒在了桌上。嘴里却还不停嘟囔着:“喝,我要死喝死你们……满……满上……” “喂,醒醒……” “赵姑娘,你没事吧?” 玉如意和司马煜看情况不妙,二人上前相继询问。 赵锦绣却紧闭着眼睛,俏脸酡红的打嗝傻笑:“不……不用……不用管我,……继……继续,七……七个六……” “闻怀兄,她好像醉了。” 不是好像,而是百分之百醉了。 “能不醉嘛,我们三灌她一个,她又不是很能喝。”玉如意觉得这次挺没意思的,三个大男人把一姑娘灌倒,传出去还要不要面子了? 刘止并没有像那二人般露出丁点怜惜之色,反而带着讽意道:“这丫头上次不是很厉害吗?” 司马煜也点头赞同:“是啊,上次的骰子她就像能看得穿一样,怎么玩怎么中,这回是邪了。猜的全是反的,落差也太大了。” 找回主场的刘止顿时得意道:“那是因为本王上次不会,这回本王回去苦练多日,她不是对手倒也正常。” “可我和玉兄也没练过啊,怎么她连我们也玩不过了?” 这话把刘止噎了一噎,缓了好半晌才道:“一定是上次她戏耍我们太狠,我想这回连老天爷也看不过去,所以运气总是偏向你们这一边。” 司马煜觉得这个解释合理,不由暗喜的点了点头。 “大仇终于得报,夜也深了,闻怀兄,我们回了吧。”玉如意觉得今日也喝得差不多了,浑身困意来袭,此刻只想找一安静之地休息。 刘止却看着桌上那个已经喝趴的娇俏的人儿久久不曾回神,额前汗湿的青丝紧紧贴着脸颊,微翘的细长羽睫,像极了两把可爱的小刷子。嘟起的粉嫩红唇,犹如那待绽的美丽花蕾。不曾想到这丫头平常看着不怎么起眼,喝了酒的样子却相当娇憨,没了清醒时的精明世故,倒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真艳丽。 当初刘止曾不止一次想过,待他抓到了这个丫头要怎么处置发落,然后让她长长记性,戏弄他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然而在今天见到她的那一瞬间,这些徘徊了许久的想法却统统消失不见。最后还莫明其妙的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现在看她饮醉,他连趁机发作的机会都无。 不过,她那么狡诈,要这么轻易放过她,他还是有点不甘。 “来人啊。” 门外候着的伙计连忙推开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被满屋的酒味呛了个满鼻也不敢吱声,直到看见自己的东家已经不省人事的倒在桌上,他才担忧的皱了皱眉。也不敢上去去询问情况,更不敢报官,只因东家说过,今日无论发生什么,他们都要当作没有看见,不能声张,也不能反抗。可见这几位爷的身家背景,不是他们能惹的。 “取笔墨来。” 都这个时候了,要什么纸笔?那小伙计虽然疑惑,但还是听着吩咐照做。 “闻怀兄,你还要干嘛?” “是啊,难道酒意上头,还要赋诗一首不成?” 刘止冷哼着从桌上站了起来,有些摇晃的走到赵锦绣的跟前,阔袖一挥,就伸手揪了揪她小巧漂亮的鼻子:“这丫头上次把你我害得出了大糗,她以为喝醉了就会没事?殊不知本王还没有消气。” “闻怀兄她都喝成这样了,你还要如何?”玉如意一脸同情的看向昏睡中的赵锦绣,不知等待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惨况。 司马煜也有些担心道:“难不成你还要杀了她?”虽然这个女人有罪,她胆大妄为,不仅戏弄他们,还欺骗他们,可总归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是就这样被杀了,实在冤枉。再者,她跟木槿还是好姐妹,要是木槿知道她死了,一定会很伤心难过吧。 正想劝说刘止不能这般冲动,谁知对方却咬着牙关气难消道:“杀她未免也太便宜他她了,本王要慢慢折磨她。” 既然不会杀她,那司马煜也就放心了。至于对方要怎么去折磨,他也懒得多管。 不到片刻,笔墨就被人恭恭敬敬的送了过来。 刘止用舌尖将毛笔打湿,沾了墨就开始对着赵锦绣那张艳丽如花的脸蛋一笔一笔勾勒。 动作滑稽又不客气,看得旁边的人直瞪大了眼珠子。 “闻怀兄,你这是……” “嘘!” “痒……好痒……”醉酒中的赵锦绣感觉好像有蚊子在叮她的脸,让她难受极了,她呢喃着想用手打开,那蚊子却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怎么也赶不开,她气得大怒道:“讨厌的吸血鬼,让我抓到你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当她还没有撑起身子抓到对方,就像一滩软泥“扑通——”的栽在了地上。 看到门外已经傻眼抽气的小伙计,刘止瞬间收起笑意,目光朝他一凛,冷声道:“不许告诉她,也不许擦掉,否则拿你是问。” 伙计被他的气势镇住,忙不迭的点头回应:“是,小的记住了。” 刘止这才满意的放下笔,对着身边两个同样坏笑的损友道:“我们走!” 第两百五十四章 画王八 赵锦绣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摘星楼的某间客房里。身上的衣服没有换过,地上一个青瓷痰盂盆里,装满了她因醉酒后呕出来的秽物。 那一低头,那股难闻的馊臭味儿就直冲脑门而来,气味刺激得差点让她昏厥。 她连忙捏着鼻子喊了喊人,伙计阿齐闻声赶来。 “东家,您醒啦?” “快,快把这东西拿出去。” “是!” 味道确实不太好闻,连阿齐这种做惯粗活苦活的人也是捏着鼻子端出去的。 推开窗户,好不容易等屋里的怪味儿彻底散尽,赵锦绣这才敞开了嘴巴大口呼气,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缺氧的金鱼。 等阿齐回来,赵锦绣连忙就把他叫到屋里问话。毕竟对于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她早已经记不清了。 阿齐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赵锦绣喝醉以后,刘止他们也没过多久就走了。看到东家醉倒在地,他和管家一起搀着她回了客房。 见她满身酒味,醉得已分不清东西,本想让隔壁房的张大娘过来帮忙替她洗漱一番,可碍于张大娘早已歇下,管事的和小伙计无可奈何,便也由着她这样醉了一宿。 “他们就这么走了?没说什么?” 赵锦绣纳闷的看着阿齐,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阿齐是个实诚的孩子,不会撒谎,只是一脸老实道:“没。” “真的没?” 赵锦绣盯着阿齐的那双黑亮的眼睛,看得出他没有撒谎,可还是觉得他自己的时候有些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阿齐不愿再继续被她质问,只能强忍着转移话题道:“东家,你饿不饿?要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吗?” “吃什么呀,我哪还有胃口。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好。” 阿齐说完,就要出去烧水,到了途中,忽然又停了下来。回过头好比现代的知心大姐般对着赵锦绣说:“东家,不怪我多句嘴,你一女儿家,以后还是少饮酒的好。酗酒不仅损身伤体,更……” 说到这里,阿齐似有所顾及的没往下说,但从那满是关怀的眼神来看,他确实是为了赵锦绣着想。 “我知道了,只此一次。” “嗯。” 见东家没有因为他的多事而恼怒,小伙子颇为欣慰的退了下去。 她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自己快要炸裂的眉心,心中亦是叫苦不迭。他们都以为是她愿意喝醉,实则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上一次在蹁跹楼,她为了报复刘止和司马煜,不惜以玩游戏的办法戏耍他们。谁曾想,这几个小肚鸡肠的家伙会如此记仇。 如今找上门来,赵锦绣知道他们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与其被他们掌握听后发落的主动权,倒不如自己主动配合他们上演一场苦肉计。至于他们能不能消气,也就只有听天由命。 也正是因为如此,昨天才会输得那么惨烈。倒不是她的运气不好,她只是想保住她现在来之不易的一切。 “水烧好了吗?” 赵锦绣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也不见热水打来,实在忍受不了周身这股难闻的味道,当即就自己冲到了楼下打探情况。 “快了,请东家再耐心等等。” 管事的曹先生刚从厨房出来,在回应赵锦绣的同时,一时忍俊不禁了起来。 “曹先生,你在笑什么?” “东家,你的……” 话说一半,忽然想到今天临走前那位贵爷的警告,曹先生连忙将嘴巴闭起,严实得连一丝风也灌不进去。 “怎么了?” “没……没什么。”曹先生面部神经抽了抽,随即将头一转,又道:“水应该快好了,我再去看看。” 赵锦绣怅然若失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摘星楼里的每个人看她都很怪,可当她要去问具体原因时,也没有人肯说为什么。 莫非是她看错了?还是酒精中毒所产生的幻觉? 算了,不管了,她一定先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说。 水终于烧好了,赵锦绣在沐桶里泡了好久,才将身上那股子馊臭的怪味儿泡掉。好不容易擦干头发做在镜台前整理仪容,当看到镜中自己出现的那张脸时,她愕然的就叫了起来。 “混蛋,是谁!!!!“ 极具穿透的尖叫声,让整个摘星楼为之一颤,所有在楼里干活的伙计和杂工,都吓得捂紧了耳朵。 大家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对方,各自为他们的耳膜默哀了三秒。 相必东家是已经知道了真相,这样也好,他们不用再冒着生命危险提醒。 究竟是哪个王八羔子在她脸上画的乌龟,该死的,在她脸上画了只大乌龟不说,竟然还在她的额头上写了——王八二字。 这特么的也太侮辱人了吧。 赵锦绣总算明白大伙今天看她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奇怪了,她脸上顶着那么大一只王八,他们能不觉得怪么? 这画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作的,墨迹已干,她几乎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墨汁从脸上清洗,用皂角搓了好久,差点把脸上的一层皮给刮下来。 一怒之下,她把阿齐和曹先生都叫到了跟前问话,从二人那磕磕巴巴的回答中她已然知晓,这始作俑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九皇子刘止。 这刘止在她脸上作画也就够可恶了,竟然还威胁这些人不能告诉她。要不是她自己照镜发现,恐怕这一整天都要顶着这张脸去招揽客人,这他丫的得闹多大的笑话。 姓刘的,这仇记下了,有机会她赵锦绣一定会加倍讨回。 第两百五十五章 黄牛 得知摘星楼是赵锦绣开的以后,刘止等人自然就对那里产生了一种浓厚的兴趣。三人只要一有空,就在她的楼中饮茶听书,对待赵锦绣也是呼来喝去,日子好不逍遥快活。 同时,摘星楼的济公传越发博得听客的好评,每日增涨的客人那是数不胜数。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赵锦绣制定的周票月票,便被一抢而空。连季票年票,也所剩无几,哪怕价格高得离谱,仍不缺款爷抢购。 上次有提,那位叫赵四顺的铁粉因为家中有些闲钱,为了给王老捧场,硬是一次半价性购了20张季票。这些季票起初是为了送给亲戚朋友,最终发现亲戚朋友里面除他以外,竟无人有听书喝茶的爱好,便将票都搁置在了家里。此事被家中夫人发现,当场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说,还被轰逐出门。 赵四顺早有惧内的毛病,当日自是不敢回家,便在摘星楼凑合过了一宿。 第二日,赵锦绣从管事曹先生那里得知了此事,便悄悄的给他出了一个主意,赵四顺听后大喜,回家就把自己先前购的那些季票都拿了出来。 站在摘星楼的门口只是随便吼了一嗓子,便以数倍的成本价格将票卖了十余张。 剩下的几张并非是卖不掉,而是他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还能让票价上升的机会。 没错,一次无心插柳,却让他成了史上的第一个黄牛。 当天赵四顺就拿着自己不费吹灰之力赚来的银子,买了酒肉,购了一盒夫人最爱的胭脂,兴冲冲的回了家。妻子在得知缘由的那一刻,到最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丈夫就用这样一个办法,不仅把前阵子花的钱给拿了回来,还白白赚了几十两。这……这种奇迹,估计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摘星楼的门票之所以这么好卖,其实也有多方面的原因。除了济公传这个故事吸引人以外,楼里的茶水点心也做得比同行好,小二和伙计们的服务态度,更是让客人们有了宾至如归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连九王爷这样的风云人物,都把这里当成了他的第二个府邸,客人们还有理由不来这里吗? 这天,济公传正要说到收尾处,摘星楼里又偷偷摸摸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润福轩薜仁的义子薜贵。 那家伙平常仗着他义父的名号,倒也嚣张,不顾楼下伙计的阻拦,就直奔二楼,对这里环境的熟悉程度,恐怕是没少过来踩点。 “小的见过九王爷。” 薜仁一来,就大张旗鼓的在刘止跟前行了一礼,对于其他人,则假装视而不见。 阿齐一脸恼怒的站在薜德的背后,对着赵锦绣叫苦不迭道:“东家,这家伙跑得太快,我拦不住他。” 赵锦绣示意了阿齐一个眼神,阿齐便默默的下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润福轩的人又是要来做什么? “你是?” 刘止对于这个突兀的闯入者感到有些许陌生,眯着凤眸想半晌也没记起来。 直到对方忙不迭的自报家门:“王爷,小的是薜德啊,三爷的义子。” “哦,有事?”刘止眉头皱紧,眉宇间划过一抹不耐。 跪在地上的薜德先是挑衅的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锦绣,继而对刘止等人露出谄媚的笑道:“是这样的,明天我们家三爷准备了一场新戏,非常有趣,小的是特意过来通知王爷的。” “通知本王何不上府上去说?跑这里来扫王爷的雅兴是何为?” 薜德听得身子一哆嗦,心说能在府上找到您老人家,我还用得着往这摘星楼跑么?丢的还不是自家人的脸。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下次一定谨记王爷教诲。” “得了,本王问你,这薜三爷编的新戏可有这《济公传》精彩?” 刘止问这话的时候,有意去看赵锦绣的脸色。他就是想激一下这丫头,别以为他不知道,她每天对自己言笑晏晏,不过是表面恭顺温良,实则背地里却是两副模样。 现在,他得让她知道自己的重要性才是。 被问话的薜德也是个愣头青,明显缺少社会的毒打,张口就拍胸保证:“当然,我义父这次要说的戏,那可是不同凡响,绝对不是这《济公传》可以比的,王爷您来了准放心。” 当着人家东家的面,也真是敢说。玉如意和司马煜同时朝薜德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倒是刘止,一脸玩世不恭的朝赵锦绣望了过去道:“啧啧,做为这里的东家,你怎么看?” 本以为这小丫头片子那么争强好胜,又视钱如命,肯定会被薜德那欠打的话激得暴跳如雷,继而哭着求着让他不要离开。 谁料,那丫头却一点也不动声色的说:“那好啊,明天就请王爷劳驾润福轩,我这庙小,本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王爷您爱去哪都可以,我也拦不住你不是?” “你……” 刘止气得鼻子歪,差点没当场骂出来。 “王爷,我说错了吗?” 赵锦绣其实早巴不得他们不要来了,自打他们几人知道自己是这里的东家以后,就各种用身份和职权来欺压她。一丁点破事,就要唤她过来亲自处理,想吃什么点心,也理所当然的使唤她做。稍有不满,就各种言语威胁。 赵锦绣曾经活得有多么风光肆意,现在就有多么狼狈不堪。知道的她是这里的东家,不知的,觉得她比楼里跑腿的都不入。跑腿的至少空了还可以歇息歇息,她呢,全程就跟奴才般的守在三人面前侍候。 眼下看到润福轩的人亲自上门来抢这尊“大佛”,她非但没有不高兴,内心反而喜极而泣。如果条件允许,她巴不得现在就用八抬大轿现在就把这位“大爷”给抬出去。 “很好,你说得一点都没错。”刘止被噎得脸色发青,一时竟想不出治她的招。 这薜德看到此情此景,心中更是得意,直骂这女子是个蠢货,连当朝九王爷都敢得罪,想必以后九王爷是死也不可能再踏入这里半步。 别说再来了,明天这摘星楼能不能开下去都是个问题。 “王爷,那就这么说妥了,小的这就回去回禀三爷。” 刘止冷笑一声,一双怒目忽然从赵锦绣转挪向了薜德:“回去告诉薜仁,如果明天他说的戏本王不满意,以后润福轩和薜三爷的名号,就通通给本王在上京消失。” 薜德:“……????” 这得罪九王的不是摘星楼的东家吗?为什么听这话……九王爷是来报复他们润福轩的? “滚!” 第两百五十六章 火遍全国 一个月后,润福轩关门大吉。 究其缘由,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薜三少忽然生了重病,已经不能再干这一行了。 有人说润福轩做了乱纪违法的事情,所以才会被朝廷查封,导致关门。 还有人说,掌柜的是黑心奸商,倒闭是因为遭了报应。 更有人大胆猜测,他们得罪的是当朝九王爷刘止。 毕竟九王爷刘止曾是润福轩贵尊贵的座上宾,现在却频繁移驾摘星楼,其中蹊跷,可想而知。 不管如何,上京再也没有了润福轩这个名字出现。 而摘星楼,却一夜火遍整个大江南北。 谁也不曾想到,昔日有着催眠圣师称号的王老,现在已经成了无数人拥护的“王仙人”。因为一张巧嘴,讲出来的故事都与神仙妖狐鬼怪有关,所以就落了个仙人的美名。 说起这仙人也是不得了,曾经也就是个寂寂无名的落魄老头儿,现在却成了宫中御前钦点的妙嘴先生。 时不时就会进宫一次,给宫里那些闲来无事的娘娘和妃子们讲一段名间趣事儿,可逗得宫里那些贵人天天盼星星想月亮的让他去。 赵锦绣心说,王老是自己楼里的摇钱树,天天被叫去宫里也不是事儿,耽误自己赚钱不说,老人家成天宫里来宫里去的,身体也不好。 想着娘娘们实在空虚寂寥,让人做了几副马吊,靠着刘九王爷刘止的关系,悄悄的送到了宫里,又让人把玩法和规则教给了她们。 这下好了,“正坤宫”“露宜殿”“淑华殿”整天传来的都是“哗啦啦——”的马吊声音。偶尔到了深夜,这种声音竟然还持续不减。 若说出了此事最高兴的是谁?莫过于当朝皇上。 每次处理完政务,还要应付各宫妃子抱怨与需求的天子,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想当初,他前脚才刚下朝,后腿来请他观花,赏鱼,用膳,下棋的妃子可谓能排起长龙,无不是使足浑身解数让他驻足自己的寝居。 