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妖捕》 第一章 人鬼殊途 深夜,天空中飘着小雨。 在梁城外,出城的小路上,拉车的老马正哼哧哼哧着步履蹒跚。 月光透过树叶,洒落在赶着马车的老汉脸上,映照出了几分溢于言表的慌乱。 车内,一盏烛光透过窗帘,时不时伴随着马车的颠簸晃动几下,隐约之间,能看见一道人影在车内秉烛夜读。 小路的两旁,虫鸣声不绝于耳。 唯独车轮碾过泥土的声音,打破了这份林中的和谐。 赶车的老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看向马车的后方,仅仅是糊弄般的扫了一眼,他就吓得连忙收回目光。 “还..还在。”老汉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早已是细汗密布。 老汉所说的,是跟在马车后面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穿着已经有些褪色的青墨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柄折扇。 折扇分明没有打开,可那年轻人却装模作样的摆动着,还时不时左顾右盼。 这幅作态,不似赶夜路的书生,反而像是出来踏青的文人骚客。 他身后背着一个布包裹,腰间挎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红色的剑穗在行走间一晃一晃的,颇有些灵动之感。 老汉不敢再想那年轻人的模样,转头看向身后的车厢,低声问道:“小姐,那人已经跟了一路了。” 片刻之后,车厢里响起平静的女声。 “兴许是同路吧。” “小姐,从白天你我进城的时候,那人便跟了上来。”老汉声音很低,语气中却带着焦急,“我们赶了一天的路了!这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那人起了歹意...” “那便停下稍待片刻,若只是同路,不妨捎他一段。” “若不是呢?” 小姐没有再回应,似是懒得理会车夫的询问,又或是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马车停下了。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后方的年轻人就来到了马车旁边。 他顿住脚步,先是扫了一眼浑身紧绷的车夫,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马车的小窗户上。 年轻人的眼睛映照出透过车窗的烛火,显得熠熠生辉。 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开口问道: “怎么不走了?” “这位公子,还未请教...” “在下青阳县林季。” “林公子。” 又是片刻的沉默。 马车中的小姐道:“林公子跟了一路了,请问公子去往何处?若是同路的话,不妨与我主仆二人同行,路上寂寞,也好多个说话的伴。” “并非同路。”林季摇头。 “那公子为何一直跟在后面?莫不是起了歹意?”小姐的语气变得严厉了些,“大秦王朝律法严明,公子仪表堂堂,不该如此不智的。” 听到小姐的这番话,林季明显有些意外,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但是又很快收敛。 “小姐贵姓?” “免贵,姓洛。” “洛小姐是去往京城的吧?姓洛...该是当朝宰相洛玄一的后代,洛府的大小姐?” 林季看向马车上的‘洛’字,轻笑道:“洛小姐不必担忧,我并非歹人,只是恰巧也要去一趟京城罢了。” 车厢里,洛小姐轻轻皱眉,放下了手中卷起的书籍。 “那先前问公子是否同路,公子为何否认?” 林季却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说道:“小姐是否有什么贴身的信物要带回京城?” “信物?”洛小姐不明所以,只觉得林季颇有些莫名其妙。 可心中这般想着,她却下意识的解下了腰间的一个小香囊,从车窗中递了出去。 “这是我母亲给我做的香囊,我从小到大,这香囊从未离身。” 递过香囊之后,洛小姐才回过神来,她怎么把贴身的物件给了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林季接过香囊之后,又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晃动着,却没有再理会洛小姐,而是直接越过了马车,顺着小路继续向前。 早已吓得浑身汗毛竖起的车夫,直至此时才瞪着眼睛,道:“小姐,那..那人的扇子...” “扇子怎么了?”洛小姐不解。 “白扇,当中一个‘斩’字!” 洛小姐神情一滞。 “监天司?” 监天司的名头,在民间还要胜过官府衙门。 妖魔鬼怪作祟,可比那打家劫舍的歹人要可怖千百倍。 远处已经没了林季的身影。 可就在洛小姐准备吩咐启程的时候,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却又在主仆二人耳旁响起。 “虽然都是去京城,可人鬼殊途,又怎算的上是同路呢?” 主仆二人怔在了原地。 “人鬼...殊途?”洛小姐喃喃念叨了两句,似是明白了什么。 再回头,疲惫的老马,赶车的车夫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拿起车厢内的铜镜,却在镜中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我...难道...死了吗?” ... “一个月前,京城洛家的大小姐来梁城探亲,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劫道的歹人。” “洛家车队的护卫为了护住尽皆惨死,但也硬生生护送着洛小姐到了梁城外不足一里的地方...可惜了,抽不出人手去梁城求援,最终还是功亏一篑,被歹人追上。” “根据衙门的仵作所说,洛小姐是走投无路之后,不想落在歹人手中,于是自尽而死。” 林季独自一人走在林间的小道上,手中的折扇打开后置于头顶,阻挡着雨水的侵袭,脸上却见不到刚刚的笑意了。 “死后的鬼魂,以为自己还活着,竟然还想回京城。”林季暗暗摇头,“若是没人点破,去到京城之后,区区鬼物不等进城,便要被那滔天的龙气震得魂飞魄散,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了。” 如今的大秦皇朝,正是新王刚刚登基,龙脉翻腾的时候。 而京城则更是国家龙气汇聚之地,寻常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别说进城,连靠近都做不到。 林季摩挲着手中的香囊。 “若是往常,似这般不曾害人的小鬼,放过也就放过了...可如今这世道,没有丁点修为的孤魂野鬼,哪怕被山中的妖怪拿了去做伥鬼,都算得上运气不错了。” 林季又想到了不久前才在梁城监天司里看到的案卷。 妖道杀人炼魂,需将还未失去意识的鬼魂,用灵火灼烧七七四十九日,才能获得那聊胜于无的些许魂元。 这般痛苦,即便是心智最坚韧的苦行高僧,也未必承受的下来。 除此之外,这梁城外还有鬼王城,常有鬼王手下的喽啰鬼怪在夜间游荡,要么抓捕孤魂野鬼,要么弄死行人,再抓捕孤魂野鬼。 至于抓回去做什么,林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还是转世投胎了好,至少不用在死后再受苦难。人生不过几十秋,可若成了鬼还被人拿住,那才是真正的折磨。” 林季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本子,本子的封面上写着‘因果簿’三个大字。 翻到空白的一页,用指尖随意比划了两下。 一行小字顿时浮现。 ‘京城洛家小姐香囊’ 刹那间,林季就感到隐约之间,有什么东西缠上了自己。 他很清楚,这就是洛小姐的因果,将香囊交还之后,这份因果才能了结。 记载在因果簿上的因果了结之后,林季会得到一些玄之又玄的加持。 是天道的眷顾,又或者是其他? 林季也搞不清楚,兴许是功德之类的东西吧。 反正他自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因果簿就一直在他的身边。 而且当他用因果簿完成自己接下的因果之后,他的修炼就没有了瓶颈,并且一路顺风顺水,进境极快。 年仅二十出头,便有了第三境开灵境的实力,这可不是天赋可以解释的速度。 除此之外,每次他替旁人完成因果,都会在第二天获得好运。 上到修炼顿悟、捡到天材地宝;下到偶遇难得的珍馐美味,或者干脆路上捡钱。 虽然大多数时候,来自于因果的馈赠,对于林季来说都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但这份替他人完成因果的馈赠却从未缺席过。 “等去京城述职之后,离开的时候,再去洛家走一趟,把这香囊还回去吧。” 将这件事暂且放下,林季看到了前方有一处山神庙。 正好林中的雨势越来越大,这倒是个躲雨的好地方。 脚步快了几分,近乎小跑着来到庙前,庙中有火光闪烁,还有交谈的声音响起。 “是和我一般赶夜路,在此躲雨的行人吧。” 心中想着,林季在庙门口拱了拱手。 “林中雨大,烦请各位腾个地方让在下栖身片刻,雨停便走。” 说着话的功夫,林季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山神庙。 可当他看到庙中情景时,脸上却不由泛起苦笑。 “这倒是赶巧了。” “诸位,当我未曾来过,可好?” 第二章 鬼卒 林季自忖平日里常做好事,不该这么倒霉的。 鬼王城虽然大名鼎鼎,但位于京城与梁城两州府城之间,即便那鬼王凶名赫赫,却也不敢太过放任手下。 按理来说,这堂堂官道旁的山神庙中,偶有几只鬼卒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该聚集这么多才是。 鬼卒,算是比普通鬼魂强上一等的鬼物。 其实但凡是血气方刚的男人,都不会惧怕鬼卒的侵袭。 可那只是单个的鬼卒。 此时的山神庙中,十几只鬼卒正围拢成一圈,而他们所包围的,则是三个已经虚弱至极的书生。 其中两个书生已经睡死过去。 倒是最中间的那个书生,却还清醒着,只是脸上满是恐惧,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当林季踏入山神庙的那一刻,所有鬼卒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骤然间被十几只鬼卒盯着,即便不惧,但林季还是感到了几分不适。 这是活人对于死物天生的忌讳。 就在这时,唯独清醒的那名书生却连忙喊道:“鬼物凶猛,去梁城报官,让监天司来人!” 林季摇了摇头。 鬼卒做事全凭本能,这种将要化为厉鬼,却又灵智消散的鬼物,生人在其眼中,就是最美味的吃食。 此时想走已经来不及了,鬼卒们放弃了奄奄一息的三名书生,一拥而上的朝着林季冲了过来。 十几只鬼卒汇聚一处,鬼气已经不下于一般的厉鬼。霎时间,整个山神庙中都乌烟阵阵,鬼气逼人。 “鬼卒倒是不麻烦。可此处临近鬼王城,这些鬼卒敢这般大摇大摆的在官道上害人,多半是受了背后鬼将乃至于鬼帅的命令。” 林季琢磨着,手中一晃,腰间长剑便已经出鞘。 眼看着冲在最前方的鬼卒已经来到了近前,他不慌不忙,轻描淡写的一剑斩出。 “道在我身,神自心出。” 剑锋处青芒闪烁,那鬼卒连片刻都未坚持住,便直接化为一道黑烟,魂消魄散。 一只鬼卒的消散,似是刺激了剩下的鬼卒一般。 庙中的鬼气又盛了几分,但鬼卒终究只是鬼卒。 这种鬼物,哪怕只是初入修炼第一境炼体境的修士,都能轻松的对付,何况林季早已是第三境开灵境的修为,灵眼已开,洞察邪祟,对鬼物天生便有克制。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庙中的十数只鬼卒便被林季收拾的干干净净。 鬼物已除,但庙中的鬼气却还未消散,这等秽气对于林季来说自然是无所谓的,但对于庙中的三个倒霉书生,却足以让他们大病一场。 于是林季收起长剑,又单手掐诀。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散!” 狂风骤起,席卷着庙中秽气,一并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林季这才将目光转向书生那边。 此时,唯独清醒的书生已经看傻了。 本来自忖已经必死无疑,谁曾想眼前这人竟然这么厉害,三两下便将满庙的鬼物灭了个一干二净。 “在下柳成儒,多谢兄台的救命之恩,兄台可是监天司来人?” “青阳县捕头,林季。” “捕头?难怪了。”柳成儒了然。 各城各县的衙门,均有妖捕在职,斩妖除魔,守护百姓平安。 而能成为捕头的,自然是其中的佼佼者。 林季检查了一下另外两个昏迷不醒的书生的情况。 只是惊吓过度而晕厥,鬼卒们还不等真正下手,就被林季撞破了好事。 林季看向柳成儒,见柳成儒满脸关切的样子,宽慰道:“无事,只是惊吓过度,片刻后便会苏醒。” “太好了。”柳成儒松了一口气。 “林兄,今晚若是没有你,我们三人恐怕都要被那鬼卒给害了性命。” 林季摇头示意柳成儒不必在意。 庙外的雨还是下个不停,林季索性在庙中捡起了几根还算干燥的柴火,生起了一个小火堆驱寒。 没过多久,剩下的两名书生也醒了。 这两人分别名为方益山,白天鸣。 得知是被林季救下之后,两人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四人在庙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交谈之中,林季才得知,这三位都来自于襄州,乃是襄州今次科举的前三甲。 此番进京赶考,若无意外的话,这三人将来大概率会金榜题名。 不过这却也与林季无关了。 各地的妖捕捕头,虽然名义上受县令管辖,可真正述职,找的却是各州州府的监天司镇府官。 文官体系管不到监天司头上,即便这三位将来真的前途远大,也与他林季没有半点干系。 即便有,他也懒得钻营。 放任柳成儒三人不管,林季自顾自打开包裹,取出了一个小布包。 这个动作也引起了柳成儒三人的注意。 他们下意识的停下来交谈,认真的看着林季的动作。 林季小心翼翼的掀开了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布包,露出去其中的真容。 三个撒着芝麻粒的烧饼。 “林兄,三个烧饼罢了,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方益山忍不住问道。 说起吃的,林季顿时来劲了。 “烧饼罢了?这是青阳县县衙旁老李家烧饼铺的烧饼,每天只烤三炉,排着队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林季找了根树枝,简单清理之后,就用树枝穿过烧饼,放在了柴火堆的上方。 “此番若不是我要出远门,花大价钱让老李那厮特意为我开炉烤了一炉,平日里想要买到这烧饼,卯时便得起床去候着,去的晚了,可就买不着了。” 说话间的功夫,洒着芝麻的老李家秘制烧饼,已经在柴火的炙烤下,散发出了焦糊的香气。 柳成儒三人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却带着文人的矜持,不好再问。 林季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三下五除二吃掉一个,然后又烤起第二个。 两个烧饼下肚,林季又拿起装水的葫芦,狠狠灌了两大口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叹息一声。 将剩下的一个烧饼又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好,林季这才对柳成儒三人说道:“赶紧歇息吧,等会天亮就该赶路了。此去京城,路上还有两个小镇,最近的不过二十几里路,不算太远。” “到了镇上,好好歇息几天再出发也不迟。被鬼卒侵了身子,看你们那虚弱的样子,明天肯定要大病一场。” “多谢提醒。”柳成儒三人连忙道谢。 林季摆了摆手,然后找了个舒服的角落,闭上眼睛开始恢复精力。 时间过得很快。 大约歇息了不到两个时辰,林季突然睁开双眼,眉头微微皱着。 他是被冻醒的。 按理来说,修炼第一境淬体境之后,就应该寒暑不侵了。 可他就是被一股寒意给惊醒的。 而且,他睡下的时候,距离天亮已经不远。按理来说,此时外面应该已经天光大放了才是。 可当林季看向庙门之外,却仍旧是长夜如盖,大雨倾盆。 “不对劲。”林季连忙起身,看了一眼围在火堆旁的三位书生,见他们睡的香甜,便没有打扰,而是径自走出了山神庙。 山风吹着暴雨,水滴打在林季的脸上。 带着些许腥气。 是血。 林季轻叹了一声。 “鬼域。” 第三章 雷来 鬼域,乃是鬼物以自身鬼气,影响天地的手段。 寻常厉鬼的鬼域,顶多笼罩十数米的范围,威能也有限。 而到了鬼将与鬼帅的层次,动辄以鬼气弥漫数百米乃至于数千米,也是易如反掌。 至于鬼王。 如今的鬼王城,便是那梁城鬼王的鬼域!其中容纳了不计其数的鬼物。那鬼王滔天的实力,在此处也可见一斑。 林季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凝重。 血雨漫天,皆是幻象。 但能布置出这般幻象,寻常的厉鬼难以做到。 “我就知道十几个鬼卒聚集在一起准没好事,但来的还真够快的。” 林季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解决了鬼卒之后,就该迎着雨尽快离开此地的,如今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终究还是在青阳县过了太久的安稳日子,出门在外,丁点警觉心都不剩了。” 此时懊悔已经来不及,林季心念一动,灵眼便悄然开启。 眨眼间的功夫,漫天的血雨便全部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将周遭完全笼罩的,看不见边际的鬼气。 “这等声势,至少也是个鬼将了。” 林季快步回到庙中,一脚一个,踹醒了三个睡下的书生。 “林兄?何事如此惊慌?”柳成儒当先醒来,还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另外两个也是这个模样。 林季却懒得解释,直言道:“跟在我身后,只准盯着我的背影。其余的一切,勿听、勿看、切勿理会!懂了么?” 不等三人答话,林季便直接朝着庙外走去。 柳成儒三人见林季这般严肃,也不敢耽搁了,连忙跟了上去。 “林兄,到底...” “闭嘴跟我走!心无旁骛!”林季冷声道,“是先前斩杀的那些鬼卒的头儿来了。” 鬼将,根据强弱不一,对应修士第三境开灵到第四境通慧。 那鬼将早早就布下了鬼域,但却没有着急动手。林季判断,这位鬼将多半也就是第三境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因此还有所忌惮。 若只是林季一人在此,他倒是能轻易脱身。 可奈何还带着三个拖后腿的,这才是麻烦的关键。 林季带着三位书生,借着灵眼的洞悉,朝着鬼域之外的方向走去。 才刚刚离开山神庙不过百米,林季视线中的景象就再一次转变,仍然深夜密林,但是离开的方向,却变到了另一边。 “这是不打算罢手啊...不过也是,斩了你十几个手下,若是还不敢来出头,你这鬼将也不必当了。” 想到这里,林季无奈的长舒一口气,躲是躲不过去了。 林季顿住脚步,朝着半空**了拱手。 “可是鬼王城的鬼将驾到?” 没有回应,可旁边的树梢上,突然有数百只蝙蝠扑腾着朝林季四人笼罩了过来。 林季微微皱眉,长剑出鞘。 一剑挥出,便将那数百只鬼气化成的蝙蝠斩了个一干二净。 “阁下当真要不依不饶,与我拼个鱼死网破?”林季又问道。 这一次,总算有了回应。 一道阴仄仄的声音响起。 “无故杀我鬼卒,便是监天司也不可饶恕!” “无故?你那鬼卒敢在官道上害人,这般的肆无忌惮!莫不是以为鬼王城一只鬼王,便能抵抗监天司了?”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突然面色一紧。 猛然回头,果不其然,身后的三位书生脸上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生气全无,变得如行尸走肉一般。 “还是中招了吗?鬼将已是修炼有成的厉鬼,在其鬼域之中,哪怕只是三言两语,也足以让普通人失心失性,麻烦。” 先前林季已经叮嘱这三人别听别看别理会,但在这鬼将的领域中,这三点要求哪那么容易做到。 鬼将的声音再次响起。 “嘿嘿,如今妖魔祸世,邪祟横行,监天司自顾不暇,哪会因为你个小喽啰大动干戈?将你宰了化为我手下厉鬼,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狗屁的心头之恨!要打就打,扯的什么破理由。”林季忍不住骂了一声。 鬼卒也就比孤魂野鬼强点,这种灵智甚少的鬼物,哪个鬼将手下没有千百个? 看上了他修炼者的魂魄直说便是,还扯什么心头之恨。 林季也懒得废话了,手指比作指剑,掠过剑锋。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剑锋上闪烁起青光,林季的灵眼扫过四周,找到一处鬼气最浓郁的地方,一剑斩去。 阴风骤起,一团黑雾躲过了林季的剑芒,化为一个穿着铠甲的厉鬼。 “死来!” 鬼将邪笑着,手持一柄大砍刀,裹挟着阴风朝着林季砍了过来。 铛! 一声脆响,刀剑碰撞之余,林季倒退几步,而那鬼将却重新化作一团黑雾,几息之后又凝聚成形。 “这鬼将快接近第四境的实力了。”林季心中暗道。 难怪能撑起这滔天的鬼气,这鬼将的确有几分本事。 与此同时,那鬼将一击占了上风,自然是心中大定,不依不饶的又一次攻了上来。 他手中那看似腐朽的大刀,刀身之上弥漫着黑气,林季很清楚,若是被这鬼兵砍上一刀,即便他有第三境的实力,也扛不住那鬼气入体的伤害。 林季且战且退,不多时,他就已经被逼着退到了山神庙中。 “嘿嘿,到了这逼仄的小庙里,你还能躲到哪去?”鬼将邪笑着,跟随着林季进入庙中。 可是当他刚刚进入山神庙的瞬间,一阵金光突然闪烁而起。 “啊!”鬼将惨叫一声,连忙退出山神庙,口中怒吼道,“你这修道之人,怎会有秃驴的宝物!” 林季从庙中追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降魔杵。 这是他刚刚趁着逃进庙中的功夫,从包裹中取出来的。 “这是大梁寺的行痴大师所赠,这定魂降魔杵对生人无效,可对你这般的妖魔鬼物,却是克制到了极点。” 一边说着,林季又朝着鬼将追了过去,手中降魔杵金光大放,那鬼将身上的鬼气都明显被佛门宝物克制的无法再弥漫四处。 林季其实也惊讶这降魔杵对付鬼物竟然这么好用。 “佛道不合,秃驴怎会送你宝物!”鬼将一边逃着,还满头雾水的喊道。 “这跟你无关吧。” 说话间的功夫,眼看着鬼将越跑越远,林季直接将降魔杵脱手扔了过去。 “定!” 中着。 那鬼将被降魔杵打中之后,几次想要再度化为黑雾逃走,却又屡屡失败。 林季很快就追到了鬼将身后,手中长剑青锋一动,剑芒不断闪烁,硬生生将鬼将的气势斩落了两成有余。 这个关口,鬼将也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再次化作的黑雾想要逃跑,却又不断的被打散,又重聚。 场面看起来颇为热闹,可林季是越打越顺手,而那鬼将却越逃越虚弱。 前后不过追逃了十数个呼吸,鬼将眼看着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奄奄一息的状态了。 看到林季又不依不饶的追了上来,鬼将终于知道怕了。 “慢着,我解开鬼域放你们离去!” “晚了!”林季冷笑一声,丹田处汇聚的灵气席卷全身。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霹雳声响起,闪烁的电光将周遭鬼气瞬间炸散。 林季一剑落在了鬼将身上,引落了雷霆霹雳。 那鬼将甚至连惨叫都未发出,便当场魂飞魄散。 看到这一幕,林季又从怀中取出了因果簿。 掀开之后,手指在其上比划了一番,又有一行新内容在空白处出现。 ‘斩鬼王城鬼将一只’ 紧接着,在林季的灵眼中,本已被打散魂魄的鬼将,又无端的凝聚出了个形状,然后被因果簿收入。 林季只觉得浑身舒坦,刚刚动手后的些许疲惫感,仿佛都消散了一些。 “不错,帮人完成夙愿是因果,斩妖除魔也是因果,只是这因果却是来自那些被这鬼将害死的无辜之人。” 相比于洛小姐那般跑腿的麻烦事,林季倒是更喜欢斩妖除魔之后,再用因果簿收集被打散的妖魔魂力。 “一只鬼将,怕是害了不少人才能修成吧。” 林季暗自琢磨着。 这一次第二天获得的奇遇,恐怕不会是以前那般的小打小闹了。 想到这里,林季抬头看天。 鬼将一死,鬼域散去,自然是天光大放。 雨已经停了,只留下满地的泥泞。 “这算是平等交易吗?我帮你办事,你给我馈赠。”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林季扭头看去,紧接着便无奈的低笑了两声。 “来得可真是时候。” 第四章 进京 来人林季认得,正是梁城府衙的捕头吴飞。 与林季当上捕头之后的得过且过不同,这吴飞却是个一心钻营的人物。 不过想来也是,三十余岁,便有第三境开灵境巅峰修为,这般人物,怎么着也不该满足于现状才是。 吴飞带着几个手下,远远的就看到了林季。 “可是青阳县林捕头?” “是我。”林季点点头。 吴飞来到近前之后,先是打量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三名书生,这才问道:“林捕头,昨夜里发生了什么?展大人连夜让我来此探查情况,说是梁城外有鬼气肆虐。” 其口中的展大人,便是坐镇梁城的梁州镇府官展乘风,是监天司在梁州的最高官员。 “山神庙中有鬼卒害人,我解决之后,却又引来了一只鬼将。”林季随口解释道,“万幸那鬼将不算厉害,被我给打杀了。” “鬼将怎么敢在官道附近这般肆无忌惮?”吴飞皱起了眉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此事若是要查,也该是吴捕头的事了。”林季拱了拱手,笑道,“烦请吴捕头带着这三位书生回梁城修养几日吧,在下还要去京城述职,这便走了。” 吴飞自是没有异议。 这件事林季就是要管,他也必然会阻拦。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吴飞才看向属下。 “知道等会儿回去后,给展大人怎么汇报吗?” 有妖捕连忙说道:“鬼将凶猛,林季不敌。吴捕头赶到之后,将之斩杀。” “太过了。”吴飞摇摇头,“就说我与林季联手吧。” 梁城是他吴飞的地盘,出了鬼将害人的事,却被青阳县的捕头给解决了,这说出去可不好听。 而且斩一只鬼将的功劳可不小,林季要去京城述职,这事还不是他吴飞说什么就是什么。 “带上这三个书生,回梁城吧。” ... 两个时辰后。 正午时分,雨后的天空异常的晴朗。 林季哼着小曲,在林间脚步轻快的前进着,鼻尖时不时耸动一下。 不久前,他正赶路的时候,突然嗅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一下子勾住了林季的魂。现在他路也不赶了,而是循着酒香进了密林深处。 在越过了一条小溪,又顺着水流跳下了一处悬崖之后,林季来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 酒香愈发的浓郁了。 林季用力的嗅了一下,目光瞬间锁定了半山腰上,一处不起眼的石台。 脚步轻快的高高跃起,又在岩壁上借了几次力,林季便轻而易举的来到了石台之上。 当看到那石台中,天然凹陷进去的石坑里满满当当的果酒时,林季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吱吱’ 身后的山谷中,不断有猴子叽叽喳喳的叫声,还时不时有石子落在林季身上。 “嘿嘿,猴儿酒这事,我本来都以为是故事罢了,想不到竟然还确有其事。看来这便是我昨天斩杀鬼将之后的馈赠吧。” 林季用双手捧起了一把酒水,然后便迫不及待的一饮而尽。 入口,先是涩,然后又转甜。 是林间果实的香醇与甘甜,又带着并不算浓厚的酒香,两者相得益彰,给这果酒平添了几分风味。 紧接着,林季猛地瞪大眼睛。 因为他突然感到,丹田中的灵气仿佛都涨大了几分,浑身上下都开始隐隐流汗。 “好酒!鬼知道这帮猴子把什么灵果之类的好东西给扔进去了,这酒竟然对我的修炼也大有裨益。” 林季从包裹里取出装水的葫芦。 将葫芦里的水倒了个干干净净之后,直接将葫芦塞到了石坑中。 眼看着满坑的酒水当中,出现了一个小型的漩涡。片刻之后,那本来满满一坑的酒水,就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这有差不多五斤,足够了。”林季拿起葫芦猛灌了一口,痛快的长舒了一口气。 这个世界娱乐匮乏,林季又不是那喜欢花街柳巷的人;所以唯独美食与好酒,成了林季不可割舍的爱好。 可就在这时,林季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破风声。 林季眉头一挑,稍稍侧身。 紧接着,一块石头狠狠的砸在了岩壁之上,石碎四溅,落到林季脸上的时候,竟然让他也感到了几分疼痛。 “咦?”林季有些好奇的扭过头,却没有发现扔石头的家伙,反而是觉得天怎么突然黑了。 但下一刻,林季骤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去。 只见一只庞大的猿猴正从悬崖顶上一跃而下,狠狠的朝着林季的方向扑了过来。 “猴王吗?看样子已经有了妖身,成精了吧。” 想到这里,林季拔出腰间的长剑,将剑身横了过来。 在那猴王即将落下的时候,林季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一旁,然后用剑身轻轻一拍,拍打在了猴王的脑袋上。 “叽叽!”猴王痛苦的捂住了脑袋,疼的在地上打滚。 林季则嘿嘿笑道:“拿你几斤酒怎么了,又没给你搬干净。” 猴王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听到林季这样说,它脸上泛起人性化的委屈神色,捂着脑袋看着林季,却不敢再动手了。 刚刚是剑身打的,若是换成剑刃,那可就不是脑袋痛这么简单了。 反倒是林季,见猴王这幅姿态,有些心生不忍。 “罢了,算我欠你的。”林季笑道:“等他日我得了灵果,或者于你修行有益的好东西。到时候给你留上一份,算是这猴儿酒的酒资,如何?” 猴王愣了愣,眼中的委屈消散了不少,但很快,又捂着头倒下。 看到这一幕,林季反倒被气笑了。 “贪得无厌,还想讨打?” 长剑在林季手中翻了个剑花,顿时吓得猴王连忙爬起身子,不敢再装委屈。 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长剑和装酒的葫芦之后,便直接离开了山谷。 ... 五日之后。 京城外。 一列商队随着队列,缓缓的朝着远处那恢弘的巨城行去。 “林小哥,京城到了。”商队的管事找到林季,问道,“小哥是与我们一道进城,还是自有去处?” “自有去处。”林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拱了拱手之后,又对着马车上的车厢道,“多谢小姐收留。” “林公子哪里的话,若是没有林公子在路上出手相助,我们这小小商队三五个护卫,绝不是那群强盗的对手。”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林季摆了摆手,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商队,朝着那高耸的城门走去。 告别了顺风车商队之后,林季直接越过城门口排队接受检查的队伍,来到了最前方。 “咦,你这人怎么插队?”有人不顺眼了。 林季扭回头笑了笑,却没有解释,而是取出监天司的令牌,冲着另一边目光不善的城门卫兵晃了晃。 卫兵一见是监天司的斩字令,连忙躬身行礼,让开了进城的路。 进城之后,看着与梁城和青阳县完全不同的繁华景象,林季长舒一口气。 “前后耽搁了这么多天,总算到了。” 第五章 拒绝 京城,监天司。 会客厅内,林季面无表情的坐在雕花的木椅上,耐心的等候着。 旁边还有七八个与林季一般,一言不发耐心等待的各地捕头。 新帝登基,下令让监天司整理大秦境内各地的情况,于是才有了这次各地捕头分批次进京述职,提交卷宗的事情。 突然,会客厅里面的房间,响起一声怒吼。 “你泾阳县三年时间,竟然只有十六件大案的卷宗?” “大..大人,泾阳县民风淳朴,的确如此啊。” “民风淳朴,妖风也淳朴?那邪祟见你们民风淳朴,便不出来害人了?” “这..这...” “泾阳县临着泾河,又靠近东海!且不提海中妖族时常兴风作浪,便是那泾河的蛟龙府中豢养的虾兵蟹将,也足以让你们忙的焦头烂额。” 会客厅中,听到内厅里的咆哮声,诸多捕头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唯独林季淡定自若,面不改色的品着茶,手指还颇有节奏的在椅子把手上敲击着。 这一幕也引来了不少同僚的关注。 “在下泗水县捕头周广才,朋友是...?” “青阳县,林季。” 周广才笑着拱了拱手,低声道:“不知青阳县此次带来卷宗多少,是否完备齐全?” “不多,总卷中只记录了十三件大案,俱是近三年发生的案子。”林季随口答道。 “嘶...”周广才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几眼,却是什么也没再说,而是挪到了距离林季稍远一些的位置。 看到这一幕,林季暗暗想笑,脸上却不露声色。 此时在里间挨骂的那位,刚刚拿进去的卷宗,其实比他手中的还要厚一点。 但监天司总衙门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眼里揉不得沙子,对待下面的人也极其苛刻。 没办法,乱世用重典。 别说是他们这些县城的捕头,就算是最早一批来述职的各州府城的捕头,也同样会被刁难。 毕竟,捕头掌管着一方平安,若是连捕头都偷奸耍滑,那百姓则更要名不聊生。 里间的声音还在不断响起。 “你看看!这是监天司在泾阳县的探子发回来的消息。今年才过了两个多月,泾阳县便有十几户人家的孩童失踪,尸骨又在河边找到!此事...你提交的卷宗中为何没有记载?” “大..大人,此事还未查明,所..所以..” “是未查明,还是不敢查?怎么,那泾河蛟龙的名头,比监天司还要响亮一些?区区一条第五境的龙种,便让你们这般的投鼠忌器?” “滚下去,此事总衙门会有人下去处理,你的捕头也不用干了,老老实实当个普通妖捕吧。” 片刻之后,泾阳县捕头耷拉着脑袋从里间走了出来。 他满头大汗,颇有些无奈的对着会客厅中的诸位同僚拱了拱手,然后便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紧接着,一个剑眉星目,两鬓染白的中年男人,背着手走了出来。 此人便是此次负责对接各处捕头,整理卷宗的监天司文书郑立新郑大人了。 郑大人的目光扫过厅中余下的捕头,他每看到一人,那人便会低下头。 唯独看到林季的时候,林季却坦然的与他对视。 郑大人微微挑眉,稍稍思考片刻,问道:“青阳县林季?” “大人认得我?”林季有些惊讶。 “各地捕头任命,都会在镇府官应允之后,留一份到京城总衙备份,你应该是三年前才被任命为青阳县捕头吧。”郑立新随口解释了一句,又接着道:“下一个就你吧,拿着卷宗进来。” “遵命。” 林季拿着卷宗,跟在郑立新的身后,走进了里厅。 递过卷宗之后,林季便静静等待着郑立新翻看。 大概不到一刻的功夫,郑立新眉头微皱着放下卷宗,却并未如之前那般的咆哮出声。 “青阳县半年前的盗婴案,是你破的?” “大人说的是姑获鸟一案?” “没错。” “侥幸罢了。那姑获鸟虽然妖名不小,但本事却没有多少。是我们青阳县五位妖捕合力捉住的。” 郑立新点点头,又问道:“三个月前的厉鬼?” “运气好,刚巧碰上。” 郑立新又接连说起了好几件林季经手解决的案子。 林季每次回答,都归于运气或者同僚身上,从不居功。 但是他也隐隐感觉到,这郑立新似乎调查过自己。 不然,自己一个小小的县城捕头,即便有那么几分本事,也绝不至于让总衙门的文书记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简单的问话之后,郑立新直接将青阳县的卷宗放到了一旁。 “卷宗没问题,梁州距离京州不远,你们那边的情况,总衙门了解的要稍多一些。你这卷宗与我们了解的,出入不大。” 林季点点头:“既然如此,那请容下官告退。” “且慢。”郑立新抬手道。 林季顿住了脚步。 “大人还有何事?” “林季...在天下九州,九座府城、数百县城的众多捕头之中,你也算是年轻有为、出类拔萃的了。是否有兴趣留在京城?你若是愿意留下,三年之内,你有很大机会竞争京城总捕的位置。” 听闻此言,林季明显有些惊讶。 常说京官大三级,这京城总捕的位置,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坐上去的。 京城的总捕,只听从京城镇府官的命令,还能下辖京州各县城的捕头。 可以说得上是在京州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即便只是竞争这个位置的机会,也足以让无数监天司的捕头们眼红了。 不过可惜,林季志不在此。 他加入监天司,只是为了踏上修行的道路罢了。 如今他的修炼顺风顺水,在因果簿的帮助下,又不缺机缘,在青阳县又过的不错,何苦再来蹚监天司高层的浑水呢? 想到这里,林季婉拒道:“下官多谢大人赏识。但下官能力有限,在青阳县当个捕头已是不易,不敢奢求高位。” 郑立新哪能听不出林季话中不乐意的意思。 什么能力不足,不过是推脱的言辞罢了。 “既然如此,你便下去吧。”郑立新皱着眉摆了摆手,打发走了林季。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郑立新沉默片刻,又拿起放在桌上左手边的一个小册子。 册子的封面上写着‘考察名录’四个大字。 翻开名录,记录在第二页首位的,正是‘林季’二字。 “志不在此吗。” 郑立新拿起笔,准备将林季的名字划掉。 可是就在即将落笔的时候,他却迟疑了片刻,笔尖终究还是没落下去。 “算了,名单这事还是交给司主大人定夺吧。” 第六章 洛府惊闻 离了监天司之后,林季便一路打听,找到了当朝宰相洛玄一的府邸。 还未走上宰相府门前的台阶,林季就被卫兵给拦了下来。 “干什么的?”卫兵一脸严肃的看着林季,一副稍有不对,提刀就砍的架势。 “在下监天司捕头,有事求见洛相。”林季从怀中取出了香囊,给卫兵递了过去。 “将此物递上去,洛相一看便知。” “好,你等着。”卫兵点点头,小跑着进了宰相府。 前后等了不过片刻,大门那边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华服,白发披肩的老者,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林季,快步来到近前:“香囊是你带回来的?” “是我。” “进来说话吧。”洛玄一一把抓住林季的手腕,带着他走进了宰相府。 来到主厅,刚刚走进去,林季就闻到了一股有些过于浓重的香气。 像是胭脂水粉,又或者香薰之类的香气,但是浓度却已经有些刺鼻了。 这香气的来源,便是那个拿着洛小姐的香囊,不断落泪的妇人。 洛玄一看到林季皱起眉头,解释道:“我家夫人听闻女儿丧生的消息之后,就变得这般奇怪了。请了大夫,说是夫人忧郁过度,伤了心脉。” “只是失心疯吗...”林季不露声色,心中却觉得奇怪。 洛玄一解释了一句之后,便请林季坐下。又打发走了下人们,这才开口道:“阁下是监天司来人?” “在下林季,青阳县捕头。”林季拱手道:“在来京路上,偶遇贵府小姐的鬼魂未散,其遗愿便是将这香囊送回,我只是顺手帮忙而已。” “我女儿魂魄未散?那我...” “我点醒了她,此时应该已经转世投胎了。”林季微微摇头,直言道,“洛相,人死不能复生。” “这样吗。”听闻此言,洛玄一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眶也明显红了。 老来得女,洛小姐在洛玄一眼中,比之于掌上明珠还要珍贵几分。。 曾经有皇子想要迎娶洛小姐,洛玄一都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只因舍不得女儿出嫁。 而如今,一次探亲,却白发人送黑发人,阴阳两隔。 此事放在任何一位父母身上,都是难以接受的悲剧。 “我那女儿..命苦啊。”洛玄一悲声道。 但此时此刻,林季的注意力,却都停留在坐在副位上的洛夫人身上。 林季微微眯眼,目光不断扫过洛夫人身上每一个角落。 他当然不是对洛夫人感兴趣,青阳县明花楼的小姐姐尚且不能让他心动,何况这么一个半老徐娘? 林季所注意的,是洛夫人脖子后面那道并不显眼的暗红色。 如果单单只是身体上某些红色的记号,那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胎记并不少见。 但是,林季却从洛夫人满身刺鼻的香气中,隐约闻到了一抹腐烂的臭味。 虽然被掩盖的极好,但他身为第三境开灵境修士,五感都要远超常人,这香气能骗过普通人,却瞒不过他。 “灵眼,开!” 林季暗中开启灵眼,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奇怪了,竟然还是人身...生机也还未断绝...三魂七魄完整,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林季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在各地的县衙中,都会有《鬼怪志异》这本书,其中记载了监天司千年以来所遇到过的,各种邪祟的情况。 当初林季刚刚成为一名捕快的时候,第一件事是讨要修炼功法,想要尽快成为妖捕。 第二件事,便是通读了鬼怪志异。 片刻之后,林季脑海中灵光一闪。 “变婆?” 一想到这个词语所代表着的邪祟,林季的额头上,顿时泛起了些许细汗。 就在这时,一旁的洛玄一见几次说话林季都不曾理会,推了推他的手臂。 “林捕头?” “洛相,何事?”林季回过神来,只是脸上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刚刚问了几次,林捕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洛玄一说道,“你完成了我女儿的遗愿,算是我洛玄一欠你人情,你想要什么报酬,直说便是。” “报酬的事暂且不提。”林季摇头,伸出手指向了还抱着香囊在哭泣的洛夫人,“洛相,我能问几个关于洛夫人的问题吗?” “夫人的事?”洛玄一有些不解,但还是点头道,“林捕头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林季点点头,问道:“夫人变成这样之前,是否离开过洛府?我指的是离开七天以上。” 一句话,顿时让洛玄一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知道?”洛玄一惊道,“就是在我女儿被害死的消息传回来的那天,夫人才刚刚从娘家回来,前后大概离开了十天。” “嗯?又跟洛小姐有关系?”林季神情一滞。 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 于是林季又问道:“夫人回来之后,可曾开口说话?” “不曾!她一回来就听闻女儿身死,然后就口不能言了。”洛玄一震惊的看着林季。 “可曾沐浴更衣?” “不曾!”洛玄一坐不住了,起身道,“甚至于不让下人靠近,若不是我刚刚拿着女儿的香囊,夫人她还不会出来见人。” “然后出来之后,一言不发,只是拿着香囊哭,对吧?”林季心中已经有了九成的把握。 “的确如此!”洛玄一见林季说的这么准,连忙追问到,“林捕头可是有办法治疗这病症?” “病症?这可不是病症。” 林季长长的叹息一声,看着眼前的洛玄一。 这个当朝宰相,万人之上,位极人臣的大人物。 此时的他,身上却没有半分上位者的气息,有的只是对自己夫人的担忧。 可惜了。 “洛相,吩咐管家取一只活禽来,鸡鸭鹅都行。” 洛玄一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了下去。 很快,管家抓着一只活鸡走进了主厅。 “相爷,鸡抓来了。” 洛玄一看向林季。 林季从管家手中接过活鸡,然后拔了一根鸡毛流出血后直接朝着洛夫人一丢。 “狂徒,敢对夫人不敬!”管家的脸色顿时变了,“来人呐,把这狂徒...” “且慢!”洛玄一的声音又同时响起,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 他颤颤巍巍的指着另一边的洛夫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林季点点头,静静的看着洛夫人将那活鸡的脑袋扯了下来,然后生啖其肉,热饮其血。 “报官吧,去监天司总衙门。”林季轻叹一声,在京城当朝宰相府邸出现这等事情,他可不敢托大。 “敢将当朝宰相的夫人炼成变婆,当真是胆大包天呐。” 第七章 远离是非 管家闻言,便慌忙的跑了出去。 “变婆?”洛玄一还算镇定,继续追问道,“林捕头,这变婆是为何物?我怎么从未听过?” 林季思索着《鬼怪志异》中的描述,解释道:“将活人以邪法锁住生机,送进棺材,埋入阴气汇聚之地。” 洛玄一的脸色当即变得难看无比。 “七日之后,破开棺椁,便可将活人炼成变婆。”林季的话音继续响起。 说得简单,但是想要完成这些步骤,其中都是有非凡的讲究的。 林季起身,缓步来到洛夫人面前。 此时,刚刚那只活鸡已经被吃的只剩下骨头了。 洛夫人手上脸上满是鸡血,周围的地面上,鸡毛也四处都是。 但她却浑然不觉,吃完了活鸡之后,就又抱着香囊,低声哭泣了起来。 “变婆长相与常人一样,唯独身上会生尸疮..就是洛夫人脖子后面那种,相信她身上还有更多。毕竟是在阴地被埋了七天,已经与死人无异了。她身上的生机,不过是被活埋时锁住的那些罢了。” “除此之外,变婆的身上还会散发恶臭,且不能沾水。恶臭是尸臭,不能沾水则是因为阴地本就阴气过剩,水属阴,沾染之后,会让变婆仅存的生机被消耗殆尽。” “那生机消耗殆尽之后,又会如何?”洛玄一不似刚才那般冷静了,声音中带着颤抖,似是恐惧,又似是无法接受妻子变成这副模样。 林季正准备开口,一道浑厚的声音突然在厅外响起。 “生机消耗殆尽之后,她会手足变为蹄爪,遍体生毛,总之会变为妖物,不再为人。” “孙大人!”洛玄一连忙见礼。 林季也将目光投向了大门方向。 京城镇府官孙河崖,执掌偌大京州的监天司事务的大人物。 孙河崖一走进厅中,先是扫了一眼还在啜泣的洛夫人,轻叹一声之后,才将目光放在了林季身上。 “你是...?” “青阳县捕头林季,见过孙大人。” “县城的捕头?”孙河崖眉头一挑,问道,“这变婆可不是什么常见的妖物,你如何能认得?” “《鬼怪志异》上有所记载。” “那书上记载的鬼怪邪祟何止数千种,你都能记得?” “十有八九吧。”林季答道。 孙河崖拍了拍林季的肩膀:“嗯,年轻人不错。” 越过林季的身旁,孙河崖来到洛玄一身旁,说道:“洛相,此事有我监天司不察之过。放心,我会尽快给你一个交代。” “劳烦孙大人费心了。”洛玄一一躬到底。 此时此刻,他不是什么当朝宰相,只是一个丧妻丧女的可怜人罢了。 孙河崖又看向洛夫人,有些无奈道:“这妖人手段当真歹毒,知道邪祟进不了进城,于是便炼制变婆...” “这等妖物太过少见,而且生机未散,若是没有那些怪异之处,与常人也一般无二。又因为是宰相夫人,哪怕发现了怪异,恐怕也不敢多言半句...等等!” 说到这里,孙河崖突然面色微变。 “宰相夫人?洛相,听闻令爱最近也...” 洛玄一脸色悲苦的点头。 孙河崖的神情瞬间凝重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林季。 林季会意。 “既然孙大人在,那下官就告辞了。” 孙河崖点点头:“林季,你很不错,我记住你了。” 若是旁人被点头上司这样夸奖,少不了心花怒放。但林季却只是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心中甚至还觉得有些麻烦。 离开了宰相府之后,林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先是女儿,又是老婆..而且还用女儿的死给老婆打掩护。”林季暗暗思忖着,“这两件事要是没有联系,才有鬼了。” 刚刚孙河崖脸色的连续变化,分明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然当朝宰相的妻子女儿怎么会如此巧合的同时出事? 这事肯定不简单! “关系到当朝宰相,无论后面是谁在谋划,我都得躲得远远的。这种层次的人物,挥挥手就能让我完蛋,惹不起惹不起。” 原本林季还想着述职之后在京城游玩两天,毕竟他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可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却是片刻都不想在京城待了。 还是小命重要,回青阳县对付些小妖小鬼不安全的多啊! 林季很快就出了京城,朝着梁州的方向赶路。 来的时候,因为猴儿酒的吸引,他走了几天林中小径才回到官道上。 此时没了公事,林季自然不会舍近求远,再去林中受折腾。 大概走到傍晚时分,林季就已经远远看到了一处小镇的轮廓。 “那里就是通天镇了吧。” 通天镇临近京城,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进京出京之后,必要经过的地方。 京城是天子脚下,而通天镇便是因此得名。 只是当林季来到通天镇外的时候,却被官兵给拦住了去路。 不只是林季,道路两旁还有许多人都被拦住不让进去。 有人想要闹事,可是刚开口,就被官兵狠狠的打了一顿。 “此路不通,回京城去吧。”拦路的官兵见林季刚来,随口说道。 林季微微皱眉:“可是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通天镇不到万不得已,怎么会被封闭?” “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去去去...”官兵的话说到一半,就看到了林季手中的斩字令。 “原来是监天司的大人。”官兵连忙让开了去路。 “你还没告诉我,前面到底怎么回事?”林季问道。 “不知道,小的也只是领了上面的命令。” 就在这时,一旁的路边上,一个道士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 “且慢,我与这位兄台是一道的,让我也进去。” “你?”官兵皱着眉头,看着这有些邋遢的道士,正准备驱赶。 林季却问道:“你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带我过去,我就告诉你。”道士笑道。 见林季皱眉,似是有些不耐,道士连忙又道:“前面发生的事情,不好在这里说。” 林季暗中开启灵眼扫了道士一眼,看不出深浅,但能确定道士有修为傍身,于是对官兵说道:“让他跟我一起吧。” 监天司的大人放话了,官兵们自然不敢忤逆。 进了小镇之后,林季便直言道:“说说吧,前面到底怎么回事,通天镇这地方是京城的隘口,若是没有大事,绝不会出动官兵封路的。”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 “兄台可知道那梁城鬼王?” “自是知晓的。” “嘿,就前几天的事。”道士神神秘秘的四处看了看,然后靠近林季,小声说道。 “梁城鬼王的儿子被人给宰了...魂消魄散那种!” 第八章 惹不起躲得起 “还有这事?”林季一下子来了兴趣。 “详细说说!” “正有此意。”邋遢道士似乎也是一路上没人说话憋得慌,好不容易碰到个监天司的人,顿时话痨了起来。 “那梁城鬼王本是梁城人士,数百年前死后化成厉鬼为祸一方,被捉拿镇压在镇妖塔中。” “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跑了出来,并且还修为大涨。”邋遢道士摇头晃脑,又道:“反正那鬼王也不知道在镇妖塔中怎么修炼的,听说是吞噬了一整层的鬼物,才有如今的修为。” “总而言之,出来之后那鬼王倒也老实,就远远的在梁城之外铺开鬼域,变成了鬼王城,霸占一方...除此之外,倒也没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情,因此朝廷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是监天司忙不过来了。”林季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 单单是梁州,在新王登基之后,就已经乱的一塌糊涂了。 这一次递上去的卷宗中记载的大案,有一半都是新王大赦天下之后出现的。 梁州还是毗邻京州这龙脉之首的地方,相对还算安稳。 可想而知,天下九州中更远的几州,如今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以前的监天司,奉行的是妖魔必斩鬼怪必除的手段;哪像如今,你不惹我我不惹你,哈哈。”林季忍不住笑出了声。 邋遢道士也在一旁笑了起来。 “言归正传,梁城鬼王那小儿子,是其被送入镇妖塔前,就将儿子的魂魄存在了随身的法宝之中。出来之后,他便耗费修为,好不容易将儿子化为鬼将...” “等等,化为什么?”林季心中突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鬼将啊。”邋遢道士解释道,“即便是鬼王那滔天修为,也是耗费了大力气才将他儿子培养到了鬼将境界。” 林季心中的不祥预感更加浓厚了。 “既然是鬼王的儿子,应该整日在鬼王城里修炼吧?怎会被人打杀了?” “那小鬼崽子要是安分的待在鬼王城倒还好了。”邋遢道士笑道,“谁知道哪根筋不对了,小小鬼将,也敢在官道上为祸,被人打杀了也不奇怪。” “现在从京州到梁州这一路上可不太平,梁城鬼王大怒,每天夜里都是百鬼夜行的景象...据说梁城的镇府官展乘风已经去交涉了数次,都被打了出来,还受了伤。” 邋遢道士幸灾乐祸道:“现在就看是京城派人去解决,还是要在外的游天官走一趟了。” 听到这里,林季深吸一口气。 “道长此去何处?要经过这通天镇?” “自是去梁城斩妖除魔的,天下各宗门都有人在赶往梁城,鬼王咱惹不起,那百鬼夜行的阵势,却还是能抵挡一二的。” 邋遢道士说道:“总不好真的眼看着鬼物害人吧,虽然此事事出有因,但死了儿子就迁怒无辜,终究不是正理。” “好志气,在下佩服。”林季竖起大拇指,然后扭头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嗯?兄台去往何处?” “在下有公务在身,官道不好走,只好绕路走小道了。”林季拱手,“告辞!” 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原路返回,迎着官兵们诧异的目光出了通天镇,然后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密林中。 他一定打定了主意,绕道五百里,也绝不靠近梁城。 “我说那鬼将怎么雷声大雨点小的,鬼域范围那么广,实力却那般的不堪...闹了半天是被人强行提升的境界,根基不稳。” 想到这里,林季面露苦笑。 “学艺不精就别出来晃荡啊,真是麻烦。” 其实林季也可以赌鬼王还不知道杀他儿子的凶手是谁。 但林季不敢。 只有鬼才知道鬼物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 万一他靠近梁城之后,被鬼王一下就发现是杀自己儿子的凶手,那乐子可就大了。 ... 梁城,府衙中。 展乘风坐在主位上,面色严峻。 “如今三位游天官大人被要事缠身无法来援,京城那边也有其他要事,也不能轻举妄动...眼下梁城这局势是你们惹出来的,你们给个说法吧。” 吴飞领着一群妖捕站在堂中,冷汗直流。 此时此刻,吴飞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那日出城探查之后,回来顺便就把林季斩杀鬼将的功劳分去了一大半。 在给展乘风汇报的时候,说成了吴飞出手,林季协助斩杀鬼将。 可谁曾想,一鬼将竟然有这么深厚的背景。 如今偌大的梁城,白天还好,一到夜里,便是万鬼围城,不得出入。 城外的荒郊野岭中,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百鬼夜行,如今却是在每天夜里时时刻刻上演。 百姓们夜夜担惊受怕,日日怨声载道。 “大人,要不..将我交出去吧。”吴飞咬牙道,“此事因我而起,大不了我给那鬼王的儿子偿命。” “放屁!”展乘风猛地起身,呵斥道,“监天司斩妖除魔,乃是天经地义之事!今次若是将你交了出去,那我监天司颜面何存?这天下的妖魔如何还震慑得住?” 吴飞连忙跪下认错,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唯独从展乘风口中说出之后,他才算是吃下了定心丸。 展乘风长叹一声,摆手道:“罢了,估计你们也拿不出主意来。这几日就别休息了,城外管不了,城内须得谨慎应对,不可让鬼物惊扰百姓。” “遵命。”众多妖捕们答道。 “行了,下去吧。”展乘风无力的摆了摆手。 等到妖捕们纷纷退下之后,过了一会,外面突然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一个和尚走了进来。 这和尚很胖,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只是一笑起来,那本就不大的眼睛便彻底变成一条缝隙,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但展乘风却笑不出来,行礼之后,问道:“行痴大师对于如今这麻烦事,有何见解?” 行痴大师笑道:“我观那梁城鬼王尚且还有理智,并未大肆伤及无辜,因此大可不必惊慌。” “我何尝不知道如此,我担心的,是鬼王没了耐心,放任万鬼攻城。” 见行痴大师不搭茬,展乘风也不再说了,而是问道:“行痴大师来寻我,有何贵干?” “百姓们都说平日里吃斋念佛,如今鬼物祸乱,大梁寺却束手无策,所以...” “此事与我何干?” “大梁寺香火不旺,贫僧是来化缘的。” 展乘风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 第九章 青阳县 密林中,林季闲庭信步一般的前进着。 “过了这座山,就能看到青阳县了。” 足足多绕了三天的路程,完全绕过了梁城的范围,历经十余天的风餐露饮,林季只觉得自己这一路实在是艰难。 很快翻过山,站在山顶,林季就已经能看到远处青阳县的轮廓。 哪怕是深山老林中,都常有鬼物作祟。 一路上,林季都数不清斩杀了多少鬼卒这种不入流的鬼物了。 反倒是厉鬼以上,他却从未碰见过。 因此,因果簿上也没多出什么功绩。 “可惜了,鬼卒太弱,就算弄死几百只,也就是个第二天捡钱的馈赠。”心中不无可惜的想着。 林季很快就下了山,进入了青阳县城。 “呦,林捕头回来了。” “王大婶,你这桃给我来两个。” “好嘞。” “林捕头,刚出炉的驴肉。” “来二斤驴肉,不要烧饼,你家烧饼没老李家那味。” “您说这话,我可就不服气了啊。” 随手丢过去二两银子,林季笑道:“给我备着,等会来拿。” “没问题。” 一路上买了不少吃食,等到了青阳县衙门的时候,林季两只手都已经拿不下来了。 “林捕头回来了?”门口的衙役连忙招呼。 “拿去给弟兄们分了。”林季将手上的吃的递了过去,问道,“我离开这段时间,县里没出什么事吧?” 一说这话,衙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了大半。 林季微微皱眉:“怎么,出什么事了?” “您自己进去问吧,我不好说。”衙役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林季也懒得为难他,回到自己地盘的喜悦一下子少了大半,快步走进了衙门。 当他来到大堂的时候,发现他手下的四位妖捕竟然都在。 县令李程坐在高位上,见到林季之后,眼睛微微一亮,但很快又收敛起情绪。 “林捕头,你回来的正好。” 林季冲着县令拱了拱手算是敷衍着行过礼,然后便看向堂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壮汉。 这壮汉名为鲁聪,是青阳县本地人,因为从小力大如牛,被招为普通捕快。 后来接触到修炼功法,发现有修炼资质,于是又成为妖捕,因为常常跟着林季混吃混喝,因此对林季极为敬仰。 “鲁聪,什么情况?”林季问道。 “头儿,您还是来自己看吧。”鲁聪引着林季,来到了衙门的偏堂。 剩下的三名妖捕也一起跟了进来。 来到偏堂之后,林季就看到了躺在房中的两个捕快。 这是衙门中的普通捕快,平日里青阳县中的普通案子,都归于捕快处理。 虽然同归于捕头管辖,但涉及到妖魔鬼怪的时候,普通捕快顶多也就是跑跑腿从旁协助而已。 林季看着这两个捕快。 “还有生气,脸色虽然苍白,但并无大碍...是昏迷不醒?”林季看向鲁聪。 鲁聪不说话,倒是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女声。 “并无大碍?你开灵眼再看。” 说话的是绫音,青城派弟子,加入监天司成为妖捕是为了历练。 林季点点头,又有些奇怪。 你个第二境的小丫头片子,怎么知道灵眼能看出不同? 但当目光扫过绫音身后的那人时,林季顿时了然。 绫音不行,他师兄郭毅却可以,郭毅也是第三境开灵境的修炼者。 开启灵眼之后,当林季的目光再次扫向躺在床上的两名捕快时,顿时出现了变化。 在他眼中,这两名捕快分明五行残缺,生气萎靡,如今不死也只是勉强吊命而已。 “五行残缺?” 林季快步来到床边,掀开被子,一只手按在了一名捕快的腹部。 按压了两下之后,他脸色骤变。 “肾呢?” 没人答话。 林季又按压了片刻,然后又去另一名捕快的身上检查。 很快,便有了结果。 “是谁取走了他们的肝肾?难怪五行不全,肝属木肾属水,少了这两个内腑,五行怎么能齐全。” “到底怎么回事,连一点外伤都没有,是邪祟的手段?可寻常捕快,怎么会直接接触到邪祟?” “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今天才领回来的。”鲁聪摇头道,“不只是他们,住在东边的刘员外一家老小,除了刘员外的闺女,其余人都是如此。被取走了肝肾,已经救不回来了。” “他们就是去刘员外家探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说话间的功夫,床上的捕快就死了一个。 看到这一幕,林季有些于心不忍。 这两个捕快平日里办事还算利索,与他林季也还关系不错。 “去前面说话吧...他们两个的抚恤,翻倍发放,从我的饷钱里扣。” 一众妖捕回到了大堂。 “如何,林捕头?可有线索了?”李县令见人都出来了,连忙问道。 林季看向身后的几名妖捕。 “你们有什么想法?” “头儿,俺听你的,你说了算。”鲁聪如此答道。 “你...算了。”林季无奈的摇摇头,看向另外三人。 “别问我,你开口我办事,只要不是今晚都行。”周钱说道。 周钱是县上周家的公子,他爹外号周半城。来当妖捕,纯粹是修炼的资质不好,周家又不愿意他无所事事。 当个妖捕,还能在衙门里说上话,对自家生意也有所保护。 这家伙除了好色之外,倒也没有有钱人家大少爷的毛病,办事的时候也算是尽心尽力。 听到周钱的话,林季脸色却黑了不少。 “明花楼又来花魁了?” “我答应小媚今晚帮她赎身,她说不想过现在的生活了。” “劝妓女从良,真有你的。” “多谢夸奖。” 略过周钱与鲁聪,林季看向了最后两位。 绫音冷着脸一言不发。 郭毅却思忖片刻,道:“此事因刘员外家而起,既然刘员外的女儿还在,不如先找她问话吧。” “刘小姐现在在哪?” “在家中打理丧事,她家的事情已经传开了,没人敢去帮忙,所以我让宋二那小子去了。”郭毅说道。 “鲁聪跟我去问话吧。你们几个在衙门里候着,或者去问问县里的百姓们,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吩咐了一声之后,林季便带着鲁聪离开了衙门,朝着刘员外家走去。 路过驴肉铺子的时候,老板喊道:“林捕头,您的驴肉还要不要了?” “没空...” “头儿,你买了驴肉啊?” 林季顿住脚步,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大汉。 “怎么不把你馋死呢?” “嘿嘿。” “去拿着吧,足足两斤,到刘员外家之前给我吃完。” “没问题,二斤也就塞个牙缝。” 看着鲁聪那兴冲冲的样子,林季长叹了一口气。 队伍难带啊。 第十章 花婆婆 林季与鲁聪很快就来到了刘员外家。 还没进门,就看到刘员外家的门口,已经挂上了白灯笼,一个穿着捕快衣服的官差,正对着几个混混模样的人吆五喝六。 “我说,你们眼睛瞎了是吗?灯笼挂歪了都不知道?” “老四呢?让人写个挽联要这么久?别是拿了老子的钱喝花酒去了。” 有小混混战战兢兢的回话道:“二..二爷,这刘家的事太诡异了,不是弟兄们不想好好做事,关键..关键害怕啊。” 宋二上去就给了这小混混一个脑瓜崩。 “你害怕老子就不害怕?麻利的干活。” 看到这一幕,林季反而轻笑出声。 “这宋二平日里没个正形,指挥人倒是有模有样的。” “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鲁聪面无表情道。 宋二只是衙门里的普通捕快,但他却有个好哥哥。 他哥哥宋大是青阳县里虎头帮的帮主,也算是地痞流氓的头头儿了,是个不折不扣的地头蛇。 地痞流氓虽然可恶,但有一点却好,那就是消息灵通。 青阳县这点地方,但凡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哪怕是哪家的小姐被人偷偷摸了一把屁股这种小事,都能分分钟找到线索。 没办法,眼线太多了。 而且这宋家兄弟也算是聪明人,知道与衙门合作,也知道管束手下。 因此,虎头帮在青阳县名声还算可以,虽然少不了三教九流见不得光的勾当,但林季等人平日里见了,只要不过分,也不会赶尽杀绝。 另一边,宋二很眼尖的发现了林季与鲁聪。 “林捕头回来了?这趟公差辛苦,要不小弟晚上如意楼摆一桌,给林捕头接风?”宋二连忙来到林季面前。 “先办案吧。”林季拍了拍宋二的肩膀,然后带着鲁聪走进了刘家大宅。 进门过了影壁,就是刘家宅子的大堂。 往日这里是刘员外会客的地方,可如今,大堂之中却被摆上了四具尸体。 刘员外夫妇,加上刘员外的父母。 一家五口,只剩下女儿刘玲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连连啜泣。 见到林季出现,刘玲玲连忙起身。 “见过林捕头。” “节哀顺变。” 林季领着鲁聪给死者上了柱香,然后才问道:“刘小姐,我们此番是来破案的,因此少不了要触碰死者的遗体,你看...” 刘玲玲迟疑了片刻。 死者为大,本不该再惊扰的。 但是想到自家父母和爷爷奶奶死的不明不白,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麻烦林捕头了。” “应该的。” 见主人家同意,林季也不耽搁,率先掀开了刘员外身上盖着的白布。 如法炮制的按压腹部。 “果然,也是少了肝脏与肾脏。” 林季又检查了一下两位老人的尸体,也同样如此。 不过当林季最后检查刘夫人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肝脏与肾脏都还在...” 林季看向刘玲玲:“刘小姐,令堂的死因与令尊和两位老人不一样。” “家母是死于心脏痼疾,这是老毛病了,本来前几年经人救治,已经痊愈。但就在昨晚,家母突然旧疾发作...” “心脏痼疾?”林季有些诧异,看向一旁的鲁聪。 “是有这么回事,县里的人都知道。”鲁聪点点头,“刘夫人的病一直都有,这些年刘员外找了县里的所有大夫,不过都束手无策。听说还有从京城来的大夫,看过之后也说无能为力。” 林季沉吟片刻,又问道:“刘小姐,令堂的病是谁治好的?” “花婆婆。” “花婆婆?”林季皱眉:“咱县里有这个人吗?” “没听过。”鲁聪摇头。 刘玲玲连忙解释道:“花婆婆是几年前被家父请回来的,那天母亲又犯了心痛,家父将花婆婆请回来之后,给母亲喝下了一碗汤药,然后母亲就痊愈了。” “县里的大夫束手无策,京城的大夫也无能为力,然后花婆婆一碗汤药,就把你母亲的病治好了?”林季微微眯眼。 “我当时就在旁边,看得真切,真的只是一碗汤药。” 说到这里,刘玲玲突然又道:“而且当时花婆婆并未要酬劳,只是说刘家欠她人情,将来会来讨要。” “然后呢?花婆婆来了没?”林季连忙追问。 “不知道,我在外公家住了两个月,几天前才从外公家回来,然后昨天就发生了这些事情。”刘玲玲说着,又小声啜泣起来。 就在这时,一旁的鲁聪低声道:“头儿,这花婆婆的做派,不对劲啊。” 林季颇为惊异的看了一眼鲁聪。 “呦,开窍了?” “嘿。” “先找刘家的家仆问话吧,他们应该知道点什么。” “林捕头,家里的家仆都逃了,现在找不着人。”刘玲玲在一旁说道。 “昨天的事,今天才逃的,又能逃多远?”林季不在意的摆摆手,对鲁聪吩咐道,“我记得刘家的管家叫什么来着?” “李老头,家就住在西边。”鲁聪答道。 “去把人带回来吧。” 鲁聪从小就在青阳县长大,县里的事情他自然门清。 不过半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就带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来到了林季面前。 老李进入大堂之后,先是恭恭敬敬的对着四具尸体磕了几个头,然后又看向刘玲玲。 “小姐,我老迈年高,已经没几天活头了。” 刘玲玲摇头道:“李爷爷,我不怪您,您在我家做了一辈子工,也该到颐养天年的时候了,等会走的时候,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给您养老。” “小姐,账房也不见了。”李老头苦笑道。 刘玲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李老头又看向林季。 “林捕头找小老儿前来,所为何事?”李老头有些胆战心惊的。 “不为难你,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说完你就回去抱孙子。” 李老头连忙答应。 林季直接问道:“刚刚听刘小姐说,是个叫花婆婆的人治好了刘夫人的病,这事..你知道吗?” 此言一出,李老头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知..知道。” 第十一章 阴木配婚 “嗯?你怕什么?”林季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李老头支支吾吾了半天,还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了几眼,才低声道:“那花婆婆...可能是妖怪!” “你知道?”林季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此事你知道,为何不报官?” 李老头苦笑着,唯唯诺诺的看了眼堂中的四具尸体。 林季了然,轻叹了一声,摆手道:“罢了,将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吧。” 李老头连忙答应,说道:“大概是三年前吧...老爷带着花婆婆治好了夫人的心脏痼疾,当时花婆婆并未索要酬劳,而是说将来她有重要的事,让老爷操办。” “刘员外就直接答应了?他一个县城的土地主,就敢这么夸下海口?”林季挑起眉毛。 “当然没有,老爷当时也是推脱,只说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若伤天害理的事情不敢答应,但那花婆婆却说,她的事情绝不会让老爷为难,也花不了几个钱云云,于是老爷才答应下来。” 说到这里,李老头明显有些紧张了。 “之后的三年,夫人的病果然没有再犯。因此夫人也常常念叨着,将来花婆婆要是来了,要好好替她办事。” “然后呢?”林季追问。 “然后就是..就是一个月前!”李老头压抑着恐惧的情绪,道,“一个月前,花婆婆来了,她让老爷办了什么事,老爷并未给我透露。” “但是当晚,老爷和夫人就没在家中过夜,是第二天清晨才回来的。” “你是管家,他们去哪了你都不知道?” “老爷说起花婆婆的时候,讳莫如深,我只是个下人,也不敢多问。”李老头解释道。 林季示意李老头继续。 李老头点头,继续说道:“然后就是半个月前,花婆婆又来了!这一次,老爷直接没见她,让我将她赶了出去。” “当时花婆婆让我传话,说是不是刘家不认账了。” 说到这里,李老头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老爷则说..则说..” “说什么?” “说..这该死的妖怪,欠你的已经还了,不准再来刘家!不然就去报官,让妖捕拿你。” 李老头又下意识看向了堂中的四具尸体。 “再然后,就是昨晚的事情了。” 说完之后,李老头又看向林季。 “林捕头,我知道的就这些,您看...” “有点头疼。”林季没有接李老头的话,眉头紧皱着,有些一筹莫展。 毫无疑问,刘家这事,大概率是这个名为花婆婆的妖怪所为,但想要找到这个花婆婆,却一丁点线索都没有,况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付。 “鲁聪,你让宋二去县里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查出来,一个月前刘员外夫妇晚上去哪了。” 还不等鲁聪答话,一旁的李老头突然说道:“林捕头,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我记得老爷有一个习惯,在打理生意或者看账本的时候,会随手记下当天发生的一些事情...账本中,或许有线索。” 林季哪还坐得住,吩咐道:“鲁聪,你还是去打听一番,李老头,你跟我去查账本。” “林捕头,我现在都辞职不干了,不方便再去账房吧?”李老头明显是要溜的意思。 林季看了一眼苦着脸的李老头,然后又看到了一旁的刘玲玲,说道:“那你滚吧,刘小姐,你带我去。” “那小老儿告退。”李老头脚步飞快的离开了,看样子的确是吓得不轻。 等李老头和鲁聪离开之后,在刘玲玲的带领下,林季来到了刘家的账房。 找到最近的一本账簿,掀开之后,果然在账目的空白处,有一些当日发生的琐事。 很快的,林季就找到了一个月前的账目。 ‘花婆婆索要阴木木人,给其女儿配婚。’ ‘与夫人同往城郊,见狐妖抬轿。’ ‘狐妖与木人完婚,竟直接化为人形,当真是令人胆寒。’ 相关的事情记载的很琐碎,兴许是因为账目的空白处有限,因此大多数都是一句话描述了刘员外所经历的事情。 就在林季思索的时候,一旁的刘小姐突然问道:“林捕头,这用阴木木人配婚,是什么意思?” 林季看了一眼刘玲玲。 本来不想解释的,但是想到死者是刘玲玲的父母,因此顺口说道:“妖怪的修炼,最难就在化形。人是万物之灵长,能够化为人形对于妖怪的修炼来说,有着极大的裨益。” “因此,想要化为人身,除了那些天赋异禀血脉霸道的妖怪之外,像狐妖这种普通的妖怪,都需要经历人道。” “经历人道?” “差不多就是说人话,做人事之类的吧。”林季随口解释道。 “用阴木木人配婚不算罕见,这里的阴木并非是阴沉木,而是死去人棺椁上的木头。” 林季继续说道:“死人的棺材沾染了人气,用来做成木人,以鱼目混珠。” “然后想要化形的妖物,在媒人的见证之下与木人婚配,便可跨过妖怪修炼最难的一坎,化形。” 说到这里,林季骤然反应了过来。 弄了半天,刘家人是欠了妖怪的人情,被妖怪欺骗着当了‘媒人’! 难怪要刘员外去做阴木木人,婚配,可不就是媒人介绍吗? 再然后,邀请刘员外夫妇去参加婚礼,媒人见证这事也就顺理成章的完成了。 “看来这青阳县附近,又多了一只化形的妖怪,再加上那花婆婆...真是麻烦。” 林季看向刘小姐,说道:“刘小姐,这事差不多已经清楚了,看来是令尊半个月前拒绝了花婆婆的请求,于是花婆婆恼羞成怒,才有了这次的案子。” “我回去之后,会给梁城一份卷宗,届时会有花婆婆的通缉令下来。似这般害人的妖物,监天司不会放过的,刘小姐请放心。” 这番话说完之后,林季就准备离开了。 知道了真凶也没用,花婆婆又不在青阳县,想找都找不到,只能依靠通缉令。 日后花婆婆如果还敢在梁州作祟,只要被发现了,自然有当地的妖捕出手。 可就在林季准备告辞的时候,刘小姐却突然拽住了林季的胳膊。 “刘小姐?”林季不明所以。 “林捕头,那花婆婆救了家母的性命,家父却这般无礼的对待她...你说这事,算不算是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林季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又摇头失笑。 “花婆婆救了刘夫人,刘员外助她的女儿化形,本就该各不相欠的。” “这样吗...”刘小姐松开了手。 林季点点头之后,便快步离开了刘府。 离开的时候,他脸色阴沉。 第十二章 激战狐妖(新书求支持) 青阳县府衙。 林季快步走进了大堂之中。 李县令见林季风风火火的,连忙问道:“林捕头,案子办的怎么样了?” “麻烦大了。” 林季随口应了一句,然后随手抓过一旁的衙役,说道:“去把其余几位妖捕都找来,速去!” “是,遵命。”衙役小跑着离开了。 李县令见林季这般惊慌,连忙问道:“林捕头,发生什么事了?” “化形的妖怪进城,算不算?” “啊?”李县令吓了一大跳。 很快的,青阳县的四位妖捕都到齐了。 绫音与郭毅是一起来的。 刚进大堂,绫音便不满道:“我修炼正在紧要关口,若是没有大事...”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季狠狠的瞪了一眼。 绫音顿时不敢再多言了。 平日里她和林季斗斗嘴倒没什么,但是关键时刻,她也知道不能触了林捕头的眉头。 郭毅也难得见到林季这幅样子,于是耐心等候,也不着急询问。 很快的,鲁聪也回来了。 “头儿,打听不到。” “不用打听了,一边候着。” “知道了。” 又过了片刻,最后一位妖捕周钱,才急匆匆的走进大堂。 看着周钱脸上残存的唇印,林季深吸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人到齐了,一会儿跟我一起去一趟刘府。” “你不是刚从刘府回来吗?”绫音不解道。 “刘家小姐不对,大概率是妖物所化,至于是变化的还是剥了皮穿上装的,动了手才知道。” “什么?!”几位妖捕都大吃一惊。 林季很快就将刚刚在刘府得到的消息,完完本本的讲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林季才冷声道:“刘小姐说她已经回来了几日,那为何刘家一家五口,就只有她一人独活?” “兴许是妖怪用咒,刘小姐并未被咒术缠身?”郭毅分析道,“毕竟死者毫无外伤,却唯独少了内脏,这像是妖怪的咒术所为。” “那咱们偏堂里躺着的那两个呢?”林季冷声道,“今早才去刘府,然后就成了这样,也是刚刚才中的咒?那刘小姐凭什么没事?” 郭毅一愣,紧接着面色微变。 说起这件事,林季就愈发的气愤。 “那妖物还敢拉着我,说什么这事是因果报应!当真是可笑至极!刘家与她的事,又跟那两个捕快何干?害人便害人,非要冠冕堂皇,找死!” “妖怪化形,至少也是相当于第三境的修炼者。等会去了之后,我跟郭毅动手,你们几个在旁边掠阵,不要让其惊扰到百姓。” “遵命。”几人连声答道。 林季大手一挥,当先走出了衙门,四名妖捕紧随其后。 ... 刘府。 当林季再次来到大堂的时候,刘小姐已经不见了。 随手抓过旁边宋二的手下,布置灵堂的小混混问道:“刘小姐人呢?” “在..在后面呢。”小混混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林季点点头,直接开启了灵眼。 身后的郭毅也同样如此。 可就在林季准备带着人冲进后堂的时候,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的小混混。 嗯,又是五行不全。 “原来你的脸色苍白不是被吓的。”林季说道。 小混混不明所以,还在尴尬的傻笑。 “回去准备丧事吧,你家里我会让宋二照顾的,马上就给你报仇。” 说完,林季便带着四名妖捕冲进了后堂。 刚刚走进后堂,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头儿!”鲁聪指着一旁的房间,门口有血迹。 “去看看。” 鲁聪快步推开房门,下一刻,一具被剥了皮的尸体,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众人面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刘玲玲的尸体了。 “画皮。”林季面色渐冷,“这帮妖怪怎么就没点新花样,剥皮搜魂,整日都是这些手段。”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周钱冷不丁应了一句,然后就被林季狠狠的瞪了一眼。 就在这时,一道轻快的笑声骤然在众人耳旁响起。 “嘻嘻嘻,林捕头这么快就回来啦?” 下一刻,众人眼前的画面骤变。 整片天地仿佛都被一种氤氲的粉色所包围,紧接着,一个穿着长裙的绝美女人,缓缓从远处走来。 “几位当差辛苦了,奴家给几位看茶。” “好好好,这就喝茶,这就喝茶。”周钱连胜应道,眼中已经没了焦距,脸上却展露出诡异的灿烂笑容。 这笑容,比这小子当初竞下明花楼花魁时,还要灿烂几分。 绫音与鲁聪也好不到哪去,虽然不似周钱那般失态,但也愣愣的看着那美人,说不出话来。 唯独林季和郭毅,一人皱着眉头,一人脸上满是厌恶。 在灵眼的洞察之下,眼前这哪是什么美人,分明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狐妖。 他们甚至能看到那人皮在其脸上接缝处的血迹,以及人皮之下那面目狰狞的妖怪真容。 这本不存在的瑕疵,在灵眼的洞察下,一览无余。 “动手!”林季腰间的长剑出鞘。 剑锋处青芒闪烁,朝着狐妖的方向飞掠而去。 “你这幻术太过粗浅,在灵眼之下毫无作用。”林季一边朝着狐妖冲去,一边嘲讽道,“身上的皮毛不错,就是狐味儿重了点。” “林捕头说笑了,这小小幻术,怎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 狐妖轻笑着,却动作轻灵,轻而易举的躲过了林季的攻击。 与此同时,一旁的郭毅也没闲着。 他手中两根手指夹着一张符箓。 “引雷!” 天空中雷霆炸响,晴天霹雳直接落在了这幻境之中。 “雷破万法!” “青城派修士?”狐妖有些惊讶,躲过雷霆之后,却又笑道,“小道士,你这雷法还缺点火候呢。” 郭毅并不恼于狐妖的嘲讽,反而嘴角含笑。 “缺点火候?那便添一把火。” 又是一张符箓出现在手中。 “天火!” 不等狐妖反应过来,她身上突然冒出一道火光。 “啊!”狐妖的惨叫声响起。 那火光乍现,却又骤然变的凶猛起来,眨眼间就将狐妖整个身子都包裹进去。 趁着这个功夫,林季也已经来到了狐妖的近前。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 那本是幻境的氤氲粉红,竟然被这诡异的风给吹散了大半。 看着眼前还在惨叫挣扎的狐妖,林季一剑送出。 铛! 火花四溅。 一只狐爪挡住了林季的长剑。 “我...” “我要你们死!” 第十三章 水木相生,别有风味 伴随着极其刺耳的嘶吼声。 火光散去,一只足有三米高的狐狸,出现在了林季和郭毅眼前。 这妖狐通体火红色的皮毛,只是某些地方的皮毛已经被火焰灼烧的黑黢黢一片,看起来破有些狼狈。 身后三条尾巴不断的摆动着,有一条较小,似是刚长出来不久。 “三尾妖狐?!”林季瞳孔微缩。 本以为是普通狐妖,可是这狐妖身后的三条尾巴却让林季明白,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它很可能是来自青丘狐族。 不过,就在林季准备抽身后退的时候,那妖狐却有了动作。 比林季脑袋还大的狐狸爪子一翻,就将林季的长剑死死的按住,让林季无法脱身。 下一刻,那狰狞的大嘴,带着口水与腥气,狠狠的朝着林季的咽喉咬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林季额头上顿时泛起冷汗,然后便准备松开长剑,先退开再说。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郭毅突然甩出一张符咒,落在了林季的胸口处。 “沧海桑田,金石为坚!” “金石符?”林季眼看符咒落在自己身上,心中顿时大定。 下一刻,狐妖一口咬在了林季的脖子上,但是却发出清脆的响声,它的牙齿连林季的皮肤都没办法破开。 林季顿时大笑出声。 “有金石符在,你还想...” 话还没说完,林季身上的金石符,灵气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快退回来!符咒灵气有限!” 林季也不敢耽搁,将长剑从狐妖的爪下抽出,然后连忙抽身退到了郭毅旁边。 而与此同时,那狐妖却并不准备罢手。 “伤了我,还想走?” 伴随着狐妖的声音,它身后的尾巴突然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阵阵靡靡之音凭空响起。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林季和郭毅身后,突然几声响动。 两人回头看去,发现周钱等三位妖捕,已经浑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我的灵气在被消耗...”郭毅低声道。 林季微微点头,他也是这种情况。 “是青丘狐族的天赋,这狐妖应当是刚刚生出第三尾,不然你我联手也敌不过。” 说话间的功夫,狐妖已经再度展开了进攻。 它那足足有三米的身躯,狠狠的朝着林季与郭毅冲撞了过去,被两人躲开之后,又去势不减,直接撞塌了后堂的墙壁。 这还不算完。 林季与郭毅两人分头逃开,可还没等松一口气,那妖狐身上突然又泛起光芒。 一个扭头,整个妖身都化为残影。 还不等林季反应过来,妖狐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林季面色大变。 “好快!” 等到他极其匆忙的回身抵挡的时候,那巨大的兽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铛! 长剑再次挡在了兽爪之间,但是这一次,妖狐庞大的力量,直接将林季整个人拍飞了出去,整个人狠狠的撞击在了已经倒塌的墙壁废墟之中。 一旁的郭毅见到这一幕,手中又摸出符咒。 “草木精灵,如我心意。” “去!” 一张木灵符在郭毅的手中凭空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了狐妖的身上。 紧接着,那木灵符竟然直接开始生根发芽,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成了壮硕的藤蔓,将狐妖整个身子捆住。 可还没捆住几个呼吸,藤蔓便在狐妖的挣扎之下,开始不断的断裂。 “不好!”郭毅心中一紧。 “区区藤蔓,也想制住我?” 藤蔓被挣脱开。 狐妖阴仄仄的声音传进了郭毅的耳中,竟是直接从身后响起的。 郭毅猛地瞪大眼睛,那狐妖分明还在眼前,声音怎么会在身后? 可还不等他有所明悟,那锋锐的兽爪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背上。 “噗!” 郭毅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被打飞出去十数米,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背部三道深可及骨的伤口血流不止。 郭毅倒在地上,极其勉强的摸出了一张回春符,拍在了自己身上。 回春符能暂时压制住伤势,但是郭毅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再动手了。 “狐妖幻术...” 那狐妖一击建功,脸上浮现出人性化的笑容。 “嘻嘻,修炼者的内脏,应当要比普通人的美味一些吧。” 狐妖一边向郭毅靠近,身体也在不断的发生变化。 当她来到郭毅面前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极美的女子。 “这...便是你化形后的模样吗?”郭毅苦笑着,即便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却没有半点胆寒。 “我容貌如何?” “倾...国...倾城。” 狐妖似乎很满意郭毅的答案,她伸出纤纤细手,悬在了郭毅的肚子上方。 “你就是这样取人内脏的?” “青丘狐族的小伎俩罢了,不值一提。”狐妖笑眯眯的说道。 “果然,是青丘谷来的啊...”郭毅长舒一口气。 下一刻,一颗暗红的肾脏,就出现在了狐妖手中。 郭毅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自己的肚子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他苦笑两声。 “能..别当着我的面吃吗?” “别着急,等我把你的肝脏再取出来,一起享用。”狐妖轻笑着说道,“其实我只是喜欢吃人的肾来着。但我的一个姐妹告诉我,水木相生,肝肾一起吃,别有一番风味。” 狐妖再次伸出手,放在了郭毅的肚子上。 “幸好我活不过今天,不然以后都无法直视县里卖的卤煮了。”郭毅坦然的看着狐妖。 既然出来历练,死在妖怪手中是早有准备的事情。 他是青城派的嫡传弟子,因为资质不够,第三境已经是极限。 今年四十多岁,虽然短命,却也没什么遗憾了。 他下山,本就是为了看着绫音这个小师妹。与他不同,绫音才二八的年纪,就已经有了第二境的实力,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希望绫音能活过此劫吧。”郭毅闭上了眼睛。 可就在这时,一声爆喝突然响起。 “你把他的腰子给我放下!” 郭毅猛地睁开眼睛,狐妖也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林季浑身上下的灵气涌动,手中长剑青芒耀眼。 天空中雷霆炸响,却并未落下。 “你竟然还能动手?”狐妖有些惊异,随手扔掉手中的腰子,看向林季。 她注意到了林季胸口处的金石符。 “呵,原来如此。” “可即便你能动手又如何?雷法是厉害,可打不中我,又有什么用呢?” 狐妖话刚说完,林季便已经提着剑冲了过去。 一剑落下,被狐妖挡住。 但天雷却随着剑锋,直接落在了狐妖的身上。 “啊!”惨叫声响起,狐妖的声音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 “你怎么可能会引雷剑诀?!” 第十四章 肆无忌惮 引雷剑诀。 监天司大名鼎鼎的斩邪手段。 但凡有些见识的妖物,都知道这剑诀的厉害。 天雷本就克制邪祟,但是引动天雷时,落雷处会汇聚极强的灵气作为天雷的信标,因此雷法虽然厉害,却也容易被察觉。 只需提前躲避灵气汇聚之处便可。 但引雷剑诀不同。 将天雷引而不发,由长剑作为信标,每每送出一剑,都会有天雷相伴。 这是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手段。 从古至今,已经有太多太多声名赫赫的妖魔鬼怪,死在这引雷剑诀之下。 “这引雷剑诀极难修炼,稍有不慎,就会引雷自焚!你一个小小的第三境,怎么可能学会?”狐妖疯了似的逃窜着,根本不敢跟林季正面交锋。 “侥幸练成罢了。”林季随口应道。 这狐妖根本不懂,什么叫修炼上没有瓶颈,毫无困难。 因果簿带给林季的,远远不是所谓的资质这么简单。 那是学什么会什么。 而且修为每天都在稳定进步,没有夸张的一步登天,但却顺风顺水,没有一天不在进步。 也就是林季本身资质一般,所以修炼速度并不算快。而且修炼时间太短,不然他不会只有第三境。 之所以一开始不用引雷剑诀,是因为这手段消耗太大,哪怕只是引动天雷不落下,也会让林季负担极大。 若是狐妖在全盛状态,万一追不上,那才是麻烦。 片刻之后,林季已经再次追上了狐妖。 又是一剑斩出。 天雷落下,重重的劈在了狐妖的身上。 那狐妖直接被从人形劈成了妖身,身上被雷霆击中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极其惨烈的贯穿伤,伤口的附近,都已经被天雷的极端高温烧得焦黑。 “放..放过我!”狐妖终于怕了。 一边逃着,她又连忙喊道:“我..我是青丘狐族的!若是杀了我,青丘狐族不会放过你!” “你敢在青阳县肆无忌惮害人,监天司也不会放过你!” 林季冷声道:“青丘狐族又如何?青丘谷远在云州,此处可是梁州的地界!” 话音落下,狐妖逃跑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林季已经准备斩出最后一剑。 以他此时还剩下的灵气,引落三道天雷之后,便要消耗一空。 已经出了两剑,这最后一剑,必然要将这狐妖斩杀。 可就在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却突然在天空中响起。 “停下吧。” 伴随着这苍老声音的落下,周遭粉色的氤氲,属于狐妖的幻术,就这么平平无奇的消失了。 林季体内不断被狐妖消耗的灵气的终于停滞了下来。 天空中引而不发的雷霆,也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踪影。 林季浑身上下的汗毛竖立。 狐妖不再逃跑。 哒..哒..哒.. 拐杖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富有节奏的越来越近。 片刻之后,一个老妪便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娘。”狐妖一看到这老妪,连忙化为人形,躲在了老妪之后。 “这小子险些杀了女儿,您要替我报仇啊。” “我让你寻妖丹,可曾让你在城中为非作歹了?”老妪语气平静的问道。 狐妖缩了缩脖子,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老妪又看向了林季。 “我这丫头不懂事,如今你打也打了,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林季抿着嘴,静静的看着这老人。 灵眼看不穿,但眼前这老妪妖气内敛的程度,绝不是他林季可以匹敌的。 “你便是花婆婆?” “是我。” “那狐妖就是由刘员外夫妇做媒,才过了化形关的那位?” “不错。” “我看你不似那为非作歹的恶妖。刘员外助你女儿化形,这是天大的恩惠,为何你要杀他一家?”林季问道。 花婆婆沉默片刻。 “菲儿,拿出来吧。” 狐妖皱眉,不情不愿。 “娘,那是我青丘狐族的..” “拿出来。” 狐妖不敢再辩驳,张开了嘴,一枚浑圆的妖丹出现在了半空中。 “妖丹?” “八尾妖狐的妖丹,来自于青丘谷的狐族天墓。” “八尾?!”林季面色微惊。 如今青丘谷最厉害的狐妖,好像也才七条尾巴。 “这是当年我青丘狐族的叛徒从狐族天墓偷出来的,那叛徒一路被追杀,筋疲力尽来到了梁州,结果运气不好被人族修士击杀,这妖丹也就没了消息。” “老身兜兜转转在梁州查了几十年,才查到这小小青阳县的刘家,就是当年夺走妖丹那人的本家家族。” “那人早已死去,但这妖丹却不能下落不明,于是才有了今次的事情。” 林季眉头微皱。 “三年前你便找到了刘家,为何此时才取妖丹?” “刘家祖上杀了青丘狐族,本该以全家性命偿还。但老身不想在梁州惹来监天司,又恰逢女儿化形在即,于是想着,若是刘家后人助我两个女儿化形,此事便揭过去算了。” “所以在刘家第二次拒绝你之后,你就恼羞成怒,害了他们全家?” “不过是让他们做个木人,参加婚礼罢了,这都不愿意,该死。”花婆婆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季又看向那狐妖。 “你害死刘家小姐,只是为了在城中掩人耳目,准备找到妖丹之后就离开?既然如此,何故要害那两个捕快?” 狐妖没有开口,花婆婆却轻笑道:“不过是两个凡人,死了就死了,能有多大的事?” 林季默然。 难怪明明可以掩人耳目,拿了东西就走,却非要惹事。 肆无忌惮啊。 不等林季再问话,花婆婆又道:“与你说这些,不过是给监天司一个交待,让你们知道此事有因有果罢了,莫要再纠缠不放。” 话音落下,花婆婆招了招手,然后便带着狐妖直接腾空而起,片刻后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长舒一口气,怔怔看着花婆婆与狐妖离开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捡起地上的一簇狐狸毛发。 取出因果簿,将毛发收纳了进去。 又在因果簿下面添了一行新字。 ‘青丘狐族花婆婆、菲儿,杀刘员外一家五口。’ 第十五章 暂了 添下了这行新字,意味着林季已经接下了刘家一家五口的因果。 狐妖放过他,避免了更高级的监天司人员过来追查此事,而他则因为暂时没能力去了结,也只能放任狐妖离去,这是双方最好的选择。 不服气又怎么样,如今实力不够,林季自然只能暂时隐忍。 但日后总有一天,他要亲手斩杀这两只肆无忌惮的妖狐,来了结这件事。 “妖魔祸世,鬼怪横行...” 林季想到了这两句话,脸上顿时泛起苦笑。 世道是越来越乱了。 穿越来这个世界后,他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横行无忌的妖。 若不是监天司震慑力日渐衰退,怎至于青丘狐族的狐妖,不远万里从云州跑来梁州,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只是几个凡人,死了就死了,然后施施然离去? 不过这乱世,也不是他林季能左右的,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能救几个百姓就救几百百姓,然后利用好因果薄,斩杀点小妖小鬼,尽快把修为提升上去。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要拒绝调去京州的原因,小地方的妖魔,总比在京州这等地方的妖魔好杀。 正准备收起因果簿,林季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对了,我之前帮洛家小姐交还香囊,此事的因果当已经了结了才是,可怎么还没见馈赠?” 每次完成因果,无论大小,林季第二天必会得到天道的馈赠。 这一点从未出现过意外。 就像斩杀了鬼将,第二天就偶然获得了能促进修炼的猴儿酒一样。 可这一次,香囊还了回去,却没有馈赠。 “这事不对。”林季思忖着。 “当时我是在通天镇听到鬼王的消息之后,就一头扎进了密林里,来不及想这件事。但现在看来...那洛小姐还并未去转世投胎?” 想了一会,林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牵扯到当朝宰相,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捕头能掺和的。 “罢了,反正香囊我已经还了回去,这事已经与我无关了,让大人物们头疼去吧。” 收起了因果簿,林季这才有时间查看几名妖捕的情况。 另一边的绫音、周钱和郭聪三人,身上的灵气已经消耗一空了。 青丘狐族的狐妖的确厉害,天赋能力层出不穷。这三人分明一开始就陷入了幻术之中不可自拔,自始至终没有动手,却仍然被消耗了个七七八八。 “林季,那狐妖...”绫音是最先醒过来的。 “回头自己看卷宗吧。”林季懒得解释什么,这事想起来都觉得憋屈与糟心。 吩咐绫音照顾鲁聪和周钱之后,林季来到了郭毅身旁。 此时的郭毅已经靠着墙坐了起来。 他手中捧着自己的腰子,默然不语。 林季颇有些想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还能用吗?” “不行了。”郭毅微微摇头。 林季拍了拍郭毅的肩膀。 “没事,还有一个,应该问题不大。” 听到这话,郭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终也只是报以苦笑。 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一块布,小心翼翼的将腰子包裹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季又问道“你成家了吗?” “有一个儿子,在青城派修炼。” “那还好。” 虽然还剩一个也不是不行,但终究是不如以前了。 很快的,妖捕们都已经苏醒了过来。 一个个倒是因为不仅帮不上忙,还拖了后腿而有些羞愧,但林季也没有说什么苛责的话。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第三境狐妖,但没想到是从青丘谷来的。 青丘狐族在妖族中,也算是极强的族群了。 因此绫音三人这第一境第二境的实力,不够看也是正常。 就是他这开灵境的修士,要不是会引雷剑诀,恐怕也够呛能赢。 “鲁聪,你去跟宋二说一声,让他宣扬出去,就说狐妖已伏,刘家灭门案已经结案,让百姓们不要惊慌。” “老郭,这事你刚刚也看在眼里,卷宗你来整理吧。整理完之后给李县令看一眼,然后发往梁城。” “我得找个风水宝地,给我的...下葬。”郭毅说道。 闻言,林季强忍着,脸上挤出几分同情。 “行,不麻烦你了,卷宗我自己整理。” “完事之后,今晚如意楼,我请客。” 吩咐完之后,林季回到县衙。 简单跟李县令交代了两句,然后便将整件事的卷宗整理了出来。 原本想安排人送往梁城。 结果被告知,如今梁城出不来进不去。 对此林季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暂时把卷宗留下,等鬼王的事情结束之后再上报。 ... 晚上,如意楼。 整个酒楼的二楼都空了出来,唯独留了靠窗的一桌。 林季跟宋二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我离开这段时间,县里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就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宋二连忙说道。 “那就行。”林季点点头。 在酒楼等了没一会儿,妖捕们也纷纷到场了,也有几个普通捕快同样赶到。 唯独周钱没到。 众人也懒得等了,一道给林季敬酒之后,便开始享用美食。 如意楼掌勺的大师傅,听说是从京城里退出来的,学了几手宫里的手艺。 且不说这经历是真是假,但如意楼的菜肴,味道绝对算是一绝。 酒过三巡之后,周钱才带着一个姑娘,匆忙的赶来。 他笑着冲众人拱了拱手,安排身旁的佳人坐下之后,才说道:“抱歉了诸位,来晚了,我自罚三杯。” 席间一直很热闹,众人都是衙门里的同僚,因为林季从来不摆架子,所以大家倒也没有放不开的地方。 酒席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几个需要夜里巡街的捕快离开之后,众人才纷纷散去。 林季也喝的有几分醉了,他家的宅子与鲁聪家离得不远,因此两人结伴而行。 “头儿,你..你酒量见长啊。” “是你不行,长这么大个子只知道吃。”林季摇头晃脑着。 “咱们自己人吃饭,周钱还领个娘们来,真是没劲。” 鲁聪大着舌头,嘟囔道:“今天一晚上,那小子除了一开始自罚了几杯,然后眼珠子就一直盯在那娘们身上,一句话也不说!我看他早晚死在女人肚皮上。” 听到这话,林季笑了两声。 “那小子转性了似的,明花楼的花魁年年被他竞下,今天带来那姑娘虽然长相不错,但也不至于他这般痴恋吧。” “谁说不是呢。” 第十六章 林捕头的一天 清晨。 东边的太阳还未冒头,整个青阳县都还笼罩在夜的寂静中。 林季从床上爬起,简单的套了件大褂。洗漱之后,便哼着小曲,迎着早春的寒风,走出了小院。 一路晃晃悠悠的,约莫前进了百十步,昨天夜里的酒意便已经完全散去。 有早起做生意的小商贩见到林捕头,还笑着打招呼。 “林捕头又起这么早啊?” “是啊。” 敷衍的应付着熟人间的招呼,林季很快就来到了县衙。 门口,倒霉被安排守夜的衙役,正靠在大门上鼾声震天。 林季看着这小子腰带上悬挂着的断掉半根的布带子,估摸着他的钱袋昨晚上兴许被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给摸走了。 就这还看门呢。 路过了县衙,林季却连半点进去的想法都没有。 脚下快了几步,来到了李家的烧饼铺子前面。 此处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有的是早起的商贩,也有富人家的家仆被打发出来跑腿的。 “林捕头又这么早啊,要几个烧饼?”老李笑呵呵的招呼着,直接把林季列为了优先级。 “两个烧饼,要刚出炉的。”林季也没矫情,打着呵欠说道。 “好嘞!” 老李手脚麻利的用油纸装起两个烧饼,又专门取出了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布包,将烧饼放入其中。 布包是为了给烧饼保温的。 县上谁不知道,林捕头的嘴巴叼。 他要这烧饼,是要去驴肉铺子买半夜里新杀的驴,脊柱内侧最鲜嫩的那点里脊肉做的熟驴肉。 然后就着刚出炉热气腾腾的烧饼,三两口吃完。 用林捕头的话说,这才叫地道。 林季接过布包,念叨着挂账回头来给钱,然后便脚步轻快的朝着驴肉铺子赶去。 来的时候可以慢腾腾的,但是这烧饼即便被布包保着温,耽搁久了也会凉。 不烫手的烧饼,那还能叫烧饼吗? 驴肉铺子。 老板见到林季出现,直接将早早就放在案板前的驴肉递了过去。 “老规矩啊。”林季说道。 “知道,挂账!” 林季点点头,接过驴肉之后,小跑着回到了自己家中。 快步走进厨房,拿起菜刀打开布包,将烧饼一分为二,夹进去驴肉。 三两口,两个驴肉火烧下肚,林季满足的叹息了一声。 “还得是这个味儿。”享受美食是他来这个世界之后,少有的乐趣之一了。 到了这个点,天已经亮了。 家门口的道路两旁,已经有商贩支起了摊位。 外面也响起了络绎不绝的吆喝声。 林季走到小院里,将院门敞开,然后又摆出放在角落里的竹子做的躺椅。 端出来一个小桌子,摆上了茶具,再将前些时候,从路过商贩手中坑来的扬州产的雨前茶,捏了一撮丢进茶壶里。 然后林季就躺在了躺椅上,眯着眼,享受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了一个人生目标:找一个稳定的工作,赚点小钱,买一处小院,然后再娶个小娘子,生一窝小崽子... 看似目前离自己的小目标好像只缺了一个美娘子了,其实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季原本以为在这个世界只需做点文抄公的事情,可抄着抄着却被妖魔鬼怪找上了门,要不是因果薄端在怀里,他现在坟草都几丈高了。 自从发现这个世界的危险之后他不得不走上斩妖除魔的这条路,特么的你不去杀妖,那就只能被妖魔玩弄了。 大概小憩了半个时辰,院外有脚步声响起。 是周府的下人,提溜着一个木桶,走进了林季家的小院。 “林捕头,听说您回来了,这是早上刚从山上打下来的山泉水。” 林季眼睛都懒得睁开。 “昨天忙了一天没起炉子,你去给我把炉子起了,再把水烧上。” “好嘞。” 周府下人轻车熟路的走进林季家的厨房,给炉子生火,开始烧水。 没过一会,水开了。 他又提着开水,走了出来。 林季难得的半睁开了眼,看着这小子的举动。 先是用开水,将茶杯和茶壶冲洗了一遍。 又给茶壶中倒了半壶开水。 稍待片刻,等茶壶中的茶叶被泡开之后,闻到了茶香四溢,他才将这半壶茶水又直接倒掉,再加开水。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倒出半杯茶水,放在了林季手旁。 “不错,孺子可教。”林季满意的点了点头,摆摆手,将其打发走。 林季身为县里的妖捕捕头,在青阳县也算是一号人物,自然有大把的人巴结。 他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在县里做生意的人麻烦的焦头烂额。 虽然他平日里也懒得作威作福,但经不住这些生意人害怕,整天让人上门巴结伺候。 一开始林季还颇为抗拒,说什么这是堕落的开始云云。 到后来,也就习惯了。 喝着山泉水泡的雨前茶,又睡了一会,消掉了困意。 林季伸了个懒腰,动作迟缓的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打开院子里自家地窖的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这是他今年最冷的时候,让人从山上搬下来的冰块做的冰库。 走进地窖之中,找到了放在一大块冰上的,盖得严严实实的大碗。 碗中放着的是他一个月前心血来潮,熬制的高汤。 三只鸡两只鸭,五斤排骨,熬了整整一宿,才出了三斤高汤。 又用捣碎的鸡肉蓉丢进去再熬,一遍一遍的过滤残渣,直至将高汤熬到与泉水一般无二的清澈,这才算罢休。 小心翼翼的切出来半斤冻得硬实的高汤,将剩下的重新放回地窖中。 再去院子里,摘了一颗刚打了霜的白菜。 人脑袋大的白菜,不断剥皮,只留下最里面三两片嫩的出水的菜叶子。 然后就开始热鸡汤,没过多久,炉火上的鸡汤就已经散发出了醇厚的诱人香气。 林季闻了闻,满意的点点头,又将精挑细选的白菜叶丢了进去。 煮到白菜还没断生的时候,就去厨房拿了一把面条,起锅烧水。 期间嫌弃火起的太慢,他运起灵气催动了片刻。 水烧开,下面。 等面条好了之后,林季将面条捞出。 刚好另一边,被高汤熬煮着的白菜也熟了。 将锅端起来,半斤高汤几根白菜,全部淋在了面条上。 “开水白菜盖浇面,成了。”林季眼睛一亮,只觉得嘴巴里口水横生。 端着面条走进院子里,就准备开吃。 这时,大门口突然冒出了一颗脑袋。 “头儿,吃啥呢这么香?” 是鲁聪闻着味来了。 “没你的份。”林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十七章 明花楼 说没有鲁聪的份,那就是必然没有。 只要他林季开火做饭,这小子一到中午就必然出现。 平时做得多,给他留一份也就罢了。 今天就一斤面条,早上特意只吃了个半饱的林季,当然不可能再给鲁聪分上半碗。 “要么自己去找东西吃,要么就看着我吃。” 言罢,林季就不再理会鲁聪,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吃了两口,见鲁聪竟然自己搬了个凳子坐了下来,眼巴巴看着,林季脸上顿时泛起了几分无语凝噎的表情。 进食的速度陡然加快。 几口就将一斤面条吃完,再把碗里剩下的面汤,一滴不剩的喝掉。 直到看到鲁聪脸上流露出的失望表情,林季这才放下碗,打了个饱嗝。 说实话,吃饱是吃饱了,但没尝着味儿。 要不是口齿之间还有鸡汤的香气,林季都有点想跟鲁聪翻脸了。 “你要没事就出去逛逛,实在不行就去赌去嫖。堂堂妖捕,整天跟个要饭的一样,成何体统。” “嘿,头儿你要是去如意楼掌勺,就没别的厨子什么事了。”鲁聪憨笑道。 “滚滚滚,别打扰我睡午觉。” 打发走鲁聪之后,林季又躺在躺椅上,准备睡个午觉。 只是刚闭上眼没多久,宋二就匆匆走了进来。 “林捕头,菜市口打起来了,我恰好路过您这,要一起去看看吗?” 林季还是懒得睁眼。 “出人命了吗?” “没,但听说是见血了。” “咋回事啊?” “卖菜的缺斤少两,买菜的似是吃亏吃多了,自己带着称,当场就给抓住了。” 林季长叹一声,翻了个身。 “没出人命别来烦我。” “行,那出了人命我再来。” “出了人命也别找我。”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还是满脸不耐的从躺椅上爬了起来。 跟着宋二一起来到菜市口。 这里已经被百姓们围满了,中间空出来一小片空地,留给那两个头破血流的货施展全武行。 林季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 虽然在他眼中,菜贩子和买菜的动手,无非就是王八拳一通乱打,又或者缠抱在一起角力。 但这种热闹可不多见。 又不动刀子,双方唯一的兵器竟然是手中的菜篮子和一根冻得梆硬的黄瓜。 林季估计打一天也打不死人,既然如此,就当没事找乐子了。 看了一会,动手的双方似是打累了。 各自席地而坐,一人捏着半根黄瓜,一人拿着只剩个提手的篮子,互相指着破口大骂。 见乐子没了,林季便推开人群,走了出去。 “都散了吧。” “林捕头,这小子卖菜斤两不够,说他两句还敢骂人。” “斤两不够补给你不就完了,打人算怎么回事?” “行了,各回各家,一天天的没事找事。” 将打斗的双方和围观的百姓们打发走之后,宋二很有眼力见的召来几个狗腿子,将菜市口的狼藉收拾干净。 经过这么个破事,林季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林季琢磨着要不找个茶楼坐会。 一旁的宋二看到林季这无可事事的样子,连忙笑道:“林捕头,要不去赌档玩两把?” “赌档?不去。”林季摇头,“赢了好像你们让我的,输了我的钱你们又不敢收,千方百计想着法子给我送回来,这还赌个屁。” “如意楼给您摆一桌?听说那的掌勺又有新的菜品。” “巴结我也不是这么巴结的,我才刚吃完。” 被戳破了心思,宋二也不在意。 “那就明花楼走一趟,今天有个梁城来的清倌人在明花楼落脚,听老鸨子说,小曲儿唱的绝了。” “宋二,你小子什么时候见我去过明花楼...?” 话说了一半,林季突然皱起眉头。 沉吟片刻,他轻笑道:“罢了,今天破例,去明花楼坐坐。” ... 跟着宋二来到明花楼。 刚刚走进大门,老鸨子就一惊一乍的冒了出来。 “呦呦呦,这不是林捕头吗?稀客啊!” “女儿们,林捕头来了,快楼上雅间请。莺莺燕燕,你们两个给我把林捕头伺候好喽!” 即便是林季这个不逛青楼的人物,也常常听人说起莺莺燕燕这明花楼两大头牌的名头。 就连周钱大公子,都曾出高价想要与两位美人共度春宵,但却从未如意。 花魁归花魁,那是价高者得的商品。 但莺莺燕燕这两个姑娘,却是不折不扣的清倌人,也是老鸨子手下的招牌,撑场面的。 轻易都不放出来招待客人,更别提一亲芳泽了。 “知道了,妈妈。” 楼上一声应和,两个穿着白色素裙的姑娘,缓缓走下楼梯,一左一右挽住了林季的胳膊。 莺莺燕燕不愧是明花楼的招牌,容貌上乘,身段优雅。 在这俗不可耐的青楼中,这两位偏偏穿着素裙,轻施粉黛。 身上还带着天然的体香。 佳人爱着绮罗裳,不勋臣麝自然香。 用这句来形容两位佳人,再合适不过。 林季就这么被簇拥着,走上了二楼的雅间。 茶水和点心已经备好,林季落座之后,看了看一楼的台子,转头看向宋二。 “你说的清倌人,什么时候上台?” 不等宋二答话,莺莺姑娘便轻笑道:“我道林捕头真是铁石心肠不喜美色,原来是看不上我们姐妹。” 这话说的,语气中带着三分嫉妒七分委屈,让人生不出半点不满来,有的只是心生怜悯。 再加上那自怨自艾的神态。 “绝了。”林季赞叹了一声。 莺莺姑娘似是知道林季看出了她在演戏,因为也哧哧的笑出声,又给林季喂了一块糕点。 “得到傍晚,客人多些的时候吧。”宋二也估摸不准,“我也是才听说的,本就打算今天来开开眼。” “你哪天不来开眼?”林季嘲讽道。 宋二颇有些尴尬的讪笑了两声。 衙门里,就属他跟周钱来明花楼来的最勤。 在楼上雅间坐了两个时辰,眼看着外面天色渐晚,明花楼的一楼也热闹了起来。 林季的目光时不时扫过一楼大厅。 可突然,他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肥头大耳的秃驴,穿着僧袍。 “咦?行痴大师?” 林季觉得有些荒诞,行痴大师是梁城大梁寺的高僧,怎么跑来青阳县逛窑子了? 可还不等林季下去打招呼,一楼的台子上,鼓乐已经响起来了。 宋二颇有些亢奋,盯着一楼。 “清倌人要上台了。” 第十八章 鹄女报恩(求追读求票票) 鼓乐齐鸣,也让原本就嘈杂的一楼大厅,又喧闹了几分。 相比于宋二那副急不可耐的模样,林季却只是面不改色的顺着窗户,是不是扫一眼一楼的情况。 大部分时间,他的目光都落在了行痴大师的身上。 “这和尚虽然是个荤素不忌的人物,但这般大刺刺的穿着僧袍出现在青楼里,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除了行痴大师之外,林季还看到了一个生面孔。 作为青阳县的捕头,县里常混迹于明花楼的人,林季心里都有数。 无非就是那几家有钱的土财主家的败家儿子,又或者是没钱还败家的几个混混货色。 再之后,便是虎头帮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流氓了。 但此时此刻,出现在一楼的生面孔,却都不属于这些之列。 那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穿着青色的长衫,头发扎成发髻,容貌颇为俊郎。 那公子才来了一会,林季就看到有不少二楼的姑娘,在悄摸摸的打量着对方了。 “宋二,那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林季问道。 宋二顺着林季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哦,那是梁城来的郑公子,郑齐硕。” “梁城来的?什么时候?”林季眉头一挑。 “就头儿你出公差那段时间,算算日子来了有小半个月了。”宋二压低声音道,“梁城现在不是回不去了嘛?这郑公子就落脚在了咱们青阳县。” 林季不动声色的点点头,脸上泛起了几分厌倦。 又是梁城来的! 他今天之所以到这明花楼来,还不就是因为那未曾蒙面的清倌人,便是来自梁城。 与郑公子不同,那清倌人今天才到。 如果不出意外,现在梁城还被鬼王被堵着呢,她是怎么出来的? 出了梁城就是青阳县,难不成她是半个月前出了梁城,这段时间都在荒郊野外待着? 一想到这些不对劲的地方,林季就觉得麻烦不已。 但他是青阳县的捕头,若有作孽的妖在青阳县城出现,他不能不管。 楼下的鼓乐声渐渐停息了。 客人们似是等得不耐烦了,一个个都喊着要见梁城来的美人。 老鸨子不断地推脱着,说是姑娘还在打扮,请诸位稍安勿躁。 但宋二却告诉林季,这只是老鸨子吊人胃口的伎俩罢了。 而就在这等待的空隙中,林季无意间与楼下的行痴大师对上了眼。 然后就看到行痴大师眼睛一亮,起身上了楼。 片刻之后,雅间的门被敲响了。 燕燕主动起身开门,眼中还带着几分好奇,似是也没见过和尚逛青楼的。 林季起身施了一礼:“行痴大师,好久不见了。” “林施主别来无恙。”行痴大师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邀请行痴大师落座之后,林季便直言道:“行痴大师来这明花楼,可是等会要登场的清倌人有问题?” “林施主何出此言?” “这个时候从梁城来的,还用的着说吗?”林季低声笑道,“也就是行痴大师在梁城还能来去自如,可一个在青楼里讨生活的女子,何以跟大师相提并论?” 行痴大师哑然失笑。 “林施主不愧是当捕头的。” “过奖。”拱了拱手,林季问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事也不复杂,那所谓的清倌人...是一位鹄女。” “又是狐女?!”一旁的宋二吓了一大跳,脸上的血色都掉了不少。 昨天的事情他虽然没有亲历,但是也捕风捉影的听到了一些。 林季也正想追问呢。 行痴大师却摇头笑道:“此鹄非彼狐。” 听到这话,林季也才反应了过来,然后又狠狠地瞪了宋二一眼。 “大惊小怪的!平日里让你多读点书,大字不识几个,丢人现眼。” “是..您教训的对。”宋二缩了缩脖子。 行痴大师道:“前些时日,贫僧在梁城待着心气不畅,于是外出云游,偶遇一只天鹅跟在郑公子一行人的后面,本以为是妖怪想害人,于是出手捉拿。” “谁曾想,拿住那天鹅之后,才发现事情并非我想的那般。” “哦?”林季适时接茬。 行痴大师满意的看向林季,喝了口茶水,才继续道:“那天鹅化形在即,问其机缘,说是在一处湖畔旁边,偶遇了郑公子一行。” “郑公子见天鹅美丽,于是吟诗一首,又说若这天鹅化为女儿身,愿与其厮守终生。” “这是讨了口风了。”林季了然,“这鹄女也算是机缘到了,恰逢化形的关头遇到这档子事,运气不错。” 行痴大师点点头,笑道:“老僧见那鹄女报恩心切,于是便助她化形,也想着是成一桩美事。” “今日来这明花楼,也是想见证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话间的功夫,楼下突然寂静了下来。 一个个喝的面红耳赤的宾客们,都齐刷刷的看向了二楼的楼梯口处。 有人看的甚至口水都流了出来,还毫不自知。 林季也颇感兴趣的看了过去,眼中一片清明。 “妖怪的媚术。” “是佛家的欢喜佛法。”行痴大师不好意思的笑道。 林季愣了愣,深深看了一眼这肥头大耳的和尚,颇感无语。 不过那鹄女的确极美,哪怕是林季身旁的莺莺燕燕本就算是极品,但是在那鹄女面前,似乎也要逊色三分。 “奴家苏琼,为各位客官演奏一曲。” 空灵的声音响起,鹄女莲步轻移,缓缓来到了台上。 轻快的乐声,伴随着那青葱小指在筝琴上的跳动,活灵活现的跳跃在所有人的耳旁。 “这鹄女才化形几天,便熟知音律了?”林季看向行痴大师。 “苏姑娘在音律一道上,悟性绝佳。” “大师,哪天你还俗了,还可以去做媒人。” “哈哈,林施主过奖了。” 林季微微摇头,他心里话还没说出来呢。 这厮就算当不了媒人,来青楼当个龟公调教小姐,想必也是信手拈来。 一曲奏罢,宾客们还沉浸在刚刚的美好之中。 鹄女却起身,缓缓来到了郑公子面前。 见到佳人到来,郑公子连忙起身行礼。 “郑公子可还记得奴家?” “姑娘是...?” “三年前,梁城郑家赈济灾民,救了奴家一家老小的性命。”鹄女眼睛微红,“如今父母已经去世,奴家孑然一身,唯独三年前郑家的恩情不敢忘却。” “郑公子若是看得上奴家,便带奴家回去。做妻做妾,又或者当牛做马,奴家绝无二话。” 郑公子睁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二楼上。 “老僧我给她编的。”行痴大师似乎很得意。 林季刚准备调笑两句,可突然,心中一阵悸动。 行痴大师也是脸色一变。 紧接着,一声巨响。 明花楼的楼顶直接被破开了一个大洞,房梁倒塌,砸死砸伤了不少宾客。 月光照进了明花楼,一个身穿青袍的道士从洞口一跃而下。 “大胆妖孽,死来!” 第十九章 你就是妖怪! 客人们叫喊着,发了疯般的朝着外面逃去。 唯独被房梁砸到的那几个倒霉蛋,要么捂着断腿绝望的呼喊着,要么干脆已经没了性命。 林季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一楼的大厅中,那中年道士出现之后,手持一柄拂尘,直指鹄女。 “大胆妖孽,还敢化为人形,在城中招摇撞骗!今日碰到了老道我,必要让你魂飞魄散!” 话音落下,道士轻轻一跃,便跨过了十数米的距离,来到了鹄女面前。 拂尘带着劲风落下,丝毫没有顾及就在鹄女身旁的郑公子。 “小心!” 鹄女下意识的推开了郑公子,随后便惊恐的看着那拂尘在眼中越来越大。 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佛号声响起。 “阿弥陀佛。” 行痴大师出现在了道士与鹄女当中,双手合十,任由那拂尘落在自己的头上。 铛! 一声脆响,还带着几分余韵。 拂尘与铁头的碰撞,激起了一阵烟尘,一股无形的气浪朝着四周涌动。 行痴大师面带微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反观道士,却是面色微变,后退了两步。 “你这和尚,贫道斩妖除魔,与你何干?” “妖又如何?人也好妖也罢,都是这世间生灵。”行痴大师轻声道,“若是妖物作恶,贫僧不仅不拦你,还会助你除妖。可她化形不过数日,修行多年不曾作恶,又何必取她性命?” “人妖不两立,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 “众生平等,妖魔鬼怪也罢,人也罢,只是个称呼罢了。” 道士气的眉毛都竖了起来,挥舞着拂尘直接朝着行痴大师打去。 “你这妖僧,妖言惑众,当诛!” “施主的戾气未免太大了点。” 交手片刻,行痴大师自始至终都是摆着一副双手合十的架势,任由那道士如何进攻,他都用那锃光瓦亮的脑袋去接。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僧一道已经换了几十招,道士明显已经气息不稳,而行痴大师则还是那副处变不惊的轻笑模样。 道士似乎也意识到有这和尚在场,他今天无法斩妖除魔。 “够了!你这秃驴当真可恶!” 见行痴大师不理会,道士又看向躲到了一旁的鹄女与郑公子。 “小子,你旁边那女人是妖怪变化的,她要委身于你,不过是想要摄取你的阳气,谋害你的性命罢了!如此,你还要跟她在一起?” 一听这话,郑公子吓了一大跳。 他挣脱开被鹄女挽着的手臂,一脸惊惧的看过去。 “不,不是这样的。”鹄女连忙摇头,这个时候也顾不上讲故事了,急忙道,“公子可曾记得几日前在湖边见过的天鹅?我便是那天鹅所化。” “你真是妖怪!”郑公子的声音中都带着颤抖。 “我是妖,但我是为了报恩而来。”鹄女解释道,“公子曾说,若我化为女子,愿与我白头偕老,厮守终生。” “这话兴许是公子的无心之言,但是却助我化形,这是天大的恩惠。因此,我本准备与公子共度一生以此报恩,等公子阳寿尽了,我再回山中修炼...” “啊,你就是妖怪!”郑公子大喝一声。 鹄女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道士却大笑起来。 “秃驴,你看到了吗?人妖不两立,这是亘古以来的道理啊!” “阿弥陀佛!” 行痴大师回头看了一眼一脸悲苦的鹄女,又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发抖的郑公子。 沉默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缘分未到,缘分未到啊。” “事已至此,你还要拦我斩妖?”道士却愈发的兴奋。 行痴大师却不理他,而是看向鹄女,问道:“鹄女,你可愿随我修行佛法?” “秃驴,你敢!”道士面色骤变。 鹄女愣了愣,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一介妖身,大师愿意收我?” “妖与人,并无分别,都是这苍天之下的生灵罢了。心若向佛,自能修佛。” 听闻此言,鹄女咬着嘴唇,突然下跪。 跪的却是郑公子。 “郑公子,鹄女报恩不成,只能以这一跪,来还你的恩情了。” 郑公子看到这一幕,心中突然有些奇怪。 不是说妖怪都是害人的吗?怎么眼前这位,却与人一般无二? 似是...比人还要纯粹些? 鹄女起身之后,便站在了行痴大师身后,执弟子礼。 看到这一幕,道士气的七窍生烟,狠狠地跺了两下脚,用拂尘指着行痴大师。 “好好好!你这秃驴,今日的事贫道记住了!山水有相逢,此事贫道必有后报!” 话音落下,道士便直接一跃而起,就要离开。 可刚离地几米,他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不受控制,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一股威压,出现在了此时还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头。 二楼,林季抿着嘴唇,皱着眉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宋二早已经趴在地上,满脸苦涩。 “头儿,这是行痴大师的手段?修士这般的厉害?” “呵,一般的修士可没这么厉害,这行痴大师,乃高人也。”林季苦笑着,想要拿起旁边的茶杯,可刚刚举起来,茶杯就应声而碎。 无奈的摇摇头,林季看着底下那面色难看的道士。 “这道士完了。” 楼下,威压散去。 道士狼狈的爬起身子,脸上写满了惊惧。 先前他以为这秃驴只是脑袋硬,谁曾想... “秃驴,我已经不杀那鹄女了,你何故拦我离去?” “阿弥陀佛。”行痴大师问道,“妖害人当斩,那人害人呢?” “自有律法处置!你问我这话做什么?”道士不解。 行痴大师面无表情道:“那房梁砸死砸伤的普通百姓,这因果该落在施主身上吧。” 闻听此言,道士连忙回头。 果然,被房梁砸到的那些宾客,大多数都已经没了性命,少数还在苟延残喘的,也是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了。 “贫道为的是斩妖除魔!妖物害人何止千万,死去几个普通人,换来妖魔鬼怪的性命,这笔账可不亏,贫道也问心无愧。” “众生平等,你没有资格决定那些普通人的性命。他们也未曾答应你,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助你斩妖除魔。” “秃驴,你要为几个普通人拿我?” “施主,你已经入魔了。”话音落下,行痴大师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在场的众人,唯独道士意识到了什么。 他连忙抽身后退,但是却已经晚了。 一枚金色的大掌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一掌落下,道士倒在了地上。 没有花里胡哨,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掌罢了。 行痴大师的身影重新出现。 “我佛慈悲。” “林施主,下来拿人了。” 第二十章 执迷不悟 林季直到来到楼下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着的。 这道士厉害得很,至少也是个第四境通慧境的人物,这个境界的修士,增长智慧,元神大开,五感增强。 他林季,恐怕除了逃跑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而这样一个人物,就这么被行痴大师毫无花哨的一招佛掌,给打了个半死不活。 “行痴大师不杀他?” “阿弥陀佛,自有朝廷律法处置,老僧便不越俎代庖了。”行痴大师说道。 林季点点头,心中却有些火热。 这场热闹看的已经足够过瘾了,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这道士弄死了七八个普通百姓,按照大秦律例,少不了一个斩立决。 今晚判刑,明早菜市口斩首那种。 林季只需要将他的名字往因果簿上一记,明天亲自操刀斩首。 天道的馈赠就能到手了。 虽然林季比较佛系,但这种送上门的好处,他没理由不要。 随手找来一条绳子将道士捆住,然后一脚踹破他的丹田。 剧烈的疼痛让道士苏醒了过来,察觉到自己的情况,他顿时破口大骂:“狗官差,你敢...” 话刚出口,林季又一脚踢掉了他满嘴的牙齿。 这种不顾普通百姓性命,自认为高人一等,为了斩妖除魔而“斩妖除魔”的修士,他也讨厌的很。 “你活不过明天中午的,别嚎了。” 一听这话,道士顿时瞪大了眼睛。他还想再辩驳什么,但是林季又找了块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巴。 “宋二,把人带回衙门,让县令升堂判他个斩立决,明天正午我来行刑。” “遵命。”宋二提溜着道士离开了。 “林施主,天色已晚,老僧便先告辞了。明日午后,老僧再上门拜访。” “大师还有事找我?”林季有些意外。 行痴大师笑道:“老僧来这青阳县,一是为了鹄女报恩之事,二便是为了施主而来。” 话音落下,行痴大师却没有再解释。 鹄女化为原形,变成了一只比人还高的白天鹅。 他盘腿坐在天鹅之上,脸上含笑的离开了。 见此,林季也没有再追问。 反正明天行痴大师就要来找他,一晚上而已,他的好奇心还没有那么重。 ... 深夜,在明花楼被砸死的倒霉蛋的一众家人,击鼓鸣冤。 李县令连夜升堂。 听说了道士的作为之后,先是当着家属们的面,赏了道士五十大板,又把逼供用的刑具,轮流给道士来了一遍。 若还是修士,这点皮肉伤自然算不了什么。 可道士被林季一脚踹破了丹田,这一通大刑下来,就已经把他折腾的离死不远了。 “明日午时,菜市口问斩。” 令签落在地上,道士的死已经无可避免。 若是放在往常,哪怕是斩立决,也得上书京城刑部,等刑部确认的消息回来之后,才能行刑。 但如今这乱世,各地都用的重典。 死刑的程序能省则省,能今天把人砍了,就绝对不拖到明天。 赶回县衙的林季,将道士带到了大牢之中。 牢头见林季出现,连忙上来招呼。 “林捕头,这就是明天的死刑犯?” “嗯。” “行,我去准备断头饭。” “牙都没了,省了吧。”林季摇摇头,打发走牢头。 看着奄奄一息的道士,林季取出了因果簿。 ‘妖道行事肆无忌惮,害死无辜百姓数人,当斩。’ 在空白处添上新的内容之后,林季才随口问道: “你修为不低,落到这幅狼狈样子,可曾后悔?” “呸!自古人妖不两立,为了斩妖误杀几个低贱百姓又算得了什么。”道士没了牙齿,说话很含糊,但还颇为硬气。 “临死了还执迷不悟,可惜了这一身道行。”林季摇了摇头,却也懒得跟他废话了。 关上牢门,给牢头交代一声别让犯人死了之后,林季便回家休息去了。 ... 第二天正午,菜市口。 闸刀之下,道士的脖子已经被按在了豁口上。 若是寻常的罪犯,跪在地上一把大刀也就砍了。 但修士不同,即便杀头,最少也得用虎头铡才行。 这是大秦开国以来就定下的规矩。 林季握着闸刀,问道:“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道士一言不发,闭目等死。 见此,林季也懒得再废话了。 午时一到,监斩台上的李县令丢下了令签。 闸刀落下,血溅三尺,道士人首分离。 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环绕在了自己身上。 丹田处的灵气有几分躁动,增长了不少。但具体有多少好处,还得等他修炼,将这凭空而来的修为尽数炼化了才能知道。 “我竟然险些压制不住丹田中的灵气,这道士是何等的罪孽深重。”林季有些惊异。 即便是当日斩了鬼将,林季也没有感到丹田处灵气明显的增长。 “你还真是死有余辜。” 行刑之后,林季直接回到了家中。 在房中修炼了一个时辰,勉强压制住了躁动的丹田灵气之后,他就不得不退出修炼状态。 因为行痴大师已经到了。 “大师来了。”林季倒了杯隔夜茶递了过去。 行痴大师连碰都没碰茶杯。 “林施主还曾记得,上次你我见面时,说过的话吗?”行痴大师问道。 “大师说我佛缘深厚,要渡我入空门。”林季摇头道,“我无意遁入空门,如果还是为了这事,大师不必开口了。” 行痴大师有些失望。 “施主不愿便算了,老僧来寻施主,也不是为了这事。” 顿了顿,行痴大师脸上的笑容,难得的消失了。 看到这副严肃的样子,林季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大师寻我何事?” “那定魂降魔杵,还在施主手中吧?” 林季怔了怔。 唯独这个破事,他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想提起。 “在。”林季不动声色的应着,又说道,“无功不受禄,这佛门宝物在下拿着烫手,大师还是收回去吧。” 说着,林季就要回房将降魔杵取出来。 行痴大师却摇头,脸上的笑意重新浮现,颇有几分揶揄的打量着林季。 “施主这般急切的想要甩开金刚降魔杵,可是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季也没必要藏着捏着了。 “所以我打杀的,真的是梁城鬼王的儿子?如今梁城被万鬼围城,也是因为我?” 行痴大师点点头。 “此事不算什么,那鬼王的儿子,不过是个引子而已。” “什么意思?”林季追问。 “等施主晋级第四境之后,便会知晓了。”行痴大师起身双手合十,道,“此事有大功德,非施主不可。” “什么事?我小小的一个开灵境捕头,什么大功德能落到我头上?” “施主只需保存好降魔杵,然后耐心等待便可。” 话音落下,行痴大师不顾林季的追问与挽留,施施然离开了。 等到真的看不见行痴大师的身影之后,林季才一脸无奈的顿住脚步。 “这秃驴,说话说一半!” “不对,当初他给我金刚降魔杵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算到了我会遇到那个鬼将?” “难不成鬼王儿子的死,也在算计之中?不然怎么会这么巧,区区鬼将也敢在官道上肆虐?” 林季不敢再想了。 再想下去,只能吓坏自己。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行痴大师能亲自跟我说起这件事,应当不是害我。” “回去修炼吧,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唯独修为是自己的。就算到时候真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让我做,修为高一分,也能多一分保命的把握。” 进入监天司这么多年,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迫切的想要提升修为。 第二十一章 斩妖刀 深夜,林季盘腿坐在床上。 灵气不断在他的四肢百骸游走,每游走一个周天,就会壮大一分。 他修炼的是监天司的功法《浩气诀》,这是大秦王朝开国时,监天司司主的修炼功法。 那位首代司主大公无私,将这功法公布,作为监天司的公开功法,只要为监天司做出了贡献,便可申请修炼,为的是天下妖魔鬼怪不敢再肆虐,为的是大秦江山的稳固。 林季当初只所以痛快的加入监天司,就有部分是为了修行功法的原因。 首代司主是第八境道成境的强者,因此也意味着这浩气诀能够直指第八境,已经是不可多得的高等功法。 但也正因为如此,这功法极难修炼。放眼偌大的监天司,有不少人宁愿选择稍弱一些的功法,也不愿选择浩气诀。 进境太慢了。 不过这个问题对于林季来说,不算问题。 两个时辰之后,林季终于压制住了不安的丹田灵气。 “单单是这一次修炼,就足以抵上我两个月按部就班的进度。”林季暗暗思忖着。 往日里,因果簿斩妖除魔之后,修炼会有进展,但绝不止于像今次这般的进展神速。 毕竟林季的修炼本就没有瓶颈了,自然不可能再这样凭空提升修为。 “那道士到底做了什么...” 林季很清楚,昨天枉死在明花楼的那些百姓,绝对只是道士作恶的冰山一角。不然这次的修炼进度绝不至于如此夸张。 想了片刻,林季也想不明白。 反正人死都死了,他也就懒得再琢磨了。 窗外,夜已经悄然离去。 东边的一抹明亮,将青阳县笼罩。 “如果不出意外,天道的馈赠会在今天出现,是什么呢。” 带着好心情,林季难得的换上了捕头的衣服,挎着剑,走出了自家的小院。 不过这好心情很快就被打破了。 林季黑着脸站在李家的烧饼铺子前面。 “知道我在县里,不给我留两个?” “明个您请早吧,今儿收摊了。”老李当着林季的面收起了炉子,关掉了店门。 无奈,林季只能去别处找点早餐,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巡街的鲁聪。 其实妖捕是不用巡街的,这种小事交给宋二那种普通捕快就行。 但是鲁聪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除了吃,就爱逛。 林季曾经给他说过几次,但是鲁聪却充耳不闻,每天都按时在街上溜达。几次之后,林季也就不再说了。 喜欢闲逛,总比把钱扔在赌档窑子强。 “头儿,今天中午咱们吃什么?”鲁聪问道。 “你抬头看天。”林季面色不虞。 鲁聪抬头看了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挠着头问道:“天上啥也没有啊。” “往东边看。” “东边只有太阳。” 林季一巴掌打在鲁聪的后脑勺上。 “太阳才刚出来,天还没亮透呢,你就想着中午吃什么了?” “嘿嘿。”鲁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 两人结伴在县里走走停停。 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手上就提满了各种吃的。 水果糕点肉饼茶叶蛋之类的。 都是从街边的商贩手里拿来的。 给钱他们都不县这敢要,还说什么青阳地方好,官差老爷不欺负他们这些百姓之类的话。 “头儿,捕快还真是个好差事。”鲁聪一口一个肉饼,吃的满嘴流油,“吃东西不用给钱。” “咱们这算个屁,你以后去别的地方看看,才知道什么叫狗官差。” “狗官差?” “吃拿卡要,为非作歹。”林季随口说道,“知道为什么虎头帮的宋大,每个月都给咱们孝敬银两吗?” “为什么?” “因为在别的地方,似这种三教九流的生意,都有捕头捕快参股。” 林季低笑两声。 “咱们不收钱,宋大赚钱都赚不安稳,你以为他是想孝敬?他是害怕啊。” 鲁聪懵懵懂懂的点头,林季也不知道他懂没懂。 这傻大个一辈子没出过青阳县,他的世界就只有县城这一亩三分地。 虽然林季常常笑话他没见识,还不识几个大字,但这种简单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尤其是在这混乱的世道中。 这时,前方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过去看看。”林季带着鲁聪赶了过去。 来到现场才发现,是县里开米铺的钱家公子,在跟一个道士扯皮。 钱公子手上拿着一柄大刀,刀鞘看起来极为奢华,镶金嵌玉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那大刀却平平无奇,刀身上甚至有了点点锈迹。 刀刃甚至没有开锋。 “你这狗道士,骗小爷的钱,五百两就买这么一把没开锋的破刀!”钱公子气急败坏的说着。 摆摊的道士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笑眯眯道:“刀是破了点,但刀鞘...” “刀鞘也是假的!金色是染料,玉石是大理石抛光!你当小爷我这么好骗?” 一旁的鲁聪笑嘻嘻的看着热闹,一点上去制止的想法都没有。 林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被钱公子挥舞着的大刀上面。 “明珠暗藏,这是把斩妖刀啊。” 开启灵眼,那大刀的真容顿时被林季看穿。 刀身上刻画着阵纹,隐隐约约有妖气流转。 这妖气是死在大刀之下的妖怪的戾气所化,说明斩过不少妖。 “一柄经久不用的斩妖刀,才卖五百两?” 刚想到这里,林季突然反应过来。 不会这就是宰了昨天那道士的天道馈赠吧。 可是他是用剑的,而且他的剑也不是凡品。是他升任捕头的时候,梁州镇府官展乘风大人,应允从府城的监天司仓库中取得。 不管是不是,看都看到了,没理由放过。 “钱公子,你这刀不错。”林季随口说道。 “是林捕头啊。”钱公子刚刚的愤慨激昂一下子消失不见,恭恭敬敬的行礼之后,才笑道:“林捕头要是喜欢,我回头找一柄好刀送你,这刀太破了。” “别,就这柄。也不用你送,还是拿钱买吧。” 林季接过大刀,对那刀鞘看都不看一眼。 身后,鲁聪已经拿出来了五百两的银票,塞到了钱公子手中。 直至此时,钱公子也反应过来了。 “林捕头,这刀是不是...” “你用不了的那种。” “明白,明白了。”钱公子了然,不敢多问,连忙离开。 打发走了钱公子,林季这才看向山羊胡子的道士。 灵眼看过去,却只看到这道士身体虚弱,骨瘦如柴,半天修为的影子都找不到。 “道士,你这刀哪来的?” “师傅传的,贫道在山上饿的前胸贴后背,无奈之下,只能变卖师傅的遗物了。” 说话间的功夫,道士的肚子咕噜噜的响了起来。 他颇有些窘迫的对林季摊了摊手。 “要是官爷无事,贫道想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 林季看了眼天,说道:“得了,你不是我们青阳县里的人吧?跟我走,请你吃一顿。” 五百两买了人家祖传的斩妖刀,林季有点过意不去。 “那感情好,省钱了。”山羊胡道士嘿嘿笑着。 第二十二章 好酒好菜 林季没打算去酒楼,今儿个暂时没事,就干脆回家自己动手下厨,他自认为自己的厨艺不比那些酒楼的大厨差,按鲁聪的话说,林季要是开个酒楼,绝对会火遍大秦。 打发鲁聪去买了五斤五花肉,又让他去如意楼切了几斤酱牛肉。 带着道士回到家之后,让道士在院子里坐着,林季就开始动起手来。 在厨房中找出花椒香叶等香料,放到小布包里备用。 顺便把米饭蒸上。 鲁聪很快就买肉回来了。 林季将肉皮用干锅烫过之后,挂掉黑泥,下锅焯水。 再将肉切成大小均等的小块。 炒糖色、下料、下肉、加水,开始熬煮。 又嫌弃灶火不够大,还用灵气催动火焰。 不到半个时辰,红烧肉的香气就已经从厨房里,沿着小院飘到了街上。 在敞开的院门外,不少路边摆摊的商贩,都频频朝着院子里探头。 “看什么看,没你们的份!”鲁聪大大咧咧的说道。 “这老鲁的儿子,抱上了林捕头的大腿,翻脸不认人了!” “鲁聪你小子,小时候还在我身上尿过呢,论辈分你得叫我叔!” “你是我爹也没你的份,哈哈!”鲁聪笑着顶了一句,关上院子的门。 厨房里,满满一锅红烧肉已经熬干了水分。 每一块肉都是肥瘦相间,颜色深红。 林季用筷子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肥肉入口即化,瘦肉烂而不柴,恰到好处。 “进来端菜!” “来了来了!”鲁聪兴冲冲的跑进厨房,端起大锅往旁边早已备好的盆子里一倒。 满满一盆红烧肉,被端了出去。 然后林季又将酱牛肉切成大小均等的肉片,淋上自己调制的香醋辣椒油,再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将牛肉端出去之后,见鲁聪和道士两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夹了快红烧肉开吃起来,林季莞尔笑道:“猴急,饭在厨房里自己盛。” “好嘞。”鲁聪连忙起身盛饭。 “小子,帮我也整一碗,一大碗!”道士连忙说道。 等到鲁聪端着米饭出来之后,三人就没有一个再开口,都闷头吃肉。 直至一碗米饭下肚,林季这才放下碗。 “味道不错吧?”林季擦了擦嘴巴,“这在别处可是吃不到的美食。” 鲁聪连连点头。 道士也吃的笑眯了眼:“何止不错,贫道我已经许久没尝到这般的美味了,不过...” “不过?”林季看向道士。 “遗憾的是,有肉无酒。” “有酒。”林季拍了拍还在干饭的鲁聪,说道,“别吃了,还有半盆呢,没人跟你抢!去我地窖拿坛酒上来。” 鲁聪点点头,麻利的跑去搬了一坛酒。 “这酒叫二锅头,我自己酿的,尝尝合不合胃口。”林季介绍道。 “二锅头?什么意思?”道士不明所以。 倒了一杯,入口之后,猛地瞪大眼睛:“好辣,过瘾!” “酿酒时,出酒分为三锅。头锅酒杂质太多不要,最后一锅酒味道寡淡也不要,唯独取第二锅,清澈透明,酒味浓郁。” 道士听得连连叫好,又饮了两杯。 看着道士喝,林季也忍不住了。 不过他不喝二锅头,而是回房间拿出了自己的酒葫芦。 刚刚打开葫芦的塞子,一股浓郁的果香就飘了出来。 哪怕是专心干饭的鲁聪,都下意识扭头看向林季手中的葫芦。 道士更是瞪大了眼睛。 “这是...” “前些日子出公差时,运气不错,取了一葫芦山间猴群酿的果酒。”林季笑着倒了一杯出来。 果香更加浓郁了。 果酒呈淡绿色,如翡翠一般,明明是液体,却又有几分胶质。 在酒杯中晃动时,就像是果冻一样,颇有几分神异。 林季一饮而尽,然后便感到浑身燥热,丹田中的灵气昨夜才被压制住,现在又开始躁动起来。 “头儿,给我也尝尝。” “你只能喝半杯。” 猴儿酒灵气充裕,鲁聪只是第一境淬体境的修士,他承受不住。 果然,鲁聪半杯下肚,脸色一下子红的发黑。 肉也不吃了,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了林季家。 “等他这次修炼结束,说不定能入第二境养气境了。”林季随口笑道。 然后意识到,这道士没有修为傍身,于是也不再多言。 道士眼睁睁看着林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猴儿酒,眼睛都看直了。 “给..给贫道也尝尝。” “就你这身子骨,喝了怕是要当场暴毙。”林季摇头。 “这种美酒,尝过之后,死而无憾。” 话音落下,林季手中已经端到嘴边的酒杯,突然出现在了道士手中。 林季愣了愣,紧接着脸色微变。 “你...” 道士已经将猴儿酒下肚。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长舒一口气,竖起大拇指:“好酒,再来!” “前辈?”林季意外之极,这道士竟然是隐藏了修为的高人,连他开天眼也看不出来。 “喝酒喝酒,不说其他。”道士连连摆手,抢过林季的酒葫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见此,林季也不再多说,与道士畅饮。 这一场酒足足喝了一个下午。 猴儿酒早早就被两人分饮,然后林季又去地窖里搬了几坛二锅头。 两人都没有用修为压制酒意,因此到了傍晚,他们已经开始勾肩搭背,大着舌头口齿不清了。 吃下桌上最后一块酱牛肉,道士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咧嘴一笑。 他脸上的醉意瞬间消失,身上沾染的灰尘乃至于油渍也一并不见。 看到这一幕,林季也催动灵气,化去了身上的酒意。 不等他开口,道士起身笑道:“小友,这场酒喝的当真痛快,贫道已经记不起上一次这般畅意是什么时候了。” “前辈...” “别称我前辈,你我平辈论交。” 道士摆摆手,在院子里走了两圈,说道:“似你这般的人物,不该只留在这小小县城里,当个捕头的。” “什么意思?”林季不解。 道士深深看了林季两眼,眼中隐有金光一闪而过。 “福缘深厚,命数不凡。再多的,贫道也看不出来了。” 道士突然伸手进道袍了寻摸了半天,最后摸出来了一本封面都已经被虫蚀了的破旧古籍。 随手将古籍扔到桌上。 “这东西,便用来抵你这顿饭吧。”说着,道士便背着手往外走。 可是刚走到门口,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对了,还有一事。” “何事?” “多谢你替贫道清理门户,自己从小教到大的徒弟,终究是有几分不忍动手的。” 林季愣住,不明所以。 道士却轻笑道。 “贫道提云,有缘再见。” 第二十三章 六识归元诀 话音落下,提云道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季这才反应过来,这提云道人竟然是昨天被斩首那个道士的师父。 “徒弟都有第四境,那师傅...”林季心中震惊。 就算是行痴大师,也能被林季看出几分修士的端倪,即便看不穿深浅,但总归是能知道对方不凡的。 但是这提云道人,是真正的将林季彻底瞒了过去,这么说来,提云道人的修为可能还在行痴大师之上。 若是没有他拿酒的那一幕,林季是真的将他当成了普通人。 林季没见过高境界的修士出手,因此也判断不出这提云道人到底是何等的存在,反正是他惹不起的人就对了。 林季拿起桌上的古籍,封面上的虫蚀不提,背面也沾染上了桌上的污渍。 整本古籍散发着红烧肉的油香味和酱牛肉的醋味。 “这位也太不讲究了。” 将古籍的背面随手擦拭了一下,结果最后一页直接掉了下来。 万幸这最后一页上什么内容都没有。 林季愈发的小心翼翼。 “《六识归元诀》?”勉强辨认出封面上的几个大字,林季翻开古籍,粗略的翻了一遍。 紧接着,他的呼吸便稍显急促。 “竟是门元神功法?那提云道人手笔这么大?” 林季快步回到房中,再将古籍细细的翻了一遍。 合上古籍,长舒一口气。 “这六识归元诀,竟然至少要第三境开灵之后才能修炼,锻炼人的五感,还能增强灵眼...而这竟然只是开始。” 开灵境是修士的第一道门槛。 开灵眼,五感增强。 这是修士感悟天地的第一步,也是无数人沉沙折戟的第一个瓶颈。 一般来说,灵眼只会随着修为的增强而增强,并无专门修炼之法。 但是这六识归元诀,竟然能打破常规。 单单这一点,便意味着这功法的不凡。 “第四境之后,增强神识,天人感应...六识归一!” 所谓天人感应,也可称作修士的第六感,这是区别于五感之外的,一种无法描述的境界。 就像是高深的修士,会隐隐有预感发生的大事,或是自己要遭难,又或者是修炼将要突破等等。 这第六感玄之又玄。 而这六识归元诀在第四境修炼中的六识归一,则将天人感应,放在了与五感相同的位置上。 “所以到了第四境之后,我或许可以明确的动用这天人感应?” 具体是什么情况,林季还不得而知。 只有修炼之后,才能得到确切的体悟。 但无论如何,这六识归元诀,绝对是林季目前最珍贵的功法了。 “这才是我昨天斩那妖道,获得的天道馈赠吗?”林季回过神来。 看着随手扔到床上的斩妖刀,又看看手中的古籍。 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我就说,那妖道死了之后,我修为进了一大步,馈赠不该这么简单的...等等!” 林季突然皱起眉头。 斩妖刀太过简单,但这六识归元诀,却也太过离谱了。 这等功法,显然是那提云道人压箱底的手段。 即便那提云道人真是随心随性,修为高到了一定程度,什么东西都不在意。 但也绝不至于,帮他斩了逆徒又请了他一顿酒,于是就拿出这么珍贵的功法。 “提云道人也说我福缘深厚,命数不凡。这话行痴大师也说起过。” 林季很难不将这两件事联合在一起。 又想到了定魂降魔杵,与死在他手中的鬼王的儿子,那个倒霉的鬼将。 “定魂降魔杵涉及到行痴大师正在进行的一件事,或许有多人在密谋。不是坏事,但绝对是大事。” “既然如此,我杀那鬼将的因果,绝不至于是猴儿酒这么简单!当时还觉得能促进修为的猴儿酒太过了,现在看来,却是远远不够。” 林季猜测,今天这六识归元诀,是加上了上次斩杀鬼将的因果,也就是他隐隐牵扯进去的那件的大事的因果。 而猴儿酒被提云道人喝了,也在证明这个猜测的可能性。 “这功法,拿着烫手啊。” 林季放下古籍,心中有些胆寒。 “洛相府上,女儿被人半道截杀,化为孤魂野鬼。妻子也被要人炼成了变婆,若不是我那天戳穿,谁知道还能隐藏到什么时候!谁敢去查当朝宰相的夫人?要知道那可是在京师!” “而且我交还洛小姐的香囊,按理说因果已经了结,但至今未见馈赠。” 最近发生的这些事情,林季隐隐约约觉得,背后似是有推手,在推着事情往前走,也在推着他越陷越深。 明明他在青阳县已经置身事外了。 “提云道人和行痴大师都说我福缘深厚,应当是用某种手段,看出了我完成因果之后,天道的馈赠。他们兴许看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我被天道眷顾,这就够了。” 林季思索着。 抽丝剥茧,思索自己被选中的原因。 “类似我这种被天道眷顾的修士并不少见。各大修炼家族,又或者门派之中,天之骄子也不在少数,为何偏偏选中了我呢?” 想了半天,林季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先修炼吧,将这六识归元诀学会。”林季放下了心中繁琐的思绪。 “反正行痴大师说了,等我突破第四境之后,自会有事情找上我,到时候再言其他。” 林季很快进入了修炼状态。 极难入门的元神功法,他只是看一遍,便顺利的入门了。 ... 青阳县外,一汪清潭旁边。 行痴大师盘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任由月光将自己的脑袋照亮。 不远处,一只天鹅在水中静静的飘着,身周隐隐有灵气波动,引动潭水阵阵涟漪。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 “你选的人还蛮有趣的,为人不错。”提云道人突然出现在行痴大师面前。 “这是自然,不似你们道门爱论机缘,凡事都讲个缘分。我们修佛的,虽然也说缘法,但我们看上了,那便是有缘。” “你倒是活的明白。”提云道人哑然失笑。 行痴大师也跟着笑了两声,又道:“你那弟子...可惜了,若不是你昨晚寻我,我还不知道那道士竟然就是你那个徒弟呢。” 昨天行痴之所以走的着急,便是被提云道人暗中传音。 “有什么可惜的,逆徒一个,他走上了邪道,即便没有今次的事情,我也会亲自出手。”提云道人轻叹道,“我本就是追着他一路而来,路上亲眼看着他用我传得寻妖秘术,在深山老林中乱杀无辜。” “有些妖怪从未作恶,却也被他斩杀,我看不过眼几次想要出手了解他,都没忍心。但凡他有丁点改邪归正的可能,我都不愿取他性命...哎!” “不过也要多谢你和那小子了,毕竟是我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即便再怎么作恶多端,我终究还是有几分于心不忍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行痴大师微微摇头,不再说这件事,转而问道: “如何,查清楚了吗?” “还没有进展,但趁着新帝大赦天下的功夫,破了镇妖塔的大阵,放出监天司千年来捉拿的邪祟,此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提云道人轻叹一声。 “那小子很合我胃口,让他去冒这个风险,真是不忍。”沉默片刻后,提云道人突然说道。 “这是利于天下苍生的好事,对他而言,或许也不一定是坏事。更重要的是,此事仓促,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背景清白又正直的人,也只有他才合适。”行痴大师深深看了提云道人一眼,又接着说道,“若是福缘深厚之辈,这天下比比皆是...但那世家宗门的人,你敢让他们去吗?” 提云道人摇头。 “不敢。” 第二十四章 宋府命案 深夜,青阳县万籁俱寂。 距离得到六识归元诀已经过去三天了。 这三天时间里,林季除了让人去衙门打了声招呼之外,其他时间,都在家中闭关修炼。 “灵眼,开!” 林季骤然睁开双眼,眼中有金光一闪而过。 他的目光扫过紧闭着的房门,洞悉到了自家院墙上,一只野猫正步态轻盈的游走在边缘处。 再看厨房,一只老鼠正在扒拉着房门。 这并非是如透视一般的看到,而是通过生灵身上的气息被灵眼洞察,而得到的反馈。 “这算是神识的初步运用吗?”林季暗暗思忖着。 院子里,老鼠被野猫按在了地上。 林季收回灵眼,打开窗户,津津有味的朝着厨房门口的方向看去。 那野猫也是有趣,抓到了老鼠却并不吃,而是按着老鼠尾巴,任由其在自己爪下挣扎。 偶尔老鼠累了躺平等死,它还扒拉一下,让其继续挣扎。 玩了一会,野猫似是也没了新鲜劲,于是张嘴咬死了老鼠,尸体也不拖走,自顾自一跃而起落在了院墙上,不见了踪影。 “你倒是玩过瘾了,我却得给你收拾烂摊子。”林季无奈的走出房间,将老鼠的尸体打扫掉。 “啊!!!”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惧的吼叫声,突然打破了青阳县的寂静。 “嗯?”林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眉头微微皱起。 快步回房拿起长剑,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打开门,果然是住的不远的鲁聪。 “头儿,你听到了吗?什么情况?”鲁聪脸上还带着几分困意,但大刀也已经同样提在了手上。 “西边传来的,去看看。” 林季领着鲁聪一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走了没多久,就碰到了一个行色匆匆的捕快。 “什么情况。”林季拉住对方。 “宋府出人命了,郭哥已经赶到了,打发我去衙门报案。” 放开捕快,林季看向鲁聪。 “宋府,是宋二他们家吧。” “青阳县城姓宋的就两家,除了宋二,就是一家干裁缝的。”鲁聪想都没想便答道。 林季点点头。 再加快脚步,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宋府。 此时,宋二正在门口焦急的踱步,时不时朝着远方看一看,脸色一片铁青,其中也夹杂着几分恐惧。 一看到林季出现,他连忙迎了过来。 “头儿,你可算来了!”宋二长舒一口气,脸上的恐惧也终于消去几分。 “出什么事了?” “边走边说吧,是我大哥那出事了。” 宋二引着林季和鲁聪走进宋府,一边朝着里面的厢房赶路,一边解释道:“我大哥的老婆死了,就死在他身边。” “死在身边?”林季有些意外,问道,“能让你急成这样,不是正常死亡吧?” “不是,我嫂子的尸体我看过了,脸色发青,而且..而且..” 宋二喃喃了半天,也想不出个该如何形容的法子,只能苦笑道:“您看过就知道了。” 说话间的功夫,几人已经来到了宋大的房间前。 房门敞开着,里面传来郭毅的声音。 “是仵作到了吗?” “是我到了。”林季应了一声,带着郭聪走进房间。 “林捕头。” 林季点点头,又扫了一眼郭毅身旁的绫音。 此时这小丫头片子还打着呵欠,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 “老郭,辛苦了。”林季这话可不只是说郭毅大半夜第一个赶到现场。 “应该的。”郭毅笑着点头,也不知道听出言外之意了没。 一边说着闲话,林季的目光却早已经落在了床上躺着的闭眼少妇身上。 死者脸色发青,表情却颇为安详,像是在睡梦中一样。 “林捕头,我刚刚起夜的时候,就发现我老婆变成这样了。”一旁的宋大小心翼翼道,“我一开始还以为她脸色这么差是生病了,谁知道...” 林季开启灵眼。 下一刻,他就看到,在那死者身上,一股近乎黑色的煞气一直盘旋在周遭。 “煞气入体?好端端的哪来的煞气?”林季眉头紧皱,“又是邪祟害人?” 看向郭毅,郭毅也确认道:“我看到的也是煞气。” 又过了片刻,衙门的仵作来了。 青阳县的仵作姓邢,一辈子都在衙门里办事,很靠谱。 虽然不是修士,但是各种邪祟杀人的手段,他见了太多太多,因此也深得林季信任。 “老邢,过来看看吧。” 老邢来到尸体旁边,却没着急动手,而是先看向宋大。 “验尸须得给死者宽衣,宋老大不介意吧?” “死都死了,还介意个屁!我就想知道是谁害死我老婆的。”宋大恶狠狠的说道。 老邢点点头,开始伸手不时在尸体的各处按压着。 做完这些之后,他又解开了尸体的衣物,在各处细细检查。 “面色发青如有鲠在喉,这是一口气提不上来咽不下去。” “腋下私处,毛发变青,且如钢针,这是怪异之处。” “无外伤,无骨骼伤,暂时可以判定,并非外力所为。” “另外...” 老邢顿了顿,指着尸体被捋开袖子的胳膊。 “尸斑都出了,人死了一天以上,怎么现在才发现?” “什么?!”宋大惊叫出声。 林季等人也感到了诡异。 看向宋大,却见宋大连连摇头。 “不可能,我晚上从赌档回来的时候,还同她说话了。” 林季问道:“你晚上跟她说话的时候,可有怪异之处?” “并无怪异。”宋大连忙解释道,“晚上回来,我说我要睡了,她冲我点头,然后便不再理会我。” “这叫没有怪异?”林季眉毛一挑。 宋大苦笑道:“我老婆嫌弃我在外面养了几房小妾,因此这般冷淡已有数月之久了...若是不家父严格,说什么糟糠之妻不可弃之,可能我都不会经常回来。” “同床异梦,真有你的。”林季看向一旁的宋二。 宋二点头,确认了宋大所言。 “把尸体带回衙门吧,这事都不要声张。” 交代了一声,林季率先离开。 郭毅、绫音和鲁聪三人紧随其后。 “所以接下来怎么办,你倒是给个说法啊!”绫音此时也好奇的朝林季问道。 “不怎么办,看看能不能在尸体身上再找到别的线索,能找到就查,找不到就拉到。” “怎么能这样?你身为捕头,怎能这般怠惰?” “绫音!”郭毅瞪了一眼小师妹,“林捕头自有主张,别多嘴。” 林季却抬手止住了郭毅的劝告,看向小丫头片子。 “若是没有线索,你说怎么查?” 绫音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瞪着大眼睛,喃喃半天也说不出个章程。 林季又问:“此事大概率是邪祟所为,即便查出来了,那邪祟若是杀了就跑了,你怎么抓?去哪里抓?” 绫音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林季笑了两声,转头继续走,这小丫头片子还是欠调教。 查案,特别是涉及有妖邪的案子,哪有想的那么轻松。 第二十五章 活人炼僵 青阳县衙门,停尸房。 灯火通明。 老邢放下手中的细刀,想要擦去头上的细汗,却发现双手都是鲜血,于是只能用极为别扭的姿势,在肩膀上蹭了蹭。 “如何?”林季问道。 “内腑完好无损,和之前的判断一样,没有外伤,也没有内伤。” 老邢整理着解剖的过程,又道:“但死者体内的血液已经化为浆状,的确如之前判断的那般,死了一天以上...另外,心脏处的肌肉僵硬,这是怪异的地方。” 林季看向身旁的郭毅和绫音。 鲁聪被打发着去找周钱了,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毕竟周钱那小子在青阳县至少有十几处房产,处处都养着女人,鬼知道他今晚翻谁的牌子。 “如何,有什么想法?” 绫音紧咬着下唇不说话,脸色微微发白。 她也不是没杀过人,没斩过鬼,但这样解剖的场景,她还是第一次见。 原本在老邢下刀的时候,她就已经想要逃离这里了,但是硬生生被郭毅按在了原处。 见绫音不说话,林季再看向郭毅。 “心脏僵硬,血流如浆,却又还能正常活动,甚至于宋大都没发现自己妻子已经死了...这是炼僵的手段。” “你是说僵尸?” “是,将活人炼成僵尸的手段,会有活死人这个过程,尸体身上的煞气也能佐证这一点。” “所以是人所为,并非妖魔鬼怪等邪祟在暗中捣鬼?” 郭毅苦笑两声。 “这等行径,又与邪祟何异?” 听了郭毅的解释,林季亲自上手,在尸体身上的各处检查。 老邢虽然经验丰富,但毕竟不是修士,见识再广也有限。 有些诡异之处,还得灵眼来看。 刚刚在宋府看的不真切,此时在停尸房里,林季灵眼一开,打量了片刻,突然发现死者的背后有一处煞气汇聚的地方。 那所谓的汇聚,极其微弱,如果不是仔仔细细的检查,都未必能发现。 “如果不是学了六识归元诀,恐怕我都看不出这点不同。”林季暗暗想道。 将尸体摆为侧放,褪下衣物。 一个青色的四方形刺青,出现在了林季眼中。 “老邢,你刚刚没发现这刺青吗?” “只是刺青而已,我检查过了,并无怪异。”老邢说道。 老邢看不出并不奇怪,连郭毅都没看出来煞气汇聚。 但煞气确确实实是从这刺青上缓缓出现的。 林季扭头看向郭毅,想听听郭毅的看法。 可是当他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郭毅的面色极为难看,他死死的盯着那个刺青,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师兄?”绫音也发现了郭毅的异常。 “那刺青...” “刺青你认得?”林季连忙追问。 “青城派,煞气符!” “是青城派的符箓?”绫音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才第二境,煞气符有伤天理,须得第三境之后,师长们才会挑选心性纯正之人,予以传授。” “煞气符有何不同?”林季又问。 郭毅沉默片刻,道:“先前我所说的,将活人炼僵的手段,靠的就是这煞气符。”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郭毅半天。 直至看的郭毅心中发毛,他才罢休。 “林捕头,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当然没有,你老郭是什么人我能没数?我就是觉得你们青城派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像个正派,没想到也有这些邪门歪道的手段。” 郭毅可笑不出来。 青城派当然是正派,而且在梁州也颇有名声。 此时此刻,有人用了他们门派的手段害人,此事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落到青城派的头上。 这种有辱门风的事情,郭毅不得不管。 “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必须知道是谁在用青城派的手段害人。”郭毅斩钉截铁道。 绫音也在一旁连连点头。 “没那么简单,除了这些之外,其余的线索一概没有。” 林季叹道:“这事只能先放着了,回头让人给宋家交代一声,就说我们在全力办案了。” 知道是青城派的人做的又能如何? 青城派几百年的传承,出去了多少门人弟子,鬼知道是不是谁在外面泄露了自家的传承。 这种事情没法查,因为根本查不到个头。 而且,想要查这事,就必须去青城派走一趟。 青城派好歹也是梁州赫赫有名的宗门,会任由一个县衙捕头翻自己的弟子名录,再抓着自家的长老问话? 听到林季的话,郭毅和绫音脸上都有些不自然,但是却没有再反驳。 郭毅是讲理的,刚刚愤慨激昂过后,也意识到此事的难办。 绫音则是先前单纯的被怼怕了,害怕自己又被林季弄得丢脸。 但她又实在心有不甘。 “要是那家伙再出来犯案就好了,至少证明不是杀了人就跑,就好查了。”绫音说道。 林季微微眯眼,目光扫向绫音。 “说得好。”话音落下,林季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绫音看出林季似乎有些生气,但却不明所以。 “师兄,那家伙又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郭毅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说得对,的确再有犯案,就会有更多的线索,但是...” “但是?” “罢了,你以后就会懂的。”郭毅摇摇头,没在解释什么。 他心中却轻叹着。 “希望你真的能懂吧。” ... “呵,不愧是从小就被宗门培养的天才。”林季脸上带着嘲讽,提着剑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个区区第二境,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片子,都能说出这等漠视人命的话来...似这等人物,将来便是修为高深了,多半又是一个高高在上的货色。” 林季当然知道,这话是绫音的无心之言。 但正因为是无心之言,才让他觉得讽刺。 绫音本性不坏,这是林季知道的。 但再如何的善良纯真,在类似宗门世家的地方出身,也会被沾染上那高人一等的态度。 “世道已经如此艰难了,这帮人怎么就不懂呢?”林季心中长叹着,“修士,也是从普通人里出来的啊。” 并非是他林季有多么高风亮节,他只是单纯的觉得,不能为了达成目的,而不管其他普通人的死活,这或许也是他穿越成长的那个世界的价值观导向吧。 林季又想起之前被他斩首的道士,那晚道士的话还在耳旁回荡着,脸上不由得泛起嘲讽的笑。 “死几个普通人罢了,他问心无愧。” “哈哈。” 第二十六章 敌暗我明 第二天,林季来到衙门。 宋府的案子暂时没有头绪,只能先放着。 但他也嘱咐手下的四名妖捕,不要再各做各的事了,在县里没事多走走,看看有没有可疑人物。 对于这个要求,郭毅和绫音这两个青城派出身的,自然没有异议。 鲁聪唯林季马首是瞻,也不会有二话。 唯独周钱这厮面露难色。 “你又有什么破事?”林季瞪着他。 “明花楼的老鸨子昨夜里找到我,说是让我入股明花楼。”周钱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季的脸色,解释道,“此事需要的银两不少,我得亲自去谈。” 林季愣了愣。 他本就不指望周钱这个第一境的货帮上什么大忙,这小子成为妖捕也是为了照顾自家生意,因此平日里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所以林季倒不觉得他过分,只是觉得事情荒诞。 “所以你以后就是青楼的大老板了?嫖到你这个境界,也算是世间少有了。”林季有些感叹。 其余三位妖捕也都看向周钱。 郭毅面无表情,鲁聪咧嘴笑着,绫音则一脸嫌弃。 迎着同僚们的目光,周钱解释道:“不是啦,明花楼不是被毁了吗?重修要的钱不少,所以我就出些钱重修,顺便入一股而已。” “行了,你没事也多盯着点县里的情况,我不为难你,你也别得寸进尺。”林季没耐心听他解释。 “没问题。”周钱连忙答应。 这是林捕头给他脸,他得接着。 林季点点头,正准备打发妖捕们离开。 可当他无意间又看向周钱的时候,却突然顿住了。 “鲁聪,昨夜里最后你找到这小子了吗?”林季问道。 “没有,他十六处宅邸,还有周家府邸都去了,都没找着人。”鲁聪答道。 林季挑着眉毛看向周钱。 “老鸨子你也下的去手?” “风韵犹存,风韵犹存。”周钱干笑着。 打发走四位妖捕之后,林季也在县里闲逛着。 整整巡了一天的街,丁点异常都没有发现。 到了傍晚,林季顺着回家的路慢慢走着。 “会不会真是随便弄死一个然后就走人了?可杀人的方法那么多,偏偏弄成僵尸,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林季只能从手段上来分析,而没有琢磨动机。 因为几年的妖捕与捕头经验告诉他,动机这事最扯淡。 可能是看不顺眼,也可能单纯的想找点乐子。 类似的破事数不胜数,妖怪的脑回路很多时候,跟人不一样。 像是本能作祟,如厉鬼索命,为的不就是那点人气吗。 那种杀人炼魂增进修为的邪修,反而成了最靠谱的,起码别管正当不正当,但人家有理由。 “青城派出身,或者是从哪偷学了青城派的手段...会不会是宋大得罪了什么人?可他那么惜命,但凡看不穿对方的深浅,都不敢轻易得罪,怎么会惹得修士上门寻仇?” 正在林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回头,发现是手下的一个普通捕快。 “林捕头,你快去宋府看看吧。” “又出什么事了?” “宋..宋家老夫人,她上吊自杀了!” “什么?!” ... 宋府。 林季快步走进大门,一路来到了宋家的祠堂中。 妖捕们都已经到齐了,周钱这次也难得的出勤在列。 宋大和宋二跪在地上哭的停不下来。 老夫人就吊在房梁上,一条白绫越过了脖子,眼珠子都凸出来了,舌头也伸得老长。 郭毅看到林季赶到,解释道:“为了让你看到现场,特意吩咐没有把人放下来。” 林季看了一眼宋大和宋二,点头道:“不必了,必然是针对宋府,放人下来吧。” 鲁聪和周钱一道将尸体解了下来放在地上。 林季看向宋大,冷声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最近有没有得罪别人?” “没..没有啊,小人我哪敢啊。”宋大身上哪还有半点虎头帮帮主的气概。 林季又看向宋二,宋二也连忙摇头否认。 “昨天是你老婆,今天就是你老母,你说明天会是谁?” 林季轻拍着宋大的肩膀,轻声细语,缓缓道:“是你父亲,还是你兄弟?” 旁边的宋二浑身一颤。 “又或者...是你本人?” “林..林捕头。”宋大的声音都在发抖。 “怕了吗?怕了就给我好好的想!你这混迹三教九流的货色,还不得罪人?你哄鬼呢?光是你县里的仇家,我都能说出来三四个!” “给我想,所有有可能的事情,都给我写下来!” 林季冷声道:“写不出来也没关系,那就别怪我看着你满门被灭了。” “我..我这就写!” 安排完了宋大这边,林季开启灵眼,看向老太太的尸体。 “又有煞气汇聚之处。” 林季掀开老太太的衣服,这一次是胳膊上,出现了与昨天一般无二的刺青。 按照昨天已经见过的怪异,林季一一检查。 片刻之后,有了结果。 “又是活死人,跟昨天一般无二的手段。”林季看向郭毅,“这上吊的手法,是控尸?” 郭毅沉默不语,亲自上手检查尸体。 片刻之后,在尸体的大腿上找到了一处新的刺青。 “是刺青,这是傀儡符的符纹。” “花样还不少。”林季撇着嘴道,“大概率是青城派的人干的了,是弃徒还是别的什么就不清楚了。” “但无论如何,老郭,这次值得你走一趟了。” 郭毅点头道:“我这就回宗门去查,看看有没有出身青阳县的弟子,还与宋家有过节的。” “嗯。”林季很满意郭毅的机敏。 相比于之前,此时要查的范围已经缩小了太多。 就如绫音昨天说的那样。 第二次命案,虽然不该盼着发生,因为一发生,就意味着会再次死人,但的的确确也给查案提供了极其有用的线索。 至少,不再是毫无规律了。 等到郭毅离开之后,林季照例让人将尸体收敛,然后林季又叫来宋二。 “宋二,带着你哥和你家的老父亲,住到我家隔壁来。” “多谢林捕头!”宋二连忙道谢。 “我隔壁家邻居不错,买宅子别亏待了他们。” “放心,这事我一定办的妥妥当当的。” 打发走宋二之后,林季抬头看着房梁上的白绫,颇感棘手。 他也不知道把宋家人放在眼皮子底下,能不能引出凶手。 能引出来最好,再怎么查案,也比不上和凶手打个照面。 引不出来也无所谓,至少能保住宋家剩下几人的安全。 “敌暗我明,麻烦呐。” 第二十七章 进展 死亡的威胁,让宋家的办事效率变得极高。 林季离开宋府的时候,宋大宋二两兄弟,也一道搀着宋家老太爷,三人一起坐上了门口的轿子。 “这么晚了你们去哪?”林季还有些奇怪呢。 “去您家隔壁住下啊。”宋大无奈道,“刚刚您开口的时候,我就让下人去办这事了,我给了那户人家无法拒绝的价格。” 林季哑然。 “厉害,够迅速的。” 到家之后,林季先是看着宋家的三人在隔壁安顿下来,又嘱咐他们晚上机敏一点,然后便回到了自家小院。 到了深夜,林季索性也不睡了,始终观察着隔壁的动静。 一夜平静,连夜猫子都不出来溜达了。 一直到天亮,林季准备出去买烧饼的时候,宋大也一道从隔壁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还跟着个宋府的下人。 “林捕头,李家铺子的烧饼,酱驴肉都给您备好了。”宋大端着早餐就迎了上来。 林季看着宋大手中的早餐,又看了看他那满脸堆笑的表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多谢了。” 林季也没推辞,端着早餐回到院子里,烧饼已经凉了,驴肉也只是腱子肉做的,而不是里脊肉。 味道还行,就是不够地道,将就着吃吧。 简简单单吃了个半饱,林季便回到房中,盘腿坐在床上,开始修炼。 自从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的牵扯进了一些古怪的事情之后,林季危机感徒增,感觉即使待在青阳县这样的小地方也不见得多安全,很明显,最近的青阳县的妖邪事件增多了,并且妖邪的等级也越来越高,让他不得不谨慎起来。 这一修炼,就是整整一个上午。 两个时辰过去,林季才终于睁开眼睛。 正准备如意楼吃顿好的,可才刚走出屋子,就看到院门被人推开了。 看到来人,林季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是宋大宋二又着人买了酒菜呢。 结果却是绫音。 “你怎么来了?”林季搬了把椅子坐下,随口问道。 “师兄传回来消息了。”绫音说道。 “这么快?这才不到一天吧?”林季之有些惊讶。 虽然青城派就在青阳县外的青华山上,但说是县外,也足有接近两百里的路程了。 按照林季的估算,郭毅至少得是全力赶路,回到门派之后又马不停蹄的查阅弟子名录,才能有这样的效率。 “看来你师兄为了给青城派正名,还是挺上心的。”林季笑着看向绫音。 绫音取出了一只纸鸢,将纸鸢朝着林季一抛,在半空中的时候,那纸鸢就自动被拆开,变成了一张白纸。 这玩意林季认得,青城派的传讯符。 伸手接住传讯符,再用灵气稍稍催动,郭毅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近十年,青阳县共有六人加入青城派,其中三人已经殒命,一人不知所踪,剩下两个都在门派中。” “我问过了,在门派里的两人最近都不曾离开。” “不知所踪那人名为冯宇,三年前加入青城派。半月前外出历练,接了门派的任务,去梁城抵御万鬼围城的。” 纸鸢的信息就只有这么多了。 林季将手中的纸条揉成一个团,随手扔到一旁。 纸团还没落地,就看到绫音一个闪身冲了过去,接住了纸团。 “你..做什么?”林季愣住了。 “你知不知道传讯符是可以反复使用的?一张传讯符几百两,你就给扔了?” “这么贵吗?”林季还真没想到。 看着绫音那愤愤的模样,林季敷衍的道了声歉,然后就把她打发走了。 赶走了绫音之后,林季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隔壁的院子里,找到了宋大。 “冯宇,你认得吗?”林季开门见山。 宋大一脸迷茫,思索了半天之后,还是摇头。 “没有印象了,我不认识姓冯的。” “你好好想想,我觉得害你的人,大概率就是这冯宇。他半个月前离开青城派,目前不知所踪。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对了,往三年前的事情上想,他是三年前离开青阳县加入青城派的。” 林季搬了把椅子就在隔壁的院子里坐下了,有招呼门口路过的小屁孩,让他把鲁聪找来。 宋大见林季不走,也不敢落座,只能苦兮兮的站在一旁,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过了一会,鲁聪到了。 “头儿,什么事?”鲁聪急匆匆的走进小院,顺手递给林季一个肉饼。 林季接过肉饼咬了一口,问道:“冯宇你知道吗?县里的人。” “姓冯?我记得县城里没有姓冯的人家啊。”鲁聪挠了挠头。 “没有?” “没有..等等!”鲁聪一拍脑门,说道,“姓冯的倒是有,但不是县里的人家,是个老乞丐。” “乞丐?” “对,就整天蹲在如意楼对面的那群乞丐,最老的那个就姓冯,因为脑子不太清醒,认得的都管他叫疯老头。” “乞丐?那应该不会有子嗣吧。”林季微微皱眉。 “什么子嗣?”鲁聪好奇问道。 林季又将刚刚得到的线索说了一遍。 听到林季的解释,鲁聪却说道:“那疯老头几年前养了好几个小乞丐,都是没人要的孩子,那些小孩子估计都姓冯吧。” 林季猛地瞪大眼睛。 “你现在去问,看看有没有冯宇这个人!三年前离开的!” “是,我这就去。” 等到鲁聪离开之后,林季这才看向宋大。 “三年前,乞丐!现在能想起来了吗?” 宋大怔了怔,依然摇头。 “我三年前忙着收拾县里的另外几家帮派,哪有时间去招惹乞丐..不对,我有时间也不会去招惹乞丐啊,我吃饱了撑的。” “行,算你厉害。”林季也无话可说了,况且也过去好几年,对于不重视的乞丐不记得也正常。 半个时辰左右,鲁聪回来了。 “头儿,有这么个人。”鲁聪说道,“疯老头说不了话了,是他的收养的一个少年说的,说冯宇是他们当中年纪比较大的一个,三年前的冬天,一窝乞丐都饿得不行,于是冯宇出去找吃的,便再没回来。” “嗯,我知道了。”林季长舒一口气。 这案子查到现在,总算有了比较明确的目标了。 至于这冯宇为什么报复宋家... 反正只要他还敢再出手,总归是能找到原因的。 “按照郭毅所说,阴煞符不会轻易传授给普通弟子,要么年纪轻轻天资卓越便修炼到第三境,要么是宗门长老的子嗣和亲传弟子,青城派才会传授。” “这冯宇才入门三年时间就一路开挂了吗?”林季有点懵。 第二十八章 现身 修炼三年突破到第三境,这也不算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前提是,这样的人是宗门世家从小培养,天资卓绝,就像是绫音那样的被青城派重点培养的子弟。 又或者跟他林季一样,有因果薄加成,修炼毫无瓶颈。 可一个小乞丐,接触到修炼之后,马上就进境如飞? 一边是从小各种名贵药材,各种修炼资源堆砌。 一边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冬天了连一件像样的袄子都没有。 没有可对比性。 林季不愿意相信冯宇是绝世天才这种小到不能再小的几率,因此他判定这事情应该还有其他变化,先静观其变。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林季回到了自家小院,盘腿坐在床上继续修炼,但同时也在观察着隔壁的情况,如果那人对宋大一家要赶尽杀绝,应该还会再次出现。 时间过得很慢,尤其是对于宋家人来说,往常的夜里,宋氏兄弟应该是温软入怀,享尽人间之美,又或者跟小弟们喝酒吃肉,肆意挥霍。 但此时此刻,宋家两兄弟就像是受了惊的兔子,带着老父亲窝在房间里,小心翼翼的防备着。 过了子时,街道上回响着打更人的声音。 大晚上的拿着个铜锣,提溜着灯笼,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念叨着天干物燥之类的话。 突然,一阵阴风骤起,一道身影落在了隔壁的小院中。 林季猛地睁开眼睛。 “来了!” 一旁的长剑落入手中,林季想都没想便直接长剑出鞘,冲到了隔壁的院子中。 什么废话都不用多说,先把人拿下再慢慢问话。 剑锋上青芒闪烁,直指那道看不清模样的人影。 那是个黑衣人,蒙着脸看不清长相,手中还拿着一张符箓,那符箓上泛着些许光芒。 “青阳县捕头?我劝你少管闲事。”阴仄仄的声音响起。 “你在青阳县害人,这可不算闲事。”林季冷笑道。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一跃而起,剑芒骤然激发,斩向了那蒙面人。 黑衣人侧身想要躲开,但是却慢了一步,被剑芒斩在了手臂上。 血流如注,但他却浑然不觉似的。 “我无意与你为敌,让我灭了宋家剩下的三人,我就离去。” 林季微微皱眉,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灵眼早就开启了,但却看不出来人的丝毫跟脚。 “你与宋家有什么过节,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林季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明明可以一次将他们都杀了,却只是一个一个动手,是为了折磨他们吧?” “不错,我要让宋家人活在绝望之中。明明知道有人要杀他们,却无法躲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最后轮到自己。” 说到这里,蒙面人的声音中明显多出了几分笑意。 “如此,才足够有趣,不是吗?” 林季微微眯眼:“所以你最后准备杀谁?” “当然是宋大...小子,你套我话!”蒙面人骤然反应过来。 他似是被激怒了一般,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 在林季的灵眼之中,那是灵气与煞气在其身上交汇,而产生的诡异模样。 一道符箓出现在蒙面人手上,只见他指间夹着符箓搓揉了两下,那符箓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瞳孔微缩,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处有些发凉。 扯开衣服,胸口上果然出现了如刺青一般的图案。 “这是...煞气符?这就是你之前害人的手段?青城派的符箓还能这样用?”林季有些震惊了。 林季的修为已经是第三境巅峰,自然不惧这煞气符。 心念一动,灵气汇聚到胸口处,那刺青便已经悄然消失了。 但眼前这蒙面人的手段太过诡异。 郭毅用符箓的时候,还有迹可循,也好克制。但眼前这人的符箓,竟然直接能印在人的身上,而且中招之前连丁点预兆都没有。 “原来林捕头竟然有接近第四境的修为。”蒙面人对于林季轻而易举化解了自己的手段,也有些惊讶。 “都快通慧境了,怎么还在这小小县城中当个捕头?即便是去了梁城,也能混的风生水起吧。” “你认得我?!” 蒙面人却不再答话,双手一翻,足足十张符箓。 “一张你化解的了,那十张呢?” 话音落下,十张符箓同时消失不见。 这一次,林季有了准备,灵眼之中,终于洞悉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对方的符箓消失的瞬间,虽然看不见符箓的去向,但是隐隐约约有灵气波动化为一道路径,直指他身上的各处。 “原来如此,符箓并非突然出现在我身上,而是隐形了。” 如果没有修炼六识归元诀增强灵眼,林季还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奥秘。 下一刻,林季轻轻一跃便躲到了一旁,那隐形的符箓顿时落在了空处。 看到这一幕,蒙面人的眼中明显泛起了惊诧。 “你这障眼法不错,若是寻常的第三境修士,恐怕还真要被你瞒了过去,但在我面前,还欠点火候。” 林季深吸一口气,灵气在四肢百骸的经脉中疯狂游走。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束手就擒,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束手就擒?笑话!即使你是通慧境我也照样灭了你!”蒙面人似是被林季激怒了,一股庞然的煞气从他的体内涌出。 他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林季心中一阵惊慌,下意识的回身一剑。 铛! 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怎么可能?!”林季惊叫一声。 他的长剑竟然被这蒙面人的双手硬生生挡住了。 更确切点,是被蒙面人手上的指甲。 “小子,没什么不可能的!老子本来还不想杀你,既然你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蒙面人的身影又一次消失不见。 “这次是侧面。” 林季的灵眼能勉强洞悉到对方的去向,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愈发的心惊。 这并非什么身法手段,但是单纯的速度快过了眼睛。 林季连忙朝着侧面又是一剑,同时手中掐诀。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天空中雷霆炸响,骤然的光亮也让林季终于看清了眼前这蒙面人的模样。 他的眼睛之中一片漆黑,没有眼白,甚至没有瞳孔。 这哪还是人族修士?分明是妖邪! “引雷剑诀?!”蒙面人的声音中多出了几分意外:“你怎么会引雷剑诀,区区第三境...” “少废话,看剑!” 雷霆降临,落在了蒙面人身上。 第二十九章 元神离体 “啊!!!” 惨叫声响起,蒙面人身上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皮肤上也出现了焦炭般的黑色。 “就算是青丘狐族都扛不住引雷剑诀,何况是你?”林季冷笑着,正准备再次出手。 突然,他的胸口上一阵剧痛。 他体内的灵气如被灼烧一般的不断消耗,取而代之的,是胸口处喷发而出的煞气。 “煞气符?什么时候?!”林季瞪大了眼睛。 “就在你用雷霆劈老子的时候。”蒙面人冷笑道,“引雷剑诀是厉害不错,但在雷霆之中,便是你这施展剑诀的人,也会难抵那雷霆天威!难道教你的人不曾告诉你,若是引雷剑诀不能确定毙敌,就一定要慎之又慎吗?” 林季默然。 并没有人教他引雷剑诀,这是他升任捕头的福利来着。 升任捕头,可以在监天司的宝库中选一件兵器,一本功法。 兵器就是他手中的无名长剑。 功法就是引雷剑诀。 当时他就是看到这功法放在最里面,还单独有一个柜台保管着,看起来应该是最珍贵的功法之一,于是就学了。 然后就学会了。 见林季不说话,蒙面人也懒得多言,再次出手。 “有煞气符牵制,你再敢引落雷霆,劈的可就不知道是谁了!”蒙面人大笑道,“引雷剑诀这如走钢丝一般的手段,稍有不慎就要被反噬!如今你体内灵气不稳,雷霆却在半空中引而不发,哈哈哈。” “小子,这就叫作茧自缚!” 林季想都不想转身就跑,但他的速度远远不及蒙面人,刚跑了两步,背后便传来了破风声。 还不等他回头抵挡,黑衣人便一掌落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整个人直接撞塌的墙壁,落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剧烈的疼痛让林季口吐鲜血,但他还是紧咬着牙关。 至少,要将这妖人引出青阳县。 他就是青阳县的捕头,此时此刻,他谁也指望不上。 出了青阳县之后,立时引落天空中的雷霆,管他劈的是谁,他只管往这妖人身上凑就是了。 抗的下来算命大,抗不下来就玩完。 早在当妖捕的第一天,林季就已经有了这份觉悟。 可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孽障!” 声音如滚雷一般,阵阵回响不断。 林季只觉得心中一阵心悸,这是被这道吼声震得。 再回头,那蒙面人脸上的表情明显变了。 远处的天空中,一道发着光的身影飞快的掠过,眨眼间便来到了蒙面人面前。 一掌打出。 蒙面人脸色骤变,抬手去挡。 可是在林季眼中,双方的手掌并没有碰撞到一起,分明还有着一段距离。 但是那蒙面人却倒飞而出,与林季一般的砸塌了另一边的墙壁。 这一幕让林季心中舒畅不已。 再看向这发光的人,林季这才发现,眼前这人竟然不是人身,而是魂体。 “魂体?”林季不解。 另一边的废墟中,蒙面人已经爬了起来,眼中满是惊惧:“青城派的日游?怎么来的这么快?!” 听到这话,林季也反应了过来。 “竟然是第六境日游境的修士?青城派长老吗...”林季觉得自己算是开了眼界了。 第四境通慧,第五境夜游,第六境才是日游。 元神离体,遨游天地,寿元增长。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见到元神离体的样子。 “孽障!你敢害我徒儿,我要你死!” 日游境修士的话音刚落,整个元神便已经化为一道金光消失不见。 下一刻,蒙面人再度被打飞! “若不是这身躯孱弱,第六境又如何?”蒙面人咬牙切齿的说着。 狠话要说,逃命也是要逃的。 这蒙面人转身逃跑的速度比林季还要快几分。 但在日游境修士的追杀之下,想逃掉哪那么简单。 只见那蒙面人连丁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只有挨着打的本事,连逃走都做不到。 也就是仗着皮糙肉厚,才勉强抗住。 他已经有些气急败坏了。 “你当真要与我不死不休?这身体可是你徒儿的!” “孽障,你还敢提!”日游境修士明显更加愤怒了。 “嘿嘿,若不是老子夺舍了他,他一辈子都会停在第二境,一个小小的乞丐能有如今的风光,他该感恩戴德才是!” 说话间的功夫,蒙面人还在不停的游走。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不仅皮糙肉厚打不死,而且速度也极快,即便是日游境的修士,一时之间也拿他没办法。 “老东西,你本体不在此处吧?只是元神的话,我即便不敌,却也未必逃不走。” “你大可以试试!”日游境修士不屑的嗤笑道。 蒙面人面色阴晴不定,突然说道:“喂!你也看到了,我替你报仇不成,连你师父都来了!再不消散,我的魂魄与这肉体不合,真要逃不掉了。”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 “那让老子怎么办?!我一开始就说杀了他们全家就走人的,是你非要折磨他们!” “什么叫我牛皮吹破了?老子在镇妖塔里被折磨了七八百年,现在还能用你这破肉体抗这么久,不容易了。” “大哥,你就尘归尘土归土散了吧,不然咱俩都活不了。” “我都替你报仇了,你也看着呢,我尽力了啊。” 听到这番话,那日游境修士面色骤变。 “徒儿不可!你若是残魂不肯消散,这妖人魂体不合,我还有办法将他斩杀,或许还能让你活下去。” 话音落下,迎来的却是蒙面人的冷笑。 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嘿,晚了。” 与此同时,林季终于破去了胸口处的煞气符。 强忍着身上的伤势,灵眼死死的盯着那蒙面人。 先前不说还不知道,此时知道这货是夺舍,林季这才看出,那魂魄与肉体的不合。 但是片刻之后,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就消失了。 “原来如此,我这是吃了没经验的亏...” 对付邪祟的魂魄,他可是有定魂降魔杵的。 想到这里,林季快步回到自己的房中,取出了降魔杵。 另一边,天空之中,妖人与日游境修士已经打得难舍难分。 虽然大部分时候还是妖人在挨打,但是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了。 “嘿嘿,老东西,你本体不在这,奈何不了我了!” “你这妖物是什么来历!区区魂魄控制着一具只是第二境的身躯,竟能拥有匹敌第五境的实力?”日游越打越心惊。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响起了林季的声音。 “前辈,用这个对付他!” 林季将降魔杵往天空中一抛。 日游境修士下意识一接,还没来得及打量是什么东西呢。 另一边的蒙面人却脸色大变,想都不想直接朝远方逃去。 “定魂降魔杵?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 蒙面人渐行渐远,眼看着已经追不上了。 他的声音又传了回来。 “哈哈哈,我得将这个消息传出去!” “原来定魂降魔杵,竟然在这小小的青阳县中!” 第三十章 妖人与黑虎 片刻之后,蒙面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远方。 林季微微皱着眉头,刚刚蒙面人离开时的话让他有些在意。 “定魂降魔杵到底是什么来历,这妖人似是从镇妖塔中出来的,难道定魂降魔杵也来自于镇妖塔?” 镇妖塔是大秦王朝的国之重器,也是如今这乱世的根源。 秦沛王上位,大赦天下。 结果被人趁着龙脉翻腾,天机不显的功夫钻了空子,破开了镇妖塔的大阵,放出了监天司千年以来捉拿的邪祟。 这才有了如今的各地妖魔祸世,鬼怪横行,妖鬼事件比往年徒增。 “那妖人见了定魂降魔杵,竟然想都不想转身就逃,这东西这么大的威慑力,绝对来历不凡...行痴大师把这烫手山芋给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实在是知道的信息太少,因此无论林季如何思索,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他能明确的知道,如今的他,已经被牵扯进这件未知的大麻烦中了。 接连两次遇到远超他修为的妖怪不说,现在又扯进了这未知的麻烦之中,林季再怎么乐天派也轻松不起来。 “这就是没有实力的代价啊...要是我也跟天上那位一样,动辄浑身发金光元神出窍,我还怕这些吗?” 林季看着天空中的日游境元神,心中有些向往。 没多久后,远处又出现了一道身影,竟然是郭毅背着一具肉身快步赶来。 “赵长老!”郭毅刚来到近前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声。 天空中的日游境元神直接化为一道金光,落在了郭毅背后的肉身中。 定魂降魔杵在半空中跌落,紧接着,就被已经魂归身体的长老捏在了手中。 “小友,物归原主。”赵长老将定魂降魔杵递给林季。 林季有些嫌弃这烫手山芋,但终究还是拿了回来。 郭毅在一旁介绍道:“林捕头,这位是我们青城派的赵文山赵长老,冯宇就是他的亲传弟子。” “见过赵长老。”林季对这位赵长老还是颇有好感,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自己的小命可能都不保。 赵文山明显兴致不高,此时目光还看着妖人离开的方向。 “哎,我那徒儿...何至于命途多舛至此啊。”赵文山的声音中带着悲意。 林季不解,又不敢问,下意识看向郭毅。 郭毅低声解释道:“在路上的时候我打听了,赵长老小时候也是乞丐出身,三年前路过青阳县,见到冯宇鼻青脸肿的倒在雪地里,心生不忍出手相助,又发现冯宇竟然有修炼的资质,于是才带回青城派中。”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个第二境的徒弟,能让日游境修士这么大动干戈。”林季恍然大悟,这是有相同的经历才会如此。 两人嘀咕的功夫,赵长老已经恢复了心情。 “小友,你那降魔杵似是来历不凡,那妖人离开时的话你也听到了。此事,你还须得谨慎应对才是。” 林季脸上顿时泛起苦笑。 “晚辈记得了。” 记住又有什么用,万一这玩意真的能引来镇妖塔中的那些邪祟,林季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办法能抵抗那些老妖怪。 赵文山冲着林季点点头,随后长叹一声之后,便独自离去了。 郭毅恭敬行礼,目送自家长老离开之后,才看向林季。 “林捕头,这件案子...” “妖人夺舍,但此事却还是要落在冯宇身上。”林季很快就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给郭毅讲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郭毅诧异道:“所以那妖人之所以要来报复宋家,是因为宋家得罪过冯宇。而冯宇又执念不散,让那妖人夺舍之后,魂体不合?” “差不多是这样吧。”林季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但他当时跟妖人动手的时候,一开始那人还能交流,说什么杀了人就走。 而且自己还用剑在他身上留下了伤口。 可从那之后,那妖人就变得极为耐打,雷霆落在身上都能硬抗一道,还能趁着林季也被天雷震慑的时候暗中出手。 一开始用的是符咒灵气,后面用的却是肉身与煞气。 前后的差别太大。 “所以或许并非是残魂,而是跟夺舍的妖物做了交易吗...” “一开始跟我交手的是冯宇本尊,后来就换成了妖物?” 林季觉得这事古怪的很,但也摸不着头绪,反正现在冯宇也已经彻底尘归尘土归土,这件案子就只能悬在这里了。 ... 青阳县外,一处密林中。 妖人喘息着落地,捂着胸口大口的喷吐着鲜血。 “日游境是厉害,肉身都不在,一道元神就险些将我打死...” “不是去弄死几个普通人吗?怎么搞的这么狼狈?”一道声音在妖人背后响起。 “黑虎,我今晚可是出风头了,顶着一具第二境的人族身躯,抗住了日游境修士元神的正面出手!这事足以拿出去吹个百十年的!” “你没事去招惹日游境干嘛?怎么回事?”名为黑虎的壮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我夺舍这小子是青城派的弟子,他师傅来报仇来的。”妖人咧嘴笑道,“天生阴体,学的却是青城派的道术符箓,还真是浪费!” “你是不知道,这身体一旦催动煞气,立时就变得钢筋铁骨。” “不然也不值得你费这么大劲,非要去替人族小鬼完成执念。”黑虎咧嘴说道 妖人点头道:“不错,若是寻常的肉身,吞了魂魄凑活用也就罢了,用坏了再换便是。可是这具天生阴体,我可舍不得再换了!这一趟虽然麻烦点,但是却得了个魂体合一的结果,因祸得福,因祸得福啊!” 说到这里,妖人突然眼睛一亮,接着说道:“黑虎,你猜我在青阳县看到什么了?” “什么?” “定魂金刚杵!”妖人脸上带着兴奋,“那东西竟然在青阳县,我要是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些跟咱们一起被关了几百年的老朋友们,还不得疯了?” 听闻此言,黑虎脸上却泛起了几分凝重。 “然后呢?” “什么然后?” “这么做之后,除了被监天司列上必杀名单之外,你有什么好处?” 妖人也愣了。 “对啊,我有什么好处...看场乐子算吗?” “拿你的脑袋作为代价,就为了看乐子?”黑虎冷笑道,“定魂降魔杵落在小小的青阳县里,用你的屁股想想,这事监天司会不知道?摆明了是阴谋算计。” “嘶...”妖人也想明白了。 “所以这事反而不能声张?” “不仅不能声张,这梁州也没法待了,赶紧走人。”黑虎摇头道,“看看梁城吧,那鬼王嚣张了这么久,监天司却放着不管,你觉得合理吗?” “反正这梁州我是不敢待了,我等会就走。” “行,我跟着你。”妖人连连点头。 黑虎颇为嫌弃的看了妖人一眼,最终却也没说什么,转身就走。 妖人连忙跟了两去。 两道身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第三十一章 不吃这套 宋大是被林季从房间里生拉硬拽的拖出来的。 宋家人早就被惊醒了,但是一家人根本就不敢往屋外看,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祈祷着林季能够挡住害他们的凶手。 此时此刻,见到院子里的四处狼藉,看到两边倒塌的墙壁,宋大心中愈发的惊慌了。 “林捕头,那歹人...” “逃了,但也不会回来了。”林季阴沉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宋大长舒了一口气。 “林捕头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宋大当即就要跪下磕头,他是真的被吓坏了。 但林季却抓住了他的衣领,让他跪不下去。 “害你的人叫冯宇,指名道姓要杀你全家,一个一个杀,慢慢折磨那种。”林季阴仄仄道,“给我好好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捕头,我真不认识姓冯的人啊...” “是个乞丐,三年前的事情!” “三年前...乞丐...”嘴中喃喃了片刻,宋大突然睁大了眼睛。 他看了一眼林季,却又什么都没说。 “想起来了就说,别逼我动手。” “是..小的这就说。” 宋大吓得浑身一抖,连忙道:“您说起乞丐这事,我突然想起来三年前的冬天,那天我打牌输了钱,所以颇为气愤,喝了不少酒。” “你就是开赌档的,你还怕输钱?”林季挑眉。 宋大讪笑道:“赌档是生意,打牌是消遣,不一样的。” “继续说。” “那天夜里很冷,我心气不畅,看到路旁边的乞丐,就一脚踹翻了他的碗。”宋大有些不好意思。 “然后呢?”林季目光渐冷。 “林捕头您也知道,咱在县里也算个人物,谁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当然,您诸位除外。”宋大低声道,“反正当时看那个臭要饭还敢瞪我,我一上头,就让手下们狠狠的揍了他一顿,莫非是那个臭要饭的...” “没错,那个臭要饭的差点弄死你全家,连我都差点给你陪葬!”林季一脚把宋大踹倒在地。 看着这货在倒在地上痛苦挣扎,林季又朝着里屋招了招手。 宋二连忙跑了出来,刚刚林季进屋拿人的时候,他就在暗中打量了。 “你哥的话你听到了?” “林捕头,这事是我哥哥的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宋二连忙道歉。 林季面无表情,指着宋大。 “打吧。” “啊?”宋二不解。 “打断两条腿,让这狗东西在床上躺两个月。”林季冷声道,“或者我扒了你身上的官皮,把你家那见不得光的行当都给抄了。两个选择,你自己看着办吧。” 宋二不敢多言,低头看向自家大哥。 宋大咬牙道:“要不是我没事找事,也不至于惹下这种大麻烦。林捕头是咱们一家的救命恩人,老二,你听林捕头的话,动手吧。” 林季懒得看这出破戏,迈脚准备饶回自家的小院。 才走两步,突然意识到,墙都塌了,他还绕个屁。 紧接着,宋大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 林季扫了一眼。 “多行不义必自毙,若不是你平日里还算收敛,不等那冯宇来,我就先把你收拾了。” “您..您说的是。”宋大强忍着疼痛应道,说完就疼昏了过去。 ... 第二天一大早。 林季刚准备出门买早点,却被一名捕快拦了下来,说是县令有请。 以为有什么大事,林季赶到衙门,越过中堂来到后面的书房中。 李县令正坐在桌前,翻看着一本卷宗。 林季来了,李县令却只是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依旧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手中的文卷。 看到这一幕,林季却轻笑了两声。 “李县令,要是没事下官便走了,我早饭还没吃呢。”话音落下,林季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直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慢着!”李县令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恼怒,“怎么,我这个县令让你稍等片刻都不行?” 林季顿住脚步,回头与李县令对视。 “林某人不是嚣张跋扈之辈,县令大人若是有正事,莫说稍等片刻,让我等个几天也无所谓!但县令大人,你这是在摆官威...”林季微微摇头,“抱歉,我不吃这一套。” “你...你...!”李县令被气得不轻,指着林季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有事就直说吧。”林季回到了书房中。 刚刚他跟李县令的对话被不少人听见了,这种事没必要宣扬。 虽然他名义上归于县令管辖,但是任命他的却是梁州的监天司,就算他把县令得罪死了,县令也别想拿他有任何办法。文官体系,还拿捏不到监天司的头上来。 李县令胸口剧烈起伏了半天才缓下来。 他一把扔下手中的卷宗,用指头指着,问道:“宋家的案子怎么就结案了?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邪祟作案,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林季反问道,“难不成我得专门让人来衙门给你通告一声,说我要去抓人了,等你应允了我再动手?” “我...” “案子了结,卷宗给你看看便足够了。怎么,在这种事上你也想着捞点功劳?我敢把你的名字添上去,但这功劳你敢要吗?”林季没好气的道,“还是说,大秦的吏部考功,您是丁点不放在眼里?” 李县令面色微变。 林季深知李县令好大喜功的性格,人家志在庙堂之上,自然的想尽办法捞取功劳。 若不是看在这位还算清廉,林季可懒得跟他废话。 “林捕头,我身为县令,县里的大小事宜,都该由我断决。”李县令憋了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 “哈,你说得对。”林季哑然失笑。 不等李县令再发怒,他又指着桌上的卷宗,问道:“看完了吗?看完了给我,我得让人发往梁城的监天司。” “哦对了,现在梁城进不去。”林季一拍脑门,笑道,“那您便慢慢看吧。” 话音落下,林季敷衍的拱了拱手,就从书房中退了出去。 才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东西被砸碎的声音,还隐隐有‘岂有此理’等话语响起。 林季摇了摇头,快步离去。 第三十二章 周钱新婚 中午,如意楼。 林季领着鲁聪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 “头儿,这的肘子做的真不错。”鲁聪吃的满嘴是油。 “吃肘子得先吃皮再尝肉,哪有你这样抱起来啃的。”林季颇为无语,“我说,身为妖捕,你也给咱们留点脸面好吗?整个一饿死鬼投胎。” “这么吃过瘾,又没人笑话咱。”鲁聪说道。 林季摇摇头,懒得跟这货再说。 饭后,鲁聪捂着肚子靠在椅子背上,懒洋洋道:“头儿,你听说了吗?周钱要结婚了。” “有这事?”林季颇为惊讶。 一个在县里买十六处宅子,养了十六个小老婆的人物,还整天往青楼跑的货,突然要结婚了? “我也是早上碰见周钱,他亲口告诉我的。”鲁聪说道:“就是上回他带出来跟咱们吃饭的那个姑娘。” 林季顿时想起不久前,就是狐妖案结案的当晚,一众捕快聚餐的时候,也是在这如意楼,周钱来的最晚,带了个姑娘。 “那姑娘长得还不错,什么来历?” “就是周钱从明花楼里赎出来的,叫小媚。” 林季估摸着鲁聪也就知道这么多,也就懒得再问了,反正这事回头周钱肯定会跟他们说的。 下午。 林季正在自家院子里指挥着不知道哪家的下人砌墙。 反正县里的有钱人听说林捕头家里的院子垮了,各家都派出下人来帮忙。 “喂,砖都码歪了,你什么眼神!” “右边那个,够不着就搬把椅子,踮脚能管用吗?” 林季坐在院子中央,大刺刺的颐气指使。 就在他过瘾的功夫,周钱来了。 “头儿,这是请帖,三天后四月十三我大婚,您一定赏脸。” “还真结婚啊?我才听鲁聪说起这事,你这请帖就送来了。”林季接过请帖。 请贴上镶了金边,林季估摸着,这应该是真金子。 周家啥都没有,就是钱多。周钱也是崽败爷田不心疼。 “是,我跟小媚情投意合,这么多年了,唯独她我是真爱。”周钱一脸甜蜜的样子。 林季微微眯眼。 这小子什么性格,他心里有数的很,那小媚他也见过,虽然的确漂亮,但绝不至于让周钱陷得这么深。 林季暗中开启灵眼,打量着周钱。 “咦?精气饱满?” 林季愣了愣,再看。 “灵气外溢,这是要突破了?啊?” 这种情况完全出乎了林季的意料,本以为是什么妖精媚术,毕竟这事并不少见。 但没想到周钱此时的情况,与被魅惑完全不搭边。 不仅如此,周钱的修炼天赋并不算好,勉强入门已经是极限,几年了都在淬体境打转。 如今突然就要入第二境,开始养气了。 真是奇哉怪哉。 林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收起请柬,笑道:“行,到时候我一定参加。” “好嘞。”周钱笑眯眯的离开了。 林季见他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觉得这事奇怪,但也没放在心上。 兴许人真的遇上真爱了呢。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四月十三。 这天的青阳县热闹至极。 周半城的公子娶亲,自然得把面子备足。 从一大早开始,就有周家下人人手一个篮子,篮子里全是封好的红包。 每个红包也不大,就一两银子。 但周家的下人见人就给,也不管你之前拿没拿,只要再要,还给。 就突出一个有钱。 县里的主道上张灯结彩的,家家都挂上了崭新的红灯笼。 林季领着衙门的妖捕们朝着周府走去,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 “我算是涨了见识了,知道老周家有钱,但没想到这么有钱。”林季感叹道,“听说灯笼都是送给每家每户的,而且只要挂,还给钱。” “我要有这么多钱,我就把如意楼买下来,天天住里面。”鲁聪笑道。 郭毅思忖着:“兴许周家在别处还有大生意吧,不然只青阳县一地,还不足以让他们家这么阔绰。” “骄奢淫逸。”绫音撇着嘴。 来到周府门前,周钱胸前带着大红花,喜气洋洋的迎了上来。 “林捕头,我爹老早就等着您了,里面请。” “诸位同僚也里面请。” 鲁聪等人被下人引进了周府,林季则顿住脚步,颇为好奇道:“周钱,你娶个青楼女子,你爹没收拾你?” 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但林季平日里和周钱关系不错,因此周钱也并不恼怒。 他悄默默的四处打量了一下,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怎么没生气,我爹之前差点背过气去,我还琢磨着,他老人家要是去了,这偌大的家产就是我的了。” 林季竖起了大拇指:“父辞子笑,真有你的。” 一场婚宴,办的算是宾主尽欢。 除了周老爷子一直黑着脸之外,这婚礼挑不出半点毛病。 一直到了夜里,鲁聪领着衙门里的捕快们,一起闹洞房的时候,林季却没跟着掺和,而是远远的看着。 “灵眼,开。” 暗中开启灵眼,目光全部集中在周钱身旁的女子身上。 “有修为在身,但只有第二境...”林季微微眯眼。 经历了之前夺舍的事情,他又去看魂魄。 “魂体合一,浑然天成,不是夺舍。” 林季微微皱起眉头。 “一个第二境的修士,装作青楼女子接近周钱,为什么呢?难不成是为了钱?” 林季摇头失笑。 第二境的修士虽然算不上厉害,但也绝不至于如此。 大把的有钱人家愿意供奉修士,和苦于作践自己呢。 林季看周钱乐在其中,也就没有打扰,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悄然离开了周府。 可就在林季离开的时候。 在婚房中,蒙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却扯了扯周钱的衣角,声音极低。 “官人,林捕头好像看出来了。” 周钱还在应付着闹洞房的好友们,听到这话,他顿了顿,脸上却不露声色,只是握住了新娘子的手。 等到闹剧散去,洞房里只剩下新婚夫妇两人时。 周钱才轻轻揭开了新娘子的盖头。 “小媚。” “官人,那林捕头...” “林捕头是第三境修士,灵眼之下,你想藏也藏不住的。”周钱轻笑道,“无须担忧。此事林捕头不问便不说,他要是问,就实言相告,反正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小媚纠结了片刻,最终轻轻点头。 “都依你便是。” 第三十三章 厉鬼与辞呈 一转眼,距离周钱大婚,已经过去了一周时间。 青阳县百姓们的生活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经历了周家的阔绰手笔之后,有不少人谈论着,等周钱生孩子的时候,会不会再来这么一遭云云。 这段时间林季也难得清闲,一直在家修炼,但离突破到第四境还是差点火候。 清晨,天还未亮的时候,一道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季的修炼, “林捕头,出事了!” 林季快步走出屋子,打开院子的大门。 来人时县衙里的捕快。 “捕头,您快去衙门里看看,老乔撞鬼了。” “撞鬼?”林季神情一滞。 老乔是县里的打更人,就是在大半夜里,大家伙都睡的香甜的时候,拿个铜锣一边敲一边喊的那位。 按理来说,老乔是绝不会出县城的,可是在县里...这又不是梁城,大晚上的哪来的鬼? 老乔都打了一辈子的更了,也没见出事。 打发走捕快之后,林季回屋穿戴整齐,快步来到县衙。 路上还碰到了住的不远的鲁聪,也是刚刚被人叫醒的。 郭毅领着睡眼惺忪的绫音已经到了。 这两位是宗门下山历练的,并未在青阳县购置房产,因此就住在衙门边上。 “周钱..算了。”林季见只有周钱没到,也懒得说他了。 来到衙门的大堂中,一块木板上,老乔的身体被摆在上面,瞪大了眼睛,嘴巴紧闭,但是嘴唇上隐隐被自己咬出了血迹。 “还没死,但也快了。”仵作老邢面色悲痛,老乔是他一辈子的好友,此时见到好友遭难,他哪能坦然接受。 “节哀。”林季拍了拍老邢的肩膀,看向老乔。 与此同时,郭毅也在一旁开口道:“口唇青紫,身体僵硬,生气尽失...的确是鬼物害人的征召。” 林季点点头。 老邢在一旁伸手,掐开了老乔的下巴。 一股奇臭的口气顿时涌出。 林季皱起了眉头,不解的看向老邢。 “怎么回事?” “妖魔鬼怪的事我不懂,但是口气奇臭,加上先前郭捕快说的那些,应当是被吓破胆了。” 说话间的功夫,老乔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老邢长叹一声,伸手替老乔合上了眼睛。 “这事谁发现的。”林季问道。 “夜里巡街的捕快,说是见到老乔倒在路边,还以为是发病了,结果拉回来才发现不对劲。”郭毅说着,随即又皱眉,“县里怎么会有鬼物作祟?能这么肆无忌惮的害人,哪怕是大晚上,少说也是厉鬼了。” 林季也是这么想的。 寻常的鬼魂野鬼,大多数都是刚死不久,灵智尚存。 这种小鬼,用不了多久就会魂消魄散,自然不会害人,就如当初偶遇的洛小姐。 但若是鬼物开始懵懂修炼,如摄取动物或人的生气,便会开始向厉鬼转变。 灵智尽失,化为鬼卒,只剩下猎取生气的本能。 鬼卒极弱,虽然能够害人,但是但凡是阳气足一些的年轻人,鬼卒都不敢轻易靠近。 而县城中满是活人,小小鬼卒哪敢轻易入城,顶多是在山野间弄死几只兔子罢了。 再往上,便是厉鬼了。 “可是厉鬼的话...咱们这离梁城也不算远,附近的厉鬼不都投靠了梁城鬼王了吗?怎么会在青阳县里害人?”林季想不通。 若是以前也就罢了,青阳县偶尔也会有几只鬼物作祟。 可如今的关口,梁城被万鬼围城,梁城鬼王收敛手下,哪还有厉鬼会到处乱跑。 郭毅等人也想不明白,但无论如何,此事得解决才行。 林季看了一眼堂外,已经天光大亮。 “这几天夜里都别休息了,在县城里巡夜吧。”林季吩咐道,“厉鬼最多也就是个第二境,绫音都能对付,因此倒也不必惊慌。” “鲁聪,你只是第一境,自己小心着点,要是碰到了就大叫,我们很快就会赶到。” “是。”鲁聪点点头。 绫音突然问道:“万一不是厉鬼,是鬼将呢?” 林季看了一眼绫音,哑然失笑,懒得解释。 “如果是鬼将,老乔活不到现在。”郭毅在一旁低声道。 “行了,就这么安排吧。”林季摆摆手打发走众人,却发现只有鲁聪离开了,绫音和郭毅似是有什么话要说。 “有事找我?”林季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不等两人开口,又问道,“周钱那厮呢?这么半天了还没来?” 说话间的功夫,堂外响起了脚步声。 周钱快步走进大堂中。 “我说,即便是新婚燕尔,你小子又不是初经人事的雏儿,至于吗?”林季无奈道。 周钱脸上泛起几分笑容,紧接着又面色一肃。 “林捕头,这是我的辞呈。” “辞呈?你不干了?”林季接过辞呈,皱起眉头,“周钱,我平时也没苛责过你吧?知道你志不在此,因此有危险的事,我可都让你少掺和的。” “是,林捕头的照顾,周钱都记着呢。”周钱连忙点头,解释道,“我准备跟我妻子搬走了,去襄州。” “搬走?你爹你不管了?” “我爹他老当益壮,哈哈我二娘怀孕了。”周钱颇为无奈的笑了笑。 林季这回是真诧异了。 周老爷子得有五十多岁了吧,合着你们周家这是有传统的。 林季将辞呈收下,思忖片刻,斟酌着说道:“你要走我不拦你,只是你那妻子...” “您果然看出来了,没错,小媚是修士。”周钱也没隐瞒,“小媚是合欢宗的门人,因为合欢宗在襄州,因此我才准备和她搬去那边。” “合欢宗?” 林季思索片刻,皱眉道:“合欢宗的弟子怎么会跑到梁州来?还跑去青楼...” “这其中的内情我不方便说,但您要是非要知道...” “不必了,只要没有危害百姓我也不怎么想听。”林季摇头,摆手道,“行了,你要走就赶紧走吧。” 周钱深深一礼,郑重说道:“头儿,祝您前途似锦,武运昌隆。” 话音落下,周钱便快步离开了。 林季轻叹一声,手下人手本来就不足,质量也堪忧,现在还又走了一个。 又看向一旁的郭毅和绫音。 “你们俩什么事,不会也要递辞呈吧?” 话才刚说出口,就看到绫音扭扭捏捏的递上了一封信。 林季的脸色顿时垮了。 第三十四章 风雨将至 “怎么,是青城派召你们回去的?因为上次冯宇的事情?”林季转念一想,便想明白了缘由。 果然,绫音微微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郭毅则说道:“只是绫音回去,我还会留在青阳县当妖捕。” 听闻此言,林季倒是松了口气。 绫音也就罢了,平时也帮不上什么忙,郭毅却是他的得力助手。 “绫音姑娘此番回去,再见面时,说不定我就得口称前辈,恭敬行礼了。”林季轻笑着收下辞呈。 “林捕头,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了。”绫音难得在林季面前低下了头。 “你师兄照顾你更多,我只是公事公办罢了。”林季摇头,又道,“要走也不是这两天,先把厉鬼的案子结了再走吧。” “嗯。”绫音点头,眼眶似是有些发红。 等到绫音离开之后,林季才无奈的看向郭毅,笑道:“小丫头片子还哭了?” 郭毅轻笑道:“师妹她从小在山上长大,虽然平日里总是跟你对着干,但其实私下里总和我说,你这人还不错。” “这是她第一次下山历练,经历了不少事情,也涨了不少见识,因此对于青阳县的人和事,终究还是有些不舍的吧。” “只希望她将来别忘了这些就好。”林季从椅子上起身,看着绫音离开的方向。 “这人间不只是埋头苦修和斩妖除魔,还有柴米油盐与人生百态。”林季轻叹道,“修士的一生是一生,但百姓们的一生也是一生。” “在山上苦修又或者在人间行走,其实没那么大区别,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林季看向郭毅:“我不是在讲道理,我只是不希望小丫头片子成了那种不识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人物。” “您说的是。”郭毅微微低头。 此番他不回青城派,也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相比于绫音年仅十六岁,就有了接近第三境的修为,郭毅却已经年过四十,这辈子都无望第四境了。 这样的弟子,虽然也是青城派的中流砥柱,但因为前途无望,因此门派也会任由弟子外出发展。 “头儿,厉鬼的案子结束之后,我和绫音一起回一趟青城派,我去将妻子接到青阳县来。” 林季注意到了郭毅称呼的转变,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缘由。 他也不说破,笑道:“这是好事...只接妻子吗?我记得你有儿子的。” “我儿子天赋不错,已经被门内长老收为弟子。”说起这件事,郭毅脸上的笑容明亮了不少。 “恭喜。”林季拍了拍郭毅的肩膀,“等会用你的传讯符给梁城的监天司衙门传个信,就说青阳县辞职了两名妖捕,人手不足,让他们调人来。” 虽然林季也知道梁城监天司此刻自顾不暇,不可能调出人手,但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什么时候调人来就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了。 “我这就去办。” 离开衙门,林季独自一人走在青阳县的大街上。 虽然表面上不说,但是跟手下们整日相处,骤然要离别,总归还是有几分感慨的。 “罢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又不是生离死别,走了就走了吧。” 林季摇摇头,撇下心中的思绪。 ... 深夜。 少了打更人,青阳县的夜更寂静了。 林季就在城中闲逛着,只是厉鬼,还不足以让他严阵以待。 过了子时,早春的夜又冷了几分,闲逛了半天却一无所获,让林季有些兴致寥寥。 “要不回家里躺着吧。”摸鱼的念头一旦兴起,就再也止不住。 可正当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极远处突然响起了鲁聪的呼喊声。 “头儿,救命!” 声音是从县城的东边传来的。 林季神情一震,急忙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赶去。 片刻之后,他就赶到了现场,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为震惊。 “三只厉鬼?!” 眼前,绫音和鲁聪正被三只厉鬼围攻,两人身上的生气都被消弭了不少。 厉鬼的鬼域不过数十米的范围,也算不上厉害。 但三只厉鬼的鬼域重叠在一起,却也没那么简单。 “好足的生气,吞了你,我能实力大进!”厉鬼的怪笑声响起,鲁聪和绫音的抵抗也愈发的艰难。 林季却没有着急出手。 虽然鲁聪和绫音处于下风,但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败阵。既然如此,有他在旁边看着,还不如让他们两个多历练一番。 于是林季便找了个地方抱着剑站着,津津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不多时,郭毅也赶到了。 “再看会,等他们坚持不住了再帮忙。”林季拦住了郭毅。 但是他们想要看热闹,厉鬼却不明白这些。 “那边还有两个活人。” “我去收拾他们。” 紧接着,一只厉鬼就朝着林季的方向冲了过来。 那鬼气颇为浓郁,大有一种黑云压境的感觉。 林季抬手,一剑落下就斩落了大半的鬼气。 那厉鬼在半空中痛苦的嘶吼一声,鬼域不攻自破。 紧接着,林季看向郭毅。 “没热闹可看了,你把这只厉鬼拿了,我去解决另外两只。” 区区厉鬼,至多也只是第二境的实力,大部分甚至还只在第一境徘徊。 因此面对林季,这些厉鬼很难有抵抗之力。几剑下去,另外两只厉鬼也被林季重伤。 与此同时,郭毅也用镇魂符拿住了一只厉鬼,带到了林季面前。 林季看了一眼郭毅拿住的,想了想,又用剑斩杀了另外两只。 被拿住的厉鬼明显害怕了,魂身都开始有些不稳定的颤抖着。 “问你什么你答什么,不然就让你魂飞魄散,明白了吗?” “明白。” “昨天晚上的老乔,是你们害死的?” “是...昨晚害死了一个老头,不过不是我,是它们。”厉鬼想要指向同伴,却发现同伴已经被打的魂消魄散。 于是它更害怕了。 林季继续问道:“你们从哪来的?怎么敢在县城里害人?” “我们是从梁城逃出来的。”厉鬼应道。 此言一出,却让林季心中微惊。 抬头看向郭毅,郭毅的脸色也同样凝重了一些。 “梁城?你们是梁城鬼王的手下?” “是。” “鬼王不是收敛手下,万鬼封城吗?你们怎么会跑到青阳县来?” “鬼王约束,不让我们摄取生气,明明那梁城一攻就破,他却只围不攻...” 厉鬼小心翼翼的说道:“因此不少厉鬼都跑了出来。” 听到这话,林季深吸一口气。 一剑将这厉鬼斩杀,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鬼王竟然约束不住手下了。”郭毅震惊道。 林季点头。 “麻烦要来了啊。” 第三十五章 又见邋遢道士 一行人回到了衙门。 厉鬼虽然斩了,但是几人却都没有睡意。 “虽然青阳县是距离梁城最近的县城,但也足有一百多里的路程。”林季沉声道,“如今已经有厉鬼进城,还不止一只,这就说明路上应当还有更多。” “不只是青阳县,梁城的四面八方,各处县城,都会有厉鬼甚至于更强的鬼物。” 此时此刻,一种大军压境的紧张感,萦绕在众人心头。 “今晚的三只厉鬼估计只是开胃菜罢了,后面这段时间看来不好过...老郭,你跟我每天夜里,恐怕都难有时间休息了。” “应该的。”郭毅点头。 先前说的回青城派接妻子的事情,自然也只能暂时放下了。 林季又看向绫音和鲁聪。 “鲁聪,回去老老实实修炼,不到第二境就别整天在外面瞎晃荡了。”林季说道,“区区厉鬼你都对付的这么费劲,丢不丢人。” “我知道了。”鲁聪连连点头,有些气馁。 其实鲁聪的天赋很一般,虽然天生力大如牛,但是资质却算不上好,侥幸迈入修士的行列已经不易,还想再有进境并不简单。 但林季却不希望他不求上进。 只是第二境而已,再怎么资质差,努努力总有机会的。 打发走鲁聪之后,林季又对绫音说道:“绫音,你明天就启程回青城派吧。” 绫音愣了愣,紧接着不满道:“不行,现在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走?” “今晚三只厉鬼就把你逼得筋疲力尽,你留下来,是给我和老郭拖后腿吗?”林季直言不讳。 “可是...” “我可不想一边对付厉鬼,还要想着救你。”林季直言道,“天赋只是天赋,你就算再怎么天才,现在也只是个第二境修士罢了。” “灵眼都没开,厉鬼的鬼域都能影响到你,这点本事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回山上去吧。” 绫音还想再辩驳,但是却被郭毅止住了。 “林捕头说的有理,师妹,若是平常也就罢了,如今的情况,明显已经超出了历练的范畴。”郭毅沉声道,“想想对你寄予厚望的宗门长辈,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回去之后加紧修炼,争取早日突破。” 听到这话,绫音沉默了良久。 “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等到绫音也离开之后,林季和郭毅相视苦笑。 “让上面支援人手的消息已经发出去了,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估计监天司很难再调人来。”郭毅说道。 “只能等了。”对此林季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夜已经深了。 林季与郭毅道别之后,便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 从怀中取出了因果簿,翻开空白处添上新的内容。 ‘厉鬼害死打更人老乔,斩之。’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林季顿时感到心中一阵清明。 倒不是上次那样,斩了妖道,直接修为大进,区区几只厉鬼还没有这么夸张,但是此时再去修炼,也绝对会事半功倍。 林季也不想耽搁,加快了脚步,回到家中,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 这一次修炼,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才结束。 林季睁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平复下经脉中涌动的灵气。 “这一晚上的修炼,足以抵上我平时一周的功夫了。”林季暗暗思忖着。 此时他的丹田之中,灵气已经接近饱和状态。 “等到灵气彻底无法增长之后,再闭关个两三天,应该就能突破到第四境了。” 若是旁人想要突破境界,少说也得数月乃至数年之久,才能打破瓶颈,但是林季因为因果簿的馈赠,修炼时根本没有瓶颈。 就是修炼到境界的巅峰,再闭关苦修,突破的感悟自然会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就像是突然的顿悟一样,然后就是水到渠成。 之前突破第二境和第三境的时候,都是如此,林季不觉得第四境还会有什么意外。 推开房间门,迎着阳光,林季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慵懒的走出小院,沿着熟悉的街道,来到了如意楼。 依旧是二楼靠窗的位置,甚至都不用林季开口,打杂的小厮就已经倒上了茶水。 片刻之后,林季爱吃的菜就被一一端了上来。 如意楼的规矩,只要林季到了,那么厨子就得先伺候林捕头。 林季正吃着饭的功夫,看到了窗外楼下的周钱。 “周钱,上来一起。” “这就来。”周钱也看到了林季,连忙应了一声。 周钱来到二楼,在林季对面坐下。 “头儿,听说昨晚闹鬼了。” “与你无关。”林季敷衍着。刚结了婚又要搬走,这事就少掺和。 林季一边吃饭一边随口问道:“我看你急匆匆的,准备干嘛去?” “哎,这不是县里的产业太多,愁啊。”周钱一脸苦闷,“跟小媚商量的时候说的挺好的,但一到真准备搬走,才觉得麻烦。” 林季就静静的听着,不说话。 “宅子十几处,还有里面的名贵家具。” “商铺一大堆,这玩意也是带不走的。” “金银珠宝细软,乱七八糟的,看见就烦。” “还有我以前养的女人,也得一个个给安顿好了。” “这么说来,你一时半会还走不了?”林季听不下去了,问道。 “那倒不至于,我刚跟我爹要了十万两银子,这些乱七八糟的都归他了。”周钱随口笑道。 听到这里,林季一下子就没胃口了,起身向外走,又说道:“老李家烧饼铺子,还有县里的驴肉铺子,还有这如意楼。” “怎么了?”周钱不解。 “我挂了不少账,等会你去给我结清了。” 周钱笑着应是。 林季拍了拍他的肩膀。 “什么时候走?这几天县里不太平,要走就快点,别耽搁。” “明天吧。” “我懒得送你了,一路顺风吧。” “好嘞。” 告别了周钱,林季离开如意楼,可刚走了没两步,突然看到了路边的一个摆摊算命的道士。 林季认得他,就是当初从京城里出来的时候,在通天镇碰到的那位邋遢道士。 想到这里,林季来到了摊位前。 这道士还是一如既往的邋遢,脸上带着灰,闭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客官要算什么?” “道士,你什么时候瞎了?”林季笑道。 道士睁开眼,看到林季,有些惊喜。 “兄台,原来是你!” 第三十六章 梁城现状 “嗯,我来给你照顾下生意,算算我姓甚名谁,从哪来到哪去。”林季笑眯眯的说道。 道士愣了愣。 “兄台,你这...” “道士,你要是算不明白,可就别怪我拿人了啊!大白天的在路边招摇撞骗,这可说不过去。” “哈哈哈,贫道这也是为了糊口,兄台莫要取笑贫道了。” 道士麻溜的将摊来,位收起变成了一个箱笼,背在了背上。 “原来兄台就是这青阳县的捕头,自贫道来到这青阳县,整日听说县里的捕头如何的英明神武,气度不凡...” “行了,别拍马屁了。”林季连忙摆手。 当初在通天镇见到这位的时候,林季就是用监天司的斩字令带着他进镇的。 斩字令,就是监天司在各州各地的捕头的身份象征,因此这道士想明白他的身份,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前脚刚想明白,后脚就打蛇上棍开始拍马屁,这也未免太快了点。 就在这时,道士的肚子突然响了起来。 林季颇为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修士还能把自己饿着了?” “出门在外,难免有窘迫的时候。”道士颇有些不好意思。 “跟我来吧,咱俩也算有点交情,今天小爷心情不错,请你吃一顿。” “这怎么好意思。”道士搓着手跟在林季身后,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 林季带着道士又来到了如意楼,县里也就这一家说得过去的酒楼了。 掌柜的见到林季还有些惊讶。 “林捕头怎么又来了?可是刚刚的饭菜不合口味,您候着,我这就让后厨给您重上一桌。” “不是我,是这道士。”林季指了指身后的道士,说道,“这是我朋友,难得见面,你让后厨随便做几个下酒菜就成了。” “好嘞,您楼上请。” 林季带着道士上了楼,正是正午时分酒楼上客的时候,靠窗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 也是酒楼见林季刚走,于是没给他留位置。 那两个靠窗的客人见林季来了,连忙起身就要让座。 “不必了,你们吃你们的,我坐哪都一样。” 说着,林季就带着道士在楼梯旁边的桌子旁坐下。 不多时,上好的酒菜就被端了上来,说是简简单单做一点,但酒楼还是给安排了满满一桌。 美食就在眼前,道士却不着急动手,而是对着林季微微一礼。 “贫道平心,多谢林捕头一饭之恩。” “客气了。”林季笑着还礼。 行了礼之后,道士便开始大快朵颐,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半点礼数。 看着这家伙吃的满嘴是油,往袖子上一蹭之后又继续开吃,林季颇有些无语。 “慢着点,没人跟你抢。” 道士吃的专心,没有应话。 林季则随口问道:“平心道长,你不是说去梁城斩鬼去了,怎么又来到青阳县来了?” 说起这件事,倒是让平心道人止住了风卷残云般的进食。 “那梁城...可不是人待的地方啊!” “哦?详细说说。”林季眼睛一亮,连忙追问。 平心道人似乎已经吃了个半饱,因此也不再像之前那样饿死鬼投胎。 而是一手一个鸡腿,一手端着酒杯,颇为惬意的缓缓说道:“当初梁城被万鬼围城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天下修士都以为梁城不日就将遭难...结果去了才之后,万鬼围城不假,但是却只围不攻!” “这前前后后大半个月了,城中百姓除了整日担惊受怕之外,竟是没有半点损伤,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林季微微挑眉,想起了昨晚抓住的厉鬼,说道:“我可是听说,是鬼王约束手下如此的。” “这话倒也不假。”平心道人轻叹道,“反正不少赶到梁城的修士,见城中无碍,于是出门斩鬼。” “找死。”林季下意识说道。 “谁说不是呢!”平心道人连忙点头,道,“鬼物不攻城,却不代表不伤人,修士出去了,不正是给他们送口粮吗?” “就贫道亲眼所见的,就有两名第四境的修士死在了鬼帅的手中。至于更低境界的修士,死的已经数不过来了。” “这么厉害?”林季有些惊讶,“连鬼帅级别的都出手了?” 鬼将的实力大概在第三境第四境之间,而鬼帅则是第五境与第六境之间。 强一些的鬼帅,都能正面匹敌之前才见过的那位日游境修士了。 即便是鬼王手下,也没几位鬼帅。 “我估摸着,鬼王不下令,那些鬼帅们也憋得慌。”说到这里,平心道人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如今的梁城鬼王已经压制不住手下的厉鬼了,就这几日的功夫,不少厉鬼都四散而逃,不再听从鬼王号令了。” “已经有厉鬼时时刻刻在梁城中肆虐,百姓们都不敢出门,似我等助拳的修士,更是连片刻都不得喘息。” 平心道人一脸无奈,继续说道:“城中有展乘风大人镇守,自是无碍。旁人不清楚,但贫道我却是受不得这般时时刻刻都得警惕着的折磨,于是便逃了出来。” “林捕头,此事你也须得小心谨慎,听说梁河县与云阳县都已经被厉鬼肆虐,死了不少百姓了。” “这事我知道,昨晚我才刚刚收拾了几只从梁城逃来的厉鬼。”林季点头,又奇怪道,“不对,梁河县与云阳县距离梁城,比青阳县还要远些,怎么青阳县反而只有厉鬼三两只?” “这事我知道。”平心道人笑道,“是大梁寺的行痴大师守在了梁城前往青阳县的方向,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十分的威风!贫道我能离开梁城,也是因此。” 听到这话,林季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微微叹息了一声。 行痴大师哪边都不管,偏偏只管青阳县这边,这让他很难不跟自己联系到一起。 “到底是什么事要找我...什么都不说,却又处处顾着我这边。”林季有些愁眉不展。 就在这时,林季目光无意间扫过酒楼的一楼,却发现了正站在门口的两位武者。 那两人眉目清秀,面净无须,各自身后背着长剑,颇有些行侠仗义的大侠风采。 就是太年轻了些。 道士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然后轻笑出声。 “两个小丫头。” “是啊,女扮男装。”林季多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 第三十七章 叫我公子 酒楼一楼。 角落的餐桌旁。 铃儿怯生生的看向身旁的同伴。 “小姐...” “叫我公子!”钟小燕瞪了一眼自己的丫鬟,煞有其事的四处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注意她们之后,才压低声音道:“出门在外,须得小心谨慎,我之前教的你都忘了?” “没..没忘。”铃儿摇头,又道,“公子,咱们为什么要来青阳县啊。” “哼哼,我可是听梁城出来的人说了,那梁城鬼王手下的鬼崽子们如今已经开始在梁州各处肆虐,这青阳县,就是下一个遭殃的地方!” “那咱们还来?”铃儿瞪大了眼睛。 “就是因为危险,才要来!”钟小燕颇有些得意,“想想那些厉鬼何等凶恶,这小小一处县城,妖捕多半也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要是厉鬼真的来了,不就只能靠我来救人了吗?” “原来是这样吗?”铃儿极为隐晦的撇了撇嘴,又用仰慕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是那和尚只扫清了前往青阳县的道路,别处厉鬼凶猛...” “咳咳...区区厉鬼,本公子自然不放在眼里。”狠狠的瞪了自家丫鬟一眼,钟小燕又粗着嗓子喊道:“小二呢?” “客官,要吃点什么?”小二小跑着来到桌旁。 “二斤最烈的酒,再炒几个小菜,切一斤牛肉!快着点,本公子不差钱!” “好嘞,您稍等!” 等到小二离开之后,铃儿惊奇道:“小姐,你不是不会喝酒吗?” “给你点的。”钟小燕理所当然道:“侠士出门在外,当然得喝酒,不点不是被别人看出来了?” “可..可我也喝不了那么多啊。”铃儿瘪起嘴,委屈巴巴的。 钟小燕的目光则看向别处,只当没看到自家丫鬟的样子。 ... 二楼上。 林季和平心道人的话题,已经扯到了鬼王的八卦上面。 “林老弟,你可知道洛家小姐在梁城外被害的事情?”平心道人大着舌头,显然已经酒意上头。 “怎么突然说起这事?”林季不动声色。 “嘿嘿,那洛小姐可是悲惨,生前为歹人所害,死后的魂魄又被鬼王拿了去。” “什么?!”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目光。 他连声拱手抱歉,之后才又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还记得这万鬼围城是怎么来的吗?” “鬼王的儿子被人宰了,在官道上...啊?”林季突然反应了过来,但又有些难以置信。 “不会这么巧吧...” 平心道人嘿嘿一笑:“就是那晚,那鬼王的儿子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说是大秦王朝宰相的女儿被人害死,孤魂野鬼就在官道上将要散去云云。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但这事在梁城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监天司也不曾否认。” “反正那鬼将之所以出现在官道上,就是去捉宰相府千金的魂魄,抓回去给自己配婚的。” “都成了鬼了,还想着结婚吗?”林季颇感荒诞。 “谁说不是呢,反正估摸着,就是抱着个自己是鬼王的儿子,对方是宰相的女儿之类的念头吧,门当户对嘛。” “那小鬼崽子深得鬼王看重,都成了鬼将了,还活的跟个纨绔似的,有什么想法都不奇怪。” 平心道人又是一杯酒下肚,脸上的红晕更添了两分。 “我估摸着,那梁城鬼王时至今日还不被监天司收拾,要么就是手中拿着当朝宰相的生女魂魄,让监天司投鼠忌器,要么...这其中必然另有隐情。” 说到这里,平心道人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监天司,会因为一个死人的魂魄而投鼠忌器,呵呵。”林季没注意到平心道人的目光,自顾自说道,“绝不可能。” 监天司办事,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即便如今监天司的力量捉襟见肘,但也绝不会窘迫至此。 被抓的是洛相本人还差不多,而且还得是活着的。 宰相的女儿,还是个魂魄,也想让监天司忌惮? 不可能的。 “梁城还有别的事没?”林季继续问。 “没了,贫道也就知道这么多。”平心道人打了个呵欠,看样子已经是酒足饭饱了。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嘈杂了起来。 “小子!你敢偷我东西!”一个身穿华服的公子哥死死的抓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瞪着眼睛喊道。 “我没有!”半大小子还在嘴硬,但手中那绸缎的钱袋明显不是他的。 “王八蛋,人赃俱获还敢抵赖,看打!” 话音落下,那公子哥一拳打在了半大小子的眼睛上。 那小子也不是个吃亏得住,咬着牙开始还手。 两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角落里。 “小姐,那边打起来了。” “叫我公子。”钟小燕瞪了一眼自己的丫鬟,才道,“偷东西被人抓到了,不但不认错还敢还手,活该。” “不管吗?”铃儿问道。 “那小子活该被打。” 两人厮打在一起,整个如意楼一楼都乱糟糟的,不少客人都准备走人了。 掌柜的连忙拦在门口喊道:“各位别走,林捕头就在楼上,这是小事。” 恰好林捕头刚好在楼梯口探出头来,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两人扭打。 一见林捕头在,众人也不着急走了,各自留下来看热闹。 铃儿偷偷的扫了一眼楼梯口,低声道:“小..公子,本地的捕头在场,怎么不拿人?” 钟小燕也看了一眼楼上,不屑的撇撇嘴:“狗官差,还看热闹。” 与此同时,平心道人也颇为好奇的问道:“林捕头,这事你不管吗?还说是得等普通捕快到了才管?” “不,等他们打累了再说。”林季笑着回道,“难得有人打架,看会热闹,不着急。” 平心道人神情一滞,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又过了片刻,下面两人似乎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这才施施然走下楼。平心道人也连忙跟在后面。 林季来到一楼,一把拽起倒在地上的半大小子。 这小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见到林季之后显然吓得不轻,浑身都在打摆子。 “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学人家偷东西,再有下次给你腿打断,滚蛋!” 林季一脚把这小子踹了出去。 后面的公子哥看到这一幕,连忙喊道: “哎!我的钱袋还在他手上呢!” 第三十八章 县里琐事 另一边,铃儿与钟小燕都面露惊讶。 “小姐,他怎么把小偷放了。” “不知道。”钟小燕撇着嘴,一把抓过桌上的长剑,说道,“这事我看不下去了,我要管。” 她气的甚至都忘了纠正丫鬟的称呼。 三言两语就把小偷给放了,这算怎么回事? 铃儿拼了老命才把钟小燕按住。 “小姐,强龙不压地头蛇呀!”铃儿连忙劝道,“您要是出手,肯定能把那狗捕头给收拾了,但人家是地头蛇,在县里处处为难你怎么办?” “我还怕他为难?是非不分的狗官差...” “您来青阳县不是来抵挡厉鬼的吗?得罪了地头蛇,在青阳县都待不下去,这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钟小燕这才放下手中的剑。 “你...言之有理。”钟小燕点点头,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林季。 “本公子这是小不忍则乱大谋,要是放在平时,非得这家伙给个说法才行!” “没错没错。”铃儿连忙点头。 另一边。 林季看向有些狼狈,却并无伤势的公子哥。 “你钱袋里有多少钱?”林季问道。 “回林捕头的话,应有二十几两。”公子哥连忙回道。 林季点点头,伸手在怀里摸了半天,也就摸出来几两碎银子。 “掌柜的,给我支三十两现银。”林季看向如意楼掌柜。 掌柜的不敢耽搁,连忙拿了三锭十两银子递给林季。 “这钱回头还你啊。” “不必了林捕头,周少爷今天走的时候,给您在柜上存了五百两。”掌柜的连忙说道。 “还有这事?周钱这小子懂事。”林季笑了两声,将手中的三十两银子递给了公子哥。 “拿着吧,就当我补给你的。” 公子哥却不敢接:“林捕头,这事哪能让您掏钱呢?不行这个哑巴亏我认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屁话这么多。” 将银子塞了过去,林季又冲着周围的客人们拱了拱手。 “烦请各位给在下个薄面,今天的事情就别到处乱说了。” 众多看热闹的客人自然是满口答应。 林季却继续道:“各位可别敷衍我,今天的事我日后要是在县里听到了,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都给我记住了!” 这下子,没人敢再敷衍了。 又冲着众人拱了拱手,林季这才离开如意楼。 平心道人一直一言不发,直至林季处理完事情,他才跟了出来。 “林老弟,怎么把那个小偷给放走了?先前你那一脚可是丁点力气都没用。”平心道人颇有些好奇。 “偷钱那小子叫梁脑袋,是个老实孩子,就因为脑袋大了点,整日在县里被别家的孩子欺负。”林季随口说道。 鲁聪一天到晚在青阳县城到处晃荡,有事没事就爱给林季唠叨,加上林季也在县城生活了好几年,对县里的事情算不上如数家珍,但也知道不少。 “原来是林捕头的晚辈,难怪...” “不是我的晚辈,只是觉得那孩子从小在青阳县长大,从不曾见他偷鸡摸狗,所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而已。” 平心道人点点头,又有些好奇道:“那你刚刚又不让旁人说这事...” “人言可畏,万一真有什么隐情的话...小偷的名声传出去了,那孩子这辈子都别想在县里抬起头做人了。”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带着平心道人来到了一处有些破旧的院子前。 敲门,没人应。 但里屋的烟囱有热气升腾。 推开门走进小院时,偷钱的梁脑袋恰好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看到林季出现,梁脑袋吓得脸色都青了,顿住脚步动都不敢动,浑身发抖。 林季注意到了他手上的药包。 “家里谁病了?” “是...我娘。” “偷钱是给你娘治病?” 梁脑袋连忙点头。 见林季不说再开口,梁脑袋生怕林季现在就抓他走,突然跪下。 “林捕头,我...” “别废话了,先去熬药伺候你娘服了,然后再出来找我。” 林季摆了摆手,然后在院子里找了个树墩坐下。 梁脑袋连连点头,小跑着忙活去了。 平心道人也想坐,但是院子里没有椅子,也没有别的树墩。 别扭了半天,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林老弟,让半边屁股给我坐坐呗。” 林季瞥了平心道人一眼,不说话,只是将屁股挪了挪,将整个树墩牢牢占住。 平心道人只能一脸别扭的站在林季身旁。 过了半个多小时,梁脑袋伺候完了母亲,战战兢兢的走出了里屋。 “小安,谁在外面啊。”里屋响起虚弱的声音。 梁脑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季则开口道:“县里的林捕头,找梁脑袋办点小事,您老歇着吧,别担心,就是跑腿的活。” “是林捕头啊...小安,你可得好好帮林捕头办事。” “知道了娘。”梁脑袋应了一声,看向林季。 “说说吧,你家什么情况,你爹呢?” “半个月前去世了,肺痨。”梁脑袋低下头,“我娘也是这病。” 林季轻叹一声,看向身后的平心道人。 “你懂医术吗?” “不懂。” 林季微微摇头,又对梁脑袋问道:“你家里现在就靠你一个人撑着?” “嗯。” “怎么赚钱?” “早起去给周老爷家拉车,晌午了去给人修院子做苦力,一直到天黑。” “一天赚多少钱?” “不到两钱。” 一百文为一钱,十钱为一两。 这点钱温饱足矣,但是治病却远远不够。 而今天林季中午两顿饭,掌柜的都捡好的上,因此少说七八两出去了。 “刚刚那服药花了多少钱?”林季又问。 “一服八两,我把偷来的钱都给了药铺,老板看我可怜,给了我三服药。” 说到这里,梁脑袋的眼睛明显红了,但还强忍着。 “药铺掌柜的说,我母亲的病至少得七服药才能治好,而且痊愈很难,以后保不准还会再犯,到时候还得再吃药。” 林季长舒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平心道人。 平心道人脸上也没了笑意,只是静静的看着梁脑袋,一言不发。 林季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把手伸出来。” 梁脑袋不明所以,伸出右手。 “左手!” 梁脑袋换手。 林季抓起腰间挂着的长剑,用剑鞘狠狠在他的手上打了几下,直至整个手掌彻底肿起来才算罢休。 “这是罚你偷东西,这打你认不认?”林季厉声道。 梁脑袋一言不发,只是咬着牙忍着痛,重重点头。 “本该抓你下大狱关上几个月,念在你初犯又情有可原,这次便算了!” 听到这话,梁脑袋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像林季。 他还以为林季找到家里来,就是来抓他的。 林季又问道:“我记得你小子是念过私塾的吧?” “是。” 林季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散碎银子,塞到了梁脑袋的右手中,又道:“这点钱足够你们娘俩两个月的花销了。” “林捕头,我不能拿您的钱...” “别废话,老实听着。”林季瞪着眼,说道,“等会去药铺,找人给你的手上点药,再跟药铺的老板说,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给你母亲再拿四服药。” 在青阳县林季还有几分面子,没人敢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 “小子,记住了,这是你欠我的!四服药加上这点散碎银子,再加上利息,你以后得还我四十两!” 顿了顿,林季继续说道:“县衙里的张师爷年纪大了,你去给他帮衬着点,平日里写写衙门里的文书什么的,一个月饷银不多,也就六两左右吧。但是这差事胜在清闲,你也有时间照顾你娘。” 说到这里,林季拍了拍梁脑袋的肩膀。 “下次再敢偷东西,我打断你的腿,懂了吗?” 梁脑袋再也忍不住了,跪倒就要磕头,但是却被林季搀扶住了。 “像个爷们,你娘可就指着你了。” 说完,林季就带着平心道人离开了梁脑袋家。 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梁脑袋追了出来,跪在地上狠狠的磕头,直至额头都流血了还不停下。 “滚回去!”林季呵斥了一声。 之后的一路上,林季没什么心情闲聊,平心道人也没有开口。 闲逛了一会,来到林季家门口之后。 平心道人似是才刚刚回过神来。 “进去坐坐?”林季随口问道。 平心道人却是摇头,冲着林季深深一躬。 “你这是做什么?” “今日之事,贫道大开眼界。” 第三十九章 百鬼夜行 林季哑然失笑,打开院子大门之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平心道人又摇头,但见林季已经自顾自的走进了小院,他也只能跟上。 