现在好了,哪怕他主动走到某宫妃子的殿门口,能派个宫娥出来迎接,已是派头十足了。 想想也是一件幸事,当今天子已过五旬,日子早不如壮年那般康健,少了这帮妃子整天在他跟前争风吃醋,谄媚讨好,他倒也乐得清闲。 后来从刘止口中询问出,出此主意的丫头乃是摘星楼的少东家赵锦绣,皇帝龙颜大悦,当即赐下金匾一块,以示勉励。 有了大渊国天子御赐的金匾,赵锦绣想生意不好都难。 趁着生意红火,又把附近的几个铺子盘了下来,然后拆掉扩建。 从此摘星楼一楼听书,二楼休闲娱乐,三楼spa按摩,如果条件允许,她一定还会在周围再弄个什么汤峪城。 若问现在上京百姓和那些有钱世家,最让他们得意的事是什么? 那就能在摘星楼获得一张至尊超级vip会员卡。 有了此卡,你就可以在摘星楼里享受一条龙服务。 也许一般人听了不会稀罕,待你真正去过一次以后,你才会明白,什么是人间天堂。 到了那里,你会听人说最奇怪不可思议的故事,比如几千年后,你们的后代可以发明千里之外的通话机,还有能让米饭自动成熟的机器,以及能坐上飞船与太阳月亮并肩。那说得叫个有理有据,分析得透透彻彻,简直就跟真的瞧见过一般。 当然,没有几个人会相信这一切说的是真的,他们只会当成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来听,偶尔也就发出一两声感叹佩服编故事之人的想像力以外,除此之外,并无其它。 故事只是一部份,最吸引人的是这里的点心,听说连宫里御膳房的点心师都会出宫伪装来到这里,为求制作方法而不耻下问。 吃了点心,你可以到二楼约上三五个朋友,坐在一起打一个下午的马吊,输赢不论,全凭心情。 入夜,你已是身心俱疲,可以到摘星楼三楼私人包房里,找一两个手劲大的汉子来个泰式按摩,那种让你瞬间上天入地的感觉,你会觉得死在这里都是值得。 因为每天慕名来摘星楼的人实在太多了,要消费的人客人一般都得提前一个月预约。 不过你只要有至尊超级vip会员卡那就另当别论,凭借此卡,你随时都不用排队。 然而拥有此卡的人,并非都是京里的豪商巨贾或皇亲贵胄。 谁让这摘星楼的东家是个奇怪的人,她靠自己本事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凭的是诚信和头脑。因而她并不巴结权贵,或讨好名流。她喜欢回馈自己店里的老客,因此,哪怕你想靠身份地位对她施压,也无济于事。毕竟她可是有当今圣上的亲赐招牌,除非你想跟皇上对着来,那你就去招惹事非。 摘星楼的至尊超级vip会员卡,除了摘星楼最早那帮熟客有卡以外,赵锦绣每个月也会拿出十张,以各种抽奖活动送出去。 即便如此,这vip卡,还是供不应求。 后来赵锦绣又推出了普通的vip卡,这种卡虽然没有至尊超级vip会员卡牛b,但在消费时还是需要提前排队,唯一的好处是可以打折,随着消费的数额大了,或次数多了,就有机会晋升至尊超级vip会员卡。 消息一放出去,赵锦绣自然又是狠狠一波收割。 二楼…… 梅字包间。 里面正传来阵阵争吵。 “闻怀兄,你这二饼都放炮了,你还能捡回去的?” 刘止面不红心不跳的解释:“刚刚手滑,不小心。” 司马煜大为恼火:“不行,现在大家都知道我糊什么了,你这样我还能有糊的机会吗?” “那是你的事,不赖本王。” “你……” “打牌,打牌,快点。” 司马煜气得脸色发青的把牌理了理,顺手打了七万。 “七万,我胡了,清一色,加大队子。我算算……呃……一共二百一十八两银子,司马兄,你手气有点背啊!” 玉如意利索的算完账,伸手就将司马煜堆在桌子旁边的银两全都推到了自己的跟前,清算了一下,发现还差一百两。当即道:“司马兄,你这还不够。” “啪——”某人气呼呼的站起来一堆牌,黑着脸朝他们一瞪道:“不玩了。” 想到自己一把好牌没胡成,反而放这么大一个炮,司马煜气得心肝都要炸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输得精光 “不是吧,司马兄?这样就输不起了?接着再来啊!”说这话的是文麟,以前可是琴不离手,现在琴都不知道扔哪去了,两手握着马吊,那一副市井又俗气的样子,任谁能想到他是闻名天下的琴圣? “爷今天手气背,不跟你们玩了。” 见司马煜气呼呼的要走,众人忙道:“你干嘛去?不会又要去找木槿姑娘哭诉吧?” 想到那天自己打马吊输了一千两,不敢回家让父亲知道,只好暂时在木槿姑娘那里借了些债来。谁曾想,竟被这些家伙奚落到现在。 “都住嘴吧,谁要去哭诉了?爷是要上楼去做spa。” 三人同时“切”了一声,都有些讪讪然。 “三缺一,差个人怎么办?” 文麟颇的兴致的问。 玉如意道:“那把赵姑娘叫来顶上如何?” 面对这个提议,某人当场就变了色道:“不可。” 那个丫头上来,简直就是阎王催命,多少钱都要被她赢光。今天自己好不容易手气好点,小赢一笔,他无论如何都要保财。 二人看出了刘止的心思,倒也将这个决定做罢。因为他们也挺害怕赵锦绣的,这马吊是她发明出来的,她当日教她们玩了一宿这个,竟然白白赢了他们一万两。第二天,又是八千两,连续五天,她凭一人之力,赢了大伙差不多八万两。 这是个什么要的惊人数目,估计没人敢去细想。 反正玉如意和司马煜不仅输光老婆本,还外欠了她一万多两。若是普通人,估计给她卖身为奴都还不了。 连当朝九王爷刘止,也是输空了老本,这几天还能这么硬气,完全是靠典当身上的物件和家中字画得以撑下去。 “那怎么办?时间还那么长,不打马吊,如何蹉跎?” 玉如意满是颓色的垂下头,为此十分犯难。 就在这时,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赵锦绣从外面探了探头,眯起漆黑的眼眸,笑得如狐狸一般狡黠道:“听说你们找我?” 三人看到她的模样,各自哆嗦着把身上的财物藏了起来,继而摇摇头道:“没!” “可司马公子说他输光了,你们现在三缺一,不刚好差个人吗?” “差……差,是差,不过赵姑娘你现在楼里生意这么忙,估计也抽不出空,所以我们就不叨扰你了。” 司马煜这个瘪犊子,自己输光了银子竟然也不想让他们好过,故意把赵锦绣叫过来,明显要让他们也一样空着两个口袋回去。卑鄙,实在卑鄙。 “没关系,我手里的活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来吧,陪你们玩几把。”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便秘的表情。 “坐啊,你们三个大男人怂什么?难不成又怕输得屁滚尿流?” 经她一激,三人的表情果然有了不同的变化。 玉如意当场道:“哼,谁怕谁?你连赢了那么多次,这回也该输了。” 刘止跟着回应:“没错,本王今天手气不错,定能一雪前耻,把前阵子输的连本带利赢回来。” 文麟没有他们那么大的口气,只是淡然的笑了笑。 赵锦绣见他们是要玩真的了,当下也敛起笑意,一脸正经道:“那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了,打牌我们就规规矩矩的打,打出的张子就不能再收回去,说碰就必须得碰,耍赖什么的可不行啊!” “咳咳……谁……谁会耍赖?我们可都是男人!” 看刘止说得毫无底气的样子,赵锦绣只是莞尔一笑:“好啊,王爷这可是你说的。男人,就该有个男人的样儿!” “开始!” 时间很快,尤其是娱乐玩耍的时候,时间过得更快。 从三楼做为spa又睡了一觉的司马煜,刚推开门想去茅房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短短一刹那,三双不同的手就一起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吓得差点失禁,以为是刺客突袭,正想大喊救命,定睛一看,哪是什么刺客杀手?这不是自己那几个损友刘止玉如意他们吗? 不过他们怎么都是一副想吃了他的表情? 糟糕!!! “我杀了你。” “杀了你!” “咳咳……放……放手……” 面对三张狰狞凶恶到了极点的嘴脸,司马煜瞬间尿意全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他们手里挣脱。似乎已料到发生了何事,不敢多待的他连忙转身推开屋里的窗户,二话不说就从楼上跳了下去。 没错,只要不丢小命,就算折一条腿也无所谓。 赵锦绣从自己密阁出来的时候,那真是面如春风,眉若杨柳,满身紫气,一看就知是经历了好事儿。 据伙计阿齐的了解,东家今天怕是又进财不少。 自打那几位京中贵人学会马吊以后,东家的脸上就时不时的露出这种笑容。这种笑容就跟自己做梦时发现了金矿,却又不知该怎么处理的表情是一模一样。 “阿齐,刚刚外面有些吵,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虽然知道有麒麟镖局总镖头文麒看护,赵锦绣还是好奇的问了一声。 十天前,她才弄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琴圣文麟,和镖局总镖头文麒是双胞胎兄弟。二人长得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人行文,一人行武,当初自己把文麟弄混了,一直当他是文麒。 后来文麟心生疑惑,就回去问了哥哥文麒。哥哥想到曾经在押镖途中遇见的小姑娘,便前来一探究竟,这才解开了谜团。 赵锦绣虽有御赐匾额,一般人是不敢来这撒野闹事,但总是防不住一些奸佞小人暗中使坏,又想到每天楼里进出的客人太多,时不时还是能碰到一些跋扈嚣张的客人,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人出来维持秩序,以及保证其它客人的安全。 所以她想到了常年累月四处押镖的麒麟镖局,于是就非常有诚意的与文麒祥谈一番,并把他成功的聘为了摘星楼的保安队长。 专管治安这一块儿。 值得让老百姓称赞的是,有了文麒这个保安队长以后,不但摘星楼的治安好了,连带这条街的治安都非常好。 以前就属这里的小偷流氓最多,现在有了他们,别说小偷流氓,估计连只老鼠都不敢往这边过路。 第两百五十八章 被女子蒙骗 阿齐道:“没什么大事,就几个客人还没达到消费标准,却闹着要升级至尊超级vip会员卡,说过几天家里老母亲过七十岁大寿,想带老人来享受一下。” 赵锦绣听罢一乐道:“这人倒是孝顺,为何不破个例?” “东家您是不知,这人哪是真孝顺?他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在这办一张至尊超级vip会员卡,好在他母亲过大寿的时候拿出来当众炫耀炫耀。” “还有这事儿?”赵锦绣顿时哭笑不得,心说只怪自己生意太成功,一些虚伪攀附之辈,不惜拿自己母亲的寿辰来作谎,真是可悲又可恨。 阿齐一脸严肃道:“当然,你想啊,他老母亲都七旬了。说句不中听的,这大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理应是耳聋眼瞎,身子骨经不起半点风吹。到我们这里来享受,这不是提前让老人去见阎王吗?” “言之有理。” “所以文队长二话没说,就将那家伙给扔了出去。还喝斥他,要是下次还敢来这骗人,就要打断他的腿。” 赵锦绣伸出拇指,连忙做出一个夸赞的表动作道:“干得好,你去叫文队长进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是,东家。” 阿齐动作麻利,很快就把文麒叫进了屋里。 “赵姑娘你找我?”来这有些时日了,文麒还是不太适应像别人一样唤她一声东家。可能因为是她太过年轻,亦可能是因为她实在没有商人的市侩和狡诈。所以,他总习惯叫她赵姑娘。 “文队长,你来我这已经快半个月了,这些日子你干得也是尽心尽力。这个月的奖金,我打算提前发给你。” 文麒一听,顿时愣住。 半个月前,他再次与她相见,没曾想她却有了惊天改变。曾经那个伪装成番邦厨子的小丫头,摇身就成了名震大渊的摘星楼老板,这身份转换得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她主动出重金要聘请自己当这里的看护保安。 文麒本是不愿答应,毕竟他堂堂一总镖头突然去给人看家护院,无异与当人家仆,传出去实在是有降身份。可念及身边的兄弟似乎已厌倦了四处漂泊刀口舔血的生活,他们大多上了年纪,在京中又有家室,谁都渴望一份安稳又能时常与妻儿相聚的工作。而赵锦绣开的酬劳又十分丰厚,这不免让文麒有了些许动摇。 回去与兄弟们商议一番,发现大伙都赞成留下,哪怕名声难听点,但谁不想过安稳酬劳又多的日子? 定下以后,文麒就正式成为了这里的保安大队长,毛三虎便是第二把手的副队。 别看这毛三虎长得粗鲁不好看,实则是个十分有侠义心肠的人。 平常带着兄弟在摘星楼附近巡逻,除了保证无人在摘星楼闹事以外,更是把周围几条街的治安搞得服服帖帖的。 现在老百姓只要一看到有他来,皆会赞不绝口的称他一声好汉。这烙饼的送他吃饼,卖菜的送菜。这大婶大妈打听到他还未曾成亲,都恨不得把自己的亲闺女说给他。 可把毛三虎一天给高兴得,没事就偷溜出去和大妈大婶们联络感情,顺便看看哪家的闺女漂亮能干。 “文队长你怎么了?发奖金不开心吗?” 文麒忙摆摆手道:“不是……我只是想让赵姑娘先缓一缓,要不再等些时日发给我?” “为什么?” 却见对方愁眉苦脸的说:“最近我二弟也不知怎么了,总是入不敷出。到处找手下的兄弟借钱,连我身上的银两也让他花光了。我问他用到哪去了,他也不肯说。依我看,他应该是跟司马家的公子一样,被哪位青楼女子所迷,才会如此耗损金银。如果赵姑娘现在把奖金给我,我怕……我那不成器的二弟,又会将这些银两拿走散尽。” “呃……是吗?” 文麒点点头,说得异常气愤难当:“当然,这青楼女子惯会骗人。可怜我那二弟,往日与琴作伴,对女子并无半点肖想之意。如今定是情窦初开,不知世间人心险恶,所以才会让那些女人欺骗蒙蔽,我忧心与他,却又不好言明,万一使他受伤,做出什么过激之事,更是悔不当初。” “呵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吧?” 赵锦绣心道,要是文麒知道他弟弟文麟不是因为喜欢姑娘才散尽家财,而是因为打马吊欠了自己一屁股,他会不会拿刀砍死自己? “反正赵姑娘你替我先收着就好,不然让那兔崽子知道,我恐怕下个月连喝酒的钱都没了。” “那……好吧。” “对了,我想请假几日,不知道赵姑娘可否通融一下?” 赵锦绣有种不好的预感道:“请假?为什么?” 文麒义愤填膺的说:“我想趁此机会跟踪我那傻二弟,看看让他色令智昏的女人到底长何模样。并警告她,休要再算计我弟弟文麒,否则我定不客气。” “……” 看到赵锦绣脸色煞变,文麒眉毛微挑的问:“怎么了赵姑娘?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没……那个假可以放。不过你能不能再等些日子?文队长你也看到了,店里的生意现在一天比一天忙,没有你这个大队长坐镇,什么牛鬼蛇神都来捣乱,这可是不行的啊。” “赵姑娘放心,有老三他……” “不不不,毛三虎和你不一样,还是有你在最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见赵锦绣还是不肯给自己放假,文麒只能作罢道:“那好吧,我再等些时日。” 这也不怪赵姑娘,毕竟他这个队长到这里干了还不到半月便要请假,管事的换了是谁,估计都不会答应吧。 况且,赵姑娘给的酬劳还不低,无论如何,自己也得对得起她和摘星楼才行。 第两百五十九章 扬眉吐气 已是九月末,清风凉爽,秋意袭人。 午后,丽娘难得清闲,便带着一帮蹁跹楼的姐妹过来探望赵锦绣。 知道这个丫头非一般人可比,但丽娘怎么也没想到,才短短不到几个月时间,她就能将一间普通茶楼做得如此风声水起,不仅得了皇上的亲赐匾额,还成了京中权贵争相讨好的对象。 而她,也成了盛京一大传奇。 一个女人,没有半点依靠,凭借着自己的手腕和头脑,能把生意做成这样,谁敢想像? 估计连说书的也不敢这样瞎编。可她,却做到了,而且按这趋势发展,她恐怕还会做得更好。 “哟?这不是翩跹楼的老鸨子吗?” “是啊,怎么把姑娘带这儿来了?” “莫不是瞧着这摘星楼里生意红火,故意把这皮肉生意给扩张了场地?” 丽娘刚坐下来就听到邻桌客人的讽刺之语,顿时不悦道:“胡说什么呢?老娘带姑娘来是消费的。” 这话说得众人哈哈大笑,好几个自视甚高的家伙不由仰起了下巴用鼻孔眼看人道:“啧啧,没听错吗?她们说自己是来消费的。” “哈哈,就你们也配?” “是啊,这什么地方?摘星楼!多少有钱有势的人想到这里待上一天,都需提前预约十天半月,我们哥几个谁不是等足了一个月才有今天。你们一群青楼女子,且不说有没有预约,就凭你们的身份,有资格吗?” “就是就是,这里哪是你们能来的地方,还是出门左转,哪来的打哪去,免得让人贻笑大方。” 丽娘身后的晴云被这几个家伙气到,当即站出来反驳:“你们说什么呢?” “这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就是不懂规矩,永远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听罢那个傲慢青衣长袍男子的话,丽娘终是忍无可忍的叉腰站了出来。冲着身后的众女子娇呵一声:“姐妹们,把东西都拿出来,让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瞧瞧,什么才是资格。” 说话间,一群女子齐涮涮的伸出右手,亮出了自己在摘星楼的至尊超级vip会员卡。 但见卡上涂满的金漆,在阳光的折射下散发着刺目的土豪光,晃得人头晕目眩。他们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半晌都无法适应过来。 不是吧,她们竟然人手一张至尊超级vip? 那些世家弟子顿时无话可说,直咬牙叹息。 枉他们身份尊贵,潇洒多金,此刻竟连青楼的女子也比不上。 也不知道这摘星楼的少东家,是看上了翩跹楼的哪位姑娘,竟大气到如此地步。话说回来,这东家传闻不是个女人吗?真是奇了怪了。 平素,要得到一张至尊超级vip会员卡,简直是千金难求。可这些女子,明明无钱无势,毫无依靠,却能随身携卡。 最让人郁闷的是,这些会员卡制办的是实名制,哪怕姑娘们丢了或被胁迫让人抢去,当事人也无法拿去正常消费。因为在进入摘星楼之前,这里的伙计会将登记者的身份和本人核对。 你说这气人不气人? “什么事这么吵?” 赵锦绣在楼上一边下来,一边打着呵欠望楼下张望,瞌睡睡了一半,忽然被吵醒,心情有点不美妙。 “丽娘?” “锦绣妹子。” 丽娘看到赵锦绣来了,连忙将卡一收,笑盈盈的走到她跟前。这种笑热情又真挚,和一般迎客时虚伪客套的笑完全不一样。 “你怎么来了?” “想着你生意做这么大,我还一直没来看看你。今天难得有空,就带着姐妹过来照顾照顾你的生意。” 赵锦绣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道:“那可得谢你捧场了。” “谢什么呀,你看你楼里的客人都说了,你们摘星楼啊最不缺的就是客人,再有权有势的爷到了这里都不算事儿,又何况是我们这些身份卑微风尘女子?” 丽娘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扫了那几个家伙一眼。 刚刚还言出狂妄的几个家伙,刹时就闭紧了嘴巴。 赵锦绣大概也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便笑了笑道:“丽娘这话可就言重了,我们这里对待客人一视同仁,没有什么高贵卑微之说。当然,唯一的区别就是至尊超级vip和普通用户。” “那我今儿个带来的全是你们楼里的至尊超级vip,锦绣妹妹是要怎么安排呢?” “至尊超级vip的身份尊贵,自然得享受本店最好的待遇。阿齐……” 叫阿齐的伙计正在打扫卫生,一听赵锦绣喊,连忙机灵的喊了过来:“东家。” “让文队长进来,马上清场。今天我们要服务的客人是蹁跹楼里的所有姑娘,其它客人,一概不再接收。已购票者,可进行双倍退款。若有客人不满或撒播不好谣言者,下次直接归类为摘星楼里的黑名单用户。听清楚了吗?” 阿齐猛的点头,又看了看旁边那几个脸黑得跟乌鸦似的客人道:“听清楚了。” 阿齐出去不到一分钟,文大队长就带着人进来清场了。 刚刚那几个傲慢无礼的客人也都统统的被赶了出去。 “哼!” 临走前,丽娘和众姑娘不忘用得意且幸灾乐祸的眼神凌辱他们一番。 几人皆是敢怒不敢言,辛辛苦苦预约了一个月的幸事,说泡汤就泡汤,活该自己嘴贱。 看着这帮家伙如此垂头丧气的离开,丽娘和翩跹楼的姑娘倒也是扬眉吐气了。 平素都是她们侍候那些大爷,被人呼来喝去那是常事,稍有不如意,还会遭到拳打脚踢。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翻身做主,当一回大爷了。 而那些曾经瞧不起她们或轻贱她们的人,此刻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们在上京最有逼格的摘星楼里消费,哪怕他们权势滔天,家财万贯,也没有资格踏入这里。 他们努力肖想的一切,却是她们这些青楼女子唾手可得。你说,这心里难受不难受? “锦绣妹子,今天沾你的大光,这人情,我一定记你一辈子。” 丽娘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像今天这样活得像个人,而这一切,都是赵锦绣给她的。 “客气了,都是姐妹。以后我还指望你能多带姐妹过来,我的生意才会更好。” 知道赵锦绣说的都是客气话,以现在摘星楼的知名度,还用得着她和翩跹楼里的姑娘来吗? 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多少有权有势的都进不来这里,而她却为了昔日情份,不惜冒着有损摘星楼声誉的风险也要接纳她们,她何尝会不懂? 第两百六十章 他有师父 摘星楼第三层…… 里面忽然传来女子似痛苦又似愉悦的呻吟声。 “啊~~~轻点……” “够了吗?” “够~~~够了,嘶~~~~~” “这里可以用力,没错,再用点力。” “喔……舒服。” 这回丽娘带着翩跹楼的姐妹到摘星楼做了一次集体享受,到天黑之夜,她们还恋恋不舍的不想离开。 临了丽娘浑身舒畅的拉着赵锦绣的手道:“原来女人侍候男人舒服,这男人侍候女人更舒服。” 赵锦绣被对方说得红了脸道:“瞧你,不就按了个摩,说得快跟什么一样。” “妹子,这是真舒服啊。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生意法子的,还有,那个面膜你是怎么弄的?做完以后我的脸真的好光滑好水润。” “你要喜欢,以后我把配方告诉你,你自己拿去弄。” “真的?”她做皮肉生意的,就喜欢这种能保养皮肤的东西,而且楼里很多姑娘都需要。如果赵锦绣真的肯把秘方给她,那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真的。” “锦绣妹妹你就是我这一辈子遇到的贵人。” “贵人谈不上,我只希望丽娘能答应我一件事。” 丽娘看她煞有其事的样子,颇为通透的她大概就明白了她要说什么,当即问道:“是木槿吗?” 她颔首:“她是个好姑娘,我知道你待她不薄,可翩跹楼还是不适合她继续待下去。” “你放心,过阵子,我会找个由头说她得了重病,然后让人带她离开京城,去一个她想去的地方,让她重新生活。” “谢谢。” “锦绣妹子,你也不用谢我。这是木槿用自己赚来的钱替她自己赎的身。倒是你,现在怎么样?听说九王爷对你青睐有佳,坊间盛传,都要聘你为九王妃了,这是真的吗?” 丽娘正想揶揄她鱼跃龙门了,可别忘了自己。 然而还没说出口,就听赵锦绣自己就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九王妃?你想多了,我跟他怎么可能!” 丽娘忙道:“怎么不可能?当初在翩跹楼的时候,九王爷似乎就对你有意,不然不会在你离开以后苦寻你的下落。如今,你能将摘星楼做到今日之境,他怕是也没少暗中庇护。” “她是有庇护我,那是为了他自己罢了。若不是他喜欢听王老说书,喜欢打马吊,喜欢做spa,怎么可能会庇护我?他巴不得整死我。” 见赵锦绣说得言之凿凿,丽娘却大为不信道:“如果真的无意,岂会三天两头的来找你?坊间都将你传为内定的九王妃了,也不见他做何反应。他若真的不喜欢你,定然是不会让这种流言继续风传。” “丽娘,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他是三天两头的来,可上次输了钱以后,那家伙已经快七八天没来了,估计现在对我恨之入骨,找机会想扳倒我呢。” “他七八日不来,当然是有原因的,难道你不清楚?” 赵锦绣愕然的看着对方,心说我应该清楚吗? “哎哟,最近上京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情,你竟然不知道?” “什么?” “镇西王回来了,听闻他曾是九王爷最好的兄弟,近几日没空见你,并不是恼你,怕是在与镇西王把酒言欢,以续当年的兄弟之情。” “镇西王是谁?” “当朝唯一的异姓王。” “没听说过。” “你当然没有听错,若说起这镇西王,还得从多年前说起,要说那……哎哟这时辰不早了,我得带姑娘们回去了,锦绣妹子,等改日有空了我再跟你说这镇西王的故事吧,故事保准比你那王神仙编的书还要精彩。” 见丽娘一脸遗憾的样子,赵锦绣暗忖,自己对这镇西王也并不感兴趣,与她也毫无关系,她干嘛要去听他的故事? 为了不失礼貌,她还是客气的说了一声好。 随后就将丽娘和翩跹楼的一众姑娘送出摘星楼,抬头,见夜色已深,回到屋里又去督促弟弟小富贵的功课。 最近自己没空看着他,就专门给他请了上京有名的夫子前来一对一的授学。可这家伙一天在外混得野了,书不好好念,成日就缠着文大队长教他练功夫。一学点皮毛,就把一些不服他的野孩子揍得喊大哥。 赵锦绣现在看到他就头痛,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出人意外的人,今天屋里的灯还亮着,说明这家伙没有偷跑出去。 要往常,白天有夫子看着他,一到天黑他就溜了个没影。 “姐?” 听到脚步声,正在读书的富贵回头就发现了赵锦绣。 赵锦绣拿了些点心,看着最近因练武变得又高又结实的弟弟,心中很是欣慰的问:“今天怎么没去找你的文大哥?”说起来,他现在跟文大队长在一起的时间,比她这个当姐姐的还要长。 “他最近没空。” “为什么?” 小富贵耷拉着脑袋道:“说是有一个很久不见的老熟人回来了,要在一起叙旧。” “哦,万一是他嫌你烦,故意找的借口呢?” 赵锦绣自然知道原因不是这样,她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打击小富贵的积极性,让他不那么痴迷武学,多花点时间在读书上面。 京里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几乎都能吟诗赋词了,可他呢,好些字还认不全。 小富贵听了这话不高兴的将手里书卷放下,朗声质疑起赵锦绣道:“不可能,文大哥说我根骨极佳,天生就是练武奇才。要是他嫌弃我的话,前两天就不会让我拜他为师了。” “那你拜了吗?”她好奇的问。 却见弟弟失落的摇头。 “为什么?你不是很喜欢跟着他学武功吗?” “因为我已经有一个师父了,他是柳先生。” 赵锦绣听到这里,顿时怔住。 那些尘封许久的往事,就像打开的潘多拉魔盒。 没错,现在的她有钱有倚仗,还成了上京最负名气的女子。明明什么都不缺,可在夜深人静时,她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梦到那张张刚毅俊冷的脸,那个每天扛着野猪野豹挥汉如雨从山里下来的男人,那个在她有危险时总会极时出现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样?只因为他长得好看? 可现在她赵锦绣身边,并不缺生得好看的妖艳贱货,连九王爷刘止那种风华绝代的颜她都不曾有半点动心。为何那个男人…… 第两百六十一章 故人相见 “阿姐,你怎么不说话了?阿姐?” 看着忽然愣住的赵锦绣,小富贵连唤数声,她才回过神来。 “没事,阿姐听着呢。” “我说我已经有师父了,他是柳先生。” 赵锦绣盯着弟弟执拗的黑眸,有些游离的把视线挪开,深吸一口气道:“以后都不一定能再见到他,你又何必跟自己这么较劲?” “别人都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以后见不到柳先生,可他依然在我心中。” “傻瓜。”赵锦绣想伸手去摸阿弟的头,发现他都比自己高了,转而又把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姐,你想他吗?”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早点睡吧。” 赵锦绣呵斥着富贵顺便将话题转移,说不想,那是自欺欺人。 但是想又有什么用呢?他应该早忘了自己,跟他喜欢的女人成亲了吧。不过没关系,她赵锦绣也不是那种会一棵树上吊死的人,现在她想要的一切都有了,难不成找还找不到一个心仪她或对她好的男人? 殊不知,就在赵锦绣已经决定要把前尘往事忘记,将那个姓柳的男人彻底封锁在记忆里,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 就在这天一早,伙计阿齐在她还与周公相会之际,忽然就十万火急的将她叫醒。 起床气十足和赵锦绣,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阿齐说摘星楼现在要被人查封了。 她一开始以为阿齐是在说笑,经过再三确认,从阿齐那严肃的表情来看,才知是真。 没有片刻的迟疑,她迅速穿戴好一切,又简单的洗漱一番,这才跟着阿齐匆匆下楼。 楼里的伙计和管事一言不发的聚在大厅,看到赵锦绣出来,众人面色焦急的朝她望了过去。 赵锦绣置若罔闻,直接走到外面,将门推开。抬头望去,只见门外已被朝中官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喜闻热闹八卦的老百姓,也被他们逐得远远的,在好几百米外探头探脑的观望着。 赵锦绣寻思着自己一没做违法乱纪的事,二没有得罪过谁,好端端的,朝廷为何要查封摘星楼? 瞥见就近一个身穿蓝色胸绣朱雀图纹有金线镶边的官袍男子,他看上去三十岁出头的样子,长得精神英武,像是这里的头儿,赵锦绣皮笑肉不笑的朝他走了过去道:“官爷,大清早的,你要是带着你的手下来吃早餐,怕是走错地方了。” 那人听罢赵锦绣的话,先是发出一声冷哼,双眉挑起,立马端出官威道:“本官已用过早餐,来这是处理公务。” 赵锦绣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当即也什么好脸色的反问:“敢问小女子是犯了什么法,劳您如此大驾?”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应该清楚。不然,镇西王也不会亲自带人前来勘察。”面前的苏林羽苏大人其实也不知道赵锦绣犯了什么错,以至于镇西王刚回京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带兵来此,所以才会这样打着哈哈回应。 “镇西王?what ?” “脱?你现在脱什么也没有用。本官劝你还是识相一些,别想逃脱。” 赵锦绣气得快要吐血的斥道:“谁要逃了?我问你,镇西王是谁?他现在在哪儿?我要见他!” “大胆。” 苏林羽见她如此狂妄的对自己说话,正要发难,就在这时,前面停着的宝蓝色马车,忽然被人掀开了帘子。 一位身降紫华袍的男人走了出来,但见他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一抬头墨眉斜飞,鬓若刀裁。 深褐色的瞳眸,就像见不到底的寒潭,抿着的薄唇,没涂半点脂膏,在晨光的照耀下,却显无比红润水泽。不仅令女子看了暗暗怀春,若是能触上一吻,该是何等销魂。 比起他的唇,更令人震撼的是他的整张脸。刚毅,冷峻,眉头微微挑起,眉宇间满是王者的威仪和矜贵。 怎么会是他?不会,一定是她看错了。重来…… 赵锦绣迅速眨了眨眼,咦……还是他? “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一如当初那般深沉低哑,此刻却带着一抹莫明的沧桑。 “怎么是你?” 赵锦绣感觉这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像静止了一般。唯有他的一举一动落在她的眼里,别人,她统统都看不见。 “大胆,见到镇西王还不下跪!” 听到苏林羽充满警告的斥喝声,赵锦绣才愕然回神。 再次望向那个目光深邃,盯着自己笑得讽刺的家伙,她只觉不可思议道:“你就是镇西王?” “他不是,难道你是?”苏林羽气呼呼的走过来,欲要当面教训这个无礼的女人,却被跟前的男人一个眼神给凛了回去。 蓦地老实的退到边上,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就像是一条被拔了牙的恶犬。 赵锦绣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这个所谓的镇西王身上,昔日的往事逐渐浮上心头,心中颇酸道:“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 男人顿了一下,眼中划过一抹苦涩,转瞬即逝。 “你瘦了。” “……” 见她不语,他又喃声问道:“你在这里应该吃了很多苦吧?” 等等,好像画风不太对! “咳咳……听说,你是来查封摘星楼的?” “没错。” 好不容易有的一丝柔情,却因这声干脆的回答而消失得荡然无存。 “凭什么?” “你曾窝藏朝廷钦犯,还与匪徒勾结。本王怀疑你可能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而这摘星楼恐怕也是你们的聚头之地,现在本王奉朝廷之命,要让你歇业查处。” “藏朝廷钦犯?还与匪徒勾结?你说的是冯小鬼?”赵锦绣快气炸了,心说那都是什么事啊。 “你心知肚明就好。” “是,冯小鬼是杀过人,也是当过土匪,可他都是迫不得已。你明知道……” “这么说,你承认了?” “……” 第两百六十二章 各种揣测 就在赵锦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某个排场极大的镇西王,袖袍一挥,气势十足道:“来人啊,贴封条。” “凭什么?” 赵锦绣当即挡在了那些人当中,冲着那些家伙着急的喊道:“我看谁敢,我这可是有皇上亲赐的匾额。” “又如何?就算你有尚方宝剑也不能阻止本王查案。”镇西王唇角泛起冷笑,表情傲然。这与昔日那个只会打猎避嫌的木头,简直判若两人。 “我警告诉你们,九王爷是这里的常客,也是我的……” 看到男人眼神一紧,赵锦绣以为他怕了,下意识就道:“是我好哥们,你们动我,就等于动他。” “是吗?本王在来这之前,可是问过九王爷与你的关系,他说的怎么跟你说的完全不一样?” “……” 对哦,她忘了,昨天还听丽娘说,这个镇西王是九王爷曾经最好的兄弟,就是因为他回来了,九王爷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 靠,比起自己的好兄弟,她赵锦绣果然是连个屁都不值。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镇西王用慵懒的神情扫视着她,一副耐性十足的样子,看得众人都为赵锦绣捏了把冷汗。 “反正你们不许封我的摘星楼,这是我的心血。那个,文……文队长……” 阿齐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她的跟前,俯身就在她耳畔低言道:“东家,别喊了,从昨天到现在,文队长和他的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 赵锦绣一口气彻底凉了下去。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她花那么高的价钱请他们来,关键时候都不见了?别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可她现在才明白,见什么鬼的真情,患难识人心还差不多。 最终,摘星楼还是被封了。 跟赵锦绣所有有关的人,都被禁足在了摘星楼,没有那什么镇西王的旨意,无人敢擅自离开。 “阿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外面的人不让我们出去?” 小富贵做完早课,正想偷溜出去玩耍,谁知才刚从窗户口跳出去,就被人给逮了回来。一时心中忧虑不安,连忙来找了赵锦绣询问因果。 赵锦绣难受的端起桌上茶水往嘴里灌,嘴苦,心更苦道:“你问我,我也不知道问谁。” “他们都说是你得罪了镇西王,所以他才故意要封锁摘星楼。阿姐,这镇西王是谁啊?” 面对弟弟的疑惑,赵锦绣气不打一处来道:“他就是你日思夜想的柳先生。” “是我师父?我师父成了镇西王?” “就是他。” “他在哪?” “傻小子,你高兴个什么劲啊。是他封了摘星楼,也是他软禁了我们。这个坏家伙,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着阿姐的埋怨和愤怒之语,小富贵却猛摇头道:“师父好人,他不会害我们的。” “你师父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不可能,阿姐你别急,等我见了师父我一定会找他问个清楚。” “……” 见阿弟到这个时候还要帮着那个家伙说话,赵锦绣也是心累啊,暗道,这小子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被禁足的这一天,赵锦绣也从王老那里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曾经那个山中的小猎户为何会摇身一变成了威名赫赫的镇西王? 那是因为他曾有着不为人知的传奇事迹。 传闻,他十七岁时就随父上阵杀敌,曾为大渊国立下了汗马功劳。那时先帝还在,天子还未登基,便亲临战场为战士助威鼓舞,他身为副将,多次将要行刺太子的歹徒伏法。若非他护驾有功,现如今的天子恐怕早就马革裹尸。 天子成帝后,便赐他国姓与皇室同姓,先封他神勇将军,又封他为镇西王,掌管四方虎符。可以说,当时的镇西王,都能和天子平分半个天下。 然而,就在他风头无两的时候,也不知这镇西王突发了什么变故,忽然就归乡隐世,不再过问朝中一切。很多人都以为他生了重病,或是在战场上落下了什么重疾,应该活不长久了,所以才选择归隐。 还有人说,是因为他手握重权,怕惹天子忌惮。这个时候选择急流勇退,实属明哲保身。 众说纷纭,却没人知道具体真相。 时隔多年,大家都快忘了他这个跟战神一般存在的人物时,他却陡然出现在了朝野。 谁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归来后的第一件事情,竟是查封摘星楼。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做这件事,肯定也跟他的这次复出有关。 原本身负盛名的赵锦绣,这下更是引人猜测。 