引着平心道人走进自家小院之后,林季摆开茶桌,提起茶壶,给平心道人倒了一杯不知道什么时候泡的茶。 平心道人也不讲究,将茶水一饮而尽之后,说道:“原本贫道以为,监天司监管天下,上到游天官下到妖捕,都是些满脑子只知道斩妖除魔的狠人,谁曾想还有你这样也关心百姓疾苦的人物。” 林季一边听着,一边倒掉茶壶中剩下的茶水,换上了新的茶叶,开始烧水。 “我只是个混日子的小捕头罢了,当不起道长这般高看。” “当得起的。”平心道人语气中满是感叹,“若是易位相处,贫道多半也只是拿了那小贼丢进监牢里。即便他辩驳,我也只当是为了脱罪而狡辩,断然不会像林捕头这般行事。” 说到这里,平心道人苦笑了起来。 “若我真的这样做了,那孩子坐上几个月的大牢,母亲无人照顾多半是活不下去。而那孩子出来之后,母亲去世,又因为偷东西被抓,在青阳县中再也抬不起头,而之后很可能会走上歪路。” “明明是秉公办事,却引起了一出人间惨剧,这可真是...真是...”平心道人半点也想不出该如何去描述,最终也只是摇头苦笑着。 “秉公办事也没错,他偷东西,活该被抓。”林季笑道,“道长不必纠结了,只是一件小事罢了。” 说话的功夫,水已经烧开了。 林季泡上了茶,趁着醒茶的功夫,随口道:“我是捕头,保一方平安,仅此而已。那孩子命苦,我只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免了一场悲剧,何乐而不为呢。” 听到这话,平心道人又起身,冲着林季打了个稽首,然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这突然的离开让林季有些奇怪。 “道长去哪?” “心绪不稳,贫道得找个地方静静。” 话音刚落,平心道人就已经了没了踪影。 林季无奈的看着刚刚沏好的茶。 “早知道一杯馊了的茶水就能打发,我就不泡新茶了。” ... 深夜。 青阳县难得的宵禁。 整个县城漆黑一片,路上更是没有半点人影。 就连巡夜的捕快都被林季打发了回去。 林季背着手走在路上,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中带着几分警戒。 “人手不够啊...” 如今的青阳县,拿得出手的妖捕就只有他和郭毅两人,绫音和周钱已经离开了,鲁聪只是第一境根本指望不上。 若是来的只是一两只厉鬼倒还好。 就在林季心绪不宁的时候,县城的另一边骤然一道雷光闪过。 林季轻轻一跃便跳上一处房顶。 开启灵眼举目望去,那边已经是鬼气缭绕。 “老郭已经碰上了吗?” 刚刚那雷霆是郭毅的雷法符,是青城派的手段。 雷法符以自身灵气,通过符咒化为雷霆。 论威力,自然远远不及林季引雷剑诀所引来的天雷。 但是雷霆之力对于鬼物本就克制,因此对付厉鬼,这手段也绰绰有余了。 林季站在高处朝郭毅那边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鬼气就消散了大半,显然厉鬼已经被斩杀。 “动作还挺快的,可惜...还不够。”林季微微皱起眉头,看向郭毅方向的更远处。 又有数股鬼气弥漫着朝着青阳县城涌动而来。 “希望老郭能顶住吧。”林季暗道。 就在这时,林季突然感觉到身后的另一个方向,又有波动。 回头看去,只见到一片鬼气之中,火光四溅。 “咦,是白天见到的假小子。”林季微微挑眉。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本以为只是大小姐逃婚之类的戏码,谁曾想竟然还是一名来头不小的修士。 “那火法不简单,不是一般的火焰。” 林季细细的观察了一会,发现那正在与厉鬼缠斗的假小子,显得极为游刃有余,显然也是第三境的修士。 她使用的火焰每次碰到鬼气,都会再涨大几分,似乎将鬼气当做了燃料一般。 “有点意思。” 林季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那是青阳县通往梁城的方向。 此时此刻,那边正汇聚着滔天的鬼气,遮挡着天上的月光,铺天盖地的朝青阳县靠近着。 林季深吸一口气,心念一动,灵气从丹田而出,瞬间遍布四肢百骸。 “百鬼夜行...” 看着远处那在鬼气中不断游动的,数之不尽的鬼物,林季知道不能再耽搁了。 “至少得拦在县城之外。” 心念及此,林季的身形一晃便不见了踪影,再出现已经是十几米外。 连续不断的前进,短短片刻之后,他就已经离开了青阳县城,来到了县外的小路上。 此时此刻,那滔天弥漫的鬼气,距离他也不过百十米的距离罢了。 他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鬼卒与厉鬼,不断地在半空中游动着,携带汇聚着的鬼气,如大军压境一般的朝着他碾压过来。 鬼物的嘶吼声,嚎叫声不绝于耳。 他们似乎已经发现了林季的存在,眨眼间的功夫,就有数只鬼卒冲到了林季面前。 林季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心念一动,手中长剑便已经出鞘。 剑光闪过,斩杀了几只鬼卒。 但相比于那庞然的数量,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先破了你们的鬼气。” 林季单手掐诀。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散!” 狂风骤起,夹杂着天地间的灵气,与那数之不尽的鬼物所召来的鬼气碰撞到了一起。 鬼气开始被消弭,但也只是延缓了前进的速度。 “看来还是得亲自动手了。” 林季深吸一口气,提着剑冲进了那庞然鬼气之中。 ... 城中,闲散的鬼物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郭毅已经来到了钟小燕的不远处。 “在下郭毅,青阳县妖捕,多谢姑娘出手相助。”郭毅抱拳道。 钟小燕刚刚弄死一只厉鬼,正得意的时候,听到了郭毅的声音。 她有些诧异:“你看出我的伪装了?” “什么伪装?”郭毅挠了挠头。 钟小燕神情一滞。 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两人同时看向了远处的百鬼夜行,那边距离青阳县已然不远。 他们也同样看到了林季冲进鬼气中的画面。 “我们县的捕头已经过去了,咱们也赶紧去帮忙吧。”郭毅说道。 “正有此意。” 第四十章 叛变的鬼将 鬼域之中。 仅仅几个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有数十只鬼卒在林季的剑下魂飞魄散。 但说是百鬼夜行,此时的鬼物又何止区区百只。 “鬼卒杀不尽,先找厉鬼。” 林季心中有了打算,灵眼之中,早已经洞悉了四周鬼气更为浓郁的地方。 最近一处,距离林季不过几十米的距离。 林季身形闪动之间,拦住了一只厉鬼。 抬手就是一剑。 “开灵境修士?”厉鬼似乎知道林季的厉害,根本不想着抵抗,而是抽身后退。 周遭的鬼卒又聚拢了起来,只遵循着本能,悍不畏死的想要将林季撕碎。 “真是麻烦。”林季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这庞然数量的鬼物所凝聚而成的鬼域,终究是鬼物的主场。 平日里随手可灭的厉鬼,此时在这鬼域之中若是想跑,林季竟然还真的有点没办法。 林季只能追着那厉鬼,一边斩杀拦路的鬼卒。 片刻之后,他已经深入到鬼域深处。 突然,身后一道破风声响起。 林季回身一剑。 铛! 火光四溅,一只鬼爪落在了剑上。 “找死!” 林季冷眼看着这表情扭曲的厉鬼,可当他想要动手的时候,那厉鬼又消失在了鬼气之中。 周围的鬼卒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只了,这个数量,即便是林季也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若是在外界倒也还好,可是这鬼域之中,一百多只鬼卒足以消耗掉他不少灵气。 再加上在这鬼域之中,他根本没有恢复灵气的手段,还须得时刻抵御鬼气入体。 一时之间,林季感到了几分束手无策。 “只能先行退出去了。” 心中思忖的功夫,刚刚的厉鬼又几次偷袭林季,也都被林季挡了出去。 可就在林季刚刚朝着来时的方向做了没多久,眼前又是三只厉鬼拦住了他的去路。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修士的生气,修士的魂魄...” 阴仄仄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让林季烦不胜烦。 “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还敢主动送死!” 林季咬着牙,全力催动丹田中的灵气,整个人瞬间化为一道残影。 下一刻,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处鬼气极为浓郁的地方,剑锋之上带着青芒,一剑斩落。 “啊!” 惨叫声响起,一只厉鬼魂消魄散。 “区区厉鬼,不过第二境的实力,还敢叫嚣?”林季举目四望,却只能见到鬼气,再也不见刚刚拦路的厉鬼。 但是在灵眼之下,他们无处可藏。 林季的身影再次消失。 “小心,他又来了!” “让鬼卒去拦住他!” 厉鬼们的声音不断响起,但是根本阻拦不了林季的动作。 片刻之后,又有三只厉鬼在林季的剑下尘归尘土归土。 “我要离去,谁敢拦我?”林季冷声道。 刚刚那一番举动,足足消耗了他体内灵气三成有余。 平日里挥手可斩的厉鬼,在这鬼域之中,简直难缠了不知道多少倍。 没有人答话,似是被林季刚刚的杀伐果断给震慑住了,甚至于周遭的鬼哭怪嚎声都消弭了不少。 林季不敢耽搁,连忙朝着来时的方向赶去。 可刚走了两步,他就顿住了脚步。 不是不想走,而是再次被拦住了去路。 就在林季前方的不远处,仅仅十几米的地方。 一道足有两米多高的身影,就静静的挡在道路前方。 涌动着的魂体,身穿鬼气凝成的甲胄,唯独那双猩红色的眼睛,一直停留在林季身上。 林季面露苦笑。 “我说呢,几只厉鬼引着一群鬼卒,哪里搞得出来这么大的场面。” “怎么,梁城鬼王手下的鬼将,也如这些脑子不清醒的厉鬼一般叛变了吗?” “鬼王优柔寡断,自然不配为我追随。”拦路的鬼将随口说道。 林季微微眯眼:“我听说鬼王城的鬼帅和鬼将,都有魂魄留在鬼王手中,怕的就是你们叛变!你出现在这里,若是被鬼王发现了,一个念头你就得魂消魄散。你不怕?” “呵呵,知道的还不少。” 话音落下,鬼将却并未答话,而是向前迈了一步。 当他的脚落在地上的瞬间,整个身躯都化为一团鬼气。 下一刻,鬼气在林季背后凝聚。 “真是麻烦。”林季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对方这一句话就动手的态度,摆明了是要不死不休。 本还想再聊两句,说不定嘴遁管用,这事就这么算了。 毕竟鬼将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修炼者,是存在着讲道理的可能的。但如今看来,却是不可能了。 林季一步向前躲过了鬼将的进攻,同时一道剑芒斩了过去。 “没用的。”鬼将的声音再次响起。 剑芒落下,打在了鬼将身上,却只是让他再次化为鬼气而已。 林季的身侧突然出现了一柄黑色的大刀。 不见鬼将的身影,反而是这鬼域中的鬼气操控着大刀,砍向了林季。 林季抽身后退,那大刀却移形换位,出现在了林季逃跑的方向上。 “这鬼域。”林季脸色难看至极。 无奈之下,提起手中的长剑抵挡。 庞大的力量将他推着连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停下。 就这一次正面交手,林季的心中顿时又凝重了几分。 “第四境...幸好只是初入,应该勉强能抵挡片刻。”林季心中暗道。 鬼将的实力相比于人族修士,就是第三境到第四境之间。 上次在官道上斩的鬼将,不过是第三境的实力,而眼前这只鬼将却拥有第四境的修为,而且还有数只厉鬼,数之不清鬼卒的鬼气而形成的鬼域来加持。 “束手就擒,我留你魂魄化为厉鬼,做我手下。”鬼将的声音响起。 “想得倒美。”林季冷笑。 “那你就去死吧!等屠了青阳县,我便可成就鬼帅之境!” 鬼将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双手握着大刀从天而降,狠狠的劈砍下来。 林季连忙后退。 只见大刀在地面上留下了足有数米长的痕迹。 还不等林季喘息片刻,鬼将便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一次,林季来不及抵挡了。 那大刀缠绕着鬼气,狠狠的落在了林季的胸口之上。 第四十一章 离火 鲜血不要钱似的洒落。 林季倒飞而出,跌落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他的胸前,刀伤横跨左肩和右腰,贯穿而过。 “幸好淬体境的时候没有偷奸耍滑,我这身体还算不错...”林季头皮发麻的看着胸前的伤口,感受着那剧烈的疼痛,额头上早已细汗密布。 “若是换做旁人,就这一刀,就得被劈成两半。” 但即便如此,林季也不敢耽搁。 那大刀的锋利暂且不提,单单是伤口处被缠绕的鬼气,就足以给林季带来大麻烦。 林季连忙单手掐诀。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体内灵气骤然涌出,隐隐约约有白光亮起,将林季的身躯包裹着。 周围的鬼气都被驱散开了,这便是林季的功法浩气诀在抵抗邪祟时的妙用。 若不是他修炼浩气诀,他也绝不敢单枪匹马就进到这百鬼夜行的鬼域当中。 “竟然是浩气诀?有点意思...即便监天司人才济济,能修炼成功这功法的也没多少吧。” 鬼将的声音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这鬼将似乎知道不少事情,声音从林季的四面八方响起。 “能修炼成功浩气诀,你在监天司当中即便地位不高,但也是入了高层的眼的...这么说来,我好像不能轻易杀你,不然惹来监天司的追捕,那可就麻烦了。” 听到这话,林季的喘息声又大了几分。 他信了才有鬼,这种无根无落的鬼将,才不会顾及这些。 果不其然,鬼将话锋一转。 “可我将你宰了又能如何?等我成就了鬼帅离开这里,即便是监天司也不是那么容易找到我吧,哈哈。” “干脆夺舍了你的肉身?这样更好!” “要打就打,废话真多!”林季起身,提剑冲着鬼将的方向冲了过去。 铛铛铛! 长剑与大刀不断的碰撞着。 此时林季已经没有了丝毫的保留,一时之间,竟然稍占上风,逼得鬼将连连后退。 几个回合之后,林季抓到了鬼将后退时的空挡。 长剑转劈为刺,一剑洞穿了鬼将的魂体。 “嘶..有点本事!”那鬼将连连后退,惊讶的看着林季。 “竟然能伤我,不简单!” 林季喘息着,胸口的伤处已经开始渗血。 灵气的剧烈消耗,已经开始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别看打伤了这第四境的鬼将,但他此时的情况,压根就没有半点好转。 另一边,鬼将似乎也没了耐心。 他的魂体开始涨大,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大了好几圈。 以至于林季不得不抬头仰视。 “死来!” 庞然的劲风袭来,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大刀,林季极为勉强的抵挡了上去。 紧接着,他便被打得飞了出去。 可就在鬼将又准备追击的时候,火光骤起,将漆黑一片的鬼域照亮。 “冥冥离火,焚!”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那火光瞬间便将鬼将彻底包裹住。 “啊啊啊!!” 鬼将终于惨叫出声,他在火焰中挣扎着,扭动着,手中的大刀都掉在了地上。 片刻之后,火光渐渐消散。 鬼将的魂体虚弱了不少,跌落在地上,周遭的鬼气不断向他汇聚着。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该乘胜追击才是。 但是那火光的主人钟小燕却并不。 她脸上带着几分不屑,瞥了那鬼将一眼之后,又将目光放在了倒在身旁的林季身上。 “原来是你这个狗官差,伤的不轻嘛。”钟小燕随口说道。 “什么狗官差。”林季有些不解,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连忙道,“你那火焰能克制鬼将,赶紧动手,别让他恢复!” “区区鬼将罢了,我应付得来!”钟小燕轻笑一声,手中掐诀,火光再起。 这一次,她却端着火光在指间引而不发。 “狗官差,学着点!” 话音落下,钟小燕就朝着鬼将的方向冲了过去。 火光再次亮起,瞬间将周遭的鬼气燃烧殆尽。 可就在她来到鬼将面前的时候,那分明虚弱不已的鬼将,脸上突然出现了邪笑。 看到这笑容,钟小燕顿住脚步,心中暗道不好。 可已经来不及了。 鬼将的身躯骤然展开,大刀再次出现,直奔钟小燕的咽喉要害而去。 “离火!”钟小燕再次催动火焰。 可鬼将却根本不曾理会,强忍着火焰对自己的巨大伤害,拼了命也要将钟小燕宰了再说。 此时此刻,逃已经逃不掉了。 钟小燕眼中泛起些许绝望,“大意了啊!” 就在大刀距离她的脖子只剩几寸的时候。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寒光照亮了她的瞳孔,那是一柄长剑。 大刀被剑尖打偏,顺着钟小燕的身旁落了下去,那锋锐的劲风削断了她几缕长发。 “躲到一边去!”林季的声音响起。 钟小燕瞪大了眼睛:“怎么能躲?这鬼将能硬抗我的离火,少说也是第四境!连我都不是对手,你怎么...” “雷来!” 晴天霹雳,骤然炸响。 鬼将似是见了鬼一般,猛地瞪大眼睛就要逃走。 但区区鬼域,如何挡得住天威。 区区第四境的鬼将,又如何快的过雷霆。 天雷被林季的剑锋引落,炸响在鬼将的身躯之上。 就在旁边的钟小燕也遭了殃,天雷将她震得脑袋瓜子嗡嗡的,一个屁股蹲坐倒在了地上。 雷霆过后,那鬼将身上的鬼气已经消弭了大半,身上的甲胄更是已经消失不见。 但林季却丝毫没有留手的打算。 在这鬼域之中,给鬼将半点喘息的机会,他都能恢复不少。 林季快步追了上去,那鬼将的眼中泛起了惊惧。 “慢着!我...” 林季没有丁点听鬼将废话的意思。 天空中仅剩的两道引而不发的天雷,在林季的剑锋之下,直指鬼将。 鬼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眼中泛起了绝望。 下一刻。 天雷彻底将鬼域照亮。 轰隆隆... 周遭无数的鬼卒都与鬼将一道,被劈的魂消魄散。 鬼域散去了,满天的鬼气再也无法聚拢。 东边的天空中,已经隐隐泛起了光亮。 林季能看到有几只厉鬼惊慌的远离,但他此时已经元气大伤,没力气再去追了。 再看向另一边,钟小燕身上黑黢黢的,这是被刚刚的天雷所波及的。 引雷剑诀之下,除了施诀者,可是敌我不分,天雷可不管你是哪边的。 更远处,郭毅手中还拿着几张符箓,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林季长舒一口气。 从怀中取出因果簿,在空白处填上了新的文字。 ‘斩鬼将一只、厉鬼数只、鬼卒无数,护青阳县平安。’ 第四十二章 黑袍白袍 在距离青阳县数十里的梁河河边。 两个穿着长袍,一黑一白,看不清长相的身影,正并肩沿着河道前行着。 突然,黑袍面色微动。 “我刚刚收下的那只鬼将,被人斩了。” “怎么会?”白袍有些惊讶,“小小青阳县,连个第四境的妖捕都没有,如何能斩的了那只小鬼?那小鬼本身就有第四境,又聚拢了不少鬼物为其加持...” “不知道,但我与那鬼将的联系断了。” “有意思...要去看看吗?” “不必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等不宜露面...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鬼将而已,死了就死了吧。”黑袍微微摇头。 白袍思忖片刻,轻笑道:“你说得对,现在轻易现身,万一沾染上什么破事脱身不得,又或者被监天司的游天官盯上..那才是真的麻烦。” 说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了脚步。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黑袍突然问道。 “京城龙气翻腾已经结束,听说高群书已经在召监天司的游天官回京,但是游天官被琐事缠身,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回去。”白袍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看来想要大秦完蛋的,可不止咱们。” “这是自然。”黑袍话音中也出现了几分笑意,“墙倒众人推...相比于咱们,那些被朝廷压在头上的世家宗门,明面上虽然不说,但是暗地里,却巴不得这世道乱起来。” “世道一乱,他们才好出世,才好借此修行渡人!” “说的不错。”白袍点头,“大秦王朝高高在上太久了。” 话音落下,白袍冲着黑袍轻笑了两声,脚步向前踏出,刚刚脚底落地,整个人便不见了踪影。 只有一道隐约的声音萦绕在黑袍耳旁。 “切莫耽搁了正事,我得去梁城走一趟了。” 黑袍哑然摇头。 “不会耽搁。” ... 青阳县衙门。 林季躺在偏堂的床板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无所事事。 这床板是拿来放尸体的,不久前被狐妖所害的那两个捕快同僚,就是在这偏堂中咽气的。 而另一张床板上躺着的,就是被天雷劈的脑瓜子嗡嗡响的钟小燕了。 “喂。”钟小燕扭头看向林季。 林季充耳不闻,懒得搭理她。 “你怎么会引雷剑诀的,这剑诀我也学过,但好难学的,我至今还没入门。” “可能是因为你太蠢了。”林季随口回道。 “你才蠢!今晚要是没有本公子,你早就完蛋了。”钟小燕愤怒辩驳。 这话倒是实话,林季也没法反驳。 如果没有这姑娘的离火将那鬼将重伤,又拖延了一段时间,林季还真没机会施展引雷剑诀,将那鬼将斩杀。 但林季却偏生不想在这姑娘面前低头。 “嗯,要是没有我,你的脑袋都已经搬家了。” “还不是为了救你!” “难道不是因为你逞强吗?让你乘胜追击你不干,还敢看我的笑话,结果自己差点把命丢了。” 林季侧头看向钟小燕,顶着无精打采的死鱼眼,脸上泛着几分嘲讽:“狮子搏兔尚需全力,这点道理都不懂,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我...我...”钟小燕被怼的说出话来。 林季嗤笑一声。 “还有,别自称公子了,你的伪装只有自己看不出来。” “胡说,铃儿说我的扮的可好了!” “嗯,你说得对。”林季懒得跟她再说了。 偏堂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钟小燕似是被林季气到了,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可过了一会,她又忍不住问道:“喂,你怎么敢一个人冲进那只鬼将的鬼域的,你也才第三境吧。” “那你说我怎么办?”林季反问,“县里只有两个第三境的妖捕,老郭在城里分身乏术,那百鬼夜行眼看就要波及到县城,我难不成就看着?” “还有,我不叫喂,我叫林季。” “知道了,我叫钟小燕。” “你不怕死吗?”钟小燕忍不住又看向林季。 “怕啊,怕得要死。”林季说道,“所以我现在正琢磨着,能不能退出监天司,这活我不干了。” 以前的青阳县,可不像如今这般,三天两头就有怪事发生,隔三差五就得跟邪祟拼一次命。 世道乱了,苦的不是那些闲云散鹤,而是似林季这般有职责在身的修士。 “没志气。”钟小燕颇为不屑。 “我本就胸无大志,你说对了。”林季轻笑着,看了一眼钟小燕的某处,“这方面确实不如你。” 钟小燕恍若未闻,瞄了林季一眼,学着他一样双眼看向天花板,随口说道:“白天的时候,我在酒楼看到你放走了那个小偷,我还以为你是个敷衍差事的狗官差。”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敷衍差事的狗官差。”林季承认的很干脆。 他平时做事的确挺敷衍的,只要没危及人命,有多远躲多远。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钟小燕有些烦躁的坐起身子,结果扯动了身上的伤势,又表情狰狞的躺下了。 她瞪着林季,但语气却缓和了些。 “不过今晚看到你悍不畏死的冲进鬼域,还跟明明打不过的鬼将交手了那么久...你在我眼中的形象,算是转变了那么一丁点。” “至少,你还没那么一无是处。” 一边说着,钟小燕大拇指和小拇指,给林季比划了一个几乎看不出来的缝隙。 真的只是一丁点。 “不必了,你爱怎么看我怎么看我。” “你可真是好歹不分!” “多谢夸奖。” “你...气死我了!”钟小燕气鼓鼓的不再说话了。 过了没多久,她的丫鬟铃儿就在郭毅的带领下,来到了偏堂。 一看到自家小姐躺在床板上,铃儿满脸焦急的小跑过去。 “小姐,你没事吧?我带你回去养伤。” 铃儿搀扶着钟小燕起身,很快就离开了偏堂。 走的时候,钟小燕还狠狠瞪了林季一眼,才施然离去。 而林季则压根没看到。 “头儿,你的伤势怎么样?” “只是皮外伤罢了,没有大碍。”林季打了个呵欠,摆手示意郭毅不用担心。 伤口上的鬼气,在鬼域散去之后,就已经被他的灵气所消弭。 看似胸口的长刀伤很狰狞,但对于已经跨过了淬体境的修士来说,也就是几天的功夫就能养好。 第四十三章 开神识 林季在衙门的偏堂里睡了一觉,等到睡醒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他是被体内躁动的灵气给闹醒的。 “昨晚斩杀鬼将,破掉鬼域之后的馈赠吗?”林季感受着丹田处的膨胀感,心知不能再耽搁了。 先前没有这种感觉,多半是因为他动用灵气压制伤势,此时伤势恢复了一些,却是不得不加紧修炼,稳住丹田了。 离开衙门回到家中,林季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中。 几个呼吸之后,他就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这次修炼,足足持续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一开始的时候,林季还只是在梳理自己的经脉,适应比过去更加磅礴的灵气,可是到了后面,他却隐约有了些不同的感悟。 分明闭着眼,可他却能感受到身周的一切,失去了视觉,他的听觉、触觉却更加敏锐了。 还不仅仅是如此。 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的五感提升。 可是到了修炼的后半段,林季感觉自己的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 那东西原本就存在,但也仅仅是存在而已。 可此时此刻,当林季尝试着去触动的时候,却发现,他好像能感知到身周十几米范围内的一切。 这个范围很小,但是这种感觉却颇为新奇。 “神识吗?”林季睁开眼睛,退出了修炼状态。 推开窗户,外面已经天光微亮。 “这就是我斩杀鬼将之后的馈赠吗?一次玄之又玄的顿悟,竟然让我开启了神识...这可是第四境前最重要的步骤了。” 林季心中思忖着,如果说第三境开灵境的灵眼,是修士对付邪祟的利器的话。 第四境通慧境,开启神识,则是要更高与灵眼一个层次的手段了。 “如今我的神识已经开启,五感也被增强,但丹田中的灵气在这一次修炼之后,还未完全充盈。” “但神识已开,等于我一只脚已经迈入第四境了,只需要再按部就班修炼几天,应当就能顺利进入第四境。” 想到这里,林季想要兴奋,却发现自己根本兴奋不起来。 最终也只能敷衍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突破,早有预料的,理所应当的事情罢了。 第三境到第四境的瓶颈?那是什么? ... 中午,在如意楼吃过饭之后,林季便打着呵欠来到了县衙。 昨晚的事情须得整理成卷宗保存,等到梁城的路途畅通之后,发往梁城做一份保留。 尤其是关于昨晚的鬼将,虽然已经死了,但其身上还是有不少疑点。 “鬼物修炼到鬼王之后,控制手下,分明是会掌控手下鬼帅鬼将的些许残魂,若是手下有叛变的心思,只需一个念头,就能将其处死。” 这是《鬼怪志异》中所记载的内容。 因为常与鬼物打交道,因此林季对于鬼物的事情了解的并不算少。 但昨晚的鬼将,似乎是个例外。 “没有理由会是例外,鬼将已然不弱,即便是强如鬼王,也不会将手下鬼将当炮灰一样的使唤...一只鬼将脱离了掌控,身为鬼王,怎么会视若无睹?” “难不成是那鬼将想办法夺回了自己的残魂,以至于鬼王拿他没办法?” “可是这也不可能啊,鬼王何等境界,怎么会被小小鬼将钻了空子?莫不是有人帮忙?不然的话,那鬼将怎么敢跑。” 就是因为没有预料到鬼将的存在,林季昨晚才敢大刺刺的闯进鬼域之中。 虽然最终还是干掉了鬼将,但是其中的惊险,却让林季不得不多想几分。 毕竟..有了一只鬼将的叛逃,谁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万一有呢,万一下次直接是鬼帅叛逃了呢。 “此事...得让郭毅给梁城传讯,耽搁不得。” 心中有了主意,恰好已经来到了县衙门口。 林季心事重重的快步走了进去,却没想到有人迎面而来,两人恰好撞了个满怀。 “谁啊?走路不长眼?”林季皱起眉头。 “你姑奶奶我!”钟小燕瞪大了眼睛,对林季怒目而视。 “你在衙门做什么?”林季有些讶异,但紧接着就看到了钟小燕身上穿着的,那林季从来不穿的捕快装扮。 “你怎么穿衙门的衣服,偷来的吧?赶紧还回去。”林季有些不满的说道。 他哪能不知道,这姑娘恐怕是成了捕快了。 但林季却没有丁点手下人手被补充了的喜悦,有的只是头疼。 不听话的手下要来干嘛。 钟小燕眉飞色舞:“你才偷衣服呢!本姑娘现在是准妖捕了,等到梁城的文书回来,本姑娘就是登记在册的妖捕了!” 林季撇了撇嘴。 “吃饱了撑的,还穿男装。” 不再理会钟小燕,林季快步走进大堂,找到了郭毅。 钟小燕见林季脚步急促,眼中泛起几分好奇,连忙跟了上去。 大堂中。 林季无视钟小燕的存在,将昨晚鬼将身上的疑点给郭毅一一道明。 “这件事你马上用传讯符发往梁城,刻不容缓。”林季难得的严肃,道,“鬼将脱离掌控不是小事,这意味着可能有更多的鬼将乃至于鬼帅,在梁州肆虐!这事如果真的发生,凭咱们两个,绝对守不住青阳县。” “我知道,这事我马上就去办。”郭毅不敢耽搁,连忙取出一张传讯符,开始忙活。 看着郭毅在一旁操办事情,林季的心情却没有半点轻松。 兴许厉鬼的事情暂时会告一段落,但是谁也不知道梁城那边最后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是京城监天司派高手来斩杀鬼王,平定乱局。还是梁城鬼王失去耐性,放纵手下攻城? 亦或者鬼王城的群鬼肆虐梁州? 林季想不明白,鬼王的事情为什么会拖延这么久,以往的监天司绝不至于做事如此拖拉。 哪怕如今监天司在大秦各处的确有些捉襟见肘,但梁城乃一州府城,这样被鬼物围着,监天司的脸面早就丢尽了。 “上面的人到底在搞些什么。”林季看向大门外的天空,心绪不宁。 他距离第四境已经越来越近了。 行痴大师要拜托他的事情,又是什么。 还有定魂降魔杵,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些破事让林季颇有些焦头烂额。 一直到鲁聪走进大堂,给林季递过一个热气腾腾的肉饼,这种繁乱的心绪才终于有些缓解。 咬了一口肉饼,味道一般,但却把林季的馋虫勾起来了。 “昨晚各位都辛苦了,过两天到我家里来,咱们聚一聚。” 第四十四章 奇怪的雨 一转眼,距离百鬼夜行的事情,又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时间,每天夜里,林季都在县城中巡查着。 万幸的是,已经没有鬼物敢在城中害人了。 而郭毅则趁着这几天的功夫,走了一趟青城派,准备接回自己的老婆。 林季又抽空出了趟县城,朝着梁城方向走了十里地,顺手斩杀了路边的一些闲散的鬼物之后,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中午,青阳县被大雨所笼罩。 这雨从前天就开始下了,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一丁点减弱的样子。 昔日里热闹的青阳县街道上,这两天鲜有老百姓在外闲逛。 林季走出屋子,在小院里支起了放在角落里的雨棚,听着豆大的雨点滴落在雨棚上的声音,他长舒一口气。 在雨棚下支起桌子,又从厨房将刚烧好的开水提溜出来。 泡上茶,给自己倒了一杯之后,林季便惬意的躺在躺椅上伸了个懒腰。 没过一会,鲁聪就到了。 他两只手上提满了中午的食材。 “头儿,上好的五花肉,猪肘子。”鲁聪笑眯了眼,将食材放进厨房里,又催促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您忙活?” “着什么急,等我坐会。”林季打了个呵欠,白了鲁聪一眼。 “咱这不是饿了吗。”鲁聪嘿嘿笑着。 “让你去如意楼买的酱牛肉呢?”林季随口问道。 鲁聪一拍脑门,连忙起身。 “我给忘了。” 就在鲁聪出门的时候,恰好与郭毅撞到了一起。 “急匆匆的干嘛呢?”郭毅随口问了一句,身旁还跟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面容姣好的美娇娘。 “郭哥,嫂子。”鲁聪打了声招呼,“我正要去如意楼买点酱牛肉回来。” 等到鲁聪离开之后,郭毅才领着妻子走进小院。 “头儿。” “林捕头。” “老郭,嫂子,随便坐吧,茶是刚泡的。”林季起身招呼着,说道,“我也差不多开始动手下厨了。” “要帮忙吗?”郭夫人连忙问道。 “不用了,我一个人忙得过来。”林季笑着推脱。 哪有让客人帮忙的道理。 走进厨房之后,林季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冲着隔壁的院子喊道:“起床了,等会过来吃饭!” “大早上的扰人清梦,可恶至极!”钟小燕充满烦躁的声音响起。 林季都能想象到她睡眼惺忪,一脸不耐烦的从床上坐起的样子。 “原来你家管中午叫早上。”林季讽刺了一句。 然后他就听到隔壁院子里,丫鬟铃儿轻言细语的劝说,好说歹说才让钟小燕放下了手中的瓷器,没有扔到地上。 钟小燕是前天搬到林季家隔壁的,就是先前宋家人买下的院子。 这姑娘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非要留在青阳县当个妖捕,而县令大人好像对钟小燕蛮客气的,由此可见这妮子的身份也不简单。 看年纪比林季还要小就已经是第三境修士了,能简单才怪! 后来宋二听说新来的妖捕还没住处,于是主动把这空着的宅子给送了出来。 在厨房里,林季麻利的分解食材。 五花肉一半切成大小适中的肉块,其余的则直接捣碎变成肉泥。 再加葱姜水,鸡蛋等食材搅拌均匀备用。 起锅上油。 片刻之后,厨房之中的肉香就飘到了院子里。 很快的,鲁聪也买着酱牛肉回来了。 林季拿起酱牛肉切了整整一大盘,拌上香醋辣椒油,又递给鲁聪。 “端出去开吃吧,我这菜也差不多了,从我地窖里再搬两坛酒出来。” “好嘞。” 不多时,钟小燕也领着铃儿到了。 青阳县的妖捕们到齐,都躲在院子中的雨棚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鲁聪,进来端菜!”林季的声音从厨房中传出。 鲁聪兴冲冲的小跑着走进厨房。 片刻后,两人端着菜一起走了出来。 “红烧肉,四喜丸子,闷烧肘子,几个家常菜凑活吃啊。” 一边说着,看鲁聪坐下就要动筷子,林季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 “看不见厨房里还有几盘素菜啊,都端出来!” “哦。”鲁聪委屈巴巴的放下筷子。 很快,众人就开动了。 林季在餐桌旁坐下,心满意足的看着客人们动筷子。 没有人说话,只有筷子与碗碰撞时的叮当声。 “怎么样?”林季夹了块红烧肉丢进嘴里,随口问道。 鲁聪不理会林季,整个人都快钻进碗里了。 郭毅笑眯眯的竖起大拇指,郭夫人也连连点头。 钟小燕则颇有些惊奇。 “想不到你这家伙手艺这么好,你干捕头可惜了,要不你来给我当厨子吧,本公子一个月给你开一百两!” “我当厨子了捕头谁来干?” “我啊。”钟小燕理所当然道。 林季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缺根筋的假小子。 酒足饭饱之后,几人开始闲聊起来。 “这雨还真是奇怪,往年也没见青阳县有这么大的雨。”林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颇有几分惊奇。 “是有些奇怪。”鲁聪在一旁附和着,“我从小在县里长大,也没见过。” “而且这么大的雨连续下三天,如果不是咱们这离梁河还有几十里地,恐怕县里都已经糟了洪水了。” 就在这时,郭毅突然想到了什么。 “说起这雨,我这两天好像听到了点传闻。” “什么传闻?”林季问道。 “县里有百姓议论,说这是梁河的河神发怒了,得祭祀河神,这雨才能停下。”郭毅说这话的时候,颇有几分不好意思。 林季更是哑然失笑。 鲁聪不解道:“头儿,你笑什么?” “对啊,你笑什么?”钟小燕也在一旁追问。 “所谓河神,不过就是些妖怪所化,百姓们传传也就罢了,老郭,这事你也信。” “我就是随口一提。”郭毅笑着摆手。 林季又看向鲁聪,眉头挑着:“让你平时多看点书,不行把监天司里的鬼怪志异多看看!这么大个人了,什么事都大惊小怪的,丢不丢人。” 鲁聪被林季骂习惯了,只是笑着。 但林季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钟小燕。 这怎么能忍。 “你看我干嘛?”钟小燕怒气冲冲的,她总觉得刚刚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 “不小心看到了,抱歉。”林季没有诚意的道了声歉。 可就在这时,小院的大门被推开了。 宋二带着一个老头快步走进了院子里。 “头儿,这是从梁河县逃来的难民,你且听他说吧。”宋二将老头向前一推。 老头自觉的跪倒在了地上。 “大人,这雨是河神发怒,得管啊!” 第四十五章 诡异字迹 听到这老头的话,林季却并不着急问询,而是笑眯眯的看向了一旁的郭毅。 “老郭,你是不是就是听这老头说的?” “你就别笑话我了,赶紧问话吧。”郭毅无语至极。 林季点点头,看向老头,问道:“你说这河神,什么来历?” 老头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打量了林季两眼,又连忙低下头,带着几分拘束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是梁河县人,因为梁河县闹鬼,因此逃灾到青阳县来...” “我让你说河神的事。”林季不耐烦的打断。 “是是,这就说。”老头连忙点头,“梁河县临近梁河因此而得名,那河神是去年来的,记得当时梁河县的情景也如此时的青阳县一般,大雨连绵下了足足半个月,洪水眼看着就要淹没县城,连梁城都来人了。” “说重点!”林季颇为无语,这老头怎么回事。 “就在洪水来临之前,县衙的墙壁上出现了文字,自称梁河河神,说要未出阁的少女作为祭品,才能停了雨。” “然后呢?”林季追问,“你们县里的妖捕不管?难不成真给那什么狗屁河神祭献了少女?” “县里的捕头说,河神厉害他们对付不了,既然能用一条人命止了这洪水,就没必要大动干戈。”老头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与郭毅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这种事情就算解决不了,上报上去自然会有人出面解决,你们县的妖捕还真是...” 林季思忖了半天,最终却也只是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各地捕头每隔三年都要去京城述职,怕的就是这种大事化小与消极怠工的。 但即便如此,类似的事情还是屡禁不止。 “行了,起来吧。梁河距离青阳县远着呢,洪水过不来。” 林季摆手打发走了老头,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 “我回去休息一下,早上起的太早了有点倦,你们继续。” 说着,林季就起身准备回房。 可就在这时,钟小燕突然拽住了他的衣袖。 “河神的事怎么办,你是捕头,给个说法啊。” 钟小燕不满道:“难不成就放任不管?要是这雨真是妖怪引起的...” “是就是呗。” 林季撇嘴道:“咱这距离梁河足有几十里,河边的河堤是前年才修的。别说半个月,就算下足一个月时间,洪水也到不了咱这。” 听到这话,钟小燕脸色涨得通红,眼中满是对林季的愤怒。 “你怎么能这样?就算不涨洪水那百姓种植的粮食怎么办?明明有妖怪作祟,你这种态度,和那梁河县的捕头有什么分别?难不成非要到洪水临近了,你再去找无辜的少女,丢进河里平息灾难?” “到时候再说吧。”林季没有心思跟正义感爆棚的钟小燕争吵,说完便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如果捕头真是听风就是雨,听到哪有妖怪就赶忙去除妖的话,那一年到头都忙不过来。 别的不说,就青阳县外的青华山上,各种妖物数不胜数。 青华山未必就比梁河远了,难不成林季还得去山里将妖怪都荡平? 小院里。 钟小燕双手抱在胸前,气鼓鼓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燕,此事你不必在意。” 郭毅见新来的同僚似乎真的气坏了,劝说道:“若是那梁河中的妖物真的厉害,大可不必行云布雨的。这般多此一举,只能说明要妖物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因此林捕头不放在心上,也是情有可原。” “怎么能是虚张声势?”钟小燕不服,“反正这事他不管,我来管!” “小姐...”铃儿在一旁颇为无奈,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铃儿,走了,回去!”钟小燕起身向门外走去,“我必须得让那该死的家伙看看,当了妖捕就应该斩妖除魔保护百姓,而不是这样消极怠工。” 话音落下,钟小燕就待着连连冲众人道歉的铃儿离开了。 见此,郭毅颇有些无奈,看向鲁聪,却见鲁聪压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作为林季的头号跟班,自然唯林季马首是瞻。 “夫君,那姑娘...”郭夫人还想说些什么。 郭毅却摇头道:“不管这些,咱们也回去吧。” ... 傍晚。 林季是被宋二的敲门声吵醒的。 长长的打了个呵欠,带着几分还未褪去的倦意,他慢慢悠悠的打开了院门。 “又有什么事?” “头儿,快去衙门看看吧。” 宋二的脸色有些难看,说道:“那老头说的河神的事,应该是真的!” 林季一下子就清醒了,微微皱着眉头,也懒得换衣服了,连忙跟着宋二一道出了门。 “怎么回事?” “咱们县衙的大门上出现了河神的字迹,就跟那老头说的一样!” 听到这话,林季知道再问宋二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陡然加快脚步。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青阳县衙。 此时衙门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听说了此事,前来看热闹的百姓。 林季黑着脸将这些下了雨没事干的百姓们打发走之后,这才来到了衙门的大门口。 郭毅已经到了,正细细的打量着门上的字迹。 ‘将三名少女投入梁河中,换青阳县风调雨顺。’ 门上的字迹是鲜红色的,隐约还有几分腥气透露而出。 林季看向郭毅:“怎么说?” “是血迹,不知道怎么冒出来的。” 林季又随手抓过一旁吓得脸色苍白的看门衙役。 “这字迹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知道,我一直在门口来着!” 衙役吓得都有些打摆子了,声音中带着颤抖,说道:“就是一个回头的功夫,这些字就出现了。” 听到这番解释,林季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放开衙役,林季靠近大门旁边,细细的端详着门上的大字。 就在这时,鲁聪也问询赶到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场之后只是耸了耸鼻子。 “谁拿鸡血往大门上写字啊?这不是浪费吗?”鲁聪随口说道。 “鸡血?”林季扭回头。 “嗯,我早上才吃的鸡血粉丝汤,这味儿错不了!” 鲁聪笑道:“头你是知道我的,咱除了这膀子力气之外,就是鼻子够灵了。” 第四十六章 猪龙 林季上上下下打量了鲁聪半天,狐疑道:“生的熟的你都能闻出来?” “嘿,头儿您要是不信,让县里养鸡的来一趟不就得了?”鲁聪颇为自信的说道。 “宋二,你跑一趟。” “我这就去。” 林季目送着宋二离开,但其实心中对于鲁聪的说法,已经信了大半。 “所以如果这真的只是鸡血的话,就说明有人在装神弄鬼。” 林季四处打量了两眼,颇有些疑神疑鬼。 “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妖。”郭毅思忖着,说道,“刚刚衙役也说了,这字是凭空出现的。他没有修为在身,想要瞒住他不难...但这家伙留字的目的,却是让咱们给梁河里祭献少女,说不得就是妖物在吓唬人。” “有道理。”林季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宋二已经带着养鸡的老张赶到了。 老张隔着几米远的地方,就看到了门上的血迹文字。 走近之后,他嗅了嗅,点头道:“是鸡血,一个味儿。” “你确定?” “没错,但不是家里养的鸡,应当是山里的野鸡。” 老张琢磨着说道:“林捕头,这山鸡的味道比家养的鸡,要多出几分腥臊味儿,我养了一辈子鸡,每天少说要宰十几只,这点气味还是能分出来的。” “行,多谢了。”林季道了一声谢,将老张打发走。 随后,他脸上泛起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看向身旁的众人。 “咱们县里还真是什么人才都有,我自忖也是个老饕了,我都闻不出来这血的区别。” 林季已经接近第四境,神识已开,五感增强,按理来说,他的嗅觉比常人要敏锐太多。 但是他却的确闻不出这血迹的来历,更别提区分山鸡家鸡这种听起来就离谱的事情了。 “这就叫术业有专攻吧。”郭毅随口应和着。 既然只是山鸡的血,那这事多半就是那所谓的河神吓唬人弄出来的了。 “这妖怪这样吓唬咱们,多半本事不咋样,不理会他便是了。” 林季摆摆手,准备让众人该干嘛干嘛去。 可他突然发现,钟小燕此时并不在场。 钟小燕既然已经加入妖捕,县里出了事情,自然会有人去通知她。 “钟小燕呢?怎么没见她来?”林季看向宋二。 “我去敲门了,没在家。”宋二摊手。 林季皱起眉头,想起中午的时候跟钟小燕的对话。 “这傻姑娘不会自己跑去梁河边上杀妖去了吧?”林季有些心惊。 这妖怪能行云布雨,多半也是有点龙种血脉的,境界不高只敢吓唬人也就罢了,但即便如此,跑到人家的主场去动手,这不是找死吗? “应该不会吧,小燕姑娘看起来不像如此不智之人。”郭毅说道。 “她看起来哪不像了?”林季反问一句,顿时噎的郭毅说不出话来。 担心了片刻,林季终究还是摇头道:“不管了,她没去最好,要是去了..吃了瘪应该也就回来了。” “行了,都该干嘛干嘛吧。宋二,你安排人把大门洗干净。” “知道了。”宋二连忙答应。 交代完事情之后,众人各自散去。 晚上。 过了子时。 林季颇有些心神不宁的从修炼状态中退了出来。 推开房门看向隔壁的院子。 自从他从衙门回来,隔壁直到此时都还没有半点动静。 “梁河来回不到一百里,以修士的脚程,几个时辰的功夫怎么也该回来了...” “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林季越想越觉得不安。 回房间换上衣服,拿上长剑,嘴里念叨着麻烦之类的牢骚话,终究还是迎着大雨走出了家门。 他是青阳县捕头,手下妖捕出事了,总不好真的袖手旁观。 “这姑娘脑子指定有病,她家人也敢这样放她出来?” ... 梁河边上。 钟小燕手持一件阵盘,阵盘已经被她用灵气催动,撑开了一个能容纳三四人的防御阵法。 铃儿就躲在钟小燕身后,脸色焦急。 在她们的对面,梁河的河道之上,一条巨大的紫鳞蟒蛇正随着河水左右摇晃着。 但唯独那蟒蛇的脑袋,却并非蛇头,长得奇形怪状,头顶上还耷拉着两个大耳朵。 “小姐,怎么办?” 铃儿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说道:“怎么会是龙种,这梁河里面哪来的龙种。” “猪龙...”钟小燕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奋力撑起阵盘,但也因此脱身不得,只能僵持着。 梁河中的河水不是掀起大浪,浇打在钟小燕撑起的阵法之上。 看似钟小燕还能安然无恙,但其实每一次抵挡对方的手段,钟小燕体内的灵气都会消耗几分,阵盘的威力也会减弱些许。 “来的倒挺快,不是说三个少女吗?怎么只来了两个?”猪龙狞笑着,身体扭动着,又一道浪花涌向钟小燕与铃儿。 “不过你们两个长相倒是标志,比那梁河县送来的歪瓜裂枣强多了!咱虽然不挑食,但模样好的,总归还是要比那丑陋的强上不少。” “玩起来更带劲,吃起来也要更嫩几分。” 猪龙猖狂的笑着,整个妖身突然没入了河水之中。 看到这一幕,钟小燕瞳孔骤缩。 “又来了!” 伴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眼前的河水骤然泛起了紫色。 一道浪花冲天而起,夹杂着雨水一并落下。 但凡雨点打到的地方,都会泛起酸臭味,然后便出现腐蚀之后的样子。 这是猪龙的毒,普通人沾之即死。即便是修士碰上了,也绝不会好过。 刺拉拉... 阵法泛起微弱的光芒,带着剧毒的雨滴落在阵法之上,被尽数抵挡。 但是钟小燕却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灵气的消耗速度又快了几分。 “铃儿,我快不行了。” 钟小燕焦急道:“等会阵法一破,你马上就逃,别管我了。” “小姐,这怎么能行!” “是我任性非要带你来的,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我活该,但你不该死。” 钟小燕绝望道:“别废话了,我要坚持不住了,你准备跑!” “小姐!” 说话的功夫,钟小燕手中的阵盘闪烁了几下,光芒消散。 阵法瞬间消失,钟小燕体内的灵气空空如也,整个人脱力倒在了地上。 铃儿哭着拽起钟小燕。 “快跑!”钟小燕费尽最后的力气,推了铃儿一把。 与此同时,猪龙已经离开了河面,扭曲着身子急速靠近钟小燕二人。 “你们谁也跑不掉!” 钟小燕眼中绝望之色又浓重了几分,就刚刚耽搁的这片刻,不仅是她,连铃儿都没机会脱身了。 眼看着猪龙越来越近,她甚至已经能闻到眼前这怪物身上的臭气。 可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雷霆炸响。 一道剑光越过钟小燕。 “雷来!” 第四十七章 雨停了 雷光连接天地。 林季的长剑狠狠的扎进了猪龙的身体,引导着雷霆之力,将猪龙的妖身彻底笼罩。 “啊呜!!” 伴随着猪龙惨痛的叫声。 天雷灼热的高温将天空中还未落下的毒雨直接在半途上蒸发殆尽。 分明周围还是大雨倾盆,但偏偏天雷落下的周围,没有半点雨水落下。 “林捕头?!”铃儿惊喜的瞪大眼睛。 林季却没时间理会这两姑娘。 一剑建功,他自然得乘胜追击,将这猪龙斩杀了事。 林季将长剑抽回,看着猪龙伤口上喷洒而出的紫色血液,他面色微变,连忙后退。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血液落在地上,在地面上腐蚀出了大大小小的小洞。 “真够毒的。”林季暗自咋舌。 而趁着这个功夫,那猪龙似乎也知道林季的厉害,拖着受伤的身体以极快的速度窜进了梁河之中。 看到这一幕,林季一剑指向梁河。 又是一道天雷落下,直接落在了汹涌的河水之中。 只见河水瞬间炸开,无数鱼虾飞腾而起,但偏偏那猪龙不见了踪影。 “还好。”林季长舒一口气,收起了长剑。 天空中,大雨只是稍有减弱,但隐约间毒雨却再次出现。 “呵,都已经受伤了还不想罢休吗?” 林季将灵气撑开,将自己和钟小燕与铃儿包裹起来,将毒雨抵挡在外。 做完这些之后,他这才有时间检查钟小燕和铃儿两人的情况。 此时的钟小燕已经因为脱力而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上有不少地方,已经被方才的毒雨给伤到。 铃儿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我来的路上有个山洞,这毒雨厉害,先去躲躲吧。” 现在救人要紧,林季托着钟小燕的腿弯后背将她抱了起来,与铃儿一道离开。 ... 山洞中。 林季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洞里找到的干柴扔进火堆里,背靠在石壁上,打着呵欠面色不虞。 火堆的另一边,钟小燕枕着铃儿的大腿,明明已经醒了过来,却始终不愿意睁眼。 “以后还逞强吗?”林季随口问道。 没人回应。 铃儿轻叹一声。 “小姐,这次是咱们错了,如果没有林捕头,恐怕...” 钟小燕无奈的睁开眼睛,当发现林季正在看着她时,她有下意识挪开了目光,不敢跟林季对视。 “怎么,有本事斩妖除魔,却没本事认错?”林季挑着眉毛轻笑道。 “我...我...” 钟小燕踌躇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最终也只是扭捏的偏过头不看林季。 林季摇头失笑,看得出这姑娘似乎有点死要面子,他也就懒得再用言语刺激了。 “那猪龙也只是第三境左右的实力,即便在这河边它占据了天时地利,但你也不该被搞得这么狼狈的。” “那毒雨难挡,而且...而且...” “而且你钟家的离火你还没学到家,不过雨势大了点,就能把你的离火浇灭...这点本事,你怎么敢跑出家门在外面闯荡?” 襄州钟家,颇有名望的修炼家族。 最出名的就是家传的火法,以及标志性的离火,林季也有所耳闻,所以很明显,钟小燕应该出自襄州钟家。 听到这话,钟小燕再也忍不了了。 “胡说!明明是我着急赶路消耗了太多体力,所以才...才...” “这话你自己信吗?”林季翻了个白眼。 见钟小燕还想反驳,林季摆手道:“行了,你厉害,老老实实养伤吧。” 山洞之中陷入了沉寂。 林季见有铃儿照顾钟小燕,因此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出了山洞。 片刻之后,他拎着两只倒霉的兔子回到了山洞。 熟练的扒皮,去除内脏。 找两根山洞里的枯枝穿过兔子,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然后他又在怀里寻摸了半天,摸出来了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纸包。 打开纸包,孜然与辣椒面的香气顿时散发了出来。 装睡的钟小燕被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的看向林季。 咕噜噜... 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我不是饿了,只是...只是...” “只是馋了?”林季轻笑道。 钟小燕的脸色顿时红了大半,挣扎着坐起身子,怔怔的看着林季将调料洒在兔子身上。 肉油不断的滴落进火堆中。 “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调料?”钟小燕没话找话。 “前不久才去了趟公差,那时随身带着的。”林季随口应付道。 “前不久是多久?你都不换衣服的?”钟小燕瞪大眼睛,也不知道是看林季还是看兔子。 “身上脏了灵气涤荡一番便是,都开灵境了还用得着天天换洗衣服?”林季惊讶的看向钟小燕。 钟小燕不说话了,她只是没话找话罢了。 片刻之后,兔子熟了。 林季递过去一只。 钟小燕等不及了,给铃儿掰了条腿之后,就抱着兔子啃了起来。 第三境修士一般是不会饿到这种程度的,除非像林季这样天生嘴馋,又或者如钟小燕这般,体力和灵气都消耗殆尽,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 很快,两只兔子的骨头都进了火堆,发挥着它们最后的贡献。 填饱了肚子,钟小燕也精神了几分。 “那猪龙怎么办?” “来都来了,明天白天去看看,如果能弄死最好。”林季也想除掉这条猪龙,这妖孽应该没少祸害百姓,如果顺利斩杀掉的话,自己也能获得天道馈赠,没准就能提前步入第四境。 说完之后林季便没在搭理钟小燕,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养精蓄锐。 见此,钟小燕与铃儿对视一眼。 “小姐,你应该给林捕头道个歉的。” 铃儿小声说道:“要是没有林捕头,咱俩就完蛋了。” “多嘴,用得着你说!”钟小燕瞪了铃儿一眼。 她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不是张不开嘴吗? ... 雨势在后半夜就已经消减了不少。 天亮之后,林季和钟小燕走出了山洞,朝着梁河赶去。铃儿修为太低,帮不上什么忙,就让其在山洞等候。 “雨停了。”钟小燕看着放晴的天空说道。 “兴许是猪龙受了伤要恢复,所以不得不收了神通吧。” 林季看着四处泥泞的道路,轻叹道:“龙种当真是不讲道理,这行云布雨的神通,第三境就能施展。” “也不是所有龙种都能做到的,这猪龙本就少见。”钟小燕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二人已经远远能看到梁河。 还不等商量怎么对付猪龙,林季面色一变。 远处那河道旁边,一条硕大的蛇身猪首的怪物,就那么静静的躺在河边,一动一动。 紫色的鲜血流了一地。 而在那猪龙尸体的身旁,一个黑袍人正静静的看着他们。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青阳县妖捕?” 第四十八章 黑袍人 林季的脸色极为难看。 山洞距离河边并不算远,这猪龙虽然只有第三境,但是单单凭借它那庞大的体型,但凡动起手来,总该有点动静的。 可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河边的这一幕,林季压根就不知道猪龙竟然已经被人斩了!由此可见,眼前这黑袍人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斩杀第三境的龙种不算难,难得却是无声无息。 林季的盯着那死去的猪龙尸体看了半天,又打量了黑袍人半晌之后,才微微点头。 “不错,在下林季,青阳县捕头,阁下是何人?” “还真是监天司的狗啊。”黑袍人没有回答林季的询问,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郁闷与惋惜。 一旁的钟小燕想要还嘴,却被林季瞪了一眼拦下了。 钟小燕也不是完全没脑子,愤愤不平的站在了林季的身后。 直到此时,林季才冲着黑袍人拱了拱手。 “阁下似是与我监天司有嫌隙?” “嫌隙?哪是区区嫌隙二字能解释清楚的。” 黑袍人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多了些,轻笑道:“与其说是嫌隙,不如用你死我活、不共戴天这般言语形容,更恰当一些。” 听到这话,林季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体内的灵气开始流转。 “别费力气了,算你们两个运气好,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可不想给监天司的那几个老不死的找理由盯上我。” 顿了顿,黑袍人语气中的笑意消失了。 “所以...趁我心情还不错,滚吧。” 说完这番话,黑袍人就像是打发垃圾一样的冲着林季和钟小燕摆了摆手。 林季二话不说,一把抓起钟小燕的手,扭头就走,并且越走越快。 走远之后,钟小燕才终于开口。 “喂,那家伙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呢?用不用这么怕啊?” “如果不是呢?你赌得起我可赌不起。”林季冷声回应道,能悄无声息的干掉猪龙,绝不是目前的他能匹敌的。 “嗯..好像还真是这样。”钟小燕这才反应过来。 这里不是钟家所在的襄州了,这里是梁州,况且对方连监天司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钟家。 一想到这里,钟小燕也不敢逞强了,老老实实被林季拉着,不断远离梁河。 路过山洞时,两人叫上了在山洞中等候的铃儿。 一番赶路之后,在临近正午的时候,三人终于回到了青阳县中。 ... 县城里。 连日的大雨浇灭了青阳县平日里的喧嚣。 今天天刚刚放晴,在家中憋闷了几日的百姓们,倒是有事没事都在街上待着,似乎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苦闷。 这也让青阳县显得比往常要热闹几分。 进城之后,林季就打发走了钟小燕和铃儿,让她们两个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养伤。 他自己则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县衙之中,找到了郭毅。 “什么事这么风风火火的?”郭毅好奇的问道 平日里林季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很少见他这么急躁过。 “我说你写,用传讯符发往梁城。”林季说道。 见林季说的急促,郭毅也不敢耽搁,连忙准备好纸笔。 “梁河河神是龙种妖物猪龙所化,不知道是否与梁河县作祟的同为一妖。” “猪龙已死,是被来历不明的黑袍人斩杀。” “黑袍人实力不明,与监天司有仇,具体缘由不详。” 简单的将事情交代了一遍之后,林季又将事情的详细过程给郭毅说了一遍。 先前的三句话为传讯符所用,后面的详细解释则是要汇成卷宗保存。 忙完了这些必要的事情之后,林季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衙门,回到了家中。 紧闭上房门,他却没有着急开始修炼。 回来的路上,他就心事重重了。 最近的一件件事情,让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林季思忖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自从他在青阳县偶然结识行痴大师,并且获赠定魂降魔杵之后,麻烦就一桩接着一桩的出现。 进京述职,路遇洛小姐化为鬼魂,又斩鬼将,结果引出了梁城鬼王万鬼围城的事情。 在京城中又见到了宰相夫人被人暗害,变成了变婆。 “如果说这两件事情是有人算计,我无意间被卷入其中...但回到青阳县之后的连续几件案子,却未必都是如此。” 林季仔细梳理着。 青丘狐族在县中害人,且不提那老狐狸花婆婆,单单是那名为菲儿的小狐狸,都极其不简单。 提云道人的徒弟,那个妖道。 青城派的冯宇,被镇妖塔中的妖物夺舍。 再到这次的猪龙假做河神,却被黑袍人斩杀。 “这其中兴许有人算计,但绝不可能全是算计...而类似的案子,我在青阳县当差几年都没遇见过!” “难不成都归于乱世之上?可这世道的祸乱起因,是镇妖塔中逃出的数之不尽的邪祟,这么多破事总不能全归于镇妖塔上。” 想到这里,林季的目光越过窗户,看向远处的天空。 雨后的天空,晴朗的让人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情舒畅。 但林季却并不。 他取出了因果簿,放在手中细细的摩挲着。 明明只是古籍的样子,却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怎么都破坏不了。 他也不是没试过将这因果簿放在家中,然后出门办事。 可是每当他不留神的时候,这东西总会出现在他的贴身处,甩都甩不掉。 而且林季也常常当着旁人的面,将这东西取出来。 但那些见过因果簿的人,分明能看到,却从不问也不在意,似是刻意的忽略掉了一样。 “是不是你在捣鬼?”林季看着因果簿,喃喃自语着。 自是没有回应的。 但林季却愈发的确定了这一点。 他再次抬头看天,只是这一次,他脸上的苦笑又浓郁了几分。 天道的馈赠,果然没那么好拿。 “所以你是嫌弃我修为不够,不好替你办事了,所以才想方设法的搞出一些幺蛾子逼着我修炼吗?” “算你狠,我的确怕了,还不加油修炼我估计迟早被这些大妖给宰了。” 想到这里,林季长舒一口气,放空心思,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第四十九章 通慧 五月初一,青阳县一如往常一般。 道路两旁的小贩奋力的吆喝着,但因为前往梁城的道路不通的缘故,商贩们手中的货物,价格都上涨了不少。 因此街头四处能听到百姓们的抱怨声,以及与商贩们的争吵声。 菜市口又打起来了。 上次缺斤少两的菜贩子屡教不改,这次又被人抓了个显形。 不过这次买菜的特地带了几个朋友,几个人联手把菜贩子打得满地求饶。 那几个朋友当中,就有上次跟菜贩子打架那位,很难不怀疑这家伙就是去故意上当的。 几名捕快气喘吁吁的在街道上狂奔着,在他们前方的不远处,一个小贼正身手敏捷的在人群中穿梭,又时不时拐进小巷里。 那小贼甚至还炫耀似的回头不断张望。 然后他就被一脚踹翻在地。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敢行盗窃之事?”钟小燕撇着嘴冷笑道。 “干得好,叫他闹事!” “巾帼不让须眉!” 一旁看到这一幕的百姓们纷纷叫好。 过了一会,气喘吁吁的捕快们终于赶到,对钟小燕道谢之后,压着小贼离开了现场。 城东刚刚装潢好的一处宅院中,郭毅正搂着妻子小声说着情话。 宋二在赌档打牌。 宋大拄着拐杖在自家宅子的花园里溜达着。 明花楼的老鸨子正拉着自家的女儿传授哄男人的手段。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寻常,且平静。 如意楼二楼靠窗的位置上,鲁聪百无聊赖的抱着猪肘子,面无表情的啃着。 “你娘的病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不少。”梁脑袋坐在鲁聪对面,笑着应道。 “那就好...你这小子,也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了,出了事怎么不跟我说?” 鲁聪放下猪肘子,抱怨道:“要不是在衙门里见到你给师爷帮忙,我还不知道这档子事呢。” 梁脑袋尴尬的笑了笑。 鲁聪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比梁脑袋大个三四岁,所以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而且虽然都是在县里长大的,但梁脑袋以前跟鲁聪也只是见过面,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林捕头是我家的恩人。”梁脑袋只能如此说道。 鲁聪就喜欢听别人夸林季,脸上的笑容止不住,还连连将桌上的肉菜推向梁脑袋。 “多吃点...说起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头儿连续这么多天闭关修炼,连门都不出的。”鲁聪打了个呵欠,目光透过二楼的窗户,看向林季家的方向。 ... 林季缓缓睁开眼睛。 浑浊的空气让他微微皱起眉头。 推开窗户,心念一动,一股微风便在室内缓缓扩散,直至将浊气彻底清除。 灵气在身周涤荡,扫除了闭关数日,房间里与身上的灰尘。 他看向窗外的天空,看到了极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那是一只麻雀,左边的翅膀下侧似是受伤了,因此飞起来颇有些怪异。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隔壁的小院里,铃儿一边洗着衣服,一边牢骚着自家小姐的种种不是。 院子的角落里,一只幼蝉倔强的推开了土壤,缓缓的爬了出来。 可惜的是,只活了几个呼吸,它就不再动弹了。 “这才五月,这么早出来做什么呢。”林季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他眼中的世界已经截然不同了。 明明还是以前那个熟悉世界,此时此刻,却又那么的不一样。 “这就是通慧境吗?五感增强,原来如此。” 不仅仅是各类感官的增强,而是对天地的新的视角,新的理解。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体会。 神识代替了第三境的灵眼,也无须在动用灵气去维持了。 只需心念一动,邪祟就无所遁形。 而且除了这些变化之外,林季察觉到,还有一种独立于五感之外的奇妙感官,在他的心头萦绕着。 无法解释,但就是存在。 “修士的第六感吗?是因为六识归元诀的缘故,所以我能隐隐察觉到我自己的第六感。” 林季尝试着运起六识归元诀。 片刻之后,一阵心悸让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心神不宁?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么?” 这绝对是不好的预感,但具体是什么,他却没有半点头绪。 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六识归元诀的神妙自然不止于此,但林季也很清楚,自己只是刚刚突破到第四境,想要吃透这一境界的神妙,还早得很呢。 暂时放下心中的不安,林季走出屋子,又推开院门,恰好碰到了刚刚回来的钟小燕。 “铃儿,本小姐今天又抓了几个小贼,还收拾了一顿在菜市口聚众斗殴的小混混!” “小姐...”铃儿隐晦的撇了撇嘴。 堂堂开灵境修士,这点小事得意什么。 钟小燕却兴致不减,笑道:“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县里的百姓就会推举我为捕头,让林季那家伙当我手下了!到时候,看我怎么吆喝他!” “小姐,人家林捕头又没得罪你。”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那懒散的样子,身为捕头,就知道偷懒。” 说话间的功夫,钟小燕下意识的看向隔壁的林季家,恰好与林季目光对视。 钟小燕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人家坏话还被听到了。 但紧接着,她又梗着脖子,扬起下巴。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不服?” “服,你有上进心是好事。”林季轻笑道,“只是谁当捕头百姓说了不算,就连县令说了也不算。得梁城的总捕大人应允,再经由镇府官展乘风大人点头,这样才能任命。” “哼!”钟小燕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看林季。 直至林季走远了之后,她才又注视着林季的背影,直至看不见为止。 “铃儿,那家伙好像变了。” “变了?有吗?”铃儿抬头,一脸疑惑,她只是第二境,她什么都不懂。 但钟小燕不同,她出身襄州钟家嫡系,放眼天下九州,钟家也是数得上号的家族。 因此她的眼界自然要比铃儿高上不少。 钟小燕却皱着眉头,片刻之后便反应了过来。 “莫非他已经通慧境了?!” 第五十章 梁城来信 林季在如意楼解了馋之后,又去衙门露了个面,跟县令打了声招呼。 不合归不合,但总要让李县令心里有数,知道他这个捕头还在才是。 倒不是争权夺利,只是因为捕头职位颇为重要,掌管着一方的安宁。 兴许李县令看他不顺眼,但是他不在的时候,李县令未必睡得好觉。 忙完了这些琐事之后,林季便回到了家中,准备巩固修为。 可是还不等他开始修炼,他就察觉到,远处有一名修士正朝着他家的方向赶来。 这就是五感增强的妙用了。 心念一动,神识探查配合着极其敏锐的感官,心里直接有了底。 远远比第三境的灵眼要灵活太多。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院门被敲响了。 林季打开门,发现来人是一名陌生的捕快。 “是青阳县林捕头吗?”捕快施了一礼。 “是我,你是哪来的?”林季微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 “梁城来的,特来给林捕头送信。” 捕快递上信件之后,又问了县里官差驿站的位置,然后就告辞了。 林季拿着信件,心中的不宁又多了几分。 “原来我的心神不宁来源于此。” 林季打量着信封,上面的落款赫然是梁州镇府官展乘风。 信封有些重量,里面似乎还有个重物,不知道这梁州镇府官突然给自己送东西来是何用意,难不成是恭喜他晋级第四境? 撕开信封,一枚令牌当先掉了出来。 林季接住令牌,只是看了一眼,便猛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是斩字令?还是金色的?” 监天司最下级的官员,拿的便是斩字令。 七品捕头拿的银色斩字令,就是林季原本就拥有的,而府城的捕头虽然比下面各县的捕头高一级,领六品官职,但也只是银色斩字令罢了。 只有一州的总捕,虽然同样是六品,但拿的却是执金色的斩字令。 一州总捕,统领一州之地各城各县的妖捕事宜。 就如林季在青阳县办了案子,卷宗发往梁城,经由文书汇总整理之后,最终还是交由总捕阅览过,才能归入档案。 拿着金色的斩字令,林季取出了信封中的信纸。 一共两张。 大多是些恭喜的话,说林季年纪轻轻便突破到第四境,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云云。 “我今天才出关,晚上信就到了,未卜先知吗?”林季微微眯眼,继续向下看。 下面的内容更加惊悚。 “见此信后即刻启程,来梁城述职,上任梁州总捕。” “梁州总捕?我勒个去!”林季心中大为震惊。 一州总捕虽然只是六品官,上面还有五品游星官,四品掌令官等等。 更别提三品镇府官了。 但总捕之位,却远远不是六品那么简单,这是想要在监天司向上发展的必经之路。 想要在监天司中有所作为,单单修为高强还远远不够。 处事的经验,为人如何,性情怎样,等等方面会被综合考量。 若只是强者,半途加入的,兴许直接会给个五品游星官的位置,然后就到头了。 监天司自家的嫡系,若是不被上面的人认可,四品掌令官,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唯独一州的总捕,这个六品职位,却几乎可以认定为将来镇府官的候选者,现任的各州镇府官,基本都是总捕出身。 天下九州,也不过九位镇府官而已。三品官职的镇府官,放在整个大秦王朝,也是一方大员,在某种程度来说,比一朝丞相还重要。 “让我去当梁州总捕?这也太快了吧。”林季眉头皱的愈发紧了。 心中的不安确切的提醒着他,这件事情绝对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很快,林季就看到了信的末尾。 ‘别忘了带上你应该带的。’ 这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与前文不搭,甚至于整封信件都没有半点关系。 但偏偏是看到了这句话,林季才骤然反应过来。 “是了!我突破到第四境,行痴大师上次未说明的事情,也该有后续了。” 林季意识到,行痴大师的谋划,朝廷..或者说监天司也是参与其中的。 不然没理由这封信会用镇府官展乘风的官印来落款,并且还特意派来一名修为不浅的妖捕送信。 “所以总捕的位置算什么,报酬吗?什么样的事值得总捕的位置来做奖励?” 放下信件,收好金斩令,林季思忖了片刻,终究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回屋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行李,准备出发。 既然信中写明了是即刻出发,那他自然就不能耽搁。 去到县衙打了声招呼之后,林季便迎着夜色离开了守护了多年的青阳县城。 ... 青阳县距离梁城,不过百余里的路程。 林季沿着官道一路前行,哪怕并未全速赶路,但在天明时分,他也已经赶到了梁城之外。 一路上,一只鬼物都不曾见到。 一直到了梁城之外,林季的神识之中才能探查到,这梁城周遭的滔天鬼气。 这是远远比他经历过的百鬼夜行还要强盛无数倍的鬼气。 “经此一遭,哪怕梁城最终安然无恙,城中的百姓恐怕难免都要大病一场,甚至折寿。” 来到城门口,用斩字令进了城。 还不等林季找官差驿站下榻,他就被人拦了下来。 “林捕头。”吴飞带着几个手下拦住了林季。 “吴捕头,好久不见。”林季笑着拱了拱手。 “展大人让我在此等候你,随我来吧。”吴飞脸上带着几分不善,但终究没有发作,只是语气中多少有些许不情不愿。 不仅是吴飞,就算是吴飞身后跟着的那几个捕快,也一个个没有好脸色。 林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自忖也没招惹过吴飞才是。 带着些许疑惑,林季跟着吴飞来到了梁城府衙之外。 站在府衙大门外,吴飞顿住脚步。 “你自己进去吧。” “多谢。”林季道了声谢就要离开。 可刚走没两步,吴飞的声音又从他背后响起。 “林捕头可知道,上次你在官道上斩的鬼将,给梁城引来了多大的麻烦?” 林尘怔了怔,回头看向吴飞。 “自是知道的。” “你知道?” “如今梁城被这万鬼围城围了月许,就是上次那事的结果。”林季坦然道。 “呵,既然知道,怎么不见你有半点羞愧?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鲁莽,多少同僚惨死在鬼物手中,多少志士命丧梁城?” “所以呢?”林季反问道。 这一问,反而让吴飞怔住了。 “什么所以,这还不够?” 林季轻笑两声。 “我身为妖捕,斩只鬼物有何不对?” “可是...” “有何不对?” 第五十一章 太一门 见吴飞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林季却谈不上有多得意。 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他便不再理会吴飞等人,自顾自走进了梁城府衙。 府衙门外,吴飞气的脸色通红。 “头儿,这小子也太猖狂了。” “来了梁城还敢不给您面子,真把自己乡下捕头的身份当回事了。” “要我看,就得给他来个狠的,让他长长记性...” “够了!” 吴飞皱着眉呵斥了一句,众多捕快顿时闭嘴不言。 “还不知道这小子来梁城做什么,此事还须得从长计议。” 话音落下,吴飞转身就走,一群捕快也连忙跟了上去。 ... 另一边,林季在进入府衙之后,立时就有衙役上前引路。 一直来到了府衙深处的小院外,衙役才顿住脚步。 “林捕头,大人就在里面。” “有劳了。”林季拱手道谢。 等到带路的衙役离开之后,林季正准备上前敲门,里面却直接响起了展乘风的声音。 “直接进来吧。” “遵命。” 微微躬身行礼之后,林季走进了小院。 院中,展乘风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卷着的书籍,时不时皱眉沉思着。 他并不抬头,只是直接自己对面的椅子说道:“坐。” “谢大人赐座。” “不必拘礼,我向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你放松一些。” 展乘风目光不离书本,分心说道:“等我看完这一章再与你细说,先稍待片刻。” “是。”林季随口应道。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时辰。 眼看着就要到正午时分了,展乘风才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籍,看向了林季。 “林季,好久不见了,你比两年前倒是精神了不少。” “承蒙大人挂念,下官不胜惶恐。” “说了,不要这些繁文缛节,随意就好。” 展乘风大刺刺的摆了摆手,起身说道:“来,跟我走走。”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答应,展乘风就自顾自走出了小院,朝着不远处的花园方向走去。 这府衙说是府衙,倒是与镇府官自家的宅邸没多少分别了。 林季微微低头跟在展乘风身后,他心中有不少疑问,但是却并不着急询问。 人都已经来了,他相信他想知道的,展乘风应该都会主动提起。 走在前面的展乘风顿住了脚步,此时两人已经来到了池塘边上。 “突然让你上任梁州总捕,是否有几分惊讶?” “一开始有,后来想明白了,剩下的只是胆战心惊,反而没有半点惊讶与喜悦了。”林季实话实说。 “胆战心惊?” “定魂降魔杵。”林季坦然的笑了笑,“这东西就像个烫手山芋,我起先还真以为行痴大师想渡我入空门来着,也是后来经历了一大堆破事,自己又爱琢磨,这才想明白。” 林季顿了顿,脸上泛起一丝苦笑。 “无论是克制邪祟的佛门宝物定魂降魔杵,还是此时在我怀里的金斩令,都不像是赏赐,而是下官这条小命的订金。” 展乘风颇有些惊讶的回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季。 “有趣,你小子当真有趣!” 展乘风颇有些欣赏的看着林季,又好奇问道:“既然你知道这两件东西不好拿,何不明哲保身,将东西留在青阳县,自己脱身离开?” “若是你这么做了,监天司眼下乱的焦头烂额的,未必有功夫理会你。” 林季笑了笑,并未回应。 如果展乘风不提起,他还真想不到这茬。 对于最底层的妖捕与捕头,监天司从来没有什么只有尸体才能离开之类的规定。 反正也不知道什么大秘密,如果不想干了,给上面通报一声,然后走人就行了。 “还是眼界太窄了,从一开始就加入监天司,这几年也混下来了,我竟然从没想过可以离开。”林季在心中暗暗有些后悔。 监天司这整天与邪祟打交道的地方,竟然成了他的舒适区了。以至于就算明知道被人算计,都没想过跑路。 真是悔不当初。 但来都来了,这些心里话就没必要说了。 见林季不开口,展乘风却以为他在表明自己的态度,因此便继续说道:“无论如何,既然你来了,我就先给你交个底。这定魂降魔杵来历不简单,是京城外那座镇妖塔的大阵阵眼。” “什么?!”林季骤然抬起头。 “这事我也才知道不久,关于这件事的谋划,是上面决定的,我也只是听令办事而已。” 展乘风耸了耸肩,玩笑道:“我这个三品大员,与你这个还未上任的六品总捕一般,都只是棋子罢了。” 听到这话,林季脸上的苦笑顿时又浓郁了几分。 “我宁愿没听您说过这话。” “现在打退堂鼓了?晚了!” 展乘风笑道:“总而言之,你突破的速度比我们预想的要快了不少,因此计划也提前了。你在梁城先住下,七天之后,拿着降魔杵去鬼王城,见见梁城鬼王。” “我一个人去?” “呵,你且去便是,敢让你一个小小的第四境孤身前去,自然是有后手的,至于到底如何,却不能与你明说。” 说着,展乘风又看向林季,笑着解释道:“倒不是怕你如何,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这事已经差不多成定局了,而你也未曾暴露,但万事只怕万一。” “万一?” “万一走漏了消息,我又把内情都告诉了你,然后你小子被人抓去搜魂,岂不是坏了事?” 林季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 展乘风语焉不详的交代了几句,便准备让林季离开了。 不过就在告辞的时候,林季突然有些好奇问道:“展大人,梁州的前任总捕可是高升了?不然这总捕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被顶替了,总得给个交代...” 林季的话说了一半,展乘风突然冷笑两声。 “对外的说法是死在了鬼帅手上。” “对外?那实情呢?” “我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 林季骤然抬头,看向展乘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展乘风也恰好看像林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他是太一门的弟子。” “那个天下第一的太一门?” “没错,就是那个号称道门领袖的太一门。” 第五十二章 镇妖塔 林季离开府衙的时候,脑海中的思绪已经成了一团乱麻。 如今这乱世的起因,便是那镇妖塔大阵被破,千年之间被抓捕的妖物逃脱了大半。 想不到这不起眼的定魂降魔杵,竟然是传说中镇妖塔的阵眼。 但是相比于这件事,刚刚展乘风说他亲手斩杀了上一任总捕,这才更令林季震惊。 “竟然没有任何理由,只是因为他出身太一门,又隐瞒不报加入监天司么...” 每每想到刚才展乘风那狠辣的样子,林季都忍不住一阵心悸。 太一门是当今天下九州的道门领袖,实力强悍,远非一般大世家可比。 一个门派拥有这等名望,自然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 但也正因为如此,林季才会被吓得一身冷汗。 “虽然早就知道,地方的宗门世家与朝廷不和...但竟然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仅仅是因为隐瞒出身加入监天司,都坐到总捕的位置上了,还是说杀就杀。” 林季暗暗思忖着。 大秦王朝不过千余年的历史,而在此之前,从来都是宗门世家割据各方,掌控天下。 一群神通广大的修士,被压制在朝廷的阴影之下。 易位相处,林季觉得自己要是修为高了,头上还有个朝廷压着,也会觉得不痛快。 但是,至少表面上,双方还是颇有克制的。 朝廷不对修士家族与各个门派过多管束。而修士们也都克制自己,尽量不去触犯王朝法律。哪怕真的犯了,也做的比较干净,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是因为牵扯到高层的谋划了吗?所以一个太一门的疑似奸细,在这种时候,被有错杀无放过了?” 想到这里,林季轻叹一声,有些不愿意去琢磨这件事了。 “让我一个小小的第四境去见鬼王,还带着降魔杵?怎么看怎么像是诱饵啊。” 林季苦笑着。 “为什么偏偏是我?是因为我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还是靠说我没啥山,没大人物罩?” “反正该来的真归还是要来的,我一个小人物怎么能逃的过去?若是这事情能圆满结束,总要去要个说法的,当然得等有那个实力的时候。” 任谁都不想当一枚棋子,并且还是被安排的啥都不知道的棋子。林季当然也不想,可是这个时候他也无力逃避。 这时林季的目光突然被路旁的点心铺子给吸引了。 一时间,满脑子的忧愁随风而去。 “老板,这驴打滚给我来两个。” ... 府衙后花园。 在林季走之后,展乘风却并未一同离开,而是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池塘中的锦鲤。 在一大群锦鲤之中,有一条明显要比同伴们肥大不少,而且小小的鱼目之中,除却呆滞之外,却还有几分灵动。 这是极其矛盾的样子,也因此,让展乘风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真是难得,在这小小的池塘之中都能开灵?看你的样子,似是有几年道行了。” 就在这时,他的身后响起了行痴大师的声音。 “阿弥陀佛,展施主这话,贫僧不敢苟同。” “哦?”展乘风回头看向行痴。 行痴合十一礼,缓声道:“万物皆有灵,生来如此,又何来开灵一说?” 一听到这话,展乘风的脸上顿时泛起几分不耐烦之色。 “莫要与我扯你那众生平等的邪说了。” 行痴并不在意,来到展乘风身旁,与他一同看着池中那与众不同的锦鲤。 “展施主似乎心神不宁?” “我身为梁州镇府官,被一鬼王困在府城出不去,我如何安宁得了?” 展乘风压低声音,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愤怒:“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连我都瞒在鼓中!若不是林季那小子突破在即,眼看着瞒不住了,恐怕你还丁点都不会给我透露!” “展施主,你着相了。” “你才着相!” 展乘风在林季面前的时候,语焉不详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实则是他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 那句都是棋子,看似是玩笑,又何尝不是吐露真情的自嘲。 此时面对着行痴,他装不下去,也懒得装了。 “给我个说法,到底是什么事!定魂降魔杵何等重要,关系着镇妖塔是否能重开,朝廷是否能稳固!这种东西,交给一个小小的第四境修士,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行痴沉默片刻。 “贫僧似乎不该来。” “但你已经来了!” 行痴沉吟着,又是合十一礼。 “我们想做的,只是揪出镇妖塔的幕后黑手,顺便再将些许痼疾清理一番而已。” 展乘风怔了怔,似是一下子没听明白。 但短短几个呼吸之后,他瞳孔骤缩。 “你们是想...” “你们疯了?在这个时候?” “若是压不住怎么办?” 行痴笑眯眯的看着展乘风,一言不发。 “怎么敢...是谁的主意,谁这么胆大包天?” “是高大人。”行痴随口说道。 听到是高群书的主意,展乘风一下子也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之后,他才无奈的失笑两声。 “可是即便是高大人,但...宗门世家存在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千年的大秦王朝在其面前,也只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儿罢了。” “的确如此。” “那你们怎么敢谋划着在这种时候出手?是了...难怪突然告诉我,我手下的总捕是太一门的细作,又让我从重从严,尽快解决。” “这件事只是顺便而已。” 行痴轻笑道:“至于为什么敢,或许你该换个思路去想。” “换个思路?” “千年前王朝初立的时候,宗门世家的势力一开始是极力抵抗的,后来见事不可为,大势难逆,才与王朝约定了互不干涉,双方共存至今。” “那又如何?” “此一时彼一时,朝廷存续了上千年,有了底蕴,稳了天下,自然想要更进一步的将权力抓在自己手中。” 听到这话,展乘风下意识点头说道:“而宗门世家的势力,经过了千年的休养生息,也想动一动了。” “不错,双方之间早就心照不宣,只是一直少个借口罢了。” 一边说着,行痴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枚种子,丢进了池塘里。 “所以,不是敢不敢,而是朝廷已经被逼得不得不这么做了。” “而镇妖塔突然被人破开,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 展乘风瞳孔微缩。 “你是说...这件事是宗门世家的势力做的?” “不知道,也不重要。”行痴轻笑着,“朝廷说是谁做的,那就是谁做的。” 听闻此言,展乘风沉默了良久。 身为三品大员,监天司的一州之首,他此时此刻竟然觉得自己无比渺小。 他不想掺和这些事情了。 “不说这些了,大师来前可曾用膳?” “不曾。” “那便留下来一道吧,就吃清蒸鲤鱼。”展乘风指着池塘说道。 “这如何能行?”行痴大师双手合十,口称慈悲。 “还是红烧为妙。” 第五十三章 刁难 林季捧着被油纸包着的点心,闲庭信步的在梁城中逛了许久。 “果然啊,被万鬼围城,哪怕过去这么久了,百姓们还是如履薄冰...也是,如果不是得养家糊口,这种时候,怎么会还出来摆摊呢。” 林季不久前才途径梁城,前往京城述职,那时的梁城是何等的繁华。 临近京州,又是一州之州府,来往的客商,四处的游人,络绎不绝。 可如今,街边两旁虽然也有了些人气,但比从前却差了太多太多,就如前世新冠病毒蔓延后的大街小巷。 “罢了,这事也轮不着我来管。” 三两口将手中的点心下肚,林季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梁城的官差驿站。 有公职在身,出门在外,自然是得住公家的地方。 走进驿站之后,还不等林季开口,驿官便连连摆手道:“这位官爷,客满了,只能委屈您去城中的客栈下榻了。” “客满?”林季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驿官身后的墙壁。 那墙上还挂着不少门牌。门牌还在,意味着房间还空着。 驿官也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 他有些躲闪不敢直视林季,但还是硬着脖子说道:“的确客满了,还请官爷不要为难小的。” 看到这一幕,林季下意识的觉得,这里面恐怕有点什么事。 但他也不在意,既然这驿官这么为难,他去客栈下榻不就得了。 只是顺手就能与人方便,何乐而不为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城中下榻吧。” 转身离开驿站。 在梁城中又多走了两步,却发现大部分的酒楼客栈都并未开张。 一路跟城中的居民打听,林季才终于找到一处开门的客栈。 “云来客栈?” 林季站在客栈门口,看着那被悬挂在大门之上的牌匾。 “字写得属实不怎么样...落款是展乘风展大人?难怪了。” 林季没想到,展乘风还有喜欢给别人题字的喜好,连个客栈都能得到他的墨宝。 走进客栈之后,这一次倒是顺利开了一间空房。 林季在房间里休息了片刻之后,便下楼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刚刚吃了点点心,不顶饱,反而把林季肚子里的馋虫勾起来了。 “小二,你们店里拿手的菜,随便来两个。”林季喊道。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二应道。 客栈的一楼零零散散的坐着几桌客人,现在正是饭点,这样的生意称得上是萧条了。 就在林季百无聊赖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林季就看到吴飞挎着刀,带着七八个手下的捕快,迈着大步走进酒楼。 “呦,是吴爷来了。”掌柜的一见吴飞,连忙从柜台后面出来迎接。 “老规矩,上等的酒席,给我这帮兄弟们伺候着。” 一边说着话,吴飞的目光已经停留在了林季身上。 “林捕头也在啊,倒是巧了。” 林季想要起身打招呼。 可是刚刚抬起屁股,吴飞已经不再看他,而是带着一群手下的捕快们找到空桌坐下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有些尴尬的重新坐下。 “这可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林季自嘲的喃喃道。 没过多久,小二便端着菜走了上来。 “红烧蹄髈,芫爆散丹...客官,您要的拿手菜来了。” 小二一边唱着菜名,一边一手一个盘子,脚步轻快的走向林季。 可就在他路过吴飞那桌的时候,却被吴飞伸手拦住了。 “碟子放下。”吴飞看着林季,冷笑着对小二说道。 “吴爷,您的上好酒席,后厨已经预备着了,这是那桌客人的...”小二吓得连忙解释。 “我让你放下!” 小二抵不过吴飞,连忙将菜肴放下,递给林季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之后,小跑着躲进后厨去了。 林季就静静的看着吴飞,什么也不说,等个解释。 “林捕头,我这一帮兄弟白天忙了一天,这会饿的是前胸贴后背的,你受点委屈多担待。”吴飞大笑道。 林季微微眯眼。 如果先前吴飞故意无视他那一幕,还可用无心之失来解释的话。 此时此刻,林季已经能肯定,这家伙就是在针对他。 “我也没得罪他吧。”林季想不明白。 吴飞的理由冠冕堂皇,林季只是一个人,若不应允还嫌的小气。 只是稍晚一点而已,林季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初来乍到,算是给吴飞一个面子。 又过了一会儿,小二又端着菜肴走了出来。 这一次,他可以绕着吴飞那桌走,可还没走两步,就被吴飞又一次叫住了。 “慢着,手里的菜放下。”吴飞冷笑道。 “吴捕头,这两盘和刚才的一样...” “一样怎么了?看不到我们这么多人?让你放下!” 小二一脸为难,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就在这时,林季却起身,来到了吴飞面前。 “吴捕头,林某可曾得罪过你?” “哼。”吴飞冷哼一声,也不解释。 总不能说他当时强占林季斩杀鬼将的功劳,结果惹了一身骚吧。 倒是他手下的捕快开口。 “呸!乡下来的土包子,也配得罪我们吴捕头?” 林季不理会那捕快,静静的看着吴飞。 “吴捕头,你不说话,那就是在无理取闹了?” 见吴飞仍不回应,林季快步走向大门口。 不过就在众人一位林季要离开的时候,他却在柜台前顿住了脚步。 “掌柜的,借你纸笔一用。” “好..好的,客官你请便。”掌柜的哪敢二话。 林季拿起笔舔饱了墨,飞快的在空白的纸上写了几笔,又在末尾处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林季拿起纸,心念一动,灵气便消去了未干的墨汁。 重新回到吴飞面前。 “吴捕头这是摆明了要与林某过不去,虽然不知道因何缘故,但这般小家子气的刁难实在可笑,既恶心了林某,吴捕头脸上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林季将手中的宣纸拍在了餐桌上。 “签了生死状,找个地方分个你死我活,岂不比这玩闹似的刁难痛快?” 吴飞的脸色瞬间变了。 “生死状?” “林某已经签了,吴捕头,请吧。”林季轻笑着,是可忍孰不可忍,泥人还三分脾气呢,真当他是软柿子能随便捏? 第五十四章 生死战 吴飞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看着林季递过来的毛笔,他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看到这一幕,吴飞手下的捕快却站了出来。 “你算个什么...” 话刚开口,林季面无表情的看向了那多嘴的捕快。 仅仅是看着,就让他再也不敢开口,片刻之后,他直接冷汗直流的坐倒在地上。 第四境通慧境,神识开启,元神初现。 虽然元神的奥妙还未能掌控,但也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林季仅仅是目光注视,就足以让这多嘴的小子吓得屁滚尿流。 挪开目光继续看向吴飞。 “吴捕头不签字是怕了?怎么找麻烦的时候不见丁点胆怯,此时却畏畏缩缩的?” “你说什么?!” “你做得,我说不得?” 林季冷笑着:“带着一群普通捕快在城中耀武扬威,莫不是觉得咱们这区区捕头的官职,也是个大官了?旁人怕你也就罢了,在同为捕头的林某面前,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喽啰只会让林某觉得可笑。” “说起来我倒是突然明白了,那官差驿站明明有空房却说客满,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去打了招呼?就为了膈应林某?” “签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好胆怯的不敢接状吧,你好歹也是梁城捕头,难道还怕了我这个乡下来的?”林季似笑非笑的看着吴飞。 不知不觉的,吴飞感觉到自己身上一阵发汗。 他倒不是怕林季,他第三境巅峰的实力,即使是第四境的高手他自认为也能过几招,你林季一个乡野出身的散修,实力又能强到哪去? 但是他却被林季咄咄逼人的态度所震慑,也才突然意识到,大家都是捕头,虽然他高林季半级,但这些伎俩对于林季来说,还真没有什么用处。 就是看准了林季脾气好又没什么来头,所以才上去欺辱。 要不是出了斩杀鬼王儿子的这茬子事说不定他就是新任梁城总捕了。 为了抢夺功劳反而惹出祸事,断送了自己的前途,吴飞有一肚子的气。 但是这能怪林季吗? 可不怪他能怪谁,总不能真的怪自己吧? 吴飞抬起头,看向林季那张年轻的脸,愈发的觉得这小子可恶。 对你做什么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受着,他吴飞堂堂府城捕头,还收拾不了你个乡野捕头? “既然你找死,我自当奉陪!” 接过毛笔,在生死状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吴飞冷冷的看着林季:“什么时候打?” “现在,烦请吴捕头找个方便动手的地方。”林季没想到吴飞还真签了,看来自己升任梁州总捕的事情展大人还没宣传出去。 想想也是,如果自己晋级第四境,接任梁城总捕的事情宣传出去了,他吴飞也不敢来找茬。 一众人离开了云来客栈,林季落在最后面,给掌柜的递上了一锭银子。 “官爷,这...” “饭钱,拿着吧,你也是遭了无妄之灾。”林季摆了摆手,然后快步走出客栈,跟在了吴飞一行人的后面。 吴飞带着林季来到了府衙。 从偏门进入府衙,又兜兜转转片刻,众人来到了一处不算太大的演武场之中。 “此处是我手下弟兄们平日里操练的地方,恰好正适合我们动手。” 吴飞一边说着,一边脱去外套,随手向后一丢。 正好有手下连忙接住,老老实实的将外套捧在手里。 他看都不看后面的情况,直接走到演武场中。 “林季,上来受死!” “这就来。”林季轻轻一跃,便进入演武场中,站在了吴飞对面。 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虽然有生死状在前,但我也只会废了你的修为,留你一条狗命。”吴飞冷笑着。 “今天必须让你明白,我吴飞能在府城混迹多年,凭借的可是自己真正的实力!” “虽然同为第三境,但你我之间的差距,却是云泥之别!” 林季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吴飞。 “废话说完了?可以动手了?” “找死!” 吴飞脸色极为难看,想都不想便抽出腰上挎着的大刀,狠狠一刀朝着林季砍了过去。 这一刀颇具威势,至少在林季看来,这家伙真的没有丝毫留手。 “拿我立威吗?” 心中思忖着,林季却仍旧站在原处不动。 眨眼间的功夫,吴飞已经来到了近前,他心中也奇怪林季为何不躲,但刀锋都要落下了,他也懒得琢磨了。 要是林季真的死在了这一刀之下,那也是他自己学艺不精,活该。 反正有生死状在前,死的又只是个下面县城中捕头,谁来也没法追究! 想到这里,吴飞的脸色又狠厉了几分,大刀重重落下,刀刃直指林季的脖颈。 可就在大刀落下的瞬间,林季终于有了动作。 他看都不看那大刀一眼,轻描淡写的抬起了脚。 “走你。” 林季这一脚看起来极慢,哪怕是旁边没有修为的普通捕快,也能清清楚楚的看清林季的动作。 可是当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吴飞已经口吐鲜血倒飞而出,重重的跌出了十几米之外,身体还在地上弹了两下。 片刻之后,吴飞面如死灰的起身坐在地上。 身上的剧痛他不曾理会,唯独捂着挨了一脚的小腹,眼中满是震惊。 足足十几个呼吸过去,他才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狠厉,死死的盯着林季。 “你...你破了我的丹田?!” “就像你说的,废了你的修为,留你一条狗命。”林季笑着来到吴飞面前。 看着林季靠近,吴飞却早已被怒火充满胸膛。 “你怎么敢?!我是府城的捕头,你怎么敢这么做?!” “都签了生死状了,有什么不敢?大家同为妖捕,就因为你在梁城任职,就高人一等?你能废我,我却不能废了你?” “不然呢?!” 吴飞爬起身子,但因为腹部剧痛,只能佝偻着,但却还是对林季怒目而视。 “你完了,此事知会展大人之后,我丹田被废了又如何?敢对梁城捕头动手,你也好不了!” “等着吧...” 听到这话,林季愣了愣。 “你说展大人会为了你,惩罚我?” 林季指了指演武场的一侧。 不知道什么时候,展乘风就在那边静静的看着。 “你们继续,不是生死战吗,林季,动手啊。”展乘风坦然的表现出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 “大人您...”吴飞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展乘风看到吴飞,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大半。 “林季,既然是生死战,就该有头有尾才是。” 林季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动手。 就这性格,怪不得上一任总捕会被直接弄死。 第五十五章 梁城新宅 见林季没有继续动手的打算,展乘风脸上明显闪过一抹失望。 可惜了,没闹出人命。 就在这时,吴飞却连忙找上了展乘风。 “大人,您要给我做主啊!” “滚到一边去,事情的起因你自己心里没数吗?”展乘风可不是林季,不管你是不是受了重伤,抬手一巴掌就把吴飞给打懵了。 刚刚来到这里之后,他顺便就从一旁的捕快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一群普通捕快面对着镇府官,哪敢有半句假话。 也正因为如此,知晓事情由来的展乘风,才对吴飞颇感厌恶。 “展大人。”林季也来到了展乘风身旁,打了声招呼。 展乘风看像林季,问道:“如何,手下人这份见面礼,你可还满意?” “再满意不过了,等我上任之后,这群捕快一个都别想留下。”林季笑道。 这群跟着吴飞整日厮混的捕快,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季倒也不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性格。 他唯独接受不了的,是利用身上的官皮来作威作福,除此之外你爱怎么着怎么着,过分了再收拾就是了。 在青阳县,他的手下可没人敢吃饱了撑的跟老百姓过不去。 但在这梁城。 窥一斑而知全豹,仅仅从今天那客栈老板战战兢兢的样子,林季就能差不多知道,这群跟着吴飞厮混的捕快,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 展乘风微微点头,这些小事他不管,等林季上任了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林季,你可知道吴飞针对你的缘由?”展乘风突然笑眯了眼。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解惑。” “你当日去京城述职的时候,斩杀鬼将之后,是否遇到了吴飞奉我的命令,前去探查?” “确有此事。”林季思忖着点了点头,不解的看向吴飞。 难不成是因为他越俎代庖,在梁城的附近弄死了鬼将,让这位脸上无光了? “这小子回来之后,说是自己斩杀了鬼将,你从旁协助。” 吴飞的脸上一下子毫无血色,他都不知道这件事早就被展乘风看穿了。 林季则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抱歉...” 看向吴飞,林季脸上带着揶揄:“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这事也不怪你,谁能想到一只鬼将,都能引出如今的麻烦事呢。” “只怪他心术不正,贪心不足!” 展乘风冷冷的看向吴飞:“林季已经突破第四境了,在青阳县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因此不久前本官已经将他的名字给京城递了上去,作为梁州总捕的候选。” “第四境?总捕?他?!”吴飞猛地抬起头,看向林季。 信息量太大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如今他来梁城,便是准备填上总捕的缺,统领监天司在梁州一州的大小事宜!吴飞,你有错在先还以下犯上,本该查你一个重罪,但念在你修为被废,就只革掉官职,滚回去种田吧。” 展乘风三言两语便宣判了吴飞的下场。 随后,他又看向林季。 “总捕这位置颇为重要,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你明日就上任吧。” “之前总捕的宅子,就赠与你了,府上管家和下人还在,你随便使唤便是。”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回应,展乘风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看向一旁如丧考妣的吴飞,什么话也没说,施施然转身就走。 这点事情还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 离开了府衙,林季跟着展乘风的手下,一路来到了前任总捕的宅院。 这宅院就在梁城之中,四开的大门,青砖红瓦,门口立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 单单是看这大门,林季觉得,此处甚至不比京城的宰相府差多少了。 “这就是梁州总捕,区区六品官的宅院?先前吴飞的狗腿子说我是土包子,还真没说错。” 林季走进宅院之后,展乘风的手下便离开了。 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管家迎了上来。 身后还跟着莺莺燕燕十几名面容姣好的丫鬟。 “老爷,小的李应,您府上的管家...” 说这话的时候,李管家颇有几分尴尬与忐忑,不知道这位新来的老爷会不会留下自己。 林季向来是个懒得麻烦的人。 既然展乘风敢把这些人留下,那就证明他们没有问题,林季也就懒得折腾了。 反正他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老李是吧?我姓林,与你的前任老爷一样,梁州总捕。” “恭喜老爷...” “别拍马屁了,府上一切照旧,然后你现在去给我置办点吃食,就这样吧。” 三言两语将管家打发走,林季便自己在宅院中转了起来。 走进大门便是影壁,影壁之后却是花园,花园的尽头是一处大堂,应当是主人会客用的。 两旁还各有小路通向别院,整个宅院都笼罩在各色的花卉之下,早着晚春的季节里,赏心悦目。 “够奢侈的。”林季不由得感叹着。 没过多久,管家老李就快步找到了林季。 “饭备好了?”林季眼睛一亮。 “老爷,有客人来访。” “客人?”林季皱起眉头,他在梁城可不认识什么朋友。 “应当是知道了您前来上任总捕的事情,上门道贺的。”老李低头解释道。 林季这才了然,然后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统统不见。” 话音落下,老李却并未挪动脚步,只是一脸苦笑。 “老爷,来人不简单,可不好得罪..您还是去见一面吧。” “有多不简单?”林季扭回头,有些好奇。 “城中几大家族都派人来了,这些家族都有人在城中占据要职,又经营多年,根深蒂固,所以...” “所以我不见他们,他们还敢为难我?”林季冷笑道,“那便让他们为难看看吧。” 见林季铁了心不给面子,老李只能无奈的去回话了。 林季则压根不在乎那所谓的几大家族。 他在青阳县虽然和手下、百姓都比较随意,但不代表着他是怕事之人。 吴飞几次挑衅,他就敢直接废了他的修为,这梁城之中的家族又能如何。 他是第四境的修士,监天司梁州总捕!在这偌大的梁州,除了展乘风,没人能使唤的了他,即使那些大宗门大世家,他也可以不给面子。 “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若是平白无故的来招惹...那就别怪我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到你们头上了。” 第五十六章 盘龙山 京城郊外,盘龙山。 此处是大秦皇族秦家的祖地,千年前秦家统一天下,建立大秦王朝。 而这原本的祖地,就成了真龙蛰伏之地,因此才得名盘龙山。 盘龙山并不算高,也未有山脉连绵,仅仅是一座孤峰伫立在京城之外,与京城遥遥相望。 山峰陡峭,仅有一条青苔斑驳的石阶一路向上。 此时此刻,一道身影正缓缓的顺着石阶,向山顶走去, 这人白发白须,看起来已有几分古旧腐朽的老迈,但偏偏中气十足,目光更是炯炯有神,正是监天司当今掌舵人高群书。 他顺着石阶走上了半山腰,没有丝毫停顿。 可就在这时,山上突然响起了一道淡然缥缈的声音。 “直接上来吧,无需遵守旧规。” 这声音萦绕在高群书耳旁。 “祖宗之礼不可废弃。”高群书微微躬身,面无表情的应道。 这是大秦皇族的规矩。 任何人上盘龙山,都须得一步一步的上,但凡多迈了一阶台阶,都算是对秦家祖地的不敬。 “呵,既然如此,那便走快些。”山上的声音中泛起了几分无奈。 “是。” 又走了足足半个多时辰,高群书才终于踏上了山顶的平台。 周遭有房舍环绕,这是秦家人原本的住处。 在山顶平台的最深处,则是一栋雕刻着龙纹的祠堂。 此时此刻,就在祠堂的前面,一位穿着麻布衣服的老者,正笑着看向高群书。 高群书快步迎了上去,然后跟着老者的指引,来到了悬崖边上。 这里有石头制成的桌椅。 刚刚坐下,空气中突然凝结出一团水球,然后又落在了一旁的茶壶中。 茶壶中早已备上了茶叶,老者将茶壶拿起,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壶中的水赫然已经沸腾。 看到这一幕,高群书却摇头。 “不必了,这地方我不适合久留,说完话便走。” 老者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何至于此呢。” “如果是你,哪怕是沛儿也说不出来半句不应允的话。” 老者口中的沛儿,便是当今天子,大秦新任皇帝。 但高群书却像是没听到老者的话一般。 他的目光从山顶看向东方,透过数之不尽的云雾,隐隐能看到一座高塔伫立。 “梁城那边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有镇妖塔的阵眼为引子,不怕谋划此事的人不露面。” 高群书如此说着,脸上却带着几分不确定。 “此番若是顺利,后续的谋划就可以顺利进行。” 老者目光深邃。 “定魂降魔杵啊...世人只当镇妖塔被破是为了让大秦的江山乱起来。谁又能想到,真正的起因,却是这来路不正的佛门至宝呢。” 听到老者的话,高群书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话老者说得,他却听不得。 此时听到,都算是僭越了。 世人都知道京城是大秦王朝的龙脉之首,却不知道镇妖塔就镇压在这条龙脉之上。 镇压的不仅仅是龙脉,而且还是大秦帝国的国运。 但是,镇妖塔与降魔杵却是西方佛门的宝物。 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高群书不清楚,也不感兴趣。 隐隐约约曾听说过,大秦皇位来的不干净。 但皇子皇孙之间,尚且同室操戈争权夺利,这偌大王朝的建立,怎么会干干净净。 老者看向高群书。 “你刚说此事顺利...那要是不顺利呢,你当如何?” “若是不顺利,那便带着定魂降魔杵回京,重启镇妖塔,将这乱世平定下来。” 说到这里,高群书脸上泛起冷笑。 “对方花了大力气才有如今的局面,我不信对方在破开镇妖塔之后,还会眼睁睁看着我们重新将镇妖塔重启,况且就算能重启,那些被释放的妖魔崽子终归还是跑了。” “如果在京城动手...”老者微微眯眼。 “是,对方如果敢在京城动手,我反而更加担心。” 高群书坦然道:“梁城不比京城,对方若是敢在京城现身,那就说明...他们真的有把握将朝廷闹个天翻地覆。” 说到这里,高群书顿了顿,看向老者。 “到时候若真的事不可为...” “老夫不会看着秦家千年的基业分崩离析的。”老者斩钉截铁道。 话音落下,老者又问道:“对了,你们选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头。” “一个小县城的捕头。”高群书提醒了一句。 “怎么选了他?” “身世清白,资质卓绝。” 高群书眼中泛起了些许笑意:“那小子在书库中翻看了两眼,就学会了引雷剑诀,本身修的功法还是浩气诀。” “有趣。”老者有些意外。 无论是功法浩气诀,还是引雷剑诀,都是监天司公布出去却绝难修习的功法。 没人指点就能学会,这悟性自然不必多说。 高群书继续道:“镇妖塔之事后,监天司本就有考核下面的年轻才俊,提拔一批嫡系的打算,那林季就在名单之上,位列第十一位。” “这般的天赋,又身世清白,怎么才十一位?” “因为身世太清白了。”高群书冷笑道。 老者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笑了两声。 “所以排名前列的那些...” “世家出身、宗门暗子不计其数。或是本就隐藏的极深,或是贿赂了下面的人才添上的名字...总而言之,此事办的群魔乱舞,难看得很!” 老者点点头,却又道:“这还不够。” 高群书明白,老者说的是将降魔杵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林季这样一个小辈的手中。 “此事也是天机老道提议的。”高群书解释了一句。 “那位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天机?” 老者一扬眉毛,讶异道:“这老怪物不是从不掺和朝廷之事吗?我还在位的时候,就曾数次请他出山,那老怪物却丁点面子都不给我。” “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只留下了青阳县三个字,然后便离开了。” 高群书直言道:“若不是他,考察名录上,青阳县捕头林季丁点背景没有,不会榜上有名。” “原来如此。” 老者沉吟片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见此,高群书起身就要告辞。 不过刚走了两步,老者突然从后面叫住了他。 “慢着,若是我没记错,那天机老道转世重修数次了,今世用的什么身份?” “四十岁出头的邋遢道人,道号平心。” 高群书随口应道:“当时我也问起此事,他说他这辈子的脾气太差,但自从得了平心的道号之后,却再也没有动过一次怒。” “平心静气的平心...哈哈。”老者忍俊不禁。 高群书则微微行礼,转身离去。 第五十七章 出手 梁城,深夜。 林季原本正在房间中安心修炼,可是没过多久,管家老李就在外面敲门了。 “老爷,衙门来人了。” “衙门来人?”林季清醒过来,有些不解。 大晚上的,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快步来到前厅,一名捕快打扮的年轻人正在等候。 林季只是扫了一眼便看出此人应当是梁城的妖捕。 “总捕大人,在下朱瑜,梁城妖捕。”年轻人起身行了一礼。 “何事寻我?”林季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总捕大人刚来,或许有所不知,如今的梁城每天晚上,城外都会有鬼物攻城,虽然数量不算多,但却斩之不尽,因此每天夜里,弟兄们都须得去城门口把守着。” 听到这话,林季一拍额头,都被白天平静的景象给骗了,他又是从南门进城,南边的鬼物近期都被行痴大师给清理了不少。 因此,林季倒是忘了如今梁城的麻烦事。 “我与你同去,前面带路吧。”林季没有丝毫耽搁的起身,取了自己的长剑之后,便离开了家。 跟着朱瑜一路向北,两人很快就来到了梁城北门。 此处就是当初林季出城前往京城时走的方向,他上次离开的时候,梁城可没有宵禁的说法,大晚上的城门也从来不关。 可此时此刻,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到了城门口,见到的却是重兵把守,以及城外时不时响起的喊杀声与轰鸣声。 林季心念一动,神识已然探出城外。 此时此刻,单单就在林季神识范围之中,不过距离城门数百米左右的范围内,单单是鬼将他都发现了三只。 其中有两只鬼将被几个三境妖捕缠着,另有一只潜藏在暗处。 除此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厉鬼,不断朝着梁城的方向冲击。 如果不是许多修士在竭力抵抗,兴许此时的梁城城中,也得来一场百鬼夜行了。 “这么多?”林季心中微微惊讶。 两人一道登上了城墙,此时城外的情景已经一目了然了。 放眼望去,数之不尽的鬼物,如潮水般的涌向梁城,单单是这声势,就让城墙上的士兵们吓得浑身发抖。 林季也被这一幕给震慑了,他当日经历的百鬼夜行,都没有此时壮观。 “梁城每天夜里都是这般?”林季有些震惊的看向朱瑜。 “刚开始并非如此,也是最近有不少鬼将挣脱了鬼王的掌控,因此局势才乱起来的。” 朱瑜低声解释道:“城中都说,那梁城鬼王要完了,连手下都收敛不住,以鬼物的本性,兴许哪天他就得被手下给阴死。” “这话听听也就算了,切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这虚无缥缈的事情上。” “您教训的是。”朱瑜微微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这幅做派反倒让林季有些不适应。 在青阳县待久了,他这个捕头跟手下的人相处的都不错,因此也没有架子与隔阂什么的。 但到了梁城,单单从这朱瑜的身上,林季都感觉到了等级的森严。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他是总捕,大了可不止一级。 说话间的功夫,就在林季与朱瑜前方的不远处,一只鬼将突然吞噬了身边好几只厉鬼,一时之间鬼气大盛。 这变化也让与鬼将交手的那名修士措手不及,一下子被鬼气入体,倒在了地上。 “不好,是孙捕头那边!”朱瑜脸色大惊,就想跳下去救人。 但林季却在一旁将他拉住了。 “你是第二境?”林季随口问道。 “大人慧眼如炬...”朱瑜一边应着,目光却始终盯在那直奔着梁城而来的鬼将身上。 “那鬼将吞噬了不少鬼气,少说有第四境了,你去找死吗?”林季摇头说着,又问道,“对了,那被鬼将伤到的,也是梁城的捕头?” “是梁城副捕头孙海,卑职就是孙捕头的手下。”朱瑜答道。 与此同时,那鬼将鬼气大涨之后,击败了孙海却不动手,而是直奔着梁城而来。 下面受伤的孙海面色大变。 北门只是一方面,东西两侧的情况也如这边一模一样。 城中的修士早就尽数出城抵御鬼物,唯独展大人坐镇城中。 要是让那鬼将进了城,片刻之间就能伤到不少百姓,即便最后被斩杀,但终究是他的失职。 “鬼将凶猛,小心躲开!”孙海大声喊道。 城墙上的士兵们都已经纷纷退去,类似的情况已经不止一次了,大家都有经验了。 “总捕大人,要不我们...”朱瑜看向林季,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林季已经长剑出鞘。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林季低声的喃喃之语落在了朱瑜耳中。 下一刻,林季赫然已经一跃而起,冲出了城墙。 那鬼将也看到了林季,顿时调转方向,携着滔天的鬼气朝着林季袭来。 紧接着,便是雷霆炸响,将周遭的黑暗照亮了一瞬。 那鬼将直接被天雷打得魂消魄散,周遭的鬼气也被极端的高温给彻底消弭。 “那是谁?!”孙海瞪大了眼睛,颇为惊异的看着那陌生的年轻修士,一剑便斩杀了将他重伤的鬼将。 与此同时,朱瑜也来到了孙海身旁,搀扶着孙海起身。 “那是新来的总捕大人。”朱瑜解释道。 “就是那之前的青阳县捕头?县里出来的捕头这么厉害?没听说过啊!”孙海难以置信。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林季的身影却不断在鬼物周遭穿梭着。 他所到之处,无论是厉鬼还是鬼卒,全都一剑斩杀。 几个呼吸之间,他便已经来到了第二只鬼将的面前。 那鬼将显然也看到了先前同伴的惨状,知道眼前这人厉害,因此就想逃跑。 但天雷之下,区区鬼将哪里逃得掉。 林季又是一剑送出,引落雷霆,将这只鬼将灭的干干净净。 远处还剩最后一只躲藏着的鬼将,林季抬头看天,上方也只剩最后一道天雷引而不发了。 最后那只藏得颇有些远。 林季心念一动,神识便已经将周遭覆盖,也锁定在了那鬼将的藏身之处。 “雷来!” 一声暴喝,林季直接将长剑狠狠的扔了出去,剑锋裹挟着青芒,狠狠的钉在了百米开外的一处石头旁边的阴暗角落里。 鬼气升腾,但还不待成形,天雷便已经落下。 前后不过片刻,三只鬼将便已经尽数被斩。 “第四境与第三境,还真是天壤之别。”林季思忖着,四境之后,这引雷剑诀比之当初不可同日而语,威力倍增。 回头来到了朱瑜身旁,看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孙海, 林季拍了拍朱瑜的肩膀。 “回头帮我将长剑捡回来送到我府上。” “您要去哪?”朱瑜下意识的问道。 林季摆了摆手没有回应,自顾自的离开了。 总不能说自己要回去休息吧。 第五十八章 副手文书 卯时,天微亮,林季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连续闭关了许久,一出关就被叫来了梁城,他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的休息过了。 身体并不疲惫,但是精神上却总是在连轴转着。 昨晚动用引雷剑诀消耗了不少体力,但是回府之后,睡的却意外的香甜。 走出房间来到正厅,厅外的花园里,管家老李正指挥着几个丫鬟打理花草。 这活一般来说,应当是由有经验的老花匠来做的。 但是这宅子的上一任主人是个妙人,除了统领府上事情的管家之外,其余的下人全都是如花似玉的大丫头。 “骄奢淫逸这是占全了啊,哪怕被弄死了,也活够本了。”林季不由的感慨一声。 管家老李见林季已经起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了过来。 “老爷,没想到您起的这么早,早膳还未备下...” “那就快去呗。”林季打发走老李,又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过了没多久,林季就听老李说早膳已经备好了。 来到餐厅,桌上正中间摆着一锅海鲜粥,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在一大锅粥的旁边,四个凉菜四个热菜,都用精致的小碟呈着,有荤有素。 林季突然觉得,自己颇以为傲的地道讲究的驴肉火烧,真是见了鬼了。 “平时府上的早膳,就吃这些?”林季看向老李。 “您要是觉得不够,后厨还备着呢。”老李连忙说道。 林季沉默片刻,颇有些厚着脸皮的问道:“这一顿得不少银子,这银子也得我出?” 虽然他在青阳县,因为宋大的孝敬,也攒了不少银子。 但他那可怜的家底,花了几年才攒下的一千多两银子,按照这个消费水平,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老李低头道:“回老爷的话,您的前任死的突然...家眷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是衙门的人带走的,因此府上还有两万多两银子的预备,足够支撑个几年了。” 说到这里,老李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林季一眼。 “有什么话就说。”林季一边喝粥一边说道。 “是。” 老李连忙点头,问道:“小的斗胆问一句,上一任总捕大人,应当不是死在城外的鬼物手中的吧?” “嗯,你猜的不错。”林季笑道,“府上的银子没支走也是正常,他的家眷现在估计都到了云州了。” 云州,九州极北之地,北临雪域。 朝廷发配犯人家眷的时候,就喜欢把人往云州送。 反正林季曾听人说起,那边的土豆种的不错。 听到林季的回应,老李不敢再多问,低着头离开了。 用过了早膳,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下了原本的棉布长衫,换上了绸缎制成的长袍,林季便离开了家,来到了梁城府衙。 虽然只是第一天上任,但很明显,林季的相貌已经被传了出去。毕竟是折腾废了吴飞的狠人,这种消息很难藏得住。 在进入府衙,过了两三道内门之后,林季就被人拦住了。 这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身上带着股书卷气,脸上总是噙着几分笑意。 “总捕大人,在下田文亮,是上任总捕的副手文书。” 互相打过招呼之后,田文亮便带着林季来到了总捕办公的地方。 这是衙门中的一处偏厅,一处会客的小厅,一处书房,仅此而已。 林季打量了片刻,都在书房中四处看了看。 还不等他在书桌后坐下,田文亮却突然又道:“林大人,总捕统领一州各处的事宜,各地妖捕晋升、捕头考核还有难办的案子都需由您来经手,请您移步...卷宗库。” “卷宗库?”林季愣了愣。 一件大案记载下来,也不过几张纸罢了,青阳县三年的案件汇总成卷宗,也不过一本书本的厚度。 这还需要库房? 可是当林季跟着田文亮来到卷宗库之后,他却沉默了。 这是一个面积颇大的房间,三十六个书架,上面满满的累放着数之不尽的卷宗。 “每一处书架上,都对应着梁州下辖的一处县城,最深处的书架则是梁城的卷宗。” 田文亮不急不缓的解释道:“林大人,身为总捕,应当对下面各处的情况都有所了解吧?” “嗯...理当如此。”林季下意识点头。 田文亮却笑了。 “那就烦请您先将这些卷宗尽数通读吧,不然以后下面的人来办事了,您却一问三不知...这丢的可就不是您一个人的脸面了。” 听到这话,林季却看向田文亮。 “这些卷宗,我全部要看?有许多不是最近的吧?陈年旧案,我也要看?” “要看的。”田文亮点头。 林季微微眯眼看着田文亮。 他琢磨出些许不对劲来了。 “上一任总捕,也都全部看过这些卷宗?” “看过的。”田文亮。 林季随手抽出一本被积压在书架下面的卷宗。 翻开看了两眼。 “这是先帝刚登基没多久,勉帝三年的卷宗!都过去多少年了?” “前后几十年,你告诉我前任总捕是怎么做到把这些卷宗都看完的?” “您的前任在任近十年,自然有时间...”田文亮低着头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打了个呵欠。 “田文亮,你做总捕的文书多久了?” “有七八个年头了。” “那想必你跟着上一任总捕,对这些卷宗也如数家珍吧?” 不等田文亮回话,林季冷笑道:“三日时间,将这些卷宗给我全部精简一遍,我这个总捕把什么事情都做了,要你这手下做什么?” “三日?”田文亮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直视林季。 “做不到就滚蛋,我不介意换一个文书,我先走了,你就在这卷宗库里待着吧。” 全然不顾田文亮难看的脸色,林季扭头就走。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顿住脚步,转身拍了拍田文亮的肩膀。 “少给人当枪使,我知道我这空降的总捕会让许多人心头不快,但让你来找我麻烦,是不是太不把我林某人当回事了?” 话音落下,林季便大笑着离开了卷宗库。 回到偏厅,刚刚走进书房没多久,就有手下的衙役来报。 “林大人,孙捕头来了。” 林季顿时想起昨晚打了个照面的孙海。 “让他进来吧。” 第五十九章 又见平心道人 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片刻之后,孙海就带着朱瑜走了进来。 林季就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 他本想装模作样的拿本书看看,头也不抬的跟这两人说话。 但想想还是算了,这架子拿的实在没什么意思。 “林大人。”孙海与朱瑜躬身行礼。 “以后不必如此,都是监天司的同僚,我一个六品总捕,没那么多讲究。”林季摆手推脱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季还是感觉到了总捕与捕头的截然不同。 捕头七品,也是有官职在身了。 但是之前可从来没有人叫他林大人,他自己也没觉的自己是个官。 如今上任总捕,只是升了一品,林季却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开始对自己小心翼翼起来了。 虽然兴许有他人刚来,还不熟悉的缘故。 但是总归是不如青阳县那般自在了。 “找我什么事?”林季随口问道。 “林大人,孙某此番一是来道谢的,昨晚若没有您在场,让那鬼将进了城,恐怕要出大乱子。” “职责所在罢了,道谢就不必了。”林季摇头,“总捕虽然不似捕头捕快,什么事都得亲自出马,但是碰上了却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孙海扯了扯嘴角,似是想笑,但是笑的实在难看。 朱瑜却嘟囔道:“上一任总捕可不这样...” 话还没说完,朱瑜就被孙海狠狠的瞪了一眼,连忙闭上了嘴。 孙海则说道:“原本昨天听说新任总捕已经到了,是下面县城捕头破格提拔的时候,我还有些不满来着,还请林大人莫怪。” “还有这事?难道孙捕头之前也盯上了这总捕的位置了?”林季颇有些好奇。 孙海却摇头。 “梁州总捕的位置不可能落在我头上,我毕竟只是一个第三境的副捕头,上面还有吴飞,要么是京城来人,反正绝不可能是我。” “嗯,那刚刚孙捕头说一是来道谢,那还有别的事?” 孙海直言道:“吴飞被废,梁城的新捕头,该由林大人提名决定了。” “那就由你顶上去吧,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什么好决断的。”林季随口说道,“你之前是副捕头,现在也理应由你提任。” “多谢林大人。”孙海来见林季,为的就是这个,梁城不比青阳县,副捕头也不止他一个,能有资格转正捕头的大有人在。 此时得偿所愿,他明显的长舒了一口气。虽然这事还要展乘风过目,但展大人日理万机,很少管这方面的事情,何况林季还是他新任命的总捕。 等到孙海和朱瑜离开之后,林季推开了书房的窗户,看向外面的景象。 府衙之中实在算不上清静,在偏厅的不远处就是过道,常常能看到不少明显不是衙门差人的人物,出出进进的。 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下面的衙役一个个面色紧绷着,当差的时候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这让林季想起青阳县县衙的那几个衙役。 偷奸耍滑,拄着棍子当枕头都是常有的事,那棍子是用来当杀威棒的,但青阳县屁大点地方,压根就用不上。 尤其是守夜的那个衙役,听说上次守夜被小贼摸去了钱袋,回去跟家里的婆娘大吵了一架,他婆娘非说他夜里风流去了。 也不知道这事最后怎么样了。 随即他又想起了鲁聪,没有人在他耳旁絮絮叨叨那些琐事了。 还有那个神经粗条的钟小燕,不知道她的傲娇大小姐脾气有没有收敛点。 “还是青阳县舒服呐。”林季长叹一声。 目光扫过摆在桌上的总捕大印,林季想了想,提起笔写了一张任命状,让郭毅接他的位,当青阳县捕头。 盖上印,叫来下面办差的手下递过去。 忙完这些琐事,此时才刚到正午。 但林季却坐不住了,拍怕屁股就离开了衙门,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一进大门,管家老李就连忙迎了上来。 “老爷可是回来用膳的?我这就吩咐...” “不必了,我自己来。”林季摇头,“厨房在哪,前面带路。” 跟着老李来到厨房。 厨房中正有三五个丫鬟戴着围裙,坐在一旁歇息着。 见到林季拉了,丫鬟们连忙起身行礼。 “怎么不做饭,她们也要在厨房待着?”林季看向老李。 “这是之前的规矩,之前的老爷吩咐了,下人们就得随时伺候着老爷。” “以后没有这些规矩了,该干嘛干嘛去。” 林季摆摆手,又道:“留下两个给我帮厨的,剩下的回去歇息吧,平日里没事出门走走也行,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丫鬟们听到这话,一时之间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新来的老爷竟然要亲自下厨? “老爷,这...” “我说的话不管用?”林季一扬眉毛。 老李不敢多说了。 “还不快谢谢老爷!” “谢谢老爷!”丫鬟们连声道谢。 林季被这群小姑娘甜甜的声音叫的有些飘了。 打发走丫鬟们之后,让留下帮厨的两个洗菜切菜,林季则在一旁收拾起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不到半个时辰,厨房里就传出阵阵香气。 林季拿着炒勺站在大锅前,忙的热火朝天的。 可正忙着的功夫,老李却又来了。 “老爷,有客来访。” “又是城里那些家族的?统统不见。”林季头也不抬,眼睛盯着锅里的肉。 “是一个道士,说是您的朋友。” “道士?什么模样的?” “四十岁出头,看着挺邋遢的,很瘦。”老李描述着。 “把他带去餐厅候着,等会一起吃饭。”林季哑然失笑。 想不到才来梁城,平心道人就又找上门来了。 这老道不是才从梁城逃去的青阳县吗,怎么又自己跑回来了? 真是奇怪。 过了没多久,林季端着刚出锅的回锅肉,身后跟着两个端着小菜的丫鬟,来到了餐厅。 “林捕头...不,如今该叫林大人了。”平心道人起身行礼。 “哟,你还讲这些规矩了?吃饱了再说。”林季笑着招呼道。 天大地大,没有吃饱事大。 第六十章 三生钱 对于林季的说法,平心道人显然深以为然。 饭菜上桌之后,他倒是丁点都不见外,荤素不急的胡吃海塞起来。 见此,林季也没有跟他废话的心思了。 总不能自己做了一桌子好菜,都落入被人的肚子里了。 于是林季也开始闷头干饭。 期间,林季还不得不打发着管家去酒楼里买了两只烧鸡回来,这才勉强吃了个心满意足。 饭后,有丫鬟伺候着上茶,林季也乐得享受。 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随口对平心问道:“道长上次离开之后,又去往何处了?” “在梁州各处走了走,贫道闲云野鹤一只,自是走到哪算哪。”平心道人笑道。 “所以就又回到梁城了?” 林季微微眯起眼睛。 他才刚来梁城,这道士马上就上门了,这看起来可不像是巧合。 “如果林某没记错的话,上次在青阳县见面的时候,道长可是说起过,这梁城没法待了,才逃出去的,怎么如今又自投罗网,回来遭罪了?” 平心道人微微一笑,似乎对于林季的盘问早有准备。 “贫道是来报兄台在青阳县的一饭之恩的。” 说着话的功夫,平心却又苦笑起来,再道:“谁曾想上次的恩情还未报了,今天又吃了兄台一顿,这可真是...真是...” “别真是了,几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直说吧,道长找林某什么事?”林季没心情跟平心道人在这打机锋了。 平心道人却依旧脸上挂着笑容。 他手伸进破破烂烂的道袍里,摸出来了五枚铜钱,放在桌上。 “烦请兄台抛上一抛吧。” 看到这一幕,林季愣了愣。 “你还真是来算卦的?那不是你的骗人把戏吗?” 林季还记得当初在青阳县见到平心老道的时候,这位道人可不老实,闭着眼睛装瞎子,嘴里念叨着什么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活脱脱一个神棍。 要不是知道这位有修为在身,这套把戏多半是自己的兴趣爱好,如果是一般的江湖骗子,林季早就让手下收拾了。 可谁曾想,此时的平心道人却并未说笑。 “烦请抛上一抛吧。”平心道人微笑着重复道。 林季深深的看了平心道人一眼,笑道:“那林某就算上一卦,看看你到底算的准不准。” 话音落下,林季抓起桌上的铜钱,随手朝着天上一抛。 铜钱很快滴便落下,在桌上不停的打着转,片刻之后才将将停下。 但其中一枚铜钱,却好巧不巧的落在了桌上远处不起眼的凹陷处,半倒不倒半立不立的,看起来颇为碍眼。 林季也看到这一幕,摇头道:“这算个什么事,我再重抛一次吧。” “不必,一切皆是缘法。”平心道人却止住了林季的动作,目光始终停留在桌上的几枚铜钱上。 林季也不打扰,就在一旁等候着。 时间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就在林季已经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平心道人才终于开口了。 但却不是解卦。 “兄台可知道我这五枚铜钱的说法?” “不知。” 平心道人轻笑着说道:“我这几枚铜钱颇有些来历,但看兄台颇有些不耐烦了,因此贫道也便不赘述了...兄台莫急,且放下茶杯!这铜钱名曰三生钱。” “三生钱?” “两枚算过去,两枚算现在,两枚算未来。” “那不该是有六枚?怎么只有五枚?”林季好奇问道。 平心道人却不解释,只是看向桌上的铜钱卦象。 “前世四平八稳,但却夭折半途...” 林季怔了怔,沉默不语。 “未来只有一枚铜钱,算不得准...但那铜钱恰好落在现在与过去之间,这倒是有趣。” “该作何解?”林季追问。 平心道人笑了两声。 “这种卦象并不少见,但常出现在那些转世重修,又或者夺舍重生之类的人身上。前世并未斩断,又再启今生,因此未来是两者相连,前途不明。”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不置可否。 平心道人也说道:“当然,只是一枚未来钱,这卦准不准还两说。” “那现在呢?”林季再问。 “本该平平稳稳,但又起波澜。”平心指着那落在凹陷处,还在摇晃的铜钱说道。 可是当林季的目光看去的时候,那铜钱不知怎么的,突然停止了摇晃,平稳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平心道人也有些意外。 他继续道:“五枚铜钱的位置,隐隐暗合如今的天数,兄台有大气运加身。” “又是大气运。”林季哑然失笑。 这话行痴大师也说过。 他的大气运,不就是因果簿吗。 可正当林季以为平心道人会说什么恭维之类的话的时候,平心道人却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成也天道败也天道,兄台的气运与天道暗合,本该是天人下凡。若是为官,则位极人臣;若是从商,则富甲天下;若是修炼,则修为滔天!但...” “但?” “如今天道变数已生,这是大势...兄台这气运夹杂在大势之中,却不似盛世中的天人下凡那般了。” “怎么说?” “大势如狂风骤雨,你我乃至于天下苍生,都不过是这狂风骤雨之下的浮萍罢了。兄台福缘深厚,但在大势之中,也就是多了丁点根基而已。” 听到这话,林季却笑道:“有了根基,总比旁人没有的好吧。” “狂风骤雨中,有根之萍与无根之萍,又能差多少。”平心道人轻叹一声。 “所以道长这是让我随波逐流,然后听天由命?”林季反问道。 “如何选择,都看兄台自己。” 林季思忖片刻,摇了摇头。 “道长算得不准。” “如何不准?”平心颇有些好奇。 “我有根在,不敢说迎着风雨成长,但总归也能寻一处避雨的地方巍然不动。” 林季手指轻点桌面。 “监天司看似风雨飘摇,可背后还有朝廷掌控着天下,还能有什么地方比监天司更适合避雨?” “有点道理...”平心沉思起来。 林季又道:“朝廷倒了,天下震动,有没有根都无所谓了,不过是覆巢之下的局面。” “可若是朝廷没倒...” 第六十一章 梁河县大祸 平心道人抬起头,看向林季。 林季的话没说完,但是平心道人似乎已经听懂了。 若是朝廷没倒,他这有根之浮萍,自然要比无根浮萍更容易迎头向上。 平心的意思是林季应当审时度势,方能安身。 但林季给出的答案,却是要么成,要么败。 平心大笑了两声,起身对林季打了个稽首。 “未来如何是未来事,今日兄台的解卦,倒是让我这个算卦的开了眼界。” 说话间的功夫,平心道人右手一翻,又出现了一枚铜钱。 他将铜钱放在桌上,又将先前的铜钱尽数取走。 “这一卦加上这一枚铜钱,便算是贫道两顿饭的饭资吧。” “贫道在此祝兄台前程似锦,告辞!” 林季下意识的拿起桌上的铜钱,这铜钱与之前算卦的五枚铜钱一模一样。 只是有铜钱样式,但上面却并未有任何字迹,而是留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凹凸不平。 林季不懂算卦,看也看得出,这枚铜钱,应当就是先前平心道人口中少了的一枚未来钱了。 想到这里,林季抬起头想要叫住平心道人,问个明白。 可突然,他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头晕目眩只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如同潮水一般的退去。 但紧接着,林季就感觉,仿佛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这是冥冥之中的第六感,如果不是修炼了六识归元诀,林季未必能有这种感应。 “发生了什么...” 正在林季疑惑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心慌心悸。 像是风雨前的狂风呼啸电闪雷鸣,又像是地震前的兽走鸟惊。 ... 一处密林之中。 一道穿着白袍的身影,正骑在一只山中猛虎身上,悠然自得的前行着。 突然,他坐起身子,看向身后的方向。 极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梁城的城墙。 片刻之后,他又躺了下来。 “前前后后不过两个月左右,就沉不住气了吗?” “也不知道监天司借了谁的气运,能掩盖住定魂降魔杵的踪迹,这么久了都没人算得出降魔杵的下落,真是不简单呐。” “应当是朝廷中任职的某位?在梁城...展乘风吗?不然气运不与大秦的国运相连,又怎么降的住那邪佛的至宝呢。” “应当不会是别人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总不能随便丢给监天司里的哪个妖捕吧,哈哈。” “若是有机会的话...” ... 阴冷的山洞中。 血腥气极为浓郁。 黑袍人端坐在蒲团之上,面前的鼎炉正在炼着什么。 他的身旁,一具足有数十米长的森森白骨,正被盘绕着摆放在一旁。 他骤然睁开眼睛。 “藏了这么久,现在突然露出马脚,可疑,多半有诈。” “可惜道爷我志不在此,哈哈。” “算计谁也算计不到道爷我的头上。” “从来都只有道爷我算计别人的份!” 喃喃自语声落下,黑袍人重新闭上了眼睛,专心祭炼着眼前鼎炉中的事物。 隐隐约约间,山洞中有龙吟声回荡。 ... 京城,监天司。 正伏案疾书的高群书骤然抬起头。 推开窗户看向窗外。 天空中一片晴朗。 “已经要开始了吗?” 高群书放下手中的狼毫,快步走出书房。 恰好在这个时候,书房对面的一个房间中,一位面容年轻,两鬓却已经斑白的高瘦男人也走了出来。 “天机解开了留在定魂降魔杵上的手段。”高瘦男人沉声道。 高群书微微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的确没必要再利用那小子的气运去遮盖降魔杵的下落了。万事俱备,若是此番梁城的谋划失败,那对方也不过是区区藏头露尾之辈,无须再理会了。” “本就该如此的。” 高瘦男人点点头,“监天司何时须得如今这般委曲求全!放任梁城数十万百姓饱受苦难,只为揪出那幕后的鼠辈...这代价太大了。” “哎,今时不同往日。”高群书轻叹一声。 “你也该去梁州了。” ... 林季睁开眼睛,心中的烦躁已经退去。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当看向手中那枚奇怪的铜钱时,先前那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又会隐隐约约出现。 “这铜钱还有那平心道人,都不简单。” 林季思忖着,却百思不得其解。 管家老李突然走进了餐厅。 “老爷,昨天夜里的那位捕快又来了,说是衙门里有事。” 闻言,林季起身来到正厅。 朱瑜果然已经等候在此。 “什么事?” “梁河县出事了,下面县里的文书送到了衙门,展大人叫你前去商议此事。” 林季闻言不敢耽搁,匆忙跟着朱瑜一道前往衙门。 一直来到展乘风的书房,书房大门敞开着。 林季刚到,展乘风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直接进来吧。” 林季走进书房,朱瑜则退了下去。 展乘风则没有丝毫耽搁,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指着手中的文书说道:“梁河县出了大事了。” 林季接过文书,扫了两眼之后,猛地抬起头。 “死了数千人?!” 梁河县拢共不过三四万人,一下子死了这么多。 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滔天的大案,足以让京城来人处理了。 “就昨天夜里的事情,消息刚刚才传过来,是梁河县的一位妖捕连夜赶路送来的。” “那妖捕人呢?”林季问道。 “累晕了。” 展乘风目光渐冷,厉声道:“之前已经问过话了,说是一个黑袍人下的手,梁河县的捕头已经死在他手上了。” “那送信的妖捕是怎么逃出来的?” “说是那黑袍人并没有特意追他,似是只是为了杀人而去,但这事肯定不简单。”展乘风说道。 林季沉吟片刻。 “下官刚上任,许多事还不清楚,以往下面发生了这种祸事,梁城这边应当如何应对?” 展乘风说道:“城中能抽得出人手就让城中的人去;抽不出人手,就从下面别处的县城调动。” “下面处理不了呢?” “该由总捕带人下去查看,再不行,本官亲自前去。” 听到这话,林季的眉头却紧紧皱了起来。 “我去不了,大人您也去不了。” “我怒就怒在这里!”展乘风此时也咬牙切齿了起来。 “真是挑的好时候!” 第六十二章 往北 从展乘风那里离开之后,林季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偏厅。 在书房中坐下,心中想的都是梁河县的破事。 “这梁河县真是...前有装神弄鬼的河神作祟,又被梁城的鬼物波及,听说也死了几百人,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 此时此刻,林季才感觉到,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着实不好坐。 若是过去也就罢了,天下太平,哪有这么多破事出现。 可如今这世道一乱,妖魔鬼怪都出来作祟了。 “趁着梁城被鬼物堵着,知道监天司抽不出人手,才这么胆大包天吗?” 林季轻叹一声,再想下去也毫无用处。 他不是心系天下的人,从来都只在乎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这种惨事,寻常人听了也少不得泛起几分同情。 更何况林季坐在总捕的位置上,他却只能安安稳稳的待在梁城。 “无奈啊。” 想到这里,林季越发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发烫。 他坐不住了。 起身跟几个衙役手下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府衙。 ... 时间一晃而过。 转眼之间,已经是林季来到梁城的第七天了。 一大早,林季在家中用过了早膳之后,便带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包袱,赶到了府衙。 前几天梁河县的事情已经没了下文,不曾听说展乘风有什么举措,也不曾见到那来送信的梁河县妖捕。 这事就这么被搁置了。 对此,林季这几天几次见过展乘风,也不曾再提起。 今天倒是难得,刚刚走进偏厅,林季就碰到了行色匆匆的田文亮。 上次让田文亮三天时间,整理卷宗库里的文书,这位也没了下文。 之后几天林季不曾来府衙,因此也与他并未照面。 林季顿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文亮。 田文亮本是打算沉默不语的混过去的,但看到林季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林大人。” “卷宗整理的如何了?” “回大人的话,才整理了一小半。”田文亮低头道。 林季点点头,又问道:“今天是第几天了?” 田文亮沉默不语。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在衙门?是本官说的话不管用?六品总捕,管不了你个没有官职的小小文书?”林季微微眯起眼睛。 “大人,小的我...” “不必解释,我也不在意那天是谁指使你来为难我的,滚吧。” 林季打发苍蝇似的挥了挥手,然后便走进了书房,全然不顾田文亮那难看委屈到极点的神色。 赶走了田文亮,林季在书房中泡上了一杯茶,然后便靠在椅子上,哼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小曲,颇有些悠然自得。 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中午林季也并未回府,而是打发衙门里的手下,随便准备了些食物,填饱肚子了事。 然后便又在书房里悠然自得。 一直到了傍晚。 “林大人,展大人叫您。” “知道了。” 林季拿起包袱,掂量了两下,然后便快步离开了书房。 在府衙后面的花园里,林季见到了展乘风。 行痴大师也在。 两人正坐在花园当中的凉亭里。 “展大人,行痴大师。”林季行礼。 “坐吧。”展乘风指着一旁的石凳说道。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行痴大师笑道:“小友似是并不担忧?那鬼王城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想通了,便不担忧。”林季应道。 老早之前就预料到有事情落到了自己头上,这么久了什么后果都想过了,林季已经十分坦然了。 他也想明白了。 鬼王城又如何,又不是让他去送死的。 不然又何必把他安排到总捕的位置上?难道就为了安他的心,让他乖乖听话? 总捕官职不高,却前途极广。 想找个听话的送死鬼,什么好处不能许诺,非得是总捕吗? 所以林季很坦然。 “小友心性极佳,这是好事。”行痴大师笑眯眯的。 展乘风则在一旁直言道:“今晚子时你出城,顺着官道向北走二十里,再一路往西。” 林季点头,他知道这是鬼王城的所在。 “往北,路上的鬼物不少,其中也有厉害的,该如何应对?”林季一边问着,又看向行痴大师。 难不成行痴大师又把北边的鬼物也清了一遍? 可南边距离鬼王城远,北边的鬼物可是源源不断的。 “就用定魂降魔杵。”展乘风直言道,“此物对鬼物由为克制,你有第四境,再加上降魔杵,鬼将不是你的对手。” “那若是遇到鬼帅呢?”林季再问。 “不会的。”展乘风摇头,却并未解释缘由。 林季也没有再问。 “有降魔杵开路,到了鬼王城,自然能见到那梁城鬼王。见到之后,将监天司的条件告诉他。” “什么条件?” “放了洛相女儿的魂魄、收拢手下远离梁城、再将鬼王城搬走。”展乘风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苦笑了起来。 “这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苛刻,若是鬼王不应允怎么办?” “随机应变便是。”行痴大师在一旁笑道。 林季沉默片刻,他原本的信心满满,此时受到了动摇。 等了半天,展乘风与行痴大师都并未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季。 林季有些头皮发麻。 “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了吗?” “没了,你要做的就这么简单。” 展乘风脸上泛起笑容,说道:“若是都记下了,便去准备吧。” “那...下官告退。”林季行礼,心中打鼓的转身出门。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展乘风这才看向行痴大师。 “无论事后如何,这梁城的僵局,总算有个着落了。” “展施主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行痴大师笑道。 展乘风摇头。 “此事结束,我还得去一趟梁河县,那边的事情已经耽搁了几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 深夜,梁城北门。 林季站在城楼上,身后跟着孙海和朱瑜。 “林大人要出城?这个时候?”孙海指着下方打得火热的景象说道。 “没办法,身不由己。”林季耸了耸肩。 “若是事情顺利,梁城的麻烦兴许能够到此为止。” “万一...” “闭嘴,没有万一。” 话音落下,林季便一跃跳下了城楼,无视城门外的鬼物,直奔北方而去。 第六十三章 鬼王城 林季自己也想不到,两个月之后,他又走上了这条官道。 进京述职的时候,他就是在这条路上跟着洛小姐,点破了那糊涂的孤魂野鬼。 如今再走旧路,竟然跟这件事还有牵连。 “所以当初我不多嘴,会不会就没有如今的这破事了?” “也不对,早在那时离开青阳县之前,行痴大师就找上我了...呵,还说什么见我福缘深厚,不入空门可惜了,还送我佛门宝物。” “等等!” 此时再回想,林季却突然心中一惊。 他骤然意识到整件事情中,有一个巨大的破绽。 时间对不上! “若是这降魔杵落在我手上,就是让我去鬼王城走一遭的话...那这降魔杵被行痴大师交给我的时候,我还并未离开青阳县,鬼王的倒霉儿子也还没死!” “难不成如今这鬼王围城,也在上面的算计之中?” 林季越想越觉得可能。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是为了什么?梁城鬼王...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可惜的是,林季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断了。 如今这官道,可不比两个月前那般的太平。 几只鬼将施展了鬼域,林季走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在原地打转。 “想的太入迷了,真是麻烦。” 林季的脸色一下子垮了,直接将定魂降魔杵从包裹里取了出来,灵气催动,朝着神识感知中鬼气最浓郁的地方砸了过去。 一阵金光之后,鬼域顿时散去。 几只鬼将也被打的魂消魄散。 “鬼将最强不过第四境,我有降魔杵在手,还敢来找死。”林季摇了摇头,继续前进。 一路上,又斩杀了不少找死的鬼物。 前进了约莫二十里之后,林季转向西方,一头扎进了路旁的密林之中。 林中的鬼物相比于官道上,反而少了许多。 不仅如此,林季一路上见到了许多灵智未开的鬼卒,但这些鬼卒分明察觉到了林季身上的生气,却并未发起攻击。 “还被约束着吗?所以外面闹事的那些,果然是鬼王失去了掌控的手下。” 林间的小路反而比官道上顺畅了不少。 一个时辰之后,林季已经前进了五十里的林间路。 此时此刻,周遭的鬼气已经变得浓郁了起来,甚至于压的他有些呼吸不畅。 林季知道,这是已经进入鬼王城的范围了。 鬼王城,便是梁城鬼王的鬼域所化。 鬼物在这鬼域之中是如鱼得水,但这地方,却是生人勿进。 别的不说,单单鬼王若是将这鬼王城搬去梁城,只需得片刻,城中的百姓就得死伤大半;侥幸不死的,也得生一场大病,少说坏了脑子,变成废人。 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绝对会遭受监天司最铁血的追杀。 监天司会不顾一切代价,竭尽全力的调集强者,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击杀。 渐渐的,周遭的鬼气已经化为雾气,四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林季看到有不少鬼物在周围来往,在这鬼域之中,他们活的像是生人一般。 有交谈声,谈论着山间何处有野兽,可以去弄死。 也有嘀咕林季这个生人为何出现在此的。 但唯独没有鬼物阻拦林季,也没有鬼物对他下手。 在这鬼王城之中,厉鬼们似乎能克制住自己的本性,鬼将们也更是如此。 也唯独在这鬼王城之中,这些鬼物们才能得到安宁。 “难怪鬼王逃出镇妖塔没多久,就能创下偌大的鬼王城,收拢数万手下...原来这里对于那些鬼物来说,是最好不过的地方。” 对于鬼物是好地方,对于人却截然相反。 “难怪要我第四境才能来,此时我竟然已经须得用七八分的灵气抵抗鬼气的侵袭,这还只是鬼王的鬼域而已...” 就在林季脸色难看,不知道前路还有多远的时候,一个人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生人?胆子倒是不小,敢出现在此处,莫不是以为我们不攻城,便不食生气了?” 林季抬起头,发现眼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子。 面容姣好,肤色却是一片惨白。 如果不是神识告诉林季,眼前这位美人体内尽是鬼气,林季甚至用眼睛分不出她和活人的差别。 “姑娘是...?” “玲珑。” 林季怔了片刻,他没听过这个名字。 但眼前这女人,绝不是区区鬼将之流。 “鬼帅?” “有点眼力见。”玲珑捂嘴轻笑,神态像极了大家闺秀。 “你来此处何事?若是不想死的话,便尽快退去吧,此处生人久待不得。” “在下梁州总捕林季,奉命前来面见鬼王。”林季行了一礼。 “鬼王大人谁也不见,若是为了梁城的事,那你还是请回吧。” 玲珑有些惋惜道:“梁城之事,在鬼王城中也颇有些反对意见,毕竟监天司以前威名赫赫...罢了,总之此事你们展大人先前已经来交涉数次,还被鬼王大人打伤过,所以这事你一个小小的总捕来了,也毫无用处。” 闻言,林季直接取出了定魂降魔杵。 降魔杵一拿出来,周遭的鬼气顿时散去了不少。 玲珑也微微退后一步,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季手中的降魔杵。 “这是何物?” “定魂降魔杵,镇妖塔大阵的阵眼。” 林季说道:“有了此物,足以见鬼王一面了吧?” “候着吧,我去通报一声。”玲珑小跑着离开了。 看着对方离开时的背影,林季心中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他还是第一次玲珑这样的鬼物,鬼帅至少也是第五境甚至第六境的实力了。 这等强者,竟然对他好言好语,颇有礼数。 真是奇怪。 等候了没多久,玲珑就回来了。 “一直向里走,你自然会见到大人的。” “多谢。” 林季点点头,也不收起降魔杵,就拿在手中,这样他能少费点力气在抵御鬼气侵袭上。 一路向前,只是走了几步,身后的玲珑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的神识察觉到,此时他每走一步,至少向前了数十米,而看起来却只是正常的前进。 “鬼王的手段吗?” 走了不过片刻,当林季又一步迈出之后,他却已经出现在了一处幽暗的大殿之中。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唯独尽头的台阶上,有一处同样空荡荡的王座。 鬼气缓缓的汇聚成了一道身影,在王座上坐下。 当那身影看向林季的时候,林季只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梁城鬼王,驾到! 第六十四章 梁城鬼王 林季事先想象过无数次,凶名赫赫的梁城鬼王会是怎样的形象。 但此时此刻,那个静静的坐在王位上,栩栩如生如活人一般的中年男人身影,还是打破了他的想象。 身上穿着的,不过是鬼气幻化而成的绸缎长袍,甚至于林季自己身上穿的没什么差别。 头发披在背后,看不清面容,但唯独一双眼中只是黝黑的鬼气,颇为显眼。 林季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子。 “梁州总捕林季,见过鬼王。” 鬼王并未张嘴,兴许是林季看不到。 但声音却在林季耳旁响起。 “这般年轻的总捕?第四境的修为,还算不错...体内隐有雷霆之力,这是修了引雷剑诀?眼中清明,元神凝实..才第四境就能做到这一点,应当是学了某种元神功法。” 只是见了一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将林季的老底子看了个大半。 林季静静的与鬼王对视着,一言不发。 “监天司让你来,不怕我宰了你,平白无故损失一个天才后辈吗?”鬼王语气中泛起了几分嘲讽。 “梁城之事已久,上面让我来传话,为此事做个了结。”林季思忖着说道。 “让你个小小的第四境传话?看不起我?” “展大人来过数次,都被你打了回去。”林季此时倒是不害怕了,侃侃而谈,胡编道,“监天司若是来更强者,少说也是第七境,鬼王你未必放心将这等强者放入鬼王城,可再弱的,不到第四境连面都见不到,更是于事无补,因此才由我带着降魔杵前来。” 林季举起手中的定魂降魔杵。 “此物鬼王不会陌生,你也说了,我这般的天赋,在监天司也是颇受重视的,再带着降魔杵来,也是表示监天司和谈的诚意,因此无论如何,在下出现在这里,都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了。” 这番解释说的林季都有些佩服自己的急智。 是真的想到哪就编到哪,最后还能自圆其说。 如果不是地方不合适,他少说都得喜上眉梢的自得一会。 片刻的沉默之后,鬼王微微点头。 “监天司的条件呢?杀我儿子的凶手寻到了么?不给我儿子偿命,此事绝不算完!” 话音落下,一股近乎凝为实质的杀意,穿透整个大殿。 林季浑身僵硬。 一是被这杀气震慑的,二是被鬼王的话给吓的。 他隐隐觉得,这股杀气就是在针对自己。 直至杀气散去,林季才长舒一口气。 “凶手的事在下并不清楚,但此事监天司一定会给鬼王一个交待。在下只是来传话的,还请鬼王不要再为难了。” 鬼王摆了摆手。 “说吧。” 林季如蒙大赦。 “第一,将当朝宰相洛玄一女儿的魂魄放回,任由其转世。” “继续说。”鬼王不置可否。 “第二,收拢手下,不再侵扰梁城。” “呵。” 林季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第三,将鬼王城搬走。” 话音落下,林季半天等不到鬼王的回应。 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发现鬼王已经出现在他面前,只有两三米的地方。 林季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但又止住了心中毫无意义的惊惧。 这里是鬼王的地盘,他除了听天由命任人宰割之外,也没别的选择了。 “监天司的条件便是如此,鬼王觉得如何?” “监天司就这般看不起我吗?”鬼王突然来到了林季的身后。 阴恻恻的声音让林季屏住了呼吸。 不等林季开口,鬼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在镇妖塔中被镇压了数百年,你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管你在外面如何的修为滔天,进去之后,面对的却是没有尽头的一切,入眼的全是虚无。” “你尝试过时时刻刻被业火内焚的感觉吗?” “就是熄不掉的火焰,在你的体内缓缓燃烧,不致命,甚至不会痛,只是单纯的燃烧着。” 林季沉默,他哪知道这些。 鬼王继续喃喃着。 “就这么燃烧了几百年,你会感到自己一点一点的被业火消融掉,如果不吞噬别的鬼物,就会被在这漫长无尽头的折磨中,缓缓的消散。” 鬼王来到了林季面前,与林季对视着。 “镇妖塔十八层,我在的那一层,关押的全是鬼物,少说也是鬼帅。” “而我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活下来的一个。” 听到这里,林季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数百年的折磨的确可怕,若是寻常的人,只需要关进一处见不了光的房间里,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吓得屁滚尿流。 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空间概念。 永久的虚无,的确足够折磨。 但那业火内焚,和吞噬同类才能活下去,怎么看怎么像养蛊。 而眼前这位鬼王,就是镇妖塔千年以来养出来的。 不过就在林季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感受到鬼气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监天司真够可笑的,见我让手下收敛,就真以为如今的事情还有商讨的余地?” 林季猛地睁大眼睛,他感受到了鬼王身上传来的,赤裸裸的杀意。 “小子,临死前告诉你一声,我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罢了。” 林季说不出话来,鬼气已经将他侵袭。 如果不是手中紧紧握着降魔杵,帮他抵挡了些许压力,此时他兴许都已经失去了意识。 “早晚,我都会亲临梁城,让梁城的所有人,给我儿子陪葬!唯独此事,没得商量!” 鬼王脸上泛起狞笑,就要动手。 可就在这时,大殿之中,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鬼王且慢,杀这小子不打紧,可那降魔杵与他陪葬却是浪费了。” 说话间的功夫,一个白袍人突然从王座方向走了出来,来到了鬼王面前。 “这降魔杵你拿着也没用,不如给我,如何?” 林季此时无能为力,只能怔怔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白袍人。 他不是鬼物。 身上的白袍,怎么看怎么眼熟。 与此同时,鬼王扭回头,看向白袍人。 “这等小事,说一声便是了,还专门跑出来。” 话音落下,狂暴的鬼气骤然凝聚成鬼王的一只阴森鬼爪。 鬼爪却洞穿了白袍人的胸膛! 林季只觉得鬼王的桎梏消失了,整个人跌落在地上,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但是鬼王却面色骤变。 “慢!” 第六十五章 游天官 林季对于眼前的景象一头雾水。 这白袍人难道不是跟鬼王一伙的吗?怎么上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鬼王竟然对白袍人出手了。 随后林季就注意到,鬼王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紧接着,还不等林季有所反应,一只纤长的右手突然出现在了鬼王与那白袍人之间。 鬼王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但此时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只是死死的盯着那白袍人,看着那只纤长的右手,掐住了白袍人的咽喉。 “傀儡?”一道声音带着些许诧异响起。 “呵呵,原来如此。”白袍人嘴巴没有动作,但声音却在在场众人的耳旁响起。 话音落下,那只纤长右手的主人现身了。 那是一个面容较为年轻,双鬓却已经斑白的男子。 此时这男子目光始终停留在白袍人身上,也不曾松开手,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着。 看到这名男子现身,白袍人..或者说那傀儡的脸上,浮现出了极为人性化的惊讶,随后惊讶又变成了然。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白袍人轻笑着,“不是说你们被拖在西边抽不出身吗?是监天司放出去的假消息,还是麻烦事已经解决了,所以抽出空子来梁城这边?” “监天司二品游天官方云山!哈哈哈,不过区区一梁城鬼王,都能让游天官亲自出马...不,看这样子是来对付我的,有趣,太有趣了!” “还真是承蒙监天司的大人们看得起,我这见不得光的宵小鼠辈,也值得方天官亲自跑一趟!” “你是谁?”方云山冷冷的问道。 “方天官,你这等大人物,应当不会如此天真的。”白袍人依旧笑着,语气中满是得意,“我一具傀儡身,没了也就没了!可若是真实身份暴露了,那在这大秦的疆土之上,可就真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话音落下,白袍人又看向梁城鬼王。 “原来鬼王大人从一开始就并未上钩,而是将计就计,以自身为饵,想要钓我这条小鱼!死了儿子都能忍住,在下佩服!” 鬼王那儿子,可是他在镇妖塔中几百年的唯一寄托。 这般都能忍耐,不由得白袍人不佩服。 “你可不是什么小鱼。”鬼王阴仄仄的说道。 随后,鬼王又看向方云山,带着几分埋怨道:“方云山,你出来的太着急了。” “你已经动手,我出不出来都不重要了,机会只有这一次而已。”方云山倒是满不在乎,脸上看不到几分沮丧。 “即便如此,监天司答应我的,也不准反悔。”鬼王又道。 “放心。”方云山随口应道。 此时此刻,林季已经爬起身子,但也只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装作小透明。 听不太懂,也不太敢问。 他只是隐约察觉到,好像鬼王从一开始就是监天司这边的。 所有的事情都是这白袍人的局? 看不懂,太高深了。 方云山松开了手,放开了白袍人。 “之前你与鬼王接触时,都是用的真身,此番为何用傀儡?”方云山随口问道。 既然拿这白袍人没办法,那还不如随便聊聊,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降魔杵现世不正常。”白袍人也不在意此时的诡异气氛,坦言道,“自镇妖塔大阵被破,降魔杵不知所踪,这段时间无数人算了又算,都找不到降魔杵的丁点痕迹。你们监天司都下令去查!如今这东西突然现世,还在一个小小的总捕手中,谁想不到其中有诈?” “我虽然贪,但并不傻。” “天机啊...”方云山长叹一声。 一想到那活了不知道多久,转世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天机道人,即便是如方云山这等人物,也只是头疼。 此番的谋划,监天司也借助了天机的手段。 降魔杵牵扯着大秦国运,是天机在其上施了法,借助了林季的气运,才将之掩盖下来。 这也是因为林季本就是监天司的人,还有官职在身,与大秦国运也有牵连,这才能够做到。 可几日前,天机没给监天司打招呼,便将降魔杵上的手段给解开了。 导致降魔杵再也藏不住,连远在京城的高群书和他方云山都能察觉到,更遑论眼前这个居心叵测之辈了。 一想到这里,方云山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目光扫向一旁那满脸假笑的白袍人,他伸出一只手。 “无胆鼠辈,不久之后监天司将迎回降魔杵,重启镇妖塔!此番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那重启镇妖塔之时,便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 “方天官不再问话了吗?兴许多问两句,我可能失言透露了些什么呢。”白袍人笑眯眯的说道。 “不必了,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还不在本官眼中。” 话音落下,方云山单手握拳。 眼前白袍人的傀儡身被一阵灵气席卷,彻底化为齑粉。 解决掉了白袍人傀儡,方云山又看向梁城鬼王。 “收拢手下,退去兖州吧,只要你不做的太过分,监天司今后不会对你出手。”方云山平淡的说道。 但梁城鬼王听到这话,脸色却是微变。 “兖州?那地方鱼龙混杂,便是你们监天司都管不过来,这就是你们给我找的地方?!” 天下九州,青州、兖州位于极西方,朝廷鞭长莫及,监天司也束手无策。 这两州的疆土上,佛道之争持续了数千年,要比大秦王朝还久远。 不仅如此,妖魔横行,割据四方。 说是朝廷的疆土,但监天司在青州兖州的名头,未必能有多管用。 镇妖塔一事惹得天下大乱,但唯独青州兖州没什么变化,因为已经不能再乱了。 听到鬼王的质疑,方云山却冷冷一笑。 “以你的能耐,便是去了兖州也能混的风生水起,而在这梁州,你还须得小心翼翼,生怕哪天手下招来祸事,连累着你一起出事。” “但我本就是梁城人士。” “都死了几百年了,你会在乎这些?”方云山嗤笑着伸出手,“将洛小姐的魂魄交出来,然后带着你的手下走人吧。” “切莫贪心不足!自从镇妖塔被破以来,单单是死在本官手上的邪祟,只算第七境的,也有六七位了。” 鬼王脸色微变,却不再反驳。 “既然如此,那便去兖州吧。” 话音落下,鬼王随手扔出一团魂魄,紧接着便不见了踪影。 第六十六章 大秦国运 在鬼王身影消失不见的同时,林季敏锐的察觉到,周遭的鬼气竟然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着。 但片刻之后,林季又在心中暗暗摇头。 “不,不是简单的消散。”林季微微皱起眉头。 神识探查了片刻,林季这才恍然。 是鬼王走了,带着整座鬼王城离开了。 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几个呼吸之后,他脚下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鬼王城大殿,而是荒凉的山林之间。 “这就走了吗?那外面那些厉鬼与鬼将...” “没了鬼王城作为后盾,这点鬼物,你们还解决不了吗?”方云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季这才回过神来,这位游天官还在呢。 “梁州总捕林季,见过方天官。” 方云山轻轻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缓步向梁城方向走去。 林季不明所以,但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片刻,方云山的声音响了起来。 “先前你的戏演得不错,那番辩驳鬼王的话,我听了都信了大半。” “大人别取笑我了。”林季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先前他还觉得自己颇有急智,但现在知道鬼王只是配合监天司在演戏,林季就愈发的觉得尴尬。 方云山却微微摇头。 “不必妄自菲薄,那种情况下还能有这般的口才,在年轻一辈之中,你算不错了。” “大人过奖。” “不是过奖,本官从不过奖。”方云山轻笑道,“当初天机那厮在京城留下你的名字的时候,我与高大人还觉得奇怪,定魂降魔杵何等重要,怎么能落到区区一无名小卒的手上?” “后来特意让人查了你的履历,这才发现监天司中,竟然还有你这等有趣的人物。” “留下我的名字?”林季不解。 方云山解释道:“当初镇妖塔被破,高大人与那破阵的歹人一番交手之后,定魂降魔杵不知所踪。” “当然,只是对外的说法...在击退了那歹人之后,降魔杵第一时间就被监天司寻回。” 说到这里,方云山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镇妖塔落在京城外已有千年,监天司何曾没想过今日的局面?那定魂降魔杵上早有手段,想丢都丢不了!” 林季听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不解的看向方云山。 “我们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定魂降魔杵已经被找回来了。” 听到这话,林季思忖了片刻。 又想到之前那白袍人说,监天司三位游天官在外被拖住,结果方云山却出现在这里。 一系列事情联想起来,林季这才意识到。 监天司这是在营造一种虚弱的假象。 钓鱼执法啊! “所以才将这东西交给我?”林季恍然。 “是。”方云山坦然点头,“你的名字就是天机递上去的,一番考察之后,监天司找不出比你更合适的人,因此才有行痴前往青阳县,与你结识的事情。” “没有更合适的人?” “不错,想要隐瞒降魔杵的下落,就须得借你身上的大气运来设下手段。你本就是监天司的妖捕,自身气运与国运隐隐相连,如此则更加合适。” 方云山笑道:“其实我等修士,但凡修为高深了,哪个没有大气运?可正因为我们身居高位,才太过显眼,反而藏不住。” “有些事情与你说了也无所谓,想来你也猜到了,我们费这么大的功夫,就是为了引蛇出洞,给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个出来找死的机会。” 林季苦笑两声。 这话说的还真是霸气外露。 方云山继续说道:“如今的监天司,早已不是千年前刚成立时那般的纯粹了。” “宗门势力、家族势力盘根错节,下到地方的小小妖捕勾结地方为非作歹,上到我们三位游天官都未必是同心同德。” “监天司这棵大树看起来枝繁叶茂,但是根子已经开始烂了。” “您这等游天官都?”林季瞪大了眼睛。 二品游天官,论官位,已经是位极人臣!六部尚书也不过二品官。 论修为,林季不知道游天官有多强,但刚刚那少说第七境的鬼王,在方云山面前,显然也没多少底气。 这是绝对的监天司的核心高层。 但此时听到方云山的话,林季这才意识到,如今的监天司是个什么局面。 “呵,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高大人已经在位很多年了,虽然威名不减当年,但监天司司主的位置,总是要空出来的。” 这个话题说到这里,林季不敢再问,方云山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说回到梁城的事情上。 “梁城鬼王之事牵扯颇多,这万鬼围城,从头到尾都只是鬼王演的一出戏而已。” 林季苦笑两声,说不出话来。 方云山则解释道:“我们只是将计就计,那白袍人便是谋划一切的罪魁祸首...你可知洛小姐来梁城的缘由是什么?” 不等林季回应,方云山便面露嘲讽:“没有缘由!” “不是说探亲?” “洛相一家都是京城人士,在梁城哪来的亲戚!”方云山冷声道,“可洛小姐来梁城之事,哪怕到了现在,若是没有人点醒,洛相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邪祟手段?”林季又想起了被人炼成变婆的洛相夫人。 方云山点头道:“洛相是当朝一品大员,他出了事,必将牵连国运。” “那为何不直接对洛相出手?” “在京城,谁也动不了当朝宰相!哪怕是施展手段算计洛相的妻女,出手那人也绝对付出了大代价。” 说到这里,方云山却微微叹息了一声。 “但无论如何,他们成功了,不管什么样的代价恐怕都是值得的。不仅仅是镇妖塔与洛相的事情,在暗中还有许多监天司并未发现的手段。” 方云山看向林季。 “如今的大秦国运,已经被动摇了。” 林季不懂这些国运的事情,这对于他来说还太过遥远。 但他隐隐约约能察觉出来,前前后后,包括方云山说了与并未说的。 似乎监天司与那暗中敌人的博弈,都是围绕着大秦的国运。 一方想要颠覆大秦王朝,一方则严防死守。 而此时此刻,监天司似乎并不占上风。 谈话到这里,方云山伸手将洛小姐的魂魄递给了林季。 “此事因你而起,便也由你送她去转世吧。” 林季接过魂魄,发现洛小姐只是被简单的阵法困住了而已。 可还不等林季说什么,再抬头时,方云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与其一同消失的,还有林季手中的定魂降魔杵。 第六十七章 怎么会是邪物? 林季随手解开了洛小姐魂魄上的禁制。 那两个月前才见过的女鬼又一次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香囊我已经送回去了,你可以安心转世了。” “谢恩公。”洛小姐深施一礼,魂体缓缓消散。 很显然,她很清楚外界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什么都没有多问。 等到洛小姐的魂魄消散之后,林季顿时感觉自己一身轻松。 这是这桩因果了结的缘故。 但是这种轻松并未让林季感到愉悦。 虽然刚刚方云山前前后后的话有不少掩盖的不详之处,但林季还是很明显的听出了方云山的焦虑,以及如今监天司的麻烦。 或许监天司并不像众人以为的那么虚弱,连梁城鬼王围城两个月这种大事,都因为人手不够而不得不放任。 但如今的监天司,情况也绝对好不到哪去。 “国运到底是什么...”林季皱着眉头。 他隐隐约约能猜测到,这所谓的国运,便是大秦屹立至今的关键所在。 但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不过方云山的话倒是的的确确给林季解开了不少疑惑。 降魔杵会落在他手上,是因为他来历清白,与宗门世家都没有任何牵扯,而且身上还有大气运。 更重要的,是那位天机的推荐。 种种缘由相加,才让林季这个名不见经不转的小小捕头,落入了监天司高层的眼中。 而且林季也终于明白了之前自己的疑惑,为何这降魔杵与梁城鬼王的事情,时间对不上。 因为从一开始,监天司只是想借他的气运来隐藏降魔杵的下落。 后来白袍人谋划上了鬼王,想要让鬼王将梁州闹得乱起来。 但被鬼王识破,还暗中跟监天司联手,将计就计。 这才有了之后,行痴大师找上门来,说让林季第四境之后,去鬼王城走一趟的事情。 “原来这第四境,不仅仅是让我有能力走到鬼王面前,也是给监天司拖延时间,让他们趁着这段时间收拾那些四处惹事的邪祟和心怀鬼胎之辈。” “这是让我当诱饵,引那白袍人上钩?是了,在我这里看来,是展大人让我用降魔杵开路...可是在外人眼里,却是展大人几次被鬼王逼退,但鬼王之事又不能不解决,因此不得不让我这个手下的总捕去鬼王城和谈。” 林季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逻辑。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在外人眼中,这降魔杵落在了林季手中,又被林季暗中隐藏,贪墨了下来。 直至他倒霉的被派往鬼王城去和谈,才不得不拿出降魔杵这件宝物。 可以解释为保命,也可以解释为投名状。 至于为何林季这个小小的总捕,都能知道这降魔杵的来历... 就像刚刚才听说的那般。 林季几乎可以想象的到,此番他回去再查监天司最近两个月的消息,其中绝对有让人暗中寻找降魔杵下落的命令。 甚至于还会明里暗里透露出降魔杵的来历云云。 只有他这个愣头青被蒙在鼓里。 总而言之,只要‘合理’的让降魔杵出现在鬼王城,就不怕那白袍人不上钩。 而整件事情唯一的纰漏,就出现在了那位天机道人身上。 “平心道人吗?天机又是怎么回事。”林季轻叹一声。 此时事后诸葛亮,再看他与平心道人的三次相遇,哪能看不出端倪来。 第一次是在通天镇,天机点出了前方鬼王因为死了儿子,所以才让林季起了绕路的心思。 让林季绕路是假,让降魔杵远离梁城才是真。 第二次是在青阳县里,那次天机就是摆出了一副算命的架势。 结果被林季拉去吃饭,后面又经历了梁脑袋的事情,于是便不了了之。 再就是几天前,天机道人去到他府上。 硬是给他算了一卦,还解开了降魔杵上的手段,让降魔杵再次落入有心人的视线之中。 “按照监天司的谋划,降魔杵上的手段自始至终都不该被解开的。如果是由白袍人在鬼王城大殿中才发现,他未必会警惕到用傀儡现身。” 一想到这里,林季又联想到他与平心道人在府上解卦时的谈论。 “难怪当初他让我随波逐流,原来他本身就是这么做的。” “明明帮监天司谋划,可最后却又主动出手破坏谋划。” “两不相帮?那他一开始为何又要掺和?” 林季想不明白,连天机这个名字他都只是刚刚听说的。 “罢了,此事与我还太远,不想这些了。” 远处林季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梁城,索性摒弃心中的胡思乱想,加快了脚步。 ... 天微微亮。 在京州与梁州的交界处,方云山被一个白发老人拦住了去路。 “高大人怎么亲自来迎?”方云山有些意外。 但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自己手中的降魔杵。 高群书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降魔杵带回来了?”高群书随口问道。 “是。”方云山了然的轻笑了起来。 高群书也跟着笑了起来。 “感觉如何?” “意外。” 方云山一边说着,又随手将降魔杵丢给了高群书。 “这东西烫手,难怪不让我等保管,旁人如何谋划我不管,反正我是碰都不愿意再碰了。” 高群书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明显了。 “就是怕坏了你的修为,我才亲自来迎。” “多谢。”方云山躬身行礼。 两人一道朝着京城的方向走去。 原本方云山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多嘴的,但此时此刻,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降魔杵怎么会...” “怎么会是邪物?” 方云山点头。 “大秦的龙脉,怎么会用邪物来镇压?” “哈哈,何止这降魔杵,便是那镇妖塔也...” 高群书顿住了,没有说下去。 方云山已经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但也正因为如此,方云山的脸上终于泛起了震惊之色。 “国运堂堂正正,怎么会...怎么能用邪物镇压?” “本就是窃来的国运,又有何不可?”高群书轻笑着,说出来的话却让方云山屏住了呼吸。 “秦家千年前本来也只是九州中的修炼家族罢了,他们能得天下,别的家族为何不可?” 说到这里,高群书深深的看了方云山一眼。 “如今那些暗中之人,说不得就有当年秦家的苦主呢!” 第六十八章 北极功 回到梁城之后,林季直接来到府衙。 今晚的事情总该给展乘风汇报一声。 可是一路找到后花园,都不曾见到展乘风的身影。 反倒是行痴大师一直在凉亭,足足等候了一整夜。 “展施主已经前往梁河县去了,昨夜又有消息传来,梁河县那边还不太平。”行痴大师苦笑道。 林季默然。 “事情如何?是否已顺利解决了?” “不知道算不算顺利,反正幕后之人识破了算计,只是一具傀儡现身。” 林季简单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之后,才说道:“但鬼王已经离开,梁城应该没事了。” 相比于上面那些来来回回的谋划,林季觉得此时的结果其实也可以接受。 管他天塌与否,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对于梁州总捕而言,梁城的麻烦事解决了才是真的重要。 闻言,行痴大师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林季也没在衙门继续待下去,疲惫了一夜,他得回府上好好休息休息。 ... 离开了府衙之后,林季很快就回到了家中。 走进大门的时候,林季才看到,自己的府邸正门的牌匾已经被换了,换成了‘林府’二字。 “有点高门大户的感觉了。”林季暗暗笑着。 回到家中,管家老李便连忙吩咐人准备早膳,他还只当林季昨晚又出城去斩杀鬼物去了。 “老爷,您说这梁城外的鬼物,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老李见林季态度和善,也敢在旁边念叨了。 “已经到头了,就这几天的功夫。”林季随口说道。 剩下的丁点鬼物,最多也就是鬼将之流,虽然不弱,但也难入鬼王之眼。 如今鬼王城都搬走了,剩下的这些鬼物,只需花费一番功夫就能清理掉。 用过了早膳之后,林季回到房中。 直至此时,一股倦意才涌了上来。 昨晚先是赶路,又得费尽力气抵御鬼气,最后还被鬼王的鬼气侵袭入体。 虽然并无大碍,但种种事情叠加下来,饶是以林季这般的第四境修士,哪怕没有真正动手,但也累的够呛了。 林季倒在床上,片刻之后,鼾声便响了起来。 这一睡,就是一整天。 直至下午,林季才终于醒过来,也恢复了精力。 起床之后,他正准备出门去吃点东西,可在房间里走了两步,却发现脚下地板似乎有点小松动。 若是在青阳县,林季可能就没当一回事,但是现在是在梁城,梁城总捕的府邸,做工应该不至于这么粗糙。 他下意识的看向脚下。 那是一块青石地砖,并不起眼,只是周边的缝隙稍微大了一点。 如果不仔细去看,根本看不出任何不同。 但林季却就是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自然。 蹲下身子,伸手去掰那块地砖的边缘,几乎没有用力,林季就将这地砖取了出来。 下面竟然是一处暗格。 “上任总捕藏的?”林季扬起眉毛,有些意外。 打开暗格,首先入眼的是一沓银票。 一千两一张,林季大约的数了数,有一百多张。 “十万两银子,还真不少。” 林季倒是谈不上多兴奋,但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钱,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惊喜。 可紧接着,林季就看到了银票下面藏着的一本书籍。 看着那书籍封面上的大字,林季深吸了一口气。 “北极功...是太一门的神通功法吗?上任总捕是太一门出身,应该没错了。” 想到这里,林季也不饿了。 太一门号称天下第一,其门中功法神通自然不会简单,想来这门秘籍上任总捕应该是近期在修习,并且还没完全修成,不然不会藏在这里。 林季将这北极功翻开,细细的读了起来。 这一读就是两个时辰。 直至夜晚,月上树梢的时候,林季才终于将整本功法通读了一遍。 “太一为天之中心,又称北极...…群星环绕。” “这功法是借星辰之力的手段!这等借助天威的功法,恐怕不下于引雷剑诀。” 林季越想越心惊。 两个时辰的细细研读,他已经对这北极功颇有些感悟。 这功法与引雷剑诀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以修士自身为媒介,借助天威施展。 只是与引雷剑诀不同的是,星辰之力要比天雷柔和太多。 修炼引雷剑诀,一个不小心就会将自己反噬,也就是林季因为因果簿的原因学什么会什么,因此才敢修炼,肆意施展。 换做旁人,哪怕真的入了门,又有哪个不是小心翼翼的。 但是这北极功则不然,虽然入门也颇有难度,但是学成之后,却可以引星辰之力入体。 相比于引雷剑诀这种杀手锏,这北极功恰好弥补了林季的短板。 平时他动手时,只能将灵气化作剑芒出手,如今倒是有了新的手段了。 “这北极功恰好适合我...等等。” 林季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便是我完成了洛小姐的因果,所得到的馈赠?” “可是只是送个香囊而已,何至于给我送来一本恰好合适的功法神通?” 林季微微皱起眉头。 “应当是洛小姐的事情,掺和在了监天司的谋划之中。我虽然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但也出了力,所以才有这超乎寻常的馈赠。” 想通了这些,林季也就坦然了。 天道的馈赠来的方式五花八门,林季倒是不觉得这巧合奇怪。 将银票收好之后,林季也不出去吃东西了,直接就在屋里开始了修炼。 一夜时间一晃而过。 一直到第二天的清晨,林季才从修炼当中醒来。 此时这北极功已然入门。 林季睁开双眼,心中念头微微一动,一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便萦绕在了他的身周。 “这北极功中只包含了北斗七星,每引落一颗星辰的力量,都会增强差不多一成的实力。” “此时我只引落了天枢星的星辰之力,但已经隐隐约约感到了极限。” 林季很快就散去了身周的星辰之力。 “又是一门高深的神通,我这第四境都只能入门。” 想到这里,林季双眼一亮。 又多了门厉害的手段,林季多少还是有些兴奋。 ... 结束修炼之后,林季走出房间,用了早膳。 然后便施施然来到了府衙之中。 走进偏厅,刚在书房坐下,外面就响起了吵闹的声音。 “厉捕头,您容我通报一声!” “通报个屁!” 紧接着,书房的大门就被人推开了。 一个壮汉走进书房,冷冷的看着林季。 “你便是青阳县来的新任总捕林季?!” 第六十九章 质问 林季冷冷的看着眼前这人。 壮汉身上穿着一件长衫便服,但是腰间却挂着一块银色的令牌。 那是属于捕头的斩字令。 “你是何人?”林季微微眯眼问道。 “厉无双,梁城副捕头!”壮汉冷笑道。 林季却打了个呵欠,不再用正眼去看厉无双。 “我道是谁,原来是一区区副捕头。”林季懒洋洋的说道,“怎么,这梁城的府衙就这般的没规矩,不知尊卑,以副捕头敢闯梁州总捕的书房?” 厉无双的面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还不等他开口,林季便嘲讽似的问道:“姓厉的,你今天是来递交辞呈的吗?” “什么辞呈,不过是想见见新任总捕是何方神圣罢了,这也算个事?!” 厉无双不屑道:“别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你先前也不过是下面县城里的小小捕头,如今谁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上了位?” 这番辩驳反倒把林季说的哑口无言。 特么的我县里来的怎么了?看不起乡下人? “直说吧,来寻我何事?”林季不想与手下的人斗嘴失了身份,直接问道。 “梁城四位副捕头,你为何偏偏将捕头之位给了孙海?那小子他也配?” “我怎么不知道梁城有四位副捕头?”林季微微挑起眉毛。 这事他当然知道,当初前往京城的时候,在梁城落脚时,他就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之前他刚刚上任,因为还有鬼王城的事情并未解决,因此他也就无心去处理这些琐事。 而梁城的几位副捕头,除了孙海之外,其余三位连跟他打声招呼都没有。 人家摆明了不给面子,林季又何必热脸去贴冷屁股。 林季装出了一脸惊讶,问道:“既然梁城有四位副捕头,那怎么只有孙海来晋见了本官?厉无双,你与另外那两位,连这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 “我...” “是不是要说城外鬼物猖獗,你等都忙着在夜夜守护梁城平安,白日里又因为疲惫抽不出空,所以才没来面见本官?” 听到这话,厉无双顿时眼睛一亮。 可还不等开口,林季便随口说道:“孙海怎么抽得出时间?” 厉无双直接哑口无言。 林季则继续道:“孙海主动请缨要当捕头,本总捕看他勤勉努力,这位置自然就给了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如果有什么不满,你去找展大人吧,展大人要是没同意,也不会盖印。” 一番话下来,厉无双半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去招惹展乘风。 因此,只能愤愤的瞪了林季一眼,转身就要走。 “慢着!”林季却叫住了他。 厉无双回头,却发现林季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你?!”厉无双心中一惊,以他第三境后期的修为,竟然根本没有察觉。 然后他就看到林季抬起脚。 紧接着,一股剧痛便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厉无双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塌了偏厅的墙壁,整个人倒在地上,脸上满是痛苦。 林季则站在书房门口,冷笑道:“这是罚你擅闯我的书房,再有下次,打断你的狗腿!” 砰! 书房的大门被关上了。 厉无双捂着胸口起身,掀开衣服,胸口上已经一片淤青。 这还只是外伤。 隐隐约约之间,一股不属于他的灵气就盘旋在他的胸口处,让他的心头如火烧一般的心神不宁。 厉无双知道,起码这几天,他别想修炼,更别提跟别人动手了。 旁边有不少衙役与当差的都看到了这一幕,各自都暗暗心惊。 但见到厉无双捂着胸口起身之后,众人又纷纷挪开目光,不敢看他。 直至厉无双铁青着脸离开之后,才有窃窃私语响起。 这位在梁城可是个狠茬,平日里谁的面子都不给。 这新来的总捕大人真够厉害的,一脚就把厉捕头给收拾了,够霸气。 …… 林季并未将厉无双的事情放在心上。 此时他的桌上,摆放着梁州下各县城发来的文书。 有已经处理的卷宗等他过目,也有不少求援的消息。 林季刚刚就翻到了梁河县最新的消息,那黑袍人又出现了,又杀了不少人。 不过这一次不在城中。 而是半路截杀想要逃离梁河县的百姓。 展乘风便是去处理这件事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林季大概的翻了翻,其实其中有许多事情都是小事,如哪里出了妖怪害人,哪里又有邪修惹事等等。 单单是看描述,林季都能知道这些事情,当地的捕头基本可以解决。 之所以还把求援的消息发上来,多半是求个有功无过。 若是解决了,自然是皆大欢喜。 若是没解决,也可以推脱说早有自知之明,是梁城这边的支援未到云云。 不仅如此,大部分的文书,都是一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之前梁城道路不同,下面的县城里,也不是各个都有如青阳县传讯符那般的手段。 因此,他们还是得靠着人力来传递消息。 梁城不通,消息也被堵在了半路上。 如今再看到的这些麻烦事,大部分都已经被解决了。 或者干脆闹事的邪祟已经跑到别的地方去惹是生非了。 林季揉了揉太阳穴,颇有些苦不堪言。 又翻了几张文书,林季突然看到了青阳县发来的消息。 他总算来了几分精神。 文书是郭毅的字迹,林季熟的不能再熟了。 内容大抵就是青阳县一切安好,他当了捕头,定当竭尽全力云云。 说是上表的文书,但却有几分信件的意思。 其中还说了说鲁聪等人的近况,又说林季的小院有人打理,让他不必挂念等。 原本林季还看的津津有味。 可是在文书的末尾,却明显换了一种字迹。 是钟小燕质问林季,为何不让她当捕头。 林季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翻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滚蛋’二字。 封上了信封,叫来门外的衙役,吩咐他给青阳县寄去。 做完这一切,林季才长舒一口气。 一时之间,心情都好了不少。 可这份好心情却并未持续多久,没一会儿后,就有衙役敲响了门。 “进来。”林季随口道。 衙役推开书房的大门。 “林大人,大堂那边有人报案!” 第七十章 郑家怪事 听到衙役的汇报,林季却并未起身。 总捕的职责的统领梁州的监天司大小事务,梁城里的案子自然有城里各捕头接手。 不然要那些捕头副捕头做什么? “怎么找到我了?孙海呢?” 衙役面露苦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孙海能解决的话,怎么可能来麻烦总捕大人您哪? 见此,林季也只能无奈的起身,一路来到了衙门大堂。 走入堂中,林季便看到了一个五十岁出头的锦服男子。 手上带着玉扳指,身上的衣服颇为精细,应当是上好的布料。 “你是何人?”林季随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在下郑云轩。” 林季下意识的看向跟在身旁的衙役。 这衙役也颇为机敏,有意巴结林季。 “是郑家的家主。” “郑家?” “来梁城没多久,在城中经营着裁缝铺的生意,有七八间铺子。” 林季打量了这衙役两眼。 “你叫什么名字?” 衙役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泛起喜色。 “回大人的话,小的周赢,我爹好赌,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嗯,这名字不错。”林季拍了拍周赢的肩膀。 再看向郑云轩,林季的心中至少有点谱了。 “郑家主,你家住在城中哪边?” “在城西。” “城西归哪位副捕头管?” “归厉捕头,但他不管,说是城外的鬼物都杀不完,哪有时间管郑家的小事。” 林季愣了愣,这厉无双还真行。 “厉捕头不管,其余几位副捕头也不管?” “楚捕头找不到人。” 林季看向身旁的周赢。 “楚秦,是宗门里出来历练的,具体的事情小的也不知道。” 一听是宗门下山的,林季心中顿时有谱了。 宗门弟子就是这般,明明入世修行,却非得装的不食人间烟火似的。 在青阳县的时候,郭毅还就罢了,刚来时的绫音,也是这幅态度,整日里没有案子就修炼,别的事情一概不管,也很少跟别人有来往。 林季又看向郑云轩。 “孙海呢?他已经是捕头,你怎么不找他?” “找了,孙捕头说城西是厉捕头的地盘,他不好插手。”张云轩苦笑连连,“而吴捕头也已经...已经...” 林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明白了。 “怎么这梁城这么邪门,明明这么多位捕头,竟然连一个办案都没有?一个个的理由倒是不少。” 单单是从这三言两语之中,林季就能感觉到梁城的复杂。 但是他可不怕得罪人。 “城中还有别的副捕头没?” “还有一位田久峰田副捕头,但田副捕头管得城南,而且...”周赢在一旁低声道。 “而且什么?不必顾及。” 周赢说道:“而且田副捕头本就不管事,是田家的人。” “田家是城中的大家族?”林季想起了被他打发走的田文亮。 周赢点头。 林季懒得再问,看向郑文轩。 “说说吧,你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下面的捕快不管用,得找到妖捕头上来?” “是一棵树。”郑云轩一说起这件事,脸上顿时浮现出恐惧。 “树?”林季愣了愣。 郑云轩则说道:“那是一个月前,我家老爷子觉得宅子里的一颗大树碍眼,于是准备将其砍掉,谁曾想麻烦就从这里开始了...” “那树砍不掉!用了斧头、锯子,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分明能砍断,但那大树就是断而不倒。” “断而不倒?说下去。”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每次砍树,那树都会流出血红色的树汁,可树汁流到地上之后,却又不见了踪影,也未见将地面染红,奇怪的紧。” “即便如此,你们还要砍?”林季扬起眉毛问道。 郑云轩连忙摇头:“当然不敢!” “可是在第一次砍树之后,我们家中就再也不得安宁!每每到了夜晚,家中的人都会做噩梦,第二天醒来之后,浑身虚弱,冷汗连连。” “一开始还好,还能承受。可就在前几天...我爹娘便被那树害死了,死不瞑目。” 一边说着,郑云轩的眼睛已经红了。 “死人了?”林季这下也笑不出来了。 先前还只是听热闹,觉得是树木成精。 可是听到死了人,这事情无论如何也开不起玩笑了。 林季起身说道:“走,去你家看看那棵树。” 郑云轩连忙点头。 林季又对一旁的衙役周赢说道:“去把城里的几位副捕头都给我叫来,去郑家宅子见我!” “遵命。”周赢连忙应道。 跟着郑文轩一路来到郑家。 还在宅子外面,林季就看到了在后院那颗高耸的大树。 足有二十几米,这在城中着实罕见。 来到宅子的后花园,林季顿时感觉到了这大树身上弥漫着的灵气。 “果然是大树成精。” 动物启灵为妖,植物启灵则为精。 精怪的数量其实并不比妖怪要少,但大多数都在深山老林之中。 而且相比于妖怪的难缠,精怪却是修士眼中的宝物。 抓来炼丹进补最合适不过。 似这般在城里成精,还敢害人的,林季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大人,便是这里了。”郑文轩站在花园门口不敢进来。 林季却不管这些,直接走进花园,捡起地上的斧头,朝着那大树走了过去。 “你不害人我不管你,你敢害人,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落下,林季扬起斧头砍向了大树。 斧头颇为锋利,一下子就没入了树干。 鲜红色的汁水流了出来。 “果然有怪。” 林季微微眯眼,继续挥舞着斧头。 足有两人合抱粗细的树干,片刻之后就被林季砍了个对穿。 但大树却仍旧纹丝不动,仿佛并未折断一般。 “还不现身?” 林季一脚踹栽了树干上,踹的树梢的叶子不断晃动,但偏偏大树仍旧不倒。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来了脾气。 正准备再踹。 突然,耳旁响起了一道诡异的嗓音。 “进来吧!” 不等林季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一变。 他竟然已经身处树干之中。 周遭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他整个人都被木头紧紧的包裹着。 仿佛他是从树干里长出来的一样。 渐渐地,周遭的些许空隙也消失了,木头积压在他的身上,压力愈发的明显。 “这是想将我活生生挤死啊。” 第七十一章 小小精怪 被困在树干之中,林季微微皱着眉头,却并不着急破开目前的困境。 这精怪的确有几分本事,若是当做修士来看,少说也是第三境的修为,但对现在的他来说,造不出什么伤害。 只是令他奇怪的是,这等精怪已然不弱,即便本体是一颗大树,也可以带着自己修炼而来的草木精华,自顾离去便是,为何偏要在城中害人? 要知道这等精怪在城里危险系数大的太多,而在山林之中随便再找个地方扎根更加安全不说,还有益于修炼。 民间常说在深山老林碰到的什么人参娃娃之类的传闻便是如此。 小小人参成了精,都可以拔腿就跑,动辄还遁地隐形,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算这只第三境的精怪是在城里诞生的灵智,按说也应该早点离开人群聚集之地,可这精怪却反其道而行之,它图什么? “精怪不去山林之中修行,反而在城中害人?”林季本能的觉得这事不简单。 渐渐的,周遭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林季的思绪被这股压力打断,心中泛起了些许不满。 “找死。” 心念一动,林季体内的灵气便开始转动,隐隐约约间与天地产生了些许共鸣。 短短一个呼吸的功夫,一股纯净的力量便围绕在了他的身周。 “北极功,天枢星力。” 刚刚学会的功法,此时恰好派上了用场。 林季感觉到自己仿佛力大无穷,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 只是稍稍尝试着动了动,就明显听到周围的木头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小小精怪,本就不善争斗,还敢出来惹事生非。”林季嗤笑着,抬手就准备破开这桎梏。 可还不等他动手,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竟然已经被那精怪给放了出来。 不仅如此,林季还敏锐的察觉到,这郑家花园中的灵气正在急速的朝着大树的根部汇聚着,而且还在缓缓移动。 林季眉头一挑,他看出来了,这精怪是想跑。 “跑得掉吗?” 长剑出鞘,剑芒跃于剑锋之上,一股锋锐之气席卷四周。 以往的剑芒是林季的浩气诀灵气所化,如今这剑芒却还要多上几分星辰之力。 至于威力强了几分,林季觉得用这精怪来试手再合适不过了。 林季手腕一翻,变为反手握剑,随后猛地将长剑丢了出去,直奔神识探查中灵气最浓郁的地方。 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啊!” 林季一步踏前,再度将长剑握在手中。 不过就在他正准备继续出手的时候,一个绿油油的小人却从土里钻了出来。 “大人饶命,前辈饶命...” 看到这绿油油的小人,林季一时之间有些发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精怪的本体来着,以前都是从鬼怪志异上了解的。 而且精怪很少出现在山林之外的地方,因此并不常见。 眼前这小人,大约只有半米高,身上的衣服是叶子跟树皮粘合在一起的,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脸上没有鼻子没有耳朵,只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留在圆滚滚的脸蛋上。 脑袋光溜溜的,头顶也顶着两片叶子。 这精怪怯生生的背靠大树看着林季,佝偻着身子,时刻准备着跑路。 林季将长剑抵在了这精怪的脖子上。 精怪吓得都开始发抖了,嘴唇泛白,身上虚弱得很。 这小东西看起来没有外伤,但是刚刚林季那一剑,已经伤了它的本源,不然也不至于吓得它连忙出来求饶。 “便是你在这花园中作祟,害死郑家的两位老人?”林季冷声问道。 精怪连忙摇头。 “大人!前辈!不是...”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花园入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一道带着几分熟络笑意的声音,传进了林季的耳朵里。 “这位便是新来的总捕林大人吧?下官副捕头田久峰,见过林大人。” 林季扭回头,看向来人。 “田久峰,管城南的副捕头?”林季打量了对方两眼,随口问道。 “正是下官。” “一旁候着吧。”林季扭回头,准备继续对这精怪问话。 可田久峰却快步上前,来到了林季身旁,对着那精怪说道:“孽畜!我说你逃到哪去了,竟然敢来郑家害人!” 林季明显发现,那精怪在看到田久峰之后,脸上的惧怕愈发的明显了。 可还不等他问起,田久峰就连忙解释道:“林大人,这精怪是我田家豢养的,本是用它打理家中的灵田,谁曾想不久前,这小东西竟然逃了出去。” “第三境的精怪,你们田家养的住?”林季一挑眉毛。 “回大人的话,这精怪是从京城买回来的,买来时身上便有禁制。”田久峰下意识的回答道。 林季又问:“既然有禁制,它怎么逃出来的?” “这...这...”田久峰一时语塞,半天给不出个说法。 林季懒得理会他,伸出手一把揪住了精怪头顶的两根树苗,将它提了起来。 “是不是你田家的都无所谓,这小东西害了人,此事自然不是你说两句话就能解决的。” 田久峰脸色微变。 “林大人,这精怪价值不菲,我们家也是花了大价钱...” “让田家出两个人给郑家二老偿命,我便将这精怪还给你,如何?”林季冷笑道。 “这怎么能行?”田久峰算是看出来了,林季根本不好说话。 他索性将目光放在了郑云轩身上。 “郑家主,此事田家愿意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就请你不要再追究了,如何?” 听到这话,郑云轩沉默片刻,下意识看向林季。 却发现林季也在看着他。 “你敢点头,我马上给你按个勾结邪祟的罪名将你宰了,再留十万两银子给你的家人,如何?” 郑云轩连忙挪开目光,不敢言语。 林季则看向田久峰。 “田副捕头,以势压人这套在本官这可不好使!此事还有蹊跷,本官肯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林大人,你这是何必?”田久峰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林季嘴角扯出了个敷衍的微笑。 “在本官这里可没什么民不举官不究,此事我看不到便罢了,可我看到了,又没人管,那只能我来了。” 说话间的功夫,外面又有脚步声响起。 林季扭过头去,发现是孙海带着另外两位副捕头赶到了。 一个是已经见过面的厉无双,另一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 想来便是宗门出来历练的最后一位副捕头,楚秦了。 上任总捕这么多天,林季直到此时,才终于把城里的几位捕头认全。 第七十二章 立威 孙海一到现场,就看到林季抓着一只精怪,当下便笑吟吟的道:“原来林大人已经解决了。” “嗯。”林季敷衍着点点头。 这事他对孙海也有看法,虽然梁城不比青阳县,在青阳县,一个捕头管所有。 而在梁城,城区太大,四个方向各自分了四个副捕头,再由之前的捕头吴飞统领。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因为不是自己的地方,就推诿责任完全不管? 可这事就算孙海管了,厉无双又能说出什么废话来。 难不成报复孙海?大家都是第三境,你孙海就那么害怕他们那些人背后的势力? 说到底,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 这个态度换做任何人都可以,却不该在妖捕身上出现。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林季也没那么大的脾气去斥责别人,顶多只是心中不满罢了。 他的目光越过孙海和厉无双,落在了那位楚秦楚捕头身上。 谁曾想,还不等林季开口,楚秦却率先说道:“就这一只小小的精怪,便要让几位副捕头都跑一趟?” “你有什么不满吗?” “因为这点小事耽误修炼,浪费时间!”楚秦冷冷的看着林季。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站住!”林季难得的提高了嗓门。 看着楚秦顿住脚步,林季却反而不理会他,转身看向孙海。 “这小子哪门哪派的?” “落凤山,落羽宗的。”孙海答道。 说起自家门派的名头,楚秦脸上顿时泛起几分骄傲。 林季却看他不顺眼。 “落羽宗啊,梁州的大派了,名头不小。” “这是自然!” “可这与你有何关系?”林季话锋一转,上上下下打量着楚秦,目光中透露着几分不屑,“门派的名头与你何干?你不过落羽宗一普通弟子,在这装什么天才呢?” “你说什么?!” “怎么,说不得了?”林季嗤笑道,“你年纪应该比我还大吧?可你现在只是我的一个下属。” 一句话,怼的楚秦满脸通红,死死的盯着林季,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林季脸上的嘲讽更甚了几分,正眼都不去看楚秦,而是对一旁的孙海说道:“搞得跟落羽宗多厉害一样,让落羽宗来跟监天司来叫板试试嘛。” 孙海一时之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看得出来他憋的很辛苦。 监天司监管天下,自然不是一家宗门能比的。 但也正因为监天司管得地方太广,因此在地方上,却未必比宗门强多少。 也从来没人拿某一家宗门跟监天司比过。 林季这算是开了先河了。 看到楚秦那难看的脸色,林季却没有半分给他留面子的打算。 “楚秦是吧,既然你这么喜欢修炼,那便回山上去,别占着副捕头的位置了。” 林季又对孙海说道:“孙海,你现在是捕头,这小子是你的手下,你等会发一封文书去落凤山。” “就说...就告诉落羽宗的人,既然他们的弟子这么喜欢修炼,那以后就别下山了。” “楚秦,你觉得这样如何?你可以回去安安心心修炼,我也能找个不那么废物的新副捕头,两全其美。” 看着林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楚秦咬牙切齿着,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看到这一幕,孙海在一旁提醒道:“还不给林大人道歉?” 林季也不开口,就静静的看着楚秦,似乎是默认了孙海的说法。 楚秦沉默了良久,才终于低下头。 “林大人,我...” “滚蛋,少在我面前碍眼。”林季却一摆手,看都不看楚秦。 楚秦的脸色一下子涨红,扭头就走。 实在是没有脸面再待下去了。 一旁的厉无双看到这一幕,心中竟然有几分庆幸。 他只是挨了一脚而已,养两天也就好了,但楚秦今次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田久峰也在暗自心惊,心说这新来的总捕还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莫非是隐藏了身份吗?若是这样,那就惨了! 孙海在一旁苦笑道:“林大人,那楚秦终究是落羽宗的弟子,您这样落他的面子...” “我没动手已经是脾气好了。”林季看向孙海,话却不止是说给孙海听的,“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但偏偏心眼极小,报复心极强。” “敢惹我,若是我惹不起的,那自然算你厉害,我肯定自认倒霉躲得远远的!可若是我惹得起...” 林季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位捕头。 “我是上面亲点的梁城总捕,监天司在梁州除了展大人就是我。你们说在这梁城,能有几个我惹不起的?” 此言一出,却仿佛是点醒了众人一般。 孙海怔了怔,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微微躬身之后,站在了林季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 厉无双沉默不语。 田久峰则面色难看。 直至此时,这些梁城的地头蛇们才突然意识到,林季这个乡下县里来的空降总捕,也是总捕! 没有根基又如何?监天司便是他的根基。 没有势力又如何?坐在了总捕的位置上,有的是人想要巴结他。 先前他们还以为林季只是走了狗屎运,运气好占了总捕的位置,根本不放在眼中。 可是如今林季摆明车马,对他们处处刁难之后。 这些地头蛇们才骤然意识到,这事不好办了。 见几人都不说话了,林季心知这次立威也算颇有成效。 “这精怪我带回去审问了,这案子既然你们不管,那就由我来管到底。”林季揪着精怪头上的两根嫩芽,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话音落下,林季便带着精怪离开了郑家花园。 剩下的三名捕头各自面面相觑。 “这林大人...”田久峰率先打破了僵局,“未免也太严苛了些。” “呵,还不是你们不给他面子在先?新官上任三把火,田老弟,此事你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吧!”孙海随口说道。 “怎么是我?”田久峰皱眉。 “此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孙海摇头失笑,同样离开。 田久峰又看向厉无双。 “别看我,城西的事是我的失职,我回头就领罚去。” 厉无双一摊手,无辜道:“除此之外,这事跟我没有半点关系。田兄,你还是赶紧回去想办法吧。” 有些事情无需多说,城里的几位自然看得清楚。 田久峰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第七十三章 规矩太大 林季离开郑家之后,却并未再回府衙,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坐在后花园里,林季随手将精怪丢到了面前。 “说说吧。”林季面无表情。 “大人..”精怪一脸的惧怕。 “有什么说什么,从你怎么出现在郑家开始。”林季居高临下,目光中带着审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身上分明还有禁制在!” 先前田久峰提起这件事之后,林季就暗中用神识探查了这精怪一番。 果然,身上还留有禁制的痕迹,但是禁制却已经被破开了。 这小小精怪虽然有第三境,但是这等草木灵精,哪里懂得什么高深的手段。 就凭它也想破开禁制? 不可能的事。 “是田家人说..说..” “说什么?”林季逼问道。 “说让我去郑家等候着,只管惊扰郑家人。再等官府的人来管之后,让我收拾了官府的人。”精怪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季。 “就这?就凭你能收拾的了谁?”林季一挑眉毛。 这话一出口,还不等精怪回应,林季突然反应了过来。 刚刚那田久峰是来的最早的,兴许他一听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这事从一开始,田家就没打算指望这精怪如何,他们多半只是想看自己吃瘪罢了。 “是了,我这在梁城什么根基都没有,突然占了总捕的位置,还收拾了那个田文亮,总会有人看不过眼的。” 林季一下子就想通了大半。 他是监天司的总捕,哪怕是田家在梁城根深蒂固,却也绝对不敢暗害总捕的性命。 此事是必然会被追查的,而且是追查到底那种。 但...不敢害他林季的性命,让他丢一把大脸总是可以的。 新任总捕,上来就被一只小小的精怪戏耍。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发生,林季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事就会传遍整个梁城。 到了那个时候,他总捕的威信没了不说,总捕的位置恐怕也未必坐的安稳了。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季却愈发的心生不满。 他最烦的就是这些莫名其妙的算计,弄不死人却恶心人。 但这还是小事。 “你在郑家可不止惊扰,你还害死了郑家二老,此事总做不得假吧?也是田家的人让你做的?” 一听这话,精怪连忙摇头。 “大人!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说?” “我在郑家的后院里,就待在那棵树上都没挪过地方。惊扰他们也只是一点小把戏,顶多让他们做做噩梦罢了,他家死人的事与我无关。” “那郑家二老怎么都死了?” “不知道。”精怪两只小短手不停的摆动着,“反正我只看到那两个老人就在花园旁边的房子待着,没出去过,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没出去过?你是说人没死,郑云轩对我撒谎?” “死了。”精怪说道。 “那你又说你不知道?” 精怪连忙解释道:“大人,前辈...那两个老人的确是在我去了之后死的,但我真的没对他们做什么。” “这倒是奇了怪了。”林季摩挲着下巴上才冒尖的胡茬,颇有些疑惑。 这精怪不像是在说谎,看它这胆小如鼠的样子,估计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但郑家的二老的确都死了。 “难不成还有别的邪祟?” 一时之间,林季百思不得其解。 再问精怪别的,精怪也只是连连摇头,一问三不知。 见此,林季则将它丢到了自家的花园里,让其帮忙打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 他并不担心这精怪跑了。 这小东西身上的禁制还在,虽然已经被破开了,但找它在什么地方却并不难。 它要是敢跑,绝对会再次落到田家人手里。 想来这也是田家人敢主动破开禁制,放它去郑家害人的底气所在。 反正只要这小东西不见了,林季就去田家找麻烦,准没错。 时间一晃来到了傍晚。 林季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正准备用晚餐的时候,老李却带着一群人从餐厅前面路过了。 “慢着!”林季叫住了老李。 “老爷。” 此时此刻,老李身后的那群家仆打扮的下人,挑着不少大箱子也停住了脚步。 林季走近之后,随手打开一个箱子。 满箱子的金元宝。 再开另一个。 “好家伙,灵气扑面,全是百年份以上的药材,不少都能拿去炼丹了。” 林季关上箱子,看向老李。 “这东西哪来的?” “是田府送来的。” “你也不问过我就收?”林季的语气严厉也一些。 老李怔了怔,连忙躬身到底,说道:“回老爷的话,以前的老爷从来不过问这些,都是让小的去收的。” “所以你前任老爷死了,全家都被发配云州去种土豆了,懂吗?”林季冷声道。 一听这话,老李连忙跪倒在地。 “小的知错了。” 身后的丫鬟们也跟着跪了下去。 林季颇为无语,这规矩还真不小。 “行了,起来吧。”他看不得老头跪在自己面前。 将老李拽起来之后,林季说道:“这些东西哪来的送回哪去,以后无论谁来送东西,一概不准收,懂吗?” “是,我这就去办。”老李连忙点头,带着田府的下人们离开了。 林季又看向身后跪着的丫鬟们。 “说了,我这规矩没那么大,都起来吧,以后别动不动就下跪的。” “是,老爷。”丫鬟们纷纷应是。 林季轻叹一声。 看着桌上的美味佳肴,他却没什么胃口了。 “这些菜我还没动,你们吃了吧,我出去走走。” 丫鬟们却都没有动作。 “吃!就在这吃,给我吃干净的!” 林季恶狠狠的怒斥道:“等我回来,这盘子里有一点油水,我要你们好看!” 话音落下,林季也没心思跟这些唯唯诺诺的丫鬟们置气了,快步离开了自家府邸。 在梁城的街上走着,林季心中却琢磨着,总得给自家这些下人们的毛病改过来。 他实在习惯不了这些。 晃悠之间,不知不觉,林季又来到了城西。 随便找了个路边的面摊坐下,要了半斤汤面。 正等着的时候,林季突然被邻桌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第七十四章 蛇鼠一窝 那是两个穿着麻布衣服的下人,胳膊上带着白布,就坐在林季旁边。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躲不过林季的探听。 “你说老爷怎么就这么狠呢,老太爷八十多了,还遭这么大的罪。” “谁说不是呢...活生生把人给饿死了,我去收尸的时候都看到了,老太爷夫妻俩都瘦的干巴巴的。” “也不知道咱们府上的妖怪解决了没,这事闹得哎..” “那妖怪闹了那么久都没事,还是咱们老爷太心狠,那可是亲爹亲娘啊。” 听到这里,两人似乎意识到了林季在一旁,下意识看了林季一眼,纷纷闭嘴。 林季却不准备罢休。 “你们两个是郑府的下人?”林季走了过去,直接开口问道。 那两个下人对视一眼,起身就要走。 “站住。”林季将自己的令牌拍在了桌上。 两名下人自然是不认识总捕的金斩令的,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意识到眼前这人是官差老爷。 “大人,我们两个的确是郑家的家仆。” “你们刚刚说...郑家二老是怎么死的?”林季微微眯眼,心中泛起了些许难以置信。 “这事我...不...知道。” “大胆,当本官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如不从实招来,小心我把你们羁押到衙门去治罪。” “大人,是饿死的...我们家后花园出了妖怪之后,老爷就吩咐全家人都搬出后花园,唯独留下了二老还住在后花园隔壁。”二人终于有点害怕了,如实说道。 “还有呢,老爷还不让我们给二老送饭,也不让二老离开后花园,说什么已经招惹了妖怪,不能让他们害了更多人什么的。” 两名下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事情说了个大概。 听到这里,林季长舒一口气,丁点吃面的胃口都没有了。 “跟我去衙门一趟吧。”林季起身就要离开。 两名下人顿时脸色大变。 “大人,我们可没犯事啊!” “您可不能冤枉好人,刚才我们都如实说了。” “不是拿你们问罪,别废话了,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林季一瞪眼,两名下人顿时不敢二话,老老实实的跟在了林季身后。 很快,林季便带着两个郑家家仆来到了府衙。 让衙役安排了房间给两个郑家家仆住下,林季一头钻进了自己在偏厅的书房中。 郑家的事情,此时他大概已经理清楚头绪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难怪那草木精怪说自己并未害人,原来二老并不是精怪害死的,而是他们的儿子郑云轩活活饿死的!” 那两名家仆断然没有说谎的可能,他们起先根本就不知道林季在听他们谈话。 “将自己的父母活活饿死,真是丧尽天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林季皱起眉头。 若是说穷苦人家,实在养不起父母了,这般做法还有些蹩脚理由。 可郑家绝不是穷苦人家,城里七八间铺子,住的也是大宅子,怎么会养不起两个老人? “除非...郑云轩很清楚自家后院的事情,知道那是田家人的手笔!” 一想到这里,林季的思路豁然开朗。 “没错,就是如此!想来之前那田久峰第一个到场,兴许就是郑云轩在来府衙报官之前,就已经去通报了!” “田家是幕后主使,郑云轩是田家手里的枪,而我就是目标。” 林季总算将事情理清了。 有了这个前提,郑云轩害死自家二老的事情,也有了解释。 “好狠的心!田家既然让郑家帮忙,断然不会让郑家死人...毕竟那只是一只草木精怪,田家一开始也没打算弄出人命!” “先前周赢那小子也说,郑家是刚搬来梁城不久的。” “所以郑云轩是故意害死自己的父母,为的就是给田家人看,给田家办事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或者说是为了更进一步的攀附田家?” 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林季脑海中再浮现出郑云轩那小心翼翼的神情时,却下意识的一阵胆寒。 不是惧怕,而是震惊。 好狠的人物。 “蛇鼠一窝,真是欠收拾。”林季微微眯眼。 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轻松结束,田家敢算计他,他自然要报复回去。 如今也只是多了个郑家而已。 “来人!”林季冲外面喊了一声。 “林大人。”几名衙役走了进来,周赢也在其中。 林季看到周赢,随手将自己的令牌丢了过去。 “这是我的金斩令,拿着这令牌去田家拿人!”林季冷声道。 周赢瞪大了眼睛。 “大人,田家?” “就是田家。” 周赢缩了缩脖子,但看到林季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也不敢多废话。 “大人,拿谁?” “田家家主叫什么?” “田泽川。” “就他了,抓回来丢进大牢里,明早升堂审问。”林季大手一挥。 此事不小,周赢虽然有心攀附林季,但也得问清楚了。 “大人,升堂是不是要向按察使通禀一声?” 梁城为梁州府城,城中的案件一般来说,都由按察使来审讯,再上表刑部。 林季自然知道这些规矩,他虽然基本上不跟监天司以外的官员打交道,但这种常识还是清楚的,但要是涉及到妖怪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不必,田家涉及指使精怪害人性命,此事不归按察使管。”林季摇头道,“展大人不在,城中出了这种事,自当由我亲自审问。” “快去拿人吧。”林季催促道。 “遵命。”周赢连忙行礼,带着一干衙役离开。 ... 田府。 大堂内,家主田泽川正坐在主位上,面色不虞。 他的身旁是弟弟田泽明,下位则坐着梁城副捕头田久峰。 大堂之中只有这个三人,而在堂中的空地上,几口箱子正被整整齐齐的摆放着。 “那林季当真好大的威风,我田家主动示好,他还敢这般回绝?莫不是以为一个六品总捕,就能在梁城只手遮天了?”田泽川狠狠的拍着椅子的扶手。 田家二爷田泽明却摇头道:“大哥,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被人抓了把柄...” “那又如何?”田泽川冷笑一声,“难不成他还敢借题发挥?” “我看林大人是真的敢。”田久峰轻叹一声,起身对两位长辈微微一礼。 “父亲,二叔,此事绝不能怠慢了,那林季与之前的总捕不同,不是好惹的人物。” “久峰,怎么连你也...”田泽川话说到了一半,外面突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周赢带着一群衙役走了进来。 “田家主,林大人的命令,请您去衙门走一趟吧。” 第七十五章 抓人 一群衙役的出现,明显让田家人有些措手不及。 但紧接着,当田泽川反应了过来之后,便勃然大怒。 “谁让你们进来的?!” 一旁的田久峰和田泽明却并未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周赢脸上泛起些许苦笑。 “田家主,是林大人的命令,我只是领命办事,还请不要为难我。” “林季?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也敢让人来抓我?” “父亲!”田久峰皱着眉拦住了田泽川,转而看向周赢。 周赢对着田久峰拱了拱手,说道:“田捕头,还请别为难我们。” 田久峰摆摆手,直言道:“是林大人让你们来的?因何缘故要来抓我父亲?” “指使精怪在城中害人。” 田久峰皱起眉,辩驳道:“都说了,那只精怪是自己逃脱出去的,此事怎么...” “田捕头,这话您跟我说没用,得跟林大人说。” “抓人审问也该由按察使来下令。”田泽明在一旁皱眉说道。 梁城的按察使与田家颇有交情,这也是他们敢肆无忌惮的底气之一。 这次不等周赢回答,田久峰便轻叹道:“此事涉及精怪,并非寻常案件,该由监天司来查。” “那展大人...”田泽明还不死心。 “展大人不在,这梁城的监天司,如今是林大人说了算!” 即便不在当面,有外人在场,田久峰也不敢再直呼林季的姓名。 今天他见识到了林季的难缠,此时的事情更是说明了那位林大人不是好惹的主。 在监天司任职的田久峰,比自家长辈更明白监天司总捕意味着什么。 田久峰再次看向周赢。 “田家也是城中大族,在田家拿人太过难看。能否通融一番,明日一早我便带着家父去府衙面见林大人。” 周赢没有开口,只是将林季的金斩令拿了出来。 看到这金灿灿的令牌,田久峰也无话可说了。 “父亲,您还是跟着这些官差们走一趟吧。” “我若是不呢?”田泽川深深皱眉。 田久峰摇头道:“若是林大人亲自来了,这事恐怕会更加难办。” 看到自己儿子这幅为难的样子,田泽川此时心中愈发的愤怒。 前任总捕还在时,城中的家族与府衙关系半根错节,断然不会出此时这种破事。 “哼,去就去,我倒要看看那六品的官能把我怎样!” 田泽川起身,看向周赢。 “怎么,还不带路?难不成要给我戴上铐子?” 周赢连忙摇头,吩咐两个衙役将田泽川看着,然后便向田府外走去。 等到田泽川被带走之后,田久峰这才对田泽明说道:“二叔,此事还须得早作打算,那林季敢这般拿人,便意味着他不会善罢甘休。” “我该怎么准备?”田泽明微微皱眉。 “放那精怪离开是谁做的?”田久峰问道。 “当时咱们商议完,要落落那林季的面子之后,是我让府上管家去办的。” 田久峰沉默的看向自己二叔。 田泽明恍然。 “我等会亲自动手。” “与此事有关的人,都不能放过。”田久峰又交待了一句。 “行,我有数了。”田泽明点点头,匆匆离开。 ... 府衙之中。 “林大人,人带回来了。”周赢敲响了林季的书房大门。 林季此时正脸上盖着一本书,半梦半醒。 听到外面的话,他懒得起身,一边打呵欠一边说道:“带回来就丢到牢里去,怎么,还得好吃好喝供着?” “遵命。”周赢应了一声。 可就在这时,周泽川却突然说道:“林大人,此事还有误会,能否出来一见?” 林季知道这是田家主的声音。 “明天在大堂上自然会见面的,田家主不必急于一时。” 说着,林季又吩咐道:“周赢,给他找最差的牢房,最好屎尿没清理干净的那种,谁敢给他半点优待,我亲自去算账!” 周赢连忙应声,带着手下的衙役将田泽川押了下去。 没过一会,周赢就回来复命了。 “大人,人已经关进去了。” “你再去郑家一趟,告诉郑云轩,让他明天在府衙候着。” “是。” 交代完了这些事情,林季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起身。 推开书房的窗户,外面已经月上树梢。 又打了个呵欠,林季离开了府衙,晃晃悠悠的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好戏明天才要上演呢。” 心中带着几分期待,林季施施然睡去。 ... 第二天。 东边刚刚有了些许明亮,林季便已经起床了。 见时间还早,他却并不着急出门,而是在花园中洋洋洒洒打了套太极拳。 原本林季还觉得,兴许带着这兴趣之下学的太极拳来到这个世界,也能变成什么了不得的功法之类的。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真的太极拳如何他不知道,但是林季学的前世广场大爷们打的太极拳,不如说叫太极体操更为合适。 这体操真的软绵绵的,以柔克刚都是扯淡,用这玩意对敌,连老头都打不过。 打完拳法,林季走进餐厅。 丫鬟们早就将早膳备上了。 又是海鲜粥。 粥里的鲍鱼,足有半个巴掌大了。 “哎,太奢侈了。”林季感叹一声,将粥里的鲍鱼海参之类的吃了个干净。 吃完饭,将碗一放。 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已经有丫鬟等候在这里了。 林季只管张开双臂,丫鬟便用纤细的小手,伺候着他更衣。 一边享受着,林季心中也带着几分负罪感。 “堕落了,我不该如此的。”林季颇有些痛心疾首。 这才几天,他都快被腐化了。 “老爷,好了。”丫鬟俏生生的说道。 “嗯,你下去吧。记得中午备上饭送到府衙去,我不回来吃了。” “老爷中午想吃什么?”丫鬟似是知道林季的脾气,说话也放松了不少。 “就按四菜一汤来。”林季随口说道。 打发走丫鬟,林季将自己的长剑挂在腰间。 又到花园里找到了两根嫩芽,一把从土里揪了起来。 “大人,你这是要干啥...” “跟我走一趟吧。”林季随手一挥,灵气便将精怪覆盖住。 有修为的人自然瞒不住,但普通人就看不见它了。 走出府邸,门口已经有轿子备上了。 “哪来的轿子?”林季看向身后的管家老李。 “老爷当官,总该坐轿的。”老李低头解释道,“前几天是我们这些当仆人的疏忽了,但...” “别但了,轿子撤了吧。” 走的死慢还晃悠,林季对轿子可没半分兴趣。 第七十六章 审问 梁城府衙。 当林季走进大堂的时候,城中的几位捕头都已经候着了。 “林大人。” “都来了,在一旁看着吧。”林季笑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让衙役搬了把椅子来,林季坐在高台之上,却没有坐在正中间,而是将椅子放在了右边。 中间是展乘风的位置,即便展大人不在,林季也不能僭越。 坐在高堂之上,林季咳嗽了一声,看向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周赢。 “升堂。” 没有像前世电视上的一样衙役高喊威武,这倒是让林季颇有些遗憾。 他还挺期待来着。 “去把犯人带上来吧。”林季说道。 周赢应了一声,很快就将田泽川押进了大堂。 此时的田泽川,哪还有半点田家家主的威严,身上的锦袍上满是污秽,脸上也带着几分狼狈,整个人都散发着恶臭。 田泽川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修为,只不过在一次修炼当中走火入魔,只有散功才能保命,从此他便成为了普通人,专职打理田家的对外事宜。 看到田泽川如此,在场的几位捕头脸色各不相同。 楚秦依旧面无表情,他来只是给林季面子罢了,或者说不敢不给面子。 厉无双微微挑着眉毛,似乎有些惊讶。 孙海苦笑连连。 田久峰微微眯着眼,却是看向了林季,明显带着情绪。 与此同时,走进大堂的田泽川先是四处打量了一眼,紧接着看像林季,冷哼一声。 “哼!监天司六品总捕,好大的威风!空口无凭就敢拿人,办案是假,公报私仇是真!今日之事你若不给个说法,我田家便是去京中告御状,也要讨个公道回来!” 林季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田泽川上来就说了这么一大段。 “开场白不错,昨晚在牢里琢磨了挺久的吧?”林季好奇的问道。 “哼!”田泽川又哼了一声,神色却有些不自然。 林季却不管这些。 “今日几位捕头都在这里,田泽川,你指使精怪害了郑家二老的性命,这罪你认不认?”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一派胡言!”田泽川冷笑道,“这般莫须有的罪名,就别拿出来惹人笑话了。” 林季闻言,先是看向旁边的几位捕头。 没有人搭茬。 林季轻笑道:“莫须有?田捕头,我在郑家后花园抓到的那草木精怪,你曾亲口承认是你们田家的,对吧?” “确有此事,但林大人,下官也曾明言,那精怪是自己跑丢的。”田久峰倒是不卑不亢。 林季点点头。 “草木精怪不善争斗,更别提自己破除身上的禁制。”林季看着田久峰说道。 “天下之大,总有些超出寻常的事情,那草木精怪也有第三境的修为...” “哈哈,你别说你不知道,精怪的修为全拿来增寿元了,斗法它能有什么本事?草木精怪没个几百年的道行,敢出来惹事?” 草木精怪的修为,在修士眼中,是最补的补品。 若是在山林之中,草木精怪不善争斗,却极其能藏,而且奇怪的手段的确不少,因此倒也颇为难缠。 哪怕是林季这个第四境,也未必能在山林中轻易奈何昨天抓到的那精怪。 但在城中,这精怪的本事大半都使不出来。 “还是那句话,天下之大何奇不有。”田久峰说道。 “好,有备而来。”林季笑了两声,伸手虚点了田久峰两下。 然后他伸手向胯下一拽,从一开始就被他塞在桌子底下的精怪,又被提溜了起来。 林季抹去自己的灵气,让精怪在众人眼中显形。 主要是在田家家主眼中显形。 “昨天你怎么告诉我的,现在原原本本再说一遍。”林季对精怪说道。 精怪忙不迭点头。 “是田家人让我去郑家的花园里待着,说等来了官府的人,我再出手将之收拾了。” 林季笑眯眯的看向田泽川。 “如何?” 田泽川不说话。 田久峰在一旁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精怪的话大人你也信?小东西犯了事,兴许知道自己过不去这一关,于是血口喷人拉几个垫背的。” “回答的倒是挺快,早有腹稿啊。”林季笑道。 他哪能看不出来,昨晚将田泽川抓了,田家必然在家中商议了许久,很多事情都已经有了准备。 林季又看向精怪。 “说说,是谁解开你身上的禁制,放你去郑府的?” “是田家的管家,平时也是他管着我给田家打理药田。”精怪如实说道。 林季闻言,却是轻笑了两声。 “田捕头,总不能你们家管家也找不到人了吧?” “回大人的话,府上的管家旧疾骤发,已经去了。” 闻言,林季深深的看了田久峰一眼。 “真够狠的。” 相比于田久峰的虚与委蛇,林季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掩饰什么。 从来都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捅破窗户纸去的。 但田久峰一直到现在,都还装作听不见林季的讽刺似的。 养气功夫颇深。 “精怪的话不能信,相关的人又已经死了,这案子...还真是难办。”林季摩挲着下巴。 “什么案子难办,分明是你胡搅蛮缠!此事我田家必有后报!”田泽川见林季似乎束手无策了,顿时底气十足。 听到这话,林季一拍大腿。 “说得好!周赢,去把郑云轩给我叫上来!” 片刻之后,早就在府衙里候着的郑云轩快步走上了大堂。 “林大人,几位捕头。”郑云轩小心翼翼的行礼。 “郑云轩,我且问你!精怪在你家后院害人,是不是田家与你一并谋划的?”林季冷声道。 “大人何出此言?”郑云轩瞪大了眼睛,一副迷茫的模样。 “林大人,我的老父老母都被那精怪害死,此事怎么可能有我在其中谋划?” 听到这话,林季却哑然失笑。 “郑家主,你的父母真是被精怪害死的?” “千真万确。” “那我怎么听人说...是你将父母逼着住在后院不准出去,又不给二老食物,才活生生将二老饿死?!” 郑云轩顿时脸色大变。 不等他再开口,林季冷笑道:“贵府上的两名下人,此时就在府衙后面等着,要不要我把人叫上来对质?” “此事你藏不住,除了那两个下人,我不信你府上没有别的人知道!” 话音落下,林季目光扫过堂中的众人。 目光每每落在一处,无论是谁被他看到,都会下意识的低下头。 林季看向郑云轩。 陡然拔高嗓音。 “郑云轩!” “是田家人与你暗谋精怪之事,结果精怪害死了你的父母,你怒火攻心,来府衙报案作证...” 话锋一转,语气一变。 “还是你与田家暗谋,心存攀附田家之意,于是你大逆不道的害死了自己的父母,就为了让田家看到你的付出,好将来讨要更多的好处?” “我且问你,是哪一条?!” 话音落下,林季狠狠将惊堂木砸在了案牍之上。 郑云轩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他看向身旁的田泽川,又看向站在前方的田久峰。 两人眼中都有浓厚的威胁之意。 但此时此刻,他哪顾得上这些?谋害自己的父母他万万不敢承认。 “是...是第一条!” 第七十七章 好谋划 “你...你放屁!”田泽川终于慌了,他伸手指着郑云轩,眼中满是惊怒。 田久峰也站不住了,连忙拱手看向林季。 “林大人,此事...” “你闭嘴!现在轮不到你说话!”林季呵斥道。 呵斥完田久峰,林季起身走到堂中,来到了郑云轩面前。 “说吧。”林季双手背在后面,冷声问道。 郑云轩跪着,额头触地,整个人缩成一团,声音中带着几分决然。 没开口也就罢了,还顾及着田家。 但此时已经开口了,那开弓自然没有回头箭。 “回大人的话,是田家找上我,以城中三处商铺为条件,让我将精怪藏于家中。” “你胡说!”田泽川怒吼道。 郑云轩浑身一颤,显然被田泽川吓到了。 林季看向田泽川,微微眯眼。 属于第四境的威压,怎能是田泽川这么一个普通人能承受的。 田泽川顿时后退了两步,狼狈的坐倒在了地上。 田久峰快步拦在了田泽川身前,苦笑着对林季抱拳。 “林大人。” “哼。”林季冷哼一声,对郑云轩道,“你继续。” “上一任总捕出了意外,位置空了出来,城中不少家族都有所觊觎。但大人您一来就占了总捕的位置,让不少人的谋划都落空,因此城中的许多家族都对大人颇有不满。” “监天司的总捕也是旁人可以谋划的?异想天开!” 林季的目光扫向一旁的田久峰。 “田捕头,你说是还不是?” “是..是...”田久峰低下头。 事情已经超出掌控了。 “郑云轩,你继续说。” “在大人您来了之后,田家就找上了我,说是借用那精怪作祟,引大人您去探查此事...” “我一开始听说是谋划总捕大人,心中胆怯,不敢答应!但田家人却说精怪无害,顶多是有几分诡异,他们也无意害..害您的性命。” “这是自然!监天司的总捕要是被人害死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总捕只是区区六品官,却能执掌一州的事宜。虽然上面还有一位镇府官把关,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个区区六品官就是用来历练新人的! 能坐上总捕的,都是入了高层的眼的人物。 只要不夭折,将来在监天司前途无量。 死在邪祟手上也就罢了,那算是死得其所。 可若是被人害死... 监天司的高层第一个不会答应。 郑云轩狠狠的磕了两个头,连忙继续道:“田家人与我说,只需放任那精怪在花园里,然后去报案就行了,城中的妖捕不会来管,最终还是得轮到林大人亲自出马。” 此言一出,林季骤然看向旁边的几位捕头。 “连你们都有份?!” 楚秦脸色骤变,摇头道:“我修炼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管这些事?” 林季看向孙海。 “城西是厉捕头的地盘,我不好插手。”孙海苦笑道。 “我夜里都在城外斩杀鬼物,此事与我无关。”厉无双连忙说道。 “你们倒是理由不少。”林季哑然失笑,摆摆手让几人别紧张。 然后林季又看向田久峰。 “田捕头,此事...你说我还该继续问下去吗?” 田久峰沉默不语。 林季冷笑着踹了踹郑云轩,示意他继续说。 “到时候精怪让总捕大人丢了脸之后,此事再宣扬出去,自然...自然...” “我自然坐不稳总捕这个位置了!真是好谋划!”林季忍不住鼓起掌来。 啪...啪... 掌声响起,田久峰与田泽川低着头一言不发。 林季笑道:“真是厉害!环环相扣,兵不血刃,就让我滚蛋。” “原来你们也知道人言可畏的道理!我这个第四境的总捕,被一个小小的精怪戏耍了一番。此事传出去却未必如此。” 林季思忖着说道:“新任总捕是个酒囊饭袋,连只精怪都收拾不了...不,这个说法还是太轻了。” “说我得位不正,是靠着走了关系才坐上了总捕的位置!” “或者干脆说我胆小如鼠,又视财如命云云...” “反正怎么离谱怎么来!然后再一传十十传百,人言可畏,谣言更可畏!到时候再将我的容貌传出去,百姓们都认得我了,以后在街上见了我,少不得在背后唾弃我两句。” “如此长久以往,我若是脸皮薄了,自然就辞官走人!若是脸皮厚了赖着不走,上面也总归会对我有几分意见,我前途就此断绝,兴许还会被调往他处...是也不是?” 说到这里,林季踱步到了田久峰面前。 “等到那个时候,你就有机会了!田捕头,你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吗?” “大人,您...您...” “别您了。”林季嗤笑一声,转身回到高堂之上。 坐下之后,一砸惊堂木。 “田家郑家合谋指使精怪害人,此事有因有果,确凿无疑!” “本官大人有大量,因为此事并未落实,我只当未遂,便不追究了。” 听到这话,田久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林季。 折腾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轻拿轻放? 田泽川则面露笑意,只当林季终究还是顾忌城中家族的影响。 可就在这时,林季却又道:“但害我的事不追究,郑家二老的死却不能放过!” “大人,郑家的二老是郑云轩害死的!”田久峰连忙辩解。 “放屁!”林季怒极反笑,“滑天下之大稽!哪有人会这般狼心狗肺,畜生不如的害死自己的父母?此事分明是那精怪所为!” “郑云轩,是也不是?!” “是,是精怪害死我父母。”郑云轩连忙应道。 一时之间,堂中的众人看着林季,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开口反驳。 “田家指使精怪害人性命!田久峰,我且问你,这罪过该如何责罚?” 田久峰深吸一口气,看了看林季,又看了看一旁的田泽川。 “回大人的话,指使精怪害人,视情节严重与否,理应...” 林峰摆手打断道:“你说的是旧法,我问你新法!” 自镇妖塔之事后,监天司的刑罚已经有了变化。 简而言之,乱世用重典,从严从重。 田久峰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的盯着林季。 “你当真不给我们田家一点颜面?” “你不说?那我来说!”林季目光中带着赤裸裸的杀意。哼,给你颜面?谁给我颜面? “指使精怪害人性命,与邪祟无异!主使者斩立决,家眷流放!” 惊堂木再度落下。 嘭! “田泽川,这判决...你服不服?!” 第七十八章 拿捏(求追读) 林季的话音落下,满堂皆惊。 没有任何人能想到,这件事会被借题发挥到这种程度。 田家在梁城是大族,家中有不少人在官府任职,把控着城中不少重要的位置。 就连监天司,都有田久峰这么个楔子插了进来。 除此之外,田家在城中也有不少生意。 官商勾结,愈发势大。 也正因为如此,所有人都以为林季此番只是拿田家立威。 立威之后,轻轻放下。 此事也就过去了。 哪怕是被抓进牢中的田泽川,都还觉得顶多是吃点苦头,第二天就能回去了。 田久峰的谋划,也只是希望事情不要闹大,草草收场便是。 但是谁也想不到,林季竟然真的说出了‘斩立决’三个字,不仅如此,看他的架势,似是真的准备按律办事。 堂中无一人开口。 田泽川已经被吓得连连后退,又被田久峰搀扶住。 面对林季的质问,他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不说话?证据确凿,不说话本官也能判你!” 话音落下,林季伸手抽出了案牍之上的令签,想都没想都朝堂下丢去。 监天司可没有戏言,说斩立决,那便要斩立决。 令签落地,一切都成真。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那枚令签缓缓落地。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伸出手将落在半空的令签紧紧的握住。 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令签落地,田泽川人头得落地,田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算上家仆得有数百,全都要被流放出去。” 林季看着眼前的老者,心中没有丁点意外。 “你是何人?” “田坤。” 老者应了一声,不急不缓的将手中的令签插回了签筒。 “爷爷。”田久峰连忙叫了一声。 田坤却不理会,只是站在堂下,微微摇头与林季对视着。 “第五境?”林季轻笑着,果然真正主事之人出现了, “不错。”田坤点头,冲着林季微微行礼,“林大人,气你也出了,田家的脸面也已经丢尽,此事能否到此为止?” “前辈,我若是重拿轻放,如何立的了威,压得住别人?”林季反问道。 “今日之事,衙门中有不少各个家族的眼线盯着。今日之后,这梁城中恐怕无人敢与大人你为难。” 林季哑然失笑,这他当然知道。 摆这么大架势升堂,就是给别人看的。 但林季却不准备就此罢休。 “前辈,若是我执意要判呢?这案子证据确凿,已是铁案。” “那老朽便要去京城走一遭,告大人一状公报私仇了。”田坤微微眯眼。 听到这话,林季却笑了出来。 “不错,没有拿你的修为压人,还算心里有数。” 城中大族,连个晚辈田久峰都是第三境,家中怎么会没有别的修士?林季早就心里有数。 “前辈或许不知道本官的性格。”林季微微摇头。 “愿闻其详。” “我这人向来与人为善,旁人给我一分面子,我就得还回去两分,因此在朋友之间还颇有些人缘。” “但若是有人招惹了我...我惹不起那便躲开,毕竟小命要紧!可若是我惹得起,就得想尽办法给弄死,有一个弄死一个,有全家弄死全家,以绝后患!” 田坤面色微变。 “前辈说要去京城告我的状?只管去便是!即便你不去,这案子办下来,卷宗之中我也会原原本本的将事情说清楚!” 林季的语气陡然强硬。 “我就说此事是我有意闹大,为的就是立威!为的就是公报私仇!” “指使精怪是真,死了人也是真!你们田家胆大包天,暗中谋划监天司总捕还是真!” “田坤,我且问你,此事我原原本本的报上去,又能如何?!” 话音落下,堂中又一次陷入了寂静。是啊,又能如何?如果全都是真,田家被流放已成事实,而他林季,也最多革去总捕的职位罢了。 反正他人一个,卵一条,一个总捕的职位而已,没了就没了,但是田家那么大的家族,怕是不划算。 林季坐回到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田家老祖。 这位一出来就波澜不惊的老东西,此事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慌乱。 他看着林季,眼角微微抽搐着,良久之后,他才深吸一口气道:“田家做错了事,但田家绝无谋害林总捕的事情,纵然小辈冒犯,也绝无害人性命的念头,望林大人海涵。”说着田坤深深朝林季一躬到底。 “爷爷!” “爹!” 田久峰与田泽川瞪大了眼睛,他们眼中的老祖宗,什么时候给旁人这般行礼过? 田坤不理会两个晚辈,只是低头问道:“此事...林大人给个章程吧。” “现在知道要章程了。”林季轻笑着摇头,起身走向堂外,一边走,一边说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此番便放过你们一回吧。总该让你们知道,我自称与人为善,并非虚言。” 再继续下去的话就真的不死不休了,没必要,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是为了让田家低头认错,好让那些不怀好意的世家知道,想赶走他这个总捕,总要付出代价。 田家三人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季。 林季却只管往外走。 “这案子尚有不详之处,还须得再细细查探,因此便暂时压着吧...” 顿了顿,林季回头看向田家的三人。 “案子压着,你们却得想办法给我个交代,总不能真让人觉得是我怕了。” “至于怎么交代,你们看着办吧。” 话音落下,林季已经走出大堂,只留下堂中的众人面面相觑。 田坤长长的叹息一声,带着田久峰和田泽川离开了。 郑云轩见没人理会他,小跑着逃了。 剩下的三位捕头你看我我看你,相顾无言。 “林大人可真是..真是..”厉无双喃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孙海苦笑道:“大开眼界了,以后两位都小心着点吧,别不小心将大人招惹了。” “他以前只是下面县里的捕头?”楚秦怔怔的问道,“监天司这般藏龙卧虎的吗?” “所以林大人是总捕,而我等只是捕头。”孙海摇了摇头。 他原本只当林季是因为修炼天赋颇高,才被提拔上来。 毕竟二十岁出头的第四境通慧,放在哪都是个人物。 可经过这次的事情,孙海才意识到,林季何止是修炼厉害。 这等人物不去考科举,才真是可惜了。 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循循善诱,咄咄逼人,真是大开眼界。 最后还重拿轻放,却又给足了田家人压力。 还什么案子有不详之处,要细细查探,先压着。 那不摆明了就是拿捏着把柄,日后再敢招惹,他直接旧事重提,给田家人按死吗? “两位,你们说田家会给出什么样的交代?”厉无双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 “反正肯定不敢糊弄大人就是了。” 第七十九章 四菜一汤 林季离开大堂之后,便回到了偏厅自己的书房中。 沏上一壶茶,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放松了下来。 一早上没人来打扰,就连外面过道里,平日的人声鼎沸来来往往,今天都清静了不少。 到了中午,府里一个名唤秋香的丫鬟送来了饭菜。林季之所以记得住这个丫鬟的名字还是因为她名字蛮特别,当初多看了几眼。 果然是四菜一汤。 秋香送来了菜就要走,却被林季叫住,一起吃。 看着秋香那颇有些紧张的样子,林季笑道:“早就说了,府上没那么多规矩。你们伺候我,我给你们发月钱,就这么简单。” “老爷,这..这不合规矩。”秋香怯生生的,小脸通红。 “我说了,没那么多规矩!”林季无奈扶额。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等级森严。 林季无力改变这世道,也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 他虽然享受府上这群莺莺燕燕的伺候,但同样也不习惯处处可见的尊卑。 以前在青阳县,一个人住着,来往的也都是熟络的朋友邻居同僚。 因此还不觉得。 可来到了府城梁城。 在外面也就罢了,他随波逐流就是。 在家中还得处处端着,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管不了别人,还管不了自己府上的丫鬟了? 饭后,看着秋香小心翼翼的收拾碗碟,丁点声响都不敢发出来,林季却是懒得再说了。 这是一场持久战,三言两语很难改变这些丫鬟们的习惯。 目送着秋香离开。 没过多久,周赢就在外面通报。 “林大人。” “进。” 周赢走进书房,整个人神采奕奕的,看向林季的目光中都带着光。 “大人,您今天可真够威风的!” “要是拍马屁就滚出去,威不威风我自己不知道吗?” 周赢连忙赔笑,心中却暗道自己的眼光真是准,一巴结就巴结上了真大腿。 心中想着,周赢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份帖子。 “这是什么?” “田家送来的。” 林季愣了愣,接过帖子翻看了两眼,脸上泛起些许笑意。 “这份交代还算不错。” 一个上午的时间,田家在城中任职的大小官员全部辞官。 城中的商铺卖了许多处,都是折价卖的。 家主田泽川被贬为家仆,送去其他地方了。 田久峰也辞去了副捕头的职务,离开了梁城。 仅仅一个中午的功夫,在城中根深蒂固的田家,势力至少去了八成。 除此之外。 田家还给林季的府上送了不少东西,有金银珠宝,也有修炼用的资源。 总而言之,如今的田家选择了自断其臂。 至于饿死父母的郑云轩。 田家自然会报复,郑云轩会有报应,林季无需去管。 “还是有聪明人的,只要人在,什么都可以徐徐图之;要是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林季将帖子合上。 “大人,田家这算是倒台了吗?”周赢好奇的问道。 这问也有学问。 一是真的好奇,二是隐晦的拍马屁。 偌大的田家,被林季给整倒了,总归有些成就感的。 这样一问,问的就是林季的得意之处。 这便是马屁的精髓所在。 果然,林季的脸上泛起笑意,但却又摇了摇头。 “不算倒台,人都还在,田家还是那个田家,有钱又有人,去哪里都是一股势力。” 顿了顿,林季长舒一口气。 “但这般的壮士断腕,却是给城中别的家族一个前车之鉴。” “我看今后他们谁还敢招惹我。”林季扬着眉毛笑道。 “大人英明。”周赢连忙说道。 “说了拍马屁就滚出去!”林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周赢连忙低头要走。 可是刚走了没两步,后面林季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接着!” 周赢下意识伸手一接,是一张银票揉成了团。 一百两! 这是林季得了前任总捕的遗产之后,随手抽了几张留在身上的。 此时正好拿来打赏。 “赏你的,带你的弟兄们出去吃顿好的吧。” “谢大人赏赐!”周赢喜笑颜开的退了出去,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他好几个月的饷银了。 打发走了周赢,林季在府衙中待着也是索然无事,本来准备回府上要么睡觉要么修炼的。 可突然,他察觉到书房外有异动。 还不等他开口,书房的大门就被推开了。 竟是那倒霉的草木精怪。 “咦?你怎么来了?”林季看到这精怪还愣了愣。 “我在大堂等了半天,人都走完了...”精怪颇有些扭捏,“我又不知道去哪,只能来找你了。” 林季没忍住笑出了声。 草木精怪珍贵的很,狠心的抓来炼丹,少说能修为大进;知道可持续发展的,就扔去种田,保管灵田里的灵药长势喜人。 这样的稀罕东西,竟然被忘记了,还自己找上门来。 林季起身,一把揪住了精怪头顶上的两根嫩苗。 “没地方去,以后就在我府上给我打理花园。” “行行行,你能不能别揪我的头发?”精怪挣扎着,两只小短腿在空气中一顿乱蹬。 “你管这叫头发?”林季下意识的一提手。 结果手上一轻,竟是将两根嫩苗拽了下来。 “这...”林季看着手中的嫩苗,有些不知所措。 精怪则一个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捂着头顶,愈发的委屈了。 “还能长出来吗?”林季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能的。” 精怪点点头。 松开手,头顶的嫩苗又冒了出来,与林季手中的一模一样。 林季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发愣了。 想了想,林季也懒得问了。 丢掉手中的嫩苗,又拽住精怪头顶新长出来的。 任由这小东西胡乱踢踹,林季一概不管,就这么提溜着它离开了府衙。 回到了府上。 林季终于松开了手。 “我也不给你下禁制了,自己的处境,你应该心中有数。” 精怪忙不迭的点头。 它就是怕被人捉去弄死,才重新找上林季的。 至少林季看样子不像是会弄死它的人。 “在花园里待着吧,不准作妖吓人,老老实实给我种花。” 交代完之后,林季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哼着只有自己才听得懂的小调。 “鬼物散去,又在城中立了威,以后麻烦事少了不少。” “更重要的是,降魔杵不在我手上了,这事与我无关了!”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一阵轻松。 如在青阳县时一般摸鱼遛鸟的好日子,总算要来了。 第八十章 陆昭儿 清晨,林季从睡梦中醒来。 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推开窗户,外面的花园里,在东边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多彩。 “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了。”林季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感叹着。 晚春时节,寒意退去了大半,暑气却还没到。 从床上爬起来,就穿着内衬的衣服来到院中。 一把揪起将自己埋在地里,只露出两根绿芽的精怪,嘱咐它该开始干活了。 再然后,早就候着的丫鬟们就莺莺燕燕的围了上来。 有端着水盆的,有拿着脸帕的,甚至连马尾制成的牙刷都递了上来。 林季只是简单洗了把脸,并未用拿鱼骨打孔制成的,看起来就膈应人的牙刷。 身为修士,身上若是脏了,只需灵气涤荡一番便可。 所以他就连洗脸也只是做做样子。 在院中有模有样的打了一套太极体操,然后林季便一如既往的来到餐厅。 果然,早膳已经备好了。 今天吃的羊肉汤。汤色奶白粘稠,丁点膻臊味都闻不到。 接过小丫头秋香递过来的装了肉汤的碗,林季轻轻的抿了一口。 鲜! 羊肉上的膻臊味被去除了大半,只留下丁点,不仅不膈应,还反而增添了几分风味。 一碗下去,口齿留香。 再用筷子夹起桌上早已切得大小均匀的上好羊肉,沾了沾料汁。 嫩! 这羊肉入口之后,便是纹理丝丝分明,烂又不纯烂,火候恰到好处。 稍稍咀嚼,便细碎的整个口腔都是肉味。 用过早膳,心情大好的林季走出餐厅,管家老李已经在外面等候着了。 “什么事?” “老爷,之前您让送回去的那些礼物,田家又给送来了。”老李小心翼翼的说道。 “药材什么的送去府衙吧,就说是田家的一片心意,金银珠宝留下,作为府上的花销。”林季摆了摆手。 这点小事,他懒得去管。 至于那些能作为修炼资源的药材,林季暂时也用不着。 他昨晚压根就没修炼,今早起来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的修为又有些许长进,根本用不着啃药。 反正按照林季估计,就算他不去斩妖除魔刷因果馈赠,按班就位的过个一年半载的,他照样能再次突破。 忙了这大半天的,也到了该去府衙的时候了。 以前在青阳县的时候,只要没案子,林季去不去县衙都没区别。 可如今当了总捕了,却远远不如以前自由了。 虽然林季还总是迟到早退,但总归每天都要去露个面的。 晃晃悠悠的来到府衙。 刚刚到了大门口,看门的衙役便连忙行礼。 “见过林大人。” “嗯。”林季敷衍着应了一声,没当回事。 可在府衙中才走了几步,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每一个与他打过照面的人,都会主动顿住脚步,让开道路。 非要躬身行礼之后,等到他走远,那些人才会离开。 林季只是心中一想,便知道应当是昨天田家的事情起效果了。 这帮看不起他这个乡下人的城里人,现在也知道怕了。 这是好事。 在府衙的书房中,林季渡过了一个迷茫的上午。 打发走田文亮之后,林府的副手换成了个经验丰富的老师爷。 是昨天晚上才被安排过来的。 这位老师爷听说了田文亮的事情,不敢怠慢,连夜将最近的事情整理了一番。 一大早,一份汇总了梁州各处县城文书的精简版本,就被放在了林季的桌子上。 林季花了半个时辰就看完了。 简而言之,下面各处除了梁河县,都是风平浪静。 安宁的不像话。 “欺上瞒下。”林季放下文书,打了个呵欠。 他哪里会不知道其中的道道。 下面人办事,只要是能兜住的,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坚决不给上面添麻烦。 要是兜不住了。 那就大家一起完蛋嘛,谁也别想好过。 想起梁河县的这个案子,林季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展乘风都去探查好些天了,一直没有音讯传来,这说明这个案子非常棘手。 “莫不是展大人都被困住了吧?”林季想到这里,心情不由的沉重起来,要是连第六境的展乘风都被困在了梁河县,那事情就非常糟糕了。 “算了,反正我只是个第四境的基层捕头,出了事自然有总部的人来处理,我瞎操心什么。” 这时,周赢焦急的敲响了书房的大门,打断了林季的思绪。 “什么事这么着急?”林季皱着眉问道。 “大人,您去大堂那边看看吧,上面来人了。” “什么上面?”林季一下子清醒了,皱着眉追问道。 “我..我也说不清楚,您去看了就知道了。”周赢颇有些语焉不详的。 带着一头雾水,林季快步走出书房,来到了大堂之中。 此时此刻,孙海等人已经在大堂之中了,却只是苦笑着站在一旁。 还有衙门里的文官,也都被打发着待在旁边。 而在大堂的正中间,则是一名穿着一身白色劲装,颇有些英气的年轻女子。 女子大概双十年华,长发扎成马尾垂落身后,一双眼睛明亮却又隐隐带着逼视一般的威严。 那双眼睛不断的在堂中的每个人身上扫过,直至落在林季身上的时候,才终于停下。 林季微微皱眉。 “请问姑娘来自哪里?不知道这是梁州府衙吗?还让几位大人和城里的捕头...”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那女子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那令牌看起来颇有些陈旧,银灰色的,上面只有一个‘游’字。 但林季知道,在他看不见的背面,那令牌上当有星辰点缀。 女子就将这令牌举着,对准了林季。 “我是陆昭儿。” 林季想都没想便躬身行礼。 但并非全礼,只是微微躬身。 “梁州总捕林季,见过陆游星。” 林季识得这令牌是监天司游星官的身份令牌,领五品官职。 游星官行走天下,斩妖除魔,平不公事,查贪官污吏。 林季一边行礼,心中却已经撇嘴苦笑了起来。 怎么好日子才过了半天,就有游星官上门了,这帮子灾星,没有大事一般是不肯露面的。 就在林季腹诽的时候,陆昭儿却已经来到了林季的面前。 林季嗅到了一股香风。 然后就听到了他绝对不想听到的话。 “只有你是第四境,跟我走吧。” 话音落下,陆昭儿也不管林季是何反应,转身就往外走。 第八十一章 梁河县 林季也没法子,就这么一头雾水的跟着陆昭儿离开了府衙。 刚刚来到大街上,陆昭儿便问道:“你的兵器呢?” “在家。” “去带上。” “是。” 林季老老实实的前面带路,带着陆昭儿来到了自己的府邸。 刚刚走进大门,陆昭儿却顿住脚步,微微眯眼,冷冷的看向林季。 “你一个总捕,每月俸禄能有多少,住得起这样的宅子?” “这宅子是展大人赏我的。”林季随口应道。 一边引着陆昭儿向里走,但林季实在忍不住,又说道:“陆游星,即便这宅子是我自己买的又能如何?我一个通慧境的修士,还住不得大宅子了?” “只要钱来的正,自无不可。”陆昭儿随口说道。 林季暗暗摇头,心说这位游星官也太轴了。 到了花园,林季回房取了自己的长剑,刚刚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那倒霉蛋精怪被陆昭儿揪着头上的芽,身体悬空,不停的颤抖着。 陆昭儿看向林季。 “你还养精怪?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字?” “阿绿。”林季随口起了个名字。 “哪来的?” “自己上门的,可能见我长得帅,它非要跟着我吧!”林季瞎扯道。 “哦?”闻言,陆昭儿竟然还特意的盯着林季看了几眼。 被盯着头皮发麻的林季懒得搪塞了,直言问道:“陆游星到底有何要事,须得我带上兵器?” 陆昭儿松开了阿绿的头发,任由它逃似的钻进土里。 “我为梁河县的事情而来,展大人不知所踪已有数日,此事上面也在关注,让我下来查探。” 听到这话,林季皱起了眉头。 “陆游星也是第四境?” “第四境巅峰。” “那也还是第四境。”林季不知道自己第几次撇嘴了,无奈道,“展大人日游境修为,他都处理不了的事情,你来了又能有什么用?” “起码得探明发生了什么。” “那又何必找上我?”林季愈发不解了。 陆昭儿面无表情,重复着林季之前的说法,一本正经的说道:“因为展大人第六境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我这个第四境巅峰自然也解决不了,若是我一个人去,难免遇上危险。” “我去就不危险了?” “嗯...”陆昭儿点头,坦然道,“有人分担风险,总归比一个人独自冒险要好。” 林季语塞了。 这姑娘怎么回事,这种破事都能说的坦坦荡荡的。 “那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了呢?” “能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就逃。” “要是我遇险了呢?” “能救就救,救不了...” “拉倒?” “我会将此事上表,你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照顾,孩子会有最好的前途。” “那还不是拉倒!”林季无语至极。 陆昭儿难得的抿着嘴角,露出了一个隐晦的笑容,不细看都瞧不出来那种。 “若是我也遇险,你无力去救,便该由你这般去做了。” 林季长舒了一口气。 “走吧,梁河县离梁城不近呢。” “你不推诿了?”陆昭儿反而被林季的干脆搞得有些惊讶了。 “我是梁州总捕,你出了事,这麻烦终究还是得落到我头上,逃避一时能有什么用?” “不错,还有几分胆色。”陆昭儿点了点头。 两人一道出了城,朝着梁河县的方向赶去。 一直到了傍晚,他们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梁河县的轮廓了。 远处的梁河之中,一轮明月随波摇摆,轻风拂过林季的面庞,带着些许血腥气。 林季微微皱着眉头,看向陆昭儿。 陆昭儿也一同看了过来。 “怎么了?” “你闻不到血腥气吗?”林季有些诧异。 第四境通慧,五感增强,神识开启。 他都能闻到,陆昭儿这个第四境巅峰怎么闻不到? 但陆昭儿还是摇头。 “闻不到。” 林季摇了摇头,没有再深究,只管向着梁河县前进。 “是六识归元诀的缘故吗...因为我第三境就入门了这功法,因此到了第四境,我还以为大家都是如此。” 有了陆昭儿作为对比,林季才发现,这六识归元诀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上几分。 片刻之后,两人并肩走进了梁河县。 进入县城之后,林季的第一感觉,就是寂静。 分明才刚刚入夜,大秦又没有宵禁的传统。 梁河县这距离梁城并不远的县城,四通八达,来往便利,按道理夜生活比青阳县还要热闹几分,可如今,入眼的只是家家户户挂挽联。 夜风萧瑟吹过街道,卷起散落在四周的白色纸钱。 百姓们甚至连油灯都不敢点。 “去县衙吧。”林季微微摇头,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梁河县的事情他知道,但纸面上的死了多少多少人,终究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那妖人屠了城中百姓上万!”陆昭儿在一旁咬牙说道。 “哎。”林季以一声轻叹回应。 两人来到了县衙,也是县城中唯一一处敢点灯的地方。 若是连县衙都害怕惹来妖人,那百姓们就真的没有奔头了。 县衙的门口,负责守夜的就是梁河县仅存的一名妖捕。 林季和陆昭儿刚刚走近,那妖捕便一脸警惕的握着刀柄。 “你们是?” “梁城来的。”林季将自己的金斩令取了出来。 “总捕大人,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妖捕面色一喜,但紧接着又长叹一声,“大人,这梁河县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 林季点点头,神识探查了一番,却发现整个县衙都只有眼前这名妖捕有修为在身。 “县里其他的妖捕呢?” “捕头被那妖人杀了,还有一个弟兄去梁城送信,然后就没回来,剩下的都逃了。”这妖捕苦涩的说道。 “你为何不逃?”陆昭儿在一旁问道。 林季瞥了一眼陆昭儿,心想就你这情商怎么混上游星官的。 妖捕无奈道:“父母妻儿都在,老父亲七十有三,下面的孩子才刚刚满月,我经得起长途跋涉,他们又哪承受得了颠簸?” 林季上前一步,拍了拍妖捕的肩膀。 “展大人不是已经亲自赶到梁河县了吗?我们也是为此事而来,你见过展大人了吗?” 妖捕连忙点头。 “见了,展大人那日来了之后,在城中问了几句话,然后便沿着梁河一路向南去了,可之后便没有了任何消息。” “沿着梁河?” “是。” “兄弟辛苦。” 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 “现在去还是等天亮再去?”林季问道。 “事不宜迟。”陆昭儿转身就走。 林季只能无奈的跟上。 第八十二章 万人坑 梁河县便是因为紧邻梁河而得名。 林季与陆昭儿出了县城。 但才刚刚沿着梁河走了没多远,林季就顿住了脚步。 陆昭儿也看向林季。 “我闻到了。”她说的是先前的血腥气。 林季点头,低头看向脚下。 地面是褐色的。 血迹干涸之后,与泥土浑浊在一起的褐色。 伸手抓起一把泥土,明明靠近河边,手中的泥土却干巴巴的。 “尸体在河底。”陆昭儿突然走向河边说道。 林季连忙走了过去。 明月皎洁,河水清澈。 被胡乱堆砌着的尸体,数不清有多少,在河底静静的待着。 时常有鱼虾咬上一口,有些尸体已经被啃得能见到骨头了。 没有明显的血迹,应当是已经被冲刷走了。 好在梁河是活水,尽头入海。 “是那些被妖人们吓破了胆,想要逃离梁河县的百姓。”林季低声道,“想来应当是结伴而行,数量还不少。结果被妖人盯上,这才有了第二次,也就是咱们眼前的这般。” “继续前进吧。”陆昭儿抿着下唇,脸色更冷了。 两人继续往前,却都没有了开口的心思。 一路上,只是沉默着,寻找着展乘风可能留下的痕迹。 就这么前进了两个时辰。 到了深夜,两人已经走了百余里,梁河再向前,就已经到了青山山脉的范围。 青山山脉,横贯梁州。 梁河的其中一段又经过了山脉的范围。 山中妖物数不胜数,听说山脉深处还有相当于修士第七境第八境的大妖。 反正林季估摸着,自己这第四境,也就能在山脉外围晃荡了。 “要进山吗?”林季看向陆昭儿。 “进。”陆昭儿点头。 但她显然也知道进山的风险,因此又道:“先前在你府上说过的话,我并非是在开玩笑。”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林季有些奇怪。 “我这人最烦优柔寡断,若是你真的遇险了,如果事不可为,我绝对会当机立断的逃命。” 陆昭儿一字一顿道:“反之,若是我遇险你救不了,便不要浪费时间,保命要紧。” 林季笑了笑,这气氛太严肃了。 “放心,我逃得肯定比你快。” “如此最好。”陆昭儿却没笑,只是当先顺着梁河的河道走进了山中。 林季颇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嘟囔着:“这种性格可真够冷的。” “我能听见!”陆昭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季一拍脑门,连忙跟了上去。 忘记这位也是第四境了,听力不是一般的好。 脚下快了两步,林季很快就追上了陆昭儿,与她并肩前进。 进了山林之中,一股草木腐朽的潮湿气息便将周遭的一切充斥。 每每落脚,都会感到地面一阵塌陷。 是经年久月的落叶,又长期人迹罕至才会有的情况。 在林中前进了约莫半个时辰。 林季随手捉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裤腿上的蚂蟥,将之捏死之后,微微皱着眉头说道:“不对劲。” “什么?”陆昭儿顿住脚步。 “太安静了,不该只有虫鸣声的。” 一听这话,陆昭儿也反应了过来。 “是了!这山林之中,夜晚正是猛兽活动的时候,怎么半个时辰了,丁点兽吼声都不曾听见?” “我一进山就在用神识探查,周围没有活物...当然,虫子除外。” 林季所说的没有活物,是连枝头上的鸟也算在其中的。 陆昭儿连忙探查了一番,发现果然如林季所说的那般。 她思忖了片刻,迟疑道:“山中鸟兽也知道趋利避害,兴许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情。” “而且那事情才过了不久。”林季接口道。 但无论如何,两人还是得继续前进。 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 那空地之中,一个巨大的深坑显现在两人眼前。 两边尽是拦腰折断的大树。 林季与陆昭儿连忙加快脚步,来到了深坑的旁边。 “是修士的手段,应当是展大人出手?”陆昭儿看向林季。 “不错,旁边的大树,断口都还新鲜,不见风蚀雨打的痕迹,就是这几日的事情。” 一边说着,林季又跳进深坑之中。 可刚刚双脚落地,就是一声脆响。 咔嚓。 “什么东西?”陆昭儿听到声音,也跳了下来。 “不知道。”林季用脚拨开泥土。 伴随着泥土一道被拨开的,还有一根已经腐朽了的森森白骨。 两人的脸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 林季又用剑鞘挖了片刻,只是向下了两掌的深度,泥土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数之不尽的白骨骷髅。 “这是埋尸地。”林季深吸了一口林间的泥土腥气,继续挖掘。 一旁的陆昭儿也开始帮忙。 片刻之后,一个足有七八丈长宽的豁口被挖了出来。 一副副枯骨显露了出来,被胡乱的堆砌着,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林季皱眉道,“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埋死人的地方?而且看这些枯骨,应当死了很久了...难怪这片地方的树长得茂盛,树根都伸过来了。” “是千年前的万人坑。” “什么万人坑?”林季不解的问道。 “梁州地界千年前本叫做梁国,为大秦所灭。”陆昭儿缓缓说道,“此处,应当就是当年的灭国之战后,其中一处埋骨之地。” 一边说着,陆昭儿还指着坑中骷髅身上已经腐朽的衣服。 “有大秦士兵的衣服,也有梁国士兵的衣服,不会错了。” “这样啊。”林季恍然。 “当年士兵们战死,都是这般匆匆掩埋的么?” “一将功成万骨枯,能找个地方挖坑埋了都算是不错了。”陆昭儿说道。 “是啊,一将功成万骨枯。”林季点点头。 两人重新将深坑埋上之后,便继续向前赶路。 沿着河道再走了没多久,前方却是一处岩壁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那岩壁不算高,只有几十米罢了,梁河却绕开了岩壁,朝着另一个方向流去。 而在岩壁的中间,有一处黑黢黢的山洞。 “闻到了吗?”林季又一次看向陆昭儿。 “闻到了。”陆昭儿死死的盯着那山洞。 先前在河边嗅到的血腥气味,不及此处万一,很明显,血腥气味都是从此处散发出来的。 第八十三章 神秘大鼎 岩洞不过十几米高,两人只是轻轻一跃便落入了洞中。 刚刚进洞,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便逼得两人双双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 这得是何等浓重的血腥气,才能逼得两位第四境修士险些承受不住! 山洞之中的面积并不算太大,林季随便扯下来身上长衫的下摆,找了个树枝捆上,生起了火把。 借着火光,洞中的一切引入眼帘。 一个蒲团,一个大鼎。 仅此而已。 整个山洞干净的不像话,甚至林季用手在地面上拂过,都不曾沾染半点灰尘。 陆昭儿则已经站在了那大鼎之前。 “血腥味就是从这鼎中传出来的。” “小心,别掀盖。”林季连忙提醒了一声。 陆昭儿却扭头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诡异的打量。 “我在你眼中很鲁莽吗?这点小事用得着你说?” “只是提醒你一句罢了。”林季扯了扯嘴角。 仅仅是山洞中的血腥气,都逼得两人不得不动用修为来抵挡了,鬼知道那鼎中到底祭炼过什么东西。 “先前梁河县百姓的尸体,兴许都被人取了血,落在了这鼎中。”陆昭儿推测道。 “什么东西须得用万民之血来祭炼?这未免也太夸张了些。” “我也不知道,但此事显然不是你我能追究的了。”陆昭儿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林季欣然赞同。 又在山洞中探查了片刻,实在找不出别的线索之后,林季才问道:“将鼎带回去?还是放在这里,继续去找展大人?” 这大鼎足有两人高,若是想将鼎带回去,他们两个必然不能继续前进了。 可还不等陆昭儿开口,一道声音却在洞口响起。 “不必寻我了,这大鼎也不必带着,就留在此处吧。” “展大人!”林季与陆昭儿回头,颇有些惊讶的看向展乘风。 “你没事吧!” 此时的展乘风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脸上也带着疲惫。 他先是冲着林季微微点头,随后目光越过林季看向了陆昭儿。 “我没事。陆昭儿?你怎么来了?” “京里的任务,我领了。”陆昭儿说了一句废话。 “他们舍得让你来?这事挺危险的。” “我想来便来。”陆昭儿惜字如金。 展乘风点点头,也不再追问,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两个先出来,我设下禁制将此处封了,然后一道回梁城吧。” 林季和陆昭儿连忙来到洞口。 然后就看到展乘风单手掐诀,口中喃喃不止。 几个呼吸之后,一道金灿灿的元神赫然出窍,在山洞中一阵比划。 反正林季是真的看不懂。 但是等展乘风的元神回到身体之后,山洞之中隐隐一阵金光亮起,紧接着林季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探查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这只是简单的禁制,此处不简单,回头还得让上面再派专人来处理。”展乘风轻叹道。 处理了这山洞中的事情,三人一道朝着山外的方向走去。 路上,林季实在忍不住好奇,但又不太敢问。 陆昭儿却直接问道:“那黑袍人可曾追上了?” 展乘风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追了他两天三夜,我都快出了梁州了!那杂碎跑的是真快!” 林季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展乘风骂人的。 可见是真的气不过。 这次不用追问了,展乘风直接说道:“此事还有蹊跷之处,那黑袍人的实力很强!说实话,若是他与我正面交手,我未必是他的对手。” “连您也不是他的对手?”林季讶然。 陆昭儿也忍不住看向展乘风。 “那黑袍人修为如何我不知道,但他有伤在身,却还能屡屡甩开我,修为自然不会低了。” “不仅如此,他似乎被什么事情牵扯着,因此才只想着脱身,没想过跟我交手。” “他现在去哪了?”陆昭儿又问道。 “已经出了梁州了,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给上面传讯了,想来梁州周边的几州都会收到消息,此事暂时与梁州无关了。”展乘风长舒一口气道。 一直到了天亮时分,三人才终于赶回梁城。 陆昭儿同展乘风一道离开了,林季则回到了自己府上。 一直到坐在了餐厅里,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竟然只吃了一顿饭。 “早餐完了又是早餐。”林季想到这里,下意识的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笑,只是觉得忙了一夜,最终却什么都没干。 真是滑稽。 然后他又想到展乘风提到的黑袍人。 林季突然想起他在青阳县时,也是在梁河边上,曾经同样见过一位黑袍人。 那黑袍人弄死了装神弄鬼的猪龙,还说什么不方便动手,不然就要顺手弄死林季等人云云。 “不会那黑袍人就是在梁河县作妖的那位吧。” 一想到这里,林季心中顿时泛起几分胆寒。 他竟然直面过这等凶人? “对了!”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 他又想起在鬼王城的时候,见过的那位白袍人。 那白袍,当时他就觉得怎么看怎么眼熟。 如今倒是对上了! 白袍黑袍。 除了颜色不一样,那白袍人身上的袍子,和林季当初在梁河边上见到的那位黑袍人身上的袍子样式,没有丁点区别! 林季不准备继续想下去了。 丢了一块切得薄厚均匀的白肉进嘴。 这事太大了,不是他这个小小的第四境总捕能掺和的。 用过了早膳,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林季又想起之前山洞里的情况。 “陆昭儿与展乘风竟然认识?真是奇怪...” 但这只是小事,这点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到脑后了。 眼睛一闭一睁,已经来到了中午。 林季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拨弄着阿绿的头发。 正优哉游哉的时候,管家老李却快步走了过来。 林季只觉得头皮发麻。 “又出什么事了?” “老爷,衙门来人了,让您去一趟呢。” “还能不能让人安心待会儿了?!” 林季怒而起身,穿好衣服,快步朝着府衙赶去。 牢骚照发,但去还是得去的。 第八十四章 陈年旧案 林季来到府衙之后,走进大堂,却发现压根没人。 抓过衙役问话,衙役也一无所知。 带着些许迷惑,林季来到偏厅,准备在这里候着。 可是刚刚走近书房,就听到里面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就只有这些了?你们林大人呢?还没来?” 是陆昭儿的声音。 林季皱着眉推开书房的门,可紧接着就愣住了。 书房里,陆昭儿手中正拿着林季昨天才看过的精简版文书,在她的对面,则是周赢小心翼翼的回应着。 而在另一边,展乘风竟然也在。 “展大人?”林季愈发的摸不着头脑了。 “陆游星要查梁州的陈年旧案,此事我拦不住,就交给你了。”展乘风拍了拍林季的肩膀,作势就要离开。 林季连忙随着展乘风一道走出书房,顺便把门带上了。 “大人,什么情况?”林季连忙问道。 展乘风一脸无奈:“那丫头吃饱了撑的,游星官又确实有监管之责,因此我也不好说什么。” “有是有这么回事,可这么多年了也没见真有那个游星官下来干这种粗活的啊。” 林季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加入监天司这几年,从未见过游星官下来查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 游星官的管束范围极广,其中就包括九州各处的陈年旧案。 如果遇上了,那查也就查了。 但这也得遇上啊。 是上面的命令太少了,还是嫌各处的乱子还不够多? 满天下的邪祟作乱你不去斩,来查这事? “这丫头从小就这性格,你多担待着点。”展乘风难得的放缓了语气。 “大人,这位什么来头?” “姓陆,京里来的。”展乘风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季。 林季还愣了愣,他对京城压根就不熟来着。 可紧接着,他就想到了展乘风所说的那个陆。 “镇国公陆广目?” “就是那个陆,所以接下来就靠你了,别让这丫头真上京里去闹腾。” 话音落下,展乘风的脚步明显加快,片刻之后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无奈之下,只能回到书房之中。 看着书桌上又被新摆上了一堆卷宗,陆昭儿正仔仔细细的看着,林季也不好打扰。 但走也不能走,这书房是他的,他能去哪。 因此,林季只能沏上一壶茶,在旁边的位置上坐下,静静的看着陆昭儿。 这一看就是一个下午。 直至林季目光都有些涣散,早已神游天外的时候。 陆昭儿的声音突然将他的魂拽了回来。 “林大人?” 林季抬头,瞳孔重新聚焦。 “陆游星看完了吗?梁州实在没有经年旧案给你查。” “卷宗上没有,但未必是真的没有。” “下面人想瞒,你去了也没用,那帮人嘴里没一句真话。” “那也得去了再说。” 听到这话,林季沉默片刻。 “陆游星不会是想亲自走一趟吧?梁州的县城有几十处,若是真的去查,少说得几个月。” “所以就不查了?”陆昭儿一歪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林季。 此时的陆昭儿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微微歪着头看着林季,神态说不出的可爱。 但林季却并不因此而如何。 他只是目光深沉的看着陆昭儿。 “陆游星来梁州之前,在何处办差?” “先去襄州,再到扬州。” 襄州在梁州以北,京州以东。 扬州则是九州最南,江河径流,接临大海。 “所为何事?” “京里的差遣,游星官办差,大多是因为京中所派。” “办差之后呢?也如此时梁州一般的自讨没趣了?”林季再问,直言她是自讨无趣。 陆昭儿却并不恼怒,只是轻轻点头。 “都如此时这般,去自讨没趣了。” “结果如何?” “每到一处,多有抗拒少有配合;也如你所言那般,无论何事都阻碍重重。下面的人想瞒,确实是满嘴胡言,让人摸不着半点头绪。” “即便如此,也还查?”林季继续问道。 “查。” 说到这里,陆昭儿嘴角弯了起来。 这是林季第一次见她展颜而笑,没想到还有几分惊艳,让林季一时看的有些呆了。 是白色的劲装与长久的冷漠表情,掩盖了她的容貌,其实陆昭儿本就长的美。 “你笑,是因为这是你得意的事?”良久后林季问道。 陆昭儿颇为讶异的看向林季。 “你猜的到?” “猜得到。” 陆昭儿点点头。 “曾几何时,有太多人劝我不必白费苦工,然后我便将我办下来的大大小小的案子说与他人听。” 林季接口道:“说完之后,再质问对方,这怎么会是白费苦工?” “正是如此!”陆昭儿颇有些兴奋在其中。 林季知道,这是一腔热血。 陆昭儿继续道:“我又何尝不知道,一个县一个县的去查,费尽功夫,受尽刁难,还未必有收获...” 她看向林季,眼中带着光。 “可若是人人都嫌麻烦,人人都因此而不去做,那这事该谁去做?” “难不成就靠着三年一次的妖捕进京述职,就掌控天下了?” “还是靠着吏部的那些酒囊饭袋,尸位素餐的老爷们?年年吏部考功,上去的都是托了关系托了人的。” 话音落下,陆昭儿重新坐下,坐的还是原本属于林季的位置。 “我看不惯这些,又坐在了游星官的位置上,所以我要管。” 迎着陆昭儿那熠熠生辉的目光,林季长舒了一口气。 起身,微微躬身行礼。 “陆游星要从何处查起?” 陆昭儿嘴角又弯了起来。 “梁河县去过了,你从青阳县来,先去青阳县。” “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明日一早,我在南门候着。” 言罢,林季嘴角噙着些许笑意,走出了书房。 外面已是月上树梢。 ... 第二天一大早,林季便在南门候着了。 没等多久,陆昭儿就骑着一匹白马出现,手中还牵着一匹黑马。 “还骑马?”林季挑了挑眉。 没修炼之前,他哪都去不了。修炼之后,他去哪都靠双脚。 骑马他还真没有过几次。 而且马会累,他赶路却一般不会累。 至少比马的体力好,速度还快。 “骑上吧,当官要有当官的样子。”陆昭儿说道。 林季上了黑马,不解的看向陆昭儿。 “去下面办事,得端着架子,臭着脸。” 林季哑然失笑。 “经验之谈?” “没错。” 第八十五章 青阳县见闻 青阳县距离梁城,并不算远。 临近中午,林季和陆昭儿就进了县城。 下了马之后,还没走两步,林季就被人拦住了。 “林捕头,听说你升官去了梁城?”有街坊拦路。 “是啊。”林季笑着应道。 “那你欠我家铺子的饭钱...” 林季愣了愣,仔细看了看拦路这人,这才一拍脑门。 是县里摆摊卖馄饨的老板。 “欠了你多少?” “有三两多了。” 林季掏出几两碎银子递了过去,馄饨老板笑着接过之后,还招呼林季再来。 给了钱,林季在颇有些尴尬的看向一旁的陆昭儿。 他还以为陆昭儿会发火,毕竟这姑娘看起来挺轴的。 结果陆昭儿却并未如此,而是问道:“你跟青阳县的百姓似乎关系不错?那馄饨老板敢这样拦你的路要钱。” “他们是百姓,我也是百姓出身,何苦端着架子?”林季笑道,“我又不必四处去办案,与街坊们熟络点挺好。” 两人继续在县中走着,路上时不时就有人与林季打招呼。 陆昭儿又问道:“你没有威严,遇到事情了该怎么办?” “不听话就打断腿,就这么简单。”林季坦然道,“你可以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林捕头吃软不吃硬。” 说话间的功夫,路过了如意楼。 恰好宋大就在一楼坐着,见到林季之后,讪笑着拱了拱手,然后一瘸一拐的换了个角落的位置。 陆昭儿看向林季。 “那就是被我打断腿的,城里的混混头子,三教九流都归他管。” “混混头子?那你怎么不抓?” “抓了一茬又来一茬,管不过来的。不如留个懂事听话的,还能让那些混混们老实一些。” “有理。”陆昭儿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到了菜市口。 林季看到宋二抓着一个小贩,带着一群捕快路过。 “宋二!” 宋二扭过头,看到林季之后,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被抓着的小贩顿时就想跑,但看到林季之后,却又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待在原地。 林季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小子就是在菜市口卖菜缺斤少两那个。 “林捕头,您怎么回来了?”宋二笑着打招呼。 “他犯什么事了?”林季冲着小贩扬了扬下巴。 “这小子往别人家院子里倒粪。”宋二颇有些无奈。 “怎么回事?”林季看向小贩。 小贩还一脸委屈。 “林捕头,我不就卖菜短了点斤两吗?那是我的称有问题,不是故意的。” “说重点!”林季踹了小贩一脚。 小贩吃痛,不敢耍滑头,连忙说道:“就是上次跟我打架那王八蛋,三天两头让人故意来我这买菜,只要查出缺斤少两就是一顿毒打,我气不过,就往他家...” 林季扶额,摆摆手让宋二赶紧把人带走。 等到宋二离开之后,林季才无奈的对陆昭儿说道:“县里就这些狗屁倒灶的破事多。” 陆昭儿轻轻点头,眼中含着几分笑意。 两人一起来到了县衙。 提前回来的宋二显然已经打过招呼了。 县令李诚竟然就在堂前候着。 “下官李诚,见过林大人。”李诚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无语至极。 总捕六品,梁城的官。 县令七品,县城的官。 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以前还互相不对付。 这位县令大人真是想升官想疯了。 “起来吧,我只是六品官,身边这位是五品,你拜也拜错了。”林季摆手道。 一听这话,李诚抬头看了看陆昭儿,又要再拜。 林季却将他扶住。 “去把县里的卷宗都取出来吧,陆游星要过目。” “遵命,下官这就去。”李诚小跑着离开了。 林季则苦笑两声。 就在这时,郭毅带着鲁聪来到了县衙。 “林捕头。”郭毅拱了拱手,又冲着一旁的陆昭儿点了点头。 鲁聪则笑道:“头儿,你走了我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不需要郭毅解释,林季又抬腿踹了过去。 “你是没地方混吃混喝了吧?” “嘿嘿。”鲁聪挠了挠头。 与熟人们打过招呼之后,林季琢磨了一会,对鲁聪说道:“去买菜去。” “头儿要开火了?我这就去!”鲁聪眼睛发光。 “别急,如意楼切两斤酱牛肉,酱驴肉也要,你也去跑一趟。” “再去老李家买点烧饼回来。” “老李中午不开张。” “用你说?去他家给我把他拽起来,就说我回来了,让他给我新烤一炉...不,多烤几炉,我走的时候带上。”林季说完,递给了鲁聪一锭银子。 “成,我这就去。”鲁聪咧嘴一笑,小跑着走了。 林季又看向郭毅。 “老郭,中午把嫂子叫上,我家吃饭。” “没问题。”郭毅笑着点头。 随后,林季才看向陆昭儿。 “陆游星赏脸,今天中午我做东,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客随主便,在这青阳县,自然听你的。”陆昭儿欣然同意。 来到青阳县之后的见闻让她颇感新奇。 她去过了太多地方,但从未见到哪里的捕头如林季这般的,普通老百姓并不怕他,反而那些达官混混,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 “先去我家坐坐吧,都到这里了,卷宗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不如先休息休息。” 陆昭儿自无不可。 两人并肩而行,很快就来到了林季家的小宅子。 院门紧闭着,林季上前一推便推开了。 将院子里的椅子搬了一把招呼陆昭儿坐下。 林季正准备去厨房生火的时候,隔壁的墙上突然探出来了一个脑袋。 “好哇,我还以为隔壁进贼了,原来是你这厮回来了!”钟小燕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左看右看。 林季刚想答话,钟小燕的声音接着又响起。 “够可以啊,去梁城没几天就带回来一个相好的,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胡说什么呢,我招惹你了吗?” “你走了,为什么不让我当捕头?”钟小燕怒气冲冲的问道。 林季扶额,他想起之前在梁城收到的青阳县文书了。 里面钟小燕就曾问起过这事,而他回了个‘滚蛋’二字。 “你收到我的回信了吗?”林季问道。 “你说呢!”钟小燕愈发的愤怒了。 要不是知道林季是第四境她打不过,此时她都已经翻墙过来了。 “现在也是一样,滚一边儿去,等会饭菜好了再过来吃饭。” “哼,才不稀罕!”说完,钟小燕扭头离开了。 第八十六章 山远县怪事 钟小燕还真没来吃饭。 林季也不知道这妮子哪根筋又搭错了。不来就不来吧,也好,清静! 午饭之后,众人散去。 李县令已经差人将青阳县近几年的案子卷宗都搬到了林季的小院里。 原本属于林季的躺椅被陆昭儿霸占了,她就躺在椅子上,借着阳光,时不时拿起一份卷宗细细查看。 林季则在一旁泡上了茶,翘着二郎腿扇着扇子。 春天已经过去了大半,下午的阳光还是有几分火热的。 “第四境修士寒暑不侵,林大人怎么还扇扇子,是害怕我查出什么吗?”陆昭儿随口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怕的要死。”林季打了个呵欠。 他在青阳县当了三年捕头,但凡遇到了邪祟作乱的事情,哪次不是矜矜业业? 无论有没有解决掉,递上去的案卷中都不会有丝毫隐瞒。 反正他尽力了,只是个小小的第三境修士,上面也无法太过苛责。 因此,林季自然是问心无愧。 一个下午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陆昭儿时不时问起卷宗中记载的案件细节,林季对答如流。 终于,陆昭儿放下最后一本卷宗。 “青阳县真是难得,做事干净利落,卷宗也记录的井井有条,看不出什么隐瞒之处。” 一边说着,陆昭儿又拍了拍旁边放着的另一堆卷宗。 这些上面记载着没有解决掉的悬案。 “这些悬案...” “邪祟为祸,大多数都并没有原因。”林季摇头道,“并非是我不想破案,关键对方随手杀人,杀了就走,我能有什么办法。” “我知道。”陆昭儿点点头,起身之后伸了个懒腰。 一下午都躺着,终归还是有几分疲倦的。 “走吧。”陆昭儿看向林季。 林季不解:“去哪?” “继续向南吧,这青阳县不错,你是个合格的捕头。” 说话间的功夫,陆昭儿已经走出小院,朝着县衙的方向走了过去。 他们两人的马就放在县衙。 “这么晚了,不在县里过夜吗?” “不了,几天不睡觉也没什么。”陆昭儿随口应道。 闻言,林季只能无奈的跟了上去。 在衙门取了马,跟朋友们招呼了一声之后,林季就跟着陆昭儿一道离开了青阳县。 出了县城之后,迎着皎洁的月光,林季还是有些意难平。 “我还以为是明早才出发,因此让李老头烤了烧饼,准备明早才去取的。” 陆昭儿充耳不闻,只管骑马前进。 没人搭茬,林季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沉默的与陆昭儿齐头并进。 ... 从梁城向南,过了青阳县之后,再走百里左右,便是另一处县城。 骑马走了一夜,大约在天明时分,两人前方的道路便已经豁然开朗。 “前面就是山远县了。”林季随口说道。 陆昭儿看向林季。 “青山山脉横贯梁州,但在青阳县外的地方,却拐了个弯,延伸向另一个方向。” 林季看着前方已经出现的县城轮廓,介绍道:“那山脉拐弯的地方,便是青城派所在。而前方的山远县,则因为距离青山太远,离梁河也远,才因此得名。”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唯独这山远县,山也不靠水也不近。 “青城派?用符箓的那家?” “不错,青阳县捕头郭毅就是青城派出来的。” 闲聊的功夫,两人已经骑马进了县城。 他们也并未下马,只是放缓了前进的速度。 山远县不比青阳县,在这里,林季就要跟着陆昭儿一起摆架子了。 可是,刚进城没多久,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天已经亮了,若是放在青阳县,眼下这个时间,百姓们已经出来劳作了。 但在这山远县,却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 “有些不对劲。”林季微微皱起眉头。 陆昭儿点点头。 又过了一会,直至天光大亮之后,才有百姓们在县城中活动。 不少百姓们看到林季与陆昭儿骑着马,连忙让开道路。 但也有不少人频频看向陆昭儿。 “怎么这里的百姓很多都面黄肌瘦的?梁州不曾缺粮吧?”陆昭儿问道。 “当然不缺。”林季摇头。 梁州有山有水,土地肥沃。 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百姓们一口吃的。 就连接济乞丐们的粥铺里施舍的白粥,都浓稠的快赶上干饭了。 “那此处的男子怎么会这般的虚弱?看着好几个都有气无力的样子。”陆昭儿不解。 “去衙门问问就知道了。”林季恶意揣测着,“兴许是此处的官老爷官商勾结,鱼肉百姓呢?” 反正他已经过关了,同僚们死不死,林季不怎么在乎。 听到林季这般说道,陆昭儿却没说什么。 因为不无可能。 又走了一会,前面已经能看到县衙了。 林季却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说道:“陆游星,街上好像没几个女人溜达啊。” 陆昭儿神情一滞,四处看了看。 果然如林季所言,街上没有一个女的在外露面。 难怪刚刚不少百姓奇怪的打量着陆昭儿,合着有这个原因。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门口的衙役也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见到林季二人之后,却还是主动站了出来。 “好大的胆子,敢在衙门口骑马?” 林季二话没说,将自己的金斩令掏了出来。 那衙役却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拿。 “金子做的?不错,小子懂规矩,有前途!” 话音刚落,另一名衙役却连忙抱住了这迷了眼的同僚。 “你疯了?晚上泄了多少火,把脑子也泄出去了?那是金斩令!” 随后,这衙役一脚踹翻了自己的同僚,连忙在林季的马前跪下。 “见过总捕大人。” 林季和陆昭儿下马。 “将我们的马匹好生看管,你们县令在不在?” “在,就在里面,我去给您通报一声。” “不必了,我们直接进去就是。” 打发走衙役,林季与陆昭儿一道走进了山远县县衙。 过了大堂,到了后面的后堂。 一个中年胖子正坐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神态自若。 见到了林季二人,他还愣了愣。 “你们是何人?谁放你们进来的?” “梁州总捕林季。”林季再次将令牌取了出来。 胖子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下官山远县县令马儒,见过林大人。” 林季越过马儒,直接在副位上坐下。 陆昭儿则理所当然的坐在了主位上。 看到这一幕,马儒脸上的冷汗又多了些。 林季不喜欢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道。 “说说吧,县里怎么回事?为何你们一个个都精力透支的样子,天天晚上没睡觉吗?” 第八十七章 蒋家 马儒擦了擦脸上的细汗,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问的是...?” “你说呢?”林季微微眯眼。 “是是,下官明白。”马儒连连应声,“大人问的应当是县里的百姓为何各个萎靡不振?” “嗯。” “此事我也说不清楚,让县里的捕头来说吧。” 见林季并未阻拦,马儒连忙唤来衙役吩咐了两句。 没过一会,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壮汉便出现在了后堂之中。 “山远县捕头常怀,见过总捕大人。” 常捕头躬身行礼之后,目光又落到了陆昭儿身上,迟疑着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陆游星。”林季随口介绍道。 “游星官?”常怀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监天司下面当差的,哪个不知道游星官的威名?平日里见不到也就罢了,若是见到了,那必然是出了京里都在关注的案子。 常怀再度行礼之后,才低声问道:“敢问林大人,陆游星,可是山远县要出什么大事?” 陆昭儿懒得理会,只是看向林季。 “与你无关。”林季懒得废话,直言道,“县里百姓们,怎么回事?” 一边说着,林季微微眯眼,又用神识暗中探查了一番县衙的情况。 可结果却大出林季的预料。 “咦?怎么连你们也是如此?” 林季起身,来到马儒与常怀面前,近处打量了半天,在惊异道:“一个第三境修为,一个有官职在身,被大秦国运护佑...怎么连你们都一副精气缺缺的样子?” “这...”常怀苦笑了两声,“大人应该也看出来了,是县里有邪祟惹事。” 林季坐回到位置上。 “细说。” 常怀点头道:“此事已经有近一个月了,但那怨娘并未害人性命。” “怨娘?”林季一挑眉毛,看向陆昭儿,“你可曾听说过?” “不曾,鬼怪志异中也未曾记载。”陆昭儿答道。 常怀则说道:“大人,这怨娘,来自于我们山远县中的传说。” 林季看向常怀。 “山远县民风保守,县里的各家各户,都不喜欢与县外的人来往,婚丧嫁娶都在县中,少有外人。” “大概在一个月前,县里蒋家的公子蒋长青带回来一个女子,要与其完婚...但在婚后的第二天,那女子便得了急病死去了。” “第二天就死了?”林季冷笑一声,这事没鬼才怪了。 林季示意常怀继续说。 “我们县里有传说,说是外嫁的女子,进了山远县之后,若是在县里夭折,鬼魂会化为怨娘,给县里引来报复。” “那怨娘是如何报复的?”林季颇有些好奇。 一个月了都没死人,却把全县的百姓都搞得精气丧失。 这是什么奇怪手段。 常怀听到林季的话,却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昭儿,有些难以启齿。 “直说!”陆昭儿说道。 常怀苦笑道:“春梦。” “春梦?!”林季的声音猛然拔高。 一旁的陆昭儿却红了脸。 常怀点头道:“是,县城里的男人只要睡着,必会做春梦,梦里的女子看不清长相,却极尽婀娜,让人夜夜都睡不安稳。” “又不死人,这事不算坏吧?”林季摩挲着下巴说道。 “下流。”陆昭儿瞪了林季一眼。 林季充耳不闻。 “大人,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夜夜如此,谁也顶不住啊。”常怀无奈道,“每天醒来,都会浑身虚弱,精气丧失,这般下去少说也要折寿啊。这还是我,换做那些百姓...” “这倒也是。”林季了然,什么事都有个度,过了只会反受其害。 “这么久了,为何还没解决?”林季接着又问道。 “我们也想去解决这个事情,可是一直摸不清头绪,这不拖到了现在。” “一个月都没解决此事,为何不上报梁城?” “我也想过上报,可那会梁城不是也自顾不暇,况且...”常怀有些心虚。 “况且还没闹出人命是吧?硬是要死了人才会引起重视吗?”话说到这里,林季知道追究下去也没什么用,直接站起身,说道,“此事你说是因为蒋家而起?那便带路,去蒋家走一趟吧。” 常怀连忙应是。 ... 跟着常怀,林季和陆昭儿一道来到了山远县蒋家。 山远县不似青阳县,因为保守闭塞,县里大户人家不多,蒋家正是为数不多的大户人家之一。 进了蒋家,蒋家家主蒋松已经在堂中候着了。 约莫六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黑着一张脸。 不等林季开口,蒋松便冷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不必再问了!” 他显然已经知道常怀来这里的目的。 常怀低声道:“老蒋,这是梁州的总捕大人。” 外人不晓监天司中的官职,因此总捕的名头,比游星官还要响亮一些。 但蒋松却仍旧黑着脸。 “老夫又没犯法,只是家中出了混账事罢了!怎么...梁州的总捕大人,也要管老夫家里的家事吗?” 常怀有些无奈的看向林季。 林季则直言道:“你们的家事我自然管不着,可此事已经影响了整个山远县,早已不是你们一家的家事。” “那又如何?” 林季眯着眼睛,缓缓道:“你若是不配合,我便以邪祟同党的名义将你们抓了,杀几个,剩下的全部发配,如何?” 陆昭儿下意识看了林季一眼,眼中带着几分意外。 “你敢?”蒋松一下子站了起来。 林季只是冷笑,笑容中的威胁浓郁到了极点。 蒋松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怕了。 “此事...是家门不幸。” 蒋松看向一旁的下人,摆手道:“去将那不孝子叫出来。” 下人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一个颇为俊郎的年轻人便走进堂中。 他便是蒋长青了。 蒋长青出来之后,微微低着头,佝偻着身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下人刚刚显然已经在后面交待了一些事情。 因此蒋长青在对着蒋松行礼之后,便直接看向了林季。 “大人,我那妻子染病而死,此事没有别的蹊跷了。” 林季皱眉,正准备再问。 蒋长青却又道:“再说了,她已经嫁入蒋家,是死是活也是我们蒋家自己的事情,与旁人无关。” 蒋松也在一旁冷声道:“听到了吗?事情就是如此!如今这县里的怪事,是不是她所为都还不知道!” 听到这话,陆昭儿想开口逼问,但是却被林季按住了胳膊。 “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 林季起身就走,陆昭儿和常怀也跟在后面。 出了蒋家之后,陆昭儿才问道:“你刚刚怎么不让我说话?蒋家明显在隐藏些什么。” 林季摇头道:“蒋家人要是肯配合,也不至于这么久了常捕头都理不出头绪。这样问是问不出来的,总得将证据摆在桌上,话才好问。” 第八十八章 入梦 入夜,县衙的客房里。 林季躺在床上,陆昭儿则坐在一旁,一脸无语。 “这就是你的办法?与那邪祟梦中相会?” “不然呢?连到底是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只凭三言两语怎么办案?” 林季打了个呵欠,换了个更舒坦的姿势。 “劳烦陆游星守夜了,要是有什么异状,将我喊醒。” 陆昭儿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她可不是矫情的小丫头,还忌讳孤男寡女这些。若不是听常怀说,县里的女人并未被那邪祟缠上,陆昭儿都想自己去睡,让林季帮她守着了。 没过多久,林季的鼾声便响了起来。 陆昭儿全神贯注的戒备着,生怕林季出什么意外。 一夜时间就这么过去,并没出什么状况。 直至第二天早上,天光大放的时候,林季才终于悠悠转醒。 起身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又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紧接着,他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别人在,连忙看向陆昭儿。 “劳烦陆游星了。” “你睡的到是挺香啊,事情如何,见到了吗?”陆昭儿迫不及待的问道。 林季抿着嘴,思忖了半天。 陆昭儿忍不住:“你到底是快说啊!” “遇到了。” “然后呢?” “嗯...”林季摩挲着下巴上的几个胡茬,思忖了半天。 “怎么说呢...久旱逢甘霖?” “什么意思?” “枯木逢春,不亦乐乎。”林季又换了个说法。 这下子,陆昭儿听明白了。 “下流!你就是这样办案的?” 林季也委屈。 “那邪祟化为一年轻美貌的女子,上来就口称相公,将我的骨头都喊酥了!还不等我回应,她便又褪去了衣裳将我抱住,这一时便忘记了这是个梦...” “大意了!”林季摊了摊手,那梦中女子容貌身段竟有几分***的风采,那可是他前世的启蒙老师啊,叫他如何忍得住? “你...!”陆昭儿气的灵气外溢,这是要出手了。 “别急动手啊,拿纸笔来。”林季不敢开玩笑了,“那邪祟别人或许记不住样子,但我却颇有印象,我已经将她的长相记下了。” 听到这话,陆昭儿狠狠的瞪了林季一眼,这才走出房间。 过了一会,她才带着纸笔回来。 林季拿起纸笔就画,只是不到一刻,一张惟妙惟肖的美人肖像图便被画了出来。 ***的样子林季画起来还是得心应手的。 再叫来常怀,将画像递了过去。 “你看看。” “这是蒋家那新媳妇?”常怀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就没错了。”林季点头,“证据确凿,再去蒋家问话吧,他们还敢语焉不详,直接抓人。” 三人一道前往蒋家。 再次走进昨天的大堂,还不等蒋松开口,林季就直接将画像往桌子上一拍。 蒋松的脸色立时就变了。 “你怎么会有她的画像?!” “昨夜本官亲面邪祟,将她的容貌记了下来!”林季冷声道,“此女是邪祟,也是你们蒋家的新媳妇!蒋松,证据确凿,你再给本官打马虎眼试试。” 林季将腰间的长剑往桌上一拍。 “前因后果细细说来,有半处隐瞒,你们蒋家便是邪祟帮凶。” 蒋松脸色变了再变,下意识的看向常怀。 常怀却摇头。 “老蒋,我也只是协助办案,别看我。” 听到这话,蒋松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一声。 “造孽啊。” “大人,我那儿媳名为黄翠,是长青在外游历时认识的。”蒋松苦声道,“一个月前,长青带着那黄翠回来,说什么非她不娶。” “山远县向来封闭,少有人外嫁进来,这事不合传统。因此我当时勃然大怒,不肯应允。” “然后呢。”林季追问。 他没心思去管县里的民风如何,他只想知道黄翠是怎么死的。 “黄翠嫁进你们蒋家第二天就死了,这话说出去谁能相信?” 蒋松却摇头。 “可事实就是如此!那黄翠将我儿迷得神魂颠倒,因此我才不得不应允这桩婚事。可谁曾想大喜之后的第二天,长青就慌慌张张的来说,说是..说是..” “说什么?” “说黄翠昨晚与他同房时,行房行了一半便昏了过去,然后就断了气。” 蒋松说到这里,起身苦涩道:“大人,有的女子体弱,此事并非个例。” 林季抿着嘴,看向陆昭儿。 这事倒是真有可能,但这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陆昭儿则直言道:“尸体呢?你们将黄翠埋到哪去了?” “外嫁来的女子死在县里,会给县中招惹灾祸,因此我们不敢将黄翠的尸体埋在县里的坟地。” “我问你们将尸体埋在哪了?”陆昭儿的语气严厉了些,这个时候还在语焉不详。 “因为黄翠嫁入蒋家不合规矩,因此也不能入蒋家祖坟。” 听到这话,林季拔剑一斩,将面前的桌子斩断。 蒋松终于怕了。 “我们将她抛尸荒野,然后便不再管了。” “好狠的心!怎么说也是你蒋家的儿媳!” 陆昭儿听不下去了,铁着起身向外走去。 林季则一把揪住蒋松的衣领,将他拖拽了起来。 “大人,我...” “别废话,找得到尸体也就罢了,若是尸体找不到,你说的话没了证据,便是一派胡言。” 林季冷声道:“在监天司面前作伪证,下场如何,不必我与你详述了吧?” 此时的蒋松,哪还有昨天那般的硬气。 “当时谁丢的尸体?” “我儿长青。” 林季看了一眼一旁的常怀。 常怀会意,片刻之后就将蒋长青压了出来。 “抛尸的地方还记得吗?”林季冷声问道。 蒋长青看着自己的父亲如死狗一般被人抓着,吓得脸色苍白,连忙点头。 “记得记得。” “带路吧。” 松开蒋松,林季又对常怀说道:“我们去找尸体,你就在县里看着,别让蒋家人跑了。” “遵命。”常怀应声。 林季又对蒋松说道:“你当我听不出来的话中的不详之处?本官办案只凭证据,此番找得到尸体还好,验了尸之后真相大白!若是找不到...” “哼,有你好看,别以为本官那么好糊弄。” 林季拍了拍蒋松的肩膀,带着蒋长青快步离开了蒋家。 第八十九章 黄翠 林季与陆昭儿带着蒋长青出了县城。 蒋长青指明了方向,三人一路向西,进了县城外的密林之中。 “蒋长青,抛尸这主意是谁出的?”林季随口问道。 “是..是父亲。”蒋长青畏畏缩缩的。 “你是黄翠的丈夫,不曾辩驳两句?那姑娘愿意跟你回家成亲,死后你连一句话都不愿意给她说?” 蒋长青低着头没有应声。 “窝囊废。”陆昭儿在前面冷冷的说道。 林季颇为讶异的看了陆昭儿一眼。 这事似是引起她的共情了,兴许是同情那黄翠的遭遇,也兴许是愤慨于蒋家冷漠。 但无论如何,林季这还是第一次见陆昭儿这么明显的情绪化。 三人一道在林中行进了几里路,蒋长青率先顿住了脚步。 “大人...”他战战兢兢的看向林季,然后又四处打量,脸色愈发的苍白。 “怎么,到地方了?”林季一挑眉毛。 “是...” “尸体呢?” “不见了。”蒋长青低声道。 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 “现在该怎么办,这窝囊废看起来不像有撒谎的胆子,看来尸体是真没了。”林季问道。 陆昭儿沉吟片刻。 “今晚你再去跟那邪祟在梦中见面吧...但这次不准再流连其中,把该问的话都给我问了!”陆昭儿带着几分警告意味说道。 “也只能这样了。”林季点点头。 两人又一同看向蒋长青。 “大人,那我们回去?”蒋长青小声问道。 “回去之后,你们蒋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牢里待着吧。”林季拍了拍蒋长青的肩膀,面色渐冷,“这案子不结,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蒋长青吓得腿软,顿时坐在了地上。 林季却不管这些,抓着他的衣领就往回拖。 到了中午,三人回到了山远县城。 陆昭儿一声令下,蒋家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丢进了县衙的大牢。 ... 夜晚。 县衙的客房里。 “今次你若是再敢...”陆昭儿带着几分怀疑看着林季。 “放心,我只办正事,绝无二心。”林季不等她说完,就大义凛然的摆手。 上次是他没有准备,再加上禁欲太久,又徒然梦到酷似少年时代的启蒙老师,所以才在梦里放肆了一次。 反正只是梦而已,丧失的那点精气,林季多呼吸两口就回来了。 但这一次绝不会了。 “那你睡吧。”陆昭儿点点头。 在她看来,林季还是靠谱的。 林季应了一声,倒头就睡。 就在他的意识陷入沉寂的前一刻,昨晚的梦境果然又出现了。 “还真是来得快。”林季只是心念一动,在梦境之中便已经清醒了过来。 前方一片氤氲,是一张云床,看起来柔软至极。 一位美娇娘便躺在那床上,妖娆的身姿被云雾环绕。 犹抱琵琶半遮面一般,明明看不真切,却更引人入胜。 “官人...” 酥软的娇声响起。 “上次不是相公吗?”林季问道。 那美娇娘舒展身体的动作明显顿了顿,显然没想到林季会搭茬。 整个县里的男人,哪个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如发情的猛兽一般扑上来的? 谁还能分心说话? 而林季则再次开口了。 “黄翠,本官梁州总捕林季,为你的死因而来。” “监天司?”声音中的娇媚不见了。 下一刻,周遭的氤氲气息也消散了。 云床变成了一张木床,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子就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林季。 “你是来让我罢手的?” “不仅如此,也为了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林季坦言。 说话的功夫,林季却感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神识早早就开始探查了,但是却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感受不到半点鬼气。 这黄翠不是已经死了吗?鬼魂作祟,哪怕是入梦,总得动用鬼气。 就像是修士动手,会动用灵气一般。 这梦境本就该是鬼气所营造的。 可此时此刻,林季却探查不到半点异样,甚至于直至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入梦的。 “我的公道,我自己会讨。”黄翠的声音冷冰冰的。 “害你的是蒋家人吧?冤有头债有主,你不该牵连全县。” “在我看来,山远县的男人都该死!”黄翠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倒是让林季有些意外。 “介意说说吗?” 黄翠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你真想听?而不是想办法抓我?” “我说了,与你见面,是为了还你一个公道。” “那便说与你听听吧。” 话音落下,周围的环境再起变化。 是阳光明媚的下午,繁华的城池,一条河流在城中经过,河上有船。 “这里是哪?”林季有些好奇。 “扬州府城金陵,我便是在此处与蒋长青相识。” 林季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游船上。 穿着黄色长裙的妙龄少女,正一脸仰慕的看着青衫墨客与友人吟诗作对。 那青衫墨客就是蒋长青。 黄裙少女,应当就是黄翠了。 看面容,黄翠最多也不过十六七岁,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 “我与蒋长青在金陵城相会,一见钟情,互道衷肠之后,约定相守一生。” 木床上,带着面具的黄翠低声道:“于是,我便随他来到这山远县。” 林季眼前的景象不断变化。 有金陵城的夜晚,才子佳人互相依偎。 有大雨磅礴的下午,两人在亭中嬉笑。 崇山峻岭之间,蒋长青与友人观山有感,吟诗赋词,豪情万丈。 又或者林间的溪流旁,蒋长青小心翼翼的背着黄翠,蹚过泥泞。 终于,画面停留在了两人结伴来到山远县的时候。 “蒋公子怎么带个女人回来了?” “不行,这事要去跟蒋老爷说说。” “这女子丁点礼仪不懂,穿的这般暴露,蒋家真是门风败坏。” 几乎每个见到黄翠的人,都是一脸的厌恶。 仿佛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是多大的罪过一般。 而就在黄翠身旁的蒋长青,却不曾替黄翠说过一句话,只是低头掩面。 看到这一幕,林季又抬头看向黄翠。 黄翠则笑了笑。 “接着看下去。” 第九十章 怒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黄翠来到山远县之后所受的刁难。 她每走到一处,都有人在背后暗骂。 说什么外来的女人会给县里招来灾祸云云。 不止骂她,也骂蒋长青不懂事,竟然把外边的女人带回来。 到了蒋家,蒋松出现了,拿着拐杖将黄翠打了出去。 蒋长青就在一旁看着,也不敢求情。 黄翠离开了蒋家,什么地方都去不了,县里的客栈也不留她。 走的时候,蒋长青说了一处县城外的凉亭,让她在那等着。 画面到了这里,黄翠的声音响了起来。 戴着面具看不见表情,但语气中却尽是凄苦。 “他说让我回金陵。” “将你千里迢迢的带回来,又让你走?”林季难以置信。 黄翠点头。 “我以死相逼,他怕了,才说让我留下。” 说话间的功夫,周遭的画面又一变。 是蒋家大喜的日子。 说是大喜,却没有张灯结彩。 只是蒋家后院里的一处小院子,门上贴了个喜字便算了事。 来的客人也只有蒋长青在县里的好友。 到了傍晚,喜宴散去。 小院的厢房里,烛火透过红色的喜字,终究还是映照出了几分新婚的气氛。 黄翠带着红盖头坐在床边,小脸上满是紧张与喜悦。 她紧紧的闭着眼睛。 感到被人揭开了盖头,她的身子开始颤抖。 她被人推倒,一切都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她终于将自己交给了喜欢的人。 突然,林季眼前的画面天旋地转。 是事后。 黄翠睁开眼,蒋长青揭开床被,却发现并未见红。 “这是怎么回事?”蒋长青面色铁青的质问。 “我对天发誓,你是我第一个男人!” “那这又作何解释?” 黄翠一脸不知所措,也不知所然,因为她确信这是她此生的第一次! “贱人!”蒋长青一改过去的软弱,一巴掌甩了过去,然后摔门而出。 只剩下掩面而泣的黄翠孤零零的坐在床头。 没多久后,房间又进来了一个人,如前面那般推倒了黄翠。黄翠昏沉沉的还以为是蒋长青又进来了。 事后,黄翠才看清趴在身上的并不是蒋长青,而是今天婚宴上,蒋长青的一个朋友。 她脸色苍白,无地自容,连忙推开那个男人,卷起被子将自己包裹住,除了掉眼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心如死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外嫁来的残花败柳,你相公都同意了,玩玩怎么了?”那人只留下这样一句话便走了。 然后就是蒋长青出现了。 蒋长青像是知道了此间发生的事情,一个劲的骂贱女人。 黄翠此时已经哭不出来,不过还是奋力蒋长青赶了出去。 她将衣服穿好,不是婚服,而是她从金陵穿来的黄色长裙。 擦掉了脸上的脂粉,拔掉了头上的凤簪。 婚服被扯碎了,腰带系在了房梁上。 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 黄翠那双昏暗的眼睛,透过面具看向林季。 “如何?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林季说不出话来了。 只能沉默以对,有一股郁气卡在胸口,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报复他们,过分吗?” “我不知道。”林季摇头。 良久的沉默之后,又是黄翠先开的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戴着面具吗?” 林季抬起头。 “其实我还没死。” “没死?” 木床上的黄翠抬起手,一只黑黢黢的虫子尸体,出现在她的手心上。 “同命蛊救了我一命,我是维州黄家的人。” 黄翠的声音很平静。 “黄家养蛊,每一位嫡系后辈,从小都会在心口养一只同命蛊。若是有了性命之忧,这同命蛊便会代替主人死一次。” “但即便如此,我上吊之后,还是陷入了三天假死,你知道我醒来的时候是什么情景吗?” 黄翠摘下了面具。 右脸很美,满是青春的气息。 左脸则是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但还能隐约看到几分血肉。 “我被蒋家人当野狗一样丢在山野之中,醒来的时候两只真正的野狗正在啃我的脸。” 林季努力着长舒了一口气,心中的郁结却没有半点消解。 他只能强忍着不去看黄翠的脸,低下头。 “所以这入梦,也是蛊虫?” “是,几百只蛊虫被我丢进县里,只要被咬过的男人,夜里就会入梦,被我操控梦境。” 黄翠的指间出现了一只小虫子。 与蚂蚁差不多大小。 谁会去在意一只蚂蚁的叮咬呢。 “他们不是传说外嫁的女人死在县里,会有名为怨娘的邪祟来报复吗?那么就如他们所愿好了,我就是怨娘,他们谁也别想逃脱。” 林季长叹一声。 “你这么做,会引来监天司的追查的。” “我不在乎,你当我还想活着?”黄翠声音平淡,“我当然知道监天司会来!我甚至已经预备着,当我抵挡不了的修士将我抓到之后,我该怎么自裁!” 林季抿着嘴。 “你还年轻,未来还长,你不该为了几个人渣而丧命。” 黄翠沉默摇头。 林季继续道:“我向你保证,你的事情我绝对会给你一个交代,一个让你满意的交代。” “你的脸不是没得治,监天司就有断续丹,断肢尚且能痊愈,何况你脸上的伤势?” “留一条性命,将来总会有所为。你的仇我帮你报了,只求你现在收手。” “你是梁州的总捕,你会帮我?”黄翠看向林季。 林季却点头,又摇头。 “我首先是个有良知的人,然后才是梁州总捕。” 一边说着,林季单手握拳,青筋暴起。 “这蒋家人真是太没人性了,该死!” “为什么帮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几个人渣而丧命,你现在的做法,即便我不管,也会有别人来管!趁现在你还没闹出人命,收手吧。” 见黄翠又不说话,林季继续道:“我身旁就是京城来的游星官,我们两个就在查你的案子,给我一天时间,让我来还你公道。” “一天?”黄翠抬起头。 “一天。”林季斩钉截铁。 黄翠从木床上起身,笑了笑,重新带上了面具。 “一天之后,我在城外的凉亭等你。” 林季脑海中又泛起了之前看到的画面。 下一刻,梦境散去。 林季睁开眼睛,直接坐了起来。 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 “如何?查清楚了么?”陆昭儿连忙问道。 林季看向陆昭儿。 “蒋家人真该死。” 陆昭儿愣了愣。 “什么意思?” “我答应了一个姑娘,要帮她报仇。我不想她死,所以我替她动手。” “黄翠?” “是。” 林季将梦中的事情给陆昭儿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过之后,陆昭儿也沉默了。 “此事...该将涉及的人都抓起来,以律法审判。” “大秦律例管不到这些人渣头上!” 林季烦躁的摇了摇头,起身向外走去。 “按照大秦的律例,黄翠不是黄翠,是蒋黄氏!哪怕蒋家人将她打死,或将她卖进窑子,大秦律例都管不着!” 林季顿住脚步,站在门口看向黄翠。 “不是什么事,都得按照规矩来的。” 第九十一章 交代 离开县衙之后,林季久违的取出了因果簿。 翻开空白处,简单的添上了黄翠二字。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写。 他不想回忆起黄翠所经历的那些事情。 梦中那些画面里的人物,林季都清清楚楚的记着。 他先是来到了大牢里,见到了蒋长青。 “大人可是来放我出去的?”蒋长青连忙问道。 “说你是窝囊废,还真是看得起你!”林季一脚踩在了蒋长青的脸上,将他整个人踩在了地上。 “你与黄翠新婚那夜,你为何把一个陌生男人放进你的婚房?那里面可是你的新婚妻子啊。” 蒋长青顿时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开始战栗着颤抖起来。 这事除了当事人之外,怎么可能会被别人知道? “你就算不信黄翠,你也不该如此的凌辱一个爱你的女人!况且你怎么知道黄翠说的不是真的?谁告诉你女人的初夜一定要见红?” “算了,懒得和你说这些,我且问你,那人叫什么?” 林季脚下力气重了几分,已经能听到蒋长青颅骨碎裂的声音。 剧烈的疼痛与死亡的恐惧让蒋长青挣扎了起来。 “祁进!他叫祁进!” 林季点点头,冲着牢外喊道:“牢头呢?” “大人。”牢头连忙迎了过来。 “会上刑吗?”林季问道。 “会。”牢头连忙点头。 林季踢了踢倒在地上的蒋长青。 “就他了,有什么来什么,只要不死,其余的你看着办。” 一边说着,林季又冷冷的看着牢头,将牢头看的心里发慌。 “大人还有什么事?” “我要是回来还能看出这小子是个人模样,我拿你是问!顺便把蒋松也拉过来,一起上刑,这父子俩人真不是人。” “遵...遵命!” 林季点点头,转身就走。 刚刚走到大牢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的蒋长青的惨叫声。 走出大牢,林季却看到了陆昭儿。 林季不理会她,陆昭儿也什么都没说,只是跟在林季身后。 在县衙里找到常怀,问过祁进住哪之后,林季便直接来到了祁进家中。 踹开门,祁进就在家里,看着林季一头雾水。 “常捕头?你们这是...” 林季一句废话都懒得说,一巴掌打掉了祁进满嘴的牙齿,如拖死狗一般的将他拖了出去。 同样丢进大牢里,让牢头上刑。 “大人已经查明黄翠的事情了?”常怀在一旁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只管看着,什么也别问。”林季冷声道。 常怀顿时不敢多嘴。 此时此刻,蒋家父子与祁进,已经被折腾的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牢头也不敢上刑了,生怕把三人弄死在牢里。 打发走牢头,林季来到三人面前。 “因果报应就是如此,以为你们不说,就能瞒天过海?” 听到这话,三人哪还不知道一切都被查清楚了。 “你查清了又能怎么样?黄..黄翠是我..是我蒋家的人,你没权利问我的罪。”蒋松断断续续的说着,眼看着已经有进气没出气的。 “大人饶命。” “饶命...” 蒋长青和祁进还在求饶,他们竟然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我知道大秦律例管不到你们头上,而我也不是用大秦律例管你们。” 林季语气平缓。 “像你们这种人渣,拉出去砍头都便宜了!我若是黄翠,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你们几个满门屠尽,人畜不留!” 说着,林季却又摇头。 “不,你们本就是畜生,哪有人。” 话音落下,林季抽出长剑。 陆昭儿面色微变,连忙想要阻拦。 但林季出手却很快。 只是一道剑光闪过,三人的人头便已经与脖子分了家。 后面的常怀与老头都吓了一跳。 “去找三个盒子,把他们的脑袋装起来。”林季说道。 常怀小跑着离开了。 陆昭儿则皱眉看向林季。 “此事瞒不住,即便我有心帮你瞒着,但这么大的事,山远县绝不敢隐瞒,你的前途...” “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上面能让我回青阳县当个小捕头。” 林季长舒一口气,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 “我知道这该死的世道,处处都是这般狗屁倒灶的糟心事!可我只是个小小的第四境,我哪里管得过来?” “但是我现在碰上了,就得管,不然我良心上过不去。” “至于其他的,我管不了,我还不能躲起来吗?” 林季扭头看向陆昭儿,眼中带着血丝。 陆昭儿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内心也有几分共鸣,只是没想到林季会这么决绝,反应甚至比她这个游星官还激烈,要知道她过去一年走查探访不少案件,冤假错案丛出不穷,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坚持去各州各地来探查这些陈年旧案。 她要尽自己的能力,给那些冤死的灵魂一个交代。 可若每次翻案都如这般违反大秦律例杀人的话,她这个游星官做不做的下去还两说,至于这些陈年旧案也就无从谈起了。 不多时,常怀就将盒子拿过来了。 将三颗人头装好,林季与陆昭儿一同走出大牢。 “你在青阳县当差的时候,没遇到过类似的案子吗?”陆昭儿突然问道。 “当然。”林季看向陆昭儿,“青阳县哪有山远县这般腐朽。” 两人并肩走着,来到了县衙门口。 “这是我第一次破例。”陆昭儿接着又道。 林季顿住脚步。 “我以往办案,从来都是按律办事,绝不会有半点逾越。” 陆昭儿看向林季,与他四目相对。 “唯独这一次,我知道你在犯法,我知道蒋家父子不该死,按照律法来说,甚至就连祁进都不该死。” “但我却只是看着,因为我内心却认同你的做法。” “谢谢。”林季勉强的笑了笑。 “我都快有点不理智了,这不是个好兆头。”陆昭儿摇了摇头,接着又问道,“今晚你要去凉亭见黄翠吗?” “是,我答应了要给她一个交代。” “我跟你一起。” “好。” 话音落下,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身后。 那是一处角落的阴影。 空无一人,也空无一物。 林季和陆昭儿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第九十二章 给自己的理由 深夜。 山远县外的凉亭里。 亭子当中的石桌上,三个锦盒被摞了起来。 林季与陆昭儿谁也不曾开口,只是静静的在一旁坐着等候。 约莫子时,天上飘起了小雨。 远处的泥泞地面上,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林季与陆昭儿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看向了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道曼妙而又熟悉的身影,身材比林季在前世小视频上见过的还要高挑几分。 淡黄色的裙子,脚上踩着一双已经沾染了几处泥点的绣花鞋,脸上则仍旧是那副素色的面具。 抛去容貌不说,光这身材也是百里挑一啊,真弄不明白山远县这帮人的审美。 真是暴殄天物! 看到黄翠出现,林季竟然一时云游天外。 “林大人?” 一道声音拉回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季。 “这是我给你的交代,蒋家父子以及玷污你那人,人头都在这了。” 林季目光熠熠生辉,透过面具与黄翠那双暗淡的眸子对视着。 此时此刻,兴许是因为林季的话,又兴许是因为桌上的三颗人头,那暗淡的目光之中,总算有了些许明亮。 黄翠走进凉亭里,身上已经被雨水打湿。 她坐下,就坐在林季与陆昭儿对面。 “白天的时候,我就跟在你们后面。”黄翠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话,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各自心中已经有所预料。 “这个交代,你满意吗?”林季问道。 黄翠沉默片刻,摇头。 “我不满意,是因为无论如何报复,都终究回不去了。” 林季默然。 黄翠则继续道:“但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也已经知足了。” 一边说着,黄翠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恰逢天边雷霆闪烁,将漆黑的凉亭照亮一瞬。 那半张绝美半张狰狞的面容,也在林季与陆昭儿的眼前一闪而过。 “黄翠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二位来自监天司,却能为我这以修士手段犯禁之人做到这种程度,可怜我也好,主持正义也罢,但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再咄咄逼人,纠缠不清了。” 闻言,林季下意识看向陆昭儿。 陆昭儿则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季再看向黄翠,他知道对方已经准备罢手了。 “黄姑娘之后准备去哪?” “不知道,可能回黄家,也可能会四处走走吧。”黄翠的谈兴不是很高。 可就在这时,陆昭儿却突然抬起了头。 “我们帮你报仇,是动了恻隐之心,但也因此犯了大秦律例。” 林季与黄翠一道看向陆昭儿。 “你想说什么?”林季微微皱着眉头。 “此事该给她的交代已经给了,但她也总该给监天司,给其他无辜的山远县百姓一个交代。”陆昭儿一边说着,却下意识不敢看林季的眼睛。 “陆游星要抓我吗?也是...虽然我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总归还是殃及无辜了。” 黄翠笑得很坦然。 “陆游星要抓便抓,我不抵抗。” “抓什么抓,你又没害死人,罪不至此!”林季不干了,自己忙活半天,不就是还苍...黄翠一个公道吗? 此言一出,倒是让黄翠愣住了,心说你们两个不应该是一伙的吗。 陆昭儿则对林季横眉冷对。 “你说什么?!” “法也该容情,此事既然你前面说过已经破例,也赞同我的做法,那索性彻底一些,这事一切后果我来负责。” 一边说着,林季又朝着黄翠摆手,示意她快走。 黄翠愣愣的不明所以。 “快走啊,等什么呢?”林季低声说道,“记得以后擦亮眼睛,别再犯傻了。” 黄翠点了点头,有些奇怪的打量了林季和陆昭儿两眼,随后带上了面具,施了一礼之后,悄然没入雨夜之中。 直至黄翠不见了踪影,林季这才重新看向陆昭儿。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才像是我的上司?”陆昭儿歪了歪脑袋,带着几分不满看向林季。 “陆游星说笑了,在您面前,我不过是一乡野妖捕罢了,不值一提。” “油嘴滑舌。”陆昭儿白了林季一眼,没继续追究。 “林大人,你说这案子若按照大秦律例来办,会是个什么结果?” “你知道答案的,大秦律例你比我熟。” “我想从你口中听到答案。”陆昭儿加重了语气。 林季摇头失笑。 他知道,这是陆昭儿在找理由,在为自己徇私放走黄翠找个安慰自己的理由,很显然,身为女儿身的陆昭儿也是同情黄翠的。 “按大秦律例,蒋黄氏即使死在蒋家,官府管不着。” “管不着?” “管不着。”林季重重点头,“嫁入蒋家之后,黄翠..不,蒋黄氏是死是活,是被蒋家人拉去卖了,还是在家里天天挨打,都是蒋家自己的事。” “似这次的禽兽之事,蒋家只要不报案,即便做的再怎么人神共愤,官府也无法插手。” 陆昭儿长舒了一口浊气,她起身,走出凉亭,走进雨夜。 并未用灵气使得雨水不沾身,她任由晚春的迷蒙小雨落在自己身上。 似是想借着这带着几分清凉的雨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足足在雨中站了半个时辰。 林季就站在亭子里,静静的看她看了半个时辰。 被雨淋透的陆昭儿,原来身材竟也这么好,不在黄翠之下啊! “想啥呢,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林季一拍脑门,不再想这些杂念。 良久后。 “或许你做的对。”陆昭儿回头看向林季,“走吧!” “去哪?”林季不解。 “下一个地方。”陆昭儿答道。 林季无奈扶额。 “陆游星,又是这般夜晚赶路?还迎着雨?” “难道林大人身体虚弱的受不得半点折腾,这丁点的雨水都能让你染上风寒之症不成?” 男人就听不得被女人奚落。 “那便走,回县里取马,继续往南。” “不取了,山远县这地方,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足了。”陆昭儿却摇头,自顾自朝着南方走去。 林季只能跟了上去,脚下快了几步,与陆昭儿并肩前行。 两人都没有再提黄翠的事情。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头顶上突然有了些许动静。 那是一只鸽子,带着几分灵动的气质,落在了陆昭儿的肩膀上。 “信鸽?”林季扬起眉毛,有些意外。 “这是监天司养来传讯的灵鸽。”陆昭儿解释道。 “这安全吗?这种鸽子第二境的修士都能捕获吧。” “捕获了又能怎么样?”陆昭儿将自己的游星令取了出来,在灵鸽面前晃了晃,“它们只认监天司的令牌,别人捉住了也没用。” 那灵鸽果然张嘴,吐出了一张小纸条。 林季在一旁看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写的什么?” 第九十三章 京城来讯 陆昭儿将纸条看过之后,递给林季。 按理来说,无论消息重要与否,这么做都是不合规矩的。 但是陆昭儿下意识就这么做了。 林季也不觉得僭越,接过纸条,却发现上面只有‘速速回京’四个大字和一个印章。 “召你回京?是又有案子要你去查?”林季将纸条递回去。 可是当他看向陆昭儿的时候,却发现陆昭儿眉头轻轻皱着,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 “不对劲。”陆昭儿微微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京中还在处理各地的麻烦事,似我这等游星官都在外办差...” “然后呢?” 陆昭儿看向林季。 “林大人有所不知,游星官之所以叫游星官,便是因为常年在外,如那漫天星辰一般。按理来说,我在梁州尚未回京复命,这种命令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在我头上的。” 陆昭儿思忖着,继续说道:“在外领命办差也不是没有,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临时指派,是京城派出灵鸽,灵鸽再循着游星令的指引,到地方之后就近找人办差。” “似这般传讯回京的,我做了一年多的游星官,这还是第一次碰上。” 听完这番解释,林季下意识说道:“应是京中有大事发生,因此才急着召集你们回去。” “很有可能。”陆昭儿点头道,“这纸条上的落款也有讲究,是郑大人的印章。郑大人总领监察调度之责,一般的差事不会由他亲自来办!这次又只是印章并未落款,显然是不止召回我一个,因此纸条都是制式的。” “是郑立新郑大人?”林季想起了他之前去京城述职,见到的那位冷面文书。 “是。”陆昭儿微微点头,看像林季,“看来只能劳烦林总捕到这里了,命令来得急,我不能耽搁,即刻就要出发。” “陆游星一路顺风。”林季拱手施礼。 “借你吉言。”陆昭儿点点头,转身就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她又扭回头看向林季。 “山远县的事,我会原原本本的上报。你的知法犯法,我的徇私舞弊,我都会写成卷宗递上去的。” “理应如此。”林季点点头,反正他也志不在此,只求无愧于心。 见他这么坦然,陆昭儿也笑了。 “林季,我此番来梁州,最大的惊喜便是与你相识了。他日你若是来京里,定要来陆府寻我,好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镇国公的府邸,我这小小六品官怎么去得?” “让你去就你去,哪那么多废话!”陆昭儿横眉瞪了林季一眼,随后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着京城方向赶去。 眨眼间的功夫,她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目送了陆昭儿许久。 直至雨势愈发磅礴的时候,他才哑然失笑,这妮子可算是走了。 在回梁城的路上,林季心中却还是忍不住想京城的事。 “连游星官都召了回去,京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难不成...?” 林季突然想到了镇妖塔。 定魂降魔杵已经回到了京城,难不成是监天司准备重开镇妖塔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的确不是小事。” “但这又与我何干呢?我只是个小小的总捕罢了。” 林季轻笑了两声,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天塌了也有高个子顶着,还轮不到他来担心。 ... 回到梁城,林季在府上休整了一番之后,换了身衣服,来到了府衙。 一路应付着衙役们的招呼声。 林季来到自己的书房之后,刚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敲响了。 “林大人。”周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进。”林季打了个呵欠。 周赢推开门,却并未进来,只是半躬着身子说道:“林大人,展大人传您去说话。” 一听这话,林季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知道了,我这就去。” 既然是展乘风的意思,林季自然不敢耽搁。但他在心中也奇怪,自己才刚回来,在书房里屁股都没坐热,怎么展乘风又有事找他。 一路来到府衙后花园,展乘风并未在自己的小院里,而是在池塘旁边的厅中,行痴大师也在。 林季到了之后,微微行礼。 “展大人,行痴大师。” “坐。”展乘风示意林季坐下,又亲手给林季倒了一杯茶。 林季连忙双手虚迎。 “展大人,这可折煞下官了。” 展乘风摇头,让林季不要废话。 倒过茶之后,展乘风放下茶壶,看像林季。 “此番跟陆昭儿在下面走了一趟,感觉如何?” “有点累。”林季坦言,“陆游星风风火火的,这才走了两三天,我们连山远县都去了。” “哈哈,那丫头就是这样。”展乘风不禁莞尔。 展乘风显然已经知道京中召回游星官的事,因此并未奇怪林季回来的这么早。 他起身,冲着行痴大师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林季。 “我也要离开几天了,我不在的时候,监天司在梁州的大小事宜,林季你不可马虎,给我多盯紧点。” “下官明白。”林季应道。 展乘风可不同于陆昭儿,林季还不至于多嘴到问他去干什么。 “走了。”展乘风笑了笑,又冲着行痴大师拱了拱手,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林季又看向行痴大师。 “大师与展大人好像私交颇深?” 行痴大师点头,又笑眯眯的问道:“林施主来梁城多久了?” “有一段时日了。”林季随口应道。 虽然行痴大师也是高人,但偏偏林季与他相处的时候,倒是能放开不少。 喝了一口茶水,没什么特别的。 镇府官亲手倒的茶,也就这样。 行痴大师脸上笑容更甚。 “林施主,你说到了这梁城,有什么地方值得一去?” “大师便是梁城人士,怎么问我?” “林施主随口说说就是。” 闻言,林季也真就随口应付。 “梁城外好山好水,值得一览。” “还有呢?” 林季思忖。 “城外北方有一高塔,直插云霄,值得一去。” “那高塔在何处?” 林季正准备作答,却突然愣住了。 他深深的看了行痴大师一眼,随后拱手告罪。 “来梁城许久,还不曾去大梁寺拜访,是我失礼了。” “若无事,我明日便去拜访。” 行痴大师失笑起身。 “那贫僧便在寺里恭候大驾了。” 第九十四章 章弥大师 大梁寺立寺比大秦王朝还要久远些。 梁州千年前本是梁国,而大梁寺,便是梁国的国寺。 至于为何前朝的国寺,在秦王朝还能延续至今,众说纷纭,没个准话。 有说早在梁国灭国之前,大梁寺就已经投靠秦国的;有说大梁寺在秦国进攻时闭寺不出,才得以保存的。 总而言之,说法很多,但问起根由,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无论如何,大梁寺的底蕴,终究深厚的不像话。 ... 梁城以北。 一座无名山上,大名鼎鼎的大梁寺便坐落于此。 林季走在登高的阶梯上,并不着急登顶。 在两旁,常常能看到城中的百姓上下来往。 看起来香火很旺的样子。 这让林季不由想起之前在青阳县的时候,在明花楼里偶遇行痴大师。 那时行痴大师曾提起,之所以离开梁城,就是因为鬼物围城,大梁寺却毫无办法,因此香火不旺,才逃出去躲避麻烦的。 如今再看,才知道百姓们的记忆是何其的短暂。 “盛世佛门,果然有几分道理。”林季在心中暗暗想着。 一路登高,来到了大梁寺前。 在寺庙门口,有小沙弥拿着扫把打扫着一尘不染的路面。 地上分明连落叶都没有,这些小沙弥却扫的极为认真,那一丝不苟的模样看起来多了几分刻板,少了几分圆滑。 “路上这么干净,你们在扫什么?”林季驻足问道。 “回施主,师傅说这是修心。”小沙弥回应道。 “修心不参禅吗?”林季又问。 “禅也参,地也扫。” 林季哑然,不再问,而是微微行礼道:“在下林季,来寻行痴大师。” 听到林季的话,小沙弥放下了扫把。 “施主请跟我来。” 显然小沙弥早就得到了交代。 带着林季一路走进大梁寺,越过了前面最热闹的大殿,来到了寺庙后面的静修之地。 小沙弥带着林季在一处厢房外驻足。 “行痴师祖,客人来了。” 厢房的门被推开了,露出了行痴大师那张始终含笑的胖脸。 “林施主,请进吧。” 林季应声,小沙弥则行礼告退。 进了房间之后,林季找了处地方坐下,有些好奇道:“那小沙弥口称师祖?大师在大梁寺辈分不低啊。” “什么辈分不辈分的,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总要有个称呼的。”行痴大师笑着回应道。 林季暗暗摇头,跟和尚打交道就这点不好,说什么话都喜欢装的高深莫测的。 他不喜欢这些弯弯道道。 “大师让我来大梁寺,不会真的只是要我来参观景色的吧?”林季直接问道。 “是有人想见你。”行痴大师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谁想见我?”林季有些好奇。 他在大梁寺除了行痴大师之外,谁也不认识。 可还不等行痴大师回答,厢房的门就已经被推开了。 来的是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年纪比行痴大师略大,身形稍稍有些佝偻,但看起来却精神抖擞。 推开门之后却只是站在门口,并未走进房间。 “师父,请进吧。”行痴大师笑着唤了一声。 “阿弥陀佛。”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到这声音,林季耳朵动了动,下意识的觉得有些熟悉。 紧接着,他就看到门口的和尚被行痴大师搀扶着走进了厢房。 “老衲章弥,见过林施主。” 林季双手合十还礼,又看向行痴大师。 “这是我的师父,大梁寺主持章弥大师。” “见过大师。”林季连忙又行了一礼,但心中却不免觉得奇怪。 章弥这法号怎么听怎么怪,除此之外,这方丈的声音听起来也有几分耳熟。 但是林季怎么想,都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他也很确定自己今天是第一次见到章弥大师。 似乎是看出了林季的诧异,不等他开口发问,章弥大师便主动说道:“我俗家名字便是章弥,百年前来到这大梁寺挂单,用的也是这名字。” “挂单?”林季愣了愣。 挂单说的是行脚僧在寺庙里挂靠,对于寺庙来说,相当于是外人。 大梁寺怎么连个外人都能当主持了。 但无论是行痴还是章弥都未曾回应林季的疑惑。 行痴大师在章弥来到之后,便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站在后面,将自己原本的位置让给了章弥。 林季见两人不说话,因此也不深究,转而问道:“大师要见我?” “是。”章弥笑眯眯的点头,这神态倒是与平日里的行痴大师有几分相似。 不,该说行痴像章弥。 林季又问道:“还请大师明言所为何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听到一位老友提起林施主,又听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情,才临时起意,想要与林施主见上一面。” “老友?” “平心道人。” “天机?!”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自从鬼王城事件,又见过游天官方云山之后,林季对于平心道人,早就已经心有忌惮。 几次与平心的相遇都带着算计,这样的人,林季不想招惹,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此时又得知章弥大师竟然也和天机有所联系,一时之间,林季也不想再在这大梁寺待下去了,生怕又陷入什么惹不起的算计里面。 “大师,我忽然想起展大人交代给我的事情还没办完,若是没有别的事,请容在下告辞。” 不等章弥回应,林季起身就走。 而章弥与行痴都没有阻拦,只是双手合十,与林季道别。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行痴这才看向章弥。 “师父,林施主他...” “福缘深厚,可堪造就。”章弥大师笑眯眯的说着。 行痴却摇头。 “我并非问的这个。” 章弥大师了然。 “他脱不了身的,那降魔杵...还得落在他手上。” 章弥看向行痴,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 “天机的算计,向来都是有始有终的。即便是棋子,也会物尽其用,而不是用完便不再理会。” 听到这话,行痴大师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事是福是祸?” “躲不过的。”章弥答非所问。 行痴却明白,这是师父不让他多问了。 但这一次,行痴却不想这么糊涂。 “师父,此事涉及的太广,牵连的也都是些大人物,甚至于牵扯到皇家...” 行痴所说的皇家,便是当今大秦王朝的皇室,千年前的世家秦家。 章弥却摇头,他明白行痴的意思。 “下棋的只会在乎整局的得失,先前便说了,棋子要的是物尽其用。” “若是足够聪明,那便选择成为制胜的那颗棋子吧。” 听到这话,行痴默然,下意识看向屋外。 路的尽头,林季的背影恰好消失不见。 第九十五章 鼎不见了 林季几乎是逃着离开大梁寺的。 他修炼了六识归元诀,除了五感比旁人敏锐太多之外,第六感也同样如此。 在见到了章弥之后,林季的心中便开始悸动。 慌乱?紧张? 他不清楚。 但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兆头。 “又是天机,又是天机!怎么鬼王都退走了,这事还没完!” 下山路上,林季的脸色极为难看。 每一次见到天机,都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亏得当初林季还热心的亲自下厨请他吃饭,真是后悔啊! 鬼知道这一次听到这个该死的名头,又会惹出什么麻烦。 “我只是个区区第四境的捕头,没什么上进心的监天司小吏罢了,你们要算计什么,要谋划什么,别再牵扯我了,让我过几天安生日子行不行...” 带着杂乱的念头,林季回到了梁城。 来到府衙,刚刚走进书房没多久,就有衙役来报,说是展大人有请。 “展大人不是昨天才走吗?怎么就回来了?”林季下意识问了一句。 衙役自然不清楚这些,只是低头不语。 林季摆摆手将其打发,连忙来到了府衙后院。 展乘风就在自己的小院里,一如林季刚来梁城时那般,拿着本卷宗看个不停。 不过这一次,见到林季来了之后,他却放下了卷宗。 “展大人回来的这么快,可是事情办的顺利?” “顺利个屁!”展乘风一听这话,脸色顿时黑了。 林季愣了愣,他还未曾见展乘风如此失态过,但也不准备追问。 何苦触霉头呢。 但展乘风却直接问道:“林季,你还记得上次山洞里见到的那个大鼎吗?” “当然记得。”林季连忙点头,随后就反应了过来,大惊道,“大人,莫非是那大鼎出了变故?” “那鼎不见了,有人破开了我的禁制。” 展乘风黑着脸,语气不善道:“我昨天离开便是为此事而去,原本只是准备将那大鼎处理了,谁知道去了山洞才发现,有人偷天换日,竟然没有触动我的禁制,就带走了大鼎,留了个丁点用没有的假货在原处。” “是那个黑袍人吗?”林季问道。 “不清楚,但除了他还能是谁!”展乘风显得有些咬牙切齿,“敢在梁州祭炼万民血,此人的肆无忌惮当真是亘古罕见!而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 林季默然,这时候不开口才是对正确的,老老实实的听上面发牢骚就是。 但与此同时,林季心中也想起了上次见到那黑袍人的场景。 梁河河边,黑袍人斩杀了猪龙,还放话说之所以不杀监天司的人,是因为某件事正处于关键时刻,不便过早被监天司的人盯上。 难道就是指这件事吗? 与此同时,展乘风似乎也将牢骚发完了。 他看向林季,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 直至将林季看的有些不自在了,他才似笑非笑的说道:“山远县的事,你胆子不小。” “您就知道了?”林季愣了愣。 这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 “是陆昭儿发来的消息,山远县之事她汇成卷宗,一份带去京城,一份留在梁州。” 展乘风摇头道:“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了,这事你办的大快人心,但不合大秦律例。” 听到这话,林季就知道展乘风不准备拿这事为难他了。 “大人,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但总归要有个章程。” 一边说着,展乘风突然起身回到房间里,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木盒子走了出来。 “按规矩,你升任总捕之后,可以去监天司的密库里选一件宝物防身的,但因为山远县之事,这个奖励自然是没有了。” 林季静待下文。 展乘风将木盒子递了过去。 “虽然监天司的奖励没了,但你解决了鬼王城之事,上面不给你奖励是上面眼瞎,我却不能让自己的手下受委屈,拿着吧。” 林季接过木盒子,打开后,发现是一件内甲。 入手冰凉,尝试着灌入灵气,内甲上顿时泛起了些许光芒。 “琉璃软甲,这是我当年升任总捕时,在京城的密库里抢出来的。”展乘风颇有些得意的说道。 “抢?”林季愣了愣。 展乘风点头笑道:“那时的京城镇府官便是方云山方天官,他与我一同去密库,见我选了这件宝甲之后,却又想反悔。” “说什么这东西贵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云云...反正我只是硬着脖子说看见了就是我的,监天司也要耍赖不成?” “方天官拗不过我,最终被我取了宝甲。但也因为此事,原本的京城总捕位置丢了,将我丢去了云州。” 听到这番话,林季下意识的看向手中的宝甲。 “这宝甲有什么讲究?” “谈不上讲究,只是第五境以下的攻击能抵消大半。第五境以上的也能抵挡,但效果却不算理想。” 展乘风说道:“此物现在对我无用,但对于你来说,却是正好。” 林季也不矫情,当即将外衣褪去,换上了内甲。 在穿上这琉璃宝甲之后,林季惊异的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运转似乎也快了些。 “看来你已经发现,此物的珍贵不在对敌,而在能帮助修士修炼,以你第四境的修为来看,修炼速度快个两三成不是问题。” “多谢大人赐宝。”林季躬身行礼。 而与此同时,林季心中隐隐觉得,什么事情好像消失了一样。 这种感觉一出现,林季顿时明白了过来。 “是黄翠身上的因果,原来此事的馈赠落在了这里。” 原来这件事想要因果了结,还得由监天司知晓之后才算。 也是,此事犯了律例,上面的处罚不下来,终究是有头无尾。 林季重新将外衣穿上,准备告辞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展乘风就又说道:“东西你拿了,接下来该你去办事了。” “什么事?”林季一时之间有些欲哭无泪。 真就是劳碌命吗? 展乘风将一封文书放在了林季面前。 “临川县发来的,先前你去了大梁寺,临川县的妖捕来的急,下面人就将文书直接递给我了。” “本就是你分内的事,须得妥当处理,另外我再赠你两枚百愈丹,这丹药能治伤,也能解毒,是从你上任身上搜来的。” 话音落下,展乘风丢给林季一个小瓶子便转身走进了房间里。 林季收好瓶子,拆开书信,只是看了两眼,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百足君 不敢耽搁,林季连忙离开府衙后庭,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周赢!” “大人。”周赢连忙来到书房里。 “临川县来的妖捕还在不在?” “就在偏厅候着呢。” “把人叫来。” 没过多久,一个面色如土的妖捕便走进了书房。 林季用神识扫了对方一遍,第二境的修为,算是不错。 看年纪三十出头,头顶上的头发却已经没剩几根了。 “临川县妖捕沈力,见过林大人。” 林季微微点头,手中还拿着文书,又看了两眼之后,才问道:“文书里说,临川县里已经有十几户人家的孩子被掳走?” “不止小孩,还有女人。”沈力连忙解释道,“失踪的小孩都在八岁以下,女人则以年轻的居多,大多都是尚未婚配的。” “这事多久了?” “半个月前便有人来报案,我们查了,但查不出头绪。”沈力低头,“后来捕头让我们在县里守夜,才找到了些许蛛丝马迹。” “说。” “是山里的妖怪所为,那妖怪化为人形,但身上的妖气却遮掩不住...我们捕头跟着那妖怪一路出城,时至我离开临川县时都没有回来,只知道他们进了青山。” “你们捕头是第三境?” 沈力点头。 “第三境就敢跟着妖物进青山?回不来也没什么奇怪的。” 青山山脉,即便是林季也只敢在外围晃荡罢了。 一个捕头这么鲁莽,被他活着回去才是奇怪。 但这捕头终究是因为办案而死。 “回头此事结束之后,我会在递上去的卷宗里给你们捕头添些功劳...他还有后人吗?” “妻儿都在临川县,被妖怪掳走了。” 林季神情一滞。 “难怪了,性情中人啊!” 让沈力在一旁等候着,林季拿起书桌上摆放着的名录,开始不断翻找。 这名录便是梁州监天司名录,所有的捕头妖捕,都在这名录上有记载。 包括修为境界、履历、功绩、惩处等等,都一应俱全。 翻看了片刻,林季说道:“沈力,你来梁城之前,不曾向临川县周边的其他县城求援?” “去了,都不敢管。”沈力苦笑道,“如今这世道,各处都是自扫门前雪,谁还有心思管旁人的死活。” 闻言,林季长舒一口气。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总捕的位置看似肥缺,实则要多坑有多坑。 若是以前还好,梁州风平浪静,哪有这么多糟心事。 下面出事了,只需要发号施令,便可以稳坐梁城,岿然不动。 可如今这乱世,下面人早已经是焦头烂额,各处连自己的麻烦事都处理不完,压根就分不出精力去别处帮忙,一旦出了他们解决不了的,他这个总捕就得去各县到处救火。 “临川县离梁城多远?”林季看向沈力。 “三百里。” 林季推开窗户,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昏沉。 “现在就动身,明日午时之前能赶到。”林季起身,看向沈力。 “我亲自陪你走一趟吧。” “多谢大人。”沈力连忙躬身行礼。 林季却连忙将沈力搀扶了起来。 这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 ... 傍晚,林季与沈力一同出城。 临川县在梁城的东南方,林季照顾着沈力的脚程,因此也放缓了速度。 但即便如此,两人还是在第二天下午,来到了临川县。 到了地方之后,林季直接来到了县衙。 一听说是梁州总捕到了,临川县令还想设宴迎接,但直接被林季骂了回去。 稍稍休整了片刻之后,林季直接问道:“沈力,你们捕头追着那妖怪,从什么地方进的青山?” “不知道。”沈力摇头。 林季再问别的几个妖捕,也都一问三不知。 一时之间,林季想要去追都没地方去。 没办法,青山山脉太辽阔了,横贯梁州。 但就在林,季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有妖捕主动开口:“大人不用去追,只需要在县里等着就好。” 林季猛地抬头。 “怎么,那妖物害死了监天司的捕头,还敢来惹事?” 几名妖捕一起苦笑。 “每天夜里都来。” “你们不出手阻拦?”林季皱眉。 “拦不住,如果不是那妖物似乎无心伤人,看起来好像忌惮些什么的话,我们几个妖捕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起眼睛。 原本只是以为是妖物作祟,可现在看来,好像还有隐情。 “确定是每夜都来吗?” “是。” “今晚我守夜,你们就在县衙里待着吧。”林季摆摆手将妖捕们都打发走。 临川县不像是青阳县那样,除了捕头还有宗门出来历练的第三境修士。 甚至还有个第三境的钟小燕。 其实按理来说,临川县这样的才是正常的县衙,青阳县那般已经是超出规格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真碰到了解决不了的事情,捕头都死了,这些妖捕也很难帮上大忙了。 “还是乱世惹的祸,以前哪有这么多糟心事。”林季轻叹一声。 ... 入夜。 林季坐在县衙的房檐之上,长剑放在手边。 没过多久,林季的神识就察觉到几分异常。 远处有妖气袭来,速度不算太快。 甚至林季能感觉到,那妖气似是只有第二境左右的程度。 “奇怪...若是大张旗鼓,就不该收敛妖气。可如果真的只是第二境,县里的妖捕们自己就收拾了,还用得着去梁城求援?” 但不管是什么来头,对方既然来了,林季就得去迎着。 林季直接将长剑出鞘,朝着那妖气的方向赶去。 片刻之后,他就已经拦在了妖怪进入县城的方向上。 “何人拦路?找死!”一道有些尖锐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方妖物敢在县城中作恶?找死!”林季不甘示弱的回应了一句。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那妖怪的全貌。 人形,却顶着一颗虫子的脑袋,看起来狰狞至极。 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胳膊不是胳膊,而是虫子的腿。 浑身上下长满了腿。 “蜈蚣?”林季微微挑眉。 “你大爷我是百足君!” 话音落下,那妖怪竟然扭头就跑,速度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这就跑了?”林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但他心中也警觉了起来,这事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 第九十七章 遍体生寒 林季朝着百足君追了过去,浑身灵气已经在经脉之中流转。 但即便他已经用了全力,身形几乎化为残影,却仍然只能吊在那百足君身后,无法拉近距离。 “那百足君也是第四境,不至于不敢一战吧,它跑什么?”林季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一人一妖在追逃之中,很快就来到了青山山脉之外。 林季想都没想就追了进去,反正要是真的追的太深,他就直接撤出来便是。 可是才进入山中没走几步,林季突然看到脚下出现了断肢。 那是小孩子的胳膊,就孤零零的被丢在地上,上面已经爬满了令人作呕的驱虫。 看到这一幕,林季面色骤变。 “掳去的孩童都已经被你吃了?!” “快滚,再追老子,要你的命!”百足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那你便来试试!” 林季一咬牙,单手掐诀,心中一阵清明。 一股星辰之力震荡而出,夹杂着浩气诀的浩然之气,他的速度又凭空快了三分。 这是学了北极功之后,北极功与本身修炼的浩气诀互相交汇后的结果。 “煌煌天日,妖邪散尽!” 灵气被灌注在手中的长剑之上,剑芒陡然长了三寸。 一剑斩出,化为剑气,直奔那百足君的后背而去。 那百足君不得不停了下来,扭回头的时候,剑气已经到了它的面前。 它来不及抵挡,只能伸出身上数不清有多少的虫子腿挡在身前。 铛! 一声脆响,火光四溅。 数不清的虫子腿被剑气斩断,四散飞了出去。 “啊!痛死老子了!”百足君的惨叫声响起。 它愤恨的看着林季,怒道:“要不是老子不想再被抓进镇妖塔,你这监天司的狗东西今天一定要死!” “你来自镇妖塔?!”林季心中一惊。 百足君却不答话,转身又想跑。 但既然已经停下来了,林季断然不会让它再轻易抽身。 只见林季单脚踏地,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长剑在前,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百足君面前。 见此,百足君张嘴就咬。 又是一声脆响。 它那满嘴的牙齿咬在了林季手中的长剑上,剑锋锐利,将它的嘴巴伤得不轻。 “该死!”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再变招,一股黑烟就将他的视线给彻底遮盖。 当被黑烟包裹之后,林季明显的感受到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传来了些许刺痛。 “黑烟有毒?幸好我有北极功的星辰之力加持在体外,不然还真要中招。” 心中想着的时候,那百足君的身体陡然拉长,变成了一只足有十数米长的大蜈蚣。 它直接张着嘴朝着林季咬了过去。 林季被黑雾遮挡视线,连神识都有几分迟钝,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百足君的狰狞大嘴已经到了近前。 此时再躲已经来不及了,林季侧身一步,然后奋力一击斩了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百足君的大嘴咬在了林季的身上,锋利的牙齿却只是扯破了他的外衣。 才得到的琉璃内甲,帮林季抵消了这一击的大半伤害。 百足君也瞬时瞪大了眼睛,心中意识到了不好。 而与此同时,林季的长剑也已经落下。 剑锋锐利,落下之后,直接将百足君的身体贯穿,如果不是它扭动了两下,这一剑足以将他两断。 但即便如此,大量的腥臭黏液,夹杂着乳白色的汁水从它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落在地上,草木枯萎,黑烟四起。 “好毒。”林季目光微凝。 百足君强忍着疼痛,还想逃跑。 先前是游刃有余,以为林季也是第四境拿它没办法,因此还有心思出言威胁。 可此时此刻,短暂的交手之后就已经元气大伤,它还哪敢停留。 但百足君想跑,林季怎么可能放过它。 一边追上去将它缠住,林季又问道:“你是从镇妖塔中来的?看你实力,也不过初入第四境,想来被抓住丢进去也没几年吧?” 百足君不说话,满脑子想的是逃命。 林季继续道:“被你抓走的女人小孩去哪了?如实说来!” “吃了!” “还敢找死...不好!” 正准备呵斥的时候,林季突然面色一变。 只见那百足君竟然主动斩断了自己的伤处,紧接着,那断掉的半截身子里,竟然又爬出来了一只蜈蚣。 还不等林季反应过来,那新出现的蜈蚣就张开大嘴,又是一阵黑雾吐了出来。 “这次的毒比上次还要浓烈。” 林季低头,自己手臂上已经开始渗出鲜血,那血液一沾染黑雾,立时化为黑烟。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气还在不断消耗,甚至出现了些许头晕目眩。 百足君的声音响了起来,两只说的话一模一样,重合在一起。 “老子分一次身就要损十年的道行,小子,你今天不死也得死!” 话音落下,一股巨力便将林季打飞了出去,撞断了后面三四棵大树才堪堪停下。 “是因为中毒,所以迟钝了不少吗。” 林季捂着胸口,即便是有琉璃宝甲帮他抵挡了不少伤害,但刚刚那一击还是让他五脏六腑都被震动。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又被黑雾所沾染。 “第四境?老子才不是第四境!要不是镇妖塔那该死的地方,老子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被你这个小子追杀至此!” 百足君愤恨的怒吼着,两个身子一同朝着林季冲了过来。 眼看着那百足君越来越近,林季握紧长剑,凛然不惧。 如今之计,只能靠引雷剑诀出其不意的一击必杀了,同为第四境,料这百足君挡不了他两剑天雷。 眨眼之间,几十米的距离便被百足君跨越。 它已经来到了林季面前,以至于林季甚至能闻到它口中的腥臭。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林季找准时机,一剑斩出。 天雷随着剑锋,直直劈在了两只百足君的身上。 随着一道惨叫声响,两只百足君全身焦黑的倒在了地上。 “好小子,竟然还会引雷剑诀,果然这次监天司是有备而来...” “少废话,那些孩童被你掳去干嘛了?还有没活着的?” “想知道答案?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告诉你。”百足君趟在地上虚弱的说道。 “你现在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这时,林季突然察觉到有人影往这边赶来。 林季暗暗警觉,冷眼看着地上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两只百足君。 几息过后,一道寒光突然闪过。 林季看清楚了,那是一柄长剑。 长剑不是朝着他而来,而是直接将两只刚挣扎着站了起来的百足君一同穿透,去势不减,带着它的两截妖身,死死的钉在了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两截百足君就像是被人穿了串串一样,挂在树上。 林季转身看去,看到了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尚未死透的百足君咳出了一口血水,满脸不可思议:“怎么是……” 话还没说完,那长剑之上陡然剑芒四射。 百足君立时被四分五裂,死透了。 做完这一切,那人看向林季,拱手道:“在下太一门侯淼。” 林季似乎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面无波澜的回礼道:“在下监天司林季,多谢道友相助。” 第九十八章 心头血 看着面前四分五裂的百足君尸体,林季此时心已做好苦战的准备。 来人是敌是友,暂时还说不好,但就这一手剑诀,其修为实力还在自己之上。 “原来是监天司的林大人。”侯淼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百足君的尸体处,拔起钉在树上的长剑挽了个剑花,将长剑归入剑鞘。 接着侯淼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瓶子,说道:“林大人好像中毒了,这是太一门的百愈丹,能解百毒。” “谢过侯兄,解毒丹在下手中就有,刚才忙着诛杀此妖,都差点忘记解毒了,不过这点毒不打紧。”林季说着,从怀里摸出展乘风送的瓶子,但并没着急服用。 接着他微微皱眉看向侯淼:“太一门远在襄州南方,距离此处何止数千里,候兄怎么会来这里?” 侯淼收回瓶子,解释道:“这百足君为我所养,谁曾想几日前竟然挣脱了身上的禁制逃了出来,一路吃人,从襄州祸害到了梁州。” 说到这里,侯淼脸上又泛起了几分内疚与苦笑:“我一路追它而来,若不是林大人将它拦下,我还不知道要追多久。” “原来如此。”林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侯淼拱手笑道:“诛杀了此妖,我也该回去了,告辞。” 说完,侯淼转身就走,片刻之后便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林季并没放松警惕,过了好一会后,确认侯淼是真的离开了,然后才赶紧打开瓶子,一口把两枚百愈丹都倒进了嘴里。 刚才哪是忘记了,根本是没有给他服药解毒的时间!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清凉的液体,钻进了林季的身体里。 片刻后,他原本有些郁结的胸口便顺畅了,身上的外伤也不再疼痛,灵气也恢复了大半,体内的毒素也被消弭了许多。 林季此时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算侯淼回来撕破脸皮,他也有一拼之力。 “万幸...万幸那侯淼来的不算早,并未听到百足君之前暴露了自己的来历,否则,自己还真可能被他蒙骗了过去。” 刚刚侯淼斩杀百足君那一剑,少说也是第四境巅峰的修为。 林季全盛时期都没把握胜他,何况刚刚已是中毒之身。 出手诛杀百足君是为了掩盖真相,而给他解毒丹药则是出于试探, 但凡刚才他有一丁点支撑不住的样子,侯淼肯定会向他出剑。 “分明是镇妖塔中逃出来的妖物,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是自己豢养的...” “所以那百足君在临川县掳走的女人小孩,是受了那侯淼的指使?可路上看到的断肢又是怎么回事?” 林季微微皱眉,思索着刚刚的细节。 “侯淼也专门说起,百足君吃人...吃人未必是假,但百足君刻意从县城中抓人来吃,却未必是真!” 越是撒谎的人,越喜欢在编造出来的细节上强调。 那侯淼说的随意,但林季却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路上的断肢,是百足君刻意留下,或者说是被刻意留下的?” “侯淼抓女人小孩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季直至走进了临川县城,都未曾想明白这一点。 既然百足君已经死了,他只能将这些事情上报给展乘风,再让展乘风去处理了。 ... 青山山脉。 一处悬崖之上,被人凿出来了一处山洞。 山洞中弥漫着腥臭的血气,一只大鼎就被放在山洞的最深处。 侯淼走进山洞,眉头紧紧的皱着。 深入了几十米之后,他看到了坐在大鼎前方的黑袍人。 “大师。”侯淼躬身行礼。 “东西呢?带来了没?”黑袍人嘶哑的声音响起。 侯淼不敢耽搁,连忙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瓶子。 瓶子是透明的,里面装着的是鲜血。 “八岁以下孩童的心头血,这一小瓶便是一百名孩童的血。” 黑袍人抬起头,却依然看不清他的容貌。 只见他一招手,侯淼手中的瓶子就落在了他的手中。 将瓶盖打开,他嗅了嗅,紧接着微微皱眉。 “数量不够。” 侯淼连忙低头。 “今日那百足君被监天司的总捕拦下了,它身上本来还有在临川县收集的一些...但我为了不让监天司的人继续追查此事,只能将它斩杀了,因此那些心头血也并未收回来。” “监天司的总捕?”黑袍人的声音中出现了几分讶异,“你为何不杀了他?” “我没把握,他会引雷剑诀。” “哦?他是不是叫林季?” “大师您认得那小子?”侯淼有些惊讶。 黑袍人却笑了起来,声音沙哑的难听至极。 “哈哈哈,区区第四境的小子,竟然坏了我那老朋友的好事!说起来,我曾在梁河边见过他,早知道这样,当时拼着被监天司察觉,我也得将他宰咯!” 说到这里,黑袍人又无奈摇头。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谁曾想无意间放走的一只小蚂蚁,竟然真敢张嘴咬了上来,而且这一嘴咬的狠呐!我那老友可是气得不轻,哈哈哈。” 侯淼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他听不懂黑袍人的话,也不想听懂。 他是被人指使来的,帮黑袍人办事也是迫不得已。 因此,在黑袍人的声音落下之后,侯淼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师,您的事情已经办完了,请容晚辈告辞。” “告辞?你要去哪?” “回太一门静修,不再出山。” “我这山洞不比你那太一门清静?留在此处修炼,我还能时不时指点你一番,不比你在太一门闭门造车要好?” 侯淼低着头。 这黑袍人太过神秘,每次看到他,侯淼都觉得心惊胆战的。 留在他身边修炼,绝不是可以选择的选项。 “大师,请容晚辈告辞。” 见侯淼去意坚决,黑袍人那嘶哑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哈哈,你来的时候,那老东西不曾告诉过你吗?” “告诉我什么?”侯淼不解的抬起头。 可是他刚刚抬头,就猛地睁大眼睛,整个人连连后退,以至于重心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在他尚未察觉的片刻,黑袍人竟然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也是第一次,看到了黑袍人那张苍老煞白的面容。 紧接着,侯淼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黑袍人狞笑着,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被送到我这里,就是为我所用的,还想着回去?真是愚蠢至极。” “孩童的心头血不够,便用你的补上吧。” 第九十九章 闭关 在临川县简单交代了几句之后,林季便马不停蹄的回到梁州。 第二天一早,林季就已经出现在了梁州的府衙之中。 没有任何耽搁,他直接来到了府衙的后花园,展乘风的小院外。 恰逢展乘风正好在院子里面,顺便朝着林季招了招手。 “一大早就回来了,看来临川县的事情并不复杂?” 林季摇头,很快就将昨天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听完林季的叙述,展乘风的脸色也凝重了不少。 “我这一大早的好心情,可是叫你这消息给坏的干干净净了。” “大人,那候淼背后明显还有人,此事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要想再查下去,还得...”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展乘风就摇头将他打断。 “不查了,百足君死了,这案子结了,就这么简单。”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皱眉。 “大人,那百足君绝不止仅在临川县作案,侯淼来自太一门,又驱使妖物作祟,这后面恐怕还牵连着不少大案。” “我知道,但是不查。”展乘风仍旧摇头。 这一次,林季看出些什么来了。 展乘风并非是尸位素餐之人,以往有这种案子,他少不得要亲自跑一趟。 上次梁河县的事,他都能追那黑袍人几天几夜,这次事情明显不小,若不是有重要的理由,他绝不会这般放任不管。 林季低头思索了片刻,迟疑道:“大人,是京城那边的事?” 展乘风有些意外的看了林季一眼。 “陆昭儿连这事都给你说了?还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林季没吱声。 展乘风也不深究,点头道:“镇妖塔即将重启,此事涉及九州未来的平安,因此在这段时间里,各州都被交代,要平稳,不要节外生枝。” “此事涉及到太一门,不管是太一门高层谋划,还是门下的弟子出了败类,都不会简单。” 说到这里,展乘风指间轻轻敲击着石桌,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所以,这件事只能暂时压下,等京城那边解禁了,再做打算。” 林季了然,起身行礼。 “下官告辞。” 离开了府衙,林季却有些无奈。 这种明知蹊跷,却被种种事情牵制而不能探查的感觉,让他犹如一口浊气在胸膛淤积着一样。 “罢了,回去安心修炼吧,这事我力有未逮,再多想也没用。” 回到府上,交代下人们不要打扰之后,林季便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了修炼。 来到梁城之后遇到的种种事情,让他愈发的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以前在青阳县,不说事事游刃有余,但总归能跟妖邪碰一碰。 可到了梁城,兴许是单纯的倒霉,他碰到的,大多都是他无法处理的麻烦事。 “不能再懈怠下去了。” ... 时间过得很快。 转眼便到盛元元年七月初三。 在林季闭关的这段时间里,梁城倒是平静了下来。 林季期间也出关过几次,去府衙处理下面的事情,结果却发现这段时间整个梁州都显得极为平和。 不知道是真的如此,还是下面瞒着,上面也不追究。 但无论如何,起码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是风平浪静。 林府。 林季盘腿坐在床上,一口浊气吐出,身周的灵气散去。 “琉璃宝甲果然厉害,我的资质只能算是一般,原本只是靠着没有瓶颈才能进展迅速。可是有了这琉璃宝甲,这月许时间的修炼,竟直接将我推到了第四境通慧中期的地步。” 突破通慧才没多久,他就又一次突破。 按照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去,恐怕用不了一年,他就有机会突破到第五境夜游境。 除此之外,他才学会不久的北极功,也有了进展。 北极功对应北斗七星,每每与一颗星辰感应,都能引落相应的星辰之力。 原本他只是入门,刚刚与天枢星感应。 此番修炼之后,林季已经能隐隐约约察觉到第二颗星辰天璇星了。 虽然只能稍稍引动天璇星的丁点力量,但有了开头,之后自然是水到渠成。 ... 出关之后,林季来到府衙,准备处理最近积压的一些事情。 结果不出所料,果然下面各县的文书都是风平浪静,仿佛不久前在各处作祟的妖魔鬼怪们,都一起放假了一样。 “罢了,以后再追究这些吧。”林季放下文书,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鼻梁。 府衙无事,他便回到了自己府上。 种花观鸟,时不时遛一遛阿绿,这日子也算清闲。 但这份清闲并未持续多久。 在林季出关的第三天。 一大早,林季刚刚起床,原本准备打一套拳法之后,便去用膳的。 可谁曾想刚刚摆了个架子,一只纯白色的鸽子就落在了花园的大树上。 若是寻常的鸽子也就罢了,偏偏那鸽子是妖身,林季想无视都无视不了。 “监天司的灵鸽?怎么会找上我?”林季有些奇怪。 监天司灵鸽一般只有游星官乃至于更高的官职才会用到,似他这种六品的地方总捕,由镇府官直接指挥就够了。 心中带着疑惑,林季取出了自己的金斩令。 果然,见到了金斩令,那灵鸽顿时吐出了一张纸条。 林季接过纸条。 打开之后,上面只有四个大字。 ‘速速来京。’ “召我去京城?”林季瞪大了眼睛。 如今的京城正是是非之地,如果有可能,林季是万万不想踏足的。 “我只是一个六品小小地方总捕,这个时候让我去京城?” 林季心中不解,连忙带着纸条来到府衙,找到了展乘风。 谁曾想展乘风的回答更加干脆。 “让你去你就去。” “大人,这不合规矩。”林季有些不情愿。 展乘风却似笑非笑的指着林季手中的纸条,说道:“你在这纸条上,可曾见到落款?” “不曾。”林季摇头。 但经展乘风提醒,林季倒是想起来了。 上次陆昭儿手中的纸条就是有落款的,是京城的郑立新大人的印章。 想来类似的纸条都会有落款。 林季不解的看向展乘风。 “大人,没有落款意味着什么?” 展乘风接过纸条,饶有兴致的打量了片刻,又还给了林季。 “在监天司,灵鸽传讯留款是死规矩,为的是留一份记录,将来若是有什么波折,也好细查责任。” “能够不留款召唤人的,只有一个人。” “谁?” 展乘风冲着京城方向拱了拱手。 “司主高群书大人。” 第一百章 京城旧案 走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林季颇有些感慨。 他上次去京城时还是第二月底,一转眼,便到了盛夏。 小半年时间,他从第三境突破到了第四境,从青阳县捕头升到了梁城总捕。 这半年时间,比他以往数年的监天司生涯还要充实一些。 虽然这种充实,林季宁愿不要。 顺着官道走了十几天,在清晨的时候过了通天镇。 如今的通天镇没有官兵拦路了。 来往的客商有许多都在此处休整,也有进京离京的游人,经由此处各自远去。 林季也未曾在通天镇停留,一路继续向北。 在中午的时候,他就已经进入了京城。 因为一路上来的并不算着急,林季也不觉得疲惫,因此进了京城之后,他直接来到了京城府衙。 “站住,什么人?”府衙门口的卫兵拦住了他的去路。 “梁州总捕林季,领命进京。”林季将金斩令取了出来。 监天司的令牌就是最好的通行证。 卫兵不敢阻拦,将林季放了进去,然后又小跑着去通报了。 在京城府衙的偏厅里等候了没多久,就有衙役来传话了。 跟着衙役在府衙里兜兜转转,片刻之后,林季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府衙的后堂。 这里一般是镇府官的住所。 他一个梁州总捕进京,值得镇府官亲自出面? 带着浓重的疑惑,在后堂中等了片刻,一个剑眉星目的中年人便走了进来。 果然是孙河崖。 “孙大人。”林季连忙起身行礼。 上次见孙河崖还是在洛相的府邸,但当时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林季心里有些好奇,洛相夫人的案子,到底有没有解决。 “坐下说话吧。”孙河崖冲着林季点点头,自顾自在主位坐下。 等到林季也落座之后,孙河崖才直言道:“让你来京是高大人的意思,具体为何我也不清楚...但你有第四境的修为,不久后镇妖塔重开,你总归能帮上些小忙的。”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讶异的抬头,看向孙河崖。 “孙大人,镇妖塔之事不该是隐秘吗?” 孙河崖却只是摇头,明显兴致不高。 “此事是隐秘,但你是梁州总捕,还用不着对你保密。” 林季还想再问多一点,不然心里没底。 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就被孙河崖摆手打断。 “不必多问了,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也不想说。” “是。”林季无奈的应了一声。 后堂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林季看到孙河崖拿起茶盏,还以为是他要送客,起身正准备告辞。 孙河崖却笑了一声,说道:“急什么,我只是想喝口水,你且坐下。” “是。”林季能说什么呢。 过了一会,孙河崖才放下茶杯,问道:“林季,上次你来京里述职,郑大人是不是曾提起让你留在京城?” “是有这件事。”林季点头。 “你上次为何拒绝?留在京城比你在梁州更有前途。” “下官出身青阳县,土生土长,不想背井离乡。”林季说的很坦然。 “你倒是实诚!” 孙河崖又问道:“那此番要是我再开口让你留下呢?你来之前,我特意看了看这半年来你的经历,不得不说,你是个称职的捕头。” 林季却摇头。 “大人,下官才刚刚上任梁州总捕,总不好撂挑子,况且,展大人还想着我能回去。” 若是想要往上爬的人,此时早就顺着孙河崖的话选择留在京城了。 林季这么说,孙河崖自然明白其中的拒绝之意。 “既然如此,那便顺着你的意思吧。” 孙河崖点点头,又看向后堂外面。 “来人。” “孙大人。”有衙役候命。 “去将雷豹叫来。” 没过多久,衙役就领着一个身高足有两米的壮汉走进了后堂。 “见过孙大人。”名为雷豹的壮汉不卑不亢的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了林季。 “这位是?” “梁州总捕林季。” 孙河崖又指着雷豹说道:“这位是京州总捕雷豹,此番你来京城,便让他安排你的去处。” 林季起身冲着雷豹行礼,然后又推脱道:“大人,下官去驿馆便是了。” “堂堂一州总捕,哪有在驿馆下榻的说法。”雷豹似乎是个自来熟,一把抓住了林季的手腕,笑道,“林老弟,只管跟我来就是了。” 林季只能跟着雷豹,一道离开了京城府衙。 ...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雷豹总算松开了手。 “林老弟来京城所为何事?” “公干,不便透露。”林季随口回应道。 听到这话,雷豹也不再追问,他懂规矩。 两人并肩而行,一直来到了城东的一处小院外。 这地方颇为寂静,周围俱是深宅大院,唯独这小院比林季在青阳县的院子大不了多少。 “这是我在城里的一处宅子,林老弟在京城这段日子,就在此处歇脚吧。”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 林季自无不可。 这宅子虽然小,但是却五脏俱全。 两间厢房,厨房都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上面已经结了不少果子。 “你看看满不满意,要是不满意我再带你看别处。”雷豹咧着嘴笑道。 “满意,多谢雷大人了。” “客气。”雷豹满不在乎的摆手,“等会去酒楼定一桌,给老弟你接风!之后在京城若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事,只管找我便是。” 闻言,林季正准备道谢了。 谁曾想竟然有人闯进了院子。 来人穿着妖捕的衣服,神色有些慌张。 雷豹一回头,发现是自己的手下,顿时脸色黑了不少。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魏尚书的夫人回来了。” 一听这话,雷豹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先是看了一眼身旁的林季,才继续问道:“如何?” 妖捕只是点头。 一旁的林季看到这一幕,连忙开口道:“若是有公事,雷大人只管去办,不必理会我。” “不,林老弟,这事跟你也有点关系。” “嗯?”林季不解。 雷豹却长叹一声。 “几个月前洛相府上的变婆案。” 一听这话,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 “莫非此事不止一人被害?!” 第一百零一章 又见变婆 “何止一人。”雷豹面色有些难看,沉默片刻,又道,“既然林老弟赶上了,不如一起去看看?” “走。”林季当然想去了解一下。 两人一道离开了小院,林季跟着雷豹,问道:“魏尚书是?” 他对朝中的官员不算太熟。 “户部尚书魏元生。” “二品大员啊。” “没错。”雷豹点头,“自从上次你点破洛相夫人的事情之后,监天司在城中排查了一番,才发现受害者远远不止洛夫人一人。” 雷豹沉声道:“足有十几位官员的家眷被人所害,手段都是将活人炼制成活死人,也就是所谓的变婆。” “这事也让京城各级官员人心惶惶,整日里担惊受怕。” 林季不解道:“京城是龙脉之地,又正值新帝登基,龙气翻腾邪祟不侵,怎么会...” “这就是此事怪异的地方!那些被害的人离开时,各个都有理由,无论说的话多么荒诞,除非事发,不然根本没人发现。” 雷豹目光变得诡异,看向林季。 “林老弟可曾记得当时洛夫人离京,是怎么说的吗?” 林季思忖了片刻,说道:“我记得说是洛夫人出城探亲。” “洛相夫妇都是京城人士,并未有亲眷在外。” 一提起这事,林季顿时想起来了。 当初在梁城鬼王的事情结束之后,游天官方云山也曾这样说起过。 “是被人施了手段?” “不错。”雷豹阴沉着脸,继续说道:“因此在那之后,我们已经下了严令,不允许官员的家属出城。” “事关自己的性命,自然没人敢违背这命令。但...终究是没有千日防贼,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就是魏夫人了吧?”林季恍然。 “是。”雷豹点头,“几日前,魏夫人出城说是要祭拜父母,下面的人不敢阻拦,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出城去了。” “我再去追,但是只找到了魏府的轿子,轿夫丫鬟都已经死了,唯独魏夫人不见其踪。” 听到这里,林季长叹一声。 没跑了,多半是被害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魏府。 跟着雷豹一起走进府中,已经有不少妖捕在场了。 在大堂里,一块门板被放在地上,一个穿着华贵服饰的贵妇人被绑在门板上,不断的扭动挣扎着。 一旁的主位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雷豹带着林季走进大堂,先是冲着那老者微微行礼。 “魏大人,节哀顺变。” 魏元生手紧紧攥成拳头,冷声道:“几日前夫人离开时,我还不信你们所言,可此时此刻...哎!” 雷豹又行礼,道:“下官要查验魏夫人的情况,失礼了。” “请便吧。”魏元生摇了摇头。 雷豹应了一声,又看向林季。 “林老弟,你来看看,与当初洛相夫人的情况有没有差别。” 此事林季也十分好奇,自然不会推脱。 一番查验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抬头看向雷暴。 “身上有尸斑,口不能言,生气郁结在体内,与当日洛夫人的情况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魏元生看向林季,对雷豹问道:“雷总捕,这位是?” “梁州总捕林季,当初洛相府上的事情,就是这位发现的。” 魏元生了然,冲着林季点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确定了魏夫人已经没救之后,雷豹直接吩咐人将魏夫人带走。 对此,魏元生一句话也没有说,雷豹也没有解释。 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离开了魏府之后,林季终于忍不住,问道:“雷大人,几个月时间,这案子都没有头绪吗?” “没有,对方害人根本不在城里,也不知道是如何在城中迷惑这些官员的家眷出城的。” 说起这件事,雷豹的脸色难看得紧。 “对着官员的家眷出手,这是要坏大秦的根基!但又不敢对付官员本人,说明对方还是心存忌惮,又或者此时只是开胃的前菜。” 雷豹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精光。 “前菜都这般丰盛了,若是正餐上来,那可该如何是好?” 林季默然,心中却已经警惕到了极点。 他又一次想起了与方云山谈话的那次。 方云山说,算计洛相,是为了动摇大秦的国运。 洛相位高权重,身上国运加护,邪祟不侵,自然不好对付。 但他的家眷却未必如此。 动了他的家眷,牵连到洛相本人,自然也能牵连到大秦国运。 “或许洛相一人还不至于让大秦国运凋零,但如今看来,受害的何止洛相,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的。”林季在心中暗道。 出了这档子事,雷豹也没心思给林季接风了。 互相客气了几句之后,雷豹便匆匆离开了。 林季则回到了小宅子里,顺便休息一阵再说。 …… 傍晚,天色近暗。 林季正在床上睡的半梦半醒的时候,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没人应声。 林季无奈的走出房间,推开了房门,却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穿着得体的长衫,脸上带着些许微笑。 见到林季后,这人躬身行礼。 “可是梁州来的林大人?” “是我。” “我家老爷请林大人上门赴宴。” 一边说着,这人又递上了一张请柬。 林季接过请柬,打开之后,却发现请柬上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只是说请林季上门一叙,连个落款都没有。 “你们家老爷是谁?” “姓陆。” 林季愣了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镇国公?” 中年人轻笑着点了点头。 林季讶然失笑,将请柬收下。 不用想了,那娟秀的小字,定然出自陆昭儿之手。 这姑娘消息够灵通的,他白天才到京城,晚上就来请客吃饭了。 “等我换身衣服吧。” 一边说着,林季又朝着门外看了一眼。 轿子都备上了。 麻利的换了身还算得体的华服长衫,林季坐上了陆府的轿子。 一路颠簸,不过片刻之后,轿子就停了下来。 “林大人,到了。” “这么快?”林季走出轿子,双脚站在地面上,回头看去。 在目光的尽头,他甚至能隐隐看到他原来住处那小院子里的桃树。 “就这么点距离还用得着坐轿子吗?”林季颇感无语。 第一百零二章 镇国公陆广目 问过才知道,原来城东住的都是京城的达官贵人,除了镇国公陆广目的府邸之外,周围的大宅子,大多数都是朝中重臣的府邸。 中年人是陆府的管家,自称老金。 跟着老金走进陆府,越过影壁便是花园。 天色已经黑暗,看不清花园中的花团锦簇。 但跟着老金在陆府里走着,林季这才知道自己以前有多么的坐井观天。 亏得他还觉得自己在梁城的宅子已经算不错。 可此时陆府单单是花园,就快比得上他梁城整个宅子的大小了。 足足越过了四五处小院,过了七八条甬道,老金才终于顿住脚步。 “老爷,林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一道苍老却浑厚的声音响起。 林季下意识的抿起了嘴,心中带着几分紧张。 “林大人。”老金看向林季。 林季微微点头,走进了眼前的厅堂。 刚刚迈入厅堂,林季就感受到一股压力扑面而来。 他的脚步顿了顿,但很快就承受住了这股压力。 入眼的是一张长长的餐桌,两旁有丫鬟候着,这压力似乎只针对他而来。 每向前一步,林季都会感到自己的身体沉重一分。 可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爷爷!” 压力顿时消散。 林季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可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在他的印象里,陆昭儿应当是长发盘起,穿着劲装,不苟言笑的。 可此时此刻,眼前那轻施粉黛,身着白色长裙,长发披肩的美人,却着实将他的印象就地推翻。 “陆游星?”林季几乎有些不敢相认了。 “在家里叫我昭儿就好。”陆昭儿嘴角微微弯起,幅度很小,但林季还是看出来了。 “哼!”一声冷哼响起。 林季这才又看向坐在餐桌主位上的那个白发老人。 “梁州总捕林季,见过镇国公。” 陆广目目光幽深,打量了林季许久之后,才微微点头。 “模样不错,一表人才,坐吧。” 林季被丫鬟引着入座。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三人,陆广目坐在主位上,陆昭儿坐在副位,而林季则坐在了陆昭儿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林季脸上满是苦笑。 一肚子的槽不知道从何处吐起。 早知道陆昭儿说的招待是这样招待,他死都不会答应来陆府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陆广目摆摆手道:“人到了,开席吧。” 丫鬟们连忙应声,片刻之后,数不尽的珍馐美味被搬上了餐桌。 有两个丫鬟分别站在林季身旁两侧,一个倒酒,另一个夹菜。 林季最见不得这些,彬彬有礼的拒绝了丫鬟的招待。 另一边的陆广目已经开吃了,一言不发,满桌的山珍海味都不动,唯独偶尔夹起面前小碟里的咸菜。 见此,林季也不再谨小慎微了,吃个饭而已,怕个屁,正好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品勾起了他的食欲。 只是刚拿起筷子夹起一片牛肉,陆广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林季,你今年多大了?” 林季连忙放下筷子。 “二十二了。” “通慧境是吧?”陆广目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审视。 “是。” 陆广目微微点头道:“你修炼的时间很晚,又没有宗门世家的帮助,全靠着自己在监天司打拼...能有今天的成就,还算不错。” 闻言,林季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的陆昭儿。 这情况不对啊,这是查过我? 陆昭儿微微抿着嘴冲着林季笑了笑,只顾着貌美如花,压根不开口,完全跟在梁州时像换了个人般。 陆广目又道:“你父母呢?” “他们在维州。”林季如实说道。 是的,他的前身有父母,并不是孤儿。 只是他穿越而来之后,来往少了些,毕竟有些不习惯。 在加入监天司之后没多久,林季过的也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为了避免连累他们,也为了让他们过的安生些,便将这具身体的父母送出了梁州,送到了维州。 他父亲本来年轻的时候在维州讨生,迁居维州也是他父亲的意思。 而且他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寄一笔钱,足够他们过普通富足的日子了。 根据每次父母那边发来的书信看,他们在维州过得不错。 父亲有钱了想要娶小妾,却被母亲给拒绝,还把钱都收了起来自己保管,断了父亲的念想。 除此之外,老两口在维州似乎还做了点小生意。 之前的信件里母亲还说他们钱多的花不完,让林季不要再寄了,让自己攒下来娶媳妇之类的。 只是这些家事林季从来都不对外说罢了。 听到林季的回答,陆广目有些诧异。 “你有官职在身,又不缺钱,怎么不将父母留在身边赡养?” 林季摇头。 “监天司不是安生的地方,我若哪天死在二老面前,又该如何?” 陆广目有些惊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林季则继续道:“不如早早将他们二老送远一点,给足银钱让他们养老。再想生一个也好,不生也罢,总归感情淡些,将来我若是出了事,二老知道了也不会太过伤心。” 这是林季的心里话。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与父母不太熟悉的缘故。 毕竟是半路来的。 陆广目点点头,又看向陆昭儿。 “这丫头的父母也不在身边,在云州镇守边关。” “镇国公满门英雄,林季佩服。”林季说道。 陆广目却摇头,冲着一旁的丫鬟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赶走了丫鬟之后,陆广目给了陆昭儿一个眼神。 陆昭儿了然,起身将大门关上。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顿时有些紧张,这是搞的哪一出啊?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 果然,等到陆昭儿重新坐下之后,陆广目又开口道:“林季,有一件事要托你办,你答不答应?” 林季怔了怔,看向陆昭儿。 陆昭儿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与他对视。 “敢问镇国公,何事要我一个小小的地方捕头去办?” “昭儿说你办案有条理,此事落在你手上最合适不过。” 陆广目起身,深深的看向林季:“莫要觉得我这镇国公位高权重,站得高了,才觉得如履薄冰,处处都是掣肘。” “昭儿,你与他说吧。” 话音落下,陆广目便缓步离开了。 餐厅里只剩下陆昭儿和林季。 看着今天打扮的分外精致的陆昭儿,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陆游星,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我都有点...” “说了,私下里叫我昭儿便是。”陆昭儿眼角带着几分笑意,似乎很满意林季的窘迫模样。 但这笑意很快就散去了。 “爷爷说的事...算了,你先跟我来吧。” 陆昭儿起身。 林季只能跟了上去。 第一百零三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跟在陆昭儿身后,嗅着她身上的香风,林季的窘迫总算得到了几分缓解。 一路来到陆府最深处的小院外。 陆昭儿顿住了脚步,看向林季。 “这地方就是我父母的住处,平日里连下人都不让来。” 林季没听明白。 但当陆昭儿带着林季走进小院,推开厢房的门时,林季的脸色终于变了。 厢房之中,一名中年妇人正静静的躺在床上。 林季用神识探查,这妇人分明还有生机在,却没有鼻息,像是活死人。 这样的情况,他白天才刚刚见过! “变婆?连你们陆府都...?!” 陆昭儿只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床上的妇人。 “这是我小姨。” 林季闻言,下意识的走近了两步,随后他才发现,床上的妇人似乎并未完全死去,胸中的生机也并非全是生前被锁住的。 “还有救?”林季有些惊讶,没想到被炼成了变婆竟然还有活命的机会。 “小姨姓秦,我母亲也姓秦。”陆昭儿说道。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天花板。 “那个秦?”林季更加惊讶了。 “是。”陆昭儿点头,“小姨很早就搬来家里住,三日前,她跟我母亲突然结伴出城,之后立时就被监天司发现,然后连忙寻找,最终却只找到了小姨,我母亲还不知所踪。” “怎么会?”林季一挑眉毛,可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你父母不是在云州吗?” “他们几个月前回来过,我母亲嫌弃云州太苦,所以准备在京城多住些时日,但又不想让外人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这里连下人都不让来,刚刚镇国公要说正事的时候,也支走了丫鬟们,想来你们府上有不少别人的眼线?” “是。”陆昭儿承认的很干脆。 “沛帝刚刚登基,提拔了一大堆新臣,朝堂之上又有洛相与我爷爷分庭抗礼,各方势力鱼龙混杂...我爷爷是武官之首,各家大臣的眼线数不胜数。” 说到这里,陆昭儿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两声。 “刚刚爷爷说的并非是假话,越是站得高,才越发的如履薄冰。” “你能想象这种生活吗?每天伺候我起居的丫鬟们,甚至可能会把我今日穿了那件亵衣都透露出去。” “镇国公不管?”林季有些惊讶。 “怎么管?将下人们赶走再找一批?新找来的又怎么确定没问题?” 林季恍然。 是了,敢往镇国公府里安插眼线的,自然不会是简单人物。 伪造个清白的身份并不算难。 这种事要查,真是没完没了,看谁都不对劲。 “其实母亲在京中的事也早就被透露出去了,但我们不说,也没人敢真的拿这事造次,只是她自己想得太多罢了。” 林季却不明白。 “只是晚几个月去云州而已,这事也会被人拿起来说事?” “我母亲是陛下的姐姐。” “嗯...”林季有些无言以对,这么说陆昭儿还是大秦皇帝的外甥女。 这就是王公重臣,皇亲国戚吗。 长见识了。 “旁人想要拿这事做文章,只需要拿我父亲母亲分居两地的事情胡搅蛮缠乱说一通,便能让谣言四起。”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 事关沛帝的亲姐姐。 这事传出去,哪怕沛帝也知道是假的,但有辱皇家的名头,总归会对陆家有几分意见。 而这就足够了。 至于将这事捅出去也会得罪沛帝,那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 敢这样谋划的人物,谁手下没几个替死鬼。 “言归正传,监天司的人找回我小姨之后,我母亲却不见了踪影。”陆昭儿看向林季,“我想你帮我查。” “此事监天司已经找回来了一个,怎么不让他们继续再找?而且你小姨跟你母亲竟然不在一处?” “监天司查不到,或者说不愿意再查了。”陆昭儿摇头道,“我去找过高大人,他说...镇妖塔之事前,不能再节外生枝。” “怎么不去找你舅舅?”林季问道。 高群书不找人,难不成沛帝也不找? 陆昭儿却只是摇头。 “我从小和我那个舅舅没见过几次面,关系并不亲近。” 陆昭儿一副不想细说的样子,林季也没有再问,只是脸上泛起了几分为难。 “监天司不愿再找,我一个小小的总捕,还是梁州的,怎么去找?” “只管尽力便好,将活人炼成变婆需要七天时间,算算日子,还有四天。” 陆昭儿显得很坦然,说道:“从母亲失踪那一刻,我和爷爷就当她已经遇害了,此时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我爷爷是武官之首,掌着京城的兵权,因此他绝不能动。我想亲自去找,监天司却不敢让我冒险,爷爷也不允许。” “并且我的身份在京城有些显眼,并不适合追查此事。” 听到这话,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还真是如陆广目说的那样,站的越高,掣肘越多。 明明权倾朝野,可出了事,却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有心无力,真是令人绝望的为难。 “只有四天,我未必能查出什么。” “你不必有压力,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算了。四天之后,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我和爷爷也会领你这份情。” 闻言,林季沉吟片刻,终究点头。 “好吧,这事我应下了,但不敢保证什么,而且需要监天司的配合。” “谢谢。” ... 深夜,离开陆府的时候,林季是被陆昭儿送出来的。 两人走得很近,几乎都要挨着了。 感受着身旁的阵阵香风,林季心中却半点旖旎都没有。 刚刚走出陆府,林季就察觉到门外远处有几人路过,但分明看向了这边。 “别家的探子。”陆昭儿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林季琢磨了一会,突然说道:“陆游星生的闭月羞花,又家世显赫,想必上门提亲的人有不少吧?” “叫我昭儿。”陆昭儿顿住脚步,低笑了两声。 “原来你看出来了。” “我还真成了挡箭牌了。”林季哑然失笑。 林季摆了摆手就准备离开了,可刚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顿住回头。 陆昭儿果然在目送他。 “我有一事不解。” “什么事?” “你母亲出了意外,你好像并不是很难过?”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陆昭儿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无情最是帝王家!” 第一百零四章 猜测 离开陆府回到家里,明明已经是深夜,但是林季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想起陆昭儿的母亲,作为帝王家的公主殿下,和陆府关系真能融洽吗? 连皇家的公主都敢下手,谋划此事之人必定筹划了很久吧? 坐在院子里的桃树下,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今京城里的各种古怪。 “变婆此妖,口不能言,全凭被害之前的记忆以本能行事...但唯独不能见水,水属阴,其身上本就没了生机,全靠生前锁在体内的那些,见了水,生机立时就要被消耗一空。” 林季有些想不明白。 有人想要通过谋害大秦的重臣来动摇国运根基,此事几乎已经成了定论。 唯独变婆这个手段,让人匪夷所思。 京城是天子脚下,龙脉之首,邪祟不侵之地。 而且还有皇家的高手,监天司的总部在此,城中哪有人敢胡乱作为。 但偏偏,就有人做到了,而且神不知鬼不觉,接近半年时间了还没被抓到。 “有这样的本事,何苦与用变婆这种麻烦手段呢?又要找极阴之地,又要将人骗出城,而且至少也得七天时间。” “我要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城里动手,要么直接杀人了事,若是不行,也总该有别的办法!” 林季觉得,兴许是暗中黑手不想让自己的谋划太快暴露,因为变婆体内的生机一旦耗尽,立时就要身上长毛手掌变成爪子,成为妖物。 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第一时间受害的,必然是各个大臣府上的人。 而且就如当初的洛夫人一样,若不是林季点醒,即便有人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也不会敢去查。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但还是说不通。” 林季深深皱着眉头。 “这种说法在之前站得住脚,可此事已经这么久了,京中的大臣们人人自危,但凡有一点不对劲,监天司都会亲自上门,可那暗中黑手还在用这种手段害人,到底是为什么?” 思忖了许久,林季都想不出个所以然。 因此,只能像以前一样,将对方的动机暂时放下不去理会。 “炼制变婆,要远离水,又要极阴之地。” “明日去监天司,先讨要一份京州的地理图吧。” 心中有了打算,林季抬头看天,明月高悬,已然深夜。 索性不睡,就在桃树底下盘膝修炼。 时间过得很快。 一晃眼,已经是清晨。 林季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从修炼状态中退出来,打开小院的大门,结果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陆府的管家老金。 “林大人,这是小姐让我交给您的。” 老金递上来一枚玉牌,玉牌晶莹剔透不是凡品,在其正面刻着一个‘镇’字。 “这是?” “这是老爷的一件信物,林大人凭着此物,可在监天司畅通无阻。” 林季了然,收下了玉牌。 等到老金离开之后,林季便也离开了小院。 只有四天时间,不能再耽搁了。 四天一过,人必然救不回来,再查也就没了意义。 ... 监天司府衙。 因为昨天已经来过的缘故,这一次门口的衙役倒是没有阻挡。 进入府衙之后,林季随便抓了个衙役问了两句,得知了雷豹的所在之后,很快就找到了他。 书房里,雷豹坐在书桌后面,桌上摆满了京州各处的文书。 而他则迷迷糊糊的靠在椅子上,直至林季走近书房,才清醒过来。 这一幕让林季有强烈的既视感。 他在梁州也是这样。 “林老弟昨晚休息的怎么样?” 林季苦笑道:“不怎么样,接了桩麻烦事。” “嗯?是老弟来京城的差事?” “不全是,算是个意外吧。” 林季将刚刚到手的玉牌拿了出来。 看到这玉牌,雷豹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但脸色也变得严肃了些。 “林老弟,是镇国公找到你了?” “我与陆昭儿认得,昨夜她设宴在陆府款待我,我去了之后才知道这事。”林季无奈的解释道。 雷豹长舒一口气。 作为京州总捕,城中监天司处理的案子,没有理由不会过他的手。 这小半年以来,京城里大大小小十几起变婆案,都是他亲自处理的。 “你知道镇国公府上失踪的那两位的身份吗?”雷豹又问。 “听说是当今陛下的亲姐姐。” “不必听说,就是如此。”雷豹面无表情的说道,“林老弟,此事连监天司都不再查了,你还有什么好查的。” “推脱不掉。” “把话说死了吗?”雷豹又问。 “没有,只是说尽力。”林季答道。 “那还好。”雷豹松了一口气,“你拿着镇国公的信物来了,这事我没办法拒绝。此事我京州府衙不出人,但除此之外你要什么有什么。” 林季点点头,这事他来之前就知道了。 “京州的山川地理图,最好是那种灵气汇聚之地,阴气汇聚之地都详细标注的。” “准备从极阴之地入手?”雷豹点点头。 见雷豹并不意外,林季问道:“先前你们找回了一位,是不是也是这样做的?” “没错,就在城外的一处乱葬岗里找到的,土都是新埋的,没费多大功夫。”雷豹坦然承认。 “那为何剩下一位,不循着这个线索找?” 雷豹却不说话了,脸上同样浮现出了几分无奈。 林季顿时明白,这是不愿意出人手了。 相比于镇妖塔重开的事情,别的一切都是旁枝末节。 哪怕涉及到皇帝的亲姐姐。 ... 林季很快就拿到了京州的山川地理图。 与雷豹道别之后,他便离开了府衙,然后一路出了京城。 第一站就是找到陆昭儿小姨的乱葬岗。 神识探查之后,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唯独发现了几只躲在棺材里的小鬼。 林季懒得理会,顺着地图朝着下一处阴地走去。 只是在赶路的时候,林季心中却还是觉得有几分怪异。 “再怎么如临大敌,也不该连跑腿的人都找不出来,镇妖塔这么大的事,游星官以上都要留守京城,那游星官以下的妖捕呢?” “只是顺着地图找极阴之地罢了,这么简单为什么不查?” 这事里面透露着古怪,尤其是刚刚雷豹的态度,也让林季心中多出了几分疑惑。 雷豹似乎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却没法明说。 “罢了,先找人再说其他吧。” 第一百零五章 皇家陵墓 京州府衙里。 林季离开之后,雷豹在书房里沉默了良久,终究还是起身。 一路来到府衙后堂,找到了孙河崖。 “孙大人。”雷豹躬身行礼。 “你怎么来了?”孙河崖有些意外。 “是镇国公府上的事。” 孙河崖顿时皱起眉头,厉声道:“不是说了,此事不再去查吗?” “是林季。”雷豹苦笑道,“林季与陆小姐相识,昨夜里他去陆府了一趟,然后一大早就带着镇国公的信物来找我。” 听到这番解释,孙河崖沉默了良久。 他突然起身走向堂外的小院里,雷豹也连忙跟在后面。 “这事颇为复杂,其中的隐情连我都不敢胡乱揣测。” 雷豹抬起头。 “大人...” “雷豹,你知道当时你带着手下在城外找人,我为何要将你召回来吗?” 雷豹又低下头,他在京城混迹了多年,别的不会,唯独懂得谨小慎微,明哲保身。 只管按照上面的命令办事,别的一概不管。 哪怕心里有所猜测,但也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属下不知。” “是总衙那边的命令,郑大人亲自来传话。”孙河崖微微眯着眼睛,抬头看天。 “我这么说,你应当明白吧?” 雷豹不说话,但是他当然明白。 监天司总衙,统领天下九州的一干事物。 总捕之上的五品游星官、四品掌令官乃至于三品镇府官二品游天官,都由总衙来管。 那里是监天司司主高群书的地方,而郑立新,则是总衙文书,高群书的副手。 三品文职,却连游天官也不敢怠慢。 因为郑立新郑大人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监天司权势最大的那位。 一想到这里,雷豹的头低得更深了。 孙河崖却突然笑了起来。 “这还不够呢。” “你想想,涉及到皇亲国戚,这事情如果没上报陛下,这命令也不敢随意下来。” “大人当我没来过吧,下官告退。”雷豹不敢细想下去。 “哈哈哈,这就怕了?” 雷豹躬身行礼。 孙河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其实...我也挺怕的,京城的水太深了,深的即便是我都得小心翼翼的。” “不入第七境,终究也跳不出这偌大的棋盘啊。” 看着雷豹那逃似离开的背影,孙河崖微微摇头,心中却想的是自己。 “我已经在日游境巅峰困顿了十年,到底何时才能入道?” “到底什么才是道?” 第六境日游,第七境入道。 如天堑一般。 ... 两天后。 京城百里外的密林中。 林季就站在方圆百里最后一处极阴之地前。 一无所获。 “已经到头了,再远的时间上来不及,此事只能如此了。” 方圆百里十几处极阴之地,如果不是各自相隔不远,林季也没办法这么快查完。 分明没有任何收获,但林季却不知道为何,心中隐约有几分庆幸。 离开极阴之地周围,在几里外才有林间的溪流。 林季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密林,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罢了,我已经尽力了,回去复命吧。” 休息了片刻,林季从石头上起身。 兴许是站得高的缘故,他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的一座直插云霄的山峰。 那是一座孤峰,林季估摸着,那孤峰距离他少说有百里以上了。 但偏偏相隔这么远,林季都能隐约看到那山峰接连天地的宏伟景象。 “那是...盘龙山吧。” 林季思忖了片刻,心中就有了答案。 那里是皇家的祖地,听说在秦家起势之前,秦家人就都在盘龙山上居住修行。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怔住了。 他连忙将地图取出来,循着记忆一处一处的对照着。 再三确定他已经将方圆百里全部的极阴之地都探查过了之后,林季收起地图,深吸一口气。 “不会吧...” 监天司的山川地理图详尽之极,就如林季脚下的溪流,不过两三米的宽度,都被在地图上记载了下来。 但这么详细的地图,唯独有一处没有标记。 “皇家陵墓。” 皇家的事向来都是禁忌,地图上不标出来属实正常。 但方圆百里,除了皇家陵墓,不会再有别的阴地了。 “要么陆秦氏被掳走了百里之外,要么...就只会在皇家陵墓之中了。” “但是那歹人怎么敢胆大包天至此?皇家陵墓必然有人守卫,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还是说我想错了,陆秦氏的确被带去了更远的地方?又或者说直接被杀了抛尸荒野?” 林季下意识的觉得不太可能更远了,百里已经是极限。 若是单纯的被杀了,林季觉得还能接受。 可是如果还是要被炼成变婆,那百里的距离,已经足够远了。 再远,变婆自己没法回到京城,甚至于百里都很夸张了。 “头疼,先回去再说。” 这件事林季已然尽力,接下来无论是什么情况,都不是他能掺和的了。 ... 深夜,林季回到了京城。 他直接来到了陆府,将玉牌递上去之后,很快就见到了陆广目。 两人在大堂中坐下。 陆广目直接让下人们离开,随后才问道:“如何?” “我查了方圆百里的极阴之地,一无所获。”林季摇头,又下意识的四处看了看。 不见陆昭儿。 “那丫头去监天司办差了。”陆广目看出了林季的心思,随口解释了一句。 然后,他就捏着自己的玉牌,面色有些阴晴不定。 “这两天辛苦你了,此事就当我郑家倒霉,就此作罢吧。”陆广目沉声道。 林季犹豫了片刻,终究开始开口道:“还有一处极阴之地,我没查。” “哦?”陆广目抬起头,等待林季的解释。 “皇家陵墓。” 听到这四个字,陆广目虎目一瞪。 “怎么可能?!” “在下只是猜测,毕竟极阴之地找遍了不见踪影,唯独皇家陵墓有可能。”林季如实说道。 “当然,也有可能陆夫人已经被害...但幕后之人费尽手段将人弄出城却只是为了杀人,何苦多此一举呢。” 闻言,陆广目沉默良久。 他突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林季,此事与你无关,你也不曾查过,回去待着吧,多谢了!” 话音落下,陆广目的身影已经快步消失了。 第一百零六章 勉帝 监天司,总衙。 此时分明已是深夜,但总衙深处的一间书房里,却灯火通明。 高群书正伏案写着什么,聚精会神的。 突然,书房外响起一声呼喊。 “高群书!” 高群书怔了怔,他当然听出了那声音是谁。 不等回应,书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看着陆广目那面色严肃的样子,高群书不得不放下了笔。 “陆大人怎么来了?” “为我儿媳妇的事而来。” 高群书并不意外,只是说道:“此事陛下亲自下令,说是不必再查了,镇妖塔重启在即,监天司没有人手去追查这事的幕后之人。” 陆广目却摇头:“我这两天已经安排人查了,方圆百里的极阴之地都已经查过,唯独一处没有去查!” “此事没个结果,我心意难平。” 听闻此言,高群书有些意外。 但也没有深究,只是问道:“何处?” “皇家陵墓!” “皇家陵墓?!” 即便如高群书这般人物,听到这个猜测也忍不住震惊起来。 但是他却只是深深的看着陆广目,压低了声音,沉声问道:“你确定方圆百里的极阴之地都查过了?” “确定。”陆广目也不管林季有没有遗漏,只管点头。 闻言,高群书思忖了片刻。 “既然如此,那便去盘龙山走一遭吧。” 身为监天司的司主,很多禁忌在高群书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 夜愈发的深了。 林季离开陆府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他一点睡意都没有,回来之后,就直接在屋里开始修炼。 在梁城的时候,他就已经感觉到了些许力不从心。 这乱世当中,他坐在总捕的位置上,第四境已然显得有些不够。 如今监天司的规矩,有许多还是旧时的规矩。 前后不过几个月,偌大的监天司想要临时去改,岂止是难,简直是难如登天。 可林季才刚刚修炼了没多久,屋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还不等林季走出房间,轻盈的脚步声就落在了院子里。 林季走出小院,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陆昭儿。 “你怎么来了?” “刚从总衙回来,路过你这里,发现你在,于是就来看看。”陆昭儿随口说道。 今天的她又恢复了在梁城见面时的打扮。 长发盘起,劲装在身,颇有几分英姿飒爽。 即便以林季前世见多了美颜后的各式美女相比,这姑娘素颜都毫不失色,还什么风格都能驾驭。 “已经有结果了?”陆昭儿随口问道。 林季点头,将先前给陆广目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听到林季的解释之后,陆昭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竟然敢往皇家陵墓上想,这可真是...” 沉吟了半晌,陆昭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林季。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一声巨响。 林季与陆昭儿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盘龙山的方向?”陆昭儿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她看向林季,目光中满是震惊。 林季此时也好不到哪去。 竟然真被说中了! …… 盘龙山上。 皇家陵墓的入口处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两名第五境的皇家侍卫已经倒在了地上。 直至烟尘缓缓消散,才显露出了刚刚抵挡住了爆炸的四人。 三位老者,一位年轻人。 “本帝就在山上清修,那歹人是怎么做到的?” 说话的是一眉须皆白的老人,他身上穿着麻布衣服,身周气势震荡,隐隐约约有虎啸龙吟之声回荡着。 他护在了在场唯一的年轻人身前,面色铁青。 他是当朝天子的亲爷爷,真名秦勉。 他也是上上任的大秦王朝的天子,世人称勉帝。 而他身后护着的年轻人,便是听了消息之后非要亲自前来的,当今圣上,秦沛帝! 另一边,高群书与陆广目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好高明的手段,当今天下会用阵法的世家宗门,有哪几家?”陆广目问道。 “会用阵法的不少,但冠绝其道的,唯独阵道宗。”高群书回应着,又无奈道,“但阵道宗也是庞然大物,没证据的话也不好查。” 就在这时,勉帝却摆手道:“这都是后话,先去找我那孙女!” 四人一道进了皇家陵墓,这所谓的禁地对于在场的几位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没过多久,在皇家陵墓的外围,一处不起眼的棺椁中,几人找到了陆秦氏的身体。 “竟然真的在...”勉帝深吸一口气。 哪怕是先前被阵法阴了一手,他都不觉得真的有人敢在皇家陵墓作祟。 “连本帝都能瞒过,那暗中之人到底是谁?” 陆广目此时已经取出了疗伤的丹药给陆秦氏服下,吊住了她的性命。 “已经被阴气侵袭,万幸我这儿媳有第二境的修为在身,还有救。” 暂时保住了陆秦氏的性命之后,四人离开了皇陵。 高群书突然说道:“我倒是觉得,此事不必忧虑至此。” 他指着皇陵说道:“皇陵机关重重,外围只是两名侍卫把守罢了。那歹人并非手段滔天,不然的话,也不会只是暗中施展手段进了皇陵,而对于有机关的地方连碰都不敢碰。” “有理。”勉帝微微点头。 无论如何,这事终究只能暂时放下。 四人谁也没提起再追查下去的事情。 在四人中,最年轻的沛帝突然问道:“高爱卿,镇妖塔之事如何了?” “日子定了,八月一日。”高群书行礼回应道。 对待勉帝,高群书只是恭敬,但却不必谨小慎微。 可是面对沛帝这位在位的皇帝,即便是高群书,也得注意礼数。 无关修为,这是身份所致。 听到两人的对话,勉帝突然皱起眉头。 “定魂降魔杵不是已经取回来了吗?直接重启镇妖塔便是,难不成被破坏的大阵还未修复?” 沛帝说道:“早已修复了,但是孙儿此番为的是震慑天下宵小。” 说完,他又看向高群书。 “可否万无一失?” 高群书却不说话,只是躬身行礼。 看到这一幕,在场几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变化。 最终,还是沛帝再开口。 “此事,必将万无一失。” 第一百零七章 初见高群书 清晨,天微微亮。 林季在桃树下坐着,心绪不宁。 修炼了六识归元诀,他的感知本就比寻常的第四境修士敏锐很多。 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他就一直心绪不宁,隐隐约约间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镇妖塔重启绝不会简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许多暗中的手段都已经摆在了明面上,监天司与幕后黑手都在见招拆招。” 林季细细回想着这半年以来的事情。 从他来京城述职发现洛相的事情,到梁城鬼王数月围城之中的博弈,再到如今对方几乎将害人两字摆在了监天司的脸上。 肉眼可见的,在林季所能看到的地方,双方的纠缠已经到了白热化的关头。 “黑袍人与白袍人到底是谁,暗中谋划的是否又只有他们两个?会不会再蹦出来几个别的袍子?” 这个问题,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仅凭两人,就敢谋划监天司,谋划大秦王朝? 天方夜谭。 这些事情,其实根本就不是林季可以插手的,但他就是忍不住的要去想。 因为他就在京城,这种等级的漩涡,哪怕只是将他稍稍擦到,都难免伤筋动骨。 甚至一个不小心,都要万劫不复。 “越想,便越发的心神不宁了。”林季的眉头紧紧的皱着。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了。 林季抬头,发现来人是昨晚已经离开的陆昭儿。 “情况如何?”林季问的是盘龙山上的事情。 昨晚盘龙山上发生巨响之后,陆昭儿便说要去打听,然后就离开了。 陆昭儿面色微凝,“我母亲已经找回来了,如你所言那般,还真是在皇家陵墓里找到的。” 林季深吸一口气,静待下文。 “去我家说吧,我爷爷也想见你。” 林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跟着陆昭儿一道来到陆府,这一次林季被引到了陆昭儿父母所住的小院里。 陆广目就坐在院中,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壶茶。 茶烟冉冉,他却连一点碰的意思都没有。 见到林季来了,他也只是点点头道:“坐。” 陆昭儿与林季在桌子的另外两侧坐下。 “林季,此事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们根本都不曾往那个地方去想,秦家的祖陵竟然被人动了手脚。”陆广目沉声道。 林季没有开口,这事他虽然好奇,但却不是他能详细问的。 果然,陆广目沉吟了片刻之后,才又道:“此事已经被陛下列为禁忌,你们两个绝不可与他人说起。” “林季明白。” 陆昭儿也点头。 陆广目微微点头,对林季说道:“此事有你的功劳,我早上回来时高群书曾提起,让你去总衙一趟。” “高大人要见我?” 这一次林季是真的惊讶了。 堂堂监天司司主,要见他这么个小小的总捕? “不是坏事,你只管去就是了。” 陆广目又看向陆昭儿。 “你母亲和小姨已经被宫里的人接走了,这事你也不要再追究,你母亲那里你也不要再去探望,自会有人照看。” “爷爷?”陆昭儿有些不解。 人都找回来了,她本就没打算继续追究。 但连探望都不让,这就有些奇怪了。 “按我说的做。”陆广目没有解释,只是语气强硬了几分。 见此,陆昭儿也只能点头。 说完这番话之后,陆广目终于拿起面前的茶壶,给自己茶杯里倒了半杯。 看到这一幕,林季起身。 “在下还得去总衙走一趟,这便告退了。” 陆广目微微点头。 陆昭儿却明显想说什么,但是脸上闪过几分犹豫,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林季发现了这点古怪,但也没有深究。 在来的路上林季就想明白了,如今可不比在青阳县,他就应该少管闲事,明哲保身才是正理。 …… 监天司,总衙。 离开陆府之后,没走多久,林季就来到了这里。 这只是一处不起眼的院子,若是论华贵,甚至比不上陆府的万一。 门前常有百姓路过,远处更是车水马龙。 若是没人说起,谁也想不到,堂堂监天司的最高机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地方。 总衙门口并没有安排侍卫,大门敞开了一半,像是任由出入一样。 可是当林季从侧门进入总衙的时候,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至少有三股神识从他的身上扫过。 “肯定还有我没发现的。”林季心中暗暗心惊。 第四境才有神识。 而在这总衙里,第四境也只是拿来看门而已。 “虽说这里是京城重地,但这种规格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刚刚走进总衙没两步,就有人迎了上来。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长衫的年轻人。 来到林季面前之后,他先是恭敬行礼,随后主动指引。 “烦请林大人这边来。” “还未请教?” “在下沈涟,总衙里打杂的罢了。”年轻人自谦道。 林季却不敢小瞧此人。 跟着沈涟一路来到总衙的深处,一处不起眼的书房之外。 沈涟轻轻敲了两下书房的门,然后便悄然退去了。 林季也只能在门外等着。 过了片刻,门里才有声音响起。 “进来吧。” 林季推开门。 只是一间大一点的普通书房罢了,甚至不如林季在梁城的书房气派。 门里左侧的墙壁上,挂着一张‘道’字的术法,右边则摆着一张书桌。 一位白发老者就站在书桌后面,手上拿着笔,在面前的纸上挥斥方遒。 几个呼吸之后,笔停。 那老者抬头。 “林季,你看看我这字如何?” 林季凑近前,发现桌上的纸上,写满了中规中矩的小字。 再仔细看,发现这些字像是某种功法里的,因此也不敢再细看了。 “下官看不懂。”林季如实说道。 “哈哈,旁人见我写字,懂与不懂,都难免夸上两句。”老者脸上难掩笑意,“敢直言不懂的,林季,你还是第一个。” 林季低头口称不敢。 老者又问道:“你知道我是何人?” “司主高大人。”林季应道。 他虽然并未见过高群书,但并不妨碍他能猜出来。 毕竟是高群书把他从梁城叫来的,现在又在总衙这最深处的书房里。 不是司主还能是谁。 高群书缓缓点头,脸上的笑意多了几分。 “监天司赏罚分明,你想要什么赏赐,说吧。” 第一百零八章 天罡剑 林季有些不解的抬起头。 堂堂司主,叫他这个梁州总捕来问话,就只是为了这个? 要是单纯的给赏赐,直接让手下人传话不就行了吗? 林季想不明白。 高群书似是看出了林季的疑惑,笑道:“怎么,没有别的事,便不能叫你来说话了吗?” “不敢。” 高群书摆摆让林季不必行礼,又起身道:“走吧,带你去总衙的密库看看。” 林季连忙跟了上去。 跟在高群书身后,刚刚走出书房没几步,林季却突然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 “不对劲。”他被吓了一跳。 可是当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处陌生的房屋之内。 林季心中骇然,这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将他带到了密库之中? 这种手段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或者也可以说是自己孤陋寡闻。 抬起头,高群书就在前方,目光含笑的打量着他。 “不错,反应的挺快。你在梁州与方云山见过面吧?方云山初次来这密库时,可是足足用了五个呼吸才回过神来。” “我用了多久?”林季下意识问道。 高群书却不答,只是自顾自顺着脚下的路向前走去。 林季连忙跟上。 这房间看起来不算太大,但是每走一步,前方又总会多出一段路。 而路的两旁则会出现像货架一样的木头架子,上面摆放着不少东西,每一件看起来都没有任何神异之处。 “只是简单的阵法罢了,不是什么高深的手段。” 高群书这样说,林季却不会信。 监天司总衙的密库,只用简单的障眼法遮掩? 这话给三岁小孩说,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一路跟着高群书向前走,林季终于还是忍不住了,问道:“大人叫我前来,真的只是为了赏赐我?为陆家变婆案?” “不止,还有你在梁州鬼王城的功劳。” “鬼王城的事,展大人已经赏赐过下官了。” 高群书顿住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季。 “怎么,展乘风赏得,我赏不得?” “是下官失言了。”林季连忙躬身。 高群书哑然失笑,继续在前面带路。 “林季,你可知道在几个月前,监天司曾列出过一份考察名录?” “不知。”林季听都没听说过。 高群书也并不意外,这事虽然不是什么隐秘,但知情的也不会胡乱在外面说起。 “那是镇妖塔被破去大阵之后不久,因为监天司压力骤增,因此才准备挑选一批优秀的人才提拔,以应对这乱世。” 高群书看向林季。 “你在这名录上,排第十一。” 林季面无表情的微微低头。 他并不想在监天司太过引人注意。 升官是好事,但在现在这种时刻升官,却未必是好事了。 见到林季沉默不语,高群书似是将他看透了,笑道:“我知道你对于升官并不热衷,以你的天赋与能力,若是想要向上爬,也不可能在青阳县待上三年之久。” “且放心吧,这份名单列的有些蹊跷,事情办的偏离了初衷,因此已经被废除了。” 高群书随口说道:“乱世有乱世的办法,该提拔的,就应当不拘一格。非要搞份名单出来,是不是后面还要再比试一番?” “比试之后呢?难不成全看实力来提拔?又或者说有人动了歪心思上下打点,又该如何?” 听到这里,林季眉头一皱,出声说道:“大人,下官上任梁州总捕才几个月。” “哈哈,别担心,我只是有些话不吐不快罢了。”高群书大笑了起来。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站在了一处兵器架前面。 高群书敛去了脸上的笑意,问道:“林季,你主修的功法是浩气诀吧?” “是。”林季点头。 高群书随手从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柄长剑,递给了林季。 “拿着吧,既然你不选,我便替你做主了。” 林季接过长剑。 刚刚入手,便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体内的灵气也被引动着有些活跃。 紧接着,他根本控制不住,一股浩然之气便从身周激荡开来。 可就在这时,高群书却突然抬手,按在了林季的肩膀上。 刹那间,林季险些控制不住的灵气,便消散不见了。 林季回过神来,心有余悸看着手中的长剑。 银白色的剑鞘,上面没有任何装点。 将长剑出鞘一半,也分明只是普通的长剑,除了锋锐一些之外,并无别的异样之处。 可刚刚的情况又做不得假。 林季不解的看向高群书。 “这剑,便是将浩气诀留在监天司的那位大人的配剑。”高群书轻声说道,脸上带着几分憧憬。 林季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浩气诀的来历。 “是千年前,监天司的首位司主大人?” “不错。”高群书点点头,“功法也会影响修士,修炼邪法之人自然会阴邪无比;修炼正派功法之人,也自当正气凛然。” “此事虽然并不绝对,但随着修为境界愈发的高深,功法的影响也会越重。” 高群书又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修士便是为了寻找自己的道而修炼的,或许每个人踏入修炼的缘由都各不相同,但最终,却都是殊途同归。” “这话你现在未必能理解,可是当你到了第六境之后,想来应该就不难明白了。” “这剑名为天罡,希望你不要堕了它的名头。” 林季摩挲着平平无奇的剑鞘。 “天罡斩邪吗?” 就在这时,高群书的声音再次响起。 “好了,你也该离开了。之后你便听孙河崖的命令,在京里留一段时间吧。” 林季抬起头正准备行礼,可紧接着,先前的头晕目眩又再次出现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书房的门外。 但书房的大门却只是半掩着,林季向里面看去,还能看到高群书已经重新站在了书桌之后。 “行了,回去吧。” “下官告辞。”林季躬身行礼,然后转身就走。 直至林季离开了一段时间之后,高群书才突然抬起头。 在书房的后面,一个穿着邋遢道袍的人走了出来。 高群书看向这邋遢道人。 “为何偏偏是他。” 天机,或者说平心道人微微笑着。 “是机缘巧合,也未必不是天意注定。” 第一百零九章 因果簿猜想 天罡剑比林季原本的配剑不仅要长不少,也重不少,因此不方便挂在腰间,他只能将之背在身后。 离开监天司总衙之后,林季心中就一直泛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某种牵挂消失不见了,又像是某种事情妥善解决了。 这种感觉林季并不陌生,每次他在因果簿上记录下来的事情,在完成之后,都会有这种感觉。 是天道的馈赠,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出现在他手中之后的感觉。 一件事有始有终,有因有果。 解决了因果,获得了馈赠,才算圆满。 “但我分明没有将陆府变婆案记录在因果簿上。”林季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牵扯太大,涉及到大秦皇族,林季并不想过度的参与进去,因此才并未在因果簿上记载。 但这种熟悉的感觉却做不了假。 不仅如此,由这一件事,林季又联想起了许多。 他这半年修炼的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他本身资质并不算好,虽然因为因果簿的缘故,每一次突破都是水到渠成。 但是,累积的过程却十分漫长。 从突破第三境接任青阳县捕头的职务,到突破第四境。 林季用了三年时间累积。 虽说这样的速度已然不慢。 但是相比于如今突破第四境之后,几个月时间就又突破到第四境中期。 这两者之间的速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琉璃宝甲我才拿到没多久,我修炼速度的事情落不到这上面。” 林季思忖着,下意识抬头看天。 又将因果簿取出来,仔仔细细的翻阅着。 “难不成即便是没有记载的事情,但只要完成了,也有好处。” “只不过这种好处是潜移默化的,一时之间看不出来,但时间一久,就变得很明显了。不然的话,解释不了我修炼速度变快的事情。” 只要是在因果簿上记录的事情,一旦完成,那么第二天必然会有馈赠。 这是林季早就摸索出来的规律。 但他没想到,即便不曾记载,因果簿好像也在暗中悄然影响着他。 “所以记录并非是必须的条件,这个条件或许应该落在...功德?” 林季又看向手中的长剑。 他的这番联想,便是因为这天罡剑而起。 拿了天罡剑,像是拿了天道的馈赠一样。 “所以变婆的事,即便没有记录,也大到足以让老天爷给我降下馈赠了?” 林季微微眯起眼睛。 剑是好剑,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这种反常,让他愈发的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首任司主大人的佩剑,肯定是品阶不低的上乘法器,高大人怎么就这么赏给了自己?” …… 一处阴暗的山洞里。 黑袍人盘膝坐着,嘴中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奇怪的字词。 他的面前,大鼎被炙热的火焰包围着,整个鼎身都在微微晃动,给人一种随时都要倒下的感觉。 片刻之后,火焰渐渐散去。 黑袍人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振奋,将大鼎的盖子揭开。 一股浓郁到极点的腥气扑面而来,以至于他不得不后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如何?”白袍人带着几分好奇。 按理来说,他不该好奇的,这天下很难有什么奇事能让他好奇了。 但是此时黑袍人的举动,却吊足了他的胃口。 黑袍人并不答话,只是看着鼎中的物件。 那是一具骨架,足有十数米长。 “不够完美,但也足够了。”黑袍人的语气中终于多出了几分轻松之意。 闻言,白袍人也笑了起来。 凑近大鼎,朝着里面看了两眼。 但他却看不出什么门道。 “就凭这东西,你就敢去京城送死?” “若是事情不成,我再转世重修便是。”黑袍人看向白袍人,咧开嘴笑着,“可若是成了...秦家千年前欠我的,我可是要连本带利的取回来的。” 听到这话,白袍人深深的看了两眼黑袍人,长舒一口气。 “所以才说打虎不死后患无穷啊!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呵呵,是秦家不守信用在先。成事之前说的冠冕堂皇,成事之后便翻脸不认。天下好事都让秦家占去了,一占就是千年,真是岂有此理!” 说到这里,见白袍人不搭茬,黑袍人也没了继续诉苦的心思。 “你那边准备的如何了?”黑袍人问道。 “我留在皇陵的大阵被破了。” “现在才发现?”黑袍人有些惊讶。 白袍人也忍不住笑了两声。 “是啊,我也没想到,秦勉那老东西估计闭关闭糊涂了吧。” “该留的手段都留下了,该布置的也都齐备了。那大阵本就只是障眼法,祸引东水的伎俩罢了。” 黑袍人点头,又问:“盘龙山上...如何?” 白袍人沉思片刻,脸上的笑意终究散去了不少。 “无愧于盘龙山之名。” 这个回答并不让黑袍人意外。 “秦家掌控天下九州千年之久,底蕴深厚一些也不奇怪。不过我们又不是为了那九五之位才谋划的,也不必硬碰硬。” “若非如此,我也不敢跟你同流。”白袍人说道。 听到这话,黑袍人却忍不住笑了两声。 兴许是因为动作太大了,他头上的兜帽掉到了脖子后面,显露出了阵容。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眉须皆白。 唯独头上,一根头发都没有,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个戒疤的痕迹。 “这天下还有你不敢的事?想与不想罢了,何必说的这么自谦!你太一门为天下道门之首,这般的地位还要屈居与王朝之下。换了我,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白袍人连忙摇头摆手。 “休得胡言,我可不是什么太一门的人。” 黑袍人似乎来了兴致,苍老的脸上满是邪异的怪笑。 “相识这么久,你却从不愿意显露真容,如今事到临头了,还不愿意摘下帽子吗?” “当初我们合谋的时候便说过了,不会探寻别人的身份。”白袍人摇头。 “但你已经见过我的脸了。” “你跟天机一般,我都不知道这是你的第几世重修,见与不见有区别吗?” 黑袍人却摇头。 “不,有区别的。以前或许没有,但如今却有了。” “什么意思?” 黑袍人走到山洞门口,目光望向远方。 那里是北边的方向。 “这一世,不止我回来了……” 上架感言 看到这里,大家都该知道,本书终于要上架了。 感谢一路支持本书,给本书投票和打赏的读者大大们。 距离我上一本书上架,过去了两年半了,没想到的是,现在日新月异,我这本书甚至都不如我当初那本老书上架时期的成绩,老书至少上了分强和六频,而这本书甚至分强都没能上去,实在有些汗颜。 好在这本书我写的比较开心,我自认为把自己心中该写的故事写出来了,我坚信他后期一定会越来越好。至于太监和烂尾,那更不存在,好歹我也是完本百万字以上的书有四本了,所以大家可以放心收藏和订阅。 再说一下更新计划,明天中午上架更新三章,然后晚上再努力写两章,不论成绩怎么样争取五更。 首订过五百,加更一章,舵主打赏加更一章,月票过一百加更一章,盟主打赏加更五章,白银盟加更十章,黄金盟..... 咳咳,作者菌这怕是在做梦吧! 不过,梦想总要有吧,万一实现了呢!哈哈 言归正传, 上架后首月,每天争取三更,早上两更,晚上一更。 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来起点正版订阅一下,您的支持是我写作最大的动力。 稽首! 《巡天妖捕》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深宫 一晃眼,距离林季来到京城,已经过去了十余日时间。 处理陆家变婆案之后,林季难得的闲暇了下来。 每日里只是在京中游玩闲逛,又或者寻觅美食,到了夜里,便安心修炼。 这是他难得的轻松日子。 自从上次见了高群书之后,林季便去了京州府衙找孙河崖,但孙河崖却只说让他在京城待着,有事自然会找他云云。 对此,林季自然没什么意见。 盛元元年,七月三十日。 清晨,林季刚刚从修炼中醒来。 正准备出门觅食,可还没走两步,就发现有不少官兵在街上来回巡逻。 平日里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今日也难得的萧瑟起来。 唯独偶尔见到的几个行人,也各自行色匆匆。 有官兵拦住了林季的去路。 “站住,这几日京城封城,闲杂人等回家里待着,别出来乱逛!” 林季将自己的金斩令取了出来。 官兵一见令牌,连忙让开了道路。 “原来是监天司的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林季收起令牌,微微皱着眉头问道。 “下官也不知道,我等只是领上面的命令办事。”为首的官兵连忙回应道。 林季将这些官兵打发走,心中却已经泛起些许紧张感。 京城封闭,必然是要有大事发声。 而在这个关口,大事还能是什么? “终于要来了吗?”林季举目看向城外的方向。 在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高塔的塔尖。 那便是镇妖塔,镇压天下九州龙脉,让大秦安稳了千年的镇妖塔。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在京城外伫立了千年的高塔,隐隐约约已经能够被当成大秦王朝的象征了。 “千年以来,但凡是捉到的第四境以上的妖邪,都会被丢到塔里面封禁...有妖邪却不斩,只是关起来,这可真是...” 林季心中思忖着。 “妖、精或许肉体和妖丹还能有些用,但鬼、魔能有什么用呢?为何要关押?” 这件事他始终想不明白,但人微言轻,也不敢去问。 一个区区六品小官,还没资格指责大秦千年以来的传统。 而且林季很清楚,绝不止是他一个有这样的想法,但千年以来,大秦都从未变过,显然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内情。 “上次见鬼王的时候,那鬼王说镇妖塔里虚无一片,唯独吞噬别的妖邪才能活下来,养蛊一样的情况。” 就在林季心绪混乱的时候,远处突然有一个壮汉小跑着来到面前。 正是京州总捕雷豹。 “林老弟,孙大人找你。” “在衙门?” 雷豹点头:“我与你同去。” 两人一起来到府衙,一路上,林季什么都没有问。 这种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个棋子为好。 到了府衙大堂,孙河崖就高坐在大堂之上。 见到林季出现,孙河崖也没有废话。 “明日正午,监天司会重启镇妖塔大阵!此事已经告知天下九州各处,为的是震慑妖邪宵小,重振朝纲。” 林季低头听着,心中却带着几分疑惑。 震慑妖邪也就罢了,重振朝纲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连朝廷里都乱了? 这话兴许只是孙河崖随口一言,但是此时此刻,林季却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孙河崖显然不知道林季的心思,继续道:“林季,今夜子时,你便跟着雷豹去城外镇妖塔前候着,作为大典之守卫。” “下官领命。” 林季躬身行礼。 离开了府衙大堂之后,林季看向雷豹。 “雷大人,重启镇妖塔不是小事,难不成只有你我二人作为守卫?” “当然不是,监天司总衙已经召回了十数位游星官、斩令官...罢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等到了地方,我再与你细说吧。” “那我今夜便在府衙门口候着雷大人了。” “好。” 与雷豹告别之后,林季便回到了城东的小院里。 心中的烦躁愈发的明显了。 直至此时,他对于重启镇妖塔之事,还只是一知半解。 谁来做,怎么做,一无所知。 他唯独知道的,就是在这几天时间里,城外搭起了一个祭坛,仅此而已。 “要不要去找陆昭儿问问?以她的身份,应当知道不少。” 心念及此,林季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此时去陆府,多半也见不到陆昭儿。 连他这个六品总捕都被安排了差事,陆昭儿作为五品游星官,此时更不可能闲暇下来。 ... 监天司,总衙。 书房里。 高群书就坐在书桌后面,但却是正襟危坐,难得的带着几分肃然。 在他的身旁,二品游天官方云山默然而立。 而在他的对面,则坐着一个和尚。 “章弥大师...”高群书抿着嘴,脸上带着几分震惊,“你所说的,句句属实?” “出家人不打诳语。”章弥大师双手合十,面色平静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章弥却只是默然摇头。 看到这一幕,高群书与方云山对视一眼,各自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难以置信。 高群书坐不住了,起身在书房里踱步。 片刻之后,他顿住脚步,再次看向章弥大师。 “此事牵扯太大,我要进宫面圣。” 章弥大师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嘴中喃喃念叨着什么。 方云山却微微皱眉。 “高大人,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下去了,此时再进宫又能如何?” “这么大的事,总该给陛下通报一声的。” 说话的功夫,高群书已经走出了书房。 但刚走了两步,他又顿住脚步。 “在我回来之前,监天司按兵不动。” 方云山愣了愣。 “大人这话何意?” “我的意思是,在我回来之前,城中出了任何事,监天司通通不管,不能节外生枝!”高群书加重了几分语气,随后快步离开。 方云山皱着眉看向章弥,章弥却仍然只是低头。 “如今这个关口,城里还能发生什么事?” 带着几分疑惑,方云山与章弥大师一道离开了书房。 刚刚走到外面的小院里,他就又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道人。 平心道人只是笑着,目光落在章弥身上。 “秃驴,你怎么来了?是大梁寺容不下你了吗?” “阿弥陀佛。” 章弥双手合十,微微行礼。 “多年不见,你这牛鼻子还是这般的令人厌恶。”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山雨欲来 深夜,皇宫中。 沛帝站在大殿前,目光始终停留在天空中的明月之上。 高群书就站在沛帝身后半个身位的地方。 脸上看不到几分恭敬,但也沉默不语,与沛帝一同赏月。 “皇陵之事...怎么会露出马脚?”沛帝突然问道。 “是郑国公心系公主殿下,托人去查,才有这么一遭。”高群书轻声应道。 听到这话,沛帝微微皱起眉头。 “他去找你,你拦不住?” “我即便拦住了,他也会独自去闯皇陵。” 沛帝沉吟片刻,显然也认可了这个说法,又问:“除了监天司,谁敢查这事?你是监天司的司主,却管不住手下?” 这话带着几分责备。 若是寻常的大臣,此时早已经跪在地上,高喊臣罪该万死之类的客套话了。 但高群书却反而嘴角微微弯起。 “陛下说笑了。” 沛帝回头,静静的看向高群书,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高群书也丝毫不惧,与沛帝对视着。 “事出之前,我已经下令京州府衙,不再追查此事,没想到镇国公另外找了人。” 沛帝默然片刻,又问道:“这事是谁查的?” “梁州来的一个总捕,名叫林季。” “多管闲事。”沛帝抿着嘴,却也只是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后宫深院突然响起一声嘶吼声。 那嘶吼声中气十足,分明是妖邪的怒吼。 高群书与沛帝一道回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陛下...” 沛帝长舒一口气。 “我姐姐...去了。” 看着沛帝那脸上装出来的悲伤,高群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沛帝是高群书看着长大的,甚至于他能上位,也有几分高群书的功劳。 虽然早就知道皇家的龌龊,但此时此刻,看着沛帝那眼底的平静之色,即便如高群书这般的人物,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万幸,他并非是皇家之人。 心念至此,高群书突然有了几分好奇。 “那两位被送回宫中之后,陛下可曾前去探望?” 此言一出,沛帝顿时回头,冷冷的看向高群书。 “这是朕的家事,你不必管了。” “臣只是有几分好奇而已。” 闻言,沛帝目光幽深的打量了高群书片刻,又扭回头去,看向天上的明月。 “到子时了,高爱卿该去准备了。” 高群书却没动。 “陛下不留我再说说话吗?城中应当还没消停下来。” “呵。” 沛帝忍不住嗤笑一声。 “那便再等等吧。” …… “吼!!” 一声嘶吼声,打破了城东的寂静。 刚刚出门的林季顿住脚步,扭回头看去,发现那声音并不算远。 “怎么回事?刚刚那吼声中带着几分妖气,分明是妖物所为!可这个时候,城中怎么会有妖物?” 林季觉得难以置信,脚下快了几步,赶到了吼叫声传来的地方。 竟然是之前他才去过的魏尚书的府邸。 此时,魏府大门紧闭,但是林季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不断响起的惨叫声。 是妖物在害人! 林季不敢耽搁了,抽出天罡剑就准备出手。 可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却突然按住了林季的肩膀。 “是谁?!”林密猛地回头,却发现身后是一个蒙面人。 穿着黑色的夜行服,头上裹着头巾,脸上蒙着面纱,唯独露出了一双眼睛。 林季认得这双眼睛。 但对方这身打扮,却让他不敢相认。 “你是何人?!”林季厉声又问道。 “梁州总捕林季?”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林季微微点头。 “你的差事在府衙,闲事休管。” 说话间的功夫,黑衣人手一翻,一张游星令便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原来有游星官大人在此,下官越俎代庖了。” 林季躬身行礼,快步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 直至林季走远之后,黑衣人旁边突然有出现了几位一样打扮的人物。 “陆游星,此事不合规矩,上面说了...” 不等对方说完,陆昭儿突然摆手打断。 “那是监天司梁州来的总捕,是自己人,也要杀?” “可...” “有什么事,等明天过后让总衙来说,现在只管办差。” “那好吧。” 呵退了同僚,陆昭儿重新隐匿身形,就在魏府之外静静的守候着。 她的神识早就将府中的情况探的一清二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的心中才会感到无比的胆寒。 “怎么会这样...” ... 府衙门口。 林季见到了早就在此等候的雷豹。 雷豹见到林季出现,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未深究他为何晚了片刻。 两人并肩而行,一道出城。 路上,林季又在城中听到了几声惨叫。 他看向雷豹,却见雷豹的脸色有几分难看。 “雷大人...”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上面不让管。”雷豹抢先说道。 闻言,林季面色微凝,又想到了自己刚刚的经历。 在陆昭儿出面阻拦之前,已经有数道气息将他锁定,那是暗中窥探,带着几分敌意的目光。 林季当时拔剑,不仅是为了应付魏府里的妖邪,也是为了应付暗中窥探之人。 “刚刚我路过魏府,如果不出意外,魏府此时已经满门被灭了。”林季低声说道。 雷豹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意外。 “城中有变的,都是之前半年里出过变婆案的。” 这事林季心中早有猜测。 此时经雷豹的嘴说出来,也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所以变婆只是幌子,那幕后黑手其实还另有手段?” “应当是如此了。”雷豹点头,看向林季。 林季也看向雷豹。 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惧。 没有人是傻子,他们都想到了更深的东西,只是不敢诉诸于口罢了。 若真的只是幕后之人的后手奏效,城中这么多从各地召回游星官斩令官,为何不管? 游星官五品,少说第四境。 斩令官四品,少说第五境。 区区妖邪,抵得过京城的煌煌天威? 他们又是怎么进的京城?龙脉之首,龙气汇聚,天子脚下。 这般的森严,他们又是怎么出现的? 林季此时此刻,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莫非是借刀杀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借刀杀人(求订阅) 东方,已经泛起些许明亮。 城外高耸的镇妖塔旁,一座足有数十米高的巨大祭坛迎着朝霞的照映,静静伫立在林季面前。 在祭坛旁边守卫的远远不止林季与雷豹二人。 就在不久前,天还未亮的时候,林季就看到陆昭儿出现了。 她换上了游星官的制服,脸上带着几分英气,腰间挎着一把大刀。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见到陆昭儿的兵器。 一柄足有一米五六的宽刃大砍刀。 这么一个好看的女子配着一把大刀,真是违和。 不仅仅是陆昭儿这个游星官。 四周各处,明里暗里,还有许多林季发现或者并未发现的人物。 因为修炼了六识归元诀的缘故,他的神识与六感要比寻常的第四境修士敏锐太多。 但凡能被他发现的,只算第四境修士,至少已经有十几位。 还有些神识探查不明的地方,分明有异样的,应当就是第五境以上的高手了。 至于林季完全发现不了的,肯定也有。 “戒备森严啊。”林季长舒一口气。 有这么多人在,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轮不到他顶在前面吧。 就在这时,林季突然注意到远方的一个身影。 光头,穿着僧袍,胖呼呼的。 是行痴大师。 行痴大师明显也看到了林季,他脚下快了两步,来到了林季面前。 “阿弥陀佛,见过林施主。” “行痴大师怎么也来了?”林季有些好奇。 虽然知道行痴大师似乎跟展乘风一起谋划了许多事情,但是他万万想不到,远在梁州的行痴也会来到京城。 行痴大师轻笑了两声。 “奉命而来罢了。”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心中一惊。 “章弥大师也来了?” 林季可是隐约记得,那章弥大师说话的声音,有点熟悉,现在回想起来,似乎与当初在梁河边上见到的黑袍人有些雷同。 那黑袍人可是在梁河县屠了上万百姓,又把展乘风溜了一圈的狠人。 虽然他也不敢确定二者之间会与会有什么关联,但秉着安全至上的原则,林季对于章弥大师,心中是带着无比忌惮的。 行痴大师双手合十,并不答话,只是躬身一礼之后便离开了。 见此,林季也没有再追问。 等到行痴大师离开之后,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祭坛对面不远处的观礼台上。 “雷大人,重启镇妖塔时,还会邀人前来观礼?”林季随口问道。 “是,天下九州数得着的门派,还有明着的暗着的各路神仙,都会有人前来。”雷豹微微点头,“本就是为了震慑天下,才有此番之事,既然如此,这些人当然不会放过。 雷豹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 林季能感到,此时的雷豹也是如履薄冰的。 一州总捕说出去威风。 但究根结底,还是脱不了捕头的范畴。 区区六品官,第四境修为,在这种场合。 小喽啰罢了。 ... 皇宫中。 高群书陪着沛帝在大殿门口站了一宿。 “城中的事差不多结束了。”沛帝随口说道,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惋惜。 高群书默然。 这种惋惜的语气,被他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讽刺。 多少国之重臣,栋梁之材。 就这样没了,没的不明不白。 大秦的国运,就在昨天晚上一夜之间,被削弱了三成有余。 国运关乎天下平安,关乎王朝安稳。 而这些大臣们,又各自占据着朝廷的重要职务,各个都与大秦国运相关。 倒了一个都不是小事。 何况昨晚那般成片的倒。 “臣也该去办事了。”高群书躬身行礼。 “去吧。”沛帝点点头,也不看看高群书,转身走进了大殿。 看着沛帝离开的背影,高群书脸上泛起了几分耐人寻味的微笑,但又很快一闪而过。 这天下,哪有真的大公无私之人呢。 “微臣告退。”高群书冲着沛帝的背影,又一次深深行礼。 ... 监天司总衙。 当高群书回到这里的时候,章弥大师与平心道人已经都离开了。 只剩下方云山还留在书房里,眼中带着血丝。 第七境的修士,不过一夜没睡,眼中竟然会出现血丝。 高群书默然不语,自顾自走进书房,无视了方云山的目光。 但方云山却不会这样罢休。 “高大人!高大人!” 连喊了两遍,高群书却仍然不理会。 方云山质问道:“高大人可知道,昨天夜里城中的情况?!” 高群书此时已经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配剑,看向方云山。 “自是知晓的。” 方云山又问:“早便知晓了吧?” “早便知晓了。”高群书坦然点头。 “所以昨日见了章弥之后,去皇宫禀告是托辞?” “是...也不是。” “是沛帝借刀杀人,排除异己,方便此事之后掌控朝堂?” 旁人眼中的忌讳,对于方云山这等人物来说,却未必会怕。 祸从口出,也是分人的。 高群书点点头,又摇头。 “是...也不是。” 说话间的功夫,高群书微微眯眼,打量了方云山两眼。 他看出来了,方云山气息有些萎靡,身上灵气运转不畅。 “你是监天司的游天官,也是躲不过去。” “自然躲不过去!国运消减,似我这等与大秦国运相连的人物,哪里躲得过去?!” 方云山颇有些咬牙切齿。 “若是那些没有修为的王公大臣也就罢了,可我等修士,看自身气运比什么都重要!国运凋零,我的气运也跟着削弱,昨夜若不是我及时稳住心神,此时未必还能维持在第七境!” “高大人!半年前镇妖塔被破,你不是也一样受到牵连,从巅峰跌落至如今这般吗?这个道理你比我懂,为何昨夜让我们按兵不动?!” “你可知道,昨天夜里,七八位朝中大员来求我出手,我却只能看着他们满门被灭。” 听得出来,此时此刻,方云山心中的愤懑已经止不住了。 但高群书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直至方云山的话音落下,他才终于开口。 “被牵连的不仅仅是你,我是监天司司主,连你都修为受损,我怎么躲得过去?” “那你为何...?”方云山唯独想不明白的,就是这里。 监天司不仅仅是监管天下,也因为俱是修士,加入监天司便与大秦国运相连。 因此,监天司还有一条并非明文的规矩,那便是防备着人扰乱朝纲。 哪怕是帝王,也要被监天司约束。 修士从来都不是大公无私的。 他们借大秦的国运修炼,自然也要维持大秦的太平。 大秦国运若是飘零,监天司也未必会上下同心。 高群书轻笑了一声,并未作答。 他只是拿着自己的配剑走出书房。 “云山,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重启镇妖塔 城外,祭坛处。 到了巳时,已是天光大亮。 但远处却乌云密布,而且那阴暗愈发的接近。 天的明暗被井井有条的分离。 似是一场大雨在靠近。 林季与雷豹就站在祭坛外围,在他们的不远处,便是观礼台。 此时此刻,观礼台上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年轻人,唯独的几位老者都坐在前排的位置上。 “除了那些暗着的,明着的各门各派以及世家未必想来,但总不好公然驳了朝廷的面子,因此才派各家的晚辈来。”雷豹在一旁低声解释着。 “他们这么做,不怕朝廷心生不满?” “以前或许会如此,但如今这世道...朝廷自顾不暇,他们也变得有恃无恐起来。” 雷豹压低声音,轻叹道:“林老弟在梁州,那地方是天下粮仓,被朝廷死死把控着,因此还好。若是在边境的几州,监天司名头虽然响,但听调不听宣的事却也屡见不鲜。” 说到这里,雷豹又看了看周围。 “哪怕是在京城,这天子脚下,也不如你想的那般简单。” “怎么说?”林季微微挑眉。 “如今朝里的大臣,大多数都是历年科举上来的,天下九州,谁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哪些是从那世家宗门出来的?虽然朝廷有规定,文官不准修炼,但...以那些宗门世家的能耐,找几个暗子安插上来,不是轻而易举?” 文官不准修炼,是大秦自古以来的规矩。 修炼者境界高深了,动辄活个一两百岁。 这样的人物占据着朝廷里的重要职务,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结党营私都是小的。 怕的是乱了朝纲苦了百姓,伤了国运动了根基。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身旁不远处的观礼台上,那个天下九州宗门世家的客人们,突然起身,朝着祭坛上躬身行礼。 林季连忙朝着祭坛方向看去,这才发现,高群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祭坛之上。 “见过司主大人。”观礼的修士们躬身行礼。 “辛苦各位远道而来,且坐吧,不必多礼。”高群书摆了摆手。 等到各门各派的修士们重新坐下,林季与雷豹才放松下来。 “高大人在天下修士的眼中地位很高。”雷豹说道。 林季微微点头。 这事他也有所耳闻。 朝廷归朝廷,修士不满朝廷,主要还是不满被普通人把控着各处。 但似高群书这等修为高深的修士,大多数人见了,都要口称前辈。 而且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否认,监天司的确为天下的安危做了太多的事情。 不管为的是什么,但这份功绩谁也不能否认。 因此,天下修士们或许会看不上大秦皇族,却少有人会对高群书不屑。 不知不觉间,远处的祭台前方,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游天官,方云山大人。”林季低声说道。 “快到午时了。”雷豹应了一声。 没过多久,旁边的观礼台上已经坐满了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音。 太阳已经到了林季的头顶上,但一同而来的,还有刚刚远方的乌云。 雨水开始飘落。 先是毛毛细雨,但仅仅片刻之后,就便是了瓢泼倾盆般的大雨。 林季和雷豹就在雨中淋着,谁也没用修为去阻挡。 观礼台上的客人们也淋着,但分明在大雨之中,却各个稳如泰山,雨水也难以打湿他们,只是落在他们身周,又或者在接近时直接不见了踪影。 “变天了。”雷豹喃喃自语着。 铛! 铛! 铛! 突然,三声钟声响起。 钟声仿佛直接从心底响起,让人不得不提起精神。 钟声是在不远处的盘龙山上传下来的。 “要开始了。”林季心中暗道。 …… 祭坛之上,高群书站在最高处,面无表情。 在他的身前摆着一个小台子,小台子上摆着的,便是那把降魔杵。 前方,方云山的声音响了起来。 “子时到!” 话音落下,方云山退后两步,而高群书则站在了前方。 他沉默片刻,随后冲着观礼台方向躬身一礼。 “高群书见过诸位同道。” “见过高前辈。”观礼台上无论老少,都起身还礼。 礼毕。 高群书来到了祭坛最前方。 “自陛下登基以来,有歹人心怀不愧,谋窜逆之事,坏我大秦国运。” “镇妖塔大阵,镇压九州龙脉,为天下安稳之根源所在。” “今日重启镇妖塔大阵,为的是拨乱反正,肃清妖邪!” 说到这里,高群书手中突然多出了一份黄绢布。 “宣陛下圣旨。” 此言一出,观礼台上的人尽皆默然,各自稳坐不动。 但林季等在场的监天司官员,却全都朝着祭坛方向躬身行礼。 修士可以不跪。 “着高群书重启镇妖塔,钦此。” 说完,高群书却跪下了,双手将圣旨合上,恭恭敬敬的端着。 “臣高群书,接旨。” 祭坛上,高群书起身之后,将圣旨收了起来。 正准备再开口,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嗤笑。 “呵,堂堂第七境巅峰,都快道成的人了,竟然跪人间帝王。” 第七境入道,第八境道成。 都已经是修士中最顶尖的人物了。 即便是帝王也难以约束。 所有人都抬头看天。 那是一穿着白袍,看不清面容的人物。 “白袍人...”林季微微凝神。 这声音,正是他在鬼王城见过的那白袍人。 只是上次见到的是傀儡,如今却是真身了。 高群书对于那白袍人的出现,显然没有任何意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白袍人声音中的嘲讽愈发的浓厚了。 “若真是如此,青州兖州这般极西之地,怎么朝廷的手伸不进去?” “若真是如此,云州怎么连年被北方的蛮族烧杀抢掠?” “天下九州,又并非只有九州!” “尚且连中原都未能完全掌控,说什么莫非王土,只是徒惹人笑话吧!” “秦家在千年前倒行逆施,得罪了天下修士!如今千年过去,这笔债也该清算清算了!” 话音落下,只见那旁白袍人突然挥手。 天空中的乌云愈发的密布。 “高群书,听说你受了伤?让老夫看看你还剩下几分本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乱局 “这雨竟是那白袍人的手段?”林季目光中带着震惊。 小范围的呼风唤雨未并非是什么高深手段,但这般程度的雨水,林季从未想过,会是被人力引来的。 眺望远方,方圆百里之内,都已经被阴云遮盖。 这般的天威,竟然是人力所为? “难以置信。”雷豹语气中也带着震惊。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戒备!” 孙河崖面色严峻,四处打量着周遭。 与此同时,祭坛周围的山林之中,已经不断有打斗声响起。 那白袍人显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而监天司安插在各处的护卫,也已经开始阻拦敌人。 林季与雷豹就在观礼台的不远处,因此还尚未受到波及。 可林季突然注意到,观礼台的最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 那是一穿着紫色长裙的美艳女子,眉眼之中带着几分冷意。 她只是静静的站在观礼台前,面对着各门各派修士们的目光,不动如山。 “紫晴大人。”雷豹有些惊讶。 林季挑眉:“是三位游天官大人中,唯一的那位女修士?” 监天司司主之下,便是三位二品游星官。 这是监天司里顶了天的大人物了。 雷豹微微点头。 “紫晴大人在此之前并未露面,我都以为三位游天官大人只有方大人回来了,毕竟西方和北方都还乱着,游天官大人先前都被派遣了出去。” 雷豹压低声音。 “若是紫晴大人在,那最后那位,应当也回来了。” 林季唯独不知道三位游天官的最后一位是谁。 方云山与紫晴,都算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了,在监天司里办差的,哪怕接触不到,平日里也能常常听到这两位的传闻。 但唯独最后一位,林季连听都没听说过。 雷豹也没提起,不知道是不愿说还是也同样不知道。 ... 祭坛前方。 方云山已经与白袍人交上手了。 “上次让你用傀儡骗了,你这无胆鼠辈竟然还敢露面,真是不知死活。” “方天官的气性未免也太大了些,如今才是开场,你就亲自出手了。” 白袍人的身形很灵活,只是不断的闪转腾挪,不断的躲避着,但也被方云山缠住。 仅仅是片刻,他的身上就出现了不少伤口。 方云山的兵器是一副手套,洁白无瑕。 他出手之间的每次拳脚,都带着极为锋锐的气息,让白袍人颇有几分狼狈。 但即便如此,哪怕自己已经被逼的连连后退,身上也出现了些许伤势,但白袍人却始终没有出手,只是躲避着。 “怎么,不敢出手,怕我看出了你的来历路数?”方云山脸上带着冷笑。 “正是如此。”白袍人显得很坦然。 “这天上的大雨是提前在暗中布置了阵法吧?消弭灵气,削弱在场的修士?”方云山冷着脸,“阵道宗来的?” “你只管猜。”白袍人即便狼狈,语气中却还带着笑。 方云山也被白袍人这软硬不吃的态度弄得恼火,手上又凌厉了几分。 ... 观礼台上。 见形势混乱,已经有人想要离开了。 可是刚刚起身,就迎来了紫晴的凌厉目光。 “坐下,待着!”紫晴冰冷的声音响起。 她的目光扫过观礼台上的每一个人,丝毫没有半点害怕得罪人的心思,冷声道:“监天司早有布置,本官在此便是证明!你等只管等候监天司斩杀宵小,继续观礼。” “谁敢走,便是对监天司不敬。” 此言一出,想走的几人顿时重新坐下,但也如坐针毡。 可就在这时,一道流光突然闪现,直奔紫晴的后心要害而去。 只见紫晴猛地转身,挥手之间一条飘带骤然变宽,挡在了面前,也挡住了那流光。 轰隆隆! 仅仅是流光的余威,就让紫晴脚下的地面龟裂,观礼台的周围更是飞石四溅。 “何人寻死?” “紫天官好威风,让老夫来会会你!” 来人一身灰袍,同样看不清长相。 紫晴微微眯眼。 “又是藏头露尾之辈,你等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从一开始便毫无胜算!” “哈哈,有没有胜算,打过才知道!”灰袍人仰天大笑。 “既然你着急去死,那我便送你一程。” 话音落下,紫晴的飘带再度变长,朝着那灰袍人飘了过去。 “来得正好!” ... 眼看着紫晴与那灰袍人越打越远,林季颇有几分心有余悸。 他目光扫过旁边不远处。 刚刚观礼台上有石头飞下来,就在他身旁的近处砸出了一个足有七八米宽的大坑。 这还只是余威,就已经是他远远无法抵挡的了。 形势还不仅如此。 在另一边的远处,阵阵灵气波动传出。 虽然林季看不见那边的情况,但是那佛号他却听得清楚。 “行痴大师都开始跟人动手了...行痴大师是第六境,对方却能势均力敌。” 林季心中泛起了不祥的预感。 周遭似乎都混乱了起来,各处都有人交手,时时刻刻都有人殒命。 唯独他所在的地方,兴许是靠近观礼台,偏偏能暂时安宁。 但就是这种安宁,让林季颇感诡异。 “太怪了,真的太怪了。”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密林中突然冲出来了几人。 最前面的正是陆昭儿!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有了几处破损,脸上带着几分血污,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林季帮我!”陆昭儿显然是冲着林季这边来的,相隔甚远已经开始呼喊。 林季与雷豹对视一眼,连忙迎了上去。 后面,敌人蒙着脸看不清长相,只是手持一柄长剑直勾勾的冲了过来。 哪怕林季已经将陆昭儿护在身后,他也没有丝毫胆怯。 “监天司的狗,死来!” 林季心念一动,天罡剑已经握在了手中。 一剑迎了上去,北极功运转,两颗星辰之力悄然加身。 “那人是第四境巅峰!”陆昭儿在林季身后喘息着说道。 话音落下,林季已经与蒙面人撞上了。 两柄长剑对碰,那蒙面人的长剑应声折断。 “什么?!”蒙面人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 但林季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脚下踏前一步,天罡剑直接洞穿了他的咽喉。 确定眼前的对手彻底死了,林季回头看向陆昭儿,却见陆昭儿已经开始盘腿坐下,运转灵气疗伤了。 “林老弟小心!”雷豹在一旁喊着。 远处还有几名蒙面人,已经冲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五章 黑袍现身 很显然,监天司在周围的防线,已经被冲破了。 另一边的雷豹也被人缠住脱不得身。 林季护在陆昭儿身前,面色严峻。 “怎么回事?” “监天司里出了叛徒,本该妥当的布置成了笑话。”陆昭儿言简意赅。 片刻之后,她服下一枚丹药,重新起身。 林季看着不远处冲过来的四名蒙面人,两个第三境两个第四境。 已然不算弱,这还只是他这里一处。 “你还能坚持吗?” “不行也得行。”陆昭儿咬着牙说道。 “自己小心一点。” 林季率先迎了上去。 那四名蒙面人显然也目睹了同伴被林季一剑斩杀的情况,见林季冲了过来,连忙喊道:“这小子兵器不凡,小心!” 先前林季能一剑斩杀那个第四境的蒙面人,全靠天罡剑的锋利以及出其不意。 当时林季也没想到,天罡剑被修炼了浩气诀的人使用,会这般的厉害。 那蒙面人也是吃了这个亏,才死的不明不白。 但此时此刻,被人知晓了其中的厉害,自然就不会如先前那般轻松了。 两名第四境缠上了林季,虽然他们时刻都小心着林季的天罡剑,因此并不敢逼得太死,但终究也是两个同境界的修士,林季也不敢有丝毫小看。 另外的两名第三境则缠上了有伤在身的陆昭儿。 除此之外,在四面八方,都有蒙面人出现,又被监天司的修士们阻挡。 但被人冲到了祭坛周围,监天司在第一阵上显然已经败了。 ... 祭坛之上。 高群书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乱局。 天空中的雨还在下着,越下越大。 高群书的神识探查四周,能明显看出监天司的人被这诡异的雨消弭着灵气。 程度很轻微,若是不管,其实也没什么。 但如今的形势,显然是一场久战。 那些蒙面人们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仅没有被这雨影响,反而灵气还在隐隐的恢复着。 此消彼长之下,终究还是有些麻烦的。 “这雨并非是阵法手段,雨本就是要下的,是被人借用了。” 高群书心中揣测着。 即便以他的见识,也知道这覆盖了方圆百里的大雨,绝不是人力所谓。 至少他这个第七境入道境的人绝对做不到。 可若是真有第八境道成境的修士出手,那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借天威布阵,果然是阵道宗的手段吗?除了太一门,又有一家大派要跟朝廷作对了啊。” 想到这里,高群书的目光却落在了眼前的降魔杵上。 定魂降魔杵,镇妖塔大阵的阵眼。 他只需要将降魔杵丢进镇妖塔大阵的范围,早已修复的大阵立时就可以重新运转。 到了那时,无论蒙面人们有什么谋划,都万事皆休。 若不是沛帝执意要在天下人的眼前重启镇妖塔,哪有如今这么多破事。 “你觉得呢?陛下是不是多此一举?”高群书说道。 他的身后并无一人,但偏偏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问我我问谁?皇帝小儿是你侍候的,你自己想不明白,来问我这个反贼?” 话音落下,一道黑影直奔高群书的身后。 高群书骤然回头,目光如电,注视着那道黑影。 他突然抬手,一掌迎了上去。 黑袍人也同样出掌,与高群书的手掌碰撞在了一起。 一道无形的气浪以两人为圆心,像周围波及而去。 周遭的树木倒了一片又一片。 高群书退后了半步,脸上带着几分隐晦的笑意。 “上次也是在这里吧。” 黑袍人脸上却带着讶异。 “不错,就在沛帝登基不久,也是在这镇妖塔旁!你眼睁睁看着我破开镇妖塔大阵,却只是在我要拿走降魔杵的时候才阻拦!” “而且...” “而且你刚刚竟然退了半步!即便镇妖塔大阵被破,你的修为被大秦国运牵连,身上有伤!但几个月时间了,你竟然还未恢复吗?” 说到这里,黑袍人忍不住口吐鲜血,显然刚刚与高群书对了一掌,让他受了些许伤势。 但他神情却愈发的振奋。 “高群书,你第七境巅峰怎么会这般不堪?是昨夜里的事情?我那老友的谋划竟然还真成了?以至于牵连了监天司的你们?” 黑袍人说的不止是高群书。 还有正在与白袍人纠缠的方云山,以及与灰袍人交手的紫晴。 “你们三个情况都不对,昨夜里京中死了不少王公大臣吧哈哈哈哈。” “成也国运,败也国运!修士借国运修行,本就是这般的可笑,哈哈哈哈。” 黑袍人的笑声仿佛止不住了似的。 高群书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你的废话向来都这般多吗?” “不...只是眼见你们倒霉,忍不住开心罢了。” “千年前是不是也是这般的废话多,才让秦家看你不顺眼,因此反悔?”高群书突然又道。 黑袍人的笑声顿时止住了。 他怔怔的看着高群书,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唯独这件事,是高群书绝不该知道的。 “你怎么会知道?”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黑袍人却不信这鬼话,思忖片刻便有了答案。 “是梁州那秃驴来了?他怎么敢来京城?他不是应该躲着我吗?”黑袍人想不明白,“他就不怕被我宰了?” “你就不怕被他宰了?”高群书反问道。 黑袍人却笑。 “不怕,他杀不了我,他谁也杀不了!而且即便可以,他也不会动手。” 闻言,高群书却哑然失笑。 “谁说出家人清心寡欲的,大家都是自私之人,手段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说什么善恶之分,这世间哪有泾渭分明的善恶!如你这般的人物,也同样如此。” 话音落下,高群书转手,拿起了定魂降魔杵,耐人寻味的说道:“降魔杵就在这里,你要进去吗?” 黑袍人看着高群书手中的降魔杵,沉默片刻,却是突然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看着黑袍人那光秃秃的脑袋和头顶上的戒疤,即便早知如此,高群书还是忍不住面露惊叹。 “竟然真有如此手段。” 见黑袍人不说话,高群书又问。 “弥章,你不想进去吗?” “你不拦我?” “不拦。” “哼,去就去。” 话音落下,黑袍人转身就走,一头钻进了镇妖塔大阵之中。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首之地(求正版订阅) 黑袍人刚走半步,空气中突然出现一只大手,朝着他的后背打去。 但黑袍人却管都不管,身形直接没入了镇妖塔大阵。 与此同时,高群书却一跃而起,拦在了那大手前方。 “高大人,高群书!”方云山的身影显露,身上带着伤势,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云山,你回来了,那白袍人已经退走了?” “高群书,你为何放那歹人入阵?!”方云山愤怒的直呼高群书的名字质问道。 “降魔杵就在我手中,我若是不想放过他,只需要将降魔杵丢进大阵之中,他立时就要被困住无法脱身。” 高群书轻笑道:“上次是他提前破坏了大阵,如今这大阵可是完好无损的。” 方云山却不吃这套。 “你分明知道那镇妖塔之下到底是什么,他哪怕被困在阵中,但若是稍稍动些手脚,大秦国运,天下形势……” 不等方云山说完,高群书却突然摇头。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此言一出,方云山顿时怔住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从高群书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这绝不该是他这个监天司司主,为大秦王朝殚精竭虑数十载的高群书说出来的话。 看到方云山那愣在原处的样子,高群书脸上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不对!” “那便不对吧。”高群书显然并不打算说服方云山,这世间总要有几个赤诚之人的。 若是都如他这般,那这天下还要再乱下去。 “高大人,为什么?”方云山还是想不明白。 高群书长舒一口气,看向这位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老部下。 “云山,我在第七境已经太久了。” “我不明白。”方云山摇头。 “监天司从千年前依托大秦国运而建立,修士们为了借国运修行加入监天司,大秦也借助修士们的手平定天下妖邪。” “然后呢?”这些方云山都知道。 “你可曾听说,有哪位监天司的修士,修炼到第八境的?” 一句话,将方云山问住了。 他说不出来,即使当初的第一司主好像也未曾突破吧! 高群书摇头道。 “成也国运败也国运,越是修为高深,越是在监天司站得高,才越受牵连。” “第七境入道,说的是修士有了自己的目标,感悟等等,道太玄妙,无法一概而论。但在监天司,修士的道却被固化了,不以天下为己任,就无法突破第七境,一辈子也无法入道。” “这就是为何监天司那么多人停留在第六境巅峰却不得寸进,他们的心还不够干净。” 听到这话,方云山皱眉看向高群书。 “你的心也不够干净。” “所以我修为跌落,内伤难愈。”高群书并不否认。 “大秦国运被坏,对你没有好处。”方云山说道,“你是监天司司主,这天下若说谁与国运牵连最深,除了大秦皇族就是你。” “所以...才要斩断啊。” 方云山瞳孔骤缩。 “你要破而后立?” 高群书笑着点点头。 “你当沛帝那黄口小儿,有魄力一连害死十几位朝廷重臣?若是没有我给他兜底,就凭他那胆小如鼠的性子,敢吗?” 方云山简直难以置信。 “这么说来...那几天前皇陵那事?” 高群书笑而不语。 …… 观礼台旁边。 林季终于将两位第四境的对手斩杀。 但也动用了引雷剑诀,此时体内的灵气消耗了大半。 另一边,陆昭儿也解决了对手。 两人背对背靠坐在地上,喘息着。 “祭坛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方大人已经回来了啊。”林季皱着眉说道。 他只希望这件事赶紧结束。 陆昭儿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但并未开口。 雷豹也回来了,身上带着血迹,坐在了林季对面。 他颇为怪异的看了一眼紧贴着的林季与陆昭儿两人。 “怎么,林老弟是要成了镇国公府上的良婿了?” “雷豹,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昭儿的声音响起。 雷豹笑着摇了摇头,又对着林季使了几个眼色。 林季全当看不见。 就在这时,远处又有人走过来了。 “阿弥陀佛。” 林季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来人竟然是行痴大师。 “林施主,跟我来。” 林季起身,不解的问道:“大师何事寻我?” “只管来便是。” 话音落下,行痴大师转身就走。 林季看向陆昭儿与雷豹。 “同去。”雷豹说道。 陆昭儿也点头。 见行痴大师并不阻拦,三人一道跟了过去。 片刻之后,三人来到了一旁的密林里。 不仅仅是行痴大师,林季又见到了两位老熟人。 “平心道人?章弥大师?” 林季心中一突,他最不想看到的两个人,都来了。 章弥大师道了声佛号,双手合十躬身一礼。 平心道人笑道:“林季,有一事须得你亲自出手了。” “何事?” 平心道人指了指身后,那里有一处洞口,直指地底。 “去一趟龙首之地,平一桩麻烦事。” “龙首之地?”林季不解。 平心道人解释道:“龙首之地便在镇妖塔下方,镇妖塔镇压着龙脉之首,这并非是虚言,而是确有其事。” 林季心中警铃大作。 “这般重要之地,我如何去得?” “有人要盗大秦国运化为己用,若是不去阻止,这天下立时就要纷乱四起。” 林季不想听这话,头皮发麻。 “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吧,我才通慧境啊。” 平心道人却笑容不减。 “林大人可还记得那定魂降魔杵的来历?” “说是镇妖塔阵眼。” 平心道人点头道:“如今镇妖塔大阵已修复,只需降魔杵归位,便可重启大阵。” “降魔杵不在我手上,此事我爱莫能助!”林季直接拒绝。 “降魔杵不在,还有别的在。” 话音落下,平心道人手中突然多出了一枚铜钱。 看到那铜钱,林季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 “三生钱?” “过去,现在,未来。” 平心道人笑着点头。 “有一枚未来钱,就在你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七章 惊变 林季在怀中掏了掏,取出了与平心道人手中铜钱一模一样的另一枚。 这是当日在梁城的时候,平心道人给他算完命之后留下的。 那时林季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对了,但过了这么久都没动静,因此他几乎都快将这事抛在脑后了。 此时又被平心道人提起,林季心中剩下的唯独三分胆寒七分怒意。 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病,算计一件事能算计这么久。 那时梁城鬼王的事情还未结束,这该死的平心道人,该死的天机,就已经算到此时此刻了? 是早有预料,还是干脆随便留下的后手此时有了作用? 林季看向平心道人。 “平心老道,你我见面数次,我可曾亏待过你?” “不曾,林大人每次见面都好生招待贫道,贫道感激万分。”平心道人轻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你何故要坑我,硬是要把我往火坑里推?”林季脸色泛黑。 平心却摇头。 “此事与你有大功德,如何算是坑你?” “大功德也得有命享受才行。”林季阴沉道,“敢谋取大秦国运的,能是什么小喽啰?特么的让我这个第四境捕头下去,与让我去送死有何区别?” 听到这话,一旁的章弥大师却笑了。 “原来施主担心此事...还请林施主放宽心,老衲会陪同你一道下去。” “章弥大师也在这事里掺和?”林季微微皱眉。 “并非是老衲想多管闲事,只是这事不管不行。” 章弥大师双手合十,又是一礼,然后指着地上的地道入口。 “林施主,没多少时间耽搁了,请吧?” 林季却回头看向了陆昭儿与雷豹。 此时此刻,陆昭儿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但是却并未开口,只是一直看着林季。 显然是并不想干涉林季的决定。 雷豹则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刚刚的事情一样。 林季抿了抿嘴,又看向了平心道人。 “平心老道,若是我不下去,会有什么后果?” “大秦国运被窃,九州局势更乱几分。北方战事再起,西边妖邪祸世。” “说具体点。” “如今的九州境况再恶劣十倍,应当差不多了。”平心道人像是事不关己似的,笑容不减,“国运凋零,意味着大秦王朝走向末路。” “试想一下,千年王朝毁于一旦,监天司也不复存在...世界妖邪、野心勃勃之辈、被压制了千年的宗门世家等等。” 平心道人还想再说,却被林季抬手打断了。 “意思就是我不下去,这世道就要完犊子了是吧?呵呵,我一个区区第四境的小小修士,六品的梁州总捕,竟然也会这般的重要?” “此乃天降大任,说明你气运不浅。”平心道人解释了一句。 林季翻了个白眼,这是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长舒一口气后,林季又问道:“未来钱该怎么用?” “此物借你之手,沾染了定魂降魔杵的几分气息,足以将镇妖塔大阵维持半个时辰。” 平心道人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说道:“带它去龙首之地,大阵自启之后,章弥和尚会解决那企图偷天的人物,你只管自保便可。” “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偏偏是我?”林季想不明白。 “因为此事借了你的气运,旁人带着未来钱下去了,也无法启动大阵,唯独你可以。” 