据资深人士调查,这摘星楼的东家肯定是不小心得罪了这镇西王,所以才遭此报复。 又有人说,是摘星楼的东家冷血无情,没有给镇西王办理超级至尊vip会员卡,因而惹得镇西王勃然大怒。 还有人说,摘星楼能做到今天这个规模,是因为得罪了太多人,而这些人里,不泛有镇西王的亲戚朋友啥的。 当然,这都是他们瞎猜的,当事人一概都不知情。 赵锦绣听完了柳剑的整个事迹,咂舌得半晌都合不拢嘴巴。她早就猜出柳剑并非寻常人,却没想到他的身份背景如此强大。 怪不得当初自己屡次示好试爱,他都不为所动。 原来那家伙不是不解风情,而是故意装傻充愣,觉得像自己那样的一个小村姑,肯定配不上他。 “东家,这镇西王都归隐了这么多年。这次才刚官复原职就将矛头对准摘星楼,任谁都能看出,他就是冲着您来的。恕老头多嘴一句,东家当初可是有得罪过他?” 勾引算吗? 而且勾引还不成功,反被对方羞辱。 “咳……我怎么可能得罪他?”赵锦绣可没脸说出曾经那段不光彩的往事,只能矢口否认。 王老和众人听罢,顿时变得更严肃道:“难道真如镇西王所说,东家您曾窝藏朝廷钦犯,还与匪徒勾结过?” “呸,那都是他故意陷害的,他就是个王八蛋,卑鄙小人,大猪蹄子,驴屎蛋子,蟑螂……你们拉我干啥,我还没说完呢!” 第两百六十三章 死守阵地 忽然空气凝固,就像有什么东西被定住了一般。 等赵锦绣缓过神来,才发现眼前多了一个人。 男人身着降紫华袍,宝青色的云纹宽封系于腰间,远远瞧去,愈发显得腰身窄细他。勾唇浅笑,飞挑的墨眉与黑瞳连成一道醉人的线条。 这人不是柳剑还能是谁? 赵锦绣没由来的一阵心虚,正想问身边的人为何不提醒自己他来了,抬头一看,刚刚还跟她同仇敌忾的那群人,瞬间退离她五米之外,各自保持着一副与她不熟的表情。 擦,一群没义气的家伙。 “还要接着往下说吗?”男人眼睛眯起,眉宇间却难得溢出一抹纵容与宠溺。连那柔和的声调,也不免引人遐想。 赵锦绣见所有人都朝她投来了深思的表情,莫明就臊红了脸,转身就往楼上走道:“我累了,先回房休息。” “站住,本王何时允你离开?” “……” 那不容置疑的声音,满是命令和王者威仪,仿佛能让违背者在倾刻间遭受雷霆之怒。 吃瓜群者瞬间恍然,原来刚刚的的温柔,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奏。 镇西王还是那个雷厉风行的镇西王,不会让任何人在他面前造次。 “你们出去。” “是!” 无人敢不尊他的意思,连一向腿脚不便的王老,在这关键的保命时刻,那行动堪比公交车抢坐的矫健大爷。 转眼,偌大的屋里,就只剩赵锦绣与柳剑一人。 她看着他步步朝自己逼近,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砰砰——”狂跳。 说不明白是因为害怕,还是保留着曾经的那一点喜欢。 望着对方突然伸来的大手,赵锦绣身子灵巧一躲,往后猛退,吓得抓住身边的一把椅子,几乎带着哭腔质问:“柳剑,你现在身份变了怎么连性格也变了?” 看到对方一脸懵懂失望的把手缩走,她又道:“你堂堂镇西王竟然要打女人?” 男人神色微僵,有些意味不明道:“谁说本王要打你?” “你不是打我,那是干什么?”刚刚她是骂得难听了一点,谁让他一句话不说就把她的摘星楼封了,那可是她的命,她的心血。 “我……只是想摸摸你。” 良久,他才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 “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充满了后悔,听起来像酝酿了好久才说出口一般。 赵锦绣终于扬眉吐气道:“怎么?知道封我摘星楼不对?要还我清白了吗?”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不是这个?是什么?” “当初你救了那个番人的命,是我误会了你,对你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他真的没有想过,自己的话会伤她至深,以至于她最后离开。 这半年来,他一直在追寻她的踪迹,可惜却无半点收获。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的时候,却偶然想到了她救过的那位番人,几经碾转,找到了他的同伴,经过多方打听,才知她已跟随扎尔汉来了上京。 于是他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原本想直接与她相认,却发现她已今非昔比,曾经的农家娘子,转眼成了摘星楼的幕后老板娘,日赚斗金不说,还与当朝九王爷刘止关系亲密。百姓皆传,九王爷有意于她,欲将她娶为王妃。 柳剑听闻这一消息,心急如焚。断然不能让自己心仪的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果断回朝,请旨圣上,不但拿回了曾经的封赏,还官复原职。 他要的就是有一个比九王爷还要显赫的地位去得到她。 赵锦绣吃惊他会提起以前的事情,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抿了抿唇,把视线不着痕迹的挪开道:“都过去了,你何必再提?” 她的侧脸看上去有些清冷,眼神也变得漠然,再不复当初见他时笑得那般甜美嫣然。 “对不起……半年前我就该对你这么说的,可你走得那么决绝,什么也没有留下,我找了你很久!” “你找我?” “是,我一直在找你。”而且是发了疯的在找。 “你干嘛找我?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难道……你是当我义兄上瘾了?” 想起前尘往事,自己被他欺负冤枉,她没由来的红了眼,嘟起了红唇,尽是委屈的对他冷嘲。 冷不丁他却猛的垂下头来,一把握住她的双肩,趁她不防,微凉的红唇,却一下印在了她的嘴上。 “你……” 红霞染满她的双颊,她又惊又愤的看着对方,美眸像覆盖了一层水光。这样的看,看起来越发清甜可口,令人想一亲芳泽。 “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 他附在她的耳畔,低哑的嗓声就像被酒精浸染过的一般,带着一丝醉意,听得人身子都酥了。 “不可能,当初你明明都找村长替你去提亲了,那个人怎么可能我?” “如果我说,我要提亲的人是你呢?” “……” 惊天炸雷,轰得赵锦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她感觉自己的耳朵似乎还能听到“嗡嗡——”的响声。 “你骗……唔唔……” 这次的吻,已经没了先前的温柔和小心翼翼,而是霸道又缠绵。 她错愕而惊恐的瞪大眼睛,等要推开他时,他的大手已经扣住了她的后脑,软绵有力的舌头正卖力的撬着她的牙关。 而她就像坚守阵地的将军,死不放行。对方瞧准了她的意图,狭长的眸子露出一抹狡猾的笑意,不再留恋她清甜的口腔,而是用力吮吸她像花瓣般润泽的红唇。 她终是抵不住呼了一声“痛”,男人却恰好利用这一机时,灵舌轻巧的钻入她的嘴里。当触舔着她馨香湿滑的唇舌,两人同时感觉一阵电流从身体滑过,赵锦绣更是无故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担心她会摔倒,他连忙空出一只手来搭在她的腰上,刹时两人就紧密的贴合在了一起。 第两百六十四章 被人欺负 这一吻,不知持续了多久。 直到赵锦绣感觉自己嘴皮发麻,已然快失去知觉,这才抬起头来,睁开水眸迷茫的看向对方。 望着自己主动缠上对方脖子的双臂,她下意识的将柳剑推开,脸红如火的骂了一声“混蛋”,便扭头转身跑到二楼房间里躲了起来。 独留镇西王一脸意犹未尽的杵在原地弯唇痴笑。 …… 赵锦绣将自己闷在屋里足足几个时辰,一直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时不时轻抚唇角,露出莞尔一笑。直到小富贵心急如焚的推门而入,她才从中回神。 “阿姐,你没事吧?” “怎么了贵富?我没事!” 小富贵一脸忧色的指着外面:“可他们都说阿姐被人欺负了。”还说阿姐怕被人看到,一直偷偷的在屋里哭。 “谁说的?别听他们胡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赵锦绣为了让弟弟放心,原地转着圈让富贵打量自己。 见她果真安然无恙,小富贵这才放了放心。随即道:“阿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她怔了怔:“红吗?” “嗯,莫不是生病了?阿弟这就去给你叫大夫过来。” 想到早上那个吻,赵锦绣心跳再次有些失控,忙拦住富贵:“别,我没生病,只是在屋里闷得久了,有些热而已。” “真的?” “嗯。” “对了阿姐,我刚刚已经见过柳先生了。” 听到那人的名字,她莫明有些小羞涩道:“你见他啦?那你们说了什么?” “我问了他为什么要查封摘星楼。” “那他怎么说?” “阿姐,我就说嘛,你误会柳先生了。他是好人,他查封摘星楼是因为担心姐姐的身子,不想阿姐太累。” 赵锦绣见弟弟天真如此,顿时恼道:“这么个理由你也信他?” 富贵眨眨眼睛,一副他当然相信的表情回应赵锦绣:“阿姐的确很累啊,自从有了摘星楼,我就没有见阿姐歇息一刻,整天都有招呼不完的客人和处理不完的事情。每天见你忙到深夜,阿弟有时想跟你说说话都难。” “傻孩子,阿姐若不拼命做生意,又怎么赚钱供你念书,又怎么养活你我?” “柳先生说了,他现在有权有势,就算阿姐身无分文,他也能将你养得好好的。” “他真这么说?” “嗯。” “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才不信。阿弟,这钱呢还是要自己挣才踏实,靠别人,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这个柳剑,以后你不要跟他来往,他已是镇西王,我们这种平民百姓高攀不起,知道吗?” “阿姐……我觉得柳先生并没有因为身份而看轻我们啊,而且……” “什么?” 小富贵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说:“没什么。” 他怕柳先生要把他举荐给太子当伴读的事情说出来,阿姐会不高兴,索性就不说了。 “好了,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不许跟他接触。” “哦!” 入夜,赵锦绣失眠了,到凌晨才顶着两个黑眼圈睡下。 日上三竿,她睡得迷迷糊糊,总感觉好像身边有个人在盯着她。 睁开眼睛仔细一看,瞬间吓得从床上栽倒在了地上,额头不小心撞在了榻沿一角,瞬间隆起了个红肿的大包。 “你没事吧?” 柳剑见她如此反应,有些始料不及。看她从榻上摔倒,蓦地心疼不已。 “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本王想来看你。” “嘶~~~~哪有男人随便进入女子的闺房,你难道不知,这会对女人的声誉造成多大的……” “我会负责!”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他斩钉截铁的打断。 要换以前,赵锦绣肯定会心花路放的抱住对方好好亲一口。 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赵锦绣已然不是以前的她了。这句话她听了虽也欢喜,可总觉得不太真实。 “我不需要王爷负责,我将来要找的郎君是因为爱我敬我疼我,而不仅仅是为了负责二字。” “你头受伤了?” “……” 她难受的白了他一眼,自己给的暗示都这么明白了,他竟然故意绕开话题,看来,他果然不是真的喜欢她。 “让我看看。” 她忽略他着急又难过的神情,一把推开他道:“不用你管,都是你害的。” 大清早的闯入她的房间,还像鬼魅一样的盯着她看。也不知道文队长和他的人死哪去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枉她还以为他是一条好汉。 “啊……你干什么?放开我!” 赵锦绣才刚从地上站起来,就被柳剑一把打横抱在了怀中,任由她怎么喊叫推攘,他也不曾放开。 径自走到门口,一脚将门踹开,对外吼道:“来人。” 听到命令,摘星楼里一干人等都从四面八方战战兢兢的出现在了赵锦绣的眼前。 大家见她身着亵衣,发丝凌乱的躺在镇西王的怀里,额头还顶着个拇指大的青包,皆朝她投去怜悯又同情的目光。 尤其是阿齐,看着镇西王的眼神咬牙切齿到了极点,最终却又无可奈何。 “快去请大夫来。” “是王爷。” 大夫很快就请来了,到了屋里,诊断了一刻钟左右,就开了些药被送走了。 镇西王命人打来了热水,用帕子浸湿,亲自将它敷在了赵锦绣的伤口处。动作小心又温柔,就好似对待小动物一般。 感受着她的冰凉的指腹,轻轻划落在她的眉间,那种肌肤相触的异样,令她浑身发热。她下意识躲闪的说:“我自己来吧。” 他一脸严肃认真道:“别动。” “……” “现在你的人都以为是我弄伤了你,心中怕是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你满意了?” “难道不是你害的?就是因为你的突然出现,我才会受惊,以至于从床上掉下来。” 没想到她还会倒打一耙,柳剑先是一怔,看到她轱辘转动的清灵眸子,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她总是这样,不动声色的撩拨了他,却又在他满身狼狈的时候,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怕身上。 “呵呵。” “你……笑什么?” “没什么,肚子饿了吧?本王让人做了膳食,等给你上了药就吃东西。” 怪物,自己都这样说他了,他竟然不生气? 第两百六十五章 许身于他 早膳布置的菜不多,却十分营养合口,仿佛就是特意按照她的胃来打造的。由此可以看出,布菜之人对她的用心和了解。 “吃吧,多吃点才能好得快。” 柳剑柔声的说,像哄猫儿一样哄她。那深邃的眼神,更是带着一抹腻人的甜意。 赵锦绣被他看得极其不自在,闷头喝了两口粥,不小心就被呛到。 柳剑连忙站起来问道:“是不是烫着了?” “不是。” “我帮你?” “不用!” 他神色一默,没再说什么。就像个纵容自己小孩犯错的仁慈长辈一样看着她。 赵锦绣以最快的速度把早饭吃完,又让人把残羹剩饭给撤出去。 转眼,屋里又只有他们二人。 气氛莫明压抑,又尴尬。 先前明明都对这家伙死心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了,可现在和他独处在一间屋里,她难免还是紧张心慌。时不时瞟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她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咳咳……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你受伤了,我如何走得开?” 瞧他说得十分火急的样子,赵锦绣很无语道:“一点小伤,又没什么大不了。” “非也,你伤到了额头,万一留疤,本王得对你负责。” “负责?”她不知道这有什么好负责。 “你自己都说了,你的伤都是因我而起,本王为你负责也无可厚非。” “……” 什么一大堆歪理?说白了就是赖着不想走是吗? 不行,自己还穿着亵衣呢,连衣服都没换,再这样下去定是要被人误会死。 “那个,我要洗漱了。” “哦。”他像木头一样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脸上似乎听不出她的半点暗示。 “我是说我要换衣服。”她耐心的上前跟正。 “换吧。” 男人的话,彻底让赵锦绣炸毛了,她撒着气的踹了踹身边的椅子,像个刁蛮跋扈的大小姐般取无理闹道:“你不出去我怎么换?” 柳剑抿唇一笑,合着她也有害羞的时候。 “你笑什么?”既便对方什么话也说,赵锦绣却更为恼火起来。 “你身上该瞧的本王也瞧过?换个衣服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锦绣:“……” 这半年里,这块木头到底经历了什么?亏她以前一直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从不趁人之危。她屡次的刻意勾引和挑逗,在他那里从来都没有奏效。如今,自己都打算放弃那块不可雕彻的朽木时,他却自己开窍了? “嗯?” “男女大防你懂吗?镇西王,你不要以为我是普通的柔弱女子,就仗恃官高欺人。” 对方点点头,似赞同她的观点,但却仍没有一点要离开的意思:“男女是该大防,可你与我本并非普通男女。” 赵锦绣预感他是要说什么,蓦地杏眸圆瞪道:“你什么意思?” “早在客栈那一晚,你已许身于我。” “谁许身于你?”赵锦绣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噎死,回想起那一晚,她被迫与他同睡一床。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吻得缠绵悱恻,忘我投入……若非他自制力惊人,或许…… “你脸红了。” 似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他眼中的狭促笑意显得更浓烈了几分。 “我……”赵锦绣连忙捧起自己的脸,支支吾吾的注视了方好半晌,一时醒悟,发现对方是在给自己下套,立马色厉内荏的回答:“那不算。” “哦?那你告诉本王,要怎样才算?” 见他忽然朝自己步步逼进,赵锦绣吓得连连后退,直到逼至梨木软榻处,已退无可退,她才扶着床沿停了下来,猛的咽了咽唾沫道:“你不许过来……你想干什么?” “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赵锦绣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心说自己跟他说了那么多的话,又过了这么久了,她哪里还记得啊。只能一脸懵逼的仰起下巴问:“什么?” “你再仔细想想。”他幽深的黑眸紧盯着她,就像恶狼看着一只软弱无力的羔羊。 “我……” “看来真不记得了,那本王就跟你提个醒,当时你说本王没用,还是个懦夫!” 懦夫? 赵锦绣仔细想了想,刹时脸色不由自主的发白。 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次自己把扎尔汉从水里救起来,情急之下用了人工呼吸。柳剑赶来的时候误会了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而她一时失了智,也用一些不堪的言语故意羞辱刺激了他一番。 她依稀记得当时自己说了一句特别不好听的,那就是她都送上他的床上了,他却不敢动他,然后又骂了一声懦夫,怕被他打死就飞快的逃走了,以至于后来怎么样,她全然不知。 “怎么样?想起来了吗?” “……” 她无语回答,只恨自己当初是怎么说出这样脑残的话来的? “你知道男人最不喜女人对自己说什么吗?”他顿了一下,忽然脸上又露出阴晴不定的笑来:“那就是没用二字,尤其是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质疑,他就越想证明自己。” “你……你……”他是在间接表白?还是想要报复?