林季沉默了片刻。 “要去吗?”身后的陆昭儿问道。 林季扭回头。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他是巴不得躲得远远的。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又看向平心道人,目光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恨意。 “但这该死的牛鼻子早早就盯上了我,而且也不说一声!到了此时此刻,不去也得去了。” 闻言,似是被林季影响,陆昭儿也狠狠的瞪了平心道人两眼。 “你自己当心。” 陆昭儿没说什么要一起去的话,她并非是鲁莽的小姑娘,自然知道自己去了也只是拖后腿。 “放心吧。”林季宽慰了一句,又冲着雷豹点点头,然后便朝着地道口的方向走去。 可他刚刚迈开腿,身后突然有劲风袭来。 “小心!”陆昭儿的惊呼声响起。 紧接着,林季就看到雷豹手持一柄大刀,朝着他狠狠的砍了过来。 这么近的距离,他躲闪已经来不及。 另一边的平心道人和章弥大师也面色微变。 “贼子大胆!” 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章弥大师即便修为高深也来不及了。 就在大刀即将落下的时候,陆昭儿突然出现在了林季面前,要替林季挡这一刀。 “让开!”林季脸色骤变。 但已经来不及了,大刀已然狠狠的落在了陆昭儿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与此同时,一直在暗中戒备的行痴大师终于反应过来,一掌印在了雷豹的后心上。 “啊!” 雷豹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了。 林季去看都不看他一眼,抱住了倒地的陆昭儿,眼中微微泛红。 神识探查伤势之后,才发现雷豹出手突然来不及蓄力,虽然外伤严重,但是陆昭儿并没有性命之威。 一时之间,林季松了一口气之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何必呢。” 陆昭儿脸色有些苍白,带着几分扭捏挣开了林季的搂抱,盘腿坐在了地上。 “你有大事要办,我伤总比你伤要好。” “傻丫头...” 林季想说,他有琉璃宝甲当做内衬,雷豹那一刀未必伤的了他。 但是看着陆昭儿身前血迹斑斑的刀伤,他终究还是忍住了这句废话,转而看向行痴大师。 “烦请大师照看她片刻了。” “分内之事。”行痴大师微微点头。 又冲着陆昭儿点点头,然后狠狠瞪了一眼昏死过去的雷豹,林季这才转身走向那地道入口,深吸一口气之后,一头钻了进去。 章弥大师道了声佛号,紧随其后。 地道一路向下,黝黑无比。 刚刚进入地道时,林季原本还有些紧张。 可是随着愈发的深入,当身后入口处的亮光彻底消失不见时,林季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章弥大师。” “林施主?” “在下面的,可是黑袍人?”林季突然问道。 章弥大师明显愣了片刻,才有些意外道:“林施主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一次。”林季当然不能说他本来还怀疑章弥就是那黑袍人,“能给我说说大师跟那黑袍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吗?” “施主既然好奇,那老衲便简单说说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善恶 “底下的黑袍人,叫弥章。”章弥大师一开口,就让林季下意识顿时住了脚步。 “章弥?弥章?那你们...” “可以说他便是我,我便是他,当然也可以说他是他,我是我!” 林季没听明白,不过还是继续向前,静待下文。 章弥大师继续说道:“一千多年前的九州,世家林立,宗门盘踞。那时的秦家在九州上虽然颇有名气,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一听到牵扯皇室,林季就有点不想听了,但八卦之心已经被点燃,又如何熄灭的了。 “那是一次偶然之间的机会,老衲我从西域来,到九州传教,与那时的秦家老祖相识。” “大师活了千年?”林季忍不住问道。 章弥却摇头,也不解释,自顾自道:“我与秦家老祖一路从南出发,循着九州龙脉,来到了如今的京城,这所谓的龙首之地。” “秦家老祖见到龙首之后,见老衲我孤身一人,因此将秦家举家搬迁道盘龙山上,汲取龙脉气运化为己用。” “最开始只是借气运修炼,可是后来...秦家借着龙脉愈发的壮大,连太一门,阵道宗这等传承数千年的大宗,也不敢轻易招惹。” 听到这里,林季有些明白了。 “贪心不足。” 章弥脸上却泛起了几分自嘲之色。 “若非老衲,他们也未必会起势。” “那时老衲就在盘龙山上居住,秦家借助龙脉修炼,老衲又何尝不是?可龙首虽然在此,但九州龙脉的气运,终究是被偌大中原九州所分去大半,因此...我贪心不足,秦家老祖也贪心不足。” “这便是大秦王朝的由来?” “正是如此。”章弥点点头。 林季知道,章弥说的简单,但其中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千年王朝的建立,怎么会如此简单,如此儿戏。 章弥的声音继续响起。 “龙脉滋养着九州的百姓与修士们,老衲与秦家老祖想要将龙脉独占,自然得有几分手段布置。”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意识到什么了。 难怪大秦王朝道家昌盛,但镇国之宝镇妖塔却听说是佛宝。 “镇妖塔?”林季带着几分笃定问道。 “镇妖塔是老衲从西域佛门带来的,本是邪佛至宝。” “邪佛?”林季有些好奇。 “没错,老衲我便是那传说中的邪佛。”章弥平淡的说道。 但这话却惊得林季浑身上下汗毛倒立。 …… “黑袍人乃是千年前的弥章邪佛转世,那时已经是大秦王朝初立,四海皆臣的年代了。到了秦家履行约定,将龙脉气运分给弥章的时候。”高群书静静的说道。 方云山脸上带着震惊。 “秦家反悔了?” “不仅反悔,还设计弥章,意图将他斩杀,若是不成也要永久镇压。”高群书脸上泛起了几分讥讽之色。 “按理来说,能从一个世家起势,成为王朝的,那时的秦家老祖无论如何都不该这般鼠目寸光!那弥章在西域横行多年,号称邪佛,死了活活了死,不知道蹦跶了多久,偌大的佛门尚且拿他毫无办法,区区初成气候的秦家,怎么敢这般鲁莽。” “龙脉动人心。”方云山摇头道。 “正是如此。”高群书脸上的讥讽之色愈发的浓郁了。 “那时秦家已经足够看得起弥章邪佛了,几乎动员了整个王朝的力量,单单是数十位第六境,八位第七境,还有借着龙脉已经突破至第八境道成境的秦家老祖,这么多人合围弥章邪佛!” “却还是让他跑了?” “算不上跑,弥章死了,但并未死透。” 高群书轻叹道:“佛门有一邪法名为双身法,可将自己炼成善身恶身,善恶泾渭分明。” “此法的本意,是善身剥离恶身再度化恶身,以此完成大善,立地成佛。但功法归功法,落在弥章手里,这却成了他逃命的手段。” “被合围之前,他早早就预料到了秦家未必会信守诺言,作为后手,他将恶身放了出去,留下善身赴约!此事之后,弥章恶身便成了秦家的心腹大患。” 说到这里的时候,高群书突然愣了愣。 目光远眺,看的却是观礼台的方向。 “已经开始了啊。”高群书喃喃自语着。 …… “所谓双身法,以善身度化恶身,成就大善,立地成佛。”章弥语气平淡的说着,“修行之道,唯独苦修而已,从来都没有什么捷径。” “双身法本就是邪法,善身如何斩的了恶身?斩不了,那便是高僧变成邪僧,善身独善其身,恶身为祸四方。” 林季听到这里,再次忍不住问道:“所以双身法根本就不是捷径,而是骗人入邪的手段?” “正是如此,我的恶身留我被秦家众人围攻而死,他则逃得不见踪影。” 章弥看向林季,轻叹道。 “这是孽,一时贪念,换来的却是生生世世的折磨。” “我不亲手斩断恶念,他便会永远存在,除非我死。” “但若是他不亲手将我这善身斩了,我也会一直转世重修,除非他死。” “就这般的循环往复过了千年,我还是我,他还是他,谁也奈何不了谁。” 说到这里,章弥平静的表情中,终于出现了几分波澜。 “阿弥陀佛,这世间哪有泾渭分明的善恶,修炼了双身法,便如同坠入了无间地狱一般,再也不得安宁。” 话音落下,林季发现两人已经走到了地道的尽头。 前方已经不再向下,十几米之外,是一处地底石窟。 石窟被氤氲的紫色气息笼罩着,一颗巨大的石雕龙首就在岩壁之上威严伫立。 一道与章弥大师一模一样的嘶哑声音,从那龙首方向传来。 “怎会是不得安宁呢?你杀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这般循环往复,你我不是长生不老吗?那传说之中的陆地神仙,尚且有寿元将近之时,而你我却与天同寿,岂不美哉?” “你我二人只要不同时死去,那便会一直转世重修,这等好事求都求不来!” “阿弥陀佛。”章弥道了声佛号,脸上无悲无喜。 “时刻不断的心魔幻象,弥章你受了千年,还不够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猪龙骨,万民血 龙首之下的弥章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了和章弥大师一模一样的脸。 他咧嘴一笑,道:“自然是早就受够了,我是恶身,性情本恶,心中却时刻向善!每每作恶,想的却都是世间之善良美好,我之肮脏龌龊!这般的折磨,我怎么会受不够?” “所以我只能借龙脉一用了。” 弥章长舒一口气,似乎刚刚那几句话,让他吐露出了心中的郁结一般。 “章弥,此事对你也有益,你不会阻拦我吧?” 章弥大师双手合十,看向林季。 “施主。” 林季了然,从怀中取出了未来钱。 当未来钱出现在林季手中的刹那间,周遭突然开始地动山摇。 石窟顶部不断有随时落下,脚下的地面也颠簸的几乎难以站立。 但偏偏,这般的动静,石窟却不见崩塌。 周遭的紫色氤氲化为灵气漩涡,片刻之后便消散的不见踪影,但同样的,在这石窟的四周,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看不见摸不着,但又真实存在的屏障。 另一边,弥章邪佛的脸色,在看到林季手中那枚未来钱的时候,便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那是天机的未来钱?小子,天机借你气运盗了降魔杵的气息,留在了这未来钱上?!” 弥章一眼就认出了林季。 当初在梁河边上见过面,后来林季又坏了白袍人的好事。 他知道定魂降魔杵曾经落在林季手上,也知道鬼王城之事有天机插手。 但是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自从那时起,天机竟然已经算到了今天这一步。 看着弥章那阴森的表情,林季悄然退后几步,来到了大阵边缘。 后面便是来时的地道,但是林季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若是他敢再后退触碰大阵,立时就要身消道陨。 “镇妖塔大阵已经被重启了,虽然只是暂时的。”林季心中暗暗泛冷。 从此时此刻起,他的小命就不在自己手上了。 与此同时,章弥大师则向前一步。 “弥章,千年过去,成佛已是奢望,该收手了。” “放你娘的狗屁!” 此时此刻,弥章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章弥,你我同出一身,你为何非要跟我作对?让我取了龙脉压制心魔,你我便是这世间唯二长生不老之人!” “阿弥陀佛,此乃妄想。”章弥低声道。 闻言,弥章脸上的激奋愈发明显了。 “怎么会是妄想?双身法让你我受了千年折磨,可若是不死,那便是长生不老!一旦心魔被龙脉镇压,你我重归自由身!到那时,我们便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去修行,去悟道!” “我想知道第八境道成到底是何意,我想知道传说中的天人境是怎样的天人合一,我想知道那五衰之后的陆地神仙,又是真是假!” “章弥!老秃驴,别告诉我这不是你的心愿!” 话音落下,弥章不再理会章弥大师,转而拿起了放在手边的一条长长的白色骨架。 看到那骨架的时候,林季顿时就反应过来,那应当就是当初梁河边上猪龙的骨架。 “猪龙?”林季忍不住出声。 “哈哈哈,正是那条猪龙!那猪龙被我从东海捉来丢进梁河里,装作河神受尽了百姓们的香火,已然有几分地神的模样。” 地神便是妖物受了香火,与地脉相连之后的情况。 亦可称作山神,土地公等等。 邪佛弥章大笑道:“而后,我又杀了这尚未成形的地神,再用给他香火的百姓炼成了万民血,以万民血祭炼这有龙族血脉的猪龙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章弥大师闭上眼睛说着,脸上满是怜悯。 他是善身,天生为善。 因此他才为那死去的上万百姓而悲恸不已。 “混账,滥杀那么多无辜百姓,真是该死!”林季愤怒不已。 但是他又不解,不解邪佛为何要这么做,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太高深了。 “章弥大师,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的是偷天换日,他炼成了伪龙脉,想要以此替换中原九州的真龙脉。”章弥大师解释道。 “不错,大秦为了龙脉背信弃义反悔杀我,那我拿走该属于我的东西,天经地义!”邪佛弥章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疯狂。 章弥大师轻叹道:“收手吧。龙脉变动,九州崩塌,天降灾祸,百姓民不聊生。” “与我何干?这是大秦欠我的!” “龙脉是九州之物,妄想独占,会遭天谴。” “我受了千年折磨,还怕天谴?此事不成,我宁死!” 说到这里,邪佛弥章突然怔了怔,他看着章弥大师,眼中骤然暴起精光。 “哈哈哈哈,章弥!你说的冠冕堂皇,可下来这么久了却不曾出手阻拦,是不是心中的邪念在作祟?” 一听这话,林季下意识的看向章弥大师。 却见章弥大师闻言之后,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说不出话来。 “果然如此!你这善身行了千年善事,心中却觉得做善事恶心至极,你巴不得为恶,却又无法作恶!就像我想要行善,却又不能行善一般!” “这种斩不断的心魔,即便是你也早就承受不了,想要摆脱吧?你此时心里是不是在想,我的谋划若是成了,心魔顿解,那时你再出手斩了我,让龙脉归位?” “又或者说,我成事之后你斩不了我,但我被天谴诛杀,带着你一并身消道陨,未尝也不是一种解脱?” 听闻此言,林季骤然反应过来,连忙看向章弥大师。 却见章弥大师面色悲苦,紧闭着眼睛,双手合十。 偏偏不动手! 未来钱只是沾了少许降魔杵的气息,大阵只能维持半个时辰。 这个时间一过,邪佛弥章立时可以退走, “大师!没时间耽搁了。”林季出言催促道。 章弥大师不言不语。 另一边的邪佛弥章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猖狂了。 “哈哈哈,别白费力气了,他不会出手的!相比于我,他甚至更想解脱,更想死!” 话音落下,只见邪佛弥章一伸手,一股紫色的气息便从那石壁的龙首上浮现,缓缓落入他手中的猪龙骨上。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那猪龙骨仿佛活过来了一般,自动漂浮在半空中,不断的盘旋着。 林季面色微变,继续道:“大师!龙脉被窃,九州崩塌,这是你说的!这般的天灾,怕是要死无数人,您忍心看下去?” “有何不忍心!”弥章邪佛大笑着,“我若是成了,他的心魔顿解,我俩都可以逍遥天地之间!我若是败了,我俩都要死在天劫之下,立时从这千年的苦海中解脱。” “无论是成是败,这中原九州,天下百姓,与我俩何干?!” 邪佛的话音还未落下,一阵金光突然从章弥大师身上暴起。 一只佛掌凭空出现,朝着邪佛的方向印了过去。 “就这最后一步了,你还要坏我好事?!”邪佛顿时气急败坏了起来。 “这也是坏你自己的好事!” 章弥大师终于睁开了眼睛,念头已然通达。 “老衲想死,但却不愿拉上天下苍生陪葬。” 第一百二十章 因果簿现威 就在那巨大的佛掌即将落下的时候。 邪佛同样伸出一只手掌,一掌印了出去。 一只暗色的佛掌骤然出现,两只佛掌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整个石窟都开始剧烈的颤抖。 “死秃驴,你我同根同源,谁也杀不了谁,何苦白费力气?!” 佛掌的余威落下,在满天尘土中,显现出章弥大师与邪佛弥章的身影。 章弥大师微微抿着嘴唇,又是一掌打出,这一次,他身上金光大放,整个人都膨胀了几分。 “怒目罗汉身!” 他身上的袈裟被膨胀的身体撑破了,整个人变得足有三米多高,如山岳一般的朝着邪佛碾压而去。 “你说的不错,老衲的确想解脱!刚刚你真的险些将老衲说服!” 一边说着,章弥脸上的怒意愈发的明显。 邪佛不断的躲避着章弥的进攻,又不解道:“险些?” 章弥大师的速度越来越快,拳脚之间带着劲风,每每一拳落下,都会引起石窟的颤动。 “但你这该死的秃驴难道忘了,当年在西域之时,我们最讨厌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邪佛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这秃驴,就为了这事?你便要阻拦我?” “你还叫!” 章弥大师的速度陡然加快,一张大手抡了出去,直接将大意的邪佛狠狠攥在了手中。 “老衲平生最恨别人叫我秃驴,即使我自己也不行!” 章弥手上猛地用力。 邪佛被捏的面色扭曲,但是却并不喊叫,只是眼中带着几分迷茫。 “只因为这个?你也应当知道,我最喜欢叫别的和尚秃驴!” 邪佛的身子突然瘪了,像是漏气似的,从章弥大师的手中溜了出去。 刚刚落地,他的身躯又恢复了原样。 “看来今日你我非要决个生死了...也好,在取走龙脉之前,将你这附骨之疽除去,我也好少一心腹大患。” 话音落下,邪佛的身躯也陡然膨胀起来,变得与章弥大师一般大小。 两人一同出手,拳头碰在了一起,又一同各自退了三步。 远处的林季看到这一幕,微微皱着眉头。 刚刚章弥大师与邪佛弥章的对话,让他琢磨出了一些意思。 所谓秃驴之说,多半只是借口而已。 林季一直在一旁待着,也听明白了不少。 邪佛弥章分为善恶两身,善身行善心中却有恶意,恶身作恶心中却有善意。 这般矛盾的心魔缠了他们千年。 非得有个了断才行。 “先前章弥大师犹豫了那么久,兴许就是心中的恶意在作祟...这所谓秃驴的说法,多半只是他借题发挥罢了,他并非是为了阻拦邪佛而出手,更可能是想发泄心中的不满与怒意。” “又或者说,他借着这股怒意,达成了出手阻拦邪佛的目的。” 想到这里,林季又抬头看向两人交战的地方。 依旧是势均力敌。 就在这时,章弥大师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林施主,去将猪龙骨取走。” “你敢!”邪佛有些极其败坏的喊道。 章弥大师却不理他,一边将他死死缠住,一边对林季说道:“将三生钱放到猪龙骨上,龙脉真伪立时就要显现!” 林季不敢耽搁,现在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 他连忙朝着猪龙骨的方向跑去。 可直至此时,一直在石窟边缘的他,才终于感受到了来自于九州龙脉,大秦国运的威压。 周遭的紫色氤氲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当身处其中的时候,只是一两个呼吸,林季体内的灵气就开始暴动起来。 “唔!”他闷哼一声,身上的皮肤上开始渗出血迹。 “这便是龙脉之威吗?我连靠近都这么勉强。” 林季步履蹒跚的一步步向前。 没走两步,旁边突然有劲风传来。 还不等他躲避,章弥大师的身影就挡在了劲风之前。 轰隆隆! 章弥大师一掌将邪佛击退,头也不回道:“你只管去,他伤不了你!” “章弥,你清醒一些,这是你我唯一的机会了!” “你有本事先杀了我再说!” “啊!真是老糊涂,气煞我也!”邪佛咬牙切齿。 章弥很快就将邪佛逼到了另一边。 没了邪佛的干扰,林季强忍着体内的不适,一步一步的向前,终于来到了猪龙骨面前。 到了这里,先前的压力骤然减弱。 看着石窟墙壁上的龙首中,不断有紫色氤氲被传进猪龙骨中,林季也不耽搁,直接将未来钱放在了猪龙骨上。 刹那间,不停流转的紫色氤氲气息突然停滞了。 章弥大师和邪佛也下意识的停手,怔怔的看向林季这边。 可是,这停滞不过持续了几秒。 突然,一声脆响。 咔嚓。 林季面色骤变。 那猪龙骨上的未来钱,竟然应声断成了两截。 紫色氤氲重新开始不断朝着猪龙骨上汇聚。 另一边的章弥大师与邪佛也面色各自不同。 章弥大师脸色难看至极。 “不好,未来钱上的气运不够,维持镇妖塔大阵已经消耗了大半...” 此言一出,仿佛为了印证章弥大师的话一般,石窟周围的大阵开始显现,又缓缓的变淡。 大阵要消失了。 “哈哈哈,天助我也!”邪佛脸上写满了兴奋,谁也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是耽搁了太久吗?”章弥大师轻叹一声,他已然尽力,此时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与此同时,在猪龙骨前方的林季也听到了章弥大师的声音。 “是气运不够?”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他这人什么都缺,但有因果薄在身,就是不缺气运。 既然那枚未来钱是借了他气运伪装成降魔杵,那他干脆再借一些又能如何? “就这一遭,拼了!” 林季一咬牙,向前一步,想要伸手抓向在猪龙骨上断成两截的未来钱。 可是越靠近猪龙骨,他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他的手越来越近,可是在距离猪龙骨仅剩一寸的时候,却再也无法前进了。 “该死!” 林季的面色难看至极,此时此刻,他已经感受到,身后的镇妖塔大阵已经消散了。 紫色的氤氲气息开始重新遍布石窟,隐隐约约还要向外散去。 突然,林季心中一动。 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他的因果簿。 将因果簿卷成一卷,朝着那猪龙骨一递。 这一次,林季甚至没有感受到任何阻拦。 就在因果簿接触到猪龙骨的一瞬间,石窟中的一切异象都消失了。 猪龙骨不再漂浮在半空中,而是落在了地上。 另一边正交战在一起的邪佛与章弥大师也再次停下了攻击。 “怎么会这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白袍人! 因为角度的缘故,章弥大师和邪佛都只能看到林季的背影。 在这龙首之地中,神识早就被压缩到了极限,因此他们唯一能察觉到的,就是林季身上的气运不断向着猪龙骨涌去。 更准确点说,应当是气运落在了未来钱上。 “林施主,大阵已然破开,带着猪龙骨赶紧离开石窟!”章弥大师连忙喊道。 “小贼你敢!” 邪佛摆脱掉章弥,如发了疯似的朝着林季冲了过去,章弥大师连忙阻拦,但是邪佛却根本不管不顾。 章弥大师狠狠一掌落在了邪佛身上,邪佛口吐鲜血,身形踉跄了两下,反而距离林季更近了。 “林施主小心!”章弥面色骤变。 与此同时,林季已经重新将因果簿收了起来,并且直接将失去神异的猪龙骨扛在了肩上。 没有了龙脉的影响,这猪龙骨...或者说伪龙脉,早已没有了刚刚的神异与威压。 听到身后的声音,林季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来时的通道飞速跑去。 因为他很清楚,章弥大师能拦住的话,他自然会安然无恙,若是章弥大师拦不住,他也根本没办法在第七境的邪佛手下挣扎。 刚走出去两步,身后便是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股气浪将林季推出去了七八米远。 林季只觉得自己后心一痛,但很快就恢复过来。 直至此时,林季才终于敢回头。 当看到邪佛在距离自己刚刚的位置不过两三米的地方,被章弥大师拦下来之后,林季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 来不及耽搁,林季就抱着猪龙骨冲进了通道里。 另一边,邪佛与章弥都目送着林季离开。 至此,章弥大师总算松了一口气。 “看来你的谋划失败了。” 听到章弥大师的话,邪佛怔了怔,紧接着脸上竟然没有多少愤怒。 “败了便败了吧,受了千年的折磨,我早就活够了。” 邪佛长舒一口气,目光从通道口落在了章弥大师的脸上。 “到了今天,你我也该做个了断了。” “正有此意。”章弥大师微微点头。 不过就在两人正准备继续动手的时候,身后的通道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随后,林季不断后退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两人眼中。 “嗯?”邪佛愣住了。 章弥大师也皱起眉头。 “林施主,你怎么回来...” 话还没说完,章弥大师和邪佛的脸色尽皆变得难看无比。 因为一个有些削瘦的白发人,缓缓的从通道进入了龙首之地,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高群书。”邪佛面色阴沉。 刚刚打得兴起,忽略了不少事情。 直至此时,邪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高群书放进来的。 从始至终,谋划成与不成,都落在高群书的手上。 “高大人。”章弥大师双手合十,脸上的表情尽皆退去,面色平淡的行了一礼。 林季则有些不知所措,高群书每向前一步,他就只能抱着猪龙骨后退一步。 明明高群书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但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林季只想远离他。 与此同时,在高群书走进石窟之后,却是看都不看邪佛与章弥一眼,只是平静的向着林季伸出了手。 “大人?”林季不解。 “猪龙骨,给我吧。” 闻言,林季迟疑片刻,终究是承受不住高群书的压力,将猪龙骨放在了地上,然后自己退到了一边。 高群书对着林季微微点头,然后便来到了猪龙骨旁边。 他看向邪佛,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多谢。” 邪佛面色难看至极。 “你谢我做什么?”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预感,自己似乎给高群书做了嫁衣,但是邪佛实在不想承认自己的谋划只是别人眼中的棋子。 挫败感太强了些。 高群书脸上笑容不减。 “这么多年了,我等的就是这一刻。我当初眼睁睁看着你破坏镇妖塔大阵,费尽心思的帮你隐瞒行踪让你遁走,甚至于连你祭炼万民血都不管...” 此言一出,邪佛脸上终于出现了震惊之色。 “你是白袍?!” 高群书眼中带着几分讥讽。 “一群见不得光的鼠辈,真当监天司监管天下千年,发现不了你们的蛛丝马迹?外面引走了紫晴的灰袍便是阵道宗那位老不死的吧?另有几人此番并未现身,但到底是谁我也有数,只不过懒得理会罢了。” 一旁的林季屏住呼吸,只想当自己不存在。 白袍是高群书? 难怪! 难怪当初在鬼王城,白袍只是个傀儡。 当初的说法,什么降魔杵突然现世太过离奇,如今看来,压根就是扯淡。 白袍人是傀儡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其本尊是还在京城的高群书。 他瞒过了所有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邪佛忍不住问道。 此时此刻,若不是他还有几分养气功夫,说不得就要找高群书拼命了。 高群书微微一笑,看向脚旁的猪龙骨。 “我在监天司太久了,被桎梏在第七境巅峰也太久了。” “大秦国运愈发昌盛,与大秦牵扯颇深的我,瓶颈也就愈发的牢固...大秦若是不衰败,我想要挣脱这份桎梏,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承受不起。” “所以你想让大秦国运衰败?大秦国运与九州龙脉息息相关,你坏了九州龙脉,那天谴你承受得住?” “承受不住,所以才有如今这场面。” 高群书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他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面前的猪龙骨上。 刹那间,猪龙骨整个碎成了粉末。 庞大的紫色氤氲气息喷涌而出,充斥了整个石窟空间。 “龙脉气运不在龙首之中,却又没有远离龙首...这般下来,只要镇妖塔大阵重启,用不了多久龙脉就会恢复。” “但此时此刻,就是大秦国运最薄弱的时刻!” 话音落下,高群书突然口吐鲜血,整个人变为极为萎靡。 甚至于一旁的林季都能察觉到,高群书身上的气息在以极快的速度衰败着,但到了某个节点之后,衰败又停了下来。 “只剩下第六境后期的修为吗?整整跌落了一个大境界,但...划得来!”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什么监天司司主高群书。” “我与大秦的缘分,到此为止!” 第一百二十二章 真相大白 高群书的脸上泛起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分明因为斩断了自己与大秦相连的气运而身受重伤,修为跌落。 但他脸上却尽是开怀。 “林季,走吧。”高群书看向一旁的林季。 林季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的章弥大师。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章弥大师轻声道。 闻言,林季松了一口气,来到了高群书身旁。 目的达成了,就没有必要对他动手了。 高群书对着林季微微点头,然后又看向章弥大师。 “大师,麻烦你了。” 章弥大师长叹一声,又泛起了些许笑意。 “千年了,总算要结束了。” 他又看向邪佛。 “你觉得呢?” 邪佛的目光不断在在场几人的身上扫过,足足几个呼吸之后,他也如释重负的长舒了一口气。 “是该结束了。” 高群书微微点头。 “走吧。” 林季连忙跟在高群书身后。 两人来到通道口之后,高群书单手一翻,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林季无比眼熟的东西。 定魂降魔杵。 高群书轻轻将定魂降魔杵朝着石窟内一抛,当那降魔杵进入石窟范围的时候,却并未落地,而是转而消失不见。 紧接着,先前已经消散的大阵再次出现,比之前要凝实了无数倍。 被大阵笼罩其中的章弥大师和邪佛对视一眼之后,什么话也不说,直接开始继续交手,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为止。 镇妖塔和定魂降魔杵,就是他们从西域带来的。 因此他们比谁都清楚,这大阵只能从外面破开。 从此时此刻开始,无论他们谁胜谁败,亦或者不分胜负。 只要没有第二个人从外面破开镇妖塔大阵,那他们就永远出不来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有些戚戚然。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局。 高群书却在一旁笑道:“皆大欢喜,不是吗?” “皆大欢喜?”林季不解。 两人一道走进了通道之中。 高群书轻笑着,显得十分轻松:“他们两人斗了千年,如今有个地方逼着他们了断对方,这不是好事吗?” “邪佛谋划九州龙脉,想要夺取大秦的气运。如今他谋划失败,但也求仁得仁。” “章弥大师也同样如此。” “我为了斩断与大秦的关联,不得不坏了大秦的国运。但如今镇妖塔重启,气运都还在大阵里,龙脉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而我也达成了目的。” 高群书看向林季,问道:“这不是皆大欢喜是什么?” 林季默然。 两人一路向上。 兴许是谋划达成的缘故,高群书没了往日的威严。 他似乎急着想找人说说话,倾诉心中的畅快。 “你为何沉默不语?” “高大人...” “我不是高大人了。” “高前辈。”林季抿了抿嘴唇,“您真是邪佛口中的白袍人?” “是...也不是。”高群书说道,“白袍人是太一门的太上长老,但已经脱离了太一门。” “我不明白。”林季一头雾水。 “此事的谋划从数年前就已经开始,我早早就将白袍人杀了,僵桃李代。”高群书冷声道。 闻言,林季轻叹一声。 “京城里的变婆案?” 高群书看向林季,他有些明白林季的意思了。 “是我做的,包括神不知鬼不觉的给大臣们施展手段,也是我。” 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解释得通了。 监天司的老大是内鬼,这谁能拦得住? 难怪京城那龙气翻腾,邪祟不侵的地方,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作乱。 难怪盘龙山上的皇家陵墓,也会被人施展手段。 身为监天司司主,高群书位高权重,手段太多了,多到即便是皇室也防不胜防。 “梁城鬼王?”林季又问道。 “也是我。”高群书嘴角微微弯起,“总要让梁州乱起来的,猪龙被邪佛养在梁河里,不能让展乘风腾出手来。” “而且天下九州乱其一州,也能让国运凋零不少,与我暗害朝中大臣的目的一样,一举两得。” 林季恍然。 “所以到了差不多的时候,你觉得已经足够了。于是就让我带着降魔杵去鬼王城,算计白袍人是假,收回降魔杵是真。” “为何偏偏选中我?”林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问这个问题了。 “因为降魔杵是邪佛之物,寻常人碰不得,非要以气运镇压。”高群书解释道,“气运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至于为何是你,我也不知道,是天机选了你。而监天司里我信得过又有能力镇压降魔杵的,没人愿意碰这个烫手山芋。” 说到这里,高群书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谁又能没点私心呢?” 林季默然。 他估摸着,应当是因为因果簿的存在,才让他不觉得降魔杵有什么怪异的地方。 “先前我要去龙首之地的时候,雷豹突然对我出手...” “和我谋害那些大臣一样,一点迷惑人的手段而已。”高群书打开了话匣子,一点隐瞒的意思都没有,“我知道天机在你身上留了后手,但不知道是什么后手。” “你当时不想让我下来?” “是,我怕节外生枝,但转念一想,有章弥与你一起对付邪佛,我倒也乐得轻松。” “雷豹就这么白死了。”林季忍不住说道。 高群书却哑然失笑。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能看到上方出口处的光亮。 “总要有人牺牲的,就像是城里的王公大臣们,梁城抵御鬼物而死的修士们,梁河县被邪佛斩杀的百姓们。” 高群书直接道出了林季的心中所想。 他显得很坦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外如是。” “为了一己私欲,做到这个地步,高大人,高前辈!您的心中当真没有一点愧疚吗?” 林季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 高群书却无视了他眼中的怒意。 “你还是太弱了。” 高群书看向林季,与他对视。 “等你到了第七境,有了属于自己的道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那种明明道成境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却永远无法抵达的痛苦。” “我用了数十年时间才下定决心。但也因为我下定了决心,所以哪里会愧疚?” 林季深吸一口气。 “这世间并非只有修炼,只看修为。” 高群书却摇头。 “不,在我眼中,这世间只有修为,若不成道,又有何意义?”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暗伤(本卷终章) 高群书走了,刚刚离开通道,他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的颇有几分狼狈。 “嘿,他也怕。”天机的声音从一旁响起。 林季转过目光,这才发现平心道人和陆昭儿还在原处。 雷豹的尸体也在。 “下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龙脉被破,大秦国运飘摇,我才终于看出了高群书身上的端倪,但即便如此,也太晚了。”天机脸上带着几分苦笑,“这家伙隐藏的太深了。” “原来天机也有算不了的东西。”林季语气中带着些许挖苦。 你算计来算计去,最后还不只是被别人利用。 天机没有辩驳什么。 自从认识他以来,林季在他脸上看到的从来都只有从容不迫的笑容。 因此,此时见到天机脸上带着几分窘迫,原本林季有些苦闷的心情也开怀了不少。 “你刚刚说高群书怕了,他怕什么?” “他怕皇室来找他麻烦。”天机答道。 一听这话,林季才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皇室高手如云,怎么一直不见踪影?” “因为他们比高群书陷得更深。” 闻言,林季恍然大悟。 这便是成也龙脉,败也龙脉了。 秦家借着龙脉成了九州之主,但一旦龙脉有任何问题,他们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单单此番龙脉变动,秦家的高手少不得要陨落几个,修为高深的也得被重创。”天机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林季微微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在下面没受伤吧?”陆昭儿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 “没有,万幸有惊无险。”林季微微摇头。 话音刚落,他突然觉得后心有些疼痛。 紧接着,疼痛骤然剧烈起来,他脑海中一下子变得空白。 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坚持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在了地上。 “林季!”陆昭儿惊呼出声。 天机也脸色微变。 …… 祭坛之上,方云山盘膝运功。 他伤的很重,但高群书终究是高群书。 大家都是第七境,但方云山却根本不是对手。 如若不是高群书最后手下留情,方云山觉得,自己此时未必还能活着。 没过多久,一道紫影在祭坛上闪过,正是赶回来的紫晴。 “你的伤势如何了?” “没有大碍,他手下留情了,但也须得静养月许。”方云山轻叹道。 紫晴脸上泛起些许复杂之色。 “怎么会是高大人,怎么可能是高大人。”紫晴直到现在都难以置信。 “再不可能,事情也已经发生在眼前了,由不得你我不信。”方云山闭上了眼睛,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之色。 并非是因为伤势,而是因为自己敬仰的人,做下了这般的祸事。 将心中的烦躁暂时压下,方云山又问道:“将你引走的那灰袍人呢?” “被我打伤,逃了。”紫晴说道,“他被我逼出了压箱底的手段,我猜是阵道宗的人,应当是多年不出关的几个老不死之一。” “意料之中,敢这般作乱的,要么是活不长的,要么是被瓶颈困得太久的。” “皇室那边呢?”方云山又问道。 “盘龙山上已经有消息传下来了,让你暂领监天司,等沈龙回来,再说其他。” 沈龙,便是监天司三位游天官中的最后一位。 高群书一走,监天司司主之下三位游天官最大。 不出意料的话,下任司主也将从他们三人当中选出。 闻言,方云山站起身子,长舒一口气。 远处的观礼台上,宾客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龙脉震动,皇室要孱弱一阵子了,而且这天下九州...还不知道要起什么波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紫晴面无表情。 方云山看向紫晴,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你想说什么?怎么吞吞吐吐的?”紫晴微微皱眉。 方云山迟疑了片刻,苦笑了两声。 “紫晴,你说高大人他,说的那些是不是对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们借着大秦国运修炼,却也跟大秦牵扯太深了。”方云山目光看向远方,“是不是真的要斩断与大秦的关联,才能有机会更进一步?” 紫晴微微眯眼,神识刹那间将四周探查的一清二楚。 确定没有人在暗中窥探之后,她才冷声道:“这话下次别再说了。” 她转身就想离开。 方云山却不依不饶。 “你还没告诉我你的答案。” 紫晴却摇头。 “我不知道。” 她走出去两步,却又忍不住顿住,回头看向方云山。 “但至少高大人已经成功了,不是吗?” 话音落下,紫晴脚步骤然加快,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方云山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 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看似已经过去。 但有些想法一旦生根,就再也无法消弭了。 …… 京城,皇宫。 沛帝寝宫。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沛帝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他一脚踹翻了前来禀告的太监,不停的踱步。 他静不下来。 当听到高群书叛变远走,龙脉动摇的消息之后。 他便慌了,彻底慌了。 暗害朝中大臣是高群书为他背书,残害手足亲眷,也是高群书在背后谏言。 这段时间,朝堂上早就是风风雨雨。 都是高群书替他挡了下来。 可此时此刻,高群书竟然走了? 那让他怎么办? “来人!来人!去将高群书给我找回来,将他给我找回来!” 话音刚落,沛帝突然觉得脸上一痛。 他被打得退了两步,正准备发怒,然后便认出了闯进来的人。 “爷爷,如今...如今该怎么办才是?” 秦勉脸上毫无血色,正准备开口,却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掌心上多出了些许血迹,但又被他隐去。 “你这般孱弱无能,哪有半点帝王之气?没了高群书,大秦便不是大秦了吗?” 沛帝沉默不语。 “朝堂乱不了,这天下也乱不了!” “大秦,还远远不到末路。” 勉帝的声音如同暮鼓晨钟一般。 沛帝被震得浑身一颤,但紧接着,心中的担忧竟然散去了。 他躬身一礼。 “爷爷教训的是,沛儿知错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勉帝反问道。 沛帝思忖了片刻。 “重整朝纲,提拔亲信,掌控朝堂。” 勉帝微微点头。 “此番也是你的机会,自己好好把握吧。” “沛儿明白。” 第一百二十四章 林游星 林季缓缓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陌生的房间。 “你醒了?”陆昭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季怔了怔,扭头看向她。 “我...怎么了?” 他的记忆只停留在昏迷倒地之前。 陆昭儿苦笑着摇了摇头,但紧接着突然抽回了放在林季手心的柔荑。 林季也是此时才意识到这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昭儿低下头,起身道:“我去将天机道人叫来。” 她逃似的离开了房间,但没过多久,又跟着天机一起回来了。 一看到天机,林季就忍不住问道:“我之前怎么会晕倒?” “你在龙首之地受伤了。” “受伤?我怎么不知道...等等!” 林季回想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了。 当时,就在他带着猪龙骨准备逃走的时候,后心突然一痛。 那时他没当回事,回头又看到章弥大师挡在了邪佛前面,所以便以为有惊无险。 林季连忙想要脱掉衣服看看伤势,但刚刚脱了一半,又想起陆昭儿还在房中。 “我早就看过了,你的衣服都是我换的。”陆昭儿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先前的衣服。 再看向陆昭儿,她虽然面无表情,林季却总觉得她好像在强绷着。 不过终究是从现代社会来的,陆昭儿都不在乎,林季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小节。 直接脱掉衣服,然后他就看到心口上一片乌黑。 又用神识内视。 那是一团黑气,从他的后心处贯穿了整个胸膛,看着恐怖,但现在他却没感觉到什么疼痛。 “这……”林季心里有些发麻,看向天机,等待答案。 “这是邪佛弥章的手段,我无计可施。”天机摇头道。 林季面色微变。 又用神识探查了片刻,他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股黑气在吞噬他的生机,而且速度并不算慢。 “你晕倒之后,方云山也来看过了,他同样束手无策。” 天机说道:“你应该庆幸,这黑气似是某种怨念所化。若是常人被这黑气贯穿心脉,绝对活不了一时三刻!但偏偏你却能抗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抵挡一般,隐隐之间这黑气吞噬你生机的速度,并不算快。” “这有什么可庆幸的?只是暂时抗住没死罢了,还不是一样?”林季微微皱着眉头,直截了当的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天机思忖着,又道:“当然,若是你能在一年内突破到第五境夜游,能增长个百十年寿命,兴许还能多活几年。” “这黑气要用什么法子才能彻底解决?”林季沉声问道。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碰到,暂时没想到办法。” “那我就只能等死?” 天机却摇头。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从来都没有完全绝对的事,哪怕是邪佛也是如此。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再者,说不定等你突破境界之后,这黑气便不足为虑了,也犹未可知呢。” “希望如此吧。”林季长叹一声。 将衣服穿好之后,他下地活动了片刻,又运转了几周天功法。 万幸,这黑气只是吞噬他的生机,并未影响他灵气运转。 还能修炼,还能跟人动手,这就足够了。 “镇妖塔的事,到此就算结束了吧?”林季问道。 “暂时吧。”天机又捋起了下巴上的胡子。 “什么叫暂时?” “以邪佛的宝物,镇九州的龙脉,这不合天数。”天机笑眯眯的说道。 林季不由得眉头一皱。 倒不是因为这事还有后续,而是因为这该死的天机又开始打哑谜。 谜语人令人作呕。 但是经天机这么一说,林季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见到梁城鬼王的时候,梁城鬼王就提起,他是吞噬了一整层的鬼物,才有鬼王的修为。 那时林季就觉得镇妖塔不对。 堂堂国之重宝,怎么跟养蛊的邪物一样。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林季心中闪了片刻,便被他抛在了脑后。 再有什么事,都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了。 在解决心口的黑气之前,他什么都不想掺和了。 林季看向陆昭儿。 “你的伤没事了吧?” “没什么大碍了。” “那就好,我这次睡了多久?” “三天。” “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况?” “陛下提拔了不少亲信,填补先前被害的大臣的位置,如今朝堂算是稳定下来了。”陆昭儿答道。 “监天司呢?” “是方天官在主持大局。” “我去一趟监天司总衙。” 起身之后,林季又顿住脚步,冲着陆昭儿深深一礼。 “多谢陆游星这几日的照顾了。” “说了,私下叫我昭儿便是。”陆昭儿低头道。 林季抿了抿嘴唇,又是一礼,然后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房间。 最难消受美人恩。 何况他现在身上有恙,在解决隐患之前,他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 监天司,总衙。 当林季来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总衙门口竟然有侍卫站岗。 两名第三境的修士。 以前的监天司总衙,可是没有这种架势的。 “看来形势还远远不到放松的时候。” 不过也是,高群书离开,监天司立时群龙无首。 虽然方云山顶了上去,但是相比于高群书,方云山终究还是差了点。 递上金斩令之后,侍卫转身进去通报。 只是等待了片刻,便有了回信,说是方云山在里面候着。 这一次倒是没人带路了。 但林季来过一次,自然是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了原本属于高群书的那间书房。 书房的大门敞开着,方云山就在里面。 不等林季敲门,方云山便抬头道:“进来吧。” “方大人。” “你身体如何了?”方云山问道。 林季微微摇头。 见此,方云山轻叹一声。 “我也束手无策,邪佛手段诡异,很麻烦。” 方云山又问道:“你来寻我何事?” “下官来辞职,为求活命。” 方云山点点头。 “也是,你身上的隐患不解决,估计你也无心办差。” 闻言,林季直接将金斩令放在了书桌上,躬身行礼道:“多谢方大人,草民告退。” 还不等他挪步,方云山却无奈的笑出了声。 “你改口倒是够快,我允你卸任梁州总捕,又没允你退出监天司。” 林季愣住了。 “大人,那我...” 不等他说完,方云山便丢了一张令牌过去。 林季一接,发现竟然是一张游星令。 “游星官巡游天下,你就顺便去天下各处走走,看能找个什么方法治病吧。” 方云山起身,来到林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游星,你可千万要活的长久些。” 林季默然片刻,躬身行礼。 “下官..尽力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邪佛印(求全订) 离开监天司总衙之后,林季独自一人站在大街上,心中有些迷茫。 手中拿着游星令,从今天起,他就是五品游星官了。 行走至九州各处,慢说是各县县令,便是府城的总捕,见了他也得恭敬行礼。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些,我不是只想在青阳县混吃等死的吗?怎么这才半年,就五品了。” 林季发现,如今的情况与他曾经的想象完全不同。 他本就没想着当大官,修炼也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这半年的种种莫名其妙的事情,硬是将他推了上来。 “罢了,不想这些了。身上的隐患不解除,给我皇帝的位置我都坐不住。” 带着几分惆怅,林季来到了城东的小院外。 说起来,这小院还是雷豹给他安排的。 想起雷豹,林季心中顿时又泛起了几分唏嘘。 虽然与雷豹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这人林季并不反感,对于豪爽之人,他也很难反感。 但就这样一位放到那里都算得上是人物的京城总捕,却死的不明不白。 林季又想到了那日高群书离开之前所说的话。 “在高境界的修士眼中,似我、似雷豹这般的,也只是信手就可以按死的棋子吗?” 当日高群书那满不在意的模样,着实给林季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不该是这样的。 即便是修士,也不该仗着修为肆无忌惮。 这个道理高群书不可能不懂!因为这规矩是监天司给天下修士立下的,作为监天司司主,高群书怎么可能不懂? 可他就这么做了,仗着自己修为滔天,做的没有一丁点的愧疚,做的坦坦荡荡。 讽刺至极的坦坦荡荡! “直到现在,监天司都不曾发出关于高群书的通缉令,呵呵。” 很显然,当目标超过了某种界限,即便是监天司也会选择忍气吞声。 在此事之前,林季还很天真的觉得,因为监天司的存在,这世间未必以修为为尊,再厉害的修士,总该受到约束。 可如今,林季却发现自己错的太离谱了。 “归根结底还是修为,我若是有第七境,谁敢再算计我?”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是寻找身上邪佛印的解除之法,二则全力提升修为。 他受够了这种莫名其妙被人算计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小院中响了起来。 “林施主何故面带愁色?” 小院的门被推开了,行痴大师就站在院子里,笑眯眯的看着林季。 林季怔了怔,四处扫了两眼,确定自己没走错路。 “大师怎么在院子里面?” “在等候施主。”行痴大师双手合十说道。 林季走进小院,却见行痴大师连茶都泡好了。 这般的不请自来,一时之间让林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大师寻我何事?” “道谢而来。” “何故道谢?”林季有些不解。 “为家师之夙愿了结。”行痴大师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章弥大师已经...?” “是,就在昨日,家师已经与那邪佛同归于尽了。” “节哀。” 行痴大师却摇头:“这是家师千年以来的夙愿,如今夙愿达成,这是好事。” 林季默然,心中总觉得有几分怪异。 按行痴大师的说法,章弥大师的死还算得上是喜丧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林季也不想再追问什么。 不过看到了行痴大师,林季倒是顿时想起自己身上的情况了。 自己身上的黑气是弥章邪佛的手段,章弥与弥章同出一身,行痴又是章弥的弟子。 “大师,当日我在龙首地被邪佛下了手段,您看...” “贫僧已经知晓了,这也是贫僧来此的第二件事。”行痴大师轻叹一声,“那是邪佛印。” “邪佛印?”林季一挑眉毛。 行痴大师闭上眼睛,回忆着说道:“此事师傅曾给我说起过,大概是百多年前,那时他还在襄州游历,也是为了追踪邪佛的踪迹,然后两人在一处名为雷云寺的寺庙相遇。” “雷云寺?邪佛印出自这里?”林季连忙追问。 行痴大师微微点头:“我师傅赶到雷云寺的时候,雷云寺满门上下已经被邪佛屠灭,后来在于邪佛交手之中,他才知晓邪佛是为了邪佛印而去。” 说到这里,行痴大师看向林季。 “邪佛印截取人的生机为己用,算得上是邪法中的邪法。” “可邪佛不是已经死了?”林季不解。 邪佛都死了,他的生机去哪了? 行痴大师却摇头:“我也不知道,此事师傅也不曾说起太多,若想知道细节,施主少不得要亲自去一趟襄州了。” “可雷云寺不是已经被灭了吗?” “被灭是真,但未必没有当年的幸存者,毕竟雷云寺在襄州也算是颇有名气,总不可能真的被一个不漏的灭掉。邪佛是为了夺宝,并非为了灭门。” “有道理。”林季恍然。 虽然已经过去了百年,但有些传承却不会轻易断绝。 无论希望有多大,但这总归是个线索。 看来襄州是非走一趟不可了。 就在这时,行痴大师突然将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枚小珠子,递给了林季。 林季不解的接过珠子。 “大师,这是...?” “师傅的舍利。” “章弥大师的舍利?”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可章弥大师不是跟邪佛在龙首地同归于尽了吗?有镇妖塔大阵在,即便死...西去,这舍利你也带不出来吧?” “并非这一世的舍利。”行痴低声解释道。 林季还想追问,但看到行痴那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便作罢了。 舍利子入手之后,林季感到身上似乎轻松了些许,以神识内视,发现心口的黑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 “这舍利能助施主抵御那邪佛印的侵袭,这也是贫僧唯一能做的了。” 这算是林季醒来之后,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如此便足够了,多谢大师。” “不,是贫僧该多谢施主才是。” 第一百二十六章 承诺 行痴大师走了,说是要去云游四方。 他说他前半生修佛,为的都是师傅的夙愿,因此心境不够圆满。 他的道谢,并非只是为了师傅完成夙愿而道谢;也是为了因为林季,让他恢复了自由身,从此再无牵挂而谢。 对于这种说法,林季是不懂的。 虽然常常听人说起什么道心、佛心之类的话,但他一路修为都未曾见过瓶颈,很难理解这些真正大修们的心境。 兴许是他的境界太低了也犹未可知。 总而言之,用行痴走时的话来说,大概是此生都很难再相见了。 他要去西方,看看那大名鼎鼎的佛国是什么样子。 说要去看看在那西域佛国,是不是真的人人修禅,处处都是口吐莲花的高僧、功德加身的活佛。 虽然在林季看来,这种说法和前世的传销未必有多大区别。 若是西域佛国真那么安稳,也不至于许多妖邪歹人犯了事都往西边跑。 佛教真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估计荤素不忌,照单全收才是真。 但林季也没有专门去科普谣言之不可信。 总不好坏了别人的念想。 告别了行痴大师之后,林季也准备离开京城了。 襄州还在梁州南方,是中原九州的腹地。 他准备一路向南,刚好途径梁城与青阳县,与友人们各自道别,然后再前往襄州。 “有了这舍利延缓我身上的麻烦,先前说的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要作废了,我起码有三年时间...哪怕三年都找不到解决邪佛印的办法,但我突破到第五境也能增长寿元。” 寿命便是生机,林季虽然迫切的想要解决邪佛印的麻烦,但这件事还远远不到火烧眉毛。 且不提他修为增长的速度,这世间单单续命的宝物就有不少。 “只希望这邪佛印不要再出变故,就维持现状便好。” 带着几分思绪,林季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 只是一个小包裹,带着三两个装着调料的瓶瓶罐罐以及两件备用的长衫罢了。 不过就在他收拾齐全,刚刚从卧室走出小院的时候,却见到陆昭儿早已坐在院子里,摆弄着桌上的茶杯。 就是先前行痴大师给他倒的那杯茶。 “你要走了,准备去哪?”陆昭儿随口问道。 “去襄州,行痴大师刚刚来,说我中的是邪佛印,这手段来自襄州雷云寺。”林季坦然说道。 闻言,陆昭儿微微点头。 “有线索就好。” 话音落下,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终于开始陆昭儿放下茶杯,又道:“我也刚从总衙那边回来,将游星令递了上去。” “什么意思?”林季微微皱眉,“你要退出监天司?” “我爷爷让我第五境之后再说其他。”陆昭儿长舒一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愁容。 “原本爷爷还催着我赶紧找个人嫁出去,可自从我加入监天司之后,这事他也不再提了,兴许也是知道逼我也没用吧。” 林季在陆昭儿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但此番的事情太大了,高大人他...哎,总而言之,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爷爷担心我的安危,方大人那边也同样如此,这才有了让我暂时卸任,安心修炼的说法。” “你毕竟是镇国公的孙女,也是秦国的郡主。”林季对此并无意外。 似如今这样的时候,像他这种毫无背景之人,才是最该出力的。 而像陆昭儿这种,自然会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哪怕她自己也并不愿意如此。 “我原本还想借着职务之便,陪你走一趟的。”陆昭儿轻叹道。 林季微微摇头。 “我的麻烦还不知道要去何处解决,如今的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只知道一个襄州罢了。” 陆昭儿不是傻子,自然听出了林季话语中的婉拒之意。 她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我在监天司当了三年游星官,林季,你是唯一一个我看着比较顺眼的。” 林季抬起头。 陆昭儿则低下了头,自顾自道:“那时我去梁州,其实便是在总衙看到了你的档案,看到你治下的青阳县,看到了展乘风对你的评价。” “嗯?”这倒是林季不知道的,“档案里怎么说?” “说你虽然疲懒,但却恪尽职守,对百姓友善,是难得称职的捕头。” “呵,难得称职。”林季哑然失笑。 “公私分明,知大义而不拘小节。” “倒是公允。”林季微微点头。 ”“与人为善,从不曾欺压乡里,鱼肉百姓。” “不屑为之。” 陆昭儿看向林季。 “我走遍了数州之地,见过何止上百位捕头,什么样的人物我没遇到过?但唯独你这般的,我倒是少见。所以我不信,才要亲自来看。” “看过之后,便信了?” “信了,也知道了那档案再详细,也道不尽然。”陆昭儿继续摇头,“如那黄翠的案子,若是我来办,断然不会如你那般的冲动,但也同样的...我会办的公正严明,且事后我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我那时说那是我第一次破例,并非虚言。若不是有你在前面挡着,我断然不会对你的做法视而不见。” 这话很矛盾,但是林季却听懂了。 “哈哈,但是的确大快人心对吧?” 闻言,陆昭儿难得的笑了。 “是啊,大快人心。分明不是所有人都非死不可,但我知道他们必死之后,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心里却舒畅的无以言表。” 笑过之后,两人又一次相顾无言。 片刻,陆昭儿放下了一个锦盒。 “这是?” “爷爷让我带给你的,是为我母亲的事道谢。” 林季将锦盒打开,发现里面放着两粒丹药。 “龟元丹,大补之物。服下之后能增进修为,也能续命十载。” “续命才是关键吧,替我多谢镇国公。”林季也不扭捏,直接将锦盒收下。 陆昭儿起身,突然对着林季行了一礼。 林季有些不解,连忙起身还礼。 这是同僚之间的礼数。 “林游星,下次再见面时,我应当是夜游境的修为了,听说你天赋惊人,希望到时候不要被我落下太远。” 顿了顿,陆昭儿又目光深沉的看着林季。 “不要那么早的死了。” “我觉得我们肯定还能再见面。” “这算是你的承诺吗?” 沉吟片刻,林季看向陆昭儿的眼睛。 “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九州局势 得到了林季的承诺之后,陆昭儿转身便走。 只是在出门的时候,又顿住脚步,背着林季挥了挥手,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像是逃似的。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林季下意识的又坐了下去。 他从来都不是蠢笨之人,当然能感受到陆昭儿那若有若无的情谊。 兴许并非是情谊,只是同僚好友之间的惺惺相惜。 但那不舍却不是作假。 按理来说,陆昭儿并非是肤浅之人,她出身豪门大家,母亲更是皇室公主,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事情没见过? 她更不是深闺里的小姐,当了几年游星,走了太多的地方,办过太多的案,见过太多的人。 她不该这般容易动情的。 “呵,是我与这世界太格格不入了吧。”林季脸上泛起些许自嘲。 兴许正是见过了太多的肮脏龌龊,才偏偏让她碰到林季这么个大部分时间尽职尽责、偶尔摸鱼、良心未泯的普通人,都会被大为触动的缘故吧。 林季暂时将心中的些许悸动按下。 因为身份的天差地别,也或是自身生死未知的原因,总之他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想这些事情。 拿起行囊,走出了小院。 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院子里那颗已经结了果的桃树,他沉默了片刻。 是在回想在京城还有什么未了之事。 片刻之后,他哑然失笑。 “我不过是这京中的过客罢了,哪还有什么未了事。” “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这京城,我倒是再也不想来了。” 想到这里,林季将小院的大门关上,脸上带着几分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笑意,朝着南边走去。 …… 监天司,总衙。 不过暂领监天司几天时间,方云山的须发都已经灰白了大半。 不坐上这个位置还不觉得如何,真坐了上来,他才知道什么是泰山压顶。 在书房里,郑立新正拿着一卷文书,一丝不苟的汇报着。 “方大人,镇妖塔之事后,天下九州各处镇府官的文书已经递上来了。” 郑立新站的很直,目光始终停留在手中的文书上,脸上带着几分缺少血色的苍白。 看着这位同僚,方云山长叹一声。 郑立新虽然只是文书,但却是原本高群书的副手,在这监天司中,他的话与高群书的话几乎没有区别。 以往,便是如方云山这般的游天官见了郑立新,也要礼待有加。 如今突然看着这样的人物恭恭敬敬的站在自己面前,方云山只觉得自己如坐针毡。 有些位置,真不似看上去那般好坐。 “郑大人坐下说话。” “礼不可废。”郑立新显得很执拗。 方云山心知,兴许是高群书的所作所为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些,以往的郑立新虽然刚正不阿,但总归有几分人味。 哪似如今这样的顽固。 见规劝无用,方云山只能摆摆手。 “你...算了,说吧!” 郑立新点点头。 “自镇妖塔之事后,天下九州纷乱四起,高大人..高群书叛离监天司的消息已经被传出去了。” 闻言,方云山揉了揉眉心。 “这是早晚的事。” “唯有京州、梁州还算安稳。” “只有这两州安稳?其余的呢?”方云山的声音猛然拔高。 这消息未免也太坏了些。 郑立新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襄州有太一门在,监天司本就势弱,如今那边的消息传来,说是宗门势力颇有些明目张胆了。” “只要不是妖邪作乱,便不管。”方云山微微摇头。 这个时候可不是说什么朝廷掌控力的关口,局势稳定才是一切。 什么事都能徐徐图之,可天下若是乱了起来,那才是真的麻烦。 郑立新继续道:“维州在西方,有金山寺坐镇,情况与襄州相似。” “青州、兖州极西之地,群魔乱舞,监天司形同虚设。” “扬州最南,朝廷鞭长莫及。文书上说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但那里世家盘踞,文书不可信。” “徐州沿海,海中妖族泛滥,妖邪祸事最多,但也因此,有不少游星官斩令官被派去,所以倒还稳得住局势,但情况也不理想。” “云州有朝廷屯兵,也因为气候恶劣,唯独北方的蛮族需要注意,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变动。” 听完这些话,方云山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么说来,朝廷唯独能掌控京州、梁州二地?其余的地方各有各的麻烦?” “正是如此。” “这还是大秦吗?”方云山忍不住问道。 郑立新默然不语。 这话没法接,也犯忌讳。 方云山也不指望郑立新会回答什么。 “郑大人,你先回去吧。” 郑立新行礼之后,默然离开。 等到郑立新离开不久,在书房后面的房间里,一个邋遢道士悄然走了出来。 正是天机道人。 方云山看着天机老道,脸色几经变换之后,终究只是长舒了一口气。 “先前几次见你从后面出来,还总觉得你与高群书密谋了什么。” “如今呢?”天机笑着问道。 方云山无奈扶额。 “如今才知道,你来监天司只是来看热闹的!也是如今才知道,这书房后面的小屋,竟然是高群书专门为你设下的。” “哈哈哈,唯独监天司里的麻烦,个顶个的有趣。”天机颇有些得意的笑着。 “道长道法高深,也会幸灾乐祸?” “贫道就是一俗人罢了,唯独爱美食、爱吹牛、爱看热闹。” 闻言,饶是以方云山的心性,都险些怒意横生。 他深深的看了天机道人一眼,尤其在他脸上那含着些许笑意的表情上盯了许久,才问道:“热闹总不好白看,如今中原九州这局势,道长觉得该如何解决?” “无解。” “无解?!”方云山的声音猛然拔高。 若是旁人这般说也就罢了,唯独天机这么说,他不敢错过。 天机轻轻点头。 “你当镇妖塔的事已经结束了?之前你去宫里面见沛帝时,他是怎么交代的?” 方云山愣了愣。 “与过往一般,捉拿妖邪,丢进镇妖塔里镇压,平定乱世...” 说到这里,方云山有些回过味来了。 天机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 “过去也就罢了,如今这乱世,对妖邪还是能捉就不斩,这规矩不奇怪吗?” 方云山的面色严肃了不少。 “道长,那镇妖塔...” “以邪佛宝物镇压国运,说得好听。” “大秦国运是建立在九州龙脉之上的。九州龙脉,又岂是区区邪佛宝物镇压的了的?” “这里面还有名堂?”方云山连忙追问。 “名堂大着呢!” “还请大师细说。” “天机不可泄露。” 一听这话,方云山手中的笔突然折成了两半。 他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天机道人当场斩杀的冲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归乡 十余日后,梁城,府衙。 林季坐在展乘风对面,看着展乘风亲自动手,给自己倒茶。 若是放在以前,此时的他早已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毕恭毕敬的端着茶杯了。 可此时此刻,他就大剌剌的坐着,身上连丁点阿谀奉承都看不到。 即便是展乘风也觉得奇怪。 放下茶壶之后,他颇有些好奇道:“虽然明知你小子的恭敬大多数都是表面功夫,可怎么去了一趟京城回来,连这点表面功夫都不再做了?” “莫不是见了京城的大人物们,再回来梁州,已经看不上我这三品的镇府官了?” “展大人就别取笑下官了。” 林季苦笑了两声,递上了早已写好的辞呈。 展乘风接过辞呈之后,只是看到信封上的两个大字,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一脸不悦的看向林季。 “辞呈?什么意思?林季,本官自忖待你不薄,也从未苛责过你...” 林季连忙摆手摇头,将自己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到林季的叙述,展乘风眉头皱的更深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探查了片刻。 “还真是...这便是那邪佛的手段,连京中都找不到救治的办法?”展乘风忍不住问道。 虽然没有亲临现场,但是京城里发生的事情,下面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三品的镇府官,却不会被瞒着,也没人敢瞒。 毕竟镇府官已然是监天司高层,任何一人都掌控着一州之地,除了不管民生之外,说是封疆大吏也不为过。 “兴许京中有人能治,但我却请不到。”林季微微摇头。 连方云山都束手无策,再想尝试,恐怕就得找到皇家御医,或是皇族中的前辈高人了。 但在没有沛帝的允许前,皇家御医却绝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小的五品游星官出手。 而沛帝也不会专门为林季下旨。 至于皇室秦家? 在京城待了许久,林季甚至根本没见过几个秦家人,大秦的皇子王爷高贵得很,一般不会轻易露面,更难得与庶民同行。 这般眼高于顶的家族,林季更不会将希望放在他们身上。 知道了林季身上的麻烦,展乘风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挽留的话。 他只是有几分惋惜。 “你一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由谁来顶上总捕的缺。” “我看孙海不错。”林季随口说道。 梁城的几位捕头里,唯独孙海让林季能高看几眼。 “孙海不行,他父亲曾专门给我传讯,让我压着这小子。”展乘风却断然摇头。 “孙海的父亲?”林季愣了愣。 “你应当见过,便是京州镇府官孙河崖。” “孙大人是孙海他爹?”林季瞪大了眼睛,这消息可够离谱的。 林季突然想起,当初初见孙海的时候,孙海也曾说唯独他不可能上任总捕。 那时林季还没细问,只当这小子兴许有什么难言之隐。 谁曾想,竟然是来自亲爹的压制。 “这事老孙让我守口如瓶,你也别往外说就是了。我也是看你快走了,才随便提一嘴。” 说是这么说,但是展乘风脸上分明带着几分诡异的畅快。 那是分享之后的喜悦。 看得出来,展乘风似乎被这个八卦憋了许久了,如今才算是不吐不快。 又说了几句闲话,林季便起身告辞了。 他在梁城也没什么好牵挂的。 在府衙里找到了孙海,告别之后,又见到了自己的狗腿子周赢。 随手递上去一千两银票,让周赢另寻差事。 一个普通人干捕快,只能是生活所迫。 既然不能修炼,不如拿着钱去当个富家翁。 对此,周赢在知道林季已经卸任之后,也答应的很干脆。 显然是个聪明人。 将梁城的事草草了结之后,林季便离开了梁州,继续一路向南。 …… 在天色昏暗的傍晚,林季已经远远能看到青阳县的轮廓了。 “终于回来了。”他长舒一口气。 唯独看到青阳县,能让他那颇有些飘摇的心绪,得到几分安宁的慰藉。 就像是外出的游子回到了故乡一般。 兴许是因为天色已经昏暗的缘故,林季走入县城的时候,小贩们都在忙着收摊,没有人理会到他。 他并没有着急去县衙,而是沿着熟悉的街道,先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推开院门,林季却并未着急进去,而是顿住脚步看向了隔壁。 隔壁漆黑一片,神识探查过去也没有任何动静。 像是有段时间没人住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爆喝。 “何人在此窥探?!” 这声音耳熟之极,林季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可是刚刚回头看到身后那人,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大半。 “头儿?”鲁聪有些惊喜的看着林季,但紧接着,又下意识的侧身。 林季脚下快了两步,来到鲁聪身旁,看着他想要遮挡的左边。 鲁聪还是如往常一般壮硕高大,唯独左臂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袖子。 “怎么回事?”林季脸色难看的问道。 鲁聪扯了扯嘴角,脸上带着几分从容。 “之前有妖怪在县里害人,刚好让我碰见了。” “头儿,你别看我少了个胳膊,那妖怪第二境的实力,被我活活打死了。” 鲁聪只是第一境炼体境的修为,能越境击杀第二境的妖物,的确值得称道。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闻言,林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便是监天司的妖捕。 相比于那些死于非命的同僚,鲁聪能活着已经算是幸运了。 沉默片刻,林季取出了包裹里的锦盒,取了一枚龟元丹。 “将这枚丹药服了,试试突破第二境吧。” “这丹药,很珍贵吧?”鲁聪虽然神经大条,但是也看得出这丹药的不凡。 “别废话,给你吃就吃。“林季把龟元丹递了过去,接着说道,”少一条胳膊也不是大事,监天司有断续丹,将来你若是能有所成就,未必不能向上面讨要一枚。” “嘿嘿,这我可不敢指望。”鲁聪傻笑着接过丹药,直接丢进了嘴里。 嚼了两下之后,顿时脸色通红。 “回去修炼吧,不必管我,我等会就走。” “刚回来就走?” “放心吧,等我忙完事情还会回来,好生修炼,回去吧。” 目送着鲁聪远去,林季心中回到青阳县的轻松感已经消散了大半。 终究是跟了他好几年的手下,遭此大难,林季不可能心中毫无波动。 “这该死的世道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车夫 原本林季还打算在青阳县留宿几日的。 但见到了鲁聪的事情之后,他却没有这个心思了。 来到县衙之后,他很快就见到了闻讯赶来的郭毅。 从郭毅口中得知,钟小燕前段时间似乎收到了家里的消息,然后便辞职离开了。 如今的县里,只剩下郭毅主持大局。 万幸梁州还算安稳,青阳县距离梁城也不算远,因此倒也没有多少麻烦事。 至于鲁聪,只能怪他命不好了。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了解了情况之后,林季就准备离开了。 “不住些时日吗?” “公差在身,不能耽搁。”林季搪塞着。 他用的是去襄州办差的借口。 离开县衙之后,婉拒了郭毅相送的好意,林季独自一人继续向南。 …… 京城里发生的事情,终究是辐射到了中原九州的各个角落。 本就因为镇妖塔被破而混乱的大秦九州,已经明显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这种脱离,不是实际上的造反,而是在百姓们心中,大秦朝廷的威望已经一落千丈。 再加上各地宗门、世家明里暗里的宣传鼓动。 如今在百姓们眼里,已然到了改朝换代的边缘时候。 这是龙脉引起的动荡。 是一个处理不好,大秦便要万劫不复的动荡。 ... 盛元元年。 十月初九。 在从梁州前往襄州的官道上,一列车队正在缓缓前行。 这是由十辆货车,两辆马车组成的商队,马车的车轿前挂着‘百里’的旗子。 百里镖局,梁州颇有名气的镖局,在江湖中也有几分脸面,因此也常常被商队雇佣,来往于梁州与别处。 天空中飘着小雪,雪花落在人身上之后便化开了,现在还不到天寒地冻的时候。 护卫们,车夫们身上都湿漉漉的。 有人在暗中抱怨老天爷不开眼,十月便飘雪。 也有人偷奸耍滑,悄悄坐在了押送货物的马车上,让本就辛苦的老马负担又重了几分。 还有疲惫不堪,闭着眼睛只管向前走路的,每走几步就要晃悠两下,勉强睁开眼睛看看前方,然后再将眼睛闭上。 押镖从来都不是轻松的活计。 两辆马车被护在车队的中间。 后面的马车要精致一些,纸糊的窗户上还贴着剪纸,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兔子,在车轿内暗淡烛火的映照下,颇有几分灵动。 而前面的马车则有些陈旧了,行进之间,总伴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似是车轮出了点问题。 在车轿的前面,一身灰白长袍的年轻人,正倚坐在车前,手中的马鞭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拉车老马的屁股上,他本人则闭着眼睛,似醒非醒。 突然,车轮碾过一块石头,让马车颠簸了一下。 年轻人顿时被惊醒,四处看了看,见没有异常,于是又准备闭眼休息。 可就在这时,车轿的门帘被掀开了。 是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林先生,到哪了?” “快出梁州了。”林季从怀中取出一份地图扫了两眼,打着呵欠说道。 说着,林季又扭回头看向车轿内的中年人。 运通商会的吴管事。 那日离开青阳县之后,林季一路向南,走的是官道,恰好就遇上了这运通商会的车队。 于是他便毛遂自荐。 在收拾了百里镖局的几名镖师之后,他顺利成为了运通商会的一名临时车夫兼镖师。 前往襄州的路上总算不孤单了。 吴管事见林季似乎不想说话,也没有再打扰,只是让林季停下车,自己则离开车轿,向后面的马车走去。 来到贴着兔子剪纸的车轿旁。 “小姐,天色晚了,要不要找地方扎营?这十月飞雪的天气,弟兄们走了一天也不容易。” 车窗被推开了,露出了里面主人的真容。 是一名三十岁出头的美娇娘,丹凤眼,天生有几分媚态。 她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疲惫,即便是坐在车轿里,这连日的赶路总归是不轻松的。 “就按你说的办吧。”程美凤沉吟片刻,又道,“再给弟兄们发些赏钱。” “小姐,这荒郊野岭的,有钱也花不出去...” “又不是一辈子都在这荒郊野岭了,手下们这般辛苦,总不好亏待了他们,就按我说的办吧。” “是。”吴管事应了一声。 车队很快就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扎营,吴管事也安排人手挨个给大伙发钱。 一人一两银子。 即便是林季这临时搭伙的人都没落下。 一两银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然不算少了。 一个三口之家一个月的口粮,也不过三五两而已。 林季道着谢将银子收了起来。 然后他找了一些柴火,暗中用灵气将湿气去除,堆在面前生起了火堆。 营地的各处都已经开始生火了,但因为雪天潮湿,不少人都来林季这里借火种。 一时之间,车队赶了一天路的暮气沉沉,终于消散了一些。 帮着别人升起火堆之后,林季打开自己的行囊。 取了三个早早备好的烧饼,又将装着胡椒、孜然、盐等等作料的瓶瓶罐罐备好。 用树枝将烧饼穿起来架在火上,用天罡剑当做匕首,在烧饼上划了几刀来入味。 先刷油,等烤出香气之后,再撒作料。 片刻之后,烤馍的香气已经遍布整个营地。 车队里的伙食只是简单的大锅烩菜,加上被冻得梆硬的干粮。 相比之下,林季这边的烤馍实在是降维打击。 有人忍不住嘴馋前来讨要,被林季无情拒绝。 开玩笑,我这烧饼可是花了代价的。 你我素不相识,想吃我的饼?没门! 有人仗着高大威猛,试图对林季威逼,然后被他一脚踹的在地上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过了一会,又有人来到林季这边。 “林先生。” “吴管事啊,坐。”林季露出了一个敷衍的笑容。 吴管事蜷缩着身子坐在了林季身边。 夜里风有些大,吹得面前的火堆歪歪扭扭的。 说话间的吐息都带着白气。 吴管事看着林季不理会自己,只是自顾自吃着烤馍,他心中多少有几分无语凝噎。 但正事要紧。 “林先生,您是...修士吧?” 闻言,林季瞥了吴管事一眼。 “什么事?” 吴管事抿了抿嘴,差不多是个什么意思。 “刚刚我问过了,前面再走几十里,就是青山山脉的尽头。” “没错,三十里一线天,过了一线天,便是襄州地界了。” 第一百三十章 马匪出没 梁州与襄州的交界处,走官道的话,便会看到两座大山拦路,唯独当中的峡谷可以通行。 三十里一线天,险峻之地。 山上常有落石,动辄数人合抱的大小,万一被砸中了,少不得一个血肉一滩的下场。 峡谷中也偶有妖物出没,大多数都只是山中的精怪,不会轻易害人。 但也架不住有例外的妖。 除此之外,因为一线天地处两州交界处,分明地势重要,但偏偏梁州不管襄州也不管。 常有山贼马匪在峡谷中拦路。 即便是第一次走这条路的林季,也曾经听说过一线天里的说法。 什么前路一挡后路一断,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类的话。 总而言之,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们商队要去襄州,这些不是应该早有打算?现在来问我算怎么回事?”林季敷衍着说道。 “当然有准备,百里镖局的名头足够了,有镖局的人,江湖上的人应该会给几分面子,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林季打了个呵欠。 “不必在我这里买安心,我只是个顺路的人,顺便赚点盘缠罢了。什么修士不修士的,你见过哪个厉害修士似我这般穷困潦倒的?” 吴管事苦笑着拱了拱手,他显然被林季说服了。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连一两银子都会收下,还窝在角落里烤馍,的确不像是修士的行径。 目送着吴管家离开,林季咬了一口烤馍,轻叹了一声。 叹的是民生艰难。 即便是他这不愿忧国忧民的咸鱼性子,在见多了底层讨生活之人的疾苦之后,也难免心生怜悯。 他看到有人衣着单薄,手脚都起了冻疮,一件像样的棉衣都没有。 他看到有人干粮舍不得吃,揣在怀里,看着别人自己则暗暗吞咽唾沫,分明干粮是商队里发的,不值几个钱。 “我还是站得太高了,看不得这些。”林季暗暗摇头。 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小人物。 可如今看来,莫说是五品游星官,便是六品总捕、七品捕头、不入流的妖捕捕快,日子都远远要好过这些真正底层讨生活的普通人。 “我还总说别人不识人间疾苦,呵。”自嘲的笑了笑,林季不再去看这些。 生命本身并没有尊卑贵贱之分,可当降临这个世界之后,却很自然而然的区分开了。 到了深夜,天上的雪终于停了。 营地里也陷入了寂静。 林季抱着天罡剑,双手怀抱胸前,蜷缩在背风的角落里。 帐篷没有他的位置,他也不在意。 吴管事邀他去马车里过夜,他也婉言拒绝。 他作为通慧境的修士,寒暑不侵,在哪过夜没什么区别。 …… 第二天清晨,林季从睡梦中醒来。 天还是昏暗的,但东方已经有些许光亮。 营地里已经忙碌起来,生起了锅,锅里煮着白粥。 帐篷也已经收起来了,经过了一夜的休息,车队里的人们似乎终于恢复了几分精力。 唯独天上的雪又开始下了,比昨天还要大几分。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车队再次启程。 林季依旧坐在吴管事的马车前面,充当车夫。 今天的吴管事似乎有几分心事重重,他也没在车轿里坐着,而是坐在了马车前面的另一侧,林季的身旁。 “林先生。” “说。” “你这头发...” 林季手中挥鞭的动作顿了顿,然后鞭子又轻轻的落在了拉车的老马身上。 不像赶车,像是解闷一样。 “我身上有隐疾,不解决的话,头发事小,我的小命事大。”林季随口说道。 没什么好隐瞒的。 邪佛印在身上一个月,就已经吞噬了林季不少的生机。 如今还只是些许白发罢了,林季估摸着再有一两个月,他头发就要变成白发居多了。 估计不到半年,他也要像高群书一样,一头银发了。 “只希望等我的头发全都白了之后,不要掉发就好。年纪轻轻的,我可不想秃顶。”林季难得的说笑了一句。 吴管事愣愣的看着林季。 “林先生并非是在开玩笑?是真有性命攸关的隐疾?” “有人会随便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吗?”林季反问道。 “你不怕吗?” “怕有用吗?”林季一歪头。 吴管事神情一滞。 是啊,怕没用,可没用也会怕啊。 一时之间,吴管事心中林季的形象,愈发的奇怪起来。 这是一个怪人。 车队行进的速度并不算慢,到了正午时分,远处已经能看到两座大山横在前方,阻断了道路。 “那里就是一线天了吧。”吴管事问道。 “你是商队的管事,你不知道?” “这是我们运通商会第一次去襄州走商。” “哦,没错,那就是一线天了。” 没有营养的对话进行了一路,林季早就已经习惯了。 没过多久,车队就已经来到了峡谷的入口处。 百里镖局的镖师将旗子在每一辆货车马车上都挂了一副。 镖局这边的领头叫韩进,一身横练的功夫。 以林季的眼里来看,这人练了一辈子功夫,隐约之间气血能比得上第一境炼体修士了,着实有几分本事。 在进入一线天之前,韩进专门找到了林季。 “等会要是真有什么麻烦事,还请林先生出手相助。” “怎么,连你们镖局的名头,都镇不住路上的宵小?” 韩进却只是摇头。 “总有不要命的。” 林季哑然,又点头道:“若是有万一,我会出手。” “多谢。” 毕竟是亲眼看到林季收拾了自己好几个得力手下,韩进对于林季的实力也有几分信心。 麻烦事交代完之后,车队便继续前进。 缓缓的,两边都已经被岩壁所遮挡,唯有抬头时才能看到一条狭长的光亮。 峡谷中的道路不算平坦,比之于官道要颠簸许多。 而且肉眼可见的,在进入一线天之后,车队里的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全神贯注的戒备着。 事实证明,他们的戒备的确有几分道理。 在车队进入一线天,前进了几里地的时候,前方的道路被一块巨石隔断了。 车队的后方则响起了马蹄声。 “戒备!”韩进的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数十名骑着马的抢匪,便将车队的退路牢牢堵住。 为首的抢匪甚至连场面话都懒得说两句。 “小的们,男的宰了女的留下,东西全带走!”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名小卒 车队里的众人一听到马匪的话,脸上明显泛起了慌张之色。 韩进连忙来到车队后方,众人的前面。 “英雄且慢,在下百里镖局韩进,这里是五百两银票,还请英雄给几分薄面,高抬贵手...” “百里镖局?那算个什么东西?你们听说过吗?”马匪头头狞笑着看向自己的手下。 “二当家的,我们都没听说过。”喽啰们大笑着回应道。 那个被唤作二当家的马匪头头也笑了起来,看向韩进:“哪来的无名小卒,也敢跟大爷要脸面?小的们,上!” 话音落下,数十名马匪骑着马,直接朝着车队冲了过来。 韩进的脸色瞬间难看到了极点,连忙大喊出声。 “躲开!” 若是寻常的山匪,车队里还有不少护卫,即便是硬碰硬也不怕什么。 可马匪却不同,数十骑往车队里一冲,车队立时就要自乱阵脚,死伤惨重。 听到了韩进的话,车队里的众人连忙东躲xz。 但山谷狭小,退路又被巨石阻断,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躲藏的地方。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被称作二当家的马匪已经冲到了近前,他手持一把大砍刀,提刀就朝着韩进的脖子上砍了过去。 铛! 韩进提起长剑挡住了刀刃,但巨大的冲击力也将他逼着倒退了三四步,险些摔倒。 “咦?有两下子!”二当家见韩进能挡自己一击,顿时来了兴趣,一个翻身就下了马,与韩进缠斗起来。 只不过是三五招,韩进身上就已经被留下了刀伤,看起来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斩于刀下。 与此同时,车轿这边。 “林先生。”吴管事脸色苍白至极,他哪里见过这般场面。 林季无奈摇了摇头,拿着长剑起身。 恰好已经有马匪冲到了他的面前,那马匪猖狂的笑着,狠狠一刀朝着林季砍了过来。 林季却懒得理会这家伙,挥了挥手中尚未出鞘的长剑,剑鞘就落在了这马匪的脑袋上,直接将他从马上打了下去,跌落在地上一抽一抽的,眼看着是活不了了。 另一辆马车里的程美凤恰好看到了这一幕,她也顾不得小姐的矜持了,连忙说道:“还请林先生救我们!” “事后记得加钱。”林季敷衍着点了点头,继续朝着车队后方走去。 他每路过一处,只要有马匪冲到了附近,那就是剑鞘敲头,敲一个死一个。 凶神恶煞的马匪在他手中,比襁褓里的婴儿强不了多少。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当林季如闲庭散步般来到车队后方的时候,刚刚的数十名凶神恶煞的马匪,此时只剩下二当家一人了。 也唯独二当家因为对付韩进没有冲出去,此时还能留下一条小命。 二当家早就看到了自家手下的惨状,此时他心中早已胆寒无比,早知道这车队里有高手,他哪敢下手。 就是踩点的手下说车队里尽是些菜帮子,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 可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晚了,踩点的刚刚也被人收拾了,他连找人算账都不知道找谁。 “你是何人?敢拦我黑熊山的好事?”二当家色厉内荏的呵斥着,但是却越打越向后退,摆明了准备跑路。 韩进此时也心中大定,身上虽然有好几处刀伤,但因为二当家胆怯,他反而越战越勇。 “林先生好本事!” 林季摆了摆手,目光却看向了上方。 天空的视野被两座大山阻拦,唯独一条狭长的白线直至远方。 林季看的却是山顶上,那里有一道人影,目光正在与他对视。 对视了片刻,林季收回目光。 他轻轻一跃便来到了二当家面前,一脚将韩进踹到一旁,然后伸出手,轻而易举的掐住了二当家的脖子。 “黑熊山的?黑熊山算个什么东西,你听过吗?”林季看向韩进。 “黑熊山就在襄州境内,颇有名气...” 韩进的话刚开个头,就被林季不耐烦的打断。 “你应该回答说没听过,什么无名小卒,也敢出来找死!” 韩进愣了愣,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这是林季在回应先前二当家的那些话。 与此同时,二当家被林季掐着脖子,他双手都扒在了林季的手上,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撼动那如铁钳一般的手指。 他被举着双脚离地,两条腿不断的挣扎着,试图踹向林季,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缓慢的窒息感已经让他恐惧到了极点,他的脸色已经成了酱紫色,挣扎的力道也越来越弱。 “英雄,饶..饶了我。”二当家拼尽了全身力气求饶。 林季脸上却泛起嘲讽之色。 “不是男的宰了女的带走吗?你不是男的?我可是按照二当家你的命令行事的。” “我...我...”二当家的眼中泛起绝望。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半空中响起。 “道友,给我几分薄面,将他放了吧,此事是我黑熊山有眼无珠了。” 林季扭回头,就看到先前在山顶上的那人落了下来,站在了一旁。 这人约莫四十岁出头,留着络腮胡子,脸上带着几道伤疤,看起来颇为狰狞。 他冲着林季拱了拱手,但眼中却含着几分歹毒,几分威胁。 “你是哪位?”林季一扬眉毛。 “黑熊山大当家的,黑狼。” “绰号还是真姓黑?”林季随口打着岔。 黑狼明显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答道:“绰号。” 话音还未落下,一道银光突然在他眼前闪过。 黑狼面色骤变。 “杂碎,敢偷袭!” 黑狼脚尖点地,整个人如利箭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倒退。 但那银光却更快,快到他避无可避。 噗! 长剑入肉,黑狼口吐鲜血。 但直至长剑的剑身彻底没入他的身体之后,却仍旧去势不减,直至将黑狼钉在了一旁的岩壁上。 腹部的剧痛让黑狼的脸色顿时苍白了大半,但他更绝望的,是这一剑刚好钉在了他的丹田上! “你..你竟毁了我的修为!”黑狼绝望的声音响起。 咔嚓。 林季随手扭断了二当家的脖子,像随地扔垃圾一样,将尸体随手一丢。 然后他才缓步来到了黑狼面前。 抽出天罡剑,剑身上的鲜血不断的从剑尖滑落,片刻之后,剑身上便又变得一尘不染了。 长剑归鞘,林季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黑狼。 “黑熊山算什么东西,哪来的无名小卒,也敢来跟我讨要脸面?”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黄岭县 黑狼喘着粗气,捂着腹部的伤口,心中已经惊惧到了极点。 刚刚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意识到,林季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 早知道就不管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手下了。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林季已经踩住了他的脸。 “第三境修士?这般修为已然不弱,为何要到这当土匪?” 黑狼咬着牙,不说话。 “带着修为去投监天司,即便当不成捕头,也能混的人模人样的,不比你去当土匪强百倍?” 黑狼咬着牙道:“我这点修为敢跟妖邪作对,活不了几天。” “那你当土匪碰到了我,你觉得你能活到什么时候?”林季问道。 黑狼又不说话了。 林季打了个呵欠,挪开脚,转而抓住了黑狼下巴上的络腮胡子,将他整个人拖着回到了车队里。 “林先生!”程美凤目光熠熠生辉,始终停留在林季身上。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路上随便收下的临时车夫,竟然会这么厉害。 若是没有林季,今天车队无论如何也不过不了这一劫。 一想到自己一介女儿身被马匪抓去的下场,程美凤心中除了后怕,更多的是对林季的感激。 “不必谢我,记得加钱便是。”林季摆摆手说道。 一句话,顿时让程美凤满腹感谢之词憋着说不出来了。 林季则拖着黑狼来到了自己的马车前。 “要杀便杀,你要带我去何处?”黑狼被人拽着胡子在地上拖行,脸上实在是挂不住了。 “将你送官,先前我不是问你,你觉得碰到我能活多久吗?给你个答案,等我到了最近的县城的第二天,我亲自送你上虎头铡。” 抓了为非作歹的修士,总该是要过一下堂再斩的。 这是一份功绩,以往林季不会在意这些,如今他却不会放过。 离开青阳县的这段时间,林季心中对于自己的未来已经有了几分打算。 一则是找雷云寺的线索,二则是提高修为,在监天司中向上爬。 就如当初林季跟展乘风说的那般,他不信京中没人能解决他的麻烦,之所以离开京城,还是因为人微言轻。 他死了便死了,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无所谓的。 所以他要站的足够高,变得足够重要。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若是雷云寺找不到,起码还有第二条活命的方法。 林季看向早在一旁小心等候的吴管事。 “吴管事,进了襄州之后,最近的县城是何处?” “回林先生的话,是黄岭县。”吴管事连忙躬身说道。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感无奈,他就知道一旦出手,便是这样的结果。 但被林季拖在手中的黑狼听到了黄岭县,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 与此同时,韩进已经将前方挡路的大石头破开了。 “出发吧,一线天不过三十余里,不要再耽搁了。”林季带着几分烦躁摆了摆手。 他也没说什么让吴管事别对他这么恭敬的话,因为无数次类似的经历让他明白,这话说了也没用。 解决了马匪之后,车队继续前进。 过了一线天之后,前方的道路一片坦途,入眼的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空气中泛着泥土潮湿的清香,让经历了梁州风雪的众人终于轻松了不少。 “只是一座山脉相隔,便让两地的气候完全不同了。”林季颇有些感慨的看着后面愈发渺小的青山山脉。 终于到襄州了。 车队继续前进,官道也变得愈发宽敞。 又走了一段路,路上已经能时常看到行脚商赶路,又或者游人纵马前行。 终于,赶在了傍晚时分,车队进入了黄岭县。 程美凤下了车,第一时间找到了林季。 “林先生接下来还与我们同行吗?” “你们去哪?”林季问道。 “去襄城。” “那便不同行了。”林季微微摇头。 处理了黑狼的事情之后,他就准备开始在各处县衙查找关于雷云寺的消息。 各处县衙里的卷宗库中,总该有所记载的。 实在找不到,他才准备去襄城查询。 因为县里最高不过是七品捕头,他还能轻易的指使。 但到了襄城,有镇府官在,他的话就未必管用了。 何况还是查卷宗库,谁知道你是真的找线索,还是查襄州各处的问题。 林季可不像陆昭儿,他没有背景,鬼知道襄州的镇府官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能不去襄城,就不去。 闻言,程美凤脸上泛起些许失望,但也一闪而过。 随后她取出了三张银票。 “这里是三千两银票,还请林先生收下。” 林季愣了愣,三千两可着实不少了。 “程小姐,你们这一趟行商,利润是多少?” 这话问的有些忌讳,但程美凤思忖片刻,还是直言道:“当有万余两吧。” 一听这话,林季二话不说就将银票收下了。 之前还不觉得什么,可如今看来,这运通商会着实不简单。 告别了商队之后,林季便带着黑狼来到了黄岭县县衙。 “站住,什么人?”县衙门口的衙役见到林季,顿时出言呵斥。 这倒是比青阳县那几个看门的倒霉玩意要强多了。 林季也不说话,直接走到旁边的衙鼓旁边,拿起鼓槌重重的敲了几下。 “大胆!”衙役见了连忙呵斥,想要阻拦。 但林季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将他吓得不敢动弹。 “我击鼓也是大胆?怎么,黄岭县县衙不管事的?” 衙役不说话了,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眼前这陌生人,他却不敢再去阻拦了。 衙门口,林季能听到里面的不少动静,县令似乎已经在呵斥手下,准备升堂了。 林季看着被拖着的黑狼,咧嘴一笑。 “先前在一线天,说起黄岭县的时候,你笑什么?” 黑狼愣住了,心跳骤然加速。 “你与这黄岭县有勾连吧?到了这里,你觉得你能活命?” 黑狼低下头,身上已经开始哆嗦起来。 他终于怕了,没几个人能不怕死。 他没想到只是瞬间的表情,都能被林季捕捉到。 林季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又在他耳旁响起。 “你绝对会死,我向你保证,谁都拦不住的。” 与此同时,衙门里走出一名劲装男子。 “何人击鼓鸣冤?” 第一百三十三章 勾结 林季神识一动,便看出眼前这人有第三境中期的修为。 应当是黄岭县捕头了。 “是我,我在路上捉了个土匪头子,特来送官。”林季单手将黑狼抓了起来,晃了晃。 紧接着,林季就注意到,眼前这人看到黑狼之后,目光中明显泛起了几分惊讶,但又很快被隐没下去。 他又看向林季,抱了抱拳。 “在下黄岭县捕头李飞。道兄好手段,这黑狼是黑熊山上的大当家的,在襄州边境为患已久。” “林季,梁州过客。”林季还了一礼,又随口问道,“李捕头认得这黑狼?既然他为患已久,为何不抓?” “这...”李飞迟疑片刻,解释道,“黑熊山地势复杂,这黑狼也有第三境的修为,又狡猾多端,不是不抓,而是抓不到。” 说着,李飞又让开了道路。 “还请林兄进来说话吧,县令已经候着了。” 林季拖着黑狼,一路跟着李飞来到了大堂外。 刚刚走进县衙大堂,上面的县令便狠狠砸了一下惊堂木。 “来人跪下说话!” 还不等林季开口,李飞便连忙小跑着去到县令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县令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梁州的英雄,这黑狼在襄州为患已久,如今总算是伏法了。李捕头,将黑狼待下去关押吧,再取五百两银子给这位英雄。” “遵命。”李飞应了一声,走向林季。 “林兄,将黑狼交给我吧,此事县衙会有决断。” 但是等李飞来到林季面前的时候,却看到林季抬起手。 “且慢。” 林季脸上带着几分玩味。 “监天司的新法下来还没多久吧?修士为祸作乱,应当如何惩治?” 一听这话,李飞与县令对视了一眼,两人都皱起了眉头。 见他们不说话,林季继续道:“两位是不清楚还是不想说?” “斩立决。”李飞只能说道。 “何为斩立决?”林季又问。 李飞和县令面色不变,但是看向林季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阴森。 “林兄明知故问?” 林季轻笑。 “斩立决便是今天判了,明天就斩。” “这黑狼作恶已久,我还未开口两位便知道他的身份,既然如此,为何不判?”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足足几个呼吸的沉默之后,县令才说道:“黑狼身上牵扯好几件大案,案子查清之前,还得留他一命!林先生,这个解释你满意否?还是说监天司办案你都信不过?” “信得过信得过。”林季点点头,终于松开了手。 黑狼跌倒在地上,又被李飞压着离开了大堂。 等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林季冲着县令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县衙。 ... 深夜,黄岭县的大牢里。 黑狼被关押在一处牢房中,躺在角落里闭着眼睛。 过了片刻,有牢头推着小车前来送餐。 一路来到黑狼的牢房前,那牢头放下几个窝头,便继续向前。 等到牢头走远之后,黑狼拿起窝头,然后就看到了下面压着的一串钥匙和一张纸条。 ‘今晚便走,再别露面。’ 如果没有之前衙门口林季的那些话,黑狼或许已经欣喜若狂。 但此时此刻,黑狼却小心翼翼的打量了周围半晌。 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之后,他才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一路上,没见过任何狱卒,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出了大牢。 但他却不敢耽搁,辨明方向之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黄岭县,又一头扎进了深山老林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找到一处溪流,靠在大石头上,他将整个脸埋进了溪流之中。 感受着溪水的清凉,他心中的恐惧才终于消散了一些。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的头抬不起来了。 “怎么不跑了?”林季的声音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出现在了黑狼的身后,然后伸手按着他的脑袋。 咕噜咕噜... 黑狼想要开口,但在水中,只能不断的呜咽着。 没了修为,他只是个身体强壮些的普通人,闭不了多久的气。 足足过去半晌,林季才终于拽着他的头发将他从溪流中拉了起来。 “呼..呼...”黑狼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林季,先前的欣喜顿时化为飞灰。 “说说吧,你跟黄岭县什么关系?”林季随口问道。 黑狼沉默。 林季继续道:“你是觉得自己必死,所以不愿开口?” 见黑狼还不说话,林季冷笑一声。 “你莫不是以为,我林季行事颇正,循规蹈矩,便想这般搪塞与我?” “炼魂的手段我也是知晓几分的。将你弄死之后,趁着你魂魄未散的关口将魂魄拿了,然后怎么炮制还不是我说了算?你也有第三境,应当知道相比于肉体之苦,魂魄的痛才是无尽的折磨。” 黑狼的脸色明显变了。 他抬起头看向林季,看着林季脸上那愈发阴森的面容,然后极为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黑熊山的后台,便是黄岭县的县衙。”黑狼开口了。 林季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心中则长舒一口气。 他懂个屁的炼魂,不过是吓唬人的说法罢了,不过这招百试百灵倒是真的。 一旦开口,那便是心理防线的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大概是五年前,我被襄州通缉,在黄岭县被擒,正是李飞抓的我。”黑狼低声道,“那时我本以为必死,但李飞却告诉我,黄岭县地处襄州、梁州边境,来往行商众多,要不要跟他一起发财。” “于是便有了黑熊山?” “是。” 黑狼点点头,继续道:“这些年黑熊山抢来的财物,有八成都送到了黄岭县。” “这般的散财,你那群手下能服你?” “不过是一群普通人,不服杀了便是。” “这倒也是。”林季了然。 取出因果簿,找到空白一页,随手写下了黑狼二字。 送上门的因果,他没理由不要。 林季起身,抓起黑狼。 “等天亮了再杀你,等会先给你准备断头饭,你有忌口吗?” 黑狼说不出话来,心情复杂。 林季却不管这些。 “不说话就是不饿?行,你断头饭没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敢听吗 清晨,天刚微微亮。 衙门口的衙鼓就再一次被敲响了。 这一次,还不等衙役开口,林季就拖着黑狼直接来到了衙门大堂。 等候了没多久,县令便一边整理着衣冠,一边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大早上的扰人清梦,何人击鼓?!” 话音刚落,县令就看到了大堂中的林季,还有被林季如拖着死狗一般拖在后面的黑狼。 县令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没过多久,捕头李飞也赶到了大堂。 李飞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黑狼,紧接着,他便冲着林季投去了不怀好意的目光。 昨日林季的咄咄逼人,让黑狼和县令心中都已经有所预料。 此时再见到本应该逃走的黑狼,很显然,他们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 “林兄,这黑狼如何在你手中?” 说话间的功夫,李飞的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鞘上。 “黑狼在黑熊山当了五年土匪,说是有八成的赃款都送到了黄岭县县衙。”林季说道。 “血口喷人罢了,监天司岂会跟这般歹人同流合污?”李飞阴沉着脸,一边搪塞着,同时他也已经站在了大堂门口。 这是隐约间断了林季的后路。 “他说的言之凿凿,我不敢不信啊。”林季轻笑着。 “林兄信这歹人,不信我这监天司捕头?”李飞微微眯眼。 “这黑狼昨日被收押进大牢,半夜就有人送钥匙让他离开,这让我如何能信?” 说到这里,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李飞的手上。 “李捕头这是准备杀人灭口?灭我还是灭黑狼?亦或是都不准备放过?” “林兄说笑了。”李飞皮笑肉不笑的应道。 “我可没说笑,若是你们与这黑狼没有勾结,他被废了修为,如何能从大牢中逃脱出去?” 李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另一边的县令却说道:“姓林的!你坏了我们的大事!昨夜放他走便是引蛇出洞,准备抓他的同党,谁曾想竟然被你破坏!” 一听这话,李飞心中大定,义正言辞的顺杆爬:“什么时候,监天司办案也轮得着外人来指手画脚了?林季,你是不是与这黑狼有所勾结,将他擒回来也是怕引出同党?” “李捕头言之有理,将这居心叵测之徒拿下!”县令连忙喊道。 但话说出口,李飞却没有动。 他摸不清林季的底细,但能把黑狼收拾了,少说也是第三境。 这种人物,哪是说拿就拿的。 “林季,与监天司作对是什么下场你应当清楚,今日你若是束手就擒,此事还有的查,但你若是负隅顽抗,不日你便将被监天司通缉。” 李飞这话说的多少有几分色厉内荏。 林季却笑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算有几分急智,三言两语之间竟然真能颠倒黑白,着实有趣。” 看着李飞与县令两人一唱一和,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不屑。 “还想拿我?要是真被你们捉了,一顿颠倒黑白之下,林某恐怕真要小命不保。” “监天司岂会冤枉好人?”李飞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脸上的嘲讽愈发明显了。 “这话给旁人说说也就罢了,三番两次拿监天司的名头说话,李飞,你可真是够可以的。” “想出手便出手,哪那么多废话!若是你一个第三境的捕头我都对付不了,那我也愧领游星官一职。” 此言一出,李飞和县令的脸色大变。 紧接着,衙门就看到林季手中那枚游星令。 “真是游星官?!”县令惊呼出声。 李飞一时间也僵在原地。 游星官少说都是第四境,而且还是他的顶头上司。 他先前几次想拿监天司的名头压人,可此时此刻再回头看,着实如同笑话一般。 “见..见过林游星。”李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既然已经掀牌,那必然是要有个结果的。 林季身形一动,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李飞面前。 想都不想一脚踹了过去。 没过两招,林季便破了李飞的丹田。 李飞倒在地上,因为剧痛而挣扎着。 “你是监天司的捕头,应当还能多活两天。”林季咧嘴笑了笑,又看向坐在高台上的县令。 “文官我管不着,但你也跑不了。”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将灵气灌输进了游星令中。 只是等候了不到一刻,一只灵鸽便飞进了大堂,落在了林季的肩膀上。 监天司传讯用的灵鸽,唯独五品游星官以上才能使用。 只需用灵气催动令牌,只要附近有灵鸽,便会出现。 灵鸽也只认令牌。 灵鸽遍布九州各处,既能传讯,也是眼线。 林季拿起案牍上的纸笔,随手将这里的事情简单的描述了一下,然后将纸团卷成小卷,递给灵鸽。 灵鸽张嘴,几下吞咽之后,纸卷便不见了踪影。 摸了摸灵鸽的小脑袋,将它打发走之后,林季又看向县令。 “县令大人,断案吧。” “林游星,断...断什么案?”县令此时已经面如死灰。 “黑狼案啊,昨日便说了,应当判他个斩立决。” 在林季的催促下,县令没法耽搁,三言两语之后,一根令签落在了地上。 “午时三刻,将黑狼斩首示众。” 话音落下,县令身子一软,瘫在了座位上。 黑狼低着头,沉默不语,这是他早有预料的结果。 至于李飞,此时正满脸阴狠的看着林季。 见到林季目光转到他身上,他也怡然不惧。 “你会有报应的,这襄州还轮不到你一个游星官肆无忌惮。” “都成废人了,还管不住你的嘴吗?” 林季正准备再去教训教训李飞,可刚走了两步,李飞又道:“不错,你说的都是事实!黑狼五年来劫掠了何止百万两,但无论是他还是我们,都不过是下面办事的人罢了。” “你当他一个七品县令,我一个小小捕头,敢养寇为患?你当襄州这么多年,为何擒不住黑狼?他也不过是个第三境而已。” 林季顿住了脚步,微微眯起眼睛。 “黑狼给你们的钱,送往何处了?” “呵呵,我敢说,你敢听吗?” 第一百三十五章 突破 能不能处理且不说,听又能有什么不敢的? 只要有人敢说,林季连皇帝昨晚睡了哪个妃子都敢打听,还怕这点事? 林季来到李飞面前,脸上带着几分不怀好意。 “说来听听。” “你...你不怕?”李飞反而迟疑了。 “我为何要怕?我又不归襄州管辖,我若是死在这里,京城立时就要来人探查,我怕什么?” 一听这话,李飞喃喃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最终也只是丧气的低下头。 见状,林季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废话不少,事到临头又怂了?” 不过既然李飞不敢说,林季也不愿意去深究。 他来襄州不是来办差的。 若是碰上了一些糟心事,他自然要管,可是碰不上,他也不会上赶着去自找麻烦,毕竟现在小命最重要。 很快的,就有黄岭县的其余妖捕赶到。 林季道明了身份,然后让这些妖捕们将李飞压入大牢。 “他若是死了或者逃了,你等视为同罪,明白吗?”林季威胁道。 妖捕们连忙称是。 收拾了李飞,林季也懒得再理会县令,普通人一个是跑不掉的。 没过多久,又有捕快和衙役将黑狼押往黄岭县的菜市口,准备问斩。 ... 午时三刻,林季将黑狼的头按在了虎头铡上。 看着黑狼那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的样子,林季撇了撇嘴。 “这五年来你杀了多少人?仅仅是因为你修士的身份,就得用上虎头铡?事后还不能亵渎尸体,真是荒谬!依我来看,判你个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林..林大人...”黑狼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是当他扭回头,恰好看到那闸刀落下。 “尘归尘土归土,拜拜了。” 一刀下去,人头落地。 林季久违的感受到一股玄之又玄的感受出现在自己的身体中,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体内灵气的运转都快了几分。 “少有的直接感到修为增加的情况,这黑狼还真是罪大恶极。” 林季心中暗叹了两声,让在场的衙役妖捕们收拾残局,自己则独自一人来到了黄岭县的驿站。 他昨天离开县衙之后,便是在驿站下榻。 回到了驿站的房间之后,林季便直接开始修炼起来。 林季修炼的是监天司的高阶功法浩气诀,说是高阶,但其实并不难搞到,唯独难得是修炼。 这对于林季来说自然不是问题。 除此之外,林季这半年间,还学会了六识归元诀与北极功。 六识归元诀为元神功法,虽然还未到第五境开启元神,但如今的林季也因为这功法而受益颇多。 他的五感要比同境界修士强许多,隐约之间的第六感也要明显不少。 第六感说来玄乎,但已经帮了林季不少忙。 起码每次都大事要来临时,他都能提前有所感应。 至于北极功,这本是太一门的神通功法,也是林季阴差阳错从梁城前任总捕的宅子里获得的。 北极功对应天上的北斗七星,每每引动一颗星辰之力,便能增强自身一成左右的实力。 在实力差不多的情况下,这北极功便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今的林季只是能引动两颗星辰,增益尚且不算明显。 但北极功与六识归元诀一般,应当都是等修为高深之后才会显现真正的威力。 因此,如今林季的修炼,还是以运转浩气诀,增强修为为主,辅修功法放在一旁。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之间,一夜过去。 盘腿坐在床上的林季猛地睁开眼,双眼之中精光一闪而过。 “还差一点。” 斩了黑狼,直接将他才刚刚突破不久的境界又向前推了一大步。 如今的他已然站在了第四境后期的门口,只差临门一脚。 但那玄之又玄的感受已经消失了,体内的灵气也趋于平静,这临门一脚不太好迈。 林季却不甘心,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哪还有停步不前的道理。 想到这里,林季想起自己还剩下一颗龟元丹。 这龟元丹最重要的功效是增长十年寿元,但此时此刻,林季深受邪佛印的黑气侵蚀,增加寿元对他未必有用,还是吃了增进修为要紧。 林季将龟元丹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道清凉的液体,还不等他吞咽,便钻进了他的肚子里。 紧接着,便是四肢百骸都感到一阵冰凉,趋于平静的灵气又开始活跃起来。 这感觉自然比不上玄之又玄的馈赠,但在现在这个关口,却是雪中送炭。 林季不敢耽搁,连忙屏息凝神,又一次进入修炼状态。 这一次,足足从早上修炼到了傍晚。 体内龟元丹的药力已经被尽数炼化了,但林季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经脉中出现了些许肿胀感。 突然之间,他猛地睁开双眼。 整个房间都隐约间震动了两下。 他体内原本已经因为经脉桎梏而有些滞瑟的灵气,如同泄洪的开闸水库一般,重新在经脉中奔腾起来。 “第四境,后期。”林季脸上泛起欣喜之色。 可是还不等他喜悦多久,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丹田处,似乎多出了一些东西。 用神识内视,林季发现,自己的丹田之上,出现了一团白色的浓稠状的东西。 似存在,似不存在。 林季将手放在小腹按压了片刻,毫无感觉,也能感受到那里还是丹田,并没有内视中所看到的东西存在。 但神识却不会骗人。 片刻之后,林季有些明悟了。 “这便是我的元神?可元神不是魂体吗?怎么在丹田里?” 林季有些想不明白,一路走来他也没有师父,全靠着因果簿给他的毫无瓶颈才走到今天的地步。 但是当林季看到了尚未成形的元神的时候,他心中却隐隐约约泛起了一些心思。 “元神的成形,似乎要比之前的修炼困难不少,我从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应当不会像以前那样一帆风顺了。” 这是没由来的感觉,但林季偏偏相信,第五境应当是他修炼中遇到的第一个门槛。 “果然,修炼哪有一片坦途。” 摇摇头甩去心中的念头,林季起身推开窗户。 窗外已经是皓月当空。 这一次修炼,足足耗费了他一天一夜。 “等襄城那边来人之后,便该离开黄岭县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百里县的和尚 斩了黑狼,黄岭县的事情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李飞被废,黄岭县便没了捕头,这事林季断然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 万一这段时间黄岭县出了什么事情,若是林季不在,捕头又被废,那最终无论发生了什么,责任都会落在林季头上。 至于县令的事情,也要等襄州的官员做出决断。不过这是文官体系的事情,即便是一名县令的上任,也得经由襄州的知府点头,才能发落。 所以林季无须等待黄岭县令的下场,他只需要等新的捕头上任之后,确定黄岭县有监天司的主事人,便可以离开。 还是那句话,监天司与文官体系互不管制,这是大秦多少年来的规矩,谁也不可逾越。 所以林季可以毫无负担的废了李飞,却只能将县令的事情上报。 …… 这一等便是三天。 这三天时间里,林季都待在黄岭县衙门的卷宗库里,查阅关于雷云寺的消息。 三天之后,襄城派来了一名叫做李响的第三境修士,上任黄岭县捕头。 李响见到林季之后,先是痛斥了一顿李飞的恶行,又拿出了襄州镇府官欧阳轲的亲笔书信。 信中,欧阳轲明言李飞只是害群之马,让林季不要放在心上云云。 又说此事他会上报去京城,林季的功劳跑不了之类的客套话。 看到书信,林季从通篇的文字中,读出了欧阳轲的言下之意。 大事化小,不要借题发挥。 一州的镇府官,三品大员,给他一个五品的游星官写亲笔信,这其中的意味,总是要琢磨琢磨的。 “若是没有先前李飞那些话,我倒是真要被搪塞过去了。可如今这小小捕头之事也要惊动镇府官亲自解释…呵,欲盖弥彰。”林季心中想道。 这信件除了解释,或许也有威胁的意味在里面。 官场就是这般,哪怕是监天司这个由修士组成的暴力机构,也一样脱不了俗套。 林季收起信件,目光却看向天上。 欧阳轲能坐上镇府官的位置,自然深谙官场之道,而林季身为游星官,当然也不是蠢笨之人。 一封书信,什么事都没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思忖片刻,林季苦笑了两声。 这襄州...离京城愈发的远,所以情况也愈发的奇特起来。 有些事情,似是连镇府官都被牵扯了进去。 “我是来想办法活命的,这些事情即使我想管,也没那个实力,人要有自知之明。” 想到这里,林季冲着新来的捕头李响拱了拱手,又道:“我来襄州有差事在身,要查阅黄岭县的卷宗库,烦请李捕头行个方便。” “林游星哪里的话。”李响连忙摆手。 林季点点头,告别李响之后,又一头钻进了卷宗库里。 打声招呼只是搪塞,他清楚李响不会阻拦。 只是先前衙门已经没了管事的人,自然是他想干嘛干嘛。但现在李响新官上任,他总该给几分面子,打声招呼,免得他心里不痛快。 …… 林季在黄岭县的卷宗库里又待了三天,查遍了百年前的档案卷宗。 关于雷云寺,档案中倒是有不少记载。 在百年前,雷云寺也是襄州的大寺,寺里的和尚常在各处行走,因此在黄岭县也留下过一些事迹。 但是除此之外,林季除了知晓雷云寺旧址在襄州以南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走出卷宗库,林季多少感到了些许气馁。 “罢了,本就预料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继续南下吧。” 林季跟李响打了声招呼,婉拒了对方送行的想法之后,又要了一份襄州的地图。 拿着地图回到驿站,收拾好行李,林季便直接离开了黄岭县。 相比于梁州的大山大河,襄州的地势则是一片坦途。 也有山有水,但不似梁州那般,被山脉横贯,被江河分割。 这里和梁州一样,也是大秦的粮仓之地,据说每年这里产的粮食,足以供给两三个州的百姓,顺带再养着屯在云州的兵马。 傍晚时分,林季已经离开黄岭县足有百余里。 天色已经渐渐昏沉,前方再走十几里,便是另一座县城百里县了。 “百里县以距离襄城百里而得名,倒是有趣。” 林季所拿的地图上,不仅是襄州的地势与各处县城,其中还有不少注解。 说是地图,但其实与图志也差不了太多。 但看着地图上襄城的位置,林季心中总觉得有几分奇怪。 襄州比梁州还要大上不少,这才入了襄州两百多里便是府城,那再往南的广阔区域,该怎么管? 带着几分疑问一路向前,林季又走了片刻,前方隐约已经能看到百里县的轮廓了。 脚上快了几步,林季进了县城。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但县中却灯火通明。 道路两旁的小贩,各个摊位前都点着油灯,分明昏暗的不行,却不愿意收摊。 “在青阳县,这个时候县里已经安静了。” 林季感到了几分怪异,这个世界的百姓们,从来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 大晚上不睡觉的,除了公差之外,多半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喝花酒的、听曲的、赌钱的才会大晚上的不睡觉,动辄通宵达旦。 少有摊贩这个点还会做生意。 不仅如此,在百里县多走了两步,林季还敏锐的发现,这些摊贩频频望向县中的方向,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林季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候了片刻。 没过多久,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来了!” 林季朝着喊话那人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紧接着便看到了一群和尚。 “摊贩们在等这些和尚干嘛?”林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里又不是西方,有佛门,但却也不至于兴旺至此吧? 紧接着,林季就看到那些和尚们分散开,随意的站在各处小摊的前面,双手合十,口称慈悲。 而那些被和尚找到的摊贩们,也都纷纷取出银两和自己贩卖的货物递上去,也学着和尚双手合十。 “被和尚化缘了还感激涕零的,这算怎么回事?” 林季原本对于佛门的看法是不好不坏,没特别喜欢,当然也没特别讨厌,毕竟不管是道门和佛门,有得道高人,也有斯文败类。 此时看到这一幕,却让他一头雾水。 这百里县,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第一百三十七章 襄城 奇怪归奇怪,但是他也没去过问。 晚上,林季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在客栈的房间里修炼了一整晚,直至第二天天亮,他才来到百里县县衙。 拿着游星令亮明身份,自然是畅通无阻。 他很快就见到了百里县的县令,然后县令又找来了捕头。 捕头名为何兴,第三境前期的修为,整个人看上去很瘦弱,眼中却带着贼光。 在得知林季游星官的身份之后,何兴的脸上明显泛起了几分厌恶,但又很快的隐藏了下去。 “林大人是有公差来百里县?” 林季自然注意到了他脸上表情的变幻,但也没当回事。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陆昭儿的时候,比这何兴强不了多少。 没办法,游星官权限太宽了,认真来说什么都能管,因此下面的人谁也不知道游星官上门,是不是查自己的。 “我来襄州查百年前雷云寺的消息。”林季直言道。 “雷云寺?”何兴愣了愣,有些奇怪的看向林季。 “怎么了?” “大人何时到的县里?” “昨天夜里。”林季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昨天夜里那些和尚大人可曾见到?” “难道他们就是雷云寺的?”林季的声音猛然拔高,“雷云寺不是百年前就被灭了吗?” “是被灭了,但又重建了,还在原处。”何兴解释道,“不过如今的雷云寺早不如百年前那般在襄州名声颇大,所以知道的人并不算多,恰好下官就是其中一个。” 林季深深皱起眉头,他脑子里有点乱。 所以雷云寺已经重建了?那他还费什么功夫,直接去上门就得了。 想到这里,林季原本有几分急切的心绪,倒是平缓了下来。 他微微点头,又随口问道:“雷云寺在襄州南边,那些和尚怎么来到北边化缘?这之间足有接近千里之遥了吧。” 何兴咧了咧嘴,脸上泛起了几分嘲讽。 “是有千里之遥了,不过那些和尚却不是化缘而来,而是来施舍的。” “施舍?昨天夜里我分明看到和尚拿了百姓们的货物和银两,这是哪门子施舍?” 林季愈发的想不明白了。 何兴则低声道:“用那些秃驴的话来说,他们不是化缘,而是施舍给百姓们积德行善的机会。” 这个说法林季倒是第一次听。 和尚化缘,竟然成了施舍的一方? “这帮秃驴这般的不要面皮?而且这话说出去还真有人信?” “林大人,昨夜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何止是有人信呐。”何兴低笑道,“若不是县令下了命令,让那些和尚们只能夜晚出门,而且只能在百里县城待一天的话,鬼知道他们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这命令…那些和尚不反抗?”林季有些好奇。 何兴却摇头。 “这里是襄州。” 林季恍然大悟。 他忘了襄州是什么地方了,这里可是道门兴盛之地。 那道门领袖太一门,便在襄州。 这样的地方,无论是谁都不会让佛门真的发展起来。 知道了雷云寺已经重建的消息,林季便不准备在百里县逗留了。 既然有了明确的线索,那就直接去雷云寺看看再说其他。 不过就在林季准备离开县衙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飞来一只灵鸽,落在了林季的肩膀上。 看到这一幕,何兴愣了愣,紧接着面色微变。 灵鸽传讯,多半没有好事。 “林大人,我先回避。”何兴连忙退开了。 林季的神情也严肃了些,他将游星令取出,在灵鸽面前晃了晃。 见了游星令,灵鸽顿时张开嘴,一张小纸条落在了林季手中。 林季打开纸条,纸条上只有简单的一行字。 ‘速去襄城,见欧阳轲。’ 将纸条收起,拍了拍灵鸽的小脑袋将之打发走。 与何兴打了声招呼之后,林季便连忙离开了百里县。 明明一早就打定主意要绕开襄城走的,可如今看来,他的如意算盘却是落空了。 …… 离开百里县之后,林季走在前往襄城的官道上。 大约前行了三十多里地,原本清冷的官道上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断有修士从林季身旁掠过,速度一个比一个快,似是都急着赶到襄城一般。 林季从未见过这么多修士聚集,一般修士即便赶路,也会远离官道,选择深山老林。 这是为了不冲撞惊扰普通人。 但如今这般修士们肆无忌惮的,林季还是第一次见。 “襄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一路上的见闻,林季下意识的也加快了脚步。 还不到傍晚,他便已经来到了襄城之外。 高大的城墙已经近在眼前,城墙外的两边房屋错落,鸡鸣犬吠声不绝于耳,似乎比城墙内还要热闹几分。 这却是与梁城截然不同的景象了。 “襄城还分内外城?”林季有些讶异。 以他的见识自然是能看出这情况的由来,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奇怪。 城门口,入城的队伍排出去了数百米。 有商贩、有百姓、有游人。 唯独没有路上见到的那些修士。 估摸着,修士进城应当是走别的路,反正总不至于直接翻墙进去。 林季自然是不用排队的,他直接找上了还在检查的官兵,在其开口呵斥之前,便用游星令堵住了他的嘴。 “大人请进。”官兵们连忙让开道路。 进城之后,襄城倒是与梁城没什么差别。 城中算不上冷清,道路颇为宽敞,两旁的房子都是青石建造的。 但奇怪的是,路上虽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但每每交谈之间,声音却压得很低,仿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样。 透露着一股奇怪的压抑感。 如果说城外百姓们居住的地方,算得上是生活气浓郁,人声鼎沸的话。 这城中,则多少有些阴冷。 林季问明了前往府衙的路,一路来到府衙前。 递上令牌,只是片刻的等待之后,便有衙役出来传话,说是欧阳大人有请。 林季跟着带路的衙役走进府衙,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府衙深处的偏厅之外。 “大人,林游星到了。”衙役站在偏厅之外,恭敬的说道。 “进来吧。”一道有些粗糙的声音响起。 林季冲着衙役道了声谢,走进偏厅之后。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坐在主位上的彪形大汉。 “下官林季,见过欧阳大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差事 这是林季第一次见到欧阳轲。 先前的书信之中,只看那颇有几分娟秀的字迹,林季还一直觉得欧阳轲兴许是个文质彬彬的人物。 但此时此刻,面前这个穿着马褂、坦胸露乳、胳膊比林季大腿还粗的形象,着实让林季有些始料未及。 就在林季打量着欧阳轲的时候,欧阳轲同样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季。 足足半晌过去,他才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坐。”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他咧起嘴笑了笑。 “哪怕远在这襄州,你林季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 一听这话,林季连忙欠了欠身子。 “大人此言何意?” “有些事并未传开,但上面却不会瞒着我等镇府官,京中镇妖塔之事,你一个第四境的总捕,能牵扯颇深,本事不小啊。” “大人别拿下官说笑了,都是身不得以罢了。”林季摇头苦笑,“但凡有可能,这种事情下官都要躲得远远地。” 这事完全是天机老儿强把他扯进来的,他躲都躲不过。 “哈哈哈,你倒是实在!”欧阳轲忍不住的又大笑了两声。 笑声落下,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收敛了一些。 “先前给你的书信,你看过了?” 林季怔了怔,他没想到欧阳轲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林季来时就不打算提起的。 但此时既然欧阳轲自己说出来,那他也只能顺着话头往下聊。 “看过了。” “有何感想?”欧阳轲又问。 “没什么感想,偌大监天司出几个害虫,算不得什么大事。”林季斟酌着说道。 但欧阳轲显然不满这个答案。 “你不是蠢笨之人,本官要你实话实说。” “大人真要下官实话实说?”林季抬头看向欧阳轲,与之对视。 “没错。”欧阳轲咧着嘴点头。 看到这一幕,林季微微眯起眼睛,心中思忖着,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下官在信中看出了大人的回护之意,不愿让下官小题大做借题发挥。” “只有这样?”欧阳轲一挑眉,“有什么就说什么,不必跟本官打哈哈。” 林季深吸一口气。 “下官从李飞口中得知襄州匪患还有幕后黑手,又见大人信中的言辞之间,颇有些含糊之处,因此猜测大人也与这襄州匪患有关。” 是欧阳轲要问的。 他不问,林季便不说。 但他偏偏问了,而且还要追问,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那林季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就在人家的地盘上,欧阳轲非要捅破窗户纸,他也拦不住。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说出来。 听到林季的回答,欧阳轲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他又问道:“本官与襄州匪患如何有关?” “或是知情不报、或是力有未逮、或是同流合污。” 说完这番话,林季便抬头看向欧阳轲,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反应。 欧阳轲脸上的笑容消散了,变得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 “襄州大小匪患数十处,年年的收成都有我一份。”欧阳轲沉声道。 林季沉默不语,静待下文。 “匪患背后是宗门势力,那些在襄州作乱的匪徒,大多都是些宗门弃子、叛徒之类的角色。”欧阳轲脸上又泛起了几分嘲讽之色。 顿了顿,欧阳轲拿起了桌上的茶碗,却只是端在手里。 “林季,你一直在梁州任职,在此之前可曾去过京州、梁州之外的地方?” “不曾。” 欧阳轲又将茶碗放下了。 “本官从匪患中所得的收入都在府衙里,朝廷也知道。但这笔钱却只能留在襄州,不能送往京城。”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欧阳轲这般的,是同流合污,但多半也是力有未逮。 于是才落得个身不由己的局面。 “宗门为何要扶持匪患?”林季问道。 “匪患多了,监天司管不过来,宗门再时不时冠冕堂皇的将那些作乱的匪徒收拾一顿,这便有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林季了然,却也说不出话来。 这甚至称不上阴谋,是赤裸裸的阳谋。 但偏偏百姓就吃这一套,听风就是雨,说什么信什么。 宗门的根基便是弟子,弟子也是从百姓中来。 “襄州的宗门势力,说话比朝廷还管用?”林季问道。 “襄城周边还好,越往南,越是鞭长莫及。”欧阳轲稍稍低了些声音。 “毕竟...南边有个太一门啊。” 说到这里,欧阳轲又一次端起茶碗,这一次倒是喝了两口才放下。 “与你说这些是给你交个底,免得你在襄州行走时心中没数,误信旁人。”欧阳轲手指点着桌面,“那去接替李飞任黄岭县捕头的李响,两人同出一族。而李家又是太一门的附属。” 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明显,管中窥豹足矣。 欧阳轲又道:“之前的话算是给你个解释,接下来有一件事需要你处理,用灵鸽将你唤来,也是为此。” “何事?”林季问道。 “来时路上见了不少修士赶往襄城吧?” “是。”林季点头,他也奇怪这事呢。 “襄城外,白慈山上发现了一个未知上古修士的墓穴,你身为游星官,正好可以去一趟。” “那些修士是为了墓穴而来?里面有宝贝?”林季有些感兴趣了。 在监天司当差多年,他还未曾经历过这种事情。 欧阳轲点头,又摇头。 “宝贝自然是有的,但让你去不是为了夺宝,而是杀人。” “杀谁?” “太一门内门弟子,黄景。” 欧阳轲沉声道:“此人原本是监天司送去太一门的,但后来叛变,去了便不回来了,还透露了不少监天司在襄州的隐秘之事。” “从监天司叛变,他如何敢在外行走?”林季有些诧异。 监天司叛徒的下场,从来都只有死。 毕竟监天司又不管你要不要退出,不想干了走人便是,叛变算个什么事。 “此事并未挑明,他是暗中叛变,但监天司在太一门中也不止黄景一个眼线。” “总而言之,此番黄景会跟着太一门的人出现在大墓之中,你去将他宰了,但别用监天司的身份,最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林季微微皱眉。 “大人,我在黄岭县百里县都露过面,先前进城也是用的监天司的身份。” 欧阳轲却满不在意的摆手。 “至少他现在不认识你,你只管去办便是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小和尚 离开襄城府衙,林季心中多少有几分忐忑。 不让用监天司的身份,这话说的轻松。 可宗门势力在襄州势大,他先前又从未隐藏过身份,这事想查绝对不难。 但欧阳轲说的信誓旦旦,让林季不必烦恼这些,看起来也不像是在骗人。 而要他去杀的这个人,按说是了解过他的实力的,说明那个黄景的修为也最多是第四境通慧境,可是对方是跟随太一门行动,要悄无声息的杀掉此人也不是那么容易。 先就按欧阳轲说的,当个散修混进去再说。 既然不能用监天司的身份,那林季在襄城下榻也就去不了官差的驿站,他只能找客栈住下。 在襄城中兜兜转转,片刻之后,他走进了一处叫做‘福来’的客栈。 走进福来客栈之后,林季才注意到,在客栈一楼大堂里坐着的客人们,有不少都是修士。 想来应当是先前路上见到的那些。 开了间上房,将行李放下之后,林季也来到了大堂之中。 找了张空桌坐下,让小二上一桌厨子的拿手菜一壶好酒,然后他便默不作声,静静听着周围人的对话。 没过多久,酒菜便上来了。 三个下酒的小菜,半只乳猪。 乳猪的肉被切得大小均匀,每一片上都带着烤的焦脆的猪皮,旁边还配有干碟和料碟,让人只是看着便食欲大动。 一时之间,林季也没心思打听旁人说什么了,这大庭广众的,真有什么隐秘的事也不会在这里说。 不如先满足口腹之欲。 可正当林季准备吃饭的时候,在他的对面突然坐下一人。 林季愣了愣。 那是一个年轻的和尚,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看起来却有些稚气未脱,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白里透红,眼睛很大,里面带着几分灵动的光彩。 脑袋上光秃秃的一点发根都没有,亮的能反光。 “施主,小僧饿了三天了。”和尚开口说道。 “与我何干?”看他白里透红的模样,林季要是信了才有鬼。 话音还未落下,林季就看到这小和尚张开了嘴,脸都快怼到那乳猪上了。 然后,便是一滴口水从他的嘴角滑落,滴在了林季早早就看中的,猪皮最脆,肉最紧致的那一块乳猪肉上。 “你特么…” “施主,你可知道饿了三天是何等滋味?”和尚打断了林季反而愤怒。 他起身,掀起了有些单薄的僧服,露出了他白净的肚皮。 看得出来他吸得很用力,努力想展现出前胸贴后背的情景。 这般的举动也引起周围不少食客的侧目。 迎着小和尚那带着几分恳求的目光,林季终于感受到了几分窘迫,连忙起身将他的衣服拉下去,又将他按在座位上。 “吃吧吃吧,都给你。” 林季自忖是个厚脸皮。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丢人。 这小和尚不要脸的境界,林季是自愧不如。 有了这么一遭,林季刚提起的食欲瞬间没有了,他就干坐着,一杯一杯的喝酒,看着桌上的菜被小和尚狼吞虎咽的吞入口中。 不到一刻钟,三盘小菜半只乳猪,再饶上三大碗米饭,就这么被小和尚填进了肚子里。 “嗝。”小和尚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身子微微后仰,捂着肚子,松了松裤腰带。 “饱了吗?”林季脸色不善的问道。 “嗝...勉强果腹吧,这家馆子的乳猪不错,别的菜却没什么花样,有失水准。” 说着,小和尚似是觉得有些冷落林季,总不好只他一个发表意见,连忙又回问道:“施主你觉得呢?” “我就闻了个味儿,你问我?”林季强忍着想打人的冲动。 可就在这时,客栈外突然出现了四道身影。 那四人刚刚走进客栈,大堂里的不少人就连忙起身。 “见过徐师兄。” “徐先生。” 一时之间,招呼声不绝于耳。 而另一边,客栈门口的四人中,为首那人则风轻云淡的拱了拱手。 “见过诸位。” 等到那四人落座之后,大堂之中先前的嘈杂明显安静了不少,众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极低,似是怕惊扰了他们似的。 这一幕让林季看的奇怪。 就在这时,小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对面坐在了林季身侧。 “你要做什么?”林季有些警惕的问道。 这小子不会吃了他的,还想跟他化缘要钱吧。 小和尚却说道:“那几位是太一门的。” “嗯?”林季面露惊讶,看向已经落座的四人。 三男一女,男的俱是青色长衫,女的穿着白色的长裙。 为首那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其余几人则要年轻一些,各个都气度不凡。 小和尚又道:“为首的便是太一门的亲传弟子徐定天,年仅三十五岁,一年前便踏入第五境夜游。” “其余俩人倒不如徐定天那么出众,但也都是第三境的修士。那女的叫李茹云,第四境,李家的小姐。” 小和尚的声音并未压低,因此也引来了太一门几人的注意。 “小和尚模样真不错,惹人心疼。”李茹云盈盈笑着,手半掩着嘴,颇有几分美艳。 为首的徐定天则拱了拱手。 “小师傅也是准备去墓中看看的?” “阿弥陀佛,小僧我实力卑微,只是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捡到些旁人不要的东西。”小和尚双手合十说道。 “小师傅太过自谦了,那墓中宝物有缘者得之,我看小师傅福缘深厚,此番应当有不少收获。” “小僧借施主吉言了。” 几句之后,太一门几人也就不再理会小和尚了。 而小和尚又看向林季。 “多谢施主请我吃饭,小僧这便告辞了。” 说着,小和尚就想离开。 但还不等他起身,就被林季按住了手臂。 神识一扫而过。 好家伙,第三境后期。 都开灵境了,还饿了三天三夜? 城墙根都比不上你脸皮厚! “小和尚,我与你一见如故,到我房间里叙叙旧吧。”林季强忍着怒气,温声说道。 小和尚愣了愣,明显有些不愿意。 “施主...你我今日初次见面,哪有旧可叙?小僧还有别的事...” “一见如故,见你便如见故人!既然是故人了,怎能没有旧叙?” 林季起身,拽着小和尚就往楼上走。 小和尚还不乐意,但他的力气显然没有林季的大。 “过来吧你!” 第一百四十章 三圣洞 客房里。 林季强行将小和尚按在椅子上,然后坐在了他的对面。 “说吧。”林季面色阴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之意。 小和尚瞪着大眼睛,颇有几分无辜流露着。 “施主,您让小僧说什么?” “为什么找上我?你一开灵境修士,平白无故找我蹭一顿饭?我不相信。” 小和尚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直至扭捏了半天,才又张开嘴。 可还不等他说话,林季便又道:“你大可以试着随便搪塞我,只要不被我发现便无事;但凡被我发现了,少不了你好果子吃。” 砰! 林季一拳落在桌子上,吓得小和尚一个激灵。 “说吧。” 小和尚低下了头,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口。 “施主,小僧我懂得趋吉避凶。” “什么意思?” “小僧我也说不上来,但...反正我从小就能感觉到一些奇怪的东西,不太好描述。” 小和尚思忖着,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季,缓缓说道:“我…我看到施主之后,觉得施主不是坏人,于是才去蹭饭。” “说明白点。”林季皱着眉头催促道。 这小和尚说话云里雾里的。 见林季不耐烦了,小和尚连忙道:“这不是城外白慈山出了个上古修士墓穴嘛,施主福缘深厚,想着能跟着施主应当有些收获,于是才去蹭饭。若是施主好说话能蹭上饭,后面我就想办法跟着施主您一起进那墓穴。” “那要是我不好说话呢?”林季一挑眉。 “那就不跟着了。”小和尚瘪了瘪嘴。 林季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眼前这小秃驴半晌,他总觉得这小子没有看起来那么单纯,但一时之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 “你说的趋吉避凶,是怎么回事?” “说不清楚,就是看到施主觉得顺眼。” “那要是不顺眼呢?” “躲得远远的。”小和山腼腆的笑了笑。 说到这里,林季已经有些明悟了。 这世界上总有些奇奇怪怪的天赋,不足为奇。 这小秃驴这天赋说起来玄乎,但究根结底,应当也就是运气好点罢了。 至于趋吉避凶的说法。 他林季福缘深厚,有因果薄加身,自然是上吉之选。 如果这小和尚没说谎的话,他找上自己倒也不是没可能。 “你叫什么名字?”林季又问道。 “俗世的名字忘记了,师傅起了个法号,叫悟难。”小和尚答道。 “悟难?这法号可不好听,寓意也不怎么好,领悟苦难?” “师傅说我从未经历过挫折,若是长久以往,向佛之心不坚。修为得来太容易,不利于修炼,更不利于参禅。”小和尚悟难舔着脸笑道。 “从未经历过挫折?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腊月就二十了。” “二十岁的第三境后期,没经历过挫折?你修炼呢?没瓶颈?” “没有。”悟难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腼腆,似乎这事让他很窘迫似的。 林季有些难以置信。 “那别的事呢?你参禅不曾有困惑?” “不曾,经书上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何必困惑?” “矛盾之处呢?” “不去管它。” “对你心境没有影响?” 悟难不解道:“它矛盾是它的事,与我何干?” 林季语塞。 他也是跟和尚打过不少交道的,也知道佛门经法繁杂高深,常有矛盾之处。 有无数高僧都因为佛法各不相同,但又各有道理,于是便钻了牛角尖,再难有寸进。 道法之中也有类似。 但这小和尚这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季却不服,尤其看着悟难那理所应当的坦然,一股无名之火在他的心头烧了起来。 “你师傅总打过你吧?” “为何打我?他让我修炼我便修炼,他让我突破我便突破,他为何要打我?”悟难一歪脑袋,“念经也是如此,经书我念了,懂了,给师傅说一遍,不就行了?” 如果这是前世在网上聊天,林季已经一连串问号过去了。 林季还不死心。 “摔跤呢?你小时候总摔过跤吧?疼哭了吗?” 这已经是抬杠了,林季都记不清上次自己这么火大是什么时候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 “自打我记事起,摔过一次。”悟难说道。 “你看,这不就是挫折吗?” “我爬树摘果子,不小心跌了下来,被我师傅接住了,说我有慧根,于是收我为徒。” 林季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缓了片刻,终于压下了心中的郁结。 “不说这些了。”他咬着牙摆摆手,又问道,“你怎么对刚刚太一门的人那么熟悉?” 这才是林季专门把悟难带上来的原因。 “此番上古修士墓穴的探索,由太一门和三圣洞领头,我想在里面找点好处,当然要打听清楚这些。”悟难坦然道。 “三圣洞?”林季愣了愣。 太一门号称道门领袖,大名鼎鼎,林季当然有所耳闻。 但襄州其他的门派,他是真的不怎么清楚。 兴许在哪听过,但他也不怎么会放在心上。 “也是襄州的庞然大物,虽然不如太一门,但实力差不了太多,三圣洞和太一门之间也颇有竞争。” 一听能跟太一门掰手腕,林季心里就有数了。 林季又问道:“襄州有这两家在,这古修士墓穴我们还去做什么?他们两派的前辈出来,不是直接就包圆了吗?咱们去就只能喝点剩汤?” 悟难摇头,解释道:“施主,似这种不太重要的上古遗迹,各门各派的前辈都不会出手的。” “为何?” “为了历练弟子,也因为长辈出手容易失控。” 说到这里,悟难脸上明显泛起了几分忍俊不禁。 “打了小的出来老的,打了老的出来更老的。能称得上前辈的多半都是要几分脸面的人物,谁输谁赢都不好看,还容易结怨。” 顿了顿,悟难低声笑道:“谁家还没几个老不死的?万一朝廷也想分一杯羹,派过来一两位游天官,甚至大内的强者,那更加的麻烦。” “因此,像这种不怎么起眼的上古遗迹,一般都由弟子们领头。” 这番解释倒是合情合理。 林季又问道:“既然人都已经到了,为何都还在城中聚集?不是说遗迹就在城外吗?” “遗迹外布有阵法,襄州的宗门请了阵道宗的高人来破阵,需要几天的时间。” “何时能破阵?” “不知道,小僧我本来准备等会就去白慈山候着的。”悟难摇着头道。 一听这话,林季也坐不住了。 “走,我跟你一道。” 这小和尚既然运气这么好,抓着他一起行动,总不会是坏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慈眉善目 白慈山就在襄城向西不到百里的地方。 林季带着悟难一道出城,大概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两人便已经来到了白慈山的山脚下。 道路的坦途已是尽头,再向前便是密林的郁郁葱葱。 这样的地方,平日里本该是渺无人烟的。 但仅仅是站在山脚下,林季神识稍微探出,便已经察觉到了数十位在山中的修士。 不过这些修士大部分修为都不怎么样,以第一境第二境居多,不曾察觉到有别的第三境以上的修为。 收回神识,林季暗暗摇了摇头。 终究是在监天司里厮混久了,眼光也不知不觉的高了起来,总觉得自己这通慧境修士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可是,世间一半以上的修士都被拦在了第三境开灵境之前,第四境已然可以称得上是有本事的人物了。 “我们进山去等?”林季看向悟难。 “嗯,墓穴就在半山腰上,咱们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待着就行了。”悟难回应道。 来到这白慈山之后,兴许是一路上也见到了不少别的修士的缘故,悟难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的,似是胆怯了。 在林季看来,这小秃驴第三境的修为,在这众多凑热闹的修士中分明是个高手,何至于这么谨小慎微。 但他也懒得废话,带着悟难一道进入了山中。 沿着上山的小径走了不过几里地,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处平坦的阔地。 就像是在白慈山的半山腰挖出来的平地一般,颇有几分突兀。 平地上已经有上百位修士等候着,有三两成群的,也有形影单只的,在这些修士的脸上,倒是见不到几分紧张。 在平地的尽头,连接着的是岩壁上的石门,约莫两三米高,紧闭着。 有一个老头正拿着阵盘在石门前面摆弄着什么,而在他身旁,没有任何人敢去打扰。 “那应当就是阵道宗的高人了。”悟难说道。 林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靠近石门处的空旷平地。 “这帮人怎么不去近处候着?” “那地方是留给太一门和三圣洞的,此番是这两家门派领头,他们若没先进去,即便是大阵开了,旁人也不敢入内。”悟难解释道。 “这么霸道?”林季挑眉。 “本就该这么霸道的。”悟难轻声笑着。 林季带着悟难在平地的偏僻处找了个地方,两人盘膝坐下,也学着旁人一般,静静的等候着。 很快的,天色就阴暗了下来。 林间的虫鸣鸟叫也愈发的令人烦躁。 这种无趣的枯等最是折磨人。 可就在林季安心修炼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一阵‘咕噜噜’的声音。 他脸上带着几分怪异,看向悟难。 悟难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 “施主,小僧先前说勉强果腹,并非虚言。” “三碗米饭三盘菜半只乳猪,就顶一个下午?” 林季上上下下打量着悟难,这小秃驴怎么回事,饭桶吗? “小僧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容易饿。” “你第三境的修为傍身,怎么会饿?” “不知道,但饿着也没什么,除了胃里有点难受,其他的没影响,有时候饿个十天半个月也没事,但就是饿。”悟难解释道。 对此,林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兴许这就是天赋异禀吧。 又过了片刻,悟难似是坐不住了。 他起身就要往后面的林子里钻。 “你做什么去?”林季皱眉问道。 “去找点果子充饥。” 说话间的功夫,悟难的动作变的轻盈无比,几个垫步就钻进了密林之中,不见了踪影。 林季也懒得管他,继续在原地盘膝修炼。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悟难就回来了,僧服的胸前兜的满满当当的。 “施主,吃不吃果子?”悟难从怀中取出一个浑圆通红的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带着几分献宝似的笑容,递给林季。 林季有些奇怪的接过果子,这果子刚一入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果子中竟然有灵气残留,虽然认不出品种,但这分明是灵果。 “你哪找的果子?”林季连忙问道。 “好心人给的,施主别问了,赶紧吃掉。”悟难催促着,又两口一个,将自己怀揣着的几个果子统统塞进嘴里。 看到悟难这幅作态,林季隐隐约约间觉得有些不对劲。 但不对劲也不是果子的问题,灵果可不常见,遇上了没理由不尝尝味道。 林季很快就将灵果吃了下去,味道醇厚甘甜,不似他吃过的任何一种水果,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味道不错。” “是吧。”悟难带着几分得意,笑眯了眼。 可就在这时,平地的另一边,一道怒吼声突然想起。 “老子带来辅助修炼的火蛇果呢?!” 只见一名穿着盔甲的壮汉,怒气冲冲的起身,严厉的怀疑目光扫过周围。 “谁特么胆大包天,敢偷老子的东西?那火蛇果三年才结九枚,老子带出来四枚是要辅助修炼,突破第四境的!” “不管是谁偷了,现在交出来此事还能作罢,若是让我查出来,少不了一个你死我活!” 悟难津津有味的看着那壮汉四处发怒,跟在他周围的另外几波修士起了冲突。 但很快,他又感觉到身旁有一股怪异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施主,你看小僧做什么?” “那果子你说是好心人给的?”林季微微眯眼。 “是啊,那大哥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不就是好心人吗?”悟难理所当然的说道。 他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无辜的看着林季。 林季又看了看那边已经打起来的几人。 那壮汉黑脸络腮胡,眼睛瞪的跟铜铃似是,拿着大刀到处乱砍。 这特么叫慈眉善目? “你刚刚离开,是去偷东西去了?”林季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严厉。 “施主,你就说火蛇果香不香吧?” 林季怔了怔,下意识点头。 “倒是挺香的,但...”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悟难已经裂开了嘴。 “施主也吃了,此事就别再提了。” 一时之间,林季竟然颇有几分无言以对。 这算个什么事。 他就老老实实呆着,也成了盗窃的同犯了? 虽然那火蛇果味道的确不错,担点风险也不亏就是了...等等! 这不是亏不亏的问题! 林季微微眯眼看向悟难。 这事他没法追究,也没必要追究。 但这小秃驴,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佛门的无上疗伤丹 另一边的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黑脸壮汉果然有几分本事,一柄银环大刀,砍得周围的修士叫苦不迭,纷纷败下阵去。 此时此刻,那壮汉就如同战神一般的站在远处,杵着大刀,不可一世。 “谁特么偷了老子的火蛇果?!” 没人应声,壮汉身周十数米的范围内,已经没有别人了。 林季有些心虚的挪开了目光。 他自忖光明磊落,虽然说不上什么公正严明大公无私,但小偷小摸他向来是不屑为之的。 此时此刻这般的心虚,实在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林季又带着几分责备看向一旁的悟难。 “施主,别看小僧了,火蛇果的灵气充沛,此时应当专心修炼才是。” 话音落下,悟难已经率先进入了修炼状态。 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确感到丹田中有几分火热,因此也不想浪费这白白得来的药力,同样开始修炼起来。 转眼之间,两天时间过去。 林季与悟难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来的。 林季早早就将火蛇果的药力炼化了,此时他距离第四境的极限又更近了一步。 至于悟难,这小秃驴贪心连吃三枚,因此,哪怕退出了修炼状态,但他的脸蛋还是红扑扑的。 这是虚不受补的下场。 看到悟难那憋得有些难受的模样,林季心中竟然泛起了几分快感。 四枚果子就给他分一枚,活该你憋得难受。 至于两人同时醒来的原因,则是因为那墓穴的大阵终于被破开了。 早在昨天,在城中见过的太一门四人就已经到了。后面又来了一波修士,与太一门站的很近,但又隐约间有几分敌意,想来应当就是三圣洞的修士。 “那边是三圣洞的,站在最前面的女修叫耿冉,第四境后期的修为,厉害的紧。”悟难及时为林季补充情报。 就在这时,太一门的徐定天轻轻咳嗽了两声。 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平地。 一瞬间,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 可是还不等徐定天开口,三圣洞那边就是一声冷笑。 “呵,徐师兄要是身体有恙,回去养病便是,何苦出来操劳呢?”耿冉调笑道。 “耿师妹说笑了,似你我这般早入门几年的弟子,总归是要带着师弟师妹们见见世面的,若是人人都只顾自己,那要宗门何用?”徐定天轻声回应道。 耿冉微微眯眼,却也懒得再说什么了。 见此,徐定天则转身,看向平地上的众多散修们。 “诸位,墓穴已开,大家各凭本事吧...太一门先行一步了!” 话音落下,徐定天转身便走进了石门之中。 另一边的耿冉也不甘示弱,带着几名三圣洞的师弟师妹,紧随其后进入了墓穴。 等着两大派的人进去之后,在场的散修和其余小门派的修士们也忍耐不住了,纷纷鱼贯而入。 反倒是林季和悟难,一直都在边缘处,结果落在了最后面。 但是两人都不着急。 悟难还有心思饶有兴致的四处打量着。 至于林季,他的注意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停留在跟在徐定天身后的一名修士身上。 “刚刚跟在徐定天身旁的,是叫黄景吧?” “没错,他是太一门的内门弟子,有些名气。”悟难随口应着,见林季站在原地不动,又好奇问道,“施主跟黄景有仇?” “没仇,就是偶然听过他的名字。” 悟难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问道:“与施主相处了几天,还未曾请教过施主的名讳。” “姓林。” “原来是林施主,小僧悟难有礼了。” 林季微微眯眼看向悟难,迎着他那纯洁无瑕的目光。 “你来此不就是为了墓穴里的宝贝,现在墓穴开了,你怎么不着急进去?还有心思跟我在这说车轱辘话?” “施主不是也不着急吗?” 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我听说这种墓穴遗迹什么的,里面少不了机关暗器。” 悟难也点头,笑眯了眼。 “有人探路,再好不过。” 一时之间,两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很快收敛。 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谁也不着急,足足在墓穴门口等了半个时辰左右。 直至有人浑身是血,甚至是缺胳膊少腿的从墓穴中逃出来的时候,两人又不约而同的拦住了那些逃命修士的去路。 “里面什么情况?”林季虎躯一震,第四境的气息展露无遗。 “回...回前辈的话,进去之后便是通向山体内部的甬道,甬道四面俱是机关暗箭。” “你走到哪了?” “走...走到甬道尽头了,前面有人拦路,我有伤在身不敢再深入,才逃出来了。” 打发走这着急逃命的修士,林季与悟难相视一笑。 两人一道进入了石门之中。 正如那逃命的修士所说一般,进入石门之后,一条向下的通道深不见底。 远处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哀嚎声。 两人一路向下,通道中的机关都已经被触发的七七八八,常常能看到有修士惨死在一旁。 各个脸色发黑,机关暗器上都淬了毒,伤就是死,只是早晚的差别。 林季眉头微微皱着,这种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中多少有些胆寒。 而悟难每每看到死者,都要道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再将死者身上的财物搜刮一番。 林季也不着急,就等他慢慢搜刮。 路上也遇到了重伤不起的修士。 林季本想无视,但悟难却不,而是从怀里取出了小玉瓶,倒出了几枚黑色的丹药。 “施主,这是佛门的无上疗伤丹,你可愿散尽身家换性命一条?” “我…我愿意!” 眼看着那重伤的修士将自己的财物宝贝掏空,换了悟难手中的丹药,林季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是真的没眼看。 那丹药是先前在外面等候的时候,他亲眼看着悟难活了把泥搓的。 当时他还询问来着,悟难却怎么都不说。 一路走走停停,因为有替死鬼探路,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三条岔路,在岔路口的地面上还有血迹,似是有人在这里动手了。 但林季却管不着这些,而是带着几分看人渣似的目光,看着身旁的悟难。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见者有份 悟难也看向林季,思忖片刻,拍了拍身后的布袋。 他扒了死人的衣服临时做成的布袋,里面是他一路搜刮的宝物财物。 “施主,俗话说见者有份。” 林季默然低头。 再抬头时,目光已经放在了面前的岔路口上。 “走哪条路?” 话题就此揭过。 三条岔路,看不出什么不同。 林季看向悟难,悟难也看向林季。 “你觉得哪条路顺眼?” “施主想走哪条路?”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他们愣了愣,又哑然失笑。 片刻之后,两人又异口同声。 “走左边!” “左边那条!” 没有争议自然是最好的,两人一道走进了左边的岔路。 岔路不似先前的通道那般,四面都是砖头堆砌,脚下还有台阶。 这岔路反而像是天然的山洞一样,时常还能听到些许水滴落地的声音。 阴暗潮湿的气息让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林季没话找话。 “悟难,你先前的行径,可不像是修佛的人。” “如何不像?”悟难随口回应着。 “和尚不该是以慈悲为怀吗?你却不仅见死不救,还见利起意..” “人死如灯灭,宝物留在尸体上是明珠蒙尘,小僧这是对那些宝物心怀慈悲。”悟难一脸庄严的说着屁话。 “那些还未死去的人呢?” “众生苦,重伤更苦…还疼,小僧听他们哀嚎于心不忍,才助他们解脱。” 顿了顿,悟难又道:“而且那些受伤之人,不仅是外伤,还中了毒,小僧不管他们,他们也活不了了。” 听到这番话,林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先前你说你参禅看了就懂,我还有几分不信来着。” “现在呢?” “这般义正辞严的胡搅蛮缠,已然有几分得道高僧的嘴脸了,林某佩服。”林季煞有其事的拱了拱手。 “施主过奖了。”悟难笑眯了眼。 这种事情从来都没什么对错,因此林季心中也很难有什么负罪感。 来探索遗迹,便是将脑袋别在裤腰上。 大家都是拿命搏个前程,赢了前途似锦,输了一命呜呼,本就该如此。 林季不是圣母,这帮修士自己选择要来墓穴,受伤死了,也是活该。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深入了山洞岔路之中。 渐渐地,前方的道路宽敞了一些,岩壁两侧出现了一些房间。 房间都是石门,门已经被破开了,里面有被搜刮过的痕迹。 “怎么墓穴里还有这种地方?”林季有些诧异。 悟难思忖着,说道:“我看着地方不像是墓穴,兴许是那位上古修士原本的道场所在,那位前辈坐化于此,才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埋骨地。” “上古修士的道场?那先前的墓穴之说从何而来?早就有人进来过?” 悟难却有些奇怪的看向林季。 “林施主以前不曾探索过类似的遗迹吗?” “不曾...怎么,有什么说法?” 悟难笑了笑。 “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尚未探明的上古遗迹,一律以墓穴论处,哪处遗迹里还能没点机关,没几个死人了?” “这...这倒也是。”林季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还真是这个道理,遗迹可不就是墓穴吗?两者能差到哪去。 无非是专门修建和顺便之间的差别。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了打斗声。 林季和悟难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步,缓缓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很快,他们就看到一个拿着大砍刀的黑脸络腮胡,正以一敌三,不落下风。 “厉庄主,将那两本功法交出来,我等三人立刻退走!如若不然,厉庄主今天难免要陨落于此。” “放你娘的狗屁!东西到了老子手里就没有交出去的道理!来来来,赶紧弄死老子!几个油头粉面的小崽子,老子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要拿你们垫背!” 厉大龙咬牙切齿的喊着。 他一堂堂第三境后期的修士,竟然被三个第二境的小崽子联手斗了个不相上下,太特么丢人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大刀山庄庄主的名头,可是要跌份不少! 这可如何了得? 来探索墓穴,还未进来便被人偷了随身带着的火蛇果,要是再没点收获,他怎么能善罢甘休? 不用对面那几个小崽子说,他厉大龙今天都要在这砍死几个才算消气! 四人越打越激烈,厉大龙终究是第三境后期的修士,对面那三人虽然合击阵法不错,但差着境界,终究是力有未逮。 他们被厉大龙逼的太紧,终于出现了破绽,被厉大龙一刀砍死了一个。 合击阵法破了一环,那便是兵败如山倒。 十几招之后,先前还大言不惭的三名修士,便成了厉大龙的刀下亡魂。 斩了这三人之后,厉大龙冷笑一声,将大刀抗在肩膀上,任由刀刃上的鲜血滴落。 他冷冷的回头,看向身后的那两人。 “怎么,你们也来找死?”厉大龙咧着嘴,脸上带着狞笑。 悟难顿时退后半步。 林季也不说话,只是将第四境后期的气息散出了些许。 厉大龙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得着什么好东西了,给我看看?”林季伸出手。 厉大龙抿着嘴,迟疑了半天,终究是将手伸进了怀里,取出了两本古籍。 林季接过古籍,却没着急翻看,反而拍了拍厉大龙的肩膀。 “见者有份,回头我会给你一份抄本。” 厉大龙有些惊讶的抬起头。 “你不强抢?” 林季想说自己现在就是在抢。 但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于是只是摇了摇头。 “这东西是你得到的,我以修为逼你拿出来已经是不义,总归是要给你一份的。” 其实也是因为先前吃了你的果子,现在见面有些尴尬。 但林季的行径在厉大龙看来,却已经足够厚道了。 第四境的通慧修士他惹不起也不敢惹。 原本以为功法要丢,现在还能得到抄本,已然是意外之喜。 “兄台做事仗义,厉某佩服。”厉大龙连忙行礼。 林季点了点头,让他不要在意。 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手中的两本功法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 长剑出鞘 “御风术?扶摇诀?”悟难也把脑袋凑了过来。 林季瞥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拦的意思,直接翻开了名为扶摇诀的功法。 简单的翻看了两眼,林季心中已经有数。 “竟然是上古身法,扶摇直上九万里,取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扶摇诀学成之后,修士便可以乘风而起,日行千里。 不仅如此,这功法之中还有诸多诀窍,似是可以在与人斗法的时候,身形也能轻便几分。 算是一本上乘的身法了。 “而且这扶摇诀修炼门槛并不算高,第三境便能开始修炼,第四境就可以乘风御空而行,这倒是不错。”林季挑眉说道。 不过这功法对于林季来说,却多少有些鸡肋了。 他已经是第四境后期,而且丹田之中,已经有元神雏形。 等到他突破到第五境,元神夜游之后,他本身就能借用天地灵气御空,因此这扶摇诀的价值对于他来说,已然是大打折扣。 将扶摇诀收起,林季又开始翻看另一本功法。 这功法名为御风术,看起来跟扶摇诀似乎有些关联。 可是等林季将功法翻看完之后,才知道这御风术跟扶摇诀八竿子打不着。 “这御风术竟然是斗法的神通,真是难得。”林季有些惊喜。 御风术一共三式,从第五境才能开始修行,看得出来这本神通颇为高深。 如果林季来这墓穴只是为了寻宝的话,此时的收获已经足以让他满载而归了。 “这两本功法都不错,回头我给你们二人一人一份抄本。”林季将两本功法收起。 厉大龙和悟难都没有意见。 此时三人的位置,已然是石洞的尽头,再往前便是一条笔直的岩壁通道,通道的尽头隐隐约约有光亮传来,但又看不真切。 林季看向厉大龙。 “我与这小秃驴还要再深入,你呢?” “我…”厉大龙有些迟疑不定。 他倒是有些不甘心就此退去,但他更不敢跟林季同行。 谁知道眼前这陌生的第四境修士到底是什么心性,万一前方再有重宝,他不见得还能这么大方吧? 厉大龙毕竟没有悟难趋吉避凶的天赋,他能走到今天全靠的胆大心细。 因此,思忖片刻之后,他拱手道:“有这两本功法,我已经满足了。两位,告辞。” 话音落下,厉大龙想都不想扭头就走。 林季与悟难目送着厉大龙离开之后,四目相对,各自都有些无语。 “原本他要是不走的话,总归是要带着他分些宝物,弥补那几颗火蛇果的。”林季有些惋惜的说道。 “缘分未到。”悟难倒是笑眯眯的,少个人分成是好事。 林季摇了摇头,也没有再想什么,与悟难一起朝着石洞尽头的方向走去。 只是片刻之后,两人便离开了石洞。 出了幽暗的通道之后,眼前便是一片豁然开朗的巨大空间。 脚下是一片坦途,前方是被分割的井井有条的田地,上方足有数十米高,仿佛将整座山都掏空了似的。 “应当是这里主人原本的药田所在了。”悟难说道。 林季微微点头。 前方的田地里还有不少已经枯萎的灵药,而且这里的空气之中,也弥漫着浓郁至极的灵气,仅仅是呼吸之间,林季都觉得体内灵气运转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在山中种灵药,真是不敢想象。”林季随口说道。 “应当是布下了某种聚灵阵法吧,灵药成长需要大量灵气,若非如此,此处的灵气也不至于这般的浓郁。”悟难说道。 林季也觉得是这样。 “想来灵药枯竭,也是因为聚灵阵已经年久失修的缘故,倒是可惜了。” 看着眼前少说有数十亩地的药田,数之不尽的灵药都已经枯萎。 哪怕此行林季的目标并非是寻宝,但也感到了十足的痛心。 但凡这些灵药尚未枯萎,他只要将之带了出去,那可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务,即使展乘风这般修士看着也会眼红。 可惜了。 两人继续深入,片刻之后,他们就已经越过了药田。 在药田的尽头处,是一座不起眼的三层阁楼,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年,但这阁楼看起来还是颇为精美,也见不到岁月腐朽的痕迹。 “药房?”悟难的眼睛亮了起来,小跑着推开了阁楼的大门。 林季也紧随其后。 两人刚刚走进药房,就看到了在一楼最深处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面是一座无名神像。 而在神像之前的供桌上,几个琉璃瓶子正静静的被摆放着,透过透明的瓶身,都能看到瓶子里装着的丹药。 林季与悟难对视一眼,各自都有些激动。 上古修士的丹药,虽然尚不知道是什么,但绝对是好东西就对了。 可是正当两人准备取宝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些脚步声由远及近,颇为嘈杂。 林季与悟难回头,当他们看到来人时,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竟然是三圣洞的那些人,为首的正是先前被悟难专门提起过的,三圣洞此行的领头,耿冉! “看来没戏了。”悟难小嘴一撇,垮起了个脸。 林季却微微眯眼。 “三圣洞的人似是分头行动了,耿冉后面只带着两个人,都是第三境。” 悟难愣了愣,眼中带着精光看向林季。 “你什么意思?” “你收拾那两个第三境,我对付第四境耿冉,未必不能跟她们碰一碰。” 大家都是第四境,林季一身的功法手段就没有弱的,同境界他不敢自称无敌,但也不至于见了面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至于三圣洞。 老子监天司的,还怕你? 想到这里,林季快步来到供桌前,将桌上的三瓶丹药尽数收了起来。 然后带着悟难来到了药房门口,就静静的看着三圣洞的三人靠近。 很快的,耿冉三人已经来到了近前。 “将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药房大门敞开着,刚刚林季的举动她们看的一清二楚。 林季的回应也很简单。 长剑出鞘,一道剑光直奔耿冉的面门而去。 与其废话,不如先试试拳头的硬度。 第一百四十五章 法器之分(求订阅)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剑光便已经飞掠到耿冉的面前。 剑气极为凌厉,以至于耿冉身后的两名第三境弟子面色大变,几乎承受不住那锋锐之感,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耿冉也面色微变,手上一翻,一对银环就出现在了手中。 铛! 耿冉双手各持一柄银环交叉在面前,挡住了林季的剑气,但自己也被剑气逼着退后了半步。 只是一招,她脸上先前的从容不迫便消失了大半。 “第四境后期?!你是何人?我怎么从未听过你的名号?” “散修罢了,不值一提。” “都已经到了通慧后期,将入夜游境的地步,阁下便不要自谦了。”耿冉微微眯起丹凤眼。 耿冉的长相算不上温婉,反而有几分凌厉的气质。 五官端正,穿着劲装,长发系在脑后,称得上一声英姿飒爽。 “刚刚你们取了三个药瓶,交出两个,我们便走。”耿冉又说道。 林季却摇头。 “一个都没有,要打就打,别那么多废话!” 话音落下,林季暗暗运转北极功,两道星辰之力已然加身,整个人的威势又强了几分。 单脚点地,他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耿冉的近前。 一剑送出,逼得耿冉不得不全神贯注的防备。 “朋友好霸道,一言不合便要打生打死吗?”耿冉一边抵挡,一边说道。 “你一上来便想要我的劳动成果,要论霸道,还是你更胜一筹!”林季冷笑着回应道。 交手之前还有些没底,可片刻的功夫,两人已经互换了十几招,林季心中之前的忐忑已经化为泡影。 这耿冉也不过第四境后期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 而且林季修的是顶尖的功法浩气诀,灵气储备不逊色任何人,再加上北极功的加持,此时他已然是大占上风。 轻易击败耿冉不敢说,但是却也绝对不会吃亏。 相比之下,耿冉则是越打越心惊。 眼前这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面相,这般的年轻,比她还要小上几岁。 但是这实力却根本不容小觑。 襄州何时有这般的人物了? 又是数十招过去,林季越打越得心应手,耿冉则被他逼得后退连连。 可就在这时,另一边却响起了惨叫声。 “林施主救命!” 林季神情一滞,下意识的看向悟难那边。 可就是这一个走神的关口,却被耿冉敏锐的抓住了机会。 她脚下变得极快,几个闪身就来到了林季的面前近处,等到林季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却微微躬身钻进了林季的怀里。 “不好!” 林季面色大惊,可此时此刻被手持银环的耿冉近身,他已然退无可退。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锐的银环落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咦?”林季愣了愣。 “什么?!”耿冉则瞪大了眼睛。 林季的胸前,衣物已经被彻底破开了,露出了他穿在里面的琉璃宝甲。 银环落在了宝甲之上,激起了阵阵火花,却终究是无法击破宝甲的阻拦,伤到林季的身体。 巨大的力量推着林季倒退了几步,但也仅此而已了。 “宝器内甲?!”耿冉有些讶异。 “只是上品的灵器罢了。”林季长舒一口气。 这从展乘风手中得到的宝甲,平日里林季总不当回事,只是拿来修炼。 但是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这东西救命。 刚刚要是没有这内甲,林季此时少说也得受些不轻的伤势。 世间的法宝,分为法器、灵器、宝器、道器四个层次,至于再高如何,就不是林季能知道的了。 法器便是能承载灵气的兵器,如林季以前的斩妖剑,便是法器。 算不上珍贵,但对于低阶修士来说,也已经极为趁手。 法器之上便是灵器。 灵器不仅能承载修士的灵气,还能有所增幅。 林季身上能增快修炼速度的琉璃内甲,便是一件上乘的灵器。 而更在灵器之上的宝器,则已经不是能够轻易炼制出来的宝物了。 大多数都是修为高深的修士随身携带,经年累月之后,才能让灵器更上一层楼,成为宝器。 亦或是炼器师花费极大的心血代价,才有可能炼制而出。 宝器各自都带有不同的神异。 就如高群书交给林季的天罡斩邪剑,这本是监天司首任司主的配剑。 对付妖邪,天罡剑就是最好的兵器。 至于道器,林季也没见过,具体如何,林季也不怎么清楚了。 看到林季有上品的灵器内甲护身,耿冉的面色几经变换,最终还是收起了兵器。 “还未请教阁下名讳。” “姓林。”林季见耿冉不准备再动手,也将长剑归鞘。 “林兄修为不俗,先前是我鲁莽了。”耿冉朝着林季拱了拱手,又看向另一边。 林季也随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三圣洞的两名第三境修士,把悟难按在地上一顿打。 有趣的是,那三人都没有动兵器,因此此时悟难虽然叫的悲惨,但也只是皮外伤罢了。 “回来吧。”耿冉说道。 两名三圣洞的弟子得了命令,立时收手回到了耿冉身后。 悟难也爬起身子,脸上带着委屈,躲在了林季身旁。 “林施主,小僧被揍的好惨啊。” 林季回头看了一眼悟难鼻青脸肿的模样,然后捂住了额头扭回了脸。 强忍住了想笑的冲动。 你不是一直没遇到过挫折么?这下好了! 与此同时,耿冉开口道:“这遗迹深处还不知道有什么风险,若是再有见面之时,还望林兄忘了此时的不愉快,不计前嫌与我联手。” 林季没说话。 耿冉又道:“太一门徐定天是第五境,虽然只是刚入夜游,但只凭我一人也难以匹敌。” 听到这话,林季倒是一下子明白过来,为何这耿冉说停手就停手了。 原来是想着太一门的劲敌。 不过林季的目标本来就是太一门的黄景,与耿冉目的虽然不同,但是目标却不谋而合。 大家都憋着坏对付太一门,联手自然是再好不过。 “放心吧,林某不是小肚鸡肠的人,若是有机会,联手也未尝不可。”林季应承道。 耿冉满意的笑了,几声道别之后,才领着两名师弟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演武场(求订阅) 等到耿冉三人走远之后,林季看向悟难,有些好奇。 “你们为何只用拳脚?我可是看见那两个三圣洞弟子配着剑呢。” “要是动用兵器,小僧我现在就不只是鼻青脸肿了。” 悟难瘪着嘴,看到林季那探究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上去就跟那两位说好了,动手归动手,但不打生打死。” “他们能听你的?”林季挑眉。 “这不是有林施主您和那耿冉在吗?我们谁输谁赢都无关紧要,还是得看你们两个的胜负。” 这么一说,林季倒是明白了。 合着这悟难跟那两个三圣洞的弟子,就是逢场作戏打着玩来着? 双方都不闹出人命,留着底线,等他跟耿冉分出胜负? 也是,万一林季和耿冉真的分出胜负,他们这些第三境的也只能认命,抵抗不了。 如今这般倒是刚好,也没伤了和气。 不然的话,刚刚耿冉也没法说出后面有机会再合作的话。 “行了,别苦着脸了,再看看药房里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吧。” 一听这话,悟难也来劲了,脸上的委屈一下子不见,小跑着重新回到了药房里。 片刻之后,林季和悟难就将三层阁楼搜刮了一遍。 除了供桌上的三瓶丹药之外,又找到了七八瓶认不出来历的未知丹药。 “供桌上的我拿两瓶,其余的对半分,如何?”林季问道。 “多亏了林施主,咱们才没被三圣洞的人给抢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悟难连忙点头。 即便林季再苛刻一些他也只能接受,此时林季厚道,他当然不会有意见。 接过林季递过来的丹药之后,悟难笑眯了眼,脸上的淤青都变得活灵活现的。 两人离了药房,继续深入遗迹。 离开药房的路通往两个方向,刚刚耿冉等人走的是左边,林季与悟难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右边。 一边走着,林季又问道:“对于这三圣洞,你了解多少?” 悟难想了想,说道:“金顶山三圣洞,在襄州以西,传承久远不输太一门。” “能跟太一门分庭抗礼,有久远传承也不奇怪。”林季微微点头。 “太一门是道门,修的是各家道法,门内百花齐放。而三圣洞则不同,三圣洞尊天、地、人三圣,走的时候内外兼修的路子。” “天圣?地圣?人圣?”这还是林季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悟难微微点头。 “这三圣是上古时期的大能,具体如何,小僧也不清楚了。但三圣洞如今的路子,都是这三位大能传下来的。” “天圣主气运、地圣主体魄、人圣主道法。” “内外兼修,还顺带着气运,这三圣洞还真是一处不落。”林季哑然。 此时还能调侃两句,但林季很清楚,这种能传承无数年的大宗门,绝对不是悟难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这小秃驴知道的估计也只是一些皮毛。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离开了药园,又一次进入了石窟通道之中。 当他们再次离开新的石窟通道的时候,却是来到了一处看起来像是演武场的地方。 与先前的药园类似,这里也是足有数十米高的密闭空间。 鬼知道这白慈山被挖成了什么样。 前方的尽头约莫有三四百米,场中有石人数十个,岿然不动。 演武场的两侧,石壁上都有着被开凿出来的房间,应当是用来闭关的场所。 “有些像是上古时期的宗门。”林季思忖着说道。 “应当是了,亦或是上古修士的道场,开辟出来这些地方容纳弟子修炼。”悟难也说道,“如果是宗门,不该这么隐蔽,也不该自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宗门的标记。” “有道理。”林季微微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走进了演武场中。 可是刚走了两步,他们又不约而同的顿在了原地。 林季屏住了呼吸,眼中带着几分惊恐,看向了悟难。 “你…看到了吗?” “看..看看看..看到了。”悟难比林季还要不堪更多。 就在两人刚刚踏入演武场范围的瞬间,那演武场中的石人动了。 当他们停下脚步的时候,石人便又恢复了平静。 但是刚才,林季分明看到那石人真的动了,看的真切! “傀儡?要不要这么老套啊。”林季心中吐槽着。 他在青阳县和梁城的时候也是翻过不少传记古籍的,虽然是初次探索遗迹,但是类似的经验却不会少。 突然,悟难戳了戳林季的胳膊。 “林施主,你看那里。” 林季顺着悟难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紧接着,他的脸色就变得有些苍白。 那是距离两人大约百米的地方,地面上还残留着血迹。 血迹被拖行了很远,在演武场入口的时候,因为角度问题还看不清楚。 可在两人此时所在的位置,却能清晰的看到在那血迹的尽头,堆着七八具尸体。 还带着余温的,缺胳膊少腿的尸体。 分明是和他们一样,来到这遗迹之中探索的修士们。 “是被傀儡杀了的?可怎么会被堆到一起?”林季心中有些胆寒。 “不知道。”悟难摇头。 他尝试着退后了半步,刚刚一退,两人数十米外的一具石人,便诡异的将头扭了过来。 那敷衍似雕刻在脸上的五官,此时此刻在两人眼中,却具有莫大的压迫感。 “别动。”林季连忙拉住悟难。 “应当是进了这演武场之后,这些傀儡就已经将我们锁定了。”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耗在这吧。”悟难又一次瘪起了嘴。 林季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 一时之间,他也没办法脱身。 而且也不知道这些石人傀儡到底有多厉害,他能不能对付得了。 更关键的是,林季也不敢尝试。 想了半天,林季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悟难身上。 “悟难啊…” “林施主?” “你说你能趋吉避凶?” 悟难神情一滞,连忙摇头。 “都是我胡诌的,林施主你别乱想!” 林季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觉得哪个方向比较顺眼?” “这...”悟难有些为难的随便指了指左边。 “这边好像顺眼一点。” “那你就走走看吧。”林季笑的和善至极。 见悟难还不动,林季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乖,听话,走走看,不会有事的。” “要是万一……”悟难害怕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趋吉避凶(求正版订阅) 正当林季和悟难僵持不下的时候,两人的身后又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头,然后就看到三名不认识的修士顺着他们来时的路,同样走进了着诡异的演武场中。 就在五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悟难突然开口。 “林施主,这宝贝赶紧收好!” 林季一头雾水的看向悟难,然后就见到悟难煞有其事的把自己的两只手合拢在一起,递了过来。 而就在这时,新出现的三名修士却激动了。 “什么宝贝?!” “见者有份!” “小和尚,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那三名修士迫不及待的上前几步,进入了演武场的范围之内。 紧接着,他们就同样注意到了开始向他们移动的石人傀儡,于是他们也站在原地不敢乱动了。 远处的血迹以及角落里的尸体堆,仿佛对他们发来了无声的嘲讽。 悟难则哈哈大笑。 “哈哈哈,哪有什么宝贝!若不是我装模作样这一遭,万一让你们看出不对劲,不敢进来了,那小僧岂不是要遭殃?” “小秃驴,你的心眼忒坏了!” “该死!” “若是让我脱困,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能脱困再说吧!”悟难对于那三人的辱骂丝毫不在乎,转而笑眯眯的看向林季。 “林施主,让他们来吧,小僧我胆小。” 林季一时之间颇有些哭笑不得,就连那诡异石人带来的压迫感都少了许多。 这小秃驴脑子怎么长的,确实太坏了。 但既然有了新的替死鬼,林季也没必要再让悟难去冒险试探。 “你们三个,朝着那边走走。”林季指了指刚刚悟难觉得顺眼的方向。 新来的三名修士自然不会听话,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愤怒。 “你以为你是谁?你怎么不走?” “这小子跟那秃驴是一伙的,他的话不能信!” “大不了一起困死,谁怕谁!” 看着这三位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架势,林季也不废话。 长剑出鞘,一道剑气落在了三人面前。 “要么走,要么死。”林季冷冷道,“莫以为相隔了十几米,我便拿你们没办法了!照我说的话做,咱们尚且还有生机!若是不听话…我未必会死,但你们绝对会死。” 其实即便这几个人真的不愿意赴险,林季也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但吓唬人的话该说还是得说。 林季当了这么多年捕头,这种心理战他早就玩的炉火纯青。 要么马上死,要么不一定死,这个选择题傻子都会答。 看到面前那深深的剑痕,三人脸色都苍白了,连忙顺着林季所指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了三五步,距离他们最近的石人又动了。 于是他们连忙停下。 看到这一幕,林季却眼睛一亮。 他尝试着挪动脚步,但是刚刚走了半步,锁定他们的石人便开始朝他们靠近。 脚步一停,石人便停。 “似乎是某种阵法,进入这演武场中,便要跟石人交手,如果不想打了,就依照某种规律退出去。”林季摩挲着下巴说道。 他随即想起了悟难可以趋吉避凶,便转过头拍着悟难的肩膀说道:“指挥他们三个走出去。” “好嘞。”悟难此时也轻松不少。 “你们三个!向左走!” “再向前!” “右边两步...再来两步!” 在悟难的胡乱指挥之下,片刻的功夫,新来的三名修士便走出了演武场的范围。 可是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先前将他们锁定的石人突然动了。 那石人傀儡再也不像之前那般行动迟缓,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去到了那三名修士的面前。 石人傀儡抬手就是一拳。 三人连忙取出兵器抵挡,可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却像是纸糊的一般,刚刚与石人的手掌碰触便被折断,紧接着,那巨大的巴掌就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 一掌下去,那人倒飞出去十几米,眼看着有进气没气出了。 见到同伴被干掉,剩下两人更是惊慌,沿着演武场的边缘逃窜起来。 看到这一幕,林季微微皱眉。 “悟难,带我出去。” “林施主,那石人锁定了目标之后,似是非要动手才罢休...”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而且看那石人出手的威势,应该也只是第四境的实力,即便是两尊傀儡我也能对付。”林季说道。 听到这话,悟难也不耽搁,直接按着自己心中觉得安全的方向,片刻之后便带着林季离开了演武场的范围。 果然,就如先前预料的一半,刚刚将他们锁定的那尊石人也追了出来。 林季想都没想就抽出了天罡剑。 北极功运转,星辰之力加身。 他浑身气势暴涨,灵气在天罡剑的剑锋上化为剑芒,狠狠一剑落下。 铛! 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那石人抡过来的拳头直接被林季削去了一半。 “林施主威武!”悟难兴奋不已,若是没有林季在此,这石人他绝对对付不了。 与此同时,林季又连出几剑,卸掉了眼前石人的两条胳膊。 但即便如此,这石人却还是不断的进攻。 林季微微皱眉,另一边的两名修士此时已经将要被逼到角落里了,再不去救他们,他们真的就活不了了。 “悟难,你来抵挡片刻,我去把他们救下来。” 交代了一句之后,林季便将没了胳膊的石人引到了悟难身旁,然后快步朝着另一边的方向赶了过去。 悟难赶鸭子上架,脸上的表情都皱到了一起,刚刚反应过来开始运转灵气,石人的脚就落在了他的胸膛上。 “啊!” 一声惨叫,悟难被踹飞了老远,但又很快的爬起身来,愤愤不已的朝着石人又冲了过去。 “疼死小僧了!” 另一边,林季已经赶到了另一只石人傀儡的面前。 那剩下的两名修士已经被逼在了角落里,眼看着就要殒命当场。 林季脚下又快了几分,人还未至,天罡剑便已经脱手,直接穿透了那傀儡的两只手臂,连带着将它整个身体钉在了一旁的岩壁上。 “呼,算你们命好。” 见两名修士脱险,林季松了一口气,快步上前将天罡剑抽了出来,趁着石人傀儡还未反击的档口,将他的脑袋斩了下来。 石人傀儡顿时跌倒在地,没了动静。 但看到这一幕,林季却微微皱起眉头。 他总觉得这事还有蹊跷。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黑影(求订阅) 石人傀儡说是有第四境左右的实力,但是其行动多少有些呆板,有迹可循。 没过多久,悟难也解决掉了被林季斩下了两条胳膊的傀儡,然后来到了林季身旁汇合。 “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林季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什么不对劲?”悟难挠了挠头,“这些傀儡不是进了演武场之后才会锁定目标吗?我们不进去不就得了?出口就在那边。” 林季却抿着嘴,沉默不语,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个被石人傀儡打了一巴掌,此时已经咽气的倒霉蛋身上。 “你说那些尸体是怎么被堆进角落里的?”林季突然说道。 悟难神情一滞,紧接着脸上就泛起惊恐之色。 “你是说?” “这里除了演武场里的几十尊石人傀儡之外,或许还有别的...” 话才说到一半,一道黑影突然从几人的面前闪过。 那速度之快,几乎让林季都无法察觉。 就在林季惊骇的目光之中,那黑影停在了那倒霉蛋修士的身旁,略显僵硬的蹲下身子将尸体抓了起来,然后缓缓的拖进了角落里,堆了上去。 林季此时才看清楚了,那分明是个穿着黑袍的人形存在,之所以不敢确定他是不是人,是因为那黑影行动之间多少能看出几分僵硬。 但对于傀儡来说,又太灵活了一些,是人是鬼没法判断。 很快的,那黑影又再次出现了,手中拿着一条扫把,敷衍着清扫了地上的血迹,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中,林季等人一点声响都不敢发出,甚至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直至那黑影再度消失不见,林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黑影什么实力?”悟难迫不及待的看像林季。 林季却微微摇头。 “我不知道,没有生机、没有灵气波动、甚至不是生人!但那速度,即便是我也险些察觉不到,至少相当于第五境甚至于第六境修士了吧。” “是僵尸还是傀儡?” “无法确定,但如此实力的傀儡,如此精细的傀儡,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林季看向悟难与另外吓得不敢说话的两人。 “总而言之,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几人都没有任何意见。 四人很快就顺着演武场的边缘离开,进入了一条新的石窟通道。 两名存活下来的修士见林季没有留他们的意思,连忙逃似的离开了。 “咱们在外面耽搁了半小时,他们怎么还在我们后面?”悟难随口问道。 “前面岔路的缘故吧,最外围的石窟通道像是迷宫一样,落在我们后面也不奇怪。”林季想了想答道。 “那他们应当有些收获。”悟难不怀好意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 林季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 “别太贪了,咱们已经害他们死了个同伴。” 悟难却嗤笑了一声。 “哪是什么同伴,那三人互相之间各自都防备着,而且人人身上都有股子邪劲,不是什么好鸟。” 听到这话,林季却有些奇怪。 “你还看得出这些?” “小僧正是看得出这些,才敢在施主面前显露本性。”悟难笑眯眯的说道。 林季有些好奇了。 “哦?那你看我是什么样子的?” 悟难沉吟了片刻,又抬头看向林季。 “施主是监天司的人吧?” 林季挑眉:“这你也看得出来?” “监天司的人与旁人不同。” “如何不同?” 林季追问,悟难却不说了,只是摇头。 “说不清道不明,但总归是有几分不同的。” 听到这里,林季心中却反而隐约有些猜测了。 这小秃驴能趋吉避凶,先前在演武场里的表现,证明他的天赋比他描述的还要夸张不少。 因此他所说的话应当不假。 至于监天司的人有何不同,应当就是与大秦王朝的气运相连了。 “望气吗?亦或是别的什么?”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一边说着闲话,两人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前方终于看到了一处光亮,应当是下一处场所了。 可是刚刚靠近几步,他们就听到了一些人说话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 “应当是这遗迹的主殿了。”悟难揣测道,“以往的遗迹都是如此,殊途同归。” “不是墓穴吗?”林季却在在意着无关紧要的事情。 “在外面的时候称呼墓穴尚可,但一路进来有药房有药田有演武场,这分明是上古修士的道场,再称呼墓穴就不合适了。” 说着,悟难又有些怪异的看向林季。 “林施主这么在乎称呼做什么。” “没话找话罢了。” 话音落下的功夫,林季突然抽出长剑,朝着身后一剑斩去。 铛! 一阵火花四溅。 身后石窟的阴影处出现了一柄匕首,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蒙着面的女人被林季逼了出来。 悟难这才瞪大了眼睛,他都不知道后面跟了人。 原来林季说车轱辘话是为了分散注意力。 “有几分本事,你怎么发现我的?”一道有些轻盈的声音响了起来。 林季修炼了六识归元诀,比同境界修士的感知要强了太多。 当然这话他也没必要跟着蒙面女解释。 “你是何人,跟了一路了,有何图谋?”林季一边问着,又顺手收了长剑。 他感受不到这女人身上的敌意,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跟着。 蒙面女看到林季收起了长剑,于是也将兵器收了起来,说道:“先前在演武场外,我一直看着你们脱困,因此才跟了上来。” “你在后面的石窟里窥探?”林季有些惊讶。 “是,这小和尚天赋异禀,我想着跟在你们后面,兴许能找到一些好东西。”蒙面女很坦然的说道。 林季看了看悟难。 “你好像还挺抢手的。” 悟难却苦着脸:“施主,这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说法林季是赞同的,悟难的天赋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这是轻易不能透露出去的事情,不然一定会被人盯上。 那演武场的局面,若是没有悟难在,一时半会林季很难脱困。 一两个第四境的傀儡林季还能对付,可万一被困在演武场里,一旦动手,鬼知道会引动多少个。 “前面好像就是这遗迹最后的祝甸所在了,里面人不少,你的打算落空了。”林季对蒙面女说道。 蒙面女也有些失望,但没说什么。 见她没有歹意,林季索性也不管她,带着悟难一道继续前进。 第一百四十九章 煽风点火(求订阅) 出了石窟,眼前便是一处恢弘的大殿。 数十根足有十人合抱粗细的顶梁柱,分列两旁直至大殿深处,柱子上雕龙画凤,气势非凡。 脚下是不认识的光滑石砖,林季隐隐约约能在这石砖上察觉到些许灵气波动,可见这地砖也绝非凡物。 在林季的侧方,还有另外几个石窟的出口通向这大殿。 而在大殿前方,已经有数十人聚集在此。 看站在最前面的,赫然便是太一门与三圣洞的众人。 “咱们好像来的有点晚了。”林季说道。 “不晚不晚,他们好像被什么难住了,到前面去看看。”悟难倒是兴致勃勃的。 林季点点头,又下意识的扭头。 那蒙面女已经越过了他们,钻进了前方的人群里。 很快的,林季和悟难就来到了前方。 到了这里,他们才终于看到了被人群遮挡住的画面。 那里已经是大殿的尽头,在几级台阶撑起的高台上,一副枯骨端坐在一个蒲团之中。 而在那枯骨的面前,还摆放着三件东西。 一把拂尘、一柄长剑、一件内甲。 “那应当就是这遗迹的主人了,能在上古时期盘踞一方的无一不是大能,那三件宝物,应当是他随身的东西。”悟难有些兴奋的说着。 这些事情不难看出,相信在场的几十名修士各自心里都有数。 林季却有些好奇。 “宝贝就在前面,这群人围在这里做什么?” 悟难显然也想不明白。 但很快的,林季就看到了在最前方的地板上,有新鲜的血迹。 再顺着血迹,他又看到了几具尸体。 “死人了。”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徐定天突然开口了。 “诸位,此处有主人设下的禁制,先前几位贪心的朋友,下场诸位也看到了,这几名修士死的不明不白,这禁制非同寻常。”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了徐定天身上。 他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我身上带有太一门的宝器破阵梭,破开眼前的禁制应当不难,但我也要明言在先,上面的拂尘与长剑,我太一门要了。” 没有人说话。 “我当是诸位默认了,别到时候又翻脸不认,那时我太一门可不会客气。” 徐定天的话中带着几分威胁。 见没有人反对,他又看向耿冉。 “耿师妹,你觉得如何?” “你在太一门还真受重视,破阵梭的大名我也有所耳闻,你门里的长辈就不怕你出了意外,破阵梭遗失在外吗?” “这便不劳耿师妹惦记了,我先前的提议你觉得怎样?” “若是旁人不反对,我自然也不会反对。”耿冉倒是很敞亮,“太一门要了两件,那我三圣洞便取剩下的内甲吧。” 耿冉又回头看向在场的诸人,目光凌厉。 无论是谁被她的目光扫过,都会下意识的避开,不敢与之对视。 唯独看到林季的时候,耿冉愣了愣,然后又道:“当然,三圣洞会在事后送上补偿,总不至于让各位白来一趟。” 话音落下,耿冉又对着林季点点头。 林季笑了笑,算是有所回应。 见没有人反对,耿冉又看向徐定天。 “请徐师兄出手吧。” 徐定天颔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木梭,看起来普通至极。 但是当他将那木梭对准前方的时候,那木梭顿时从他的手中消失。 紧接着,众人前方突然出现了如波纹一般的屏障,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屏障便消失不见了。 破阵梭又重新回到了徐定天的手中,但其上分明多出了几道裂痕。 徐定天脸色微变。 “好厉害的禁制,破阵梭竟然有所损伤,要修复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材料。” 一边说着,徐定天又看向身后的众多修士。 “诸位,徐某这便去取宝了,还望各位有些修士的气节,莫要眼红反悔才是。” 见没人吱声,徐定天当先走出了人群。 禁制果然消失,他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高台上之上。 先是对着枯骨行了礼,然后他便弯腰准备取宝。 可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宝物有缘者得之,凭什么你们太一门独占?!” 一道声音,顿时让安静的人群变得有些躁动。 高台上的徐定天猛地回头。 “是谁开口?” 半天没人应声,徐定天微微眯眼,冷声道:“敢煽风点火,却不敢露面吗?” 话音落下,徐定天又转身,手已经抓在了拂尘之上。 先前尖锐的声音又响起。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将他们弄死,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徐定天又回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声音缥缈,听不出方向。 他索性不管,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长剑的剑柄。 “弄他!”先前拱火的声音拔高了数倍不止。 气氛已经渲染到这了,似是再不动手也不合适了。 终于有人忍不住贪心,率先朝着徐定天冲了过去。 有一个人动手,那就是所有人都不会闲着,场面一瞬间就失去了控制。 在场的数十名修士,能走到这里,少说也是第三境的修士。 襄州又不单单是太一门与三圣洞。 小宗门中也未必没有天才人物,第四境虽然少,但也不至于罕见。 几乎只是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有人冲到了徐定天的面前。 徐定天面色阴沉,夜游境修为没有丁点保留,毫不留情的将之斩杀。 但是后面还有别的修士一拥而上。 耿冉也等不了了,连忙冲上了高台,直奔那内甲而去。 而在混战人群的最后面。 林季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死死的掐着悟难的后颈。 “你特么找死是吗?你知道刚刚要是被发现了,咱们俩都得完蛋。” 完蛋不至于,但是在襄州被太一门盯上,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悟难此时脸上竟然还有几分得意。 “小僧的腹语有七八种声音,借着佛门的传音法,他们听不出是谁开口的,放心。” “再说了,局面乱起来,咱们才有机可乘不是吗?”悟难笑眯眯的说道。 林季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扶额了。 这小秃驴,真够可以的。 第一百五十章 拦路(求订阅) 在心里将悟难狠狠的谴责了无数遍之后,林季的目光已经飘到了那高台之上。 此时此刻,太一门的几人已经都站在了徐定天旁边,抵挡着其余修士的围攻。 徐定天再怎么厉害,也只是初入第五境,虽然已然有了夜游境修士的威压,但是出手之间,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凌厉。 单单只是第三境冲到他面前,倒是三两招便能将之斩杀。 但此时他正面对着两名第四境修士的围攻,虽然他大占上风,但却也仅此而已了,一时之间似是分不出胜负。 太一门的其余几人也各自都有对手。 局势焦灼,但是很快的,除了徐定天之外,太一门的其余几人都有些难以支撑了。 “师兄,这群人已经疯了,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被车轮战耗死,想办法脱身才是上策。”李茹云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她换了一身红裙,看起来颇有几分娇艳,但也偏偏如此,她被同为第四境的一名修士缠上了,还有几位第三境的在旁边帮手。 徐定天猛地一剑送出,暂时逼退了两名对手,又看向另一边的同伴。 “黄景,带着东西想办法离开!” “师兄,我这...!”黄景瞪大了眼睛。 这里这么多人,他如何走得开。 “你只管拿着东西逃出去,我给你断后!”徐定天一边喊着,同时直接将黄景的对手斩杀,又转身将拂尘与长剑一把塞进了黄景的怀里。 “跑!”徐定天猛的喊道。 黄景此时已然是赶鸭子上架,没得选择。很快的,徐定天就为他硬生生开出了一条路。 他不敢耽搁,连忙冲出了人群。 眼看着宝物被人带走,众人都纷纷追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只见徐定天冷哼一声,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在身周。 他手中的长剑被挥舞成虚影,一剑斩出,他身后竟然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把足有数十米长的长剑。 “是元神剑诀!”有人惊呼出声。 第五境夜游境,凝练元神,可在夜晚元神出窍,遨游天地。 出手之间,元神加持,威能倍增。 那庞大的长剑虚影直接落在了人群之中,肉眼可见的,被那剑锋所及的修士,浑身血肉崩溃,当场惨死。 即便只是被余威剐蹭到的,也个个双眼翻白,口吐鲜血。 这才是夜游境该有的威势。 如果说从第二境到第三境开灵是修士的第一道大坎的话,那凝练元神迈入夜游境,便更是天堑。 远处的林季也心中震撼,同时护在了悟难身前。 他的丹田处已然有元神凝练,虽然还远远尚未成形,但只是余威他却不会在意。 可悟难却不是如此,悟难只是第三境,刚刚那余威冲击过来的时候,他就险些站立不稳,若不是林季护着,他现在比那些口吐鲜血的修士们恐怕好不了多少。 “多谢林施主。”悟难回过神来,有些艰难的说道。 林季却微微摇头,目光始终盯着徐定天,看着徐定天护送黄景与他越来越近。 终于,在徐定天与黄景距离他只剩十几米的时候,林季站了出来,挡在了几人前面。 “只是一剑之威,在场第四境以下的修士便已经死伤大半,活着的也难以再出手。先前我还奇怪徐兄的夜游境修为似乎徒有其表,现在看来,是林某坐井观天了。” 徐定天微微眯眼。 “阁下要挡我们的路?” “东西留下,在下千辛万苦来到此处,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林季咧嘴笑道。 “此时杂鱼已经没有几位,阁下就这般的不怕死?” 林季摇头。 “我当然怕死,但刚刚那一剑你付出了大代价,精气神都有损失,此时已不是你的全盛状态,我没理由不出手。” 徐定天眼中泛起杀意。 “茹云,斩了他!” 话音刚落,却是林季率先出手了。 他单脚点地,只是刹那之间,便已经来到了李茹云的面前。 一剑送出,李茹云颇有些手忙脚乱的提剑挡在身前。 兵器碰撞之间,林季纹丝不动,而李茹云则连退七八步。 可还不等林季再追击,李茹云等睁大了眼睛:“北极功?!” 她分明感受到了林季剑上的星辰之力。 旁人认不出也就罢了,这北极功本就是太一门的上乘功法,她当然不可能不认得。 听到李茹云的话,徐定天面色微变。 林季感受到一股神识在自己的身上扫过,想来便是徐定天在探查自己。 “不必探查了,正是北极功。” “这是我太一门的功法,你从何处学会的?!”徐定天的语气中多出了几分凌厉。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林季又调转方向,长剑直奔徐定天而去。 “找死!”徐定天眼中的杀意愈发浓郁,见林季朝着他攻来,他长剑再次出鞘,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 眨眼之间,两人就已经战在了一处。 在旁人看来,只是两道残影不断的交错着,火光四溅。 但是很明显的,林季正在不断被徐定天击退。 “第四境后期,身上已然有元神雏形,还这么年轻...你到底是何人?襄州没有你这号人物。”徐定天冷声问道。 “一介散修罢了,不值一提。”林季咧嘴笑着,“不愧是第五境,即便精气神大损,灵气消耗了大半,还是这么厉害。” “不说?那你便去死吧!” 两个各说各话间,徐定天的攻势又咄咄逼人了几分。 终于,他抓到了林季的破绽,一剑刺向林季的胸口。 可正当他的剑尖即将正中目标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林季嘴角,竟然弯起了一丝弧度。 徐定天瞳孔微缩。 “不好!” 可此时在变招已经来不及了,徐定天的长剑狠狠的刺在了林季的胸口上,却只是刺破了衣服,然后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而林季则借着这股力倒飞而出。 他飞出去的方向,正是黄景所在之处! 先前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林季掩人耳目,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干掉黄景! 半空中,林季便已经调转身形,将长剑飞速刺向黄景。 “黄师弟小心!” 第一百五十一章 道图 黄景看着林季越来越近,心中顿时一慌。 他只不过是初入第四境,而能跟徐师兄打的有来有回的人物,修为绝对在他之上,慌乱之间,黄景看到了自己手中的长剑。 这长剑是这墓穴主人的配剑,应当能挡住眼前敌人的剑锋吧。 心中如此想着,黄景顿时有了几分底气,将长剑出鞘,迎向了林季的剑锋。 一个眨眼间的功夫,林季的天罡斩邪剑便跟那不知名的长剑碰到了一处。 这不知名的长剑,想必至少也是宝器级别,林季估计一剑解决不了,就准备再次变招,将黄景斩杀。 废了这么多功夫,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弄死这小子吗? “小子,让我经历了这么多麻烦,你也该死得其所了。”林季心中暗道。 可就在这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两柄长剑碰撞的瞬间,脆响声之后。 黄景手中那不知名的长剑竟然应声而断。 而林季的剑也毫无阻碍的继续向前,直至穿透了黄景的咽喉。 “什么?!”林季瞪大了眼睛。 “黄师弟!”徐定天的呼喊声响起。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都没有了动作,林季的剑还在黄景的脖子里,黄景已经生机全无。 但无论是徐定天还是李茹云,又或者是太一门另一位第三境弟子,以及悟难。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地上的断剑之上。 在那断剑的断口处,有一条绢布露出了一角。 “我去,传说中的倚天剑吗?”林季下意识的说着,又看向自己手中的天罡剑。 “但我这也不是屠龙刀啊。” 带着几分疑惑与好奇,林季蹲下身子就准备拿出那张绢布。 可当他刚刚触碰到绢布的时候,身后便有劲风袭来。 “将断剑放下!” “你说了不算。”林季快速将断剑捡起,然后转身退到了一旁,与悟难汇合。 而徐定天也不追,只是隐隐拦在了大殿的出口前。 “我要这断剑,拂尘归你。”林季继续演绎着自己夺宝杀人的角色。 当然,其实也是他真的想知道这绢布上到底写着什么,估摸是应该是什么厉害的功法或者宝藏地图之类的。 “你杀我太一门弟子,这笔账怎么算?”徐定天微微眯眼,却也没着急动手。 “我来此只为寻宝,无意杀人,那位朋友死于意外,我们都没想到这剑是个银样镴枪头,一碰就断。”林季煞有其事的解释道。 这个说法没什么问题,甚至徐定天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这剑不断,黄景作为第四境的太一门弟子,也不可能一剑都抵挡不了。 他信林季不想杀人,因为在襄州,太一门的人可不好杀。 但此时那断剑里的绢布才是关键。 “东西放下,此事太一门不再追究,我放你离开。” “让我先看看这上面写了什么再说。”林季说道。 他将绢布取了出来,断剑随便丢到了一旁。 徐定天也没有阻止,因为林季并不好对付,那绢布即便共享也没什么。 当然,若是林季只是个普通的第四境,那他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绢布上是一幅画,画中是一个穿着长衫,留着胡须的人影,站在群山之间。 周围是云雾缭绕,远处还有雨云似的描绘。 “画?”林季有些不解。 听到林季的自言自语,另一边的徐定天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微动。 可就在这时,耿冉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若是画,那这画便不会简单了。” 说话间的功夫,耿冉已经来到了林季身旁,探着头看向林季手中的绢布。 两人靠得极近,林季甚至都能嗅到耿冉发梢的香气。 但他却没有丁点旖旎,这女人在蹭画看。 很快的,耿冉也收回了目光。 “我看不懂,但应当是某种道。” “真是道图?!”徐定天惊呼道。 林季听不明白,向耿冉投去询问的目光,等一个解释。 耿冉说道:“道有无数条,且最是虚无缥缈,以文字难以描绘。因此当前人想给后来者留下自己道的感悟时,便会用作画的方式。” “这画中带着道韵,若是什么时候能看懂了,那第七境入道境之前的阻碍便一扫而空。” 一听这话,林季再看手中的绢布,目光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能让修士直达第七境?” “哪那么简单,不过是给了一个门槛罢了,跨不过去的大有人在。” 耿冉一边说着,一边摇头,“而且每个人的道都各有不同,即便是相同的道,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理解。” “那这东西有什么用?” “总归是个入道的路子。”耿冉想了想,笑道,“只不过,若是借着这图上的道韵入了第七境,想要突破第八境道成,却还得从头再来。” “从来没有人可以借别人的道迈入第八境道成境,这东西开启了第七境的大门,却也几乎将第八境道成境的可能性彻底扼杀。” 林季听明白了。 这东西能助人突破第七境,哪怕只有微小的可能,也弥足珍贵了。 但听耿冉话里的意思,她并不想以这个方式迈入第七境。 这女人野心不小啊! 可第七境在监天司已然有资格成为游天官,在世家之中,已经算得上是老祖的老祖。 即便是放在大宗门里,也有资格成为宗主,又或者少不了一个实权长老的位置。 要知道卡在第六境的人多了去了,能晋级入道,绝对是很多人毕生的目标。 “这东西能值不少钱吧?”林季下意识说道。 “值钱?这东西你卖给我们三圣洞,条件你只管提,不怕你狮子大开口。”耿冉语气一转道,虽然她抱负远大,但并不意味着她不知道这道图的珍贵。 另一边的徐定天一听这话却不愿意了。 “耿师妹,这人杀了我太一门的弟子才夺得这道图...” “进了遗迹生死有命,出了遗迹不再追究,这是你们太一门定下的规矩!你们不是号称道门领袖吗?利益当前,便不要脸面了?” “这……”徐定天被架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二副三生钱(五更求订阅月票) 这便是名声在外的坏处了。 你要给天下人立规矩,那你自己总得遵守吧? 总不能享受了名声带来的好处,然后在更大的利益面前,又自己反悔。 这般行事服不了众的。 徐定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的目光不断在耿冉和林季之间流转。 他看出来了,耿冉看似插一脚,实则是在给林季撑腰。 以势压人已然不可取。 想到这里,徐定天脸色几经变换,终于无奈摇头。 “这位兄台,若是想卖道画,太一门也不会亏待你。” 林季有些意外的看向徐定天。 这位倒是个人物,能软能硬,能屈能伸。 林季自忖,若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自己的同伴,再大的利益当前,也不可能心平静气的再聊交易。 “这东西我拿着烫手,带出去之后消息藏不住。”林季的目光扫过耿冉和徐定天。 听这两位的语气,显然这道图弥足珍贵。 想想也是,这天下间哪的修士最多?可不就是这些大宗门之中吗。 多少困在第六境的修士,终生不得存进。 有了这道图,哪怕只是多出一两位第七境的修士,那也已经足以算得上大赚特赚。 反而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却没什么用。 林季距离第七境还远,而且有因果薄在收,修炼以来暂时都没碰到什么困难,这道图他拿着用处并不算大。 这东西带着是怀璧其罪,送出去却能换不少好处。 没什么好犹豫的。 林季将道图折叠,却也不收起,而是拿在手里。 然后他看向耿冉。 “我若是说要用这东西换道器...” 耿冉愣了愣,斟酌片刻,说道:“也不是不行,但是换什么道器得我们洞主说了算。而且道器少说也得第七境才能动用,给你用不了不说,反而是负担。” 林季摇头失笑。 “我也没打算换道器,就是想看看这东西到底能值多少,现在心里有数了。” 一听这话,耿冉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林兄倒是敞亮。” “明人不说暗话。”林季将道图递给了耿冉。 耿冉愣了愣,接过道图,有些不明所以。 “林兄这是何意?” “先前我们不过一面之缘,一语之约,耿姑娘都能来帮我撑腰。”林季躬身一礼,“我信耿姑娘,因此这道图便给你了。” 闻言,耿冉脸上泛起明朗的笑意,躬身还礼。 “林兄想要什么,只管说便是。” “素闻三圣洞的炼体功法非同一般。”林季想了想说道。 “我会为林兄挑选一门上乘的炼体功法。”耿冉应承的很快。 “我剑法不甚精通,偏偏又喜爱用剑。” “上乘剑法,我会为林兄挑选一二。” 说到这里,不等林季再开口,耿冉又道:“炼体功法所需的丹药,我也会为林兄准备齐全,此外还会奉上几件法宝。” “足够了。”林季满意的点点头。 这些东西的价值未必比得上道器,但却是对于林季来说最为需要的。 用一张对自己没什么大用的道图换这么多好东西,林季已经知足了。 两人愉快的达成了交易,另一边的徐定天只能看着,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等到耿冉将道图收好之后,他才说道:“耿师妹,一张新的道图意味着一条新的道,三圣洞总不至于独享吧。” “等我将道图带回去之后,再让长辈们自己商量吧。”耿冉摇头道,“这事轮不到你我做主。” 听到这话,徐定天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他吩咐师弟将黄景的尸体背了起来,然后便与李茹云一道离开了。 此番的收获徐定天并不满意,但耿冉和林季联合在了一起,他没把握对付。 特别是林季,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太大了,来历不明并且还会太一门的北极功,身上还穿着他夜游境修为全力一剑都破不了防的内甲,这至少是顶级宝器级别了,单打独斗他都未必能稳胜,更何况又多了个耿冉,只能作罢。 但收获了一并拂尘,总归还算说得过去。 等到徐定天离开之后,耿冉也向林季告别。 “林兄,答应你的东西,等我回三圣洞之后,便会差人送来。烦请林兄在襄城留候一段时间。” “那就多谢了。”林季拱手道。 “不必。”耿冉洒脱的摆了摆手,也带着师弟师妹们离开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她又顿住脚步。 “林兄,若无旁事,也趁早离开这里吧。” 林季点了点头,黄景已除,监天司的任务完成,并且还多得了几门功法,此行收获颇丰。 等到太一门和三圣洞都走了之后,林季找到了悟难,然后又看向大殿之中。 在那高台之下,数十具尸体,无声无息的躺着。 大部分是被徐定天那元神一剑斩的,也有不少是死在了耿冉的手上。 还有一些活着的,大多数都是第四境修士,但也都身受重伤。 未必会死,但总归是元气大伤。 “施主,我们也走吧。”悟难突然说道。 林季看向悟难,却发现他脸上似是带着几分慌张。 “怎么了?” “小僧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说看。” “从始至终,咱们都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这遗迹的信息,此处是何人道场,我们一无所知。” 林季怔了怔,下意识皱起了眉。 “还有先前那演武场里的黑衣傀儡,刚刚大殿里的禁制...这遗迹有古怪。” “而且刚刚耿姑娘也说让咱们赶紧走呢。”悟难又道。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也泛起了些许胆寒。 “你说得对,此地不宜久留。” 很快的,林季便带着悟难,顺着耿冉等人离开的洞口,离开了大殿,一路向着遗迹外走去。 …… 在众人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大殿之中突然泛起了些许波澜。 先前被破阵梭破开的禁制,竟然又一次恢复了。 而此时还倒在高台前的众多修士,无论是生是死,都在禁制恢复的一瞬间,完全不见了踪影。 就连地上的血迹都神奇的消失不见了。 高台之上,隐约间几道红光闪过。 那副骨架愈发的晶莹剔透。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突然闪过,站在了禁制之前。 正是先前跟在林季身后的蒙面女。 她揭下了面巾,面巾之下的是挺翘的鼻梁和略带苍白的樱桃小嘴。 看着上方的枯骨,她深吸了一口气。 一步踏前,半个身子已经没入了禁制之中。 但那本该触之即死的禁制,却仿佛对她失了效。 她很快就来到了那枯骨之前。 看着那如玉质一般的枯骨,她的嘴角微微弯起。 与枯骨对视了片刻之后,她伸出了手,却是越过了枯骨,落在了枯骨的身下的蒲团上。 掀开蒲团,下面赫然是六枚铜钱。 “三生钱。” 小心翼翼的将六枚铜钱收起来,她脸上的笑容总算灿烂了些。 “过去、现在、未来。” “天机,此番帮你找到第二副三生钱,你该如何谢我呢?” 喃喃自语之后,她又看向了眼前的枯骨。 “任你修为滔天,最终还不是化作枯骨?留下这禁制,想要盗取后来者的生机,以求续命?” “这世间没人能长生不死,即便是天机,即便是那邪佛也不例外。” “你也不例外。” ---------- (最近订阅有些拉胯,大家来起点正版支持一下作者菌啊!°(°ˊДˋ°)°)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照不宣 从遗迹中出来之后,东边的朝阳正缓缓升起。 “过去了整整一天吗。”林季微微眯眼,又扭回头看向遗迹入口的石门。 离开的时候,他们特意绕过了先前的演武场,因此又见到了几处如炼器房之类的地方。 这遗迹果然是上古修士的道场,或者说是宗门。 “但里面却没有一点关于这遗迹的消息,太奇怪了。”林季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一旁的悟难则没有这么多心思,他笑的都眯起了眼。 此番探索,他获得了几瓶丹药,两本上乘的功法,算得上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上古修士的丹药,总不会是凡品。 “林施主,我们回襄城吗?”悟难笑眯眯的问道。 “走,回襄城。”林季点点头。 来的时候,这白慈山热闹非凡,可离开的时候,这里却安静的只能听见林间的鸟兽声响。 实力差的都死在了遗迹入口的通道里,实力强点的,除了半路上夭折的之外,大多数都死伤在了太一门徐定天那一剑之下。 能活着出来的,如今算算,竟然十不存一。 “相比于遗迹,还是修士更危险一些。”林季暗暗摇头。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林季和悟难就回到了襄城。 悟难也在福来客栈开了间上房,就住在林季旁边。 他还要等林季给他御风术和扶摇诀的抄本。 而林季则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直奔襄城府衙而去。 在府衙门口亮明身份之后,他很快就见到了欧阳轲。 一见到欧阳轲,林季便开门见山。 “欧阳大人,黄景已经伏诛。” 欧阳轲微微点头,显得并不意外。 “将过程说来听听。” 林季很快就将遗迹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听完了他的叙述之后,欧阳轲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这么说来,那黄景完全是死在意外之下?我的意思是,所有人都觉得是意外?” “是,下官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顺利。”林季想起这事,也觉得好笑。 那‘倚天剑’未免也太离谱了。 欧阳轲又随便问了几句,得知林季将道图交给了三圣洞之后,他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 “这件事你完成的不错,且去吧,我知道你还有要事缠身,就不再差遣你了。” 听闻此言,林季起身行礼,然后转身退去。 可是刚走出两步,他又忍不住扭回头问道:“大人,下官有一事不明。” “何事?” “这事情并不算麻烦,为何大人让下官隐瞒监天司的身份?此事旁人要查,瞒不住的吧?” 欧阳轲咧嘴笑了。 “哈哈,不过是为了顾全面子罢了。” 林季有些没听明白。 “还请大人细说。” 欧阳轲笑道:“林季,若是有人奉命在你身边卧底,却又背叛...你敢用这人么?” “自是不敢的,敢背叛别人,就敢背叛我……” 说着,林季有些明白了。 “大人的意思是,黄景对太一门没了利用价值,随时可以把他当弃子。” “不错。”欧阳轲点头,又道,“不过若是他们明目张胆的把黄景当弃子给抛弃了,谁还敢再投靠他们?” 林季了然。 “所以这事从一开始,便是监天司与太一门心照不宣?” “正是如此,敢背叛监天司,只有一死。而太一门也看不上黄景,毕竟是天下第一门派,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去投靠,他们都得收下的。” 说到这里,欧阳轲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指间轻点着桌面。 “在监天司眼中,黄景这叛徒必须死;在太一门眼中,他们获得了情报后,黄景死了也少了一个麻烦;但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太一门的修士死于意外。” 林季哑然失笑。 “事情解决,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就是这样!” 思忖了片刻,林季又问道:“此事得益于黄景的身份是保密的,若是有监天司的人公然背叛,那又待如何?” “不会的。”欧阳轲却摇头,“没有哪家势力会跟监天司撕破脸皮,即便都有这个心思,但哪怕是太一门,也不会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至少目前是如此。” 闻言,林季躬身。 “是下官多言了。” 欧阳轲摆了摆手让林季不用在意,然后又端起了桌上的茶碗。 林季了然,行礼之后便悄然退下。 ...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面色阴沉。 因小见大,管中窥豹。 从这一件小事之中,他就能看得出在这襄州,宗门势力已经庞大到何种地步。 就连监天司都得小心翼翼的应对着。 这事要是放在京州梁州,监天司断然不会这么讲理,而应当是你敢杀我的人,我就敢灭你的门这般。 “怪不得先前我行事并未遮掩,欧阳轲却信誓旦旦的让我不用担心暴露身份,原来黄景已经被太一门给抛弃了,这事说不定就连徐定天心里都有数。” 林季想起在遗迹里,黄景死后,徐定天勃然大怒,然后也仅此而已。 当时林季还以为是耿冉给他撑腰的缘故,现在看来,徐定天恐怕演戏的成分要更多,可能当时就已经怀疑他是监天司的人了。 他又想起之后徐定天当做什么没发生一样,跟他说道图交易的事。 现在看来,这家伙也不似表面上那般大义凛然,反而心机颇深。 “是个人物。” 没过多久,林季就回到了客栈。 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他先是换了身衣服。 之前着急去给欧阳轲禀报,因此他穿的还是在遗迹里的长衫。 这长衫的胸口已经破损了一半,是被耿冉那对银轮留下的痕迹,另一边则破开了一个小洞,是徐定天的剑痕。 当时林季便是借着硬吃徐定天一剑,才顺势去到了黄景面前。 林季脱下衣服,取出了因果簿。 “不愧是因果簿,果然没看错你。” 林季早就知道因果簿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是借着这玩意来当盾牌使,他还是第一次。 当时他另一边衣服破损的地方露出了琉璃宝甲,因此恐怕所有人都觉得是内甲挡住了徐定天的剑。 但只有林季自己清楚,琉璃内甲顶多也就挡挡第四境修士的进攻,断然抵挡不了徐定天全力的一剑。 若是没有这个因果簿,他未必能顺利摆脱徐定天,冲到黄景面前。 当然也未必能唬住徐定天,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第一百五十四章 钟家 林季换了身衣服之后,将因果簿以及随身的一些小物件收好,然后便盘腿坐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深夜。 屋内突然刮起了徐徐微风。 林季盘腿坐在床上,面前则是已经摊开的扶摇诀功法。 片刻之后,他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隐约闪过一道蓝绿相间的光彩。 “起。” 林季轻声开口。 紧接着,他整个人就保持着盘腿的姿势,缓缓的从床榻上漂浮了起来。 只是离床两三寸不到,但却的的确确是浮空了。 林季脸上泛起满意的笑容,整个人又落了下去。 “不错,这扶摇诀虽然有些繁琐复杂,但我来说,不值一提,只是一天不到,便已经将之学成。” 原本林季还觉得,这扶摇诀门槛颇高,未必能如之前的那些功法以及神通那样,看一眼就会。 但事实证明,以前用因果簿获得的气运加成,远远比林季想的还要强大。 林季翻身下床,推开房间的窗户,整个人一跃而出。 然后便是一阵轻风将他的身子托起,越飞越高。 御空而行的速度并不算快,还不如林季用双脚赶路。 林季在半空中兜了一圈之后,便没了兴趣,又回到了房间之中。 “看来还是得第五境夜游境之后,这扶摇诀才能显现该有的效果。” 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这扶摇诀更多的是辅助。 等到他突破第五境,本身就能御空之后,再施展这扶摇诀,速度应当能超越同境界修士不少。 而如今他用扶摇诀御空,这功法大半的效力都落在了将他托起之上,速度自然不会太快。 很快的,林季又一次盘腿坐在了床上。 神识内视。 丹田处的元神雏形似乎凝练了一些,从原本的浑圆一团雾气,多出了五个凸起,整个元神看起来有了几分人形。 同时,林季也能感觉到,体内的灵气在经脉中游走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几分轻微的凝滞感。 这个感觉他很熟悉,这是灵气充盈,经脉将要难以容纳的情况。 “距离第五境越来越近了,只要等元神成形,我便随时可以突破,成为夜游境修士。”林季颇有些振奋的想道。 紧接着,他的神识又来到了心口处。 那一团黑气比之前似是膨胀了几分,消耗他生机的速度也更快了。 林季下意识皱起了眉。 “这邪佛印还会随着我修为的增长而变强?这么说来,我之前所想的,突破夜游境之后增长寿元来抵消其影响,可能会成为空谈?” 这不算什么好消息。 但是林季估摸着,即便以现在的速度,他应当也还有两年左右的时间,才会被这邪佛印生生耗死。 不急,还不到刻不容缓的时候。 作为拖延症患者,哪怕是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那也得事到临头了才会慌。 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情况之后,林季便下了床,将扶摇诀和御风术两本功法都取了出来。 又从楼下要了纸笔,开始抄写两本功法。 …… 第二天中午。 林季拿着两本功法的抄本找到了悟难。 “这是给你的,要不要用原本对照一下?”林季将抄本递了过去。 “嘿嘿,多谢林施主。”悟难咧着嘴将抄本收好,“对照就不必了,小僧信得过林施主的为人。” 他丝毫不担心林季会在抄本里动手脚。 林季对这份信任很受用,又问道:“那厉大龙呢?这两天你见他了吗?” “应当在楼下喝酒呢。”悟难想了想说道。 “就在楼下?”林季有些意外。 悟难点头道:“毕竟是两本上乘功法,谁也放心不下。那家伙昨天就找上门来了,也住在这客栈里。” “那就一起下去吧,别让他等急了。” 林季与悟难一道来到了一楼的大堂里。 果然,厉大龙就坐在角落,面前桌上只摆着一壶酒,整个人喝的醉醺醺的。 不过让他看到林季的时候,他连忙运转灵气,身上的酒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辈。”他起身相迎。 “别叫我前辈,我姓林。”林季连忙摇头。 “林先生。”厉大龙改口改的很快,然后便眼巴巴的看着林季。 林季两抄本递了过去。 “这是答应你的,若是担心我在里面做手脚,我可以给你对照原本。” “不必了不必了,我信得过林先生。”厉大龙视若珍宝的将抄本收好,又连连道谢。 “多谢林先生慷慨,日后若是有机会,欢迎林先生来我大刀山庄做客。” 话音落下,厉大龙连连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林季和悟难则顺势坐在了他之前的桌上。 问小二要了一桌酒菜之后,林季对悟难问道:“悟难,之后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小僧本就是在九州各处游历,走到哪算哪。”悟难摇头,反问道,“施主呢?我看施主不是襄州人士,是来此办差?” “不是办差,而是一些私事。”林季摇头,“等耿冉来了之后,我便要离开襄城,去雷云寺。” “雷云寺?”悟难微微挑眉,“是那个在襄州南边,才重开不久的雷云寺吗?” “你也听过?” “嘿嘿,之前见过一些自称来自雷云寺的和尚,有趣得紧。” “是那些在各处化缘,并口称施舍的和尚?” “施主也见过?” “是啊,大开眼界来着。”林季忍不住笑出了声。 化缘便化缘,说什么施舍给百姓积德的机会,未免太不要脸了些。 每每想起这事,林季还是觉得荒唐可笑。 悟难却说道:“反正小僧也没有去处,不如同施主一道,去看看雷云寺吧。” 林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小秃驴的天赋确实离谱,虽然有些心黑,但林季到不怕他,带在身边不是什么坏事。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突然有几个人闯进了客栈。 那几人来势汹汹,一进来之后,二话不说便是一锭银子砸在了柜台上。 不等掌柜的说话,他们又贴了一张告示在客栈大堂最显眼的地方,然后便匆匆离开。 这一幕让林季和悟难都有些好奇。 看着掌柜的那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林季冲着他招了招手。 “掌柜的,刚那什么情况?” 掌柜的手里还拿着银元宝,咧嘴笑道: “钟家的人,估计是又要嫁他们家那淘气的闺女了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比武招亲 “钟家?”林季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耳熟。 紧接着,一个假小子形象就在他的脑海闪过。 对了,这里是襄城,正是钟家所在地。 钟小燕耍的一手离火,可不就是来自大名鼎鼎的襄州钟家。 林季顿时来了兴趣,钟小燕这假小子虽然总是跟他不对付,有时候还耍点傲娇的性子,但是这么久没见了,竟然还真有几分想念。 “掌柜的,详细说说。”林季一脸八卦的问道。 掌柜的似是也知道林季是贵客,而且又因为白捡了一锭银子的缘故,显然心情不错,因此聊性大发。 他坐下,又让小二拿来一壶酒,然后才说道:“这钟家也是咱们襄城的大家族了,里面的人物个顶个的厉害,就说钟家家主钟其伦,那可是第六境的大修士。” “家主都是第六境?”林季这回是真的惊讶了,“掌柜的,你不是修士,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在这开客栈开了几十年,什么消息没听说过?嘿嘿,不是我吹,这城中的事情找我打听,一打听一个准。” 带着几分自傲,掌柜的继续道:“钟家以家传的离火传承著称,但这离火也是要看天赋的,钟其伦膝下无子,只有两个闺女。” “大女儿今年二十好几了吧,可惜没继承离火的天赋,于是被送到太一门去修炼,算算日子也有十来年了。” “二女儿倒是争气,天赋极佳,又继承了离火,可惜的是,这丫头从小就不怎么听她爹的话,九岁的时候就敢带着丫鬟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几个月。” “这么胆大?她爹不找?”林季好奇的追问。 “怎么没找?那年整个襄州都被钟家给闹翻了,您猜最后怎么着?” “怎么着?”林季适时捧哏。 “哈哈,最后在钟家后院的地窖找到了,那小丫头愣是在地窖里藏了两个月,最后被她爹一顿好打。” 林季抿住了嘴,强忍着笑意。 听起来像是钟小燕那丫头片子会做的事。 掌柜的又指了指大门处刚刚被贴上的告示。 “那告示我不看都知道,一定是钟家招婿的事情。” “哦?” 林季目光扫过告示,果然正如掌柜的所言,钟家要招上门女婿。 “这事一年前就发生过一次,不过那丫头又跑了,这事可是让钟家丢了好大的脸,听说前段日子才把人抓回来。” 掌柜的低声笑道:“希望这次钟家的人能看住那丫头吧。” 等掌柜的离开之后,悟难突然问道:“林施主认得那钟家的二小姐?” “算认识吧,她以前在我手下做过事。” 顿了顿,林季发现悟难满脸好奇,又摇了摇头。 “是一段孽缘。” “哦?能细说一下吗。” “你见过敢写信咒骂顶头上司的妖捕吗?那丫头就敢。”林季捂住了脸,“那时我已经升任梁州总捕,你说一个小丫头片子哪来的胆?” “可能是她第六境的爹给她的吧。”悟难眯着眼说道。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林季翻了个白眼。 没过多久,酒菜就上来了。 吃饭的功夫,悟难又道:“那告示上说是比武招亲,那位钟家二小姐什么修为?” “当初见得时候,已经是第三境,如今应当有些涨进了吧。”林季想了想说道。 “多大?”悟难又问。 “大概十七八岁吧。” “这般的天赋,总不能找个年纪太大的。可二十多岁就第三境的修士,大有前途,谁会去给钟家当赘婿?” 林季一听这话,也笑眯了眼。 “这倒是,而且那丫头还会离火,我可是亲眼见过的,鬼将在她手里都吃了亏,一般的开灵境修士去了也打不过她。” 悟难眼珠子转了转。 “这事好像挺有乐子。” “是挺有乐子,到时候得去看看。” 林季与悟难相视一笑。 在客栈里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去看看热闹。 …… 三天时间,林季都待在客栈修炼。 待到钟家比武招亲那日,林季与悟难一大早便离开了客栈,结伴来到了襄城中央的广场上。 原本空旷的广场已经被搭起了擂台,此时还是早上,但是周围已经开始有人群聚集。 有钟家的下人在现场维持秩序,甚至还贴心的准备了瓜果点心给看热闹的百姓们。 到了正午时分,擂台周围已经挤满了人。 在人群的后方,突然一直骚动。 “来了,钟家小姐出来了!” 听到不知道谁的呼喊声,林季和悟难连忙回头。 然后他们便看到人群自动分割开,一个壮硕的中年男人当先走着,手中则抓着身旁姑娘的胳膊。 那姑娘一身红衣,纤腰一束,玉腿轻分,五官玲珑精美,身材珠圆玉润。 正是红衣薄纱如花艳,柳眉凤眼俏佳人。 不是钟小燕还能是谁! 林季还是第一次见钟小燕这样的女子打扮,以前这丫头总是一身男装,如今骤然见她描眉画鬓,轻施粉黛,身着女裙,一时之间竟然也感到了几分惊艳。 但是这份惊艳就快就被钟小燕的声音打断了。 “我不嫁,我谁都不嫁。” 钟小燕努力的挣扎着,但是胳膊被父亲给拽住,她无论怎样都难以挣脱。 “哼!我平日里对你还是太娇纵了!”钟家家主钟其伦对自己的小女儿横眉冷对。 “当年你说要嫁年轻才俊,偌大襄州数得上的年轻天才我都打了招呼!后来你又反悔,你可知道我差人赔礼,花了多少银子?” “这也就罢了,再后来你又说要比武招亲!老子钱也花了,阵势也摆出来了,你人却不见了!你让你爹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钟其伦生拉硬拽,硬是把钟小燕拖到了擂台上。 “比武招亲也是你之前说的,这次你好歹得给我找个贤婿出来!” 说到这里,见钟小燕憋着嘴,钟其伦又有些蚌埠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了擂台下方的人山人海,然后压低声音。 “丫头你可行行好吧,咱家可就指着你传宗接代了,要是离火在你这断了根,你爹我怎么面对钟家的列祖列宗?” “那你再生一个嘛。”钟小燕气道,“我不介意你给我多找几个姨娘!” 钟其伦勃然大怒。 “混账!今次无论如何,你都得给我嫁了!我就在这盯着,看你还能跑到哪去!” 话音落下,钟其伦不再管钟小燕,而是冲着擂台下方拱手。 “三十岁以下的,谁能打赢我这宝贝闺女,便是我钟家的贤婿,金银财宝、修炼资源一应奉上,诸位请了。” 听到这话,钟小燕在一旁撇嘴道:“那要是没人能打过我呢?” “那就继续打,天天打,打他十年二十年的!”钟其伦瞪着眼。 “之前便说了,你虚岁才十八,打到三十八老子都能接受!这二十年老子什么都不干,就天天陪着你在这招亲!” 擂台上的闹剧引得围观的人群阵阵发笑。 林季和悟难也忍耐不住。 “噗,有这功夫再生几个不就得了,何苦为难自己闺女呢。”悟难低笑着说道。 “兴许是力有未逮吧。”林季恶意揣测着。 “第六境日游境的修士也会如此?” “这玩意跟修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行房事的时候,还得将灵气聚集到那玩意上?” 听到林季这话,悟难却瞪大了眼睛,好奇道:“小僧未经人事,却是不懂这些,还请施主细细说来。” “额...还是看热闹吧!”林季扶额,连忙将目光转向擂台上,目不转睛,任由悟难如何催促询问,他都不再理会。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 一旁的悟难见林季半天不说话,他有些着急了,追问道:“施主怎么不说话了?难不成施主也跟小僧一样未经人事?可施主又不是和尚,难道你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季猛地扭头,瞪了悟难一眼,又道,“我怎么可能跟你这秃驴一样?你去梁州青阳县打听打听,县里的明花楼,我可是常客!” “明花楼?” “青楼。” “哦?青楼啊,这个我也没去过,细说一下。” “说个屁,色即是空,你个小秃驴少打听这些。” 就在林季想方设法想要把悟难的破嘴堵上的时候,擂台上,已经有人上去挑战了。 “在下襄南段云飞,还请钟姑娘赐教!” “冥冥离火,焚!” 那段云飞的话音刚落,钟小燕已经手中掐诀。 一道火光骤然闪现,眨眼之间就将段云飞整个包裹进去。 “啊!!!” 痛苦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便看到在一旁刚刚坐下的钟其伦一个闪身来到擂台上手。 手掌翻动之间,萦绕在段云飞身周的离火尽数被他吸入手掌之中,但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段云飞就已经浑身焦黑,重伤不起了。 “死丫头,又不是生死战,下这么重的手!”钟其伦狠狠的瞪了钟小燕一眼,又连忙让下人将段云飞带下去治疗。 “哼,这点本事也想娶本姑娘。”钟小燕下巴朝天,不可一世。 她就是要杀鸡儆猴,不出手重点,什么杂毛都敢来试一试,她可没耐心一个接一个的交手。 钟其伦也拿这丫头没办法,狠狠的叹了两声气之后,又下了擂台。 但是场面并没有因为钟小燕下狠手而有任何冷却。 钟家在整个襄州都算是大家族,便是跟一些宗门势力相比也不遑多让。 而且钟小燕又生的如花似玉,让人看了就难以忘记。 这般的美人,谁不想娶? 尽管这个美人有点辣! 但娶了她,既能抱得美人归,又能获得钟家的修炼资源,辣一点又何妨? 对于并非世家子弟出身的修士来说,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在段云飞被击败之后,很快又有一名第三境的修士跳上了擂台。 这位比段云飞要强不少,钟小燕费了一番功夫之后,才将他堪堪击败。 但是还不等钟小燕松一口气,就又有人上台。 “等我休息片刻再打!”钟小燕气喘吁吁的说道。 擂台下。 林季和悟难都有些意外。 “先前还以为年纪轻轻便突破到第三境的修士,不会去当钟家的赘婿呢,可是如今看来,好像这帮人颇有些争先恐后啊。” 说着,悟难又有些不解的挠着头,“赘婿这名头又不好听,男子汉大丈夫,如何能这般行事?” 林季微微摇头。 “是我们错估了这帮人的底线,我以为他们都像咱们一样有骨气。” “施主所言极是,小僧羞于这些修士为伍。” “不错,一点男子气节都没有,这帮人这辈子估计顶天能到第四境就不错了。”林季重重点头。 就在俩人商业互夸的时候,擂台上钟小燕已经又一次动起了手。 这回上去挑战的,还不如之前那位。 虽然也是第三境,但是在钟小燕的离火之下,只是支撑了几分钟,就被烧成了黑炭。 钟其伦再一次上台救人,并且狠狠的瞪着钟小燕。 “你收敛点,离火厉害,也不是让你这样用的!” “哼。”钟小燕对着自己亲爹翻了个白眼。 “你...!”钟其伦重重拂袖,下了擂台。 连续击败好几位第三境的年轻修士,钟小燕愈发的气势高昂,颇有些睥睨的看向台下的观众们。 这一次,似是终于被钟小燕的凌厉手段震慑住了,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上台。 台下的钟其伦脸色有些发黑。 钟小燕则洋洋得意的看向自己的老爹:“爹,真正有本事的谁会来当上门女婿啊?这事就这么算了吧,让女儿我出去行走江湖,说不定就能碰上合眼缘的呢。” 为了能自由,钟小燕也拼了。 “到时候没准我回来的时候女婿孙子一起给你带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 “混账东西,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说的话吗?!”钟其伦气的站了起来,怒吼道,“老子说了,你别想再跑,就是在擂台上打二十年,老子也等得起!我就不信了,这次非得给你这丫头定个婚配。” “哼!”钟小燕气得说不出话来,不再看自己的老爹,而是目光带着逼视与威胁,扫向台下的观众。 突然,她的目光停下了。 “施主,钟小姐好像在看我呢。”悟难没由来的有些兴奋。 林季没搭理他。 “啊不对,好像是看着你!”悟难情绪低落了下去。 擂台之下,林季被钟小燕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丫头八成憋着坏,好戏看不成了,咱们快走。”说着,林季就要拉着悟难离开。 可是还不等两人转身,擂台上便传来了钟小燕的声音。 “喂,林季?!” 林季想假装没听到。 “说你呢,那个有白发的。” 还没走几步,他就发现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没办法,自己这白发有点显眼。 得,跑不掉了。 林季硬着头皮看向钟小燕,一言不发。 “你个没良心的!” “我怎么个没良心了……” 话音刚落,一道火光便闪烁到林季面前。 “冥冥离火,焚!” 林季瞬间皱起眉头,抬手一巴掌就将面前的火光打散。 “周围还有普通百姓,钟小燕,你收敛点!” “有你在,怕啥?”钟小燕理所应当的说道。 还不等林季再开口,他突然感到一只手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扭头过去,发现竟然是钟其伦出现在自己身边,还亲密的按着自己的肩膀。 “这位小友...” 钟其伦看林季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珍宝似的。 “你与我那闺女认得?” “认..认得。”林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不上去试试吗?”钟其伦语气中带着几分循循善诱的味道。 “您看我这白发,都…” “少年白发很正常,也没白多少,我钟家并不介意。” 林季还想再说,就感觉自己肩膀上的手重了千斤。 来自第六境修士的威压,果然不同凡响。 擂台上,钟小燕面色一变,委屈着脸说道:“林季!你当初为何不告而别?你知道我等你等的多苦吗?!” 此言一出,林季就感受到了几分凌厉如刀子似的目光。 是钟小燕她爹的目光。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咱爹说的没错(五更求订阅) “你这丫头别乱说话!我有对不起你吗?”林季连忙反驳道。 然后又看向身旁的钟其伦,勉强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前辈,此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其伦却不管这些,他眯着眼睛,目光阴冷的打量了林季片刻,直至将林季看的有些头皮发麻之后,他手上突然用力。 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被抛飞了起来,然后又轻飘飘的落在了擂台上。 直至在擂台上站定,林季这才回过神来。 连忙回头看向钟其伦,然后他就看到了钟其伦脸上那得意的笑容。 “凸(艹皿艹)!” 你就那么想把你女儿嫁出去?偌大的钟家还愁找不到个女婿?就非得赶鸭子上架? 林季站在擂台上,数百句不重样的脏话已经堵在了嗓子眼。 但是想到擂台下还有数之不尽的观众,一时之间他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无可奈何的看向了钟小燕。 “钟…小姐。” “你以前都是叫我小燕的!”钟小燕噘着嘴皱着眉,眼睛都泛红了。 “在梁州青阳县的时候,要不是你,我早就被那猪龙给吃进肚子里去了!还有百鬼夜行那一夜,事后我们都同住一间屋子了!林季,你当真要这么绝情?” 林季很明显的感觉到后颈一阵发凉,那绝对是因为钟其伦的目光。 正当他想解释的时候,他又看到钟小燕唇齿微动。 “帮我过了这一关,求你了。” 一时之间,林季也分不清钟小燕脸上那莫大的委屈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了。 “怎么帮你?”林季小声问道。 “我会放水的,打赢我。” “赢你这么简单的事,还用得着你放水?”林季一扬眉毛。 “简单?那你来试试!”钟小燕也一扬眉毛,脸上的委屈消失的干干净净。 “冥冥离火,给我烧他!” 说打就打,只见钟小燕单手掐诀,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一团远超先前的火光直接出现在林季的身周。 灼热的疼痛感让林季瞬间清醒。 “死丫头,你玩真的!” “谁让你说打赢我简单的?就算你是第四境,我也不一定会输!” 林季虽然不似先前那几位那样,连片刻都抵挡不了,但是这离火终究是有几分神异,即便是他也不敢怠慢。 心念一动,北极功便悄然运转。 两道星辰之力萦绕在身周,先前的灼烧感顿时消散了大半。 “离火是厉害,但你还差点火候。”林季轻轻一笑,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钟小燕面前。 却不用剑,而是久违的从怀中取出了自己的折扇当做兵器。 合拢的折扇直奔钟小燕的脑门而去。 “你才差点火候!”钟小燕一边回怼着,同时又快步后退。 刚刚闪过林季的折扇,又是一道火光闪现。 这一次,钟小燕似是发现离火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林季,转而控制着火焰在擂台上蔓延,仅仅是片刻之间,擂台上几乎没有了落脚之处。 灼热的高温让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都难以靠近,以至于连连后退。 林季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在火焰中来去自如的钟小燕,感到了几分棘手。 即便是以星辰之力阻挡,但他灵气的消耗速度也还是快了不止三成。 “哼,烧不死你也耗死你,让你小看本姑娘!”钟小燕得意洋洋的说道。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只持续了片刻就僵住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擂台上突然刮起了一阵歪风,卷的火焰齐齐歪头。 然后她就看到林季竟然踩着那股歪风腾空而起,脱离了离火的范围。 “你第五境了?!”钟小燕惊呼出声。 她自忖进境足够快了,但是这大半年时间,也只是让她来到了第三境后期,距离第四境还差临门一脚。 不到十八便有这般修为,钟小燕已经足以自傲了。 可后面见林季的时候,林季也刚第四境来着。 半年功夫,就第五境了? “还没呢,特殊的功法罢了。”林季摇摇头,又笑道,“丫头,你这离火不管用了,认输吧。” “那你也拿我没办法!”钟小燕怒气冲冲的说道。 林季颇感无语。 这丫头哪都好,唯独嘴硬。 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灭霸冲她打个响指,她都能剩下一张嘴在那喊‘不服’的硬。 林季也不想再耽搁了,先前给这丫头留着面子呢。 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拖得越久越是麻烦。 心念及此,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脚下的风骤然消散,他整个人从空中跌落,重新落在了擂台上。 在他的双脚和擂台接触的一瞬间,他整个身影都消失不见了。 钟小燕瞳孔微缩,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回头。 然后她就看到一柄折起来的扇子,距离她的额头越来越近。 咚! “哎呦。” 钟小燕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擂台上的离火也因为失去了控制而渐渐消散。 “小丫头片子,跟我斗你还差得远呢!”林季得意的看着蹲在地上的钟小燕,下意识的开始数落。 以前在青阳县,林季就喜欢数落这女扮男装的假小子。 可是还没数落两句,旁边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好!!!” 林季被吓了个激灵。 然后他就看到钟其伦大笑着走上擂台,来到了自己面前。 “贤婿名讳?” 你之前不是听到了吗?钟小燕那么大嗓门叫我,你都听不到?! 腹诽了好一阵,林季才开口。 “在下林...林季。那什么,我不是...” 话还没说完,林季就看到蹲在地上的钟小燕捂着脑门抬起头,投来了胁迫的目光。 “你不是什么?”钟其伦也笑眯眯的问道,但是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不对。 林季咽了口唾沫。 “没事。” 钟其伦满意的点了点头,抓着林季的手腕,看向擂台下的诸多围观群众。 “林季便是我小女儿未来的夫婿了,因为钟家的家事劳烦各位,实在是对不住,还请各位见谅。” “钟老爷客气了!” “哪里的话!” “有乐子不看白不看!” 钟其伦又笑眯眯的连连拱手致歉后,才拉着林季走下擂台。 钟小燕也起身跟在两个男人后面。 “我们这是去哪?”林季一头雾水。 “回家。”钟其伦理所当然的说道。 “回家?”林季无语凝噎,又看向钟小燕。 钟小燕也点头,脸上泛起几分坏笑。 “咱爹说的没错,不回家去哪?”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赘婿 林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丫头怎么回事,这就改口了? 可是当着钟其伦的面,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狠狠的瞪了钟小燕两眼。 然后就被回瞪了。 林季无奈,只能自我安慰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三人一路来到钟府,早就有之前在现场的下人回来传了消息。 因此钟府的大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候着。 钟其伦总算松开了手,来到了大门口站在最前方的那名中年美妇的身旁。 “夫人,这是林季,咱们女儿的未来夫君。” 那美妇面无表情的打量了林季片刻,却是转身就进了大门。 “进来说话吧。” 钟其伦连连点头,又冲着林季和钟小燕招了招手,然后就跟在了美妇的身旁。 林季则是被钟小燕领进去的。 走进钟家大宅,进门的影壁上,是火焰的浮雕,还有一些林季看不懂的符号。 此时已经是深秋时分,但是影壁之后的花园里,却开满了红花,反倒是不见多少绿色。 不愧是玩火的家族。 就在林季好奇地四处打量的时候,钟小燕突然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掐我做什么?” “等会应付我娘的时候,你好好表现,一定要帮我渡过这次难关。”钟小燕冲着林季扬了扬小拳头。 那拳头白嫩的可爱,对林季来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尽量吧。”林季耸了耸肩,接着又问道,“你爹好像很怕你娘的样子?” “不用好像,他就是怕我娘,家里也都是我娘说了算。”钟小燕说的理所应当,“只是在外面给我爹留着面子罢了。” “你们钟家让外姓人说了算?”林季有些难以理解。 似钟家这种大家族,这种情况未免也太诡异了些。 “你们家里应当有那些更老一辈的人物吧?这些长辈都没意见让你娘当家?” “有意见。” “那……” “我娘比我爹都厉害,他们都打不过我娘。”钟小燕说起这话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 林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果然是大家族,失敬了。 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钟其伦非要给钟小燕找夫婿了。 是有听说修为越高,越难有子嗣这个说法。 以前林季还觉得可能是以讹传讹,但现在看来,这说法应当是真的。 “你爹没考虑过娶个小妾吗?”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钟小燕面无表情的看向林季,又冲着走在前面的钟夫人努了努嘴。 林季懂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难怪钟小燕会在擂台上说不介意钟其伦给她找姨娘,关键是她娘介意啊! 很快的,一行人来到了钟府的会客厅之中。 小心翼翼的坐下之后,林季便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钟夫人也没有直接找林季说话,而是看向钟小燕。 “小燕,你对他满意吗?” 钟小燕明显早有准备。 “娘,小燕先前离家出走,路过青阳县的时候,就是被林季救了一命,然后才留在青阳县当妖捕的。” “监天司的人?”钟夫人微微眯眼,看向林季。 林季只能尴尬的笑着。 钟夫人却摆摆手:“不必紧张,钟家向来不掺和那些破事,与监天司也没什么纠葛。” 林季点头。 钟小燕则继续道:“后来我们又一起经历了不少事情,算得上是患难与共,自然而然便互生情愫了。” “那你先前说他不告而别?”钟其伦突然开口,然后又看向林季,等一个解释。 戏都演到这个份上了,林季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那是这丫头胡诌的,我当时被调往梁城出任总捕。” “总捕?看来监天司对你很看重。”钟夫人微微点头,又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过了年就二十三了。”林季答道。 “修为?” “第四境通慧境。” 钟其伦却在一旁摇头:“不止吧?第四境可没法轻易对付我闺女的离火。” “通慧境巅峰。” “这么说你快第五境了?!”钟小燕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哼,看看人家,你还好意思骄傲吗?”钟夫人虚指着钟小燕说道。 钟小燕说不出话来,在一旁偏头不理。 钟夫人继续问道:“父母呢?” “他们是普通的老百姓,我加入监天司之后,被我送往别处生活了。” “为何?” “在监天司办差,指不定哪天就小命不保,少了来往也是想他们断了念想,以免哪天我身遭不测……” 和原先在京城陆府的说辞一般无二。 “不错,也少了麻烦。”钟夫人点点头,然后又看向了钟小燕。 “丫头,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对他满意吗?若是结为夫妻,便是一生不能反悔,我与你爹虽然希望你快些成亲,但也不至于真逼着你嫁给不喜欢的人。” 听到这番话,林季下意识看向钟小燕。 却发现钟小燕也在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钟小燕又很快挪开了目光。 她的脸颊红了些许,更添几分动人的美。 林季一时之间竟然也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是假。 “娘,他是我亲自挑选的。” “你不委屈就好。”钟夫人脸上终于泛起几分笑容。 “林季,之后你便在钟府住下吧,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这……”林季有些为难。 可还不等他开口,钟夫人又用毋庸置疑的语气继续说道:“婚事不着急,不过你以后就是钟家的人了,无须改名,但以后但凡是书面留名,须得冠上钟家的姓氏在前。” “钟林氏。”钟小燕在一旁低声笑道。 林季皱起了眉头,与钟夫人对视。 “钟夫人,请恕林某不能接受。” “这是赘婿的规矩。”钟夫人语气中泛起了几分严厉。 “即便是我要娶她,也是她嫁进我林家的门。”林季断然摇头。 不等她再开口,林季便直言道:“你们要钟小燕给钟家传宗接代,这我能理解,到时候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姓钟便是了,何必非要我上门?” “怎么,偌大的钟家容不下你?”钟夫人有些不满。 林季轻笑两声。 “林某在监天司自在惯了,现在好歹也是个游星官,并非林某自傲,你们钟家的这些修炼资源林某并不看在眼里,所以赘婿的事情,不必再提。” 第一百五十九章 逃跑计划 钟夫人也没发怒,只是微微眯眼,轻声道:“口气蛮大,我若是不允呢?” “那林某扭头就走,大不了以后想办法将小燕带走就是,我不信你们能关她一辈子。”林季也算是豁出去了。 此言一出,厅中的气氛顿时凝结。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晌。 钟夫人深深的看了林季两眼,然后一言不发,起身离开了厅中。 钟其伦见状连忙追了上去。 路过林季身旁的时候,他还压低声音说道:“小子,有种!” 等到爹娘走后,钟小燕这才松了一口气,两只手放在脸上揉了半天。 “有那么紧张吗?”林季看到钟小燕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可能不紧张?你刚刚怎么敢跟我娘对着干的?吓死我了。”钟小燕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她虽然不怕她爹,但唯独对她娘还是有些敬畏的。 “我都要被改姓氏了,总不能闷声不吭吧。” 钟林氏也太离谱了。 钟小燕却不满道:“又不是真的,你帮我应付了这一关之后走人就是了。” “然后你们钟家就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到处通缉我?”林季撇嘴。 “这倒也不至于,顶多就是以后别来襄城就是了。”钟小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季无奈的摊手,不想说这些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刚刚算是谈崩了吧,我现在可以直接走人?” “想什么呢?跟我来吧,有现成的房间给你住。” 钟小燕起身,带着林季一道来到了钟家的后宅。 两人在一处偏院外停下了脚步。 在圆形的拱门内,小院里鲜花遍地,似是没人打理的样子,但却偏偏乱中有序,颇有些凌乱的美感。 院子当中则是一处两层的小阁楼。 “我就住这,你晚上住我楼下。” “这不合规矩吧?你们钟家连客房都没有?”林季有些踌躇。 哪有第一次上门就往人家姑娘房里钻的?一栋楼也说不过去。 “总得做做样子,让我爹娘知道我非你不嫁。”钟小燕脸上泛起几分狡黠。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林季也没什么好扭捏的。 “我要住多久?” “十天半个月吧。” “这么久?!” “嗯,然后你再推脱个有差事在身的理由走人,反正你是监天司的人,理由一大堆。”钟小燕显然已经胸有成竹,“有你当挡箭牌,我爹娘肯定不会再拿婚事烦我了,以后我日子会好过很多,然后等他们放松警惕之后我再找机会跑出去。” “到时候我就自由咯!” “计划的倒是挺周详的。”林季哑然失笑。 “这是自然。” …… 林季真的在钟家住下了,就住在阁楼一楼的偏房里,正好他也要好好修炼一番。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 钟家没有任何反应,除了每日下人给偏院多送一份饭菜之外,不曾有人理会过林季。 钟小燕似是在闭关,这丫头也是心大。 林季在钟家住的拘谨,也不能到处乱逛,于是只能白天在小院里晒太阳看一些阁楼书房里的杂书,夜里修炼。 半个月时间,他的修为已经难以存进了,丹田处的元神却仍旧只是雏形。 瓶颈。 林季第一次感受到了修炼的困难。 就如他预料的那般,第五境果然不会像以前那样,修为够了就水到渠成。 “元神凝练,有些麻烦啊。” 房间里,林季微微皱着眉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邪佛印带来负面影响。 连续几天修炼没有效果,让他感到有些烦躁。 他的元神每天都会凝实一些,但是距离成形还差一些。 关键是林季不知道元神要凝实成什么样子才算是成形,是有人模样,还是五官四肢都得齐备,甚至于更加苛刻? 对此他毫无经验,也不知道该去问谁。 “罢了,不想这些烦心事了。” 林季走出房间来到小院里,意外的看到了钟小燕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 “你出关了?”林季脚下快了两步,坐在了她对面。 此时的钟小燕穿着一身淡黄色的裙子,脸上不施粉黛,却更显清纯。 “嗯,突破不了第四境,可能是积累不够。”钟小燕有些苦恼的摇摇头,又问道,“这段时间我爹娘找你没?” “没有。”林季摇头。 听到这个回答,钟小燕却有些振奋。 “那就是默许了,你赶紧找个借口走人吧。” 林季无语至极。 “好歹上下同居了半个月,你就这么无情?” 还不等钟小燕开口,突然钟小燕的贴身丫鬟铃儿出现在小院门口。 “小姐,有人找林先生。” “找我?”林季愣了愣。 “是一个姑娘,说是把答应林先生的东西带来了。”铃儿答道。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有些振奋。 “是耿冉来了,快将人请进来。” 等到铃儿离开之后,林季突然感觉到腰间一痛。 是钟小燕的小手掐住了自己腰部的软肉。 “你又掐我做什么?” “你说的耿冉,是三圣洞那位?” “你也认得?” “哼,襄州有几个不认得她的?她是这一代三圣洞在外行走的首席弟子,虽然只是弟子,但是在三圣洞里的话语权不下于一般的长老了。” 一边说着,钟小燕脸上又泛起不满:“钟家还没过门的女婿,就敢把别的女人带回来,你太不像话了,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要跟我假戏真做吗?”林季嗤笑一声。 钟小燕顿时手上用力,将林季腰上的软肉拧了又拧,然后才松开。 “想得挺美,本姑娘就算是要嫁,也要嫁给真正的英雄。” “英雄?什么样的?” “锄强扶弱、行侠仗义、浪迹天涯、四海为家那样的。”钟小燕颇有些憧憬的喃喃道,“还有,人一定要风度翩翩,说话风趣,还有……” “别还有了,少看乱七八糟的民间故事。”林季没耐心听下去了。 这半月的闲暇之余,他都快把钟小燕书房里的书翻遍了,尽是些江湖大侠之类的故事。 俗套至极。 “你根本不懂!”钟小燕狠狠的瞪了林季两眼。 “我不懂?”林季真是被这丫头打败了。 说话的功夫,耿冉已经走进了小院。 “耿姑娘。”林季看到后连忙起身相迎。 耿冉则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林季和钟小燕,笑道:“半个月不见,林兄竟然成了钟家的乘龙快婿,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林季连忙否认,又简单的解释了两句。 耿冉闻言之后,也不再说这个话题,不管是赘婿也好,正常的女婿也罢,她对此都毫无兴趣。 她在林季对面坐下,看都不看钟小燕,而是将身后的包袱放在了石桌上。 “你要的东西我都带来了,炼体功法和丹药、两本剑法、一件法宝。” 耿冉将包袱打开,推向林季。 第一百六十章 道别 “这些东西价值不菲,林兄得好生保管着。” 耿冉先是取出了一本功法和一瓶丹药。 “炼体功法真龙体,在三圣洞中也是顶尖的几本炼体功法之一了,是地圣祖师一脉传承下来的,修炼至第三重,肉身堪比真龙。” 听闻这话,林季却并未有多激动。 “听着厉害,但应当有一些限制吧?” “算不上限制,只不过这功法极难炼成,修炼过程中需要海量的气血补充,无论是气血丹药亦或者天材地宝都可以。” 说着,耿冉又指了指丹药。 “这是六颗龙血丹,一个月服用一枚,半年时间,应当足够你炼成第一重了。” 林季了然,将功法与丹药收起来。 耿冉又取出两本功法。 “七星剑诀,这剑诀暗合北斗七星,须得引动星辰之力才能施展。”耿冉脸上明显泛起了几分笑意。 林季微微挑眉。 “这剑法不是三圣洞的吧?” “没错,这是太一门的剑法,刚好与林兄的北极功相合。” 林季心念一动,就猜到了一些。 “是你们将道图与太一门分享了?” “是,他们还付出了不少代价,这门剑诀只是其中之一罢了。”耿冉点点头。 然后她又指向另一本剑法。 “舍神剑,是人圣祖师的传承,只有一招。”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挑眉,随意翻开剑诀看了两眼。 “是元神剑法?” 林季顿时想起了半个月前在遗迹里,徐定天那惊天的一剑。 “没错,与徐师兄的那一剑相差不多,都是用来拼命的手段,施展时会耗尽大半的体力与灵气,就连元神都会萎靡一段时间。” “伤人伤己。”林季长舒一口气。 “总归是一张底牌。” 等到林季将两本剑诀都收起来之后,耿冉才将包袱里最后的一双靴子递了过去。 “本来想多给你几件灵器的,但是林兄的兵器不凡,内甲也颇为神异,因此再给别的估计林兄也用不上,因此我才挑选了这双靴子。” “这靴子什么说法?” “踏云靴,穿上之后,以灵气灌注,速度能提升三成,第五境之后御空,它也能有所助力。” 林季满意的点头。 “东西是好东西,就是名字太俗套了些。” “林兄想叫什么都行。” 等到林季将东西都收下之后,耿冉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林兄,交易算是完成了,若是日后有了闲暇,还望林兄来三圣洞做客,我扫榻相迎。” “有机会的话,我会去看看的。”林季应承了一声。 耿冉又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等到耿冉走远了,钟小燕看到林季还在打量手里的宝贝,顿时好奇道:“你怎么跟耿冉认识的?什么交易,说给我听听呗。” “就是半个月前襄城外的遗迹,我得了点好东西卖给她了,就这么简单。” “什么遗迹?我怎么不知道?”钟小燕顿时来了兴趣。 “可能你爹娘怕你再跑出去,所以没给你说吧。”林季这才想起,上次寻宝并无钟家的人在。 他看向钟小燕,见她满脸失望,心中泛起了几分恶趣味。 “那遗迹凶险得很,但里面宝物遍地!当时足有数百位修士一起进入,场面壮观的很。”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钟小燕白了林季一眼,起身进入阁楼,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了。 林季哑然失笑,也带着刚到手的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 …… 一晃眼,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这三天里,林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借着服下一颗龙血丹的气血,总算将真龙体入门。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坚韧了不少,相比于之前的肉身,这一次提升少说有两成有余。 这还只是刚刚迈过了真龙体第一重的门槛罢了。 “不愧是三圣洞的顶尖炼体功法。” 一枚龙血丹,仅仅三天时间,即便是林季也难以炼化。 虽然不至于像耿冉说的那样一个月服用一次,但少说也得隔个十天半个月才行。 除此之外,兴许是因为近来实力提升不少的缘故,林季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北极功所描述的第三颗星辰了。 “天枢星、天璇星之后,天玑星也显现了。” 林季尝试着运转北极功,果然有三道星辰之力出现。 至于七星剑诀,难得其实是北极功,这剑诀只需要借着北极功的星辰之力,就能简单施展。 倒是舍神剑,以及从遗迹里带出来的御风术,还是得等到第五境之后才能修炼。 不过林季也不着急,他最近的进境已经足够快了,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检查了一番自己的收获之后,林季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便准备离开了。 在襄城停留了大半个月,他也该出发前往雷云寺了。 拿着行李离开阁楼之后,林季有些在意的看了一眼二楼紧闭着的窗户。 神识稍稍探查,便能发现房间里有一道平稳的气息。 “还在修炼吗。” 林季微微摇头,不准备打扰钟小燕了,转而拿着行李一路来到了钟家的会客厅。 “你要走了?”钟其伦坐在主位上,有些意外。 “承蒙钟家这半个月的招待,但在下还有差事在身,不得不离开。” 一旁的钟夫人微微抿着嘴。 “你当真不愿做我钟家的女婿?你若是点头,从此便可以辞了监天司的差事,安心留在钟家修炼。以你的天赋,别的不敢说,但一个第七境钟家还是供得起的。” 林季仍然摇头。 “恕难从命。” 钟夫人目光泛冷,又问道:“你这一走,我们若是将钟小燕嫁与旁人呢?” 林季轻轻笑了笑。 做戏要做全套,总不好在这个时候坑了那丫头。 “尚未成亲便带她私奔。若是成亲了,就杀了她丈夫,再带她私奔。” 话音落下,钟夫人与钟其伦面面相觑。 林季则躬身一礼,道了声告辞之后,便转身离去。 直至林季走远之后,钟夫人脸上的冰冷突然消融。 “噗,倒是与你当年的混账模样有几分相似。” “夫人,这小子还是欠收拾,敢跟你顶嘴。”钟其伦讨好的笑着。 结果却反而被钟夫人白了一眼。 “少在这溜须拍马,方云山的回信昨天就到了,说这小子品性不错,闺女嫁给他应当不会受委屈。” 说到这里,钟夫人又随口问道:“小燕那丫头还在闭关?林季这都要走了,她也不出来送送?” “那丫头就是那样,我早上才去她的院外转了一圈,还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待着呢,估计这次是想一鼓作气突破第四境。”钟其伦说道。 “应当是被林季刺激到了,这是好事,这丫头总算不乱跑了。”钟夫人笑了起来。 “谁说不是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就是看不惯 林季离开钟府之后,便直接回到了客栈里。 悟难还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着。 当林季走进客栈的时候,这小秃驴正在大堂里与人拼酒划拳。 “五魁首啊...六六六……林施主啊!” “林施主是个什么玩意?”对手一头雾水。 悟难却不耐烦的摆手道:“不玩了不玩了,小僧等的人来了。” 等到悟难来到林季近前之后,他眼睛一红,作势就要哭。 “少在我面前演戏。”林季打了个呵欠,催促道:“收拾东西,出发了。” “好嘞。”悟难脸上的委屈一下子消失不见,小跑着上了楼,然后又提溜着一个小包袱来到了楼下。 可就在林季准备带着悟难离开的时候,掌柜的却连忙叫住了两人。 “这位先生,您二位还没结账。” 林季一拍脑门,先前他被带去钟家的时候,还没在客栈退房呢。 估计也是客栈看悟难还在,房间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林季从怀里取出了一些碎银子,又看向悟难。 “愣着做什么,掏钱啊。” “小…小僧囊中羞涩。” 林季诧异道:“你没钱这些天怎么过来的?掌柜的,这秃驴这些日子都吃的什么?” “一天四顿,每顿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酒。”掌柜的应声道。 悟难有些尴尬的讪笑着。 “合着你从一开始就准备让我掏钱是吧?”林季没好气的瞪了悟难一眼,终究还是取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这客栈在襄城算是数一数二的,连续半个多月有吃有住,林季估摸着要近一百两了。 “一百两够了吗?”林季将银票递了过去。 “够了够了,还能余十两,谢谢客官。”掌柜的接过银票之后,明显有些如释重负的样子。 结完账之后,林季就带着悟难出城了。 出了城墙,便是城外的居民区,相比于城里,城外反而还要热闹几分,更有些市井气息。 “施主。”悟难有些扭捏。 “怎么了?”林季不解。 “你真成了钟家的赘婿了吗?以后小僧是不是就要改口叫钟施主了?” “滚蛋。”林季一巴掌拍了过去,“我只是好心帮一下钟小燕,逢场作戏罢了,反正以后这襄城我是能不来就不来了。” 随便将钟家的事给悟难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悟难也恍然大悟。 “我就说施主断然不能这般的没有气节!” 林季瞥了这小秃驴一眼,懒得搭理他。 又向前走了片刻,眼看着要出城外的居民区了,林季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在两人前方的大路上,一个脸蛋白皙,五官精美的少年郎,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这个人好像有点像钟小姐,奇怪。”悟难挠了挠头。 “什么好像,她就是。”林季没好气的道。 “她怎么穿男装?” 林季懒得和悟难废话,脚下快了两步,来到钟小燕面前。 “你怎么跑出来了?” “你不是说要带我私奔吗?”钟小燕挺着小胸脯,一点没有露怯。 “胡说什么,我今天走的时候,还探查了你的房间,你不是在房里闭关吗?” “那是铃儿,哈哈。”钟小燕狡黠一笑。 林季顿时想起当初跟在钟小燕身边的,那个整天委屈巴巴的丫鬟。 钟小燕得意道:“就那天你跟耿冉见了面之后,我就把铃儿叫进房间里,让她装成我的样子闭关修炼,然后我自己趁着晚上的时候跑了出来。” “你在外面等了我三天?”林季无语至极。 “那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总不能一个人在外面闯荡吧?”钟小燕这话说的很坦然,“你说了要带我私奔,可不能反悔。” “这是一回事吗?” “谁让你故意吊我胃口来着,那遗迹的事我都打听清楚了,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夸张。”钟小燕插着腰道。 一听到这话,林季也气弱了几分。 “你就是因为这个跑出来的?” “是啊,莫非你还真以为我是来和你私奔的?” 林季沉吟半晌,终于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估计我让你回去,你也不干吧。” “当然不干,好不容易跑出来。”钟小燕理所应当的说道。 “那就跟着吧,但出门在外不似你在家里,你得收敛点性子了。” “我知道,我跑的地方可不见得比你少。” “行,你是老江湖,我自愧不如。” …… 带上了钟小燕,一行三人一路顺着南方的官道出城。 走走停停之间,时间已经来到傍晚。 林季手中拿着地图看了一会,说道:“这倒是奇怪了,从襄城向南,须得走出去三百里才是下一个县城?” 此时三人正在一片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偏离了官道的大路,但能节省不少脚程。 “看来今晚是到不了下一个县城了,还有两百里地,找个地方歇息一宿,明日一早出发吧。”林季收起地图。 很快的,三人在林中找了一处靠近溪流的空地。 “我去捉鱼。”钟小燕打了声招呼就不见了踪影。 悟难则跟着林季拾柴生火,然后又坐在火堆旁歇息着。 此时已经是寒冬腊月,虽然襄州无雪,但即便是这茂密的林中,夜里总归还是有几分冷冽的风的。 没过多久,钟小燕就抓着两大一小三只肥兔子和两条鱼回来了。 “怎么捉了这么多?你不会把兔子窝一锅端了吧?” “没,留了两只小的。”钟小燕将兔子递给林季,“就按上次在梁州山洞里那样烤。” “你还记得啊。”林季哑然失笑,熟练地给兔子剥皮去内脏。 “当然记得,会随身带着盐巴孜然辣椒面的,只有你了。”钟小燕说起这事,笑眯了眼。 很快,林季便熟练的烤熟了一只兔子,钟小燕和悟难同时伸手过来。 “兔子是钟小燕打来的,先给她。”林季把烤兔递给了钟小燕。 “小和尚,你可是佛门弟子,还吃荤?”钟小燕咬了一口兔肉,朝悟难说道。 “阿弥陀佛,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饿了的时候,小僧从不戒口。”悟难打了个哈哈。 “就看不惯你们这些酒肉和尚。”钟小燕鄙视道。 “林夫人…哦不,钟小姐,小僧可未曾得罪你吧?” “就是看不惯,哼!” …… 吃过野味之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月光透过林间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大地上,将四处照的斑驳不堪,微风又更让这斑驳杂乱了几分。 悟难慷慨的脱下了身上的破旧僧袍,几番展开之后,竟然成了足有数米宽大的长布。 “我说你平时衣服怎么邋邋遢遢的,原来别有用处。”林季看的啧啧称奇。 用长布简单的做了个帐篷之后,林季将满脸不情愿的钟小燕塞了进去。 “我跟着你私奔,不是让你照顾我的!” “进去吧你,要不是看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林季怫然道,“还有,咱们这不是私奔,别乱说话。” 安顿好钟小燕之后,林季找了个大石头靠着坐下。 没由来的,一股寒风飘过,让他打了个寒颤。 “怎么阴森森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诡异(五更求订阅) “林施主,快醒醒。” 林季是被悟难摇醒的。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小秃驴一脸惊慌的样子。 一瞬间,他困意全无。 下意识看了一眼帐篷,从开口处望进去,钟小燕还睡的安稳。 林季这才再看向悟难,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小僧我一直没睡。” “你睡不着就打扰我?” “林施主,你是丑时睡下的,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 “那又如何...三个时辰?!”林季猛地起身。 他先是环顾四周,又抬头看天。 长夜如盖。 此时应当是清晨了才是,即便是冬季,也不至于丁点光亮没有。 天空中的皎洁明月依旧高悬,将柔和的光映照在大地上。 但安静的可怕。 丁点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与此同时,钟小燕似是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有些睡眼惺忪的爬起身子。 “什么时候了?” “该是天光大亮的时候。”林季应了一句。 钟小燕愣了愣,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 “出事了?” “嗯,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肯定不是好事。” 此时林季倒并未有多慌张,类似的场景他又不是没经历过。 当初去京城述职的路上,那梁城鬼王的倒霉儿子也玩了这一套鬼域笼罩,日月颠倒的手段。 可是当林季用神识探查周围的时候,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不是鬼域吗?” “灵眼,开!” 灵光在林季眼中闪过,久违的动用了灵眼,紧接着,林季就看到了周围隐隐约约漂浮着的,若有若无的鬼气。 “是鬼域,但神识却探查不到,非得加上灵眼才行。” 林季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是修炼了六识归元诀的,感知比同境界修士强了一个档次。 他如今是第四境巅峰,却还得这般才能面前察觉到这些鬼气,若是换了别的第四境来,恐怕根本无法探查。 这鬼域,怕是等级不低。 “你们试试开灵眼,看看能不能察觉到鬼气的存在。”林季看向悟难和钟小燕,想从他们身上验证自己的想法。 很快的,两人都一起摇头。 “看不出来。” “周围没什么不对的。” 林季深吸一口气,招手道:“这鬼域不简单,即便是我也只能勉强察觉。简单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先脱身再说。” 收拾好了之后,林季走在当先,用灵眼不断寻找着这鬼域的破绽。 想要破鬼域并不算困难,只需要一直往鬼气薄弱的地方走就是了,途中无论是发现自己在兜圈子,亦或是别的怪事,统统不要理会。 只是片刻间,林季就能明显的察觉到,周围的鬼气相比于之前那个地方,已经要淡薄了许多。 此时他们还在林中,似是没走远。 但林季估摸着,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脱离这鬼域。 又走了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几道鬼影。 那鬼影几乎是在林季看到他们的同时,也一齐扭头看向林季三人。 然后,他们便席卷着鬼气,嘶嚎着朝三人冲了过来。 林季神识一探,心里已经有数。 “三只鬼将,两只第三境一只第四境,一人一只快点解决。” 隐隐约约之间,林季感到了些许心悸心慌,这是第六感在作祟。 不祥的预感愈发的浓厚了,需要尽快脱离这个鬼域才行。 三人各自出手。 林季当先迎向第四境那只鬼将,天罡斩邪剑本就对邪异极为克制,因此只是三两剑,那鬼将就已经魂消魄散。 悟难与钟小燕的情况也差不多。 悟难似是懂得专克制鬼魂的佛门功法,对付同境界的鬼将轻松至极。 钟小燕的离火则更是厉害,一团火焰过去,她的对手连个渣都剩不下。 “奇怪了,这些鬼将怎么没有一点灵智?”钟小燕收拾了鬼将之后,有些奇怪的问道。 此言一出,倒是让林季反应了过来。 “对啊,厉鬼之上的鬼物都有灵智,这些鬼将怎么没有,全凭本能?”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怪异之处的时候。 将这点异常抛在脑后,林季很快就带着悟难和钟小燕继续寻找鬼域的薄弱之处。 不到一刻钟时间,三人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横贯大地的光亮。 “应当是鬼域与外界的交界处了,这鬼域铺开的太大,边际却没法收拢自如。”林季心中振奋了几分。 管你鬼域里有多诡异,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三人连忙加快脚步,片刻之后,他们终于踏出了鬼域。 身后已然是黑雾一片,三人却已经被阳光笼罩。 “总算出来了,赶紧远离这里。”林季不敢怠慢,想要立刻远遁。 钟小燕和悟难自然没有意见。 可是最前面的林季还没有走两步,突然面色一紧。 “不对!” 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向钟小燕和悟难。 这两人的情况和他一样,都同样面色苍白,停步不前。 林季再次开启灵眼,然后他就看到自己身上,还有钟小燕和悟难身上,都缠绕着几道鬼气,极为稀薄,若不是仔细检查都难以发现。 而且林季身上的鬼气要比他们两人的还旺盛几分。 “怎么会被鬼气缠身?我们都是活人,这些鬼气离了鬼域不是该自然散去吗?”林季下意识说道。 可是还不等悟难和钟小燕回答。 他的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当他再回过神的时候,身周又是先前月光笼罩的林地,安静的可怕。 再回头,悟难和钟小燕也在。 三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麻烦了。” 林季理解不了,到底是何等力量,才能将已经离开鬼域范围的他们重新拽回起点。 向左边看去,不过百米开外,便是他们先前落脚的空地。 “现在怎么办?”钟小燕有些紧张,下意识靠近了林季。 悟难则低头道:“当务之急,应当是先搞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意思?”林季微微皱眉。 悟难轻叹一声。 “小僧想知道,是我们离开鬼域又被拽了回来,还是刚刚的一切,根本就是幻觉?” 林季瞳孔微缩。 而悟难又面露忧色。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很诡异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三章 鬼影 悟难的话给林季提了个醒,但也让林季愈发的忧心忡忡。 若是只是被拽回来还好。 但如果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觉,那悟难和钟小燕是不是真的?如今他在幻境中还是已经脱困?若是在环境里,他的本体是否还在原处,亦或是已经遭难? 林季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悟难,我和你是怎么认识的?” 悟难愣了愣,紧接着就反应了过来。 “小僧蹭了施主的饭。” “为何蹭饭?” “想借施主的福缘。” 林季微微点头,又看向钟小燕。 钟小燕也不蠢,林季和悟难的对话已经让她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不等林季开口,她却率先问道:“梁河边上,那妖物是什么?” “猪龙。” “当时什么天气?” “下着雨。” “什么雨?” “毒雨。”不等钟小燕再追问,林季一口气说道,“毒雨是猪龙的天赋神通所化,我救了你跟铃儿,还在洞里避雨,给你烤了兔子。” 钟小燕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真的。” 林季无奈的苦笑两声,忍不住揉了揉钟小燕的脑袋,将她的头发揉乱。 “姑娘的头发不能随便碰,你这登徒子。” “你在我眼里只是小丫头片子。”林季断然摇头,“我也不是登徒子,也不曾说过着粉则太白之类的轻薄话。” 这只是林季胡扯的两句,压根是南辕北辙。 但偏偏钟小燕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是气闷的瞪着林季,却没反驳。 林季心中好笑,也不说明。 倒是跟钟小燕斗了两句嘴,让他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不少。 “走吧,再出去一次,看看还会不会被拉回来。”林季当先走了出去。 钟小燕和悟难连忙跟上。 可是刚走出去两步,林季突然面色一变的转身。 “我察觉不到鬼气了。” “怎么会?”钟小燕意外道。 悟难也皱起了眉头。 “是这鬼域又有变化吗?先前我和钟姑娘开灵眼无法探查,如今又是林施主第四境修为也无法探查,这鬼域在变强?” “再强的鬼域,鬼气也不该这般奇怪。我是亲历过第七境鬼王鬼域的,那鬼王的鬼域也没有这里的诡异。” 林季当时在鬼王城,可是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那滔天的鬼气,以至于他不得不时刻运转灵气才能抵挡。 可此时此刻,这里的情况却与鬼王城截然相反,更加诡异。 “那现在怎么办?”钟小燕问道。 林季却看向悟难。 “悟难,你来带路。” 钟小燕有些不明所以,但是却没有发问。 她知道林季不会无的放矢。 悟难也没有推辞,走在了最前面,走了两步之后又闭上了眼睛。 渐渐的,三人越走越远。 没过多久,他们又看到了远处那明亮的鬼域边际。 可就在他们准备继续离开的时候,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 “不必尝试了,出不去的。” 三人一齐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棵树后,一个约莫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修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你是何人?”林季拦在了钟小燕和悟难的前面。 “天工坊,刘史明。” “天工坊?”林季没听过这个名头。 钟小燕解释道:“是襄州的宗门,以炼器著称,也传承机关术,有些名气。” “兄台不是襄州人士?”刘史明有些讶异的问道。 林季却懒得回答,直接问道:“刘兄知道此地诡异?能否说来听听?” 刘史明点点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但从我被困这几天的情况来看,此处应当是某种阵法形成的诡异之地,须得破阵之后,才能脱身。” “阵法?什么阵法会如鬼域一般被鬼气充斥?” 听到林季这话,刘史明明显有些意外。 “你能察觉到此地的鬼气?” 林季感觉到自己被神识扫过。 紧接着,刘史明讶然道:“第四境后期,元神已然有了雏形...难怪,算是半个夜游境修士了。” “刘兄是夜游?” “夜游又能如何,还不是被困在这鬼地方?”刘史明无奈摇头。 “我与同行的两位好友走散了,在此处等了三天都不见他们人影,尝试离开也始终回到原地,时常还会被鬼物侵扰。” 林季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刘兄确定此处是个阵法?” “自然确定,我虽然不修阵法,但我天工阁也有阵法传承,整日耳濡目染,总归是有几分见识的。” “既然是阵法,那找到阵眼便可破阵。”林季长舒一口气,总算有点线索了。 “呵,若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这鬼域大阵诡异至极,恐怕便是阵道宗的人来了,也难以破阵。” “总归是要试试的。” 林季冲着刘史明拱了拱手,然后带着悟难和钟小燕又重新回到了林中。 悟难的天赋正好派上用场,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想悟难的天赋在外人面前暴露。 倒不是贪心,只是怕暴露出去,给悟难惹下麻烦。 等确定刘史明没有跟上来之后,林季煞有其事的冲着悟难抱拳行礼。 “悟难大师,接下来便靠你了。” 悟难也不管林季是不是给他戴高帽,只是很淡然的点点头,当然不让的走在了最前面。 先前他心中念叨的是走出这鬼域,此时想的却改成了找到这大阵的阵眼。 这一次,悟难走的方向与先前截然不同。 林季和钟小燕则跟在后面。 三人在林中不断的绕着圈子,几次路过了先前眼熟的地方。 但三人都闭口不言,只管向前走,没有一点犹豫与彷徨。 又走了一会,前方出现了一个水潭。 可就在悟难闭着眼继续向前的时候,林季却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悟难刚回头,就看到林季瞪大了眼睛,手指放在嘴巴上。 看到这一幕,悟难连忙点头,再回头看向前方。 在那前方不远处逇水潭旁边,赫然一道鬼影,悬浮在那水潭上方。 那鬼影一动不动,但仅仅是出现在林季三人面前,就让他们感受到了极端的恐惧。 这是没由来的恐惧,说不出原因,道不明理由,但偏偏忍不住害怕。 “那是什么鬼东西?”钟小燕极力压低着声音。 “不知道。”林季微微摇头。 可就在这时,在三人的另一个方向,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然后,便是两个穿着与刘史明相同衣物的修士出现。 不巧的是,那两人出现的方向,恰好是鬼影所面对的方向。 当他们看向鬼影的那一刻,鬼影也正好稍稍扭头,看向他们。 在他们目光对视的瞬间。 那两名修士的脑袋,徒然跌落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时。 还不等林季等人有所反应,那原本背对着他们的鬼影,突然回头,恰好看向林季等人的方向! 甚至于,恰好跟林季。 四目相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地洞 当与那鬼影对视的刹那间,林季前所未有的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怖。 不是单纯的畏惧,不是简单的害怕。 是他心中警铃大作,是他的胸口没由来的气短发闷,是浑身汗毛倒立般的毛骨悚然。 仿佛只是知晓眼前这黑影的存在,便让他心中难安一般。 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低头! 林季照做了,没有半点犹豫,遵从了自己心底的念头。 当他猛然低头的瞬间,一道阴风掠过了他的后勃颈,甚至将他翘起来的后领口削去了一截。 “走!” 林季想都没想,一把拽住钟小燕和悟难的手,朝着反方向逃去,他全力飞奔着,一直到见到了鬼域的边界,才堪堪停下。 “呼...呼...”林季有些脱力的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即便是被他拽着的悟难和钟小燕你也好不到哪去,两人都面色潮红,额头见汗。 “刚刚那是……”钟小燕声音中带着颤抖问道。 “不知道。”林季断然摇头,他根本不想回忆起刚刚那鬼影。 他从未想过,短短片刻的飞奔,就能消耗他体内大半的灵气。 足足过了半晌,三人才缓过来。 “林施主,刚刚发生了什么?”悟难开口问道。 除了林季,他和钟小燕还一头雾水。 “不能与那道鬼影对视,刚刚我跟它对视的瞬间,就感觉到了莫名的危险。”林季心有余悸道,“先前那两个道士的下场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及时直接低头躲了过去,我现在的下场也是身首异处。” 钟小燕惊的直接捂住了嘴。 悟难则微微皱着眉头:“那鬼影应当就是这鬼域的主人吧?我适才带路带到它面前,是不是它便是这大阵的阵眼?亦或者说阵眼就在鬼影身下的水潭里?” “如果是那样,咱们恐怕要被困一辈子了,如果那鬼影不会乱跑杀人的话。”林季低声说道。 即便是第六境第七境的修士,他也不是没见过。 他还直面过转世轮回千年的邪佛,那时候他也没至于像现在这般惧怕。 可唯独这一次,那鬼影真是让林季产生了此生不想再遇见的恐惧感。 就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身旁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片刻之后,在三人警惕的注视下,刘史明从林中走了出来。 “你们还活着?”刘史明有些意外。 似乎是仗着自己是夜游境修士,刘史明颇有些肆无忌惮的样子。 林季微微皱眉。 “刘兄知道我们碰见什么了?” “知道,林中的鬼影嘛。”刘史明在三人面前三四米处站定,也不靠近,而是说道,“几日前我便与那鬼影打过交道了,侥幸捡了一条命,那东西太可怕了。” 说话间的功夫,刘史明撩开了自己左边的头发。 他的左耳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窟窿和周围的血痂。 “只是看了它一眼,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恐怕已经死了吧。”刘史明摇头苦笑。 看到这一幕,林季微微眯眼。 “先前我们三人遇到那鬼影的时候,有两个跟刘兄相同衣袍的修士,被那鬼影斩了脑袋。” “应当是我的同门。可惜了,我让他们跟着我,他们却非不听,这便是刚愎自用的下场。”刘史明没有半点悲伤,眼中还带着几分不屑。 对于别人师兄弟之间的关系,林季没有半点探究的想法。 “刘兄敢这么说,应当是有破局之策?”林季试探着问道。 “谈不上,只是早来了几天,在这鬼域大阵里多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个可疑之处。”刘史明坦然道。 “如何可疑?” “那是一处地洞,通往地下,洞中鬼气比外面浓郁不少。” 林季长舒一口气,听到这里,他已经明白刘史明的意思了。 “刘兄是想让我们替你试险?” “小兄弟是聪明人。”刘史明笑着点头。 “先去那地洞看看吧,试险不试险且不提,总归是个线索。”林季看向刘史明,诚恳道,“在下林季,我们四人的目的都是离开这鬼地方,目标是一致的。” “林老弟。”刘史明拱了拱手。 大家都不是蠢笨之人,这种情况下,没有利益纠葛,自然是联手好些。 刘史明也没有认识钟小燕和悟难的意思,也不问他们的名字,当先在前面开始带路。 林季三人则沉默的跟在他后面。 刘史明先是带着林季三人离开了密林,然后开始在鬼域外围的交界处开始兜圈子。 “是要绕开那鬼影吗?”林季问道。 “没错。”刘史明点头道,“那鬼影不会离开这密林,却未必如你们所见那般待在水潭上,这几天我已经在不同地方碰到那鬼影几次。” 说到这里,刘史明脸上适时泛起了几分惧色。 “万幸吃了第一次的亏,每次与鬼影碰面,我都是低头退走,它也不追。” “刘兄胆大心细,佩服。”林季赞叹了一声。 又在外围走了片刻,刘史明脚步一顿,紧接着就拐进了密林里。 “那地洞就在林中,我们绕了这么大一圈,如果还能碰到那鬼影,那着实是倒霉了。”刘史明的声音从前方响起。 又在林中走了片刻,不曾见到鬼影,也不曾见到别的鬼物。 很快的,一行人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只有一米见圆的地洞,地洞深不见底,其中的鬼气,林季甚至不用神识不用灵眼,都能察觉到。 这鬼气的浓郁程度,几乎要比得上当日的鬼王城了。 “就是这里了,这片鬼域大阵里,唯独此处怪异。”刘史明站在地洞旁边,没有一点要下去探索的意思。 林季带着钟小燕和悟难一起来到地洞前面,探头向下看,只是漆黑一片,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下面到底藏着什么?”钟小燕看的全神贯注。 悟难也同样伸长了脖子。 突然,一旁的刘史明突然嘴角咧起一抹冷笑,手中一晃,一道寒光直奔钟小燕而去。 可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得手的瞬间,一柄剑鞘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铛! 兵器碰撞,火光四溅。 “什么!”钟小燕和悟难连忙退开。 林季则手中微微用力,用天罡剑的剑鞘,抵抗着刘史明手中的短刀。 “你早就防备着我?”刘史明有些意外。 林季冷哼一声,道:“你说鬼影会在林中各处出现,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是在水潭处遇到那鬼影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雕像(求订阅) 听到林季的话,刘史明脸色难看了几分。 紧接着,只见他收起了手中的短刀,轻轻向后一跃,与林季拉开了距离。 林季微微眯眼。 “怎么,夜游境修士,也会怕我这区区通慧吗?” “鬼影就在林中,那鬼东西会顺着鬼气找上门来,林中不能多待。”刘史明说道。 林季愣了愣,紧接着意识到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你说的鬼气是斩了林中鬼物留在身上的鬼气?”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第四境,竟然连这事都发现了。是先前被鬼气锁定,又被这鬼域大阵拉回林中,才有所猜测的吧?”刘史明轻笑一声。 不等林季再问,刘史明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了。 “在这林中,越是动用灵气,鬼气便会愈发的在身上附着。” 林季皱起了眉头,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你什么意思?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何必自相残杀?”林季冷声道,“这大阵断然不可能是你的手笔,既然如此,为何不合作脱困?” “现在不就是在合作吗?不过你们是冒死探路的,而我是坐享其成的。” 话音落下,旁边的密林中突然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吹向林季三人。 突如其来的狂风让三人没有任何准备,即便是林季也忍不住倒退了几步才稳住。 悟难直接被吹倒在了地上。 而钟小燕距离地洞口最近,脚步挪动之间,一脚踩空,整个人都落在了地洞之中。 看到这一幕,林季惊呼一声。 “小燕!” 他一步踏前,在钟小燕的身体彻底没入地洞的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臂。 “放开!这洞里有吸力!”钟小燕惊恐的想要松手,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林季只感觉到自己整个人腾空而起,坠入了这深不见底的地洞之中。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抓着的钟小燕的柔荑。 不知道下落了多久,林季慢慢感觉到周围的鬼气愈发的浓郁,浓郁到他至少得动用三成灵气,才能抵御鬼气的侵袭。 咚! 突然一声闷响,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自己摔倒了一片柔软之上。 “怎么是软的?”林季还愣了愣。 “你说呢?”钟小燕有些气闷的声音响起。 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周围突然亮了起来,前方是一处石穴,岩壁两侧的烛台之中,蜡烛自动燃了起来。 借着烛火,林季这才发现,自己的侧脸竟然躺在了钟小燕的小胸肌之上。 “我不是故意的。”林季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钟小燕对林季横眉冷对,但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冰冷缓和了一些。 “不是说了让你松手吗?” “你喊晚了。”林季坦然道。 这个回答让钟小燕脸上明显泛起了几分怒意。 “哼,为什么救我?”她又问道。 “有什么为什么,难不成见死不救?”林季摇头道,“同陷入这般困境,弃同伴而不顾,这不是我的行事风格。” 听到这话,钟小燕脸上的怒意消融了大半,她怔怔的看着已经开始四处探查情况的林季的背影。 又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泛红,紧接着小嘴一撅。 “你别指望本姑娘会感激你,我可没求着你救!”扭捏了片刻,她又低声道,“大...大不了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我也救你一次就是了。” “用不着了,我又没救成你,还把自己搭进来了,你大可不必感激。”林季头也不回的说道。 “哼,不识好人心!”钟小燕死死的瞪着林季的背影。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林季少说也已经千疮百孔了。 林季懒得跟她一般计较,专心的查看起四周的情况。 片刻之后,林季已经将周围探查了一圈,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里的烛台是怎么回事,有人来就自动被点燃吗?”林季有些好奇的喃喃自语着。 钟小燕却说道:“没见识,简单的机关罢了。” “这还简单?” “那刘史明不就是天工坊的人吗?天工坊里类似的机关多得是,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钟小燕撇着小嘴道。 林季扭头看向钟小燕。 “你的意思是这里跟天工坊有关系?” “那也不一定,但刘史明肯定知道些什么。”钟小燕推测道。 林季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头顶的地洞。 悟难可还在上面呢。 “那小秃驴应当有自保的手段吧,毕竟有鬼影在,刘史明也不敢肆无忌惮的出手。”林季心中有些担忧。 但紧接着,他又没由来的想起初见那小秃驴时,那小秃驴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从未经历过挫折之类的屁话。 以这小秃驴整日憋着坏的性格来看,这家伙当时多半是故意气林季的。 “自求多福吧。”林季暗叹一声。 现在自身难保,暂时也顾不上悟难了。 周围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林季只能带着钟小燕继续顺着前方的狭窄通道向前走。 两人顺着被烛火照亮的道路,走了不过百来米,前方便出现了一道石门。 只是那石门已经被破开了一半,从那断面来看,这石门足有一米多厚,而且材质似乎也不一般。 林季尝试着推动并未被破开的半边石门,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其分毫。 “好重。” 探究了片刻,林季又带着钟小燕,顺着被破开的半边石门,进入了一处并不算大的石窟中。 这石窟不过七八米的长宽见方,在石窟的最里面,摆着一张供桌。 供桌前面的地板上是两个已经落满灰尘的蒲团。 而供桌之上,则是一个比人脑袋大一点的黑色雕像。 在雕像的前方,分别是四个烛台。 四个烛台已经熄灭了三个,仅有一个烛台内还有小半截蜡烛在燃烧着。 诡异的是,那烛台内的烛火,是绿色的,以至于映照着整个石窟,都带上了几分阴森的气氛。 可就在这时,钟小燕突然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林季,快看。” “怎么了?” “你看前面那雕像,是不是有点像我们之前看到的鬼影?”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冯芷若与老疯子 经过钟小燕这么一提醒,林季这才发现,那供桌上的雕像,确实有点像。 不对,分明是与先前见到的鬼影一模一样。 林季可是与那鬼影短暂的对视过的,他看的自然比钟小燕要清楚。 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林季又看向钟小燕。 “这么说来,我倒是有几分猜测了。” “什么猜测?”钟小燕连忙问道。 林季带着钟小燕来到供桌前,这才发现在雕像旁边还垒放着一些蜡烛。 与那燃着绿火的烛台内的蜡烛,一模一样的蜡烛。 “先前刘史明说这鬼域是大阵,未必是在诓骗我们。” 林季指着那黑色雕像,低声道:“说不定真是如此,而这大阵,便是为了封印先前那鬼影的。” “所以说是封印松动了,让那鬼影跑了出去?”钟小燕瞪大了眼睛。 林季微微点头:“应当是如此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鬼影只是在林中活动,却不能离去。” 他指着桌上还未燃尽的蜡烛,说道:“很可能封印还未被完全破开,他想走也走不了。” 顺上了这个思路,林季一下子便豁然开朗起来。 “这雕像与四个烛台应当就是封印它的手段!” “是了,那鬼影绝对是鬼物无疑,鬼物本就是魂魄,它的三魂七魄,定然还有一部分在这雕像之中!” 钟小燕似懂非懂:“你的意思,是说那鬼影破封了,但没有完全破封?” 林季有些怪异的看了钟小燕一眼,脑子开窍了? “是这意思,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它毫无灵智!若是人失了三魂七魄的其中某些,便会昏迷不醒,其实这是灵智丧失,精气衰弱的缘故。” 两人的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林季有些耳熟的女声,接上了林季的话。 “但鬼物本就没有生机,更谈不上精气,因此只会丧失灵智。” 他和钟小燕猛然回头,然后就看到一个蒙面女手中提溜着垂头丧气的悟难,走了进来。 “悟难!”林季见悟难四肢和脑袋都耷拉着,以为他完蛋了。 谁曾想听到林季的呼喊声,悟难却抬起头,还咧嘴笑了笑。 “这位姐姐救了我。” 说话间的功夫,蒙面女明显的翻了个白眼,松了手,让悟难掉在了地上。 “这和尚胆小如鼠,让他与我一同下来还不愿意,只能将他生拉硬拽下来了。” 悟难小跑着来到林季身旁。 “上面什么情况?这女人怎么出现在这?”林季一边小声问着。 “那该死的刘史明想对我动手,然后这姐姐就来了。”悟难颇有些振奋道,“姐姐好厉害,两下就将刘史明吓跑了,然后她就带着我下来了。”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的看向蒙面女。 看身形和声音,和当初在遗迹里见到的蒙面女一般无二,当初他还不觉得这蒙面女有多厉害,以为顶多是第五境,可这般轻易的打发走夜游境的刘史明,显然这位即便没第六境,也至少是第五境巅峰的修为。 “多谢姑娘了。” “不必,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蒙面女说话间,已经来到了林季等人身旁,站在了供桌前方。 她终于摘下了面巾,露出了盈盈小嘴与挺翘的鼻梁。 “姐姐好漂亮。”悟难的声音响起。 “我叫冯芷若。” “冯姐姐好漂亮。”悟难连忙改口。 林季鄙视的看向悟难,这小秃驴怎么回事。 不过他说的倒不错,冯芷若的确还算好看,五官都算不上出众,但拼凑到一起,却和谐至极,很是耐看。 她身上还带着几分出尘的气质,更添几分韵味。 可就在这时,林季突然感觉自己腰间一痛。 是钟小燕的小手。 “你怎么又掐我?”林季不满道。 “当着我的面看别的女人那么久,你还有理了?”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为了你离家私奔,你就这样对我?” 林季简直难以置信,这妮子翻脸比翻书还快。 可还不等他反驳,他便看到冯芷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和钟小燕,然后又微微点头道:“这小姑娘挺漂亮的,你要好好对待人家,切不可做那见异思迁之人。” 听到这话,林季索性懒得解释了。 紧接着,他们又被冯芷若的动作吸引了目光。 只见冯芷若拿起桌上的蜡烛,点燃之后,对准着烛台滴了几滴蜡下去,然后再将蜡烛放入烛台。 “这是干嘛?”林季有些好奇。 “你先前的猜测没错,这烛台便是那鬼影的封印,按照原本的情况,这蜡烛换一次,本该燃烧三十三年才熄灭。” 林季连忙追问道:“一根蜡烛能燃烧三十三年?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鬼影是什么身份?” “一千多年前的一位邪修,名字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人称老疯子。” 冯芷若又拿起第二根蜡烛如法炮制,一边对林季说道:“老疯子是个为了修炼邪法,将自己眼珠子抠出来生吞了的人物。” “什么邪法要吃自己的眼珠子?” “一句玩笑话罢了,只是开这玩笑的时候那人说的信誓旦旦言之凿凿,而老疯子性格执拗,又爱较真。”冯芷若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吃了自己的眼珠子之后,发现这邪法是骗人的,于是这老东西就疯了。” “我觉得他决定扣自己眼珠子的时候,就已经疯了。”林季下意识的说道。 “噗,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冯芷若忍不住轻笑两声,又继续道,“从那之后,眼睛便成了他的忌讳,谁看他眼睛,他就觉得那人是在嘲笑他,于是便要将之斩杀。” “偏偏这老东西实力太强,打得过他的找不到他,找得到他的都是他故意被找到的。” 这话有些拗口,但是林季还是听明白了。 合着这老疯子专挑软柿子捏。 冯芷若已经拿起了第三根蜡烛。 “总而言之,若不是他的师父,当时傀儡门的老祖出手,这老疯子还不知道要在外逍遥多久。” “在被傀儡门老祖击败之后,发现这老疯子修了夺舍的邪法,因为生怕被他逃出残魂,因此才在这里设下了封印,将之肉身湮灭成雕像,魂魄永生永世封印在这里。” 说话间的功夫,冯芷若已经拿起了第四根蜡烛。 “将这最后的蜡烛替换掉,此事便算是结束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发了疯的鬼王(求订阅) 片刻之后,冯芷若将最后一个烛台内的蜡烛换成了新的。 就在蜡烛落在烛台上的一瞬间,供桌上的木雕之上,突然泛起了微微的光芒。 紧接着,便是一股狂暴的吸力。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石室中的鬼气便尽数被吸入了黑色木雕之中。 而这只是一个开始。 林季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庞然的鬼气顺着身后的通道涌进石室,然后尽数被纳入黑色木雕。 这一过程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突然,冯芷若一摆衣袖,将林季等人拦在身后,又退到了石室的角落里。 “低头!” 林季三人照做。 然后,林季的余光便看到了先前林中的那道黑影,伴随着鬼气飘进了石室之中,然后如被漩涡吞噬一般,进入了黑色木雕。 哒哒哒... 供桌上的黑色木雕开始颤动,声响并不算大,但是在这安静的石室之中,却格外引人注意。 终于,片刻之后,木雕安稳了下来。 烛台内的绿色烛火晃动了几下,然后也恢复了平静。 “结束了。”冯芷若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林季等人,说道:“走吧,此处不必再来了,之后会有天工坊的人来加固封印,这本就是他们的责任。” 听到这话,林季却心思微动。 “又是天工坊?先前那刘史明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一觊觎老疯子魂魄的傻小子罢了。”冯芷若轻声道,“他应当就是被派来加固封印的人,只是动了歪心思,才搞出这么大的麻烦。” “他一个第五境,这么大胆?”林季难以置信。 “如果封印没问题的话,老疯子只是一个木雕罢了,总归有几分可能将之炼化的。” 说到这里,冯芷若目光中泛起了几分变化。 “你似是将要突破夜游境了,给你一句忠告,元神修炼只能依靠自身,千万不要打别人魂魄的算盘。” “什么意思?”林季愣了愣。 冯芷若沉声道:“元神是修士的第二魂魄,亦或者说是意识的延续,但本质上还是魂体。有的修士为了修炼元神,便去斩杀别的修士,炼魂夺魄,再以邪法炼化,增强自身。”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那刘史明就是这个打算?” “应当是如此了。”冯芷若点头,又道,“这样做元神进境固然快,但魂体这种东西,本就是最纯粹的存在,炼魂之法,只会让元神被玷污。” “下场呢?” “老疯子敢扣自己的眼珠子,便是因为他是以炼魂之法突破的第六境日游,从那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说到这里,冯芷若轻叹一声。 “他本是傀儡门的天骄,不过是在夜游境困顿了几年,听了些身边人的风凉话,于是才走上了邪道。” 说话间的功夫,几人已经离开了石室。 钟小燕跟在林继身边,在走出石门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微微皱起眉头。 “奇怪了。” “怎么了?”林季下意识的问道。 却见钟小燕指着身后石室的供桌。 “烛台里的蜡烛,烧得是不是太快了点?” 听到这话,在场的几人都神情一滞。 林季回头,这才发现只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那刚刚换上的蜡烛就已经燃烧了三分之一。 “怎么会这样?!”冯芷若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震惊之色。 她快步回到石室里,细细的观察了片刻,紧接着面色大变。 “走!” 话音落下,她便当先离开石室。 林季三人连忙跟上。 四人一道从地洞回到了地面上,外面已经是天光大放,先前的鬼域大阵果然消失不见了。 但冯芷若却没有丝毫停顿,随便找了个方向便开始远遁而去。 林季三人跟在后面,虽然前面的冯芷若明显放缓了一些速度,但林季还是不得不拽上钟小燕和悟难,才能让他们跟上。 大概逃出去了三四十里地的时候。 身后突然一阵狂风,将林季吹了个踉跄。 前面的冯芷若顿住了脚步。 林季跟着停下,这才发现,那先前的狂风去势不减,将他目光所及之处全部席卷,并且越去越远。 放眼望去,周围能看到的地方,仿佛地面都被完全掀开,树木折断,荒草漫天。 再看向先前那鬼域大阵的方向。 黑气已然冲天而起,久久不散。 这是林季第一次无须神识探查,无须开启灵眼,便能直接以肉眼看到的鬼气。 “老疯子,竟然脱困了。”冯芷若面无表情的说道。 “怎么会?那封印不是...” “我也不知道,我本就是顺路来解决此事,那四个烛台不管用,我也无能为力。” 冯芷若解释着,又猜测道:“可能是那逃走的天工坊弟子做了什么手脚,天工坊的前身就是千年前的傀儡门,他能被派出来处理此事,应当是有传承的。” “那现在怎么办?”林季忍不住问道。 冯芷若微微摇头。 “不知道,但绝不要跟那老疯子碰面就是了。即便只剩魂体又被封印了那么多年,但这老东西少说也是个鬼王。” “第七境?”林季面色难看至极。 对于鬼王的可怕,林季可是深有体会的。 而且这还不是梁城鬼王那种怂货,梁城鬼王明显是被镇妖塔关怕了,才会对监天司忌惮不已。 但是这老疯子却不同,这是个敢扣自己眼珠子当零嘴吃的狠人。 被困千年一朝脱困,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冯芷若又看向林季。 “你也不必这么担心,太一门和三圣洞不会坐视老疯子霍乱襄州的,监天司应当也会差高手前来。老疯子实力大损,应当掀不起太大的浪花。” “但总归是个发了疯的鬼王。”林季微微摇头。 冯芷若轻叹一声,摆手道:“我走了,你们自己小心点吧。” “且慢。”林季叫住了她,有些好奇的问道,“冒昧问一下,冯姑娘怎么对千年前的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敢问冯姑娘出身何处?” “我以前是太一门的。” 冯芷若笑了笑,没有丝毫隐瞒的打算。 “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除了身上的本事还是太一门传承之外,跟他们也没什么瓜葛了。” “如今的我,只是冯芷若,仅此而已。” 第一百六十八章 转世隐秘 似是见林季还想再问,冯芷若摇了摇头,脸上泛起几分笑容,然后便转身快步离开。 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林季三人眼中之后,钟小燕才震惊道:“很久很久以前?那是多久,几百年还是上千年?” “鬼知道呢,总不可能活了上千年吧?” “只是转世罢了。”悟难双手合十,脸上难得的泛起了几分严肃。 林季还没见过悟难这幅样子,有些好奇道:“悟难,你好像很不满?” 悟难点头:“转世是瞒天之法,有伤天理,更伤人和。” “你是为那些被鸠占鹊巢的婴儿而不满?”林季微微挑眉。 转世重生的人物,林季也见过好几位了。 邪佛的善恶身,天机道人都是转世活了一千多年的人物。 但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活到头了就去转世再活一生? 总归是要付出一些不小的代价的。 听到林季的话,悟难再点头,然后又摇头。 “小僧是西方出身,又在维州行走了几年。” “答非所问。” “并非是小僧答非所问,而是转世之法在佛门在西方,并不算少见。”悟难低下了头。 他的声音有几分沉闷。 “小僧不知道中原的转世之法是如何施行的,但是小僧却亲眼见过佛门的手段。” “哦?”林季有些好奇了。 悟难抬起头,看向林季,面无表情。 “将即将出生的胎儿从母亲腹中刨出来,刻画上转世的密纹,再将之放回去。” “等到母亲咽气,胎儿便借着母亲的尸体保留先天灵气,以此来确保转世之身的修炼资质。” 顿了顿,悟难轻叹一声。 “说起来只是三言两语,但其中之痛苦与凄惨,却是难以言表的。小僧见多了人间惨事,但唯独那一次,见到那位母亲之痛苦涕零哀嚎,让小僧不忍再看。” 听着悟难简单的叙述,林季心中却没由来打了个寒颤。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你说的事情,不像是佛门该有的作风。” 悟难脸上却泛起几分嘲讽。 似是在嘲讽林季,又似是在嘲讽自己出身的佛门。 “将来施主若是去了维州,到了佛国,亲眼所见之后,应当就能明白小僧说的,不过是佛门恶行之万一。” “所谓佛,也不过是一张嘴,舌灿莲花。至于西方佛门,只是一群人罢了。有人在,便有纷争。有善有恶,有慈悲渡人的,也有让天下人渡己的,难以一概而论。” 悟难低声叹道。 “这西方的那些年,小僧佛经读了不少,但唯独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邪不压正,就是他娘的狗屁话。” 话音落下,悟难又双手合十,低头垂目。 “阿弥陀佛,小僧失态了。” 林季却笑了笑,他想起了行痴大师,当日告别的时候,行痴大师就说要去西方看看。 可如今看来,西方未必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佛门况且这样,道门呢? 也都不过是人罢了,是人便有善恶,一念之间啊。 …… 三人找了处隐蔽的地方,躲到了傍晚。 直至远处那冲天的鬼气终于消散的时候,他们才拿出地图准备继续前进。 林季也抽空将疯鬼王的事,用灵鸽送往了襄城,至于监天司准备怎么处理,与林季就没有关系了。 巧合的是,三人逃遁的方向,恰好就是原本准备前进的方向,林季拿着地图看了半天才发现,距离前方最近的县城,只有一百多里了。 “全速赶路吧,今晚在前面的玉泉县过夜。” 林季实在是不想再露宿荒野了,还是在城里安全点。 直至此时此刻,他还想不明白,他们三个到底是怎么被卷到那鬼域大阵里的。 既然那鬼域大阵存在了几天,他们没理由在去的时候察觉不到。 可偏偏到了夜里才出事。 想不明白。 到了深夜,林季三人总算进入了玉泉县中。 找了间客栈开了三间客房,又吃过晚饭之后,林季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没有心思睡觉,而是开始修炼起来。 就在房间里以手代剑,比划着七星剑诀的前三式。 天枢、天璇、天玑三剑,他已经能轻易施展,而且威力颇为不俗。 他的引雷剑诀虽然杀伤力大,但消耗也大,不能作为常规手段使用,而这七星剑诀都是借着星辰之力施展,对林季的消耗很小。 他又用神识内视。 心口上的黑气又浓郁的几分,这黑气增长的速度比林季想象中要快了一些。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之前是过分乐观了,这该死的邪佛印似是在吞噬我体内的灵气增长,虽然吞噬的量小到我几乎察觉不到,但是它每时每刻都在增强。” “先前觉得我有章弥大师的舍利子来缓解,应当还有两年多时间,现在看来...却未必了。” 将心中的烦躁担忧压下,林季又内视自己丹田处的元神。 元神的四肢与脑袋已经清晰了不少,不像之前那样只是五个凸起。 “奇怪了,按照之前元神增长的速度来看,不该这么快的。”林季微微皱眉。 这是好事,但是不同寻常的增长速度,却让他心中有些怀疑。 但是林季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仔细观察了元神片刻之后,他收回神识,微微松了一口气。 “罢了,早点突破第五境不是坏事。” 修炼之中,一夜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林季便下了楼。 冲着小二要了一碗阳春面,三两个腌制小菜之后,他便在客栈一楼里坐着。 原本还准备在玉泉县停留一天,但是昨天夜里发现心口的黑气又增长了之后,林季却有些坐不住了。 这是他最大的隐患,一定要想办法早点解决。 正在林季吃面的功夫,悟难和钟小燕也下来了。 他们两个似乎休息的不错,精神都很好。 可就在三人围在桌旁吃早餐的时候,门口却匆匆走过去一队捕快。 那些捕快们面色紧张,其中还有两个捕快陷入昏迷,被人背在背上。 “好像发生什么事了。”悟难随口说道。 钟小燕有些蠢蠢欲动,但是见林季没动静,她也不好出去询问。 “你不去问问怎么回事吗?”钟小燕小声问道。 “玉泉县的事自然有他们的捕头和妖捕来解决,我何必插手?” 钟小燕似是有些不满,瘪起了嘴,却也没说什么。 林季吃完了面,放下了碗筷。 看着门外已经远离的捕快们,心中终究是有几分好奇的。 可是当他的神识探到那些捕快身上的时候,他的脸色紧接着就变了。 “咦?!” 林季的异样很快引起了钟小燕和悟难的注意力。 “林施主,有什么不对吗?” 钟小燕则瞪大了眼睛,期待的看向林季。 这种主持公道,行侠仗义的事,她怎么能错过? 林季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去。 “这事不管不行了,想不到来到襄州,还能碰到老熟人。” 第一百六十九章 再见胡菲儿 林季当先起身走出客栈,钟小燕和悟难连忙跟上。 “怎么回事?什么老熟人?”钟小燕明显来了兴趣。 “我还不敢确定,但这事八九不离十,先去县衙再说吧。”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的手却下意识的放在了胸口处。 准确点,应当是隔着衣服,摸到了他从不离身的因果簿。 他能感受到因果簿似是也有些许反应。 很快的,三人来到了县衙。 林季二话不说将游星令挂在了腰间,然后便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大堂之中。 大堂里,众人正在检查着被放在地上的两名昏迷捕快的身体。 当看到有陌生人闯进来,玉泉县令正准备出言呵斥,但紧接着就被身旁的捕头拦住了。 “玉泉县捕头齐可,见过游星官大人。” “游星官?”县令猛地一惊,众多捕快们也吓了一跳。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林季挂在腰间的令牌。 还不等他们躬身行礼,林季就摇头道:“不必多礼,我只是路过。” 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来到了两名昏迷捕快的旁边。 撩开衣服,伸手在肚子上按了按,然后林季就眯起了眼睛,嘴角泛起冷笑。 看到这一幕,捕头齐可问道:“大人知道我这手下是怎么伤的?近日县里已经有好几个孩子失踪,我这两个手下就是去探查此案才出事的。” 林季起身,看向齐可。 “失踪的孩子八成已经死了,此事应该是一只爱吃肝肾的狐妖所为。” “狐妖?!” 林季微微点头,面色愈发的阴沉。 “少了肝肾,又无外伤,这是青丘狐族狐妖的手段!胡菲儿,花婆婆!” 当初在青阳县的时候,林季眼看着就要将胡菲儿斩杀,最终却被花婆婆逼得,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它们安然离去。 此事在因果簿上还有记录,当日林季便咬定了,要为青阳县枉死的员外一家报仇。 如今再次遇到类似的案子,他如何能放过? 林季又看向齐可,问道:“狐妖在你们县里作祟多久了?可曾有目击者?” “有!有!”齐可连忙点头,又招了招手。 一个有些矮小的捕快站了出来。 “大人...” “把你看到的说来听听。” “回大人的话,大概是三天以前,小的我巡夜的时候,听到小孩的哭喊声,于是去探查。然后我就看到一道身影带着那被掳走的小孩出了城。” “只是一人?”林季再三确认。 “没错,我只看到一人。” 林季微微点头,又道:“此事你们暂时帮不上什么忙,交给我,无论解决与否,我都会给给你们一个结果,让你们好整理卷宗。” “麻烦游星大人了。”县令与捕头连忙行礼。 “不必,这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 离开县衙,林季便带着钟小燕和悟难朝着玉泉县外走去。 “林季,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呗。”钟小燕忍不住好奇心探究道。 悟难在一旁也竖起了耳朵。 林季很快就将在青阳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林季又道:“少了肝肾,多半是那喜欢水木相生的胡菲儿所为,她当时不过刚刚化形第三境的修为,若不是有她娘在,她早已经伏诛。” “听那捕快说只有胡菲儿一人,她娘花婆婆不在,这次她跑不了了。”林季暗暗攥起拳头。 青阳县刘员外一家,再加上县里两个捕快的性命。 这笔账总要讨回来的。 悟难又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胡菲儿在哪?” “我自有手段。”林季没有解释。 胡菲儿与花婆婆都是上了因果簿的,因此一旦接近到一定范围,林季就能从因果簿上得到些许感应。 就像是悟难那闭上眼睛反而能找到心想之路的天赋一样。 只要不是相隔太远,林季冥冥之中,就能隐约感觉到胡菲儿大致所在。 见林季不想说,悟难两人也没有再问。 三人一道出了县城,林季则按照心中的感应,顺着官道一路向前。 走了约莫三五里地,对面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缓缓的向着玉泉县的方向走去。 林季原本还没当回事,只当是路过的行人。 可是当双方擦肩而过的时候,林季却猛地顿住了脚步,再回头。 恰好,那女子也似是认出了林季,同样在回头看。 两人四目相对,眼中尽是意外。 “菲儿姑娘这是要去县里吃哪个小孩打打牙祭?”林季抽出了长剑。 “咦?是你?!”胡菲儿目光一凝。 紧接着,她转身就逃,直接钻进了官道旁边的密林之中。 “还想跑!” 林季眼中尽是杀意,单脚点地,整个人便飞掠而出,直奔胡菲儿而去。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了胡菲儿身后。 心中默念北极功,三道星辰之力已然加身。 “天枢剑!” 一道青色剑光从天罡剑的剑锋处飞掠而出。 逃跑的胡菲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刚回头,便看到林季距离自己不过十几米了。 “怎么这么快?!”她吓得惊呼一声,然后就看到那剑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林季逼得太紧,她连躲闪都不敢,只能化为妖身。 一只庞大的三尾妖狐出现,但紧接着,剑光就落在了她背后火红的皮毛上。 “啊!” 胡菲儿一声惨叫,血溅四处,但她却强忍着疼痛,继续逃跑。 “你那时不过第三境,如今怎么这般厉害?!” “你别跑,我便与你细说。”林季又是一剑斩出。 胡菲儿根本避无可避,背上的剑伤有多一道。 “林捕头!你我又没有深仇大恨,何必苦苦相逼?” “你杀了青阳县刘员外一家,杀了林某两名手下,这叫无冤无仇?” “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你也不过是第三境的小妖罢了,还能比人高贵不成?” 话音落下,林季身形再快几分。 脚下的踏云靴已经灌注了灵气,身上也隐隐被扶摇诀所带着的微风向前推进。 这般速度,即便是比之于夜游境修士,也不遑多让。 何况只是追一只三尾妖狐。 几个呼吸之后,林季已然来到了胡菲儿身后! 第一百七十章 今时不同往日(求订阅) 胡菲儿感受到了身后的劲风,她惊慌失措的回头,然后就看到那泛着剑芒的长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她惨叫出声,但再也来不及躲闪,只能勉强扭动身子。 一剑落下,狐妖的三根尾巴齐刷刷的掉在地上,鲜血不要钱似的喷洒而出。 “我的尾巴!”胡菲儿的叫声愈发的凄惨。 青丘狐族的修为全在尾巴上,一根尾巴便是一层境界,三根尾巴被斩断,她浑身的本事再也使不出来。 但也没有时间给胡菲儿悲痛了,因为林季的第二剑直奔她的咽喉要害而来。 “林季,我要你死!”胡菲儿咬牙切齿的嘶吼着。 庞大的妖身陡然缩小成了只有普通狐狸的大小,她火红的皮毛被妖血染的更加鲜艳几分。 “咦?妖族燃血的手段?”林季微微挑眉,“不愧是青丘狐族,这手段我也是只是听说过,今天倒是头一次见到。” 胡菲儿逃命的速度快了三成有余,但林季却依然能紧紧跟在后面。 “听说妖族燃血之后会实力大增,但是代价却不小,能说来听听吗?”林季在后面随口问着,手中挥舞着天罡剑。 “天璇剑!” 又是一道七星剑气,但这次却被胡菲儿扭身躲了过去。 “灵活了不少。”林季嘴角抿着几分笑意,接连不断的斩出剑光。 前面的胡菲儿被逼的狼狈躲闪,但身上终究是又多了几道伤势。 但她却不回头,甚至不再惨叫,只是咬着牙逃跑,似是还心存侥幸觉得自己能活命。 一追一逃间,没过多久,胡菲儿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它喘着粗气回头,当看到身后那紧跟不舍,脸上含笑的林季时,它的眼中终于泛起了绝望之色。 “还要跑吗?”林季问道。 胡菲儿不应,再扭头,继续向前狂奔。 但此时此刻,林季已经没了耐心。 悟难与钟小燕早早就被甩在了身后,他不想再在胡菲儿身上浪费时间了。 “你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如果没有别的手段,那便闭眼等死吧。” 话音落下,林季眼中的杀意再度浓郁起来。 脚下轻点,一个闪身就来到了胡菲儿的正上方。 胡菲儿发现自己被阴影所遮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就看到那剑尖距离自己只剩三两寸的距离。 “妈妈救...!” 它用尽所有力气嘶喊着,但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 林季的剑从它的眼中没入,贯穿了咽喉,然后剑尖没入地面。 最终,只剩剑柄还在狐妖的头上,将狐妖的整个脑袋,死死的钉在了地面之上。 一股玄之又玄的气息缓缓在林季身周升腾。 他取出因果簿,翻到胡菲儿那一页。 果然,胡菲儿的名字已经被划掉了,这一页上只剩下了花婆婆的名字还在。 林季感觉自己消耗了两成的灵气,被那玄之又玄的气息补足,紧接着,多出来的灵气却尽数没入了丹田之中。 他感到小腹有些胀痛。 灵气在经脉中行走已然有些滞瑟。 如果是以前,林季此时已经找地方闭关修炼,炼化这股天道的馈赠了。 但刚刚胡菲儿临死前的呼喊,终究还是有几分用处的。 没一会后,林季便看到了拄着拐杖,缓缓出现的老妪。 这老妖婆竟然来的这般快! “原来是青阳县的林捕头。”花婆婆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季,又看向被钉死在地面上的胡菲儿妖身,并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我这女儿如何得罪林捕头了?看她身上的伤口,死前似是还受尽了折磨。”花婆婆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面,扬起几道尘土。 “杀玉泉县捕快,吃玉泉县的孩童,这算得罪吗?” “所以林捕头是多管闲事,让我这女儿惨死?”花婆婆表情逐渐冰冷。 林季却笑了。 当初在青阳县见到这花婆婆的时候,他觉得花婆婆妖气内敛,看不出修为,而当时他也才第三境的修为,自然是不敢造次。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此时的神识能清清楚楚的探查到,这花婆婆是一名第五境的狐妖。 五尾妖狐! 即便打不过,林季也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有扶摇诀在,又脚踩踏云靴,他不怕花婆婆来追,这老东西也不敢深追! 区区第五境妖物,厉害是厉害,可光天化日之下,她也不敢在这襄州肆无忌惮。 这便是实力带来的变化!当初看都不敢多看一眼的妖怪,如今他却能从容面对了。 林季轻轻一笑。 “你笑什么!”花婆婆眼中已经泛起杀意。 “我笑当日我在你面前只能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眼睁睁看着你将胡菲儿带走,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我!” 林季笑眯了眼,咧着嘴道:“而此时此刻,我杀了你女儿,做了我当时想做却没办法做到的事!” “老东西,你当日何等的威风!可今天你却只能如我当时那般的绝望,和我一般的,眼睁睁的看着我将你女儿斩杀,然后又潇洒离开!” “此情此景,你让我如何不能发笑?如何不会发笑?!” 林季的话终于让花婆婆变了脸色,勃然大怒。 “混蛋,给我女儿偿命来!” 话音落下,狂风骤起。 这风中夹杂着花婆婆的妖气,席卷四周。 林季难以抵挡,忍不住退了两步,但脸上的笑意却愈发的明显。 “只有这点本事吗?这可留不住我!” 本来还担心不知道花婆婆是什么修为,生怕胡菲儿身边有这老狐狸跟着。 可此时此刻见了面,林季心中哪还有半点担忧。 果然底牌只有在掀开之前才最有威慑力。 “老狐狸不必着急,只管施展手段,在我抵挡不住之前,我绝对不跑!”林季一边说着,一边擦着眼中的泪水。 他笑出来的泪水。 花婆婆被林季的话刺激的,头上的白发都炸了起来。 她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林季面前,抡着拐杖打了过来。 林季用剑抵挡,拐杖上的巨力让他后退连连。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一幕也让花婆婆目光一凝。 “难怪敢这般嚣张,竟然第四境巅峰了。” 说完,花婆婆重重的一杵拐杖,顷刻间妖气漫天。 林季眼中的阳光被尽数遮挡,取而代之的,是一只足有十几米长的巨大妖狐。 妖狐身后的五根尾巴上下摆动着。 林季甚至闻到了妖狐口中的腥气。 第一百七十一章 玩脱了 巨大的妖狐猛地挥舞着前爪,朝着林季抡了过去。 单单是前爪,都要跟林季整个人差不多大了,呼啸的劲风让林季脸上终于泛起了些许凝重。 笑归笑,但这第五境的青丘老狐,一个不小心,他恐怕就要重伤。 天罡剑掠过指间,林季用双手将剑横在胸前,硬挡住了这一爪,但这庞大的力量却再次将他推着倒飞而出。 还不等他落地,一股妖气就将他环绕。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当林季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是一片粉色雾气环绕,看不真切。 “又是狐妖幻境?”林季神识探查四周,但是却又被妖气所阻碍。 他只能勉强掌握自己身周三五米的距离,再远,他便无能为力了。 就在这时,身后又是一阵狂风。 “天枢剑!” 萦绕着天枢星星力的剑光,与身后的狂风碰撞,紧接着消弭不见。 但林季分明能察觉到,剑光似乎还在与那狂风拉扯着。 “灵眼,开!” 林季眼中灵光闪过,他总算看到,自己斩出的剑光与那妖气汇成的狂风不断撕扯,最终双双化为无形。 原本林季还觉得有了神识之后,第三境的灵眼便用不上了,可现在看来,这灵眼还真不能放下。 “小杂种,再吃我这招!”花婆婆的声音响起。 听在林季耳中,却是探不明方位,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声音中似是带着某种力量,让林季没由来的心口烦闷。 下一刻,巨大的狐爪突然出现在林季面前! “不好,这老狐狸的声音能影响我的感知。”林季心中一惊,仓促之下,已经来不及安然抵挡。 勉强提剑护在胸前,紧接着,巨大的狐爪就带着庞然的威势落了下来。 林季只感觉胸前一痛,仓促的防御终究是力有未逮,一根尖细的指甲落在了胸口上,又狠狠的划了下去。 一道从肩膀到腰腹的巨大伤口出现在林季的胸前。 琉璃宝甲被彻底破开。 但也正因为琉璃宝甲替林季挡住了大半的攻击,此时他的伤口看起来严重,但也只是皮外伤而已,连骨头都没伤到。 “展大人说的还真没错。”林季苦笑着看着身上破开的宝甲,想起了展乘风给他宝甲时的话。 还真是第五境之后就没啥大用。 “可惜这么一件灵器护甲了。” 不过现在不是惋惜宝物的时候。 吃了亏之后,林季再也不敢分心,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周围的情况,目光也不断在四周扫过。 很快的,他便找到了妖气薄弱的地方。 脚步闪动之间,一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妖气薄弱之处。 身后似乎响起了脚步声,应当是花婆婆追赶的动作。 但林季却不管,手持天罡斩邪剑,最终念念有词。 “凶秽消散,道炁长存!” 天罡剑之上泛起青芒,林季挥动长剑,周围的妖气顿时被那青芒破开。 他的神识能探查的范围又广了几米,而且愈发的敏锐。 妖气的影响已经被降到了最低。 “但凡是幻境,只管找最薄弱处便是了。”林季轻松了口气。 而此时,花婆婆已经来到了身后,张着大嘴就咬。 林季却早有准备,躲闪到了一旁。 “你当我敢留下来,就没有防着你们青丘狐族的幻境吗?” “小杂种,区区第四境敢在老身面前大言不惭,当日就不该饶了你的狗命!”花婆婆咬牙切齿的怒嚎着。 她的速度愈发的快,但在林季的严防死守之下,一时之间竟然连碰都碰不到他。 “跟个泥鳅似的滑溜,你的速度怎么这么快?” “没见识!”林季咧嘴一笑。 同时,他手中掐诀。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话音落下,一声轰鸣,震得整个狐妖幻境都晃动了两下。 “引雷剑诀?!” “怎么,你那倒霉闺女不曾跟你说起我的手段吗?” 林季冷笑一声,闪转腾挪之间,再度来到了妖气薄弱之处。 天罡剑向前一送,便是一道电光落下。 轰隆隆! 剧烈的雷声,伴随着刺眼的电光,将林季整个人都照亮。 周遭的粉色氤氲刹那间便消散不见,妖气被天雷灼烧着,化为阵阵白烟消散于天空之中。 一棵大树被劈的焦黑,猛烈的燃烧着。 那是林季引雷之处,幻境被破,天雷自然落在了林中。 破开幻境之后,林季微微一笑。 “跟这老狐狸玩了够久了,该走人了。” 林季怕再不走,钟小燕和悟难就该追上来了。 如果只是胡菲儿倒还罢了,但他们两个第三境,面对第五境的花婆婆,绝对只是拖油瓶。 所以林季准备原路返回,再带着她们两个一起跑路。 有扶摇诀的加持,带上两个人也慢不了多少。 “老狐狸,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谁杀谁了,告辞!” 林季畅快一笑,便要朝着来时的方向逃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他脚下突然一个踉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林季猛地睁大了眼睛。 “不好!我体内还有之前斩了胡菲儿带来的馈赠没有炼化!” 先前打得兴起,虽然灵气在经脉中有些滞瑟,但林季都未曾放在心上。 可交手了这么半天,林季的经脉终于承受不住了。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林季神识内视,然后便发现自己的经脉已经开始有几分破损,丹田处也开始感到肿胀般的疼痛。 要遭! 就在这时,身后的花婆婆又一次冲了上来。 “大言不惭的小杂种,怎么不跑了?!”巨大的狐狸脑袋上泛起人性化的狞笑。 她猛地张嘴,狠狠的朝着林季咬了过来。 林季强忍着体内的疼痛,狼狈的朝地上滚了一圈,勉强躲过了这一击。 巨大的狐狸脑袋撞击在了地面上,引起地面都颤动了几下。 林季的心也跟着颤动了几下。 感受着体内被狂暴灵气撑出来的伤势。 他脸上泛起了几分苦笑。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和这老狐废那么多话,早点跑掉就好了。 这下好像…… 玩脱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穷追不舍 花婆婆明显也看出林季身体出了问题,她虽然心中疑惑,但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先前林季的百般嘲弄早就让她愤怒至极,此时女儿的尸体还在一旁死不瞑目,她如何能忍。 “小子,这下看你往哪跑!” 说完,庞大的妖狐便再一次朝着林季冲了过去。 林季强忍着经脉中的阵痛以及丹田的肿胀感,勉强的躲开。 但是还不等他再站稳,便是数道劲风袭来。 是老妖狐的尾巴,席卷着破风声,如最严厉的鞭子一般,打向林季所在的位置。 每一条尾巴都要比林季整个人还要大上几分,这般的铺天盖地,林季根本退无可退。 他勉强的挪动脚步,只是刚走了半步,又感到喉咙一甜,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 此时的林季,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条尾巴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可就在此时,就在林季心中暗骂自己脑残浪个锤子浪的时候。 他的身后突然泛起一道金光,那金光极为耀眼,霎时间几乎将他入眼所到之处照的一片金灿灿的。 然后便是一个脑门发亮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季身前。 “悟难!”林季猛地睁大了眼睛。 可是还不等他再开口,狐狸尾巴便已经落了下来,将金灿灿的悟难整个人打飞了出去,撞断了数十颗老树才堪堪停下。 “疼...疼死小僧了。”悟难奄奄一息的说着。 “哪来的小秃驴!”花婆婆眼中泛起寒光,却是管都不管那被打飞的悟难,目光又一次停留在林季身上。 刚刚飞掠过去的狐狸尾巴换了个方向,再度朝着林季袭去。 与此同时,又是一道娇喝声响起。 “冥冥离火,焚尽万物!” 一道银白色的火光骤然浮现,极端的灼热让距离稍近的林季都忍不住连连后退。 他分明距离那银白色的火光还有三四米的距离,但他身上的衣物竟然已经开始自燃起来。 林季猛地扭头看向面色严峻的钟小燕。 “这才是真正的离火?!” “哼!早就告诉过你,要不是本姑娘放水,你未必能这般容易打败我!”钟小燕娇喝一声,手呈剑指状,指尖微动。 那银白色的火焰又旺盛了几分,将花婆婆的尾巴彻底包裹住。 “啊啊啊!” 尖锐的惨叫声响起,离火碰到了蓬松的皮毛,顿时燃的更加凶狠。 花婆婆的狐狸脑袋上呈现出人性化的惊惧与痛苦,巨大的妖狐连连倒退了数十米,又疼得不停在地上打滚。 妖气霎时间铺天盖地,环绕着妖狐,消弭着银白色的离火。 而趁着这个时候,林季强提一口气。 “快走!”林季一把抓住钟小燕的手,然后又跑到一旁将悟难整个人扛在肩上。 心中默念法诀,一道微风将他整个人环绕着托起。 仅剩的灵气尽数灌注在脚下的踏云靴中,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林季就带着钟小燕和悟难逃出去了百米有余,并且渐行渐远。 身后还隐隐能听到妖狐凄厉的惨叫声。 “林施主,那妖狐好…好厉害。”悟难任由林季将自己扛着,嘴里还时不时哎呦两声。 “废话,那老东西要是不厉害,我会这么狼狈?”林季强忍着体内的不适说道。 其实林季也知道,这事都怪自己太浪,自己弄死了胡菲儿扭头就走,花婆婆拿自己绝对没办法。 眼前的情况都是他咎由自取来着。 但是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真当他林游星不要面子的。 钟小燕却噘着嘴,目光始终盯在自己被林季抓着的手上。 “那妖狐被我的离火重创,我们明明可以乘胜追击将她干掉的。” 她的声音有些呢喃般的低沉,不似以前那般语气不善。 但此时此刻,林季却注意不到这些,他只管闷头跑路,头也不回的说道:“第五境中期以上的老妖怪,你一团离火就烧死了?她不来追杀咱们就不错了。” “啊?第五境中期?!”悟难和钟小燕惊讶的声音同时响起。 “少说是这个实力,我也不是没跟第五境打过交道,太一门的徐定天不是这老狐狸的对手。”林季沉声道:“我现在受了伤,咱们就别想着能反杀了,还是溜之大吉吧。” 钟小燕虽然倔强,但也不是鲁莽之辈,听了林季的解释之后,她微微点头,但却又皱眉道: “溜也太难听了。” “走为上策?”悟难在一旁出谋划策。 “也不好,还不是逃嘛。”钟小燕摇头。 “那就叫暂避锋芒,另谋其他。”林季说道。 钟小燕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说法起码听上去没那么狼狈。” 林季翻了个白眼,大家伙现在是在逃命,说这些真的好吗。 他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参与投标,并且成功中标的事实。 可就在三人已经逃远,林季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关头。 天空突然黑了。 但紧接着,林季就意识到,这不是天黑,而是什么东西将阳光挡住了。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他便已经反应了过来。 当先手上用力将钟小燕狠狠的甩了出去。 “你做什么...小心!”钟小燕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可她紧接着就看到了头顶上那从天而降的巨大妖狐。 她脸色大变,惊恐的看着那妖狐距离林季越来越近。 “林季,你快跑!快跑!” 她的声音中已然带上了几分嘶哑。 林季何尝不想跑,可是他此时已经是全速赶路,若是体内的灵气不暴动,他的速度倒是能快上不少,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他早已经竭尽全力。 眼看着头顶的妖狐越来越大,林季狠狠咬牙,又将肩膀上扛着的悟难也丢了出去。 “林施主!” “逃!”林季喊了一声,然后便顿住脚步。 “老狐狸,你特么还穷追不舍了是吧!” “小杂种,我要将你剥皮生吞!”花婆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怒意,从四面八方响起。 滚滚音浪震得林季耳朵生疼。 “娘的,就算被你吞了,老子也要在你肚子里捅几个窟窿!” 林季猛地拔剑,浑身上下的灵气尽数汇聚在剑锋之上。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已经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经脉出现了几处破损,但是剧痛却根本不能动摇他分毫。 他丹田中的灵气几乎要凝成漩涡,手中长剑上的剑芒延伸了足有丈许长度。 “跟你拼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侠义当先 舍神剑! 林季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斩出这样一剑。 在他挥剑出手的瞬间,那丈许长的剑芒威势更甚,不仅仅是自己体内的大半灵气,那一剑之中似是裹挟了周遭的天地灵气。 一时之间,狂风以林季为中心席卷四周,剑芒凌厉的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即便是那将要落下的花婆婆,眼中也泛起一丝震惊,但是震惊之后,便是无尽的狠辣。 此子天赋异禀,断不可留! 这是此时此刻,花婆婆心中除了仇恨之外,唯一的念头。 她那比林季整个人还大几分的狐狸前爪上,锋锐的指甲探了出来,对准了林季的胸口,带着劲风,狠狠的踩了下去。 与此同时,林季的剑芒也落在了花婆婆的身上。 就在钟小燕与悟难紧张的注视之下。 锋锐的爪子狠狠的击中了林季的胸口,紧接着将林季整个人按在了地上,然后又去势不减,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十余米深,数十米长宽的巨坑。 地动山摇。 而同样的,林季那汇聚了全力的一剑,也落在了花婆婆的妖身之上。 那一剑斩在了她的腰腹处,鲜血如不要钱似的四处喷洒着,但是在破开她的皮毛之后,看起来却威势大减。 但即便如此,这一剑还是将花婆婆的庞大妖身开膛破肚,伤及内腑。 紧接着,一道无形的波动顺着剑芒飞掠而出。 两道雷光将周遭彻底照亮,然后才是雷鸣震彻。 滚滚尘烟漫天而起,在钟小燕和悟难眼中,眼前已经是一片黄土盘旋,只能在漫天烟尘中模糊看到那巨大的妖狐影子。 足足几个呼吸之后,尘烟终于渐渐消散。 “林季!”钟小燕急的眼睛都红了,泪水已然在眼眶中打转。 此时此刻,花婆婆就站在那巨大的土坑之中,地面已经被她体内的妖血染得一片通红,血腥气四处弥漫。 但她还是站着,林季就在她的爪子之下,没了动静。 看到这一幕,钟小燕微微张开了嘴,愣在原地。 她的目光中全然没有了那巨大的妖狐,唯独只有林季躺在坑中的身影。 她不知道林季是不是还活着。 但她从小到大,从未如此时此刻一般的彷徨、悲伤。 悲伤到她几近失去了行动能力,仿若木头一般,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悟难在一旁闭上了眼,眉头紧皱着低念了几句佛号。 然后他才对钟小燕低声说道:“钟姑娘,我们还是快走吧。” 钟小燕浑身一震,才回过神来。 她看向悟难。 “走?” “那妖狐已然被重创,这是林施主给我们争取到的逃命机会。”悟难眼中难掩伤感,因此也低着头,努力做着最正确的选择。 “要走你走吧。”钟小燕微微摇头,“我要和那老妖婆拼了”。 “钟姑娘!”悟难语气急促了些。 钟小燕却仍然固执摇头。 “他为了护我们周全才死,我现在走了,算怎么回事?” “可总不能让林施主白白牺牲。” “本姑娘从小便立志做一个顶天立地、仗义恩仇的侠士,小秃驴,你知道何为侠士吗?”钟小燕突然平静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悟难。 “那不都是民间杜撰的吗?这世间哪有什么真侠士!”悟难愈发的焦急。 钟小燕却笑了,一边笑,泪水却再也忍不住,从眼中落下,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上。 仿佛能听到声音似的。 “本姑娘出来行走江湖,待人待事皆以侠义当先,就算偶有出格之举,大多也只是旁枝末节。” “旁人如何看待侠之一字,我不懂,也不想懂。” “但在我看来,侠却很简单。” 顿了顿,钟小燕的眼中泛起银色的光芒。 “生死当前,舍生而取义也。” 话音落下,钟小燕已然朝着那巨坑冲了过去。 她的身周泛起银色的火焰,脸上带着决然之色。 “林季,你别想英雄救美!我心里的英雄可不是你这样的!本姑娘大不了陪你一起赴死,等到了黄泉路上,我再与你细说何谓英雄!” 她咬牙切齿的说着,身子已然冲进了深坑之中。 可是刚刚靠近,她却猛地顿住了脚步,瞪大了眼睛。 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林季,身子被狐妖的爪子死死的压着,整个人都已经被妖血糊满,身上散发着腥气,说不出的恶心。 但他的胸膛还在起伏着,甚至睁着眼睛,咧着嘴。 而那看似威风的巨大妖狐,却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一动不动。 “怎..怎么回事?” “咳咳。”林季努力的扭头,看向钟小燕,脸上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 “捡回一条小命。” 钟小燕身上的气势尽数消散了,她没好气的看着那还在发笑的王八蛋,只觉得自己脚下一软,然后就坐倒在了地上。 “你…你没死?”钟小燕颤抖着向林季伸出手,但似是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将手收了回去。 扭过头擦了擦脸,等她再将脸转回来的时候,已经变的面无表情。 她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最终只能噘着嘴,狠狠的瞪向林季。 “这样都没死,你这家伙还真是命大,我还以为你被妖狐弄死了呢。” “哈哈...咳咳咳。”林季忍不住笑出声,但他每每发笑,就会咳个几声。 “对了,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喊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说。”咳了一会后,林季突然又问道。 “我…我哪有,你一定是听错了。” “没有吗?我好像听到了你在喊什么英雄……” “你一定是听错了。”钟小燕信誓旦旦。 与此同时,悟难也来到了深坑中。 惊喜之后,他连忙来到林季身旁,替林季止血。 “先把这老狐狸的尸身推开。”林季勉强的说道。 悟难连忙点头,只是稍稍用力,那庞大的狐妖便倒向了一旁。 轰隆隆…… 又是一阵轰鸣声。 即便这妖狐已死,但悟难还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等他将林季身上的伤势简单处理好,才搀扶着他坐起来,问道:“林施主,怎么回事?” “嘿,我有一宝物护住了心脉,虽然肚子被开了个洞,浑身骨头碎了不少,但不过是外伤。我用灵气将伤势暂时稳固住了,等回去再慢慢养伤。”林季笑的愈发畅快,他手捂着胸膛,那里是他放因果簿的地方。 也是最锋利的那根爪子落下的地方。 “林施主,我问的是妖狐。”悟难追问道。 林季长舒一口气,瘫软的靠坐在身后的泥土上。 “我那拼尽全力的一剑,竟然带动了我尚未成形的元神。那小东西在我丹田上,像模像样的也摆了个挥剑的姿势。” “小僧不懂。” “小爷我临阵突破,现在是夜游境了。” “哦,这下懂了。”悟难点点头,随即又惊呼了起来。 “你竟然能临阵突破,果然不愧是小僧看中的人!”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元神夜游 “瞎说个什么,快来给我搭把手。” 悟难伸手。 “你觉得你伸个手,我就能走吗?”林季不满。 “你不是要搭把手吗?”悟难不解。 “小和尚,他是要你背他。”钟小燕站了起来,绷着一张脸道。 “背?小僧从没背过人!”悟难不知从何下手。 钟小燕看不下去了,直接走到林季身前,弯腰背起林季。 “你背我??”林季有点惊讶,这妮子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怎么?还怕我还背不起你么?我好歹也是半步通慧修士。”钟小燕红着小脸,挑眉说道。 “啊不,那就有劳了。”林季尴尬一笑。 即便经历了一场战斗,钟小燕身上的汗水却还是香的,让林季忍不住嗅了又嗅。 真的好想娶个老婆生几个崽,啥也不管整天吃喝玩乐啊。 “你在做什么?”钟小燕冷冰冰的说道。 “休息。” “你在闻什么?”钟小燕暗暗咬牙,问的更详细了些。 “没有闻。” “我都听到了。” “你听错了。” 说话间的功夫,她已经背着林季来到了妖狐的身旁。 悟难麻利的将妖狐火红色的皮毛尽数扒了下来,三折两折,竟然变成了一个比人还大的大包裹。 他喜滋滋的将狐皮包裹背在背上,又破开狐狸脑袋,取出了妖丹。 “第五境大妖的妖丹和狐皮,能值不少钱了。” 悟难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妖丹,但很快就注意到了林季似笑非笑的目光。 “小僧只是替林施主暂为保管。” “嗯。”林季平静的点了点头,看起来完全不在意这些值钱玩意一样。 悟难不嫌麻烦,又顺着逃跑的方向,找到了胡菲儿的尸体,同样扒皮取丹。 忙活完这一切之后,三人才踏上回城的路。 半个时辰后,他们回到了官道上。 悟难带着东西,走得快些,而钟小燕则背着林季落在了后面。 两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的有些诡异。 终于,在前方隐隐约约能看到玉泉县轮廓的时候,钟小燕率先打破了寂静。 “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明明如果不管我和小秃驴,你说不定能逃掉的。” “这话你之前在鬼域大阵里也问过一次。”林季闭着眼睛,下巴靠在钟小燕的肩膀上,随口答道。 钟小燕深吸一口气。 她哪能不记得那时,林季漫不经心的说着总归要尽力护她周全的话。 但说毕竟只是说罢了。 “林季,我是不是很没用,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怎么这么说?” “这才出来几天,我就被你救了两次。” “你不像是会自怨自艾的人。” “这并非是自怨自艾,而是觉得又欠你一次。” 钟小燕顿住脚步,扭头看向林季。 两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了,眼中更是近到出现了重影。 若是以往,钟小燕必然会快步退开,然后面露嫌弃,再唾弃林季两句。 但此时此刻,她却静静的与林季四目相对。 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我只有一条命,欠你的好像还不清了。” “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我只是做我觉得该做的,况且这一次,你和悟难若不来寻我,你们也不会碰到老狐妖。” “可是终究还是你救了我。” 林季哑然失笑,看着那近在咫尺的俏脸,他却将脸偏向了另一侧。 “在你冲下深坑想要同我共赴黄泉的时候,便没有什么所谓的救命之恩了。” “什么?!”钟小燕脸上一热,嘟着嘴巴道,“讨厌!你还说你没听清!” “哈哈,我刚才突然想起来的,所以严格来说,你并没有欠我什么。” 钟小燕怔了怔,没再说话。 两人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直至进了玉泉县之后,一路来到下榻的客栈,将林季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躺好之后,钟小燕才又道:“那猪龙那次呢?” “你非要算的这么清吗?”林季有些无语。 “欠人的感觉并不好。” “那你便难受着吧,我要休息了,请你出去。”林季狠狠的闭着眼睛,有些勉强的抬起胳膊,指了指房间的大门。 这颐气指使的语气顿时让钟小燕眉毛竖了起来,不过这次可能是看着林季伤势不轻,没再反驳,而是留下一个白眼之后,又轻手轻脚的走出了房间。 关门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等到钟小燕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她坐在床边,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客房,心绪却已然飘远。 “为什么呢。” 她喃喃自语着。 “为什么...我偏偏这么怕欠他的。” …… 与此同时。 在钟小燕离开之后,林季躺在床上,体内的灵气却在沸腾着。 斩杀了花婆婆之后,天道的馈赠再一次落下,那玄之又玄的气息,已经在修补他残破不堪的经脉,不然以当时那样的伤口,他很可能撑不到现在。 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流,浑身颤抖着。 每一次颤抖,又会带动身上碎的不像样子的各处骨头,痛上加痛。 偏偏恢复伤势时,伤口又会瘙痒难忍。 真是折磨至极。 窗外已是昏暗一片,客栈里也鸦雀无声。 先前林季如血人一般被钟小燕背回客栈的画面,已经吓走了客栈不少胆小的客人。 林季的神识扫过客栈,他能察觉到掌柜的正拉着小二躲在一楼的角落里,胆战心惊的说着他的事情。 分心总归是能让身上的难受减轻几分的。 神识四处探查了片刻,林季便觉得有些无聊了。 外面夜幕已然降临。 他心念一动,一个半透明的小人便出现在了客栈中。 小人低下头,人性化的抬起手看了看,又用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身子。 “这便是我的元神吗...”元神林季抬起头,看向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的肉身。 元神出窍,着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像极了前世的电视剧里,人死了鬼魂飘在旁边看自己尸体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元神还能施展手段,并非是灵气,而是元神自身所带的力量。 这股力量很强,几乎不下于肉身之中的灵气。 但却很难恢复,比之于灵气的恢复要慢了数倍。 很快的,熟悉了元神之后,林季便飞出了窗外。 在夜晚之中,他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元神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感觉,而且还开始隐隐有些许增长。 “难怪叫夜游境,夜晚能遨游天地,还能锻炼元神强度。”林季心中恍然。 林季的元神在玉泉县游荡了两个多时辰,直至感到了几分疲惫之后,才回归肉身。 好不容易摒弃掉的疼痛瘙痒,再一次开始了折磨。 但此时此刻的林季却无比的精神。 一则是因为元神夜游之后有所增强。 二则是因为,他终于突破第五境,称得上是强者了。 不过伤势太重,即便恢复了不少,林季却还是难以动弹。 他又用神识内视。 经脉的破损已经恢复了不少,而且经脉比之于之前,拓宽了少说五成有余,并且丹田也平息了许多。 再看自己的心脉。 “草,黑气又变强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解惑悟难 虽然林季早就有所察觉,这邪佛印留下的黑气,会因为他实力的增长而变强。 但是突破第五境,这黑气竟然还是丝毫不受压制的茁壮成长,终究是让林季有些不可接受。 在此之前,他还幻想着说不定突破之后,寿元增长,黑气又会被压制之类的。 可是现在看来,美梦还是得少做。 收回神识,林季已然感觉到了几分困倦,原本只是想着闭上眼休息片刻,谁曾想眼睛一闭,便昏沉的睡了过去。 当林季苏醒的时候,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三四成。 体内的经脉已经痊愈了大半,肚子上的创口以及体内碎裂的骨骼,也都已经愈合亦或者归位。 虽然尝试着活动身体还会感到阵阵痛感,但起码已经可以忍受了。 “你醒了?”钟小燕的声音响起。 林季怔了怔,扭头之后,才看到钟小燕就坐在自己的床边。 “你怎么在这里,我睡了多久?” “睡了三天了,这几天都是钟姑娘在照顾你。”悟难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他在林季的房间里摆了个小炉子,炉子里正熬着汤药,气味难闻至极。 林季下意识皱起眉头:“你在给我熬药?” “是啊,药材都是县衙库房里的,你们监天司着实富有,这小小县城的监天司仓库,都有不少好货。”悟难笑眯眯的说道。 “怎么不出去熬,这味道也太难闻了。” “就是因为太难闻了,掌柜的才问我能不能回房间里熬药。” “为什么是我的房间?” “总不能在我房间熬吧。”悟难歪了歪脑袋。 林季语塞。 他也不是闻不得药味,只是小秃驴熬的药,味道真的已经有些折磨人了。 大抵相当于前世的时候,从冰箱后面找到的腐烂了十几天的死老鼠一般的味道吧。 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施主,忍忍吧,这是小僧师门的独门药方,见效快。”悟难又劝道。 林季微微点头,开始屏息,然后又看向钟小燕。 “这几天辛苦你了。” “应该的。”钟小燕低声应道,表情却很难看。 “怎么了?”林季皱眉问道。 钟小燕沉默良久。 “你心脉上的黑气,是怎么回事?你头上的白发,就是这黑气在作祟吧?” 林季神情一滞,下意识的看向悟难。 “小秃驴,是你说的?” 他记得自己给这该死的秃驴提起过这事。 “小僧并非多嘴之人。”悟难连忙摇头。 钟小燕轻叹道:“是我替你换衣服的时候,好奇你身体恢复的如何,用神识探查之后发现的。” 闻言,林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换过了。 先前那沾满了血污的衣服已经不知所踪,此时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没见过的白色长衫。 但紧接着,林季面色微惊,连忙起身,顾不得疼痛。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枕头边上放着的因果簿。 无论是悟难还是钟小燕,仿佛都看不到这小小的册子一样。 因果簿依旧神秘,旁人见了也会下意识忽略,无论丢在哪,都会回到林季身边。 林季见因果簿还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衣服...” “裁缝铺买的。”钟小燕明显有些沉闷,“你还没告诉我,你心脉上的黑气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 “那黑气在吞噬你的生机,以你这夜游境修士,能活两百年的生机,都抵不住那黑气吞噬的速度!你还敢说这不是大事?”钟小燕突然激动了起来。 林季却笑着摇头。 “真不是大事,至少还得两年这黑气才能要我的命,而我来襄州,就是为了解决这事的。已经有线索了,真的。” 闻言,钟小燕脸色稍霁。 “你最好别骗我,我还欠着你一条命呢,在我还命之前,你不准死。” “这事谁说得准。”林季苦笑不已。 “我不管。”钟小燕伸出手狠狠地虚指了林季几下,又留下了威胁的目光之后,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钟小燕走远之后,悟难才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药汤来到床边。 眼看他作势要喂,林季连忙爬起身子。 “我自己能喝。” 悟难将药汤递过去,又坐在先前钟小燕的位置上。 “这几天钟姑娘寸步不离你的床边,算得上是无微不至了。”悟难笑眯眯的说着。 “呕。”药汤是真的难喝,比闻起来还要恶心。 但林季能很明显的感觉到,药汤进肚之后,他的四肢百骸都在微微发热,伤势真的恢复的更快了些。 良药苦口,林季皱的满脸褶子,强忍着将药汤灌进肚子里。 “你想说什么?” 悟难脸上带着几分兴奋的红晕。 “钟姑娘对你有意思。” “你个秃驴,这是你该操心的事吗?”林季翻了个白眼,又躺回床上。 “施主不是青阳县明花楼的常客吗?小僧不曾见过男女之事,却好奇得紧,施主给小僧讲讲呗。” “这玩意有什么好讲的?男女之事,无外乎二字。”林季得意的咧开了嘴。 悟难瞪大了眼睛,探着头贴近了些。 “细说。” “有钱、模样过去的,便足够了。” 悟难眼睛瞪得愈发大了,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小小的疑惑。 “就这么简单?” “还可以更简单,长得丑也没关系,有钱便足够。”林季又道,眉飞色舞。 悟难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却又摇头。 “施主莫要诓骗小僧了,小僧说的是两情相悦,并非勾栏里的下流勾当。” “什么叫下流勾当,最终都是男欢女爱,如何下流了?阴阳交合是天数,如何下流了?你佛门还有欢喜禅呢,道家也有双修法!怎么,这都是下流勾当?” “这...这...”悟难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这是他的知识盲区,他往日里读经的机灵偏偏在这事上管不上用了。 “说不出话来了吧?你一未经人事的雏儿,要懂得还多得很呢...嗯?你怎么又来了?”林季说着说着,就看到钟小燕端着几个菜碟,冷笑着站在门口。 悟难起身施礼。 “林施主的话太过深奥,小僧得回房去参悟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因果簿变化 等到悟难离开之后,钟小燕将饭菜放在了桌上。 “下来吃吧,玉泉县不似青阳县,美食不算多,唯独水晶肘子颇有名气。”钟小燕摆齐了碗筷,“我记得你在青阳县,下馆子的时候也喜欢点肘子。” “你连这事都知道?”林季微微挑眉。 下了床,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炖的烂乎乎的,猪皮上透着晶莹的大肘子,只觉得嘴里生津。 钟小燕眼中泛起几分笑意。 “林捕头在青阳县颇受爱戴,高升总捕离开之后,县里的同僚也还时常说起林捕头的光辉往事。”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明显了。 “有什么好笑的?嗯!肘子不错!”林季一边吃一边问道。 “我笑林捕头吹牛不打草稿,自己还是个雏儿,也敢装老鸟欺骗人家悟难。” “噗!”林季刚塞进嘴里的白米饭,一口全都喷了出来。 万幸反应够快,只是喷到了地上,没有浪费一桌好菜。 “咳咳,你个姑娘家家的,能不能好好说话?!”林季对钟小燕横眉冷对,“那明花楼我整日去,我还不了解吗?” “可是那些在你手下办了好几年差的捕快们却不这么说。” 钟小燕笑眯了眼,突然粗着嗓子道:“头儿他什么就好,就是胆子太小了些。有次破案之后,大伙去明花楼快活,人家姑娘都投怀送抱了,头儿他愣说自己不胜酒力。” 钟小燕学的太像了,从声音到神态都一般无二。 “鲁聪敢这么说我?”林季眉毛都竖了起来。 “走的时候狼狈得很呢,哈哈哈哈,人家姑娘在后面追都追不上。”这句话还是粗着嗓子的。 “反了天了!这般的污蔑我!”林季狠狠一拍大腿。 “一个人是污蔑,各个都是污蔑吗?”钟小燕笑道,“我再给你学孙二,他说的更是言之凿凿。” “不必了。”林季断然摇头,“不过是看我不在,背后污蔑我罢了。等他日回了青阳县,这帮崽子一个也别想好过。” “可他们说的处处详实,不像是杜撰的。”钟小燕不依不饶。 “我现在肚子很饿,不想说这些事情。”林季正襟危坐,专心干饭。 钟小燕已经笑弯了腰,手拍着桌子。 “别笑了。”林季一边扒饭一边说道。 “好好好,依你依你,不笑了。” “这事以后也别说了。” “那就看我心情了。” 林季面色一肃,放下碗筷。 “谣言最是可怕,一传十十传百,人言可畏。”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钟小燕不耐烦的翻着白眼。 “我求你以后别说这事了,尤其当着悟难的面。”林季再次败下阵来。 “好,依你。”钟小燕眉眼含笑,勉强点头。 饭后,钟小燕端着碗筷出去了。 林季回床上躺着,索然无事,顺手拿起了枕边的因果簿。 “想不到久不用这因果簿记录因果,反而是几次用这玩意保住了性命。” 自从开发出用这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因果簿当底牌之后,林季觉得自己好像走歪了路子。 这东西应该不是被用来当做护心镜的...吧。 翻开因果簿,翻到花婆婆与胡菲儿那一页。 林季伸手轻轻抚摸着花婆婆的名字,紧接着名字叫就被划掉了。 他能感受到些许妖气泛出,应当是胡菲儿与花婆婆死后,被因果簿所收集保留的。 “青丘狐族的因果了结,两次的天道馈赠之后,应当还有奇遇才是。”林季想着。 以往他完成因果之后,天道馈赠会根据因果大小而出现,即便是没有也是常事。 但第二天的奇遇却从不缺席。 可是这一次,林季回来之后就昏迷了,三天过去,他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奇遇。 但是这事他也没办法控制,因此只是在心中想想。 不过,就在林季随意翻了翻因果簿,然后准备收起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些不对,刚刚似乎隐约看到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翻开因果簿一页一页的仔细查看。 终于,在黄翠那一页之后,他找到了新的文字。 并非是他主动记下的文字,而是这因果簿自动出现的。 ‘了邪佛恩怨,安大秦国运。’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说的是林季在京城所经历的事情。 在这一句话后面,还跟着一个林季看不懂的符号。 他仔细观察了半天,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于是不敢再看那符号。 这是第一次,因果簿出现自动记录因果的情况。 林季一下子来了精神。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这因果簿有灵?可是跟了我这么多年,也不曾见因果簿显灵啊...” 想了片刻,林季下意识抬头看天。 “我很久以前就猜测,这因果簿会推着我做一些事情,之前被那破降魔杵算计来算计去的时候,我也感觉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着我往前走。” “原本以为是天机道人和高群书那些神经病,现在看来,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林季暗暗沉思着。 “我是因为因果簿才有的极佳的修炼天赋以及深厚的福缘。而我被天机道人盯上,也正是因为福缘深厚。” “不会这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吧?还是说只是因势利导?” 哪怕是这因果簿上自动出现的文字,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是会和自己记载的因果一样,事后会得到馈赠?还是因为事情关乎天下大事,所以才会被记载下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 林季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事。 反正应当不会害他就是了。 再说了,以前的他只是第三境第四境,虽然这修为也勉强算是不错,但在大人物眼中终究只是棋子,顶多是稍微重要点的棋子。 但如今他已经第五境了,总归会有些不同的。 大不了要是再被算计,直接从监天司走人就是。 以前他没法选,现在他却并非如此了。 将因果簿收好之后,林季尝试着运转灵气。 虽然还是有些滞涩,但总算是勉强能修炼了。 “经脉的伤势还没好全,强行修炼不可取,还是先看看那几本还没学会的功法吧。” 林季取出了在遗迹里获得的御风术,以及从耿冉手中获得的舍神剑。 这两本功法,他可是眼馋许久了,特别是舍神剑,他原来刚入手的时候就研习过,只不过不得入门,以为真要到第五境才能修炼,没想到那日大战花婆婆,却莫名的使了出来。 这几日,他定要彻底炼会才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年与破庙 一转眼,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而此时林季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自从那日他发现因果簿的异变之后,他便一直在房中闭关修炼。 这日早晨,林季缓缓从修炼中醒来。 心念一动,一个透明小人便出现在眼前。 肉身眼中的灵动立时消散,变成灰白一片,而透明小人则手中拿着一柄同样透明的小剑,像模像样的一剑斩出。 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但还不等这股剑意造成破坏,元神又归入肉身之中。 床上的林季猛地睁开眼睛,一挥衣袖,元神之力便消弭于无形。 “舍神剑总算是炼成了。”林季轻笑了两声。 舍神剑只有一式,本就是消耗元神之力来拼命的,只是元神施展到不怎么样,若是以肉身施展,元神之力与灵气相辅相成,则威力倍增。 只是这一剑并不好学,如果不是那日和妖狐一战莫名的使出了那一剑,加之他还顿悟过一次,这半个月时间他未必能将这招剑法炉火纯青。 “莫非这次的奇遇便是顿悟?” 类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因此林季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除此之外,这次顿悟也让他御风术也入了门。 御风术一共三式,分别是风起云涌、风卷残云、风虎云龙。 这三式都要引动天地之力,须得以元神作为媒介,难怪第五境才能修行。 如今林季也只是勉强能施展风起云涌,大抵是召来一片云刮起一阵风的状态。 对敌的话算不上太实用,但用来装神弄鬼回应百姓们的祈雨之类的事情,倒是可以做到。 不过林季也控制不了召来的是不是雨云,所以这道神通虽然不错,但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实用。 不过总归是夜游境才能使的手段。 另外,便是林季原本以为,突破第五境之后,他就能引动第四道星辰之力了。 但是几番尝试之后,他才发现,在天枢、天璇、天玑之后的第四颗星辰天权星,并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引动的。 越往后越困难。 “北极功能直指第七境,果然不是那么简单修炼的。”又一次尝试失败之后,林季也不灰心。 这半个月的修炼,他已经收获的足够多了,不必再贪多。 反而林季觉得,或许也该将修为稳固一段时间了。 结束了修炼之后,林季收拾好东西离开房间。 叫上了钟小燕和悟难,各自收拾行李退房之后,三人一道来到了玉泉县县衙。 林季简单的口述了一遍胡菲儿与花婆婆的事情,又特地叮嘱玉泉县令在卷宗中注明,此事与青阳县的狐妖案有关,两案并查,可以结案的话。 忙完这些琐事之后,拒绝了县令和捕头挽留的请求,三人便一道离开了玉泉县,继续向南。 出了玉泉县之后,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钟小燕突然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怎么了?” “再过几日,便是新年了。” 林季愣了片刻,轻笑两声。 “日子到是挺快的。” 钟小燕则叹道:“沛帝元年,对于大秦王朝来说,过得着实有些艰难。” “年号是盛元。”林季纠正道,“你该说是盛元元年。” “我已经不是监天司的人了,用不着顾着你们这些当官的破规矩。”钟小燕却不愿改口,“帝王又如何?身为修士,我尊天尊地尊父母尊师长,唯独不尊帝王。” “随你吧。”林季其实也不怎么在意这事。 但是身在监天司为官,总归还是要忌讳一些事情的。 直呼沛帝,被人听到了,总归是个把柄。 …… 盛元二年。 春节,大雪。 天空中的雪飘扬着,伴随着南风的吹抚,斜的整齐划一。 官道旁,破旧的山神庙内。 一男一女一和尚,围着火堆喝着酒,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 庙里不止他们三人,另外两边也有两处火堆,火堆前面也都聚着人。 有年关回家,却被大雪封路,无奈停下的路人。 有长途跋涉,在外行商的商人。 有借着火光,畏缩在母亲身旁取暖,手中还拿着书卷细细研读的学童。 有一脸恶像,背后背着大刀,一口酒一口酒往肚子里灌的江湖客。 南来北往的,都被这大雪困在了破旧的山神庙中。 破庙门上的窟窿被人用衣服堵住了,但是却堵不严实,总有寒风溜着缝进来,吹得众人缩着脖子打寒颤。 又是二两酒下肚,林季长长打了个呵欠,起身伸了个懒腰。 装模作样的紧了紧衣服,他又看向另外两伙避雪的人。 “林先生。”众人连忙想起身。 林季却摇头让他们老老实实坐着。 “大冷的天别折腾了,还是老规矩啊。” “没问题。”行脚商连连点头,从自己的货物里又取出了三坛酒。 亏的这人能把连马带车都塞进这破庙里。 更多亏这破庙足够宽敞,马车占据一个角落,除了味道有些难闻之外,倒也不显得拥挤。 至于气味,天寒地冻的,大伙鼻子都不怎么灵,也没人在乎。 另一边的悟难起身将三坛酒端到了自己这边的火堆旁边。 这是这几天山神庙里的规矩。 客商出酒,条件是将自己的马车货物带进庙里保存。 林季三人拿酒,然后去打些野味分给他们。 这点雪,林季三人自然是不惧的。 若不是看到这山神庙中聚集了这么多人,他们三人早就继续赶路了。 不过就在林季准备出去打猎的时候,山神庙的大门又被推开了。 来得是一男一女,锦帽貂裘,看着就暖和,富贵逼人。 和庙里的一众苦哈哈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此时此刻,那一男一女脸上却都泛着苍白,嘴唇都有些干裂的。 若只是如此,林季本不会在乎的,无非是多了两张吃饭的口罢了,抓只野猪来也不差他们两个的。 但林季偏偏就是瞪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那男的。 那男人也看向林季,眼中满是错愕。 “头儿?!” “周钱?!” 两人四目相对,脸上都带着惊喜。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不过紧接着,周钱就面色微变,当即拉着身旁的妻子小媚,扭头就往外走。 林季诧异的皱起眉头。 “喂,你走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周钱的生财之道 周钱根本不理会林季,拉着女人急匆匆的就要离开。 只是还不等走出山神庙,他就被林季用手按住了肩膀。 “老朋友见面,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你小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林季有些狐疑的问道。 主要是钟小燕在玉泉县里说的话让林季十分在意,以至于见到青阳县的人就会疑神疑鬼。 明明周钱走的时候,钟小燕都还没到青阳县呢,但林季偏偏不放心,要多问一嘴。 周钱脸色有些难看:“头儿,你让我跟小媚走吧,我们两个惹麻烦了,留在这只会连累你们。” 闻言,林季微微挑眉,却不着急问话,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周钱几眼。 几个月不见,这小子似是更加富贵了。 身上的皮草袍子、头顶的皮草帽、手上的皮草手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摸起来更是如此。 “周钱,你别忘了我是在哪办差的,有麻烦说就是了,遇不见也就罢了,既然碰着了,我还能不帮你?” 林季硬生生将周钱和小媚拽到了火堆旁让他们坐下。 然后,他又冲着另一边的客商等人拱了拱手。 “抱歉了诸位,他乡遇故知,得饿诸位一阵了。” “林先生客气了。” “昨日的鹿肉还有剩下,虽然不够饱腹,但总归能垫上一垫。” “林先生只管叙旧,无须管我们。” 跟这群嗷嗷待哺的百姓们打过招呼之后,林季才在周钱身旁坐下。 接过钟小燕递过来的一坛酒,打开猛灌了一口,又将酒坛子递给周钱。 周钱犹豫了良久,终究还是将酒坛子接过,也如法炮制的灌了一大口。 放下酒坛,他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似乎终于放松了些。 “说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林季再一次问道。 周钱长舒一口气,看了看身旁的妻子小媚,苦笑道:“虽说自古财帛动人心,但我万万想不到,偌大的合欢宗,竟然也会觊觎我那点财产。” 林季诧异的皱起眉头。 “只是为了钱,就这点小事?” “林捕头,夫君的财产可不是小数目。”小媚有些不满与林季的轻视。 林季嗤笑一声。 “这小子能有多少钱?我记得他离开青阳县的时候是带了十万两吧?以这小子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现在还能剩几个子?” “一百多万两呢。”小媚语气平淡的说道。 这个答案让林季怔了怔,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然后又看向周钱。 当他看到周钱微微点头的时候,一时之间,心里何止是翻江倒海。 “卧槽,这才几个月时间,你特么怎么赚钱的?” 周钱并不把林季当外人,因此也没有隐瞒的打算,直言道:“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 “细说。”悟难在一旁耳朵都竖起来了。 周钱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悟难,他估摸着这小和尚是林季的同伴,因此也没有责怪。 “当初我加入合欢宗之后,就带着银票去了襄城。” “然后呢?”林季和悟难都听得聚精会神。 “我在襄城认识了一家大商会的老板,然后一拍即合,跟他合作,将食盐垄断。我出钱扫货,大商会囤货居奇,半个月时间,盐价涨了十几倍。” “盐商的生意你们也敢碰?”林季几乎难以置信,盐税一直都是大秦王朝的重要收入,因此大秦对于私盐的打击极为严厉。 抓住就是斩首。 审不审的出同伙都不要紧,突出一个抓一个杀一个。 但很快林季就反应了过来,周钱口中的大商会,恐怕就是襄州的盐商了。 这里终究不是京州、梁州二地,朝廷对襄州的掌控力,太松散了。 “跟我合作的,就是襄城最大的盐商,也是襄州最大的盐商。” 周钱继续道:“这一笔生意,我半个月获利二十万两。” “然后你又做什么生意了?”悟难在一旁连忙追问道。 周钱无奈的笑了笑。 “盘下了几家青楼,让合欢宗的师姐们下山来吸引贵客,因此我那几间青楼各个火热的不行。” “但几个月赚一百多万还是太夸张了。”林季想不明白。 周钱咧了咧嘴,道:“头儿是忘了我在青阳县的事了?勾栏之事,男人除了寻欢便是为了几分面子,只需要抓住这一点,想赚钱还不是信手拈来?” “细说。”这次是林季问的。 “我让合欢宗的师姐扮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清倌人,然后在师姐来之前的半个月里,在整个襄城大肆宣传,什么大家闺秀家道中落之类的鬼话,搞的人尽皆知。” 林季明白了。 这特么是炒作,这什么鬼年代,你丫都会搞流量那一套了? 怎么,逛窑子也有饭圈文化了? 果不其然,周钱接下来的话和林季预想的一样。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我发出通告说是花魁已经到了,然后就广邀各路达官贵人,富豪商贾前来。” “我那师姐美极,再加上早早就吊足了这帮傻子的胃口。因此一听说花魁还是完璧之身,想要从良嫁人,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 一旁的小媚痴痴的笑着,看向周钱的目光中满是骄傲。 林季不知道这种破事有什么好骄傲的。 “所以一名花魁就被你卖了上百万?” “当然不可能,不过一次不行多来几次就是了。”周钱耸了耸肩,“先前不是说了吗,男人去青楼,除了女人便是面子,襄城有钱的老爷可不少,我安排几个托,言语讽刺,又大肆抬价,不怕没人跟。” 听到这里,林季郑重的冲着周钱拱了拱手。 “真有你的,我算是涨了见识了。” 这个发财的法子不适合他,因此他也就没了太大的兴趣。 “说说你们合欢宗的事吧,合欢宗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宗门了,就为了这一百多万两,就要同门相残?” “一百多万两可不是小数目。”周钱低叹一声。 “但堂堂修炼宗门,为了钱翻脸也太难了。” “合欢宗遇到了难题,若是有了这笔钱,合欢宗尚且还能坚持下去,但若是这笔钱不交给合欢宗,那合欢宗恐怕不出两个月就要分崩离析。”小媚在一旁说道。 林季听得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 不过就在他准备追问的时候,山神庙的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了。 “你们这对狗男女,果然在这!”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合欢宗的麻烦 随即,四名拿着武器的女修闯进了山神庙之中。 各个身段婀娜,容貌上佳。 为首踹门那位,此时柳眉倒竖。 她看起来似是三十余岁,但是却保养的极好,皮肤滑嫩不输二八的小丫头,但却偏偏又带着成熟的魅力。 林季下意识多看了两眼,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后颈生寒。 “好看吗?”钟小燕的声音响起。 林季扭回头,一脸无辜。 “什么好看的?我都没注意,我看那几个女修的修为去了。” 听到这话,钟小燕愣了愣,紧接着脸色微红,以为自己冤枉了林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林季则冲着钟小燕笑了笑,再看向那几名女修,目光尤其在脖子以下肚子以上的区域徘徊。 “真不小呢。” 与此同时,周钱与小媚却已经脸色大变。 “柳言长老,我们夫妻二人从未做过对不起合欢宗的事,你们何苦这般相逼?” 柳长老面色微寒,深深的看了周钱和小媚几眼,目光又扫过林季等人,不过却没把他们当回事。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周钱和小媚身上。 “将银子交出来,我放你们离开。”说着,柳长老又微微眯眼,“如今被我们堵上,便不要想着逃走了,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吧。” 周钱沉默不语,他加入合欢宗还没几个月,跟这群宗门长老属实不熟。 小媚却摇头道:“柳言长老,那钱都是我夫君凭本事赚的!他入门时便将家里带来的盘缠,分了一半五万两给宗门,这还不够吗?” 柳言抿着嘴唇不说话,手却放在了腰间的剑上。 见此,小媚连忙又道:“我夫君之前也曾明说了,他对于宗主之位绝无觊觎之心,我们夫妻二人不过是做点小生意勉强糊口罢了,根本无心争权夺利。” “娘子说的对!柳长老,我们两个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怎么可能想当合欢宗的宗主?这事不过是老宗主临走前的一句戏言罢了,当不得真的。” 柳言似是自知理亏,目光下意识不敢与周钱与小媚对视,嘴中却又冷哼一声。 “哼!任你们巧舌如簧,今日也要...” 还不等柳长老将话说完,她就看着现在她并不在意的那名年轻男子,突然站在了他们双方中间。 柳长老顿时想要开口呵斥,可是当他看到林季那毫无波动的目光是,却下意识的倒退了两步。 “目光如电?!”柳长老被吓了一大跳,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季。 她所说的目光如电并非指眼睛里有雷霆,而是说修为高的修士对于修为低的修士,拥有天生的压制。 尤其是第五境修士对于尚未开启元神的修士。 只是一个目光就让第四境的她险些承受不住,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绝对是第五境! 想到这里,柳言又有些诧异与惊骇。 若是出了这么年轻的第五境,应当早就闹得人人知晓了,但是眼前这年轻人她却看得陌生。 “这位小先生是...?”柳言恭敬的行了一礼。 “先生就先生,别加小字,容易让人误会。”林季撇了撇嘴。 刚刚在旁边用神识探查了半天,但是在林季验证之前,他却是有些不敢相信相信这群女人都只是第三境,领头的柳言也才区区第四境。 第四境就能在宗门里当长老了? 要是别的小宗门倒也还罢了,这合欢宗名声在外,无论如何都不该这般敷衍的。 连门里长老的职位都能凑活,那她们还有什么凑活不了的? “刚刚我在旁边听了半天,你们说的合欢宗掌门之位是怎么回事?”林季有些八卦的问道。 柳言沉默不语,这事事关合欢宗的名声,自然是不能随意透露的。 小媚也有几分迟疑。 周钱却不管这些。 这小子是人精,他发现柳长老似乎害怕林季之后,虽然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总归是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重新见到了笑容。 “头儿,合欢宗都穷的快要吃土了。”周钱咧嘴笑道。 此言一出,他顿时被柳言怒目相视。 “哦?怎么回事?” 周钱笑眯了眼:“合欢宗的宗门传承尽是些双修法、床笫之术,门内弟子不以修为见长,却各个都极会讨人欢心。” “合欢宗能屹立至今,也是因为宗门常常将自家弟子送给各大宗门联姻,一来二去,合欢宗在襄州的关系就盘根错节起来,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然后呢?”见到周钱闭嘴卖关子,林季赶忙捧哏。 周钱舒坦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一年多以前,合欢宗出了件大事,以前嫁出去的弟子,洗劫了她的丈夫家,一家二流门派,然后逃了。” “因为那弟子手段颇为残忍,此事轰动襄州,但也连带着取了合欢宗弟子的那些天才们,人人自危,生怕步了后尘。”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有所猜测了。 “所以说,是各门各派都与合欢宗断绝关系了?” “何止,当时太一门已经放话了,不找回那名逃走的合欢宗弃徒,便要降罪给合欢宗。” 周钱指了指天上。 “从那以后,合欢宗处处的生意都直接被没收亦或者被破坏,除此之外,门下弟子除了青楼之外,在别的地方一分钱都赚不到。” “这么说来太一门还挺遵守承诺的,说降罪就降罪。”林季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对于别人家的倒霉事,林季向来是不会吝啬自己的幸灾乐祸的。 就在这时,柳言又对着林季微微一礼,但语气却严厉了些:“这位先生,此乃合欢宗自己的事情,外人最好还是不要插手。” “我在这,你还想对付周钱?”林季诧异的歪了歪脑袋。 这女人疯了不成,不弄死你不让我走? “我对你们合欢宗如何没有半点兴趣,但周钱我保定了,耶..谁来都动不了他,我说的!”林季斩钉截铁道。 闻言,柳言沉默良久,又道:“第五境也不能为所欲为,而且你护不了他们一辈子,此事合欢宗总是要个结果的。” 话音落下,柳言便带着人知难而退了。 等到她们走远,林季这才看向周钱。 “合欢宗不像是会善罢甘休的样子。” 周钱只能报以苦笑,对着林季躬身行礼道谢。 第一百八十章 活靶子 刚刚有柳言在,很多话都不好说清楚。 此时已经没了外人,先前沉默不语的小媚也才终于开口。 “自从去年那件事之后,合欢宗的情形每况愈下。” 林季却摆手打断了小媚的话。 “我想不明白,银子这东西,修炼之人至于这么在乎吗?” 听到这话,小媚摇了摇头。 “林捕头...” “头儿升任总捕了。”周钱在一旁提醒小媚改口。 “林总捕...” 小媚刚刚改口,钟小燕又在旁边轻笑道:“是林游星。” 周钱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消息,以至于有些震惊的看向林季。 “头儿你又升了?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你不会是监天司哪位高层的私生子吧?” “滚蛋!言归正传,说合欢宗的事。” “是。”周钱和小媚对视一眼,最终还是由合欢宗出身的小媚来叙述。 很快的,她就将事情讲清楚了。 合欢宗距今已有四五百年的传承,也算是襄州数得着的大派了。 但是与其他门派不同,合欢宗却并不注重修为,她们修的是阴阳调和,为的是延年益寿,青春永驻。 也正因为如此,一群漂亮女人建立起来的门派,不被人觊觎才有鬼了。 于是才有了后来合欢宗与襄州各大宗门联姻的事情。 “合欢宗的女修说是联姻嫁人为妻,但其实与鼎炉也没什么分别,不过是助那些天才弟子双休的罢了。” 说到这里,小媚脸上泛起了几分自怨自艾的神色。 周钱则适时将她搂住,在怀里低声安慰。 见到这一幕,林季下意识的看向了一旁的钟小燕。 “你想什么呢?!”钟小燕冷哼一声。 “我在想如果我搂着你,你会不会也像小媚姑娘那样一脸娇羞。” “本姑娘会先踩你的脚,再扥着你的胳膊将你摔在地上,最后一脚把你踢飞出去。”钟小燕恶狠狠的道。 “太没有女人味了。”林季长叹一声。 在经过周钱的安慰之后,小媚的情绪好转了一些。 “即便是鼎炉,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当的,那些大门大派一个个底气足得很,纵使我合欢宗的姐妹们各个貌美如花,但奈何那些天骄身边从来不缺女人,哎..” 小媚微微摇头:“所以合欢宗一直借着联姻的势力在外经商,也是近几十年宗门的家底厚了些,给姐妹们的陪嫁多了不少,才让合欢宗的局面渐渐好转起来。” 听到这里,林季算是明白了大半。 合着合欢宗就是一群卖了自己还搭上票子,只求安全的女修? “就因为之前你说的,有合欢宗的人做了坏事,连累了你们整个宗门?”林季打了个呵欠问道。 “正是如此,近一年以来,合欢宗的所有经济来源都被掐断,宗门里的大半积蓄都赔给了那个二流宗门,而且也没有大宗门的人敢和我们联姻了。” “所以你们自己的宗门要抢你们的钱,就是好在卖自己的时候,多搭上点钱?”林季只觉得荒诞。 小媚却低下头。 “林游星莫要这要说,但凡有选择,哪有姐妹会愿意嫁出去受委屈?终究是迫不得已。” 听到这话,林季怔了怔,紧接着轻轻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是我多言,小媚姑娘莫怪。” “林游星不必放在心上。”小媚微微摇头,蜷缩在周钱怀里。 问完了话,林季就准备继续出去打猎了。 不过就在林季准备出发的时候,他却被钟小燕拉住了。 “悟难刚刚已经去了。” 林季这才发现,小秃驴不知道什么不见了踪影。 “这小子在我身边跟久了,总算有点眼力见了。”林季对小秃驴的表现颇为满意。 居然有人打猎,林季索性回到火堆旁边,与周钱对饮,说些以前的事情。 不知不觉的,钟小燕已经靠在了林季身旁,两人几乎要挨上了。 林季浑然不觉,继续诉说着自己在京城里做得大事。 “就我这剑,高群书亲自给的!” “嘶。”周钱倒吸一口凉气。 这才几个月时间,头儿都混到这个份上了? 但周钱很快又一拍脑门:“不对啊头,高群书不是叛变了吗?他的通缉令都出来了。” 林季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抱起自己的天罡剑,在剑鞘上擦了又擦。 很快的,半个时辰过去,悟难却还没回来。 “小秃驴会不会出意外了,这么久还没回来。”钟小燕感到有些奇怪。 林季狠狠将酒缸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 “我去找找...” 话音还未落下,刚刚装好的山神庙大门,又一次被人毫不留情的踹开了。 不,应该是被踢飞了。 林季就站在原地,看着来的几位不速之客。 之前见过的柳言此时却并非站在最前面了,她的身前还有一位老妪。 林季正准备开口呢,突然眉头一皱。 回头看去,却是刚刚被踹飞的大门砸在了角落里,砸倒了那匹本该幸运的马,也砸死了睡在角落里的那名行商的商人。 “你杀人了。”林季眉头皱的愈发得紧。 那老妪显然没料到林季会这样开口。 “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死了便死了吧。这位先生,老身此番前来...” “你杀人了,大秦律例,修士乱禁者,轻则杖毙,重则斩首。”林季一脸怒容,左手撩开长衫的下摆,露出了游星令。 “监天司游星官?朝廷的走狗?”那老妪面色骤变。 林季手中的天罡剑已经出鞘,剑身上面微微反着青芒。 “本来还想听你说说,看看能说出什么样的屁话来,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总归是难逃一死。” 林季也不再废话,直接持剑朝着老妪的胸前刺去。 他并非是见不得普通人死,只是见不得这些修士恃强凌弱,自认为高高在上不把普通百姓的命当一回事。 此时林季才突破第五境没多久,正是手痒的厉害的时候。 正好这个合欢宗的第五境修士在他眼皮底下杀了人。 这是活靶子。 林季一剑落下,那老妪仓促之间也抽出长剑抵挡,可是两柄兵器碰撞之后,那老妪却连连倒退了十几步才堪堪稳住。 这一幕被柳言等人看到之后,她们的心,何止凉了半截。 第一百八十一章 当宗主的好处 “宋长老!”柳言担忧的看向老妪。 老妪却没时间理会柳言,因为林季一剑之后便再次出手,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眼看着老妪被逼的连连后退,柳言也抽出兵器准备动手。 可是她刚刚踏前一步,一道火光就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的对手是我。” 钟小燕落在了柳言面前,指间跃动着火光,眼中也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正好我也才突破第四境没几天,便用你来试试手吧。” 柳言面色微凝。 “这般控火...你是钟家那嫁不出去的二小姐?” 钟小燕神情一滞。 “你怎么知道的?还有,什么叫嫁不出去?本姑娘要是想嫁,排队的男人能从我家门口排到青阳县去!” “青阳县?” “那家伙就是青阳县的...呸呸,我在说什么。”钟小燕下意识指了指林季,但紧接着又恼怒的收回手,连连跺脚。 柳言神情愈发的凝重了,钟家是大家族,如今的合欢门得罪不起。 “钟小姐,此事是我合欢宗的私事,我们无意得罪您和林先生。” 钟小燕哪管这些,就在刚刚眼前这女人说她嫁不出去的那一刻起,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了。 “得罪不得罪的,你说了不算!” 话音刚落,钟小燕便直接出手,不过倒没用之前对付花婆婆的银白色离火,只是赤色火焰,也算是留了几分余地。 但即便如此,柳言显然也有些难以抵挡,只能狼狈的四处躲闪。 没过多久,另一边的宋长老就被林季打掉了手中的剑,跌倒在了地上。 林季一步踏前,剑锋停在了她的咽喉之前。 “老身认输。”宋长老慌忙的喊道。 林季脸上泛起嘲讽之色:“杀了人,你觉得此事是认输能够解决的?” “老身愿意道歉并且赔偿,求林先生饶我这次。”宋长老连忙又道。 不同于青阳县那个不知悔改的道士,这一次,林季倒是迟疑了片刻。 回头看向还在庙里瑟瑟发抖的众多普通人。其中就有那客商的家人,就是那对母亲烤火孩子读书的母子。 杀人偿命固然痛快了,但这对母子却没了下文。 而且虽然林季很不想承认,但第五境的修士,在这个世界真的比普通人的命值钱。 就算他真的将这个合欢宗长老抓到襄城去,只是一条人命的事情,在还愿意赔偿道歉的情况下,此事多半也会不了了之。 沉吟片刻,林季收回了剑。 “若是那对母子不满意,林某手上少不了要多添一条人命,你明白吗?” “是..是..”宋长老连忙应声。 另一边,见到自家长老已经被击败,柳言也不抵抗了,而钟小燕也收了手。 “这样就放过她了?”钟小燕有些不满。 “不然呢?哎...此事说大,是人命关天的案子;但说小,也真的只是一条人命罢了。”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毕竟这是在襄州,错综复杂,连镇府官都身不由己。 见钟小燕还想开口,林季却微微摇头道:“这事还不算完,给未亡人一个交代之后,合欢宗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了。” 闻言,钟小燕这才没再反驳。 很快的,宋长老就跟那对母子说好了条件,递过去了好几张银票,才又走出山神庙。 林季扫了一眼那对母子,见他们冲着自己微微点头,这才对着宋长老摆摆手。 “带着你的人滚吧,合欢宗再敢追究周钱,便是与我为敌,这话我撂在这了。” 宋长老等人明显有些不甘心,但摄于林季的威势,终究是狼狈的离开了。 他们刚走不久,悟难就拽着一只大野猪回到了庙里。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我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啥情况。” 林季让钟小燕去给悟难解释,自己则开始拆卸野猪,然后又对周钱问道:“之前你们说起了合欢宗宗主之位的事,能说清楚点吗?” 周钱连忙道:“自从一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老宗主自觉能力不够无力挽回局面,于是便说谁能有本事打破合欢宗的僵局,便能继任宗主之位。说完这话之后,老宗主就卸任不见了。” “这是提桶跑路了。”林季哑然失笑。 “提桶?”周钱不解。 “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说法罢了。”林季没有解释,转而问道,“所以合欢宗缺钱做嫁妆,而你能赚钱,于是就让你做宗主?” “是,宗门里有不少这样的声音,因此也让还在上面的几位长老心里不满,再加上我手上的的确是巨款,因此才有如今的事情。”周钱苦笑了两声。 闻言,林季思忖了片刻,顺便将野猪肉分了出去,自留下四条后腿肉,架在了火堆上。 “若是我给你背书,这宗主之位你能不能坐稳?” 周钱猛地瞪大了眼睛。 “头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对那宗主位置一点兴趣都没有。” “没有兴趣?每天早上起来,漂亮的年轻女弟子伺候你更衣洗漱,走到任何地方都是莺莺燕燕,见你都是面带春意...” “诶?好像还真是。”周钱的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根本没注意到一旁小媚那杀人似的目光。 小媚不敢对林季发火,但她几乎已经想要将周钱生吞了。 “想想门里的女弟子们对你躬身行礼时的风景吧。”林季有意无意的摸了摸领口,挑了挑眉毛。 周钱瞬间会意。 “嘶...这我倒是从未想过。” “看吧,宗主什么的都是虚的,让我当我也不当,但有些东西却是实实在在的。”林季笑眯了眼,“而且这是有钱也买不到的...起码买不到这么多。” “头儿,你为何突然说这些,以前在青阳县,你可是从来不近女色的,姑娘们都偷偷议论你是不是有暗疾在身...”周钱有些奇怪的说道。 林季的脸色顿时黑了。 “别扯到我身上!回头我给你手书一封,你回合欢宗当宗主去!然后多做善事好好修炼,再找个由头将刚刚那个宋长老收拾了。” “原来在这憋着坏呢。”周钱恍然。 “你只管去做就是了。”林季冷笑了两声,一个二流的门派而已,以他现在在监天司的地位,还有在襄城和钟家的关系,合欢宗应该会掂量一二。 就以周钱这小子做生意的头脑,只要他当上了合欢宗的宗主,玩手段还玩不过那个老女人? 林季相信,等周钱上位之后,对付过他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没过多久,猪腿已经烤好了,林季撒上了调料,准备再入味一下。 可就在这时,刚刚重新安上没多久的大门,又被人踹开了。 是柳言,她神情慌张的带着另外三个合欢宗女弟子闯进了庙里。 不见先前的宋长老。 但柳言的身上,已经被血迹沾满。 “大人,救..救命!” 第一百八十二章 老疯子从良 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或者吓得六神无主,柳言这样的第四境修士,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来找林季救命的。 也正因为如此,林季的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 “出什么事了?刚刚的宋长老呢?你身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柳言瞪着眼睛,胸口快速的起伏着,浑身上下都颤抖不已。 “宋..宋长老被杀了!” 不等林季追问,她便连忙道:“刚刚我们一行人走在路上,遇到一个奇怪的家伙迎面而来,宋长老正在气头上,因此呵斥了一句。” “只是因为一句呵斥,那人便出手杀人?”林季微微皱眉,心中微沉。 宋长老再怎么弱也是第五境,能瞬杀第五境的不会是简单人物。 谁知柳言却摇头。 “不,那人并未开口,然而下一刻,宋长老的脑袋却莫名其妙的掉了,就当着我们的面!” 柳言有点语无伦次。 “我亲眼看到那人就抬头看了一眼宋长老,然后宋长老的脑袋就掉了!我身上的血就是..就是宋长老的,然后我就带着她们几个逃回来了。” 听到这话,其余人都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是悟难和钟小燕已经张大了嘴巴,惊恐的看向林季。 林季也面带惊惧,连忙将神识探了出去。 紧接着,他就发现在山神庙外百米,有一道身影,正在缓缓的靠近。 “是那个老疯子!”刹那间,林季的心跳快到了极点。 “所有人给我低下头!一会无论发生什么,在得到我的命令之前,不许抬头,不许看任何人!” 林季厉声喊道。 庙里的众人没人敢反对,一个个变成了蜷缩着的鸵鸟一般。 林季又将柳言等人护在身后。 “你们也一样,不想死就老老实实低头别看任何人,发生什么都别管。” 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柳言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林季自然没必要特意害死她或是如何。 等到确定所有人都低头之后,林季也低着头,但是却走出了山神庙。 “林季,你干嘛去?”钟小燕有些惊慌的拉住了林季的衣袖。 “放心吧,不看他眼睛就没事。”林季出言宽慰,然后挣脱了钟小燕的拉拽,独自一人站在了庙前。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看到一双脚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不过三两步的距离。 “有趣。”一道有些清亮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年轻。 这让林季有些意外,毕竟听冯芷若说的,这位老疯子明明已经存在了千年,怎么着也该是个老头声音才对。 但声音却出奇的干净。 “你怎么知道让他们低头别看我?”老疯子又问道。 “回前辈的话,晚辈听人提起过前辈的威名与忌讳。”林季低着头沉声应道。 听到这话,老疯子却是轻笑了两声。 “哈哈,那都是陈年老黄历了,前不久我抓了个天赋不错的小子夺舍,如今已是人身,眼睛也早已恢复了。”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却丝毫没有抬头的打算。 “恭喜前辈。” “说恭喜也不必,夺舍重生是要付出大代价的,在许多人看来,这代价还不如一死了之。不过我苟延残喘了千年,能重见天日已是老天爷赏脸,因此倒也不奢求太多。” 说到这里,老疯子突然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这个动作吓得林季汗毛竖立,强忍着出手的冲动。 “不必紧张,看在你们这么恭敬的份上,我也不会胡乱出手。”老疯子轻笑道,“再者说了,以你这浑厚的底子,要是真打起来,我还未必赢得下你...可惜了。” 林季缩了缩脖子。 “前辈可惜什么?” “可惜我不是一脱困就遇到你,原本我还觉得我如今的身体已是天才之姿,现在才知道,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前辈说笑了。” “我承受不起再一次夺舍的代价了。不过日后等我恢复一番,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再找你叙旧。” 林季也看出眼前老疯子颇为虚弱了,甚至他都能探查出这老疯子此时的修为。 元神如烈日,这是第六境的表现。 而且中气不足,还有伤在身。 林季的确不必太担惊受怕,因此也大胆了几分。 “叙旧大可不必,前辈若要走便赶紧走,至于再见面之事...至少林某不会期待。” “哈哈哈,你这小子着实有趣!不过后面还有追兵,我倒是的确不能久留。” 说完,老疯子又重重拍了拍林季的肩膀,似是在说‘我很中意你’之类的不怀好意的话,然后便快步离去了。 林季抬起头,微微松了一口气。 目送着老疯子走远,背影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后,他才回到庙中。 “怎么样?你们说什么了?”钟小燕连忙问道。 “没什么,那老东西看上我的身子了,但我忠贞不屈。他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也发现我这生瓜蛋子不好扭,因此就放弃了。” “说正经话!”钟小燕忍不住出手想要掐林季。 林季也不躲,被她掐的挤眉弄眼之后,才道:“老疯子夺舍重生了,但修为跌了接近两个大境界。当日见他少说是鬼王,相当于第七境以上了,此时却只剩刚刚第六境,而且颇为虚弱。” “而且好像后面还有人在追他,也不知道是监天司的人,还是襄州的宗门势力。” 说到这里,林季脸上泛起几分轻松之意。 “原本以为会有一只发了疯的鬼王霍乱襄州,可结果这位竟然从良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一听这话,悟难和钟小燕脸上也泛起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 对于这位老疯子当时的可怕,他们都是记忆犹新的。 看他一眼就掉脑袋,未免也太霸道了点。 一旁的柳言突然站了出来,对着林季一躬到底。 “多谢林先生不计前嫌,还救下我等性命...” 她身旁的三名弟子也都连忙行礼。 “不必,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也不是冲着我来的,我没理由见死不救。”林季微微摇头,又道,“不过我要让周钱回去当宗主,这事你总得支持一二。” 柳言怔了怔,又微微点头。 宋长老都死了,周钱又有林季当后台,她没有反对的理由。 与此同时,一旁的悟难已经搬起大门想要回归原位。 只是他刚刚将大门重新安上去,人还没走开,那大门就又一次被推倒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沈龙 这一次出现在门口的,是一名中年男人。 他不修边幅,脸上胡子拉碴的,头发是灰白相间,倒是与林季没什么差别。 除此之外,他也和林季一样,将长发随意的搭着,任由外面的寒风将头发吹得到处乱摆。 面如刀削一般,鼻子却有些塌陷,看起来觉得别扭。 唯独身后背着的足有接近一人高的大刀,和那双炯炯有神令人难以直视的双眼,让人印象深刻。 看到这人,其余人都还没有什么反应。 林季却是在神情一滞之后,连忙起身。 “游星官林季,见过沈大人!” 眼前这人,正是除了方云山以及紫晴之外,监天司的第三位二品游天官,第七境入道境强者沈龙! 这是林季第一次见到沈龙。 但是在京城监天司总衙,他见过沈龙的画像,也曾听人闲时说起沈龙的样貌如何。 那柄一人高的大刀,更是显眼的特征。 再加上林季看不穿眼前这人的修为。 主要还是看到了他随意别在腰间的那块天字令。 天子令便是二品游天官的身份象征,就如同林季的游星令一般。 见到有人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沈龙怔了怔。 不过在听到林季也是监天司之人,并且看到了林季的游星令之后,他脸上顿时泛起笑容。 “原来小兄弟也是监天司之人?这却是赶巧了。” 沈龙笑眯眯的来到林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后,将身后的大刀丢到一旁,盘腿坐在了火堆前。 林季有些不明所以,坐在沈龙身旁,好奇道:“赶巧?莫不是大人有公差在身,需要人手帮忙?” “那倒不是。”沈龙摇头,“我追人追到此处,正觉得腹中饥饿,然后便闻到了烤肉的香气。” 沈龙指了指火堆上已经跟烤的外焦里嫩,正溢散着孜然香气的猪腿。 他咽了咽唾沫,笑道:“先前还害怕贸然找人讨要不成,但既然小兄弟也是监天司之人,这就再好不过了。同僚之间,总该好说话些。” 林季哑然,然后取下一根猪腿,用天罡剑在猪腿上划了几道,见里面也熟透了,然后才递给沈龙。 “大人请用。” “多谢多谢。”沈龙连忙伸手接过猪腿,也不顾烫,便开始大快朵颐。 见此,林季又将另外三条后腿肉如法炮制,分给了周围的几人。 “你们不用拘束,我又不会吃人,你们自顾自就好。”沈龙又开口笑道,同时指了指酒坛子。 “还有酒?可否分我一些?” 林季要了一坛尚未开封的酒,放在了沈龙手边。 见沈龙吃的兴起,他也不打扰,找钟小燕切了一大块肉,也开始吃起来。 直至众人吃饱之后,沈龙摸了摸肚子,满意的眯起了眼睛。 “这荒山野岭的,还能酒肉管够,快哉。” 见沈龙已经吃饱,林季这才问道:“大人途经此处,想来是为了追那老疯子而来?” “咦,你怎么知道,你与他见过面了?”沈龙挑了挑眉毛。 林季将不久前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听林季说完之后,沈龙却并不意外,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林季半天。 “原来你就是林季。” 林季有些错愕,他之前不是已经自报家门了吗,合着你当时眼睛都盯着肉呢?压根没听说话? 沈龙不知道林季心里正在吐槽,他长长的打了个呵欠,慢吞吞道:“京城之事太过麻烦,老高那厮也是个狠人,你能掺和在这破事里还保住性命,运气不错嘛。” 林季苦涩一笑,微微摇头。 他身上还有一团邪佛印的黑气呢,说保住性命还为时尚早。 沈龙则继续道:“嘿嘿,幸亏我早有先见之明,在外面拖沓办差不出力,一件小事愣是让我办了大半年还没办妥当,但又不能置之不理。于是京城也没好由头将我召回去,这才躲过这破事,” 林季欲言又止。 那老疯子现在估计还没走远,所以你现在不还是在磨洋工吗? 沈龙笑眯眯的看着林季。 “你是不是在腹诽我现在也是出工不出力?” “下官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在出工不出力!那小子此时就在七八里外的一处山涧旁歇息...哦,又抓了条鱼...我的天,也不烤熟,直接生啖其肉,他怎么下得了嘴。” 一旁的林季已经听傻了。 沈龙笑道:“那小子早就被我下了手段,他若是刚破封那时倒的确有几分难缠,可他如今只是个初入第六境的小崽子,如何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那大人为何不抓他?”林季愈发得迷惑了。 “怕麻烦呗。”沈龙又打了个呵欠,索性躺在了火堆旁,翘着二郎腿,两只手垫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老疯子本名秦临之。” “秦临之?”林季微微皱眉,紧接着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没错,就是那个秦。”沈龙长舒一口气,“你当维持了千年的大阵,怎么说破封就破封?一个天工坊的弟子,能撼动维持了千年,由当年傀儡门老祖宗亲自设下的大阵?” 短短几句话,透露出来沈龙早已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查清楚的事实。 “您见过冯芷若了?”林季问道。 “嗯,是她自己找上监天司的,这种人物最怕惹上麻烦,尤其是被怕监天司盯上。”沈龙咧了咧嘴,又接着说道,“还不是前段时间京城那破事!国运震动,龙脉衰退,九州地脉都有变化,而那封印秦临之的大阵,便是依着地脉而建,他也因此才能脱困。” 听到这话,林季却愈发的想不明白了。 千年前的秦家,还只是一个修炼家族来着。 怎么这事又能跟秦家扯上关系。 这里面不会又有一大堆破事吧。 林季下意识脸色有些难看,这次要是再把他牵扯进去,他说什么都要辞职不干了。 一旁的沈龙微微眯着眼,看到林季阴晴不定的脸色,也连连点头。 “当初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与你的表情一般无二。” 林季一愣,看向沈龙。 沈龙笑得合不拢嘴。 “觉得麻烦吧?我也觉得,所以才不抓他!不抓他这事就结束不了,但又不能放着不管,因此我也不用回京城。” 他指了指北方,脸上泛起几分不屑。 “一个破司主的位子,一群人在京里争得头破血流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雷泽县,雷云山 林季听的来劲,但沈龙却没有再说了。 他突然微微皱眉。 “那小崽子要走了,可不能让他跑远了,不然万一追丢了,还真有些麻烦。” 说话间,沈龙已经站起身子,重新将那接近一人高的大刀背在背上,冲着林季拱了拱手。 “多谢款待了,告辞。” 林季还想出言挽留,但沈龙只是一个闪身就出了山神庙,三步两步之间,人已经渐行渐远。 “好厉害的轻身功法。”悟难在一旁看的啧啧称奇。 仅仅是从视觉上来看,沈龙离去时的样子,已经有几分缩地成寸的感觉了。 “毕竟是入道境强者,没什么好奇怪的。”林季摇了摇头,心中却有些惋惜。 这是他第一次跟沈龙打交道,但没想到这位游天官倒是颇为随和。 原本林季还想着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些什么惊天的消息之类的,不过现在看来,老疯子的消息的确不小,但终归是有些无趣了。 八卦之心没有得到满足,真是令人烦闷。 就在沈龙离开后不久,天空终于放晴了。 一场持续了许久的大雪,总算即将落下帷幕。 “我们该走了。”钟小燕一边说着话,同时也已经将烧了好多天的火堆熄灭掉。 “雪还没化呢,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林季指了指另一边的百姓们。 钟小燕则看向周钱与小媚。 “两位,等我们走后,你们将这些百姓们安排妥当可好?” 周钱连忙应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这姑娘不仅修为厉害,而且好像还是头儿的骈头,是属于绝对不能开罪的那一类人。 “钟姑娘请放心,我和小媚会待到冰雪融化,将百姓们送回城里安身之后,再回合欢宗。” 钟小燕微微点头,又看向林季。 林季尴尬一笑,你都把事情安排好了,我还能怎么办。 “既然如此,老周,就麻烦你了。” “应该的。” “悟难,收拾行李,出发吧。”林季又道。 小秃驴在钟小燕开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 这些天悟难也明白了,虽然他们三个之中是林季最厉害,但是有些时候林季的话却不如钟姑娘好使。 尤其是什么时候出发这种小事上。 等到悟难将行李简单的收拾好之后,林季冲着庙里的百姓们微微拱手。 “诸位,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得先行一步了,告辞!” “林先生一路顺风。” “多谢林先生连日来的照顾了。” “客气,客气!”林季笑着回应了两句,然后才带着钟小燕和悟难,一道离开了山神庙。 直到走出去了几里地之后,林季才看向钟小燕,问道:“怎么这么着急出发?” “本姑娘在庙里待腻了。”钟小燕自顾自向前走,看都不看林季。 林季恍然。 “这倒也是,整日闷在屋子里,的确不怎么舒坦。” 钟小燕瞥了林季一眼,面色冰冷了几分。 悟难在一旁,眼珠子转了转。 “林施主...” “怎么了?” “钟姑娘应该是担心你的身体,不想再拖下去,才催促着出发的。” 此言一出,林季还没反应呢,钟小燕却立时炸毛。 “你这小秃驴懂个屁,少在这胡说八道。” “是是是,是小僧多言了。” “哼!”钟小燕冷哼一声,又白了林季一眼,然后便加快脚步,一个人走到了前面。 林季也觉得委屈,这话是悟难说的,你白我做什么。 看到钟小燕在前面走远,悟难才有些抱怨的看向林季。 “林施主,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你还敢说自己是花中老手,你之前都是在对小僧吹牛的吧?” 林季瞪了悟难一眼。 “你个小秃驴都看得出来,你当我看不出来?” 一听这话,悟难更加不懂了,有些狐疑道:“你看出来了怎么不说?” “那丫头要面子的很,要顺毛捋。” “小僧还是不明白。” “揣着明白装糊涂,懂吗?” “不懂。” “那你是真糊涂。”林季摇了摇头,也懒得跟这小秃驴废话了。 脚下快了几步,朝着钟小燕追了过去。 …… 盛元二年。 二月初二,龙抬头。 不知不觉间,年关已经走到了末尾,天气也逐渐转暖。 一个月前的那场席卷襄州的暴雪,显然就是寒冬最后的哀嚎了。哀嚎之后,便只能引颈待戮,被春风杀了个干干净净。 襄州南方,官道两旁的枝头上,嫩绿的新芽盛着露水,垂涎欲滴。 空气中泛着新鲜。 脚下则是泥泞一片,雪水消融,总归是要将行人折磨一阵的。 一男一女一秃头,脚踩泥泞,缓缓前行着。 三人都显得风尘仆仆,似是久未休整过一样,虽然身上都干净的不像话,但脸上的疲惫却是藏不住的。 前方隐约已经能看到城镇的轮廓。 “一个月时间横跨襄州,真累啊。”悟难垂眉低眼,若不是眼看着目的地就在前方,他多半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心思。 “赶你的路吧!人家小燕姑娘都没有抱怨,你废话怎么这么多?”林季呵斥了一句,然后对着钟小燕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哼。”钟小燕不屑的白了林季一眼。 这般的献殷勤,显然不是好事。 “前面是哪了?”钟小燕突然问道。 林季连忙拿出地图,这些天他已经数不清看了多少次地图了。 “是雷泽县了。” 听到这个答案,钟小燕的眼睛里总算泛起了几分明亮,语气轻快的问道:“雷云寺便在此处吧?” “回小燕姑娘的话,雷云寺就在县外几里的雷云山上...喏,就是那边。” 林季指着远处的一座山峰说道。 那山极高,高耸入云。 仅仅是远看的话,林季甚至觉得这雷云山不比京城外的盘龙山低。 钟小燕顺着林季所指的方向望去,还煞有其事的踮了踮脚。 看了半天,她才收回目光。 “呼..总算到了。” 听到钟小燕叹气,一旁的悟难阴仄仄道:“原来钟姑娘也知道累啊,一个月时间,又是风雪交加,路还不好走,途径七八座县城,钟姑娘就不曾想过稍稍休整一番吗?” 钟小燕难得的没有回怼,只是继续闷头向前。 但钟小燕不回应,悟难却来劲了。 “钟姑娘心疼某人的身子,却是连累的小僧餐风饮露...好好好,小僧不说就是了。” 悟难最终还是摄于钟小燕的淫威,不敢再废话。 当然,主要也是雷泽县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真龙体第一重 原本在林季的预想中,以襄州的辽阔,他一路走走停停,怎么着也得两个月,才能赶到这最南方的地界。 还是多亏了钟小燕。 这一个月时间,除了赶路之外,林季的修炼也没有落下。 除了这黑气,他身上的伤势已经全然恢复,第五境的修为也彻底稳固。 除此之外,他又服下了三颗龙血丹,如今他的真龙体已经修炼到了第一重大成的境界。 单单是比肉身的话,林季已然不惧同境界的妖怪。 若是让此时的他再碰到花婆婆,他都敢赤手空拳上去硬碰硬。 当然,碰不碰的过还得另说。 但总归是将林季修为板块中,炼体的弱点补足了。 不过真龙体一共三重境界,第一重大成之后,林季已经能感受到继续突破的困难。 除却每日打熬肉身,锻炼气血之外,恐怕想要突破第二重,还得来上十几颗龙血丹之类的宝物才行。 这是一笔巨款,不是一时半会能弄到的。 除此之外,他心口处,属于邪佛印的黑气倒是安稳了一阵子,修为的突破不能让这黑气平息,但是体魄的增强,却反而能将之限制一些。 这是意外之喜。 也更加坚定了林季炼体的想法。 “手上的龙血丹还剩两颗,等我将黑气解决了之后,看来还真得去三圣洞走一趟。”林季暗暗盘算着。 三人已经进了雷泽县。 就在林季神游天外的功夫,一串糖葫芦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回过神来,不解的看向钟小燕。 “太甜了,我不喜欢。” “哦。”林季接过糖葫芦,吃了两口,签子随手丢到一只老狗的面前。 他也不怎么喜欢甜的,还剩了两颗,但那老狗看到糖葫芦之后,伸着舌头舔了两下,竟然面露嫌弃,将之推到了一旁。 “好家伙,你这狗东西。”林季差点没绷住。 但很快的,他就看到旁边的人家推开家门,端着饭盆放在那老狗面前。 饭盆里是剩饭剩菜,荤素搭配,有蛋有鱼有肉。 行,难怪你看不上吃剩的糖葫芦,合着顿顿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是吧。 林季收回目光,轻笑了两声。 平静,祥和。 这就是他对于雷泽县的第一印象。 这样的小县城是少见的。 或者说,在亲眼见到之前,林季都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地方。 哪怕是曾经在他治下的青阳县,也有不少狗屁倒灶的事情,尤其是在新帝登基之后,更是明显。 但这雷泽县,平静的让林季觉得奇怪。 百姓们脸上都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似是真的家家户户都能吃饱穿暖,也没有烦心事。 太怪了。 带着疑惑,林季领着钟小燕和悟难来到了一处客栈之中。 开了三间上方,又要了一桌酒菜。 然后林季就将掌柜的叫了过来。 一番客套之后,林季便问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 “掌柜的,雷泽县往常也如这般的平静吗?” 掌柜的对于林季的疑惑并不奇怪。 “客官打哪来?” “从京州一路南下到此。”林季实话实说。 一听这话,掌柜的却连忙拱了拱手:“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不过客官有此一问,应当是走南闯北见得多了,才觉得怪吧?” “正是。” “其实这雷泽县往年也没什么特殊的,还得是那雷云寺重建之后,有山上的得道高僧护佑,才让我们这些百姓日子过得安稳。” 掌柜的笑道:“这年头,谁也不敢奢求大富大贵,能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便是福气了。” “您说的在理。”林季微微点头。 酒菜已经开始上桌了。 掌柜的起身:“不打扰您几位了,慢用。” 等到掌柜的离开之后,悟难却是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雷云寺能护得一方平安,功德无量。” 钟小燕在一旁赞同的点点头。 林季却沉吟了片刻。 “悟难,你还记得之前我们说起过的,那些化缘的和尚吗?” “当然记得。” 林季摩挲着下巴上尚未修整的胡茬子,微微眯着眼睛,说道:“那些不要脸的和尚便是来自雷云寺,你不觉得这事奇怪?” 悟难想了想,低头道:“疑点归疑点,小僧不会妄下定论,但这县里的平静祥和,却是小僧亲眼所见的。” 听到这话,林季沉默了片刻,又轻笑了两声。 “你说得对,我这是当差当习惯了,总喜欢以恶意揣测他人。这世间若处处是恶,那便不会是如今这幅样子了。” 说着,林季又话锋一转。 “但是到底如何,还是要上山去看看才知道。” “这是自然。”悟难赞成。 钟小燕有些好奇道:“说起来,这雷泽县为何要起这个名字,我也不曾听说襄州有传说中的雷泽存在啊。” 所谓雷泽,传说中是天地间雷霆汇聚之地,常年被雷霆笼罩,入之则死。 这个问题林季和悟难也不太清楚。 可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了一名年轻人,样貌俊朗,手持折扇。 他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林季等人旁边的桌上。 “雷泽县是因雷云山而得名。传闻中,雷云山上本是上古修士的道场。” 一听这话,林季和悟难对视一眼,各自撇嘴。 反正出了什么理解不了的事情,都往上古修士身上推就是了。 不过他们也没打断,任由那年轻人继续讲解。 “那位上古大能本是剑修,一生练剑,剑道通神。在他临终前,汇聚毕生感悟,在雷云山山巅留下了一道剑痕。” “然后呢?”钟小燕好奇的追问着。 年轻人见吸引到了钟小燕的注意力,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 “那道剑痕超出了此方天地的极限,因此被天地所不容,于是降下雷霆天罚,要将之磨灭。” “但是那剑痕却不惧天罚,还能与之抗衡。” “于是每三个月,便是雷霆落在山巅,剑痕岿然不动。长久以来,那山被雷云环绕,才得名雷云山。” “而这雷泽县,却是雷云山常年被雷霆击打,山上常有天材地宝。县中百姓因此觉得受了雷霆的恩泽,因此而得名。” 第一百八十六章 色中饿鬼 解释完之后,年轻人起身来到钟小燕面前。 一把将折扇打开,煞有其事的挥动了片刻,吹得自己长发飘飘。 扇子上面画的是山水,旁边是几行小字诗。 “雷泽县捕头楚涞,见过这位姑娘。” 听到眼前这人认出他是女子,钟小燕明显有些意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林季。 林季撇了撇嘴,你这个身材,难道真以为穿个男装就认不出来? 不过这人是雷泽县的捕头倒是让林季有些意外。 见没人搭话,楚涞也不觉得尴尬,脸上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继续道:“在下只是见姑娘面生,想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雷泽县少有外人到来,而且姑娘又生的极美,即使身着男装都掩盖不住那动人的风情,因此在下才颇有些情不自禁。” 这话说得,三分缘由七分捧,看得出这位楚涞是个八面玲珑的货色。 若是一般的小姑娘,见到这般风度翩翩的雅士,又年纪轻轻便是捕头,说不得就得上钩了。 但可惜的是,钟小燕不是一般的小姑娘。 甚至林季经常觉得,她压根就不是小姑娘。 “怎么?你想追求我?”钟小燕开口便是惊世骇俗。 楚涞脸上的表情明显凝滞住了,但他反应也快,继续轻笑道:“姑娘要这么说...倒也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似姑娘这般美若天仙的人物,在下见了心生欢喜,也不为过吧?” 对于这番话,钟小燕明显极为受用。 她笑眯了眼,但却看向了林季。 “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说话的!” 林季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咳咳,这家伙一看就是个色中饿鬼,这种货色的话你也信?” 此言一出,楚涞的脸色立时变了,他极为严厉的看像林季。 “这位兄台开口便辱我,想来是见了在下自惭形秽,因此心生嫉妒?” 楚涞一把将扇子合拢,直指林季。 “在下受辱倒无关紧要,但兄台这般说话,却是唐突了这位姑娘,烦请兄台对这位姑娘道歉,不然这事可无法善了。” 林季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捕头。 他也算是在市井之中厮混了许久了,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 但是这般会撩的,他倒是头一次见。 三言两语之间,就把矛盾转移到了自己跟钟小燕之间,仿佛他刚刚嘲讽的是钟小燕一样。 对于这般挑拨离间,林季选择了最直接的回应方式。 拿出游星令,往桌子上一拍。 “去,站一边候着,等我们吃完饭有空了,再收拾你。” 林季竖起大拇指朝着一旁的角落里指了指,然后便不再理会楚涞。 楚涞一开始还颇为气愤,可是当他看清楚桌上令牌的时候,脸色立时变得煞白。 他难以置信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林季,只觉得脑袋里一阵发昏。 又看钟小燕和同桌的秃头,也从他们眼中各自看出了几分嘲笑。 楚涞这才意识到,这三人都是修士,并且修为都在他之上。 恐怕从一开始他就被当成了笑话。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站在了林季所指的角落里。 游星官,不是他一个县城捕头惹得起的。 这一幕也被客栈里的其他客人看到,他们见到本地的捕头被人收拾,一个个也在猜测林季等人的来历。 不过倒是没人离开,显然不动起手了,是无法让围观群众放弃看热闹的。 其实大部分时候,动起手来也不行,非得殃及池鱼连累死几个才行。 很快的,林季三人吃完了饭。 一个月的餐风饮露,即便这客栈的饭菜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也让三人吃的津津有味,大呼过瘾。 酒足饭饱之后,林季这才起身,朝着楚涞招了招手。 “来我房里说话吧。” “房里…”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话,楚涞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他曾经听说过一些达官贵人的特殊癖好。 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带着极端忐忑的心情,楚涞跟着林季来到了客栈二楼的房间里。 令他庆幸的是,钟小燕和悟难也跟了进来。 回到房间之后,林季当先坐下,又道:“你也坐吧,不必紧张,叫你上来不是来苛责你的。” 见林季似是不像说谎,楚涞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还未请教大人名讳?” “林季。” “见过林游星。”楚涞行礼。 林季敷衍着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雷云山上的雷云寺,你知道多少?” 这才是林季的主要目的。 客栈老板只是个普通人,知道的事情肯定不如眼前这当地捕头知道的多。 原本林季还打算酒足饭饱之后就去衙门走一趟,结果没想到这楚涞直接自己冒出来了。 这是好事,省得麻烦了。 听到林季的问题,楚涞思忖了片刻,却是微微摇头。 “回大人的话,下官对于雷云寺知道的也不多。” 林季微微皱眉,这个答案他可不满意。 “你是当地捕头,怎么会对雷云寺了解不多?是另有隐情,还是故意搪塞?” “下官不敢。”楚涞连忙摆手道,“并非是下官搪塞,实在是那雷云寺重开以来,不曾与衙门打过交道。” “那就捡你知道的说。” 楚涞沉思了片刻,才继续道:“回大人的话,要说这雷云寺的不同寻常之处,倒是也有。” “一则是这寺庙颇为灵验,百姓们祈福之后,常常真的心想事成,也因为如此,这雷云寺香火颇旺。” “第二,则是这雷云寺来者不拒。” “何谓来者不拒?” “南来北往的僧人,只要去了,便能在寺里挂单,然后打着雷云寺的旗号在外行走。” 楚涞苦笑道:“大人为了雷云寺来此,恐怕也是因为有僧人在外用雷云寺的名头闯了祸吧?这事常有发生。” 林季不置可否。 楚涞则继续道:“因为这事,我也曾上山去拜访过了尘方丈,但方丈却将我搪塞了一番,然后便没了下文。这事我们县衙也没办法,管不到他们头上。” “雷云寺主持叫了尘?” “是。”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林季摆了摆手,将楚涞打发走。 这小子走出房间的时候,还恋恋不舍的看了钟小燕一眼,然后才快步离开。 这般的色中饿鬼,让林季多忍不住笑出了声。 “红颜祸水啊。” “你说谁呢!”钟小燕立时炸毛。 “谁长的美我就说谁!” “你...我...你...!”一时之间,钟小燕竟然哑口无言,这是在夸她吗? 悟难则更关心雷云寺的事情。 “所以,在襄州的那些招摇撞骗的和尚,只是挂了雷云寺的名头?” 林季微微摇头。 “不好说,还是得去见见那位了尘方丈。”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雷云寺 在雷泽县休整了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林季三人便出了县城,直奔雷云山而去。 一路上,能见到不少与他们同路的百姓。 这些百姓们脸上一个个都带着虔诚的笑容,止举之间尽显恭敬。 看到这一幕,钟小燕有些感叹。 “看来昨天那楚涞所言非虚,如果不是寺庙真的灵验,百姓们不会这样恭敬的。” 听到这话,林季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一旁的悟难也面色怪异。 钟小燕不解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林季与悟难对视一眼,还是林季开口道:“你说的,就是最大的不对。” “什么意思?” “古往今来,拜佛念经何时显灵过?若是一处寺庙真有高僧在,多半也只是宣讲佛法劝人向善罢了,从不会真有灵验发生。” 钟小燕愣住了。 这一层林季若是不点破,她还真意识不到。 但她又问道:“可是如果寺庙本身不显灵,如何让民众信仰?” “这便看庙里秃驴的口活了。”林季轻笑着,他又想起了当初在京城的时候,行痴大师说的话。 “曾经有位高僧在与我告别时,说要去看看西方佛国,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怎么说的?” “他说他要去西方看看,看那传说中的佛国,是不是真的处处都是舌灿莲花的高僧。” 林季一想起这事,再想到此时雷云寺的神妙,愈发的止不住笑了。 “你自己想想,为何偏偏是舌灿莲花的高僧?因为口才不好只会念经,算不得高僧!佛法修的深有什么用,那话怎么说来着...悟难?” “阿弥陀佛,渡一人为小乘,渡苍生为大乘!”悟难笑眯眯的接口,丝毫不忌讳林季此时在说的就是他的佛教信仰。 林季连连点头。 “是了,就是这话,古往今来骗了多少人!若是口才不好,如何劝他人向佛?劝不了他人向佛,又如何算得上大乘?大乘佛法都不会,又如何当得起高僧二字?” 林季顿住了脚步,笑的弯了腰。 他想起传销了。 若是前世的传销头子来到此间,又误入佛门。 说不得几年功夫,就得是有大智慧的佛子横空出世。 再来个什么佛子东渡,与道门论道之类的事。 传销头子顶着光头穿着僧袍,迎着道门的诸多前辈,舌战群儒。 不行,不能再想了。 他不能再这么恶意揣测下去,佛门终究也是有好人的。 说话间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了雷云山的半山腰。 前方已经能看到雷云寺的所在。 在雷云山上,四处都是雾霭茫茫,在山顶之上,隐隐有天威盘旋。 来之前,林季还觉得昨天楚涞所说的关于雷云山的传闻,多半也只是传闻而已。 但是那山顶的天威却不是假的。 林季会引雷剑诀,对于天雷再熟悉不过。 此时他隐隐感受到的,分明就是天雷引而不发之前的压迫感。 “有意思...”林季的面色稍稍凝重了几分。 带着钟小燕和悟难一道走进雷云寺,进门就是一个巨大的香炉。 香炉里插满了还在燃着的香,香灰几乎都快将整个香炉填满。 即便如此,还是时常能看到百姓上香,并且嘴中念念有词,多半是祈祷着什么。 越过香炉,便有一些年轻的小和尚,指引着香客进入大殿。 站在大殿门口向里面看去。 入眼的先是一尊金佛,宝相庄严,隐隐约约间带着几分威势。 “不是凡品。”林季低声说道。 悟难则恭恭敬敬的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随后,他才起身,面色平静,不见先前的轻浮了。 “这佛像应当是百年前雷云寺的那尊,若是新铸造的佛像,即便香火再旺盛,也不可能在几年之间,就有这般的功德加身。” 林季面色微动。 “如何功德加身?细说?” “大抵是善事做多了,百姓们感恩戴德,才会出现的情况吧。”悟难垂眉低首,“功德说不清道不明,小僧能感受到,却不知该如何说。” 闻言,林季点点头,也不再问。 因为悟难说的也是他所感受到的。 林季没办法直接感受到功德亦或是善恶之类的,但是他在因果簿上的收获,应当就是所谓功德的馈赠。 只不过相比于悟难所说,林季认知里的功德更具体一些罢了。 比如他好事做多了,于是修炼便少有瓶颈。 若是除去了大恶之人或妖,所得的馈赠甚至会直接化为修为,只需要炼化便可。 又比如每次完成因果之后,都会有好事发生。 小到捡钱,大到修炼时顿悟之类。 都像是功德所带来的馈赠,但是却更加具体。 就在林季思来想去的时候,大殿门口的小和尚终于忙完,来到了三人面前。 “见过这位小师傅,见过两位施主。”小和尚合十一礼,“三位是来上香礼佛,亦或是...” “来此求见方丈。”林季微微躬身还了一礼。 小和尚却并不意外,反而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方丈此时正好有空,三位请跟我来。” 林季有些惊异于这小和尚的痛快。 一边跟在小和尚身后,他忍不住问道:“小师傅,雷云寺的方丈这么好见吗?” “方丈说了,众生平等,并无高下尊卑。有人要见他,直接领去便是。” 小和尚顿了顿,颇有些崇敬道:“平日里要见方丈的不少,小僧在此出家一年多了,不曾见方丈拒绝过谁。有时方丈见客见得疲惫,但如果后面还有人等着,他也会强打精神候着。” 闻言,林季与悟难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意外。 很快的,小和尚在一处简陋的厢房门口驻足,轻轻敲门。 “方丈,有客来访。” “请进。”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 小和尚轻轻推开门之后,又一次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退走了。 林季深吸一口气,当先走进厢房,拱手行礼。 “在下林季,见过了尘大师。” 悟难与钟小燕也跟在林季身后分别见礼。 厢房内很朴素,仅仅是一张木床,一尊佛像和几个蒲团。 桌椅都不见一张。 一个老和尚就坐在居中的蒲团上,抬头看向了林季等人。 在林季与老和尚对视的瞬间,他的神识便告诉了他答案。 这老和尚。 是妖。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大相径庭 这老和尚的修为并不算高,只有堪堪第四境,对于现在的林季来说,不值一提。 若是以前,林季也只能看出这老和尚是妖。 但是第五境之后,有元神之力加持,他的六识归元诀也进一步增强。 因此,只是心念一动,灵眼一开,他便直接看穿了这老和尚的真身。 竟是一只黄鼠狼妖。 与此同时,了尘见到林季眼中的灵光闪过,心中也泛起几分了然,脸上却仍旧是淡笑着。 “施主看够了吗?” “够了。”林季收起灵眼,坐在了了尘对面的蒲团上。 钟小燕坐在了林季身旁。 悟难却是又行了一礼,才恭敬的坐下。 发现了尘是妖之后,林季一时之间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钟小燕则完全在划水,不论是人是妖,也不过是一个老和尚。 悟难虽然看不出老和尚的真身,但也感觉到了妖气,不过他反而是难得的庄严起来,问道:“大师一介妖身,缘何成了这雷云寺的方丈?” “小师傅是...?” “不敢当,小僧悟难。” 了尘轻笑着点了点头,开口道:“一百多年前,我不过是这雷云山上的一只小小黄鼠狼罢了,侥幸吃了灵果开了灵,被雷云寺中的僧人收养。” 说起往事,了尘的脸上愈发的祥和了。 “从那之后,我虽然还是走兽,却与寺中的僧人无异。我随着他们一道早起念经、日间操劳、夜里礼佛。” “这般日子在你们眼中或许枯燥,即便是寺里的师兄弟们也常有抱怨,只是被师长压着。但是对于我这山中走兽来说,却是天降福缘。” “后来呢?”悟难追问。 了尘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但是却不见苦闷烦恼,只是面无表情。 “后来,寺里来了个坏和尚,杀光了寺里的师长与师兄弟们,雷云寺从此名存实亡,而我虽然侥幸逃得一命,但也不得不离开此处,只得到雷云山中修炼。” “然后便是若干年前,我终于迈过化形劫,虽然寿元已经过半,但还念着当年雷云寺僧人的好,于是才化为了尘,重启了这雷云寺。” 话音落下,了尘却看向了林季。 “林施主,这般由来,你满意否?” 林季微微摇头:“大师不必如此。我虽然是监天司之人,但却并非那善恶不分之辈,即便是妖,只要不作恶,便无事。” 他哪能看不出了尘虽然看上去风轻云淡,但心里对他这个夜游境的不速之客,却忌惮不已。 没有谁面对着能轻易碾死自己的存在,还会无动于衷的。 佛法修的再高深也没用。 听到林季这番话,了尘微微松了一口气。 悟难又问道:“来的路上,听说寺里祈福颇为灵验,还请大师解惑。” “解惑不敢当。”了尘摆了摆手,解释道,“不过是听到百姓们的心愿,若是我能做到的,便去帮他们完成了,就这么简单。” “我嘴笨,没那些游方高僧能说会道,虽然修了一百多年的佛,但让我说的头头是道却难。因此只能亲历亲为,才让雷云寺香火旺盛起来。” 说到这里,了尘轻笑道:“百姓们所求大多也不难,若是得病了,我便以山中草药亦或者简单的术法治之;若是生活无以为继,那我便留下些许寺中的香火钱;若是求子...这是送子菩萨的活计,我却是管不了了。” “总而言之,其实我帮百姓完成的祈愿,不足总数的万一。但就算只是一件事情灵验了,都会一传十十传百,若是有人不信,当事人还会现身说法。” “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曾想到,雷云寺现在的香火会比百年前还要旺盛几分的。” 听到这里,如今这雷云寺的来历,林季等人也都清楚了,三人不由得对这了尘和尚生起几分钦佩。 这大抵是一只百年前逃过灭寺之灾的黄鼠狼,在修为有成之后,完成自己夙愿的励志故事。 来时云里雾里,可是听到了尘讲完,才发现事情原来这么简单。 林季长舒一口气,这跟自己原来恶意推测的真是大相径庭,自嘲的笑了笑后,出声说道:“大师说的百年前灭寺之事,应当是邪佛弥章所为,那弥章已经身死,大师也可以安心了。” “哦?”了尘有些意外。 林季点了点头,然后便再问道:“实不相瞒,在下来雷云寺,是来求活命之法的。” 很快的,林季就将邪佛的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又指着自己的心口。 “有人告诉我,在我身上的黑气名为邪佛印,这邪佛印来自于雷云寺。” 听完林季的话,了尘却摇了摇头。 “我不曾听过邪佛印。” 林季有些失望。 一旁的钟小燕却紧皱着眉头,有些急切起来。 “大师你好好想想,雷云寺能传承这么多年,肯定有不少秘法的吧?可能在他身上的不叫邪佛印也说不定呢?” “小燕。”林季抓住了钟小燕的手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你这样看我有什么用?这不是你唯一的线索吗?”钟小燕不满的甩开林季的手掌,“现在线索断了,你之后该怎么办?难道真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生机慢慢磨灭而亡?!” “小燕,我还有时间,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一两年的时间转眼便过,你以为你还能有多少时间?!你这王八蛋,本姑娘忍了你一路了!” 钟小燕一把抓起林季的衣领,眼睛微微泛红:“若不是看你这家伙离死不远,我早就一把火将你烧成灰碳了你这混蛋!” “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着急,要不是我催促着,现在还不知道你跟这小秃驴在哪游山玩水呢!等浪费了大把时间到了雷云寺,又发现是一场空,我看你怎么办!” “这...”林季无语凝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钟小燕松开了手,坐回了原位,却不再看林季。 “平时不是很能么?头发都花白了我看你还能撑几天?!”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了尘突然起身。 “林施主,可否给我看看你心口的黑气?” 林季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他脱了上衣,任由了尘探查。 很快的,了尘收回了手,眉头微微皱着。 “若是说邪佛印,我是的确不知。但是刚刚这位女施主的话却是提醒我了,在雷云寺的传承里,的确有类似的手段。” “什么手段?!”钟小燕连忙问道。 第189章 迷雾重重(求订阅) 了尘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起身道:“诸位随我来吧。” 林季三人跟着了尘,一路来到了雷云寺的后院,一处孤零零的破旧阁楼外。 “这里便是我雷云寺储存典籍的地方了,原本此处的典籍都被我暗中保存着,直至这雷云寺重启之后,我才将典籍归位。”了尘低声说道。 林季好奇问道:“雷云寺传承已久,这阁楼看起来不像是能保住传承的地方,若是有人心生觊觎怎么办?” “这阁楼看起来破旧,但其实内中有阵法守护,非得是雷云寺方丈才能开启。” 说到这里,了尘长叹一声。 “施主别看我雷云寺沉寂了百年,但是这百年间的传承却并未断绝,当年我逃出去的时候,便被当时的方丈钦点为接位之人,也带出去了不少珍藏典籍,因此我这方丈之位来的名正言顺。” 了尘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阁楼外。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已经腐朽的木门,沉声道:“也就是当年我一介畜生走兽,才有机会从那邪僧手中逃脱。” 话音落下,了尘已经推开了带阁楼的大门,当先走了进去。 林季刚想跟上去,却被悟难拦住了。 “施主,佛门重地,外人还是不要擅入的好。” 闻言,林季点了点头。 虽然了尘没有说让他们在外面等的话,但是悟难所言也不错。 他并非觊觎雷云寺传承而来,自然没必要进去走一遭。 林季三人在外面并没有等候多久。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了尘便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本小册子。 “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施主身上的邪佛印,本名应当叫做截生掌。” 了尘将手中的功法递给林季,继续道:“这截生掌来历如何我并不清楚,但是这本功法却是当年寺里被邪僧洗劫之后,消失不见的功法之一,如今施主手上的,也只是副本罢了。” 林季微微挑眉,翻开了手中的功法。 粗略的将功法看了一遍,林季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对不上吗?”钟小燕一直在一旁紧盯着林季,见他皱眉,连忙问道。 “倒也不是...” 林季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不解道:“这截生掌倒是与当日的邪佛印有几分相像,出手之后,的确会留下一团黑气。” “这所谓黑气,是施展此法之人的灵气汇聚,会盗取中掌者的生机。” “这不是与你的情况一般无二?”钟小燕又问。 林季却摇头。 “不,这截生掌上说,这截取的生机并非是消散了,而是会反哺黑气。而那黑气若是重新炼化了,又可以化为生机。” 林季看向钟小燕,目光中满是疑惑。 “这截生掌并非是为了伤敌,而是为了等将来生机积累出了足够的黑气,等出掌的人来将之收回,从而盗取生机!” 此言一出,钟小燕听不懂,一旁的悟难却脸色骤变。 “瞒天之法!” 林季重重点头。 寿命是天数,这般以邪法截取别人生机增寿的,便被称为瞒天之法。 “这就是我唯一想不通的地方!因为如果我中的真的是截生掌,那么按照这功法上的说法,施掌者已经死了,那这黑气也应当消散了才是!” “但现在邪佛已死,这黑气却还在。” 一时之间,林季三人都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片刻之后,倒是一旁的了尘突然问道:“林施主,你确定那邪僧已经死了?” “自然是...等等。”林季刚想点头,却又突然顿住了话音。 “怎么了?”钟小燕连忙问道。 “按理来说,当日邪佛的善恶身都被困在了龙首之地,镇妖塔大阵已经重启,他们断然不可能逃生!之后行痴来找我时,也确认了他们同归于尽的消息。” “但是我却并未见过邪佛的尸首!” 一时之间,林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如果他中的是截生掌,那此事反而还简单了,因为在功法中已经明言,截生掌想要化解,除了将施术者斩杀之外,突破到第六境也能将之破除。 第六境日游,元神如火,邪祟不侵。 自然不是一团普通的无根黑气能奈何得了的。 突破第六境,身上的一般邪祟麻烦自然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果真是截生掌,我只需要找个地方修炼,在生机未断之前突破第六境,这黑气不攻自破。”林季看向钟小燕和悟难。 一听这话,钟小燕脸上泛起惊喜。 “真的?” “但这也证明邪佛还没死,我身上有他留下来的黑气,他早晚得找上门来。” 林季脸色阴沉,继续道:“可如果这黑气不是截生掌,那这黑气就没那么简单了,邪佛死不死我不知道,但这邪佛印我却断了线索,即使突破到日游境,也不见得能清除。” 就在林季等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小院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三个穿着红色僧袍的和尚走了进来。 看到这三人,了尘脸色微变,却没说什么。 为首的那个和尚目光扫过小院里的众人,目光在林季身上停顿了一瞬,但却又毫不在意的挪开,最终看向了尘。 “了尘方丈,你不是说这藏经阁是雷云寺重地,我等挂单的僧人不得入内吗?” 了尘皱眉道:“淳真,你只是在寺里挂单,我如何行事与你无关!” 淳真却笑了,嗤笑两声之后,又看向身后的两名僧人。 “淳明、淳信,你们两个说说,了尘方丈这话能服众吗?” “回师兄的话,不能!”名为淳明的僧人冷笑道,“来雷云寺求法的僧人何止千人,这方丈放着佛门的人不理会,却领着外人进来,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错!”淳信也在一旁点头道,“若不是我们维州的僧人帮雷云寺广布名声,你这破寺哪来如今这旺盛的香火!我们不过是想借雷云寺的经书一观,你这老方丈却百般阻拦,我看你早就没有向佛之心了!” 听到两位师弟的话,淳真脸上的笑容更甚。 “了尘方丈,此事瞒不住的。你既然已经背弃佛门,还是赶紧让位,让更适合的人来做雷云寺的方丈吧。” 顿了顿,淳真微微眯眼。 “如若不然...万一寺里方丈是个妖怪的事情传了出去,你说雷云寺这千年的传承,会不会毁于一旦?” 第一百九十章 密宗 了尘气的脸色发白,喘息着抬手,指向淳真。 “淳真!只要我还活着,你等密宗败类这辈子都别想染指我雷云寺的传承!” “密宗也是佛门,为何不能?我看是你这老妖怪敝帚自珍!我密宗比你们雷云寺还要久远,岂会觊觎你们的典籍?不过是想要互通有无,提升佛法罢了,我们有何不对?” 了尘说不出话来,只是狠狠的瞪着淳真,显然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淳真却脸上含笑,又冲着身后的两名师弟摆了摆手。 “两位师弟,今日若是这了尘不给个说法,便将事情传出去吧!就说...就说雷云寺被妖怪占据,成了妖怪的洞府别院。” “你们敢!”了尘怒喝道。 与此同时,林季则悄声将之前在襄州看到的事情给钟小燕说了一遍。 “之前我和悟难还奇怪,为何雷云寺会任由别处来的和尚败坏自己的名声,原来是方丈被拿住把柄了。” 钟小燕不解道:“方丈虽是妖出身,可又不曾做过坏事,它一心向佛,这算什么把柄?” “再怎么向善,可毕竟...非我族类啊。”林季摇头轻叹,“你懂我懂,可百姓们不懂。偏见是人心里的一座大山,挪不走搬不动。” 钟小燕似懂非懂。 林季又看向悟难,却发现悟难此时的脸色也同样阴沉无比。 “你怎么了?”林季低声问道。 “他们是密宗之人。”悟难应了一声。 “密宗是佛门的分支吧?有什么不对吗?”林季不懂这些。 悟难同样压低声音,语气平淡了一些,说道:“密宗将人划为三六九等,分而治之。” 刚开口,悟难却又顿住了。 “密宗太过复杂,只听我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楚,我只说两件事。” “哪两件事?” “先前我给你说过的的转世之法,就是密宗的手段。” “活剖取婴,以母尸养胎的事?!”林季声音陡然拔高了些,也同样引起了淳真三人的注意。 但奇怪的是,淳明和淳信都阴翳的看向林季,唯独为首的淳真却不理会他。 “看你大爷看,老子就是在议论你们!”知道这是一群坏种,林季也懒得对他们客气了。 淳明和淳信怔住了,显然没想到会被这样呵斥。 可正当他们准备回击的时候,却被淳真拦住了。 “这位施主,今日之事是我们佛门自己的事,若是几位无事,还是请快些离开吧。” 听到淳真的话,林季却歪了歪脑袋。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许是施主见过与贫僧面容相似的人吧。”淳真应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林季,又看向了尘。 林季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但也没深究,又对悟难问道:“第二件事呢?” “密宗每年都会有礼佛大典。”悟难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须得给密宗菩萨上供童男童女,敲开头盖骨,以脑髓祭祀。” 林季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悟难则继续道:“施主可知道如何以脑髓祭祀?” “如何?” “密宗之人将主持视为密宗菩萨在人间的代行者,祭祀之时,密宗主持敲骨吸髓,便算是将祭品供奉给菩萨了。” 顿了顿,悟难终于睁开眼睛,无悲无喜的与那三名密宗僧人对视。 “我所说的,不过是密宗的些许小事罢了。” “还有更恶的?”林季难以置信。 “呵呵。” “密宗是佛门分支,怎会如此行事?” “林施主,小僧许久前就说过了。”悟难长舒一口气,“所谓佛门,也不过是一群人会聚在一起罢了。既然是一群人,那么便有善有恶,各不相同。虽然都是佛门,但却不能一概而论。” 闻言,林季却抬手指向了眼前的淳真三人。 “但是他们来自密宗,应当是死不足惜吧。” “万死都不足惜。” “那就够了。” 林季抽出了天罡剑,剑锋直指淳真三人。 先前虽然想帮帮了尘,但他没有理由,也不怎么想掺和佛门自己的事情。 说到底这也是人家的内部矛盾,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但此时有了悟难这番话,林季却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这几位了。 别问,问就是替天行道。 与此同时,看到林季拔剑,淳真微微皱眉道:“怎么,这位施主要得罪我们密宗?” “密宗的势力在哪最大?”林季看向悟难。 “维州。” “那这里是?” “这里是襄州。” 林季点点头,再看向淳真,抬手就是一道剑光。 “听到了吗?这里是襄州,不是你们这些秃驴肆意妄为的地方!悟难,不是说你!” 悟难哭笑不得。 “林施主,小僧明白。” 话音落下,剑光已经飞掠到淳真面前。 淳真深吸一口气,身上泛起金光,整个人都膨胀了几分,变得足有接近三米高。 他手掌一翻,出现了一对金轮,挥舞之后,将林季的剑光挡了下来,但他整个人也被金光的锋锐推着倒退了七八步。 “竟然是夜游境修士?!”淳真惊呼道。 林季咧嘴一笑:“没点金刚钻我怎么会拦瓷器活?若不是早就看出你只是第四境后期,我会贸然出手?” 开玩笑,没有十足的把握,林季哪会鲁莽。 就是看出这三个密宗僧人都是第四境,林季才敢悍然出手的。 一听这话,淳真立时就想要逃走,林季紧追不舍,两人很快就出了小院,渐行渐远。 而与此同时,还在院里的淳信和淳明二人,却不怀好意的看向了悟难三人。 “那小白脸走了,你们三人便引颈待戮吧!”淳信二人狞笑着出手,第四境的威势勃发。 钟小燕眼中银光一闪,指间跃动着银白色的火焰。 “两个第四境的秃驴罢了!本姑娘还怕了不成?” 话音落下,钟小燕单脚点地,整个人飞掠而出,同时双手分别指向淳信和淳明,灼热的离火直接出现在两人身周。 刹那间,淳信和淳明躲闪不及,身上的僧袍已经被烧了起来,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所有的毛发都消融不见。 “好烫!”淳信二人脸色骤变,连忙抽身躲避。 “这女人的火法不好对付,先撤,等师兄回来!”淳明连声道。 两人朝着另一个方向逃去。 钟小燕则乘胜追击,紧追不放。 钟家能凭借着离火傲立襄州,名动天下,从来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 金蝉脱壳 不知不觉间,林季追着淳真一路向上,已经来到了雷云山的高处。 周围一片云雾缭绕,头顶更是阴云密布,隐约间能看到电光在云层中闪烁。 “这位施主,我们无冤无仇,你何苦这般呢?”淳真一边逃着,一边语气已经放软。 “我就是想看看我得罪了你们密宗会有什么下场。”林季冷笑着,抬手又是一剑。 “天枢剑!” 青色剑芒,萦绕着星辰之力,再度落在了前方淳真的身后。 淳真不得不回身,一声怒吼之后,整个人的气势又膨胀了几分,手持金轮强行抵挡林季的剑锋。 天罡剑与那金轮碰撞之后,林季纹丝不动,淳真则倒飞而出。 但是他却借着这股力量,又逃远了几分。 “你这怒目罗汉身我也见过,不过我见的那位却不似你这般胆小如鼠。”林季在后面嘲讽着。 当初还在青阳县的时候,行痴大师就施展过这怒目罗汉的手段。 当时一巴掌就拍死了第四境的妖道,何等的威风。 “哼!”前面的淳真怒哼一声,阵阵音浪将林季包裹。 “这是禅音?可你尚未修成元神,这点禅音动摇不了我啊。”林季的笑声愈发的刺耳。 第四境与第五境,修成元神与未成元神,是真正的天差地别。 “该死,仗着修为欺人太甚!” 很快的,两人几乎要接近雷云山的山巅了。 可就在这时,前方的淳真却停了下来,不愿意继续向上了。 “怎么不逃了?我还以为你还从山顶的另一侧逃走呢。”林季笑眯眯的停下脚步,看着淳真。 淳真深吸一口气,目光愈发冰冷。 “你怎么会是第五境?” “怎么,我这个年纪突破第五境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分明...!”刚开口,淳真突然顿住了话音。 但是林季却听得真切。 “我分明什么?!我果然见过你!”林季的语气陡然凌厉,“先前在藏经阁前的时候,你一进来也是先看了我!然后之后便在刻意的无视我!” 林季冷声道:“你当我没发现?!之前我还以为你是不想牵扯外人进来才如此,现在看来,你分明是认出了我的身份!你肯定是知晓我之前的底细,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突破到了第五境对吧?” “不过,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胡言乱语!”淳真不屑的嗤笑一声,竟然直接朝着林季冲了过去。 “找死!” 林季指间掠过剑锋,身上的星辰之力尽数被青色剑芒引动,相辅相成。 铛! 一剑落下。 淳真的金轮上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口子,这一次他再也无法抵挡,无形的剑气冲破了他的防御,直接落在了他的胸口上。 僧袍被毫无阻碍的斩开了,剑气却仍不停歇,直至在他胸口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方才罢休。 但是,当林季看到存着的胸口时,他却瞳孔骤缩。 淳真的胸口上,皮肤白的令人心悸。但林季更加在意的,是在他心脏处,那围绕了心脏一圈的伤疤。 似是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淳真连忙将衣服合上,但这只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 “那伤口...”林季眯着眼睛。 突然,他感觉到心口一阵温热。 林季将手伸入怀中,摸索了片刻,很快就找到了温热的来源。 是一颗珠子。 是行痴大师给他压制心口黑气的舍利子。 是属于邪佛善身的舍利子! 自从这舍利子落入林季手中以来,除了压制黑气之外,不曾展现过任何神异。 但此时此刻,这舍利子却在发光发热,就如同心脏一般,轻轻的跃动着。 看到这一幕,林季深吸了一口气,将舍利子收好。 再抬头看向淳真,眼中已然带上了三分惊恐七分忌惮。 “藏不住了啊。”淳真长舒一口气。 “弥章?竟然真的是你,你是怎么做的?”林季强忍心中的不安。 “我敢跟善身同归于尽,自然是在外留了后手的。”淳真平静道,“我苟延残喘的活了千年,怎么会真的想死?即便受尽折磨又如何?好死不如赖活着。” 林季眉头紧皱着。 “我身上的..就是截生掌吧?” “是,本来打算等雷云寺的事情结束之后,便去京城找你的。”淳真坦然点头。 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也就没必要隐藏了。 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 “所以你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突破到了第五境?超出了你的掌控?”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在京城时你才第四境中期,这才几个月罢了,难以置信。”淳真轻叹道。 “能让你这种死而不僵的人物难以置信,我也足以自傲了。”林季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无论是夺舍还是转世,都是要付出大代价的。 具体是什么代价林季不知道。 但修为大跌是一定的。 千年前的邪佛有多厉害林季不知道,但是能随着秦家平定九州,少说也是个入道境的顶尖人物。 甚至是第八境道成也说不定。 但是千年过去,之前见的邪佛,无论是章弥还是弥章,都只剩下第六境后期。 而此时再见,眼前这该死的邪佛恶身,只莫名的只剩下了第四境后期的修为。 能斩! 林季手中的剑握的愈发的紧了。 他却不着急动手,而是继续问道:“你是怎么骗过行痴的?行痴亲口告诉我,你和善身同归于尽了。” “行痴?”淳真眼中泛起嘲讽似的笑意。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你怎么知道,你见得是真行痴?若是没有那枚善身的舍利,你如何认得出我的身份?!”淳真反问道。 一听这话,林季怔住了。 “你是说...” “相比于我,善身才最会谋划,你们都被他给骗了。”淳真却笑了起来,笑的愈发大声,愈发痛快。 “我还得夺舍,而他呢?早早就给自己留下了后路!我如今这可怜兮兮的第四境修为,连你都打不过了!而他呢?那行痴原本便是第六境吧?” “行痴真的已经被善身夺舍?可他不是善身吗,怎么会?” 淳真微微摇头。 “你忘了吗?我是恶身,时时刻刻作恶,心中却是向善的。” 林季瞪大了眼睛。 “他是善身,时时刻刻为善,心中却是恶意!” 淳真点头。 “这种界限并非不能打破,无非是肉身崩溃而已。而我跟他被困在镇妖塔下,本就准备金蝉脱壳了,还会在乎这些?” 第一百九十二章 斩淳真 淳真…或者说邪佛恶身的话,透露出了太多的信息,让林季一时之间有些难以全盘接下。 所以说他当初在京城见到的行痴,其实是邪佛的善身? 可邪佛本就是从西方而来,那夺舍之后的善身为何又说要去西方涨涨见识,是搪塞,还是另有原因? 除此之外,还有林季手中的善身舍利。 起初林季还觉得,这舍利真的只是用来压制他体内黑气的,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敢确定了。 除了压制黑气之外,这舍利是不是行痴亦或者邪佛善身很清楚他会再遇上邪佛恶身,因此才留下的后手? 林季更偏向于第二种猜测。 因为若是没有这舍利生出的异样,林季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眼前这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轻僧人,竟然就是当初的黑袍人,那个行将就木的老秃子。 就在林季皱眉沉思的时候,淳真又开口了。 “看来的确是善身技高一筹,我和他同根同源,你体内的黑气我能炼化,他也能炼化。” 此言一出,林季惊得猛然抬头。 “你的意思是,善身给我舍利也是不怀好意?” “呵呵,他是善身,心魔为恶。你这般的天赋谁不觊觎?”淳真轻笑道。 林季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是说,这枚舍利子是善身为了夺舍我而留下的手段?” “谁知道呢,我也只是信口胡诌罢了,但这胡诌的总归有几分道理。” 林季微微点头。 无论这淳真为何说这样一番话,但是他的猜测的的确确击中了林季的内心。 这种事情,不得不防。 “所以你们修的佛门二身法,夺舍的代价就是肉身崩溃?” “当然不止,本就要换身体了,谁还管原本肉身?若真是只有这么一点代价,二身法早就流传开了。” 淳真摇头:“只不过这法门的弊端却不能说与你听,原本只当你是有点天赋的小辈,现在看来,下次再见面时,说不得我得绕着你走了。” 林季冷笑了两声,再一次提起手中的天罡剑。 看起来淳真也不准备透露别的事情了,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留他性命了。 虽然估计他还会在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但这就不是林季需要考虑的事情了,这一次杀了他,下一次说不定他就只剩第三境的修为了。 暗中谋划固然麻烦,但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你谋划的如何精妙,只管一剑破之。 “你这是放弃了?知道从我手上逃不脱,于是便自暴自弃?”林季挽了个剑花,剑锋上再次泛起剑芒。 看到这一幕,淳真眼中泛起了几分失望,同样将双手中的金轮紧握。 两人对视着,沉默了片刻,几乎在同一时间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第五境又如何?我虽然元神未开,但也有办法对付你!” 淳真高声怒吼,身体再度膨胀,变得足有四五米高。 他整个人五官都已经扭曲了,满脸的恶像,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散发着暗金色的光芒。 隐隐约约之间,山林耸动,他的身后浮现出一副狰狞的佛像虚影。 “密宗阿赖耶识菩萨!” 淳真双手合十,眼睛紧闭着,又猛然睁开。 他的眼中已然只剩下眼白,整个人都变得庄严了几分。 身形不动,身后那佛像虚影却狠狠一掌打了出去。 一时之间,林季只觉得难以动弹,心中繁杂的念头不断冒出,浑身冷汗直流。 “这是什么手段?”林季惊呼一声。 他的问题自然是得不到回应的,此时的淳真已经陷入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状态中,岿然不动。 林季眉头紧皱着,心念一动,原本在他丹田之上盘膝而坐的元神小人同样睁开眼,紧接着便浮现在林季的脑海之中。 元神伸手一握,一柄看不见摸不着的长剑便被握在手中。 他的目光透过林季的双眼,直视那狰狞佛像的双眼,直视那铺天盖地一般的手掌。 “舍神剑!” 话音落下,林季与脑海中元神的动作变得如出一辙,他们一同挥舞着天罡剑。 隐约之间,林季手中的长剑变得足有十数米长,虽然同样看不见摸不着,但是隐约之间,透过剑身,能发现周遭的环境看起来都已经被扭曲了。 舍神一剑落下了,与那佛掌撞击之后,预想之中的地动山摇却并未出现。 两者只是僵持了片刻,但很快的,那佛像就如同镜子被打碎一般,碎的四分五裂,消失不见。 而林季的剑锋则继续一往无前,斩在了淳真的右肩上,将他整个人一斩为二。 在此之后,剑锋仍旧不减,直至落在地上留下了数米深的长长剑痕,以及将数十米外雷云山的岩壁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方才罢休。 直至这一切结束之后,林季只觉得喉咙一甜,虽然强忍着,但是一缕鲜血还是从他的嘴角滑落。 脑海中的元神则有些萎靡的回到了丹田之上,汲取着丹田中的灵气滋养自身。 “呼...” 林季长舒一口气,勉强压下了身上的不适。 缓步来到淳真面前。 此时的淳真已经苏醒过来了,他的右臂连带着小半截身体跌落在一旁,鲜血不要钱似的流了满地。 林季甚至能从伤口处看到他那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 见到林季靠近,淳真的脸上极为勉强的扯出了几分笑容。 “嘿,竟然是元神剑法。” “你竟然还笑得出来?”林季诧异。 “本就不准备逃了,在此身死并不出乎预料,我为何不能笑?”淳真咧嘴道,“不仅仅突破了第五境,连元神剑法都掌握了...舍神剑是三圣洞的传承吧?真是不简单。” 林季点点头,又问道:“刚刚那佛像是怎么回事?” “密宗阿赖耶识菩萨,八识之根本,蕴含一切善恶种子。” “听不懂,但好像跟你的二身法有些联系。” “若是好奇,将来自己去密宗看看吧,哈哈。” 话音落下,淳真的目光便开始涣散,他静静的看着林季,没过多久就断了生息。 见此,林季却反而微微皱眉。 这家伙死的太干脆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埋剑之地 在淳真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他的尸体犹如干裂的石头一样,碎成了许多肉块。 血腥味让林季有些不适。 “这具身体...都不像是身体了。” 直至此时,林季才终于发现,这淳真的肉身,竟然是拼接起来的,体内的血液闻起来也不怎么新鲜,散发着阵阵恶臭。 令人作呕。 不过此番的收获倒是足以让林季松一口气。 确定了自己体内的黑气就是截生掌,这对于林季来说,起码是解了他的心头之患。 只需要等他修炼元神,突破到第六境日游境,那时体内的黑气自然就会被元神湮灭。 “按照现在黑气侵蚀我生机的速度来看,应该还有两年多点的时间,而且我现在真龙体护身,体魄更强之后,对黑气也有抵御。” 盘算了片刻,林季给了自己一个大概的时间。 三年。 “对于别人来说,三年时间从第五境突破到第六境,算得上是难如登天,但是对于我来说...却不算太难,只是有些麻烦。” 林季的手下意识按在了胸口处,那里是他放因果簿的地方。 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得努力些了。 不过黑气的威胁虽然看起来已经有了头绪,但即便是将来突破第六境,那些已然被吞噬的生机,林季却是无法夺回来的。 黑气就是生机,但是却是已经被邪佛污染了的生机。 林季用不了。 “第五境能活两百多年,简单算一算,等于我每年折寿六十年?还是得尽早突破才是。” 想到这里,林季下意识拨弄了两下自己长发的发梢。 灰白色的干枯发质,不像是年轻人该有的,更不像是修士该有的。 林季又看了两眼淳真的尸体,似是因为交手的动静已经过去许久的原因,周遭已经有不少林中野兽被血腥味吸引,暗中窥探着。 “吃吧,味道估计不算太好,但总归是邪佛的肉身,应当有几分用处的。”林季轻笑着说道。 没一会后,他便循着下山的方向越走越远。 …… 等到林季回到雷云寺的时候,钟小燕已经把淳明和淳信收拾了。 对此,林季也不觉得意外。 他敢独自一人去追淳真,就是对钟小燕有信心。 当时钟小燕还只有第三境后期的时候,离火就能对第五境的花婆婆造成伤害。 如今让她对付两个同境界修士,即便不敌,想来也能僵持许久,何况旁边还有了尘和悟难在。 不过现在看来,哪是不敌,分明是信手拈来。 钟小燕看到林季回来,邀功似的踹了踹躺在地上死活不知的淳明和淳信。 “你回来了,淳真呢?” “死了。” 林季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邪佛的事情告诉钟小燕了,没必要让她徒增烦恼。 因此,他只是将截生掌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听完林季的叙述,钟小燕喜上眉梢。 “这么说来,你身上的麻烦已经不算什么了?” “可以这么说。”林季点点头。 “那万一你三年之内突破不了第六境呢?”钟小燕又有些担忧。 “你觉得可能吗?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笨蛋?” “笨蛋说谁?” “谁问说谁!” “你...你怎么不按套路来?” 钟小燕气的跺了跺脚,林季则得意洋洋的哂笑两声。 打趣之后,林季才看向一旁的了尘。 “了尘方丈,这几名恶僧该如何处置?” 了尘双手合十一礼。 “多谢施主替我解忧,只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只是言语冲撞,也没犯下什么大错。” 林季提醒道:“若是放了他们,你是妖的事情,第二天就会传得众人皆知。” 了尘却摇头。 “自然是放不得的,我准备将他们关在寺里。” “他们两个都是第四境,你未必能压得住?” “烦请施主出手,废了他们的修为。” 闻言,林季哑然失笑。 这了尘看起来人兽无害,但其实也不蠢。 不过林季也没有拒绝的理由,连出两脚将两人的丹田踢碎,见他们疼醒了过来,又补了两脚分别将他们踢晕过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冲着了尘施礼。 “此番多谢方丈慷慨解惑,我来此的目的已经圆满,便不再叨扰了。” 道过别之后,林季冲着钟小燕和悟难招了招手,三人一道下山去。 不过刚走了两步,林季突然心生疑惑,顿住了脚步。 “了尘方丈,在下还有一事不明。” “施主请问。” 林季抬头看向雷云山的山巅。 先前的淳真就是逃到了接近山巅的地方便不肯再上去,按理来说,他分明可以越过山巅从另一边下山的。 向其他方向逃会被林季追上,但越过山巅却还有几分机会。 但淳真却偏偏不逃了。 林季问道:“来时在山脚下我曾听到过传言,说是这雷云山巅被上古大能留下了为天道不容的剑痕,因此山巅常有雷霆落下,试图将剑痕湮灭。” “施主想问此事是真是假?”了尘笑道。 林季摇头道:“这说法太过离奇,多半是假的,我想知道的是山巅上到底有…” “是真的。”了尘打断了林季的话。 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回答。 而了尘则同样抬头看向山巅,说道:“雷云山山顶是埋剑之地。除了你所说的剑痕之外,还有一柄古剑。” 说到这里,了尘又微微摇头。 “不过施主还是不要起觊觎之心为好。” “自然不会,这消息能从你口中说出,显然不会是什么秘密。这么多年了剑还在上面,说明那上面没那么简单,我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有数的。” 了尘点头道:“施主倒是清醒。” 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林季心满意足,再次冲着了尘拱手之后,才跟着钟小燕与悟难一道下山。 很快的,三人就来到了山脚下。 “接下来去哪?”钟小燕问道。 “惩奸除恶,藿香不是...弘扬正气。”林季一脸大义凛然。 其实就是想通过因果簿多增加些修为和奇遇,赶紧突破境界。 林季看向钟小燕,问道:“你呢?出来这么久,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章弥与行痴 回答他的,是一通龙抓手。 林季自忖真龙体第一重已经大成,第五境的肉身,应当是颇为坚韧的。 但是不知道钟小燕这死丫头使了什么法子,两根青葱小指捏着腰上的细肉,偏偏就能把他掐的生疼。 是不是姑娘掐男人天生就有加成伤害? 林季想不明白。 一直到回到雷泽县的客栈里,钟小燕才终于开口。 “我跟你出来私奔,你竟然想赶我走?” “姐姐,玩了这么久还没玩够吗?”林季摊手着说道。 “我现在一个人回襄城,你觉得爹娘会怎么看我?消息传出去,城里的风言风语会怎样议论我?”钟小燕反问道。 一听这话,林季一拍脑门。 这倒是他欠考虑了。 林季只能将打发走钟小燕的念头暂时压下。 回到房间之后,林季坐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 历经几个月,横跨了整个襄州,他体内的黑气总算有了解决的办法。 人对于未知的存在,总是恐惧的。 虽然他平时从来不说,但这一直都是一块压在他心口的大石头。 此时此刻,这大石头总算落地。 心口的黑气依然在,但是他却如释重负。 “接下来是留在襄州,还是去别处呢。”林季暗暗思忖着。 想要多完成因果,斩些害人的妖魔,自然得找乱一些的地方。 中原九州,京州梁州被朝廷牢牢把控着,乱不起来。 襄州被宗门势力暗中把控,有太一门和三圣宗在,妖邪也算不上猖狂。 再往南是扬州,九州最南的一州,多商贾多世家,人祸要比妖邪多。 最北方的云州常年被重兵把守,抵御着北边的蛮族,鸟不拉屎的地方,妖邪都不爱去。 向东是沿海的徐州,水中妖族不少,也有祸乱百姓的,倒是可以去看看。 除此之外,还有西方的三州。 维州被佛门掌控,虽说还是中原九州之一,但已经算得上是西方佛国的大门。 青州兖州,则是朝廷鞭长莫及的三不管地带,远远不是一个乱字能形容清楚的。 从当初方云山将梁城鬼王发配到兖州去这件事中,就可见一斑。 思来想去半天,林季也想不出到底去哪。 “罢了,之后先随便走走,走到哪算哪吧。” …… 兖州。 相比于襄州平原的丰沃以及梁州山川河流的广阔,这西方三州之一的兖州,却是一片荒凉。 放眼望去,尽是黄土隔壁。 风吹着早已腐朽的碎石在地上滚动着,发出一声声脆响。 少有的几处稍有些湿润的泥潭旁边,扎满了枯萎的藤木。 泥潭积了些水,泥土本该将之过滤清澈的,但是在毒虫怪蛙,滩边飞虫的侵扰下,原本便不大的水洼,如何清静的了。 一道身影迎着狂风卷起的漫天狂沙,有些艰难的行走着。 路过泥潭时,惊起了躲在阴凉处的毒蛇。 只是奇怪的是,那蛇分明因为被人侵扰了自己的地盘而愤怒,却只是看了看那可恶的入侵者,便偃旗息鼓。 连蛙鸣声都停歇了,毒虫尽数钻到土里。 只剩下飞虫嗡嗡的,甚是扰人。 那道独行的身影很快就远去了,没入一望无际的沙尘之中。 他一直走,直至走到一处峡谷的上方,才堪堪停下脚步。 前方便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阵阵凉气随着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微风,从下往上,吹拂着他的衣裳。 那是僧袍,中原和尚的僧袍。 “贫僧行痴,求见梁城鬼王。”行痴冲着峡谷双手合十,微微一礼。 片刻之后,一阵阴风席卷而上,落在了行痴身旁,化为一道曼妙的身影。 穿着白裙光着脚。 与周围的黄沙漫天格格不入。 “见过玲珑鬼帅。”行痴又是微微一礼。 “鬼王大人早已候着了。” 行痴微微点头,跟随着玲珑一脚踏入深渊之中。 但紧接着,他的身影就在隔壁中消失不见。 这是梁城鬼王的鬼域,是新的鬼王城。 周遭的一切,包括那峡谷,不过是幻想罢了。 行痴跟着玲珑一路深入,终于,在一处大殿前停下了脚步。 玲珑告退,行痴则走进了大殿。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他再睁眼时,他已经身处一处小房间之中。 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其中两把椅子上都坐了人。 一个是梁城鬼王,另一个则是... “行痴见过高大人。” “我已不是监天司的司主,称呼改改吧。” “高先生。” 高群书点点头算是应允,又指了指空着的椅子。 “坐吧,等你许久了。不过我们该叫你行痴,还是叫你章弥?” “章弥已经死了,我现在就是行痴。”行痴低声应道。 对此,高群书和鬼王都没有意见,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等到行痴入座之后,高群书才问道:“说吧,早早的传讯我等,所为何事?你应当知道,如今的大秦视我为眼中钉,我轻易不想露面的。” 鬼王也在一旁应和道:“我也只想偏安一隅,什么事都不想管。” 见这两人满嘴都是拒绝的意思,行痴却并不着急。 “两位可曾听过维州密宗?” 鬼王摇头,他才从镇妖塔里逃出来一年多时间,东奔西走的,消息算不上灵通。 高群书却面色微动。 “我倒是知道密宗的事,不过维州自古以来就被佛门掌控着,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顿了顿,高群书长舒一口气。 他背叛监天司是为了更高的境界,但他能在监天司司主的位置上坐那么多年,自然也是有几分恻隐之心的。 “维州百姓受苦已久,但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而且仅凭我这初入第七境的实力,也做不了什么。” 行痴却摇头。 “两位都想错了,我虽然是善身,但此时提起密宗,却并非为了做什么善事。” “哦?” 行痴轻笑道:“不久之前,我那恶身被人斩了,应当是我当初留在京城的暗子起了作用。” “此事与我两何干?”高群书不解。 “我修炼的佛门二身法便是来自于密宗,我那恶身也是借着密宗才留下手段,得以从京城逃脱。” “莫要云里雾里了,说重点。”鬼王有些不耐烦了,他是真的不想掺和这些破事。 行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 “若是我说,密宗早有谋划,要将维州纳入佛国的版图呢?” 第一百九十五章 求援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房间的窗户,照在了林季的脸上。 他睁开双眼,一口浊气足足吐了半晌才堪堪吐尽。 距离从雷云寺回到雷泽县已经过去三天时间了。 这三天里,林季已经将动用舍神剑的元神损耗尽数补齐,恢复了全盛状态。 除此之外,他的灵气修炼也大有进展,距离第五境中期已然不远。 之所以进境真么快,原因都在他身旁掀开的因果簿上。 在因果簿被掀开的那一页,邪佛恶身的名字已经被划去了。 “没想到只是抱着试试的想法,竟然还真成了。”林季脸上含笑,将因果簿收好。 从前他处理因果,从来都是先记录,再解决。 这是他第一次在事后才将名字写下,原本他并不怎么抱希望,可在记录下名字之后,他便感受到了熟悉的馈赠,以至于三天时间,他的修为又前进了一大步。 “不错,以后不管弄死了什么坏种,都得把名字记上...反正有枣没枣都得打一杆子。” 除此之外,这一次斩杀邪佛恶身所带来的机遇,兴许是因为林季正在修炼中的缘故,因此让他终于捕捉到了北极功中所描述的第四颗星辰。 天权星。 四颗星辰之力的加持,足以让林季的实力在原本的基础上,增强六成有余。 七星剑中的天权剑也可以施展了。 将自身收获整理了一番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 “可惜了,第五境的修炼如果只是灵气就好了。元神的修炼并无进展,即便我修炼到第五境巅峰,元神境界不够,也突破不了。” 不过时间还充裕,因此林季也并不心急。 离开房间来到客栈的一楼,不见钟小燕的身影,悟难则跟着几个江湖客正在划拳。 或者说,又在划拳喝酒。 见到林季出现,悟难眼珠子一转,看向同桌的那几位江湖客。 “最后一把,谁输了结账!” “哼,小和尚你都喝了三坛酒了,一个多时辰就赢了两把,我会怕你?!” 片刻之后。 江湖客绝望的看着悟难离去的背影,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输。 悟难则笑眯眯的来到林季身旁,打了个酒嗝。 “嗝...这雷泽县的酒..不错。” “你太不要脸了。”林季捂脸,无语至极。 你那是划拳吗?你就是馋酒了。 可就在林季准备跟悟难商量商量接下来去哪的时候,一只鸽子突然扑腾着翅膀飞进了客栈。 “咦?好肥的鸽子,捉来下酒不错!”刚结了账的江湖客随口说了一句,然后脑袋上就多了一坨鸟粪。 鸽子落在了林季的肩上,挑衅似的看了眼那江湖客,然后又用小脑袋拱了拱林季的脸颊。 林季微微皱眉,取出了游星令。 见到游星令之后,灵鸽吐出了一张纸条,然后才飞走。 