赵锦绣一时间理不清楚,只觉面前的柳剑根本就不是她记忆中那个任她撩拨任她撒娇的柳剑,如果说以前他是一头忠厚憨实的熊,那么现在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大灰狼:“喂,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最好让外面的人看看,你这个名震朝野的镇西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以前最在意的就是个人声誉,想必这招能逼退他。 “你叫什么也没有用,现在摘星楼全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没人进得来,也没人出得去。” “你……” “砰砰——” 门外突然响起的叩门声,顿时打断了屋内二人的谈话。 “有人在里面吗?” 听到外面一声女子充满焦急与恼怒的娇斥,赵锦绣像是看到了生的希望,抬起头来,双眸慧黠的看了对方一眼。 这时的柳剑还沉浸在打脸之中,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有人,救命啊。” 赵锦绣趁机喊了了一声,女子拍门的声音更凶悍了几分,似随时都有可能破门而入。 第两百六十六章 安南郡主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侍随为难又惶恐的声音:“郡主,你不能进去,王爷有吩咐……” “走开,二哥哥怎么可能不会见我。你们再啰嗦,小心本郡主让人割了你们的舌头。” “郡主,我们也是秉公办理。” “滚,本郡主的话你们是听不懂吗?” “……” “砰——” 房门终于在女子的暴力踢踹下,发出难听的“吱嘎——”声打开了。 入眸,一个红衣女子走了进来。 她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华丽的手饰衣衫,衬得她格外的气质不凡。且不说气质,就说长相,女子也是相当的不俗,柳叶的眉儿,杏型的眸子,俏生生的脸蛋,配上如雪白的肌肤,一看就知是富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不过前面也听到了,外面的侍随在叫她郡主。 在古代女子身份里,郡主的名号仅次于公主,这尊贵程度,可想而知。 “二哥哥,真的是你?” “安南?” 两人同时惊呼的看着对方,不到一秒钟时间,红衣女子就扑到了柳剑的怀中。刹时泪眼婆娑,哀声泣泣,场面好不感人。 赵锦绣心里泛起了一抹酸意,心道,这个大猪蹄子两分钟前还在对她那啥,转眼就跟另一个好看的女人抱在一起,心里蓦地很不舒服。比那时候他在牛山村抱王寡妇还要不舒服。因为她深知那时的王寡妇是有意倒贴,但现在这姑娘却不一样,她与柳剑明显是旧相识,而且一见面就能这样亲密自然的抱在一起,想必当初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内情。 “二哥哥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了你这么多年,还以为你已经忘记安南了。” “怎么会?”柳剑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安慰,在说这话的时候,却下意识的朝赵锦绣看了过去。在触及对方眼神的那一刹那,却见她很是别扭的把头挪开,他将安南郡主不着痕迹的从身边拉开,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道:“安南?你来这里做什么?” 安南郡主一边抹着不知是伤心还是喜悦的泪花,一边吸着红红的鼻子委屈道:“我听阿爹说你回朝了,就迫不及待的来见你。可是到了你的府邸,却没发现你在,问了下人才知你来了这里。刚到门外,又被他们拦着不让进,说你有要务要在此处理。我心中等不急了,便莽撞的闯了进来。对了,刚刚我还听到有人喊了一声救命。”说到这里,安南抬起头来,目光一扫赵锦绣,再一看她的衣着,顿时变色的朝柳剑问道:“二哥哥,是这个女人要害你吗?” 赵锦绣:“……” 你耳聋啊,明明喊救命的是她。这个女人难道连男人声音和女人声音都分辨不出来? 不待赵锦绣和柳剑解释,安南郡主忽然先发制人的上前朝她大喝:“你是哪来的妖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赵锦绣被气笑道:“这是摘星楼,我是这里的东家,你说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就是摘星楼的东家?”早就听闻这摘星楼是个了不起的女子所开,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安南郡主心中一阵酸溜,忙道:“本郡主听说,这摘星楼的东家曾与朝廷重犯和匪徒有染,我二哥哥来此就是为了彻查此事。你这妖女,定是为了逃脱,所以想要加害我二哥哥对不对?” 好啊,什么事情都没弄清楚,就要把罪名扣在她的头上。真当她赵锦绣好惹的吗? “这位郡主,我想你是误会了,我是想过要逃,但是却不是因为你说的那件事情想逃,而是因为……”说到这里,赵锦绣两眼眯起,媚眼如丝的朝柳剑望了过去,没有说话,但那充含情脉脉的眼神,和那暧昧的肢体动作,瞬间看得人浑身躁热。 柳剑知道她是要作妖了,心情莫明的好了起来,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没有说什么,倒要看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安南瞬间被这二人刺激,当即一拍桌子怒喝:“大胆,你这个妖女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二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这种人是哪种人啊?郡主难不成有我更了解他吗?” 气死你气死你,抢我男人,还想在我的地盘撒野,哼! “你……你跟他?”说到这里,安南郡主不敢继续往下说,只是瞪大的双眸充满了震惊疑惑,还有不可思议。 “没错,我们曾睡在一起过,你说他还能是哪种人?” 安南听到这话,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的锤在心口,又像是被惊雷击中,下一秒脸色苍白到了极点看向柳剑: “二哥哥,这个妖女在胡说对吗?你一向不喜女色,怎么可能跟她睡在一起?” “安南,回去吧,以后我会跟你说清楚。” 什么叫以后会说清楚?为什么他不肯当着自己和这个妖女的面回答? “不,我现在就要知道,你是不是真跟这个女人睡在一起过?” “是!” 本以为柳剑会否认,或是以解释的方式来回答,毕竟那一晚他和她睡在一起,也是事出有因。但赵锦绣没想到的是,他回答得会这样干脆直接。 而安南更加意外,他竟然会不假思索的回答。 “二哥哥,你怎么会跟她睡在一起?为什么?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是吧?况且,只是睡个觉而已,也并不代表会发生什么。我相信二哥哥,二哥哥你说是不是?” “孤男寡女都共处一室了,如果什么也没发生,你觉得那个男人还是男人吗?” 赵锦绣说着就朝柳剑投去了鄙夷的眼神,本来是想借机嘲讽一下他,却未曾发现安南郡主的眼神瞬间就阴怨了下去。 柳剑原本还笑盈盈的看着她要如何收场,此时听到这样的话,蓦地愣住,一丝羞愧不知不觉的爬上整张俊颜。早知那日的克制会引来如今诸多嘲笑,当晚他就不该…… 第两百六十七章 真相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我才不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二哥哥不是那种人,你这般诋毁她,我要撕烂你的嘴,再把你杀了丢去喂狗!” 安南已然失控,冲过去就要打赵锦绣。 赵锦绣是何等机灵,早就预防到了这一切,趁对方还未走到跟前,就先她一步的躲到了柳剑的身后,抓住他的袖袍,泪水盈盈的看着他,嘟起红唇可怜巴巴的朝他望去道:“剑哥哥,这个泼妇是谁啊?当初发生那种事情,你明明跟我说你尚未婚配,所以我才答应的。现在……这又是闹哪出?” 柳剑好久没有听到她唤自己一声“柳哥哥”了,刹那间,空虚了许久的内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瞬填满,一种说不出来的暖意在周身扩展。 “二哥哥,你快让开,我要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妖女,免得她出去祸害你的名声。”二哥哥在她的眼中,素来是最知礼节懂廉耻之辈,断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和一个女子发生关系。除非被人陷害,或是别有苦衷。若真是有染,以二哥哥负责任的性子,定会给此女一个名份啥的。可她先前问过爹爹,爹爹告诉她的是,二哥哥到如今任未娶亲。由此可见,她跟二哥哥之间并无瓜葛。只是她不明白,二哥哥为什么要由着她来胡说。 “安南,不要闹了。” 柳剑抓住了安南要行凶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则紧紧的将赵锦绣护在身后,看着安南的表情有着从未有过的严厉。 安南先是一怔,继而目中含泪的问:“二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她都那么诋毁你了,你还护着她?” “她没有诋毁我,她说的都是真的。” “不会的,如果真如她所说,你们已经……那你为什么没有娶她?”是否因为二哥哥的心里记着自己的诺言?亦或是二哥哥不想娶她? 她多么希望答案是自己想的那样,然而二哥哥却一脸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赵锦绣,良久才道:“因为她不给我机会。” “什么?” “不过……本王会努力争娶!”说到那个“取”字,他刻意加重了音量,也在暗示她,他会“娶”她。 赵锦绣脸一热,假装把视线挪开,不去看他。 安南瞬间发狂的喊了起来:“那我呢?二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事呢?” “对不起安南,本王……做不到了。” “为什么?当初你答应过我,不会娶妻,不会生子,就算要娶,那个人也应该是我。” “安南,那时我会那样允诺你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会遇到她。而且,在本王的心里,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 “我才不要当你的妹妹,我不要……” “安南……” 安南郡主像是受了重大的刺激,她无法接受这个结果,最终极怒的嘶吼一声就抱头跑了出去。柳剑喝止着对方想追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徒劳的退了回来。 看了一眼屋里默不作声的赵锦绣,对着外的侍随吩咐道:“去看好安南郡主,如果她有什么意外之举,立马去禀报安南府的人。” 侍随听令离开,良久赵锦绣才愕然的朝他看了过来:“为什么要通知安南府的人?” 而不是通知他呢? “她是安南王的女儿,这有什么不妥吗?” 赵锦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懵逼的说了一声:“没。” “那……现在无人打扰,本王还可以继续向你证明吗?” “证明什么?” 她心跳漏了一拍的问。 他两眼狂热的看着她逼进一步,她松开他的袖袍,转身欲逃,却被他一把抓住,紧紧握起肩膀:“证明本王不是废物,不是懦夫。” 赵锦绣猛的往他胸口一锤,又打又骂道:“你休想。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是谁?” “她就是你一直带在身边画里的那个女子。” “你吃醋了?” 柳剑垂下头,声音沙哑的问,音调好听得让人发醉。 赵锦绣脸红的要推他,却怎么也推不开道:“鬼才吃醋,你这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你放开我。” “本王何时有脚踏两条船,你说清楚?” “如果你不是喜欢她,你为什么要一直带着她的画像?现在她来了,你去找她呀!”说起吃醋,赵锦绣还真为这事吃了不少的醋。而且她一直以为,柳剑深爱的女子是她,要娶的人也应该是她。然而看到柳剑今日为了自己,却将她拒绝得如此彻底,不免又有些拿不准了。 “这画像是我离京时,她送给我的。当时之所以一直带着,皆因故人情份。” “你带在身边是因为故人情份我可以理解,那为何每当你独身自处时,总会拿着画卷思之想之?难道不是为了睹物思人?” “那是因为愧疚。” 赵锦绣听得一头雾水道:“愧疚?” “本王在离京前曾答应过她,归隐以后绝不娶妻绝不生子。但那时你来了我的身边,我已有了动摇之心,却又想到于她的诺言,自是有了愧意。才会对着她的画像耿耿于怀。” “那为什么你要答应她不娶妻不生子?” 柳剑眉头一皱,想起了往年旧事,整个人刹时变得沉闷又凝重了几分:“当年我随太子出征,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虽为大渊夺得了百年来的安稳,也替新帝巩固了万里山河,但我的亲人,兄弟,朋友,却皆不在了。他们马革裹尸,战死沙场,即便后来被追封,被嘉赏,也不过是水中捞月一场空罢了。那时的我满心孤寂,哪怕封王得爵,可我的心并不安宁,午夜梦回,总觉得他们没有离开,还在我的身边看着我一步一步的走到最高处。正所谓一人功成万骨枯。在所有人都认为我本该享受眼前风光和荣宠的时,我却无法正视这一切的一切。因为那些所谓的荣华富贵,权倾天下,都是用我最亲最爱之人的性命换的,我岂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这一切?” 第两百六十八章 嫁给他 “所以你才选择归隐?” “没错,我拒了圣上所有封赏,也辞了官职,所有人都为之不解。尤其是安南郡主,她在很小时的候就认识我,她的哥哥也是随我征战而亡。那时她父亲安南王有意想将女儿嫁于我,可我却无心男女之事,便以此生不再妻娶生子为由将其拒之。安南王大怒,本想将女儿另嫁,可安南执意不肯,为此宁死不屈。临了让我答应她,如果此生真不娶妻也罢,如若动此心思,必得娶她。” 赵锦绣:“……” “我本以为在我归隐的时日里,她已然将我忘记,说不定早已另嫁他人。没想到,那丫头竟然执拗至今。” 看到柳剑苦笑,赵锦绣顿时也替那位叫安南郡主的女子感到可怜。说起来,以她的年纪在这个年代还没有成亲,那真是极少数的了。 她为了柳剑一等就是好几年,然而等到的却是她与他爱恨纠缠。她刚刚会那样,倒也有些理解。不过情爱这种事情,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当初从柳剑拒绝与她成婚时,她就应该想到,二人是没有缘分的。她却还这般偏执的等着,也不知该说什么。 “现在你都清楚了,你说本王该如何是好?” 柳剑问她时的表情,明显是有自己的主意,却还表现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故意是想试探于她,赵锦绣了然于心的说:“佳人一片真心,岂可辜负,不如你就从了她吧!” 他却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低语哄道:“你舍得?” “我有什么舍不得?别忘了,我也是你的妹妹呢。义兄,你说对不对?” “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成兄长?” “不然呢?” 男人闷声一笑:“我怎么听说,你一直爱慕于本王?” “谁说的?” “玉彩,小青,还有张文琮……” “停。”赵锦绣听不下去,蓦地从他怀里钻出来:“你见过他们?” “当然,他们还跟我细说了关于你的很多事情。” “大嘴巴。” “什么?” “没什么。反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我们应该一笔勾销,互不干涉才对。” 男人将手负在身后,一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所以呢?” “所以你什么时候离开我的摘星楼,把那些封条都弄走,我要做生意赚钱。” “那得等等。” 赵锦绣预感不好的问:“还等什么?” “等你什么时候嫁给本王,这里就可以正式解封。” “为什么要嫁给你这里才能解封?” “只有嫁给了本王,你就洗清了勾结重犯匪贼的嫌疑,才是个正正经经的生意人!” 赵锦绣深吸一口气道:“嫁给别人不行吗?为什么是你?” 男人深沉一笑:“你要问别人有没有这个胆娶你。” “别人不行,九王爷呢?别忘了,他也是当朝的王爷,跟皇帝还是亲兄弟呢。” 坊间盛传她和九王爷早已有染,而且还是内定九王妃,她就不信他不知道。 “他不会要你。” 男人一脸笃定的说。 赵锦绣听着其中的歧义,不免想咬他一口道:“你凭什么这么确定?” 九王爷虽嘴上没说喜欢她啥的,但对她绝对不反感。曾还开玩笑说,以后要是他的钱输光了,就把府邸也抵让给她,然后一起搭伙过日子得了。当时赵锦绣回答自然是不乐意的,如果对方什么都输给了自己,自己拥有了他的一切,凭什么还要委屈巴巴的与他搭伙啊。 “本王早跟他打过招呼,你是本王的人。你认为他一个位高权重的王爷,会要一个被人染指过的女子为妻?就算他愿意,当今的圣上会答应吗?” 赵锦绣听罢他这狡诈又奸邪的话后,气得无语道:“我什么时候被你染指过?我们明明就是清白的。” “谁信呢?况且刚刚又是谁亲口当着安南郡主的面承认,早就与本王睡在一起?若说没做什么,兴许安南会信,你问问刘止他信不信?” “……”圈套,全是圈套…… 赵锦绣自认自己一向只套路别人,今儿竟然栽在了这个男人手里,失算啊!!! 九王府…… 后花园,某处八角小亭。 “斟满斟满。” “闻怀兄,你不能再喝了。” 玉如意强行把酒壶抢了过来,还没拿稳,却又被醉意盎然的刘止夺了回去,瞬间收获白眼一枚:“本王高兴,为什么不能多喝。” 在旁边侍候着的司马煜不由小声逼逼:“王爷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 “当然是真高兴,本王最好的兄弟回来了,如今又官复原职,成了皇兄现在最倚重的臣子,我能不替他高兴吗?” “那王爷刚刚为什么要说兄弟妻不可欺?” “本王说了吗?”刘止抽风的打了个酒嗝,不承认的摇了摇头道:“本王没说,肯定是你们听错了。” “是是是,喝喝,我们听错了。”玉如意不想追究,见他想喝,就陪他一直喝。 一杯下肚,各种滋味上头,但见刘止又醉醺醺的说:“常言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没有了大不了再换一件就是……” “闻怀兄,你扯的又是哪跟哪啊?” 刘止眉眼上挑,长袖一挥,身子软塌塌的趴了下来道:“你们说……那狡猾的死丫头到底哪里好了?怎么连他也会被她所迷?他不是对女色从来不感兴趣吗?以前在京里,每次本王拉他去找芸仙姑娘,莺莺姑娘,凝玉姑娘,他就跟上刑场一样难受。你们说这几位姑娘哪个不是天色国色,一等一的美人儿啊,比那死丫头好多了,他为什么就会喜欢她呢?” “闻怀兄,你说的那个他是谁啊?” 玉如意将一颗花生米放入嘴里,好奇的问了起来。 却听司马煜道:“还能是谁,当然是如今名震朝野的镇西王啊。” “那他说的那个丫头……该不会是?”离真相很近,又不无法确定的感觉,令玉如意很是难受。 在接收到司马煜那一肯定的神色后,对方瞬间顿悟:“真是她呀?” “不然呢?你觉得最近他还有对别的女子上心过?” 也对,自从去了摘星楼以后,以前那些被刘止时常挂在嘴里的姑娘名,似乎就很少被提及了。就算被提及,也是拿来与赵锦绣做比较。 比如他会说,xx姑娘可比她温柔多了。xx姑娘比她会哄人,xx姑娘从来不会像她这样野蛮。 那时候玉如意就在想,为什么他嘴里的姑娘永远比赵姑娘可爱,讨喜。温柔又招人喜欢,可他每次都喜欢到摘星楼来找她,而不是去看他所谓的好姑娘。 当初他一度以为他是因为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过乏了,所以才会喜欢这种新鲜刺激处处受挫的生活,原来并不是…… 第两百六十九章 趁黑离去 入夜…… 漆黑的夜幕,就像个大染缸,把什么东西都弄得黑乎乎的。 柳剑在摘星楼待到差不多亥时才走。还是因为赵锦绣百般困乏,几番催促。 让他不知晓的是,他前脚才刚离开,赵锦绣后脚就溜出了房门。 经过一番摸索,她很快就找到了弟弟小富贵的房间。 富贵的房间灯已熄,想来已经睡了。赵锦绣担心被人发现,直接就推门而入。 警醒的小富贵立马就醒了过来,说了一声“谁”,正欲去拿武器,却见是赵锦绣提着灯进来了。 “阿姐?” 烛灯下,阿姐的脸被照得忽暗忽明,看得出来,她很慌张。 “富贵,别睡了,快起来收拾收拾东西。” “发什么事了吗阿姐?” “阿姐要带你离开上京。” “为什么?”他们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要离开? “碰到个神经病,还让我在十天之内与他完婚。” “啊?”小富贵陡地听傻了,正想说是谁这么大胆子,敢逼婚自己的阿姐,转念一想,这人肯定不一般。因为能让阿姐吓得连夜要逃的人,这个世上并不多。连当初得罪了九王爷刘止,她都没被吓成这样。细思一番,小富贵蓦地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阿姐,你说的那个人不会是柳先生吧?” 赵锦绣:“……”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小富贵就发现了柳先生是喜欢阿姐的,可一直不敢确定。直到这次他以镇西王的身份回来,那日见面,他问了好多关于阿姐的事情。听到阿姐伤心离开,他会痛心疾首。听到阿姐在路上被人欺负,他好比感同身受。听到阿姐与丽娘等人为伍,会为她扼腕叹息。听到阿姐为了赚钱而买下摘星楼,又会替她高兴喜欣慰。 最终听闻她吃尽苦头,更是承诺以后会好好护好怜她爱她。 从那时小富贵就明白,柳先生的心里一定是有姐姐的。 然而他也巴不得两人能结成连理,说句实话,柳先生一直是他心目中最佳姐夫人选。 他文武双全,相貌出众,又侠肝义胆。况且,还三番五次的将姐姐从坏人手里救出,像这样的好男儿,就该是配阿姐这样的好姑娘。 “阿姐,我说对了吗?是不是柳先生要娶你?” 看到阿弟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幽幽亮光,赵锦绣秀眉微蹙道:“你那么高兴作甚?” “阿姐,你不喜欢柳先生吗?” “我……”赵锦绣咬咬银牙,不知如何回答。说不喜欢,这是不可能。若说喜欢,可那种喜欢又没有到立马可以和他结婚的地步。所以,她现在很慌,也有点怕。 “阿姐不说话就是喜欢的,既然是喜欢柳先生,为何又要逃跑?” 小富贵目不转睛的盯着阿姐,想来也是真长大了,会问她这种男女间情爱之事,要换了以往,定是什么也不问就会照自己的话去做。 赵锦绣被阿弟看得心慌,又不愿告诉对方自己内心真实恐婚的想法,当即佯怒道:“阿姐自然有阿姐的理由,你想啊,他现在是镇西王,并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柳先生,想嫁给他的王公贵女多得是,你觉得以我的身份能配得上他吗?再退一万步,像他这样的地位和身份,将来少不了是要三妻四妾。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我受不了。我宁愿这辈子不嫁人,也不要嫁一个被一群女人包围着的男人。” “可柳先生看着不像是……” “现在谁看得出来?况且你在京里也有些时日了,这里的男人稍微有点权势的谁不是妻妾成群?” 小富贵缄默,阿姐说倒是不假。 前两天他的伙伴士诚还偷偷告诉他,他爷爷最近又纳了一房妾室。 妾室才十八岁,而他爷爷已年愈六旬。 当时小富贵还问他为什么,士诚当时还很自豪的告诉他,说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无论男人多大年纪,只要随便花点钱就可以娶比自己小好几辈的姑娘。而且以他爷爷的身份,能纳那女子为妾,完全是那女子的福气。 小富贵问他爷爷是什么身份,士诚说他爷爷是长县六品通判,如今受了皇恩,正入京任职太守之位。 一个区区的太守即如此,又何况是当今的王爷? 再说,有时候男儿纳妾并非就真是喜新厌旧,贪图美色,有的也是为家族利益或开枝散叶而为之。 不过以前在他们牛山村,除非很有钱的大户人家会纳妾以外,一般都是一夫一妻。 因为那些男人有时候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怎么会花钱去养小妾?更遑论让她们替自己生儿育女。 “阿姐,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收拾。” 小富贵别的任何事情都可以任性而为之,可唯独阿姐的幸福,他不能马虎。 见小富贵突然这么干脆,赵锦绣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她错愕的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心里却略有不舍起来。 上一次离开,是因为他以为他的心里没有自己,而这一次,明知他有自己了,为什么还是想躲呢?心里有太多纷杂,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就想躲着对方,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小富贵花了一柱香的时间,就把要收的东西都收好了。 “阿姐,我们真的要走吗?” “嗯。” “可是门外的那些侍卫……” “放心,已经被他撤走了。” “那摘星楼你不管了?” 赵锦绣握紧了手中的包袱,目光充满不舍的往后看了一眼,这毕竟是她的一番心血,如今说放弃谈何容易? “阿姐,如果你真的不想走,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小富贵跟着赵锦绣并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罪,因为他已经长大了,男子汉不怕磨砺,可阿姐不一样。 “走吧!” 赵锦绣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终是踏上了马车,带着小富贵融进了无尽夜色里。 第两百七十章 出城 马车一路西行,走到长乐门时,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了一下来。 按照大渊的规定,没有太常寺手谕,寻常百姓不得在深夜子时随意出行。 就在几位兵爷准备上前检查盘问,却见马车的车帘里忽然伸出一只纤纤素手。 那手美白如玉,可手里那块玄铁云纹令牌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失色。 为首的头儿当即朝车窗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命令属下速速将城门打开,以最谦逊的姿态将马车里的贵人放行离去。 赵锦绣把手缩回去时,恰巧迎上小富贵好奇的目光。 “阿姐,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令牌的?” “小孩子家的管那么多做什么。” 她能说这腰牌是她趁柳剑不小心时从他身上偷的吗?知道出城需要面对这一关,所以她早做了准备。还别说,这东西真管用。官大就是了不起,哪怕不用出面,就一个小小的腰牌便能解决一切。 出了城,赵锦绣也彻底放宽了心,没一会就撑着下巴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们已经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车夫停下来说要找地方歇息,赶了一晚上的路,不仅人受不了,马也要喂粮。 赵锦绣也没有什么异议,下了马车就带着弟弟在镇上转了一圈,发现整个小镇就只有一家客栈,而且这家客栈还特别的寒碜。 虽说不太满意,赵锦绣还是硬着头皮的住了进去。 接待他们姐弟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妇人,妇人看着不算漂亮,但却有几分绰约的风姿,眉宇间也不泛有着商人的精明。 她很热情的带姐弟二人一起挑选了房间,不经意时,会在赵锦绣背着的包袱上多作留意,赵锦绣发现了这一点,倒也没有多想。约是小镇往来人多,经常遇到欠账打白条的客人所以才会多留个心眼罢了。 到了半夜,赵锦绣怎么也无法入眠。她这人就是有个毛病,认床。到了新环境本就没什么安全感,加之又有些心烦意乱。想着睡不着,倒不如去外面走走。 她所在的客栈并不大,总面积不超过两百平,大厅和厨房离得很近,里面有响动都可以听见。 让她意外的是,大厅一个人也没有,厨房里的动静倒是不小。 感觉异样的她隔着房门仔细往里听了听,发现里面时不时会传来“嚯嚯……”的声音。 这……tm的好像是磨刀的声音啊。 深夜入住客栈,有人磨刀……电影里面出现的无数血腥恐怖场景赫然让赵锦绣身体一阵发冷。 “你确定那女人的包袱里装的都是银票?” “老八,我们干这行当都几十年了,你还不相信我的眼力?” “我不是不信你的眼力,而是那姑娘看着也不过二八年华,还带着个半大小子,你说她上哪来这么多银子?” “这我哪知道?反正不会有错,等一会她们睡熟的时候我们将他姐弟绑了,包袱里面的东西不管是啥也归我们所有。” “你说得对,管它是不是银票,先绑了再说。我们都三个月没开张了,但愿这一次能捞点油水。” “嘿嘿,这刀已经磨好了,下一步你看着办。” 赵锦绣几乎是咬着舌头原路返回的,途中她没敢发出丁点声音。该死的,她果然住进了传说中的黑店,怪不得白天她跟弟弟在进入这家客栈的时候,周围人的眼神都怪怪的,想必他们早就知道这家客栈有鬼。 况且整个小镇,就他们这么一家店,这干的是什么买卖,镇上人岂有不知? 既然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选择置之不理呢?难道说……这个镇上的人都是一伙的?这个认知蓦地让她全身的毛孔都在发冷。 此刻她已经不敢细想,匆匆忙忙的跑到了小富贵的房里。 “富贵,醒醒……快醒醒……” “阿姐?” 正睡得酣的小富贵被阿姐摇醒,立马打起精神端坐了起来。因为从阿姐的脸色看来,想必是出了什么大事。 “快……快逃,我们住的是一家黑店,他们马上就要采取行动了。” “黑店?” “对,快……快跟我走。” 她拉起小富贵刚走到门口,又惊觉不对的退了回去:“不行,从这里走会被他们抓个正着。” “窗户……阿姐我们可以跳窗。” 被他一语点醒,赵锦绣施行了第二个方案:“对,跳窗。” 打定主意以后,赵锦绣就走到了窗户处,伸手“咔咔——”的推了半天,却发现窗户早已被人从外面给钉死了,任她怎么用力也推不开。 一丝绝望刚漫上心头,房门就被人“砰——”一脚踹开了。 进来的一女n男手持灯笼拿着明晃晃的钢刀就像盗匪一般凶神恶煞的站在了门口。 几人似乎看穿了她们姐弟的逃跑计划,一脸饶有兴趣的盯着他俩,充满嘲笑的表情仿佛在说,你逃啊,我看你要往哪里逃。 “你们这些坏人要干嘛?放了我跟我姐姐,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富贵首当其冲的挡在了赵锦绣的跟前,那张还稍显稚嫩的脸上却已有了男儿该有的勇气和担当。 “啧啧,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小鬼你也不看看现在你们在的是谁的地盘,竟然还敢跟我们嚣张?” 女人得意的话落,旁边的男人也跟着狞笑了起来:“哈哈,没错,对付你们姐弟,我们现在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其实不用这些人说,赵锦绣也知道以眼前的情况来看,她和弟弟已经是案板上的鱼肉,可谓任人宰割了。当即能做的并不是与他们硬碰硬,而是服软。 “各位大哥大姐,我知道出门在外大家都不容易,无非是为了吃饱穿暖再挣点买棺之财。小女子懂你们的江湖道义,只要你们肯放我跟弟弟,我愿将所有身外之物全都奉上。” “姐……我不怕他们。” 小富贵听着赵锦绣的服软之语,蓦地愤慨的小声反驳,他知道那些钱都是阿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赚来的,断然就这么把它供手送人,那多不值啊。 况且自己最近武功有所精进,要凭一人之力对付门外那几个壮汉虽说吃力,倒也不是没有胜算。 “住嘴。” 赵锦绣想也不想就打断了他还要往下的话,不是她不相信富贵,而是她深知这一个镇的人都是这家黑店的同伙,他要对付的可不止眼前这些家伙。 第两百七十一章 被绑 “果然还是这丫头懂事,知道识时务。杜三娘还不快去把那包袱里的东西拿过来,我倒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黑店老板娘听罢,喜笑颜开的将那包袱拎了自个儿面前。顺手打开,两只眼睛欢喜得直冒金光。 “哟哟哟,我滴个乖乖,老八,金虎我们这次抓的不是肉票,而是逮着财神爷喽。你们看,发财了发财了……” 女人不停的大声疯笑,像一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把那一摞又一摞的银票都提溜了出来,直往空中抛洒。那面额百两千两的银票就像雪花一样从空中沸沸扬扬的落了下来,看得人简直眼迷心乱。 当然最肉疼的就要属赵锦绣了。这可是她耗费了多少精力才赚来的积蓄啊,一招不慎,就落入了这群王八羔子手里。悔不当初啊! 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这么着急逃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银票什么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的小命,只要有保住了小命,钱还可以再赚。 “发了发了。” “我t娘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你说我们该怎么花啊?” “当然是去给我喜欢的窑街儿赎身。” “一个妓子有什么好的,要我啊,我先拿他去盖一所大房子,然后找几十个下人来侍候我,每天走哪都让人抬轿,是不是很威风?” 听着这帮无耻之徒拿着她的钱却不停yy各种享乐之事,赵锦绣也是有苦说不出啊。不仅如此,还得强颜欢笑的上前讨好:“各位好汉大哥,既然我都答应把钱财都给你们了,你们是不是也要遵守承诺放我离开?” 几个男人见钱眼开,迫不及待有分赃的想法,因此都有被说动之意。唯有那个叫杜三娘的女人却叉腰冷喝:“不行。” “女侠还有何不满之处?若是觉得我身上的行头还值几个钱,我也可以尽数相赠。” 杜三娘不屑的瘪瘪嘴,指了指满地的银票道:“有了这些,你觉得我还会在乎你那点蝇头小利?” “那为何……” “你当我们傻呀,要是我们直接把你放了,你转头回去报官,那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啊,她要是报官那我们岂不是糟了?” “没错没错。” 几个男人回过味儿来,纷纷摈弃了自己先前的愚蠢决定。再次看向她时,皆是一副又要拿钱又要撕票的样子。 “不不不……各位我敢对天发誓,决不报官。如有违背,天大雷劈,不得好死!” 听罢赵锦绣一番诚恳的誓言,几个男人似乎又有些心软了。这时作怪的杜三娘却又搭腔道:“就算你不去报官我们也不可能放你走的。” “为何?” “小娘子带着幼弟意欲奔赴千里之外的钦州,身带万贯家财却连随行的保镖也没雇上一个。想来姑娘这钱财来得并不简单啊,莫非家中令尊在京为官,而这些银白之物也是贪污受贿所得,亲天白日不敢见光,又恐被监察院老贼查处,便冒着万分风险,准备将财物转移?” “呸,那些银票都是我阿姐亲自挣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贪污赃款。”小富贵听不得这帮人的胡乱污蔑,当即大声的为自己阿姐洗白。 对面的人听了却仰天长笑,直言小鬼骗人。 无人相信面前这个长得秀丽标致的年轻丫头,会有这般本事。毕竟眼前的这笔巨款,并不是靠一个女人做点女红,绣点丝帕可以取得。 “那你们想怎样?”得知自己今天是彻底走不掉了,赵锦绣倒也坦然不怯了,因为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她何不硬气一点? “放心吧,我们暂时不会把你怎么样。只不过等这些银票用得差不多了,我们或许还有能用得着你的地方。” “你真当我有金山银山供你们挥霍?” 赵锦绣没好气的看着这帮贪得无厌的家伙,只觉得他们实在可笑,真把她当成摇钱树了。 “小丫头别生气嘛,生气了可就不好瞧了。若你真不是官家子女,将来也拿不出更多的银票,我这不还指望着用你去换钱吗?” “你……” 果然,最毒妇人心。她和这杜三娘同为女子,没想到她的心思却比那几个男人更歹毒十倍百倍。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赵锦绣厌恶的不做理会,小富贵却傲然的抬起下巴道:“坏女人,你会后悔的。” “老八,金虎,这小子最咋呼,你们先把他给绑了吧。长得还有些干巴,你们好好喂几天,过阵子送到黑市罗老板手里,有他苦头吃的。” “行。” 叫老八和金虎的拿着绳子就跑上来绑人,然而他们还没靠近就被小富贵猛的各踹了一脚,那二人先是一懵,接着就愤怒的扑了上去。 小富贵跳着躲开,一个利索的转身,仰面一招黑虎掏心,再低头猴子偷桃,两个浑身是腱子肉的家伙夹腿惨叫一声过后,便通通被他打趴在地。 “哎哟,没想到你小子还会一点拳脚功夫,来啊,兄弟们一起上。” “来呀,都上了最好,我才不怕你们。” 小富贵打红了眼,想着自己学了那么多的招势,还没有真正用上过派场,今天正好是个机会。 “啊——” 惨叫声一声接一声起。 富贵正打得起劲,这时耳畔却响起了杜三娘威胁的声音。 “臭小子给我住手,否则你姐的性命难保。” 小富贵停下手来,侧头一望,才发现自己的阿姐不知何时被杜三娘在脖子上架了一把刀,那刀寒光四绽,咄咄逼人。仿佛风一吹,就可以割破阿姐那雪白的喉咙。 小家伙慌了,连忙收手后退,那几个壮汉也趁此机会将他按压在地,一番操作,便将他绑了个透彻。 “放开我,你们这群坏人。你们会遭报应会后悔的。” “小东西,你八爷我从来就没做过后悔的事情。再说,这么多银票不花出去那才叫后悔呢。” 叫八爷的人绑了小富贵以后,又讨厌他吵,顺手就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条。 “小美人儿,爷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你就自己配合点,也少吃些苦头。” 看着那朝自己套来的绳索,赵锦绣就冷眼看着也没说话,很快她就被绑在了屋里的一把椅子上。 