林季打开纸条,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几个字。 ‘九道江边,求援。’ 一旁的悟难探头探脑的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有些好奇道:“这便是监天司传讯的灵鸽吗?” 林季点点头,拿出地图铺开。 九道江自云州起,途径京州、徐州,再绕回襄州以南,最终从扬州入海。 梁州的梁河,就是这九道江的支流。 “九道江几乎要贯穿九州大地了,这江边谁知道是哪?”悟难一旁挠了挠头。 林季却收起地图,道:“灵鸽能感应到监天司令牌,这种求援的消息,从来都是就近求援。” “那便是襄州边上的河道?”悟难猜测道。 “没错,距离此处不到百里。”点点头,“我要去一趟了,这种求援耽搁不了,也绝不能无视。” “我去叫上钟姑娘,我们一起去。”悟难跃跃欲试。 林季却摇头:“你们速度太慢了,我先去,你们随后再跟上吧。” 一说完,林季脚步挪动,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客栈之外。 紧接着,心念一动,元神之力便将他包裹着飞了起来。 脚下的踏云靴灌注灵气,扶摇诀卷起微风。 在悟难眼中,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林季的身影就只剩下远方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了。 “好..好快。”悟难看傻了。 客栈里的客人们也看傻了。 …… 百里路程,原先的林季即便全速赶路,也得几个时辰才够。 可如今的他御空而行,又有宝器靴子和扶摇诀的加持。 只是不到半个时辰,他就隐隐约约看到了远处那绵延向远方,看不到尽头的河道。 神识铺开,他很快就发现了有灵气暴动的地方。 在空中转了个弯,短短片刻之后,他就看到了远处河道旁的景象。 数十只江中的妖兽正在围攻一个清丽女修士,除此之外,在江中还隐隐约约有一道凶狠的气息蛰伏着。 眼看着那女修士已经疲惫不堪,身上多出了几道伤口,林季也不敢耽搁了。 相隔甚远,他便取出了天罡剑。 “天枢剑。” 一剑落下,带着锋锐的剑光飞掠过了那数十只江中妖兽的中间。 剑光触之即死,许多妖兽根本躲闪不及,便被直接斩杀。 唯独距离江边较近的一些,凭借着机灵连忙跳进江里,才堪堪捡回一条性命。 “七星剑法?”女修士惊喜出声,扭头看向林季,却看到林季从天而降。 这一幕让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是门中哪位师兄来援?师妹感激不尽。” 林季却眉头微动。 “门中?你是太一门之人?那怎么用监天司的灵鸽求援?” 女修闻言,也愣了愣。 “兄台并非太一门之人?那怎么会七星剑法?” “太一门给的,不止七星剑法,北极功我也会呢。”林季随口解释了两句,目光又落在了女修士腰间挂着的令牌上。 金色的斩字令。 “金斩令,你是襄州总捕?” “钟灵见过游星官大人。”女修也注意到了林季的游星令,施了一礼。 林季哂笑了两声,让钟灵有些摸不着头脑。 “游星大人笑什么?” “没,与你无关。” 林季想到了在他之前的梁州总捕,就是因为被查出了太一门的背景,于是死了个不明不白。 而在这襄州,总捕的位置却还是太一门的人,而且在这里却是光明正大,丝毫没有遮掩。 真是讽刺。 就在这时,江中的水突然翻涌了起来,一股庞然的妖气,让林季不得不抛去杂念,小心对待。 “这是...?” “九道江龙族。” 第九十六章 龙族 “之前的江中妖兽都是这龙族府中的兵将,附近的村落常有孩童被妖兽掳走,我为了调查此事前来,才发现是江中龙府所为。”钟灵语速极快的解释道。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有些沉闷的声音响起。 “斩我兵将,即便是监天司也得付出代价。你二人敢来,便不必回去了。” 一道水柱从江中爆射而出,直奔林季与钟灵而来。 钟灵面色微变,她只是第四境修士,那水柱还未到,仅仅是卷起的劲风,就让她已经有些难以抵挡。 “退到一边去!”林季轻声说道。 钟灵连忙退开。 而林季则将斩邪剑挽了个剑花,朝着那水柱迎了上去。 就在水柱即将落在他身上的瞬间,他的长剑之上,剑芒骤然爆开,将水柱彻底击溃。 紧接着,林季没有丝毫的停顿,整个人化为残影,直奔江中而去。 四道星辰之力已然加身,他的气势让江面愈发的汹涌起来。 “即便是龙族,也不得残害百姓,你做了,便得偿命!” 话音落下,林季又是一道剑光落入江中。 当剑光如水的一瞬间,江面上的波澜骤然停歇,剑光也不见了踪影。 但仅仅片刻之后,一声龙吼响彻苍穹。 “吼!” 林季只觉得自己心神震撼,整个人都险些在江面上站立不稳。 江水再一次的澎湃起来,一道黑影逐渐弥漫,最终破开水面,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那是一条白龙,龙角狰狞,龙爪锋利,足有数十米长。 此时此刻,这条白龙身上带着一道剑痕,但是那剑痕却只是在它的鳞片上留下了长长的白色印记,却并未给它造成什么伤害。 “幼龙?”林季微微挑眉。 眼前这条龙的龙威倒是很足,但实力也就是在第五境左右。 龙族百岁之后才算是成年,成年之后少说都有第六境的实力。 在这之前都是幼龙,最差也有第四境。 而眼前这条龙,应当已经接近成年了。 “吾乃九道江龙王第四子敖浪,监天司当真要与我龙族为敌?”敖浪冷冷的看着林季。 “你吃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会引来监天司?”林季不屑的反问道。 “哼,不过是几个孩童罢了。” “你也不过是一条长虫罢了!” “吼!找死!”敖浪又是一声怒吼。 林季针锋相对的嘲讽让它怒不可遏,庞大的龙尾直勾勾的朝着林季打了过去。 澎湃的劲风吹得林季长发飘飘,有些遮挡视线。 “得找个东西将头发盘起来了。”林季有些无厘头的想到了别的事情。 同时左手按住了斩邪剑的剑尖,右手紧握剑柄,将长剑横在胸前,挡住了龙尾的攻击。 庞大的力量让林季倒飞而出,但也不过是飞出去二三十米他便停了下来。 “能挡得住。”林季心中已经有数了。 真龙体果然是真龙体! 刚刚他不躲,就是想试试自己的身体,是否有这同境界龙族的坚韧。 现在他已经有答案了。 不如眼前这条白龙,但是也相去不远。 这就足够了! “该我了!”林季心里有了底,脸上顿时泛起残忍的笑容。 他还没屠过龙呢。 四道星辰之力加身,林季身上的威势俨然已经足以抵抗眼前敖浪的龙威。 他整个人再度化为残影,手中的剑直指龙首而去。 “受死!” “吼!” 龙吼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敖浪体型庞大,但是却极为灵活。 林季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点,但是它却丝毫不乱,不断用坚韧锋利的龙爪抵挡林季的剑锋。 在远处的钟灵眼中,几乎已经捕捉不到林季的身影,只能看到敖浪的爪子上不断的激起火花。 “不是一般的第五境,襄州的游星官里什么时候多出这么厉害的人物了?”钟灵心中大为震撼。 她出身太一门,自是见过第五境出手的。 但是这么凌厉的第五境,能和同境界龙族打得不分高下的第五境,她还是第一次见。 片刻之后,林季的速度已经变慢了一些。 “好难缠。”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眼前这条长虫的速度竟然与他不相上下,这么庞大的体型,竟然还能辗转腾挪,将他的进攻尽数挡下。 这便是顶尖妖族的天赋吗? 想到这里,林季已经准备变招了。 可就在这时,就在他手中的长剑再一次与龙爪碰撞的瞬间。 那龙爪却突然紧握,将他的长剑死死卡住。 剑锋穿透了鳞片,龙爪上滴落了不少龙血,将江面都染红了。 不过这些血液对比敖浪庞大的身体,估计与人类被蚊子叮了一口也没什么分别。 但林季却脱身不得了,除非他弃剑逃走。 可他怎么可能弃剑。 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自己整个身子都被拖拽着腾空。 他被举到了那巨大龙首的面前,近距离和敖浪四目相对。 他已经能嗅到那狰狞龙齿上的腥臭味。 “臭虫一样的东西...” “吼!” 龙嘴猛地张开,声浪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狂风,将林季这地吞没。 林季只觉得心神震撼,体内灵气的流转都凝滞了起来,五脏六腑更是颤动不已。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被这龙吼吼得七窍流血。 “噗!” 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下巴,也染红了林季胸前的衣襟。 他堪堪回过神来,只觉得四肢发软,唯独抓着剑柄的手并未松开。 可还不等他恢复,另一只龙爪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将他狠狠的打飞了出去上百米,撞塌了河边的巨石。 轰隆隆... “咳咳..” 一声巨响之后,林季咳嗽着从碎石堆里爬了出来。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天好像黑了。 当他意识到原因,抬起头的时候,他再一次与那狰狞的龙首四目相对。 “臭虫,去死吧。”林季抬手就是一剑。 “吼...嘶啊!!!” 龙血不要钱似的溅洒而出,将林季整个人都染得血红一片。 这一次,趁着龙吼声还未响起,林季的剑就捣进了敖浪的嘴里,凌厉的剑锋将它的舌头捣成了一堆碎肉。 “同样的亏老子还能吃第二次?呸!” 看着敖浪疼的在地上打滚,林季脸上泛起恶意。 “长虫,给爷死来!” 圣诞节快乐 祝大家圣诞快乐,今天带娃还在外边玩,晚上的更新没有了,抱歉抱歉! 《巡天妖捕》圣诞节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九十七章 屠龙 “天枢剑!” “天璇剑!” “天玑剑!” 一连三剑,星辰之力层层叠加,威力也跃然而起。 第一剑还只能在敖浪的身上激起火花,第二剑便已经在鳞片上留下了剑痕。 当天玑剑落下的时候,龙鳞终于被破开了,下面包裹着的血肉已经被斩出了伤口。 敖浪眼中泛起了惊恐,想要逃回江中。 但是它的速度跟林季本就不相上下,此时被林季缠上了,它如何逃得脱! 林季眼中精光一闪,斩邪剑上的剑芒又长了两寸,身上的星辰之力已经全部萦绕在剑锋之上。 “第四剑,天权剑!” 最后一剑,狠狠落在了被破开鳞片的伤口上,剑锋斩开了那坚韧的龙身,狠狠的切割了进去,几乎将龙身一分为二,才终于难以为继。 诡异的惨叫声响起。 敖浪疼的眼睛通红,整条龙冲天而起,扭来扭去的,鲜血大片大片的洒落江中。 它时不时看林季一眼,眼中带着无比的仇恨。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合拢了,但也仅仅是合拢而已。 “我要你死!” 极端愤怒的声音,在林季的心底响起。 “呦,元神传音?”林季微微挑眉,挑衅似的看着敖浪。 “有我拦着你回不到江中,不在水里你的手段大多都使不出来,如今又有重伤在身..你怎么杀我?凭那没舌头的嘴吗?” 敖浪恶狠狠的瞪了林季一眼,紧接着,龙身拔高,飞到了天空中,在云层里盘旋着。 还真有真龙见首不见尾的味儿了。 林季笑眯眯的看着,但是当万里晴空中突然落雨的时候,他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道从何处吹来的狂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晴空变得阴沉起来,云雾遮挡了阳光。 豆大的水珠打湿了地面。 “一条幼龙也能弄出这么大的阵状?” 可紧接着,林季就感觉到不对了。 他身上被雨水打湿的地方,竟然冒起阵阵白烟,蛰得他生疼。 虽然这种疼痛无关紧要,对林季造不成多大的伤害。 但是这雨的范围却极广。 就在这时,钟灵的声音响起起来。 “小心,这毒雨侵蚀大地,若是不加以阻止,此处将变为死地!” “嗯?!”林季猛地回头看向钟灵,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龙族还会用毒?” “龙族为何不会用毒?这本就是它们的天赋啊。”钟灵也有些奇怪,这种事情谁不知道? 林季想了想,竟然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都说蛇能化蛟。 蛇是会毒的,难不成进化之后还能把这么凌厉的手段进化没了? 这个解释比较离谱,但是龙会用毒这件事情,却好像变得没那么难接受了。 “还是前世的思维太根深蒂固了,龙族凭什么不会用毒,谁规定龙不能会毒,人家只是一般不屑于用而已。” 心念及此,倒是解释了为什么之前遇到的猪龙也会毒雨了。 那时林季还以为,跟龙杂交的猪应当不是什么正经猪。 现在看人,是错怪人家猪了。 不过与此时望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的毒雨想必,那时只能笼罩河边的猪龙的毒雨,却是小巫见大巫了。 “快想办法阻止那恶龙吧。”钟灵一脸焦急的喊道。 林季闻言,抬头看向空中那见首不见尾的龙身,一时之间也有些没办法。 但突然,他一拍脑门。 “怎么把御风术给忘了!” 当初在遗迹里得到的御风术,林季学会第一式之后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实在是第一式风起云涌太过没用,只能呼风唤雨吓唬吓唬人。 但这一招放在此时此刻,却是恰到好处。 想到这里,林季同样腾空而去。 体内的灵气疯狂运转,丹田之上盘坐着的元神已经跳进了脑海之中,依旧盘膝而坐。 他闭上眼睛,单手掐诀,几个呼吸之后,周围的灵气卷起了狂风,不断的在林季身周凝聚着。 “御风术,风起云涌!” 林季猛地睁开双眼,周遭的狂风在一瞬间向外溢散,然后消失不见。 他体内的灵气化作指引,指引着周遭被引动的天地灵气,同样消散在天地之间。 片刻之后,头顶的乌云动了。 那乌云似是被什么东西侵蚀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不见。 紧接着,才是一股狂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片刻之后,天空再度放晴,那敖浪庞大的龙身还在天上,却已经不再翻腾,而是怔怔的看着林季。 “我的御风术,和他的天赋呼风唤雨互相抵消了吗?”林季摩挲着下巴思忖着。 没有想象中天灾似的场景,就是平平淡淡的驱散了头顶的乌云。 但是再想想先前那毒雨落下时的景象,林季才惊觉,这御风术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 不过此时此刻,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了。 在乌云散去之后,敖浪已经想要逃走了,它随便找了个方向远遁而去。 但是他有伤在身,速度已经大不如前,根本难以逃脱。 林季很快便御空追了上去。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轰隆隆... 滚滚雷声在晴空中炸响。 前方的敖浪猛地回头,惊恐的看向林季。 “引雷剑诀?!放我离去,我是九道江龙王第四子,你不能杀我!” 林季脸上泛起狞笑。 这长虫显然是知道引雷剑诀的,因此见到林季引动天雷,它吓得已经六神无主了。 “听说龙族宝物不少。”林季同样元神传音。 “只要你放过我,龙宫宝物任你索取。” “不,我的意思是,龙族浑身是宝。”都到这个时候了,林季这么会放过屠龙的好机会。 不论是真龙还是蛟龙,先屠了再说! 敖浪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明显愣了片刻。 而与此同时,林季终于追上了它,天罡剑也落在了它的身上。 这一次并未灌注星辰之力,因此剑锋被龙鳞阻挡。 但是在几乎同一时间,天雷已然落下。 林季眼中泛起白光,眼前的一切都被雷光所覆盖。 片刻之后,雷光散去。 敖浪还活着,却奄奄一息的,歪歪扭扭的向前飞去,头也不敢回。 速度却慢的可怜。 “只是重伤?真不愧是龙族的肉身。不过我如今能引四道雷了,来吃第二道!” 林季的剑又一次落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姐妹(求全订) 九道江边。 当林季拖着长长的龙尸回到这里的时候,钟灵连忙迎了上来。 她先是满眼震惊的看了看那浑身焦黑的龙尸,然后才惊叹的看向林季。 “龙族妖兽神通广大,若是一般的修士,非得高一个境界才能匹敌,而且未必能将之斩杀。” 钟灵长舒一口气,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钟灵谢游星大人救命之恩,今日若无大人在此,我断然难敌这妖龙。” “不必,你为查案而来,我身为游星官,出手相助也是分内之举。” 林季随手将龙尸丢到一旁,然后就找了颗大树,靠着树干坐下。 先前的龙吼以及被龙爪结结实实的拍了一掌,让他的五脏六腑有些移位,经脉中也出现了些许损伤。 这内伤不算太轻,得修养几日。 不过相比于斩杀一条龙的收获,这点伤势却是值得的。 林季趁着钟灵跑去召唤灵鸽向襄城传讯的功夫,取出了因果簿,在上面添上了敖浪的名字。 天道的馈赠落下,开始缓缓的修复他身上的伤势,同时让他体内的经脉又活跃了几分。 感受着灵气缓缓增长,林季满意的暗暗点头。 “这恶龙看来是做了不少孽,估计用不了几天,应当就能突破第五境中期了。” 虽然元神的修炼还没跟上修为的增长,但是在修为来到第五境后期之前,林季可以暂时不考虑这些。 还是先把实力提上去要紧。 在树下歇息了片刻,远处出现了两道身影。 是悟难和钟小燕赶到了。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左右,百里的路程,也亏得他们俩能及时赶到。 一来到林季面前,悟难就瘫倒在了林季旁边。 “累..累死小僧了。”他气喘吁吁的。 相比于第三境后期的悟难,第四境的钟小燕却还中气十足。 她一到近处,眼睛就在那数十米长的庞大龙尸上挪不开了,足足打量了半晌,才一脸不高兴的来到林季面前。 “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这龙你斩的?” “是啊。”林季微微得意。 “讨厌,又没我的份,斩龙可是我从小的梦想。” 林季翻了个白眼。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再说了,你就算在场也掺和不进来的,这妖龙厉害的紧,我都吃了大亏。” 钟小燕也是看出了林季似是有伤在身,因此只是瞪了他两眼,也没跟他顶嘴。 不过她心中也暗暗可惜,以后跟人谈起她闯荡江湖的经历,少了斩杀妖龙的功绩。 哪怕只是在场放放火打个酱油也好啊。 片刻之后,钟灵回来了。 “游星大人,此事我已经上报襄城...小燕?!”钟灵话说到一半,突然注意到了钟小燕。 钟小燕也瞪大了眼睛,诧异的看着钟灵。 “姐,你怎么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在家里比武招亲吗?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说着,钟灵突然皱眉,狐疑道:“你不会又是偷偷跑出来的吧?你怎么会跟在这位大人身边?” “这位大人?”钟小燕看了看林季,脸上泛起几分狡黠。 “姐!什么大人...这是你妹夫,我夫君林季。我随着夫君出来行侠仗义,不是偷偷掏出来的!” “噗!”林季刚刚抢过悟难的水壶喝了一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吐了一地。 他还惊异于钟灵就是那个被钟家送往太一门的大女儿这个消息呢。 怎么话题突然就转到他身上了,还这么离谱。 钟灵的声音也陡然拔高。 “什么?!” 看着钟灵那审视似的目光,林季颇为无语的又看向钟小燕。 刚准备开口解释一下,可话到嘴边钟小燕却突然贴了过来,双手搂住了他的胳膊。 “小燕,你...” “敢拆我台你就死定了!”钟小燕小声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选择保持沉默。 钟小燕则紧紧的将林季的胳膊抱着,笑眯眯的看向钟灵。 “姐,林季比我那姐夫到底谁厉害一些呀?” 钟灵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是下意识看向林季的时候,又想起林季先前的所作所为,因此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她才有些不情不愿道:“不..不分伯仲吧。” “是吗?我怎么没听说我姐夫斩龙的事?以你们太一门的做法,但凡有点什么大事,早就闹得天下皆知了。” 钟灵被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的与钟小燕互瞪着。 林季则有些好奇的问道:“你姐夫是...” “太一门当代首席弟子徐定天,也就是名头响亮点,肯定不如你厉害。”钟小燕骄傲的说道,像极了因为丈夫而觉得脸上有光的妻子。 一时之间,林季竟然有些分不出她到底是不是在演戏了。 不过听到徐定天的名字,林季还是有些意外的。 “你是徐定天的妻子?”他惊异的看向钟灵。 “嗯,徐师兄是我的道侣。”钟灵点头说道。 林季一拍脑门,他不曾混迹过宗门,整日在世俗厮混着,倒是忘了人家是道侣,并非夫妻。 虽然是脱了裤子放屁,但称呼的确不一样。 林季随口说起了在遗迹里跟徐定天打交道的事情,得知林季和自己道侣也认识,几人之间的隔阂感倒是消失了不少。 悟难自觉插不进嘴,于是便开始在一旁解剖龙尸。 没多久之后,悟难找到了林季。 “林施主...” “怎么了?” “龙皮和龙血都收拾好了,这是妖龙的内丹。” “你动作倒是挺快。” 悟难却眼珠子转了转。 “上次的狐狸皮和妖丹都还在客栈里呢,东西太多了带不下了,咱们得找个地方去销赃..呸,不是销赃,是出售。” 闻言,林季看向被叠得整整齐齐,却还是足有数人高的龙皮,一时之间也有些束手无策。 一旁的钟灵却提议道:“此处距离太一城不远,要是想售卖这些东西的话,不如去那里看看。” 太一城就是太一门外的修士坊市,通俗来说,就是襄州最大的修士交易市场。 “那就去太一城看看吧,先回雷泽县把行李都拿上。” 林季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太一城,顺便打听打听上次在遗迹里收获的不知名的丹药。 林季也想搞搞明白,这些丹药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太一城 雷泽县本就是襄州最南方的几处县城之一,距离太一门并不算太远。 从雷泽县出发,一路走走停停,也不过是三四个时辰,林季等人便已经能看到远处太一城的轮廓。 说是城,但没有城墙,没有道路。 就像是随便找了处空地,盖起了一些建筑一样。 再往远处看,便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大山,那里就是天下第一、道门领袖太一门之所在了。 很快的,一行四人便进了城。 此时已经是深夜,但是城中灯火通明。 道路两旁满是商贩,但却没又吆喝的,一个个拽的不行,要么翘着二郎腿聊天打屁,要么干脆闭目养神,全然不在乎生意好坏。 来往的客人络绎不绝,在摊位上挑挑拣拣的,看起来倒是颇为繁荣。 “与百姓们的城邦也没什么不同,无非来往的都是修士罢了。”林季哂笑了两声。 来时的路上,钟灵说了不少关于这太一城的事,将这太一城描述成了修士第一城一般的景象。 兴许是因为期待太高,到了此处,林季却大失所望。 除了修士多点,卖的都是修炼有关的东西之外,也没别的不同了。 “修士也是人,无非是有点修为而已,没什么值得自傲的。”悟难在一旁说了一句废话。 林季却点头道:“这个道理,但懂得人不多。” 包括监天司的修士在内,林季所见过的,大多数都是将自己与百姓划分,仿佛天生就高人一等般的修士。 其实也没什么值得自傲的,爹娘给了副能修炼的好身子罢了。 两人对话的声音并不低,因此也引起了不少人对于林季和悟难的不屑。 对此,林季毫不犹豫的展露气势,一个个回瞪回去。 见所有人都吓得偃旗息鼓,不敢再看他,林季顿时笑出了声。 这些人大多数都只是第一境和第二境,只能算得上是初入修炼的大门罢了。 即便是第三境也不常见。 这才是修士们的现状。 钟灵苦笑着拱了拱手,道:“林游星,在城中还是收敛一些吧,万一惹来了城中的守卫,总归是件麻烦事。” 林季点了点头,他本就没有惹事的意思,刚刚只是顺着悟难的话往下说罢了。 同时也是在暗中提点钟灵,让她少些言语间的自傲,从这点上看,钟小燕还是比她姐姐好多了。 林季一行人走在街上还是颇为显眼。 主要是悟难一个人扛着足有数人高的货物,太过惹人注意。 钟灵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因此带着林季三人找了一间客栈下榻,然后便又带着林季和悟难来到了一处商铺之外。 这商铺就在太一城的正中间,相比于城中其他的商铺大多只有两三层,这里却是足有七八层的阁楼,鹤立鸡群。 “这是太一门经营的太一阁,收售一些材料、丹药、兵器等等物品,但凡是有价值的东西,基本上这里都收,给的价格也不算太低。”钟灵介绍道。 林季点点头:“挂着太一的名字,若是做事太过分,岂不是给你们门派抹黑?想来这里应当是童叟无欺的,毕竟谁都可以不要脸,唯独道门领袖不行。” “是这个道理。”钟灵又一次苦笑点头。 她算是看出来了,太一门似乎在林季这里的名声不算太好。 不过这也不是她能管得着的,虽然名义上林季是妹夫,但是他终究是个正面击杀同境界蛟龙的狠人。 而且在监天司里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得罪不起,委屈了也只能受着。 林季和悟难走进太一阁中,钟灵则去招呼着走后门了。 能看得出来这太一阁生意兴隆,一楼的大堂里,和林季二人一样带着货物准备售卖的就有七八人,还有其余的人在此等候,也不知道为什么。 除此之外,在大堂里面的柜台前,也摆放着不少好东西。 各类丹药、兵刃甲胄等等,一应俱全,不过等阶都不算太高,丹药的品级也大多只是一品的最低级货色。 “这太一阁足有七层,悟难,你说会不会每上一层楼,售卖的货物品级都会高一级?”林季揣测道。 悟难打了个呵欠,他对这些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等会能收到多少钱。 在遗迹里,他也分到了好几瓶丹药呢。 都是钱。 没过多久,钟灵就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号牌。 “天字一号间,等会云长老会亲自接待你们。” “云长老是?”林季微微挑眉。 “太一门负责这太一阁生意的长老,一般很难见到他的。”钟灵解释道。 “多谢了。”林季了然。 又等待了一刻钟左右,就有太一阁的侍女盈盈迈步,来到林季和悟难面前。 “两位客人,云长老一次只见一人,你们哪位去?” 悟难连忙起身,都怀里取出了五个小瓶子递给林季。 这是他在遗迹里的收获。 “林施主,小僧全指望这些东西过日子了,可要卖个好价钱啊。” “说得好像我亏待了你一样。”林季翻了个白眼,带着货物跟着侍女走进了一楼深处的天字一号间。 走进房间之后,外面的喧嚣全然不见,整个房间安静的有些沉闷。 一个老者坐在桌子后面,静静的看着林季。 他便是这太一阁的主事者,云长老了。 “东西不少,希望不是什么垃圾吧。”云长老面无表情的说道。 林季也不恼,因为他看不穿这老头的修为。 将货物的包裹打开,先是取出了洁白的狐狸皮。 一股骚味出现在房间中,云长老微微摆手便将之挥去。 他上手摸了摸狐狸皮,眉头微挑,看向林季。 “青丘妖狐的皮毛?应当是第五境的妖狐,你杀的?” “是。” “胆子不小,那群狐媚子可不好惹,你杀了她们的人,她们会报复你的。” “我不杀它,我现在就已经死了,她们想报复就划出道来吧。”林季浑然不在意。 云长老闻言,脸上总算泛起了几分笑容。 “哈哈哈,是这个道理。” 话音落下,他将狐皮重新折叠起来。 “东西不错,虽然有几处破损,但还是能出个七八件袄子的,两千元晶如何?” 第二百〇〇章 卖货 元晶就是修士之间用来交易的货币。 是各门各派取了有灵气的天材地宝,亦或是珍贵矿石,将其中的灵气提取,炼制而成的货币。 这个世界也有灵石,但灵石却只是蕴含灵气的矿石,种类庞杂繁多,用处也各不相同。 能直接拿来修炼的天然灵石,应当叫做灵晶,那是灵脉之上灵气汇聚的结晶。 但是灵晶拿来直接修炼等同于暴殄天物。 而炼制出来的元晶既可以用来修炼,也可以用来布阵,还可以当做货币,各门各派统一规格。 两千元晶,已经是一笔大钱了。 这笔钱已经足够将刚刚一楼里的货物扫空大半。 林季也没想到这狐狸皮这么值钱,他先前还觉得这玩意能卖个两三百元晶就顶天了。 “这价钱不错,卖了。”林季连忙点头答应,生怕云长老反悔。 等到云长老将狐狸皮收起来之后,林季才掏出两颗妖丹。 都是第五境妖兽的妖丹,一枚青丘狐族的,一枚便是刚斩杀的那条长虫的。 云长老上手之后,很快又将两枚妖丹放下,再次看向林季。 这一次,他的眼中出现了几分疑惑。 “你是嫌命长了吗?” “云长老此言何意?”林季不解。 “惹了青丘狐族不够,还要斩龙?这是蛟龙妖丹,而且已经第五境,接近成年了。” “你就说收不收吧。”林季不想废话。 “收,青丘狐族的三百,龙族的五百。”云长老说道。 “怎么这么便宜?”林季诧异道,“那狐皮都能卖两千,怎么更值钱的妖丹却只能卖几百?” 兴许是因为货物不错的缘故,云长老也高看了林季几分,因此来了谈兴。 “狐皮做成衣物既能防身,又有派头,卖给那些名门望族的败家女人,大有赚头。” 云长老形象的搓了搓手指,“妖丹只能拿来炼丹炼器,还有失败的可能,还需要不少别的材料,因此能卖三五百已经不低了。” “若是寻常妖兽的妖丹,第五境也就值个一两百元晶而已。”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林季没想到,到了这有修士的世界,消费力最强的还是女人。 果然还是女人的钱最好赚。 “行吧,就这个价了。”林季点头应允。 云长老将妖丹也收起来之后,便笑道:“最后一件是龙皮了吧?” “没错。”林季补充强调了一句,“还有龙血和龙筋。” 看过龙皮之后,云长老说道:“这龙皮似是刚剥下来不久,还带着血腥味。” “不久前才弄死的长虫,就几个时辰之前。”林季咧嘴笑了笑。 闻言,云长老点点头。 “也是,这东西不好携带,还容易被龙族闻着味找上门来,是得尽早脱手。” “这龙皮已经破损不堪了,用处不大,但是龙鳞却似是被雷火淬炼过,是好东西。” 盘算了片刻,云长老笑道:“一共给你一千两百元晶,如何?” “好,就按你说的办。” 云长老召来侍女,送走了货物,又吩咐支钱。 很快的,四千元晶被装在一个小布袋里,交到了林季手上。 林季打开布袋,随便取出一枚元晶掂量了几下。 只有指甲盖大小,但其中却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见元晶,以前在监天司办差,什么东西监天司都有,况且他修炼也压根用不上这东西。 将元晶收好,林季心中感慨。 此时此刻,他才终于有了点修士的觉悟。 “小友还有什么货物吗?”云长老见林季拿了钱还没走,于是便有些期待了。 “有几瓶遗迹中找到的丹药,我认不出,劳烦云长老掌掌眼。” “哦?拿出来看看。” 林季打开随身带着的小包袱,取出了一共十一瓶丹药。 这是在遗迹的药房阁楼里找到的八瓶丹药,外加上阁楼供台上的三瓶丹药。 当时供台上的丹药林季两瓶悟难一瓶,其余的八瓶则对半分。 林季觉得,能在那遗迹中留下,总不会是什么垃圾货色。 云长老接过丹药之后,开始一瓶一瓶的验证,闻其味、观其形状颜色、还用灵气探查。 总之,也不知道云长老动用了什么手段,约莫一刻钟时间,他长舒了一口气,看向林季。 药瓶已经被分成了两堆,恰好分别是供桌上的三瓶,以及在阁楼里找到的另外八瓶。 “小友是去了襄城外的遗迹?” 闻言,林季顿时明白,收获丹药的不止他和悟难。 “是。” 云长老指着八瓶丹药的那一堆说道:“都是些五品聚气丹,对于小友第五境的修行颇有裨益。” “作价几何?”林季又问。 “小友要卖?”云长老有些意外,大都数修士都是卖了别的东西来买聚气丹的。 “不卖,但这些丹药不属于我一个人,我好作价给我那同伴分钱。”林季解释道。 云长老说道:“原来如此,五品聚气丹各门各派都有炼制,算不上珍贵,但是却是硬通货,一枚五十元晶,这是行价。” 说完,云长老又看向另外的三瓶丹药。 “这三瓶丹药却不简单了。” “心动丹、回生丹、乾元丹。都是七品丹药。”云长老说道,“心动丹应对入道境的心魔;回生丹生死人肉白骨,断肢重生也不在话下;乾元丹则是修炼元神的好东西,更加少见。” 话音落下,云长老手放在三瓶丹药上,抬头看向林季。 “心动丹三千一枚,回生丹两千一枚,乾元丹却不好估价,老夫没交易过这东西,但是价值肯定比前面的都要高。” 林季却毫不心动,继续问道:“这三种七品丹药,非得第七境才能服用吗?” 一听这话,云长老眼中泛起失望,手也从瓶子上挪开了。 “心动丹是应对心魔的,不入第七境吃了也没用。” “其余的呢?” “回生丹普通人都能用,乾元丹则对应元神修行,得小心谨慎一些。” “就是我也能用?”林季不放心的追问。 “能用。”云长老无奈的点了点头。 “多谢长老解惑,这几瓶丹药我不卖了。”林季将全部药瓶都收了回来。 七品丹药可不常见,都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告辞之后,林季拿着装着四千元晶的袋子走出了天字一号间。 悟难就在门口等着,眼中满是渴望。 林季觉得,那应当是对金钱的渴望。 “小秃驴,你发财了。” 第二百〇一章 再见徐定天 悟难眼中精光一闪,正要再开口。 林季却又道:“但没完全发财。” 一时之间,悟难的眼中只剩下了疑惑。 林季先是将四瓶五品的聚气丹递给悟难。 “施主怎么又把丹药拿回来了?”悟难有些不解的接过瓶子。 “这是五品聚气丹,用来修行的好东西,卖了以后还得再买,划不来。”林季随口解释道,“一瓶三枚,一枚价值五十元晶,你自己要卖再去卖吧,这东西不愁没人要。” 闻言,悟难连忙将聚气丹收好,这东西就算不卖自己日后也用得上。 林季又取出剩下的三瓶丹药,将属于自己的两瓶收好,剩下的正好是最值钱的乾元丹。 “你小子的运气真够好的,供桌上的三瓶都是七品丹药,但是我那两瓶加起来,都没你这乾元丹值钱,乾元丹一枚起码得七八千元晶。”林季大概的估算道。 “能有七八千?!”悟难的声音猛然拔高。 不过还不等他高兴,林季又道:“但这乾元丹对于我元神的修炼大有裨益,因此就不还给你了,给你个章程。” 林季将自己那两瓶丹药的价值讲了一遍,才道:“我那两瓶丹药能卖一万五千元晶,可以都卖了把元晶给你,这样我还欠你五六千元晶,如何?” 悟难思忖了片刻,却摇头道:“一路上施主对小僧颇有照顾,既然乾元丹施主用得上,那便送给施主吧,另外两瓶丹药也大有用处,施主自己留着便是。” 如果不是看到悟难眼珠子转了半天,林季几乎要相信他的话了。 “你又憋着什么鬼主意呢?”林季狐疑的看着悟难。 “没有。” “我这人欠钱可不还,你说不说?” “这...”悟难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小僧的确有一事相求。” “说。” “将来若是有机会,烦请施主陪着小僧走一趟维州。”悟难抬起头,语气难得的坚定起来,“此事有风险,但是却是小僧不得不完成的事情,若是施主不愿的话...” “好了,别废话了,我将来跟你走一趟就是了。”林季打断了悟难的话。 两万多元晶,连第七境都请得动的,何况他本来也有想法去维州看看,还有他前身的父母也在那边呢。 悟难这秃驴虽然有时候手段黑,坏心思也不少,但总体来说本质还算不坏,至少林季还没看到他害人性命的龌龊勾当,既然这小秃驴舍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自然不想让悟难失望。 见林季满口答应,悟难欣喜的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林施主。” 林季将乾元丹也收好,又掂量了下手中装着元晶的钱袋子,索性分出来了一千交给悟难。 “这元晶是那些材料的钱,分你一千,应该够你花许久了。” “多谢多谢。”悟难眼睛都亮了起来,连忙接过之后,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僧袍里。 处理完了手上的货物,林季和悟难就准备离开了。 原本还准备跟钟灵道别,可是半天找不到人。 就在他们准备走人的时候,钟灵却从门外进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三十岁出头的俊朗男人。 正是徐定天。 “咦,你们要走了?”钟灵朝着林季和悟难迎了上去。 “是,此番多谢钟姑娘搭桥引线了。”林季道了声谢,又看向了徐定天,“徐兄,好久不见。” “是你。”徐定天怔了怔,随后轻笑道,“林季,你怎么有空来太一城?难不成给你的七星剑法你学不出名堂,找人指点来了?” 很显然,林季的身份根本藏不住。 上次所谓的隐瞒身份杀黄景,真的是各方心照不宣而已。 一旁的钟灵拽了拽徐定天,将之前的事情简单叙述了两句。 闻言之后,徐定天有些惊讶的看向林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许久,才惊叹道:“你才突破第五境几天时间,就能斩杀同境界的蛟龙了?” “侥幸罢了。”林季推脱了两句。 “呵,你的底子早就被掀得明明白白的了,这种自谦的话不必再说。当初你还只是第四境后期,都能跟我打得有来有回,此事放旁人身上我未必会信,但是如果是你,我却不会怀疑。”徐定天摇头道。 林季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徐定天眼里的评价竟然这么高。 与此同时,徐定天继续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一道去楼上看看这个月的拍卖会?” “什么拍卖会?”林季好奇问道。 徐定天解释道:“太一阁每个月都会有拍卖会,卖一些不怎么常见的珍贵宝物,拍卖会连开三天,今天是最后一天了,一起去看看吧。” 林季与悟难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反正也闲来无事,既然徐兄相邀,那便去开开眼界吧。” “哈哈哈,走,上楼。”徐定天大手一挥,与钟灵一道在前面带路。 林季和悟难则跟在后面。 不多时,几人就来到了太一阁的四层,此处是一间足有七八米高的二层空旷房间,光线却很阴暗。 一楼的大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三两成群互相攀谈,有的则坐在位置上默不作声的等待着。 在徐定天的带领下,林季和悟难一起进入了二楼的包厢之内。 进入包厢之后,就有侍女递上来美酒、点心、瓜果等。 林季在坐下后,却有些好奇的问道:“以徐兄太一门首席的地位,还得来拍卖会买东西吗?” “师兄是来坐镇的。”钟灵在一旁解释道,“过去也不是没有胆大包天之辈敢在太一阁的拍卖会上出手,虽然从来没有人得手过,但终归扰乱了秩序。” 徐定天笑道:“说我是坐镇则言过其实,我一个第五境如何能坐镇?不过是来装装样子,表表太一门也在关注此处的意思罢了,真正的守卫另有其人。”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徐定天则继续道:“不过这拍卖会上有时也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好东西。太一阁虽然是我们太一门的生意,但是为了彰显公正,太一门对于此间的事情从不插手过问。” 林季拱了拱手道:“太一门行事光明磊落,在下佩服。” 在外面厮混许久,林季觉得自己的场面话说的越来越熟练了。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要是真有送拍的好东西,不等公之于众,恐怕就已经被太一门截胡了。 什么从不插手,这话谁信谁才是傻子。 第二百〇二章 袖里乾坤 林季等人在包厢里闲聊的功夫,下面的大厅中已经坐满了客人。 没过多久拍卖会就开始了,而主持拍卖会的,正是先前给林季鉴定东西的那位云长老。 “云长老一辈子都在跟奇珍异宝打交道,这太一阁这一代都是他在打理,因此由他来主持,大家都信得过。”徐定天说道。 林季斟酌道:“是不是还有一层确保东西是真的意思在里面?” “正是如此。”徐定天称赞似的看了林季两眼。 与此同时,下面的云长老轻轻咳嗽了两声,声音却传遍四周。 片刻之后,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 “各位都是老熟人了,我便不多废话了。今日第一件拍品,天工坊送来的灵器甲胄三套。” 立时有三名侍女端着甲胄走上前台,将之在众人面前展示了片刻。 “天工坊的名头我不必多说。这三套甲胄当属下品灵器,第三境以下的攻击尽数可挡,第四境的也能抵消大半,只是会对甲胄有损,起拍价一元晶,各位请吧。” 话音落下,顿时有客人开始出价。 “两百!” “三百!” “三百五!” “五百!” 最终,三件灵器甲胄被以一千两百元晶的价格买走。 拍卖会进行的如火如荼,三件灵器甲胄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很快的,各类天材地宝、兵器丹药乃至于炼丹炼器的工具等等,都有出现。 太一阁这边对于上拍的物件似是专门有所调查,因此每一件拍品刚刚开始竞拍,马上就会有三两家开始争相竞价。 也得益于此,整场拍卖会几乎没有冷场的时候。 一个时辰过去,前前后后已经卖出去了数十件拍品,林季都没有看到一件他有兴趣的东西,没多久后,拍卖会已经到了临近结束的时候。 “诸位,本次拍卖会还剩下最后一件宝物了,是什么大伙心里恐怕都有数。”云长老突然拱了拱手,有些无奈道,“我们太一阁也曾百般劝阻过,但终究是打开门做生意...哎。”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大厅里众人哄堂大笑,紧接着就有人起身向外走去。 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大厅里就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些也都一个个双手环抱胸前,一个个看好戏的样子。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林季的好奇。 “徐兄,这是怎么回事?” 徐定天失笑着摇头道:“还不是天工坊,仗着自己是太一阁的大客户,因此才这么肆无忌惮。” “什么意思?”林季愈发的迷糊了。 一旁的钟灵则解释道:“林游星可曾听过一门名为袖里乾坤的神通?” “袖里乾坤?!”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他当然听过,不仅听过,他还亲眼见过有人拿这招捉猪逮猴呢! 但那是在前世的电视上啊。 这个世界也有这么逆天的一招? 钟灵紧接着解释道:“看来林游星也有所耳闻。这袖里乾坤之法是天工坊的顶尖传承之一,是天工坊前辈从炼器中悟出的手段,将之记载下来。” “传闻之中,修成袖里乾坤之后,便可自行开辟出可容人纳物的空间,无论是与人交手,还是储存宝物,都是上佳的手段。” 这倒是跟林季见过的袖里乾坤差不多。 “但既然如此,为何云长老说的这么勉强?这里面有什么隐秘?”林季追问。 这次换做徐定天来解释了。 “哪有什么隐秘!早在多年以前,天工坊便将这袖里乾坤卖给了九州数得着的大派,这神通是真的,但是修炼太难,这么多年来,将之学会的人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徐定天脸上的笑容愈发的讽刺:“自己学不会,别人也学不会,你说这神通有什么用?天工坊隔三差五就将这功法拿出来卖,无非是骗骗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门小派罢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学不会,还会有人上当受骗?”林季想不明白。 “呵,总有人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而且这门神通功法在一家宗门里,只要有一人学会便是大赚特赚,因此上当受骗的并不在少数。” 与此同时,下面已经开始竞拍了。 “起拍价两千元晶,诸位请吧。” “三千!这功法我们神刀门要了,烦请诸位给个面子!”一个莽汉起身朝着周围拱手,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周围不少人大笑着还礼。 “刘长老大名鼎鼎,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神刀门财大气粗,小弟佩服。” “有这神通相助,神刀门定然能如虎添翼,在下在此提前恭喜了。” 二楼的包厢里。 徐定天朝着林季摊了摊手。 “瞧吧,总有上当受骗的傻子。” 林季哑然失笑,不过心里对于这袖里乾坤也多出了几分好奇。 别人学不会是别人的事,但是他有因果簿相助,学习功法神通从来都是看了就会,用修炼几遍就精通的。 万一他能学会呢。 “这门功法这么有趣,在下能否借太一门的一观?”林季问道。 “林兄有兴趣?这是小事。”徐定天答应的很爽快,“若是别人来借我未必会应允,但如果是林兄的话,门里师长们知道了也不会拒绝的。” 听到这话,林季怔了怔,紧接着连忙道谢。 “多谢了。” “客气。” 在袖里乾坤再一次坑到傻子之后,拍卖会就正式宣告结束了。 林季等人离开了太一阁。 在道别的时候,徐定天拉住林季说道:“林兄要看袖里乾坤,不妨明日来太一门门内走一趟吧,恰好这几日有不少门派的年轻同道来访,林兄也可以来看看热闹。” 要占人家的便宜,这种邀请林季很难拒绝。 “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去叨扰。” “一言为定。” 徐定天很快就带着钟灵一道离开了。 悟难则看向林季。 “林施主,太一门对你的态度好像有些太好了点。” 林季微微点头,他何尝没察觉出来这一点。 只是因为没有感受到恶意,因此也不怎么在意罢了。 “俗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悟难接口。 林季却摇头。 “不,是没憋好屁。” 第二百〇三章 元神突破 林季也不知道太一门憋了什么屁,但想来应该不会对他不利。 他与太一门并没有什么过节,或者说林季知道太一门有不少坏种,但是太一门不知道林季知晓太一门的底细。 虽然有些拗口,但的确是这个道理。 如果说再具体一些,在来襄州之前,林季唯一打过交道的,也就是那位所谓养着百足君的侯淼罢了。 不过那侯淼只是第四境,即便见了,如今的林季也并不放在心上,当然,他也不知道侯淼很早就杀了。 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林季和悟难回到了客栈中。 将发生的事情简单跟钟小燕叙述了一遍,钟小燕也没什么兴趣了解他们赚了多少元晶,闲聊几句之后,三人便约定明天一起去太一门走一遭。 之后,林季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取出了乾元丹。 “没想到遗迹里得到的丹药都这么珍贵,特别是乾元丹,这三枚丹药,都足以换几件宝器了。” 先前拍卖会上也有数件宝器出现,但大多不过是一万出头的价格罢了。 至于天工坊炼制的那些制式灵器,不提也罢。 想到这里,带着几分肉痛,林季将一枚乾元丹丢进了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化为一道水流钻进了他的嗓子眼。 紧接着,林季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刻,他竟然看到自己端坐在床上的样子。 足足愣神了许久他才反应过来。 “我竟然直接元神出窍了?” 元神人性化的打量着自己的身体,感觉到有几分膨胀。 窗外已是昏暗一片,入夜时分,恰巧是夜游境元神修炼的时候。 林季心念一动,元神便已经飞掠到了客栈的楼顶,盘膝迎着月光坐下。 可是还不等他开始修炼,心中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何人在城中引动元神之力?” 林季愣了愣,下意识的看向远方,明明这声音从他心底响起,但是他就是能察觉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到极远处的太一阁中,一道烈阳似的目光正在相隔甚远的与他对视。 “咦?小友是你?” “云长老见谅,晚辈服下了乾元丹,不得不修炼来炼化药力。” “倒是心急。小心谨慎些,元神无小事,切莫出了岔子。” “多谢云长老关心。” 林季感觉到云长老收回了目光,他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太一城中果然戒备森严,看起来不设防,但是刚有一丁点风吹草动,立时就引来了窥探。 那云长老应当是第六境中的顶尖人物,因为他的元神和当日林季在青阳县见得那位青城派长老的元神几乎如出一辙。 骄阳似火,邪祟不侵。 日游境修士的典型特征。 若是到了第七境,反而会内敛,看不出端倪。 林季很快将心中的杂念抛去,开始吸纳月华,进入了修炼状态。 一晃眼,便是大半夜过去。 直至天边的明月被云雾掩去了光华,元神林季才终于暂时结束了修炼。 “一枚乾元丹,就将我的元神境界推到了第五境中期...但是却留下了丹毒。” 林季能感受到自己运转元神之力的时候,隐约会有几分滞瑟,这是他无法全然炼化乾元丹所带来的后果。 说不上麻烦,花个几天时间,这点丹毒就会消散。 但是短时间内却不能再吃乾元丹了。 “果然,以第五境去炼化七品丹药,还是有些勉强了。” 不过无论如何,元神的修炼向前迈进了一大步,这是好事。 抬头看天,林季估摸着,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 “刚好手上有五品的聚气丹,服用一颗,看看能不能把修为突破到第五境中期吧。” 想到这里,元神顿时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肉身之中。 林季在床榻上苏醒之后,直接取了一枚聚气丹丢进嘴里,然后便开始运转浩气诀。 等药力开始散发之后,他的丹田开始不断的膨胀收缩,经脉中的灵气流转愈发的顺畅。 又是两个时辰过去。 林季猛地睁开双眼,他身周掀起一阵风浪,将房间里吹得狼藉一片。 “第五境中期了。” 这次的突破太过顺利,以至于让林季都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能这么快就突破中期,还是靠着那条长虫所带来的天道馈赠,因此,林季也没有几分自满。 “还是得靠因果簿啊。” 带着几分感慨,林季跳下床。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他稍事休整了片刻,走出房间,找到了悟难和钟小燕。 两人也早就准备好了。 在客栈等候了没多久,钟灵就出现了。 “林游星。”她打了声招呼,又瞪了一眼钟小燕。 钟小燕毫不畏惧的回瞪回去,姐妹俩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却莫名的开始较劲。 林季连忙打断道:“劳烦钟姑娘带路了。” 见林季开口,钟灵这才罢休,笑道:“分内之举,林游星不必这么客气。这客栈的房间也可以退了,我已经在门内为几位安排了住处。” “麻烦了。”林季道谢。 退了客栈的房之后,林季三人在钟灵的带领下,朝着太一城远处的大山方向走去。 在路过城中的太一阁时,林季意外的看到云长老竟然就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小友精气饱满,体内的灵气也有所增长,想来昨晚大有所获吧?” “侥幸,有所突破。” “恭喜。”云长老道了声喜,然后便回头走进了太一阁中。 这反而让林季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旁的钟灵则说道:“林游星不必见怪,云长老就是这样,对于欣赏之人,长老从不吝啬夸奖。” 林季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出了太一城之后,向南走了两三里,眼前便是一座郁郁葱葱的大山。 在山脚下的密林中,开辟出了一条只有三五米宽的小径,青苔布满石阶,一路向上。 跟着钟灵一道上山。 路上,时不时能看到神色恭敬的年轻人,满头大汗的低头向上攀登。 也能看到穿着青色长袍的太一门弟子,说说笑笑的上山下山。 这些弟子见到钟灵,还是顿住脚步躬身行礼,口称师姐。 这一切对于林季来说,总归是有些新奇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踏足一家宗门。 还是号称天下第一的宗门。 第二百〇四章 天下第一门 钟灵能被太一门选中打入监天司内部成为襄州总捕,自然是有几分眼力见的。 她注意到林季频频看向那些一脸苦闷的上山人,于是问道:“林游星是在奇怪这些上山人为何这么辛苦?” 林季坦然点头道:“的确有些好奇,毕竟这才走了三五百级台阶,即便这些上山人都只是普通人,但也绝不至于疲惫至此。” 说话间的功夫,前方不远处就有几个结伴上山的人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因为这些都是想拜入太一门的年轻人,这石阶上布了阵法,若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来登山,便会承受数倍的压力,若是他们上得去,自然会有人引他们入门。”钟灵解释道。 “这么简单?”林季有些诧异。 堂堂道门领袖,这么简单就收徒,会不会太儿戏了些? 钟灵却摇头道:“这一路上林兄也看到了,连走到这三五百级台阶的都寥寥无几,而这登山路足有两千四百级台阶。” “而且即便上了山也只是外门弟子,要想在门中获得培养,还须得经历数年的考核,从资质到心性缺一不可。”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等人脚步却越来越快。 一路上,他们越过了无数努力攀登的普通人,迎着他们仰慕的目光一路向上。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他们就已经能看到在青苔石阶的尽头,那硕大的牌坊。 再往上,登山路豁然开朗,拓宽了数倍有余。 越过那刻着‘太一门’三字的牌坊之后,入眼的便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大殿,殿外的柱子上刻画着晦涩难懂的图案,让人看了就觉得头大。 大殿的门紧闭着,分隔开了左右两条路,时常能看到着青衫的太一门弟子三两成群的路过,轻松惬意的交谈着。 时不时有熟人碰见了,还会互相调笑打趣几句才各自告别。 “钟师姐好!”有人冲着钟灵打招呼,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林季三人,“这又是哪门哪派的师兄师姐来了?” 钟灵连忙冲着那多嘴的弟子摆摆手:“他们是门中的客人,不得无礼。” 那弟子闻言神情一滞,连忙冲着林季等人躬身。 “晚辈失了礼数,望前辈海涵。” 说完,也不等林季等人回应,那弟子便匆匆离去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想起昨天徐定天也说起过,最近有不少门派的年轻才俊都在太一门做客。 钟灵则解释道:“近日太一门广邀九州的年轻同道切磋比试,为的是让年轻一辈多见见世面。刚刚那弟子将几位当成来访的别派弟子了。” “无妨。”林季摆手表示不必在意。 “我先带几位住下,徐师兄早已候着了。” 在钟灵的带领下,几人越过大殿,顺着左边的大路进了一条甬道。 期间越过了数栋足有十几米高的阁楼之后,又走了一截上山路,才在半山腰一处云雾缭绕的平台上停下。 林季打量了这广阔的平台几眼。 远处平台的尽头连接着大山山体的地方,刀削似的悬崖带着几分凌厉之意。 “贵派这是将山都削去了一般,才建起这平台啊。”林季感叹了一声。 钟灵笑了笑,道:“太一门常有客人来访,门里的地方不够了,因此前辈们便开辟了此处,建了上百栋别院来待客。” “不愧是天下第一。”林季难得的由衷赞叹了一声。 先前他说起太一门的天下第一,语气中多有些调侃的意味。 可是真到了这宗门之中,看到这被开发的千疮百孔的大山,看到那些仅仅是目光所及都觉得惊叹的庞大建筑,林季这才觉得,这太一门的天下第一,真是名副其实。 这还只是太一门展露在外面,给别人看得罢了。 这种宗门的底蕴,林季根本难以想象。 在原处等候了片刻,徐定天便匆匆赶到了。 “林兄、钟姑娘、这位小师傅,请随我来。” 徐定天此时穿着白色的长衫,一头长发盘起,用发簪定在脑后,身后背着一柄长剑,行走之间长衫舞动,真有几分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的气质。 相比之下。 林季也是长发,却灰白枯槁散乱的披在脑后,剑挂在腰间行走时一响一响颇为惹眼,一个小包袱被他跨在肩膀上,总有几分匆忙之意。 身上的长袍倒是精细,但是却皱皱巴巴的,胸前鼓囊着似是塞了不少小玩意。 唯独模样上佳。 原本林季还不怎么在意这些。 但钟小燕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林季,贴近了他之后,又压低声音,脸上带着几分不虞。 “你什么时候也把这身行头换一下?” 说完,钟小燕脚下就快了几分,与林季拉开了几米的距离。 林季敏锐的注意到钟灵似是挑衅的回头看了钟小燕一眼。 心中转念一想,他顿时明白了缘由,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不少。 他竟然被嫌弃了! 不就是不修边幅一点吗?洒脱一点不好吗? 腹中带着几分怨念,林季等人很快就被引到了一处小院之外。 徐定天站在小院门口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在太一门这段时间,就委屈林兄下榻于此了。” “哪有什么委屈的,徐兄太客气了。”林季拱了拱手,走进小院里打量了几眼。 然后他就发现,这里只有两间厢房。 还不等林季发问,徐定天又道:“这几日门中客人多,只剩下这处小院了,万幸林兄和钟小妹是道侣,不然还真住不下。” 一句话直接把林季给堵死了。 他下意识的看向钟小燕,却见钟小燕微微红了脸,却也没说什么,反而朝着他身边凑了凑。 仔细观察一下,才发现钟小燕跟他的距离,就和钟灵与徐定天的距离几乎相等。 都是亲姐妹,至于较劲至此吗? 林季颇感无语,但也不好拆钟小燕的台,因此也只能默认。 与此同时,徐定天又取出了一本小册子递给林季。 “这便是那袖里乾坤的副本了,只要不带出太一门,林兄参悟多久都可以。” 林季接过小册子,又对着徐定天行了一礼。 “如此,多谢了。” 第二百〇五章 情窦初开 徐定天似是还有事情要忙,将林季等人安顿下之后,留下钟灵招呼,他便先行走了。 钟灵也没有久留,只是说到了下午的时候,会来带他们去看看热闹,然后也同样离开了。 等到两人走后,悟难悄无声息的钻进了偏房里没了动静。 小院里只剩下林季和钟小燕大眼瞪小眼。 “怎么办?”林季很坦然的问道。 这事他怎么着也吃不了亏,因此倒是并不很放在心上。 钟小燕也不是扭捏的人,她微微咬着下嘴唇,率先推开了厢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见林季还站在门口,她喊道:“愣着干什么,进来啊。” “我怕你说我占你便宜。”林季耸了耸肩走进房间内。 房间里的布置很简单,入门就是客厅,再往里,隔着一道帘子之后,则是一间卧房,再往另一边则是书房。 书房的书架上摆着一些书籍,房间里的桌柜上也能看到一些精美的装饰瓷器。 客厅里是一张桌子,四张椅子。 简单,却不失体面的布置。 走进房间之后,林季顺手关上门,又道:“这事是你自己一开始蹿腾的起劲,我可是好心帮你,如今住一个屋了,以后要是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可别找我麻烦。” “本姑娘是那么无理取闹的人吗?”钟小燕不满的质问道。 “当然不是。”林季懂得基本的趋吉避凶。 钟小燕狠狠的白了林季一眼,又低下头有些气闷的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只是不想输给我姐罢了,哼。” “嫁人这等事情也要比吗?” “当然,我跟我姐从小争到大,什么都要比。”钟小燕不服气道。 “嗯,算是看明白了。”林季扶额。 这几天兴许是有他在场的缘故,这钟家两姐妹言语之上的交锋倒是没有多少,但是明里暗里的较劲,他都看在眼里呢。 钟小燕抬头看向林季。 “你打得过徐定天吗?” “你不会想让我跟他动手吧?姐姐,这里是太一门,人家的地盘啊。” “只是切磋而已,不伤和气的那种。”钟小燕解释道。 “那我也没理由啊,人家又是安排住处,又好吃好喝招待的。” 这种时候去找徐定天切磋,就像是人家请你吃了顿好的,然后搓澡捏脚一条龙之后。 完事你说兄弟,无以为报,打一架得了,看我揍不揍你就完了。 这算个什么事? 钟小燕不耐烦道:“你就说有几分胜算吧,姑奶奶我从小就不服钟灵,这次跟她比男人也不能落了下风!” “你才十八岁吧?小丫头片子一天到晚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林季黑了脸,“而且咱俩不是假的吗?” 这话只是林季下意识脱口而出。 可是他紧接着就发现,钟小燕脸上先前的愤慨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郑重。 “怎..怎么了?”林季被她表情的变化吓了一跳。 “林季。” “啊?” “你觉得本姑娘除了你,以后还能跟谁好上?” 钟小燕突然的郑重,让林季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 但紧接着,他也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要现在说这些吗?”林季的声音有些磕巴了。 反倒是钟小燕,因为直接捅破了窗户纸,身上倒是多出了几分豁出去的气质。 “前面比武招亲是假,但我跟着你私奔这可不假出,私奔是什么意思,你会不懂吗?” 林季默然。 他当然懂。 私奔就是私定终生。 说的再具体一点,就是姑娘家已经将自己的身子都交出去了,从此就是非他不嫁。 或许是前世的自由恋爱的思维作祟,早已习惯了开放的风气。 或许是早就意识到,却始终不愿意提起。 但此时此刻钟小燕的话,却终于让林季装不下去了。 从钟小燕以私奔的名义离开钟家的那一刻起;或者说,从林季在比武招亲上被这该死的丫头点名,然后被钟家家主钦点为女婿的那一刻起。 他们两个之间,就已经剪不断了。 沉默良久,林季才抬起头,看向钟小燕。 “你才十八岁,按我老家的说法是才刚成年,太小了。” “你说说我哪里小了?”钟小燕挺胸抬头。 “我...”林季瞄了一眼某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况且你也才二十出头,装什么老江湖呢!还整天吹嘘自己是花中老手,你那点老底早被你青阳县的手下给卖干净了!”钟小燕哂笑出声。 一听这话,林季老脸一红。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说什么也不帮你!” “怎么,知道脸红了?我看你跟悟难吹牛好几次了,我都不稀得戳穿你!” “够了,你小声点,别让他听到!姑娘家家的,说这些话你也不害羞!” “本姑娘是江湖中人,才不是只会绣花的深闺小姐。”钟小燕断然不服。 “行,算你狠!”林季被抓住了致命的把柄,一时吃瘪,有些气闷的说不出话来。 钟小燕则洋洋得意。 又沉默的对峙了片刻。 林季终究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么说来,我是非得娶你了?” 钟小燕一怔。 先前的插诨打科让她之前豁出去的勇气散了大半,此时再提起这件事,她又有些扭捏了。 “不..不然呢?本姑娘哪点配不上你?” “这倒不是,我林季不是有眼无珠之人。”林季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郑重一些,“你样貌还算好看,嗯,别吹胡子瞪眼,比你姐漂亮,嗯身材也比她好,国色天香可以了吧。还有资质绝佳,年纪轻轻就第四境,前途无量。另外还出身名门望族,是襄州首屈一指的修炼世家,父母都是数得着的强者。” 林季轻叹。 “我一个乡野出身,一没靠山,二没背景,何德何能,能被你这个天之娇女青睐?” 前面还好,后面几句被林季说的愈发的扭捏了,钟小燕双手捉着裙摆不断的搓揉着,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得细不可闻。 “哼,我..我才没看上你,只是形势所迫,我想自由就得牺牲点什么,你这家伙还算顺眼,人也不坏,还算过得去。” 林季长舒一口气,隔着桌子伸出手,想去握住钟小燕的手。 但几次尝试,终究是没有勇气,只能作罢。 在心里无数次暗骂自己丢人之后,林季强忍着心中的悸动,道:“无论如何,还是等你再年长些,等我解决了心头之患再说吧。” 林季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不突破第六境,他的小命只剩下三两年而已。 虽然这件事目前看起来进展顺利,但总得真正解决之后再言其他。 “我也没说现在就要嫁给你!” 钟小燕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强自镇定着,努力将话题拉回最初的样子。 “你还没告诉我,你打不打得过徐定天呢!” 第二百〇六章 八面玲珑 这种时候,男人是绝不能说出个‘不’字的。 能打不能打,都得说能,而是得是十分的能,非常的能。 “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我怕动起手来两下给他锤傻了,回头太一门找我麻烦。”林季大言不惭道。 “你别吹牛,好好说话!” “那就不知道,五五开吧。”林季怂的也很快。 徐定天能成为太一门首席弟子,绝对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虽然林季自忖也有几分手段,但是面对早他一年晋入夜游境的宗门核心弟子,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小觑的。 听到这话,钟小燕却摇了摇头。 “那你还是别跟他打了,你身上还有截生掌的麻烦在,万一受了伤划不来。” 林季感到心头泛起了几分异样。 “你是在心疼我?” 钟小燕立时炸毛,愤愤起身。 “才没有!我是怕你输了我丢脸!” 话音落下,她便急匆匆的钻进卧房,又道:“你睡书房睡客厅都行,不准进来!” 最终,林季还是在书房里安顿了下来。 反正他不睡也行,随便找个地方修炼也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进书房坐下之后,他的心情却久久难以平静。 两世他都是孑然一身,他何曾经历过这种场面。 一想到此时在卧房里的那姑娘可能就是自己将来的妻子,他就忍不住愈发的胡思乱想。 “所以,我这算是脱单了?” 林季突然傻笑了两声。 然后心情就变得无比舒畅,脑海中已经被钟小燕那拽拽的俏脸所充斥填满。 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唯有情窦初开时才会有的感觉。 傻笑过后,他脑海突然又浮现出另外一张高冷的脸,一时间心乱如麻... …… 太一门的招待自然是妥帖的。 虽然能来此做客的都是修士,但到了午时,还是有外门弟子给小院里送来了佳肴。 悟难也终于冒头了,来到了林季和钟小燕的屋里。 三人围坐在桌前,细嚼慢咽着难得的美味。 “太一门的药膳,用的都是自己宗门开垦灵田中的灵药,因此不仅味道极佳,对于修炼也有些帮助,听说长久食用之后,还能改变修士的体质。”悟难一边吃一边说着。 “小僧最初来襄州时的目的之一,就是来太一门尝尝这药膳到底什么味道,如今算是圆满了。” “说的太夸张了,灵气有限,对第三境以下的修士才有帮助。对于小燕和我,只是聊胜于无罢了。”林季摇头道,“至于改变体质倒是有几分可能,但顶多也就是更健壮些,于修炼之道上的裨益并不算大。” “那也足够好了,能一边吃一边增进修为,这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好事。”悟难很知足,“小僧都想加入太一门了。” “这里是道门,不收和尚。”钟小燕冷不丁说道。 “所以小僧也只是想想罢了。”悟难笑眯眯的回应道。 用过了午膳,没过多久,钟灵就上门了。 “几位,下午演武场那边有不少年轻才俊切磋比试,一道去看看如何?”钟灵邀请道。 来都来了,恰好碰上这事,没理由不去凑凑热闹。 林季欣然点头:“自然是要看看的,我们这井底之娃不见见世面,都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一听这话,钟灵顿时摇头一笑。 “林游星嘴下留情。” 这话旁人说也就罢了,你这年纪轻轻突破第五境,还能斩同境界真龙的人物,就别在这妄自菲薄了。 林季自然是说笑的,他虽然不自大,但也不至于觉得自己有多拉胯。 调侃了几句之后,三人跟着钟灵一道离开了小院。 继续上山走了没多久,又是一条下山的路,远处是山的另一边,同样是将山体削去了一截,强行推出来的一个大平地。 这一幕是在山前看不到的。 “钟姑娘,太一门到底把这山挖了多少地方?”林季咋舌道。 “也不多,类似的平台约莫有四五处吧,山巅上还有些文章,山体内部也别有洞天。”钟灵笑着回应道。 一时之间,林季竟然对脚下的大山有些心生怜悯。 一路向前,不多时,几人便走进了演武场的范围。 这是一处巨大的广场,在山中的云雾缭绕之间,只用肉眼去看,一眼甚至看不到尽头。 当中是一处演武场,周围也有数十个擂台环绕着,再外围则是观战的高台。 钟灵领着林季等人来到高台之上,徐定天也正在此处观战。 “徐师兄。”钟灵叫了一声。 徐定天扭过头来,对着钟灵微微点头之后,又冲着林季三人笑了笑。 “林兄来了,那袖里乾坤可参悟了?” “还不曾参悟,等夜里再说吧。”白天的事太过惊心,若是徐定天不提,林季都要把袖里乾坤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那功法极其晦涩难懂,林兄只当是长见识便好,不可强求,以免耽误了其他。” “多谢提醒。”林季心里也有数,但还是道了声谢。 几人说话间的功夫,下面的擂台上已经上去了两个年轻的修士,互相见礼之后便开始切磋。 那两人都是第三境,林季只是看了片刻就兴致缺缺了。 百无聊赖的坐下,林季见徐定天似乎也有些无聊,于是问道:“徐兄整日都在此观战?” “林兄觉得无聊了?这也正常,第五境开启元神之后,可以轻易洞悉这些稍弱的师弟师妹们的破绽,因此反而无趣了许多。” 林季赞同的点头。 如今的第三境第四境在他眼里,真的是破绽百出,不堪入目。 当然,他以前也是这里面的一员。 就在观战的时候,也有不少年轻修士来与徐定天打招呼,有的是单独前来,有的则被自家长辈带着。 徐定天都一一还礼,哪怕面对别派的长辈,也不卑不亢,礼数齐全。 一旁的林季看在眼里,也不得不感慨,这家伙不仅修炼厉害,本身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几声争执,似是两家门派针锋相对了起来。 林季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紧接着眉头微挑。 “咦?” “怎么了?”钟小燕一直关注着林季,于是问道。 林季眼中却泛起了几分意外,轻笑道:“他乡遇故知了。” 第二百〇七章 出头(求月票) 徐定天也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林季身上,听到林季的话,他也好奇问道:“林兄认识那边的人?” “那是青城派的吧?那老者身旁的小丫头我认得,叫做绫音,天赋不错。”林季笑着说道。 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梁州的老朋友。 “她就是绫音?郭捕头的师妹?”钟小燕虽然没见过绫音,但显然也听说过她的事。 “就是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比你小一岁还是两岁来着,看修为...第三境初期,也挺厉害了。” “我可是听郭捕头说过,绫音姑娘总和你作对呢。”钟小燕调侃道。 林季不在意的耸了耸肩。 “这话谁都说得,就你说不得,她前脚走了,我还没松口气呢,你这丫头就来了。” 无视了钟小燕的怒目而视,林季又对徐定天问道:“那几个跟青城派争吵的人什么来头?” “云梦山的门人,是我们襄州的大派,若是论门派实力,应当比青城派逊色一筹。”徐定天想了想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那边的争吵神也愈发的激烈起来。 “怎么,你们青城派偌大的名头,不敢接受我们的挑战吗?还是说你们看不起我们云梦山,看不起我们襄州的门派?”云梦山为首的年轻人声音不小,引起了不少人的注目。 绫音冷着脸一言不发,小拳头紧攥着。 她身旁的老者则面无表情道:“我们青城派来此只是为了历练门下弟子,并无与襄州门派起冲突的意思,肖齐小友莫要给我们扣帽子了。” “呵,这小丫头连续打伤我两位师妹,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肖齐高声道,“还是说你们青城派占了便宜就跑,准备当缩头乌龟?” 高台上各门各派的不少人,几乎都将目光集中在了青城派与云梦山的争执上。 年轻弟子切磋时打出火气很正常,这只是小事,也没人真会当真。 至于肖齐那言语之中的小伎俩,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上套。 你云梦山算老几,还不配代表襄州修士。 因此,大多数人还是看热闹居多。 不过旁人看热闹也就罢了,徐定天却不能袖手旁观。 “这肖齐说话太没分寸,这点小事也敢牵扯襄州的众多同道,我得去劝劝了。”徐定天无奈的起身道,“小辈的事情在擂台上解决便是,闹得这么难看,着实不该。” “一起去。”林季也跟着徐定天起身。 见他们两个准备去插手了,钟灵和钟小燕也先后起身跟在林季和徐定天身旁。 一时之间,只剩下悟难呆呆的坐在原地,手上还拿着看台上的糕点,不知道自己是该继续吃,还是该跟着过去凑人数。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手中的糕点香一些。 主要不花钱。 很快的,就在云梦山的三人言语愈发激烈的时候,徐定天已经赶到了近前。 “徐师兄。” “见过徐师兄。” “徐师兄好!” 云梦山的三人连忙恭敬行礼。 徐定天微微点头,却没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而看向青城派的老者以及绫音。 “徐首席。”老者拱了拱手。 “老先生太客气了,称我为徐师侄便可。”徐定天微微行礼,又问道,“此事的前因后果我刚刚在旁边也听了个大概,应是这位师妹在切磋中伤了云梦山的人,因此他们才来挑衅?” “正是如此。”老者点头,无奈道,“若是这肖齐只是第三境,那绫音丫头自然会迎战,可他仗着第四境的修为上来挑衅,这让我们如何应对?” 闻言,徐定天瞥了肖齐一眼。 肖齐顿时脸色微变,怒道:“老东西,你这徒弟打伤我两名师妹时可不曾留手!我其中一名师妹被破了丹田,今后都无法修行,这笔账怎么算?” 一听这话,徐定天惊讶的看向绫音。 这小丫头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出手这么狠厉?若是如此,这架不好劝了。 与此同时,绫音脸上泛起几分不屑道:“是那女人要废我在先,昨日你也在场,你难道看不出她招式之间都是冲着废了我去的?怎么,许她下黑手,不许我还击?” “可你现在完好无损,而我那师妹已经断绝修炼之路!我这个做兄长的,今日说什么也要替我那可怜的师妹讨个说法。” 肖齐冷声道:“也别说我欺负人,你只是第三境,那便让你们青城派第四境的来!” 青城派的老者立时冷声道:“你分明知道我青城派来此的弟子昨日尽数回梁州了,唯独留下我和绫音二人还在襄州。” “那是你们的事!” 肖齐又看向徐定天,拱手道:“徐师兄,此事我云梦山非要讨个公道不可,太一门总不好偏帮他们青城派吧?” “这...”徐定天一时之间也犯了难。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你替你师妹讨公道,那我替我小妹接下这恩怨,如何?” 肖齐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林季轻笑着走到众人面前,看向绫音。 “小丫头,半年多不见,都第三境了。” “林捕..林大哥?”绫音有些惊喜的看着林季,原本的林捕头都已经出口了,但却又觉得不合适,结果临时改口。 “这个称呼挺好。”林季点点头,又冲着绫音身旁的老者拱了拱手,随后才看向肖齐。 “你是何人?要替青城派出头?”肖齐冷冷的盯着林季。 “没看到她刚才叫我吗?我是绫音丫头的大哥,你要以大欺小欺负她,我替她出头,有何不可?” 一旁的徐定天脸色微变,说道:“林兄,此事你就别掺和了吧?” “我不掺和,难不成看着我小妹被别人欺负?”林季咧嘴笑道,“徐兄,总不好拉偏架吧?” 肖齐看到林季跟徐定天这样说话,顿时明白林季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看向徐定天,问道:“徐师兄,这位是...?” 兴许是觉得林季监天司的身份不好公之于众,徐定天换了个说法。 “我都不一定能胜他,你别想了。” 一听这话,肖齐的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第二百〇八章 切磋(求全订) 沉默了良久,肖齐这才抬头。 “这位师兄也是第五境的修士?若真是如此,那肖齐宁愿认输。但今日云梦山与青城派的梁子被一个外人解决,此事云梦山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两个门派一个襄州一个梁州,你们平日里都碰不上面,打不打的起来与我何干?”林季全然不在乎这事。 他跟青城派又没打过多少交道,无非就是认识一个绫音一个郭毅罢了。 只要绫音没事,别的事他懒得管。 见林季这般的不在乎,肖齐冷哼一声,便要带人离开。 可就在这时,徐定天却突然伸手按在了肖齐的肩膀上。 “徐师兄?”肖齐不解。 徐定天却不理他,而是看向林季。 “林兄,不如我替云梦山接下这梁子?你我二人切磋一番,无论谁胜谁负,此事都一笔勾销,如何?” 林季有些意外,不过当他看到徐定天眼中的跃跃欲试时,心中顿时了然。 什么狗屁替人家接下梁子,你就是自己手痒了。 不过既然徐定天提起这事,那林季自然也不会怯战,而且他也有些好奇,自己跟徐定天有多大差距。 亦或者说,他到底能不能把这太一门的当代首席弟子给收拾了。 “好啊,能和徐兄切磋,我求之不得。”林季爽朗一笑。 自从第五境之后,林季还没有正儿八经跟别人交过手,杀死老狐妖是临阵突破,运气好罢了,而那条白蛟龙,也不算此类。 虽然在襄城外的白慈山林季和徐定天短暂有过交手,但那会徐定天一不是全盛状态,二徐定天明显也不想在大墓里面大动干戈,似乎在忌惮什么,根本没有全力出手。 可尽管如此,林季还是输了一招,当然那会林季还没突破到第五境。 见林季答应,徐定天顿时大笑起来,随后又看向肖齐。 “肖师弟,我这个提议如何?我替你们接下梁子,此事之后,恩怨一笔勾销。” 肖齐却微微皱眉, “徐师兄,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我身为太一门首席弟子,替同为襄州的门派出头,有何不合规矩的?肖齐,我是在替你们出头!”徐定天的语气严厉了几分,隐约间带着胁迫。 真当他这个首席弟子没有脾气? 平日里客客气气的态度,那是代表着宗门的脸面,但若是有人给脸不要脸,那就要另说了。 徐定天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吓得肖齐打了个寒颤。 再看徐定天那一脸严肃的样子,他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既然如此,那...那便劳烦徐师兄替我等出头了。” “嗯,好说。”徐定天这才满意的点头。 他再看向林季,却是一言不发,指了指下方广场最中间空着的地方。 “林兄,请吧?” 话音落下,徐定天却是一个闪身从高台上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他就已经出现在了演武场的中央,静静的看着林季。 徐定天的突然下场也引起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关注。 年纪轻轻便突破第五境的他,几乎可以说是年轻一辈襄州最顶尖的存在了。 除了三圣洞那位近日才刚刚突破第五境的耿冉,襄州年轻一辈很难再找到能和徐定天匹敌的人物。 如今,这位襄州翘楚突然下场,如何能不引起众人的好奇。 “是谁要跟徐师兄交手?谁有资格跟徐师兄交手?” “难不成是别州的年轻天才来了?没听说啊?”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关口,林季已经准备下场了。 可就在这时,钟小燕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林季神情一滞,感受着手中的柔荑,然后又看向钟小燕。 “怎么了?” “你身上还有伤...小心点。”钟小燕有些担忧。 “只是切磋罢了,点到即止。” “那也小心些,千万别受伤。” “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林季给了钟小燕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便大笑着从高台上一跃而下,脚尖在半空中轻点,整个人飞掠而过,落在了正中心的演武场中。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钟灵这才笑着对钟小燕说道:“小妹也长大了,知道心疼自己的情郎了。” 钟小燕对自己的姐姐横眉冷对。 “等林季把徐定天赢了,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哼,虽然林游星是很强,但是想赢我徐师兄,绝无可能。” “嘴硬!” “你才是!” 姐妹俩斗完嘴,又不约而同的收声,齐刷刷看向演武场中。 …… 林季在演武场中站定,看着徐定天。 “上次在遗迹里,我境界不如你,但是你却刚刚施展了元神剑法,元气大伤,但我还是输了一筹。” “我那一剑是你刻意中的,算是不分胜负,而且...不提也罢。”徐定天摇头,脸上泛起几分心照不宣的笑容。 林季也笑了。 “今日你我势均力敌,应当能痛快的打一场了。其实我这人并不喜欢与人争斗,但总归是要想办法印证自己修行成果的。” 徐定天却摇头。 “抱歉了林兄,未必势均力敌,我前几天刚刚突破到夜游境中期,修为上还是要小优些许的。” “不,就是势均力敌!” 林季当先动了。 他却没有拔剑,而是直勾勾的朝着徐定天冲了过去。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如闪现一般骤然出现在徐定天面前,整个人腾空而起,狠狠一脚踹向徐定天的面门。 “肉搏?”徐定天微微挑眉,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硬接了林季这一腿,但紧接着,他就被踢得后退了三五步才堪堪停下。 “你也是夜游中期?!”他声音中的从容不迫消失了,太过震惊与林季的境界和他不相上下的事实。 “就昨天夜里侥幸突破了,我之前便说了,是势均力敌的较量。”林季笑道。 闻言,徐定天深吸一口气,目光凝重的看着林季,拱了拱手。 “林兄,请了。” “请!”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在同一时间消失不见,下一刻,又在演武场的正中间撞击在一起。 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动兵器,但拳脚之间劲风呼啸,仅仅是看起来都威势逼人。 但是很快的,林季就后悔上来肉搏了。 他从未学过肉身技击之法,动手全凭本能与反应。 而相反的是,徐定天拳脚之间都有所关联,每一次出手都逼得林季一阵手忙脚乱。 很快的,林季一时不察,被徐定天狠狠一脚踹在了胸膛之上。 他整个人倒飞而出,倒在了地上,但又很快爬了起来。 “承让。”徐定天笑笑。 “言之过早了!”林季拍了拍胸口的灰。 徐定天这一脚踹的林季有些气血翻涌,但也不过是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没有大碍。 林季的真龙体,能够媲美同境界龙族的妖身,自然不会那么脆弱,只不过吃了缺少拳脚法门的亏。 第二百〇九章 孤鸿真人 这一幕也被徐定天看在眼里,他好奇问道:“你的肉身比我强韧不少,三圣洞给了你什么炼体功法?” “真龙体。”林季坦然相告,这事也没必要隐瞒。 徐定天长叹一声,道:“他们可真够大方的!” “现在可不是说闲话的时候!”林季扭了扭脖子,再度朝着徐定天冲了过去。 这一次他改变了套路。 先前是想着见招拆招,可谁曾想徐定天的拳法相当了得,逼得他连还手都做不到。 而现在,林季则决定不管这些了。 花里胡哨的不知所谓,他就仗着皮糙肉厚,跟徐定天硬碰硬! 想到便做。 当林季再次来到徐定天面前的时候,一只硕大的拳头恰好迎向了他的面门。 “吃我一拳!”徐定天自以为这拳必中。 但林季却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拳头,死死攥住。 “什么?!”徐定天惊呼了一声,他没想到林季能反应过来。 不过徐定天变招也很快,拳头抽不回来,他抬脚就踢。 可正当他打着围魏救赵的算盘,以为林季会躲的时候,他却看到了林季脸上带着几分狰狞的笑容。 砰! 他的鞭腿狠狠踢中了林季的腰部。 但林季仍旧死死抓着他的拳头,明明整个人已经倒飞而出了,却偏偏借着这股力气又将自己拉回了原地。 不仅如此,林季也同时出拳。 这一次,徐定天措手不及之下,却是躲不开了。 他被林季狠狠一拳砸在了脸上,被打的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 但紧接着,就是林季不依不饶的一顿老拳,尽数落在了他的脸上。 砰!砰!砰! 几次徐定天想要抽身退开,但因为被林季死死攥着拳头,反而脱身不得。 他也回击了,但是都被林季硬吃了下来。 几个呼吸的功夫,双方都在对方身上落了数十拳脚。 终于,林季松开了手。 而徐定天则鼻青脸肿的连连后退,退出去了数十米才肯罢休。 他愤恨不已的瞪着林季,鼻青脸肿的怒道:“为何偏偏往我脸上打?” “嗯...顺手吧。”林季想了想说道。 相比于徐定天的惨状,林季只是脸上有几处淤红罢了,连肿都没肿起来。 虽然刚刚那一套老拳未必能给徐定天带来多少伤害,但是肉身上的差距,终究是让林季小胜了一筹。 “承让了!”林季笑道。 徐定天闭眼深呼吸,再度睁眼的时候,已经顺便抽出了背后的长剑。 “拳脚就算你赢,下面我们比剑?” “那就比剑!”林季也抽出了天罡剑。 双方的话音刚落,可紧接着又一同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们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 “我只会北极功,七星剑。”林季很坦然,除了七星剑,他倒是还会引雷剑诀和舍神剑。 但引雷剑诀和舍神剑的消耗太大,不能轻易动用。 “这两门我也会,平日里对敌,七星剑便足够了。”徐定天难得的苦笑了两声。 七星剑是太一门顶尖的剑法之一了,每出一剑,星辰之力都会层层叠加,等能够出到第七剑,少说也是第六境之中的佼佼者了。 这种剑法会一门就足以横行天下,因此他也没去学别的。 “你能引动几颗星辰?”徐定天问道。 “四颗。”林季微微叹息一声,“咱们两个境界相当,你也是第四道星辰之力吧?” “不错。”徐定天点头。 林季又问:“那还比吗?” “比!即便是同一招,也总该有个胜负才是!” 话音落下,两人的剑锋之上几乎同一时间泛起三寸剑芒。 互相隔空挥剑。 “天枢剑!” “天枢剑!” 两道剑气在演武场中央轰然对碰,紧接着竟然不分上下,纷纷消散了。 看到这一幕,两人都立马意识到,恐怕在这剑法之上,要难分胜负了。 想到这里,徐定天面色严峻了不少。 “既然如此,那就手段全出,各凭本事吧?这场切磋总不好虎头蛇尾的结束。” “正有此意。”林季点头应了下来。 可就在双方准备全力出手,不择手段的时候。 天空突然阴暗了下来。 两人一同抬头,然后就看到远处分明是晴空,但唯独他们头顶乌云密布。 不止如此,林季还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天地间似乎少了点什么本该存在的东西,但是让他具体说,却又说不上了。 这种冥冥之中的感应,最是折磨人。 “怎么回事?”林季不解的看向徐定天,希望能得到回答。 可他却发现,徐定天已经抬头看向另一边的高台之上,同时躬身行礼。 林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一名穿着黑白道袍的中年人,双手负在背后,脸上含笑。 “定天,难得有人能跟你打得有来有回,这个机会你可不要错过了。”那中年人轻笑着说道。 闻言,徐定天一躬到底,同时对林季说道:“那是太一门掌门,孤鸿真人。” “嘶...”林季倒吸一口凉气,周遭都暖和了几分。 天下第一门的掌门人? 林季下意识的看向孤鸿真人的脸,谁曾想孤鸿真人也恰巧看向他,还微微点头示意。 然后,孤鸿真人又笑道:“肉身比过了,剑法比过了,两位都是夜游境,那也该比比元神才是。” “虽然还未入夜,但周遭的日华已经被我掩蔽,也相当于是深夜了。两位,要尽兴才是。” 一听这话,林季才骤然明白,原来周遭失去的是日之光华。 日华之力是天地间的一部分,这孤鸿真人到底什么修为,竟然能将之从天地间掩蔽出去? 哪怕只是很小一部分区域,但这也足够骇人听闻了。 以修士的力量颠倒日夜,这已经有些超出林季的想象力了。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对面的徐定天已经盘腿坐下了。 “林兄,请吧。”徐定天说道。 林季也有模有样的坐下,但脸上却泛起了几分羞愧。 “徐兄...” “怎么?” “元神斗法...该怎么斗?” 这话问的,林季自己都觉得丢人。 没办法,初入夜游境,元神的妙用他是真不懂。 第二百一十章 元神短板 当问题问出口之后,以林季的厚脸皮,都感到老脸一红。 对面的徐定天更是一副惊讶的样子。 就在这时,林季的心底突然响起了元神传音,那是高台之上孤鸿真人的声音。 “小友着实有趣,不知师从何人?怎么夜游中期了,都不曾传授你元神之法,这未免太过失职了些。” 林季连忙回应道:“晚辈无门无派,亦无师长。” 本来要是在梁城,他还能找展乘风讨教一二,可在这偌大的襄州,他也不知找谁。 孤鸿真人足足愣了片刻,才带着几分讶异道:“元神斗法,无非是比拼元神之力的浑厚,只需用元神侵袭对方即可。若是有一方不支,我自会出手,护得你二人周全。” “多谢孤鸿真人。”林季微微行礼,然后又重新坐下。 双眼一闭,心念微动,丹田之上的元神小人便已经跃于脑海之中,紧接着直接离体,漂浮本体之上。 就在林季刚刚做好准备的时候,他突然感受到了一股沉重的压力。 对面的徐定天已然出手了。 “林兄,小心了!” 话音落下,林季只感觉自己的元神似是在被周遭的空间挤压。 前方不远处那徐定天的元神则拟人化的摆出了单手掐诀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骤然之间,徐定天的元神眼中猛地闪烁起精光,一道无形的波动化为利箭,直奔林季而来。 林季只觉得心神大震,他察觉到了极端的危机感,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看着那无形的利箭越来越近,他隐约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被锁定,逃是断然逃不掉的。 想到这里,林季只能咬咬牙,操控着元神之力在自己身前堆积。 仅仅是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利箭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狠狠的撞击在了元神之力形成的护盾之上。 虽然并未接近林季的元神,但林季还是感受到脑海中一阵剧痛。 “原来元神之力与我的元神是一体的。”林季感到了一阵异样的心悸,他此时分明是元神状态并无肉身,但是那心慌心悸却无比的真实。 还不等林季从难受中回过神来,对面的徐定天又有了新动作。 他的元神突然在原地消失不见,等林季再看到的时候,他却已经来到了林季的身后。 依旧是单手掐诀。 “破神针!” 林季瞳孔骤缩,心中突然泛起了极端的恐惧,就像是元神见到了什么天生克制的天敌一般。 紧接着,正当林季想要有所抵抗的时候,他却猛的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元神周遭的压力如潮水越来越凶猛,让他如置身泥潭一般越陷越深。 除此之外,林季还能明显察觉到自己元神之力有几分滞瑟,这是乾元丹所带来的隐患。 种种不利叠加之下,林季只能放任着心中的警铃大作,无奈的看着那由元神之力凝成的尖锐飞针,距离自己的眉心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的力量出现在了林季面前,挡住了徐定天的破神针。 林季愣了愣,然后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孤鸿真人。 孤鸿真人轻笑着冲着他点了点头,而另一边的徐定天也领会了掌门的意思,拟人化的微微拱手之后,钻回了自己的肉身。 林季长舒一口气,同样元神归入体内。 但是当他的元神回到肉身之中的刹那,他便感到头痛欲裂,元神在丹田之上萎靡不振,连带着体内的灵气都有些被限制了一样。 “这..便是元神斗法吗。”林季竟然对自己的肉身感觉到了几分恍如隔世一般的陌生。 而就在林季思忖着刚刚的经历的时候,徐定天也已经起身。 “林兄对元神之法一窍不通,我此番胜之不武。” 闻言,林季微微摇头。 “不,胜就是胜,哪有什么胜之不武。” 他不是输不起的人,但是经历了这一次,林季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在学会以单纯的元神对敌之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跟别人这样斗法了。 “林兄敞亮,不过夜游境修士也少有单纯以元神出手的时候,因此林兄倒也不必气馁。” 说到这里,徐定天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将自己背在身后的配剑拔了出来。 “拳脚我不如林兄,剑法倒是平分秋色,在元神上我又扳回一城。”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徐定天的意思。 “接下来便该全力出手,分个胜负了?” “知我者,林兄也。”徐定天手腕一翻,挽了个剑花,剑锋直指林季。 林季也同样再次拔出斩邪剑,同样指向了徐定天。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而在平静对峙了几个呼吸之后,两人又几乎在统一时间不见了踪影。 铛! 演武场中间激起一阵电光火石。 林季和徐定天的长剑碰撞在一起,互相以巨力挤压着对方。 僵持了片刻,徐定天微微一笑。 “林兄修了真龙体,比力气我可是要吃亏的。” 此言一出,林季紧接着便感受到心神震撼。 “又是元神之力!” 在林季反应过来的瞬间,眼前的徐定天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他心中只觉得一阵烦闷,这是危险到来之前,六识归元诀给他带来的警备预感。 “不好!” 林季下意识的回头,然后便看到一抹寒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此时躲闪已经来不及了,林季只能努力的扭动身子,然后同样一剑朝着徐定天送了过去。 “这种情况下若是让你以伤换伤了,那我这首席弟子也就不必做了。”徐定天轻笑着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林季就看到自己的剑锋落在了空处。 而徐定天的长剑,则狠狠的在自己的手臂上斩出了一道剑痕。 血光四溅。 林季吃痛,抽身而退,微微喘息着。 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调整了身形,此时受伤的恐怕就不止是一条手臂了。 体内的灵气已经将胳膊上的伤口止住了血,虽然隐隐作痛,不过只是外伤并无大碍。 但是刚刚徐定天的手段,却让林季警惕。 “只是简单的以元神之力干扰对手的手段罢了,林兄莫要怪我攻你的短处。”徐定天自信的笑着。 林季黑着脸。 “再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太一剑 以己之长攻敌之短,这是傻子都能做出的选择。 自从发现了林季在元神上的短板之后,徐定天的进攻愈发的得心应手了。 在元神之力的辅助下,林季每每跟他正面交锋都会受到牵制。 短短数十招的功夫,他的身上已经多出了数道血痕。 又一次长剑的碰撞之后,徐定天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稍稍退后站定。 “林兄,你对元神的使用太过粗浅,再打下去你必败无疑,不如到此为止吧?” 林季微微喘息着,闻言之后,下意识的就想点头。 但紧接着,他又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身后的高台。 即便相隔甚远,他却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到了钟小燕,看到这钟小燕眼中的担忧。 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林季扭回头看向徐定天。 “呼...若是我此番认输了,那死丫头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日后我定然会被她以此事嘲弄许久。” 闻言,徐定天哑然失笑。 “但林兄已经没了胜算,再打下去不过是徒增新伤而已。” “谁说的?”林季眉毛一扬,单手掐诀。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原本孤鸿真人的手段已经散去,天空已经逐渐放晴。 但是在林季的话音落下之后,一股无形的天威将演武场彻底笼罩。 天空再一次阴暗了起来,在那厚重的乌云之中,电闪雷鸣,响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骤然出现的天威,让围观的不少人胆寒不已。 “这..这是什么手段?” “看起来像是监天司的引雷剑诀。” “那人是监天司的人?” “不知道,但是这般引动雷霆的手段,就属引雷剑诀最著名了。” 旁人的议论自然干扰不到林季,他手中愈发的攥紧了天罡斩邪剑,气机已经将徐定天彻底锁定。 而徐定天也是被那天威压制的最严重的那位。 “有天威在,元神之力也无法肆无忌惮的动用了吧?”林季咧嘴笑了起来。 徐定天将长剑横在胸前,凝神以待。 “无非是三道天雷罢了,引雷剑诀虽然厉害,但将天雷蓄而不发,你的消耗也极大。因此我只需要躲避你接下来的三剑,你必败无疑。” “想的倒是挺简单!”林季大笑出声。 若是引雷剑诀真的这么容易便能躲开,那也不会有偌大的威名了。 下一刻,林季单脚点地,整个人化为残影朝着徐定天飞掠了过去。 徐定天想都没想,扭头就跑。 这种时候跟林季硬碰硬,纯粹的找死。 但很快的,徐定天就发现自己跟林季的距离越来越近,或者说,是他的行动受到了一定的压制,变得缓慢了一些。 林季的声音突然在徐定天背后的不远处响起。 “你用元神压制我,我借天威压制你,公平得很!” 徐定天瞳孔骤缩,猛地回身,然后便看到林季的剑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不好!” 他面色大变,连忙退开。 但仓促之间,他也只是退开了三五米而已。 然后,他便被照亮了。 林季的剑锋落在了空处,但还是引落了一道天雷。 煌煌天威,让徐定天几乎难以睁眼,哪怕勉强的躲开了,但是那天雷落在身前的感受,他却再也不想感受第二次。 “不行,要逃!”徐定天愈发坚定了避其锋芒的想法。 还剩两道天雷,再之后林季便没了手段,到时候他自然能轻松取胜。 一时之间,演武场中的两道身影都以极快的速度移动着,一追一逃,好不热闹。 …… 看台之上,孤鸿真人面无表情的看着演武场中的局势,他的身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同样穿着黑白道袍的老者。 这老者便是孤鸿真人的师弟,太一门讲武堂长老,徐定天的师尊,飞鸿真人。 太一门鸿字辈如今只剩下三五人,辈分放眼中原九州,也绝对是前辈中的前辈。 “掌门师兄,定天他…” “无妨,有我在,定天不会有事。”孤鸿真人微微摇头,摆手让飞鸿真人稍安勿躁。 飞鸿真人目光落在演武场中,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慌忙逃窜的样子,轻笑道:“老夫并非担忧定天的安危,只是怕他此番当着众人的面被这般狼狈追赶,心中落下心结。” “你太护犊了。”孤鸿看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摇头道,“这小子从小就心高气傲,在师门长辈面前受挫,总好过将来出去叫人打杀了。” “是这个理。”飞鸿点头,又问道,“掌门师兄觉得他们谁能赢?” “你这个做师尊的,来问我?” 飞鸿闻言,神情一滞,又哑然失笑道:“老夫心里也没底,定天会的手段不少,但他的对手也不是易于之辈,许多手段都用不上。” “杂而不精便是如此。” “并非杂而不精,而是引雷剑诀太过霸道,一力破万法,监天司会此剑诀的人不多。” 就在两人说话的过程中,下方的演武场中又有新变化。 …… 追逃了许久,林季的第二道雷天也已经落空了。 萦绕在周遭的天威已经减弱了许多。 突然之间,前方的徐定天顿住了脚步,不逃了。 他脸上泛起了几分傲然,道:“林兄厉害,但我逃了许久,若是真的以拖延之法破了你的引雷剑诀,说出去未免太过难听了些。” “你想硬抗天威?”林季挑眉。 “我有一剑,名为太一。” 徐定天在原地站定,手指掠过剑锋。 当他的话音落下,周遭的狂风四起,他的元神之力在狂风之中裹挟着,几乎形成了漩涡。 “林兄,这一剑你是见过的。”徐定天又道。 闻言,林季惊讶道:“你要动用元神剑法来抵抗天雷?” “虽然我有把握再拖掉你最后一道天雷,但我终究是太一门首席,胜也要堂堂正正。” 说话间的功夫,一柄足有数十米长的巨剑虚影,已经缓缓在徐定天的身后浮现。 正是当初在遗迹里,一剑斩了数十名修士的那招元神剑法。 “这一剑之后,林兄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了。” 林季心念一动,元神已然在脑海中虚握着长剑。 “你这话...言之过早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第四道天雷 原本徐定天还想嗤笑两声,从古至今,有太多的声名赫赫之辈死在了太一剑下。 这一剑是太一门剑法的巅峰,夜游境用、日游境用、入道之后都不会过时。 这是学会了便能当做底牌,用一辈子的绝强手段。 “林兄未免太过自信了,太一剑后患极大,这一剑之后,我便要筋疲力尽,实力只剩十之二三,这是用来搏命的剑法。” “既然是搏命,那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该有些收获才是...什么?!” 徐定天的话刚说到一半,他便明显的感受到,林季的身上泛起了丝毫不逊色与他的威势。 “元神剑法,我也会!”林季笑着挥动了长剑。 他脑海中的元神小人与他的动作如出一辙。 无形的剑气出现了,林季虽然不似徐定天那般,带着数十米长的浮夸巨剑虚影,但是那铺天盖地的剑势,却让徐定天原本十足的自信大打折扣。 “三圣洞连舍神剑都给你了?!不过是一张道图,他们如何舍得付出这般的代价?!” 徐定天惊呼出声,他如何不认得三圣洞的手段? 但此时林季已经出剑,他也没时间再迟疑了。 “哼,舍神剑又如何?!即便是元神剑法,也要看出剑者的实力!我元神比你强,这一次,胜的必然是我!” 话音落下,徐定天同样朝着林季隔空挥剑。 他身后那庞然的巨剑虚影展现出了极为违和的速度。 两道足有数十米长的剑气对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整座演武场仿佛都震动了起来。 高台之上,孤鸿真人已经飞到了演武场的正上方站定,单手掐诀之间,一道无形的力量护住了四周的安稳。 “诸位且放心。”孤鸿真人的声音响起。 原本已经有不少观众生怕被那可怕的余威波及,因此都想要逃走了。 但听到孤鸿真人的话,众人又回到了原处。 只是这一次,这些各门各派的天骄与师长们,每一个眼中都带着无比的震惊与胆寒。 “他们两个才是第五境?!” “如今的年轻一辈,当真是可怕。” “那与徐定天交手的到底是谁,能逼得徐定天用出太一剑,真是不可思议。” “不知道,但是此战之后,不论输赢,这人必将名扬天下。” 与此同时,演武场中。 林季和徐定天脚下的地面都已经龟裂,有形的太一剑与无形的舍神剑已经隐隐约约有了高下之分。 元神剑法,终究是依靠元神之力的。 因此,太一剑也渐渐盖过了舍神剑,那庞然的剑锋,距离林季越来越近。 林季死死的咬着牙。 眼看着自己舍神剑的威势即将被消耗殆尽,林季不得已之间,终究是抬头看天。 “天雷,落!” 引雷剑诀的第三道天雷落下了。 就在舍神剑的无形剑锋被碎裂的刹那,天雷落在了林季身前,与太一剑的虚影碰撞在了一处。 烟尘四起,那本就已经消耗了大半剑气的太一剑,在天雷的骤然侵袭之下,终于如镜面一般碎裂了一地。 但天雷也消散了。 可是还不等林季松一口气,太一剑却还带着余威,狠狠的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林季只觉得一阵剧痛,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元神中那撕裂一般的疼痛。 脑海中的元神萎靡了大半,他整个人则被剑势的余威狠狠的击飞,胸前出现了一道剑痕,血肉模糊。 跌倒在地之后,林季忍不出突出了一口鲜血,然后便不断的喘息着。 另一边,徐定天的状态也不算好。 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枯,拄着剑勉强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太一剑是元神之力的延伸,而刚刚那最后一道天雷,也将他的元神重创了。 虽然在击碎了巨剑虚影之后,雷天只剩下些许余波,但即便如此,那也是煌煌天威。 “代价比我想象的还要大,我如今实力十不存一,元神的创伤也得修养许久了。” 说着,徐定天脸上泛起几分笑容,看向倒在地上喘息的林季。 “不过林兄,终究是我技高一筹,承让了。” “咳咳..言之过早了。”林季又咳嗽着吐出两口鲜血,面前的爬起身子,狼狈的坐在地上。 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他又突然抬手,将手中的天罡剑朝着旁边丢了出去。 这一幕让徐定天有些摸不着头脑。 紧接着,一道天雷突然落下,就落在斩邪剑所在的位置。 演武场的地面上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深坑,还冒着烟。 深坑之中,天罡剑就插在地面上,还微微的晃动着。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咧嘴一笑,看向徐定天。 徐定天则沉默了,这一道天雷若是落到自己身上,那他此时无疑身死道消。 他呆呆的在原地站了许久,随口一声长叹,带着疑惑朝着林季问道:“引雷剑诀不是三道天雷吗?” “我何时说过只有三道天雷?” “从古至今都是如此传闻。” “从古至今又有几个人会这招?你又可曾亲眼见过?”林季反问。 这与天雷打交道的招式,稍有不慎就要把自己玩死,而且要求的天赋还极高。 即便是如今的监天司,林季都不知道还有别的人也学会了这招。 闻言,徐定天长舒了一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同样坐倒在了地上。 “林兄厉害,我...我认输了。” 短短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徐定天仅剩的力气。 说完之后,他便躺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林季勉强的笑了笑,无论如何,徐定天都是他迄今为止碰见过的,能匹敌的对手之中,最强的一位。 他能感觉到,这家伙恐怕还会不少别的手段。 都是引雷剑诀太过霸道,因此才逼得他直接掀开底牌了。 “如果他只是一味逃的话,我恐怕未必能胜。”林季心中带着几分清醒。 此战他胜的侥幸,再有下次,结局却未必如此了。 林季拄着长剑,努力的站了起来,正准备离开演武场的时候,一道香风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钟小燕一把搂住他的胳膊,紧紧的抱在怀里。 “那么拼命干嘛?你的伤...” “并无大碍,修养几天就好了。” 钟小燕点点头,突然的,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踮起脚尖用嘴唇在林季的脸上轻点了一下。 林季愣住了。 “你...” “这..这是给你的奖励。”钟小燕扭捏着低下头。 林季摸了摸自己脸上还带着些许湿润的地方。 说来可悲。 两世为人,这还是有女孩第一次主动亲他。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七品回生丹 在演武场的另一边,钟灵也搀扶着徐定天站了起来。 相比于林季,徐定天身上的伤势则要轻了不少。 虽然这次切磋是林季胜了,但是最后制胜的一道天雷林季却故意打向了别处,因此徐定天此时除了脸色苍白有些虚弱之外,从外表上来看其实并无大碍。 钟灵搀扶着徐定天来到林季面前。 他脸上的神情极其复杂,带着三分佩服三分惊叹以及四分不服,五味杂陈的看着林季。 “林兄厉害。”徐定天苦笑着说道。 刚刚认输之后,他之所以躺倒在地上,除了筋疲力尽之外,也是因为他的心气散了。 他作为太一门首席,作为襄州年轻一代第一人的心气,被林季最后的一道天雷彻底击垮了。 此时他看起来没什么,但是心中的失落却是难以言明的。 “徐兄才厉害,我这次是取了巧,若是下次再切磋,我未必能再赢。”林季拱了拱手。 这次能赢全凭徐定天不懂引雷剑诀,但是下次他有了防备,亦或者说干脆拖延着逼林季将天雷尽数落下,那胜负便没了悬念。 就在这时,孤鸿真人突然出现在几人身旁。 林季等人正准备行礼,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众人托起,难以躬身。 “小友便是监天司的林季吧?” “林..什么?”林季下意识接了一嘴,紧接着就发现自己的失言,连忙摆手道,“我胡诌的,前辈请继续说。” 孤鸿真人也没放在心上,点头道,“不久前见方云山的时候,他还曾说起你,说你是监天司百年难遇的人才,我那时还用定天这孩子反驳他,将他驳得哑口无言。” “想来等今日之战传出去之后,方云山那厮恐怕要得意许久了。” 林季没想到孤鸿真人竟然跟方云山打过交道,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方云山嘴里的骄傲。 他估摸着,多半是孤鸿真人以后继无人嘲讽来着。 毕竟以监天司和宗门势力间的关系,即便打不起来,但是嘴上多半是难以饶人的。 “我竟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了?”林季在心中暗暗吐槽着。 既视感太强了些。 孤鸿真人又抛出一颗丹药给林季,说道:“这是六品回生丹,足以让你的外伤痊愈了。至于元神的消耗,却须得静养几日。” 林季接过丹药,冲着孤鸿真人行了一礼。 “多谢前辈赐丹。” 孤鸿真人笑着摇头示意林季不必在意,又取出了一枚令牌递给林季,道:“过几日太一门后山的秘境将要开启,小友到时候可以去凑凑热闹,里面还是有些好东西的。” 说完之后,孤鸿真人又拍了拍一旁徐定天的肩膀,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等到孤鸿真人离开之后,林季看着手中的令牌,有些不解的问道:“后山秘境?” “林游星有福了,这次各门派的年轻弟子来我们太一门,为的就是后山秘境。”钟灵面无表情的解释道,“里面妖兽众多,天材地宝也不少,是一处历练的好地方。” 徐定天也点点头,指了指周围观战的众多年轻弟子,说道:“能来的门派都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的,林兄此番入了掌门的眼,倒是福缘不浅。” 林季闻言,却没见多高兴,嘴上说了两句客套的话。 他一个监天司的人,入了太一门掌门的眼? 究其根本,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 林季在钟小燕的搀扶之下,又叫上了看台上独自一人干掉了七八盘糕点的悟难,三人一同回到了下榻的小院里。 悟难一回来就钻进自己的偏房里没了动静。 只是他进门时看向林季的促狭目光,让林季心中总有几分在意。 这小秃驴竟然敢调侃他。 钟小燕却没注意到这些,她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林季的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 回到房间之后,她将林季搀扶到了床上。 “我睡床,你睡哪?” “哼,我只能去书房委屈两天了,等你伤好了,立马把床给我让出来!”钟小燕看似凶狠道,“要不是看你有伤,我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闻言,林季沉吟片刻,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嗯...我看这床也挺宽敞的。” “滚!” “好嘞。” 最终滚蛋的还是钟小燕,在她千叮咛万嘱咐的一步三回头之下,她还是离开了卧房,让林季自己一个人待着疗伤。 等到钟小燕离开之后,林季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取出了一枚丹药。 不是孤鸿真人给的六品回生丹,而是先前遗迹里找到的七品回生丹。 “太一门掌门给的丹药,还是有点不敢吃啊。” 虽然有九成把握,似孤鸿真人这等人物应当是不屑于暗害他的。 但即便只有一成的可能性,林季也不想以身犯险。 这帮修炼有成的人物脑子多少都有些问题,兴许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难以提升了,于是便将阴谋的技能点直接拉满。 在经历了梁州与京城的一系列事情之后,对于这些本该尊敬的前辈们,林季早就抱着有多远躲多远的心思了。 带着几分肉痛,服下了价值上数千灵晶的七品回生丹。 没过多久,林季就感到一股庞然的生机从自己的丹田溢散至四肢百骸,他身上的剑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仅仅几个呼吸之后,外伤竟然就已经看不见了。 虽然伤口的内里还未痊愈,但是这种疗伤的速度,也未免太惊人了些。 不过林季最震惊的却不是这些。 因为他发现,当回生丹带来的生机越过他的心脉时,他心口上的黑气竟然直接消散了足足三成有余。 “卧..槽!” 林季震惊之余连忙内视,随后他便发现,那黑气吞噬他生机的速度已经被压制住了,不仅如此,回生丹剩余的药力还在不断与黑气纠缠。 似乎相比于林季肉体上的伤势,那黑气才更值得对付一样。 林季就一直保持着内视的状态,眼睁睁看着回生丹的生机将黑气磨去了大半才堪堪消散。 看着那只剩下小小一团的黑气,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尴尬之意。 “我他吗..真是个煞笔。” 第二百一十四章 储物空间(求订阅) “这六品和七品真是天差地别啊!”林季喜不自禁。 黑气是吞噬生机的。 回生丹丹如其名,是补充生机的。 但在此之前,林季从未想过,原来回生丹就是解决黑气最好的办法。 不过想来也是,黑气到了第六境就会不攻自破,所以六品回生丹作用不大,但林季服下的回生丹是第七境的,是对入道境强者都有用的极品丹药。 因此,有这种神效,倒也算不上夸张。 但...这就像是找不着眼镜了,折腾一番之后,不得已跑出去准备新配一副。 然后在眼镜店门口,发现自己的眼镜就架在脑门上一样。 林季从未有一刻,这般的觉得自己愚蠢。 前前后后折腾了大几个月,从去年的冬天出发,如今都快要开春了。 几个月下来,他发现解决问题的办法,原来就在初入襄州的时候,就已经在手里了。 真是离谱,关键是在京城,各方大佬云集的京城竟然都没七品回生丹吗?还是说这等救命丹药,没人肯给他做试验? 林季有点心塞了,归根结底,当初的自己只不过是众多大佬间的棋子罢了,小小的第四境总捕,监天司多的是。 摇头一叹之后,林季也未尝没有几分庆幸。 虽然他有十足的把握,能在黑气将他弄死之前突破到第六境,但多一层保险总是能让人更加安心的。 等到回生丹的药力彻底消散之后,林季又仔仔细细的内视了一遍。 “又有丹毒残留,短时间内不能再服用回生丹了,但是那黑气也被祛除了接近三分之二,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检查过自身的外伤之后,林季又开始查看元神的伤势。 元神的损伤大多都是元神之力的过度消耗,实质上的伤害其实并没有多严重。 相比于徐定天的元神被天雷冲击,他反而只需要静养几日便可。 “还不到晚上,月华之力不够浓郁,现在修炼元神也没用。” 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林季琢磨了片刻,又取出了先前徐定天给他的袖里乾坤的副本,细细的研读起来。 这一读,林季不知不觉的就沉浸进去了。 内容确实晦涩难懂,什么须弥芥子,又引经据典。 想要看懂这书,似是得将道门佛门的不少典籍都吃透,才能堪堪入门。 不过这只是一般情况。 林季自然是不一般的。 引雷剑诀他都能看一遍就会,用几遍就熟。 这袖里乾坤虽然可能更难,但也没难到有外挂在身的林季都看不懂的程度。 就看了,虽然不明白文字的意思,但是莫名其妙的就有所理解。 此事若是说与旁人听,恐怕不会有人相信。 甚至林季自己都觉得离谱。 但他就是懂了。 两个时辰之后,他已经将整本功法看完。 心念一动,周遭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不过当他将手伸向前方的时候,空气中突然泛起一阵涟漪,他的手从涟漪处便消失不见了。 “太离谱了。”这是林季的第一反应。 他只是看完,照着心中的理解,尝试着构建一处空间,然后就成功了。 就像是将大象装进冰箱只需要三步一样。 学了,试了,一次就成功了,比当初学引雷剑诀都还要顺利。 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学会之后,林季才发现,这袖里乾坤跟他原本想象的却大有出入。 原本他想的是,这功法多半是开辟一个空间,然后容人纳物,潇洒之极。 但学会之后才知道,开辟空间倒是不假,但是这空间却需要一个锚点。 就像是传说的储物袋一样,得有个袋子才能储物。 此时林季的锚点是自己的一根头发,开辟了约莫一立方的空间,代价则是他的灵气在急剧消耗。 开启空间的代价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大出许多。 很快的,林季将手抽了回来,面前的涟漪也消失了。 他能察觉到,自己的空间还在,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空空如也。 不过只要不将空间开启,灵气倒是不再消耗了。 于是他又尝试将手中的功法书籍丢了进去,细细感悟着变化。 很快,他就有了结论。 “储存物品并无消耗,但是开启与关闭空间,却需要大量消耗灵气。” 林季又尝试着再创立一个新的空间,但这一次他却失败了。 “以他目前的修为,只能维持一个空间的存在。”他又有新的结论。 再将空间中的功法取了出来,这一次林季的动作很快,因此灵气的消耗却少了很多。 “这不就像是多了个储物袋一样吗?不过这倒也不错,方便了不少。” 林季有些失望于这功法与想象中一挥衣袖,收拾一大群人的情景相距甚远。 但是多了个储物袋也是好事,起码以后方便了不少。 总背个小包裹在身后,胸前还揣的鼓鼓囊囊的,总比不上一人一剑潇洒。 毕竟现在也是有些名气的人了,也该注意一下形象了。 又连续尝试了几次,并且将自己的行囊以及一大堆调料瓶和丹药瓶丢进储物空间之后,林季才终于玩尽兴。 外面的天色已晚,他也不准备再耽搁了。 当即盘膝坐在床上,元神出窍跃出房间,在屋顶迎着月光,缓缓的修炼起来。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几天,林季的小院倒是颇为热闹。 每天都有上门拜访的人,有各门各派的师长亦或者年轻修士,也有太一门的师兄师弟们。 对于正面击败了徐定天的人物,没有人会无视,都想着能来攀攀交情。 对此,林季以养伤为由统统避而不见。 除此之外,白天他跟钟小燕偶尔斗嘴,然后便是修炼,夜里则修复元神。 三天时间,他的元神之力已经恢复了大半,而修为也前进了不少,彻底稳住了第五境中期的修为,并且将之前乾元丹的丹毒也解决了。 不过林季却并不准备继续服用乾元丹。 七品丹药的药力太霸道,元神上去了修为跟不上,也会有些隐患。 因此他准备等突破到第五境后期之后,再服用乾元丹。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林季也难得的感到了几分轻松。 他操劳太久,奔波太久了。 似这种每日只需要安心修炼,什么都不用担心的日子,一直都是他想得却不可得的。 但这般的享受自然难以长久。 在养伤的第四天,钟灵上门了。 “林游星,后山的秘境要开启了。” 闻言,林季取出了孤鸿真人给他的令牌,问道:“只能我一个人去吗?” “一枚令牌只能一个人去。”钟灵无奈道,“虽然秘境是我们太一门的,但是各门各派为了参加,都付出了大代价,因此即便是掌门,也不好肆意派发名额。” “明白,名声所累嘛。”林季了然。 所以,这天下第一门,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看的见的好处不见得多,但掣肘却是不少。 当然,太一门这般所为,肯定还有他看不到的好处,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诡异的秘境 与钟小燕和悟难打了声招呼之后,林季就跟着钟灵离开了小院。 沿着另一个方向的小路继续向上,走了一段崎岖的山路之后,眼前却出现了一道悬崖。 悬崖边上有一条索道,那索道被高空中的寒风吹得晃晃悠悠的,深入看不真切的云雾缭绕中,令人胆寒。 “这索道连接着太一门的另一座山峰,也就是主峰的后山,太一秘境之所在。” 一边说着,钟灵率先走上了索道。 林季连忙跟了上去。 山风呼啸,索道湿滑。 但是对于钟灵和林季来说,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甚至于如果不是为了照顾钟灵,林季早就已经踏空飞过去了。 “太一秘境是许久以前,太一门前辈为了历练门下弟子所创立的,捉来了不少赫赫有名的妖兽关在其中,任由其繁衍...时至今日,即便是我们这些太一门的弟子,也不太清楚里面到底有哪些妖兽。” “怎么会?”林季诧异,既然是太一门自己创立的秘境,你们怎么会不清楚? 似是明白林季的疑惑,钟灵解释道:“秘境中的范围很大,我们这些弟子能活动的也只有外围区域,而真正厉害的妖兽都在深处。” 说到这里,钟灵脸上泛起了几分担忧。 “说是这么说,但是妖兽的性情谁也不敢预料,因此林兄虽然修为高强,但进去之后,总归还是要小心些的,毕竟谁也不知道深处的妖兽会不会跑到外围来打打牙祭,以往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打牙祭...”林季咋舌。 “不过秘境中倒是的确有不少宝物,主要是因为秘境中的灵气浓郁,因此有不少天材地宝在其中。除此之外,太一门的长辈还曾经丢进去不少兵器丹药之类的东西,总而言之,只要能保住性命,收获不会让你失望的。” 听到这话,林季却并没有多心动。 “我只是来凑热闹涨涨见识的,收获什么的,不敢奢求。” “林游星太自谦了。”钟灵无奈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前方已经能看到索道的尽头。 再走进一些,隐隐约约能够感到前方的人声鼎沸。 等到两人穿过索道,脚踩地面的时候,林季这才看到,此处已经有数十人还等候着了。 徐定天领着几名太一门的弟子正在一旁站着,见到钟灵和林季,他连忙带人迎了过来。 “师兄。”钟灵站到了徐定天身旁。 徐定天笑着点点头,又看向林季。 “林兄来了,你身上的伤...?” “已经没有大碍。”林季笑了笑,又看向徐定天身后的几人。 其余的几个男弟子他不认得,倒是那一身红裙的姑娘,林季记得上次在遗迹曾经见过。 应当是叫李茹云。 如果林季没记错的话,李家应该是太一门附属的大家族,这李茹云背景不小。 之所以想的这么多,是因为自打露面开始,这女人就一直冷冷的看着林季,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李姑娘是对林某有什么不满吗?”林季向来不喜欢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见林季这么坦然,李茹云反而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挪开目光。 林季又看向徐定天。 徐定天则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道:“因为我败于林兄之手,因此门里有不少师弟师妹视林兄为敌。” “这样啊。”林季了然。 看来这徐定天在太一门的声望还真不小。 不过既然仇恨是莫须有而来,林季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非要打生打死吧。 与太一门的众人打过招呼后,林季又环视四周,然后便看到了青城派那位老者带着绫音,在角落里默默的等候着。 他又朝着绫音招了招手,然后才对身旁的徐定天问道:“秘境什么时候开?” “倒是随时都能开,只是有的人架子不小,还没到。”徐定天解释道。 就在他说话的功夫,索道那边的云雾突然散开了,一阵劲风席卷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落在了林季与徐定天面前。 “耿姑娘?”林季有些意外。 “人来了。”徐定天无奈道。 耿冉对着林季拱手行礼,又不屑的看向徐定天,冷笑道:“怎么,太一门都是你这种在背后嚼舌根的?” “耿师妹别上纲上线,你确实是来的最晚的。”徐定天可不吃她这一套。 太一门和三圣洞历来不和,两家门派的首席明争暗斗也是正常。 耿冉是踏空而来的,她也突破到了夜游境。 又等了一会,三圣洞的弟子们才纷纷赶到。 等人到齐了之后,一道声音突然在天空中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却清清楚楚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等都是各门各派的年轻才俊,进入秘境之后须得小心行事,切不可逞强,凡事以性命为先。” 一道穿着黑白道袍的身影出现在了天空中,手中拿着一枚玉简,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随后,他的嘴角似是扯起了些许嘲讽似的笑容,手中玉简一抛,一道柔和的光芒便将周遭尽数笼罩。 一旁的徐定天说道:“林兄,我们会被送到秘境的各处地方,以往也有一进秘境就遇到危险的,因此须得小心谨慎些。” “多谢提醒。” 林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受控制。 足足过了十几个呼吸,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再睁开眼睛时,他已经身处一片密林之中。 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茂密丛林,身后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七日之后你等自会被送出秘境,在这期间,生死各凭本事。” “莫要让你们的师门长辈失望了。” 冰冷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周遭除了些许虫鸣鸟叫之外,再也没有半点别的动静。 林季静静的站在丛林之外,久久不愿意挪动脚步。 “有些不对劲,我的心跳太快了。” 他轻轻抚着胸口。 六识归元诀给他带来了对危险的敏锐预感。 而此时此刻的心悸,正是危险降临的前兆。 第二百一十六章 林中怪事 安静。 这是林季对眼前这片茂密丛林的第一印象。 太安静了,安静的令人感到压抑。 不是说秘境之中满是天材地宝,各处都有妖兽横行吗。 但林季的神识探查了周围,别说是妖兽,就连小动物都没有。 “这秘境..跟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林季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悸动,终于踏入了丛林之中。 他的脚踩在枯枝落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是他在这片丛林中除了虫鸣鸟叫之外,唯一能听到的响动。 这种情况他并不陌生,不久前那老疯子的封印里,他就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不过那是鬼域,是第七境鬼王失控的鬼域。 而这里呢?这里是太一门的后山,即便是鬼王在这里也翻不起浪花的。 那究竟是什么? 带着几分谨慎的探究,林季像个无头苍蝇一样继续前进着。 咔嚓! 突然,脚下迥然而异的一声脆响,吸引了林季的注意力。 低下头看去,原来是一根枯骨。 难怪比枯枝要硬一些。 那枯骨已经腐朽的不像样子了,看不出来是人的还是妖兽的,不少虫蚁从旁边路过甚至都不曾停留。 在这些虫豸眼中,这骨头也没有丝毫价值了。 林季隐约间感到了几分不对劲,弯下腰轻轻拨开那枯骨旁边的落叶。 果然,落叶之下覆盖着的,是枯骨的其余部分。 单单只是林季拨开的地方,那骨头都足有七八寸的宽度,至于到底有多大,却因为深埋地下而看不真切。 林季没有探究这枯骨体型的心情。 他心中的心悸已经逐渐转变为恐慌。 明明什么都没有遇到,但是那危险的感知却愈发的敏锐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不断的呼唤着,让他离开,让他退去。 “我也想走,但我该去哪?”林季喃喃自语着。 如果有可能,他当然不愿意以身犯险。 他回头,却发现密林千篇一律,他竟然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以第五境的神识,都被这密林所遮掩。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差别。 “是所有人都遇到了类似的情况,还是只有我?” 这是此时此刻林季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不知道这是这秘境历练的一部分,还是真出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如果是前者,至少应当还能保住性命。 但如果是后者...那就麻烦了。 带着几分谨慎的探究,林季继续前行。 又走了约莫一刻钟左右,前方终于有了动静。 那是打斗的声音,是兽吼与人族修士的呼喝声。 听到这些声音,林季却着实松了一口大气。 进了这密林以来,他一直都被无比的压抑环绕着,此时他急需跟人交流,哪怕与对方素不相识,但有个活人在身旁,总好比他一个人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脚下快了几步,林季很快就来到了声音传来的地方。 前方是一片狭小的空地,空地之中一只虎形妖兽正和一名年轻修士打得有来有回。 虎啸声频频响起。 但周遭却没有任何动静。 明明应该是虎啸山林,兽走鸟惊的。 林季深吸一口气,就站在一旁静静的观战着。 可看着看着,他突然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眼前这一人一虎未免太厉害了些。 那修士似是第四境后期,出手之间的凌厉不同寻常。 而那虎妖也同样是第四境,展现妖身之后,足有七八米长,辗转腾挪之间,已经撞倒了不少周围的树木。 更加奇怪的是,林季根本没有隐藏,就大剌剌的出现在旁边。 但是那一人一虎都没有关注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警惕。 又过了一会,那年轻修士技高一筹,趁着虎妖高高跃起恶虎飞扑的关口,整个人一个滑铲来到了虎妖的下方,一刀捅进了虎妖的肚子。 虎妖哀嚎一声跌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而那修士则大口的喘着粗气,全然不顾身上的鲜血,转而看向林季。 “兄台看了许久,总不会是准备趁人之危吧?” 经他提醒,林季这才看到不远处一颗巨石之下,长着一株灵草,已经结出了灵果。 林季不认得那果子,但是能被虎妖拼命守护的,应当是不错的东西。 不过林季并不眼热,摇头道:“朋友不必担心,我只是来看看热闹罢了。” 那修士点点头,起身向那灵果走去。 林季则微微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下意识的来到虎妖的尸体身旁,细细的看着。 这虎妖皮毛是黑色的,唯独额头上的王字是几簇白毛。 身上的花纹暗淡。 明明已经死了,但还是带着几分威严。 林季又看向那已经开始摘果子的修士,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在哪见过。 很快的,那修士就带着果子回来了。 见林季盯着他,他还递过来一枚果子。 “虎鹰果,五品丹药虎鹰丹的主药,一共六枚,我分给兄台一枚,兄台就不要再打主意了。” 林季却没说话,也没伸手去接那果子。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那修士脸上泛起几分诧异。 “兄台何出此言,在下很确定不曾与兄台见过面。” 林季却摇头,在六识归元诀的帮助下,他的神识探查要比寻常的第五境敏锐许多。 因此,林季只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抽出了天罡剑。 那修士看到林季拔剑,脸色微变道:“兄台要杀人夺宝?我虽然有伤在身,但若是兄台真要动手,我也不惧!” “不,我并无此意。” 林季却摇头,目光转而落在地面的虎妖尸体上。 斩邪剑上剑芒迸发,林季毫不犹豫的一剑斩向那虎妖尸体的头颅。 就在剑锋即将落下的瞬间,那分明已经死透了的虎妖却动了。 他张开嘴,死死的咬住了林季的剑锋,一双虎目之中带着愤怒与嗜血。 林季却并不意外,将长剑抽回,剑锋与虎牙激起了阵阵火花。 然后,他又退出去了几步,看着跟虎妖站在一起的那名修士。 “是你吧,冯宇。”林季咧嘴笑道,“姑且就叫你冯宇吧,虽然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到底是谁。”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诡异阴煞体 林季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冯宇。 或者说,将冯宇夺舍的妖物。 当初在青阳镇的时候,宋家的案子就是眼前这家伙做的。 他最后从第六境的青城派赵文山长老手上逃命,而那时的林季只是个小小的第三境捕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潇洒离去。 不过如今的他,可不是当初的小捕头了。 与此同时,那虎妖也化作人形,变成一尊黑脸壮汉,站在了冯宇旁边。 “千面,你见过这小子?” “不..不太记得了,黑虎你是知道的,我这段时间搞了太多人脑,吃得脑子都点迷糊。” “有个说法,叫虚不受补。”黑虎面无表情的说道。 “可能是吧。”千面下意识点头,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嘲讽了。 但很快的,千面又一拍脑门。 “对了,我想起来了!”他惊呼道,“你是当初那个小捕头!可恶啊,要不是你,我早就灭了宋家满门,完成了这身体的夙愿。” “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被抓到这里来!” 千面突然展现出了极大的怨念,指着林季怒吼道:“黑虎,弄他!” “正有此意!” 话音落下。 黑虎直接朝着林季冲了过来,明明是人形,但是身上却带着林中之王的霸道威势。 “果然是第五境啊。”林季屏息凝神。 刚刚这虎妖装死的时候,林季就看出它的不对劲了。 但令林季想不明白的是,这前面和黑虎都是第五境,那它们在这钓鱼执法,为的是什么? 两只第五境的妖,应当足以在这密林外围横着走了。 这样的实力,不是应该碰到人直接莽上去,莽死之后再找下一个吗? 还钓鱼执法,这是脱了裤子放屁! 这些念头在林季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着,黑虎已经来到了近前。 它抬手就是一记黑虎掏心。 林季抽身而退,顺便送出去一剑。 但是黑虎分明是人形,手掌却化为了虎爪,锋利的指间与剑身碰撞在一处,庞大的力量将长剑硬生生打偏。 “力气不小。”黑虎狞笑着,速度又快了几分。 林季依然提剑抵挡,四道星辰之力引动之余,剑锋上的剑芒又凌厉了几分。 “天枢剑!” 七星剑的第一剑,剑锋比之刚才凌厉了数倍有余。 那黑虎脸上的狞笑终于消散,带着几分震惊连忙后退。 林季却不依不饶,追了上去。 “天璇剑!” 七星剑第二剑,剑锋更盛。 这一次,黑虎连抵抗都不敢了,化作虎妖本体,向远处逃去。 至于它的同伴千面,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黑虎的速度快,林季的速度更快。 脚下的踏云靴已然被灌注了灵气,在扶摇诀的加持之下,林季行动之间,身后甚至隐约出现了残影。 眨眼间的功夫,他就来到了黑虎的身后。 第三剑天玑剑已然落下。 三道星辰之力的加持,让剑锋在黑虎的身后留下了巨大的伤口。 “吼!” 痛苦的嘶吼声响彻山林。 黑虎却依然只是逃。 “七星剑第四剑,星辰之力层层叠加之下,你应当活不下去了。”林季带着几分自信,落下了最后一剑。 “天权剑!” 这一次,剑芒足有丈许长。 不过就在剑芒即将落在黑虎身上的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将林季的剑锋挡住。 铛! 一声脆响。 林季瞳孔骤缩。 “怎么可能?!” 竟然是千面,他直接以肉身接住了林季的七星剑第四剑。 虽然整个人倒飞而出,但是很快就爬了起来。 煞有其事的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除了衣物之外,竟然毫发无损。 他身上萦绕着磅礴的煞气,这煞气的浓厚程度,让林季都感到了几分心惊。 即便是那至阴之地的煞气,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你的剑,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啊。”千面得意洋洋的挡在黑虎身前。 黑虎则喘息着,眼中带着几分惊惧,死死的盯着林季。 “你也是第五境?但你的肉身怎么会这么强?”林季想不明白 千面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哈哈哈,当初我可是以第二境的肉身,从日游境的修士手上逃命!这冯宇是天生的阴煞之体,不然我何苦费尽周折替他完成溯源,只为了身魂合一?” “如今我这阴煞之体大成,即便是第六境也奈何不得我,何况是你?” 林季感到了几分棘手,同时面对两只第五境的妖,即便是他也不敢说必胜。 想到这里,他也不准备留手了。 “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肉身厉害,还是天雷厉害。”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天雷炸响,林季则毫不犹豫的朝着千面和黑虎冲了过去。 黑虎想都不想转身就逃,引雷剑诀的威名它自然是知晓的。 千面的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黑虎,弄他!” 话音落下,它发现没有回应,扭头之后,才看到黑虎已经越逃越远。 “黑虎,有我在你怕什么啊?” “那是引雷剑诀,你个傻货!惹着硬茬子了!”黑虎的声音远远传来。 但千面第一时间没跑,再想跑却已经跑不掉了。 等它再回头看向林季的时候,他只能看剑那微微晃动的剑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铛! 一声脆响。 剑尖戳在了它的心口,然后就被挡住,难以寸进。 但下一刻,天雷炸响!直接将千面包裹进去。 引动天雷的林季整个人都被照亮了,等到白光消失的时候,眼前的千面已经浑身焦黑,头顶还冒着烟。 灼热的高温让林季下意识皱起了眉。 而千面则在停顿了片刻之后,惊呼着转身就逃。 “哎呦喂,疼死我啦!”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见到,硬生生挨了一记天雷还是安然无事的家伙。 “这阴煞之体...到底什么来路。”他心中泛起了几分疑惑。 手中的天罡斩邪剑,是监天司首任司主的配剑,是高阶宝器,专门克制妖邪的。 天雷更是世间一切邪祟的克星。 那阴煞之体以煞气增强,就算再怎么坚韧,也该被天雷和斩邪剑克制才对。 “他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呢。” 带着疑惑,林季再度追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什么是善? 追逃之间,林季的剩余三道天雷也尽数落在了千面的身上。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家伙分明已经重伤,但却只是看起来重伤。 它依旧生龙活虎,咋咋呼呼的边逃边喊。 而当林季好不容易将它缠住的时候,已经恢复过来的黑虎又冲了上来。 两只第五境的妖左右夹击,一时之间让林季也有些应接不暇。 “黑虎,切他中路!” “掏裆啊!” “要不你还是变回原型吧,太弱了。” “没眼看。” “你他吗给老子闭嘴!”黑虎被林季狠狠一脚踹在胸口上,整个人倒飞而出,撞在了身后的岩壁上。 不过正当林季准备出剑的时候,前面又挡了上来,当林季的剑锋拦下。 “好家伙,人形自走盾牌。”林季心中无语到了极点。 再这么打下去很难有结果。 而且他们三个一追一逃已经走出去了数十里地,林季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这秘境的外围。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引雷剑诀的消耗已然不小,我再出舍神剑,若是还收拾不了他们,那就只能算了。” 心念及此,林季便准备动用舍神剑做最后一击了。 可是当他刚刚引动元神的瞬间,他的猛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不对!” 他瞪大了眼睛,全然不顾面前还有两只第五境的妖,神识已经开始内视。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气充盈,在经脉中顺畅的流转着。 丝毫不像正在经历一场大战,还引动了天雷之后的样子。 “若不是我引动元神,我还发现不了!我先前分明感到了灵气的消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季下意识的开始大口的喘息着。 他看向眼前的前面和黑虎。 奇怪的是,他们此时都不动了,脸上泛起平静祥和的笑容,静静的看着他。 “你们到底是谁?!”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前面和黑虎那堪称诡异的笑,林季再也承受不住,扭头就逃。 他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能看到那笑容。 直至逃出去了不知道多远,他才终于顿住脚步。 小心翼翼的回头,已经看不到前面和黑虎的身影。 但是他却丝毫不敢松懈。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已经是林季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句话了。 此时回想,他才意识到,千面和黑虎,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太一门秘境的。 天下第一门的后山,岂容两只妖兽擅闯? “它们先前说是被抓进来,但...那恐怕只是为了搪塞我信口胡诌的。” “可为什么要搪塞我?” “难道...这里并不是太一门秘境?可是怎么可能?!” 心念及此,林季骤然抬头。 眼前的景象已经变了。 变成了一处小城镇,城镇里很是喧嚣热闹。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已经明悟,他的确不在太一门秘境里了。 他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到底是意识,还是肉身。 这般的诡异,让他不寒而栗。 “罢了,只能看看把我带到这里的人想耍什么花样了。”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林季走进了城镇之中。 城镇里的百姓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他们似乎将林季当成了熟人。 “老林,来份点心?” “林老哥,酒楼有新的菜品,来尝尝啊。” “听说刘家的小姐给你递了情书,怎么,看不上人刘员外的姑娘?” “你小子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莫名其妙的对话,莫名其妙的情景。 林季一言不发,一路上只是不断的笑着,客套的打着招呼。 他似乎在这里有身份。 很快的,前方出现了一间药铺,药铺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 林季听到了在排队的人的对话。 “黄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谁说不是呢,以前咱们这谁看得起病啊。” “活菩萨。” 听到这些对话,再联想到先前见到的千面与黑虎,林季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脚下快了两步,来到药铺之中。 一个戴着面纱的姑娘正坐在柜台前,替一个老者把脉。 “您这只是偶感风寒,等会去柜上取两幅风寒药,回家煎了吃了,三天就能见好。” “谢谢黄大夫。” 林季在一旁看着。 果然是黄翠。 “所以她离开山远县之后,来到这里成了一名医生?”林季心中莫名的泛起几分满足感。 能看到黄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是欣慰且欢愉的。 “这便是你眼中的善吗?”一道声音突然在林季心头响起。 似远似近,非男非女。 “你是谁?”林季有几分紧张,但恐惧感却少了许多。 总归是要面对的,无论是谁将他带到这里,逃避都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这便是善吗?”那声音又问。 “悬壶济世,是善。”林季答道。 话音落下,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一如林季进入这‘秘境’时那般。 当他再度睁开眼的时候,他竟然站在了一处县衙门前。 眼前的县城毫无生机,尽是些老人来来往往,没有人说话,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林季抬头,县衙的牌匾上,写着山远县三个大字。 “因为黄翠的下蛊入梦,山远县大部分男丁阳气尽失,不能人伦。” 脑海中的声音不急不缓的说着。 “五十年之后,山远县生育极速下降,只剩下一些老人还在。再过几十年,还活着的人将离开这里,此处将变作一处死城。” “这...还是善吗?” 林季深吸一口气。 这自然不是善,这如何能是善? 他下意识的摇头。 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你自忖行事公正,但这次你徇私枉法,放过了黄翠。山远县的结局,有你一份功劳。” “你到底是谁?到底想说什么?!”林季急了,语气急促的问道。 没有回应。 林季只能怔怔的看着眼前破败腐朽的山远县。 他看到了远处蒋家的门牌已经跌落,上面还有脚印和唾沫的印记。 他看到有人死在了路边,蜷缩着,饿的像个孩子一样。 路过的人视而不见。 亦或者说,司空见惯。 哪有半点当初山远县的样子。 林季心中没由来的泛起几分悔意,是不是当初他不该放过黄翠? 过了片刻,眼前的景象又开始变幻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寺庙 太一门,宗门主殿。 孤鸿真人坐在主位之上,面色阴沉到了极点。 在左右的下首位,分别坐着另外两位身穿黑白道袍的老者。 飞鸿真人,徐定天的师尊,太一门二长老。 另一位则是先前负责开启秘境的那位黑白袍,太一门四长老落鸿真人。 “目前只有林季被卷走了吗?对方的目标就是他?”孤鸿真人冷声问道。 “是。”落鸿真人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冰冷,又透露出几分震怒,“密宗太过分了,敢来我太一门抓人!” “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愤怒也无济于事,还是说说此事怎么解决吧。”飞鸿真人倒是冷静,捋着下巴上的胡子,说道,“林季是监天司的游星官,他在太一门出了事,这事要给监天司一个说法。” “我已经给方云山传讯了。”孤鸿真人长舒一口气,“他已经派人来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佛门怎么敢如此大胆?先前诓骗我等不成,又骗着玉师叔叛离太一门跟他们同流合污,此事若不是监天司兴师问罪,我们还不知道!” “现在玉师叔下落不明,又出了这档子事!看来这些秃驴是当真不把我们放在眼中!” 就在几人说话的功夫,一道流光闪过,落在了大殿之外。 那是一名壮汉,穿着毛皮背心,却坦胸露乳。 “欧阳轲,你来的正好。”孤鸿真人。 来人正是监天司襄州镇府官,欧阳轲大人。 欧阳轲快步走进大殿之中,对着三位真人微微拱手便算是见过了礼。 虽然眼前的三位最弱的都是日游境巅峰,孤鸿和飞鸿更是入道境强者。 但此番欧阳轲前来代表的是监天司,因此也绝不能丢了脸面。 “见过三位,本官来替方大人传话。” “说。”孤鸿真人大手一挥。 欧阳轲又是一礼,脸色郑重了些。 “方大人手谕,林季于监天司,如徐定天于太一门。” 欧阳轲抬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三位真人。 “方大人说了,林季是在你们太一门消失的,他若是活不了,徐定天也别想活。” “你找死!”飞鸿真人暴怒起身,就要出手。 但是孤鸿真人却将他拦下,转而微微眯眼看向欧阳轲。 “方云山这是在威胁我等?他好大的胆子,即便是当年的高群书,也不敢这般对我等说话。” 欧阳轲却摇头。 “本官只是传话,其余的一概不管。” 话音落下,欧阳轲扭头就走。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飞鸿真人这才重新坐下,先前脸上的暴怒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方云山这是在逼我们站队啊。”飞鸿真人说道。 “维州之事已经迫在眉睫至此了吗?”孤鸿真人皱起眉头。 “密宗不臣之心已久,仗着有佛国撑腰,大秦朝廷又鞭长莫及,其行事本就肆无忌惮。”落鸿真人叹道,“如今看来,千年的时间,他们终于按捺不住了。” “此事太一门该如何自处?是帮大秦朝廷,还是隔岸观火?”孤鸿又问。 “帮大秦收了维州,少了外患,他们会腾出手对付我们。”落鸿说道。 “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若是大秦胜了,同样会对付我们,而且手段会更加狠厉!而若是佛门胜了...”落鸿顿了顿。 一旁的飞鸿则接口道:“若是佛门胜了,从此佛门在中原九州的势力愈发膨胀,道门被挤压,不得不再启佛道之争。” “那就该大秦朝廷隔岸观火了!” 两难之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孤鸿真人摆了摆手。 “我再好好想想吧,太一门传承至今,也不是这么轻易就会遭难的。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承受得起,倒也不必如此纠结。” 他抬起头,指尖轻点桌面。 “倒是林季之事,总要给个说法。” “查吧,若是还活着,就想办法救回来。若是死了,就让定天老老实实在宗门里待着,修为有成之前不准出去了。”孤鸿真人给出了定论。 飞鸿无奈的点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监天司还真是够霸道的。” “呵,占据着九州龙脉,依靠着大秦国运,他们如何能不霸道?” 哑然失笑间,孤鸿真人起身,来到大殿前方。 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山雨欲来风满楼呐。” …… 林季并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事情,监天司已经威胁到了太一门的头上。 此时此刻,他正走在一片荒凉之中。 天是黄的,远处的景也是黄的。 黄沙漫天。 “这里是...兖州?”他问着。 没有回应。 林季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他只是听说兖州是戈壁,寸草不生的死地,但却从未见过。 但此时他脚下的却不是隔壁,而是沙漠。 “是维州。”脑海中的声音响起。 林季恍然。 这么久过去,他心中已然有了几分猜测。 “你是密宗之人?为何将我抓来?” 没有回应。 他继续问道:“是邪佛留在我身上的手段吧?什么时候的事?是心口的黑气,还是上次在雷云寺的时候?” 依然没有回应。 林季只能闷头向前。 又走了不知道多久,他的前方出现了人群。 一群人裹着厚重的衣物,面巾遮挡在嘴边,只漏出眼睛。 他们顶着风沙,步履蹒跚的前行着。 林季试图去打招呼,但是他们却对他视而不见。 再往前走。 又过了许久。 前方出现了一座寺庙。 那寺庙就在沙漠的尽头,突兀的立着。 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如一路上林季所见的那群人一般。 他们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庄严与凝重,缓缓的走进寺庙。 庙的大门口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炉,但是香炉里却没有香,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金银器。 排队的人们每每路过那香炉,都会取出自己所带的金银器,恭恭敬敬的放入其中,然后一脸满足的走进庙中。 这画面,真是诡异。 “这里便是密宗。” 林季排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跟着人群缓缓向前挪动。 许久之后,终于轮到他站在那香炉旁边。 他没有金银器,于是便直接走了进去。 旁边的僧侣也不曾阻拦。 可是当他进入寺庙内部之后,他却愣住了。 入眼的是一名宝相庄严的僧人,嘴中念叨着听不懂的经文,在那僧人面前,则是那些虔诚祈祷的百姓们。 而林季震惊的,是那僧人的长相。 “行痴?!” 第二百二十章 传尔双身法 似是听到了林季的呼唤,行痴睁开了眼睛。 “林施主,许久不见了。” 林季正准备回应,却突然顿住,因为他想起上次在雷云寺的经历。 “你是行痴,还是邪佛善身?” 行痴却不答,而是径自起身,双手合十一礼之后,说道:“林施主随我来。” 话音落下,也不管林季跟没跟上,行痴便自顾自的向大殿的后方走去。 林季只能跟上,但心中却带着无比的警惕。 他根本无法分清此时此刻到底是幻境还是真实,这种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事态,实在是让人心中恐惧。 心中的声音也不再响起。 林季跟着行痴一路深入寺庙,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最终来到了寺庙院墙的最后面。 这里已经是这寺庙的最深处了,前方是一处塔林,在塔林的中间,则有一座高塔格外显眼,鹤立鸡群一般的伫立着。 行痴带着林季来到了高塔之前。 “这里就是萨迦寺高僧圆寂之后的去处了。”行痴顿住脚步,看向林季,又指着周围的石塔说道,“每一座石塔,都代表着萨迦寺这千年之间去往极乐的高僧。” 林季沉默不语。 “你不好奇何为高僧吗?”行痴又问道。 林季点头,又摇头。 “好奇,但我更想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你又是真是假。”林季说道。 行痴却不理会林季的疑惑,继续自顾自道:“萨迦寺的高僧,要么是佛法精深,渡得苍生入佛门;要么是修为高深,证得比丘。” “比丘?” “侍奉我佛,以求佛法的僧人,被称作比丘。” “听不懂。” “道家第七境为入道,佛门第七境为比丘。” “懂了,那后面呢?” “第八境罗汉果位,第九境菩萨果位,第十境...便是佛陀。” “倒是跟道家的道成、天人与陆上神仙对应上了。”林季没话找话的说着。 他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若是一直闷着不说话,心中的压力实在是无处发泄。 “为何带我来此处?”林季又问道。 行痴脸上泛起了几分笑容,这笑容看的林季不寒而栗。 “先前施主看过了善恶,可曾有所明悟?” “只觉得善恶难分,善心换来恶果。” “那恶呢?” “恶本就是恶。” 闻言,行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烦请施主再看。” 话音落下,林季眼前的景象又一次变幻。 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处阴暗的山洞之中。 “这里...好像有些眼熟。”他下意识皱起眉头。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一个黑袍人,端坐在一尊大鼎面前,身旁是一副十数米长的白骨,身后则堆砌着百姓的尸体。 “这里是..梁河县外,山上的山洞?”林季顿时想起了这里的来历。 片刻之后,林季就看到黑袍人,亦或者说邪佛恶身将百姓的尸体一具具的丢进大鼎之中,那大鼎似乎有某种魔力,尸体进入其中之后,只需片刻就会化为飞灰。 这一幕让林季想起了梁河县枉死的那上万百姓。 “为何给我看这些?”林季眉头紧皱。 没有回应。 但眼前的画面中,黑袍人脸上却突然泛起了悲悯天人的表情,他似是带着无比的悔恨,对着大鼎跪了下来,口中诵念着往生的经文。 “假慈悲。”这一幕让林季没由来的感觉到恶心。 行痴的声音却适时响起。 “又没有旁观者,他这是发自内心的替这些百姓超度,何来假慈悲?” “平白无故夺人性命,谁都有资格慈悲,唯独他不行。”林季说道。 行痴却反驳道:“这些百姓本就受尽了苦难,在梁河县整日担惊受怕,此番有他超度,将来投胎之后,少说也会是个富家子弟,亦或者...” 不等行痴的话说完,林季断然摇头。 “你想说这是行恶事,却得善果?” 林季觉得自己好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将他放在这些情景之中,但从始至终,对方似乎都在尝试着塑造他的世界观。 “可惜了,再怎么身临其境的感受这些,我的观念也不会轻易动摇的...” 他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 他的世界观岂是区区几场vr能改变的? 在被林季看穿了之后,眼前的场景便如同镜面一般的崩塌了。 他回到了塔林之前,又重新见到了行痴大师。 只是这一次,行痴大师却只是笑着,但整个人仿佛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变得像是雕塑一样。 而他脑海中,最开始的那道声音,也终于再次响起。 “善恶本就难分,看了这些,你心中是否有几分迷惑?” “没有。”林季回答的斩钉截铁。 那声音沉默了片刻,似是被林季的果断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几个呼吸之后,那声音又道:“有也好,没有也罢,今日情景,总归会让你有几分迷茫的。” “并不迷茫。”林季又道。 这一次,那声音沉默了良久。 “你不想看透世间善恶的本质吗?” “不是很想。” “不,你想!” 那声音终于有了几分波澜。 紧接着,它也不再发问了,而是自顾自继续道:“这是一条直指远方的大道,参透其中的万一,对你都有无尽的好处!我有一法传授给你,学成之后,你便能知善晓恶。” 话音落下,林季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有些莫名的东西闯了进来。 心中的声音继续响起。 “何谓善?何谓恶?” “传尔双身法,助尔知善恶。” 听到这话,林季猛的瞪大眼睛。 “双身法?我不学!” 他可没忘记邪佛善身恶身的下场,他可不想变成第三个倒霉蛋。 亦或者说第四个? 但此时此刻,无论林季如何挣扎,他都无法动弹分毫,只能绝望的感受着脑海中愈发明晰的双身法功法。 他感觉到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被剥离出去一样。 “不,老子不学!” 就在林季绝望的时候,面前那雕塑一般的行痴突然动了。 他双手合十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与此同时,林季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桎梏轻了几分,似是那神秘存在被吸引了目光。 而行痴的声音也在同时响起。 “菩萨,弟子失礼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密宗供奉的菩萨 眼前的行痴突然一个闪身,来到了林季身旁。 一把抓住林季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然后整个人踏空而起,直接飞出了寺庙的范围。 林季发现自己恢复自由了,他回头看向身后,那寺庙已经小的只剩下一个黑点。 “怎..怎么回事?”他任由行痴拽着自己,一脸懵逼的问道。 此时此刻,他是松了一口气的。 因为心中的烦躁感在离开那寺庙之后,便已经消散了大半。 眼前的一切都会骗人,但唯独六识归元诀不会骗他,此时此刻,林季的第六感清晰的告诉他,危险似乎在渐渐远去。 “我是善身。”行痴一边远遁,一边开口。 林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味。 “那原本的行痴呢?” 对于行痴大师,林季心中是有几分好感,也将对方当做是朋友的,可是对于邪佛,不论是善身还是恶身,都异常反感。 “转世投胎去了。” 闻言,林季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这些活了千年的老怪物,当真是脑子有病,做起事来云里雾里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行痴是你的徒弟,你杀他的时候,可曾有愧疚?” “他本就是我养的肉身,我拿回我自己的肉身,何必愧疚?” “你这善身,当真是可笑。” “林施主,早在龙首之地,你便该知道的。”善身亦或者说行痴哑然失笑,“我处处行善,心中却被恶意心魔所充斥,这种难以言明的矛盾已经折磨我千年之久了。” 说到这里,前方已经能看到植被,已经快要离开沙漠了。 行痴也终于落下,并且松开了林季。 林季一落地便问道:“这里安全了吗?” “菩萨出不了萨迦寺。” 先前听到菩萨二字,林季还没放在心上,但此时再听到,却让他感到了十足的不寒而栗。 “将我掳走的是菩萨?什么菩萨?” “密宗供奉的阿赖耶识菩萨,世间一切善恶之根源。” “第..第九境,相当于修道之人天人境界,这世间真有这般的存在?”林季觉得自己声音都在发颤了。 别说是第九境,他连第八境都没见过。 似高群书这等顶尖强者,都在寻求突破第八境的方法,为此不惜堵上整个大秦王朝的国运。 连第八境都这么困难了,那第九境得是什么样的存在? “菩萨一直都在,不该以修士来论。”行痴却摇头道。 “神佛?”林季再猜。 行痴依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菩萨就是菩萨。”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季换了个方向问道:“那他出不了寺庙,如何抓的我?” “截生掌就是来自菩萨的传承,你看看自己心口的黑气,是否已经消散了?” 闻言,林季连忙内视。 果然,纠缠了他半年时间的黑气,此时竟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行痴则说道:“应当是你用了什么办法消弭了黑气,才逼得菩萨不得不提前将你捉来,原本不该这么快的。” 一时之间,林季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有这么一遭破事,竟然是因为他吃了七品回生丹,消弭了大半的黑气? “当初恶身在你身上留下截生掌之后,我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于是一直在准备着。” 说着,行痴突然招了招手。 林季胸前的衣服一阵鼓动,一枚舍利子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心之中。 “这就是你的后手?这枚舍利不单单是为了对付恶身的?”林季扶额。 他真的很想骂娘。 这些乱七八糟的算计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要算计也行,能不能给他说一声,让他心里也有点准备。 行痴并不知道林季心中的想法,他轻笑了两声,道:“恶身之事是意外之喜,我回到维州之后便直接去了萨迦寺,就是为了在菩萨为你种下双身法之前,将你带出来。” “把你能说的都说出来吧。”林季已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问了,他心中有太多疑惑。 行痴问道:“林施主,你知道功德吗?” 林季点头,他何止知道,他一直怀疑他完成因果簿之后的馈赠,就是功德加身天道青睐的结果。 行痴继续道:“林施主身上的功德足以让天道垂青,这些功德来的莫名其妙,但天道难以揣测,想必即便是林施主对此也不怎么清楚。” 林季连忙继续点头。 他清楚也得装不清楚。 “但功德在有心人眼中却是瞒不住的,千年前菩萨看中了我,千年后菩萨看中了你。” “密宗菩萨想把我变得和你们一样?”林季连忙追问。 “正是如此,菩萨需要代行者,替他宣讲教义,宣扬佛法。” 顿了顿,行痴又道:“我和恶身存在的意义便是如此,若是林施主成了新的代行者,我和恶身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你救我也是为了自救?” “正是如此。” 其实行痴话中还有许多语焉不详之处,比如他说不该这么快,那本该是怎么样? 不过林季估摸着,他既然此时不愿说,即便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 心中的疑惑得到了一些解答,又脱离了险境。 林季环顾四周,看着周围这沙漠的边际。 “所以我真的被直接从襄州带到维州来了?只是菩萨利用我心口的黑气,一念之间的手段?” “那是菩萨的手段,我也难以知晓,但施主此时此刻的确在维州了,而且是在维州西方。”善身指着沙漠的方向说道,“过了萨迦寺再向西三百里,便是佛关,过了佛关就是西方佛国所在。” “接下来我该去哪?那菩萨会不会再故技重施一次?又把我捉回去?”林季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这倒是不会,菩萨离不了萨迦寺。” “至于施主的去处,这却与我无关了...不过如今这维州,施主来的倒也是时候。” “此话怎讲?”林季听不明白。 “言语单薄,须得施主自己在维州走一走,看一看了。” 行痴又指向东方,道:“此去百里便有人烟,再往东便是维州府城玉城。” 话音落下,行痴冲着林季微微一礼,然后便踏空不见了踪影。 林季无奈之下,也只能顺着行痴所指的方向,同样踏空远去。 第二百二十二章 追逃 林季原本以为自己暂时已经安全了。 可是才刚刚踏空而行没多久,他突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了阵阵威压。 猛然回头,他看到远处的天边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那黑点正在急剧的放大,很快就成了一个人形,那是一位穿着袈裟的和尚。 “吾乃萨迦寺长老行远!道门孽子,敢对菩萨不敬!速与本座回寺中受罚!” 怒吼声由远及近,震得林季脑瓜子生疼。 他脸色骤变。 “第六境的秃驴?!” 行痴倒是没说谎,看来那位密宗供奉的菩萨的确没办法离开萨迦寺。 但是人家还有手下的一群秃驴! 萨迦寺是密宗的老巢,密宗又暗中控制了维州多年,鬼知道寺庙中到底有多少厉害的人物。 这随便派出来一个就是第六境的强者,林季哪敢有丝毫怠慢。 几乎想都没想,林季脚下的踏云靴便已经被灵气充斥,身周也已经刮起微风。 在扶摇诀与踏云靴的加持下,他在空中几乎化为流光一般,只留下身后的气浪,他整个人则以极快的速度远遁而去。 但即便如此,林季还是能感受到,身后那第六境的秃驴依然在穷追不舍。 他速度的确是快,但毕竟只是第五境中期,面对高一个大境界的日游境修士,他能与之相持已经算是有本事了。 “我的灵气肯定不如第六境,这样僵持下去,我早晚会被追上。” 林季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他此时一边逃命,心中也开始暗骂起行痴来。 都说送佛送到西,你这半路撂挑子算怎么回事? 林季也不知道行痴到底去哪了,想祸引动水都做不到。 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闷头直勾勾的逃逃遁着,不敢有丝毫停留。 “行远大师,你我无冤无仇,何必...” “笑话,道门孽子来我维州本就是越界之举,你还敢对菩萨不敬,这更是死罪一条!”行远和尚的态度异常的坚定,语气中带着凌厉的杀意。 “该死的秃驴,你当我想来这鬼地方?!”林季怒道,“若不是你那狗屁菩萨手贱,我此时应当在太一门中发财呢!” 林季的话让行远和尚勃然大怒。 “还敢口出狂言,看掌!” 行远一声怒吼,整个人的气势又盛了三分。 他隔空一掌打向林季。 当林季回头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铺天盖地的大手从天而降。 “佛印?!” 感受着那狂暴的劲风,林季察觉到,这一掌已经将他的气机锁定,他根本避无可避。 若是被这一掌拍中了,即便林季皮糙肉厚能承受住,但耽搁的时间,绝对足够行痴将他追上。 一想到被第六境修士纠缠住的后果,林季就不敢有丝毫留手。 “娘的,怕你不成!” 林季狠狠咬牙,天罡剑已然出鞘,身周星辰之力加持。 “天枢剑!” 剑光闪过,在半空中化为足有数丈长的剑气,横空而过,与那巨大的佛印掌碰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天空中一声炸响。 林季的剑气只是稍稍阻挡了片刻就被碾碎,那佛印则继续向他压迫而来。 这一幕让林季大惊失色。 虽然早知道第六境修士厉害,但是七星剑被这般强行抹除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不敢耽搁,林季连忙又出三剑,一股脑将目前能施展的四剑都斩了出去。 又是三道剑光,一道比一道的威力更甚几分。 若是寻常的第五境修士来了,哪怕是徐定天在此,对着几道剑光也绝不敢有丝毫大意。 但是当这三剑落在那佛印上的时候,却仍旧只是阻挡了片刻,然后就被佛印的巨大威力给自己碾碎。 而与此同时,佛印也终于来到了林季面前。 “你妈个...啊!” 一声国骂只出口一半,紧接着就被林季的惨叫声所代替。 林季只觉得自己身上的皮肤都要崩裂了,已经几近崩溃的边缘。 万幸先前的四道剑气终究还是起了点作用,削弱了佛印的威力,让林季勉强承受了下来。 而同样的,林季也借着这佛印的威力,又逃远了不少,与行远拉开了一段距离。 “呵,有几分本事!但你肉身受损,还能逃多久?只要不出维州,你便只是瓮中之鳖罢了。”行远不屑的嗤笑着。 对于林季螳臂当车的可笑举动,他只觉得无趣。 林季却不管这些,继续闷头向前逃窜着。 “以我真龙体的肉身,一记被削弱过的佛印,都险些将我的肌肤崩溃,伤及内里。” 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阵阵痛感,林季暗暗咬牙。 再吃一记,他恐怕连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日游境果然是日游境,差距一个大境界,真的难以匹敌。 一追一逃之间,林季已经不知道自己逃出去多远了。 想来百余里应当是有了,因为前方他已经能看到一处村庄。 回头看了看,那行远还是吊在身后的远处,但是距离却越来越近了,他甚至能看到行远脸上的嘲讽之色。 “秃驴,你当真要不依不饶?”林季这话喊得自己都没什么底气。 若是易位相处,他恐怕也会追到死。 “可笑!” 行远的声音如滚雷一般,形成阵阵音浪,震得林季心神都在震颤。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第二记佛印终于出现了。 这一次的佛印比上次似乎还要更庞然几分,即便是相隔甚远的出手,但身后传来的压力,就已经让林季有些喘不过气来。 “又来?!” 林季咬咬牙,心念一动,天空中雷霆炸响。 引雷剑诀已然引动,煌煌天威终于让那行远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凝重。 “监天司的手段?不仅是道门孽子,还是朝廷走狗!” “似你这般下等猪猡,怎敢在维州放肆?!” 对于行远的嘲讽,林季充耳不闻。 此时他根本不敢分心,就在佛印靠近他身前的刹那之间,他毫不犹豫的引落雷霆。 一道紫色电光从天而降,附佛将天地相连了一般。 虽然只是一瞬,却将四周照的一片明亮。 佛印与天雷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而在近处的林季却终于忍耐不住,吐出了一口鲜血。 他瞳孔骤缩。 “我竟然被天雷...反噬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柳暗花明 就在林季心中泛起不可思议的同时,他的肉身终于来到了极限。 佛印在近处炸开所产生的余威,以及天雷落下之后,他难以控制被天雷袭身的剧痛,让他的肉身之上崩开了数道血肉模糊的伤口。 但鲜血还未来得及流出,就又被天雷的高温所灼烧,让伤口变得狰狞却焦黑。 复杂到极点的疼痛让林季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哈哈哈,连自己的手段都控制不住,道门孽子,不过如此。” “我若是比你高一个境界,笑不出来的便该是你了!”林季狠狠咬着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继续向远方逃去。 但他的速度比之于一开始,已经慢了足有三四成了。 面对着第六境修士,他全力之下才能僵持,此时已经受伤在身,灵气又消耗了不少,他如何还维持得住巅峰的速度。 “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林季心中紧张至极。 逃的过程中,他又下意识的抬头看天。 天上还有三道天雷引而不发,但是此时行远已经有了防备,想要引落天雷直接攻击他,恐怕没那么简单。 而且刚刚第一道天雷,就已经难以控制,以至于伤到了自己。 再引落三道,行远有没有事不知道,但林季估摸着,自己恐怕很难抗的过去。 只是重伤也就罢了,重伤还落到这该死的秃驴手里,才是林季最难接受的。 “该死,我不会真的就要在这完蛋吧。” 此时此刻,林季心中终于泛起了些许绝望。 他已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往日的自傲在第六境的强者面前,终究只是泡影。 第五境中难逢敌手又如何?终究还是难以跨越大境界之间巨大的鸿沟。 “呼...呼...”林季喘息着,脸上带着几分苦笑。 扭头看了一眼,那行远距离他只剩下不到百米的距离了。 这个距离,林季的剑气都足以跨越,更何况那秃驴? 而行远也是这么做的,他脸上带着几分残忍的笑意,再次出掌。 “密宗大手印!” “除了这招,你不会别的了吗?”林季咬牙启齿着,回身一剑落在了佛印之上。 他整个人被拍飞了出去,身上的骨头都断了几根。 肉身已然来到极限,皮肉之后伤的便是骨头,骨头之后就要伤及内脏了。 但此时此刻,林季也顾不得这些了,他再度引落了一道天雷。 天雷终究是天威,再一次成功的将行远的佛印击溃,但林季却又一次遭受到了反噬,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过电了一样。 这一次倒是不疼了,但是他的行动之间,却出现了几分迟缓。 “到底怎么回事?我用了无数次引雷剑诀,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出了意外?” 林季心中意难平,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引雷剑诀所反噬,以往都是听别人说这引雷之法有多么难学,又有诸多弊端,他从来都是肆无忌惮的使用。 而现在,他终于明白,原来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这剑法真的伤人伤己。 而在林季身后,看到自己的佛印再次被天雷击溃,行远却丝毫不着急。 “天空中还有危险,应当是还有...两道天雷引而不发?引雷剑诀是绝顶的手段,但可惜了,你终归只是夜游境而已。” 行痴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但是他的速度却骤然加快。 前面逃跑的林季心有所感,下意识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一只拳头距离自己的脸越来越近。 砰! 行痴的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林季的脸上。 林季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恐怖的力道直接砸碎了他半边下巴,连带着牙齿都飞出去了几颗,脸上变得血肉模糊。 他整个人被从空中打落,狠狠的摔在了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激起了一阵尘土。 “该结束了。”行痴就在半空中,距离地面约莫十米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下方的深坑。 尘土渐渐散去,显露出了深坑中林季瘫软着的身体。 “区区第五境,能在我手中逃出去这么远,你这下等猪猡,足以自傲了。”行远冷声说道。 “咳..咳咳..” 林季咳嗽着,努力想要从深坑中爬起,但尝试了自己之后,却失败了。 “半边身子的骨头都碎了啊,还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感受着身体的伤势,林季极为勉强的呼吸着。 此时此刻,反倒是不痛了。 只是与这般的绝境相比,痛不痛也不重要了。 轰隆隆..轰隆隆... 连续两道天雷落下,落在了深坑之外。 林季的灵气已经乱了,天雷也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如果不是天罡剑落在了一旁,恐怕此时林季重伤之下,还得挨两道天雷。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天空中的雷云散去。 林季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勉强的坐了起来,看着半空中居高临下的行远。 “秃驴,算你运气不错。” “都这般下场了,嘴上还敢无礼。”行远目光微冷,“将你打昏,再带回去交差吧,免得再有波澜。” 话音落下,行远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林季面前。 他扬起拳头,冲着林季那仅剩半边完好的下巴砸了过去。 而就在这时,看着行远那越来越近的拳头,林季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个时候,只能试试了。 他抬起手,张开手掌,迎向那拳头。 “呵,胳膊也不想要了吗?”行远眼中愈发的不屑,林季的动作在他看来与螳臂当车无异。 可是,就在行远骤然加力,想要将林季的胳膊一并打碎的时候,他的拳头突然消失不见了。 就在林季手掌的前方泛起了一阵波澜。 “什么?!” 行远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手。 他感到前方没有阻碍,惯性之下,连带着整条胳膊和半个身子,都陷入了那莫名出现的波澜之中。 而林季的脸色骤然苍白了几分,体内仅剩的灵气也在瞬间被消耗的一干二净。 但直至此时,林季的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惊喜与狠辣。 “哈哈哈,柳暗花明,没想到真的有用,是我小看这招了!” 话音落下,看着行远脸上那不解的神色,林季毫不犹豫的关上了袖里乾坤的空间。 第二百二十四章 战胜恐惧 咚。 行远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眼中的疑惑却愈发的浓厚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机在急剧的消耗着,鲜血不要钱似的从伤口处向外喷涌着。 此时此刻,从他的右肩一直到半边腰部,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就像是被最锋利的利器斩成了两半一样,伤口平整光滑到了极点。 又像是被冻硬了之后,又被一刀两断的猪肉一样。 “这...这是什么?”行远诧异的问着,声音却比林季还要虚弱几分。 “袖里乾坤。”林季应了一声,却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咳咳,真是有趣!我还当这门神通只是鸡肋,想不到还有如此神效!” 此时此刻,行远那消失的半边身子,就在林季的袖里乾坤之中。 相比于舍神剑与引雷剑诀这等绝强的手段,反而是这不起眼的袖里乾坤最是难防,特别是在毫无防备之下,最是凑效。 林季挣扎着爬起身子,一瘸一拐的来到行远身旁。 “你..你这下等猪猡,密宗不会放过你的。”行远用着最后的力气,呢喃着说道。 话音落下,他的眼中也终于失去了焦距。 等到行远死了之后,林季送了一口气之余,也终于感受到了身上的剧痛。 但回生丹还在袖里乾坤之中,而他此时体内已经没有丁点灵气,根本无法再次打开袖里乾坤的空间。 没时间享受越境杀敌的喜悦了。 “先..先离开这里吧。” 林季勉强的爬出深坑,看了看四周。 是一片丘陵,看不到边际。 但刚刚在天上的时候,他隐约记得大路的方向。 依循着记忆,他拖着重伤且剧痛的身躯,缓缓的前行着。 他尝试着恢复灵气,但身上的经脉已经碎的七零八落,丹田每每聚集一点灵气,都会被用来修复经脉的损伤。 “这般的重伤,这还是第一次。” 林季步履蹒跚。 “越境斩了第六境的修士,说出去应当能吹许久了吧。” 他苦中作乐。 没由来的,他想起了还在襄州的钟小燕。 想到那丫头娇俏的脸庞,想到她那既恶劣却又可爱的性格。 林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应该..不是..走马灯吧。” “若是寻常的第五境修士,此时应当已经凉了。但我终究是修了真龙体的..应该还死不掉..吧。” 心中的念头胡乱的冒起,林季只觉得自己眼前愈发的模糊。 终于,他走出了人迹罕至,踏上了大路。 但这也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 在他跌倒在路旁,昏迷过去之前,他似乎隐约看到,远处有一列车队缓缓驶来。 再之后,他便没了意识。 …… 萨迦寺。 塔林,最中央的高塔。 高塔的顶层,是一处没有丝毫光亮的空间。 隐约有喘息声在黑暗中有节奏的响起又落下。 突然,一道微光,照亮了黑暗。 那是一位面容年轻的和尚,正跪坐在一处有些古朴的蒲团上,无声诵念着晦涩难懂的经文。 突然,这年轻和尚睁开了眼睛。 他双手合十,跪倒在地,神情恭敬。 “弥章恭迎我主,我主慈悲。” 隐约间,一个面容狰狞的人形虚影,浮现在了邪佛弥章的眼前。 一如当初他与林季拼命时施展的虚影一般。 那虚影只是存在着,除此之外就没有了任何动静。 但弥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神情愈发的恭敬,但是在恭敬之余,却又夹杂着几分异样的复杂。 许久,虚影渐渐散去。 弥章则起身,又盘坐在了蒲团之上。 “我主,我如今只是小小的第三境,如何奈何得了那林季?”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若不是确定菩萨不曾关注他这里,他是断然不敢这般不敬的。 “还我自由?” “我主,千年前你便是这般说的。” “我渴望成佛,于是你传我双身法。” “我渴望灭了善身合二为一,于是才有了九州龙脉之事。” “如今我只是想与世无争的活着,于是你便许诺我自由。” “千年了啊...” 自言自语着,弥章的语气却愈发的卑微。 先前善身行痴的所作所为,他在这高塔里看的一清二楚。 但也正因为如此,本该对给予他一切的菩萨言听计从的他,心中却终于起了几分动摇。 “原来即便是菩萨,也并非知晓一切。” “行痴,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你怎么敢跟菩萨作对?” “你怎么能做成?” “而我...又能得到什么?” 心中的杂念一旦起了,便再难消散。 很快的,塔顶的漆黑空间就再一次陷入了极端的安静之中。 唯独与一开始不一样的,是弥章的喘息声。 此时此刻,连喘息声都没了。 …… 维州,某处山林之间。 行痴脸上含笑,在山林中如闲庭信步一般。 他的前方出现了一汪清潭。 看到那清潭,他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脚下速度变快,几步之后,便踏入了潭水之中。 没有引起丝毫波澜。 他感到了几分阴冷,整个人已经进入到隐藏着的鬼域之中。 “鬼王。” “你来了。” 梁城鬼王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行痴就感觉到自己被拉拽着不断前进,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了梁城鬼王的面前。 “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行痴笑眯了眼。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你何故这般的喜悦?” 行痴却摇头。 “你不懂。” “所以才问。” “我喜悦的,并非只是事情顺利,而是我战胜了千年以来的恐惧。” 说着,行痴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鬼气被他吸入体内,但他却一脸享受的模样。 明明他是活人,这鬼气只会对他产生伤害而已。 但他偏偏笑的愈发畅快。 “就像是心结被打破了,心境更上一层楼了一般。”行痴笑道,“用不了多久,我这具身体应当就能突破到第七境了。” 闻言,鬼王恍然。 “原来如此,修为上大有进境,高兴些也正常。” 行痴却没有去纠正鬼王的话,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高先生呢?” “去见他的老手下去了。” 鬼王面无表情道:“想要灭了密宗,少不得监天司的帮助。” 顿了顿,鬼王深深的看向行痴。 “希望收获真如你说的那般丰盛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 “这种鬼话,三岁小孩都不会信。” …… 第二百二十五章 玉城林府(求订阅) 不知过了多久,林季缓缓的睁开双眼。 第一感觉便是痛,痛得他才刚刚醒过来,就忍不住呻吟了两声。 勉强抬起脖子看了看。 身上缠满了绷带,左边的胳膊和腿还被木板固定着,脑袋也被包裹着,想要张嘴说话都觉得困难。 嗓子里干涩且疼痛,尝试着说话,却只能发出些许沙哑的声音。 “活下来了啊。” 虽然虚弱,但林季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不过此时此刻,虽然身上的伤势还是很严重,但体内的经脉却已经恢复了大半,空空如也的丹田中,也终于有灵气流转。 伸出右手向前一探,一道波纹之后,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枚回生丹。 带着几分痛失数千灵晶的肉痛,他将丹药服下。 丹药入口即化,片刻之后,一丝凉意涌入他的经脉,连通了他的四肢百骸。 体内的疼痛感顿时消减了大半,碎掉的骨骼以及破损的皮肉也开始以极快的速度恢复着。 他能感受到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痒。 按照这个速度来看,有个三五天,他体内的伤势便能恢复个七八成。 “不愧是七品丹药啊,他吗的。” 一想到七品回生丹的价格,林季的心愈发的痛了。 服下丹药之后,林季这才有时间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处看起来很普通的厢房,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他的床边就是桌椅,仅此而已。 但是看那上好木料的房梁,以及门窗上那精美的浮雕,想来这里应当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偏房。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 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姑娘走了进来。 约莫十七八岁,容貌清秀,算不上多美,但脸上总带着几分甜甜的笑意。 这姑娘一看到林季,顿时惊呼出声。 “你怎么坐起来了,大夫说你至少要在床上躺半年呢!” “大夫医术不行,看错了。” “怎么会...老爷请的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呢。” 听到这话,林季愈发的确定,自己是被某个大户人家给救回来了。 “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林季问道。 “叫我小花就是,我是老爷捡回来的,就叫小花。”小花姑娘甜甜的笑着,又放下了手中端着的托盘。 托盘里是一碗白粥。 “你肯定饿了吧?既然醒了一碗白粥肯定不够,我再去厨房取些吃食来,你先喝粥垫垫肚子吧。” 说着,不等林季挽留,小花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林季倒并不觉得饿,自从突破第五境之后,以往会出现的饥饿感,已经许久没有侵扰过他了。 但是有东西吃总是好的。 肚子不饿嘴巴饿嘛。 林季坐到桌旁,端起白粥喝了起来。 这白粥中还放了些百合叶,虽然没有味道,但是百合本身的清香与爽脆,就足以让这粥变得异常可口。 等林季将白粥下肚之后,小花已经端着另一个托盘回来了。 “厨房里只有馒头了,倒是中午的烧鸡还有多的,我给你要了半只来,要是还不够就只有咸菜了。” “多谢多谢,足够了。”林季连忙道谢。 烧鸡算不上美味,起码林季觉得不如自己做的。 但也算不上难吃,至少能让嘴巴里有点味道。 将烧鸡和馒头统统下肚之后,眼看着小花准备收盘子走人,林季连忙叫住了她。 “小花姑娘且慢。”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还不知道,我现在在哪呢。”林季无奈道。 一听这话,小花姑娘右手挠起后脑勺,脸上泛起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这里是玉城林府,你是五天前管家刘叔行商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捡回来的,老爷心善,于是将你收留了下来。” “林府?”林季挠了挠头。 没想到竟然还是本家...等等! 林季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加入监天司的时候,给了他父母一大笔钱,将他们送到维州来了吗? 之后的书信来往中,他父母就说在维州做了生意发了家,让林季不必再寄钱云云。 “不会这么巧吧...” 带着几分忐忑,林季又问道:“小花,你们老爷叫什么名字?” “林宇轩。” 林季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 林季他爹叫林有福,他娘叫陈梅。 爹娘都是农户出身,后来颠沛流离,才变成行脚商人,自然不会有这么风雅的名字。 当然,也只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风雅,这名字在前世的零零后中大有其人。 小花一直看着林季,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的,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我叫林季。” 小花点点头,又笑道:“林大哥脸色不太好,是在担心请大夫的钱吗?我家老爷心善,林大哥不用担心这些。” “而且如今这维州,也只有玉城勉强算是太平了,林大哥伤好了之后,也可以在府上谋个生计,总好过在山里讨生活,拿命换钱。”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这姑娘是想岔了。 不过他也没解释,这个说法正好用来搪塞。 “我再想想吧,谢谢小花姑娘了。” “不用客气。”小花展颜一笑,脚步轻快的离开了。 而林季则思索起自己的处境。 “昏迷了五天,现在在维州的府城玉城吗...” 他不知道外面的密宗势力是不是已经开始通缉他了。 不过玉城是府城,有监天司衙门在,佛门势力应当不会太猖狂。 这一点从刚刚小花的话中也可以佐证。 想了半天,林季也没个头绪。 “罢了,还是先恢复伤势再说吧。” 林季闲来无事,也只能待在房间里,静静的开始修炼起来。 他体内还有回生丹的大量药力难以消化,得花时间炼化才是。 不然上一次的丹毒还未清楚,这次再懈怠的话,难免会给修为留下些许隐患。 而且炼化药力,他的伤势也会好的更快。 不过在进入修炼之前,他也不忘记取出了因果簿。 掀开空白一页,添上了行远的名字。 第六境的秃驴,还是密宗之人,应当作恶不少,林季当然不可能放过。 第二百二十六章 林春 时间一晃,又是三天过去。 正如林季所预料的那般,将行远的名字记录在因果簿上之后,天道的馈赠果然出现。 但天道之力并不是单纯的修为,而是更像是自适应的某种力量。 因为林季有伤在身,因此天道的馈赠绝大多数都被用来修复林季身上的伤势,直至林季恢复了大半之后,才终于开始提升他的修为。 最终,花了三天时间,林季的修为又进了一步,距离第五境后期已经不远了。 但除此之外,奇怪的是,这一次并没有奇遇发生。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他在修炼之中,理当有顿悟出现的。 可这次却什么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这事情林季毫无头绪,因此在思忖未果之后,也就只能暂时抛到脑后。 无论如何,成功脱险,伤势好了大半,修为还更进了一步。 总归是因祸得福了。 因此林季也没什么不满足的。 中午时分,小花按时送来了饭菜。 吃过饭之后,林季百无聊赖之中,搬着椅子坐到了偏房在的小院里。 这里是给林府下人们居住的偏院,白天下人们各自都有活,因此这偏院倒是清静,只有林季悠闲的晒着太阳。 可正当他闭着眼睛,即将入睡的时候。 偏院的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破风声。 林季眼睛都不睁,抬手一抓,就抓到了一颗小石子。 他的神识已然探查了出去。 在偏院大门的后面,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正鬼头鬼脑的打量着他,手中还捏着另外的几块碎石头。 见是小孩子的恶作剧,林季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那小孩看到林季眼睛都不睁就将石头抓住捏碎,顿时玩心大起,朝着林季将自己手中的石子连连发出。 林季依然是闭着眼睛,不过这次却懒得再抓了,而是像扇耳光一样,反手抡了几下,将石子尽数挡了出去。 “哪来的倒霉孩子,别打扰我睡觉。”林季打着呵欠说道。 但偏偏是林季这般毫不在意的态度,引起了那小孩的好胜之心。 他又捡起了一块石头,手中发力朝着林季丢了过去。 这一次,林季猛地睁开眼睛。 “咦?”他竟然在那石头上感受到了一丝灵气。 再仔细探查,他这才发现,这小孩竟然是修士!虽然只是初入淬体境,堪堪迈进了修炼的大门。 但是能动用灵气,恐怕等闲成年人都未必是这小孩的对手。 “有点意思。”林季来了兴趣。 可就在他准备出手拦下那石子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那石子挡下。 那是一个四十岁出头的精瘦男人,皮肤略黑,脸上还带着刀疤。 这人一出现,那小孩顿时脸色大变就想逃走。 但精瘦男人只是一迈步就抓住了小孩的后衣领。 “老师...”小孩既委屈又害怕。 “春儿,我与你说了多少次了?修炼不是让你欺负弱者的!去给那位先生道歉!” “是,老师。” 小孩垂头丧脑的来到林季面前,先是狠狠的瞪了林季一眼,又看了一眼身后的精瘦男人,然后才不情不愿的躬身行礼。 “林春给先生赔不是了,先前是林春调皮,叨扰了先生歇息。” “不必。”林季摆了摆手,又看向那精瘦男人。 他主动起身冲着精瘦男人拱了拱手。 “这位是?” 不等男人开口,林春便一脸骄傲道:“我老师是维州监天司的总捕高凌高大人!” “原来是总捕大人。”林季又行一礼。 “朋友不必如此,在这林府,我只是春儿的老师罢了。”高凌拱手还礼。 又客套了几句之后,他便带着林春离开了。 对于这点小插曲,林季也没放在心上,很快就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沐浴着阳光睡了过去。 …… 林府,会客厅里。 一位一脸富态,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坐在主位上,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 他便是林府的老爷,维州新晋崛起的商人,林宇轩了。 “高总捕,偏院那人...如何?”林宇轩带着几分探究问道。 “我看过了,没有修为在身,只是普通人。”高凌沉声道,“不过身手应当不错,能防住春儿丢的石子,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很不简单了,而那人却游刃有余。” 林宇轩却还不放心。 “这么说来..他应当不是歹人吧?高总捕,并非是林某人多疑,实在是如今维州这局势..哎。那位来时血肉模糊的,都看不清长相,身上的伤未免太严重了些。” “应当是在山里打猎遇到了厉害的野兽吧,习武之人体格健硕不碍事,况且此人是您所救,就算此人不知恩图报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吧,林老爷不必多虑。” 顿了顿,高凌又带着几分自信道:“而且即便那人不对,有我在,林府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这倒也是,那就麻烦高总捕了。” 得到了高凌的保证,林宇轩长舒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要是他想要留下,我就给他一份活计吧,这世道都不好过啊。” “林老爷心怀宽广,高某佩服。” “哎,高总捕太见外了,若说佩服,我却更佩服你们监天司,刀口舔血的日子,应当不好过吧。” “习惯就好。” 说到这里,高凌起身拱了拱手。 “我还要去衙门一趟,这便告辞了。” “我送你。” “林老爷留步。” …… 偏院里。 林春又找上了林季。 “喂。” “放。”林季眼皮都不抬一下。 “放是什么意思?”林春挠了挠头,没听懂。 林季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小屁孩。 “就是让你有屁快放。” “你..气死我了!”林春气哄哄道,“要不是我老师不让我用修为欺负普通人,我肯定饶不了你!” “原来是修士大人啊,我好怕啊。”林季打了个呵欠,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林春公子找我什么事?” 一听到林季的称呼变得恭敬,即便语气里多少带着敷衍,但林春也立时消气了。 终究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你之前是怎么做到的?不睁眼睛就能知道我朝你丢石子了,还能挡住。” 林春凑近了一些。 “教教我呗?” “堂堂修士,要向我这普通人请教?”林季微微咧嘴。 “我老师说,要不耻下问。” “下问?请教我很委屈你吗?” “也不是很委屈,就一点。” “你这小兔崽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僵尸 不知道为什么,林季觉得这小兔崽子很亲近。 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本性不坏,又长得可爱的缘故。 虽然淘气一些,但相处起来也还算是颇有礼貌。 因此林季倒并不觉得反感,反而玩心大起。 “躲你的石子很简单,就靠一个字。”林季竖起一根手指,得意洋洋的。 “什么字?”林春被吊起了胃口。 林季足足停顿了半晌,才再度开口。 “蒙!” “蒙?你糊弄我呢吧?”林春当然不信,狐疑的打量着林季,“喂,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小,才故意骗我?我告诉你,我可是修士!” 林季一歪头。 “既然你是修士了,灵气往身周一放,什么东西近身都能察觉,难道不比我那点本事要强吗?” 林春听了这话,却诧异道:“还能这样,灵气不是用来打熬肉身的吗?” “你都已经淬体境了,还没尝试过灵气离体吗?打拳的时候也没试过吗?”林季也诧异了。 一听这话,林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老师说我年纪还小,是打磨基础的时候,因此只教我修行,不教我拳脚之类的手段。” “你老师说得对。”林季也觉得有道理。 其实林春的起步已经很早了。 根据林季所知道的,那些大宗门中的天才后辈,大多数都是七八岁才开始正式修炼。 在这之前,他们都是锤炼身体,辅以药浴之类的资源。 以那些大宗门的财力,哪怕让孩子在娘胎里就修炼也未必做不到,之所以延后,便是为了一个基础牢靠,而不是揠苗助长。 不过此时高凌不在,林春已经被林季提起了兴趣,他甚至都忘了眼前这家伙只是个普通人。 在林季的指导下,小兔崽子的悟性很高,很快就学会了操控灵气。 而林季则捡了几颗石子,是不是的朝着他丢了过去,任由他一脸兴奋的闭着眼睛将石子拦住。 这一玩就是一个时辰。 直至林春体内的灵气耗尽了,他才气喘吁吁的盘腿坐在了林季对面,开始休息。 林季则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 “小子,这么早就开始修炼,是你爹娘安排的?” “应该是吧,我只听我娘说过老师初次见面便说我有修炼资质,然后爹娘就请求老师收我为徒。” “就这么简单?法不可轻传啊。” “老师和爹娘的关系很好。”林春解释了一句。 这是人家的家事,林季也不准备再多过问。 他换了个话题,又问道:“小子,你长大以后准备做什么?” “加入监天司,跟我老师一样惩奸除恶,斩妖除魔。”林春带着几分兴奋说道。 “监天司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啊。” “怎么不是?我老师在城里可受人尊敬了,百姓们都说他是好官。” 林季哑然,摇头道:“是我失言,我的意思是,监天司很危险。” “怎么危险?” “整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说不定哪天小命都不保了,难道不危险吗?” “这我知道。”林春说道。 林季讶异:“知道你还想去?你不怕死吗?” “怕啊,可总得有人去吧。”林春笑道,“我大哥就是监天司的妖捕,我老师是监天司的总捕,我总不好拖后腿吧。” 林季笑了笑,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良久之后,他才摆了摆手。 “行了,该教你的都教了,滚蛋吧,别打扰我睡觉。” “这是我家!”林春对于林季的态度表示愤慨。 不过看到林季身上煞有其事的绷带,他终究还是道了声谢之后,便悄然离开了。 等到林春离开偏院之后,林季才睁开眼。 “总得有人去...” 这林家,有点意思。 …… 深夜,玉城万籁俱寂。 偶有打更的路过,敲着铜锣渐行渐远。 下人们也都回到偏院里,各自休息了。 小花还特地来跟林季打了个招呼。 夜空中,月华挥洒向大地。 林季的元神迎着月光,尽情的吞吐着月华之力。 突然,天空中响起了扑腾的噪音。 林季的元神抬头,就看到一只鸽子落进了小院里。 “灵鸽?” 元神瞬间回到肉体之中,林季伸出右手,灵鸽落在了右手的食指上。 从储物空间将游星令取出来晃了晃,灵鸽一张嘴,吐出一张纸条。 ‘城外西边三里,阴煞之地,来援。’ “阴煞之地?”林季微微挑眉。 放走了灵鸽之后,他从偏院中一跃而起,站在了半空中。 刚刚准备出城,远处突然闪烁起一团烈阳一般的光芒。 “第六境?”林季一挑眉毛,那烈阳是日游境修士的元神之力。 “你是何方夜游,为何在城中御空而行?”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林季拱了拱手。 “可是维州镇府官大人?在下游星官林季。” 林季将令牌一亮,然后他就察觉到那股烈阳一般的元神在自己的令牌上一扫而过。 “林季?这名字有些耳熟...本官田国胜,林老弟何故御空?” “灵鸽求援,在城外。” “应当是高凌那小子,既然有林老弟在,我倒是省却一番功夫了。” “田大人坐镇城中便可,下官这便去一趟。” “小心些。” “多谢提醒。” 林季倒是没想到自己这点动静都能惊动坐镇玉城的镇府官。 不过他也没多想,此时还是支援要紧。 在与田国胜打过招呼之后,他便愈发的肆无忌惮,整个人化为一道残影,直奔西边而去。 片刻之后,他的神识已经探查到远处的打斗。 “咦,竟然碰到了僵尸?” 林季眉头微挑。 此时,就在前方的不远处。 以高凌为首,再加上三名第三境的妖捕合共四人,正被一群僵尸围攻着。 这群僵尸大多数都是第二境,但为首的却是两只第四境的僵尸。 难怪打得这么艰难。 看到这里,林季也不耽搁了,当即天罡剑出鞘。 “让开!” 相隔甚远,林季便一声暴喝。 这一声吓了高凌等人一跳,但声音中的滚滚威势却做不得假。 高凌等人回头,然后就看到一道身影踏空而来。 “第五境?前辈这边!”高凌喊道。 话音落下,他就连忙带着三名妖捕手下退到了一旁。 那些僵尸还想追,但可惜的是,林季已经赶到了近前。 “天枢剑!” 一道剑芒划破了夜空,夹杂着剑刃的寒光,横扫一般的飞向僵尸群。 第二百二十八章 阴煞之气 剑光仿佛划破了夜空,将漆黑的夜一分为二。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剑光便已经穿透僵尸群,在远方渐渐消散。 先前还嘶吼着,不断涌向高凌等人的大群僵尸,在被剑光扫过之后,却全部失去了动静。 终于,伴随着两声闷响。 在领头的两只第四境僵尸倒地的片刻之后,大群僵尸几乎在同一时间被从腰部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散发出阵阵恶臭。 一旁的高凌等人已经看傻了。 “一..一剑就?” “那位大人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城里还有这等人物?” “即便是田大人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 相比于三位第三境捕头的震惊,高凌却要冷静的多。 “多谢前辈援手,敢问前辈名讳?” 林季却不理他,踏空而行越过了高凌几人,直接落在了僵尸群之中。 他丝毫不在意腐烂尸体的恶臭,而是微微皱眉的打量着地上的僵尸。 “煞气...不见了。” 林季向来不是妄自尊大之人,若是平常,刚刚高凌见礼的时候,他就已经躬身还礼了。 但此时此刻,却不是纠结这些繁文缛节的时候。 僵尸林季也不是没打过交道。 这等以煞气成形的妖物,斩杀之后,尸体上残留的煞气还会盘旋许久,直至将附近都变成阴地,亦或者煞气被人主动驱散,才算完事。 但刚刚林季斩了这群僵尸之后,却敏锐的察觉到,它们身上萦绕着的煞气似是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 此时此刻,周围分明十几具僵尸的残躯,但是却丁点煞气都没有剩下。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林季暗暗思忖着。 与此同时,高凌被林季无视之后,也发现了林季在僵尸群中探究着什么,连忙来到近前。 “前辈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我已经传讯通知在玉城的镇府官田大人了,田大人不时便到。” 听到这话,林季的思绪顿时停下了,转而扭头看向高凌。 “高总捕别一口一个前辈了,我还年轻,可当不起前辈二字。”林季咧嘴笑笑。 当看到林季那张脸的时候,高凌脸上的戒备与恭敬明显凝滞住了。 他眼中泛起了几分难以置信。 “怎么会是你?” 林季则说道:“田大人不会来了,灵鸽只会就近找人,我就是接到你的传讯才赶来的。” 说着,林季眼中又出现了几分哂笑:“你先前的话是在戒备我吧?倒是心思缜密。不过我也是监天司之人,且放心吧。” “前..大人也是监天司的同僚?”高凌诧异。 林季则将游星令挂在了腰间。 再多的解释都不如监天司的令牌来的直接。 “说来巧了,我也姓林。” 果然,一看到游星令之后,高凌的疑惑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游星官林大人,高凌有礼了。” “繁文缛节省了吧。”林季微微摇头,又指着周围的僵尸的残躯问道,“我且问你,这些僵尸从何而来?一般的阴煞之地可养不出这么多僵尸。” 僵尸的形成不仅仅是需要大量的阴煞之气,除此之外还需要尸体死而不僵。 简单点说,就是要咽气了,但没完全咽气的尸体被埋在阴煞之地里,再过去少则三五年,多则数十年上百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形成。 不仅如此,一般的阴煞之地,能养出来一只僵尸都算是了不起了。 何况这十几只僵尸聚集。 此事绝对有蹊跷。 高凌微微摇头,说道:“下官也不清楚,是手下的捕头发现了此处的不同寻常,我等才特来斩杀这些僵尸的。” 说着,高凌又冲着另一边的三名捕头招了招手。 林季又问那三名捕头,他们对此也同样不知情。 真的只是发现了僵尸,于是来剿灭而已,没想到却出现了两只第四境的僵尸,这才不得已求援。 得到这个结果,林季的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了。 看到这一幕,高凌连忙问道:“林大人,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十几只僵尸聚集在一处,这还不够不对劲吗?”林季沉声道,“你身为总捕,总该跟这些依靠着阴煞之气的妖物打过交道,你现在开灵眼看看,附近可有煞气存留?” 闻言,高凌连忙开了灵眼,紧接着,他的脸色也变得同林季一样谨慎起来,显然他也意识到了林季的猜测。 “林大人,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护好我的肉身。” 林季交代了一句,随后双眼紧闭,单手掐诀。 一道灵光从他的额顶腾飞而出,化作一道人形,不断地在四周探查着。 神识已经将周围笼罩,元神之力更是不断的向远方窥探。 看到这一幕,高凌等人连忙护在了林季的肉身旁边,耐心的等候着。 天空中,探查了片刻之后,林季终于找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在这边吗...”林季看向阴煞之力残留的远方。 那里一马平川,放眼望去看不到什么遮挡之物。 但偏偏就有微弱的煞气在那边盘旋着,若不是林季以元神之力配合神识探查,又有六识归元诀加持,恐怕即便是他也未必能发现。 有了线索,林季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心念一动,元神便回归肉身。 “有结果了,第三境的捕头回去,高凌你...”林季迟疑了片刻。 按照他的猜测,恐怕他所发现阴煞之气的地方,多半会有什么大家伙在等着。 第四境的高凌虽然不弱,但是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林季未必能顾得上他。 高凌能坐上总捕的位置,自然不会是愚笨之人。 林季的话没说完,他就已经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大人,我是维州总捕,这事我总该去看看的。若是真有什么连林大人都难以抵挡的意外,下官也不过是死得其所罢了。” 高凌的态度很坚决,林季沉吟片刻之后,微微点头。 “你们三个,将这边的发现回去禀告田大人,让田大人来援,我和高总捕先走一趟。” “遵命。”三名第三境的捕头连忙应声。 而林季则带着高凌直接踏空而行,朝着阴煞之气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 现身 其实如果有可能,林季还是想等田国胜到了再说。 能胜任一州镇府官的,少说也是第六境中的佼佼者。 此处距离玉城并不算远,才体会过日游境可怕的林季,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样一位强者。 但远处他所探查到的阴煞之气本就极其微弱了,林季害怕再耽搁片刻,唯一的线索也中断了,到时候恐怕还要更加麻烦。 再这样该果断些的时候,哪怕是冒些风险,林季也不会犹豫。 带着高凌,两人的身影在夜空中划过,很快就来到了残留着阴煞之气的地方。 从半空中落下,林季目光扫过周围,神识已然开始探查。 “在那边。” 到了近处,林季已经能很明显的察觉到阴煞之力才缓缓的朝着某个方向流动着。 他循着神识探查到的方向快步走去,高凌紧跟其后。 很快的,两人来到了一处土丘前面。 这土丘并不起眼。 刚刚在天空中的时候,方圆数十里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但类似的土丘也不算少数。 但此时此刻来到了近前,林季一眼就看到在土丘的一侧,露出了一个足有两三米长宽的地洞。 “这像是...被人挖出来的洞。”高凌看着那地洞,猜测道。 “没错,挖出来的土都堆积在两旁,这地洞下面又隐约有微风吹出来...下面是空的,这地洞是被人从上面挖下去的。”林季点点头。 听到这话,高凌皱起眉头。 “盗墓?” 林季也不敢确定。 此时站在这地洞之外,洞里吹出来的微风中都夹杂着阴煞之力,以至于林季已经开始稍稍动用修为抵挡了。 站在外面都已经这般,下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季自己除了好奇之外,也带着几分谨慎。 “林大人,既然已经找到这里了,不如等田大人来了再说吧。”高凌提议道。 林季也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鲁莽的追过来是怕没了线索,但此时这地洞却是跑不了的,他也就没必要以身犯险了。 “你说得对...等等!” 话刚一出口,林季突然面色微变。 面前的地洞中突然响起了破风声。 当林季察觉到破风声,将目光探向那地洞的瞬间,一只枯槁般的大手以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距离他的脖颈要害,不过几寸的距离。 刹那间,林季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手出现的速度比那破风声还要快几分,以至于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退开!” 林季一声暴喝,紧接着单手握拳,狠狠的朝着那枯槁的大手打了过去。 嘭! 一声闷响之后,那大手上庞然的巨力让林季连连后退,足足退出去十几米才堪堪站稳。 但同样的,那大手也不好受,似是吃了瘪,摇摇晃晃的又缩回了洞中。 “林大人!”直至此时,高凌才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远离洞口,然后又来到林季面前。 然后,他就看到林季左手抓着自己右手的手腕,一言不发。 等到高凌走近之后,才看到林季的右手此时已经是乌黑一片,浓郁到极点的阴煞之气让他下意识的退后了好几步,直至运转灵气抵御之后,才终于有所好转。 “底下的应该是先前那群僵尸的头子,到底有多厉害还不知道,但刚刚那一爪...明显是它占了上风。”林季深吸一口气。 他体内的灵气已经在运转着,不断通过手部的经脉,消弭着盘旋在手上久久不散的煞气。 只是几个呼吸,刚刚漆黑的右手已经恢复了几分本来的样子。 手上的麻烦倒是简单,但是地洞下面的东西,却让林季也感到了几分胆战心惊。 “仅仅是换了一招,它的煞气就已经这般厉害了...而且麾下的僵尸甚至连第四境的都有。” 想到这里,林季还是准备先退走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日游境的田国胜来了,让田国胜再做打算。 不过,就在林季准备招呼着高凌离开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颤动了。 先开始还只是微微颤抖,但是在几个呼吸之后,整个土丘都宛如地动山摇一般。 碎石不断的滚落,尘土也开始飞扬起来。 林季瞳孔骤缩,这可不像是第五境能闹出来的动静了。 不敢耽搁,他看都不看,一把抓住高凌的胳膊就想踏空而起,先远离现场。 可是当他刚刚准备腾空的时候,双脚都已经离地了,却发现抓着的高凌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于以他第五境的力量都无法撼动。 “怎么不走?这时候没必要以身犯险,别傻乎乎的送死!”林季带着几分抱怨回头。 下一刻,他又仿若受了惊的兔子一样,吓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此时此刻,他手中抓着的,竟然就是刚刚那枯槁大手连着的胳膊。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不仅仅胳膊,连大手的主人都出现了。 出现在林季眼前的,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形怪物。 身上的黑袍已经破烂不堪了,带着腐朽的气息,称得上是令人作呕。 至于这黑袍之下的身躯,却是瘦的皮包骨,而且皮肤都是青色的,仅仅是看到就让人心慌。 他的脸上没了鼻子,只剩下两个窟窿眼,皮肤包裹着眼眶,眼眶中却是漆黑一片。 林季吓得连忙松手,余光已经看到了倒在一旁生死不知的高凌。 他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是能在他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做到将高凌打得生死不知,眼前这位显然不会是什么简单易于的货色。 因此,心中的念头刚起,林季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松开手逃远点。 但当他刚刚松开手的瞬间,那骷髅似的怪物却反手将他的手腕抓住。 “妖孽,撒手!” 林季爆喝一声,天罡剑出鞘,被他用左手一把抓住剑柄。 紧接着,他抬剑就朝着那骷髅抓着他手腕的胳膊砍去。 眨眼之间,天罡剑已经落下。 但是想象中的一剑两断却并未发生。 铛! 火光四溅,但是却毫发无损。 而就在这时,眼前这妖物那骷髅似的脸上,似乎泛起了一抹隐晦的嘲笑。 再然后,他猛地张嘴。 一股黑气庞然而出,将林季笼罩,也将周围的一切笼罩。 是煞气。 第二百三十章 反击 在被堪称可怕的浓郁煞气包裹起来的一瞬间,林季便已经将灵气护在体外。 但是相比于那遮天盖地的煞气,正处于中心的林季,终究还是难以抵御。 只是片刻的功夫,他就感觉到自己四肢冰冷,意识也有些模糊。 “不好,煞气入体了。” 他面色微变,想要抽身而退,但是右手手腕却被那怪物死死的扣着,他根本难以挣脱。 “好大的力气。” 几次尝试脱身未果之后,林季果断将左手握着的天罡剑朝着天空中一抛,单手掐诀,心中默念口诀。 四道星辰之力已然加身,林季的实力刹那间暴涨六成有余。 北极功的加成之下,他再度猛地用力,终于撼动了那怪物铁钳一般的大手,但也仅仅是撼动而已。 在林季骤然发力之下,那怪物因为死死不松手,连带着被林季拽了一个踉跄。 而林季则趁着这个功夫整个人腾身而起,狠狠一脚踹向了那怪物的脑袋。 咔嚓! 是林季手腕折断的声音。 骨头断裂的剧痛让他死死的咬着牙关,而他势大力沉的飞踢也几乎卷起了狂风,落在了那怪物的脑袋上。 嘭! 林季只感到自己的腿骨一阵剧痛,虽然没有断掉,但骨头恐怕也已经裂开了。 但那怪物也被一脚踹飞,终于松开了手,让他恢复了自由。 眼看着那怪物倒飞而出,狠狠地撞在土丘之上,林季根本没有丝毫怠慢。 心中默念口诀,天空中雷霆炸响。 对付煞气,就得依靠煌煌天威。 “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天雷更硬!” “雷来!” 恰逢被抛到天上的天罡剑落下,林季单脚点地,整个人化作残影,在接到天罡剑的一瞬间便窜了出去。 一阵微风拂过,托着林季的身影几乎漂浮了起来。 在来到土丘近前的瞬间,他的灵眼、元神、神识都死死的锁定在那怪物身上。 一剑送出,林季想都不想,直接引落天雷。 轰隆隆... 紫色天雷接连天地,将周遭的一切都照耀的熠熠生辉。 林季的眼前已经只剩下白光,在短暂的失明之后,借着雷光的余韵,他甚至能看清楚空气中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剧烈的轰鸣声将他震得耳朵嗡嗡直响,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的眼中只剩下手里的长剑,和面前垮塌了一半的土丘。 怪物不见了踪影。 当意识到自己的引雷剑诀落空的时候,林季心中警铃大作,他感受到了极端的恐惧。 不仅仅是危机降临的心悸,而是恐惧。 “不好!” 念头刚起,他便感到身后一阵剧痛。 那妖物单手成爪,在林季的背上狠狠的留下了五道爪印。 在伤口出现的同时,阵阵白烟从伤口处升腾,而伤口周围的皮肉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 林季终于落地了,他先前那一剑已经用了他最快的速度,直至天雷已经落下的此时此刻,他才终于稳住了自己的身形。 在他脚尖点地的刹那,他强忍着背后的疼痛,想都不想转身就逃。 “这到底是什么妖物,怎么可能这般变态?” 林季觉得,此时此刻自己的惊惧,甚至不下于先前被那该死的菩萨带走时那般。 这妖物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只论肉身,这妖物也就是第五境后期到第六境初期的强度,虽然对付起来吃力,但是林季却有把握立于不败之地。 但除此之外,这妖物的手段未免也太多了些,完全不能以僵尸的手段去看待。 在那地洞口,这妖物的手能伸长不知道多少,直接相隔甚远便给了林季一爪。 而刚刚林季的引雷剑诀,也是第一次在他锁定目标之后,被直接躲避掉。 他甚至不知道这该死的妖物是怎么躲开的。 “不仅如此,出手之间还充斥着煞气,被他伤到一点,都得用大量灵气稳住伤势,不然煞气入体,拖延下去更是必死无疑。” 钢筋铁骨,手段诡异。 这妖物堪称是林季这么多年以来,见过的最难缠的妖物之一了。 只是几个呼吸之间,林季已经远遁出去两三里,他并不敢全速逃走,而是每逃出去一段距离,都要回头看两眼。 他要确定那妖物是否在追他。 毕竟高凌还在那土丘旁边,若是他就这么灰溜溜的逃了,高凌必然凶多吉少。 经过几次交手,他对那妖物也有了几分了解,也没了刚才的那般恐惧,林季自忖,只要不硬碰硬,他即便不敌,总归还是能斡旋片刻的。 既然有能力,他自然不可能放任高凌白白送死。 一边逃着,林季的身形不断在半空中闪转腾挪,躲避着身后时不时出现的枯槁大手。 直至此时林季才发现,那妖物并非是手能伸长,而是它能如同操控飞剑一般,让自己的手离开身体展开进攻。 “太离谱了。”林季被逼的狼狈不已。 但是他却又不敢逃的太远,生怕太远了这妖物就不追了。 于是,林季就不断的在方圆数里的范围内兜着圈子,而那妖物也一直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很快的,一刻时间过去。 林季估摸着,若是自己直线逃跑,现在恐怕都已经回到玉城里,招呼着田国胜一起收拾这妖物了。 “真是麻烦。” 又躲过一次手爪的进攻,林季渐渐的游刃有余起来,开始盘算着反击的机会。 天空中还有两道天雷尚未引落。 林季施展引雷剑诀的极限是四道天雷,但对付一般哪怕是同境界的妖物,三道天雷也已经绰绰有余。 但是这个想法在身后那怪物的身上却明显失了效。 突然,前方逃跑的林季定住了身形,脚踩虚空。 “你很能追是吧?” 林季咬牙切齿着,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妖物。 天罡剑举过头顶,天空中雷云作响,天雷时常将那乌云彻底照亮一瞬,然后才是震耳欲聋的声音缓缓传来。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 那妖物终于来到了林季面前。 而林季也狠狠的将天罡剑送了过去。 “一次两道天雷,我看你还能怎么躲!” 咬牙切齿之间,林季第一次同时引落两道天雷。 与此同时,那妖物也终于害怕了,天雷还未落下,它便主动抽身而退,不见了踪影。 “某种隐身的手段?不过同样的招式在我这里,可不会再管用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肉身不毁 先前的第一道天雷,林季自以为必中,但是却被这妖物以莫名的方式躲了过去。 但这一次,林季特地找了个四周都完全没有掩体的空旷地方。 早在出剑之前,他就已经死死的用元神锁定了这妖物。 即便这两道天雷落空了,他也非要看看这妖物到底是怎么躲过去的。 而就在林季的天罡剑即将落在这妖物身上的瞬间,他突然察觉到,妖物已经不见了踪影。 但这一次他早有准备。 “在下面!” 半空中,林季猛的低头。 果然看到那妖物就在正下方,抬着头与他对视,那两个黑漆漆的眼眶之中似乎泛起了些许光芒,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森感。 “天雷在此,你吓唬谁呢!” 林季怒喝一声,脚下的踏云靴已经被灌注了灵气,扶摇诀掀起的微风让他身上破损不堪的长衫猎猎作响。 他整个人从天而降,直奔那妖物而去。 “看剑!” 这一次,那妖物避无可避了。 它还在尝试着躲藏,但是无论它怎么移动,林季的剑尖始终都直指着它的位置。 铛! 林季的长剑狠狠的插在了妖物的头顶,但却是一阵金石碰撞之声,那妖物未见有什么损伤。 但是林季对此早有预料。 先前用天罡剑砍它胳膊的时候,就知道这该死的妖物刀枪不入了,至少宝器级别的武器很难对他造成伤害。 而林季的目的也从来都不是用剑伤敌! 他早有预料的手腕移动,天罡剑的剑锋便稍稍有了些偏转。 噗嗤! 终于,长剑入肉的声音响起。 林季猛地加力,剑锋顺着妖物的头盖骨一路向下,直至顺着它的肩膀,狠狠的扎了进去,剑尖从妖物的腰部穿透了出来。 而与此同时,林季则直接松手,慌不择路的抽身而退。 “雷来!” 天空中蓄势已久的两道雷霆终于落下。 那两道雷霆合二为一,展现出了远超于一加一的可怕威势,那雷光的粗细足有数人合抱大小。 当雷光顺着天罡剑的指引,将那妖物笼罩的瞬间。 灼热的高温刹那间就将周遭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恐怖的气浪推着背身逃跑的林季一个踉跄,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但泥土的地面此时也出现了电弧闪烁,林季的双手之上,骤然变的一片焦黑。 林季怔怔的看着两道天雷落下的地方。 他还从未想过,两道天雷叠加的威力,会如此的巨大。 “两道都这般了,以后我若是一次性引动所有天雷...”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林季就连忙摇头将自己否决了。 引动一道天雷时,他还敢以自己的长剑为信标。 而两道天雷,他就已经不敢靠近,只敢用天罡剑当做避雷针来引雷了。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刚刚他若是还头铁在近处,此时恐怕不会只是双手被余威电伤了而已。 若是三道天雷同时落下的话...林季很难想象会出现怎样的情况。 片刻之后,天雷的余威终于散去了。 林季死死的盯着前方,紧接着,他就看到那妖物就在原地,身上的破旧衣物已经彻底化作灰飞了。 它还站着,但是却歪歪扭扭的,身上的天罡剑也已经落在了地上。 此时此刻,这妖物身上的皮肉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它的骨头上泛着晶莹的玉光,竟然与林季当初在襄州遗迹里见到的那副上古修士的遗骨有几分类似。 “所以先前它那皮包骨似的身材,是因为修为到了一定境界,即便身死,也肉身不毁吗?” 林季暗暗猜测着,同时也在小心戒备。 眼前的妖物只剩下一副骷髅,看起来也虚弱了不少,身周萦绕着的煞气已经被天雷湮灭了九成有余。 但是剩下的一成煞气却在他的白骨之间环绕着。 即便只剩一成,也是足以令林季忌惮的程度。 “硬抗了两道叠加的天雷,竟然还能站着。” 而就在这时,那妖物突然动了。 它抬起手,手指平铺着摊开,又做出了一个抓取的手势,对准了林季。 它的动作并不算快,甚至有几分慢条斯理的意思。 但下一刻,林季突然觉得一股庞然的吸力,要把他从地面上拽起来。 “不好。”林季大惊失色,赶紧运起真龙体,希望能抵挡片刻。 就在这时候,幽暗的周遭突然被照亮了。 林季和妖物几乎同时偏头,看向光亮传来的方向。 “田大人!”林季大喜过望,拖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等。 但田国胜却对林季的呼喊充耳不闻,他直勾勾的闪身来到了妖物身前,抬手就是一拳。 唰! 一道空响。 田国胜的拳头竟然落空了。 林季感觉到吸力消失不见,自己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有些狼狈的落在了地上。 “它怕了!先前跟我动手的时候,这该死的妖物从来都没躲过!” 林季欣喜之余也有些咬牙切齿。 他好像被那骷髅头给看不起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心中一闪而过。 “田大人,那妖物厉害,小心谨慎些!”林季连忙将刚刚见识过的妖物手段都叙述了一遍。 田国胜点点头。 “我心里有数,远远便看到了引雷剑诀,那煌煌天威着实不可小觑。”田国胜微微眯眼,妖物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是他却并不着急。 日游境的元神不是夜游境可以比拟的。 田国胜早已锁定了对方。 “高凌呢?”田国胜先是问道。 “被妖物给偷袭了,生死未知,我将妖物引走就是为了保护他。” “妖物交给我,你去将高凌救下。” “遵命。”林季连忙点头,捡起天罡剑之后,便朝着先开始土丘的方向赶去。 刚走出去两步,他就听到身后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就看到田国胜已经缠住了那该死的骨架子,二者之间打得火热。 而且那骨头架子竟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全屏自己骨头硬,始终在挨打。 感受着田国胜那似火一般的元神,林季心中总算安定了一些。 “第六境中的顶尖人物,果然不简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失手 见田国胜大占上风,林季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有时间回到一开始的土丘旁边,找到了已经苏醒过来的高凌。 “林..林大人。”高凌面色虚弱,眼中带着几分悔恨。 林季看到高凌捂着自己的胳膊,脸上似乎在忍着痛。 “胳膊伤到了?” “应当是断了,被那妖物踹了一脚,然后我就被煞气入体,昏过去了。”高凌微微低头。 林季看出了高凌此时的窘迫与无奈。 曾几何时,他也常常这般。 恨自己实力太低,恨许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 但这种事情是旁人难以宽慰的,非得自己想通了才行。 于是林季索性席地而坐,就坐在高凌身旁,与他一道观看远处田国胜大战骷髅怪。 “高总捕进入监天司多少年了?”林季突然问道。 高凌不解的看向林季,不明白他这时候提这件事做什么。 但是想到林季是他的上司,于是还是答道:“回林大人的话,高某自十八岁加入监天司,如今已有二十余载。” “类似今日这般的险象环生,经历了不少吧。” “是,高某能活到今天实属侥幸。” 林季轻笑:“说什么侥幸,不到四十岁便突破第四境,成为一州总捕。再给你二十年,你说田大人的位置,你是不是也有机会去争一争?那时你才六十岁,对于修士来说,也就是个青年而已。” 听到这话,高凌顿时明白了林季的意思。 “林大人不必这般费尽心思的帮我开脱,高某并非会钻牛角尖的倔强性格,只是一时之间有些自怨自艾罢了。” “哈,是见了我之后才会这般吧?”林季摇头道:“见到我这么年轻的游星官,还是第五境中的佼佼者,因此自惭形秽了?” 高凌顿时不语。 林季也不准备多劝,既然高凌自己看得开,那他也没必要多费口舌。 “我不过是闲来无事,说点废话而已,毕竟有田大人在,那骷髅妖物应当跑不掉了。” 话音落下,林季也不再开口,默默注视着远处那位日游境修士大发神威。 高凌则继续沉默,微微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胳膊,感受着体内被煞气入侵的不适,微微叹息着。 远处的战局的确是一边倒。 第六境修士不少,但能被监天司委以重任,成为一州镇府官的,无一不是修为与心性之上的佼佼者。 修为不够镇不住场面,心性不佳苦的是百姓。 监天司要的是太平盛世,自然不会在堪称封疆大吏的位置上打马虎眼。 自从田国胜与那骷髅妖物交手以来,就一直大占上风。 那骷髅也几次展现出了它先前用过的诡异身法,但是在那如骄阳烈日一般的元神面前,却根本无所遁形。 很快的,林季就又看到田国胜狠狠一拳砸在了那骷髅的脑门上,将之砸到了地面之上,周遭顿时尘烟滚滚。 “应当要分出胜负了。”林季随口说道。 可突然之间,当那烟尘散去的瞬间,林季却看到田国胜腾空而起,举目四望。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脸色微变。 “不会是跑了吧?” 片刻之后,田国胜的身影消失了,足足过去了将近一刻钟才又重新出现。 他直接来到了林季与高凌面前。 “田大人。”两人连忙起身。 田国胜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先是打量了两眼高凌的伤势,才又看向林季。 林季已经从他的表情中有了些猜测。 “大人,那妖物跑了?” “跑了!”田国胜重重点头,长叹道,“我一时大意,没想到那妖物还懂得土遁,落到地上就不见了踪影,我竟然找他不到!哎!” 田国胜颇为懊悔的说着,目光又环顾四周,最终停留在了土丘旁边的地洞方向。 那里的煞气最为浓郁,妖物已经不见踪影,但是那洞中的煞气却还是聚而不散。 “那便是妖物藏身的地方?下面有什么?” “还不知道,不等下去探查,那妖物便自己跑出来了。”林季也有些好奇。 但是听到林季的回答之后,田国胜沉吟片刻,却又摇头道:“既然如此,先将这里封禁,日后再探查吧。” 这个处理办法有些出乎林季的意料。 按照监天司的惯例,对于妖邪,从来都是刨根究底的。 即便如今这世道太乱,监天司各处的人手都捉襟见肘。 但是一州的镇府官都亲自出马了,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该押后的才是。 刚刚林季之所以不带着高凌离开,也是以为之后还要探查这地洞,于是就近恢复状态而已。 不然这里距离玉城不到三里地,他将高凌送回去再回来,也要不了多久。 “大人不准备现在去探查吗?那妖物虽然不知所踪,但总该知道是什么养出了这样一尊怪异的妖物。”林季问道,“这骷髅先前还有皮肉,而且似乎还统帅着一些僵尸,这...”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田国胜却微微摇头。 “不查,现在不是时候。” 他也不等林季再问,便再道:“林老弟将高总捕送回去吧,我先走一步了,等会衙门里见。” 话音落下,田国胜便腾空而起,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微微皱着眉头,看着田国胜离开时的背影,心中难免有几分疑惑。 “奇怪。” “林大人奇怪什么?”高凌在一旁问道。 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猜测,林季直接问道:“以往维州出了事,田大人也是这般吗?” 高凌却见怪不怪了。 “林大人才来维州不久吧?” “是,我来这里也是阴差阳错。” 高凌长叹一声。 “维州内忧外患,除却玉城之外的地方,监天司几乎已然形同虚设了。” “这我有所耳闻,但这里距离玉城也才三里地而已。” 听闻此言,高凌摇了摇头。 “此事我不好说,还是等林大人见了田大人之后,再自己问吧。” 见此,林季也不强求,稍稍运起灵气将周遭的煞气清除了大半,随后才带着高凌回到了玉城之中。 任由高凌自己离开,林季则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直接来到了玉城的府衙。 田国胜早已等候着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维州乱局(求月票) 林季来到玉城府衙之后,门口的衙役明显是已经被打过招呼,因此毕恭毕敬的将林季引了进去。 七拐八拐,直至来到府衙最深处的书房外,衙役才行礼离开。 “进来吧。”田国胜的声音响起。 林季走进书房,然后就看到田国胜正站在桌子前方提笔写着什么。 带着几分好奇,林季探着脖子看了两眼,然后才发现,此时田国胜写的,竟然是刚刚发生的一切。 “田大人这是...?” “给京城的公函,那骷髅并不简单,我虽然不能着手处理,但总归要备案报上去的,万一日后那骷髅又捅了娄子,也好让负责办案的同僚们不至于无迹可循。”田国胜示意林季也可以看看。 林季原本还想再问,但是很快就被田国胜所写的内容吸引了。 “骨质如玉,疑似是上古修士遗骸?” “疑因地脉变动而成?” “似被夺舍占据,多有不合之处?” 林季看的云里雾里的,田国胜也不理会他,直至将公函写完收好,才放下笔看向林季。 “上古修士讲究炼体炼气,因此当修为到了一定境界之后,即便身死,也会尸骨不灭...先前你告诉我那骷髅的种种神异时,曾提起先开始它身上还有皮肉?” “没错。”林季点头。 田国胜说道:“那就是了,类似的事情不止这里一处,因此虽然棘手,但却还不至于迫在眉睫,可以先放一放。”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一惊。 “大人的意思是说,别处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田国胜抿了抿嘴唇,似是觉得干涩,于是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先前你出城之后我才想起来,原来你就是方大人口中的林季。” 林季很清楚,京城里发生的事情虽然不会外传,但是三品镇府官,却都是知情的。 之前在襄州,欧阳轲也同样知晓。 “下官只是一枚棋子罢了,阴差阳错捡回了一条命。” “哈,在高群书眼里,大秦都是棋子,你又何必自谦?” 田国胜笑了笑,继续道:“京城的龙脉变动,也引动了九州的地脉...从古至今,有许多不该现世的东西,都是依山傍水,借着地脉之力而封存的。” 林季顿时想起了襄州的那位老疯子。 那老疯子的封印,也是因为地脉的变动而被破。 也不知道他被沈龙收拾了没。 看到林季似有所想,田国胜了然道:“看来你也遇到或者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林季点点头,又不解道:“这事不复杂,但是那具骷髅实在诡异,大人为何不查?现在耽搁了,谁也不知道它将来会跑到哪里去。” 此言一出,田国胜却没继续搭话。 他深深的看了林季两眼,突然推开了书房的窗户。 窗外是一颗大树,树上叽叽喳喳的。 他抬起手,手指勾了勾。 一只灵鸽便从树上飞了出来,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再将刚刚写好的公函卷成小卷,看着灵鸽将之吞下之后没入夜空的漆黑之中。 直至灵鸽不见了踪影,他才重新看向林季。 “林老弟何为来维州?” “阴差阳错吧。”林季也不知从何说起,却只是搪塞,没有解释。 邪佛的事太过离奇,特别那个什么菩萨,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不想多说。 田国胜也没有追问,而是长叹一声道:“我何尝不想查,但是有我在,这玉城目前才能太平,我若不在,用不了几天,这玉城便要被那些秃驴染指,到时候整个维州,就危矣。” 林季脸色微变。 在来维州之前,他就曾听悟难说起维州如何,再加上那什么菩萨的事,因此对维州密宗反感至极。 但是他却没想到,堂堂一州的镇府官,竟然会逼得窘迫到这种地步。 “是密宗?” “是密宗。”田国胜坦然承认,“密宗在维州经营了上千年,监天司在这里也形同虚设了千年。” 说到这里,他却顿了顿,脸上泛起了几分犹豫。 林季连忙道:“田大人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田国胜微微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按理来说游星官该归京城指派,我即便是镇府官,也不能直接下令。但我还是希望林老弟能在维州留一段时间。” “为何?” “我手下无人可用,而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做。”田国胜直言道,“大抵是监天司职责所在的一些事情,不会让林老弟为难的。” 闻言,林季思忖了片刻。 如今的他,正是无事一身轻的时候。 心口的黑气已经解决,再想借着因果簿修炼,恰好也需要找个乱点的地方。 在这维州,除了有些危险之外,倒也是个好地方。 该劳什子菩萨总不能整天派第六境以上的秃驴来追杀他吧? 而第六境以上的修士不来,林季也没什么好忌惮了。 想到这里,林季看向田国胜,欣然点头。 “承蒙田大人看得起,下官最近也无事在身,便先在玉城落脚了。” “多谢。”田国胜郑重道谢。 两人又互相客套了几句,田国胜看了眼窗外。 “这都快天亮了,林老弟如今在何处下榻?不如搬来府衙?” “不必了,我在林府住着,还算舒坦。” 林季起身行礼。 “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说。” “下官来维州来的突然,烦请田大人用灵鸽递一封书信去襄州的太一门,给钟小燕。” 田国胜有些意外。 “老弟还和太一门有往来?” 林季知道其中的忌讳,连忙将事情简单的解释了一遍。 听完之后,田国胜大笑道:“哈哈,原来是钟家之人,这事简单,我马上就办。” “多谢田大人,下官告辞了。” 田国胜起身相送。 等到林季离开,田国胜收敛了笑容,却站在门口,沉默良久。 足足一刻之后,他才转身回到了书房中。 “维州..越来越乱了啊。” 他自言自语着。 “光是密宗还不够,连你们这些瞒天之人,也要出来凑凑热闹吗?” 一边说着,田国胜的目光却又一次透过窗台,望向了外面的皎洁。 玉城的夜是寂静的,唯独窗外的树上叽喳不停。 “林季此人牵扯颇多,将他留下,也不知是好是坏?” “罢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总归是要给外人看看。” “看看这维州的狼狈……” 第二百三十四章 相认 林季回到林家的偏院时,已经是清晨时分。 他住的这小院里多是些在林家做工的下人,因此虽然天还未大亮,但是邻居们却都已经忙碌了起来。 林季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躺在床上准备小睡一会。 昨天夜里的战斗虽然无疾而终,但终究还是有几分疲惫的。 只是,他才刚刚闭上眼睛没多久,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起床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小花。 “你昨晚去哪了?昨天夜里老爷点名要见你,我来找你找不到人,还以为你不辞而别了呢。”小花抱怨道。 “你们家老爷见我做什么?”林季有些不理解。 不过说起来,是林家人救了他,如今他的伤势都已经无碍,理应去向主人家道一声谢的。 小花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还能干什么?老爷大发善心留你做工,这是城里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结果你..你还跑的不见人影了。” 说话间的功夫,一个小屁孩也钻进了房间里,正是林家的小少爷林春。 “嘿,没事,我也给爹说了好话,他答应你留下来了。”林春颇有几分邀功的架势。 小花连连点头,又亲昵的摸了摸林春的脑袋,说道:“多亏小少爷说情了。” “那可不。”林春笑着应道。 听到这些话,林季算是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他们担心自己在维州过不下去,因此才向这林府的老爷请求,收留自己? 虽然林季并不需要,但是能对陌生人有这般好意,林季心中是领了这份情的。 “多谢两位了,林家老爷的确该见见,但我却不能留下来做工,只能辜负二位的好意了。”林季拱了拱手。 “你不能留下来?不留在玉城你还要去哪?难不成又进山里打猎?”小花不理解道,“在林家你可以吃喝不愁,也不用经历什么危险,难道不比你一个人在外面讨生活强吗?” 林春也连忙在一旁帮腔。 “是啊林大哥,这维州除了玉城,其他地方都是些该死的秃驴,出了城万一被秃驴们找上了,麻烦可不小。”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挑眉看向林春。 “怎么,这事你也有所耳闻?你爹娘连这话都说给你听?” “哼,别当我是小孩子!我知道的多了去了!而且这不是我爹娘说的,是我老师说的。”林春对于林季言语之中的轻视颇有些不满。 “高凌啊。”林季了然。 “带路吧,我去向你们老爷道一声谢,然后便该离开了。”林季当先走出了房间。 见状,林春和小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能为林季带路。 一路来到了林家宅子的主厅,林春带着林季在厅中候着,小花则去叫人去了。 看得出来,林家的家风并不算严厉。 没过多久,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道带着笑意且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怎么,本家的老弟不愿在老哥这帮忙?真是可惜。” 听到这话,林季的第一印象,便是这林家老爷林宇轩很会说话。 明明是收留,却说成帮忙,里外都留着面子,是个八面玲珑之人。 但紧接着,林季又觉得这声音熟悉。 心有所感的回头向厅外看去,而那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恰好走进大厅之中。 霎时间,林季瞪大了眼睛,微微张嘴说不出话来。 林宇轩也顿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林季。 诡异的沉默足足持续了十数秒,终究还是林季率先蚌埠住了。 “卧槽?!” 林季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也让林宇轩终于反应过来。 “我的儿,你怎么来维州了?!” “什么?!”一旁的林春和小花都愣住了。 林季也觉得难以置信。 先前听说这里是林家,他还专门问了主家的名字,才确定这里跟自己爹娘没关系。 但此时此刻,眼前这个穿着华贵,顶着大肚子的富态胖子,分明就是他这个身体的亲爹,林有福! “爹...你怎么改名了?”林季有些勉强的叫了声爹,但很快勉强就被诧异所取代。 一听这话,林宇轩脸上泛起几分尴尬,连忙摆手。 “不说这些,不说这些!” 他脚上快了几步,一把握住林季的手腕,在他旁边坐下,死死的不愿意撒手。 “这大半年时间你怎么连书信都不来一封?我和你娘往青阳县寄了不少家书,都石沉大海,送信的说青阳县查无此人。” “维州与梁州相隔甚远,我们即便想要去探望也多有不便,你娘整日整夜的念叨着你。” 说着,林宇轩的眼眶都泛红了。 “小..小花,快去把夫人叫来,就说儿子来了,是大儿子林季!” 小花这才如梦初醒,难以置信的看了林季两眼,然后连忙跑了出去。 一旁的林春还在震惊之中,死死的盯着林季,一言不发。 林宇轩则继续道:“儿啊,可是在监天司中犯了错误,叫人家赶出来了?这是好事,那监天司何等的危险,爹在这维州四五年,见了不少监天司的人死的不明不白的,赶出来了好,起码能安心过日子了。” “这...”林季无语,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林宇轩则滔滔不绝道:“你看咱们林家现在也发家了,当初要不是你说我们林家贵在西方,给我银子让我来西方做点小生意,我还不敢下决心跑来维州,不然我也拼不到如今这个产业。现在你能来维州再好不过,明天我就让你娘给你去安排相亲,这玉城里哪家的小姐你看上了只管开口,我跟你娘就是抢都把姑娘给你抢回来!” “呃...”林季抿了抿嘴,当初自己随便忽悠人的话你还当真了! “爹,孩儿已经有未婚妻了,有名有份的那种。” 他跟钟小燕的确是有名有份,虽然有点稀里糊涂,但终究是只差明媒正娶了。 “已经有了?那更好!在哪呢?”林宇轩有些激动的连忙问道。 “她还在襄州,一时半会恐怕过不来了。”林季无奈道。 说话间的功夫,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名中年美妇快步走进了大厅之中,然后目光都一直停留在林季身上。 林季起身,微微行礼。 “娘。” 一声呼唤,让那美妇顿时泪流满面。 “我儿...你..你到底跑到哪去了?为娘我整日的担惊受怕,怕你出了意外。你怎么一点都不顾忌一下为娘,闲暇之余来一封家书道一声平安,就那么难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执拗 林季无言以对。 他最开始将父母送出梁州,本就是存了少来往的心思的。 一是监天司的差事风险不小,他不知道自己哪天就要完蛋。与其让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倒不如天各一方更好。 其二,便是他穿越而来,对于前身的父母终究是有几分隔阂的。 若是此生不再见面到还好,可既然见了,那他的所作所为自然是说不过去了。 “哎,是孩儿不孝。” “哪有什么不孝!”母亲陈梅却连忙摇头,一把推开林宇轩,自己坐在了林季身旁。 同样抓住了林季的手腕,轻声道:“若是没有你在监天司打拼,把所有俸禄积蓄都给了我们做生意,我和你爹还是小小的行脚商贩,哪有今天的好日子过?” “都是应该的。” 陈梅又道:“成亲了吗?你也二十好几了,等会我便领你去城中各家看看,哪家的姑娘你看上了眼只管说,我和你爹就算是抢也得把媳妇给你抢回来!” 林季愈发的无语了。