第两百七十二章 包围 做完这一切,杜三娘几人就开始迫不及待的分赃,俗话说,在利益面前什么样的感情都会显得一文不值。 刚刚还在称兄道弟的几个江湖儿女,此刻却为了三七,二八,四六闹得不可开交,隐约还有要开打的架式。 金钱本是最考验真情假意的东西,何况像他们这种目无法纪,好吃懒做,靠绑票勒索的国家败类,又有几人会把情义放在第一位? 杜三娘:“这丫头是我最先领到客栈来的,所以我的功劳最大,我该拿大头。” 老八:“每次绑人的累活都是我在干,我才该拿大的。” 金虎:“那小子刚刚给我打出内伤了,我需要更多的银子医治。” “我大。” “我大!” 赵锦绣感觉他们钱没分完,自己耳朵都被震聋了。 几个家伙都是谢逊的徒弟吗? “啊啊啊啊啊……” 杜三娘:“……” 老八:“……” 金虎:“……” 世界终于安静片刻。 “臭丫头,你喊什么?” “吵死了,你们分钱就不能心平气和一点?别忘了,那可是我的钱。” “你闭嘴,我们爱怎么分就怎么分。” 杜三娘斥骂完赵锦绣,准备埋头继续,这时门外匆匆忙忙的跑进来一个人,那人脸色难看得跟见鬼一样。 “三娘,大事不好了。” “呵,有什么事情能比老娘现在数钱还重要?” 老人先是惊恐的看了一眼被绑的赵锦绣姐弟,随后弯腰在杜三娘耳畔嘀咕几句。 杜三娘听完神色一惊,下意识问道:“你确定看清楚了? “是,看清楚了。” “真是宫中侍卫?” “那身上的官服是没跑了!” 听罢男人苦兮兮的话语,杜三娘的心思全然飘走,眼神恍惚的问:“已经到哪了?” “不出意外都到楼下了。” 杜三娘吓得转身,连忙用手戳破一面墙纸,往下一望,双腿蓦地就打起了哆嗦。 叫八爷和金虎和几个家伙看情况不对劲,也顺着杜三娘的视野看了一眼,这不看不要紧,一看都吓得脸色惨白。 “这……这怎么会这样?” “朝廷怎么会派这么多人来我们落霞镇?而且还来得这般的悄无声息。” “难道是跟他们姐弟有关?”杜三娘立马发狠的凛向了赵锦绣,眼里的光闪烁不定。 莫非这两姐弟真是贪官之子,如今正被朝廷查处,所以冒死逃命却不小心落在了他们几人的手里? “我怎么知道。”赵锦绣一脸无关紧要的回应,说真的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这几个人吓成这样,她心里倒是很暗喜,猜测着脱生的机会该是来了。 “不好了……” 外面又有一个胖滚滚的男人跑了进来,话语里带着哭腔,那副被吓破胆的样子遭到了众人的白眼。 “又怎么了?”那个老爷率先不耐烦的喊了出来。 “我们整个镇都包围了,为首的那人听说是当今赫赫有名的镇西王,他还扬言要见当家的您。” “可有说什么事儿?” “这小的哪敢问啊。” 老八听罢,狠狠的把那胖子一推,咬牙盯着面前这个吓得面如筛糠的女人道:“杜三娘,那你还不快去。” 杜三娘顿时火冒三仗的骂:“王老八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你功劳最大吗?现在镇西王要见当家的,你去最合适。” “我呸,明明一天到晚是你争着要做当家的,怎么滴,到这个关键时刻你别怂啊。” “那……金虎你去,你是不是说在我们一群人里,你本事最出众吗?” “滚,想让老子去死就明说!” “话可不能这么说,镇西见只是叫你去问个话,你别多想。” “那你怎么不去?我们做的是什么营生你又不是没点数?就算今天没有绑这对姐弟,按照我们以往的罪刑来判,至少也是砍头。” “那怎么办?你们都不肯去,那岂不是要所有人一起等死?” “死就死,路上有个垫背的也好。” “要不……”杜三娘眼珠子轱辘一转,似又有坏主意打到了赵锦绣的身上。可惜计谋还没来得及实施,只听“啪——”一声,面前的那堵墙就砰然而倒。 在尘雾的弥漫下,他们看到外面竟站了一群人。 那些人站得整整齐齐,身着统一的官家服侍,身上的佩刀并非凡品,皆有排山倒海之势。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一身戎装风尘,眉眼间有掩不住的劲霸恣意。 他的长相有着绝顶的好看,颀长的身姿更如高山松柏,挺立又别样的清雅。 杜三娘等人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吓得脚软跪在地上,除了不停的磕头求饶也是别无它法。 “全部押起来。” 柳剑盯着那被绑在椅子上一脸心虚的赵锦绣,目不斜视的下达着命令。 人很快被押了出去,小富贵也得到了松绑,笑跳着走到柳剑的跟前道:“柳先生你来得可真及时。” “是吗?” 男人冷笑着回应,一双墨潭般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经意间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是啊,你不知道,那群坏人正要对我跟阿姐下毒手呢。” “早知如此,那本王更该在路上耽搁片刻。” 赵锦绣:“……” “阿姐,我来给你松绑。” “慢着!” 听罢柳剑低声的沉吟,小富贵断然不敢乱动,抬头转着灵动的眸子好奇的朝他问:“怎么了?柳先生是有什么不妥吗?” 柳先生不就是带人来救他跟阿姐的吗?为什么不让他给阿姐松绑。 “让她再多吃一点苦头,否则是改不了她的任意妄为。” 小富贵:“……” 赵锦绣听了满是委屈,挣扎着胳膊,一脸央求的看向富贵:“阿弟……” “阿姐,我觉得柳先生说的没错。这次你的确太莽撞了。” 赵锦绣:“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赵富贵:“!!!”我好难。 第两百七十三章 被欺负 柳剑再铁石心肠,也注意到了赵锦绣那被粗绳勒红的手腕,上面一圈圈的红印子,像是要把它扎出血来一般。 他叹息着蹲下,眼神终是变得温柔了几分,伸手摸了摸那粗大的绳索,语气恢复如常道:“疼吗?” 疼是不怎么疼,就是勒得难受。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除了装腔示弱,还能怎么样? 故意咬咬唇,让眼眶泛起一丝微红,使自己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道:“疼的。” 本以为男人听了会怜香惜玉的将她马上解开,谁知他却义正言辞的反问:“那以后还跑不跑?” “不……不了……” “说实话。”一把泛光的匕首从他怀里猛然抽出。 赵锦绣生怕他就对着自己胸口无情一刺,惊慌得大声回答:“实……实话,这就是实话。真的,我可以保证。” “你就是个妖精!” 男人用无力又无可奈何的语气说完,举刀就往她身后刺了下去。 她在惊叫一声过后,发现自己哪哪也不疼。反倒是胳膊和身体恢复了自由。看着地上被斩断的碎绳,这才明白对方是在帮她。 “姐,瞧你真胆小,谁伤害你柳先生也不可能害你啊。” 小富贵那善意的嘲笑蓦地让赵锦绣脸颊发烧,她愤愤的眼了那小鬼头一眼,似在责怪他多嘴。 “闹够了?闹够就随本王回去。” “不行,这绑我跟富贵的人还没处置呢。我跟你说哦,他们是家黑店,还有这整个镇上的人跟他们都有关联。” “这个本王会交给你弟去处置,你一姑娘家就不必操心。” “让我处置?真的吗?” 一想到可以亲自报仇,赵富贵激动得就“苍蝇搓手”。 赵锦绣见弟弟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模样,嘴角抽了抽道:“他还是个孩子。” “不是的阿姐,我已经长大了。” “相信我,他会有分寸的。” “可是……” 话没说完,对方就将她一把抱起,利用轻功,直接从二楼飞了下去。 赵锦绣吓了一跳,赶忙勾住对方的脖子,生怕自己脱离这一实物,会掉下去摔个稀巴烂。 男人趁此机会,不语伏身在她耳畔低语:“被你需要的感觉真好。” 赵锦绣听得面红耳赤,娇嗔的骂了几句就听到楼上传来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恶魔”弟弟正在对人施以酷刑。 唉,她的理想可是要将弟弟培养成谦谦君子那样的人,现在可好,跟着姓柳的在一起,已经彻底歪曲了。 就这样,经过几番严刑拷打,小富贵还从他们嘴里听到了一个惊人消息,那就是落霞镇早在十几年前本地村民就被这些家伙给杀光了。现在的这些人,全是从沿海地代逃来的海贼。 他们整天无恶不作,伪装村民,在镇上明里是开客栈,暗中全是做的肉票的贩人的生意。 尤其是那几个匪头子作孽无数,该杀的杀,没有杀的人全部送京受审。 目睹那些坏人面带绝望的被一一押走,小富贵还意气风发的跟在后面吆喝:“我说过你们会后悔,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富贵,你刚刚一直说他们会后悔,就好像知道柳……不,镇西王会来救我们一般。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小富贵迅速躲开赵锦绣那逼问的眼神,慌慌张张道:“没,我猜的。” “猜的?”赵锦绣将信将疑,回头又对身后的柳剑询问:“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一路找来这么准确?” “因为这个!” 赵锦绣看了看指尖上那些粉末状的东西,越发好奇道:“这是什么?” “磷粉。” 赵锦绣先是一怔,随即恼羞成怒的追着身后的弟弟打:“好你个富贵,竟然敢背叛我,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捣鬼!” 早有防备的小家伙立马跑得远远的,一边跑还一边委屈的解释:“阿姐莫气,我这也是为你着想。我知道你其实也是喜欢柳先生的,所以才在这路上留下信号给他找你的机会。若是他肯来寻你,说明心里有,你们有情人便能终成眷属,如果他不愿来,倒也没有损失。” “你少在这里贫嘴,我看你现在就是心里没有我这个阿姐了。” “怎么会?阿姐永远是我心里最亲最爱的人。您瞧,不也是这些东西让柳先生救了我们吗?没有它的话,我们现在或许还在那帮坏人手里。” “狡辩!” “柳先生你快,快拦着我阿姐,不然我会被她揍死的。” 听着小富贵的哀求,清风玉立的男子却处变不惊的吐出四个字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我也是为了你,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一声姐夫可保你安然无恙。” “嘎?” 小富伙一时脑子没转过弯,瞬间怔在当场。 赵锦绣听得却是满脸红霞,对着弟弟的肩膀又重重的拍了两下:“你敢。” “啊打死人啦,救命啊,姐夫求你快点出手吧!” “富贵你……” 话没说完,赵锦绣就被外界一道巨力拉开,等她再回过神时,额头不小心就磕在了男人那硬实的胸膛上,鼻腔充斥的全是男人身上那好闻的草香味。 趁着她发神的这会功夫,柳剑故作严厉的朝小富贵喝斥:“还不快逃?” 对方瞬间喜笑颜开的作揖道:“谢谢姐夫。” “你……你……你们都欺负我。”赵锦绣捂着额头,眼中泛起一层湿雾,可怜的样子像一头受了委屈的小鹿。 柳剑控制不住的低头一吻道:“都是一家人,谁会欺负你。” “谁跟你一家人?” “快了!无论你答不答应,本王这辈子都要定你了。” 赵锦绣听得心中又一阵荡漾,心说以前闷得放不出一个屁来人的,现在骚话真是一套一套的,也不知道在未见的日子里,他是在哪拜了师,开了窍。 第两百七十四章 共骑一马 赶回京时,柳剑只命人牵了一匹马来。 小富贵不用人说,就独自骑了上去,意气风华的少年在骑马这块似乎天生就能无师自通,手中鞭子一挥,便策马走远。 “我怎么办?” 就一匹马,还让小富贵那个没良心的骑了,她是要靠走回去吗? “有本王在,你不用担心。” 话落,柳剑就将她轻巧的抱了起来,等她反应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呆呆的坐在了柳剑的坐骑上。男人一个洒脱的扬身,也跟着上了马。 他的双臂从她纤细的腰间穿过,紧紧勒住了缰绳,随着他的双手轻晃,她的身姿也在他的怀中有节奏的摇摆。 赵锦绣痴痴的看着男人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如玉,心里也泛起了丝丝异样。 嘴上却不服气道:“喂,为什么要让我跟你骑同一匹马?” 男人一本正经的回应:“马匹不够,你与本王同骑莫不是委屈了你?” 赵锦绣恼道:“就算不够也是我跟我阿弟骑才合适吧。” “弟已大,做姐的应该避嫌。” “我看该避嫌的是你吧,他好歹是我弟弟,可你呢?” “是夫君!”最后一句,男人垂下头,轻轻在她耳边低喃,那吹抚出的气息,陡然刮痒了她整个耳窝。 她羞得不愿承认,故意装傻的回应:“风太大,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男人会心一笑,好看的眉宇微微挑着:“听不见的话我可以证明给所有人知道。” 赵锦绣一看还尾随在后的百名皇家侍卫,臊得直缩脖道:“听见了听见了,你不许胡来。” 这一路回京,柳剑如愿以偿的弄得满京的人都知道了他跟赵锦绣的关系。 未婚男女,共乘一马,众目睽睽,交颈言笑,就差没拿个喇叭告知大众,他们是两口子了。 果然不到十天,皇上就亲自下旨赐婚。 赵锦绣接到圣旨那一刻,内心还是很挣扎的,说实话不是她不喜欢柳剑,而是她现在还没有做好成亲的准备。 以前在那山窝窝里想找个依靠,是因为柳剑除了长得帅,稳重,又有本事以外,以后自己上了门好能拿捏得住。 可现在呢,人家是镇西王,权大势大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性子也变得完全不一样。 撩拨人的骚话是一筐又一筐,赵锦绣感觉自己都快hold不住了。这种身份互换的感觉,令她很不自在,也少了很多的安全感。 但圣旨都接了还能咋办?总不能抗旨吧,那可是诛九族的。 赵家现在就只有她跟弟弟富贵,要是被诛了,怎么对得起泉下老祖宗? 入夜,她刚要吹灯,一抹身影就闯到了她的房里。 那双大手老练的将她揽入怀里,搂着她的腰是又亲又嗅。另一只手更是不安份的在她周身点火。 赵锦绣能闻到对方怀里那熟悉的香草味儿,知道是他,至从赐婚以后,他每天晚上都会私闯她的香闺。 虽然没有做什么出阁的事情,但便宜却是占尽。 “你怎么又来了?” “为夫想你了,看看你都不成?” 他呼吸颇沉的咬了咬她的耳朵,似惩罚她对自己的冷漠。 赵锦绣被咬得痒了,忙躲道:“我们还没成婚呢。” “快了,太后那边正在给我们挑先黄道吉日。” “需要多久?” “你急吗?其实为夫也很急,巴不得明天就成婚。” 赵锦绣:“……” “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不都被你安排好了吗?” 男人得意一笑,有着孩子般的稚气道:“你满意吗?” 她除了说满意还能怎么样?若不满意这个男人又会咬她,还得在她身上乱种草莓,搞得第二天她都不敢见人。 “咳咳,我有话要问你。” “我爱你。” “不是这个啦!” 柳剑听着她抓狂的回答,纳闷道:“还有别的?” “上次你不是把落霞镇的人都抓了嘛,我的所有银票也都丢失在那里,你帮我追回来了没有啊?” “放心,一分不少,都在本王的府上。” “那你怎么没给我送回来?”莫非这家伙想私吞?要了她的人不够,现在连她的银子也要占为己有? “急什么,等你嫁过来,别说那些银票,就连整个王府都是你。” “这还差不多。” “高兴了吗?” “还行吧。”其实乐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那你怎么补偿我?” “你说呢?” 男人晒笑着把嘴嘟起:“亲一下!” 赵锦绣连忙用手将他的嘴巴捂起:“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 “说。”男人说罢,又厥起嘴巴在她掌心吻了吻,赵锦绣“咦——”了一声嫌恶心就把手收了回去。 “你怎么还不解封我的摘星楼?” “本王说过等出嫁就解封,免得你不能安安心心的嫁过来。” “那好吧。” “现在可以亲了吗?” “不。”看他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赵锦绣故意撇开脸让他着急。 “你不亲我那我亲你。” 说到做到的他一下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对着她的薄唇就准确无误的覆盖而上。 “唔……” 真是个霸道的家伙,赵锦绣算是掉到狼窝了,早晚是要被他吃干抹净才行。 这一晚,二人痴缠到了天亮,除了没到那一步,真是该摸的摸了,该亲的也亲了。男人挂着痴汉般的笑容,终于肯满足的离开。 “明天不许来了。” 赵锦绣一边将人往门外推,一边捂着自己被他吻肿的唇,感觉嘴巴已经没了知觉,就像挂了两个腊肠一样,要多难看就多难看,估摸让人见了,又得闹些笑话。 本是一句赌气的话,第二天柳剑倒真是没来了。 不过却让人给赵锦绣送了消息,说是黄道吉日挑好了,就在这月十八。 算了算,不就还有半个月左右。 按理说皇家赐婚,一般都会给新人半年或一年的准备时间,这修建宅院,采纳,问名,纳吉什么的都要弄上好几个月,而他们就只需短短的几天时间?省去的环节也太多了吧,她严重怀疑是柳剑在搞鬼。 不过也好,赵锦绣本来就不喜欢那些繁琐又复杂的步骤,这样更合她意。 第两百七十五章 流言再起 让人无法想到的是,婚礼在即之期,却屡屡出事。 一大堆与赵锦绣有关的不良言论满京疯传,大伙一是质疑她农女身份太过卑贱,无法与高高在上的镇西王相配。二是道她伤风败俗,早在入京前就已经与别的男子有染,如今是否还是贞洁之躯,有待商榷。 “阿姐,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说你坏话,怎么会又变成了这样?” 想起在云河镇的时候也是这样,那些人都没有调查清楚事实就随意诬陷她的阿姐,总是用各种难听的话去伤害她。就是因为如此,他和阿姐才义无返顾的离开了那里,没想到现在来了上京,却还是摆脱不了这个命运。 小富贵很担心也很害怕,在云河镇他们待不下去还可以来上京,可连上京亦如此了,他和阿姐还有地方可以留吗? 看着气急败坏的弟弟,赵锦绣却显得平静多了,经历了悲剧再次上演,并不是她已经有了什么经验,而是心态产生了莫大的变化。 “他们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我们又不会少块肉。”她相信在意她的人永远不会因为这些流言蜚语而对她产生偏颇与误解,那些不在意她的,她也没有必要浪费精力去解释和证明什么。 只是不明白现在的柳剑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再推开她一次吗? “阿姐,这些人到底是上哪知道这些消息的?” 小富贵忿忿不平的握起拳头,以前他还小,别人诋毁阿姐他做不了什么。可现在他长大了,有本事了,自然想保护她。况且阿姐婚期将近,外面那些人说这些明摆着就是想破坏阿姐的幸福。 “自然是有心之人的布局,而那些无知的愚昧者将成为他们用来攻击我的棋子。” 富贵咬牙道:“那阿姐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赵锦绣浅然一笑,却没有回答,只让自己的弟弟不要多想。 是谁要破坏她跟柳剑之间的关系,她的心里怎么没有一点谱?俗话说,要想知道背后的真凶,就要看真正的受益者是谁。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 见阿姐不肯说,小富贵急匆匆的就要往外跑,却被赵锦绣叫住:“你又要去哪儿?” “我要去见柳先生。” “见他作甚?” “我得跟他说清楚,阿姐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以前柳先生就误会过阿姐一次,不能再让他误会一次。” 赵锦绣脸色一沉道:“不许去。” “为什么?阿姐难道还要蒙受这不白之屈?”小富贵想到阿姐一介弱女子,却总是这般被人欺负,难受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赵锦绣上前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只能好言劝道:“谣言终会不攻自破,柳先生跟我认识这么久,想必他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人。如果说到这个时候他还需要你去解释我的清白,那么我嫁给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阿姐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跟阿姐回屋,我们去做饺子吃。” 小富贵难受的眨眨眼睛:“都这时候了,阿姐怎么还把心思放在吃上面?” “人家做这些事情就是想让我着急,上跳下窜,这样正好中了他的下怀。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淡定。吃顿好的犒劳自己,让那些有心人想再做文章也做不起来。” “好吧。” 见阿姐虽然淡泊了些,但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小富贵倒也妥协了下来。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了几天,大多人都以为那个位高权重俊勇无比的镇西王一定会跟那个没有背景身世,且闺誉不洁的女子退婚时,然而让人一波意想不到的操作出现了。 就在当天晌午,上京又传来了一个劲爆消息。 当朝的永安王竟亲自请旨,恳请天子下召,求纳赵锦绣为自己的义女,并赐封长顺郡主。 其原因是永安王共有五子,五子虽英武出众,为国之栋材,却总无女子乖顺贴心,永安王妃常年盼有一女,天不可遂愿,只好人力为之。 永安王妃早曾听闻赵锦绣之名,又在名满盛京的摘星楼见过一面。便以此结下眼缘,道她兰心蕙质,知书达理,明眸善睐,并非外界传言不堪,有心与其结为母女。 皇帝当场允了旨,又找人了拟了召,派宫人以最快的速度将此喜讯传达给了当事人。 一下子,那个被京中贵女唾弃不已的农家丫头摇身就成了她们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长顺公主,无人再敢提及她的身世和过往,稍有狂悖者,便是与当朝的永安王作对。 那个大人物可不是一般人敢惹的,现在虽然只是京里一闲散王爷,但他五个儿子在朝中的势力和职称,随便说出来一个都要吓死人。 赵锦绣的身份在有了逆天改变以后,镇西王也当着全京之人的面澄清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传言中和赵锦绣有染的那个男子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本人。 更坦言自己那时年轻少狂,情窦初开,见到了像她这般的妙人儿一时难以把持,故作了一些失格逾越之举,不曾想被有心之人窥见,故而拿出来做了文章。 对于此事,他深感愧责,也发誓为了她的清誉,打算非君不娶。 消息一经传出,又是举京沸腾。 这样的解释要换了别的男人,早该被当成好色之徒的下贱胚子对待,可他镇西王是何人?当朝难得的大英雄。 多少名门闺秀千金小姐想要嫁他,皆被他婉拒推阻,他要是好色下贱,那满上京的男人都会无地自容。 再说,当年要不是他立下汗马功劳,哪有大渊今日的繁荣昌盛? 人家好不容易看上一女子,冲动了一点又怎么了?那些说不好的家伙就是嫉妒和造谣。 理解真相过后,这次大家的口风立马与先前大相庭径。 原来那些什么荡妇不知耻的言论,皆变成了话本子里那些美好桥段。 辱骂声成了祝福,自然让一些站不住脚的人跳了出来。 那人就是安南郡主。 第两百七十六章 打架 安南那天毫无征兆的跑到了赵锦绣的住宅大闹一场,并斥她是个不要脸的妖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镇西王,害得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 说到疯狂时,两人更是抱在一起打了起来。 赵锦绣起先还碍于对方身份有些不敢下手,后来一想,自己现在也是郡主了,和她平起平坐有什么不敢出手的? 为了吃亏,她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打。 到了最后,原本还叫嚣得比她厉害的安南最后被打得哇哇乱叫。 好在镇西王听闻消息来得及时,看到当朝的两位郡主没有带头做好女子的楷模也罢,反而还像疯子一样在地上扭打成一块,顿时哭笑不得的将二人拉开。 安南见来人是他,抱着柳剑的胳膊就滔滔不绝的哭诉,说赵锦绣如何如何欺负自己。 赵锦绣说她恶人先告状,明明是她先动的手,反而还抱她的未婚夫哭,心里要多不爽有多不爽。 柳剑被未婚娇妻那尖锐敏感的眼神刺到,不着痕迹的就将安南推开,又在安南耳畔低语了几句,安南顿时哭得更伤心了,接下来也不敢再撒娇告状,捂着脸就跑了出去。 赵锦绣怀疑她被刺激到了,揉了揉被掐疼的脸颊,一脸好奇的问:“你跟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本王就是告诉她,她做了什么事本王都知道。如果不想被捅到圣上那里去,以后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知道她做了什么?” “最近上京有关于你不好的传闻都是她让人去查的。” “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切?” 柳剑拧起眉,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一边替她检查伤口一边回应:“你傻呀?她会查难道本王就不会?” “哦!” “疼吗?” “还好。”她又一脸无紧要的揉了揉。 “这里都流血了,脸也肿了,你怎么就不能跟她学学?” 看到男人那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眼神,赵锦绣纳闷道:“学什么?” “学她哭学她告状啊,我可是你未来的夫婿,一定是向着你的。” 想到刚刚自己一来就被安南抱着嚎啕大哭,她受伤明明更严重反倒一脸云淡风清的站在那里,弄得他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帮她。斥她吧,他舍不得。斥安南吧,又好像于理不合。 赵锦绣嘴上憋着笑,一脸得意道:“她当然要找你哭啦,因为她挨的打可比我重多了。” “是吗?”他不明所以的挑起眉前,明明怎么看也是赵锦绣伤得严重,为什么她反而却一副骄傲自得? “当然,我打她都是打在身上,她打我都是打在脸上。外人看的话,吃亏的是我,实际她伤得可比我重多了。到时候就算找人说理,她也说不出个三二一来。” “你……” 柳剑顿时哑然,没想到这小娘子还是跟以前一样,看似一朵娇娇的小白莲,其实一天天的都在暗着使坏。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聪明?” 看她还眯起眼睛想求表扬,柳剑再次无言的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道:“你呀也别得意,你看你脸现在都成什么样了,马上就要成亲,你这样会成为全天下最丑的新娘子。” 说到成亲,赵锦绣脸色陡然变了变,竟主动的上前拉起了柳剑的衣裳:“那个……我有话想跟你说。” “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本王先给你上药,要是脸上留疤以后有你哭的。”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 柳剑见她坚持,气恼又无奈道:“什么事比你脸上的伤还重要?” “我想说的是婚期能不能延迟一阵子啊?” “为什么?”他脸色一沉,明显有着不愿意和生气:“难道你不想嫁给我?” “不是的……”赵锦绣怕他误会,立马解释:“你看啊,我现在成了永安王的义女,马上就要搬到他的府邸去了,听说他们要让很多人教我学规矩,我不喜欢……” “放心,本王跟他们打过招呼了,不会为难你的。” “可是我还是不想去,毕竟我弟弟还小。” “那你是有何打算?” “我想跟你回牛山村,我想跟你在那里成亲。” 因为那是他们结缘的地方,也是他们相爱相知的地方,在那里成亲才会让她有不被名利和身世压迫的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当初,两个平凡的男女,彼此爱慕着对方,渴望着相依相偎普普通通过一辈子。 “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去哪里我都无所谓。只是用那几间小破屋娶你,会不会太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委屈?” “现在可以上药了吗?” 她闭起眼睛点点头,又满心欢喜的把脸凑过去:“嗯,你帮我上,轻点哦。” “以后别跟人打架,受了委屈跟我说,有我在,没人会欺负你的。” “知道啦!” 话落,门外就传来了小富贵惊慌失措的声音:“阿姐,你被人打了吗?” “小鬼头,你现在才知道回来?” 柳剑拉黑着脸,第一次用这样严肃的表情训斥他。 小富贵羞愧的直耷拉着头:“对不起,我……我今天不该出去的。” “你总说会护着你阿姐,以后还是我来吧。” “真的对不起。” “不要怪他了,是我让他出去的,这几天你不肯来见我,一直是他在这里陪我解闷。” 柳剑愕然:“我不来见你也是为了你好。” “是吗?我还以为你听信了别人的话,所以不想见我。” “怎么会?我只是听了宫里赵贵妃的话,她说成亲之前最好不要见新娘子,否则会对新娘子不吉。” 自己出什么事他可以不在乎,可是眼前的丫头是他心中的宝,他怎能大意? 赵锦绣“噗嗤”一声笑道:“那都是迷信。” “是啊,我再也不信了,我忍了这么些天不来见你,你还是不吉,倒不如一直守着你,直到你嫁给我为止。”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大结局 三个月后,牛山村一对年轻男女终于在村长的和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促成了一段美好佳缘。 这婚宴办得简单朴实,但宴客却来得不少。 其中有九王爷刘止,玉如意,司马煜以及木槿等赵锦绣的京中朋友……还有在牛山村结识的小青,玉彩张文琮以及冯小鬼和那些四邻乡亲。 当初赵锦绣离开时,大伙都收她不少好处,也误会了一些与她不实的传闻,这次她能回来,不计前嫌的请他们过来喝酒吃席,与柳大英雄成亲,实在是让他们又惊喜又意外。 尤其是尤氏和李青木,带着儿子铁柱和抱着刚满一岁的女儿拉着赵锦绣哭了好久。直埋怨这一年多他们走了连个信也没有。 拜完天地,张文琮喝得已有了几分醉意,闹着要见新娘子,刘止等人收到了柳剑的眼神,立马明白这定是多年前从他手中败下来的难搞情敌,二话不说,拖着又灌几杯,没几杯下肚某人便不省人事而去。 这次的亲事很顺畅,所有人都在说着祝词祝福这对天造地设的人儿时,却不曾想有不速之客来了。 这不速之客自然是赵春琴一家。当年她和陈福生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以后,至今没有人敢提亲,整天在秦氏和张氏的打骂之下,精神已有些不正常。 家里人请来大夫看了之后也不管用,钱也花了不少。这使得秦氏和张氏对赵锦绣的记恨更深了。 本以为她一孤女带着弟弟在外漂泊,孤苦伶仃,无人照拂,定是过得凄苦无比,谁知一年后回来,竟风光如此,不仅跟云阳镇的大英雄成了亲,还从外结识了帮看着就贵气不凡的江湖朋友。 秦氏和张氏越想越起不过,当即起了歹心,故意在他们成亲之日大闹。说赵锦绣目无尊长,成亲竟然不请她这个祖母也罢,连叔叔婶子也不认。 更荒唐的是,赵家嫁女,尽然毫无规矩,说嫁就嫁,连最基本的提亲,下聘,纳吉都没有做到,这是不合规矩,不合场面。 若要真的成定这门亲事,首先新郎官得重新补齐彩礼送至赵二石一家。 全村人都知道赵二石一家无赖,说什么规矩场面都是借口,想捞好处才是真的。可偏偏又找不到合适的反驳之语。 的确,这大姑娘成婚,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是,这不提亲不下聘就把人给领走了,这实在是简得太过草率鲁莽,传出去不仅对姑娘名声不好,对娘家人也颇为有影响。 哪怕大家都知道,柳剑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儿郎,女子这样嫁他并不吃亏,可赖不住这赵二石家的人胡搅蛮缠。 村长想着今天大好的气氛不能被这一家人破坏,知道他们爱财,本想自己掏点银子将他们打发打发,岂料这时吃席的客人中忽然又人声势浩荡的在问:“哪里来的小丑敢在这里放肆?当朝天子钦定的姻缘也敢强拆,是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此话一出,除了那俊美男子身边的几个家伙,其它人吓被吓了一跳。 他们这里村里人听过最大的官就是县老爷,这一提天子的,谁不是双腿打颤。 “你……你……少唬人,什么天子地子的,俺老婆子可不是吓大的。”张氏叉着腰,愚昧的他估计连对方嘴里的天子是什么都没听明白,只是一股脑的钻钱里去了。 “大胆刁民,还敢多言,来,拿圣旨。” 玉如意摸摸袖袋,立即将那用明黄绸缎做成的圣旨呈了出来。 圣旨一出,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除了张氏一脸懵逼又害怕的张望四周。 村里唯一见过世面的村长惊呼:“上面有真龙印章,这真的是当今皇上下的圣旨。” “不……不可能……” 张氏脸色发白的说服自己这不是真的,可当所有人都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口号时,她终于强撑不住的昏死了过去。 秦氏趴在那里掐了几次人中也没掐醒,估计她自己也不敢醒过来,因为醒来就是死路一条。 入夜…… 红烛惆怅,月色撩人…… 盖头掀开,映出了新娘子那张青涩又有着丝丝妩媚的容颜。 眼前的她身着流光溢彩有嫁衣,那里按照宫里公主出嫁的规格缝制的七彩霓凤裳,上面的孔雀羽毛就像是被人用画所耐心描绘上去的一般,每一根都那样鲜艳明亮,在烛光的映照下,它闪闪发光,衬得女子那张清美的容颜越发华丽雍容,俏丽美貌。 “你终于属于我了。” 他低头吻起她的脸,轻吻在额头上,就像对待珍宝一样小心又温柔。 从此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分开他们。 “等一下……” 看着他覆盖上来的身躯,她连忙将其打断。 “嗯?” “还没喝合卺酒。” “对,看我都快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他转身将酒斟上,二人心领神会的交杯而饮。 看她放下酒杯,带着一丝醉态的娇憨浅笑神情,他只觉此刻她是美到了极致。能将她抱入怀中,让他拿什么换他都不会愿意。哪怕是他的命。 “你在看什么?”她娇笑着问他,快被他的眼神弄得羞死了。 “看你。”他直言不讳。 “好看吗?” “不仅好看,还好吃。” 说罢,他像往常一样搂起她的纤腰,红唇比往日还要激动的印了上去。 “再等等……” “等不了。” “灯……夫君先熄灯好吗?” “你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夫……夫君……唔!” 红烛滴泪,罗帐销魂…… 那对历尽千帆的恩爱璧人,终是可以赤诚相见,彼此依偎。 一夜折腾到了天明,她早已是疲惫不堪,而他却不知餍足,仍抱着软香玉体在她耳边诉说情话。 三年后…… 随着“哇哇——”的哭叫声响,柳家小屋里传来了两道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接着是产婆们笑逐颜开的道喜之语。 柳剑看着爱妻费尽万苦替自己生下的龙凤胎儿,不由欣喜若狂,将服侍的产婆们一番重赏后,眼眶潮湿的走到了爱妻身边。 他轻抚着娇妻那张精疲力尽的脸,又温柔吻着她的额头道:“幸苦你了。” 她摇摇头,语气却是分外的倔强和自豪:“不辛苦,能生下你的孩子我很骄傲。” “我柳家终于有后。” “安北将军到!” 只听门外一声传唤,接着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闯到了屋中。 “阿姐……” 入眸的是一个十六七的少年郎,那人个头近一米八高,皮肤呈麦色,五官甚是端正英武,只是在见到赵锦绣以后,眉宇间还存留着些许稚气。 “富贵?” 赵锦绣看着已有两年不见的阿弟,激动得想要坐起来,然而还未起身,就被自己的相公和阿弟双双给按了回去。 “别动阿姐。”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驻守北境正在打战吗?” 富贵摇头一笑道:“是啊,但我听闻阿姐即将临产,自是得赶回来看看。” 世人都知,妇人生产皆如游走鬼门关。他的阿姐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断然不能看着她一人承受这个苦和罪。 “有皇上的诏令吗?” 赵荣华脸面一紧,沮丧的摇摇头道:“没,事发紧急,知道阿姐要生我就立马赶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向皇上禀报。” “胡闹,你怎么能这样莽撞?这些年你虽然屡立军功,深受皇家器重,但也不能如此放肆。若让朝中那些嫉妒眼红之人抓住把柄,少不了大作文章。” “阿弟没想那么多……” “唉……” 随着她的一声叹息,门外陡然又传来了一道尖细温吞的声音,那声儿听着不男不女的,一看就是宫人。 “圣旨到。” 柳剑赵锦绣还有赵荣华皆是一震,皆是没想到圣旨会来得这么快。 外面围满了看热闹的村名,多数人是前来道喜,唯有秦氏不一样。她早知赵锦绣姐弟这两年飞黄腾达,也不晓得他俩走了什么狗屎运,这赵富贵忽然被人举荐上了战场,短短两年时间竟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骁骑尉变成了如今鼎鼎大名的安北将军。现在整个云阳镇的人都以为这姐弟为荣,但秦氏也有听说,赵荣花现在虽得了封,但在朝中竖敌的人不少。 这次又擅自回京,不得皇上诏谕,这要传出去可能会被安上谋反的重罪。 果然,她得到消息正想来看个究竟,皇上这圣旨就来了,不用想也知道,这姐弟二人的好日子是到头了。 只要她俩双双入了大狱,她就给自己那死不瞑目的婆婆诉冤去。 可秦氏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千盼万盼而来的圣旨,并不是如她预料的结果那般,而是恰恰相反。 赵锦绣的一双儿女,落地便被封了侯,不仅则仆人百名,还赐良田万倾。 至于安北将军赵荣华,虽没有得到什么封赏,但官家念他恭孝仁悌,又是国之猛将之才,倒也免起罪过,还让他待假十日。 消息一出,秦氏一口黑血喷在了地上。她最后想要报复的机会也没了,如此说来,这辈子她都要看着赵锦绣一家风光过日,而自己则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不见天日,否则人人喊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