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一旁的林宇轩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孩儿他娘,儿子已经有未婚妻了,说是在襄州呢。” “有了?那更好!是哪家的小姐?模样俊吗?性格怎么样?” 就在林季被母亲查户口似的盘问时,一旁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林春从椅子上一跃而下,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在了地上。 这一幕顿时吸引了林季三人的目光。 “小春,你怎么回事?”陈梅的目光顿时严厉,“这就是我常跟你说起的亲大哥林季,怎么见了大哥还耍脾气?” 林春却难得的无视了母亲的呵斥,冷冷的看着林季。 “你为什么退出监天司?贪生怕死了?” 林季怔了怔,不解道:“小子,这事与你何干?” “爹娘一直告诉我,大哥是在监天司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英雄...不该是你这样贪生怕死,连山中野兽都能将你重伤的家伙。” “小春,怎么跟你大哥说话呢?!”林宇轩怒道。 而陈梅更是忍不住抡起了巴掌就要打。 林季赶忙拦下。 “不至于不至于,小孩子两句戏言,打他做什么。” 被林季拦下之后,陈梅还是意难平,狠狠的瞪了林春两眼,又对林季低声道:“季儿,这孩子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自然不会。” 宽慰好父母之后,林季这才又看向林春。 这孩子之前的话他在历历在目。 从小耳濡目染,大哥是监天司的人,老师又是监天司的人。 他一个小屁孩,将监天司的差人当做英雄来看也无可厚非。 “爹他是胡乱猜测的,我并未退出监天司。”林季难得认真的解释了一句。 与其跟林春诉说监天司的真实面貌,不如让他以后自己去看。 林季也不想多费口舌。 “我不信,你来信说你在青阳县当捕头了,但捕头哪有离开当差的地方,跑到维州来的?”林春倔强道,“你肯定是逃了,我老师说过,监天司想退就退,有人就是去拿命赚钱,赚够了钱就走了,你肯定也是这样。” 原本林季还想好生解释一番,但是听到这话之后,他却微微皱起眉头。 “拿命赚钱有什么不对?” 林春一怔,显然没想到林季会反问。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不满道:“当然不对,去了监天司就该...就该...” 见他说不出来,林季接口道:“就该斩妖除魔,舍生取义?” “正是如此!” “凭什么?” “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监天司的人就该像你说的这般??” 说到这里,林季就不准备再说下去了。 监天司的修士与朝廷之间心照不宣的交易,还不至于说给一个小孩子听。 他伸手想要摸一摸林春的小脑袋,却被他不满的躲了过去。 再一次伸手,稍稍动用灵气。 然后林春便看到林季的大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而且无论他怎么躲都躲不开。 最终,还是被林季按住了头顶,揉乱了本就没几根的头发。 “我并未退出监天司,只是不在青阳县当差了而已。” “真..真的吗?” “虽然很不想破坏在你心中的形象,但无论是我还是监天司,都不如你想象中的那般美好。”林季微微叹息道。 “我听不懂。” “你要是听得懂才奇怪了。” 说着,见林春眼中还有几分不信,林季索性将自己的游星令取了出来。 “你不信我的话,总该信监天司的令牌吧?” “是捕头和总捕的金银斩令吗?”林春眼睛一亮,可是接过林季手中的令牌之后,看了半天,脸上又泛起狐疑。 “你这令牌我怎么没见过?城里捕头还有老师的令牌我都见过,跟你的不一样。” 就在这时,刚好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林春可在此?”高凌的声音传了进来。 林春愣了愣,看了眼门外天光大亮,一拍脑门道:“是老师来监督我早课了。” “爹,待会你要替我向老师求情啊,我大哥回来了,我耽误一天的早课应该不碍事吧。” 林宇轩笑着点点头。 林季则又拍了拍林春的脑袋。 小孩子的思绪就是如此,刚刚还苦大仇深的,三两句话就把之前的话题抛在脑后了。 林季看向林宇轩。 “高凌每日都来监督小春吗?” “是。” “他有伤在身也不落下,这是恩情了。”林季点点头。 “有伤在身?”林宇轩有些不解。 一旁的陈梅也诧异的看向林季。 “季儿,高凌是六品总捕,虽然为人宽和,但是待会见了也得客气一些,不该直呼其名。” “是,我知道了。”林季随口应了一声。 说话间的功夫,高凌已经走进了大厅之中。 他的胳膊已经绑上了绷带,脸上也有几处擦伤涂了药。 一走进大厅,他就看到了林春,紧接着脸上一板。 “不去做早课,在这里耽搁什么?” 然后他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林季。 见林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高凌神情一滞,连忙躬身行礼。 “原来林大人也在,见过林大人。” “起来吧,昨天夜里就说过了,这些繁文缛节省去就是。”林季摆了摆手。 再扭头看向林春,却见林春已经愣住了。 “你先前不是说这令牌你没见过吗?” 林春下意识点头。 林季将令牌拿了回来。 “这是游星令,五品游星官的令牌。” “啊...比我师傅...官还大啊?” “臭小子,现在该相信了吧。” 林季的手又一次重重的按在了林春的头上。 第二百三十六章 急召 当得知林季竟然是林家大公子的时候,高凌全然不知所措,表情与一旁还处于目瞪口呆状的小花如出一辙。 半晌过后,高凌才惊叹道:“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就是这般巧合。”林季失笑着点头。 眼看着时间已经临近中午,林夫人说道:“季儿回来了是天大的喜事,今天我要亲自下厨,小花,跟我来。” 话音落下,林夫人便带着小花离开了大厅。 等到高凌也坐下之后,林宇轩才终于找到机会,连忙问道:“季儿,你并未退出监天司?你那令牌,还有...你真是五品官了?” 似是有太多问题想问,林宇轩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林季安抚着父亲,说道:“爹,孩儿如今是五品游星官,还在监天司当差。” “游星官?”林宇轩不清楚这些。 一旁的高凌开口解释道:“林老爷,游星官是直接受京城总衙指派的监天司官员,是能直达天听的。” 林季看了一眼高凌。 “不必捧我,游星官算不得什么人物。” 高凌似是看出了什么,点点头之后也不再说话。 但是林宇轩却皱起了眉头,丝毫没有儿子前途广阔的喜悦。 “季儿,这游星官...比当捕头还要危险吧。” “没有,都是当差,我如今都第五境了还能有什么危险。平日里每到一处都是吃喝玩乐,被人供着,日子快活的不得了呢。” 说着,林季又给高凌递了个颜色。 高凌顿时会意,也帮腔道:“林老爷放心就是,游星官权力极大,到了九州各地都没人敢招惹,威风得紧。” 林宇轩摇了摇头。 “若是没有危险,怎么会被人从路边捡回来?听管家说,你被救回来的时候,面目全非浑身是血,那伤重的,大夫都要放弃了。” 林宇轩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道:“那天你被救回来,大夫看过之后来告诉我,说你定然活不下去,他也只能聊胜于无的施几方吊命的药而已。” “这...爹,修士如何能以常人的眼光待之?那些伤看着吓人,其实也只是皮外伤而已,不打紧的。你看这才几天,我又生龙活虎的了。” “哎,你就骗我吧。”林宇轩低声道,“从当年到了青阳县做妖捕之后,你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这话林季没法接,只能换个话题。 “爹,这些年你们在维州是怎么发家的?短短几年混的风生水起,过程怕是不太平吧。” 林宇轩笑道:“能有什么不太平的,无非是秃驴碍事呗。我和你娘也算运气,一来就结交了高总捕,有高总捕照拂,我们林家的生意也算是遍地开花,维州各处都有些营生。” “哦?”林季有些意外的看向高凌。 “其实林老爷的生意也有监天司衙门的股。”高凌则解释道,“这维州除了玉城周边,别处的百姓都过得很难,林老爷做的多是些粮食亦或者布匹之类的生意,有监天司的照拂,自然是一路通畅。” 顿了顿,看到林季眼中的几分疑惑,高凌的声音稍稍低了些,道:“监天司在维州虽然势弱,但总不至于这点能耐也没有。” “原来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林季点点头,又问道,“密宗呢?我已经听许多人说起密宗在维州倒行逆施,爹你做生意的时候,不曾与密宗之人打过交道吗?” “即便有监天司背书,但在这维州,总归还是...” 林季的话没说完,这话他说是个忌讳,在监天司当差这么多年,这种事都已经成了本能了。 “怎么没有?”林宇轩突然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 “那些秃驴当真可恶,最开始的时候想要入股我的生意,我自然不同意。然后他们便处处为难与我,若不是田大人看的起你老爹,亲自帮忙出面,老爹我可没有今天的富贵。” 顿了顿,林宇轩也稍稍压低了声音。 “密宗将百姓当做猪猡一般的奴役,也就是玉城周边还好,稍稍偏远一些的地方,哎...” “正是一路走来见了太多,我才愈发不愿意与那些秃驴为伍。在中原时也不是没见过和尚,但这维州的和尚却不同,哪有半点慈悲心肠可讲?” “人人都这般的讲,倒是让我愈发的好奇了。”林季有点迫不及待想要在维州看看了。 只是听人说,真不如亲眼一见。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下人匆匆走了进来,身旁还带着个衙役。 “老爷,这位官爷说要找林大人。”下人一头雾水的说道,“我想着咱这也没有当官的,因此只能将他领来了。” “是找我的。”林季有些不解的看向那衙役。 衙役明显也被提点过,见到林季之后立马行礼。 “林大人,田大人有请。” 林季有些意外,几个时辰前才刚刚见过,这么快又要见面? “有说是什么事吗?” “小的不知,还请林大人移步。” “知道了,我这就去。”林季点点头,起身看向林宇轩。 “爹,这饭恐怕是吃不成了,我昨晚应允了田大人要帮他办差,想来应该是有事要做了。” 林宇轩有些担忧,但也没劝阻。 “凡事小心谨慎,莫要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放心吧,我知道的,替我跟娘说一声抱歉。” 又对着高凌拱手之后,林季便快步走出了大厅。 直至林季走远,一直沉默着的林春才突然伸手戳了戳身旁的高凌。 “老师,游星官真的很厉害吗?” “若是一般的游星官倒还罢了,但你兄长的实力,即便是当个四品斩令官也绰绰有余了。” 说着,高凌的目光也变得深沉起来。 “应允了田大人,暂时留在维州吗?” “这维州可不似其他地方啊,在这里行差踏错一步,都会引来杀身之祸。” 想到这里,高凌也坐不住了,起身告辞。 “春儿,每日的功课不可落下,你若是将来想要有所作为,如今正是努力的时候。” “林老爷,高某告辞了。” “高总捕也要走?”林宇轩有些意外。 高凌点点头,也没回答,便快步离开了。 一时之间,厅中只剩下了林宇轩与林春父子两。 “爹...既然我大哥那么厉害,他怎么会被重伤的?” 林宇轩摇头,微微叹息一声之后,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问缘由 林季一路来到府衙,在衙役的带领下,很快就在府衙的前厅见到了田国胜。 今天的田国胜换上了监天司的官服,整个人比昨晚见的时候要威严了几分。 “田大人。”林季行礼道。 “坐吧。”田国胜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位。 等到林季坐下之后,他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两眼,又突然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你的暗疾?” 林季愣了片刻,有些意外道:“连田大人你都知道了?” “昨天夜里你走之后,我特地翻阅了这半年由京城发来的信函,其中就有关于你的事情。是方大人亲自下令,说是若是见了你,要尽量予以方便。” 说着,田国胜取出了一张纸条。 林季接过纸条看了两眼,上面果然写明了,他身上因为帮监天司办事被邪佛留下暗疾,因此将来若是见了,要多加帮忙之类的话。 “没想到方大人还挺关心我。”林季将纸条递了回去。 “如今监天司正值混乱的时候,先前各地送上去的人才名录也已经作废,正是需要后起之秀的关口。你这般年轻就已经第五境,身世又清白,让人不重视都不行。” 田国胜将纸条收好,笑道:“原本我也没放在心上,若不是见了你,这事我早就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顿了顿,田国胜又指了指林季的胸口。 “你还没告诉我,你身上的暗疾如何了?我有一件差事要你去办,但如果你的暗疾还未痊愈,此事就不能麻烦你了。” “侥天之幸,已经全然无恙了。大人有事只管说便是。”林季笑道。 “这就好。” 田国胜微微点头,又取出了一份地图递给了林季。 林季将地图展开,发现这是维州的地图,但是地图上面却有许多被标记着的红点,却又没写明缘由。 “红点是密宗在维州的地盘,多是些寺庙,也有村落、县城。” 田国胜一边解释着,又伸手指向了地图上其中一个红点。 “南漠县,玉城向南两百多里。” “大人是要我去南漠县走一趟?”林季抬起头。 “不只是走一趟。”田国胜沉吟片刻,稍稍低了些声音,“去了南漠县之后,见了秃驴便杀。” 林季的面色稍稍凝重了些。 “不问缘由?” “你去了之后,就明白了。”田国胜微微眯眼,“杀维州的秃驴,不需要缘由。” 林季默然片刻,觉得这话说的有失偏颇,但也没有顶嘴反驳。 他虽然来维州许久,但还未曾见过真正的维州面貌,因此也不好判断。 “大人,佛门在维州实力雄厚,我杀了这些秃驴,会不会引来报复?” “南漠县附近只有一处二十里外的兴业寺,寺里的方丈不过第五境,你应当能对付。” 听到这话,林季心里就有底了。 “若是我杀了秃驴,引来兴业寺方丈...也一并杀了?” “即便方丈不来,你也要去兴业寺里,将那寺庙屠了。”田国胜目光中闪过狠厉,拳头紧攥着。 阴翳的杀气让林季有些不寒而栗。 不愧是第六境中的顶尖人物,单单是杀气便让人心中胆寒。 “林季,你知道朝廷已经准备对维州动手了吗?”田国胜又问道。 闻言,林季心中一惊。 田国胜则继续道:“你只管去做,会有人给你兜底的,我兜不住还有监天司更高层,他们若是还兜不住,还有统御了九州千年的大秦朝廷在你背后。” 话音落下,田国胜拍了拍林季的肩膀,起身送客。 “去吧。” “下官领命。”林季应了一声,带着几分沉重的心情,离开了议事厅。 一路向外走去,心中却还想着田国胜所说的话。 “我是引信?就为了将维州这火药桶点炸了?” “不对,没有什么动静,我还算不上引信。” “所以...我只是去试探的?” 思忖了半天,林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离开府衙的时候,他恰好又碰到了回来的高凌。 “高总捕。”林季打了声招呼。 “林大人,田大人对你说了些什么?”高凌有些在意的问道。 “我不好说,你自己去问吧。”林季微微摇头,快步离开。 见此,高凌也没有追问,只是神情有些复杂。 …… 在林季离开之后,田国胜却仍坐在议事厅中。 打发走了所有手下,又吩咐他们离开时关上大门。 然后他便静静的坐着,又替旁边的桌前倒上了一杯茶。 静候了片刻,一道脚步声突然响起。 明明议事厅的大门紧闭,但是厅中却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从容不迫的坐在了田国胜的对面。 田国胜下意识的起身行礼,但是刚刚行了一半,又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连忙停下。 他的动作就僵住了,看起来颇为滑稽。 来者脸上泛起轻笑。 “我如今又不是监天司的人,你不必这般恭敬。” 田国胜失笑两声,重新坐下。 “在您手下这么多年,突然之间天翻地覆,总归有些不习惯的。” 来人正是前任监天司司主,高群书。 带着几分探寻,田国胜低声问道:“您为了道成叛离监天司,时至今日,您可曾看到那道成之路了?” 高群书笑眯眯的,却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这个动作的过程中,他始终眼角含笑看着田国胜。 一切尽在不言中。 “恭喜高大..先生了。” 说着,田国胜又问道:“既然您已经要看到了第八境的路,为何还要来维州,还牵动了监天司?若不是昨天夜里接到方大人的传令,我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关口朝廷要对密宗动手。” “密宗尾大不掉已有千年,此时不动手,难道等龙脉稳固之后再起波澜吗?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到时候又是投鼠忌器,不了了之,就像过去的千年一般。” “我不信。”田国胜摇头。 高群书则继续道:“有些找了许久却不见踪影的东西出现在密宗,此番出手也是各取所需。” “如此一说,倒是合情合理了。” 田国胜了然。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 即便是如高群书这般的人物,也不会例外。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密宗的恶 维州的景色是与梁州襄州全然不同的。 梁州是大山大河,襄州是一马平川。 而到了这维州,却是黄沙漫天,四处荒凉。 明明才是春天,但是天气却既干燥又闷热,可到了傍晚时分,又刮起了寒风,颇有些刺骨的严寒。 林季没有骑马,一路照着地图沿着杂草丛生的官道走了一天了。 整整一天时间,不见人影,荒凉冷清的不像是官道似的。 感受着冰冷的晚风,林季朝着前方望去,已经能隐约看到一处村落。 “已经到了吗?” 按照地图来看,前方便是南漠县了。 但在林季眼中,那分明只是个破落的大村庄。 天上已经没有多少明亮,月光也被重重阴云所遮掩。 但是那村庄之中却不见半点灯火,更不见炊烟袅袅。 没有生气。 这是林季对南漠县的第一印象。 脚下快了几步,不到一刻的时间,林季就已经站在了村落之外。 到了近处,他才看到了这个村落的全貌。 这村落似是后建的,在一旁的远处应当才是南漠县的旧址。 但是那旧址已经被风蚀的看不出模样了,一些仅剩的断壁残垣,无声地诉说着此处曾经或许有过的繁华。 心念微动,神识已经探查出去。 村落并不算大,约莫一两百户人家,以林季第五境的神识,很快就将整个村落笼罩。 “有人在,却奄奄一息。” 林季的目光放在了不远处道路旁边的一处农舍上。 周遭的房屋都有人住,还算有几分烟火气,但此时却没人在家。 唯独那农舍中,还有些许生气,但是也接近消散了。 林季来到农舍前,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 但是他分明探查到,屋里的人心跳明显快了几分,整个人都变成了极端紧张的状态。 “是在害怕什么吗?” 林季推开农舍走进了屋子前的小院里。 一般来说,农舍的院落,总该要种些菜的。 但是这院子里虽然有一部分开垦过的痕迹,但是地面上却堆放着一些簸箕、石稿之类的工具。 林季打量了两眼之后便失去了兴趣,索性直接推开了屋子的大门。 吱... 腐朽的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还不等林季迈入屋内,里面就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 “大师饶命,大师饶命。” 林季看到了一名瘦骨嶙峋的老者,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大褂,整个人哆嗦着跪倒在地上。 屋子的窗户漏着风,夜里的冷风刺骨,他却只是穿着坦胸的大褂。 不等林季开口,那老者便开始磕头。 咚咚咚! 林季根本来不及阻拦,那老者便已经重重的磕了几下,额头上已经破开口子,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他的脸。 “我并非僧侣,只是来问路的过路人。”林季微微皱眉,手指轻抬,无形的灵气将老者搀扶了起来,又开始治疗他额头的伤势。 直至此时,那老者才终于看到了林季的模样。 想到自己刚刚被托起来的情况,他又大惊失色。 “你是..仙师?” “仙师?姑且是吧。”林季估摸着,这应当是对修士的称呼。 若是在中原的其余几州,即便是刚学会走路的孩童,都知道修士的存在。 但是在这里,似乎有些不一样。 老者见到林季点头,眼中的惊恐愈发的明显。 “快走!你想死别拖累我!” 他颤抖着,蜷缩在了那坚硬的土床上。 甚至不能称之为床,因为只是用泥土堆砌起来的台子,铺上了一些稻草而已。 “为何会拖累你?”林季追问。 “兴业寺的大师们不允许任何人和仙师来往,发现一名处死一名,还要给我们下诅咒,生生世世如猪猡般活着,百死不能解脱。” 不等林季再问,老者便又疯疯癫癫的自言自语起来。 “我..我不要当猪猡,我要当僧侣。” “我已经做了六十年工了,再有十年,再有十年我就能解脱了。” “大..大师答应了我,我死后一定会被送入寺中,下一世会成为僧侣的。” 说到这里,老者眼中却又泛起了泪水。 “可..可我今天偷懒了,六十年努力毁于一旦。” “我被石头砸伤了腿,下不了床,我不是故意的。” “可我就是偷懒了。” “下辈子又是猪猡了,又是猪猡了。” 老者的声音逐渐变得绝望起来,也越来越小。 突然,林季脸色微变,快步来到老者面前。 伸出手放在他的鼻下,已然感受不到鼻息了。 再摸脖子,也没了脉动。 “这..这就死了?” 林季皱着眉用神识探查了一番。 “寿尽而终吗?刚刚那么多话是回光返照?” 无论怎样,老者刚刚透露出来的信息,却足以让林季震惊不已。 “所以此处的百姓都被密宗蛊惑了?灌输了他们的思想?” “何谓猪猡?先前追杀我的那第六境的秃驴也说我是猪猡,这老头也自称猪猡。” “所以密宗是给维州的百姓们划分了三六九等?僧侣最高,猪猡最低?” “因为猪猡最低,所以就被心甘情愿的驱使着,六十年呐...只为了下辈子能当僧侣?” 林季心中泛起了无比的寒意,而这股寒意很快便变成了愤怒。 因小见大。 刚刚这老者那发自内心的恐惧,足以说明,密宗对于维州百姓的控制,已经到了何等令人发指的地步。 “所以密宗的恶,不止是奴役百姓吗?” 正当林季心念至此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了些响动。 在他的探查下,发现足足有几百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的走向村庄。 原本冷清的村庄稍稍热闹了一些,但也只是些许。 因为那些百姓们一个个都疲惫不堪,走路都只能佝偻着身子。 他们各个手上都拿着簸箕石镐之类的工具,一言不发,如行尸走肉一般。 片刻之后,有人推开了林季所在小院的大门。 那人一进门便开口。 “老东西,你今天偷懒的事我已经告诉僧侣大人了!别怪我,若是被发现,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僧侣大人夸奖我老实了,说我死后,骨灰会埋在寺里。” “你活不了十年了,还是别连累我了吧。” 说着,一个壮汉推开了房间大门。 林季也恰好看向了他。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奴性 一看到林季,那壮汉顿时脸色大变。 “你是何人?!” 他紧握着手中的镐子,目光又扫向了床上已经断气的老者,一时之间脸上颇有些复杂。 林季静静的看着这人。 说是壮汉,但其实只是高大,骨架子宽大而已。 在他单薄衣服下面的身躯,也如床上的老者一般,骨瘦如柴。 脸是菜色的,鼻头发青。 “我是路过此地的行人,来问路的而已。”林季随口搪塞着,又指了指床上的老者道,“他的死与我无关,我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到这话,壮汉脸上却泛起惊喜之色。 “你不能走!老东西死了就死了,你是个壮年,你不能走!” 林季微微皱眉,不解道:“我为何不能走?” “少了老东西,我上交的矿石就不够了,万一僧侣大人不满,我岂不是要遭殃?” “你来,你顶上那老东西的缺!刚好!” 壮汉兴奋的说着,目光也逐渐变得不怀好意,他紧紧攥着镐子,似乎只要林季稍有想要离开的举动,他就要动手一样。 这般几乎要溢出来的恶意,让林季遍体生寒。 他怕的不是这外强中干的壮汉,而是这壮汉一言一行之中展现出来的...奴性。 林季索性在床边坐下。 “我不走,但你能给我说说你们这里的事吗?你们都是替和尚做事的?” “要叫僧侣大人!”壮汉辩驳了一句,见林季不准备离开,他也稍稍松懈了一些,但还是堵在门口。 “我们这些下等猪猡,本就是为了服务僧侣大人而生的,若是不能为僧侣大人们效劳,我们便没了意义。” 说着,壮汉似是看出了林季眼中的怜悯,又道:“我不傻,你一看就是外乡人!外乡人都是猪猡,你与我并无不同!都要为僧侣大人奉献一生。” “然后呢?从生到死,都是如此?那意义何在?” “下一世,下一世我就会成为僧侣。”壮汉答道,“做得好的成为僧侣,差一些的成为贵族,再差的也是官员...但如果惹得僧侣大人们不开心了,他们会施下诅咒,永生永世都是猪猡。” 林季微微抿着嘴,长舒了一口气,努力排挤着心中的郁结。 “你信那些和尚的说法?你见过?” “见过!见过!”壮汉连忙点头,眼中泛起恐惧。 “说来听听。” “那是我们县的县令,就因为少上交了一些矿石,惹恼了僧侣大人。” “然后呢?” “他..他的十几个老婆都被抓走了,刚出生的儿子本该是世袭的官员,却直接被当成猪猡,拿去供奉给方丈了。” 壮汉有些胆战心惊的说道:“现..现在的县令手..手上的骨串,就是那小猪猡的肋骨做的,我们亲眼所见。” 林季微微眯眼。 “骨串?” “僧侣大人的奖励,能保一世平安。” “都当猪猡了,还保平安?何来平安。” 听到这话,壮汉迟疑了片刻,但很快又重重摇头。 “有用的,真的有用的。” 林季暗暗摇头,他知道自己说的再多,也难以扭转这些人几十年来的思想,索性不费口舌。 “你几次提到矿石,又说帮僧侣大人,你们是被送去挖矿的?” “是,就在县外十几里的地方有玉矿,僧侣大人们很重视那里,让我们去挖。” “挖了多久了?” “不知道,我记事起就在矿里了,那老东西也一样。”壮汉指了指床上的老者尸体。 问到这里,林季点点头,没有再开口了。 再多的,估计这人也不知道。 他脸上泛起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呵,难怪田大人说,见了秃驴就杀。” 有些事不是听旁人说上几句便能明白的。 来之前,林季已经不止一次的听许多人说起维州如何。 但直至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之前,他都很难去理解。 唯有亲自经历了,才终于能感同身受。 “密宗..佛国。” 就在林季呢喃思忖的时候,外面突然有了些响动。 刚刚安静不久的村落又一次嘈杂起来。 他听到了许多脚步声,神识稍稍探查,便发现是周围居住的百姓们一个个来到了街道上,然后跪倒在地。 壮汉似是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况,脸色骤变。 “是僧侣大人来了,快跟我出去迎接。” 林季自然不会拒绝,与壮汉一同走出屋子,然后又随口问道:“非得跪下吗?” “我等猪猡,见了僧侣大人怎么能不跪?” 说话间,壮汉已经跪下了,头深深的埋在地上,与周围的数百名百姓一模一样。 他眼睛的余光看到林季还站着,脸上泛起焦急。 “你快跪下,快跪下啊!” “不能对僧侣大人不敬,不然下一世还会当猪猡的。” 林季却抬头看天,在极远处的天边,似是有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 他随口回应道:“你们本不是猪猡,但现在不是也是了,谁来都救不了你们了。” “不过,这不是你们的错。” 林季低下头,看向那仍在用余光看他的壮汉。 “但我不是猪猡,从来都不是。” “你胡说些什么!”壮汉愈发的着急了。 天空中,隐约响起了风声。 林季看到了一只大鸟,那是一只鹏鸟。 鹏鸟是妖兽,大多不过第一境第二境。 林季在鬼怪志异中看到过,这鸟极好驯养,在西方几州常见,被人当做坐骑。 此时此刻,那鹏鸟的背上,便盘坐着一名穿着僧袍的和尚。 很快的,鹏鸟落在了人群中间,顺便踩死了两个跪倒在地的百姓。 脑浆四溅。 周围的百姓们没有任何骚动,似是已经见怪不怪了。 那鹏鸟的脸上泛起了人性化的兴奋,低头去舔。 和尚则不为所动,看了一眼唯独站着的林季之后,却没有理会他。 “县令何在?”和尚开口了。 跪在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连滚带爬的起身,跪倒在了和尚面前。 “今天的收成如何?”和尚又问。 “回僧侣大人的话,今日的收成比昨日少..少了两成。”县令的声音中已经泛起了绝望。 和尚点点头。 “那你便去死吧。” 话音落下,鹏鸟的翅膀锐利处,就穿透了那县令的胸膛。 林季看着这一幕,注意力却放在了县令手中的骨串上。 他踹了踹脚旁的壮汉。 “呵,保平安?” 壮汉瑟瑟发抖。 而那不远处的和尚,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林季身上。 第二百四十章 九刑 和尚的目光中带着几分倨傲,打量了林季两眼。 “你为何不跪?” “我为何要跪?”林季微微咧嘴。 “外乡人来维州便是猪猡;若是上供金银财宝,可为官员;诚心礼佛可为贵族。” 顿了顿,和尚审视着林季。 “你可有金银财宝上供?” “没有。”林季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那你便是猪猡。”和尚点点头,拍了拍旁边的鹏鸟,“既然是猪猡,还敢对我不敬,那便该受九道刑罚而死,死后进无间炼狱,下一世再为猪猡。” 话音落下的瞬间,鹏鸟便已经领会了主人的意思。 它尖啸一声,朝着林季冲了过来。 明明能飞却不飞,偏要踩着地上百姓的身体。 当它来到林季面前的时候,路上已经是横七横八的倒下了一片。 看着鹏鸟那足有三米多高的身躯,林季平平无奇的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指头。 “去。” 一声低语,一道气劲从他的指间飞跃而出。 眨眼之间,那气劲便穿透了鹏鸟的脑袋,连带出一阵血花。 而鹏鸟庞大的身躯也瞬间没了气力,瘫软着倒在了地上,就倒在壮汉的面前,激起了一阵尘土。 远处的和尚脸色骤变。 “修士?!” 林季却不答,依旧抬着手,手中做出了擒拿的样子。 庞然的灵气化为吸力,那和尚连丁点的抵抗都做不到,就整个人腾空而起,被林季抓在手中毫无难度的掐住了脖子。 “咳..咳咳。”和尚的眼中泛起了惊恐之色。 林季稍稍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一些,让他能喘过气来。 “兴业寺的?” 和尚艰难的点头,又道:“你敢..敢对我不敬,密宗不会放过你的!现在放了我,你还能有一线生机。” 这种威胁在林季眼中看来,着实可笑。 小命都不保了,还威胁呢。 真是愚蠢。 为了惩罚这和尚的愚蠢,林季伸手折断了他的两条胳膊。 “啊!”剧痛让和尚惨叫,但很快就因为林季手上骤然加力而噤声,整个脸变得一片青紫,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林季又稍稍松了松手。 “九种刑罚是哪九种?说来听听。” 和尚怕了,他看出来林季对密宗并不恐惧,因此他怕了,不敢有丝毫耽搁。 “挖眼、斩鼻、割舌、烤耳..” “前面几个我都懂,什么叫烤耳?” “猪猡的耳朵是上等的美味。” 林季神情一滞。 “继续说。” “断四肢、剥皮、剃肉、取骨。” “这才八种。” “说..说是九刑,但少有猪猡能撑到第九种。” “第九种是什么?” “活宴。” “什么意思。”林季心中有了些猜测,但却不敢相信。 和尚低声道:“若是有猪猡撑过了前八种,那便是佛陀赐予的恩惠。寺里方丈会开活宴,长老们齐聚一堂,生啖其肉,直至猪猡死去。” “比我想的还要离谱,你们这些该死的禽兽。”林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目光冰凉的看着眼前的僧人。 “九刑挺有趣的,不如你给我演示一遍吧?” 听到这话,和尚愣了愣,紧接着就低头看向地面上跪着的百姓们。 林季抬手就是一巴掌,将他扇了回来。 “不是让你动手,是我来动手。” 听到这话,和尚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但是在林季的手中,他一区区第二境,如何能掀起浪花。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林季微微眯眼,目光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意。 “你就是我眼中的猪猡。” …… 子时,天空中的明月彻底失去了踪影。 似是要变天了,乌云愈发的浓厚。 原本夜间的寒风中,带上了几分湿气,要下雨了。 林季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丢掉了手上的人棍。 他在监天司办差多年,什么样的大刑都见了不少,但自己亲自上手还是第一次。 不过那和尚绝望痛苦的惨状,倒是让他心中的愤怒平息了些许。 等他回到南漠县的时候,百姓们都还跪倒在地上。 几个时辰过去,就在这寒风中,他们却丝毫不敢乱动。 被鹏鸟踩死的几名百姓,此时血都已经流干了,只剩下褐色的印记,诉说着先前的一切。 几只秃鹫啄着他们的尸体,它们将周围这些一动都不敢动的百姓当做了石头,丝毫没有戒备。 听到林季的脚步声,有人抬起头,又连忙低下。 先前那和尚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林季看着眼前的一切,却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能救下被鹏鸟踩死的百姓,但他没有。 因为他觉得,这些百姓们已经死了,如行尸走肉一般。 救下来又能如何? 即便密宗被灭了,他们又能如何? 几十年如一日的被当做猪猡,他们已经是猪猡了。 这不是他们的错。 而不救他们,林季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即便将来维州重归朝廷治下,但这密宗余毒,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去除的,特别是这等已经把自己当做下等猪猡的人。” “悟难说密宗会抓小孩,敲骨吸髓,我原本还有几分不信的。” 林季自嘲的笑了笑。 “现在看来,倒反而言不符实了,何止是敲骨吸髓。” 就在这时,又是先前的壮汉。 他斗着胆子抬起头,看向林季。 “你..你把僧侣大人怎么了?” 林季低下头。 “你不是听到了吗?给他上了九刑,不过他不够硬气,上了七种就断气了,我还特地用灵气替他护着心脉呢,真是可惜。” 壮汉听到这话,吓得眼睛一翻,昏倒了过去。 这般寒冷的夜,他倒在地上,多半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不只是他,早就有许多百姓,已经保持着跪倒的姿势没了意识。 “有的人活着,他其实已经死了。”林季喃喃自语着。 “我不会动手替你们解脱,但也别指望着我能救你们。” “你们自己能明白过来倒有活下去的可能,否则,还不如死了罢!” 带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林季的目光眺望远方。 他看的是兴业寺的方向。 片刻之后,他拔起而起,化为残影,朝着兴业寺飞掠而去。 第二百四十一章 林季的怒 远处的寺庙灯火通明。 林季的身影落在地上,隐没在夜里,远远的眺望着那横空伫立着的兴业寺。 已经过了子时了,但那寺庙却金碧辉煌,映照的林季有些睁不开眼睛。 数百米长的路面,是精心打磨过的大理石铺成的,一直从脚下延伸至寺庙正门。 脚踩上去,竟然感到了几分油滑。 林季弯下腰摸了摸地面。 看看自己的手,一尘不染,却带着几分滑腻。 “大理石路面上打蜡,呵。” 大理石路面的两旁则是一些看不懂的石雕,但无一不是精雕细琢的佳品。 石雕上镶金挂银,珠光宝气。 “一处寺庙而已,何至于此?” 林季有些难以理解。 即便佛门在维州势大,但是何至于一处偏僻寺庙,都金碧辉煌到这种程度? 他从密宗的萨迦寺逃出来的时候,也不曾见萨迦寺这般的挥霍。 带着几分疑惑,林季缓缓的沿着光滑的路面向前。 令他意外的是,就这短短几百米的路上,竟然还有同往兴业寺的行人。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体面,都带着毕恭毕敬的神情,三步一跪九步一拜,不敢有丝毫敷衍。 其中有人看到林季直勾勾的向前走着,还出声呵斥:“哪家不长眼的小崽子,敢在寺庙面前不敬?你家大人呢?!” 那是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耳垂上还打着翡翠耳钉,说不出的怪异。 林季笑了笑,来到这中年人面前,一把将他揪了起来,然后就在路面上拖行着。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废话一句就死。”林季面无表情的说道。 这肥头大耳愣了愣,紧接着破口大骂:“我是方丈钦点的大贵族,你这小崽子敢对我不敬?你父母是何来历,我看看你是几等贱种,敢这般无礼!” “不止一句了,你去死吧。” 林季毫不犹豫的扭断了这中年人的脖子,然后随手抓起了他旁边的年轻人。 “你是这胖子的什么人?” “我..我是他儿子。”年轻人吓得不轻。 “问你什么答什么,不然就死,懂吗?” “懂,我懂!”年轻人连忙点头。 还是得杀鸡儆猴。 林季向拖着尸体一样将年轻人提溜在手上,拖着他前行。 “这个时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们是来礼佛的,每三天都要到佛前三拜九叩,送上祭品。” “什么祭品?”林季又问。 年轻人不敢耽搁,连忙道:“每次的祭品都不一样,方丈说什么我们就送什么,这次是三岁的童男童女。” “人呢?”林季语气冷了些。 “什么人?”年轻人还有些不解。 但是当他看到林季那冰冷目光时,顿时吓了个激灵。 “你..你是说那两个小猪猡..不,不是,是两个小孩?已经送进去了,他们不配走这条路,只能从寺庙后门进去。”年轻人连忙回答。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想起之前悟难所言的那些。 “孩子被送进去之后,会怎么样?”林季又问,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年轻人硬着头皮答道:“会..会被祭祀给菩萨。” “怎么祭祀?” “敲头骨,吸脑髓。” 林季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人手年轻人跌倒在路上。 那年轻人则诧异了片刻,见林季头也不回的走远,他才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走了。 至于逃去哪,林季不想管,也懒得管。 若是密宗不除,他管这一件小事也无用。 若是密宗被连根拔起,这些狼狈为奸之徒也不会有好下场。 “佛能与道齐名,自然不会是这般污秽的。” 林季低声喃喃着。 “但就像道门常有败类一样,佛门也不是一条心。” “如今看了这些,才觉得悟难的话说得通透,但是佛门密宗在维州的这般所作所为,更让人发指。” 林季抬起头,他已经走到了道路的尽头,站在了兴业寺的正门台阶之前。 “所谓佛,也不过是一群人罢了。” 他缓缓的登上台阶。 “有人便有争斗,便有派系之分。” “有善有恶,难以一概而论。” 林季越走越快。 脚下的台阶上都镶嵌着宝石,他环顾四周,才明白灯火通明是来自于类似萤石的宝石,而萤石的光芒又映照着其他的金银财宝。 熠熠生辉。 林季哑然。 他突然想明白了。 “并非是一偏僻寺庙都要堂皇至此,而是金银珠宝在这些僧侣眼中,恐怕根本不值几个钱吧,还不如拿来装点门面。” “足足千年呐。” 对一州百姓敲骨吸髓千年,这维州恐怕早就被佛门榨的干干净净了。 金银财宝? 身外之物罢了。 林季心中的愤怒到了极点,脚下又快了几步,终于来到了兴业寺门前。 门前的两名看门的和尚宝相庄严,见到林季之后,呵斥道:“见了我等,为何不三拜九叩?!” 回答他们的,则是林季天罡剑的锋锐。 剑光闪过,那两名和尚顿时身首分离。 血溅三尺,连带着林季的衣服也被染上了些许。 他却全然不顾,就站在两个和尚的尸体旁边,静静的看着头顶上那纯金的牌匾。 兴业寺。 “原本叫我来屠寺,我还有几分抗拒的。” “本想着再怎么恶,终究都是人,我的剑是对妖对邪,不该对人。” “不过离了玉城到了此处,一路上却不曾见到过人。” “只有活着还不如死去的,自认猪猡的百姓。” “还有这帮禽兽不如的东西?” 想到这里,林季甚至都有点痛恨朝廷,这么多年为何任由这些该死的秃驴在维州如此的作威作福。 为何监天司不早点下手。 在寺庙门口停顿的这片刻,门前的情形已经被寺里的僧人发现了。 很快就又有几个和尚冲了出来,当他们看到林季染血的剑锋以及旁边的尸体,根本不需要问话,直接朝着林季出手。 但这几人最强的也只是第三境,林季眼皮子都不愿意抬。 几道剑光闪过,又添了几具尸体。 林季则不再停留,越过大门,走进了兴业寺之中。 随手抓过一个和尚。 “你们关押祭品的地方在哪?” 那和尚已经被林季吓破了胆,连忙指路。 林季赏了他一个痛快,然后便朝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这些孩子,总该是有救的吧。” 这是此时此刻,林季心中唯一的念头。 第二百四十二章 石楼(求订阅) 兴业寺并不算太复杂,林季一路深入,很快就来到了寺庙的后方。 相比于前院的辉煌,这寺庙的内部却朴素了不少。 总算是有点出家人该有的样子了。 过了一处甬道,前方出现了两条岔路。 左边是通往几处大殿的,远处能看到正有人朝着他这边赶来,一个个身上杀气浓郁至极。 “还有第四境的。”林季微微挑眉,却不理会他们,直接走向了右边。 右边的路则要阴暗许多,不见萤石,脚下也变成了青石铺成的地面。 他没有丝毫耽搁,一路向前。 很快的,他的前方出现了一处石头堆砌而成的四层建筑。 这建筑着实不小,相比于进来兴业寺便看到的那座大殿也不遑多让。 但是这石头楼的墙面上都已经被青苔爬满,进楼的入口也只是个两人宽的铁栅栏大门,门里则隐隐能听到一些呼喊声。 “你是何人,敢来我兴业寺作乱?!” 楼门口看守的是一名老僧,也是第四境的实力。 他对着林季怒目圆睁,一把抄起了旁边放着的锡杖,劈头盖脸的朝着林季打了过来。 铛! 林季手中的长剑向前一送,恰好卡住了锡杖头边镂空的地方。 老僧面色骤变,手中用力,却根本无法撼动林季分毫。 “第五境?!”惊呼声响起。 与此同时,正当林季准备结果了眼前这老僧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破风声。 他回头,看到的是先前那不曾理会的另一名第四境。 “哪来的野修士,敢在兴业寺杀人,看我将你擒来剥皮抽骨,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说得好,非得是剥皮抽骨才能解恨。”林季颇为赞同的点头。 抽回天罡剑,一脚踹飞了碍事的老僧,林季转而迎向了身后这位。 林季和他差着境界,动起手来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功夫,一力破万巧便是。 几剑之下,这和尚便已经坚持不住,然后就被林季一剑捅穿了丹田。 眼看着他浑身的气劲被打散,林季却不杀他。 “回头将你带回去剥皮抽骨。” 这和尚吓得不轻,等到林季回头看向老僧的刹那间,他便捂着小腹上的伤口,跌跌撞撞的逃远了。 林季也不追。 该死的秃驴太多了,杀谁都是杀。 “若只是一处还好说,可维州处处都是这般情形,单单杀些不入流的喽啰又能有什么用呢..还脏了我的剑。” 心念及此,林季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吓得脸色煞白的老僧。 “虽然怕脏了我的剑,但是看到你们这些秃驴出现在我面前,实在是碍眼的很。”说着,林季抬手一剑便结果了老僧。 林季继续走向了石楼。 推开铁栅栏门,一股腐朽的夹杂着血腥气的诡异味道扑面而来。 林季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进门便是分割的井井有条的监牢。 每处监牢的面积不超过一平米,却至少关押这三五人。 被关押着的人紧紧的挤着,连喘息都极其费力。 有的人少了胳膊,有的人少了耳朵。 绝大多数,伤口处还鲜血淋漓。 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楼关押了不下于百人,林季四处看了看,心中泛起了几分不适。 “都活不长了。”他暗暗想道。 再上楼。 二楼则要空旷一些,同样大小的牢笼,但每个牢笼里只关了一人。 相比于一楼那些人,被关在二楼的明显要高一个阶层。 起码身上有了完整的衣服,看得出来在进到这里之前,起码算得上是体面人。 不仅如此,二楼除了关押的犯人要体面一些之外,还留出了一个稍大一点的房间。 说是房间,但其实只是堆砌了一半的围墙而已,放眼望去便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房间里摆放着几张椅子,椅子上还有被折磨的不成型的尸体。 角落里则堆砌着另外的一些尸体。 “那里是给你们用刑的地方吗?”林季对着一个看起来精神状态稍好的人问道。 那人却连连摇头,蜷缩在了角落里。 林季不问了,继续上楼。 三楼的情况则要好一些,监牢的面积变大了。 关押的,也多是穿着华贵之人,一个个看起来就不凡。 但不凡,也被关在这了。 “所以一楼是猪猡、二楼是官员、三楼是贵族...那四楼就是祭品了。” 林季心中有了些猜测。 再上楼。 终于到了顶层。 这里的牢房又是一个新的级别,至少有床了,甚至床上还有褥子。 虽然仍旧阴暗潮湿,仍旧气味难闻。 但至少有进步了。 相比于前面三层,第四层则空荡荡的。 唯独最里面的监牢里,一个小男孩搂着一个小女孩,瑟瑟发抖着,惊慌失措的盯着林季。 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来到了监牢前。 看到林季靠近,两个孩子明显愈发的恐惧了。 静静的对视了片刻,还是男孩鼓足勇气,将女孩护在了身后。 “你..你是来杀我们的吗?” “你们知道自己要被杀?”林季反问道。 这两个孩子不过四五岁而已。 男孩点点头。 “被送来兴业寺的人,没有活着回去的。” 林季挥剑,斩断了监牢的铁栅栏,走进了牢房之中。 他席地而坐,就坐在两个孩子对面。 “你们从哪来?” “漠西。” 林季回想着维州的地图,很快就想了起来。 维州在密宗控制下的几个区域,已经几乎废除了大秦的县制,仅剩的也只是些许名头而已。 就如同之前在南漠县见到的县令一样。 说杀就杀了。 取而代之的,则是维州被分成了几大部分。 漠西便是西边,囊括了林季初到维州时的大沙漠,以及密宗的总部萨迦寺的一大片区域。 想来这两个孩子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来自哪里,只知道漠西这么个地方。 林季也不深究,转而再问道:“这些和尚是好是坏?” 兴许是问的太直白了,男孩眼中泛起恐惧,却不敢说话。 沉默了片刻,却是被护在身后的女孩开口了。 “是坏的!他们杀了我们的爹娘,还将我们抓到这里来!” “肯定是大大的坏!” 女孩斩钉截铁的说着。 听到这话,林季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些许笑容。 第二百四十三章 救人 其实林季向来都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他此番来的目的是为了杀这些倒行逆施的秃驴,除此之外别的任何事情,他都大可以不管。 但兴许是一路上看过了太多奴性,此时听闻小女孩的话,却让他心中难得的轻松了些许。 一路走来,太沉重了些。 “我带你们走,你们愿意吗?”林季又问。 其实即便这两个孩子不愿意,林季也会强行将他们带走的。 难得遇到没被密宗洗脑的,旁人不救也就罢了,这两个孩子,林季却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林季的话,两个孩子明显有些迟疑。 “你..不是来杀我们的?”男孩紧张的问道。 “不是,我不是那些秃驴。”林季摇头。 似是见林季很好说话,女孩的胆子也大了些。 “你要带我们去哪?” “去玉城吧,让你们在那安家,不用再担心被和尚捉走。” 男孩和女孩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同看向林季,双双点头。 “我们跟你走。” “来吧。”林季点点头,转身就朝着牢房外走去。 两个孩子也连忙跟上。 应该是因为他们是祭品的缘故,兴业寺的和尚没有对他们上刑,因此两个孩子只是看起来有些虚弱,但是身上却没有什么伤。 林季带着他们一路下楼。 每路过一处,都会有牢房里的犯人苦苦哀求着。 或是请求林季放他们,或是让林季给他们一个痛快。 甚至还有大骂林季敢来救人,得罪了僧侣的。 林季对这些请求充耳不闻,除非有胆敢大骂秃驴的人他或许会救一救,可惜一路走来,都没听到一个反抗的声音。 林季带着两个孩子走出石牢的时候,东边已经放亮,头顶的乌云也散去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依旧是阴云密布,但先前的沉闷感却消散了大半,因为雨水已经落下来了。 石牢外面聚集了数十名兴业寺的和尚,一个个手持棍棒亦或者别的兵器,满眼恨意的看着林季。 林季就站在石牢门口,将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他注意到了两个孩子看到和尚之后的极端恐惧,他们忍不住颤抖着,紧紧地抱在一起,几乎要站立不稳。 “别怕,只是些秃驴罢了。”林季安慰道。 他原本打算屠光兴业寺的计划,此时不由得要做些改变才行。 随后,他看向那些围着的和尚们。 “本来我是来屠寺的,但是杀你们嫌脏了手。” “大胆狂徒,还不跪下求死!”有和尚叫嚣着。 林季看了出声那人一眼,却不理会他,继续说道:“你们这些蝼蚁,快叫你们方丈出来受死。” “可笑!方丈何等神威!若不是你看准了方丈不在寺中,如何敢来惹事?” “外域的修士,不懂礼数,当真可恶。” “我佛门总有一天要将监天司的猪猡屠尽。” 林季不想再跟这些和尚废话,索性拔剑。 “天枢剑。” 星辰之力萦绕在剑锋之上,剑芒划破了清晨的昏暗。 刚刚出言不逊的那几位连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就被林季这轻描淡写的一剑斩去了脑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和尚们一个个吓得连连后退,但又不愿离去。 只是此时他们看向林季的目光之中,已经充满了忌惮与惊恐。 “要么让路,要么我将你们都宰了,自己选吧。” 话音落下,林季便带着两个孩子自顾自的前进,他要让这两个孩子,看到这些秃驴懦弱的一面。 当林季来到和尚们面前的时候,和尚们不由自主的让出了一条道路,一个个一言不发的低着头,连跟林季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看到这一幕,林季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身后的两个孩子。 “看到了吗?这些秃驴也会害怕。” 此言一出,有和尚抬起头对林季怒目而视,但是当林季转过目光的时候,他却又连忙低下头。 无能狂怒罢了。 “他们恨我入骨,却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们觉得你们是猪猡,可是在我眼中,这些高贵的上等僧侣,也不过是猪猡一般的存在罢了。”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又看向周围的和尚们。 心中的恐惧散去了许多。 “他们为什么怕你?” “因为我的拳头比他们大。” “怎么样才能有跟你一样的大拳头?” “回头我再告诉你。” 林季和两个孩子渐行渐远。 直至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之中,这群噤若寒蝉的和尚们才终于如释重负。 “该死,哪来的修士?敢在维州这般嚣张。” “上报萨迦寺吧,估计是监天司的人,请密宗前辈出手治他。” “方丈为何一大早便匆匆离去?今日还有祭祀,他不会是知晓有难来临...” “不可胡言妄语!” “监天司的修士当真可恶,绝不能放过。” “放心,密宗前辈会为我等主持公道的。” 说到这里,和尚们对视一眼,然后便各自散去了。 兴业寺已是一片狼藉,他们这些还活着的,总归要拾掇拾掇的。 白天还有祭祀,那是大事,不能耽搁。 至于死去的同门。 死了便死了吧。 …… 中午,雨终于渐渐停歇了。 前往玉城的官道上已经是一片泥泞。 本就年久失修,又骤逢大雨,脚踩在路面上,再抬起时,都会有几分费劲。 林季就带着两个孩子沿着官道缓缓前行着。 他倒是能带着他们腾空,但是他却不想这么做。 主要是他不想就这么飞回去,就想慢慢的走回去,这两个孩子有他暗中照拂,也不存在坚持不住的情况。 等真坚持不住了再说。 又走了片刻,林季突然皱了皱鼻子。 “你们闻到什么了吗?” 两个孩子一同摇头,不解的看向林季。 “我突然觉得有些饿了,你们呢?” “不饿。” “饿。” 截然不同的答案,但是说不饿的男孩,肚子却适时咕嘟咕嘟的叫了起来。 林季笑了笑。 “不必戒备我,有什么直说就是了。” 话音落下,林季又稍稍加快了脚步,因为他真的闻到了香料的气味。 越过了前面官道的拐弯处,林季很快就看到,前方百十米的地方,就在路旁,有人支起了火堆。 火堆上烤着几只兔子。 林季使劲的嗅了嗅。 “茴香、蒜末、辣椒面、盐、胡椒。” “怎么跟我的烤肉调料有几分相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道静心 林季很快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火堆旁边。 眼前的是一个年轻的小道士,看面相,兴许才十四五岁罢了。 唇红齿白,眼睛一下都不眨,死死的盯着火堆上的几只兔子,小心翼翼的用一把小刷子,沾着手中竹筒里的调料,一点一点的刷在兔子身上。 “要用小刀将肉切开,好入味。”林季忍不住提醒道。 小道士一拍脑门。 “是了,差点忘了。” 他连连点头,但是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找不到利器,最终目光落在了林季腰间的剑上。 “我来吧。”林季招呼着两个小孩席地而坐。 雨才刚停,但是小道士周围的地面却是干的,也不见雨水落在火堆上。 这么年轻的第二境,不算常见。 坐在火堆前之后,林季抽出斩邪剑,一点一点,均匀的在兔子身上开了口子。 然后小道士再将调料刷在刀口处。 在火焰的炙烤下,肉油不断的滴落。 小道士迫不及待的想要上手了,但是刚刚伸手,就被林季用剑鞘拍了一下手背。 “打我作甚?” “皮还不够脆,小火再烤片刻。”林季说道。 闻言,小道士连连点头。 “你是行家,你说了算。” 又等待了片刻,林季估摸着差不多了,才取了两只兔子分别递给两个孩子。 见状,小道士也连忙取了一只,也不顾烫,抱着就啃了起来。 林季却没有再动手,任由剩下的一只兔子被火慢慢烤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小道士的脸上。 “你是谁?”他问道。 “小道静心。”小道士一嘴的油,含糊着说道。 “不该叫静气吗?平心静气。”林季眼中泛起了果然如此的目光。 恰好在这寥无人烟的官道上,恰好两个孩子饿了,恰好四只兔子。 用的还是他常用的调料。 巧合未免太多了些。 在林季印象里,这般神神叨叨的,也只有那位化名平心道人的天机老道了。 “静气不好听。”天机如此说道。 “静心像是尼姑的名字。” “这...”天机迟疑片刻,又摇头,“那也比静气好听。” 说话间的功夫,两个孩子还在专攻兔子腿,但天机手里的兔子已经只剩下骨头了。 “你不吃吗?”他指着还烤着的兔子问道,“你要是不吃,我就不客气了。” “想都别想。”林季伸手将之后一只烤兔拿了起来,撕下一口兔腿两口咽下肚子去。 “你的调料不对。” “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蜂蜜,甜增咸辣,咸辣又被甜所中和,相得益彰。” “还有这般说法?” “以后你自己试试便知道了。” 林季同样三两口将兔子吃完,骨头丢到一旁,随后目光渐渐泛冷,目不转睛的盯着天机。 “怎么换形象了?那个平心道人呢?” “死了,寿终正寝。”天机咧嘴道,“探究天道,遭了天谴,走路上叫雷给劈了。幸好我经验丰富早有预备,因此倒也没什么损失。” “这身体哪来的?” “一个胎死腹中的孩子,我给救了回来,但是这孩子却丢了魂,于是就被我养着。”天机说道。 见林季眼中带着几分狐疑,他又解释道:“我比你更懂天谴,似我这种瞒天之人,更要忌讳有伤天和的事。” 林季点点头,算是信了天机的话。 “你怎么来维州了?” “这里要乱了,我来浑水摸鱼。”天机的话说得很坦然。 “浑水有了,鱼是什么?” “鱼在萨迦寺,这事跟你无关,你也最好别牵扯进来。”天机咧嘴笑着。 林季听得出他话中颇为诚恳的忠告,因此欣然点头。 “这样最好,如果有可能,我甚至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天机不解。 “我又不曾害你,何必这般忌惮?” “我不想再被你算计了,神经病一样。”林季忍不住吐槽道。 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些神经病有半分纠缠了。 天机不说话了,只是略带歉意的摆了摆手。 林季却不会放过他。 “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别说什么巧遇之类的屁话!还有,跟我说话说得明白一些,有半点隐瞒,我扭头就走。” 天机点点头,目光却放在了林季身旁的两个孩子身上。 “我想带他们走。”他果然没有半点隐瞒。 林季怔了怔,看向身旁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也抬起头,看了看天机,又看像林季。 “为何要带他们走?”林季不解的问道。 “想收徒了。”天机答道。 “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能进入你的法眼?” “还不知道,但是我先前算你的时候,算出的卦象却是群星环绕。” “你特么又算我?!我让你算了?你贱不贱呐。”林季一下子没忍住。 天机也没想到林季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之间有些发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足足迟疑了片刻,他索性无视了林季的怒目圆睁。 “卦象之中,你是北极星,身周群星环绕。而有两颗星辰,恰好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刻与你交汇。” 天机看向两个孩童。 “这两颗星辰虽然不似你那般耀眼,但若是要找个比较,高群书比不上,但方云山他们却是能碰一碰的。” 林季瞳孔微缩。 “你说他们将来有机会入道?” 第七境入道,拦住了天底下多少修士! 即便是对于太一门这般的庞然大物来说,一名第六境的修士都足以作为资深长老了。 至于第七境,那更是会被供起来的存在。 而放在监天司,第七境也是绝对的顶尖人物。 林季难以置信的看着身旁那两个一脸懵懂的小孩。 这两个小家伙竟然有这般的资质? “应当不会错的。”天机点点头。 林季思忖了片刻,伸手在男孩的脑袋上摸了摸。 “天机。” “嗯?” “我这第五境,应当也有资格收徒吧?”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坏笑。 天机神情一滞。 “你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何必误人子弟,跟我抢徒弟呢?” “你说谁是半吊子呢?”林季怒斥一声,但底气却有些不足。 一路自己摸索过来的他,在修炼上的确是个半吊子。 天机却笑着不答,转而看向两个孩子。 “你们愿意跟我走吗?我带着你们修炼。” 见两个孩子不解,他又指着林季说道:“就是教你们把拳头变大,比他还大。”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天机的礼物 “你特么的能不能更无耻一点...”一听这话,林季愈发的咬牙切齿了。 两个孩子明显心动了。 因为先前才刚刚见过那个可怕的和尚在林季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也因为林季说起,他的拳头比那些和尚大。 因此,天机的三言两语,成功的两个懵懂的孩童产生了极大的向往。 不过他们还是将目光放在了林季身上。 “先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男孩说道。 女孩在一旁点头。 于是天机也不得不再次看向林季,说道:“你与他们素不相识,救人也只是动了恻隐之心而已,将他们交给我,他们将来会有所成就。” 林季却不答,而是好奇的问道:“你怎么会想收徒?你是天机,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东西,你不是应该整天算计来算计去的吗?” “我活不了多久了。”天机却摇头。 闻言,林季微微挑眉,感到了无比的意外。 但天机很快又道:“最多三五百年,我就要尘归尘土归土。” “你管三五百年叫活不了多久?!”林季几乎想要给这小白脸来上两拳。 天机却郑重道:“我能感觉到,这是我的最后一世了。” 林季一怔。 “我这瞒天之人,极限便是第七境,我可以入道,但却永远无法道成。入道境的五百年寿命,就是我的终点了。” “所以我这将死之人,也想着留下些什么了。” 五百年是很漫长一段时间,别说是五百年,就算是五十年,对于林季来说也足够漫长了。 他算上前世,满打满算都没活够五十年呢。 但是对于天机这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东西来说,五百年不短,但也许真的算不上长。 想了想,林季看向两个孩子。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呢。” “我叫郭大。”男孩说道。 “我叫郭小。”女孩说道。 “这名字可真有意思。”林季无语了片刻,又笑道,“你们别看这小道士年轻,但是他却活了不知道多久了,如果你们想修炼,也就是想把拳头变大的话,跟着他比跟着我更好。” 见林季都这么说了,两个孩子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他们也不敢有意见。 不过能把拳头变大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十足渴望的事情。 一旁的天机招了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身旁,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多谢林施主了,小道我无以为报,只有三枚铜钱送上。” 说着,天机从怀里掏出了三枚铜钱递给林记。 当看到这三枚铜钱的时候,林季顿时如受了惊的猫一般,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 “拿走!” 那三枚铜钱分明是三生钱! 林季还记得这该死的天机给了他一枚未来钱,让他去龙首之地挨打的事呢! 他能沦落到今天在这维州受苦受难,都是因为在龙首之地被邪佛种下了那黑气的缘故。 应激之后,林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紧接着便是疑惑涌上心头。 “未来钱不是已经在龙首之地碎了吗?你这三生钱又从哪来的?” “我何时说这三生钱只有一副了?”天机笑道,“这是我托朋友找回来的,林施主收下吧。” “为何要给我?”林季忌惮的问道。 “你以后就会知道的。” “把话说清楚,不然我拿了之后就找个地方丢了,我自己都找不回来的那种地方!”林季一脸认真,“相信我,我绝对做得出来。” 天机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林季的反应会这么大。 林季则直言道:“我被你们算计够了,有话有事就直说,少跟我在这打机锋,我不乐意听!” 说着,他又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了天机半晌。 “是了!你收徒是其一,将这三生钱给我才是主要目的!” 看到天机脸上意外的表情,林季冷笑道:“果然如此!说,又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 见林季这般的抗拒,天机哑然失笑。 他将三枚铜钱塞在了林季手里,说道:“等日后你再去萨迦寺的时候,这三枚铜钱会有大用。” “说具体点,别含糊其辞,什么大用。”林季追问,作势要将铜钱丢了。 天机脸上泛起了几分不自然。 他跟谁相处都是云里雾里的,被这般追问还是第一次。 但是看到林季不似作伪,他也只能如实相告。 “密宗供奉的阿赖耶识。” “那个什么菩萨?”林季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菩萨不是第八境吗?这铜钱能对他管用?” “说是第八境,但其存在的方式,却诡异至极,难以揣测。” 天机答道:“不退阿赖耶识,便不能击退密宗,这也是监天司一直没有动密宗,让那些秃驴在维州作威作福的原因。” “而想要让阿赖耶识退走,非要捉住其真身不可。三生钱管去过、现在、未来,足以让阿赖耶识无所遁形。” 闻言,林季微微眯眼。 “这么重要的东西,回头我便上交上去,此事与我无关。” 天机则不在意的笑了笑。 “这是我为这两个孩子给施主的谢礼,至于施主怎么用,那便是施主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天机起身冲着林季躬身一礼,随后便带着两个孩子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林季并未阻拦他,因为该问的已经问清楚了。 “给我的谢礼?”林季掂量着手中的铜钱,最终还是将之收进了袖里乾坤之中。 他已经明白了过来。 谢礼不是铜钱,而是击退菩萨,灭了密宗之后的功德。 “所以这三生钱,就是我掺和进这件事情,分一杯羹的资本?” “这倒是不能放过了。” 兴许天机只是想让林季分一些天道功德,未来的修炼之路走的顺畅一些。 但是他却绝对想不到,林季有因果簿在手。 相比于虚无缥缈的功德,他在这事情里能谋取的好处,绝对足以让他铤而走险了。 “密宗作恶那么多年,事成之后天道馈赠必定会超乎想象。看来维州的事还得掺和进去,狠狠的掺和进去。” 想到这里,林季冲着天机离开的方向微微一礼,然后便转身,朝着玉城快步走去。 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腾空而起,化为一道残影朝玉城而去。 第二百四十六章 选择 林季回到玉城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 他直接来到府衙,找到了田国胜。 正值田国胜在吃完饭,三两个小菜,一碗清粥。 田国胜有些惊讶于林季的速度,邀着他坐下之后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去了南漠县,也去了兴业寺。” “将兴业寺的秃驴屠光了吗?”田国胜微微眯眼。 “没有,杀了几十个,不过救了一对小孩。” 田国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问道:“兴业寺方丈呢?” “寺里的秃驴说方丈不在,我也没有刻意去找。”林季起身微微行礼,“是下官办事不力,大人若是想要责罚...” 不等林季说万,田国胜便连连摆手,又起身将林季按着坐下。 “有什么好责罚的,说是屠寺,你闹一场也足够了...要一起吃吗?” “不必了,我回林府再吃。”林季摇头拒绝。 昨天走的时候,他还记得母亲招呼着小花去厨房准备家宴。 既然如此,哪怕现在回去的突然,但是一家人吃一顿便饭也是好的。 没理由父母就在玉城,还在田国胜这里用膳。 “这..这倒也是,你的事情我听高凌说了,想不到你竟然是宇轩老弟的亲儿子,这也太巧了些。”田国胜看出了林季的心中所想。 “既然你着急回去,我便不留你了。此番你看了看维州的情形,心中应当也有所理解,为何监天司在维州举步维艰,为何密宗在维州横行无忌了。” 闻言,林季尝尝了叹了一声气。 “哎,密宗荼毒根深蒂固,即便灭了密宗,少说也得要好几十年时间,维州才能恢复元气。”林季揉了揉脸。 他又想到南漠县的百姓,那些自认猪猡,将和尚比作神灵一般的百姓。 “朝廷很快就会对密宗动手了,这件事密宗也很清楚,是他们先挑起的头。”田国胜夹起一粒花生丢进嘴里,咀嚼着说道:“密宗不臣之心人尽皆知,但是这段时间他们已经越界了。” “越界?”林季微微挑眉。 “他们想要将维州并入佛国,此事已经不单单是朝廷的事,也是中原九州的事。” 林季深深的看了一眼田国胜。 这话说的太出格。 宗门修士可以说,世家门阀可以说,但身为监天司的镇府官却说不得。 中原九州就是朝廷,不该分开而论的。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林季其实也不觉得这样。 但是他却从不会将类似的说法诉诸于口,免得被人当成把柄。 终究还是要在监天司混的。 至于田国胜说这话,林季只当是没听过,但是心中却留了个心眼。 无论是有心还是无心,这田国胜的立场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定。 田国胜似是没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反而拍了拍林季的胳膊。 “维州很快就会有数不尽的功劳,想要在监天司向上爬,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林季,方大人很赏识你,不要让他失望了。” “下官会尽力的。” 田国胜点点头,笑道:“这段时间便在玉城陪陪父母吧,若是再有事,我再找你。” “下官告辞。” …… 等林季回到林府的时候,恰逢一家人在吃晚饭。 见到林季归来,母亲陈梅惊喜的拉着他连忙坐下,又吩咐下人添菜。 “季儿,这次没受什么伤吧?”林宇轩坐在主位上,关心的问道。 “一点小事而已,劳烦爹您挂念了。” “别这么客气。”林宇轩不耐烦的摇了摇头,“我是你亲爹,这么生分做什么。” 林季无奈的点点头。 “是。” 一顿晚饭,气氛却因为林季的加入而变得有些尴尬。 林宇轩和陈梅都在对林季嘘寒问暖,而林季的回应则显得有些拘谨。 这种氛围也让林季有些不自在。 好在林春晚饭之后还要打熬肉体,林季借着这个由头,跟林春一道离开了餐厅。 小花也跟着出来了,引着林季来到了一处独立的小院外。 “大少爷,这是您的屋子。”小花推开院门。 “多谢。”林季点点头。 林春也跟着过来了,就在林季的小院里开始修炼,林季则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此时的林春身体都没长开,练的也多是些活络筋骨的体术。 林季虽然不懂这些,但是以他的境界,只需看一眼,就知道林春的动作是锻炼那些地方,然后再加以纠正便是。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腿抬高些。” “胳膊没断就绷直!” “晃什么晃?站稳!” 林季有一搭没一搭的呵斥着,自从知道林春这小子是自己的亲弟弟之后,林季便下意识的严厉了起来。 说笑是不可能说笑的。 就得让他知道长兄如父的道理。 修炼了一个多时辰,眼看着林春已经接近极限,林季这才让他休息。 林春松了一口气,坐到了林季旁边。 “大..大哥。”他这声大哥叫的也有些勉强。 “什么事。”林季看着天上的月亮,随口问道。 “你跟爹娘好像..好像...” “有点生疏?五年不见了,当然生疏。”林季只能如此搪塞,自己穿越而来之后,根本就没和这对前身的父母在一起相处多久,他或许能读懂父母对他的爱,但是他却生不出那种发自内心的亲情。 “不止是生疏,我感觉你好像是被迫留在家里一样,就是没由来的这样觉得的。”林春摇摇头,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只能勉强的表达。 林季却明白他的意思。 低头看向林春。 “你知道我昨天做什么去了吗?” “不知道。” “我杀人去了,杀秃驴。” 林春猛地瞪大了眼睛。 林季则继续道:“我的目标是个第五境的方丈...小子,你觉得你老师厉不厉害?” “老师当然厉害。” “我要找的那个秃驴,一巴掌就能把你老师打死。”林季恶趣味的说道。 虽然有些对不起高凌就是了,三言两语就破坏了他在林春心里的形象。 但总是要找个对比,才好让林春理解。 看着林春脸上的惊恐,林季摸了摸他头上并不茂密的头发。 “这就是监天司要干的活,我比你老师厉害,便有同样等级的麻烦在等着。指不定哪天我就凉了。” 林季手放在了林春的肩膀上。 “这...” 林季拍了拍林春的肩膀,放开了他,转而双手枕在头后面,靠着椅背半躺了下去。 “本来以为让他们做点小生意,过些安稳的日子,没想到他们在玉城不仅生了你,并且你这臭小子又踏上了修行的这条路,这其实和我当初计划的,背道而驰了。” “你好好读书,将来继承我们林家的家产不挺好吗?非要进监天司?到时候爹娘怕是天天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我们兄弟俩。” 林春没回话,半响后,他走到林季面前,认真的说道: “哥,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爹和娘经历的风雨比你要多的多,我还听他们时常谈论他们以前受过的苦,爹娘没你想象中那么脆弱。” “是吗?”林季有点愕然,“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还有就是,爹娘,包括我在内,都有权利选择走自己的路,你不能替我们选择,就像我们也不能替你选择一样!” 说完,林春转身便走。 而林季,却有点恍惚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热闹 盛元二年,四月中旬。 春天过去了一半,维州的天气却仍旧是干燥的。 除却半个多月前的那场雨,再也不见一点湿润。 林季难得的闲暇了下来。 上一次兴业寺的事情之后,原本林季以为密宗会做出一些反应。 可是就像他杀了萨迦寺的行远一样,兴业寺的事情也没了后续。 明明是掌控了维州千年的势力,却对这般的打脸视而不见。 林季从中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 在玉城的这段时间,林季已经见到了不少外来的修士,基本上都是中原九州各处宗门世家的人物。 大多是第二境第三境的年轻人,连第四境都很少见。 但是林季偶尔路过府衙的时候,也见到了一些明显不是维州的修士进进出出。 相比于城中的那些年轻修士,进出府衙的,则已经有第四境乃至于第五境的人物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不过这些事情林季也没有放在心上,浮生难得半日闲。 自从某一天林春抱怨起修炼太累,想出去玩玩的意图之后。 林季索性停了他的修炼,整天带着他在玉城闲逛。 高凌也曾几次提起反对,但是在林季的官威之下也不得不退让。 因为这件事,林春对林季倒是亲密了几分,似乎也忘记了前些时日他和林季说过的话。 说起玉城,这里倒是让林季颇有些意外。 分明维州的形势并不算好,但偏偏府城玉城却与别州的府城并无太多差别。 有一条从襄州来的商路直抵玉城,因此这里虽然不似襄城梁城那般繁华喧闹,但是该有的东西却绝不会少。 如青楼、赌场之类的地方,也经营的像模像样。 正午时分。 林季领着林春在城中一家叫做玉满楼的饭馆坐下。 两人坐在二楼临着楼梯的位置上,要了几个小菜,两坛好酒。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个酒蒙子,才四五岁就这么厉害,长大还了得。”林季笑眯眯的看着林春拿着酒坛猛灌,颇感滑稽。 他的脑袋还没那酒坛大呢。 “在家里爹爹都不让嗝..我喝。”一口下去,林春已经醉眼朦胧了。 “爹不在,你只管喝,把这酒楼喝空都成。”林季恶趣味的说道。 他想看看这小子到底能喝多少。 反正也是炼体境的修士,喝的再多也伤不了身,回头林季替他驱散酒意便是了。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已经开始上菜。 林季则拿着酒杯跟林春的酒坛碰了碰,小酌起来。 吃饭的过程中,还常有人上来跟林春打招呼,似是都认识他这个林家的小少爷。 这些打招呼的人也不乏一些与林宇轩认识的长辈,他们还旁敲侧击打听着林季的身份,言语之间也对林季让林春这小屁孩喝酒颇有些微词。 对此,林季也都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 林春则闷头喝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眼看着林春已经喝大了,嘴巴都开始歪着流口水合不拢了,林季心道差不多到这里。 正准备叫来小二结账走人的时候,酒楼的一楼却响起了争吵声。 “大刀山庄是个什么狗屁地方!老子听都没听过!” “嘿,你这小兔崽子口气倒是不小,来来来,过两招你就知道厉害了!” 三言两语的对骂很快就变成了全武行。 林季觉得下面的声音有些耳熟,顺着楼梯看向一楼,紧接着眉头微挑。 下面争斗的那两人,其中竟然有那大刀山庄的厉大龙。 这家伙当初可是从他手里拿走了御风术和扶摇诀副本的,也不知道学会了没。 不过此时再见到这位,林季发现他竟然已经突破到第四境了。 跟厉大龙争斗的那位,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年轻弟子,虽然倨傲,但只有第三境。 只是三两招就被厉大龙一记刀身打在了脸上,半张脸都红肿了起来。 “就这?就这?!” 看着对手倒在了地上,厉大龙放声大笑。 而他的对手则不知所措的坐倒在地上,一边脸红肿,另一边脸却也通红。 林季原本还觉得奇怪,但是看到那年轻修士身旁另一桌上的几位女修时,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合着争风吃醋呢。 正当林季琢磨着要不要跟厉大龙打声招呼的时候,一楼突然又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 “吃个饭也要动手,烦不烦,都给老子把嘴闭上!” 楼下的厉大龙正是得意的时候,听到有人呵斥,顿时不满的回头。 可是当他扭头的瞬间,一道劲风骤然出现。 他甚至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了心跳骤然加速,眼前一黑,浑身僵硬恐惧的难以动弹。 铛! 一声脆响,响在了酒楼一楼,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当厉大龙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死,紧接着他又看到了面前是一把长剑,挡住了一双纤细的手。 “林先生?!”厉大龙惊讶的看向林季。 但很快,他就注意到林季那凝重到极点的神色。 他又看向对他出手那人。 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似是哪家门派的道袍,但是却满是污秽已经看不清了。 这人分明像是个乞丐,但刚刚那刹那间的生死,让厉大龙深切的明白,眼前这人的恐怖。 “咦?” 乞丐意外的看着林季,嘴角微微弯起,手上一翻。 一股庞然的巨力让林季脸色又凝重了几分,他在刹那之间便运起四道星辰之力加身,丹田中的灵气更是喷薄而出,跃于剑锋之上。 他同样一翻手,剑锋倒转。 又是一声闷响,林季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稳。 而那乞丐却纹丝不动,眼中泛起精光看着林季。 “咦,是你?这才几个月功夫,你竟然能接我一招了。” 林季见乞丐似是不准备继续出手,这才带着警惕收回长剑,但却也不归鞘,而是握在手中。 “前辈身为日游境修士,何苦为难这些第三境第四境的小辈呢?” 听到林季的话,无论是厉大龙还是那被他打翻在地的红脸修士,亦或者旁桌那几位女修,都吓得不敢出声了。 林季则瞪了厉大龙一眼。 “还不快滚?!” 第二百四十八章 齐聚玉城 听到林季的呵斥,不只是厉大龙,在场的众人都如梦初醒一般,狼狈的逃出了酒楼。 乞丐也不恼,而是如看一块绝世璞玉一般,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季。 这样的目光让林季感到极端的不自在。 “秦前辈还是收敛些吧,镇府官田大人就在城中,我只需要呼喊一声,他片刻就能赶到。”林季阴沉着脸说道。 如果这里不是玉城,他打死都不会做出头鸟。 刚刚这该死乞丐那一翻手,震得他现在手腕还在痛。 第五境和第六境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你怎么知道我姓秦?”乞丐扬起眉毛。 林季咧嘴笑了笑。 “沈大人说的。” 一句话,顿时让乞丐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苦闷与麻木。 这人正是当初从封印中逃脱出来,后来又被沈龙追杀的老疯子。 只是当初在襄州见的时候,这老疯子夺舍之后明明是个翩翩小生,这才几个月时间,这家伙就变的蓬头垢面了。 看得出他脸上污秽之下的年轻面容,显然这位是个不修边幅的主儿。 “陪老子喝点。”老疯子摇了摇头挥去了心中的不快,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 随手一招,摆在柜台后面的酒坛就飞了过来。 林季敢出头自然是不怵的,老疯子想喝,就陪他喝点。 “前辈的毛病似是改了不少,看你眼睛至少不必掉脑袋了。”林季拿着酒杯说笑道。 老疯子刚刚缓和的脸色又垮了下去。 “哼!小子,别以为城中有监天司的镇府官,我便不敢杀你。” “前辈自然是敢的,但是来不及。”林季笑着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见老疯子不说话了,林季心中却起了恶趣味。 当初在襄州被这老东西吓得不轻,险些丢了性命,如今他势弱,正是找回场子的好时候。 “既然前辈在玉城,那沈龙大人应当也不远了吧?前辈还敢在这里悠闲喝酒,不怕沈大人找上门来吗?” 听到这话,老疯子脸上却泛起了几分不屑。 “切,他要杀我早就杀了。” “我是秦家的老祖宗,当今圣上沛帝的爷爷的爷爷见了我,也得叫一声爷爷。” 林季一口酒险些喷出来。 老疯子见林季窘迫,眼中含笑道:“他们杀也不好杀我,抓也不好抓我,正是两难的时候呢!况且我出来就被那姓沈的小王八蛋一路追,也不曾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们更是没了由头。” “既然如此,前辈来维州做什么?这里可不太平。”林季又问道。 “若是太平我还不乐意来呢!”老疯子咧嘴笑着,灌了口酒,“你还未到第六境,不能神游天地,自然是不懂其中的奥妙。” 这话让林季有些好奇了,连忙替老疯子斟酒。 “愿闻其详。” “嘿,第六境之后,神游天地,可以望气。” “望气?” “上可望九州龙脉,大秦国运。下可观山川河流,**福地。” 老疯子手指轻轻敲着桌子,笑道:“九州地脉变动不久,大秦国运也在翻腾,正是热闹的时候。而维州似是又有变动,牵一发则动全身。” 小书亭 “此番若是大秦胜了,那自然是天下太平;但若是大秦败了佛国胜了...中原九州被分割,龙脉断尾,大秦国运分崩离析。” 说到这里,老疯子眼中闪过一分疯狂。 “这般热闹我如何能不来看?大秦将我盯得死死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既然如此,我来看看热闹总行吧?” “似我这等瞒天之人,若是连热闹都不让看了,那还不如干脆闹个天翻地覆..亦或者,干脆趁着热闹,来闹个天翻地覆!” 话音落下,老疯子狂灌了一大口酒,用肮脏的衣袖擦了擦嘴,快步向门外走去。 “小子,你希望哪边赢呢?” “我自然是站在大秦这边。”林季想都不想便答道。 但是老疯子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玉城府衙。 田国胜从未如此时这般,觉得自己在这府衙之中像个下人。 就在这小小的会客厅里,只有区区四人,而他则坐在最靠外的位置上。 他小心翼翼的,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是一座雕像一般,努力不发出半点声响,偶尔用余光看一看坐在上面的三人。 主位上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却面相年轻的中年男人,他虽然坐着,手却始终放在腰间的剑柄上,虚握着,蓄势待发。 次位上的则是劲装壮汉,面如刀削,鼻子却微微塌陷下去,说不出的怪异。 他抱着一柄一人多高的大刀,眼角却含笑,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不断在他身旁的两人之间扫过。 而在这壮汉另一侧坐着的,便是最后一人了。 高群书。 高群书率先起身,冲着首位上那位躬身行礼。 “草民高群书,见过方大人了。” “不敢当!”方云山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应道。 当中的沈龙则笑的愈发开怀了,若不是被方云山狠狠的瞪了两眼,他说不得就要笑出声来。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草民高群书,高大人这新称呼着实有趣。” 一听这话,方云山顿时蚌埠住了。 “沈龙,那是监天司的叛徒,请注意言辞!” “什么叛徒不叛徒的,老高这人我知道,心眼不坏。”沈龙连连摇头道。 方云山深吸一口气道:“镇妖塔的妖物霍乱九州、大秦龙脉受损、九州地脉变动,种种麻烦,都是因他而起!” “都是小麻烦,小麻烦。” 看到沈龙这幅不以为意的样子,方云山猛地紧闭眼睛,深呼吸了数次,才终于稍稍缓了下来。 “罢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其实你是发现老高恢复了第七境,而且前路已通,自觉不是对手,所以才过去的吧?”沈龙突然又道。 眼看着方云山额头上青筋暴起,沈龙连忙安抚。 “别生气别生气,当我老沈胡说八道吧。” 说着,沈龙又看向高群书,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老高,你说我按你的流程走一遍,有没有机会突破到第八境?” “沈龙,你够了!”方云山再也忍耐不住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交涉 无论如何,经过沈龙的这一番插科打诨,方才屋里紧张的气氛总算消散了大半。 起码方云山身上的怒意已经散去了不少。 并非是不恨高群书了,而是变得理智,知道他高群书敢这般大摇大摆的出现,自然是不怵他们的。 因此,方云山也收敛了敌意。 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沈龙之后,他才对高群书问道:“高先生有事便直说吧,监天司在维州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本官没时间与你打机锋。” 话音落下,方云山便端起手边的茶碗放在嘴边,看都不看高群书一眼。 高群书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对于方云山这幅拿捏姿态的样子也不以为意。 “那我就直说了,等监天司打去萨迦寺的时候,我和几个朋友会出手相助,但同样的,事后无论我们要做什么,监天司都不可阻拦。” 闻言,方云山放下茶碗,目光渐冷。 “高先生觉得凭借大秦举国之力,还拿不下个小小的密宗?” “若真是举国之力,那拿下密宗自然是轻而易举...不过这种话却不必对我讲了,哄骗外人或许还能像模像样的,可在我看来...” 话说了一半,但高群书脸上的嗤笑之意已经一览无余。 方云山神情一滞,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外人’。 因此,方云山也稍稍收敛心神,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我若是不肯呢?”他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威胁。 高群书则满不在意。 “不肯便不肯,你们拦不住的。” “高先生好自信。” “不是自信,只是阐述必然的结果罢了。”顿了顿,高群书起身拱手,“无论如何,招呼已经打过了,到时候监天司如何,却不是我这一介草民能左右的了。不过在做决定之前,还望方大人谨慎一些。” 说完,高群书便准备离开。 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这段时间密宗的种种变化,是不是你们做的手脚?!” 说话间的功夫,屋内起了微风,那是方云山身上灵气震荡的结果。 他的手已经再次放在了剑柄之上,仿佛高群书的答案让他有丝毫不满意,立时便要动手一般。 高群书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方云山,显得十分坦然。 “密宗这等在维州横行多年的庞然大物,我如何能从中作梗?” 方云山断然摇头。 “我不信,你连大秦国运都敢算计,区区密宗又算得了什么?!” “如若不是密宗断了朝廷的商路,让维州的几种灵矿进不了京,打破了千年以来的规矩,朝廷如何能下定决心要对密宗动手?高群书,你此番上门直言对密宗有所图谋,我很难不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听闻此言,高群书嘴角的笑意稍稍放肆了些。 虽然幅度很小,但是在场的都是何等人物,他们哪能发现不了。 “果然是你!” 蹭! 长剑出鞘,剑锋直指高群书。 “我可不曾承认。”高群书微微摇头,笑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灭了密宗,我们拿到想要的,朝廷收回维州解了心头之患,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方大人,若想坐稳司主的位子,这般的刚正不阿着实不智啊。” 话音落下,高群书已经走出了房间不见了踪影。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面面相觑。 沈龙脸上的笑意也难得的消失了。 方云山长剑归鞘。 田国胜眼观鼻鼻观心。 片刻之后,方云山微微叹息一声,看向沈龙。 “老沈,你怎么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沈龙耸了耸肩,身子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坐姿,“罚恶令都已经发出去了,中原各处的修士都在往维州聚集,无论高群书想要的是什么,这事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仙木奇缘》 方云山沉吟片刻,无奈的点头。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在去萨迦寺之前,先拔除密宗在维州各处的手脚耳目再说。” “合该如此。”沈龙应了一声,突然间神情一动,挑眉道,“咦,那老东西怎么出城了?” “秦临之?” “是他。”沈龙咧嘴一笑,起身道,“可不能让他逃远了,我先走一步。” 沈龙起身离开了房间。 而方云山则看向田国胜。 “国胜,这维州你最熟悉,玉城又是府城,拔除维州密宗各处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办吧。” “遵命。”田国胜连忙应声。 方云山点点头之后,也快步不见了踪影。 …… 盛元二年,五月初二。 大风卷起漠西的沙尘飞扬着席卷一切,天是昏暗的。 一大早,林季就搬着小板凳坐在林府自己的小院里,看着漫天风沙从头等飞过。 地面上,房檐上,都堆积着细细的一层砂砾。 在他的身旁,林春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摆着奇怪的姿势,一脸苦相的继续着他的肉体打熬。 “大哥,能歇会了吗?” 林季打了个呵欠,仍旧靠着门栏,抬头看天,随口应付道:“你累了吗?” “累了。” “这样就累了?还想日后进监天司当妖捕?回去读书吧。” “哼,我偏不!” “那就给我好好修炼,别想着偷懒打诨。”林季严厉的说道。 林春小嘴一瘪。 他倒不是没想过偷懒,但是几次偷懒被发现,并且又被林季用灵气强行拖着继续修炼之后,他就知道除非林季想放过他,不然偷奸耍滑是绝对不可能的。 又过了片刻,风沙渐渐停歇了。 小院外响起了些许脚步声。 是高凌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还在修炼的林春,微微点头之后,才对着林季躬身一礼。 “这几日不见高总捕,去何处快活了?”林季坐起身子笑着打了声招呼。 “领着来玉城的一些修士去了一趟南漠县。”高凌应道。 林季微微挑眉:“那里的百姓...如何了?” 他还没忘记南漠县那些已经将奴性刻在骨子里的百姓们。 “差不多死完了,被兴业寺的僧人杀了。”高凌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没有丝毫波动,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甚至于就连林春也是只竖起了耳朵听着,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与惊恐之色。 林季点点头,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南漠县那些百姓,还不如死了的好。 “林游星,田大人有请。”高凌又道。 “知道了。”林季起身,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出了小院。 第二百五十章 兰业寺 对于田国胜的传唤,林季并没有丝毫意外。 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九州各处的修士出现在玉城,然后又匆匆离开。 林季知道,他们都是为了罚恶令而来。 所谓罚恶令,便是监天司召集九州修士相助的手段,而监天司也会根据前来相助的修士们的功劳大小,给予足够的报酬。 一般来说,罚恶令是不会轻易动用的。 毕竟朝廷要广邀九州修士相助,这件事本身对于朝廷的威望来说,就是一种打击。 因此不到万不得已,监天司绝不会动用罚恶令。 但是对面密宗,哪怕是监天司,哪怕是朝廷,也丝毫不敢怠慢。 等到林季赶到府衙的时候,衙役显然早就得到了吩咐,连忙领着他来到府衙的会客厅,见到了田国胜。 会客厅里并不止田国胜一人,旁边的座位上还有几位年轻修士,有男有女。 巧合的是,这几位正好就是那天林季在酒楼里救下的那几人。 “林先生?”厉大龙一看到林季,顿时惊喜的起身行礼。 林季连忙将之拦下。 田国胜在的时候你大摇大摆歪歪扭扭的坐着,我来了你起身恭敬行礼,这算个怎么回事? 打发了厉大龙之后,林季又看向厅中的其余几人。 有被厉大龙打肿了脸的那个小年轻。 “徐州日照宗,韩双。”小年轻也连忙起身行礼。 被厉大龙收拾了一顿,又被老疯子吓了一跳,这小子显然收敛了不少倨傲。 林季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三名女修。 “徐州月影宗,孔娜。” “闫玲。” “慕容歌。” “监天司游星官,林季。”林季微微拱手,心中却对这月影宗的三位女修起了些兴趣。 看他们的座次,明明是那名为孔娜的女修为首,但是看修为,却反而是坐在最后面的慕容歌最强。 孔娜与闫玲都是第三境,慕容歌却是第四境。 心中留了个心眼,林季看向了厅中最后的一个陌生人。 那人二十八九岁的年纪,下巴微微抬着,眼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只是对着林季扫了两眼,根本没有开口。 他坐在下首位,就在田国胜的旁边。 按理来说,敢跟第六境的田国胜平起平坐的,少说也该是个同境界的修士吧。 可在林季的探查中,这小子分明也只是个第四境而已。 第四境后期,以他这个年纪的确算是绝顶的天才了。 但..即便如此,也太嚣张了点。 “这位是扬州欧阳家的欧阳宇清,是我的晚辈外甥。”田国胜轻笑着介绍道。 《重生之金融巨头》 原来如此,林季拱了拱手,客气的道:“见过欧阳公子了。” 而欧阳宇清也是只微微点头便算是回应。 都打过招呼之后,林季也不准备坐下了,直接问道:“大人唤我来所为何事?” 田国胜说道:“出了玉城向东六百里,有一座兰业寺,整个漠东地区几乎都被兰业寺所掌管,兰业寺与你之前所见到的兴业寺相比,规模更大,实力也更强。” 闻言,林季神情凝重了些。 “大人要我去灭了他们?” “没错,由你带着这些前来助拳的各路朋友,一道将兰业寺灭了。然后将寺中供奉着的佛像带回来。” “佛像?”林季微微挑眉。 田国胜显然早有准备,取出了一幅画摊开。 当林季看到画种那狰狞的人形时,心中顿时一惊。 “这是密宗供奉菩萨佛像?” “正是。”田国胜点头道,“兰业寺中一共有两尊受香火供奉的佛像,大殿中的毁去,偏殿里的只有半人大小,将之带回来。” 林季却有些想不明白。 “为何要带一尊佛像回来?” 田国胜微微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清楚缘由,还是不愿意说。 不过林季见此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寺中的秃驴修为如何?” “第六境以上的密宗僧人都在萨迦寺修行。”田国胜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寺里只有第五境的和尚在。 但是这个答案林季却不满意。 “大人,如今朝廷已经亮明车马要对密宗动手,万一此去遭了埋伏...” 话还没说完,下首位上的欧阳宇清突然不屑的冷哼一声。 “姨夫,你的手下都是这般胆小如鼠吗?” 林季和田国胜几乎在同时怔了怔。 田国胜微微皱眉,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被林季出口打断。 “欧阳公子说得对,我太小心谨慎了。” 林季轻笑着看向田国胜。 “田大人,若是到时候事不可为...无论是寺里的和尚厉害,还是又有不可抵挡的人物出现,我又该如何?” 田国胜摆手道:“打不过自然要逃。” “那他们呢?”林季指了指其余几人。 田国胜明白林季的意思,直言道:“要拿罚恶令的报酬,自然要承担其中的风险。” “如此,下官心里就有数了。” 有田国胜这句话,那林季自然就没有任何顾忌了。 他之所以问那么多,还不是因为要带着一群第三境第四境的行动,万一这帮人帮不上忙还添乱,岂不是要遭。 而现在有田国胜的话在这里,万一事不可为,林季是决计不会被别人拖后腿的。 “何时出发?”林季又问。 “事不宜迟。”田国胜答道。 林季点点头,又看向另外几人,问道:“现在就出发,如何?” “我听林先生的。”厉大龙连忙应道。 日照宗和月影宗的三女一男也同样没有意见。 欧阳宇清不说话,不过也站了起来,煞有其事的拍了拍长衫下摆。 见此,林季也不废话了,冲着田国胜微微一礼,然后便转身出了议事厅。 不过就在出门的时候,林季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田国胜。 田国胜微微点头,林季眼中泛起些许了然,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说道:“你们先去东城门稍待片刻吧,我要回去跟家里人打声招呼,这一趟出门少说得七八天时间。” 厉大龙等人自然无所谓。 欧阳宇清却微微皱眉:“有差事在身还顾得上这些?也不知道姨夫平时怎么教训你们这些手下的,当真没有规矩。” 闻言,林季咧了咧嘴角,也没说什么,扭头就往林家走。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会被激怒的人,也不是什么睚眦必报之辈。 但路上出点意外,见死不救之类的事情... 却是不难的。 说不得还得落井下石。 第二百五十一章 再遇沈龙 回家打了声招呼,好生的宽慰了父母半晌之后,林季才终于脱身。 前前后后耽搁了小半个时辰。 当他来到东城门的时候,却发现欧阳宇清、厉大龙一行人已经动身了。 城门的卫兵被留了话,见到林季之后,他连忙说道:“林大人,您的同伴已经先行一步了。” 这段时间林季整日在玉城四处厮混,高凌见了他都得行礼,因此他在玉城也算是有点名声了。 起码这些吃官家饭的人不会不认识他。 “我知道了。” 应了一声之后,林季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慢慢悠悠的向前走去。 直至远离玉城之后,他的速度才快了几分,看似还是走在地面上,但每前进一步都会跨越数十米远的距离。 沿着官道一路向前,不到一刻,他便远远看到了厉大龙一行人的身影。 林季追了上去,然后也放缓了速度。 前面是欧阳宇清在带路,因此他也只是跟着,不急不缓的。 “厉大龙,许久不见了,御风术和扶摇诀练的怎么样了?”林季走到厉大龙身边随口问道。 “学不会,太难了,连入门都没入门。”厉大龙刚看到林季还挺意外,随后便苦闷的摇头,显然不想说这些事情。 空有功法在手中却学不会,这种滋味算是十足的折磨了,抓心挠肺一般的痒痒。 林季看向其余几人,又对厉大龙问道:“之前你们几个怎么起冲突的?闲着也是闲着,说来听听呗。” 一听这话,厉大龙顿时来了劲。 他指着日照宗的韩双说道:“这小子看着有姑娘在旁边,言语之中俱是自傲,我听不下去了于是出手教训了一番。” “就这?” “就这。” 林季颇有些无语,人家吹牛跟你有半毛钱关系,你就要出手打人。 气性不小。 就在这时,月影宗的孔娜则问道:“林先生,那天那个老乞丐真是第六境的前辈?可他怎么会那么..那么不修边幅?” “直说邋遢就是了,那就是个乞丐,我若不吹嘘的狠点,你们还要在旁边看热闹,更是麻烦。”林季随口搪塞道。 老疯子的事他也不想跟旁人说,这些所谓的瞒天之人出现在此地,肯定没什么好事,估计又在谋划着什么。 从天机到老疯子秦临之,还有在襄州见的那位冯芷若。 林季隐约觉得,这些人肯定有什么联系。 还有之前在玉城外逃走的那副骨头架子,将来说不得又是一桩麻烦事。 “这样啊。”孔娜哪里知道林季心中所想,他看林季说的不似假话,因此也信了他的话。 厉大龙等人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唯独月影宗的那位第四境的女修慕容歌,却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林季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 就在这时,前面的欧阳宇清则不屑道:“呵,刚刚还吹嘘这小子能拦住第六境的修士,此时真相大白了,才知道是装神弄鬼,可笑。” 此言一出,孔娜等人都有些脸红。 林季估摸着,可能是刚刚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把之前的事情跟欧阳宇清说了一遍。 大抵是因为欧阳宇清的态度,因此才想要提点他两句之类的。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林季也不想解释。 他唯独搞不明白,这小子什么毛病,好像说话不扎刺就不会说话似的。 “欧阳公子为何戾气这般的重?我与你才第一次相见吧?”林季直言问道,“我在哪得罪公子了?说个明白吧。” 似是没想到林季这么直接,欧阳宇清神情一滞,留下一声冷哼之后,又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林季愈发的诧异了。 你要是有什么不满直说就是,大不了出言不逊我也有理由把你打一顿了事。 这莫名其妙连个原因都没有,他都不好动手了。 毕竟是田国胜的外甥,没个正当理由,不好收拾他。 不过经林季这番话之后,欧阳宇清自始至终都没再开过口了。 一行人先聊着顺着官道,走出去两百里左右时,天色已经渐晚了。 “找个地方歇息一宿,明日天亮了再赶路吧。”林季说道。 他倒是无所谓的,但是还有几个第三境的修士在,一个下午走出去两百里,她们明显已经有些疲惫了。 林季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赞同。 看得出来,欧阳宇清似是想要反对,但是他的目光扫过慕容歌之后,却没有开口,选择了偃旗息鼓。 众人找了个背风的空地生起了火堆,围绕着火堆坐下。 厉大龙抓来了一只野猪,林季则借了他的大刀将野猪分尸,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期间,林季又从袖里乾坤的空间中取出了他早就备好的调料。 自从上次在路上见到天机之后,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回到玉城就备了不少调料包丢进袖里乾坤之中。 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很快的,夹杂着蜂蜜与辣椒面香气的野猪便熟透了。 “自己动手,不必客气。” 林季当先给自己切了一大块猪腿肉。 野猪肉算不上好吃,但口感却很紧实,林季烤的又恰到好处,因此也不失为一道美食。 三个姑娘一开始还有些矜持,但是看到林季等人吃的津津有味,很快也忍受不住了。 一时之间,临时营地里,只剩下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林季吃了一条猪腿便觉得饱了,心中暗暗懊悔着怎么没带酒出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陌生的手突然从他的身旁伸了出去,用一柄一人高的大刀,小心翼翼的切了一大块肉下来。 这一幕让林季心中无比的胆寒,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人发现营地里多了一个人。 “是谁?!”他猛地起身,可是当他看到身旁那鞋拔子脸的中年人时,却又愣住了。 “沈大人,怎么是你?” “我闻着味就过来了,我就说这味道有点熟悉。”沈龙狠狠一口撕咬下一大块肉,又含糊道,“嗯!这才几个月,你小子手艺又有进步。” 经由林季这一声暴喝,营地里的其余几人才反应过来,一个个神情震惊。 欧阳宇清更是直接拔剑指向沈龙。 “你是何人,鬼鬼祟祟接近过来想做什么?” 不过沈龙压根不理会他。 林季也不搭理。 “沈大人来此,是那老东西也在附近?” 第二百五十二章 地羊 “嗯,他刚刚路过。他本来想来找你的,但是我远远闻着味了,就脚下快了几步将他赶走了。”沈龙颇有些恶趣味的笑了起来,“嘿嘿,一只野猪叫你们吃了大半,若是那让老东西分去一些,留给我的可就不多了。” 这话让林季哭笑不得。 合着您二位这是在逗乐子呢? 明明是一追一逃,怎么搞的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欧阳宇清在一旁被无视了许久,脸上通红,于是语气加重又怒道:“我问你话呢!” 沈龙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林季。 “你带人出来办差?” “去兰业寺。” “哦,辛苦。”沈龙猛地加快了进食速度。 三两口将手中的野猪肉吃完,他在自己身上擦了擦手,一把将大刀扛起。 “老东西又要跑远了,也不知道他吃饱了撑的来维州做什么,我先走一步了。” “大人慢走。”林季连忙起身。 沈龙点点头,又指了指欧阳宇清。 “这小子一点眼力见没有,要不是看在是你带的人,我少不了给他两嘴巴。” 林季苦笑道:“大人,他是田大人的外甥。” “田国胜敢废话,也少不了两嘴巴...这句是吹牛的,镇府官可打不得,你可别乱说啊。” 沈龙似是被自己逗笑了,摇着头快步远去。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顿住,回头道:“这地方不太平,赶夜路离开吧..不过你小子应该能应付,不走也行。” 说完之后,沈龙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直至沈龙走远,林季这才看向欧阳宇清。 这小子似是被气得不轻,人都已经没影了,他还拿着剑。 “把剑收回去吧,在家里被惯坏了也就罢了,出门在外少动不动就拔剑,招惹了你惹不起的人,两个嘴巴都是轻的。” “那人是谁?!”欧阳宇清又把剑锋指向了林季。 林季微微皱眉,目光渐冷看向他。 “把剑收了!” 无形的杀意瞬间将欧阳宇清笼罩,他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没由来的心中恐慌,忍不住倒退了两步,险些坐倒在地上。 “你...你...”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根本不是一个第四境的游星官该有的杀气。 一旁的孔娜等人都瞪大了眼睛,似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意识到欧阳宇清是被林季给吓到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慕容歌突然问道:“刚刚那人姓沈,是那位吧?” 林季看到慕容歌指了指东北方向,又比划了个三的手势。 他顿时会意。 东北方是京城,京城监天司里的三位游天官之一。 “是他。”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这里,听你们的对话,他是在追谁?”慕容歌又问道。 “追那天酒楼里的乞丐。”林季咧嘴笑了笑,这姑娘一开始就没信他的屁话,因此多说一点也没什么。 闻言,慕容歌怔了怔,随后点点头不再多言。 两人的对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好奇,但是见他们都不再开口,也不好询问。 林季则煞有其事的将手伸进怀中,其实是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一本巴掌大小的维州图志。 刚刚沈龙的提醒他可不敢不放在心上。 很快的,他就在图志上找到了现在所处的位置。 “哭草滩?子时之后,这里时常会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林季微微挑眉。 抬头看天,还不过子时。 如果是平白无故的发现异常,林季少不得带人跑路。 在监天司干了这么多年,别的他没学会,但唯独谨小慎微是一定的。 但是刚刚沈龙却说他的应付,既然如此,林季倒是心里有底,不准备走人了。 “待会都小心些,子时之后兴许会有些异常。”林季提点了一句,然后也不再多言。 不过他这话倒是让众人都谨慎了起来,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 时间过得很快。 林季只觉得自己好像小睡了一会,再睁眼时,面前的火堆已经接近熄灭了。 他抬头看天,月亮已经来到头顶。 已经过了子时了。 夜里的风呼啸着,但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处背风地,因此倒也不觉得寒冷。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了吗?”林季开口问道。 这一问,他才骤然发现,厉大龙等人都闭着眼睛没了动静。 只是一瞬间,林季便警觉的起身,神识笼罩着周遭的一切。 “什么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 “听到了,就在你们睡下的时候。”是慕容歌,她面色冷峻,眼中带着几分警惕。 “你还醒着?”林季有些意外,他刚刚的神识探查都没发现慕容歌还清醒着。 慕容歌微微点头,轻声道:“这声音是地羊。” “地羊?” “一种怪异的东西,你所说的婴儿啼哭声,便是地羊鸣叫发出的声音。”慕容歌解释道。 看到林季眼中带着几分审视的疑惑,慕容歌又道:“我是扬州慕容家的人,慕容家传承数百年,都在跟各种怪异打交道,因此我知道的多些。” 林季点点头,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询问。 突然间,林季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呜咽声。 如泣如诉,竟然还有几分婉转。 “这便是所谓地羊的叫声了?我们怎么会莫名睡过去的?”林季又问。 “地羊活动的时候,它周围的一切都会被影响,陷入沉眠之中,除非天亮,不然根本叫不醒,但这只是针对尚未开灵的生灵。” 听到这话,林季再皱眉问道:“所以开灵境以上的修士的就会提前醒来?但你怎么比我还醒的早?是因为家学渊源?” 慕容歌微微点头。 就在这时,那呜咽却越来越近,仿佛直接在耳旁响起一般。 慕容歌也起身,神情严峻。 “它要来了。” 伴随着慕容歌的声音落下,林季突然感到自己身体陡然一僵。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奔天灵盖,让他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了他的脊梁上,不断的入侵他的身体。 “灵眼,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怨灵珠 林季眼中闪过一道灵光,再睁眼时,他周遭的一切已经变了。 还是在刚才的背风地,但是眼前的火堆,火光已经成了青色。 夜风成了阴风,他身上甚至起了寒霜。 在他回头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双漆黑的眼睛,就静静的与他四目相对。 “找死!” 心念一动,北极功已然运转到极致,四道星辰之力出现的一瞬间,那怪异仿佛被什么克制了似的,直接被弹开了数十米远。 直至此时,林季这才看到那怪异的全貌。 说是四不像都是在侮辱四不像。 那怪异有几分人形,但是却顶着一张满是毛须的小脸,脚下是蹄子,两个胳膊却是人的胳膊。 身体是狼或者野狗的。 它就那么站在远处,仅仅是存在,都让林季感到了无比的膈应。 没错,是膈应。 他能察觉到,这怪异似乎并不算强,但却长得极为难看,更重要的是,这怪异的身子都是被拼凑起来的。 那怪异与林季相隔甚远对视了片刻,转身就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地羊?”林季紧紧皱眉,看向慕容歌。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慕容歌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让它得手了。” “什么得手了,什么意思?”林季瞳孔微缩,连忙追问。 慕容歌则看向还在沉睡中的几人。 她的目光一点点的掠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在了欧阳宇清的身上。 林季随着她的目光一起,当看到欧阳宇清的时候,他眼中泛起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怎么可能,这小子的胳膊呢?” 林季快步来到欧阳宇清身旁,看着他两条干扁的衣袖。 用手将衣袖拿开,却发现袖子里只剩下了两根枯枝。 他想到了刚刚看到那地羊时,地羊身上的两条人胳膊。 “不会吧...” 林季没由来的心中发寒,他根本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这是怎么回事?”林季看向慕容歌,随后又准备将那枯枝从他的袖子里取出来。 就在林季准备动手的时候,慕容歌却上前按住了林季的手腕。 “你现在动了这两根枯枝,他的胳膊就永远都回不来了。” 闻言,林季顿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对于这诡异的地羊一无所知,有专业的在,还是要靠专业人士来办。 慕容歌来到欧阳宇清身旁,伸出手指,指尖上泛起了微光。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了欧阳宇清的额头上。 几个呼吸之后,欧阳宇清缓缓的醒了过来。 他懵懂的睁开眼,然后就看到了林季和慕容歌就在他面前。 吓了一跳之余,他连忙想要起身,但是却因为没有手臂的支撑,而有些狼狈的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双臂无力..还有,我怎么会睡着的?” 一边说着,欧阳宇清抬起了自己的手。 当他看到那仅剩的枯枝时,他愣住了。 “是地羊。”慕容歌说道。 但是欧阳宇清已经听不到慕容歌的话了,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一脸惊慌的挣扎了起来。 “我的手呢?我的手呢?!” 他瞪大着眼睛,惊慌失措的挣扎着,在地面上扭来扭去。 即便没了胳膊,但想要站起来也是不难的,更何况他是第四境的修士。 但骤然的变故,让他连本能反应都没了,只剩下无助与慌乱。 终于,几个呼吸之后,他稍稍平息了一些。 “慕容小妹,地羊是什么,是你们家处理的那些怪异吗?我的手,我的手去哪了,还能回来吗?” “可以的,天亮之前找到地羊,就可以换回你的手。”慕容歌一脸平静的说道。 一听这话,欧阳宇清终于站了起来。 “地羊在哪?去找它!把我的手找回来!” 慕容歌则看向了林季。 “怎么,要我帮忙?”林季微微挑眉。 “地羊是怨念所成,我修为不够,挡不住地羊巢穴的怨气。” 听到这话,林季看向欧阳宇清,目光中泛起了些许玩味。 他从慕容歌的话中能听出来,这所谓的地羊似乎并不算厉害,至少他是可以对付的。 而刚刚林季用星辰之力抵挡的时候也能感受出来,地羊似乎也被星辰之力克制。 “我为什么要帮他?”林季轻笑道。 这小子一路上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他想不出帮忙的理由。 此言一出,慕容歌和欧阳宇清都愣住了。 紧接着,欧阳宇清勃然大怒道:“这是你这办差的该说的话?我若是这样回去,你当我姨夫会放过你?我是欧阳家的嫡系单传,我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别想活下去!” “欧阳家?”林季微微挑眉。 慕容歌则解释道:“欧阳家在扬州势力不小,扬州以世家居多,欧阳家算是排在前几的家族了。” 林季了然,依旧似笑非笑的看向欧阳宇清。 “欧阳公子也说了,我是个办差的,此番出来要去的是兰业寺,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 “你不怕我姨夫惩处你?”欧阳宇清威胁道,“别以为有几分修为就敢这般肆无忌惮,我若是这样回去,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我更惨。” “那便让田大人来亲自给我说吧。”林季打了个呵欠,重新坐下,抬头看天。 “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天亮之后就出发。” 顿了顿,林季又笑道:“对了,怕你不知道给你说一声,我只是暂时留在玉城办差,游星官归京城总衙管,若是我不想听令,田大人也指使不动我。” 思路客 欧阳宇清对于林季这幅态度简直难以置信。 “你...你怎么敢?!” 林季却根本不理会欧阳宇清,自顾自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就在这时,慕容歌突然说道:“地羊本身是怨念集合,其魂体之中有怨灵珠。” 林季睁开眼睛,看向慕容歌,静待下文。 “怨灵珠对元神大有裨益,不过却需要一些手段处理之后才能炼化。” 慕容歌认真道:“我懂得处理怨灵珠的方法,若你有把握将那地羊杀了,怨灵珠分我三分之一。” 这下子林季是真的感兴趣了。 他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 “下次这种好事早点说。”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成因 对于能增强元神的东西,碰不上也就罢了,一旦碰上,林季是断然不会错过的。 如今他的修为已经到了第五境中期,但是灵气的修炼在林季看来从来都不是难事。 唯独元神的修炼进展却很慢。 虽说林季手中还有两枚增强元神的乾元丹,但是七品丹药能省则省。 一枚乾元丹价值七八千元晶呢。 而且吃了还有丹毒。 至于慕容歌所说的怨灵珠,林季估摸着,兴许与当初听冯芷若提起的邪修杀人炼魂增强元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虽说这种法子也有弊端,但是总归是要一探究竟的。 “你能找到地羊的巢穴吗?”林季问道。 “可以,刚刚在你将它赶走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它身上留下了印记,找到它并不难。”慕容歌说道。 一旁的欧阳宇清见林季要出手了,连忙问道:“慕容小妹,我的胳膊该怎么办?” “天亮之前斩了地羊,你的胳膊自然就会回来,但天亮之后,则木已成舟。”慕容歌也抬头看天,随后平静的说道,“还有约莫一个多时辰。” “那我们赶紧去吧。”欧阳宇清不敢耽搁。 慕容歌则看向林季。 “我们走了,他们怎么办?”林季指着还在沉睡中的几人说道。 “他们只是睡着了,天亮自然会苏醒。” “那出发吧,你在前面带路。”林季也不想耽搁。 很快的,一行三人便出发了,慕容歌走在最前面,手中多出了一副小巧玲珑的阵盘。 那阵盘上分明什么都没有,但是她却时不时看两眼,然后便能确定方向。 林季在一旁看的好奇,但是想着兴许涉及人家的家学渊源,因此也没有发问,而是转而问道:“地羊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是怨念而成,但是这未必太没有根据了些。” 慕容歌不解的看向林季。 “为何没有根据?” “我在监天司当了五六年的差,各种妖魔鬼怪都曾见过,类似地羊的特殊邪祟也打过交道,但唯独这所谓怨念集合,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听到这话,慕容歌恍然。 “地羊是鬼物。” “鬼物?那我刚刚为何不曾察觉到它身上的鬼气?” “是特殊的鬼,是由无数枉死冤魂汇聚而成的鬼。怨气将鬼气压制了,所以难以察觉。” 慕容歌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阵盘,然后才微微叹息道:“世间的怪异不少,说来吓人,但是究其根本,大多都是因为造孽而成。” 《我的冰山美女老婆》 顿了顿,她又道:“其实出现地羊的原因我已经有了几分猜测,等到了地方,你也应该会明白了。” 见她这么说,林季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便到了地方再说。” 前进了约莫一刻不到,周遭突然又能听到先前那如泣如诉的啼鸣声。 “快到了吗?”林季问道。 “就在这附近了,所谓地羊巢穴并非是巢穴,而是它存在的一大片区域。”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三人明显能感觉到,周遭的气温骤降。 是真正的骤降。 在他们跨越了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的时候,一股刺骨的严寒席卷了了过来。 “好冷。”林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灵眼开启。 果然,周围已经变成了与先前地羊出现时一般,眼前的世界仿佛被加上了一层阴绿色的滤镜一样。 “是怨气。”慕容歌同样开着灵眼,“那家伙应该就在附近了。” 林季微微点头,他感觉到冰冷的气息在缓缓的向他的体内渗入,然后又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清除。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动用了足足三成灵气,来抵挡这些入体的怨气。 “能不能他吗快点,老子的胳膊要保不住了!”欧阳宇清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季脸色一沉,这小子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不过当他回头准备给这小子两嘴巴的时候,却发现欧阳宇清脸上已经是一片青白,眼中却微微泛红,这状态明显不对劲。 “他修为不够,被怨气入体,影响了神智。”慕容歌平静道,“先前他威胁你时的出言不逊,应当也有被地羊暗害之后,被怨气激了心神的缘故。” 一边说着,慕容歌脸上却泛起了几分怜悯。 “欧阳他虽然倨傲,但平日里话不会这么多的,作为欧阳家嫡系独子,他虽然蠢,但是却不至于蠢到是非不分。” “嗯...”林季一时之间有些想笑。 先前欧阳宇清叫慕容歌的时候,明显是带着几分倾慕之意的。 他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慕容歌眼中其实是个不太蠢的蠢货。 两人的声音并不算小,但是欧阳宇清却充耳不闻,甚至根本不知道林季二人是在说他。 他依旧自顾自的念叨着。 “快把我胳膊找回来,快点,他吗的给我快点!” 啪! 林季想都不想,一个巴掌打了上去,直接将欧阳宇清打昏,倒在了地上。 “就把他丢在这吧。”林季说道,“反正地羊就在附近,将之收拾了,再把他的胳膊弄回来,这肩膀上插两根木棍的人才,清醒着也帮不上什么忙。” 慕容歌也没有反对,而是说道:“用灵气帮我祛除周边的怨气吧,我也有些抵挡不住了。” “好。” 林季大手一挥,庞然的灵气激荡身周,周边的怨气散去了大半,灵眼之中的青色痕迹顿时减弱了不少。 “多谢。”慕容歌点点头。 两人又向前走了片刻,林季突然皱眉,耸了耸鼻子。 “你闻到了吗?一股腐朽的臭味。” “没有,但我知道那是什么。”慕容歌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轻叹道,“准备动手吧,应该快到地方了。” 林季立时警惕了起来。 又向前了片刻,慕容歌点头道:“我现在闻到了,是尸臭味。” 两人的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深坑。 当他们来到深坑旁边的时候,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不仅仅是因为冲天而起的臭味。 更是因为这深坑之中,那数之不尽的断臂残肢。 “这就是地羊形成的原因了,无数同样死因的冤魂,怨念集结才一处,才产生了地羊这样的怪物。” 林季也明悟了。 “因为生人被夺去了肢体,才渴望拥有肢体,因而衍生出地羊这般换人身躯的怪异?” 慕容歌没有回话,而是指着深坑之中那还在蠕动着的怪物。 “就在那了,你能对付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偷袭 当林季和慕容歌看向地羊的同时,那地羊也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 它放下了手中啃食了一半的腐烂残肢,用那漆黑的眼睛回头看了过来。 一声低鸣响起。 林季只觉得一阵烦躁,心中多出了几分无名怒火。 “静气凝神,不要被怨气扰乱了心智。”慕容歌提醒道。 说是这么说,但是很多时候,即便明知道该怎么做,也难以达成。 斩邪剑出鞘,在月光的照耀下闪过一道寒光。 带着几分怒意,星辰之力陡然萦绕在剑锋之上。 一剑落下,一道剑芒飞掠而出,眨眼之间便去到了地羊的面前。 但紧接着,林季瞳孔微缩。 “怎么会穿过去?怎么可能?” 那地羊的肉身分明是实体的,那两条胳膊的主人还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呢! 可刚刚林季的那一剑天枢剑,却直接穿透了地羊的身体。 那怪物甚至都不曾躲闪,分明是知道这剑芒伤不到自己。 “地羊是怨念集合,这埋尸坑的怨念无穷无尽,当你被怨气影响心神的那一刻,你所看到的它,就未必是它了。”慕容歌解释着。 一边说着,她单手掐诀,指间泛起青光,然后一指点在了林季的眉心之间。 林季顿时感觉自己脑海中一片清明,先前的无名怒火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清心咒只能维持片刻,地羊并不算强,速战速决。”慕容歌说道。 闻言,林季微微点头。 当他再看向那地羊的时候,这才发现,先前自己那一道剑芒,竟然斩在了土坑远处的边缘上,偏离了不知道多远。 有了清心咒的加持,这地羊本身的怪异就已经消散了大半。 林季一跃而起,身形腾挪之间,一个眨眼就来到了地羊面前。 又是一剑落下。 这一次,地羊明显怕了,竟然转身就逃。 但是它的速度并不算快,面对着林季凌厉的进攻,它的身上很快就伤痕累累。 “嘤!嘤!” 地羊嘴中不断的发出哀嚎声,似是在求饶一般。 而林季则根本不为所动,这鬼东西但凡长得可爱一点,他说不定都会有些恻隐之心。 但是你长得跟鬼..不,比鬼还丑,再怎么嘤嘤也搏不到半点同情。 林季的攻势又凌厉了几分。 连续四招七星剑,被他使得游刃有余,仅仅是呼吸间的功夫,一连四剑落在了地羊的身上。 地羊的哀嚎声又大了几分,他开始丢盔弃甲。 先是带着蹄子的双腿,跑着跑着便跌落了。 然后便是欧阳宇清的双臂。 离奇的是,当那双手臂落在地上的瞬间,却直接变成了两根木棍。 “咦?”林季眉头一挑,无比的意外。 “是地羊特有的手段,以枯枝换躯体,但只是某种类似障眼法的手段,只是天亮之前不曾破除的话,便会由假成真。”慕容歌的声音响起,她在坑外时刻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小书亭 “真是无奇不有。”林季了然。 这么说来,欧阳宇清的双臂已经找回来了。 既然如此,林季愈发的肆无忌惮了。 很快的,地羊那猴子似的脑袋了掉在了地上,伤口处留出了令人作呕的脓水。 眼前的地羊已经彻底变成了魂体,唯独灵眼才能察觉。 而直至此时,林季才发现,这怪物真如慕容歌所说那般,是鬼,但不是一般的鬼。 他是由无数道不断翻腾的鬼气所组成的,每一道鬼气都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林季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听到这些鬼物的哀嚎声、嘶吼声、怒骂声等等。 “就用先前那天地之力的剑法,天地之力最克这等鬼物。”慕容歌又道。 “是星辰之力。”林季随口回应着,然后便全力运转起北极功来。 在这极端恶臭的土坑中,他也不想再耽搁了。 可就在林季引动第四颗星辰天权星的时候,他突然猛地顿住,抬头看天。 此时正值夜里最黑暗的时刻,但也偏偏如此,天上的星辰却无比的明亮。 他一眼就看到了北极星。 而北极星仿佛是为了回应他似的,那周边的几颗星辰,似幻非幻的闪烁了几下。 “竟然在这种时候,让我找到了北极功的第五颗星辰,着实是意外之喜。” 林季眉头微挑。 在几个月前找到了第四颗天权星之后,林季的北极功已经停滞不前许久了。 如今他已经到了第五境中期,距离后期也已然不远。 这么久过去,他终于能够引动第五颗星辰了。 “玉衡星...” 心念一动,一股新的星辰之力陡然加身,没有丝毫阻碍。 林季如臂使指一般,将玉衡星的星辰之力也缠绕在了剑锋之上。 “拿你试我七星剑的第五剑,你这丑东西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林季挥舞着剑锋,一道耀眼的光亮将周遭照的如白昼一般。 林季感觉自己体内的灵气仿佛被什么抽走了一样,只是一剑,就消耗了他两成有余的灵气。 但同样的,当那剑芒化为巨大斩击,落在地羊身上的那一刻。 那无数的冤魂甚至连丁点反抗都做不到,恍若一小块寒冰被丢进了熊熊烈火一样,消融的一干二净。 哒。 剑芒散去,一枚黑色的珠子落了下来。 林季将之捡起,端详了片刻,却看不出名堂。 一跃而起出了土坑,来到了慕容歌面前。 “这便是怨灵珠了?” “正是。”慕容歌点点头,探寻的看着林季。 林季了然,将珠子递了过去,道:“给你吧,等你处理完了,再与我细说。” “多谢。”慕容歌伸手准备接过怨灵珠。 可就在这时,一道劲风突然从旁边袭来。 林季猛地扭头,慕容歌则是看到了林季的动作之后,才有所反应。 这劲风极快,若不是林季刚刚还在动手,此时神识还尚未平息,即便是他在陡然之间也未必能察觉。 铛! 林季横剑一挡,倒退了半步。 同时也将慕容歌护在了身后。 “何人偷袭?!”林季的面色凝重了不少,刚刚那一击,他挡下来竟然有些吃力。 来者不善。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一旁的阴影处,一道声音缓缓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 第二百五十六章 逃 看到来人那在月光之下锃光瓦亮的脑袋,林季的心沉到了谷底。 刚刚那仓促一击,林季此时手腕还有些疼痛。 毫无疑问,眼前这秃驴是一位第六境的佛修。 “不是说第六境的密宗秃驴都在萨迦寺修行吗?姓田的你特么靠不靠谱啊。”林季忍不住低声咒骂着。 听到了林季的自言自语,慕容歌眼中也泛起了几分惊慌。 她再怎么淡定,终究也只是第四境罢了。 来取这怨灵珠,就是为了开启元神突破夜游做准备。 而眼前这秃驴竟然是日游境修士? 若是第六境的妖邪怪异,她兴许还能有点克制的办法,但第六境的修士,她却只能束手无策。 一时之间,慕容歌除了躲在林季身后之外,连半点主意都没有了。 “那和尚是第六境?我们怎么办?”慕容歌低声问道,手中还紧紧攥着怨灵珠。 “你先走,回去把厉大龙他们叫醒,带他们离开。”林季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你有把握逃的开吗...” “别废话了,你在这也只不过是累赘。”林季语气中多出了几分不耐烦。 闻言,慕容歌点点头就准备逃走。 可当她刚刚转身的瞬间,那和尚便有了动作。 “杀了我养的地羊,拿了我的怨灵珠,两位多少有些不知礼数了。” 话音落下,直接和尚的身影化为了数道残影,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慕容歌的身旁。 他单手一掌,掌风吹起了慕容歌的长发,她还保持着逃遁的状态,但是她的速度那抵得过第六境的秃驴。 眼看着一掌就要落下的时候。 一阵狂风突然席卷着她的身躯腾空而起,眨眼之间便飞出去了数百米远。 “扶摇诀!” 林季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快跑,别拖老子后腿!” 慕容歌回头看了一眼林季,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拼命远遁而去。 见人已经逃远,和尚反倒是不着急追了,而是笑眯眯的看向林季。 “区区通慧境跑不了多远,小施主这般的舍生取义,想来是对那姑娘心有爱慕?” “爱你.妈个头爱,是个女的就爱,你这淫僧!”林季怒骂一声,狠狠一剑劈了过去。 这一剑,他本是想将这秃驴逼退,然后他自己再想办法脱身的。 脚下又踏云靴,再施以扶摇诀,即便是第六境也未必追得上他。 可是很快,令林季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面对着林季无比锋利的剑刃,这和尚竟然根本不闪不避,而是在剑刃要落下的瞬间,猛地双手合十,将那剑刃死死的夹在了自己两个手掌之中。 “拿来吧你!” 伴随着和尚的话音落下,林季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他的长剑险些脱手。 但也因为紧紧攥着剑柄的缘故,他整个人都被硬生生拔了起来,腾飞在半空中。 《仙木奇缘》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和尚突然松手了,转而右掌直奔林季的心口而去。 此时此刻,林季再想用剑来抵挡已然来不及,无奈之下,他也用左手狠狠出拳。 咚! 拳掌碰撞之间,一股气浪以二人为中心四散而开。 和尚脸上含笑一动不动,稳如泰山。 林季则直接倒飞而出,好巧不巧的又落进了那死人坑之中。 “施主力气不小,应当是学了某种炼体功法?可惜了,施主的肉身还不够火候,想与贫僧硬碰硬,还差的有点远。” “打架就打架,我不知道我打不过你?仗着修为欺负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自断一臂再跟我打!”林季咒骂着。 他要是第六境,就不信这秃驴还敢想和现在一样嚣张。 “牙尖嘴利,杀了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地羊,那我便用你的元神来炼魂吧。”和尚脸上泛起冷笑,“反正殊途同归,你这第五境修士的元神与魂魄,比地羊的怨灵珠应当还纯粹几分。” 一边说着,和尚又一次朝着林季冲了过去。 分明是赤手空拳,但是知道这秃驴拳脚厉害的林季,也不敢掠其锋芒,想都不想扭头就跑。 和尚在后面追着,一开始还游刃有余,如闲庭信步一般。 可是当他发现林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他脸色微微变了。 稍稍加速,聊胜于无。 再加速,却还是追不上。 直至和尚腾空而起,用尽了全力,才终于勉强和林季保持了相同的速度,不至于被他跑掉。 “奇怪了,区区夜游境,本事不大,跑的倒是挺快。” “废话,跑得不快就被你收拾了!”林季还有闲心回头顶嘴。 回头看到秃驴追不上来,林季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直至此时,他才有时间细想刚刚这秃驴所说的话。 “秃驴,你说这地羊是你养的?那坑中的残躯也是你一手造下的孽了?” 听到林季的询问,和尚也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在维州已经肆无忌惮惯了。 “不过是死了些猪猡罢了,谈何造孽?” “呸,这就是你们这些秃驴整天念叨着上天有好生之德?” “猪猡只是猪猡,是生是死无关紧要。” 顿了顿,似是不想再跟林季废话了,和尚脸上泛起了几分凝重。 “施主再跑远些,那小姑娘我就要追不上了。想不到对付区区夜游也得施展金身,真是意外。” 前面的林季一听到金身二字,心中顿时直呼不好。 他是见过行痴和邪佛施展所谓罗汉金身的,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硬抗不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林季摇了摇头祛除心中的杂念。 当他回头想要看看和尚追没追上来的瞬间,他的视线却只剩下了一张比他整个人还要大几分的手掌。 他甚至能看清手掌上的纹路。 仅仅是刹那之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异况,根本不知道和尚竟然已经追了上来。 “该死,什么时候?!” 在林季惊骇的目光之中,那巨大的手掌狠狠的将他从天上拍了下去。 然后又从天而降,将他死死的按进了泥土之中。 噗! 骤遭重创,林季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第二百五十七章 第五境后期(求订阅) 几个呼吸之后,林季才终于得以喘息。 巨大的手掌被拿开了,就在他倒地的掌印形状的土坑旁边,一尊金光闪闪的巨人静静的注视着他。 “怎么不跑了?”和尚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响起。 “咳咳..你不追了,我还跑什么?”林季躺在坑中,恰巧嘴巴旁边还有一只被拦腰截断的蚯蚓在蠕动着。 他没由来的想起前世看过的荒野求生节目,突然想尝尝这蚯蚓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但紧接着,他就回过神来皱起了眉头。 “你好像发现了。”和尚轻笑道。 “我都要死了还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怎么能发现不了?!”林季带着几分怨怼问道,“是你的手段,什么时候?” “法无别法,既相是法。”和尚说道。 林季神情微动,这话他在以前跟行痴打交道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 “通无别通,本来就通?”林季接口道。 “原来施主也懂佛法?可惜了,若非施主一身道门的本事,贫僧说不得也要起几分收徒之心了。” 林季不理会和尚的废话,他抓起一旁的蚯蚓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咀嚼了两下,吞咽了下去。 “果然什么都没有,因为我起了杂念,所以才看到这半截蚯蚓?”林季问道。 和尚不答。 “蚯蚓并非是蚯蚓,它可以是别的任何什么,杂念由我的心头起,我想的是什么,就会看到什么。但我所看到的,却并不存在?” 林季继续说道:“所以刚刚那将我从空中打落的巨掌也只是假象,你根本没追上我。但我却误以为真,所以才跌落下来,然后又被你真正的拍进了土里?” “施主有佛缘。”和尚的眼睛亮了。 这话不是林季第一次听了。 但是此时此刻,林季却感到了无比的胆战心惊。 “佛门六通之一的他心通...还有这般境界?他心通不是用来理解世间万物的吗?” “佛法高深,如何能以一言蔽之?” “大师佛法高深,在下心悦诚服。”林季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去。 看起来就像是认命了一样。 和尚也不觉得有诈,刚刚那一掌他丝毫没有留手,即便是同境界的修士硬吃了也得重伤,何况眼前这小小的第五境。 他轻轻一跃来到深坑之中,伸手想要将林季抓出来带走。 可是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原本已经重伤的林季,身上突然暴发出了极强的灵气波动。 不止是灵气,还有狂暴的星辰之力。 “什么?!”和尚瞳孔骤缩。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林季手中的剑距离他也不过不到一寸而已。 噗! 斩邪剑那锋锐的剑芒狠狠的戳进了和尚的眼中,紧接着便是剑尖、剑锋。 直至剑身从他的后脑穿透而出才终于停下。 “啊啊啊!畜生受死!” 被长剑穿透了脑门,这和尚竟然还未立时丧命。 他的身躯再一次膨胀,但是却远远不如先前那般威武可怖。 他胡乱的挥舞着拳脚,身上的气势却越来越弱。 “这就是佛门体修吗?受了必死的伤,回光返照的时候还这么能折腾。” 林季早早就松开了剑柄,独自躲到了一旁,静静的看着那和尚发疯似的发泄着。 仅仅几个呼吸之后,他就仿佛耗尽了力气一样,缓缓的正面朝下,趴倒在了地上。 他还在蠕动着,手脚都在努力挣扎,但是动作的幅度却越来越弱。 最终,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他知道是林季来了。 “你..你怎么会没受伤?五道星辰之力,你是太一门贼子?” 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林季却摇头。 “我受伤了,但是又好了大半,你这该死的秃驴害我浪费了一枚七品回生丹!七品丹药啊!”林季咬牙切齿道。 “丹..丹药?你什么时候...我不记得..” “吃蚯蚓的时候。”林季眼中泛起嘲讽。 “我..没..” “你没看到我手中有丹药?没听过袖里乾坤吗?”林季微微挑眉,空手抓了一下,一枚丹药便出现在了手中,然后又消失不见。 眼看着和尚已经快要没了动静,林季又取出了因果簿。 “死之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总要让我知道杀的是谁啊。” “行..行法。” “又是行字辈的。”林季嘀咕着,然后在因果簿上添上了行法二字。 随后,他弯下腰握住斩邪剑的剑柄,将之狠狠的拔了出来。 行法的眼眶里鲜血不要钱似的流了出来,还带着一些黄色的粘稠液体。 而他则已经彻底没了动静,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季将长剑擦拭干净收回剑鞘,然后便在原地等候。 静静等待了几个呼吸,久违的天道馈赠便降临了下来。 感受着丹田处的肿胀感,林季直接席地而坐,开始炼化这股修为。 以前他办差的时候,收拾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邪祟,得到的馈赠根本难以形成灵气洪流,让他不得不当场炼化。 “还是得收拾大鱼啊。”林季感叹着,也庆幸着。 果然撑死胆大的。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修炼的进度比之前当差的五年还要快,当然,所遭受的危险也非常大,几乎是在悬崖边上九死一生。 虽然最终化险为夷,但是这样的遭遇现在回想起来林季心中还是一阵后怕。 足足炼化两个时辰之后,林季身周突然一阵气浪涌动而出,溢散四周。 他猛地睁开眼睛。 “喝!” 一声轻喝,一道灵气如利箭一般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直接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第五境后期了。” 林季起身,稍稍活动了两下身子。 修为到了第五境后期,灵气的增长就会很有限了,他需要将元神也提升到相同的境界,然后才能继续寻求突破日游境的方法。 抬头看天,已经是烈日当空。 身旁是行法的尸体,有虫蚁在上面爬着,但是却咬不开他的肉身。 “好歹是一桩功劳,不能放过了。” 若是以前,林季自然不在乎这些。 但是伴随着修为的提升,林季也不免想要在监天司中向上爬一爬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想到这里,林季索性将行法的尸体丢进了袖里乾坤之中。 稍稍辨明方向之后,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重生 林季想不到的是,他顺着官道不过走了几里路,就碰上了慕容歌一行人。 他们前进的方向是向着玉城去的。 林季在半空中看了看,随即明白,估计是自己不在了,慕容歌又见到了第六境的秃驴现身,因此知难而退,决定放弃此番的任务了。 倒是无可厚非。 林季从天而降,落在了众人面前。 当他出现的时候,众人的目光是诧异且震惊的。 “林先生?你没事?”厉大龙惊讶道,“慕容小姐说你...” 林季摇了摇头,目光先是扫向了欧阳宇清。 看到他两只手臂都已经恢复,他才微微点头,问道:“你们这是要回玉城?罚恶令的功劳不要了?” “那个第六境的和尚呢?”慕容歌问道。 “我这人别的本事就有,就是跑得快,那秃驴只知修炼肉身,见追不上我就不追了呗。”林季咧嘴笑道。 如果是之前,林季这信口胡诌的话未必骗不到厉大龙等人。 但此时此刻,林季脸上还残留着几分血迹,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没被追上的样子。 林季却不准备再解释什么,自顾自的朝着东方走去。 “兰业寺还是得去,你们不想去的可以回玉城。” 见林季都这么说了,厉大龙等人对视了两眼,还是选择跟上了他。 这一次再出发,欧阳宇清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走在最前面带路了。 先前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已经在这短短的一天一夜之间被消磨的一干二净。 他一个人小心翼翼的落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言不发,甚至头都不怎么抬。 慕容歌倒是与自己的同门姐妹分开了,转而来到林季身旁。 “林游星,你将那秃驴杀了?” “我怎么杀得了第六境?” 慕容歌却再次取出了昨天夜里见过的那副阵盘。 “刚刚我算过,那和尚已经死了。”慕容歌眼中带着几分探究。 她很好奇林季是怎么做到的。 夜游境杀日游境,这种事多少年都不会出现一次。 林季瞥了她一眼。 “你家里还教算卦?” “嗯,从小便教。” “我认识一个神算,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以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听到林季的话,慕容歌又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 “林游星兴许是被人骗了,敢这般夸海口的,从古至今也只有一位天机道人而已。” 林季却没忍住。 “你竟然知道那个臭鼻子老道?” “林游星说的就是天机道人?” “不是他还能是谁?” 谁知听到这话之后,慕容歌却脸色微变,稍稍慢了两步,退到了林季身后。 林季察觉到了异样,不解问道:“怎么了?说起天机道人怎么就不想聊了?” “我家中长辈叮嘱过,不要跟天机扯上关系。”慕容歌认真道,“虽然他们不告诉我缘由,但是他们说这话的时候很郑重其事,因此我不敢大意。” “你家长辈说的没错,但凡有可能,我也不想跟那老东西打半点交道。”林季重重点头。 如今的林季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仅仅是天机,但凡是涉及到莫名其妙算计来算计去的破事,他都坚决不想掺和。 “耽误了不少时间,接下来要加紧赶路了。” 林季打发走慕容歌,看向身后的一行人。 “这里都出现了第六境的秃驴,还不知道兰业寺是个什么情况,诸位,小心些吧。” “莫要为了罚恶令的那点赏赐,将自己的小命搭上了。” ... 漠西深处,佛关之前。 密宗总部,萨迦寺。 在寺庙最后面的塔林中,一个面相年轻的小和尚带着几分疑惑,在这里静静的等候着。 片刻之后,一道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在它身后响起。 “悟觉?” 被称作悟觉的小和尚吓了一跳,连忙回头,才看到叫自己的老和尚。 “行远大师。”悟觉合十行礼。 行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自顾自越过了悟觉,走向塔林正中间的高塔。 “跟上来。” “是。”悟觉不敢怠慢,连忙应声。 但他心中却不免感到了几分奇怪。 他是负责看管寺里命庙的僧人,大概月许之前,行远大师出寺之后,他的命灯直接熄灭了。 当时悟觉还吓了一大跳,连忙去禀告。 但方丈却说不碍事,行远大师会回来的。 原本悟觉还将信将疑,但是没过两天,他果然又在寺里看到了行远大师。 带着心中的重重疑惑,悟觉跟着行远大师,第一次踏进了塔林的最高塔之中。 高塔的一层很是空旷,唯独在上楼的楼梯旁边,摆着许多牌位。 每一幅牌位的前面,都有一根蜡烛缓缓的燃烧着,火光是阴绿色的,看起来颇为怪异。 就在悟觉胡思乱想的时候,行远大师回头看向了他。 “你好像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悟觉怔了怔,他的确有些想问的,但是却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似是看出了悟觉的犹豫,行远大师脸上泛起了些许笑容。 “但说无妨。” 闻言,悟觉心中莫名的没了戒备,问道:“行远大师,我的好友悟明已经失踪月许了,他是您的徒弟,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行远大师轻笑了两声。 “悟明从未离开过。” 这话悟觉听不懂。 可是当他正准备再问的时候,他却突然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倒在了地上。 行远大师跪坐在牌位前,恭敬俯首。 “阿赖耶识我佛。”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桌子前面的牌位前,一根蜡烛上的绿色火光熄灭了。 但仅仅是几个呼吸,那火光又再一次燃烧了起来。 这时,楼梯那边响起了脚步声。 行远抬头,看到那年轻至极的面容时,又恭敬行礼。 “见过代行者。” 邪佛面无表情的微微点头,紧接着嘴角又稍稍弯起了一些。 “先是你,再是行法,你们都栽在了同一人的手上。” 行远低头不言。 “这一次重生,你们身上的印记发挥了作用,不过你和行法都没有下次了。” 行远头低的更深了。 “菩萨对你们很不满。” “我等无能。” “带着行法下去吧,在恢复实力之前,不要离开寺里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曾皈依,何来背叛 盛元二年,五月初五。 距离林季等人离开玉城,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 此时他们已经进入了漠东区域,距离此行的目的地兰业寺也已经不远了。 相比于漠西的荒凉,兴许是因为漠东更靠近襄州的缘故,这里倒是已经有了几分郁郁葱葱的景象。 但唯独不变的,是官道上永远都看不到行人。 根据林季在玉城这段时间听来的消息,从襄州到玉城的官道上,虽然荒凉,但偶尔也有一些商队会经过。 而密宗也不会对商队出手。 这是朝廷与密宗之间千百年来的默契。 但是几天时间,林季等人都不曾见到任何旁人。 “是因为局势紧张,所以商队都不敢来了吗?”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一边思忖着,林季又取出了维州图志。 对比着自己等人现在的位置,他回头看向众人。 “前面再走三十里便是玉兰山,兰业寺就在山上。” 闻言,厉大龙等人的神色都严峻了些。 “林先生,我们直接打上去吗?还是说等到夜里偷袭他们?”厉大龙问道。 林季微微挑眉。 “偷袭?对修士来说,晚上和白天有区别吗?” 厉大龙讪笑了两声。 “我看书里都这么写的,趁着夜色杀人放火。” 林季哑然失笑。 “这种时候,那些秃驴定然时时刻刻都防备着,直接上山去吧。” 对于林季的话,众人都没有反对。 脚下快了几步,不到半个时辰,几人已经来到了玉兰山下。 抬头向上看,已经能够看到兰业寺的山门。 相比于林季先前去过的兴业寺,这兰业寺却要朴素了许多。 青石台阶,木质的牌匾。 比那镶金嵌玉的兴业寺顺眼不少。 站在山脚下,林季看向厉大龙等人。 “上山吧,功劳就在眼前。” 闻言,厉大龙等人明显有些兴奋,就连沉默了两天的欧阳宇清也振奋了不少。 众人一路向上,不知不觉间,林季已经落在了最后面。 不过也没人注意到林季,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修士。 一路上来到维州,他们早已见过太多密宗的罪孽,此时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谁还顾得上别的。 唯独慕容歌注意到了林季的异样,她小声对自己的两个姐妹提点了一声,三人一起放缓了步伐。 她来到林季身旁问道:“林游星怎么走的这么慢?一路上都是由你带路的。” 林季瞥了她一眼。 “我是监天司之人,没必要跟你们抢功劳,若是出现了第五境以上的秃驴,我自会出手。” “不对。”慕容歌神色严肃了些,“大战当前,你还瞒着我们?!” 林季沉默片刻,轻笑道:“那我先走一步就是了,你们也小心些,事不可为以保命要紧。” 话音落下,林季脚尖轻点,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见状,慕容歌沉吟片刻,看向自己的两个姐妹。 “待会就找比较弱的密宗和尚下手,千万别逞强,一有不对马上撤走。” “我们心里有数。”孔娜二人连忙应声。 另一边,林季已经追上了最前面的厉大龙三人。 此时此刻,兰业寺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们甚至能看清门口那两个小和尚略带紧张的目光。 当林季四人来到门口的时候,小和尚连忙躬身行礼。 “几位施主,兰业寺闭寺,恕不待客。” 听到这话,林季看向身后的厉大龙等人。 这小和尚唇红齿白的,眼中带着几分灵动,约莫十几岁出头的年纪,可爱的紧。 “等什么呢?”林季说道。 但厉大龙等人却面面相觑。 若是为非作歹的恶僧杀了也就杀了,但是这一副懵懂样子的小和尚,他们如何下得去手? 林季扯了扯嘴角,看向这小和尚。 “兰业寺不是今天有祭祀大典吗?我等慕名起来参加。” 小和尚有些迷惑道:“祭祀大典在半个月前,之后方丈就封寺了,不准进不准出。” “半个月前啊?兰业寺这么大,祭品够多吗?” “够的够的,十几个小猪猡,够我们分了。”小和尚连连点头,还吃吃的笑着,“寺里的长辈们看我们年纪小,还特意照顾我们,分的多了些。” 林季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看向身后的厉大龙等人。 此时此刻,这几位脸色都已经煞白。 “现在下得去手了吗?” 咔嚓。 林季顺手扭断了这小和尚的脖子,又拔剑将旁边的另一个小和尚一剑封喉。 “不要对密宗的和尚有任何恻隐之心,能在密宗活下来的,都是同流合污,狼狈为奸的杂碎。” 门口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寺里僧人的警觉。 很快就有人来到门后,当看到门口两个小和尚已经惨死的时候,兰业寺已然被激起。 “朝廷走狗犯我密宗,当受九刑!”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有十几名密宗和尚冲了出来。 大多都是第二境,也有几个第三境。 “交给你们了,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林季已然化为一道残影,掠过了诸多秃驴,只身进了兰业寺。 厉大龙等人对视一眼,强压下心中的胆寒与震惊,很快就与秃驴们缠斗在一起。 “林先生要去哪?”厉大龙还有心思询问,说话的功夫一刀砍死了一个第二境的秃驴。 欧阳宇清与韩双二人都没有开口。 但是林季的离去,终究让他们又谨慎了不少。 与此同时,林季则已经越过了正门甬道,来到了兰业寺的大殿前。 他在大殿之外顿住了脚步,越过半开的大门,他能看到大殿之中,阴暗光线下,端坐在最深处的那尊佛像。 青面獠牙,做偏偏作出一副庄严的样子。 双臂在胸前合十,背后却又生四臂,各自拿着奇怪的法器,明明只是雕像,但是却好像张牙舞爪的挥舞着一样。 吱... 略带腐朽的木门缓缓打开了,一道苍老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你是林季,背叛我佛之人?” “不曾皈依,何来背叛?”林季微微挑眉,“你如何认识我?” “我佛已经降下圣意。” 端坐在大殿中的老和尚起身,看向林季。 “皈依我佛,长生不老。” “背叛我佛,入九重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第二百六十章 诡异佛像 林季轻笑着,拔出了天罡剑,在手中挽了个剑花。 “为什么不是十八重?” “牙尖嘴利。” 老和尚抬头看向林季,他的眼中惨白一片,竟是个瞎子。 这一幕也让林季愣神了片刻,但紧接着,一张肉掌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维州的和尚太没有礼貌了。” 林季微微偏头便躲了过去。 抬腿一脚正中老和尚的胸口,但林季却猛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会这样?” 他这一脚竟然没有撼动老和尚分毫,他就像是没事踹墙的小孩一样,反而自己倒飞了出去。。 老和尚微微笑着。 “对待恶客,何须礼数。”说完,老和尚又一次冲了上来,依旧是朴实无华的拳脚。 但就是这一招一式,却逼得林季连连后退,甚至连挥剑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好扎实的拳脚功夫。”林季惊叹着,大感麻烦。 这老和尚又是体修,虽然只有第五境后期,但是却难缠到了极点。 他似是能预判到林季每一次躲避的动作一样,每当林季刚有闪避,他马上就会补上空档。 只是几个呼吸之后,林季躲闪不及,被一拳打在了脸上。 噗! 一口鲜血带着两颗后槽牙被林季喷了出来,感受着脸上的剧痛,他眼中泛起了几分狠厉。 “老东西欺负我不懂拳脚。” 打人不打脸,你专门朝着脸上招呼,属实不地道。 今天非得弄死你。 心念及此,林季体内的灵气猛然暴涨。 “北极功!” 星辰之力骤然加身,五道星辰之力让林季身上的气势接近暴涨了一倍。 元神也从丹田之中一跃而起,落在了脑海中,睁开了懵懂的双眼。 全力之下,老和尚的拳脚虽然依旧犀利,但总归不如刚才那般难以抵挡了。 “你听没听过乱拳打死老师傅。” 林季一声暴喝,身周血气涌动。 自从学了真龙体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将之激发。 他整个身躯看起来壮硕了些许。 眼看着老和尚又是一拳打了过来,这一次他不闪不避,狠狠一拳回应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林季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如果不是他及时后退两步卸力,此时他的手恐怕都已经断了。 “你吃秤砣长大的?怎么这么硬?”林季有些气急败坏了。 “螳臂当车。”老和尚冷笑一声。 “天枢剑!” 七星剑出手,终于将老和尚逼退一步。 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他算是看出来了,非得欺负这老东西赤手空拳才行。 刚刚他着实是脑子瓦特了,才跟这老和尚对拳。 “嘿,你也知道怕了?还没完呢!” “天璇剑!” 七星剑第二剑,威势更甚几分。 林季虽然拳脚不如老和尚,但是速度却比他要快几分。 这一剑老和尚已然躲不掉,只见他突然扎起马步,浑身梆硬,身上的僧袍四散爆开。 “来!” 铛! 一声脆响,林季只觉得自己好像砍到了石头上。 可石头也挡不住他的剑锋啊。 “你真是吃秤砣长大的!” 一声惊叹,第三剑天玑剑已然出手。 七星剑每一剑都会多叠加一道星辰之力,当第三剑落下的时候,这老和尚眼中终于泛起了几分波澜。 铛! 又是金石之声,但这一次声音却闷了一点。 林季眼睛一亮,他的剑锋终于入肉,虽然只是不到一寸便再难存进,但是这却代表着老和尚终于破防了。 “你不是监天司的人?而是太一门的贼子?”老和尚脸色微变。 而林季的第四剑天权剑已然落下。 这一次,面对着更胜之前的剑锋,老和尚终于不敢抵挡了,他连忙抽身后退。 “想跑?哪那么简单!” 林季脚步轻快的追了上去,剑光狠狠的落在了老和尚的脊背之上。 噗嗤。 血光乍现,一道长长的剑痕出现。 老和尚脚下一个踉跄,猛地回头,隔空一掌。 林季正是乘胜追击的时候,这突如其来的反击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紧接着,他就看到大殿之中的佛像好像动了。 “佛印?!” 他眼中出现了一道卍字虚影,这一招他熟的不能再熟了。 “不好,这地方有问题!” 林季瞳孔骤缩,心中泛起了无边的焦虑,这是六识归元诀所带来的危险预知。 他不敢耽搁,连忙收剑后退。 但是那佛印却还要更快几分。 眼看着佛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季眼中泛起狠辣之色。 “雷来!” 天空中雷霆炸响。 但是还不等天雷酝酿,林季便已经出剑迎向了佛印。 轰隆隆... 紫色天雷接连天地,没有打中佛印,却落在了林季身前。 而恰好在这时候,佛印也到了同一处,看起来反而像是佛印主动撞上了天雷一般。 一声巨响,林季口吐鲜血倒飞而出,身上热气腾腾,衣角甚至有被灼烧的痕迹。 佛印被天雷击碎了。 “不仅会太一门的手段,连监天司最难修炼的引雷剑诀都学会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老和尚疑惑无比,但更多的是震惊,震惊与林季连这一掌佛印都能接下。 心中微动,老和尚扭头就钻进了大殿之中。 林季却不追了。 他的目光越过大殿,落在了最深处那佛像之上。 此时此刻,那佛像背后的右上方的那只手上,出现了些许裂缝。 虽然并不明显,但是因为林季刚刚分明看到那佛像动了,因此才特别留心。 “这佛像...不对劲。” 只是片刻之间,老和尚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季微微抬头,刚刚他全力施为,天上现在还酝酿着三道天雷。 “毁掉大殿里的佛像,带走偏殿里的。”林季嘀咕着。 这是田国胜给他交代的任务。 “既然如此,我何必以身犯险呢。” 林季手中一翻,反手握住剑柄,将天罡剑狠狠的斩向了佛像。 刹那之间,剑身已经没入了那佛像的眉心之中。 “落。”林季低声说道。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天上的三道天雷跨越过一切障碍,狠狠的劈在了佛像身上。 轰隆隆... 剧烈的雷声伴随着烟尘滚滚,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林季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小心戒备着可能出现的意外。 但仅是几个呼吸之后,他脸色骤变。 “这是什么?!”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阿赖耶识 忽然刮起了一阵风。 是阴风阵阵,从那已经被天雷击碎了大半的大殿之中呼啸而出。 “灵眼,开!” 林季眼中灵光一闪,紧接着,他便看到了他将终生难忘的景象。 佛像垮塌了半边,而在佛像的下方,竟然是空的。 那是一处地牢,但关的却不是人。 或者说,不是活人。 林季脚下快了两步,来到这地牢的上方,低头向下看去。 他感受到鬼气滔天而起,比之于当初他所经历过的梁城鬼域,还要更盛几分。。 仅仅是片刻,他就感到遍体生寒,眉毛发梢之上甚至开始起霜。 地牢之中用的不是锁链,而是某种骨骼制成的法器。 这些法器禁锢着一只又一只的鬼魂,这些鬼魂痛苦的嘶嚎着,哀鸣着。 在他们被禁锢的地方,还有尚未腐朽,看上去死了没多久的尸体,有的完整,有的则是断肢。 地牢中没有蛇虫鼠蚁。 因为它们根本无法在鬼气这般浓郁的地方生存。 “这是炼魂?还是别的什么?”林季看不明白,但这不妨碍他能看出,那些被困在此处的鬼魂所经历的无边痛苦。 但很快的,林季又发现自己先前的判断并不正确。 “不是厉鬼,它们甚至不是鬼,连鬼卒都不是。” 他深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这股凉气瞬间弥漫至他的四肢百骸,让他遍体生寒。 “它们是刚刚死去的人的魂魄,人刚死魂魄便被捉了起来关押在这里。” “这就是炼魂!” 突然之间,林季猛地扭头,看向了剩下的半边佛像。 那佛像竟然在流血。 他走近了半步,才看清楚,这佛像是空心的,当中竟然填充着血肉。 而且那些血肉连一点怪味都没有,分明才填充进去没有多久。 “密宗杀人,就是为了填充这佛像?然后又在佛像下面炼魂?这是为了什么?” 林季想不明白。 他展开神识探查四周,想要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不对劲的地方。 很快的,他就发现,在佛像的血肉之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强忍着不适,林季用剑锋拨开了血肉,找到了一个小坛子。 一个脑袋大小的小坛子,坛口上被刻画着看不懂的咒纹。 “放下。”瞎子老和尚的声音突然在林季身后响起。 林季回头,却发现这老和尚不知为何,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的威势。 他变得骨瘦如柴,脸色惨白,嘴唇都干裂了。 这才过去多久。 “你怎么了?”林季微微皱眉,目光又看向周围的一切,紧接着问道,“你那钢筋铁骨就是因为这佛像?” “将那坛子放下!”老和尚不依不饶的说着。 见林季不听,他眼中泛起了几分绝望。 “你怎么敢,怎么敢毁坏菩萨佛像?菩萨会降下惩处,我们所有人都活不了!” 听到这话,林季神情一滞。 他深深的看了老和尚两眼,问道:“所以你刚刚不管不顾的逃走,就是以为我不敢破坏这佛像?” 老和尚不说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林季长舒一口气。 这算什么?被洗脑到病入膏肓了? “你的菩萨杀不了我。” 老和尚却极为激动。 “你根本不懂菩萨!它是世间一切善恶之根源,你有善恶,便被菩萨看在眼中。” “它时时刻刻看着一切,凡是有不恭敬的,都会被降下惩罚。” “我..我不要下地狱,我不要下地狱。” 一边疯疯癫癫的喊着,老和尚就像是个无头苍蝇一样,跑的不见了踪影。 林季也没追,他看得出来,那老和尚已经失心疯了。 “难道密宗的和尚都是这样吗?菩萨成了他们的一切?只是一尊佛像,便让他疯癫至此。” 想到这里,林季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这些人已经疯了,若是菩萨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我现在可不会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 林季眼中泛起几分嘲讽。 若是菩萨真这么厉害,监天司如何敢对维州动手,要颠覆密宗? 只是这些话,想来就是说了,这些密宗和尚也不会相信。 他们就和这维州的百姓一样。 都已经没救了。 林季又看向手中的坛子,他不敢将之打开,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好奇到小命都不要了。 将坛子丢进袖里乾坤之中。 随后林季快步离开了大殿,然后腾空而起,稍稍辨明方向,他便看到了在左边不远处的偏殿。 来到偏殿之后,林季直接走了进去。 一路上都不曾见到有人阻拦,倒是兰业寺最前面那边打得火热。 林季一眼就看到了在偏殿中摆放着的,半人高的佛像。 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了。 来的时候,田国胜还传音给他,告诉他这佛像是重中之重,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为此,哪怕让同行的几人都牺牲了也无所谓。 所以林季一开始就很清楚,厉大龙慕容歌等人,此行不过是替他抵挡些找麻烦的诱饵罢了。 但凡眼前这佛像有任何可能被损坏的机会,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厉大龙等人,将佛像带回去。 “所以这尊佛像里又藏着什么?”林季心中好奇,但是却不想探究。 好在他有袖里乾坤,要是让他扛回去,就麻烦许多。 单手一挥,打开了袖里乾坤,然后将佛像塞了进去。 袖里乾坤那点空间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 “呵,我这也算是收获满满,不虚此行了吧。” 正当林季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浑身一震,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无比的胆寒,像是某种危险即将发生。 “怎么回事?” “放下!” 同样的话,声音却是从他心头而起。 林季脑海中的元神猛地睁眼,然后便看到了一尊青面獠牙,六臂狰狞的虚像。 “林季!将佛像放下!” 看到脑海中阿赖耶识虚影的那一刻,林季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但紧接着,当他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却又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阿赖耶识菩萨?你怎么闯进我的心神的?”林季问道。 阿赖耶识不答,依旧是冷漠的说着:“将佛像放下。” “你有本事将我从襄州抓到维州来,却没本事从我手中夺走佛像?”林季笑了。 “我偏不放下。” 第二百六十二章 灭寺 当意识到菩萨只是在虚张声势的时候,林季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不在理会那虚影,自顾自的走出了偏殿。 当他走出去的那一瞬间,脑海中的虚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季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之前邪佛善身也说过,菩萨不能离开萨迦寺。” “所以菩萨佛像与菩萨真身是不是有着某种关联?它可以依托佛像存在,也要借着佛像,来达成它的某些目的?” 林季心中暗暗揣测着。 实在是知道的信息太少,林季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所以便将这些思绪抛在脑后。 刚走了两步,前面已经能听到些许喊杀声。。 一些和尚惊慌失措的逃到了偏殿,然后又被后面的厉大龙追着一刀砍翻在地。 “林先生?”厉大龙有些意外在这见到了林季。 但很快他又咧嘴一笑:“我砍死了一个第四境的老和尚,这次赚大了。” “其余几人呢,受没受伤?”林季问道。 “这些和尚弱得很,我们也就是被围攻受了点小伤,并无大碍。” 闻言,林季点点头道:“走吧,事情差不多已经结束了,剩下的杀不杀光也无所谓了。” 厉大龙虽然杀了红了眼,但是对于林季的话他却不敢不听,于是也将大刀收了起来。 “我听林先生的。” 带着厉大龙一路来到大殿前方。 是慕容歌等三名月影宗的姑娘,正在围攻一名第四境的和尚。 三人打得极为谨慎,稍有受伤的可能便连忙后退。 以至于那第四境的和尚还以为自己大发神威,越战越勇。 林季在一旁看不下去,一剑将之斩杀。 这突然出手顿时引来了三女抱怨的目光。 “功劳算你们的。”林季摆了摆手,让她们放宽心。 第四境的秃驴,林季着实有些看不上了。 又在大殿前方等候了片刻,其余的几人也都聚集了过来。 兰业寺中,此时已经见不到活着的僧人了,死的死逃的逃。 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味。 “林先生,寺里第五境的那个方丈是被你拦下了吗?”厉大龙问道。 “他已经逃走了,不过无所谓了。” 林季想到那老和尚疯疯癫癫的样子,心中对于密宗的洗脑手段佩服不已。 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觉得林季不会毁掉佛像,林季想要将他收拾了,恐怕还得费一番功夫。 但无论如何,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 林季的目光又扫向已经坍塌了一半的大殿。 他的神识能察觉到,那地牢中的鬼魂还在嘶嚎着。 不仅是他,慕容歌、厉大龙和欧阳宇清三位第四境,同样也能察觉到。 “那里面有什么?”慕容歌问道。 “一些看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东西...算了,走之前将这里毁了吧。” 林季拔剑,身上的气势缓缓升腾。 原本已经回到丹田中蕴养的元神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同样做出握剑的动作。 林季眼睛闭上,体内的灵气升腾。 猛的睁眼,仅仅是身上的余威,就让周围的众人下意识的连连后退。 “舍神剑!” 林季猛地挥剑,一道庞大的剑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剑影比之于大殿都不遑多让,一剑落下,大殿仅剩的一半也彻底垮塌,分崩析离。 而在林季神识的探查之中,那些地牢中的鬼魂们,在元神极端的压力之下,也全部消散的干干净净。 漫天的鬼气霎时间,像是被斩断了根源似的,薄弱了七八成以上,而且还在不断消失。 “元神剑法?”欧阳宇清忍不住开口。 眼前的大殿只剩下断壁残垣,一道接近的百米的剑痕贯穿其中。 “呼。”林季长舒一口气,感觉到了几分虚弱。 收剑。 “走吧,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林季当先转身就走,其余人也连忙跟上。 离开兰业寺的时候,慕容歌突然皱眉道:“林游星,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太简单了吗?” “什么意思?”林季不解。 “田大人说兰业寺是密宗在整个漠东的总部,但是寺中的守备未免太虚弱了些..并非我等妄自菲薄,但一位第五境,几位第四境就将这兰业寺灭了,会不会...” 林季摇头道:“这事与我等无关,不必多想。” 他也有过类似的想法。 但田国胜敢让他来,自然不会是来送死的。 想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吧。 不过林季却不想深究了。 何必自寻烦恼呢。 …… 玉城。 城门口,看门的卫兵面色严峻的拦下了一对风尘仆仆的男女。 “站住,干什么的?!” 他警惕的目光主要停留在男的身上,再确切些,是那男的的秃头之上。 如果不是这一男一女看起来都只有十八九岁颇为年轻,他此时说不得都要拿人了。 “小僧是中原来的修士,并非密宗之人。”悟难连忙双手合十,解释道,“小僧知晓维州密宗之恶,此番是受罚恶令而来。” 卫兵有些狐疑,又看向那姑娘。 姑娘一身红衣,脸上不施粉黛却天生丽质。 “我来找我男人!” “嗯?”卫兵愣住了。 钟小燕气冲冲道:“突然就不见了踪影,害的我担心了好久,结果那家伙竟然跑到维州快活来了,真是可恶!” “钟姑娘,林施主也是迫不得已。”悟难连忙说道。 “迫不得已?那他不会亲自写信吗?传个消息都要找代笔,这次见了他,我肯定饶不了他!” 卫兵听得一头雾水。 “你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说了,我来找我男人!” “你男人是谁?” “林季,监天司当差的!” “你是林大人的夫人?”卫兵吓了一大跳,连忙让开了路。 林季在玉城厮混了这么久,吃官饭的没有不认得他的。 等钟小燕和悟难进了城,卫兵还贴心的跟了上去。 “林大人出城办差去了,我领二位去他府上吧。” “他在这里都安家了?”钟小燕眉头一挑。 卫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笑着带路。 悟难则在一旁说道:“林施主那么有钱,买处宅子也不算什么。” 钟小燕觉得有理,也没有再吭声。 “这次见了他,一定要让他狠狠的赔我的眼泪,害我白伤心了那么多天。” 悟难连连点头:“对,狠狠的赔。” 第二百六十三章 少奶奶来了 钟小燕和悟难跟着卫兵,一路来到了林府。 卫兵熟络的上去敲门,然后冲着门房的下人说道:“快去把林老爷叫来,林大人的夫人来了。” “少奶奶来了?”门房的下人惊异的看了一眼钟小燕,小跑着进了林府。 这一幕看的钟小燕一头雾水。 “林老爷?林季不是出去办差了吗?这里不是林季府上?” “林老爷是林大人他爹。” “什么?!”钟小燕猛地瞪大了眼睛,紧接着便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但还不等她想到对策,里面就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林宇轩顶着大肚子飞快的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钟小燕。。 见钟小燕长得漂亮,他眼中更泛起了几分满意与惊喜,但还是先问道:“姑娘,你是林季什么人?” “我..我..我是与林季有婚约在身的,我叫钟小燕。”钟小燕脸上通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完这句话的。 林宇轩的眼睛愈发的明亮了。 “钟姑娘从哪来?” “襄州。” “对上号了!好好好,快进来快进来。”林宇轩大笑着做出请的手势,“我是林季他爹,你叫我伯父就好。” 钟小燕满脑子都是林季他爹四个大字,懵懵懂懂的开口。 “好..好的,爹。” 林宇轩愣了愣,脸上笑意更盛。 “叫爹也行,叫爹也行。” 钟小燕如梦初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一旁的悟难早已经笑眯了眼。 跟着钟小燕从襄州赶过来,他一路上不知道替林季受了多少气。 此时钟小燕吃瘪,他喜闻乐见。 …… 两天后。 深夜,林季一行人回到了玉城。 带着几分风尘仆仆,众人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府衙之中,见到了田国胜。 一见到林季,田国胜便连忙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佛像呢?” 林季手一挥,袖里乾坤中的半人佛像便出现在了田国胜面前。 “咦?”后面的慕容歌等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手段,颇有些好奇。 田国胜也微微挑眉。 “这是...天工坊的袖里乾坤?” “田大人见多识广,下官佩服。” “你还真是天赋异禀。”田国胜称赞了一句。“袖里乾坤大名鼎鼎,其实监天司中也有不少人尝试着修炼过,但是连入门都做不到。” 田国胜自然不会告诉林季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 他对着佛像端详了片刻之后,微微点头之后,正准备说些什么。 厅外却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田国胜看了一眼厅外之后,连忙躬身行礼。 林季等人也觉得奇怪,连忙回头。 当看到来人时,厉大龙等人不认识那人,林季却不可能不认得。 “方大人?” 林季连忙随着田国胜躬身行礼。 “游星官林季,见过方大人。” “起来吧。”方云山摆了摆手,来到了佛像旁边,沉默不语。 田国胜自觉的站在了方云山的身后半步,林季则退到了一旁。 这一幕也让厉大龙等人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那人是谁?好大的谱。”孔娜小声说道。 “别乱说话。”慕容歌低声呵斥了一句,把孔娜吓了一跳。 其余人也颇为疑惑。 “呵呵,我又不吃人,不必如此。”方云山看完了佛像,冲着慕容歌等人笑了笑。 林季则说道:“这位是监天司二品游天官方云山方大人,代行监天司司主之职,不过很快这个代字就会去掉了。” “别胡说,这话若是传去京城,少不得给我惹来一身麻烦。”方云山笑着斥责了一句。 林季装出一副傻笑的样子,心里则腹诽着。 他要是只说代司主什么的,谁知道你心里会不会乐意。 万一不乐意了以后给他穿小鞋,那不就完蛋了。 方云山也不在意林季的这些小九九,他如何看不出来林季的小心谨慎。 “早就说了,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谨,坐吧。” 方云山当先在主位上坐下,又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林季下意识看向田国胜。 “不用管他,监天司没那么多规矩,让你坐你就坐。” 田国胜也在一旁点头。 “林老弟在方大人眼中比我重要多了,这座次都是虚的,你不必忌讳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季也懒得推辞了,直接坐下。 方云山问道:“虽然我收到消息,说你心口处的黑气已经解决了,但不是你亲口所说,我总归有几分不放心。” “劳烦大人挂念,下官的确已经解决掉那黑气了,这也是我来维州的缘由。” 林季简单的将之前的事情说了两遍。 听过之后,方云山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 “这事我们也早有猜测,等维州之事结束之后,太一门那边对你也会有所补偿。” “他们补偿我做什么?”林季不解。 “你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的,这件事他们必须把表面功夫做足了。”方云山轻笑道,“毕竟是天下第一门,名声所累..哈哈。” 林季也跟着笑了两声。 这话听听也就罢了,他估摸着这其中恐怕还有不少双方的交涉。 但他也不在乎这些,有好处拿不要白不要。 闲话说过之后,方云山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面前的佛像上。 看了片刻,他才抬头继续道:“这佛像有大用,这次你大功一件,事后监天司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方云山又问道:“林季,你修为到什么地步了?” “第五境。” “具体点。” “刚刚突破到第五境后期。” 闻言,方云山上上下下的又打量了林季片刻,突然说道:“你小子这修炼速度当真是恐怖,但切忌急功近利,那些外在的丹药尽量少吃。” “方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受教了。”林季虚心说道。 “现在夜游境后期了,去年给你的游星官令牌,好像已经有点不够格了。” “大人哪里的话。”林季连忙客套推诿。 “等哪天你没事出去弄死几个厉害的秃驴,我好名正言顺的给你再升官。”方云山又道。 林季抬起头问道:“大人,得多厉害的秃驴?” “少说也得是第五境的吧?” “那第六境的呢?” “你能杀得了第六境的秃驴,我现在就升你的官。” 其实林季倒不是着急这么一会,主要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于是他取出了行法的尸体。 “大人,第六境的秃驴尸首。” 方云山神情一滞,紧接着惊得直接站起了身。 “你还真斩过第六境的修士?!” 第二百六十四章 升官事 当行法的尸体出现在议事厅的那一刻,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呼出声。 第五境斩了第六境,这事放在任何时候,都足以让人大吃一惊。 唯独慕容歌眼中泛起了几分果然如此的目光,她早就有所猜测,此时只是猜测得到了证实而已。 良久之后,方云山这才收回目光。 “若是监天司的后辈人人都如你一般...罢了,若是真是这样,监天司也就不复存在了。” 方云山哑然失笑。 “林季,我刚刚说起要给你升官,你便将这么大的功劳摆在了我面前,你可真是...” “大人,下官可没有半点逼迫的意思,实在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林季连忙说道,“若是不方便,此事只当没发生过就是了。。” 方云山却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季的话,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你再升就是斩令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林季点了点头。 他在监天司厮混了差不多五个年头,这种事情他怎么会不知道。 监天司各地妖捕大都是散修出身,潜力有限,而各门各派出来历练的年轻弟子,监天司对其也比较自由,修为等级高深的,监天司会重用,但是却不会许以高位。 所以,对于绝大多数监天司非核心培养的修士来说,四品斩令官,就已经是他们在监天司的终点了。 “林季,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二十二了。” “二十二岁的斩令官...在监天司千年历史当中,也算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了。” 林季险些贫嘴一句‘没那么夸张吧’,但还是忍住了,静静的听着。 方云山抬起头,又道:“而且你和旁人不同,你身世清白,一路从一个小捕快迈入修炼之道,一点一点从妖捕站到了如今的位置,你...是可以继续向上爬的。” 林季听出了方云山的言外之意。 “大人是觉得我升四品为时过早?” 方云山点头道:“你现在升了,将来再有功劳,又该如何奖励?你在修炼上天赋异禀,能凭借自身去突破境界,什么丹药宝物都是外物,根本不值一提。但如果斩令之后再让你升...镇府官的位置,偌大的九州,也只有九位而已。” 林季听明白了。 他太年轻了,如果他是宗门世家出来历练的,监天司大可以痛痛快快的给个四品斩令官的位置,然后便不去理会。 但林季却不同,他是入了监天司高层的眼的,是有意作为将来的核心成员培养的。 现在升了,难不成他之后几年里一事无成? 但凡再有功劳,三十岁不到的镇府官,终究是太离谱了些。 “所以大人是想缓一缓?”林季问道。 方云山沉思良久,最终却没给出答案。 “我还得斟酌几天。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会给你一个答复的。” 闻言,林季连忙道:“大人不必为难,下官对于官职并不看重。” “这不是你看不看重的问题。” 林季神情一滞,也不再废话了,躬身一礼。 “下官告退。” “去吧。”方云山应了一声,又对慕容歌等人说道,“你等的功劳,监天司也会记下,都下去吧。” 闻言,众人都纷纷告退。 议事厅里只剩下了方云山与田国胜二人。 “国胜,你觉得这林季,该不该升?”方云山问道。 田国胜却摇头。 “此事与我无关,大人自己思量便是。” 见到方云山面露不满,田国胜又道:“监天司的三品又不是只有镇府官,总衙文书也是三品,实在不行,大人给个三品虚衔便是。” 听到这话,方云山却不耐烦的叹了一声。 “他若将来只是个三品镇府官,那倒反而好办了。” 田国胜眉头微挑。 “大人觉得他能入道?” 想在监天司升为二品,第七境入道境就是最大的门槛。 “呵呵,他若是不能入道,这天下年轻一辈之中谁还能入道?” 说着,方云山起身。 一挥衣袖,厅中的佛像便不见了踪影。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个喜欢和稀泥的性格,着实令人不喜。” “下官惶恐。” “你要是真的惶恐就好了,天下间九位镇府官,你的处境最艰难,但偏偏做事井井有条,硬生生在这维州扎根下来。” 方云山脚步稍蹲,意味深长的回头看向田国胜。 “我有时候甚至怀疑,这次密宗断了朝廷的财路,逼得朝廷对维州动手,是不是你在暗中使的手段。” 田国胜低头不言。 方云山则自嘲的笑了笑。 “只是随便说说罢了,这事太过蹊跷,我难免疑神疑鬼的,你别放在心上。” “下官不敢。” “我要去漠西走一趟了,在收回维州各处之前,可不能让萨迦寺那些秃驴们出手。也不知道高群书那帮人镇不镇得住那些秃驴,我总归是有些不放心的。” 方云山拍了拍田国胜的肩膀。 “这玉城有你在,我是放心的。” 话音落下,方云山轻轻向前踏出一步,当脚尖落地的瞬间,他整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田国胜却还在原处站着,良久之后,他才轻笑了两声,也离开了议事厅。 “都是人精呐。”他低声嘀咕着。 ……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在府衙大门口与厉大龙等人道别。 但是他敏锐的发现,此时厉大龙等人对待他,又恭敬了几分。 如果说之前虽然这些人态度也很恭敬,但至少偶尔还能开几句玩笑的话。 此时此刻,他们却连与林季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 “终究是实力差距过大,让他们变得这般的小心翼翼了。”林季自然明白厉大龙等人的心情。 有些事是必然的,也是他三言两语解决不了的。 因此他索性将之抛在脑后。 反正大家也不熟,将来未必还会见面,他也懒得费口舌。 一路回到林府。 此时已经是深夜,林府的大门紧闭着。 林季上前叩门,里面很快就响起了门房的脚步声。 可就在林季等候的时候,一旁突然出现了两道歪歪扭扭的身影。 一高一矮,互相搀扶着,缓缓的走向林季。 “咦,林..嗝..施主?”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重逢 林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高一矮的两人,矮个是自己的亲弟弟林春。 但是那高个光头,不是悟难还能是谁? “悟难?”林季有些惊喜的快步迎了上去,但很快就被这两货满身的酒味给劝退。 “林..林施主,好久不见。”悟难咧嘴笑着,眼睛里泛着麻木。 这小秃驴着实喝了不少。 “你什么时候来的?小燕呢?也来了?”林季顾不得其他,连忙追问道。 一提起钟小燕,悟难嘴巴顿时一瘪。。 “林施主,你走之后,我好苦啊。” “钟姑娘的气全撒在小僧身上了,她有事没事就打小僧的脑袋,小僧只是第三境,打不过她,躲不过去啊。” “钟姑娘也来了,就住在府里。”悟难一通废话之后,总算回答了林季的问题。 听到钟小燕也到了,林季泛起了几分喜悦之情。 他跟钟小燕的缘分虽然来的荒唐,平时在一块也时不时斗嘴,可骤然分别这么久,心中竟然还有几分想念。 不过人就在林府里,林季也不急于这一时,他转而带着几分严厉,质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去哪鬼混去了?” “嗝..大哥,我们上玉春楼去了。”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瞪眼,一把揪起了悟难的衣领。 “你这秃驴,我弟弟还是个小孩,你就带他去喝花酒?!” 骤然被林季揪住了衣领,悟难反应了一下,似是脑袋里的弦终于搭上了。 他稍稍催动灵气,身上的酒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当他看到林季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时,连忙摆手道:“林施主休要污蔑小僧,小僧连姑娘的手都不曾摸过,哪敢带令弟去喝花酒?” “满嘴胡话,难不成是我弟弟带你去的?!”林季语气愈发的严厉了。 但悟难却连连点头。 “小僧来玉城才两天,哪知道去哪喝花酒,都是令弟蹿腾的,不信你问他。”悟难连忙指向林春。 悟难是第三境修士,想要醒酒不过是一个念头。 但林春还在炼体,灵气都用不明白呢。 听到悟难的话,他还颇为得意的点头。 “嘿,悟难大哥,我没骗你吧?玉春楼的姐姐果然温柔。” 悟难连连摇头。 “臭小子,别说了。” 林季气急而笑,正想动手呢,后面的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是大公子回来了?”门房的下人问道。 “是我。” 想着总不该在外人面前教训人,林季冷哼一声,当先走进了林府。 悟难连忙带着林春跟在后面。 此时已经是深夜,家里人都已经睡下了,林季也不准备去打扰。 他回头看向悟难。 “你住哪?” “我跟林春小弟住在一起,我两颇为投缘,这两天我也偶尔指点他修行。”悟难连忙说道。 “小燕呢?” “钟姑娘自然是住林施主那里。”顿了顿,悟难略带促狭道,“是林夫人亲自安排的。” “行,我知道了,滚蛋吧,明天再收拾你们!” 林季恶狠狠的留下一句威胁之后,便没了再废话的耐心。 脚下快了几步,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院中一片寂静,他神识微微扫过,察觉到了厢房中平稳的呼吸声。 先前的急切不见了。 没由来的,林季突然感觉到了几分心安。 “说起来,我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 林季突然笑了,傻笑着站在厢房门口。 笑了片刻,他伸出手想要推开门,但是犹豫片刻,又摇了摇头。 转而在门口,靠着大门坐下。 看着今晚天空中略显昏暗的月光,他从未有一刻,感觉到如此平静。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他终于感觉到了几分归属感。 有父母,有未过门的妻子,有弟弟,有朋友。 “斩不断了啊。”林季低声自言自语着。 “不过斩不断也未尝不好。” 就在这时,他背靠着的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整个人都向后倒去,但很快又被一只小手抓住了衣领,将他整个人提溜着不得不站了起来。 回头,入眼的是发梢上带着几分凌乱的钟小燕。 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明暗交错着,凸显着她那精致白皙的面容。 “小燕,我...” 刚开口,林季就被温软狠狠的撞在胸口。 他的腰被钟小燕的胳膊环绕住了,两个人紧紧的贴着。 一时之间,林季的千言万语都被堵了回去,唯一能做的,就是同样搂住了对方。 他听到了些许啜泣声,胸口的衣服好像被打湿了。 “你这王八蛋。” 钟小燕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三分怨恨,七分心安。 “对不起。”林季只能如此干涩的回应。 虽然来到维州这事归根结底,并非是他所愿。 但若是易位相处,突然在某一天,钟小燕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也会感到无比的恐慌与无助吧。 相比之下,挨两声骂算得了什么。 又过了许久,连月光都已经偏移了角度。 钟小燕终于稍稍松了怀抱,但是却依旧不肯放手。 她抬头看向林季,脸上的泪痕已经在林季的胸口上蹭干净了。 兴许是因为贴得太紧的缘故,她们互相之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 钟小燕红了脸,终于松开了手。 “我还没过门,你要是真死了,别指望我给你守寡。” 一句话,把刚才重逢的温馨气氛毁得干干净净。 林季却笑了起来。 这才是钟小燕该有的样子,也是他喜欢的样子。 他伸手抚上了钟小燕的脸颊,大拇指拭去了残余的些许痕迹。 他能感受到钟小燕似是有些紧张想要后退,但是却又强忍着站在原处,任由林季施为。 “我得愚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让你守寡?” 林季轻声道:“要是哪天我死了,死之前非得拉着你垫背。这么漂亮的媳妇,我可舍不得便宜了别人。”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小燕眉毛一竖,狠狠一拳锤在林季的胸口上,把他推了出去。 砰! 房间门被狠狠的砸上了,她的声音从门口传了出来。 “今晚你在外面老老实实给我待着吧,让你害我担心一场!” 听到这不算惩罚的惩罚,林季无奈的笑了笑,重新坐在了门口。 他本就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当他正准备靠在门上的时候,却又靠了个空,整个人向后栽去。 又是小手抓住了他的衣领。 “哼,今晚有点冷,明天再罚你吧!” 第二百六十六章 别以为只有你是天才 清晨,阳光透过纸糊的窗户,落在了地面上。 林季闭着眼睛,感觉鼻子有些痒痒。 他知道那是钟小燕在拨弄着自己的发梢,但是他却偏偏不睁眼,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天可怜见,两世为人。 他终于搂着姑娘睡了半宿。 是比一个人睡要舒服。 明明还没做什么呢,他竟然都有些食髓知味了。 这要是做了什么,那还得了。。 钟小燕逗弄了片刻,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突然用膝盖狠狠一顶。 林季猛地瞪眼,身子狠狠像后一躬,像极了蜷缩起来的皮皮虾。 “你疯了?那是能顶的地方吗?” 钟小燕的俏脸又红了,狠狠瞪眼,将林季推下了床。 “谁叫你一大早就耍流氓,昨晚你可是保证过的!” “谁叫你生的那么美,一时情不自禁也有错?”林季反驳。 “我...” 钟小燕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个理由貌似让她很受用。 “哼,就算你说的对吧,天亮了,该起床了。” 话已至此,林季也不好舔着脸再爬上床了。 休整一番,换了套干净衣服之后,他便带着钟小燕一道去见了父母。 钟小燕到玉城已经是第三天了,和林宇轩陈梅早就熟络,该被盘问的也早就被问了个透,因此倒也没什么可尴尬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林季有意无意的提起了昨晚林春的事情,成功获得了林春怨恨的目光。 反正吃完饭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林季甚至能听到前厅那边传来的,杀猪般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年纪不大,叫声倒是不小,活该。”林季美滋滋的眯上眼,准备就着亲弟弟挨打的惨叫声睡个午觉。 钟小燕就依偎在林季身旁。 一个午觉睡到了下午。 原本林季准备带着钟小燕在玉城里走走逛逛的,可是还不等出门,就有人找上门来。 是慕容歌。 “你怎么来了?”林季有些意外,他跟慕容歌可算不上熟悉,无非就是一起办了趟差而已。 而且他是办差的人,慕容歌即便有几分聪慧,但也只是炮灰而已。 论私交更是谈不上。 慕容歌则有些好奇的看向钟小燕。 “这位是?” “我未来的夫人。”林季想都不想便说道。 闻言,慕容歌有些意外。 “原来是林游星的道侣...” “不是道侣,是夫人,要拜堂成亲,明媒正娶的那种。”林季纠正道。 若是道侣,那便是说散就散,双方但凡有点不合了,或者说是不能互相帮助对方了,说不得就是个老死不相往来。 这种事并不少见。 因此林季才刻意要纠正。 一旁的钟小燕原本见到慕容歌,心中还有几分怨怼,她才没在几天,这家伙就招惹了别的姑娘。 但是在看到林季一脸坦然的介绍自己,还义正言辞的纠正这些旁枝末节的时候,她心中的不快便飞到天边去了。 慕容歌取出了一个小玉瓶,将之递给林季。 “这是...?” “元灵液,怨灵珠炼化之后的产物。”慕容歌说道,“这是地羊怨灵珠炼化之后三分之二的份额,是之前说好的。” 林季这才恍然。 “原来是这事,这才一个晚上,这么快就搞定了?” “炼化类似怨灵珠这种东西并不算麻烦,只是手段有些特殊罢了,用不了多少时间。”慕容歌随口解释了一句。 又看了钟小燕一眼,似是自觉打扰了林季,她起身道:“东西已经送到了,在下告辞。” “多谢。”林季起身微微一礼。 等到慕容歌离开之后,钟小燕这才好奇道:“是什么宝物?” “能帮助元神修炼的,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不过这东西得来没费什么事,聊胜于无吧。” 说着,林季又想到了钟小燕的修为。 “你现在什么境界了?” “第四境中期了。” 突破第四境才几个月,钟小燕又进了一大步。 不得不说,她才是这个世界天才该有的样子。 林季说道:“那距离后期也不算远了,你们钟家突破第五境需要什么助力吗?元神开启并不算简单,这元灵液兴许能帮到你。” “不就是个第五境吗?本姑娘想突破就突破,这东西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钟小燕牛气哄哄的道。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皱眉道:“不要逞强,也切不可小看任何一个隘口瓶颈,修炼中最忌讳的就是骄躁。” “哼,别以为只有你是天才!钟家的离火传承直指入道,我顺着我爹娘的路走下去,百岁之前突破第七境轻而易举。” 林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这种事?” “你以为钟家凭什么凭借着嫡系一脉单传,却能成为襄州数得着的大势力?凭的就是我们的传承从未断绝。” 说到这里,钟小燕又横了林季一眼。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爹那么着急给我找上门女婿,不就是为了钟家的离火能延续下去吗?最后便宜你这家伙了。” “便宜还没占到呢。”林季下意识接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没想好事,昨天晚上你就不老实!”钟小燕颇为气愤的瞪了林季两眼,“今晚你自己找地方睡吧。” 话音落下,钟小燕起身就要回房。 林季起身要追,但还是被拒之门外。 “没正式拜堂成亲之前,别想再占我便宜。”钟小燕的声音传了出来。 林季敲了半天门,钟小燕都不开。 “我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 一想到晚上的如软入怀节目就此被砍,他懊悔不已。 又尝试了几次,在得到了王八蛋等等的回复之后,他意识到恐怕真的得成亲之后才能亲热了。 “罢了,我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还怕再多等几年吗。” 林季来到了小院的偏房里。 偏房的被褥都是齐的,他也不是讲究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拿出装着元灵液的小瓶子,将瓶塞拔了出来。 一股清香飘然而起。 没什么好犹豫的,既然钟小燕不要,那就只能他来受用了。 一口将瓶中的元灵液喝了个精光,林季很快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灵气运转的速度快了些。 又过了片刻,被丹田蕴养着的元神小人也睁开了眼,跳进了脑海之中。 “迫切的想要修炼啊。”林季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像是被激发了一样,此时此刻吸收月华之力去修炼,绝对是事半功倍。 外面的天还没黑,月亮虽然已经冒头,但是太阳还剩些许余晖。 “再等等吧。”林季心中暗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佛关(求订阅) 夜晚降临。 林季的肉身在屋内端坐着,连呼吸都停下了。 在林府的上空,一道通体泛着荧光的小人,正盘腿坐在半空中。 吞吐呼吸之间,荧光由明转暗再转明。 月华之力被元神大肆的吸纳着,一点一点的增强着自身的强度。 这一过程持续了许久,直至接近清晨时分才缓缓停下。 林季的元神从修炼状态退了出来,煞有其事的长舒了一口气。 “快到元神第五境后期了,但还不够。。”林季暗暗感受着。 这一晚上的修炼,足以抵上林季平日里修炼元神一个月的苦功。 但元神修炼本就是细水长流,说起来夸张,但进度却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明显。 “元灵液原来并不像乾元丹那样是直接增强元神之力,而是加快修炼速度,对月华之力的感受也敏锐了几分。” “而且药力还在,我至少还能在如今晚这般修炼个三五天...这一来一去足足节省了我半年苦功,还不错。” 梳理了一番进展之后,林季的元神站在半空中,面相府衙方向。 在府衙的上空,一道烈日一般灼热的元神,正收敛着自身大半的威势,静静的看着他。 “多谢田大人护法。” “应尽之责罢了。”田国胜应了一声,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心中领了这个人情,元神回归到肉身当中。 此时此刻,外面的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想来觉得无事,林季干脆起身,一路来到了林春住的小院里。 悟难和林春都还在酣睡,这两人似乎臭味相投,分明年纪差了不少,但竟然睡一张床。 “小子,起来练功了。” 林季一把将林春揪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恶趣味的笑意。 看着林春被自己提溜着一条腿,倒悬在半空中不断挣扎的样子,林季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旺盛。 这种不让别人睡懒觉的感觉。 真好。 …… 漠西。 在大漠的尽头,萨迦寺再往西百里有余。 一条庞大的山脉将沙漠阻拦在了脚下,也隔绝了中原九州与西方佛国。 中原九州称这条山脉为横断。 而在更西方的世界里,这条山脉,被称作佛关。 佛关从来都不是一个具体的地方。 这山脉之中,地势险峻,有的地方高耸入云,有的地方直入地底。 这山脉之中,妖兽横行,盘踞各处,占山为王,几乎没有不被妖族占领的地方。 所谓佛关,便是由此而来。 若是真心向佛,便要越过千难万险,才能抵达佛国。 山脚下,一道单薄的身影,迎着风缓缓前行着。 风卷着黄沙,吹得他的衣服猎猎作响。 他脚下的沙土散发着灼热的高温,风却是冷的,带着几分刺骨的严寒。 这般诡异矛盾的环境,让他额头上出现了些许细汗,脸上也带着几分艰辛。 又向前走了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天机,请回吧。”那是一名僧人,穿着红色的袈裟,神情庄严。 他的袈裟不是密宗那般袒露着半边胸膛,反而更像是在中原传教的佛门打扮。 天机扬起他稚嫩的脸庞。 “我这小身板,如何经得起八百里佛关考验?小道我从来都不准备去佛国。” 眼看着那僧人似乎不信,天机轻笑道:“早在千年前便去过了,几百年前又去过一次,佛国名声叫得响,但也没什么值得再去的了。” 顿了顿,天机微微摇头,继续说道:“故人已去,只剩新人。佛国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处艰险之地罢了。” 天机的这番解释,并没有动摇拦路的僧人。 “再向前就是隘口,那里是通往佛国唯一的道路,你来到此处,却又说不准备去佛国?贫僧不信。” 天机也不恼,笑眯眯的找了处避风地坐下。 “我来这里是见人的,大师若是不嫌弃,便随我一同等候吧。” 拦路和尚自然不会走。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在大风渐缓的时候,天机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是行痴,也就是邪佛的善身章弥。 看到邪佛善身出现,天机眼睛微亮。 “你再不来,我都要吃一肚子沙子了。” 行痴双手合十行了一礼,道了声歉,然后目光便停留在了拦路和尚身上。 “还未请教...” 不等行痴的话落下,拦路和尚便冷声问道:“你便是千年前的弥章?” 行痴神情一滞,点头。 “算是吧,大师来自何处?” “大慈恩寺。”拦路和尚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行痴脸色明显起了些许变化,但很快又收敛起来。 但是在场的都不是一般人物,行痴虽然努力掩饰了,但怎么可能被忽略掉。 “呵,千年过去了,这个名字你还不曾忘却吗?礼了千年别家的菩萨,却还忘不了自家的真佛?” 行痴沉默良久,又是躬身。 “我佛阿赖耶识菩萨,我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你这声佛号当真虚伪。”拦路和尚嗤笑道,“自家的真佛被你忘却了千年,此时见了本家的后辈,却又装模作样起来。弥章,难怪寺里的人都说,千年前你叛出大慈恩寺是好事。” 一旁的天机笑眯眯的,看着拦路和尚将邪佛挤兑的哑口无言。 半晌过后,见没了乐子,他才终于开口。 “两位说完了吗?” 拦路和尚不答,只是静静的看着行痴。 行痴脸上则泛起了几分窘迫。 “让您看笑话了。” “这种笑话好看,多看几次也无妨。不过想来两位是不准备再演下去了。” 天机重新坐下,任由微风卷着沙子钻进自己的道袍中。 “说吧,到底什么事要来见我,还非得到佛关来,顺便还拉上了大慈恩寺的秃驴。” 行痴被天机一语道破了玄机,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从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 “约在这里见面,是因为佛国高僧不得踏入中原,而这里是佛关。” “见面的缘由呢?” 行痴顿了顿,看了一眼一旁的拦路和尚,最终目光又转回到天机身上。 “我想送我佛阿赖耶识去往极乐,需要道兄一臂之力。” 第二百六十八章 我要自由. 有些事情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还是会令人感到无比震撼。 似天机这种整日神神叨叨之辈,听到行痴嘴中说出的话的时候,也不免惊得合不上下巴,以至于又吃了两口沙子。 “我转生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话竟然能被你诉诸于口,真是怪哉...” 想了半天,天机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此时他倒是颇为懊悔。 懊悔他平心道人那具身体没有在被雷劈之前,报复似的多算几卦。 一旁的拦路和尚也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他和天机都很清楚行痴,也就是邪佛的来历与身份。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的难以置信。。 “那菩萨给了你千年寿元,你竟然还想着送它去极乐。”拦路和尚啧啧称奇,“不愧是天生反骨,即便是你这善身,都只会想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行痴脸上泛起些许畅快的笑容,似是闷在心里许久的话得到了倾诉。 笑过之后,他又问道:“还未请教这位师弟...” “师弟不敢当,贫僧释武信。” 闻言,行痴有些怀念道:“俗家名武信,大慈恩寺已经到释字辈了啊。” 释武信颔首。 行痴继续道:“如今也不用瞒二位,当年我学了双身法,皈依菩萨座下之后,这千年的光景,没有一刻不曾想着离开。” “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天机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但是他却对其中的门道不甚明白,因此也不开口,只当自己是来听故事了。 释武信却不同。 “你是阿赖耶识的代行者,谁都有机会离开,哪怕是你们密宗最十恶不赦之人,若是哪天大彻大悟了,也可走回正道。” “唯独你,你逃不了的,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们之间的对话,都会被阿赖耶识听在耳中。” 一旁的天机听得有趣,好奇问道:“最十恶不赦也能走回正道,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正是如此。”释武信点头。 “那若是为天道所不容呢?你们的真佛,可挡得住天谴?若是真能挡住,小道我也想皈依佛门下了...阿弥陀佛。”天机煞有其事的道了声佛号。 “我佛便是天。”释武信又道。 “这话太大了,满天神佛都在天道之下,你那阿弥陀佛如果是天,这中原九州如何还能被道门所占据?” 顿了顿,天机眼中泛起几分恶趣味,打了个稽首,又道:“依我看,无量天尊才是天,不然中原天下为何道门兴盛?” 释武信一下子黑了脸,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此时他再看天机那张唇红齿白的小脸,却是越看越觉得可恨。 释武信决定不跟天机一般见识。 老东西活得越久,便越发的百无禁忌。 他看向行痴,摇头道:“阿赖耶识是菩萨果位,本身无相无形,你说它存在它便存在,你不信,它便不存在。”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送菩萨去极乐是无稽之谈?”行痴道。 “既然你知道,为何还敢有此念头?我不信阿赖耶识,它便奈何我不得,但你是它的代行者,你躲不掉。”释武信反驳道。 “躲得掉的。”行痴突然说道,似乎为了加重语气,他又强调道,“我能躲掉,我已经躲掉了。” “不然我如何敢在这距离萨迦寺百里的地方,大摇大摆的谈论这些事情?” 释武信皱起眉头。 行痴则笑道:“因为我已经躲掉了,身上的枷锁桎梏已经被我褪去了大半。”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逃得远远的?” “因为也只是褪去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在萨迦寺里。” 行痴眼睛愈发的明亮,他似乎是想到了事成之后的样子。 “你说菩萨无相无形,这话不对。菩萨本该是无相无形的,但是它动了凡念起了贪心,它不纯粹了。” 释武信瞳孔骤缩,连忙追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菩萨果位的存在,如何能起贪心?” “可它就是起了贪心!它将维州百姓化为血肉,它将自己寄托在了千年来维州百姓的血肉所筑成的躯体之中,它想亲临人间,而不是只存在于某一地。” 行痴越说越兴奋。 “头、躯干、四肢,一共六个部分,分别被藏于维州各处。” “拿下菩萨的躯体,再去萨迦寺,它就将无所遁形,甚至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一切被摧毁,最终它将消弭与天地间,去往真正的西方极乐。” 话音落下,行痴的神色稍稍缓和。 他看向天机,又看向释武信。 “大慈恩寺与密宗恩怨已久,密宗败坏了佛门的名声,偏偏又是佛国最出挑的地方,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释武信思忖片刻,谨慎道:“此事太过离奇,但你说的言之凿凿,我且将信将疑,须得回去与寺中长辈商议。” “应该的,理应如此。”行痴连连点头,似乎只要不是当场拒绝,他都可以接受。 他又看向天机。 “天机,唯独你能算出菩萨埋藏它身躯的地方,此事有大功德,非但没有天谴,还会对你这一世的修炼大有裨益,百利而无一害。” 天机依旧笑眯眯的。 “你这话说的我糊涂了,唯独你不该背叛阿赖耶识的,能说说原因吗?” 行痴一怔。 但看到天机眼中颇为严肃的探究之意,他便直言道:“因为我尝试着背叛,然后成功了。” “就像是埋藏了千年的种子,终于生根发芽,于是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要断绝后患!” “我要自由,千年以来难得的机会,我不想有任何意外,将我的自由夺走。” “这般理由..足够吗?”天机连连点头。 “够了,太够了。你我相识多年,你若是胡扯些怜悯苍生之类的屁话,我断然不信,但这般的自私理由,才更显得真实。” 行痴松了一口气,他此番的关键就在天机身上,若是他不肯帮忙,此行目的就告吹了。 眼看着天机松口,他强忍着心中的激动雀跃,躬身行礼。 不是佛礼,而是抱拳拱手。 “多谢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悟难的来历 “不必谢我,这事有大功德,我也只是有所求罢了。”天机却摇头。 他转动目光,又看向了东边,那是萨迦寺的方向。 “说起来,我还是有几分好奇。” “好奇什么。” “萨迦寺里到底藏着什么,连高群书等人都能被你说动?” 行痴神情一滞,这才意识到,天机虽然答应帮忙,却也没全信他所说的话。 “不能说,若是好奇,还是亲自去问吧。” …… 玉城,林家。 正是清晨时分。 林季结束了一晚的修炼,在元灵液的帮助下,他的元神距离第五境后期只剩下一步之遥了。。 走出房间,神识扫过钟小燕的屋子。 “还在修炼吗。”林季下意识的放缓了些动作,生怕惊扰到她。 距离林季回到玉城已经过去四五天了,自从知道林季都已经第五境后期之后,钟小燕也发愤图强起来,整日都在闭关修炼。 用她的话说,被谁压一头都行,唯独不能被林季压着。 对此,林季只能表示很遗憾,并且祝福她修炼顺利。 来到餐厅吃了早餐,林季恰好碰到了悟难。 “林施主早上好。”悟难拿着个馒头塞了一嘴,说话支支吾吾的。 “林春呢?” “锻体呢,高总捕在盯着他。” 一边说着,悟难三口两口将馒头囫囵个吞下。 “林施主,我有事跟你说。” 林季有些意外的看向悟难,却发现他脸上虽然笑眯眯的,但是眼中似乎藏着些更加复杂的情绪。 “说吧。”林季随口应道。 “找个没人的地方吧。”悟难又道。 闻言,林季意识到悟难真有什么正事要做,于是放下了刚刚拿起的馒头,想了想,道:“去后院吧。” 两人来到后院,林季打发走了在打理花草的下人,又让人送来茶水。 就坐在凉亭里,林季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悟难沉吟了片刻,低声道:“施主还记得当初答应小僧的,说是有朝一日要来一趟维州吗?” 一提起这件事,倒是给林季提了个醒。 “对了,就在太一门的时候,为此我可是占了你大便宜的。”林季笑道,“如今虽然阴差阳错,但是我们都在维州了,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悟难抬起头,微微舒了一口气。 “说起来,与施主相处了这么久,我还不曾说起自己的来历吧?” “我只知道你从西方佛国来。” 悟难点点头,道:“我的师傅是佛国有名的高僧,法号禅一。” “自我被师傅收下之后,便跟着他走遍了佛国的每一处角落,见过了佛国大大小小无数禅宗。” “就在几年前,师傅告诉我,佛法万象,还有一家禅宗不在佛国,而在中原。” “就是密宗吧?”林季了然。 悟难脸上起了些许波澜。 “后来,师傅带着我越过佛关,来到了维州...施主,过了佛关之后,进入维州的第一站,便是萨迦寺。” “原来你还去过密宗总部,密宗的秃驴不曾为难过你吗?” 林季知道佛门也有许多分支,以他来维州之后的见闻,密宗对于其他分支的僧人恐怕不会太友好。 果然,悟难长叹一声。 “我师傅被留下了。” “被密宗扣下的?” “我..我也说不清。”悟难微微皱着眉头,似是在努力的回想着,“原本师傅准备在拜访萨迦寺之后,就带我去中原其余地方走走看看,但是到了萨迦寺之后,他却选择留下。” “我之前跟施主说过,我曾见过密宗的转世之法,就是在萨迦寺里见到的。” “他们留下了你师傅,却放走了你?” “兴许是看我年纪小,因此才不曾为难我吧。”悟难琢磨着。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帮你救出你师傅?” 悟难却摇头。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季诧异的皱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悟难半天。 这小秃驴是怎么回事,要帮什么忙你自己都不知道? 悟难也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头解释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师傅留在萨迦寺之后,我对于他的记忆就越来越浅,我都已经快忘记他的相貌了。” “但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留在了萨迦寺,让我不得不去一趟。思来想去,应当只有师傅了。”悟难如此说道。 林季从这些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寻常。 以悟难这小秃驴第三境的实力来说,他才不到二十岁,无论如何都不该如他所说的这般,出现失忆的情况。 但是林季相信悟难不会骗自己。 所以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所以你有非要去萨迦寺的理由,但是自己却不知道理由是什么?” “是。” 林季长舒一口气,起身拍了拍悟难的肩膀。 如果是别人这般的语焉不详,他多半是不会搭理的。 但是这小秃驴陪他经历了不少,而他又有言在先,终归不能放着不管。 “你运气还不错,如今中原九州的修士都在监天司的统领下,蚕食着密宗在维州的各处势力。要不了多久,等将密宗各处的爪牙都解决掉之后,便该前往萨迦寺了。” 顿了顿,林季又道:“到时候我会跟着田大人一同出发,你可以跟着过去,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我会想办法护着你。” 闻言,悟难起身,躬身行礼。 “多谢施主。” “你我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 一晃眼,又过去了十天。 这十天时间里,林季都没有离开过玉城,不过却一直在府衙待着。 是方云山点名要求的。 方云山回来了,鸠占鹊巢,暂时霸占了田国胜镇府官的位置。 林季这几天一直跟在方云山身边,看着方云山坐镇玉城,指挥着手下的修士们,一点一点蚕食着密宗在维州的势力。 议事厅的墙上挂着一副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标记。 林季就站在方云山身后半步的位置,沉默的看着。 “国胜,让太一门和三圣洞的朋友去漠南走一趟吧。”方云山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对身后的田国胜发号施令。 襄州的宗门也来了。 不过太一门的徐定天却没来,带队的是林季不认识的一位第五境修士。 这几天,太一门的几位弟子已经灭掉了七八处密宗据点,效率极高。 田国胜领命之后,很快就下去安排了。 方云山则长舒一口气,揉着眉心坐下。 他看向林季。 “感觉怎么样?” 林季不解,问道:“大人问的是什么?” “跟在我身边,看我发号施令。”方云山指着身后的地图,“这种运筹帷幄的姿态,你觉得如何?” “下官觉得很麻烦。”林季实话实说。 第二百七十章 斩令官 林季的回答显然出乎了方云山的预料。 在他看来,这么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个下属该说的。 “看来你小子还真的无心仕途。”方云山失笑的摇头,手依旧指在地图上。 “一张小小的地图,指挥着九州各处来的上千名修士四处奔波,这种权力,你当真一点都不羡慕吗?” 林季摇头。 是真的一点都不羡慕。 他能看出来,这几天方云山在考察他,经常在发号施令之前询问他的意见。 但相比于这所谓的权力,林季觉得还不如搂着香喷喷的钟小燕睡一觉舒坦。。 方云山见状也不恼,低笑道:“你的性子是个纯粹的修士,监天司于你而言或许太复杂了些,看的出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你在提防什么?” “下官不曾提防大人,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下官嘴笨,怕说错话。”林季坦然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下官还是明白的。” 方云山微微点头,又道:“不过你说的也对,小心谨慎些也是应该的,四品斩令官,掌生杀大权,所言所行即是国法律条,因此谨言慎行才是正道。” 林季挑眉看向方云山。 方云山则继续道:“与那些宗门世家出身的修士不同,四品武官的位置,足以让你进入许多人的视野之中了。等维州事毕,你就要去京城当差。那地方你去过,应当知道其中的鱼龙混杂。” 一边说着,方云山从怀中取出了一块令牌。 金色的令牌,背面是龙纹,正面则刻着一个‘判’字。 “判字令,四品斩令官的令牌,你的了。”方云山将令牌递给林季。 林季却没有接。 “经大人先前的一番话,下官倒是不知道该不该接这令牌了。” 方云山不满道:“这时候扭扭捏捏的做什么?你当斩字令是随便给的?四品武官,要经由圣上亲自过目才能定下,这令牌是从京城送来的!你的名字已经记录在了监天司与吏部的名册上!你现在不接是想抗旨不尊?” 林季没想到升四品这么麻烦,更没想到在不知不觉间,方云山已经替他办妥了一切。 接过判字令,林季又取出自己的游星令放了回去。 “大人的提拔之恩,下官不敢忘怀。” “你只需要恪尽职守便是了。”方云山摆手道,“不过现在还不是你履职的时候,等去了京城,自然会有人与你详说斩令官的职责。” 林季躬身行礼。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飞进来了一只灵鸽。 灵鸽落在了方云山的肩膀上,吱吱喳喳的叫着,吐出了一张纸条。 方云山将纸条取下看了两眼,脸色微变。 他将纸条递给林季又道:“求援的,事不宜迟,你现在去一趟。” “遵命。” 林季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刚准备离开时,方云山却又叫住了他。 “慢着。” 等林季顿住脚步,方云山却踌躇了片刻,才又道:“他们是去找东西的,你到了之后,人可以不管,东西一定要带回来。” 林季瞳孔微缩,应允了一声之后,才快步离开。 …… 纸条上的内容并不复杂,是监天司的一名游星官发来的求援信息,说是差事的情况复杂,担心有变故,因而求援。 就在玉城之外三百里左右的地方,要路过南漠县和兴业寺,林季倒是轻车熟路。 不过当林季来到城门口准备出城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看到了悟难。 “你怎么在这?”林季微微皱眉。 “施主要出城办差吧?”悟难一脸凝重。 “你怎么知道?”林季不解。 “带我一起去吧。”悟难双手合十,垂眉低眼道,“不知道为什么,小僧心血来潮,感觉到有事发生,与小僧有关的事。” 林季眉头皱的愈发的紧了。 他感觉悟难好像有点不对,但是却又说不上来。 思忖片刻,想到悟难趋吉避凶的天赋,林季也不怎么担心他出事。 “那就跟我来吧,我要全力赶路,可能顾不上你。” “小僧跟得上的。”悟难说道。 求援的事情不能耽搁,林季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时间细问。 带着悟难一道出城。 走了半柱香时间,他还是嫌弃悟难太慢,索性将他一把抓起,踏空而行。 一个多时辰,林季便赶了两百多里路。 神识开始一路探查,找了半天却没有半点线索。 “奇怪了,消息上说的应该就是这里附近。” 就在林季准备增大探查范围的时候,悟难却突然指着一个方向说道:“那边。” “你怎么知道?” 悟难脸上也泛起了几分疑惑,摇头道:“小僧就是知道,没由来的。” 林季深深的看了悟难两眼,选择相信他的话。 顺着悟难所指的方向又走了二十多里,他的神识中突然探查到了一股阴煞之力。 “又是阴地?” 脚下快了几步,很快的,一处地窟的入口便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在入口旁边的地面上还留有一个符号,林季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监天司的暗号。 “就在这里了。” 林季与悟难落在地面上,眼前这一幕让他没由来的觉得有些熟悉。 “之前在玉城外,那个操控僵尸的骷髅架子,也是在这样的地窟里出现的。” 上一次有田国胜在,这一次却只能依靠他自己了。 “接下来我可能会顾不上你了,你自己保命。” “小僧明白。” 得到了悟难的回答,林季不再犹豫,轻轻一跃便钻进了地窟之中。 悟难紧随其后。 刚一进入地窟,无比浓郁的阴煞之力便朝着林季袭来,他不得不提起修为抵挡。 回头看向悟难,他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还远远不到极限。 又向前的片刻,地面上出现了一些断臂残肢。 林季蹲下打量了片刻,低声道:“不是活人的,是僵尸的残肢。” 又出现了僵尸。 看来这里跟玉城的那处地窟兴许真的有什么关联。 “施主。”悟难突然戳了戳林季。 “怎么了?” “小僧听到了一些声音。” 林季一愣,他什么都没听到。 “什么声音?” 悟难的脸上泛起了几分悲恸。 “哭声。”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见陆昭儿 一边说着,悟难的眼睛突然红了,他竟然轻声的哭了起来。 林季愈发的感觉到不对了,心中出现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你到底怎么了?” 悟难却摇头,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听到了哭声,哭声入耳,又落在心口,我能感同身受。” 林季紧紧皱眉。 “我修了六识归元诀,五感远超常人,可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不知道为什么。”悟难答道。。 林季又问:“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有..”说着,悟难又有些迟疑道,“反正我不记得了。” “除了哭声,你还听到了什么?” “只有哭声。”悟难答道。 林季思忖片刻,说道:“稳住心神,兴许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既然没有别的反应,就不要理会。” 言罢,林季又打量了悟难片刻,才带着几分心事继续向前。 大概又走了几百米,向下的路到了尽头,前方已经豁然开朗。 是一处宽敞的地洞通道,却分了叉,变成两条不同的通道。 通道中一片漆黑,偶尔有水滴声落在地上,都可以清晰的听见。 脚下的地面隐隐约约震动着。 “走那边?”林季看向悟难。 “右边。” “好。”悟难没有一点犹豫。 林季点头,两人一道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片刻之后,又有岔路。 “还走右边。”悟难不等林季发问,便再次开口,“施主,哭声越来越大了。” “除了哭声呢?” “只有哭声,但是小僧觉得异常难受。”悟难有些沉闷的说道。 林季也没办法,只能继续闷头向前。 又走了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些许脚步声。 而那脚步声的主人也察觉到了林季,脚步声立时消失了。 “是谁?!”一道有些清冷的女声响起。 林季的前方是一处拐弯,隐约有火光闪烁着。 他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前面的可是监天司同僚?我接了灵鸽传讯,前来支援。” 林季脚下快了几步,带着悟难越过了拐弯处。 很快的,他就见到了一男一女举着火把。 当他看到了那名身材婀娜的女修士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无比的意外。 “怎么是你?!” “林季?!” 那名女修士正是陆昭儿。 当初与林季在京城分别时,她曾说要突破第五境之后才能离开。 没想到时隔大半年,两人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就在这时,陆昭儿身旁的男人突然问道:“昭儿,你认得他?” “他便是我与你说起过的林季。”陆昭儿说着,又对林季介绍道,“这位是关正阳关游星。” 林季看向关正阳,却发现他眼中闪过了几分不自然,又很快隐没。 “见过林兄。”关正阳拱了拱手。 “客气。”林季还礼,又问道,“我是得了方大人的命令来的,他说你们是来找东西的,找的是什么,有头绪了吗?” 陆昭儿闻言正准备开口,关正阳却抢先一步道:“还望林兄海涵,事关机密,不能透露。” 一旁的陆昭儿不解道:“林季是方大人派来的,此番须得他出手相助,有什么不能透露的?” “昭儿,他是外人。”关正阳皱眉道,语气加重了几分。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挑眉,眼中泛起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陆昭儿则皱眉道:“关游星,对于我来说,你才是外人。先前便说了,不要将我叫的这么亲密,你我之间只是同僚,仅此而已。” 关正阳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大半。 陆昭儿则对林季说道:“这地方藏了一尊半人高的佛像,我们就是来找佛像的。” “又是佛像?”林季心中一震。 不久前他在兰业寺里,也是被告知要带回来一尊半人高的佛像。 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时他准备带走佛像的时候,心中又出现了阿赖耶识的意念。 一想到又可能跟密宗菩萨打交道,林季顿时警惕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悟难突然开口了。 “林施主。”悟难紧闭着眼睛,脸上有些痛苦,浑身颤抖着,“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什么?”林季正准备追问。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的颤抖了起来。 是脚步声,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会引起这地窟震颤。 一道劲风从洞窟的深处席卷而来,伴随着令人作呕的血肉腥气。 “小心!”陆昭儿喊道。 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震颤突然消失不见了。 周遭的一切骤然变的无比安静,安静的令人有些不适应。 林季神识大开,元神也在脑海中做出了拔剑的样子。 突然之间,他神识微动。 一脚踏地,他整个人飞掠而出,一把推开了陆昭儿。 而在陆昭儿不解的目光中,一只血肉铸成的,连皮肤都没有的大手突然出现在了她先前所在的地方。 铛! 林季的斩邪剑恰好挡住了那莫名出现的大手,但紧接着,那手一翻,又紧握,直接抓住了林季的剑锋。 “又是你...” 声音是从心底直接响起的。 大手的主人也随之出现了。 那是一个人形的怪物,浑身上下都是由血肉拼凑而成,唯独脑袋是骷髅,眼眶中泛着幽深的漆黑。 看到这骷髅脑袋,林季顿时意识到,眼前这怪物正是在玉城外逃走的骷髅架子。 但更令他震惊的,是这骷髅架子竟然会元神传音! 这意味着,它已经拥有元神,绝不是玉城外那般只会凭借着自身够硬,手段诡异而出手的怪物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关正阳突然出手了。 他先是带着几分愤恨看向林季,随后拔剑朝着怪物冲了过去。 “别过来!”林季瞪大了眼睛,连忙提醒。 但是关正阳却充耳不闻。 “连你都能挡住,这怪物我自然能斩!” 话音落下,关正阳已经来到了近前,可是还不等他出手,他的前方便浮现出一只骷髅手。 噗。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的情况下,锋锐的骷髅手指,直接捅穿了关正阳的胸膛。 怪物却连看都不看他,而是静静的看着林季。 一时之间,林季只觉得浑身冷汗直流。 “退去,或者死。” 第二百七十二章 血湖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林季便已经运起了北极功,五道星辰之力骤然加深。 一时之间,他的气势暴涨,以至于身旁的悟难都抵抗不住,连连后退。 “昭儿,你跟小和尚退开!” 林季一边说着,整个人已经朝着那血肉怪物飞奔而去。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了怪物的近前。 “天枢剑。” “冥顽不灵。” 林季在出剑的同时,又一次听到了这骷髅怪物的元神传音,不仅如此,他还因为感觉到了几分心神的震撼,这传音好像不只是传音那么简单。 “因为有了血肉身躯,又有新花招了吗。。” 一边想着,林季一剑落下。 可是就在他的长剑即将落在这骷髅怪物身上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这骷髅怪物突然消失不见,更确切的说,是钻进了土里。 林季心中一凛,顿时想起之前这怪物是怎么从田国胜手中逃走的。 那时它用的也是土遁。 就在林季全神戒备的时候,身后的悟难突然开口道:“姑娘小心!” 这话是对着陆昭儿喊的。 不等他的话音落下,一只还散发着腥气夹杂着几分血肉的骨瓜直接从地面破土而出,直奔陆昭儿而去。 陆昭儿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一旁倒在地上的关正阳,同时身后的大刀已经被她双手握在了手中。 眼看着那骨爪越来越近,她猛地一击横劈迎了过去。 铛! 陆昭儿只觉得自己双手被震得生疼,整个人倒退了两步,但除此之外却并无大碍。 “这鬼东西应该还不到第六境。”陆昭儿喊道。 “我有数。”林季也已经赶到了近前。 他浑身气血翻腾着,灵气在经脉中疯狂游走,整个身体都稍稍鼓胀了起来。 这是真龙体被催发到极致的表现。 只是一个闪身,林季就已经来到了刚刚骨爪出现的地方,随后狠狠一脚跺在了地面上。 轰隆隆... 如地震一般的晃动,波及地窟周围。 地面则以林季的脚的落点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龟裂着。 与此同时,林季的神识也已经将那骷髅怪物在地下的位置死死锁定着。 “踩到了!看你往哪跑!” 林季明显的感觉到,那骷髅怪物被他这一脚伤到了,因此他毫不犹豫的乘胜追击,抬腿又准备再跺脚。 可就在这时,就在林季的脚底即将落下的时候,他的神识之中,却不见了骷髅怪物的踪迹。 咚! 一声闷响,林季收了大半的力道,微微皱眉。 “不见了。”他四处探查着,又道,“小心些,这怪物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 “知道。”陆昭儿微微点头,靠近林季。 两人背靠着背环顾四周,几个呼吸之后,那骷髅怪物的确不见了踪迹。 有些束手无策的林季想到了悟难。 可是当他正准备找悟难帮忙,并且看向悟难刚刚所在的位置时,他却猛地心中一惊。 此时此刻,悟难原本的位置处,只剩下一个明显刚刚出现的地洞,而悟难则已经彻底不见了踪影。 “该死,它将悟难抓走了!” 陆昭儿也是神情一震,随后看向林季。 “现在该怎么办,那边还有个生死不知的。”陆昭儿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关正阳。 林季仅仅是思忖了片刻,便道:“你带那姓关的离开,我留下来救人。” 陆昭儿皱眉道:“可那骷髅难缠得很,只有你一个人的话...” “别耽搁了,你大不了将人带出去之后再下来帮我!” 说完,林季便直接朝着地窟的深处赶去。 陆昭儿眼中满是焦急,看着林季离去的背影,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倒地不起的关正阳身上。 仅仅是沉默了片刻,她终究还是理性占据了上风,选择先救眼前的人。 她一把揪住关正阳的衣领,丝毫不顾他整个人都在地上被拖行着,一路朝着地窟出口的方向走去。 她现在只想赶紧把这拖后腿的丢出去,然后好回来跟林季并肩作战。 “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陆昭儿心中想着。 …… 与此同时,林季在稍稍探查了悟难被带走的地洞之后,就已经辨明了方向。 正是继续深入地窟的方向。 他没有丝毫迟疑,握着剑便朝着地窟深处走去。 大概走了百米左右,前方又一次出现了岔路口。 林季迟疑了,可还不等他思忖片刻,他又突然耸了耸鼻子。 “血腥味...不是那骷髅怪物身上的。”想到这里,林季又暗自摇头,“不对,也有几分相似之处。”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季直接顺着有血腥味的洞窟走了进去。 大概向前了三五百米,前方的洞窟出口突然明亮了起来。 洞窟中的黑暗与出口处的光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林季隐约之间有了些失明的错觉。 脚下快了两步,林季很快就走出了洞窟。 可是刚刚走出来,他就一脚踏空。 如果不是时刻警戒着,此时他说不得要吃个暗亏。 一直等到林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看到眼前的景象,却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自忖来维州许久,也见过了太多惨绝人寰之事。 但是此时此刻,他眼前的,分明是一片鲜血填成的湖泊。 庞然的腥臭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鲜血湖泊之中,还偶尔还能看到些许断肢漂浮着,已经被泡的肿胀辨认不出形状。 不仅如此,此时的林季也终于听到了,悟难一开始所说的哭声。 “原来真的有。”林季稍稍顿住了脚步。 不仅仅是哭声。 此时林季所面对的,倒是跟兰业寺的那处地牢有几分相似。 哭喊声、求饶声、哀鸣声不绝于耳。 是被用来填充这血湖的百姓,死后阴魂不散,执念难消而留下的。 “灵眼,开!” 林季心念一动,开启了灵眼。 再看血湖时,湖面上方已经漂浮着密密麻麻的孤魂。 不是鬼卒,这些百姓的魂魄还不足以化为鬼卒。 只是枉死的执念凝而不散。 就在林季准备想办法通过这血湖的时候,那些孤魂们也发现了林季的存在。 “我..我要当僧人,我不要当猪猡。” “外来的修士,杀了他,下一世就是密宗高僧。” “杀了他...” “杀了他!” 第二百七十三章 巨手 铺盖天地的敌意,如潮水一般的向林季涌来。 若只是几只鬼魂,甚至几十只,林季都绝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眼前的血湖之上,单单是他灵眼所看到的都不止上千,而这血湖一眼都望不到尽头。 “不能在这里被缠住。” 林季想都不想就腾空而起,脚步在空中不断的轻点,整个人飞速的朝着血湖的尽头掠去。 下面的孤魂们似是不能离开血湖,一个个不断挣扎着,像是陷在沼泽地里苦苦求生的人一样,在血湖之中翻腾着。 很快的,林季就已经来到了血湖的中间,远处已经能看到血湖的尽头。 那里是一处地窟中难得的开阔地,一片黝黑。。 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怪异,直至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地窟之中,即便是血湖..但哪里来的光? 刚刚离开那条通道出口的时候,那险些将他晃瞎的明亮是做不了假的。 此时此刻他在血湖当中,周围的一切也与白昼无异。 “奇怪...” 心中刚刚泛起些许好奇,突然之间,林季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的呼吸骤然停下,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是他却想都不想,就直接朝着左边的方向扭动而去。 就在他刚刚转变方向的瞬间,血湖之中出现了一道黑影。 那黑影越来越大,连带着整片血湖都翻腾了起来。 哗啦啦... 血湖的鲜血被激起了数丈高的浪花,一只足有数人大的巨手从湖底冒了出来,狠狠的打向林季。 “这是什么鬼东西?” 林季吓得连连后退,但是那巨手的速度却比他还要快几分。 “不行,绝不能留手了!” 林季敏锐的察觉到,这次他避无可避,而且必须全力以赴。 但凡有丁点保留,他都会有性命之忧。 这是六识归元诀给他带来的危险感知,类似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无数次,因此林季不敢不信。 心念一动,脑海中的元神小人虚握一柄看不见的长剑。 “舍神剑!” 林季眼睛紧闭,又骤然睁开。 他的身后,元神小人第一次直接展现出了一道与他一模一样,却要比他高大了数倍不止的虚影。 斩邪剑的虚影也被元神虚影握在手中,单单看大小,却不比那巨掌逊色分毫。 与此同时,巨掌已经来到了近前。 林季一剑挥出,面前脚下的血湖直接被一分为二,露出了湖底的森森白骨。 狂风席卷着庞然切锋锐的剑气,夹杂着元神之力,迎向了那巨掌。 沿途湮灭了不知道多少孤魂,直至舍神剑与那巨掌碰撞到了一起。 轰隆隆...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林季甚至心里开始有些担心这地窟还撑不撑得住,会不会将他埋在这下面。 用出舍神剑之后,林季感到了无比的虚弱,想都不想,他便取出了当初从太一门掌门手中得到的六品回生丹,这个时候也顾忌不了那么多了。 这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保命丹药,此时却被他拿来恢复状态。 服下丹药之后,一股清凉传遍林季的四肢百骸,就连元神都受到了几分滋润,原本的头痛欲裂已经消弭了大半。 但即便如此,林季却不敢有丝毫停留。 他目光的余光看到了那巨掌硬生生抓住了舍神剑的虚影,仅仅是片刻的角力,双方便各退了一段距离。 但是那巨掌还在,林季却绝不想再施展第二剑了。 “连舍神剑都奈何不了,而且这巨掌还有几分肆无忌惮。” 林季心中胆寒,趁着巨掌被稍稍击退的功夫,整个人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一个眨眼他便逃出去的数百米,悄然回头,那巨掌就在后面追着。 “还追?”林季连忙闷头继续逃遁。 短短几个呼吸之后,林季感觉到自己身后传来了掌风,但他此时已经脚踏血湖的岸边。 直至此时,他才第二次回头。 入眼的是一记金色的方形佛印,上面刻画着卍字,只是看了那佛印影子一眼,林季心中便冒出了无数的杂念。 “又是佛印掌。”他心中一凛,一边继续逃遁,一边努力摒弃着心中的杂念。 终于,在林季又逃出去几百米之后,那佛印的力量终于消失了,狠狠的落在了地上,砸出了一个方形深坑。 而远处血湖旁边,那巨掌还在,但是似乎也偃旗息鼓了。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之后,又自顾自的钻进了血湖之中。 看到这一幕,林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巨掌也离不开血湖,这是个好消息。” 起码这地窟四通八达,林季不信离开时只有这一条路。 不过正准备继续深入的时候,林季又担心一会如果陆昭儿追下来会不会在这里吃亏。 两人虽然都是第五境,但是林季的第五境与旁人的,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想了想,林季取出一张白纸,又从袖里乾坤中拿出笔,写了一道口讯,用灵气送到了血湖入口处的断崖旁边。 这次只是他的灵气进入了血湖范围,倒是没有再引出先前的巨掌。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才转身继续深入。 心头的危机感依然笼罩着,已经让林季隐约有几分心慌气短。 但相比于在血湖中的经历,这点小小的危机预感他却已经不怎么在意了。 很快的,林季便沿着道路一直向里,路过了一处拐弯的通道之后,就彻底不见了踪影。 …… 与此同时,在地窟深处。 血肉骷髅恭恭敬敬的跪倒在一处半人大小的佛像旁边。 在另一侧,则是面无表情的悟难。 换做平时,悟难少说也要大喊大叫两句。 但此时此刻,他却与血肉骷髅一道,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半人高的佛像上。 就在悟难看得入迷的时候,血肉傀儡的元神传音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小和尚,那里是密宗传承,你看得懂几分?” “看到的,都懂了。”悟难坦然说道,“都是些粗浅的手段,看得懂也没什么意义。” 听到这话,血肉骷髅却笑了,它脸上分明只是骷髅架子一点血肉都没有,但是悟难就是能感觉到,这家伙在笑着。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佛像之争 对于骷髅怪物的嘲讽,悟难显得并不在意。 此时的他面色平静,丝毫没有自身陷入险境的意识。 “我想起来了。”悟难突然开口。 骷髅怪物回头看向悟难,有些好奇道:“小和尚,你想起什么了?” 悟难却不答,双手合十,微微低头。 但如果仔细观察,却能发现他在颤抖着,先前的平静只持续了片刻就难以为继。 见悟难又陷入沉默,骷髅怪物也不追问,而是同样看向那半人高的佛像。 渐渐地,骷髅怪物也沉浸了进去。。 一时之间,在地窟深处,只剩下了悟难的喘息声,先是急促,然后又越来越平静。 ...... 玉城。 一只灵鸽落入府衙。 仅仅片刻之后,方云山便面色难看的叫来田国胜。 “接下来的事情由你全权负责,我要离开一趟。” 难得见到方云山这般失态,田国胜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佛像有变?” “不止。”方云山微微摇头,化为一道流光瞬间消失在了天边,只留下田国胜在府衙中忧心忡忡。 离开玉城之后,方云山直奔西方而去, 以第七境入道境强者的速度,在他的全力之下,不到一刻钟时间,他已经进入了漠西的戈壁之中。 稍稍停顿辨明方向之后继续赶路,他的眼前很快就出现了一栋破败的寺庙。 这寺庙孤独的伫立在沙漠之中,外墙已经被经年累月的风沙腐蚀的不像样子,正门的台阶更是已经垮塌了一半。 方云山速度又快几分,很快就落在了寺庙之前。 此时此刻,这破败的寺庙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清。 就在寺庙的大殿之中,有两道身影静静的等待着,而在那两人身旁,则是一位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穿着监天司官服的中年男子。 “方大人来了。”高群书脸上泛起些许笑意,躬身行礼。 在他的身旁,行痴也双手合十,却不道佛号,反而一言不发。 “高群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方云山一边说着,长剑也已经出鞘。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一旁那生死不知的手下,随后又越过高群书和行痴,最终落在了大殿深处那半人高的佛像上。 “将佛像给我,此事就此作罢。”方云山抬起手,剑锋直指高群书。 高群书眼中泛起一丝了然之意。 “果然,你们也意识到这佛像的重要性了。” “废话少说!五尊佛像不齐,便捉不到阿赖耶识的真身,灭掉密宗就会成为无稽之谈!这佛像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在你们手里!”方云山身上气势开始升腾,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倾向。 高群书却依旧嘴角噙着轻笑。 “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灭掉密宗,既然如此,只需要互通有无便是,何必在意这佛像在谁手中呢?” “这话若是旁人说起也就罢了,高群书,你难道不知道原因吗?此番大秦压上了九州龙脉,若是这一仗打不赢,地脉断尾,少了维州的中原,还能叫中原吗?” “此事事关中原九州数万万百姓,事关大秦江山社稷!” “高群书,你说这样的事情,我敢让这么重要的佛像,落在你们这些宵小手中吗?!” 高群书脸上的笑意终于消失了。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方云山,看着方云山脸上那几乎意味着决绝的冷酷。 良久之后,他微微摇头。 “佛像你带不走。” “那便分个你死我活。” 高群书又摇头。 “你做不到。” 说完,高群书与行痴几乎在同一时间踏前一步。 属于入道者的气势迸发而出,逼得方云山不得不倒退半步。 “你..你们?”他目光变得惊疑不定。 高群书的第七境他是知道的。 但是这行痴,这邪佛的善身怎么可能忽然突破到第七境? 过去的千年,这邪佛自从善恶两分转世之后,再也不曾以第七境的实力出现过,最强的时候,也不过是第六境巅峰。 看到方云山这般震惊的样子,高群书问道:“如何?方大人?” 方云山沉吟片刻,抬起头。 “斩了我,不然佛像你们带不走。”方云山目光冰冷,“大不了身消道陨,死后反倒清静!” 话音落下,方云山便已经当先出手。 分明相隔甚远,但是当他出剑的那一刻,剑锋却已经掠到了高群书眼前。 高群书微微偏头躲过了剑锋,低叹道:“真是倔强。” “行痴,带着佛像离开,我拖住他。” “明白。”行痴一把抱起佛像,腾空而起。 “谁也别想走!”方云山见状就要阻拦。 但是很快的,他就被高群书拦了下来。 “你我这么多年都不曾切磋过,择日不如撞日。”高群书锁定了方云山的气机,让他根本不敢大意,只能眼看着行痴渐行渐远。 终于,直至行痴的身影彻底消失,方云山才重新看向高群书。 “你想死,我成全你!” 下一刻,一道剑光遮天蔽日,直接将残破的寺庙一分为二,那剑光远去,几乎要将眼前的一切摧枯拉朽般的碾碎。 高群书的身影倒飞而出,却很快在半空中稳住。 “有些长进。” “轮不到你说!” 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的身影各自消失,又在半空中碰撞。 只剩下残影不断的交错着,看不真切。 ...... 地窟中。 林季越过血湖之后,却发现再向前的只剩下一条路而已。 他一直顺着仅剩的通道向前,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前方通道骤然变得狭窄,像是一道门户似的。 但是那门户却是敞开的,林季一眼就看到了正被端放在其中的半人高的佛像。 连带着骷髅怪物和悟难,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这般的简单,反而让他迟疑了。 而就在林季顿住脚步犹豫不前的时候,悟难依旧闭着眼睛,嘴里低声念着佛经。 骷髅怪物则回头,那没有一丝血肉的骷髅脑袋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甚至称不上笑容,因为他只是打开了下颌骨而已。 “你还真敢追过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奇怪的悟难 说话间的功夫,骷髅怪物突然脑袋一歪,整个身子都变得松垮垮的,跌倒在了地上。 这一幕让林季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当林季刚刚准备走进眼前这石窟洞穴的时候,一旁的悟难突然睁开了眼睛。 “林施主,快离开这里!” “什么?”林季不解,“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让我走?那你呢?” 眼前的一切太过诡异,诡异到林季一头雾水。 半人佛像就在眼前,骷髅怪物却突然没了声息。 悟难又让他离开。 这都什么跟什么。 就在悟难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林季正准备发问,一道声音突然在他心中响起。 “上次见了善恶,这一次,便看看你的前世今生吧。” 听到这声音,林季瞳孔骤缩,脑海中的元神之力顿时逸散而出,想要将这该死的声音从脑海中驱除出去。 但是为时已晚。 当这声音落下的同时,林季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又来?” 可就在林季以为,自己倒霉催的又要被菩萨以诡异的手段带走的时候,一只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是悟难的手。 刹那间,眼前的天旋地转不见了。 林季的视野又回到了地窟深处小小的石窟之中。 眼前的骷髅怪物依旧倒在地上没有动静,但面前的半人高佛像之上,却出现了一丝裂痕。 “发生什么事了?”林季心中的惊恐还未散去,一脸懵逼的看向悟难。 “是阿赖耶识。”悟难低头,知道为什么,不敢与林季对视。 “我知道是密宗的菩萨,我想问的是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悟难沉吟片刻,又道:“先将佛像带出去吧,我知道另一条路,可以不用过血湖。” “你怎么知道?”林季微微眯眼,想要追问。 此时的悟难,身上有太多未解之谜了。 悟难却摇头。 “施主,不要问了。” “不问我心难安。” “不要问了,小僧求你。”悟难抬起头,脸上出现了几分祈求。 见状,林季意识到,恐怕悟难是真的不想说。 想了想,他又问道:“小秃驴,你不会害我吧?” “施主一直以来对小僧多有照顾,小僧害谁,都不会害施主的。” “好,我相信你。” 林季点头,一挥手就将佛像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随后又看向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骷髅怪物。 “它怎么办?” “不用管。” “它还会醒来吗?” “不会了。”悟难摇头。 林季带着一肚子的好奇,跟在悟难身后。 悟难对这地方似乎真的轻车熟路,片刻之后,他们就已经绕过了血湖,回到了一开始进入地窟不久后的岔路。 又向前走了片刻,脚下的路已经开始向上,这是即将离开了。 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正是已经将关正阳安排妥当的陆昭儿。 “已经解决了?”陆昭儿有些诧异。 那骷髅怪物那么厉害,这才多大的功夫,林季竟然就已经把人救出来了? 林季摇头道:“我也一头雾水呢,没动手,那骷髅怪物自己完蛋了。” 陆昭儿愈发的诧异了,但很快又想起此番的任务,连忙问道:“佛像呢?找到了吗?” “找到了,我已经收起来了。” 闻言,陆昭儿目光飘忽了半天,也没看到佛像到底在哪。 不过她选择相信林季,因此也不多问。 三人一道离开了地窟。 随后,陆昭儿冲着林季点点头,道:“既然佛像已经到手,我就不必再去玉城了。林季...等维州之事了结,我再与你叙旧。” “好。”林季应道。 陆昭儿有些不舍的看了看林季的脸庞,转身就走。 直至目送陆昭儿离开之后,林季这才看向悟难。 “把能说的说说吧。”林季带着悟难走上了回玉城方向的路,随口问道,“我不为难你,但你也别真把我瞒在鼓里。” 悟难跟在林季身后半步,声音响起。 “骷髅骨架是阿赖耶识的代行者。” 一句话,顿时让林季打起了精神。 “菩萨的代行者不是邪佛吗?” “邪佛不过千年,阿赖耶识却已经存在了太久太久。”悟难说道,“一旦成为阿赖耶识的代行者,下场便是如那骷髅怪物一样,即便是死后也不得安宁。” “魂魄要被菩萨拘住,肉身则被随意的掩埋,只等将来某一天或许用得上。” “若是用不上呢?” “那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悟难说道。 “我不知道从何问起,也不知道你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所以若是遇到不能说的,你直言便是,不用为难。” 林季抱着吃瓜的心态问道:“我体内已经没有截生掌的黑气,为什么刚刚密宗菩萨还是险些将我带走?” 悟难答道:“阿赖耶识以骷髅怪物的魂魄为代价,想要将施主像上一次一样卷走,但是因为被我打断,那骷髅怪物的魂魄已经烟消云散。” 林季点点头,继续问道:“佛像呢?什么来头?” “阿赖耶识的身躯,就被封印在佛像之中。” 这个回答让林季忍不住侧目。 “你是认真的?菩萨有躯体?” “本来没有的,可是后来它不甘只被人供奉,更不甘只能存在于某个角落,所以就有了。”悟难低头,脸上泛起悲恸,“代价就是这千年以来,维州无数百姓的苦难。” 林季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维州的一切都是为了铸就菩萨的肉身?” “正是。” 听到肯定的回答,林季顿时想到近来几次见到过的,近乎于血肉磨坊一般的人间炼狱景象。 又想到在兰业寺,那被新鲜血肉填充了大半的,数人高的佛像。 林季很快又有新的问题。 “如果佛像是菩萨的肉身,为何佛像不止一尊?” “因为它也怕。” “谁怕?菩萨?它怕什么?” 悟难抬头看天。 “倒行逆施是要遭天谴的。” 悟难又看向林季。 “而且菩萨果位对应着道家第九境...如今连第八境都不露面,若是真让一尊活生生的第九境出现..这是灾难。” 第二百七十六章 六尊佛像 说到这里,不必林季再问,悟难便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菩萨本该是无相无形的,它从人们的信仰中出现,渐渐受香火熏陶凝实壮大,然后再反哺它的信众..本该是如此的。” “本该?那现在呢?”林季问道。 “阿赖耶识在佛国不受重视,比他厉害的比比皆是。又见多了世间百态,因此它好奇,它渴望自己能出来走走。” “这本无可厚非,即便真佛也未必心无杂念,何况一尊因为信仰而生的假菩萨?” “假菩萨?”林季眉头一挑。 悟难却没有解释,而是继续道:“在佛国没有机会,阿赖耶识因而将目光放在了中原九州,这自古以来的道门领地。” “想来施主已经知道邪佛与大秦的渊源了吧?” “知道了一些。。” “邪佛是阿赖耶识的代行者,这一切,都是阿赖耶识为了自己的私欲而造下的孽。” 顿了顿,悟难继续道:“佛像一共有六尊,分别藏着它的头颅、身躯以及四肢。” “如果阿赖耶识不起贪心,它就是无相无形的菩萨,谁也奈何他不得。但如今他留下了这般的命门,只需要找齐六尊佛像,它便无所遁形。” 听到这里,林季总算明白了佛像的缘由。 难怪方云山说哪怕同僚死了,也要将佛像带回来。 “那六尊佛像找齐了之后呢?又该怎么办?” 悟难却摇头。 “找不齐的。” “找不齐?!” 悟难低声道:“若是能找齐,只需要请道门的高人出手将佛像封印,阿赖耶识的肉身与意念是割不开的,封了他的肉身,便等于封了他的意念。”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想起第一次在兰业寺见到佛像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就出现了阿赖耶识的虚影。 由此可见,悟难所言非虚。 “那如果找不齐,又该怎么办?”林季连忙问道。 “会有办法的,阿赖耶识的路已经走到终点了。”悟难轻叹道,“倒行逆施了千年,造下了数不尽的杀孽...老天不收他,都已经是老天眼瞎。” 轰隆隆... 天空中雷霆炸响。 林季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看着天空中的乌云密布,然后又看向悟难。 此时此刻,他心中的震惊根本难以言喻。 哪怕从悟难口中听到了这么多称得上是秘密的消息,他都不曾如此时此刻一般震惊。 “悟难,你到底是谁?!”林季高声问道。 什么时候,老天爷这么灵验了? 整日里骂贼老天的人数都数不过来,也不见有谁一开口就要被雷劈的。 时至今日,林季听说的被天谴的,也只有整天作死的天机道人而已。 可悟难他何德何能。 悟难也抬头,看向天空中即将散去的乌云。 “怎么,说你还不愿意听了?” 乌云散去了一半,又开始重新凝聚。 “你别找死!”林季大惊失色。 悟难却难得的不听林季的话,转而对着天空继续道:“千年时间,维州生灵涂炭,不该是这样的...从一开始就不该这样。” “你为何不管?!”悟难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天空中的乌云缓缓散去了。 片刻之后,晴空万里。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不曾发生似的。 林季一头雾水,看不明白,也听不明白。 愣神半晌,林季才问道:“它为什么不劈你?” 悟难却笑笑,选择沉默。 林季见状,也不好再问。 但是此时此刻,悟难在他心里,第一次变得如此神秘。 与之前跟他在身边的那个小秃驴,判若两人。 …… 林季和悟难回到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 悟难先回林府去了,林季则来到府衙。 当他再见到方云山的时候,方云山脸色煞白,哪还有先前半点的意气风发。 “方大人?!发生什么事了?”林季连忙问道。 方云山轻叹一声,没有解释自己受伤的缘由。 “佛像呢?找回来了吗?”他首先问道。 林季将佛像从袖里乾坤之中取了出来。 看到佛像,方云山松了一口气,同样一挥手,那佛像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微微挑眉,他没想到方云山也会这袖里乾坤。 似是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方云山强打精神,轻笑了两声。 “咳咳..怎么,只允许你学吗?” “下官不敢。” 方云山点了点林季,又问道:“陆昭儿她们没出什么意外吧?” “关正阳受了伤生死不知,陆昭儿毫发无损。”林季说道。 “你小子从中作梗了?”方云山一挑眉。 “大人何出此言?”林季神情一滞。 “你和陆昭儿的关系不浅,这事京城知道的人不少,你还想瞒着我?”方云山笑道,“陆广目可不好惹,他的孙女婿,有心人早就盯上了。” 一听这话,林季连忙摆手。 “大人误会了,我与昭儿姑娘只是好友,而且...下官已经有婚约了。” 方云山听到这话,明显感到了些许意外。 “这是你的私事,你自己处理便是。不过镇国公几次在我面前说起你的,似是将你当成孙女婿了,这事你好自为之吧。” 林季只能报以苦笑。 方云山也不再说这些废话,而是摆手道:“下去吧,准备准备,去萨迦寺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林季心中一惊,连忙抬头。 方云山则说道:“这佛像就是密宗菩萨的命门,六尊佛像已经有四尊被找到,两尊在我手中,还有两尊在别人手中...至于剩余的两尊,监天司找不到,天机也算不出来。” “这话你听了就是,别出去乱传。”方云山嘱咐了一声。 林季自然是连忙答应。 方云山则起身,来到林季身旁,两人一道离开议事厅,来到了院子里。 “这一次前往萨迦寺,敌人不止是密宗。” 林季抬头,斗胆问道:“大人身上的伤...” “高群书下的手,这老东西比以前更上一层楼了。”方云山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些意难平。 林季一听这名字,顿时熄了打听的想法。 方云山则又道:“不过他也不好过,如果不是互相留手,此时我们恐怕还难分胜负。” “林季,此番去了萨迦寺,别人我不管,但是你,要以保命为先。” 这话林季喜欢听。 他就是喜欢保命。 而方云山则拍了拍林季的肩膀,抬头看天。 “这维州的天,终于要变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出发 盛元二年,六月初一。 这天一早,林季特意亲自动手,给林春下了碗阳春面。 “过节该吃点特殊的,可惜也没法做蛋糕。”林季如此解释着。 不仅是林春,饭桌旁的爹娘也是一头雾水。 林季自然不会跟他们解释儿童节之类的事情,这只是他突然心血来潮而已。 钟小燕也在饭桌旁,就坐在林季身旁。 她昨天才出关,这次闭关她成功突破到了第四境后期,但看她的样子,似乎对此还不满意。。 十九岁的第四境后期,这修炼速度可比林季强太多了。 林季十九岁的时候,还是个穿越过来没多久的炼体境菜鸡来着。 该说不愧是大势力唯一指定传人,离火不仅威力强,在修炼上也是一路坦途。 放眼中原,恐怕也找不到几个如钟小燕这般的。 吃过了早饭,林季和钟小燕回到两人的小院里。 “最近我可能要跟随方大人出去一趟,等回来之后,我们就回...” 说着,林季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钟小燕不解的戳了戳林季的腰。 “说起来,我也有几处宅子。”林季有些后知后觉。 他在梁城有一套宅子,但是自从去了京城之后,又一路下襄州,再来到维州。 算算时间,也有大半年没回去了。 在这里他还养了个叫做小绿的精怪,也不知道那小东西怎么样了。 梁城有展乘风在,小绿又是在衙门露过面的,监天司的人应当会有所照应吧。 总不至于在梁城,还让那倒霉的小东西叫人捉了去。 除了梁城,林季在京城还有一套宅子。 是当初京城的雷总捕给他安排的,后来雷总捕被高群书害死,那宅子最后却是落在了林季的名下。 还有青阳县,青阳县的小院虽然简陋,但却是林季住了最久,也最有感情的。 “想什么呢?”钟小燕又戳了戳林季。 “我在想这样颠沛流离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林季伸手搂住了钟小燕。 钟小燕原本有些抗拒,但是感受到林季手臂上的力量之后,她终究还是软了性子,任由林季将自己搂在怀里。 “不许动手动脚的。”钟小燕警告道。 林季问道:“前段时间方大人给我升了官,我如今是四品斩令了,维州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估计要在京城任职了。” “你说这些做什么?”钟小燕有些不解,“你不会是想问我跟不跟你去吧?” “嗯..毕竟你家在襄州。” “那是以前。现在你家在哪,我家就在哪。”钟小燕随口说着。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感动,臂弯紧了紧。 嗅着她发梢上的香气,林季正准备再说些肉麻的话,试试看能不能趁机占点便宜。 可就在这时,外面却响起了脚步声。 是高凌快步走了进来,没有行礼,甚至没有敲门。 看到高凌这般急匆匆的,林季心中顿时有了预感。 他松开了钟小燕,起身问道:“是来叫我去府衙的?” 高凌点头。 钟小燕也一并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别闹!”林季一把将她按下,“小燕,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去了会让我分心。” 钟小燕正准备开口反驳。 林季则又道:“第四境还不够,就连我也只是去看热闹凑人头的。” 听到这话,钟小燕有些不情不愿。 “那..你可要小心些,万事以自身安全为第一。” “放心,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怕死。” 钟小燕被逗笑了,林季则在道别之后,转身就跟着高凌走出了小院。 一路快步来到府衙。 议事厅中,此时已经坐满了各路修士,当林季走进去的时候,神识一扫,才发现此时有资格落座的,少说也是第六境,大都是他不认识之人。 就是这群人,在月许时间之内,荡平了密宗在维州的所有据点,只留下了漠西一地。 当然,若不是还有数位第七境震慑,让萨迦寺难以支援,事情也不会这么简单。 但无论如何,如今在维州,密宗的地盘,只剩下最后的萨迦寺了。 主位上的方云山看到林季出现,朝着他招了招手。 林季则识趣的站在了方云山的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这一幕顿时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如今的方云山,代监天司司主一职,也是下一任司主的有力人选。 能被方云山带在身边的,自然是他的心腹。 换言之,就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就是即便没有鸡儿,也绝不会有任何人敢小觑那种。 很快的,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方云山轻轻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诸位。” 顿了顿,见所有人都安静才来,方云山才继续道:“废话便不多说了,方某人谢过诸位前来援手,罚恶令的报酬不会少,除此之外,各位背后的宗门世家,也会有些好处。” 众人自然是各自点头应允着。 第六境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强者,此时这小小议事厅里聚集了十数位第六境,监天司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不满意。 “此番我等是替天行道,这维州的满目疮痍想来诸位也都见过了,罪魁祸首密宗如今只能龟缩在大漠之中。” “此战已经胜了八成,剩下的两成,便是要将那萨迦寺连根拔起。” 方云山起身。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庞。 “出发吧,三天之后,萨迦寺外汇合。” “到时候,荡平萨迦寺,让维州重回中原九州之列,而不是如千年以来这般名不副实。” 方云山语气中泛起些许杀意。 “佛国的手伸得太长了,修道之人可不能让他们这般的欺辱。” 说到这里,方云山一拱手。 “诸位,请了。” 话音落下,在场的修士们纷纷起身还礼,然后接连离开了议事厅。 方云山则看向林季。 “你自行出发吧,别忘了我之前说的,此番你要以保命为重。” “多谢大人关心。” 林季躬身行礼。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便孤身一人朝着城外走去。 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便看到了在此等候的悟难。 “你果然来了。”林季并不意外。 悟难双手合十。 “小僧必须要去。” 第二百七十八章 假菩萨 自从上次从地窟中回来之后,悟难就一直窝在房间里不肯露面。 林季几次去找,他也只是推辞在修炼的紧张关口,不能打扰云云。 虽然林季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是他相信悟难,因此也没有追根究底。 果然,如今到了要去萨迦寺的关口,他终于现身了。 林季与悟难一道出城,朝着漠西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了没几步,林季又一次将悟难抓了起来,然后腾空而起,朝着远方飞掠而去。 悟难有些尴尬道:“麻烦施主了。” “有什么麻烦的,这本就是答应你的事情。。”林季随口说道,“虽然不知道你要去萨迦寺做什么,但是既然我们有言在先,那么只要我力所能及,我都会帮你。” 悟难微微点头,神色有些不自然。 可惜他被林季提溜在手里,林季也看不到他的异状。 林季又问道:“关于萨迦寺你知道的比我多,这次去了那里,该怎么对付阿赖耶识菩萨?” “阿赖耶识的枯骨就在塔林后面的大殿里。”悟难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听到这话,林季却一脸不解。 “阿赖耶识的枯骨?不是说菩萨无相无形吗?枯骨又是从何而来?” “它是假菩萨。” 顿了顿,悟难踌躇片刻,这一次不再等林季追问,他便又道:“施主,想听个故事吗?” “你说。” 林季刚说完,他眼前的一切天旋地转,整个人的意识都模糊了片刻。 这感觉他熟。 可正当他以为他又倒霉催的被菩萨盯上的时候,天旋地转却消失了。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出现了两个念头,就像是一心二用,又可以互不干扰。 其中一个念头就是他的本身,此时他能意识到自己还手中提溜着悟难,朝着漠西的方向赶去。 而第二个念头,却身处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处城镇,看起来颇为喧嚣。 但林季肯定这城镇绝不是中原的某处,因为这城镇的百姓们身上穿着的都是中原没有的奇怪服装。 “这里是佛国。”悟难的声音在林季脑海中响起。 林季回过神来。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你怎么做到的?” 一个第三境的小秃驴,哪来这么大本事让他这第五境后期的修士,不知不觉间就被施了手段? 悟难却不答,只是继续说道:“这里便是阿赖耶识的故乡,佛国。” 林季正想追问,却发现自己开不了口了。 他的意识走在城镇中,好像是上了某个人的身,但是他却只能看着。 这是个第一视角的旁观者视角。 很矛盾,但却的确如此。 很快的,被林季的意识旁观的那人,一路出了城,最终站在了一处上脚下。 这山是一座孤山,只有岩石不见草木。 山上是一处庞大的寺庙建筑群,有点像林季前世所见的布达拉宫一般,气势恢宏。 但是林季的目光却透过一切,莫名的看到了这寺庙正门处的牌匾。 大慈恩寺。 “大慈恩寺,供奉着佛国万千罗汉、菩萨的真佛,阿弥陀佛。”悟难的声音响起,“阿赖耶识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林季突然意识到,他所观看的,应该就是当年阿赖耶识所经历的一切。 画面一转。 阿赖耶识已经身处大慈恩寺的大殿之中。 他被七八个僧人团团围住,那些僧人们不断开口,但林季却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阿赖耶识的理念背离了阿弥陀佛,大慈恩寺的僧人们愤怒,企图挽回他的想法。” “失败了?”林季发现自己能出声了,是在心底响起的声音。 悟难低声道:“大慈恩寺相信众生平等,只要心中向佛,那么佛便无处不在,一花一草一木皆是佛法注定。” “阿赖耶识呢?” “阿赖耶识走过了佛国万千,看惯了众生疾苦。他见过朱门酒肉池林,也见过路旁冻死的枯骨。” “他看到富人将万贯家财赐予寺庙,寺庙给予富人应有的地位。” “他看到穷人在灾荒之年,拥挤着在施粥的地方,只是想要抢一碗清汤一样的糙米粥。” 顿了顿,悟难突然嗤笑了一声。 “呵,那糙米粥是富人家里下人都难以下咽的东西,却被发出来给穷苦之人,而那富人还因此得了个上善的名头。” 林季突然有些分不清,悟难到底是在说阿赖耶识的想法,还是在说他自己的所见所闻了。 悟难的声音继续响起。 “富人的钱给寺庙,寺庙给予富人应有的地位。然后他们再将这庞大财富中的九牛一毛施舍下去,穷人们还要感恩戴德。” “如果只是一两次,他还只当例外,可是他见了太多太多,多到他再也无法坚持本心,相信所谓的众生平等。” 顿了顿,悟难突然问道:“林施主,你信众生平等吗?” “我不信。” 悟难声音中带上了几分笑意。 “我本是信的,后来就不信了。”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已经泛起了几分明悟。 让他毛骨悚然的明悟。 眼前的画面再次转变,这一次,又是数十人围在了阿赖耶识旁边。 “从出生起,人便被分为三六九等。” “上等为僧侣,天生该被供奉,是佛前侍奉之人。” “中等人为商贾,他们敛尽世间财富供奉给佛,佛则赐予他们人间的一切美好。” “下等人为官吏,他们代行着僧侣的意志,却无法直接礼佛。” 有旁听的人发问。 看那发问之人的穿戴,很明显是个穷苦之人。 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四处都是补丁。 “大师,那似我等普通百姓呢?” “百姓?”阿赖耶识轻叹一声,“在僧侣、商贾、官员眼中,百姓与猪猡何异?” 听众们大多是疾苦的,听到阿赖耶识的话,他们各个脸上都泛起绝望。 “猪猡是畜生,如何能与人相提并论?”也有人反驳。 阿赖耶识轻笑着,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 他看着那发问的人。 “你仔细想想。” “想什么?” “想想这佛国的百姓,与猪猡真的有分别吗?” 第二百七十九章 来历 “还是有分别的。”林季突然说道。 悟难的声音也响起。 “当然有分别,但阿赖耶识却不这么想。” 画面消失了,林季被分离出来的意识也消失了。 他的眼前重新变成了维州的漫天黄沙,手中依旧提溜着悟难。 “后来呢?”林季问道。 “后来,阿赖耶识告诉这些百姓们,即便是猪猡,也未必不能成为僧侣。。”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 先贬低再抬高,先抑后扬。 让听他佛法的百姓们充满绝望,然后再在绝望中给他们无比光明的希望与未来。 悟难似是知道林季心中所想,继续道:“于是就有了密宗,有了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相信善恶,它自称是世间一切善恶的根源,它说是善便是善,说是恶便是恶。” “他巧舌如簧,说善恶本就是相互依存,与你之善在他人看来,未必不是天下最大之恶。” 林季了然。 “立场不同,这是诡辩。” “但是却有效。”悟难说道,“于是他成了所谓的阿赖耶识菩萨,一开始,这菩萨的名头只是自封的。” “这还能自封?”林季诧异。 “他嫌弃罗汉的名头不够响亮,却更不敢冒充真佛,于是便自称菩萨。”悟难解释道,“自封自然是没用的,但是信的人多了,香火旺盛了,假的就成了真的,就是真的了。” “再后来,他摒弃了肉身,真的以自己的意念成了菩萨,从此无相无形,却又无处不在,只要还有香火在,它便存在。” 林季默然,悟难的这番话着实刷新了他的世界观。 原来这个世界也有香火成神、香火成佛的说法。 只是这依靠香火成就的神位,似乎缺陷也有点太大了。 仿佛都不是自己了。 换做是林季,绝不会选择变成阿赖耶识这样的存在。 悟难则继续道:“阿赖耶识的菩萨果位来的不正,他骗得了百姓,却骗不了大慈恩寺的僧侣们。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时至今日,它都不曾在真佛面前留下名讳,因此空有菩萨之名,却依旧只是个假菩萨而已。” “再之后,就是它带着密宗的人来到维州了。”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彻底明白。 “所以它虽然是菩萨,但是却是由人变得。他当菩萨当腻歪了,于是又想变回人身?” “大抵是如此。”悟难点头,又道,“但他注定会失败。” “为什么?” 这一次,悟难却不说话了。 林季想要追问,但是看到悟难那面沉如水的样子,终究还是没有再问下去。 沉默了片刻,悟难才终于开口。 “他会失败的。” 林季愈发的感到莫名其妙了。 不过事在人为,林季自然不会因为悟难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便对此行的结果信心满满。 林季犹豫了片刻,又问道:“说起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你跟阿赖耶识什么关系?” “施主很快就知道了。”悟难脸上泛起了几分笑容。 但是这笑容在林季眼中,却无比的刺眼。 …… 盛元二年,六月初四。 维州,漠西。 大漠深处,萨迦寺前。 正值晌午,天空中的烈日借着沙漠毫无遮挡的地利,肆无忌惮的散发着光和热。 空气都被高温所扭曲了。 入眼可见的,除了黄沙漫天,就只有远处那孤零零屹立在沙漠之中的寺庙。 在林季赶到这里的时候,周围已经零零散散的聚集了数十人。 都是之前在府衙见到的那些各门各派的第六境修士。 除此之外,在最前方的,则是以方云山为首的,一众入道境修士。 监天司三位游天官,方云山、紫晴、沈龙。 除了这三位之外,林季意外的发现,另外两名第七境,林季也认得。 其中一人穿着黑白道袍,这是太一门长老以上的服饰。 正是太一门徐定天的师尊,那位飞鸿真人。 见到飞鸿,林季下意识四处打量着,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太一门的徐定天。 倒是之前见过的那些太一门领了罚恶令的弟子却不见了踪影。 不过想来也是,即便是第五境的徐定天,在这次的事情之中,估计和他一样,也只是来涨涨见识的。 除了飞鸿真人之外,站在三位游天官另一侧的则是一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道士。 就在林季看向那老道士的同时,老道士也恰好回头,与林季对视。 他眼睛微亮。 林季的耳旁则响起了那老道士的声音。 “小友,许久不见了。” 林季微微躬身。 “见过提云道长。” 这道士正是当初还在青阳县的时候,林季斩了被行痴拿下的恶道人的师父提云道人。 林季的六识归元诀,就是这提云道人给的。 不过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前面的几人似是被提云道人突然扭头所引动,也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向了林季。 方云山冲着林季微微点头,沈龙则咧嘴笑了笑。 紫晴只是看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是飞鸿,却是打量了林季两眼,嘴角莫名的扯了扯。 林季也不好上前去见礼,索性带着悟难来到了众人的最后面。 “五位第七境,真是壮观。”林季感叹着。 “不止呢。”悟难却抬头,看向天空。 空中万里无云。 林季也抬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从萨迦寺中走了出来,缓缓来到了方云山等人前方站定。 是一名和尚,满脸横肉,如怒目金刚一般,带着凶相。 “诸位,密宗已经让出了维州大半的地盘,你们非要赶尽杀绝吗?”和尚如此问道。 “维州不是密宗该来的地方。”方云山面无表情的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两眼这和尚。 “第六境的秃驴,还不配出来传话,让你们方丈来说吧。” 方云山不屑的摆了摆手。 那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行礼之后转身就走。 可就在这时,原本在最后面的林季,突然听到前面对话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那和尚的面容时,他瞳孔骤缩。 “行远?!” 他震惊的呼喊声顿时叫住了那和尚。 和尚回头。 果然是当初追着林季,最终被林季反杀的那位萨迦寺第六境高僧。 “怎么可能?你没死?!” 第二百八十章 齐聚萨迦寺 当看到行远的那一刻,林季心中除了疑惑与震惊之外,倒是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不仅仅是行远。 如今死在林季手上的,萨迦寺行字辈的高僧,还有另外一位行法。 “难怪斩了他们,因果簿只给了我天道的馈赠,本该有的奇遇却根本不见踪影!我说为什么因果簿会出意外,原来他们死了,却没完全死,还特么能复活。” 林季只觉得头皮发麻,这萨迦寺的和尚太诡异了。 与此同时,行远看到林季的那一刻,眼睛泛起了些许仇恨,但紧接着猛地加快脚步,逃似的回到了萨迦寺中。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方云山等人的意外。 “林季,过来。。”方云山朝着林季招了招手。 等林季来到近前之后,他皱眉问道:“刚刚那和尚你认得?” 林季咽了口唾沫,环顾四周。 五位第七境,此时正将他团团围住,一个个眼中都带着探询的目光。 “回大人的话,何止是见过,那行远本该死了的。” “本该死了?什么意思?!”方云山连忙追问。 林季只好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继续解释道:“当初我是被邪佛的善身从萨迦寺里救出来的,之后它离开不久,行远就被派出来追我,想要将我捉拿回去。” “我拼死抵抗,最终耍了点手段,侥幸将他阴死了,但我也身受重伤。” “你一区区第五境,能斩密宗第六境的秃驴?”飞鸿真人质疑道,“小子,吹牛皮也不是这么吹的。” 林季不说话。 方云山则冷笑道:“怎么,太一门如今也这般的见识短浅了?你们的徐定天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如今第五境后期,如何斩不了第六境?” “你...”飞鸿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无比,猛地偏过头去,显然被气到了。 远处的徐定天似是心有所感,还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林季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保持着眼观鼻鼻观心,被大佬问话的标准姿势。 方云山又随口问了几句,林季一一作答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他们好像对密宗的秃驴死而复生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不过正当林季准备回到后面的时候,方云山却把他叫住了。 “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别乱跑。”方云山说道。 林季闻言,只能站在了方云山身后。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林季有些疑惑,为什么人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却还只是在萨迦寺外等候着。 这不是摆明了给萨迦寺的秃驴们准备时间吗? 按照林季的想法,就应该出其不备,打他们个措手不及才是。 方云山注意到了林季脸上的疑惑。 “你在想什么?”他问道。 “回大人的话,我们在这只围不攻,平白让萨迦寺做好迎战的准备,我想不明白。” 方云山哑然失笑。 正准备开口,他突然神情一动。 “看来不用我解释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炙热的午后沙漠,突然泛起一丝阴凉。 并非是酷暑炎夏时,一场瓢泼大雨后的那种清凉感。 而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林季整个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是...鬼气?”他开启灵眼,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已经被浓郁的鬼气所笼罩。 下一刻,眼前斗转星移。 他感到了几分失神,当这怪异消失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处大殿之外。 林季环顾四周,先前等待着的众人都在。 有些有所准备,有些也如他一般的震惊。 林季又看到方云山抬起了头,他也随着抬头看向天空。 这才看到,天空中又出现了三人。 高群书,行痴以及林季曾经见过的梁城鬼王,这三人也一并出现了。 “这里是鬼王城?!”林季瞳孔微缩。 与此同时,身后骤然泛起一阵劲风。 那劲风呼啸而来,随之还有一股极强的威压,以至于林季险些站立不稳,心神震颤。 “恶客不请自来,这便是中原人的作风吗?!”一道声音响起。 林季回头,然后就看到一枚佛印遮天蔽日的由上而下,呼啸着压了下来。 “呵,维州自古都是中原九州之一,你们这些倒行逆施的秃驴分明是鸠占鹊巢,如今还敢大言不惭的自称主人?笑话!” 方云山冷笑一声,长剑骤然出鞘,一剑便将那庞然的佛印斩断,消弭在天空之中。 直至此时,林季这才看到,身后已经不断有密宗的和尚出现,很多人已经被纠缠住难以脱身。 周遭的鬼气已经被消弭了大半,显然是萨迦寺的和尚们出手了。 鬼王城还在,但却不似先前那般的肆无忌惮的笼罩,而是隐隐被收敛了起来。 紧接着,林季又看到在另一边。 那里是塔林,是萨迦寺后方的塔林。 刚刚鬼王城这斗转星移的片刻,竟然直接将他们这些人带进了萨迦寺之中。 “自己保命要紧,形势不对直接逃。”方云山嘱咐了一句,然后便快步走进了眼前的大殿之中。 林季这才明白过来,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了先前悟难所说的,放着阿赖耶识枯骨的大殿之外。 不仅仅是方云山,另外两位游天官紫晴与沈龙也一道钻进了大殿。 天空中的高群书和行痴二人也是。 唯独鬼王在外面待着,悬在半空中,保持着第七境的压迫感,震慑着萨迦寺的和尚们。 就在林季心中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先前才见过的行远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这猪猡还敢现身。”行远怒吼一声,罗汉金身已然加持,朝着林季狠狠的撞了过来。 一时之间,林季只能小心应对着,并且不断后退。 第六境的行远,是他正面难以战胜的,而且经过了上次被林季阴死的事情之后,他多半会谨慎不少。 “麻烦呐。”林季心中暗道。 如今的他也是第五境后期了,比之当初要强了不少。 打是打不过的,但周旋一二却不难。 第二百八十一章 来自菩萨的赏赐 大战一触即发。 按照原本林季的想法,他来萨迦寺多半是凑凑热闹的,双方王对王将对将打一打,他在后面摇旗助威就是。 万万没想到这次的事情还有当初梁城的那位鬼王掺和。 林季是见过鬼王城的神异的,入道境鬼修的鬼域,实在是诡异莫测。 如今一下子就将众人带进了这萨迦寺的腹地之中。 丁点前奏没有就开始高潮,这谁也顶不住。 林季被行远一拳打飞了出去,用来抵挡的双臂一阵麻木般的疼痛,不过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 如今的他已经是第五境后期,比当初面对行远时高了一个小境界,终究不如当初那般只能逃窜了。。 趁着自己被打飞出去的功夫,林季的神识很快的扫过周围。 “萨迦寺的第六境,比我们这边的还要多几位。”他心中微惊。 日游境修士从来都不算多见,从一州的镇府官都只是第六境,就可见一斑。 此番林季这边足有十数位第六境,其余的也至少都是第五境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这般的阵容,却还是被萨迦寺的秃驴们拦了下来,并且还稍占上风。 “不愧是占据维州千年的密宗。”林季心中惊叹之余,也不忘时刻关注着行远的动向。 很明显,行远是不准备放过林季的。 “上次让你这阴险狡诈之徒占了便宜,这次可没那么简单了!” 一边怒吼着,行远很快便冲到了林季面前。 抬手就是佛印掌,刚烈的掌风夹杂着将林季吹得几乎要站立不稳。 “你们这些密宗的秃驴就不会别的招了吗?整天佛印,你们不烦我都烦了!” 北极功引来的星辰之力早就加身,林季想都不想便是一剑挥了出去。 但是第一剑天枢剑根本难以抵挡第六境秃驴的佛印掌。 林季又出第二剑,这次终于稍有成效,但还是不够。 正当他准备出第三剑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一声脚步落地的轻响,紧接着便是一道如出一辙的七星剑剑气飞掠而出。 轰隆隆... 轰鸣声不绝于耳,但庞大的佛印终于被斩碎。 林季这才有时间回头,意外的看向来帮他的这人。 “徐兄,好久不见了。” “林兄,你在太一门失踪,可是给我惹了好大的麻烦!”徐定天嘴角噙着些许笑意,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什么麻烦?” “呵,监天司的大人们险些要拿我给你偿命了,要不是你露面,我如今还被关在太一门里,不准外出呢。” 说话间的功夫,行远已经再次冲了上来。 “区区第五境,来几个都没有差别!” “秃驴,口气未免太大了些!”徐定天面色一冷,又看向林季,“林兄,将这秃驴斩了,你我再好好叙旧。” “好!斩了他再说!”林季重重点头。 话音落下,两人便一道朝着行远迎了上去。 ... 大殿的另一边,萨迦寺的塔林。 在最高塔的顶层,漆黑一片之中。 些许光亮从深处微微泛起,映照出了一道跪坐在蒲团上的年轻身影。 邪佛弥章口中念叨这佛经,分明外面的喊杀声都已经传到了塔里,传到了他的耳中,但是他却充耳不闻。 他手中捏着一串佛珠,紧紧的捏着,手背上隐隐都能看到青筋暴起。 渐渐地,弥章口中仅剩的声音也消失了,只剩下嘴唇张合。 突然,他顿住了,俯首扣头,脸上满是恭敬。 “菩萨...我做不到。” “我是您的代行者没错,可我千年来任劳任怨。” “如今,我一身修为散尽,只剩下这区区第四境的能耐...您要是想要我的命,拿去便是。” 说到这里,弥章缓缓抬起头。 在他的眼前,一道虚影缓缓出现。 青面獠牙,双手合十在胸前,背后却还有另外四根手臂,分别握着不同的法器。 “弥章。”虚影突然开口了。 弥章骤然抬头,眼中带着几分惊恐,看着眼前的虚影。 刚看了一眼,他又连忙将额头狠狠的磕在地上。 “菩萨...” “你也想和你的善身一般,背叛本座了。”阿赖耶识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响起。 “不敢。”弥章微微颤抖着,甚至根本没意识到,菩萨的语气是陈述,而并非疑问。 他太紧张了。 千年以来,他也只是在心中听到过菩萨的声音。 如此时这般近距离的声音在耳旁响起,这还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菩萨千年来都不曾真的露面,他又怎敢和自己的善身一样,起了背叛之心。 阿赖耶识的声音继续响起。 不阴不阳的,听不出是男是女。 “这千年时间,你早就厌倦了双身法吧。” 菩萨缓缓伸出了手,放在了弥章的肩膀上。 刹那间,连时间都仿佛停下了似的,刚刚还因为害怕而发抖不止的弥章,此时此刻却连半点动静都没有了。 若是再看的仔细些,透过阿赖耶识虚像的些微光芒而显得异常显眼的空气中的灰尘,此时都凝滞在了半空中。 似是还在胡乱的飘零着,但是却慢了太多太多。 “当代行者不能贯彻本座的意志,那代行者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弥章想要抬头,想要说些什么。 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被什么东西影响了,可是当他抬头开口时,却是慢动作播放一样,甚至连声音都变粗了。 “弟..子..不..敢。” “睡吧,你的骨头将长眠在地下,你的魂魄将归入本座的掌心。” “能永生永世的待在自己的佛身边,对你这代行者来说,应当是最好的恩赐了吧。” “这也是对你千年来的一切,本座所给予的赏赐。” 弥章努力的想要开口,想要辩驳,想要求饶。 可是阿赖耶识却不给他机会了。 虚影之上的微光渐渐将弥章笼罩。 片刻之后,这高塔顶层之中,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只是这一次,连先前那细微到几乎难以辨听的念经声音,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 与此同时。 在萨迦寺后方,大殿之前。 悟难突然抬头,看向了塔林方向。 他微微抿嘴。 “已经坐不住了啊,果然是假菩萨,这么多年了,还修不出个像样的心性。” 第二百八十二章 现身 就在这时,有萨迦寺的和尚朝着悟难打了过来。 看那威势,少说也是第五境中的佼佼者。 “呵!佛门中人也为虎作伥?” 悟难却只是看了这不长眼的家伙一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铛... 那人手中的兵器掉在了地上,他也随之眼睛一翻,没了意识。 悟难轻叹一声,道了声罪过。 随后便沿着台阶,一点一点的走向那门户敞开的大殿。 他的脚步很慢,分明身后已经打得如火朝天,他却丝毫不在意似的,只是低着头,自顾自的向上走去。 直至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他才终于回头,目光却落在了林季身上。。 ...... 天空中,鬼王踏空而立,目光不断的扫过四周。 片刻之后,萨迦寺远处突然一声巨响,那里是寺庙的侧方,应当是禅房的位置。 紧接着,一名僧人腾空而起。 “梁城鬼王?你这鬼物既然脱困,便老老实实待着,还敢来萨迦寺找死,真当第七境便可以肆无忌惮了?” 鬼王面无表情。 “阁下是?” “萨迦寺一无名老僧罢了。” 话音落下,那僧人便直奔鬼王而来。 鬼王面色微紧,大手一挥,滔天的鬼气便遮天蔽日的笼罩了过去。 “这里施展不开,换个地方打。”鬼王如此说道。 “正有此意!”那僧人自无不可。 第七境出手非同小可,鬼王怕伤及无辜,那僧人也不想破坏了萨迦寺。 两人一拍一合,纷纷远去。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当两人离去的时候,正要走进大殿的悟难却突然回头,看向了那突然出现的萨迦寺高僧。 “禅明...还活着啊。” “不,这才没几年光景,本就该活着的。” “有点乱了。” 悟难脸上泛起几分自嘲,随后便不再理会这些,自顾自走进了大殿之中。 进入大殿,入眼的就是先前那七位第七境的强者。 监天司三位游天官,提云道人以及太一门的飞鸿真人。 还有高群书和行痴。 再往里面看,目光越过这几位,则能看到一副枯骨。 那枯骨通体如玉,在大殿并不算明亮的灯火映照下,反而显得晶莹剔透。 只是看了两眼,悟难险些陷了进去,心念微动之后,才回过神来。 而在枯骨的旁边,则还有一位僧人恭敬的站着,虽然那僧人摆出了一副谦卑的样子,但是敢直面七位第七境而毫不退缩,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你...便是萨迦寺的主持方丈?”方云山的声音响起。 “虚职罢了,老衲不过是在萨迦寺修行的老和尚一个。” 方云山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又问道:“敢问大师法号?” “哪有什么法号,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要尘归尘土归土,老衲只是老衲,没有法号,也没有名讳。” 此言一出,方云山等人面面相觑。 提云道人却站了出来。 “你们这些秃驴就是喜欢说废话,问你名字你哪怕胡诌一个就是了,颠三倒四的,不知所云!” “施主恕罪...”老僧又是躬身一礼。 随后,不等方云山等人再开口,老僧又扭头,看向了身边的枯骨。 “施主等人来此,是想见菩萨?” 方云山却摇了摇头。 “一尊蛊惑人心的菩萨,见与不见并不重要,大师在萨迦寺应当是说话有分量的人,只要萨迦寺离开维州回到佛国去,此番的事情未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听到这话,那老僧的头又低下了。 “维州在密宗治下已有千年,不是说让就能让的。此事就算要问,也该去请菩萨的法旨,而不是老僧来做主。” “那便去请。”方云山想都不想便应道。 老僧轻叹一声。 “可菩萨不见恶客。” 一旁的沈龙实在听不下去了。 “老方,赶紧动手吧,再墨迹下去鬼知道这老秃驴还要说什么。” 不仅仅是沈龙,在场几人几乎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都已经闯到这里了,还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然后想办法再打。 就这么简单。 方云山也觉得是这个理,于是他大手一挥,面前顿时出现了两尊佛像。 这佛像出现之后,那老僧身旁的枯骨上的光晕似是更旺盛了几分。 方云山又看向高群书。 高群书笑了笑,同样一挥手,又是两尊佛像出现。 看到这一幕,方云山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都是要在这个时候拿出来用的,也不知道之前你抢个什么劲儿。 四尊佛像出现在面前,老僧却依旧是一副平淡的样子,静静的看着方云山等人。 “找到了四尊啊。”他淡淡的说道。 “四尊也足够了。”一边说着,方云山看向身旁的提云道人,微微拱手,“提云,该你出手了。” 提云微微点头,向前踏出一步。 “老道本是个闲鱼野鹤的性子,但密宗在维州倒行逆施千年,做下了数之不尽的恶事...这有违天道的罪孽,也该结束了。” “只是死了些猪猡而已,猪猡是杀不完的。”老僧说道。 提云笑了笑,右手比作剑指,虚空中划动了几下之后,又猛地一挥。 一道剑光闪过,直接削去了四尊佛像的头颅。 当佛像的脑袋落地的时候,一股极为血腥的气味便弥漫了出来。 看那佛像开口处,里面被灌注满了血肉,不仅如此,那些血肉还蠕动着,似是活物一般。 “令人作呕。”唯一的女修紫晴有些厌恶的说道。 在场的其余几人倒是面不改色。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再开口,而是静静的看着那血肉不断的蠕动,从佛像中钻了出来,然后落在地上。 一点一点的,一点一点的向前,最终爬到了枯骨之上,然后不断的跟枯骨融合到一起,化作那枯骨的肉身。 血管、经脉、皮肤。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盘坐在地上的枯骨,就出现了与活人一般无二的四肢。 但头颅和躯干却仍旧是枯骨样子。 不过正如方云山所言,这似乎的确足够了。 因为那枯骨突然扭动了两下,然后站了起来。 一旁的老僧一躬到底。 “弟子恭迎阿赖耶识尊者。” 第二百八十三章 善与恶(新春快乐) 伴随着老僧的话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 这冰冷是从那阿赖耶识的肉身上传来的,分明只有四肢肉身并不完整,但是那散发出来的可怖气息,却让在场的第七境们都感到了几分恐惧。 “这..便是佛门所谓的菩萨?第九境?”提云喃喃自语着,眼中泛起了些许惊疑不定。 其余几人脸上也带着几分忌惮。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行痴开口了。 “不,不是第九境,连第八境罗汉都不是。”行痴微微摇头。 他的身体颤抖着,显然正强忍着极大的恐惧,但还是努力稳住了自己的声音,继续道:“没有躯干,没有头颅,这只是一尊没有意识的傀儡。。” 老僧抬起头,看向行痴。 “弥章,你会后悔的。” “我是行痴,即便不是行痴,也该是善身章弥。”行痴说道。 老僧却笑了。 “自你走进这大殿的那一刻,有些事情就不一样了。这里是菩萨成佛的地方,当你们走进这里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便在菩萨的眼中。” 这一点众人自然清楚,敢对菩萨出手,自然是有所准备。 “若只是这些废话,老道就要出手了。”提云也有些不耐烦了。 但下一刻,所有人都看向了行痴。 “你怎么了?”高群书问道。 此时此刻,行痴颤抖的愈发厉害了。 一开始众人还以为他只是因为面对旧主所以害怕,但此时这却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害怕了。 行痴的声音中终于带上了几分慌乱。 “我感受到了..或者说,是菩萨让我感受到了。” “感受到什么?”高群书追问道。 “弥章死了。”行痴咽了口唾沫,“从今往后,这世上只剩下我,我不再是章弥,我就是仅剩的弥章邪佛了。” 话音落下,行痴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生机已然断绝! 还不等众人查看他的情况,他的身躯突然开始萎缩,在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大量的血肉从他身上不断的溢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心中大骇。 高群书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道:“不好,快出手将行痴毁尸灭迹!” 一说完,高群书当先一掌打了过去,想要将行痴的身躯碾碎。 可就在这时,那一直废话的老僧却动了,他脚步轻点,便来到了高群书面前。 双手合十,任由高群书的手掌落在了自己胸口。 碰! 一声闷响,老僧面现潮红,却在原地一动不动。 “菩萨要降临,老僧是弟子,自然要护得周全。”刚一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 高群书出手,自然不是他能完好无损硬扛下来的。 与此同时,在场的其余几位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出手。 但诡异至极的是,他们无论怎么出手,这老僧都会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将众位入道境强者的攻击一一接下。 几个呼吸之后,老僧已然是深受重创奄奄一息,但他却仍旧站着,面带微笑。 从行痴身上涌出的血肉已经到了枯骨的脚下,跟之前如出一辙的不断与枯骨融合着,填补着枯骨身上没有血肉的缝隙。 “已经晚了。”高群书脸色有些难看。 他没想到行痴竟然就这么莫名的死了。 好歹也是个第七境,竟然死的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这行痴恐怕只是自以为脱离了菩萨的掌控,实则小命还被人家捏着。”方云山同样面色难看,心中感到了无比的棘手。 那边的枯骨已经开始汇聚头颅上的五官了。 一时之间,诸位入道境强者,竟然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切发生。 就在那枯骨的五官被血肉填充,皮肤的最后一点也出现的时候,老僧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显然已经离死不远,但是脸上却还带着笑容。 “弟子..恭迎..尊者。” “禅一,本座会记住你的。”一道声音响起,无比凝实。 “尊者...” 老僧的呼吸越来越弱,眼看着活不了多久了。 但方云山等人却无比警惕,因为刚刚那声音,就是从那已经重塑了肉身的枯骨口中传出来的。 就在众人看向那枯骨的同时,枯骨也睁开了眼睛。 或者说不该叫做枯骨,应当是阿赖耶识尊者。 此时的阿赖耶识,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身上没有半点气势,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威压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双手垂下,静静的看着方云山等人。 “何谓善?”阿赖耶识问道。 方云山等人不答,但一个个如临大敌的防备着。 “何谓恶?”阿赖耶识又问道。 “无量天尊。”提云道人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打了个稽首,“善恶该由世人来评判,而并非一家之言。” “世人愚昧,三言两语便可被蛊惑。” “那便多言几句。” “世人蠢笨,听风是雨,以偏概全。” “那便教他们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谁教?” 提云道人语塞。 阿赖耶识轻笑了两声。 “本座的菩萨果位,还教不得世人何谓善恶?” “要教回你的佛国教,中原九州,不是你这等邪僧可以染指的!”方云山听不下去了,当先出手。 抬手挥剑,剑锋延伸出去数十丈,直接将大殿的房顶破碎,那耀眼的剑芒则直奔阿赖耶识而去。 “说不过,便要动手。” 阿赖耶识微微摇头,却站在原地没动。 刹那间,庞然的剑光落下,可是就在剑光即将落在阿赖耶识身上的时候,方云山面色骤然一变。 他感觉到阿赖耶识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已经超出了剑光所笼罩的范围。 可是在他的眼中,阿赖耶识分明还在原处。 轰隆隆... 数十丈的剑芒落下了,整座大殿倒塌了一半,阳光照射在了众人脸上。 在满天的烟尘之中,唯独阿赖耶识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嘴角噙着莫名的笑意,静静的看着方云山等人。 “本座是世间一切善恶的起点,一切善恶的尽头。” “本座存在于过去、现在、未来。” 说着,阿赖耶识捏了捏拳头。 “虽然有了肉身,便不再是菩萨。” “但...罗汉境界,也足够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半步道成 阿赖耶识虽然只是自言自语,但是他的声音却还是被方云山等人清清楚楚的听在耳中。 当听到罗汉二字的时候,没有人心中是不怕的。 “罗汉...”方云山稍稍退了半步。 他身后的沈龙和紫晴则面色严峻的凝神以待。 提云道人微微张嘴,心中已经在琢磨着怎么跑路。 飞鸿真人面色大变,想的却是一尊佛门罗汉,会给中原带来怎样的影响。 佛门罗汉,便是道门的道成境。 是方云山等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参破的境界。。 是高群书不惜赌上大秦的国运也想要达到的境界。 就在所有人都被罗汉二字所震慑的时候,高群书却开口了。 “你不是第八境。”高群书向前两步,手中握着自己的配剑,眼睛微微眯着,嘴角却弯起。 阿赖耶识挑眉,却不开口,静待下文。 方云山等人都猛地看向高群书。 紧接着,他们便看到高群书一步踏前。 只是一步,前进了不过半米不到。 但是当他挥剑的那一刻,分明还在原处的阿赖耶识却动了。 他侧了侧身子! 虽然还是站在原地,但是哪像先前面对方云山那般的从容不迫? “怎么回事?”方云山连忙问道。 高群书这一剑他看不懂。 在他的印象里,高群书不是刚刚恢复第七境不久吗?之前他们还动了一次手,也是不分胜负。 可刚刚那一剑..方云山自忖看不出门道,如果不是阿赖耶识躲避了,他还只当是高群书在故弄玄虚。 高群书在看到阿赖耶识躲避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阿赖耶识则有些意外,脸上泛起了几份凝重。 “半步道成便是如此,洞悉了某种道,便可以以身合道。”高群书脸上虽然笑着,但是心中何尝不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真是道成境在此,那什么谋划都不必去谈,只管逃走保命就是。 但半步道成...毕竟还只是半步。 想到这里,高群书又有动作。 “诸位帮我。” “怎么帮?”方云山没有半分犹豫。 但高群书却不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朝着阿赖耶识走去。 他走得很快,可是阿赖耶识分明就在几十米外,他也已经向前走了几十米,但却仍旧跟阿赖耶识保持着原本的距离。 这极为诡异的一幕让方云山等人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提云道人似乎看出了什么,脸上泛起几分了然。 “原来如此。”他大手一挥,周遭突然泛起了一阵云雾缭绕,远处似有山岳虚影,微风拂面。 伴随着提云道人出手,那边高群书距离阿赖耶识似乎近了几分。 在场的都不是蠢笨之人,这前后的因果虽然莫名,但是却不妨碍他们看得懂。 “是大道之力?”方云山恍然大悟。 提云道人入的是山水之道,因此才有这般的虚影。 想到这里,方云山单手掐诀,紧闭双眼再猛的睁开。 一方官印隐隐出现在他的身后。 “去。”他轻声念着。 那官印则铺天盖地一般的朝着阿赖耶识压了过去。 这一次,阿赖耶识又动了,不得不退后两步。 但是他虽然退后,但是却又被高群书追上了些许距离。 看到这一幕,沈龙等人也动手了。 沈龙的道是一把大刀,与他手中那一人多高的大刀一模一样,当那虚影出现的瞬间,凌厉的杀伐气息将周遭彻底充斥。 “别冲着我来。”紫晴有些不满的瞪了沈龙一眼。 “抱歉,控制不住。”沈龙咧了咧嘴,只是在杀伐气势的加持下,这笑容总带着几分阴森。 紫晴一挥手,则是一条飘带飘在自己身周。 她走的是以柔克刚,刚柔并济的路子,入的也是此等大道。 飞鸿真人也出手了,他的入道虚影则是一柄拂尘。 大道千万,虚无缥缈。 想要入道,必须要有某种寄托,不然对于大道的存在根本难以找寻。 而入道境强者想要具现自己的道,也只能做到将自己寄托之物展现出来。 这已经是他们全力施为的手段。 而相比之下,远处的阿赖耶识与高群书却不同。 此时此刻,在几位第七境的帮助之下,高群书已经来到了阿赖耶识面前。 “竟然还真让你做到了,真是难以想象。”阿赖耶识有些惊叹的说道。 而回答他的,则是高群书的一道剑光。 “与其废话连篇,不如想办法逃命吧。” 阿赖耶识欣然点头,随后抽身而退。 高群书则紧追不舍。 一时之间,先前阿赖耶识刚刚出现时的紧张场面,直接翻转了过来。 情况似乎并没有大伙想的那么可怕。 ...... 与此同时,就在这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殿角落里。 所有人都已经遗忘了的将死的老僧,却被一个小和尚带到了角落里。 悟难站在老僧的身旁,眼中带着几分复杂的神色,不住的叹息着。 老僧的脸上则泛起了笑意,虚弱中透露着几分满足。 他努力的伸手想要触摸悟难,但终究是力有未逮。 最终还是悟难跪在了老僧身旁,这才让他碰到自己。 “师傅。”悟难轻叹一声。 “悟难我徒,悟难..我儿。”老僧,或者说禅一艰难的开口,语气中却又说不出的洒脱,“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好得不得了,在中原各处走走看看,学会了吃肉喝酒,还去过了青楼。”悟难轻声说道,“也结识了好友,有林施主,钟姑娘...还有别的一些人。” 禅一点点头。 “如何?” “师傅问的是?” “中原九州,如何?” “比佛国好。”悟难想了想,又笑道,“在佛国可没有青楼让我去逛...师傅你总说山下的姑娘是猛虎,可这猛虎真是可爱的紧。” “咳咳。” 悟难继续道:“说来也是有趣,林施主总是装作一副花丛老手的样子,在徒儿面前显摆..哈哈,忍笑当真是一门学问。” 禅一也笑了起来,笑弯了眼眉。 笑过之后,他又问道:“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悟难点点头。 “如何?” “不如何。”悟难又摇了摇头。 顿了顿,悟难又道。 “师傅,你安心的去吧。” 第二百八十五章 假骨(求月票) 说完这句话,悟难便暗叹一声,不再去看自己的师傅禅一,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远处,高群书与阿赖耶识的战斗中。 那两人分明只像是两名凡俗武夫一样见招拆招,但是在悟难眼中,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几分道韵。 这是以身合道的表现,他们虽然都还不是道成境,但也相去不远了。 即便是方云山等人,也绝不如悟难看得明白。 看了一会,悟难才回过头来。 禅一已经死了,他睁着眼,眼中没了神采。 嘴巴微微张着,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来得及出口。 他的手抬起来了一半,却再也触摸不到悟难,已经悟难已经退出去了半步。。 “师傅,原来一切都是骗人的。” 悟难眼中谈不上悲伤,只有无比的平静。 真要说骗。 地上的禅一,就是骗他骗的最狠的那一个。 ...... 大殿之外。 林季和徐定天联手,已经将行远逼得狼狈不已。 此时的行远早已施展罗汉金身,整个人如同巨人一般,但是他身上却早已经伤痕累累,僧袍上都被鲜血染红。 但也只是皮外伤而已。 林季与徐定天都是第五境中的佼佼者,两人联手,即便不敌,但总归能跟行远僵持片刻。 此时三人之间已经打了小半个时辰,却仍旧不分胜负。 “不能再拖下去了。”徐定天微微喘息着说道。 林季点点头,他也有同样的想法。 放眼周围,一同来此的九州各处的修士,此时都已经陷入了苦战。 在这萨迦寺里,这些和尚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怎么打都打不死,除非是以境界碾压,一击毙命,不然便是长久的僵持。 “这地方不对,可能是某种只对这些和尚有用的阵法。”徐定天说道。 林季抿了抿嘴,目光朝着另一边的方向瞥了两眼。 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生怕打击了士气。 但是此时此刻,就在不远处的另一位第六境秃驴,也是本该死在他手中的另一位僧人,行法。 这两位都没死,难怪林季当初斩了他们,却只有天道馈赠,而没有本该获得的某种奇遇。 这事林季一直记着,虽然并不放在心上,但此时看到了原因,这才了然。 “会不会即便我和徐定天将这行远杀了,他又会莫名其妙的活过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还打个屁,等里面的大佬们解决就是了。” 心中虽然疑惑,但是那行远已经又一次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林季也只能暂时摒弃心中的杂念,小心对敌。 ...... 萨迦寺西方,横断山脉之外。 佛关。 鬼气遮天蔽日,一座城池浮现在半空中,散发着阴森的气息。 梁城鬼王站在鬼王城的最高处,静静的看着远处的萨迦寺的第七境僧人,一点一点消弭着他的鬼气。 “不要白费力气了,虽然你我同为第七境,但我的鬼域已然大成,浑然一体,即便是给你三年五载,你也别想破开。” 闻言,那僧人也真的停手。 “鬼王本事滔天,贫僧佩服。” “呵,打了这么半天,还不知道你的法号。” “贫僧禅明。” “禅明...萨迦寺禅字辈都是第七境的人物,你排老几?”鬼王随口问道。 “寺里只有我与禅一师兄二人。” 一边说着,禅明索性放开了心神,任由鬼气在自己身周环绕着。 虽然他难以攻破鬼王城,真正的伤害到梁城鬼王。 但同样的,如果鬼王不亲自出手,只是凭借着这鬼王城,那他也同样是想走就走。 “一直都是鬼王发问,贫僧可否问上两句?”禅明双手合十一礼。 “说。” “素闻梁城鬼王不问世事,自去年被监天司招安之后,便不见了踪影...此番维州之事,鬼王阁下为何要出手?”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鬼王轻哼一声,并不回应。 禅明却继续问道:“是被人蛊惑了吧?” “谁能蛊惑入道境?”鬼王反问了一句。 禅明哑然笑道:“入道又如何?即便是道成又如何?菩萨尚且有私心,世间万事万物都要落在一个‘贪’字之上,鬼王阁下被人蛊惑也并不稀奇。” “无稽之谈。”鬼王冷声反驳。 但禅明却不以为意,继续道:“让贫僧来猜猜...先前看到弥章大师跟在你们身边...哦不,那是弥章大师的善身章弥...” “是了,邪佛善身也是从萨迦寺里出去的,也侍奉了菩萨千年,知晓一些隐秘也是理所应当的。” 顿了顿,禅明眼睛微亮。 “但是萨迦寺中并无什么真正的宝物,修炼资源有,但对第七境也有用的却不多,想来鬼王与几位同伴也看不上...至于金银财宝、灵石灵矿...若是为了这些而来,贫僧难免要看轻阁下几分了。” “思来想去,能说动鬼王阁下的,应当就是我家菩萨阿赖耶识尊者的肉身了吧?” 听到这里,鬼王微微眯眼。 “看来贫僧说对了。”禅明笑了起来。 “然后呢?废了这么多口舌,便只是说些废话?” 禅明连忙摇头。 “这可不是废话。” 沉吟片刻,禅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了。 “我若是告诉阁下,大殿之中的菩萨肉身是假的,阁下该当如何?” “你说什么?!”鬼王猛地瞪大眼睛。 他从鬼王城中一步迈出,眨眼间便来到了禅明面前。 “果然是为了那副枯骨来的。”禅明微微摇头,“可惜了,阁下的谋划注定要落空了。” “你把话说清楚些!”鬼王追问,身上的气势也愈发的阴森。 大有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的架势。 禅明则毫不在意的继续道:“一尊第九境的遗骸,的确能帮阁下更上一层楼,甚至突破到第八境,重塑真正的肉身也未尝不可。” “但这样的东西如果真的存在,你觉得你们有那个实力得到吗?!” 鬼王默然不语,显然他也在思量。 禅明轻笑了一声,接着又道:“我家尊者在维州厉害,可是回了佛国,却压根只是个不起眼的菩萨罢了。” “真佛面前的区区蝼蚁而已。” 禅明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鬼王。 “如果真的是第九境的遗骸,大慈恩寺早就来人抢夺了,哪轮得到你们?” 第二百八十六章 你到底是谁 萨迦寺。 塔林旁边的大殿已经彻底倒塌了。 高群书与阿赖耶识的战斗也呈现在所有在场的修士眼中。 那两人都没有动用兵器,只是拳脚之间的碰撞。 高群书一拳落空,掀起的拳风在百米开外卷起一阵狂风。 阿赖耶识一脚踢偏,没伤到高群书,却毁掉了另一边塔林的几处石塔。 那两人的动作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甚至很慢,慢到即便是远处的林季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林季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徐定天。。 “不知道,我看不懂。”徐定天摇头。 在林季与徐定天前方的不远处,行远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他的胸前出现了两道深可及骨的剑痕,这是林季与徐定天施展元神剑法之后留下的痕迹。 两位第五境中的佼佼者,全力施为的元神剑法。 即便是行远这位第六境高僧,也抵挡不了。 此时此刻,林季和徐定天都没有再找别人动手,元神剑法消耗太大,他们都在养精蓄锐。 “你..你们这些猪猡,会..会下地狱的。”行远还在嘴硬着。 林季和徐定天都不理会他。 两人看着远处高群书和阿赖耶识的战斗,虽然看不明白,但是却大受震撼,并且津津乐道。 “那些虚影是第七境强者们入道的手段。”徐定天比林季的见识要广一些,在一旁解释道,“大道虚无缥缈,想要入道,就必须找到自己与道之间的媒介。” 说着,徐定天又指了指林季手中的天罡斩邪剑。 “林兄这把剑就是监天司首任司主的配剑吧?” “你连这都知道?”林季一挑眉,他可从来没显摆过。 徐定天也不隐瞒,直言道:“自从我败给林兄之后,关于林兄的一切,都已经被太一门所掌握了。” “你倒是敞亮,你们在监天司里安排了多少奸细?” “不比监天司在太一门的少。”徐定天耸了耸肩。 林季哑然。 徐定天则继续解释道:“这剑在林兄手中只是宝器,但是在当初那位监天司首任司主的手中,却是不折不扣的道器。” 林季有些明白了。 “所以道器之所以入道境强者才能动用,便是如此?” “只有在入道境强者手中,道器才算是道器。”顿了顿,徐定天又道,“虽然也有例外,但大抵是如此。” “说起来,林兄准备以何物入道?”徐定天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才第五境呢。”林季翻了个白眼。 “也是。”徐定天点点头不再追问。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远处的战斗也愈发的激烈了, 在林季和徐定天眼中,远处交手那两位仿佛化为了两尊巨人,分明身形还是原本大小,但是每一次碰撞,都会引起整片天地的灵气动荡。 没有物理上的地动山摇,但是却更加的震撼人心。 一时之间,林季和徐定天都不开口了,他们几乎沉浸了进去。 不仅仅是他们二人,在场许多的第六境修士也同样如此。 无论是监天司这边的,还是萨迦寺那边的。 许多修士都下意识的停手,目光死死地停留在天空中那两道人影之上。 就在这时,林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 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竟然是悟难来到了自己身旁。 看到悟难,林季才惊觉刚刚自己的异况。 “咦?我怎么了?” “他们的举手投足间都带着道韵,简单看看还好,看得太多了会被影响,成为将来入道之前的桎梏。”悟难解释道。 听到这话,林季又叫醒了一旁的徐定天。 将这话给徐定天也说了一遍,徐定天顿时连连道谢。 随后,林季才又对悟难问道:“你刚刚去哪了?我还以为你早就躲远了。” “我去大殿里了,送我师傅一程。” 林季神情一滞,问道:“你师傅是禅一?他死了?怎么死的?” “为了帮阿赖耶识重塑肉身,死在了几位入道境的手下。”悟难平静道,“他成了萨迦寺的主持方丈,如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你...”林季迟疑片刻,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问什么。 这一切都太过云里雾里了,他知道的太少,纯纯打酱油的。 悟难则看着天空中的高群书与阿赖耶识,说道:“施主,阿赖耶识很快就要败下阵来了,但这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林季连忙追问。 徐定天也在一旁竖起了耳朵。 “大殿中的枯骨是假的,此时的肉身也是假的,不过肉身中的意识是真的。” 悟难轻叹道:“虽然意识是真的,但是却不完整。” 说到这里,悟难突然冲着林季深深一躬。 “烦请施主护小僧周全,这便是小僧的请求了。” 林季眉头紧皱,他每一句话都听得懂,然后全部结合在一起,却听了个一脸懵逼。 “到底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要我保护你?把话说清楚些。” 悟难抬起头,笑了起来。 这是他熟悉的林施主。 “邪佛善身章弥想要屠了菩萨,以解心头之患。但是作为菩萨的代行者,他的一切都是菩萨给的,菩萨要他死他就得死,所以他死了。” “高群书与监天司找到的四尊佛像,分别对应菩萨的四肢,而善身化作的行痴则被菩萨当成了临时的身躯与头颅。因此此时的这具假肉身阿赖耶识只是半步罗汉,不到第八境。” “然后呢?”林季连忙追问。 “高群书原本是第七境巅峰强者,虽然现在只恢复到第七境中期的修为,但是却找到了自己成道的方法,因此他也是半步道成。再加上方云山等人的相助,阿赖耶识不是对手,很快就要败下阵来。” 说到这里,悟难长舒了一口气。 “大抵就是这些了。” 林季却不满意。 “说了这么多,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 “什么?”悟难一愣。 林季的面色则严峻了许多。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悟难,又看了看远处还在交手,但已经被压在下风的阿赖耶识。 “你。” “我?” “相比于这些,我更想知道...悟难,你到底是谁?” 第二百八十七章 阿赖耶识的善身 “到了这个时候,你总该将事情说清楚了吧。”林季一脸严肃道,“之前你瞒着也就瞒着了,但此时此刻,你还要瞒下去?” “既然要我保护你,那你总得告诉我是谁要对你出手?为何要对你出手。” 听到这番话,悟难沉默了良久。 直至远处高群书和阿赖耶识交手的余波逼得他们不得不躲避的时候,他被林季提溜在手里躲到了一旁,他才终于开口。 “林施主是否有所猜测?” “我猜你跟阿赖耶识关系匪浅,不然来时的路上,你也做不到将我引入那幻境,还亲历阿赖耶识的过去。” 悟难想了想,问道:“林施主知道双身法吧。” “当然知道,这邪法...” 话刚开了个头,林季猛地顿住了,紧接着,他眼中泛起了无比的惊恐,以至于吓得直接松开了手,让悟难丢到了地上。 “你...你...” 林季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难以置信的看着悟难。。 悟难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一脸平静。 “阿赖耶识在维州作恶千年,便是因为它本就是一切恶的根源,原本阿赖耶识身上所有的恶,都变成了如今的阿赖耶识尊者。” “这..这说不通。”林季只觉得自己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不少。 “我也是阿赖耶识,我是善身。” 林季连连摇头,他是真的想不通。 “可阿赖耶识不是无相无形吗?” “难道那边跟高群书动手的是假的?”悟难反问道。 一句话,顿时将林季噎的无言以对。 他又问道:“可阿赖耶识存在了千年以上,你才多大?” “施主不是也见过邪佛弥章的善身恶身,善身成了行痴,恶身却变成了个第三境的小辈...双身法的善身与恶身本就是相互独立,却又同为一体的奇特存在。” 说到这里,不等林季再问,悟难便继续解释道:“不只是我,这密宗大多数高层的人都修了双身法,这本就是密宗的根基。” “那边的行远便是死后占据了他的善身才复活的,施主之前斩杀的行法也同样如此。” 林季恍然大悟。 悟难则又道:“而且不同于邪佛弥章所修行的双身法,阿赖耶识本人,以及这萨迦寺的许多人所修行的双身法,在修行开始的那一刻,便不是为了斩去恶念亦或者善念,而是用来夺舍,作为一种保命的手段。” “保命的手段?”林季挑眉。 “分割出自己的善身,找来根骨不错的孩童肉身将之夺舍,再由阿赖耶识亲自出手,将那孩童也就是善身的记忆洗去,然后恶身再将之收为徒弟养着。” “怎么会这样?”悟难的话让林季感到了极端的荒诞。 难怪密宗千年来都不干人事。 原来在外行走的密宗僧人,都是本尊的恶身? 一脑袋的坏心眼,能干人事才怪了! 悟难摇头道:“因为这些修行双身法的僧人不求斩身成道,因此也不会像邪佛那般,恶身满心善念,善身心中却是恶意,因而被折磨千年。双身法最大的弊端,在这些本就满是恶意的僧人眼中,反而可有可无了。” “心中念着善,手里做着恶,他们本就是如此行事的。满嘴的慈悲为怀,然后将百姓们如猪猡一般的对待。” 林季恍然,又问道:“那你呢?你作为阿赖耶识善身,也是被自己的恶身抹去了记忆?” “不仅如此。”悟难摇头,脸上却泛起了几分苦涩。 他抬头,看向远处那被高群书一脚踹到地上,然后砸出了深坑的阿赖耶识。 “来时的路上小僧不是说过吗?阿赖耶识起了贪心,它又想当菩萨,又想有自由之身。” 顿了顿,悟难又道:“刚刚也说了,那里的阿赖耶识肉身是假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季要是还听不明白才有鬼了。 “所以你...” 悟难点头。 “我就是维州百姓们千年来所遭受一切苦难所结出的果实,我就是这炼狱一般的维州,一切的根源。” “我是悟难,也是阿赖耶识善身,是恶身想要夺舍,并以之重生的后手。” “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内腑,每一根骨头,一切的一切,都是由维州的百姓们的血肉所铸成的。” “我虽然是善身,但是哪怕是身上的一根汗毛之中,都充满了阿赖耶识这千年来的罪孽。” 说到这里,悟难抬头看天。 “所以老天爷容不下我,因为在旁人看来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和尚,可在老天爷眼中,我所到之处尽是罪孽。” “我天生福缘深厚,是阿赖耶识受尽了维州百姓香火的结果。” “我灵觉超人,是佛门六通已经深入骨髓,成为本能。” “我被抹去记忆,成为悟难,变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被师傅带着修行。” “我根骨奇佳,悟性超绝。” “总有一天,时机成熟了。” “或是密宗被大秦所灭,或是密宗被佛国镇压。” “阿赖耶识无处可去的时候,也正是他转世重生的时候。” “我师傅禅一会将我带到阿赖耶识面前,然后从此之后,再无阿赖耶识,有的只是一个身世凄惨却干净,天赋卓绝的年轻小和尚悟难。” 说到这里,悟难长舒了一口气,又冲着林季深深一躬,躬身到底。 “你做什么?”林季还在惊叹之中。 “很快,阿赖耶识就要对小僧动手了,烦请施主护得小僧周全。”悟难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林季眉头紧皱。 “我只是个第五境的修士,如何护得住你?” 先前不知道对手,此时知道要亲自对付阿赖耶识了,林季哪还敢夸下海口。 “护得住的,小僧与施主齐心协力。” 悟难抬起头,看向大殿方向。 高群书已经胜了,将阿赖耶识掐着脖子抓在了手中。 悟难继续道:“阿赖耶识无相无形,非得抓住它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才行。” “那里的是阿赖耶识的过去,小僧是阿赖耶识的未来。” “施主,全靠你了。” 伴随着悟难的话音落下。 远处,被高群书抓在手中的阿赖耶识突然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下一刻,一阵彻骨的冰冷,席卷了林季与悟难。 “说了这么多,也该到头了。”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响彻耳旁。 第二百八十八章 罪孽 这声音林季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几次在他脑海中响起的,那属于阿赖耶识的声音。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远处的高群书面色骤变。 “不对!”高群书一声暴喝,紧接着仿佛见了鬼似的腾空而起。 另一边的方云山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看到高群书躲了,他们也纷纷收起自己的入道虚影,同样躲闪到天边。 而被留在远处的阿赖耶识,重新站在了已经倒塌了大半的大殿之中。 它身上破破烂烂的,嘴角也带着血污,脸上还有几片青紫。 不像是半步道成的存在,反而像是街边刚刚被小混混围殴过的可怜半大小子。 但就是这样一副形象,却吓破了高群书等人的胆。。 “怎么回事?”方云山来到高群书身旁问道。 刚刚局势分明大好,怎么突然又有变故,而且这变故他竟然看不出来。 高群书面色难看,眼睛死死的盯着下方的阿赖耶识,默不作声。 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能预感到似乎退的慢了会有大祸临头。 “我感觉不对。”高群书似是而非的回答着。 正当方云山准备追问的时候,下面的阿赖耶识突然动了。 它向前迈出了一步,身形却直接出现在了半空中。 稍稍扭头,看的正是林季与悟难所在的方向。 “林兄...”在一旁的徐定天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是真正的毛骨悚然。 仅仅是那阿赖耶识的目光,就让他几乎被吓破了胆。 “这事跟你没关系,躲远点。”林季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说道。 徐定天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道了声小心之后,便快步退开。 而悟难则上前了两步,与林季并肩站着,静静的与天空中的阿赖耶识对视着。 这般对视大概持续了几个呼吸。 终于,阿赖耶识再次开口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必呢?” 悟难双手合十。 “你是恶身,我是善身,自古善恶不两立。” 阿赖耶识:“我是世间一切善恶根源,你也是世间一切善恶根源。” 悟难脸上泛起几分讥讽。 “你用维州千年换来了我的存在,这其中我看不到丁点所谓的善。” “那些百姓死得其所。”阿赖耶识说得很坦然,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不叫猪猡了?”悟难嗤笑。 “是百姓,也是猪猡。”阿赖耶识又道,“早在行走佛国的时候我便明白,百姓与猪猡无异,只是供养着上层人的血肉罢了。” “层层吸血,层层剥削,换来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顿了顿,阿赖耶识继续说道:“我的做法不过是揭下了这残酷真相的遮羞布罢了,与佛国大慈恩寺,与中原的大秦王朝并无本质上的区别。” “这是狡辩,也是诡辩。”悟难闭上了眼睛,“你我同根同源,甚至连心中所想都能互相感应,所以你大可不必试图说服我。” “这样啊...虽然明知不行,但是废两句口舌也算不得什么,总归要试试的。” 闻言,悟难也点点头。 “你说得对,是该试试。” 一旁的林季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泛起了几分怪异。 在几次跟阿赖耶识打交道之后。 此时此刻,唯独在悟难面前,他终于在阿赖耶识身上,看到了几分属于人的痕迹。 这般的口水仗,给这本该无相无形,无处不在的所谓第九境佛门菩萨,增添了几分属于人的烟火气。 林季也隐约从悟难和阿赖耶识身上,看到了之前在悟难帮助下所看到的,那过去的佛国高僧,大慈恩寺弟子的阿赖耶识。 所以,这算是赛前垃圾话吗? 就在林季胡思乱想的时候,悟难突然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施主,静心。” 听到悟难的声音,林季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 “又是他心通?”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中,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该胡思乱想的,他也不是心大到这种程度的没心没肺的货色。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阿赖耶识本就是佛门高僧,佛门六通于他于我都已经成为了本能。” 伴随着悟难的话音落下,不远处的一位萨迦寺的第六境僧人,突然闭上眼睛倒在了地上。 林季神识一扫而过,那先那僧人竟然已经死了。 “要开始了。”悟难的声音响起。 似是为了印证悟难的话一样,周遭的所有萨迦寺的僧人,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断绝了生机。 天空之中的阿赖耶识嘴角微微弯起。 “学了阿赖耶识的双身法,性命就在他的手中了。”悟难说道,“只是一念之间,萨迦寺的僧人便死的干干净净,而他们的魂魄则会回归到阿赖耶识的手中。” “然后呢?”林季追问。 悟难则闭上了眼睛。 “然后,这些高僧的魂魄便会与我融为一体。”阿赖耶识说道。 “然后,他便会迈过半步罗汉的桎梏,成就真正的罗汉果位。”悟难说道。 伴随着两人的话音一同落下,天空中的阿赖耶识身后突然泛起了无比耀眼的光芒。 那是金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刺眼几分。 但是在金光之中却又夹杂着红光,黑光,如火焰一般升腾着,让那金光变得诡异了几分。 “是业火,是罪孽,是阿赖耶识死后将要受到的折磨。”悟难说道。 “可本座不会死。”阿赖耶识轻笑着,抬起了手。 却不是指向林季和悟难,而是指向了天空中的高群书。 “刚刚你好像打得很尽兴。”阿赖耶识轻笑道。 高群书瞳孔骤缩,想都不想便远遁而去。 眨眼间的功夫,天边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可就在这时,阿赖耶识却猛地一挥手。 不见半点涟漪,但远处那黑点却骤然从空中跌落。 “相隔这么远,他只是一挥手就将高群书斩了?”林季几乎难以置信。 “不,高群书只是受伤,他哪会那么容易死。”悟难摇头,又道,“阿赖耶识也不只是一挥手,在刚刚那一刻,他出现在了高群书身旁,然后又回来了。” 阿赖耶识也转过目光,重新看向林季与悟难。 “毕竟你才是我的目标,泄愤这种小事,随手为之便是。” 蓦然,林季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佛门六通 还不等林季有所反应,一旁的悟难突然喊道:“低头。”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林季猛的低头。 一道劲风从他的勃颈上掠过,吹得他心中惊惧到了极点。 等躲过了这道劲风之后,林季转头,这才发现悟难竟然紧闭着眼睛倒在了地上。 “悟难,你...” 刚开口,林季突然在脑海中听到了悟难的声音。 “佛门六通之一的神足通。”悟难解释道,“身如意通,意念所至,便是身之所至。在这天地间自由无碍,便是神足通。。” “你怎么了?”林季连忙问道。 “小僧摒弃了肉身,此时以意念存在,与施主融为一体。”悟难继续道,“不这样,绝不是阿赖耶识的对手。” “只是这样吗?”如果只是依靠悟难的言语提点,林季想不到自己有什么胜算。 这又不是世俗武功,有前辈指点就能找到敌人的命门。 那可是一尊真正的罗汉!道家的道成境! 高群书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林季可不想死。 “静心!”悟难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季反应了过来,他又被他心通所干扰了。 不过还不等他有所准备,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某种力量包裹着了。 脑海中多出了无数他从未见过,但是却十分熟悉的内容。 也是刹那间,他对于佛门六通也有了几分领悟。 “这是小僧知道的一切,佛门的罗汉果位与道家的道成有异曲同工之妙。道成境是自身对大道的理解,而罗汉则是对佛的见地。” “小僧与阿赖耶识心意相通,他虽然是罗汉,但是施主却也不必太过担忧,只要按部就班,他伤不到施主。” 听到这话,林季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这时,阿赖耶识突然出现在了林季的身后。 可林季心中却莫名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就在阿赖耶识来到身后的瞬间,他福临心至的一个侧身,紧接着拔腿就跑。 看起来狼狈,但是偏偏躲过了阿赖耶识的手段。 “这是...?” “小僧给施主共享了阿赖耶识的意念,但阿赖耶识却不知道施主的心中所想...这便是此战唯一的胜算。”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大悟,紧接着脚步连续变动。 虽然他的速度远远不及阿赖耶识,但是在提前预知的情况下,却几次三番的完好无损。 “如果只是这样负隅顽抗,区区第五境的小辈,活不了多久的。”阿赖耶识似是有些烦躁了,冷声道,“你将他当成至交好友,你要眼睁睁看他死在我的手中吗?” 这声音是在林季的脑海中响起的。 他这片识海此时仿佛成了阿赖耶识善身恶身交流的平台。 林季有点想让他们注册个账号,将隐私统统交出来之后才允许使用了。 “草!”林季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不会死的,你是过去,我是未来。”悟难说道,“他只要找到我们的现在,三者归一,你就逃不了了。” “天真。”阿赖耶识冷笑了一声,但是却不再回应了。 林季则连忙问道:“怎么找现在?” “还不是时候。”悟难却说道,“林施主,当务之急,还是先活下来吧。” “你别说得这么吓人啊!”林季猛地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林季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他已经提前预感到了是阿赖耶识再次出手,但是这一次,他却没能躲开。 “又是该死的他心通!”林季面色大变,仓促之间只能拔剑狠狠的向身后斩去。 出手便是舍神剑,林季根本不敢有丝毫保留。 数十丈的巨剑虚影在林季的身后浮现,仿佛要将天地都一分为二一般。 汹涌的气浪澎湃着向四周溢散,这一剑,已经是林季所能达到的绝对巅峰。 天空之中,方云山等人眼中也带着惊叹。 “即便是元神剑法,以第五境的修为施展出这等威势,真是难以置信。”沈龙惊呼道。 “想不到我等入道境修士在场,最后竟然要靠一个小辈来成事。”方云山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紫晴则眼睛微亮道:“这一剑,总该能有所建树了吧?” “应当...”方云山刚刚点头,话音便被卡在了喉咙里。 下方。 阿赖耶识面对着林季这巅峰一剑,却只是平平无奇的双掌猛地合拢。 刹那间。 庞大的巨剑虚影不见了,周遭的气浪也消散了。 只剩下林季孤零零的握着天罡斩邪剑,剑锋却被阿赖耶识死死的卡在了双掌之中。 一时之间,一切仿佛都失去了声音。 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样,林季下意识晃了晃脑袋,觉得是自己的听觉出现了问题。 然后,他就听到了阿赖耶识的声音。 “你怕了。” “我当然怕!换你只有第五境,面对一尊第八境的人物,你怕不怕?”林季忍不住怒声道。 阿赖耶识却不恼,他不再着急动手,甚至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刚刚你想到了某个女子,那姑娘身上很有几分灵气,你是有福之人。” 林季瞳孔微缩。 他知道这也是佛门他心通,相比于那让人心中杂念丛生的情况,此时此刻阿赖耶识的表现,才是这他心通本该有的样子。 读心就读心,还影响别人的念头,这算个怎么回事。 阿赖耶识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不止是怕。” “你受尽了苦难,经历了太多挫折。” “你好不容易看到了几分平静...你渴望平静。” “你有些慌了,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林季静静的听着,脑海中的悟难没了踪影,但是他却清清楚楚的意识到阿赖耶识在做什么。 “你活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有时甚至想过一死了之。” “可你又怕死,也是,世间谁能不怕死呢?” “这佛门六通,真是给你玩明白了。”林季长舒一口气,又道,“照见众生生死苦乐之相,照见世间一切之形色无有障碍...这是天眼通吧?” 阿赖耶识不置可否。 “如何?放弃抵抗,让我跟悟难合而为一...我只是取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你分明怕了,又何必苦撑着?” 第二百九十章 辩驳 没由来的,林季就是能洞悉眼前阿赖耶识的心中所想。 或许有悟难的意识在共享的缘故,但更多的,林季觉得自己好像能看穿阿赖耶识似的。 “施主,佛门六通你也会的。”悟难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 林季没时间问他刚刚做什么去了,而是在听到提示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能看穿阿赖耶识。 是了,刚刚脑海中那些多出来的记忆,不就是悟难给他的佛门六通吗? 想到这里,林季抬头看向阿赖耶识。 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鼓足了勇气的与他对视。 “你也在怕。。”林季突然开口。 阿赖耶识神情一滞。 林季则接连道:“你在怕什么?你此时此刻是一尊罗汉,一位偌大天下何处不可去的第八境罗汉,你为什么会怕?” “笑话,我能有什么怕的?”阿赖耶识嗤笑一声。 可正当他准备继续辩驳的时候,林季又开口了。 “你怕天谴。” 区区四个字,却让阿赖耶识脸色微变,原本准备说出来的话也全部被憋了回去。 “你胡...” “我胡说?你在维州倒行逆施千年,心中当真没有一点的忌惮吗?” “你此时此刻分明有第八境的实力,甚至于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将我斩杀,我的剑还在你手中抓着呢,你为什么不动手?!” “我...” “你在怕!你怕杀了我,悟难也死了,而如今的你已经没有第二个维州去祸害了,你千年的谋划,都要毁于一旦!” “你...” “你更怕天谴!天机那厮只是算了算老天,走在路上都能叫雷给劈了!似你这种千刀万剐罪无可恕之徒,你会不怕?” “你怕!你之所以不被天谴,是因为你是菩萨,你无相无形,你存在在过去现在未来,只要还有人信仰你,只要还有香火,你便会存在!就连天谴也奈何不了你!” “但是你现在想要换个身份重回人间!所以你怕了,你此时此刻的肉身代表着你的过去,那边躺着的悟难则代表着未来。” “唯独现在!你不愿提起,甚至在我提起的时候,你的眼神会飘忽不定!你在怕真的被我找到了你的现在,然后你会遭受本该遭受的天谴!” “满嘴胡言!”阿赖耶识的声音猛然拔高。 他的身体开始不断地膨胀,金灿灿的佛光在身后熠熠生辉,夹杂着黑红的火焰与光芒。 他的上衣很快就被不断膨胀的身体给撑破了,显露出了纯金一般的,肌肉棱角分明的肉身。 在阳光下的照耀下,他整个人比身后自己的佛光还要更灿烂几分。 唯独不变的,是林季的天罡剑,这柄监天司首任司主的配剑,此时还被阿赖耶识死死的卡在双掌之中。 “学了点天眼通的皮毛,便敢在本座面前施展?你当真是胆大包天!” “你说我忌惮不敢杀你?” “小子,你看好了!” 带着无尽的怒火,阿赖耶识猛地双掌一折。 林季只感觉到了一股无边的巨力,这股巨力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他甚至整个人还站在原地没动。 咔嚓。 一声脆响。 天罡剑的剑身直接被拦腰折断。 林季只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都已经碎了,手中几乎难以握紧仅剩半截剑身和剑柄的天罡剑。 他瞪大了眼睛,根本没有预料到,这柄顶尖的宝器长剑,竟然会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可是还不等林季反应过来,那铺天盖地一般的金色巨掌,已经如泰山压顶一般的压了下来。 这一次,林季是真的躲不掉了。 那巨掌还未落下,但是劲风就已经压弯了他的腰。 这可是正版的罗汉金身了,是真正的罗汉施展的金身。 任由林季手段再多,他也只是个夜游境的第五境修士而已。 差距太大了。 “悟难,我好像要凉了。”林季面露苦涩。 他的确突击学会了佛门六通,但是会归会,也得能用出来才行。 天眼通他会了,于是三言两语激怒了阿赖耶识。 天耳通他也会了,但周遭除了他跟阿赖耶识,也没有别人再开口了。 他倒是听到了上空方云山等人的对话,除了没用之外,他心里还起了几分埋怨。 有空说风凉话看热闹,不知道下来帮忙吗? 你们怕死,我就不怕死? 除此之外,他心通林季也会,但是对阿赖耶识不管用,也用不上。 他有悟难。 此时悟难共享的思绪中,阿赖耶识是的的确确想杀了他的。 不是什么好消息。 至于剩下的三通。 宿命通是拿来算命的,林季懂,但同样用不出来。 佛法修行还不到位。 或者说压根没修行过。 神足通更是无稽之谈,目光所至便能转瞬即达,这是非得第八境之后才能施展的大神通了。 而佛门六通的最后一通,漏尽通。 林季不敢想。 漏尽通代表着斩断一切因果,自身不受一切约束。 就是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林季自忖是做不到的,即便是现在的阿赖耶识也做不到。 懂,但也仅仅是懂,纸上谈兵而已。 心念杂乱,但到这里也停下了。 林季仿佛认命了一般,虽然还努力的想要逃出巨掌覆盖的范围,但是却根本力有未逮。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佛祖手下的孙大圣一样。 逃不出五指山呐。 可就在林季几乎绝望要放弃的瞬间,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背后,正是迎着巨掌而去的方向。 “什么?!” “秃驴,老夫何曾受过这般羞辱,给我死来!” 高群书的暴喝声响起。 他就站在林季的背后,单脚塌地,狂风从身周出现,溢散向四周。 不是劲风,更不是运转灵气带来的气势和威压。 而是罡风,呼啸的罡风。 那罡风落在林季身上,他的身躯顿时皮开肉绽,整个人变得鲜血淋漓。 但是他也借着这罡风,终于逃出了巨掌的范围,只留下高群书一人正面应敌。 轰隆隆…… 巨掌落下了。 林季狼狈的坐倒在了地上。 眼中尽是劫后余生的惶恐。 第二百九十一章 远在天边 大漠西边的尽头。 横断山外,佛关之前。 禅明法师双手合十,盘腿凝坐在虚空之中,额头眉间尽是冷汗。 他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抵抗着什么。 一言不发,脸上带着几分紧张。 鬼王就坐在自己的鬼王城之上,静静的看着禅明法师。 刚刚说话说到一半,这第七境的秃驴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鬼王自然知道这秃驴多半遇到了什么难事,但是他也没有什么趁人之危的想法。。 自从从禅明法师口中得知,他和高群书所追求的第九境修士枯骨是假的之后,他便已经无欲无求了。 甚至于他还想着要不要就此离去,不再掺和维州的破事。 等待的时候,时间是最慢的。 分明只有一刻钟不到,但是鬼王却感觉自己仿佛渡过了几天几夜一般。 终于,禅明法师身上的颤抖消失了。 他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欣喜。 醒来之后,他却不着急与鬼王交谈,而是双手合十,满脸虔诚的到了几声佛号,这才终于安下心来。 “贫僧险些丢了性命,看来萨迦寺那边,菩萨已经动怒了。”禅明长舒一口气。 “怎么回事?” 禅明无奈道:“修了双身法,便要被阿赖耶识拿住小命,是生是死全凭他一个念头。刚刚他便是动用了双身法的手段,想要取我性命,但...” 说到这里,禅明顿了顿,又道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终究只是一尊假菩萨,虽然也是第九境的尊者,但在我佛面前,还是差了火候。” 禅明起身,凝立在半空中,冲着鬼王微微躬身。 “既然萨迦寺那边已经到了关键时候,贫僧便也没必要再隐瞒什么了。” “贫僧禅明,来自于大慈恩寺,领了寺里方丈的命,到萨迦寺来,到阿赖耶识身边去。” 听到这话,鬼王微微挑眉。 “早就感觉你不对劲,原来如此。” 毕竟从一开始交手,这禅明就总有几分出工不出力的样子,还特意引开他,因此鬼王早有猜测,此时听了禅明的话也并不觉得意外。 禅明笑了笑。 “阿赖耶识是大慈恩寺的叛徒,这么多年了,大慈恩寺始终想要讨个说法,如今机会终于来了。” 鬼王却并不在意这些,他撇了撇嘴。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这是你们佛国自己的事,我不想掺和。” “阿赖耶识在维州倒行逆施上千年,斩了他,哪怕只是些许帮助,也会有天道功德加身。” 一听到有功德,鬼王顿时来兴趣了。 “哦?那我该怎么帮?” 禅明轻笑着。 “想要斩杀阿赖耶识,非得要他过去、现在、未来三身合一,此时过去与未来都已经出现,唯独他的现在身还不知所踪。” “要我去找他的现在身?”鬼王问道。 “不,现在身远在天边。”一道声音响起,并非是禅明的声音。 鬼王扭转目光,当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几分惊异。 “天机?” 天机道人笑眯眯的缓缓走进鬼王城,来到了鬼王面前。 他回头,看向禅明,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天机道友此言何意?”禅明不解,追问道,“这千年以来,阿赖耶识都在维州不曾离开,他的现在身也应当在维州才是。” “你想借着鬼王的本事,尽快在维州找到他的现在身?”天机反问道。 鬼王的鬼域极为广阔,更重要的是在这鬼域之中,鬼王是随心所欲的。 只要他想,不到一天时间,他便可以操控着自己的鬼王城,踏遍整个维州而不留下任何角落。 这只是第七境鬼修本事的冰山一角罢了。 禅明就是打的这个主意,见天机话里有话,他索性直接问道:“天机道友说远在天边是何意?难不成阿赖耶识的现在身不在维州?” 天机笑笑,看向鬼王。 “烦请鬼王阁下出手,带我们去一趟萨迦寺吧。” 听到这话,鬼王不置可否,看向禅明。 禅明则瞪眼惊道:“阿赖耶识的现在身也在萨迦寺?他怎么敢?” “鬼王,出发吧。”天机不回答,而是催促道,“再耽搁下去,林季小友恐怕要没命了。” ...... 萨迦寺里。 一抹金色的血液滴落在了地上。 在地面上溅起几分水花,然后金色的血液又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隐隐约约之间,在那血液消失的同时,周遭的灵气似乎都浓郁了几分。 “真不愧是罗汉金身的血,即便是真龙血也不过如此了吧,大补的好东西。”高群书轻笑着说道。 他嘴角留着血,披头散发,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漏出来的身躯还带着血迹,唯独手中的长剑,剑锋锃光瓦亮。 此时此刻,阿赖耶识还保持着出掌的动作,但是手掌已经被拿了起来,在他掌心的地方,多出了一个窟窿眼,鲜血正是从这伤口中出现的。 “你..能伤我?”阿赖耶识眼中出现了几分疑惑,“你一半步道成,凭什么伤我?” “半步道成也是道成,我拼尽全力只是戳你一个窟窿,有何不可?”高群书反问道。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也终于脱力,向后仰倒,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刚刚那一剑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嘴里嘴硬说什么半步道成也是道成,但差距终究是难以弥补的。 在林季的他心通中,他看到了高群书的想法。 这老东西先前被阿赖耶识追上,然后一掌打伤之后,竟然偏生不服。 稍稍稳住伤势之后,便冲回来找场子,宁死不屈。 真是头铁的可以。 高群书的确是个人物。 如果不是高群书此时已经重伤,他恐怕也难以看出他的心中所想。 “好像有些后悔了?可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 林季没由来的有些想笑。 原来如高群书这般的人物,也会有冲动上头的时候。 但是很快的,林季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阿赖耶识那冰冷的目光,又一次停留在了他的身上。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放开心神,让我带走悟难的意识,然后放你一马。” “或者...干脆你便死在这里,我另寻他法。” 第二百九十二章 拖延 林季被阿赖耶识盯得浑身汗毛竖立,心中的恐惧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脑海中,悟难又没了动静。 一时之间,林季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突然划破长空,直奔阿赖耶识而去。 阿赖耶识抬头,狠狠一巴掌拍向那剑光,直接将剑光打散。 余威掀起狂风,逼得林季退后了几步。 紧接着,便是几道身影落在了林季面前。 “方大人?” “快逃。。”方云山的声音响起,“无论你和那小和尚与这阿赖耶识有什么关系,破局在你,我们只能拖延片刻。” 话一说完,方云山便直接朝着阿赖耶识冲了过去,但也只是过了三两招就被击退,口吐鲜血。 沈龙也出手了,他提着那一人高的大砍刀一跃而起,力劈华山一般的从天而降。 他的入道虚影已然浮现,充斥着杀伐的锋锐刀气,斩破了苍穹,更是逼得阿赖耶识不得不后退躲避。 “好厉害的一刀,入道境中还有你这等人物。”阿赖耶识的惊叹声响起。 沈龙冷笑道:“老高那厮都拼命了,我等没理由继续作壁上观!林季小友,莫要耽搁了!” 伴随着沈龙的话音落下,紫晴与太一门的飞鸿道人也出手了。 这群入道境强者看了半天热闹,总算意识到应该帮忙才是。 阿赖耶识虽然是货真价实的第八境罗汉,但是这么多入道境联手,即便打不过,也能拖延一段时间。 林季想都不想拔腿就跑,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阿赖耶识看到这一幕,眼中怒火升腾。 “你等非要坏我谋划?好!那小鬼跑不掉的,不过在此之前,先将你等中原修士斩杀!你们一死,将来这中原九州还有谁能挡我?” 只见阿赖耶识一步踏出,直接出现在了紫晴身后。 他大手一挥,竟然抓住了紫晴的入道虚影,那本该只有幻想存在的飘带。 “什么?!”紫晴面色一惊,紧接着便看到自己的飘带直接被阿赖耶识硬生生扯断。 噗! 紫晴口吐鲜血,惊呼道:“他能直接动摇道心!” “现在才明白?晚了!”阿赖耶识冷笑着,一拳将紫晴打飞了出去。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在场剩下的几人,眼中带着讥讽。 “螳臂当车罢了。” ...... 另一边,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林季就已经逃出了萨迦寺的范围。 直至此时,沉默了许久的悟难终于出现了。 “施主,小僧找不到现在了。” “什么?!” “刚刚小僧去找阿赖耶识的现在身了。”悟难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他是过去我是未来,当我们同时出现的时候,现在身也应当有所反应...哪怕是藏在天涯海角,也瞒不过我们。” “那现在该怎么办?”林季连忙问道。 “不知道。”悟难有些绝望了,“若是找不到现在身,那如今的阿赖耶识便无法可制,哪怕今日你我逃出生天,但一尊第八境且毫无限制的罗汉...” 林季默然。 别的不说,若是今天不能将阿赖耶识收拾了,对方是肯定不会放过他和悟难的。 一想到要被第八境的存在惦记着,林季就感到无比的蛋疼。 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刮风了。 是阴风,带着些许鬼哭狼嚎。 天空骤然之间暗淡了下来,一座城池漂浮在半空中,狠狠地落下,将林季笼罩了进去。 林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鬼王城的大殿之中。 “鬼王?天机?” 看到面前的三人,林季神情一滞。 “林施主,别来无恙。”天机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当看到天机的那一刻,林季突然想起之前天机给他的三生钱,还说起过什么要杀阿赖耶识,非得找齐过去现在未来的说法。 是了,早在月许之前,天机就已经断言了今天的情形。 “天机,阿赖耶识的现在身在哪?”林季连忙问道。 天机轻笑道:“施主不必着急,阿赖耶识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今日的局面并非是人力,而是上天注定他要陨落。” 林季强忍着破口大骂的情绪。 “这时候还打什么哑谜?”林季单手一翻,袖里乾坤的空间被打开,三枚铜钱落在了他的手中。 “三生钱就在这,告诉我怎么找到阿赖耶识的现在身!” 可是还不等天机开口,脑海中的悟难突然喊道:“施主,我刚刚感受到现在身了!” “什么?”林季一惊,追问道,“在哪?” “不知道,只是一瞬...就是你刚刚取出三生钱的那一瞬间。” 听到这话,林季瞳孔骤缩,抬手在身前一划,面前的空间出现了一道涟漪。 “就在这里!”悟难连忙道。 “怎么可能...对了!”林季起先还有些诧异,但紧接着就想到了自己在兰业寺的收获。 他心念一动,一个小坛子便出现在了手中。 “就是这东西!”悟难大喜过望。 林季却皱眉不解,问道:“这坛子怎么能是你们的现在身?” “过去身都能是一副枯骨,我这未来身也是由血肉铸造而成,现在身如何不能是这坛子中的东西?” 悟难解释道:“无论是此时阿赖耶识的肉身,还是我的身躯,都是维州千年以来,百姓血肉所铸成。而这坛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要铸造现在身的血肉精华。” 刚说到这里,一旁的鬼王突然面色骤变。 “不好!” 鬼王身周的气势猛地升腾,滔天的鬼气直冲云霞。 可是还不等他动手,一道金光便将整座鬼王城笼罩,按滔天的鬼气霎时间便消散了大半。 鬼王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萎靡,甚至几乎维持不住他的鬼身。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中,阿赖耶识已经变成了一尊足有接近百丈的金色巨人,身在云端之中,静静的看着林季。 “现在身原来一直在你手中。” 一边说着,那巨掌已经落下,哪怕相隔甚远,林季都能清晰看到那巨掌之上的纹路。 就在林季束手无策的时候,悟难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更准确的说,是一道魂魄挡在了前方。 “阿赖耶识,是时候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天谴 天空中,那遮天蔽日的巨掌,在悟难出现的刹那间,似乎温柔了几分。 “放弃抵抗了?你我本就是一体,荣辱与共,你早些想通,便没这么多事。”阿赖耶识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悟难分明一副敌对的样子,可是在他眼中,此时的悟难与蝼蚁没什么两样。 若是他还藏在林季的脑海里,阿赖耶识或许还有几分忌惮,生怕把林季打得神魂俱灭了,导致悟难也被波及。 善身虽然不会死,但是再等新的善身出现,还不知道要多久。 因此之前他多少都有些投鼠忌器。 但此时此刻,悟难敢现身,却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一旁的林季眼睁睁看着悟难的魂魄被阿赖耶识吸走,根本束手无策。 可就在悟难即将消失的瞬间,他突然喊道:“施主,将那坛子给我!” 林季虽然不明白,但是也很清楚现在不是迟疑的时候。 他果断的将坛子直接朝着悟难丢了过去。 刚刚将坛子丢出去,天机的声音又在后面响起。 “三生钱也一并给他!只留下未来钱。” 林季点头,又将过去钱和现在钱一并丢给了悟难。 眼看着悟难接过坛子和两枚铜钱之后,直接被纳入了阿赖耶识的佛掌之中不见了踪影,一时之间,林季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但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天机答道。 “等?”林季皱眉。 “施主只管看着就是。”天机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却也渐渐消失了。 很显然,此时此刻,即便是他,心中也难免有几分没底。 天空之中响彻着阿赖耶识的笑声。 “哈哈哈哈,千年的谋划,终于在今天实现。” “虽然多了几分波折,但世事哪有一帆风顺?如今这局面已然是万全,我知足,我知足了!” 下一刻,阿赖耶识的身躯骤然缩小,罗汉金身已经散去,他变回了正常大小。 他赤裸着上身,下意识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但很快就收起了手。 他很明显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将双臂垂在两旁。 目光扫过下方的林季等人,远处的方云山几位也赶到了,但是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过去、现在、未来已然齐备,善恶双魂也尽在我手。” 阿赖耶识此时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宝相庄严,他反而像是一名江湖豪客,畅快的笑着,冲着在场的众人拱手。 “诸位,先留你们一命,下次再见之时,想来我已经成就第九境,到时候再取各位性命吧,告辞!” 几息之后,阿赖耶识的身影直接在半空中消失不见。 林季神情一滞,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天机,却看到天机正在掐算着什么。 片刻之后,天机突然口吐鲜血退后了两步,然后给猛地抬头看天。 林季顺着他的目光也抬头,随后才发现,天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雷云阵阵。 阴森的乌云形成了庞大的漩涡,电光不时在其中闪烁着,将天地照亮一瞬。 轰隆隆...... 一道雷光落下,在空地中炸响。 紧接着,林季便看到了阿赖耶识重新现身,就在那雷光刚刚落下的地方。 “怎么回事?我分明并未融合!我怎么走不了?”阿赖耶识的语气中出现了几分惊慌。 天威愈发的厚重了,林季只觉得自己似乎呼吸都有些困难。 天空中,阿赖耶识却突然开始挣扎了。 “悟难!你找死!” “不,现在不是时候,你不要与我融合,不!” “天威还在,你不要命了!” “你我同为一体,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啊!” 阿赖耶识开始胡言乱语的挣扎着,眼中带着惊恐。 突然,他猛地朝旁边一躲,而在他刚刚所在的位置,一道天雷骤然落下。 看到这一幕,林季瞪大了眼睛。 “这是天谴?” “是天谴。”天机点头道,“阿赖耶识的罪孽,足以让天道收他无数次了。若是他小心谨慎些倒还罢了,但此时此刻,显然刚刚那小和尚并不想谨慎,他在挑衅,他在挑衅天道。” 天机眼中泛起了几分笑意。 “老天爷是无情的,即便你造下再多杀孽,它也只会默默记着,一般是不会降下天谴的。但若是存心去挑衅...那天威浩荡自然会教你什么叫做敬畏。” “所以现在是悟难在挑衅天道?他想借着天道灭掉阿赖耶识?” “正是如此。”天机点头。 林季默然,突然想起之前悟难三言两语,就险些引落天谴的事情。 那时林季还惊异于悟难的身份。 可他却从没想过,原来悟难对此早有准备。 “所以悟难是准备和阿赖耶识同归于尽了?” “他们本就是一体的,自是逃脱不得。” “这样啊...”林季心情复杂。 虽然早有预想,但是听到确切的答案,他终究心中还是泛起了几分苦涩。 天空之中,阿赖耶识的身影不断的闪转腾挪,躲避着天谴。 他离开不了雷云的范围,但是凭借着第八境的修为,天谴竟然半天都落不到他的身上。 旁观的众人都看的焦急。 此时此刻,没人不希望阿赖耶识陨落在天谴之下。 “林施主。”天机突然开口。 “怎么?” “该你出手了。” “我?”林季瞳孔骤缩。 天机点头道:“既然天雷打不中阿赖耶识,林施主又懂得引雷剑诀,所以何不亲自出手,送阿赖耶识上路呢?” “他那种速度,我连近身都做不到。” “你有未来钱在。”天机说道。 林季一怔,单手一翻,仅剩的铜钱便出现在手中。 “过去钱与现在钱都在悟难小师傅手里,三生钱之间也互有感应,悟难小师傅会给你指引的。” “这样吗...”林季心中一阵悸动,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我若是真的成了,那悟难也就死了吧?” “他死得其所。”天机也不催促,平静的说道。 闻言,林季沉默片刻。 神识缠绕在手中的未来钱上,他果然感应到了一种朦胧的呼唤,带着几分急切的呼唤。 未来钱想要回到过去钱与现在钱旁边。 悟难也想林季带着天雷,去到他的身边。 第二百九十四章 命运(本卷终) 林季长叹一声,刚想拔剑,却想起自己的剑已经断了。 “用这一柄吧。”方云山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林季的身旁。 显然,刚刚天机的话,他们也是听在耳中的。 林季下意识接过方云山的剑,入手之后,他感到了些许温热。 这柄长剑剑身是青色的,林季尝试着用手去抚摸剑锋,却意外的感受到了几分顿挫。 “这剑...” “还没开锋。”方云山说道,“这是我去天工坊找人专门打造的,剑名青釭。。” 方云山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本来打算将来我若是有朝一日能够道成,再将此剑开锋...但既然你现在没了兵器,这剑便送给你吧。” 闻言,林季点了点头。 方云山等人则退后了两步,给林季让出了位置。 林季一手持剑,另一只手单手掐诀,嘴中念起了早已滚瓜烂熟的咒语。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话音落下,林季猛地抬头。 身后,天机看向鬼王,道:“鬼王阁下,助他一臂之力。” “早就准备好了。” 鬼王早就预备着,当林季的咒语念完的那一刻,周遭鬼王城中的鬼气几乎在同一时间向林季汇聚。 “天威对我的鬼气最为克制,我只能送你进那天谴的范围之中,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靠你自己了!”鬼王说道。 “多谢。”林季头也不回,随口道谢。 下一刻,他只觉得自己腾空而起,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远离了鬼王城的范围,进入了天谴的领域。 头顶便是那劫云漩涡,眼前便是那阿赖耶识。 此时此刻,阿赖耶识脸上满是惊恐,额头上遍布细汗。 但身上却毫发无损,即便是这看似不死不休的煌煌天威,竟然也拿他没有办法。 当林季出现在天谴范围中的刹那之间,阿赖耶识便已经敏锐的察觉。 “你想做什么?!”阿赖耶识的惊呼声响起。 他竟然从林季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危险。 区区第五境的蝼蚁,竟然能让他产生危机感,这怎么可能? 就在阿赖耶识还纠结与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问题,这危机感其实来自于天谴的时候,他的动作突然停顿了片刻,虽然只是一瞬,但却的的确确的停顿了。 只见阿赖耶识面色骤变。 “悟难!我若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阿赖耶识的声音已经有些声嘶力竭了。 “现在身就在你我手中!我们存在了一千多年,你非要让这么久的谋划付之东流?!” “自古正邪不两立。”阿赖耶识的嗓音突然变了,变成了悟难那带着几分稚嫩的声音。 嗓音很快又变了回去。 “什么正邪,什么善恶!你我共存便是!我们本就该共存!” 说完,阿赖耶识又突地扭头,看向林季。 “施主...” 两枚铜钱从半空中落下。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已经有所明悟。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 在阿赖耶识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林季仿佛看到了悟难那张稚嫩却带着几分狡黠的脸。 “悟难,你要死了,死在我的剑下了。”林季出声说道,脸上看不出悲喜。 “区区第五境也想伤我?笑话!” “施主,这本就是小僧的命运。” 林季抬手,天空中的天谴之威又浓烈了几分。 空气中弥漫着电弧,天谴雷劫分明没有再落下,但仅仅是空气中的电弧,便让林季的身躯开始皮开肉绽。 即便是第五境后期,即便是真龙体第一重大成。 但在真正的煌煌天威面前,也显得极为渺小。 “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吗?”林季又问道。 一边说着,他又抽身而退,躲过了阿赖耶识突然的出手。 他本该躲不过去的,阿赖耶识是第八境,他想要林季的命,根本是易如反掌。 但是此时此刻,阿赖耶识似乎被悟难牵扯了,以至于连林季都能轻松躲过。 “我只能牵扯他片刻,只能帮你到这了。”悟难又道,“我一直在等,等你的引雷剑诀来送他上路,也送我上路。” “这样啊...”林季恍然。 眼看着阿赖耶识的速度又重新变得敏捷,他知道已经没有时间再耽搁了。 手中的铜钱抛起,林季挥舞着青釭剑,剑尖恰好穿过铜钱当中的空心。 在这一刻,他的剑锋所向已经得到了指引。 “说起来,其实我也还是个雏来着,反正你也要死了,总不好再骗你。” 林季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以前跟你说的,都是我在吹牛来着。” 阿赖耶识已经没有回应了。 林季长叹一声,嘴巴微张,轻轻的开口。 “雷来。” 话音落下,他的剑锋仿佛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空间。 不是林季在动,而是青釭剑在未来钱的指引下,穿透了一切,而林季只是因为没有撒手还握着剑柄,于是被带着不见了踪影。 再出现时,林季距离阿赖耶识,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 而手中青釭剑的剑尖,也刺入了阿赖耶识的心口。 剑锋只进去了半寸,连鲜血都不见流出。 而阿赖耶识也像是站在原地,任由林季出手一样。 当天空中的雷霆炸响,林季松开剑柄抽身而退的瞬间,阿赖耶识终于又开口了。 “小僧知道的。” 阿赖耶识笑着说道,然后面色又变得无比惊恐。 天谴雷云的桎梏消失了,林季感觉到天谴的威压不见了踪影,即便是区区第五境的他也可以轻松远离那劫云漩涡。 阿赖耶识也是这么做的,只是一个眨眼,他便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天边,甚至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他甚至忘记了拔掉身上剑,但其实拔不拔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下一刻,一道电光骤然出现,落在了林季留下的青釭剑上,也落在了阿赖耶识的身上。 一瞬。 天地间的一切都被照亮了。 林季只觉得自己眼前已经被电光充斥,他除了白色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没有轰鸣声,更没有想象中的地动山摇。 或许有,但因为五感暂时失灵,而根本感受不到。 良久之后,林季的五感终于缓缓恢复。 他第一时间便看向刚刚那天谴落下的地方,但是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天机来到他身旁,脸上带着笑意。 “结束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盗骨贼 天空中下起了雨。 雨水是红色的,带着几分腥气。 林季抬头看天,任由血雨落在自己的脸上,将自己打湿。 劫云已经散去了,就在刚刚一切都变为白昼的时候。 远处,偌大的深坑中还冒着青烟,说是深坑,但却宛如天坑一般。 林季放眼望去,那天坑或许比玉城还要大些。 “维州密宗,佛门密宗,应该到此为止了吧。”方云山来到了林季身旁,眼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 林季点点头,目光越过方云山。 监天司的另外两位游天官,沈龙和紫晴,此时身上都带着伤势,应当是刚刚拖延阿赖耶识的时候留下的。 听到天机肯定的回答,听到方云山如释重负的语气,他们也松了一口气,很没有形象的坐倒在了地上。 飞鸿真人目光复杂的看着林季,带着几分诧异,几分嫉妒。 但他看了一会之后,又突然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第七境的修士行礼,林季不想受,准备躲开。 可是还没挪动脚步,他就被方云山按在了原地。 “太一门飞鸿真人,谢过林季小友。” 飞鸿真人的举动像是起了个头。 很快的,沈龙和紫晴也起身,冲着林季躬身。 “游天官沈龙,谢过林季小友。” “游天官紫晴,谢过。” 不仅是他们,当林季回头的时候,发现天机与鬼王也在冲着他躬身,那一开始便在萨迦寺现身的第七境僧人也同样如此。 他们口中都说着同样的话。 “为何要谢我?”林季不解,毕竟这一切能圆满结束,悟难才是首要功臣。 “若非你手中的现在身,若非小友与那悟难小师傅关系匪浅,此番多半要让阿赖耶识成事。” 方云山轻声道:“来时谋划了许多,可谁曾想会多出这么多的变故。原本只是带你来开开眼界的,想不到最后事情的解决,还是落在了你身上。” “阿赖耶识一死,维州的佛门势力再也难以维持,朝廷会将维州收回,来时圣上也下了旨,百年之内维州没有赋税,让百姓们休养生息。” 说到这里,方云山退开了两步,也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方大人...” “虽说是种种巧合,但此番终归是多亏了你。”方云山行礼之后,起身说道,“林季,我等向你行礼,是代维州万万百姓而行礼。” 天机在一旁点头,又道:“也是为过去千年,无数枉死的冤魂而行礼。” 林季恍然。 想了想,他同样躬身,却是朝着那深坑的方向。 “悟难兄弟...如今你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吧。” “这些礼本该是你来受的,我也只是代领而已。” 听到林季的话,众人也一同冲着那深坑躬身。 礼毕之后,众人便准备各自离去了。 维州事了,但是善后还需要人去安排,没时间耽搁。 不过就在准备分别的档口,沈龙突然有些好奇道:“说起来,即便是天威也灭不掉阿赖耶识第九境的枯骨吧?他被神魂俱灭,但第九境的玉骨却是不灭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顿时脸色微变。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鬼王,他直接腾空而起,鬼气冲天,直奔那深坑而去。 “你想做什么?!”方云山一声暴喝,连忙追了上去。 刹那间,原地只剩下了林季和天机二人,大眼瞪小眼。 “我们要去看看吗?”林季有些踌躇。 “去,为什么不去。”天机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与林季一道前往深坑处。 当林季和天机赶到的时候,却发现方云山等人一个个面色严峻,却一言不发的围在坑中。 不仅是他们,高群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深坑里。 等到林季靠近之后才发现,在深坑的最深处,竟然出现了一个地洞,而且看那周围被翻出来的泥土,这洞也才出现不久。 “土遁。”方云山气的七窍生烟,神识早已将周遭笼罩。 一无所获。 其余几位也早就这么做过了。 “是谁?是谁盗走了阿赖耶识的遗骨?”鬼王颇有些咬牙切齿。 另一边的高群书也面色难看。 他此番来掺和维州的事,不就是为了第九境修士的遗骸吗? 如今费劲千辛万苦,却换来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即便他心性再好,也多少会有些气不过。 就在这时,沈龙却突然蹲在了那地洞旁边,抓了把泥土闻了闻。 随后他起身,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怪异。 “我的神识在这里被湮灭了。”沈龙说道。 “什么意思?”方云山连忙追问。 沈龙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怪异,似笑非笑,哭笑不得。 “有人胆大包天,借着刚刚得天谴,湮灭了我留下的神识,然后又趁机盗走了遗骸。”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方云山自然不会不懂。 “你说偷遗骸的人是秦临之?他不是才第六境吗?他怎么敢?!” “毕竟是千年前就被封印的人物,他如今只有第六境,但他的巅峰却也是第七境后期,接近道成的人物了,也不知道是否是半步道成。”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普通的第六境。” 说到这里,沈龙苦笑道:“想不到终日打雀,最终被雀啄了眼,早知道这家伙在这等着,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把他收拾了。” “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了。”方云山摆摆手,思忖片刻,又道,“算了,不去管他,即便他依靠着阿赖耶识的遗骸恢复了境界,也不会比第八境的罗汉更难对付了。” “当务之急是百废待兴的维州。” 话音落下,方云山冲着周围的众人拱了拱手,随后腾空而起,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其余几人也是各自打过招呼,然后便纷纷离开。 眨眼之间,就只剩下天机和林季面面相觑。 “你好像第四境了,这么快的吗?”林季这才发现,天机比上次见面又有进步。 “只是找回原本的修为而已。”天机摇了摇头,又问道,“小道我也想去玉城,施主能捎一段吗?” “不能。” 林季断然摇头,踏空而起。 “你自己走回去吧。” 第二百九十六章 瞒天过海 林季也不过是向东飞了百里左右,越过了萨迦寺之后,便莫名的停下了。 只见他眼中泛红,终究是想到了悟难的死,他是把悟难当兄弟的。 “小秃驴说他知道,知道我在吹牛。” 林季没由来的边走边大笑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愈发的畅快。 也不知道笑了多久。 前方已经出现了沙漠与戈壁的交汇,再远处,隐约能看到几分绿意。 林季便这么一直走,朝着玉城的方向。 心中所想,都是在襄州遇到那小秃驴之后的所见所闻。。 “好像越来越淡了,这才多久,我连你长什么模样都有些记不清了。”林季捂着脑袋,还以为自己是悲伤过度。 他也没放在心上,一个人缓缓的前行着。 ...... 玉城之中。 田国胜跪在府衙最深处的小房间里。 这里是府衙的禁地,田国胜从不让任何人出入。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供桌,供桌上摆着两个牌位。 长明灯在桌边,贡品是新鲜的水果。 此时,田国胜就跪在牌位前,早已哭成了泪人。 “爹,娘...” “密宗完了,我已经记不起阿赖耶识的模样了,那六臂邪佛终于死了。” “孩儿无能,无法亲自替您二位报仇。” 说着,田国胜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回头看去。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半,方云山就站在门外。 “方大人...” “果然是你。”方云山轻叹一声,“所以这些年本该上供给朝廷的灵矿,被你藏到哪去了?” “就在玉城外。”田国胜坦然的笑着,“若不是我这么做,朝廷还不知道要放纵密宗多久,温水煮青蛙的道理大人不会不懂...但哪边是青蛙,却还犹未可知。” 方云山点点头,也知晓了田国胜的目的,侧身让开了路。 田国胜会意,走出了小房间。 两人就站在府衙后院。 “难怪你当初非要来维州任职,你爹娘...” “我就是维州人,爹娘也是密宗治下的猪猡而已。”田国胜低声道,“当年密宗需要祭品,我被选上了,爹娘拼死将我送出了维州。” 方云山了然。 以密宗的手段,恐怕田国胜的爹娘死得不会太轻松。 方云山也不想揭人伤疤。 “这事虽然结局皆大欢喜,但是你这般算计朝廷,这是大罪。” “大仇得报,我死而无憾了。”田国胜笑着说道。 “你是第六境修士,这些年也为监天司做出了不少贡献,死罪还不至于。”方云山轻叹道,“但这维州镇府官的位置你是坐不住了,稍后与我一同回京吧。” 田国胜点点头,又问道:“我走了,维州的事谁来管?” “紫晴会暂时留下,等回京找到新的镇府官人选便是了。” 顿了顿,方云山又拍了拍田国胜的肩膀。 “你的惩罚也要由圣上亲自定夺,但想来也不过是发配云州之类的事情。” “呵,云州可比这维州自在多了。” “谁说不是呢。”方云山也笑了起来。 在这维州连轴转了许久,总算可以放松片刻了。 ...... 在漠东,已经接近襄州的地方。 天机被高群书提溜在手里,在半空中飞快的前进着。 “放小道下来,小道还想去玉城走一遭呢。” “维州事了,你还去玉城做什么?” “小道有话跟林施主说。”天机挣扎着,但是在高群书手中,他的挣扎只是笑话而已。 高群书眼中泛起几分笑意。 “你又要去算计林季了?” “什么叫算计,他福缘深厚,为天道眷顾。许多事情有他掺和便事半功倍。”天机狡辩着,“小道这是互利共赢。” “别想别的了,暂时你得跟我走一趟。”高群书并不听天机废话。 “小道还有两个徒弟在维州...” “鬼王就是去找你那两个徒弟的。”高群书笑道。 听到这话,天机神情一滞。 “你们连这都知道?到底谁才是天机?” 见高群书不答,天机忍不住又问道:“你要带小道去哪?总该给个说法吧?” “你自己算。” “算就算,这点小事...” 天机不屑的嗤笑一声,单手掐算了起来。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他便有了结果,但是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极为怪异。 似是不相信自己的卦象,他又连续几次测算,终于确定了下来。 “你们要南下,打龙族的主意?你们疯了?!” 天机又开始挣扎了。 “小道不去,小道最后一世了,还想多活几百年呢。” “由不得你。”高群书说着,又忍不住皱眉道,“又不让你掺和危险的事,你怕个屁。怎么活了这么久,还是这般的胆小如鼠?” “小心驶得万年船。”天机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就拦在高群书与天机身前。 当两人靠近的时候,天机看清了那人的长相,是个极为邋遢的年轻人,打扮与乞丐没什么分别。 “怎么这么慢?”年轻人问道。 “不慢了,逢场作戏,总归要做全套的。”高群书摆摆手。 天机不解的问道:“这位是...?” “天机,不认识老朋友了?”邋遢年轻人笑着问道。 天机不解的抬头,当他看到年轻人的双眼时,顿时心中一惊。 “老疯子秦临之?!” 天机抬头,目光不断在高群书与秦临之之间来回变幻。 “你们竟然是一伙的?!” “哈哈,若不是他,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阿赖耶识的遗骸,难如登天。”高群书大笑道,“天机,这一计瞒天过海,如何?” 天机赞叹着拱手。 “小道服了。” “服了就好。”高群书大笑着,速度陡然加快,直奔东南方而去。 秦临之也紧随其后。 “说起来,你们真的盯上东海龙族了?是想要借龙族的宝贝,还是干脆想斩龙?” “都有,看情况。” “什么意思?”天机不解。 “若是那些长虫识相,便只取宝物,若是他们不识相...” 天机不屑道:“他们不识相又如何?若我没记错,单单是东海的那条老龙,在海中就有不下先前阿赖耶识的本事。” 高群书怔了怔。 “若是他们不识相...那我们就从长计议。” 天机笑出了声。 “原来你也知道怕?” 高群书对于天机的讥讽充耳不闻,答得义正言辞。 “自是知道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修为进境 玉城,林府。 林季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走了多久,但终归是回到了家中。 没有惊动爹娘,他悄然回到了自己的偏院里。 站在墙头上,他看到钟小燕正在一丝不苟的指导着林春修炼。 看林春那瘪着的小嘴和钟小燕手中的藤条,这小子这些天恐怕受了不少苦。 突然间,钟小燕捡起一枚小石子,狠狠的打向林季。 林季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都回来了,还站在墙头上做什么?” 他并未隐藏身形,被发现也不奇怪。。 林季轻轻一跃跳了下来,来到钟小燕身旁,伸出手将她搂住。 “身上脏死了。”钟小燕有些扭捏。 “睁着眼睛说瞎话,灵气时刻在涤荡我的身周,便是灰尘都找不到几粒。”林季手臂紧了些,让钟小燕更加的贴近自己。 嗅着钟小燕身上的香味,他心中的哀愁总算淡了几分。 “事情怎么样了?这几天玉城的动静都不小,有不少人都回来了。” “结束了,以后维州就没有密宗了。”林季说道。 “那就好。”钟小燕倒不是很在乎这些,她只想跟在林季身边而已,其他的事都是旁枝末节。 在林季怀里待了片刻,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那天你走之后,悟难还来跟我道别来着,说是要跟你一起去,你们后来碰见了没?” “碰见了。”林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怎么没一起回来。”钟小燕随口问道。 这一问,却半晌没有回应。 钟小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林季,却看到了林季一脸沉重。 在一旁练拳的林春也意识到了什么,拳也不练,要哭不哭的。 “悟难小师傅死了?”林春问道。 “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死得其所。”林季轻轻点头。 钟小燕脸上也泛起了哀伤。 “那小秃驴一肚子坏水,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 林季摇了摇头,他不想再说这些了。 “小燕,过几天我们就走吧。” “好。” “你也不问去哪?”林季挑眉。 “无所谓啊,你去哪我就去哪。”钟小燕理所当然道。 林季想了想,说道:“先去襄州见你父母,将我们的婚事订下。” “不是已经订下了吗?”钟小燕不解。 “订婚宴还没有,即便不着急成亲,但是你跟在我身边,总要给你个名正言顺。” “好吧,这事我听你的。”钟小燕点头。 林季继续道:“然后再去梁州,出来了这么久,去看看老朋友。” “刚好,我也想回青阳县看看。”钟小燕笑道。 “然后便一路北上,今后一段时间,要在京城落脚了。” 说着,林季取出了腰间的判字令。 “四品掌令官,已然是一方大员了,即便监天司的官职掺着水分,但武官也是官呐。” 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京城这地方他去过几次。 但这一次,是将要去履职,并且常驻的。 “哎,麻烦,也不见得是个好差事。” ...... 深夜,钟小燕已经睡去了。 林季独自一人在偏房里,手中拿着因果簿。 翻开了空白的一页,缓缓添上了阿赖耶识四个字。 当他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窗外突然亮了。 分明是深夜,但是外面却亮的如同白昼一般。 林季心有所感,元神离体,来到了半空中。 而那天空中的光芒似乎也找到了目标,不断的朝着林季的元神之中涌入。 林季只觉得自己的元神仿佛在享受日光浴一般,浑身暖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坦。 远处府衙那边,游天官紫晴已经站在屋顶,静静的看着林季这边的情况。 良久之后,光芒散去。 林季感觉自己的元神仿佛被洗涤了一遍,元神之力增强了太多太多,不仅如此,似乎还有些他说不出来的变化。 “紫晴大人。”林季躬身行礼。 “怎么现在才来?”紫晴问道。 林季不解。 “大人说的是...?” “斩了阿赖耶识的功德,早就已经降下,我等入道境的监天司修士这几天闭关都各有所获,怎么你这首功之人,直到今天才有回馈?” 林季语塞,总不能说他才刚刚在因果簿上添上名字吧。 不过紫晴也没纠结这些,她笑道:“无论如何,恭喜了。” “恭喜?”林季不解,“大人,只是元神之力增强了些许而已,不值得大人亲自道喜。” “原来你还不懂啊。”紫晴哑然失笑。 “刚刚那感觉,你觉得如何?像是什么?” 林季下意识说道:“暖洋洋的,像是冬季午后晒太阳一般。” 说着,林季突然神情一滞,意识到了什么。 紫晴则笑道:“元神都能晒太阳了,这还不值得恭喜吗?” 看到林季愣在原地,紫晴又道:“好生记住刚刚的感受,距离日游最难得一关你已经迈过去了,今后元神的修炼也要添上白日里的日华之力。” “林季,你才二十三四吧?” “是。” “啧啧,有前途啊。”紫晴点点头,不见了踪影。 林季则元神回归肉身,随后便忍不住的惊喜。 “这一次的天道馈赠,竟然直接推动了我的元神修炼,迈过了突破第六境最难的关卡,看来离日游境不远了。” “真是意料之外。” 带着欣喜,林季又进入了修炼状态,他要将此番的收获巩固一番。 一夜时间过去。 到了半天,林季便稳住了自己的修为。 看着窗外阳光明媚,他带着几分小心翼翼,让元神出窍。 果然,元神在日光之中,也有了几分如鱼得水。 原本他只能在夜间这般出窍的。 收回元神之后,林季又闭上了眼睛。 修为的提升暂时可以放到一边,此番对付阿赖耶识,除了这天道馈赠之外,他还有更重要的一项收获。 “原本对阿赖耶识以及悟难的记忆都已经有些模糊了,但是刚刚却突然清晰了起来。” “所以这就算是添上阿赖耶识的名字之后,第二天给我的奇遇吗?” “不过也算是丰厚了。” 林季脑海中不断闪过有些陌生的记忆。 那是悟难给他留下的。 佛门六通。 第二百九十八章 离别 佛门六通是被悟难强行灌输来的。 天眼通,照见众生之苦乐。 天耳通,听闻众生忧喜之音声。 他心通,能知众生心中所想。 宿命通,能晓众生前世今生之所作所为。 神足通,心如意通,自由无碍。 漏尽通,断尽因果,不染尘埃。 佛门六通是佛道的尽头,是一切僧人追求的彼岸。。 既是神通,也是境界。 按理来说,想要学会佛门六通,少说也得是念了一辈子经,礼了一辈子佛的僧人,才有可能掌握皮毛。 但是林季不同,林季被悟难灌输了他对于佛门六通的修炼,而悟难又是阿赖耶识的善身。 结果就是,林季莫名的对佛法有了无比深刻的理解,对于佛门六通也知晓了许多。 “不过这佛门六通我虽然已经明悟,但似乎是修为所限,即便懂了也没法全部用出来。”林季暗暗思忖这。 天眼、天耳、他心三通,可以当做一门神通同时使用,林季能轻松施展。 无非是看穿目标,用以攻心的手段。 这足以让林季在以后的战斗中取得巨大的优势。 但后面的三通,以如今林季的修为,却还远远不到能够施展的地步。 宿命通看的是前世今生,阿赖耶识对于宿命通的修炼并不到家,而到了林季这里,更是一窍不通。 神足通林季倒是会了,但是目光所至便能转瞬即达,这是第八境以后才能施展的手段。 犀利至极,但门槛也太高。 林季虽然自信将来能够突破到第八境,但那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而最后一通漏尽通。 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的一切都是依靠着因果簿获得的,而漏尽通修炼到尽头,是要斩断自身因果,也就是所谓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这种境界对我来说还太遥远了。”林季暗暗想道。 无论如何,佛门六通对于林季来说,也称得上是极为合适的神通了,尤其是前三通,配合着他的六识归元诀,更是如虎添翼。 “修为到了第五境后期,元神也打破了第五境的桎梏,但却还未完全成就日游,接下来的修炼,就以灵气的积累为主,元神的修炼为辅了。” “还有真龙体,炼体懈怠了许久,得想办法找些锻体的丹药来辅助了。” 稍稍整理了自身的收获,外面已经是日上三竿。 林季索性元神离体,借助着日华之力,继续修炼起来。 ...... 盛元二年,六月二十四。 万里无云。 维州的春天只剩下了尾巴,夏天的烈日卷着炙热的风,席卷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只是在外面走两步,都少不了惹一身大汗淋漓。 但这般恶劣的天气,却阻挡不了玉城的热闹。 自从密宗倒台之后,如今的玉城已经打通了来往各州的商路,城中比之前繁华了太多。 林府。 经过了半个月的修炼,林季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灵气达到了充盈的状态。 “可惜了,再给我半个月,说不定就能突破第六境了。” 带着几分惋惜,林季走出自己的小院,跟着高凌一道来到了玉城府衙。 紫晴早就已经等候在此。 来到议事厅之后,林季微微行礼。 “紫晴大人。” “免了。”紫晴不在意的摆摆手,随后饶有兴致的看着林季的眼睛。 直至将林季看的有些不自在之后,她才说道:“目光如电,元神都快要内敛不住了,看来这半个月你的收获颇多。” “只是略有所感罢了。”林季习惯性的搪塞着。 紫晴显然不是喜欢虚与委蛇的性格,直言道:“别怪我打扰你苦修,京城来信了。” 闻言,林季下意识抬头。 “是让下官去京城任职?” “没错。”紫晴点头道,“一个月内进京面圣,这是方大人的命令。” 从襄州到京城,以他如今的脚力,半个月便足够。 时间是宽裕的,但林季不喜欢把事情拖到最后。 “既然如此,那下官即刻便出发。” “如此最好。” 林季又是躬身一礼,道了声告辞便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就被身后的紫晴给叫住了。 “且慢。” 林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紫晴,问道:“大人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林季好奇,紫晴反而犹豫了片刻,随后才稍稍压低了些声音,说道:“进京为官不似在外面办差,看起来风光,但个中的麻烦,你要有所预料。” 林季听出了紫晴的言下之意。 “多谢提醒。” “不必。”紫晴又摆了摆手。 林季离开府衙时,也是高凌亲自送出来的。 “高总捕,不必送了。” “林大人什么时候走?”高凌顿住脚步。 林季想了想,似乎在玉城已经没有什么未竟之事了。 “今天就走。” 说着,林季又冲着高凌躬身。 高凌不敢受礼,想要躲开,但却发现自己在林季的注视下,竟然难以挪动脚步。 “林大人,您这...” “我走之后,还望高大人多费些心思,照拂我家父母与小弟。” “我与林老爷一见如故,与林春更是亲如父子,即便林大人不说,我也会照做的。” “多谢。” “不必,这是分内之举。” 这话虽然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没由来让林季矮了一辈,但高凌的态度是让他满意的。 很快与高凌道别,随后林季回到了林府。 思来想去,林季还是决定不跟父母道别了。 回到自己的小院里叫上了钟小燕,林季提笔留下了一封信,随后便跟钟小燕一道出了林府,又出了玉城。 走在路上,钟小燕才问道:“怎么不跟你爹娘道个别。” 林季笑了笑。 “我不喜欢离别的滋味,我来的突然,便走得突然。他们知道我平安,我知道他们平安,这就足够了。” 钟小燕看了看林季,终究是没在这个话题上再说什么。 “咱们直接去京城吗?” “先去襄城,再一路北上。”林季看向钟小燕,笑道,“带你出来胡混了这么久,总归要跟泰山泰水打声招呼的。”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再临襄城 盛元二年,六月二十九。 襄城南门。。 一对年轻男女带着几分风尘仆仆,来到了城门口。 “眼睛瞎了,不知道排队...钟小姐?!” 城门口的卫兵原本还出声呵斥,可当他看到了钟小燕的模样之后,却变得有些结巴。 他的目光不断在钟小燕和林季身上来回扫过。 直至林季将自己的令牌取了出来。 “判..判字令?!见..见过掌令大人。”卫兵连忙行礼。 若是一般的差人,未必清楚监天司之中的官职,但是能在城门口站岗的,眼力见自然不是别人能够比的。 越过了城门,林季和钟小燕直奔钟家而去。 只是没走两步,钟小燕突然说道:“那卫兵跑了。” “应当是去通知府衙了。”林季笑了笑。 四品掌令官已然不是监天司的喽啰,他进城,下面的人自然要知会府衙一声。 没有在意这些小事,两人一路来到了钟府。 钟府的管家自是认得自家小姐的,因此连忙将林季和钟小燕接进了府中。 只是等候了片刻,钟家家主钟其伦便与夫人一道出现了。 这两人一走进大厅,钟其伦便瞪起眼睛指着钟小燕。 “你这疯丫头还知道回来?!” “爹...娘...”钟小燕微微低头叫了两声。 很快的,钟小燕就被钟夫人给带走了。 大厅里只留下林季和钟其伦大眼瞪小眼。 “钟伯父。”林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钟其伦,饶有兴致的打量了林季几眼,先前针对钟小燕的怒火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听说你在维州做了不少事情?” “伯父也听说了?” “这么大的事,自然是瞒不住的。”钟其伦长舒一口气,“想不到在这短短几个月时间,维州密宗竟然直接被灭了,真是难以置信。” 钟其伦又问道:“此番回襄城,还要走吗?” “只是路过拜访您二老,之后还要进京。”林季解释道,“我如今是四品掌令官了,之后要在京城当差。” 闻言,钟其伦明显有了惊讶,眼中泛起了几分波澜。 “四品了?你的修为...咦?元神如火,你的元神修炼已经开始吸纳日华之力了?” “是。” 钟其伦赞叹道:“不愧是监天司都要看中的年轻才俊,如此年轻便将要踏足第六境,放眼过去的几百年,也没几个人能够做到。” “伯父谬赞,在下只是侥幸罢了。” “是不是侥幸不用你说,修炼之事哪来的侥幸。”钟其伦摆了摆手。 顿了顿,他又道:“此番进京,小燕不能跟着你了。” “为何?”林季一怔。 “上次将她强行关在家里,也是因为她的修炼到了关键时刻,钟家的离火终究是要传承下去的,我们不着急你们有孩子,但她的修炼不能落下。” 钟其伦拍了拍林季的手腕,说道:“你总不会因为一点儿女私情,就要断送她的前途吧?” 这是林季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但他也不至于有什么不舍。 “伯父这话说的太过了,在下不是不知好歹之人。” 钟其伦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林季不愿,自家丫头又是个倔脾气,到时候又要麻烦。 ...... 当天晚上,林季就在钟府住下。 钟小燕显然也被告知了要留在家中的事情,因此在吃饭的时候都有些闷闷不乐。 晚饭之后,林季看得出她几次想要说些什么,又欲言又止。 他索性直言道:“相比于儿女情长,修炼才是第一要务。” “你知道了?”钟小燕有些意外。 “伯父给我说了。”林季轻笑道,“小燕,你总不想百年之后,你已经是个老太太了,我却还正值年轻吧?” 一听这话,钟小燕柳眉一竖。 “怎么,你还敢嫌弃我?” “男人是专一的。” “这还像句人话。” 林季却笑着摇头道:“我的意思是,男人喜欢的女人,永远都是年轻漂亮的。” “找打!” 一番嬉闹之后,钟小燕便回到自己的阁楼中修炼去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府衙便来人找到了钟府,请林季去府衙一趟。 原本林季也不准备久留,因此直接与钟小燕与钟其伦夫妇道别,随后便来到了府衙。 当林季在书房见到欧阳轲的时候,欧阳轲正提笔写着什么。 “抱歉,稍等片刻。” 他头都不抬的道了声歉,林季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在一旁等候着。 过去了不到一刻钟,欧阳轲终于放下了笔。 “襄州的一点公务,事情不大,但是却很着急,因此不能耽搁。” 一边说着,欧阳轲起身来到林季面前,用一种莫名的目光打量了林季许久。 “大人在看什么?” 欧阳轲却不答,转而问道:“林季,你知道你当初在太一门失踪之后,方大人险些要为了你与太一门开战吗?” 林季一怔。 “有所耳闻。” 他是在萨迦寺听徐定天说起的,说是要让徐定天给他偿命的事。 欧阳轲点头,继续道:“看得出来方大人很关注你,林季..这份知遇之恩你要记得。” “下官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林季一边搪塞着,心中却泛起了几分猜测。 他跟欧阳轲的来往并不算多,除了当初帮欧阳轲杀了个人之外,两人几乎就没有别的关联了。 原本林季来襄州是不准备见欧阳轲的,但偏偏被他叫过来,又说了这些与他无关的话。 林季留了个心眼。 欧阳轲并不知道林季的心中所想,他继续说道:“此番在方大人的带领下,监天司灭了佛门密宗,拿回了本该属于大秦的维州,这是滔天之功...如果不出意外,方大人应当能坐稳监天司司主的位置了。” “大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林季微微皱眉,“下官只管当差,其余的事情下官一概不管。” 如今的他面对镇府官,虽然恭敬,但也不似从前那般的小心谨慎了。 终究是实力带来的变化。 听到这话,欧阳轲怔了怔,脸色稍稍有些变化。 “这样吗。”顿了顿,他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又道,“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还要进京,我就不留你了。” “下官告退。” 第三百〇〇章 鲁捕头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也没有再去钟府,而是直接离开了襄城。 该说的已经说过了,该道别的也没有落下,他已经没有停留在襄城的理由了。。 只是欧阳轲之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终究是在他心里留下了些许印记。 “按理来说,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该欧阳轲来对我说的。” 林季暗暗思忖着。 “这都快一年了,自从高群书出走之后,监天司司主的位置还没定下来,这事有蹊跷。” 若是以往,林季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琢磨这些破事的,毕竟与他无关,也轮不到他来考虑。 但如今要进京当官,总该要多想一些。 天子脚下,一板砖砸出三个官的地方,不是那么好落脚的。 ...... 盛元二年,七月初五。 暴雨席卷了梁州。 在梁州与襄州交界的一线天倒还好,但过了一线天再向北数百里,瓢泼似的大雨已经狠狠的灌溉了数日之久。 官道上,林季敷衍的拿着折扇挡在头顶。 “往年也不曾见过这么大的雨。” 心中嘀咕着,他的目光不断扫过与他逆行的,官道上的许多百姓。 “老乡,这么大的雨,你们这是要去哪?”林季好奇,随手拦住一人问道。 “梁河发大水了,这梁州没法待了,我们去襄州。” 看着百姓们拖家带口,步履艰难的向南方走去,林季归乡的喜悦情绪散去了不少。 按理来说,再大的雨,也不至于让百姓们跋涉数百里,离开故土,往别处去。 往年梁河也不是没发过洪水。 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林季只能暂时将这点心事放下。 “怪事。” 时间过得很快。 一转眼,便是四天过去。 七月初九,梁州的大雨看不见半点停歇的架势。 在漫天的雨幕中,林季眺望远方,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一处县城的轮廓。 “青阳县。” 再多的情绪,在看到青阳县的这一刻,终究是散去了。 仅剩的只有归家的喜悦。 林季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笑容,脚下也快了几步。 很快的,他便进入了县城。 天上的雨虽然大,但是青阳县中却依旧热闹。 此处距离梁河足有五六十里,而且还是梁河中游,河道这几年也才刚刚新筑了堤坝,因此洪水倒并未影响到青阳县。 百姓们撑着油纸伞在街道上走着,两旁的商贩也各自搭起了草棚。 简陋,但却实用。 林季刻意放缓了步伐,感受着这久违的宁静。 “老板,来二斤驴肉。”他站在驴肉铺子前,垂涎欲滴。 驴肉老板头也不抬。 “好勒客官,烧饼要么?咱家的驴肉得配着烧饼吃。” “你家烧饼不行,我得去老李家买。”林季熟络的答道。 听到这话,老板抬头,这才看到了林季。 “林捕头?” 看到林季,老板脸上泛起几分惊喜,下刀的速度也快了几分。 可是在林季接过驴肉递过铜板的时候,他却连连摆手。 “林捕头,咱可不收你的钱!” “哪有做生意不收钱的?” “嘿,老交情了,您要是还在青阳县当差,咱肯定得收钱,但您多久都没回来了?” 一边说着,旁边又有人来买驴肉。 见老板死活推辞,林季无奈,只能将钱收了回来。 看到林季要走,老板又道:“林捕头,以后可得常回来看看。” 林季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当是应承。 再往前走,时不时便有百姓认出林季,而林季也一一笑着打过招呼,时不时还能叫出一两人的名字。 不多时,林季已经来到了县衙前。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天也黑了半边。 门口的衙役拄着棍子,下巴顶在棍子上,脑袋不时的耷拉一下。 林季看着好笑。 这么久过去,这小子看门的时候还是这德行。 林季还记得这家伙以前守夜,被小贼摸走了钱袋,回去跟他婆娘干仗的破事。 就在林季准备叫醒这小子的时候,衙门里突然走出来了两人。 为首那人人高马大,但却只有一条胳膊,另一边的袖子空荡荡的。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人,有些贼眉鼠眼,脸上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容。 “宋二,这事你回去跟你大哥说清楚,要是他再不收敛,那就别怪俺不念旧情了。” “鲁捕头,这事也不能全怪我大哥,你也知道那些赌鬼,不把老婆孩子输出去,压根就劝不住的。” 鲁聪面色冷漠的摇头道:“俺不管,把人害的家破人亡,你们开赌场还有理了?” 宋二面色一苦,但也不敢反驳,连忙点头道:“我回去就跟我哥说,把那小子的债免了,再给他一笔安家费。” “嗯。”鲁聪应了一声,目光又扫向在衙门口打瞌睡的衙役。 他正准备将之叫醒,随后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的林季。 先是神情一滞,紧接着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几次确定之后,他才惊喜的迎了上去。 “头儿?” “好久不见了,你这傻大个都当捕头了。”林季也笑眯了眼。 “嘿。”鲁聪脸上先前的威严一瞬间便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了憨笑。 一旁的宋二也连忙行礼:“林捕头。” 林季点点头,突然伸手抓住了鲁聪的胳膊。 稍稍探查,他才有些意外道:“这才半年多不见,你怎么就第三境了?” “全靠头儿你当时给我的龟元丹,那丹药补足我的血气,让我突破到了第二境。”鲁聪解释道,“进入第二境之后,我就感觉每天修为都在涨,停都停不下来,稀里糊涂就突破到第三境了。” “还有这事?”林季眉毛一扬,有探查了片刻。 这才发现,鲁聪体内的血气的确极为浓郁。 “看来你在第一境难以突破是在打基础,厚积薄发,不错,这是好事。” 林季又问道:“老郭呢?你当捕头,他做什么去了?我记得他不是把媳妇都接到青阳县来了吗?” “老郭被调去梁城了。”鲁聪笑道,“不久前梁城的孙总捕来了一趟,说是要替梁州监天司考察人才。” “孙总捕?” “孙海。” “哦,是他啊。”林季莞尔一笑。 第三百〇一章 时也命也 林季在青阳县住了两天。 与鲁聪和衙门里的一班老伙计喝了些酒,说了些过去的事情。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众人知道林季高升,要去京城任职,也纷纷祝福林季前程似锦。 到了七月初七,林季准备离开青阳县的日子。 只有鲁聪来送。 “头儿,俺其实不想你去京城。。”鲁聪在分别时说道。 “怎么?见我高升眼红了?”林季随口调侃着,目光扫过鲁聪腰上的大刀。 是当初在提云真人手上几百两买来的那柄斩妖刀,上次离开梁城的时候,这刀便被他送给了鲁聪。 “俺觉得还是在青阳县自在,头儿你也自在,俺在你手下办差,什么都不用想,也自在。” 鲁聪难得脸上泛起几分复杂,道:“自从当上这捕头,才知道升官不是好事,有人追求这些,但俺不一样,头儿你应该也不一样。” 闻言,林季轻轻拍了拍鲁聪的肩膀。 “不想干就别干了,这么多年下来,你应该也不缺钱了吧?” “俺不干的话,青阳县就没捕头了。” “上面总会让别人来的,这世界缺了谁都一样,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了,你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鲁聪点点头,又咧嘴笑了笑。 “说起来,上个月俺见着个老头,说要收俺当徒弟。” “哦?”林季眉头一挑,问道,“什么老头?” “就老头嘛,白胡子老头。” 鲁聪伸手比划了一下,大概比他还要高一个头。 比划的样子看起来不太聪明,林季强忍着笑,又问道:“那老头厉害吗?” “厉害,俺打不过他。”鲁聪摸了摸后脑勺,“他还说俺要是跟他走,断了的胳膊也能续上,比以前还好用。” “那你怎么不去?” “就...没离开过青阳县,出去了两眼一抹黑。”鲁聪憨笑着。 林季估摸着,那老头多半是什么路过的修士,看中了鲁聪的天赋。 说实话,鲁聪半年从第一境突破到第三境,这天赋的确不错。 以前林季眼力也不够,把这家伙给耽搁了。 想了想,林季又道:“第三境已然不弱了,你现在也还年轻,多出去看看是好事,能把胳膊续上更是好事。” “头儿你也想我离开?” “我只是建议,你自己想怎么样便怎么样。不是说了吗?这世界缺了谁都一样转,你并非如你自己想的那般,对青阳县有多重要。” 说到这里,林季又一次重重的拍了拍鲁聪的肩膀,随后转身就走。 “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保重。” 鲁聪点头,咧开了嘴笑着。 “头儿,保重。” ...... 离开青阳县之后,林季陡然加快了脚程。 当天晚上,他便来到了梁州府城梁城。 他是在梁城当过总捕的,前后不过大半年,因此还未进城,他就被城门口的卫兵认了出来。 然后就被一路带到了府衙里。 坐在梁城府衙后花园的凉亭里,林季颇有些无语。 他原本是想安安静静去京城的,谁知道沿途过了三州,不得已见了三位镇府官。 就在他心中无奈的时候,梁城镇府官展乘风已经出现了。 他在林季的对面坐下,抬手却指向了天空。 这一幕看的林季有些发愣,顺着展乘风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那里是大梁寺的方向。 “听说行痴死了?”展乘风问道。 林季没想到他会说起这件事,但还是点头。 “京城之事结束后,他便投胎转世去了。” “死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投胎转世之说。”展乘风不耐烦的摇了摇头。 “个中的事情我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打听了不少...行痴此人与我交往颇深,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落得如此下场。” “时也命也。”林季轻叹一声。 不提还好。 展乘风一提起行痴,林季就想起那个当初给他降魔杵,又斩了邪道士,收鹄女为徒的和尚了。 虽然他经常没个正形,更是酒肉荤素不忌。 但林季却心甘情愿称呼他一声高僧,一声行痴大师。 甚至相比于这大半年林季所见过的和尚,他觉得行痴才更像是佛门高僧。 行痴死的太窝囊了。 展乘风让下人送来了酒。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亲自给林季倒了一杯。 随后,他将酒水倒进了一旁的水潭里。 见状,林季也同样如此。 “这水潭里当初有一只鲤鱼通了灵。”展乘风轻叹道。 “这小水潭,也能养出妖物?”林季也有些意外,好奇道,“那鱼呢?” “被我跟行痴分而食之,一半清蒸一半红烧。” “这...”林季无语。 可惜了一条锦鲤啊! 展乘风又倒酒,给林季也同样满上,两人碰杯。 “如今的你都快要第六境了,这前前后后才一年有余,我还记得你当初来梁城时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呢。” “大人别笑话我了。” 林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展乘风则起身,对着林季拱手,道:“此番去了京城,做事要小心谨慎些,那地方的人心复杂,不该管的事别管,少做少错。” 林季应了一声。 “不留你了,你的宅子还在,要回去看看吗?” 不等林季回答,展乘风又顿了顿,道:“对了,你在那宅子还养了只精怪,赶紧将那小东西带走。” 听到这话,林季一拍脑门。 他都快忘了自己还养着一只精怪的事了,展乘风若是不提起,他说不定今晚便直接离开梁城,赶夜路离开了。 “展大人,那精怪闯祸了?” “那倒是没有,也不知道你怎么交代的,那小东西乖巧得很。”展乘风笑着,又道,“不过草木精怪何等珍贵,你回你自己宅子的花园一看就知道了。”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想打那小东西主意的人可不算少呢。” 林季哑然失笑,躬身行礼。 “下官这就带它走,劳烦展大人惦记了。” “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道别了展乘风,趁着夜色,林季悄然回到了梁城的林府。 没有惊动任何人,他直接落在了院子里。 随后他才发现,这满院子的花花草草,竟然都隐约间透漏着灵气,虽然还不是灵草,但在这种环境下待久了,普通人延年益寿绝不是虚言。 “草木精怪还有这个本事?看起来还不错!” 第三百〇二章 日游 林季神识一扫,瞬间便从满园的花草中,找到了精怪的踪迹。 来到花坛前,看准了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隐藏着的两片嫩芽。 这嫩芽露在土外,像是刚长出来的什么。 林季看着有趣,伸手一抓,稍稍用力。 “哎呦哎呦,别抓我。”怪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一个通体发绿的婴儿般大小的小人,四肢胡乱的在半空中挥动着,一脸害怕的样子。。 “咳咳。”林季故作严肃,轻咳了两声。 阿绿顿住了,睁开眼看到林季之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变成委屈,竟然硬生生挤出了几滴眼泪。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林季一挑眉毛,笑道:“怎么,你受委屈了?” “有好几个坏人想抓我。” “那些坏人呢?”林季好奇。 “死了,被府衙里的老爷弄死了。”精怪说道。 林季点点头,笑道:“行了,这次来就是带你走的,以后跟我去京城吧。” 听到这话,阿绿却有些犹豫,看了看周围的花草。 “怎么,舍不得自己养了半年的花草?”林季问道。 见到阿绿点头,林季轻轻一笑,抓着它头顶的两根绿芽拔地而起,直奔梁城外而去。 “去不去由不得你。” 听到这话,阿绿只能憋着嘴,一脸委屈的随风飘摆着。 草木精怪十分珍贵,既是妖物也是宝物,林季自然不可能放过。 至于这小东西怎么想,他也不想知道,等去了京城,置办了新宅子,再搞一片花园补偿给它就是了。 反正在哪也是被土埋着,这小东西还能水土不服不成。 就在林季即将飞离梁城的时候,他看到身后展乘风也腾空而起,冲着他拱了拱手。 林季身形稍顿,拱手还礼,随后便一头扎进了夜空之中。 直至离梁城远了,他才突然想起什么,对着阿绿问道:“对了,我记得当初好像给你起过名字来着。” “阿绿。”精怪答道。 林季却一皱眉。 “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他当初怎么想的,这名字怎么听怎么难听,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阿绿也这么觉得,老爷给我重新起个名字吧。” 听到这话,林季却断然拒绝。 “那倒不必,你长得也挺丑的,配个难听名字正好,哈哈!” ...... 夜愈发的深了。 林季也不知道飞出去多远,但少说也有百里了。 途中倒也没碰到什么麻烦,就像他一路从维州走来一样,一帆风顺。 唯独不小心揪断了阿绿的头发,让它从空中掉落,然后又被林季接住。 然后林季就挨了一顿委屈巴巴的抱怨。 不过当阿绿的头发又一次长出来之后,林季便屡教不改的再一次将之揪住。 主要还是顺手。 又向前飞了一段,林季突然落地。 “老爷,怎么了?” “心血来潮。”林季随口应了一声,又吩咐道,“自己找个地方埋着。” 说完,林季便一头扎进林里,找了个安静的大石头盘腿坐下,进入了修炼状态。 早在维州的时候,他距离第六境就只剩一步之遥了。 从夜游境到日游境,最难的便是元神的修炼。 他的元神早就可以吸纳日华之力,反倒是率先突破到第五境后期的灵气修为,成了拖后腿的地方。 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赶路与断断续续的修炼,林季刚刚突然福临心至。 没什么好犹豫的,一切都该水到渠成。 坐在林季的大石头上,他运转起了自己的功法浩气诀。 当体内灵气不断从丹田中涌出,在经脉中游走的同时,他所修炼的北极功也被调动了起来。 夜空中,北极星明亮至极,隐约有星光笼罩在林季的身周。 林中本该是灵气浓郁的地方,但是伴随着林季每一次呼吸,周遭的灵气都在不断的被他吐纳。 隐约之间,在林季的身周似是形成了灵气漩涡一般。 不知不觉的,肉身分明还在修炼,但林季的元神却离体了。 他的元神一出窍,原本还是半透明的小人。 但是很快的,那小人就不断膨胀,身上的光芒也从暗淡变得无比明亮,几乎将周遭都要照成白昼。 即便是那皎洁的月光,都被压在了下风。 不远处,阿绿从土里探出了半个脑袋,傻傻的看着自家老爷修炼。 “好厉害...” 林季似乎心有所感,突然之间,那散发着强烈光芒的元神猛地睁眼,看向阿绿的方向。 阿绿只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连忙钻进土里。 而林季体内的灵气也已经到了极限。 “就是现在了。” 林季心念一动,原本就极为膨胀的丹田猛地又一鼓动,他感到浑身上下一阵剧痛,那是庞然灵气在经脉中游走所带来的感受。 这已经不是第五境的灵气程度了。 突然之间,林季浑身一震。 周遭原本被灵气漩涡所卷起的狂风,刹那间消失不见。 只剩下树枝还在晃动着。 林季睁开眼,双眼之中一道金光闪过,又转瞬之间消散。 他起身,稍稍握了握拳。 “这便是日游境吗?” 心中思忖着,紧接着,一道如骄阳一般的元神出窍,腾空而起,不断向上。 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 林季也不知道自己的元神到底飞了多高,但一直到他感受到了高空中的凌冽罡风,刮得他的元神一阵疼痛之后,才有所收敛。 “这是..自由的感觉。” 元神回归肉身,林季睁开双眼。 他环顾四周,仿佛能听到林间的一切。 他腾空而起,隐约间能察觉到天地间看不到的‘气’。 不是灵气,更像是阴气、阳气、煞气等等。 他看得出地脉的轨迹,仿佛一切都有了生命一般。 甚至无须再动用神识,只是扫了一眼,就能‘看到’一旁缩在土里的阿绿。 “像是对这片天地有了新的理解。”林季暗暗思忖着。 日游境,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就像是高度近视的人第一次戴上了眼镜。 不仅仅是实力上的差距,更多的是对这片天地的理解。 玄之又玄,难以道清。 “元神遨游天地,无有障碍。” “原来这就是日游的世界。” 第三百〇三章 辑事司 京州,通往京城的官道上。 阳光透过茂密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面上。 空气是温热的。 林季手中拿着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 他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黑白相间的长发被盘成发髻。 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相貌堂堂,气质出尘。。 任谁见了,都只当是哪家的浊世佳公子出来游山玩水。 距离突破第六境已经过去了几天,林季偏偏喜欢上了早就已经看腻了的山水。 他刻意放慢了进京的脚步,感受着新奇的世界。 境界已然稳固了,心性却还有些浮躁。 进了京州,官道上也要热闹许多。 南方的瓢泼大雨在出了梁州之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仿佛这天子脚下真有某种神奇的力量,让天灾都不得靠近一般。 路上时常能看到来往的行商、匆匆的路人、出来踏青的公子小姐。 兴许是因为看了太多,也经历了太多。 走在京州的土地上,林季隐约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若天下九州都如京州这天子脚下一般是太平盛世,才最好不过。” 一路向北,林季稍显浮躁的心情也渐渐沉淀了下来。 又过了一个昼夜,他不停的向前走着。 就在前方看到一处小镇的时候,他的心性终于安稳了下来。 直至此时,才算是真正的日游境修士。 前方的小镇不算陌生,前后林季也路过几次了。 通天镇,通往天子脚下的关隘。 林季还记得去年离京的时候,在通天镇第一次与天机打交道,那老东西化为平心道人,将他一顿算计的事情。 带着几分笑意,他缓缓走向入口。 至于阿绿,带着它不方便,林季在它身上留下了一道神识让它老老实实跟着,然后便不再理会了。 反正这小东西总会有办法避人耳目的。 通天镇入口,官兵拦住了林季的去路。 这里来往的人众多,又是天子脚下,守卫自然要森严一些。 不过再森严的守卫,在林季的令牌面前,也只能乖乖让行。 进了通天镇,林季却不想早早进京城了。 进了京便是四品掌令官了,官职在身,哪有此时自由自在的痛快。 所以他选择在镇里的客栈住下。 “龙栖客栈。”林季站在镇中客栈的门外。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开一间上房。”林季应着,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牌匾上。 小二极有眼力见,笑道:“先帝爷南巡时,曾在小店住过,掌柜的有幸伺候过先帝爷,小店也因此而得名。” 林季恍然,点头道:“伺候过先帝爷,的确值得说道一番了。” “那可不。” 走进了客栈,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房间。 稍稍歇息了片刻,林季便忍不住下了楼,坐在客栈的大堂里。 “上一桌好酒好菜。” “好嘞,您稍后。”小二连忙应声。 不过就在林季百无聊赖等候的时候,客栈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一群穿着红色制服的官差走了进来,他们当中还押解着一位犯人。 “红色的官服?”林季眉头微挑。 他自忖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认为,但是这红色类似于劲装的官服,他倒是头一次见。 那些红衣官差一个个面色冷峻,而被他们押解的凡人戴着木枷,披头散发的,连路都走不稳。 小二很快又迎了过去。 “几位官爷...” “客栈的上房我们包了。”为首的官差冷声说道。 他的声音中带着沙哑,又像是公鸭嗓一般的刺耳难听。 看面容约莫四十出头,脸色却白的吓人。 小二闻言,面露难色道:“客官,上房还剩两间,但中房还有...” “咱..我说上房全包了,你听不懂吗?”为首的官差语气阴冷了几分。 小二被吓得连连后退,一个站立不稳坐倒在了地上。 “呵...”那官差面露嘲讽,又给身后的手下使了个眼色。 手下会意,自顾自的上楼去。 很快的,不少上房的客人面带惊慌的下了楼,有的衣衫不整,有的提溜着行囊,但没有一个人敢表现出半点不满。 没过多久,手下也下楼了。 “福大人,还有一件上房被锁着...” 福大人微微眯眼轻哼了一声,突然回头看向了林季。 林季轻笑了两声,拿起面前的酒杯自顾自倒满,虚敬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福大人突然皱起眉头,深深打量了林季两眼,开口问道:“本官福安,阁下是...?” 林季稍稍掀起长衫的下摆,露出了腰上的令牌。 那令牌之上明晃晃的‘判’字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福大人面色微变,不再理会林季,说道:“将犯人好生看管,已经到了这里,出任何意外,你们脑袋不保!” “遵命。” 很快的,一行红衣官差便押解着犯人上了楼。 林季则一直在大堂坐着,直至小二来上菜的时候,他才将小二拦下。 “客官何事?”小二声音中还带着几分后怕,显然刚刚吓得不轻。 “刚刚那伙人什么来历?”林季问道。 小二脖子一缩不太想回答,但是却被林季拽住了衣袖。 无奈之下,他只能压低声音道:“回客官的话,他们是辑事司的。” “辑事司?”林季眉头一挑,他可不曾听过京里还有这个衙门。 但是看到小二已经吓得不行了,他也不为难对方,递过去十两银子当做是打赏,放了他一马。 而就在小二离开之后,大堂角落里的一名酒客突然带着酒坛,坐在了林季对面。 这人和林季一样也是孤身一人。 他坐下之后便冷笑道:“朋友许久没进京了吧?” “怎么说?”林季有些感兴趣了。 “辑事司是京里才成立不久的新衙门,刚刚那些红衣官差,都是些阉人。”酒客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阉人?” “哼,这些太监这半年之间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忠良,可恨至极。”酒客大有发泄的意思。 但是见到林季只顾喝酒不搭茬,他说了两句便自觉无趣,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而林季则想着刚刚那群人嚣张的样子,心里没由来的想到了前世的东厂。 别说,还真有几分相像了。 第三百〇四章 敌意 辑事司的事情林季并未放在心上。 阉党再怎么厉害,也厉害不到监天司的头上。 监天司说到底是修士的组织,而且极为松散,人员也复杂,多得是此处不留爷爷扭头就走的人物。 待得不顺心了直接辞官走人的事情并不算少见。 以前林季不懂为何监天司如此松散。 如今他却明白,监天司存在所依靠的,便是大秦国运。 修士借着大秦国运修炼破境,而大秦也借着监天司修士来维护各地的安稳。。 互利互惠而已。 而这辑事司,一听就给人一种忠犬的感觉。 所谓忠犬,自然是不会乱咬人,胡乱给主人招惹麻烦的。 而监天司除了千年才出一个的顶尖二五仔高群书之外,一直都是维护大秦的,毕竟监天司也是依靠着大秦国运而存在。 因此,任何一任皇帝都绝不会不信任监天司。 既然如此,这所谓辑事司自然也咬不到监天司头上。 ...... 入夜。 在客栈的房间里,林季很不想,但是却不得不听着隔壁几间房里的对话声。 佛门六通之天耳通,六识归元诀,现在又是日游境的修士,警觉远超常人,真不是他故意想听。 “沈大人,此番进京,轻则斩首,重则株连九族。”福安压低着自己的公鸭嗓说道,“从三品大员落得如今这般境地,沈大人可曾后悔了?” “呸,你这阉人。”沈宏狠狠的啐了一口,但是却中气不足。 福安被喷了一脸的血,连衣服上也沾染了些许。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 “咱家想不明白,你一个好好的三品大员,扬州知府,怎么就这般的不懂事呢?” 福安指间轻点着桌面,不急不缓的说道:“咱家可还记得当年侍奉先帝爷的时候,您是先帝爷在朝堂上钦点的状元,那时各路王公大臣都在道贺,您风光得很呐。” “为官二十余载,从一介七品翰林青云直上,成了扬州知府...按理来说,您不该这么不懂事的。” 沈宏怒道:“不懂事?难道非要本官看着扬州万万百姓受灾,非要本官对那卑鄙小人视而不见,才算是懂事吗?” “这一路走来,见了多少流民,见了路边多少尸骨!福安,你心中当真没有半点波澜吗?” 福安冷笑。 “咱家只为圣上当差,旁人死活与咱家何干?” “为圣上当差?我当你的主子是那贱婢呢!” 福安面色骤变,猛地一巴掌打在了沈宏脸上。 啪! “大胆!” 沈宏被一巴掌打倒在地,嘴里的血沫又多了一些。 他本就虚弱至极,这一巴掌几乎将他仅剩的气力也打散了。 很快的,沈宏就只能呜咽着,却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 “咱家真是疯了,跟你这狂徒浪费口舌。”福安面带不虞离开了房间。 另一边。 伸长了耳朵的林季听到这里,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那犯人竟然是扬州知府。”他有些惊讶。 一州知府,相当于监天司的镇府官了。 这是主管一州民生的文官大员,是朝廷的中流砥柱。 这般人物落得个如此下场,虽然不知道内情,但林季还是从刚刚的对话中,听出了几分端倪。 “所以扬州也遭了灾吗...是这沈宏赈灾不利?可听着也不像。” 思忖了片刻,林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不再去想。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林季早早的起床,在客栈大堂要了碗清汤面当做早餐果腹。 才吃了没两口,就看到辑事司的官差们也纷纷下楼。 有福安的手下掏出了一锭银子,那银子少说也有二十两。 客栈掌柜的接了银子,小跑着去了后厨。 等到林季一碗面吃完的时候,山珍海味已经摆在了那些辑事司官差们的桌上。 原本林季已经吃饱了,但看到那些佳肴,他觉得有些离谱。 “小二,现在什么时辰?”林季突然拦住店小二。 “回客官的话,刚过辰时。”小二连忙答道。 林季放过了小二,看着福安喝了一口鱼翅,漱口之后又吐了出来,他真的忍不住了,自顾自念叨了起来。 “啥待遇啊,真就鱼翅漱口啊。” 福安看了林季一眼,倒是有他的手下面色一冷想要起身,但是却被福安按住。 他们都不理会林季。 林季却来劲了,主要是不平衡。 若是真靠朝廷的俸禄来过日子,林季这四品官也奢侈不到这种程度。 见那些辑事司的阉人们不说话,林季则问道:“你们辑事司月钱多少啊,二十两银子吃早餐?” 原本福安是不想理会林季的。 监天司的人都是麻烦,四品掌令官更不好招惹。 能成为掌令官的,要么是宗门世家出来历练,又立下大功的人物。 要么是被监天司当做嫡系培养的精英。 无论哪一种都不好招惹。 但是林季率先开口了,福安只能回应。 他轻笑了两声,道:“不过是些许钱财罢了。” “二十两银子可不是些许了,这钱足够一户五口之家过上一段时间的宽裕日子。”林季笑道,“即便是在下,虽然不缺钱财,但也不至于这般奢侈。” “都是上面的赏赐罢了。”福安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随口搪塞了一句。 见他们不想再说话,林季也懒得搭茬了,准备起身回房去睡个回笼觉。 可是还不等他起身,客栈外又突然走进来了两男一女三人。 这三人气质不俗,进门之后看都不看福安等人与林季,而是自顾自找了张桌子坐下,又让小二上了几碗清汤面。 福安等人打量了那三人几眼便不在意了。 林季却不想走了。 旁人看不出来,但他通宵佛门六通,许多事情瞒不过他的眼睛。 这两男一女,分明对辑事司的那群差人带有敌意。 “不只是敌意,又有杀意了..藏得还挺好。” 林季饶有兴致的要了壶酒,近距离吃瓜。 很快的,那两男一女吃完了面,其中一名国字脸的男子起身走向柜台,似是要结账。 可就在他路过辑事司那一桌的时候,突然拔剑,寒光闪过。 铛! 一声脆响。 偷袭被挡下了。 第三百〇五章 这姑娘与我有旧 福安脸上带着玩味,挡住国字脸剑锋的,却是他身旁手下腰间的配剑。 紧接着,只见福安一把抓过自己的手下,狠狠的向着国字脸推了过去。 国字脸见自己的偷袭被挡下,面色骤变,爆喝一声。 “动手!” 话音落下,他率先连番用剑,直接将被推出去的那名福安手下一剑封喉。 而剩下的一男一女也纷纷拔剑,朝着辑事司那一桌人杀去。 “呵,似你这等宵小,一路上咱家已经不知道杀了多少了。”福安眼中泛起几分不屑,但是却并不出手,而是退出去了几步。。 对于夜游境的辑事司高层修士,他懒得出手对付几个第三境的娃娃。 剩下的手下们则一拥而上,围攻那两男一女。 林季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 辑事司的差人算不上厉害,不过是些第二境第三境的人物。 那两男一女都是第三境,看他们的年纪,最多也不过二三十岁,这样的天赋放在任何一个地方,都算是不错了。 但他们也终究吃了年轻的亏,偷袭不成之后被人围攻,很快就落入下风。 转瞬之间,两帮人马已经过了数十招。 林季在一旁看出了些许门道。 这些辑事司的差人虽然修为不强,但是联手时却隐隐带着几分阵法的味道。 那两男一女一名被逼的束手束脚,看得出来他们几次想要施展某些神通法术,但是却又几次被打断,不得不连连后退。 又过了片刻,那率先动手的国字脸为了保护同伴女修,被一剑划破了胸口。 而辑事司差人们的剑上是带毒的。 仅是几个呼吸,他便脸色发青倒在了地上。 “师兄!”那女修绝望的喊了一声。 原本三人联手都已经有些艰难,如今国字脸死去,剩下二人更是难以支撑。 很快的,剩下的一男一女便被生擒活捉,送到了福安面前,被按着跪下。 “毛都没长齐便学别人来蹚浑水。”福安嗤笑着,老神在在的坐在桌前,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然后狠狠吐在了女修的脸上。 “你们什么来历,从实招来。”福安随口问道。 “呸!你这阉人!”男修狠狠的啐了一口,但却被福安的手下挡住了唾沫星子。 那手下想都不想,就是一耳光打了上去,还动用了几分修为。 男修满嘴牙被打得七零八落。 福安笑眯眯的看向女修。 “模样不错,是个可人儿。” “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但凡有半点迟疑隐瞒,咱家便将你扒光了在城里游街,然后再废了修为送去教坊司...不,若是将你扒光了游街,教坊司多半不会要你,只能送你去娼院了。” 听到这话,那女修明显身子一抖,眼中泛起几分恐慌。 就在这时,福安突然伸手掐住了她的嘴巴。 “想咬舌自尽?你死了咱家也有无数种手段侮辱你的尸体。你有亲朋在,咱家便株连你的亲朋,你有好友在,咱家便将你光溜溜的尸体送到你好友面前辱没。” 福安松开了手。 “无论你来自何处,咱家都有办法让与你相关的所有人活的生不如死。” “如此这般,你还要自尽吗?” 女修怕了。 她不住的颤抖着,绝望的看向身旁的男同伴,却眼睁睁看到辑事司的差人将男同伴的舌头扯了出来割掉,随手丢到了一旁。 “大人,这小子满嘴的牙都没了,留着舌头也无用。” “我..我说。”女修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她们抱着一死了之的心思来,却从未想过,死反而成了解脱。 一旁的林季看的咋舌。 他也是当过捕头,给不少歹人用过大刑的人物。 但他自忖,远不如这阉人福安三言两语阴狠。 不愧是阴阳人。 另一边,福安已经开始问话了。 “你叫什么名字?” “黄玲。” “哪家的人?” 黄玲沉默了片刻。 “呵,不说?”福安轻笑一声,却吓得黄玲身子一颤。 “维..维州黄家。” 听到这话,一旁的林季却突然皱眉。 福安则继续问道:“维州黄家?呵,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怎么也上赶着来找死?维州黄家也算是一方势力了,你们不老老实实窝在维州,非要跑出来惹事生非?” 黄玲不答。 福安又问道:“为何要对咱家出手,你们与那犯人沈宏什么关系?” “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你便敢把性命搭上前来救人?” “路上听闻沈大人事迹,看不过去才出手。” 一旦开口,便是心理防线被攻破,黄玲的回答变得极为顺畅。 她的确不敢隐瞒了。 听到这回答,福安笑眯了眼。 “倒也不奇怪,若你们背后真有什么人,也不至于让你们三个第三境的修士来送死。” 兴许是一路上经历了太多,福安并不在意。 “将男的宰了给弟兄报仇,这姑娘模样不错,回头卖到教坊司去。” 黄玲猛地瞪大眼睛,惊慌的挣扎着,挣脱了控制着她的差人。 “怎么,你当咱家会放过你不成?” 福安突然出手,打向黄玲的丹田。 这是要废了她的修为。 极强的威势让黄玲被骇的动弹不得,眼看着那双惨白的手越来越近。 可就在她几乎绝望的瞬间,突然一只手从旁边探出,抓住了福安的手腕。 “嗯?”福安面色一变,感受着手腕上的巨力,一时之间根本不敢动弹。 “这位大人,我们这是在办案。”福安发觉这位监天司的掌令官修为远在他之上,立马改变了态度。 林季轻笑了两声,扫了一眼周围,便将隐隐将他包围的辑事司差人吓退。 福安则皱眉收回了手,林季也并不乘胜追击。 “监天司要插手我辑事司办案?”福安不解的问道。 “未必,让我先问两句话。” 福安面色有些难看,但是却不敢多说什么。 面对日游境修士,他不敢造次,生怕惹毛了对方。 监天司加四品掌令加日游境修为。 惹不起。 而林季则看向黄玲。 “维州黄家,养蛊的世家是吧?” 黄玲连忙点头,她也意识到是林季救下了她。 “认得黄翠吗?” 黄玲眼睛一亮,连忙道:“黄翠是我姐姐。” 林季点点头,看向福安。 “这姑娘与我有旧。” 福安眉头紧皱道:“她敢刺杀辑事司...” “这姑娘与我有旧。”林季重复了一遍。 福安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的起身上楼。 林季则无声的笑了笑。 第三百〇六章 刺杀 带着黄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林季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茶放在面前。 看着黄玲还在颤抖着,仍旧心有余悸的样子,他宽慰道:“不必惊慌,有我在,那些人不敢拿你怎么样。” “谢谢..大..大哥。”黄玲有些不知所措。 “我姓林。” “林大哥。。” “嗯。”林季随口应了一声,见黄玲的确放松了一些之后,他才问道,“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黄玲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林季一眼,低声道:“林大哥想知道什么?” 林季想了想,问道:“隔壁被辑事司看押的犯人,怎么回事?” “那是扬州知府沈宏沈大人。” 这是林季已经知道的,不过他也并不着急,而是再问道:“他犯了什么事?” “沈大人是被奸臣陷害的!林大哥,你如今若是去扬州就知道了,百姓们都在为沈大人喊冤。” 林季却不为所动。 这个世界民众们的想法最不值钱,也最没有意义。 “说具体些。” 黄翠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也不太清楚,但我的两个师兄都说沈大人被冤枉,我们要去伸张正义。” “师兄?那两人也是维州黄家的人?” “那倒不是。”黄玲摇头道,“我们家的子弟都会出来历练,加入一些门派。” 说到这里,黄玲顿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师兄在辑事司的手上。 “林大哥,我那师兄...” 不等她说完,林季便直接摆手道:“我救你是因为我与黄翠认得,不要得寸进尺。” “可我师兄也是为了公义之事,才落得如此下场。” 林季无奈一笑。 “那又如何?你连前因后果都说不清楚,公义也不是你们认为怎样就怎样。再者说了,这天下不公之事何止万千,我难道见一个管一个?” “可是...” 林季却不想听她废话了,直接打断道:“你也没受什么伤,没别的事便离开吧。” 见林季起身打开了房间门,黄玲面色几经变幻,终于还是起身。 原本她以为林季会帮她,明明救一个和救两个没什么区别。 但林季的冷酷却让她绝望。 不过她终究还是有几分自尊的,见林季送客,她也只能起身。 刚刚走出门口,黄玲却又顿住脚步。 “一路上有不少人都想沈大人死。” “什么意思?”林季愣了愣。 黄玲沉默片刻,低声道:“我师兄说上面的人想让沈大人死,但是却不能简单的死,林大哥你应该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若不及时救他出来,恐怕...” 黄玲没再继续说下去,微微行了一礼,随后便快步离开了客栈,不见了踪影。 只是这话却给林季留下了几分念想。 ...... 原本林季准备今天白天便出发,反正通天镇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路。 但是黄玲的话却让他产生了几分好奇,因此到也不着急去京城了,反而就在客栈中住下。 如果是以前,林季断然是有多远躲多远,别说看热闹了,连一点打听的心思都没有。 但如今的他已经是日游境修士,放眼九州,也算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人了。 若是日游境都不配看个热闹,那他还修炼个屁。 “总归是要找点乐子的。”林季心中想着。 入夜,万籁俱寂。 林季早早便将神识探了出去,将整个客栈周围都笼罩了起来。 过了子时,客栈外响起打更的锣鼓声。 这锣鼓声仿佛像是某种信号似的。 在声音响起之后不久,林季突然察觉到有几道身影从远处快速接近客栈。 林季也懒得遮掩,直接借着夜色打开窗户,看向了那些一身杀气的家伙。 那是三名黑衣人,蒙着脸看不见模样。 林季显然低估了这些人的实力,就在林季好奇看向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发现了林季。 “嗯?老三,去将那人杀了。” “知道了。” 很快的,便有一名黑衣人直奔林季而来,剩下两人则闯进了客栈之中。 见到自己只是看个热闹就惹了一身骚,林季心中愈发的好奇了。 就在黑衣人接近自己的瞬间,林季只是轻描淡写的伸手,那长刀便莫名其妙的落在了空处,而他也掐住了这黑衣人的脖子。 “第四境?有这修为还当杀手?”林季眉头一挑,摘下了黑衣人的面巾。 这人看面相四十余岁,满脸的横肉,但此时他那凶狠的面容之上,却满是惊慌与无助。 林季则直接问道:“你们是来杀沈宏的?” 一听林季直接这么问,那黑衣人顿时面色一变。 他哪里知道林季也是一知半解,这般问话纯粹是在诈他。 “你等不讲信义!说好了里应外合杀了沈宏了事,又将我擒来作甚?怎么,要黑吃黑不成?” 林季冷笑道:“黑吃黑又如何?” “这...”黑衣人说不出话来了。 与此同时,房间外也响起了打斗声。 林季不再犹豫,直接扭断了这黑衣人的脖子,随后走出了房间。 就在一楼的大厅里,福安领着一群手下,围攻着一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竟然有第五境的修为,与福安相当。 因此,此时几乎都是他在和福安交手,其余辑事司的差人在掠阵而已。 林季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下面,转而快步来到了关押沈宏的房间之外。 当他推开房间门的时候,恰好看到另一名黑衣人挥舞着长剑,直奔沈宏的心口而去。 “慢。”林季突然开口。 那黑衣人吓了一跳,但是剑锋却去势不减。 可惜的是,在林季面前,那长剑的速度却远远算不上快。 一步踏出,他便已经来到了沈宏的面前,直接伸手抓住了送到面前的剑锋。 那锋锐的剑刃甚至难以破开他的手掌。 “大胆歹徒!此乃朝廷重犯,即便要死,也轮不到你们来杀!” 林季狠狠一脚踹在了这黑衣人的身上,黑衣人倒飞而出,撞塌了两面墙壁才堪堪停下,眼看是活不长了。 而林季的声音也惊动了楼下的众人。 不过惊动不惊动的也不重要了,因为林季在确定周遭没有威胁之后,已然来到了楼下。 第三百〇七章 沈宏 当看到林季,在场众人的反应都各不相同。 福安先是脸色微变,当他看到林季胸前的血迹时,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明明刚刚他跟那黑衣人打得难舍难分,但看起来好像还不如见到林季插手的反应大。 至于那黑衣人,眼中更是泛起了熊熊怒火。 “我二弟三弟呢?” 林季冷笑一声,脚尖轻点,在众人眼中不见了踪影。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第五境的修为,终究不是一般的喽啰。。 林季虽然动作极快,但他还是反应了过来,狠狠挥刀砍向林季。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毫无信誉可言的杂碎,受死!”黑衣人怒吼着。 但也只是无能狂怒而已。 林季稍稍侧身便躲过那快的几乎只看得见残影的一刀,随后一指代剑,点在了黑衣人的丹田之上。 黑衣人的眼中顿时充血变得通红,紧接着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然后便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虽然只是初入夜游,但你这未免也太弱了些,根基不稳。”林季轻笑着说道。 见黑衣人已经重伤,林季这才回头看向福安等人。 “福大人,来袭的三位歹徒都已经伏诛了。” 福安面色阴晴不定,他死死地盯着林季那似笑非笑的脸庞,足足几个呼吸之后,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多..多谢林掌令援手。” “我好像不曾自报家门吧?这才一个白天便将我的身份查清了吗。”林季笑道,“大家同朝为官,道谢大可不必。” 闻言,福安深深的看了林季两眼,就准备带着手下上楼。 可就在这时,林季却又道:“且慢。” “怎么,林大人还有事要说?” “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下向来热心肠。如今有人盯上了几位,我总不好坐视不管。” “你到底想说什么?!”福安的耐心被消磨了大半。 林季笑道:“反正此去京城不过几十里,便让本官陪你们一同前往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听到这话,福安顿时脸色大变。 即便那几个黑衣人死在林季手上,他都不曾这般的失态过! “林大人,你这话的意思,是监天司要插手辑事司办案吗?” “大可不必扣帽子,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说着,见到福安还想再废话,林季微微眯眼。 心念一动,元神已然睁眼跃于脑海之中。 冰冷的气息让整个客栈的温度在瞬间仿佛下降了许多,那些辑事司的差人不少都打起了寒颤。 不是冻得,而是吓得。 “我虽然平易近人,但终归也有点脾气,这无可厚非吧。” 林季声音渐冷道:“怎么,又不抢你们的功劳,无非是确保犯人的安全而已。福大人,这好像不碍事吧?” “这...” “今晚我便亲自看管那犯人沈宏,明日一早,咱们一道进京。” 话一说完,林季便不再理会福安等人,一个闪身就上了楼,进了关押沈宏的房间之中。 看到房间的大门被狠狠关上,福安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这林季,真当以为是监天司的人就横行无忌了?辑事司的事他也敢管?找死,找死!” 有手下低声道:“大人,上面可是下了死命令,绝不能让沈宏进京的。” “咱家比你清楚!可如今有那林季掺和一脚,你让咱家如何是好?” 顿了顿,福安又道:“你速去京城将此事禀告上去,不知道那林季是自己心血来潮插手,还是代表着监天司,但无论如何,此事都不是咱们管得了的了。” “遵命。” 见到手下离开,福安的脸色也不见半分好转。 终归差事砸了。 此番回京,责罚少不了。 说不得还得掉脑袋。 ...... 与此同时,关押沈宏的房间中。 林季的手放在沈宏的背上,缓缓将灵气渡了过去。 片刻之后,沈宏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多谢。” 刚刚林季救他的场面他看得清清楚楚,因此也猜测林季与押解他的那群阉人并非一伙。 “多谢朋友出手相助,但沈宏烂命一条死不足惜,朋友还是趁早脱身吧。” 林季有些意外。 “怎么,你不想活着?” 沈宏苦笑:“若是能活,哪有人想死。” “那为何让我离开?” “不想牵连无辜罢了。”沈宏摇了摇头道,“朋友能打发福安等人,想来也是实力高强的修士,但想让我死的人也不简单,即便有修为在身,得罪了她,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林季并不准备点明自己的身份。 “我心里有数,若是事不可为,我跑的肯定比你快。” “主要是今天早上救了个小姑娘,虽然我不喜欢管闲事,但是总归有几分好奇。” “朋友想问什么就问吧。”沈宏说道。 林季点头。 “沈大人为何沦落至此?” “上书死谏当朝国舅,因而惹恼了皇后。” “缘由呢?”林季再问。 “南方水灾,扬州更是天灾人祸。朝廷拨款两千万两赈灾银,由当朝国舅穆凯送往扬州。” 说到这里,沈宏紧紧的闭上了眼,语气中也带上了几分绝望。 “两千万两赈灾银,到了我手中只剩下两百万两。” “胆子挺肥的。”林季咧嘴。 一贪就贪九成,就算沈宏并非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性格,恐怕也忍不了。 贪个一两成也是一笔巨款,剩下一千多万也能勉强交差。 这得多肆无忌惮,赈灾银敢贪九成。 沈宏则继续道:“我往上面递折子,折子到不了圣上面前就要被通政司截下。上书几次之后,反而是那穆凯带着官兵找上门来,将我抓了。” “你是三品大员,他即便是国舅,无缘无故怎敢抓你?” “他说我贪污。” “说你贪污?” 沈宏苦涩道:“为了赈灾,我下令用府衙的库银来补上赈灾款的缺,但是那库银多半都是要送往京城的赋税。” “穆凯勾结我手下的官差,说我将库银贪墨,导致扬州税款亏空。” 沈宏抬起头,看向林季。 “朋友,你现在明白了吗?” “明白了,也后悔了。”林季无奈扶额。 第三百〇八章 皇后穆婵 如果可以,林季真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子。 白天赶走黄玲的时候,说什么不关他的事,但偏偏犯贱,要来掺和一把。 “我明白了,所以害你的人想让你死,好来个死无对证是吧?” “不错。” 林季又道:“而且你是三品大员,一州之封疆大吏。似你这等人物,即便要审也是发往京城三司会审,但害你的人却不想你去京城,将这些破事捅出去,于是才要杀你灭口。” “但也正因为你的身份,你不能平白无故的死,也不能死在自己人手上。非得死的明明白白不能有任何疑点。。” 沈宏点头。 “找杀手杀你,这手段可不够明白,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在灭口。”林季皱眉。 “不是灭口,是寻仇。”沈宏低叹道,“我还未曾被抓起来的时候,金陵城便起了谣言,说我与一家门派结了仇,可那门派我连听都没听过。” “我虽然并非修士,但在扬州为官数载,扬州境内的修士门派世家有哪些,我自忖还是清楚的,但偏偏那谣言传得真切,我若不是当事人,说不得都要将信将疑。” 林季恍然,心中却暗自咋舌。 “所以那些黑衣人杀你,是为了寻仇?这未免太刻意了些。” 沈宏则道:“有个由头便足够了,总能搪塞过去的,也没人会真为了一个死人大费周章...即便是当今圣上。” 这话林季没法接。 “倒是说得过去。”他起身,找了个凳子坐下,“可扬州距离京城足有万里,你一路被押送过来,真要杀你早就杀了,怎么能让你活着来到这通天镇?” “是扬州镇府官程玉,她是我的至交好友,一路送我来京。” “程大人怎么不将你送到京城?” 沈宏脸上泛起几分嘲讽。 “路上接了监天司的急讯,无奈之下只能离开。”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眼,却不准备继续问下去了。 “你说的都是一家之言,我姑且信之。明日我将你送往京城,送你进刑部大牢,之后你是生是死,便与我无关了。” 沈宏却摇头道:“朋友不必如此,世间哪有那么多公义,你送我去京城,等于将自己也陷入火坑之中。” “不过是顺便罢了,林某本就要去京城走一遭的。” 说着,林季露出了腰间的令牌。 当看到代表着四品掌令官的判字令时,沈宏顿时无言以对。 “是程玉让你来的?” “不是,只是顺手而为罢了。”林季否认。 沈宏虽然不说话了,但是看他那表情,显然还是这般想的。 林季也懒得多言,索性搬着凳子坐到房间的角落里,开始闭目养神。 ...... 深夜,京城。 一道身影匆忙进了宫,又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后宫。 按理来说,后宫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有外人进入的,更何况是深夜时分。 但偏偏这人肆无忌惮,仿佛皇宫是他的后花园一般。 终于,他来到了凤禧宫前。 这里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寝宫。 守夜的宫女借着烛火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惊讶着捂住了嘴。 “穆..穆相。” 来人正是当朝一品大员,右丞相穆韩非。 “娘娘歇了吗?”穆韩非问道。 “娘娘刚刚睡下...” 宫女的话音未落,寝宫之中便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曾歇下,穆相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有要事禀告。”穆相答道。 “让他进来吧。” 宫女连忙让路,很快的,穆相就被引到了床榻的幕帐前。 “我与穆相说话,你们都下去吧。” “遵命”宫女纷纷退下。 偌大的寝宫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爹爹,这么晚了还进宫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皇后穆婵在没有外人之后,语气也松了几分。 “沈宏到通天镇了,有监天司的人插手,他可能死不了了。”穆相三言两语便说清事情。 幕帐突然被掀开,露出了其后面隐藏着的绝美容颜。 只是此时此刻,穆婵那张俏脸之上,却带着几分惊愕,几分愠怒。 “监天司的人怎么会插手辑事司的事?他们不是向来不理会这些的吗?” 穆相却平淡道:“那扬州镇府官程玉送了沈宏一路,想来应当是两人互生情愫,见不得自己的情郎死吧。” 穆婵轻哼一声,沉默了良久之后,才又道:“真是麻烦,监天司如此正大光明的插手朝政,这是坏了千年以来的规矩,这次哀家定要让人狠狠的参上他们一本。” 说是这么说,但是几句气话之后,话题终究还是要回到沈宏身上。 监天司能支撑大秦千年,这点小事,即便是皇后亲自提起,也不会有人在意。 对于监天司来说,也是不痛不痒,无需理会。 但是沈宏却不同。 该死的人不死,就是最该死的地方。 “不能让沈宏来到京城,他也绝不能死在京城。”穆婵说着,又问道,“爹爹,此事今晚一定要有个结果。” 穆相沉吟了片刻,又道:“等会我去见方云山,让他开口,将沈宏身边那人撤走。” “若是方云山不听呢?”穆婵问道。 “不听?” 穆相脸上泛起几分狠辣。 “还以为本座是洛玄一?不听,那便将那多管闲事之人一并杀了!反正没有人会为死人大动干戈,即便是方云山,即便是监天司,也不会为了一个死人跟老夫翻脸。” 听到这些话,穆婵却并不意外。 “既然爹爹早有打算,又何必还来宫中走一趟呢?即便你我是父女,但沛郎知道你深夜进宫,总归会有几分想法的。” “要办此事,得辑事司出手。”穆相说道。 “辑事司只听沛郎的。”穆婵想都不想便回应道。 但是嘴里说着,她又从卧榻之上,摸索出来一枚印章。 将印章递给穆相,穆婵嘱咐道:“天亮之前,这枚印章必须回归原处。” “放心吧,不会让你为难的。” 拿了印章,穆相便快步离开了后宫。 出宫之后,他却并未像所说的那般,先去找方云山。 反而他直接来到了辑事司衙门。 不等有人来,他直接在大堂之上,提笔写下几字,然后当着前来招呼的辑事司差人的面,将大印盖在了纸上。 “司主大人马上就到。” 穆相却脚步不停的向外走去。 “不必了,他见了这封手谕,自然会明白的。” 第三百〇九章 午马未羊 夜愈发的深了。 约莫寅时,离天亮已然不远。 房间里,沈宏已经睡下了。 即便有林季用灵气帮他梳理身体的疲惫,但终究只是一介普通人,万里迢迢被押解进京,难得休息,支撑不住也是理所应当。 林季双手抱臂坐在房间的角落里,神识将客栈周遭笼罩着。 门外便是辑事司的那群阉人,却不见福安的去处。 “放弃了吗...眼看就要天亮了,总不会在路上拦我吧?”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此处距离京城不过几十里,如果要对沈宏下手,这客栈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因此哪怕没有别的动静,林季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突然,屋外响起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何人?”林季眉头微皱。 “林大人,福大人让我给您送茶。” “我不喝茶。”林季想都没想便拒绝。 可就他开口的瞬间,屋子窗外突然响起了一道细不可闻的破风声。 林季神色不变,一个闪身便拦在了沈宏身前,手一翻,抓住了一件细小的东西。 摊开手一看,才知道是一枚银针,针头上带着几分乌黑,显然是淬了毒的。 只是这银针虽然锋利,但是却连林季的手皮都戳不破。 “果然还没死心...还来?!”还不等林季松一口气,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打开了。 一道黑影见面就是一掌,直奔林季的面门而去。 劲风呼啸,隐约之间林季仿佛听到了轰鸣之声。 “动用了元神之力?来得是夜游境?” 虽然对方只是第五境,但是林季也不敢怠慢,仓促之间稍稍发力,同样一掌回了过去。 砰! 林季纹丝不动,那黑影则倒飞而出。 只是在他被打退的那一刻,他嘴巴突然一张,又是几根毒针飞了出来。 “雕虫小技罢了,阁下如果只有这点本事,还是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那毒针却极为刁钻,林季即便能全部拦下,但难免要漏出空档。 这空档倒不是他的破绽,而是被他挡在身后的沈宏。 几乎没有犹豫,林季便一挥衣袖打开了袖里乾坤的空间,将这些银针尽数收了进去。 “咦?”那黑衣人显然被这一手惊住了。 林季面带微笑,正准备嘲讽两声。 追是不可能追的,调虎离山想都不要想。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方向又出现一人。 这人并未蒙面,只是突然之间出现在窗外的半空中,静静的看着林季。 他穿着一身红衣,带着尖尖的帽子,虽然是黑夜,但仅仅借着些许月光,林季也能看清他那带着几分刻薄的面相。 “连日游境都出来了啊。”林季的脸色凝重了一些。 如果说对付夜游境他还能带着几分猫戏老鼠般的从容,但面对同境界的日游境修士,他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大意了。 更何况此人连半点隐瞒身份的意思都没有。 “辑事司午马,见过林大人。” “午马?”林季一愣,还在琢磨午马是他的名字,还是个什么从未听过的官职。 正在林季迷惑的时候,刚刚被他打飞的那黑衣人也落在了午马身旁。 “辑事司未羊,见过林大人。” “合着午马未羊是代号?”林季无语至极。 午马却轻笑道:“司主大人随口起的代号罢了,都是在宫里当差的,总不好以真实身份办差,因此才有代号。” “与我说这些做什么?”林季皱眉问道。 “反正林大人想要打听也能打听到,还不如把话咱家清楚。”午马脸上笑容稍稍凝滞,“既是自报家门,也是提醒。” 林季点点头。 他并不傻,自然能听出午马的言下之意。 辑事司是阉人的地盘,第六境的阉人,少说也是宫里总管级别了。 这午马的话,无非就是在说,跟他们作对,就是跟宫里作对。 至于到底是跟宫里的谁作对,反而却不重要了。 林季不喜欢兜圈子。 “二位来杀沈宏?” “不。”午马摇头道,“有人想见林大人,着我们二位来请。” “见我?这个时候?”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嘲讽,“我若是不去呢?” “林大人,京中不比别处,有些大人的面子驳不得。” “所以我不去,你们便要强行带我去?”林季冷笑着问道。 “是这个理。”午马点头。 “那便试试吧。” 午马并不觉得意外,对着林季拱了拱手。 “得罪了。” 话音落下,天空中午马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未羊还在原处。 未羊抬手,这一次足有数百根银针直奔林季而来。 “不愧是阴阳人,玩阴的还是你厉害。”林季再一次用袖里乾坤,将那些银针尽数收起。 随后,他又猛地拔剑,狠狠斩向左边。 铛! 剑锋被锋利的指甲挡住。 林季神情一滞,他根本没想到午马敢用手挡他的剑。 “呵呵,方大人的青釭剑。”午马轻笑着,手中用力将剑锋弹开,又道,“连青釭剑都在手中,林大人前途无量,何苦没事找事呢?” 林季皱眉。 “连这你们都知道了?是辑事司本身的消息,还是在监天司里安插了眼线?” 一边说着,北极功已然开始运转,只是一个呼吸间的功夫,林季身上的气势暴涨接近一倍。 这一次,午马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林大人真要拼命?自辑事司成立以来,与监天司可从未起过事端。” “你们敢无缘无故对我动手,我还手将你们宰了又有何不可?!”林季眼中泛起浓郁的杀意。 莫名其妙的就上来自说自话,真把自己当人物了。 他林季是日游境修士,而且即便是初入日游,但本事在日游境中也绝对算是数得着的。 修炼了这么多年下来,多少次险象环生才有今天。 若是入道境的人物来此,林季二话不说扭头就走,事后保证与鸵鸟一般,脑袋往土里一插,什么都不知道。 但大家同为日游,你个阉党嚣张什么? “本官可没心思跟你们逢场作戏打机锋,深夜来通天镇偷袭截杀监天司四品掌令官,这是死罪,罪无可赦!” “姓林的,你...” “看剑!” 第三百一十章 六通克敌 自从在路上突破第六境之后,林季一直都手痒的厉害,奈何一路上风平浪静,找不到合适的对手。 如今有同境界的修士找上门来,他哪能错过这个机会? 至于对方来自所谓的辑事司,有背景? 林季却不在乎这些。 如果说以前,他兴许还会有投鼠忌器,但如果到了日游还是这般战战兢兢,难道非得天下无敌了,才敢肆意一些? “天枢剑!” 七星剑第一剑已然挥出,剑芒化作银光,朝着午马的方向飞掠而去。 “太一门的手段?” 午马仓促的躲避,但是那剑芒早已将他锁定,无奈之间,他只能抽出了自己的兵器一对匕首,才勉强挡下。 “正是,有何见教?!”林季冷笑,又出第二剑。 午马连忙再挡,却已经有些吃力,后退了数十米。 “林大人,监天司和辑事司并非敌对。。” “那又如何?”林季一脚踩在窗台上,整个人踏空而出,直奔午马而去。 “本官可不觉得辑事司的人会是你这般的歹人!大半夜的扰人清梦!说,你假扮辑事司官差,在图谋什么?!” “姓林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再吃我一剑!” 林季欺身而上,眨眼间的功夫,七星剑已然出到了第五剑。 午马被逼的狼狈。 终于,在眼看着林季气势愈发的雄厚,第六剑将要再出的时候,他忍不住了。 “不识好歹的东西,找死!” 只见午马一声怒吼,浑身上下突然金光大放。 一股狂风从他的身周而起席卷四方,即便是林季也承受不住,连连后退。 但是虽然被暂时逼退,林季脸上却泛起了几分笑意。 “这便动用元神之力了?元神一旦受损便要伤及根源难以恢复,你若是被我斩了肉身又灭了元神,那可就真的神形俱灭了。” 午马却不答,此时他已经听不到林季的嘲讽了。 风愈发的大了。 “好话说尽你不听,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话一说完,午马的速度突然暴涨,不到一个呼吸,他便从远处消失不见,又在林季面前出现。 这般的速度,即便是林季也吓了一跳。 眼看着那一对匕首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林季连忙想要抽身而退。 可刚退了一步,身后突然一阵疼痛。 唰! “什么时候?!”林季骤然回头,然后便看到午马那冰冷的笑容。 连忙挥剑,却又被午马躲开。 “还不知道是谁杀谁呢!” 这声音甚至不知道是从哪边响起,林季的四面八方都传来了杀意。 感受着背后带着几分瘙痒的疼痛,林季心念微动,赶紧先用灵气将伤口止血。 “匕首带毒...”林季脸色稍稍难看了些。 “从蛊寨收上来的虫毒,即便是日游境修士中了,最多一个时辰也要毒发身亡。” 午马的声音再次响起。 就在林季准备开口的瞬间,他突然心中微动,稍稍侧身。 紧接着,便是带着寒光的匕首,闪烁着从他刚刚所在的位置划过。 “咦?”午马诧异。 而林季则没有丝毫犹豫,莫名的朝着身旁的空处斩下一剑。 铛! 剑锋被匕首所阻挡。 但紧接着,林季便已经猛地伸手,一把抓向午马的脖子。 午马反应也极快,连忙仰头后退,但还是被林季抓住了衣领。 “些许障眼法,有什么可卖弄的?” 看到午马脸色微变,林季想都不想,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撕拉。 一脚踹空,因为午马强行挣脱了林季抓着自己衣领的手,连带着衣服也被扯破了大半。 “你怎么找到我的?”午马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狼狈,还在惊异于林季是怎么找到他的。 “不去看你,便找到了。” 如果是以前,即便修炼了六识归元诀,但是刚刚午马那诡异的身形,林季一时半会恐怕还真没有办法。 但如今的林季,可是继承了阿赖耶识修炼了千年的佛门六通的。 天眼、天耳和他心三通,对这种诡异身法最为克制。 这午马的身法,无非是借用了元神之力,扰乱人的视听而已。 看到的不是真的,听到的不是真的,唯独感受到的才是真的。 但偏偏这手段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如今的林季。 一开始稍稍大意中了一匕首,但此时林季已然心静,这点手段自然瞒不过他。 “些许障眼法?好大的口气!”午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身形再次消失不见。 林季则真的闭上眼睛,心平气和。 此时的他虽然什么都不看,但是在神识笼罩的范围内,他却无所不知。 他能感受到天地间灵气的流动,每每有波澜之处,便是那午马的所在。 第六境之后再施展佛门六通,已然是新的体验。 “别再左边晃悠了。” 一边说着,林季突然伸出了手。 他抓的地方空无一物,可当他手掌握起来的瞬间,午马的手腕却刚刚好落在了他的手中,被他死死抓住。 “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林季低笑一声,“你虽然也是第六境,但是元神之力却极为虚浮,像是被丹药强行推上来的,除了这手身法还算能看之外,也没什么厉害的了。” 被林季抓住了手腕逃脱不开,午马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另一只手拿着匕首不断的向林季砍去,但是林季却始终只是身形不停晃动,便将之尽数躲避。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躲得烦了,林季打了个呵欠。 “对了,同为第六境亦有差距。” 咔嚓。 手中猛地用力,林季直接硬生生将午马的手腕掰断。 森森白骨刺破了皮肤,紧接着,林季又猛地一扯,直接将他的断手扯了下来,然后随手从空中丢到了地上。 “啊...唔!” 就在午马惨叫的瞬间,林季趁机又狠狠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腹丹田处。 只是刹那间,午马原本身上的气势便一泻千里,他整个人如被抽了筋的长虫一般,软巴巴的从空中跌落,狠狠摔在了地上。 林季稍稍甩了甩手中的鲜血,随后看向一旁观战的未羊。 未羊却想都不想转身就逃。 “敢冒充辑事司差人的大胆歹徒,休要逃走!”林季大喊了一声。 第三百一十一章 神形俱灭 林季没有去追未羊,转身来到了午马身边。 看着这阉人奄奄一息,捂着手腕痛苦哀嚎的样子,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主要是背上的伤开始疼了,修为也压不住。 “解药呢?”林季问道。 午马紧紧的闭上眼,咬着牙,似是要宁死不屈。 林季继续道:“你的毒再怎么厉害,此去京城也不过数十里,我全力之下要不了多久。你这里不给我解药,你觉得监天司总衙,能不能找到解药呢?” 此言一出,午马的气势顿时松懈了大半。。 他睁开眼,恶狠狠的瞪着林季。 “你敢对我出手,司主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草,你家司主大人不放过我,我家司主大人还不会放过你呢!”林季翻了个白眼,谁还没个后台了。 林季懒得再废话了,直接用剑顶住了午马的脖子。 “解药,或者我宰了你再去京城想办法,给你三个呼吸的时间。” “一..二...” “我给,我给!” 感受着林季身上愈发浓郁的杀意,午马终于怕了,颤颤巍巍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瓶子。 “这瓶中便是解药。” 林季接过瓶子,晃悠了两下,倒出来了两枚暗红色的药丸。 先是给午马喂了一颗,他倒是没有丝毫犹豫就张嘴咽了下去。 “你倒是没撒谎。” 林季微微点头。 他心通时刻专注着午马,但凡他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哪怕只是心跳快了半拍,林季都能察觉到。 又等了不到一刻,见午马的确没有任何异样,林季才将解药服下。 果然,解药入口即化,而他背后伤口的疼痛也很快就减轻了大半。 “如何?解药已经给你了,可以放...” 噗。 不等午马把话说完,林季便直接用青釭剑洞穿了他的脖子。 等尸体倒地的瞬间,一道金光从他的身上飞掠而出,怨恨的看了林季一眼之后,就想要逃走。 但是林季哪会给他机会,又是一剑斩了过去,谁曾想那元神竟然躲得飞快,眨眼之间已经逃出去了百米有余。 “有意思。” 林季眉头微挑,心念一动。 元神跃于脑海,与肉身一同挥剑。 “舍神剑!” 元神剑法一出,远处那午马的元神速度顿时骤减。 紧接着,便是一柄巨大的剑锋虚影狠狠的挥舞了过去,将之彻底笼罩。 午马的元神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便彻底烟消云散。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收剑归鞘。 “呵,原来斩杀真正的第六境修士,还得神形俱灭才行。” 他想起他在襄州侥幸弄死的第六境秃驴了,他几次都以为杀了就死了,原来还有这一出。 怪不得阿赖耶识能将他们复活呢。 还是吃了经验的亏,以后多弄死几个就熟悉了。 搞定了这一切,林季随手抓起午马的尸体。 正准备顺着窗户回房间,可是当他抬头看向窗台的那一刻,却猛地心中一突。 “不好!” 他一个闪身便带着午马的尸体回到了房间之中。 随后,他便看到了房间里严阵以待的众多辑事司差人。 而除此之外,房间里还多出了两具尸体。 沈宏依旧被带着枷,整个人跪在地上,头歪着,很显然已经断气,胸口处还流着血,是被人从背后一剑穿心。 除此之外,另一具尸体则是福安的。 他同样是被利器洞穿了心脏,死法与沈宏一般无二。 “刚刚林大人出去的时候,有刺客闯进房间,杀了犯人沈宏。”辑事司的一名差人面色难看至极,指着地上的福安尸体,“福大人为了保护犯人,也被那刺客杀了。” 看着眼前这一幕,又听到这阉人的解释。 林季一时之间,只觉得遍体生寒。 这辑事司好狠的手段。 亦或者说,是那些想要沈宏死的人,当真好狠。 林季冷冷的看着辑事司的诸多差人们,他能发现,这些人的目光时不时在他手中的午马尸体上闪过,随后又恐慌的连忙挪开目光不敢再看。 “原来你们这些阉人也知道害怕啊。”林季扯了扯嘴角,随手将午马的尸体丢下。 “这人冒充辑事司官差意图行刺,已经被我拿下...此事是你们的公务,我便不再过多插手了。” 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离开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只是几眼,他就已经看明白了刚刚沈宏那里发生的一切。 除了是福安杀人又自杀之外,林季想不出别的可能。 他即便在跟午马交手的时候,也不曾放松警惕,他可以确定周遭绝对没有别人。 林季自信第六境的修士绝对逃不出他的探查,如果是第七境,那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但也是这份自信,让他唯独忘记了福安也想让沈宏死。 “先杀了沈宏,然后再自杀?这福安不光是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破事,真不能胡乱掺和。” 想到这里,林季脸上带着几分烦躁,直接下楼,将钥匙丢在了柜台上,然后又留下几两碎银子。 然后便直奔京城而去。 这通天镇,属实不是人待的地方。 ...... 京城,监天司总衙。 在总衙最深处的书房中。 方云山面色平静的看着对面的老者。 “穆相,若是我们的人有个三长两短,监天司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若是识相,那便安然无恙。”穆韩非老神在在的坐在方云山对面,轻笑着应道。 方云山摇头道:“不,你还不懂。” 顿了顿,方云山的语气重了几分。 “你和那些阉党的狗屁倒灶之事我不在乎,整日在朝堂之上鼓吹监天司有不臣之心,我也不在乎。” “林季是我们监天司的人,甚至未来有可能成为监天司司主的人,放眼百年,我觉得不会再有人比他更合适,包括我。” 听到这话,穆韩非神情微滞,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而方云山则继续道:“这天下,可以没有辑事司、可以没有阉党、没有你那妄想摄权的女儿!但唯独不能没有监天司!” “有些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穆相沉默良久,不知什么时候,额头上泛起了些许细汗。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辑事司一趟。” 可还不等他走开,却被方云山按住了肩膀。 “等着吧。” “等什么?” “现在去已经晚了,我们在此静候佳音。”方云山咧嘴笑了笑。 只是这笑容让慕韩非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第三百一十二章 说辞 清晨,东边的阳光洒向京城。 林季一路急行,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用腰牌进了城,还没走两步,他就被人拦住了。 “是林掌令吗?”说话的人穿着捕快的衣服。 林季打量了两眼,发现这人竟然有修为在身。 “京城妖捕?” 那人连忙点头,又道:“我领命在此等您,劳烦您先去一趟京城总衙吧,方大人在候着您呢。” “知道了,多谢。。”道了声谢,林季便直奔监天司总衙而去。 他本就是打算直接去的。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总衙之外。 还是那个不起眼的小宅子门面,以及不苟言笑的第三境修士看门。 显然上下都已经得到了提点,看到林季,只是简单查看了他的腰牌便将他放了进去。 轻车熟路的来到总衙最深处的书房,不等他敲门,里面就已经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进来吧。” “是。” 应了一声,林季走进书房。 他先是看到了方云山,随后又有些好奇的看向坐在方云山对面的一名陌生老者。 “下官林季,见过方大人。” “这位是...” “这是当朝右丞相,穆韩非穆相。”方云山说道,“你昨晚之事我已经有所耳闻,穆相此番前来,也是为了这事。” 听到这话,林季这才反应过来。 难怪一进城就有人候着,难怪这监天司总衙他都能一路畅通无阻。 果然,那沈宏的事情不简单,是真正的上达天听。 “说说吧,昨晚经历了什么?”方云山突然问道。 林季点头,先是看了一眼一旁的穆相,才开口道:“回大人的话,下官在通天镇遇到歹徒为难辑事司的同僚,于是出手相助。” “说具体点。” “白天来了三个歹徒,死了一个伤了一个逃了一个。夜里又来了三个,其中有两位第六境一位第五境,一位将我拖住,但被我斩杀。一位趁我不注意杀了沈宏又杀了辑事司的福安大人,还有一位第五境逃了。” 方云山不置可否,又问道:“可曾受伤?” “受了点小伤,不过已经无碍。” 至此,方云山才终于看向穆韩非。 “穆相,可安心了?” 穆韩非脸上不动声色,长舒了一口气。 “林掌令无事,本相自然安心了。” “安心就好,一夜未眠,穆相也辛苦了。”方云山端起了茶碗。 穆相勉强的笑了笑,起身拱手之后,便告辞离去。 直至穆相走远,方云山这才放下茶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季。 “你小子...什么时候第六境的?” “来的路上,机缘巧合便突破了。” 方云山并不意外。 斩了阿赖耶识,即便是他在修炼上也更进了一步,何况是首功的林季。 这是天道玄之又玄的馈赠,谁也说不清,但是谁都知道是真实存在的。 方云山让林季在自己面前坐下,然后才又道:“一来就惹麻烦,沈宏的事你也想着掺和。” 这话听着吓人,但是林季却并未有多害怕。 “大人知道其中的内情?” 方云山嗤笑了两声。 “无非就是有人想给闯了祸的孩子擦屁股罢了,谁曾想他们这般的肆无忌惮,擦屁股擦到了三品大员的头上。” “等着吧,无须几日,圣上便会宣你进宫,再给你些赏赐,然后沈宏的罪也被盖棺定论,此事便了了。” “你刚刚的说辞不错,你也算机敏,倒不用我替你想办法了。想来穆韩非回去也会顺便跟辑事司那些阉人串一串说法。到时候见了圣上,要是问,就按你刚刚那样说。” 林季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 方云山则继续道:“监天司向来不掺和朝政,朝廷之中的争斗也与我等监天司修士无关,此事过去之后,你便不要多管闲事了,老老实实在衙门里当你的掌令官吧。” 说着,方云山又从桌上拿起了一本册子交给林季。 “大人,这是...” “近一个月待审的案子。”方云山说道,“掌令官本是虚职,但说起权力却也不小。如果说游星官只有监察之责的话,掌令官便能先斩后奏。” “文官那边的破事与我等无关,但监天司中的肮脏龌龊,却总该要管一管的。” 林季随手翻开册子看了两眼,里面大多记载着某州某地哪里的妖捕如何如何。 “大多是游星官递上来的消息,也有地方文官递上来的折子,只要涉及到监天司,都会送到这里。” 方云山起身,带着林季一道离开书房,来到了外面的小院里。 “树大了,难免有些烂了根的地方。小病不除,容易养成大患。” “林季,到了日游境,你总该明白为何朝廷要有监天司,又对监天司极大的纵容了吧?” “明白,因为监天司的修士借朝廷的国运而修炼,自然希望大秦长治久安,这一点与朝廷的想法不谋而合。”林季点头。 这事情他很早就知道,但突破第六境之后,自身已然能够望气,才对这世间的许多事看的更加透彻。 方云山轻叹道:“说是这么说,但总归有些害群之马在。” “这掌令官你要好好当下去,虽然是在京城任职,但少不了各处奔波。这差事你上心些,做出些功绩,将来我才好把你往更高的位置上送。” 闻言,林季躬身道谢。 说起来,修为愈发的高深之后,他反倒对监天司没那么看重了。 但既然方云山这么看重自己,那在监天司混混也算不错。 “我拨了处宅子给你,就在陆府对面。”方云山突然又道,“那宅子比我在京里的府邸都不遑多让,可是有不少人眼红呢。” 林季神情一滞。 这好处不就来了吗。 监天司果然没白混。 “大人,这不合规矩吧?”林季小心翼翼的问道。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现在不合规矩,以后不就合了?难不成到时候再让你搬家?麻烦!” “下官惶恐。”林季连忙低头。 方云山瞥了一眼林季那垂眉低眼的样子,总觉得有些膈应。 “好好当差便是了。” “下官明白。”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又是阿绿 与方云山道别之后,林季走在监天司总衙里,心中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才月许不见,此时的方云山,似乎与之前在维州时的他有了一些变化。 但是具体是什么变化林季又说不上来,若非是学会了佛门六通,他也未必能感受到这几乎微不可查的不同。 “是因为回到京中,多了些官威吗...也不对。” 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季索性将之抛在脑后。 刚走了没多久,又有差人找到林季,送来了房契地契和钥匙。 就是之前方云山所说的那些。。 当林季一路向外走,即将离开总衙的时候,他却在府衙的影壁旁边,看到了一道熟悉的白衣倩影。 “陆游星?”林季有些意外。 听到林季的称呼,陆昭儿柳眉微竖,脸上泛起了些许不满。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反应过来。 “说了多少次,叫我昭儿便是。” “叫你昭儿便是。”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之后,又一同笑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林季靠近之后问道。 “刚刚回京,在衙里交了差,听人说你也刚刚进京在跟方大人说话,我闲来无事,就在此等候了。” “劳烦你久候了。” 林季笑笑,与陆昭儿一同走出了总衙。 两人并肩走在京城的大街上,陆昭儿的目光时不时从林季手中的册子上划过。 “是掌令官的东西,你要看看吗?”林季见她好奇,于是问道。 “我看过许多次了,上面记载的许多案子都是我亲自递上来的。”陆昭儿摇头道,“我只是有些感慨,去年认识你的时候,你还只是六品梁州总捕,我甚至能在你面前摆一摆官威,这才一年多,你都成了四品掌令了,我却还是游星官。” “全靠上面赏识。” 听到这话,陆昭儿白了林季一眼。 “与我就不要说这些搪塞的话了,上面再怎么赏识,也得坐得住才是。” 见林季不搭茬,陆昭儿继续道:“我爷爷应该也在府里,等会去我家吃饭,这一年里爷爷还时常念叨起你来着。” “老爷子还记得我?”林季有些意外。 镇国公陆广目何等人物,还会专门念叨他这个小小的监天司当差的? 陆昭儿的目光变得有些飘忽不定。 她也不算是说假话,只是每次陆广目提起林季,都是在想着给她找个夫婿的时候。 而每每说起此事,她都会把林季搬出来当挡箭牌。 当然,这话就没必要专门解释了。 林季想着自己的新宅子就在陆府对面,因此也没有拒绝。 将来说不得还要跟陆广目打交道,只是见个面吃个饭也没什么。 又走了片刻,两人路过一家点心店,陆昭儿停下脚步。 “我去买点杏仁酥。” “你还喜欢吃点心?” “喜欢。”陆昭儿小跑着进了点心店,林季则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门口等着。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对面的方向突然走来了几人。 在街上见到人不算什么,但是那几人一路走来都吸引了不少目光。 而原因,却是为首那人手中抓着的小小精怪。 看到那精怪,林季猛地一拍脑门。 “卧槽,阿绿!” 在通天镇走的太匆忙,他又把阿绿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而与此同时,被人抓着不停挣扎的阿绿也恰好看到了林季。 于是乎,它以它那整天在土里埋着的小身板,爆发出了难以置信的高音。 “老爷救我!” 阿绿这么一喊,却把抓着他的那公子哥吓了一大跳。 “小崽子鬼叫什么呢?!” 公子哥一个激灵之后,顿感大丢脸面,抬手就要往阿绿的脸上打。 就在这时,林季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一把抓住了公子哥的手腕。 “嗯?”公子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倒是公子哥身后的一个矮子猛地出手,一把匕首直奔林季的心口而去。 这是要当街杀人。 林季显然也没想到对方的作风这么霸道,左手探出,直接死死握住了匕首的刀刃。 第一层圆满的真龙体,显然不是这一把小小匕首能划破的。 那矮子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尝试着想要将匕首收回来,但是却根本无法撼动林季丁点。 公子哥身后的几人一个个脸色微变。 “来人,有刺客!” “大胆,敢对吴公子不敬!” “今天全场的消费由吴公子买单!” 最后一句是林季喊的,气氛到了,他实在忍不住。 与此同时,刚刚被阿绿一嗓子吓了一大跳,又被林季给吓了一小跳的吴公子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是何人?敢在京城当街行凶?” 这话把林季听乐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当街行凶了,反倒是你的护卫,一言不合拔刀就捅,真狠呐。” 说着,林季也松开了手,那矮子连连后退了几步才终于稳住身形。 就在吴公子脸色愈发难看,正准备破口大骂的时候,矮子却连忙低声在吴公子耳旁言语了几句。 随后,吴公子稍稍偃旗息鼓,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之后,退后了半步。 而矮子则上前躬身行礼。 “方才是小的不对,烦请前辈见谅。” 林季也不在意这点小事,这矮子是为了保护自己主子,出手果断点无可厚非。 所以林季直接指着吴公子手里的阿绿说道:“那精怪是我的宠物,先前丢到京外的林里忘了,将它还来我便走。” “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吴公子忍不住了。 草木精怪何等珍贵,出门踏青自家仆从好不容易从林间抓了一只,原本还想着回京城显摆。 这种长面子的事情,哪能让人搅和了。 林季则指着阿绿说道:“它长嘴了,你问它便是。” “呵,非我族类,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吴公子没了耐心,冷声道,“速速让路,本公子没时间与你废话。” 京中的道路颇为宽敞,但只是绕一下吴公子都不肯。 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此时绕了路,谁知道会被传成什么。 林季则看向了矮子。 “你家主子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第三百一十四章 倒霉蛋 林季的声音并不算小,因此吴公子听到之后就要发怒。 又是那矮子连忙低声细语的拦住之后,才转过头对着林季苦笑。 “这位前辈...” “我姓林,不是前辈。” “林先生...”矮子压低声音,靠近了林季,说道,“我家公子是通政使吴大人的独子。” 这是自报家门了。 林季反应了片刻,才想起通政使是个什么官职。 实在是京里的官又多又杂,他连监天司的有些官职也只是知道,并不清楚职责,何况文官。。 “通政使啊,好大的官。”林季小声念叨着。 通政使是通政司的主官,而通政司则是帮助皇帝处理政务的机构。 如地方官员递上来的奏折等等,都是要经由通政司审阅,才会递到沛帝面前。 三品大员,却是皇帝身边的人,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 即便是在这京城,也算是一号大人物了。 看到林季那思忖的模样,矮子还以为林季也知道怕了,因此又是躬身一礼,然后就准备带着自家主子离开。 可还不等他们走出两步,林季却突然伸手拽住了矮子的胳膊。 拽的是矮子,看的却是那吴公子。 “想走可以,将我的精怪还来。” “林先生...”矮子的脸色一下子难看无比。 吴公子则勃然大怒。 “哪来的乡巴佬,敢挡本公子的道?本公子已经三番两次忍让,你还敢执迷不悟!老四,将他拿下送进监天司的牢里,让孙河崖狠狠的收拾他!” “公子慎言!”矮子听了这话连忙阻拦。 眼前这人要是他能轻易拿下,至于这么低声下气的费周折吗? 目前是走人要紧,事后怎么报复是事后,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你是真的不懂吗? 心中吐槽了无数次之后,矮子又一次无奈的看向林季。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林季摆了摆手。 此时他倒是来了兴趣。 “我今天就在这不走了,我倒是要看看,你一个公子哥,怎么敢直呼监天司京州主官的名讳!孙大人是京州镇府官,你爹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一边说着,林季也懒得废话了,直接手一探,在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瞬间,阿绿就已经被他揪住了头顶的嫩芽提在了手上。 “老爷...” 林季却咧嘴笑了起来,给阿绿使了个眼色。 “你这精怪,我现在怀疑你跟几桩大案有牵连,你认是不认?” 阿绿一愣。 “不认,什么大案,阿绿完全不知道啊。” 林季语塞,挤眉弄眼道:“我问你,你认不认?” 这下子阿绿总算反应过来了。 “认认认,阿绿全认。” 阿绿连忙点头,但是因为头发被林季薅着,结果就变成了身体的晃动。 随后,它又指向了吴公子,说道:“都是这坏家伙指使我干的。” 一旁的吴公子众人都看傻了。 反倒是矮子老四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可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他却看到林季取下了自己的腰牌。 “判字令?四品掌令?”矮子面色一变。 而林季则抬腿一脚踹在了吴公子的肚子上,收了大半的力气,还是将他踹的倒在地上哀嚎连连。 “你怎么敢...”矮子几乎难以置信,通政使的儿子,在京城被人当街打了。 “怎么,我怀疑他涉嫌几桩大案,这是在拿人,不行吗?”林季挑眉看向矮子,当着他的面如拖着死狗一般拖着吴公子的衣领,“我送他去监天司大牢,事情会给孙大人说个清楚。” 林季咧嘴一笑。 “到时候让通政使大人捞人吧。” 吴公子身后的狐朋狗友们见事情闹大了,已经一哄而散。 只剩下老四这个护卫低声下气的,想要解救自家的主子。 可还不等他开口,林季身边又多出了一人。 当看到那人时,老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连忙低头,像是个鸵鸟一样。 来人正是买完点心看了半天热闹的陆昭儿。 “东西买完了?我们得先去京城府衙一趟。”林季说道。 陆昭儿提着点心盒子,盒子打开一半,露出了里面的点心。 她手里拿着一块咬了一口,又把盒子递给林季。 “吃吗?” “等会再吃。” 陆昭儿点点头,收回点心盒子小心的端在手里,又看向被林季拖在地上的吴公子。 “吴贵啊,这小子嘴就是欠来着。”陆昭儿毫不客气的点评道。 “认得?” “嗯,京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陆昭儿说道,“刚刚那话太没规矩了,是该丢进牢里关上几天。” 听到这话,林季却有些迟疑了。 他孑然一身倒是什么都不怕,陆昭儿却不同。 “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我能有什么麻烦,我不收拾他都不错了。”陆昭儿眉梢都扬了起来,但又很快收敛。 似是因为周围人不少,她连笑都不愿意尽兴。 “京城的二世祖们,我从小打到大来着。” 很快的,林季便拖着吴公子,与陆昭儿一道朝着京城府衙走去。 而矮子在见到陆昭儿之后,一个屁都不敢放,见事不可为,便只能独自离开了。 想来应当是回去通禀去了。 ...... 京城府衙。 大堂里,孙河崖一见面,听了林季简单的叙述之后,大手一挥,就让手下将吴公子丢进了大牢。 “即便是他爹亲自上门,我少说也要关这小子一个月。”孙河崖如此说道。 这倒是让林季颇为意外。 原本他觉得能关上几天就不错了,毕竟是莫须有的罪名。 孙河崖似乎带着几分戾气。 但很快的,他又将戾气收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季。 “这才一年不见,你竟然晋升到第六境了,难以置信。” “机缘巧合罢了。”林季随口客套着。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客套都快成了卡组了,只要是不熟悉的人开始夸奖,他就打出机缘巧合卡组。 万能。 但孙河崖却摇头。 “不,能修炼到第六境的,哪个不是人中龙凤,何来机缘巧合之说。” 接着孙河崖起身,重重的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我还有事,等闲下来了,再与你叙旧。” 看着孙河崖离开的背影。 林季却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第三百一十五章 新宅 离开京城府衙,在城里走了许久,林季还微微皱着眉。 陆昭儿却颇有些无忧无虑的样子,时不时给嘴里塞进一个点心,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林季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 以往总觉得陆昭儿太过冰冷,整日只知道办差,从来不见她消遣。 如今倒是看到了她的另一幅模样。 “你不觉得孙大人刚刚很奇怪吗?”林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什么奇怪?” “孙大人心情好像不太好,那吴贵说到底有他爹在身后,怎么也轮不到他被关一个月之久的。。” 陆昭儿却轻笑了两声。 “就是因为他爹,他才要被关那么久。” “什么意思。” “回头再与你细说吧。”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城东,路过了上一次雷豹给林季安排的小院子。 前面就是陆府了。 在陆府门口顿住脚步,陆昭儿指着斜前方的另一处大宅子说道:“那里就是方大人给你的宅子了,本来那是圣上赏给方大人的,但是方大人以前就有个院子,加之他代理司主之后一直住在总衙里,因此这宅子反而空了下来。” 林季有些意外。 “是沛帝的赏赐?” 刚感觉有几分惶恐,害怕僭越,但是紧接着林季就又想到,反正宅子是方云山给的,要找麻烦就去找方云山吧。 因此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我先回府了,待会饭好了我着人来叫你,你先去看看自己家吧。” 林季应了一声,目送着陆昭儿进入陆府之后,脚下也快了两步,很快就来到了自己的大宅子前。 并不着急进去,林季先是在门口端详了片刻。 这宅子看着阔气,但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无非是青砖红瓦,门上的红漆新一些罢了。 正当林季走上台阶的时候,大门也恰好被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了一个有些瘦小的年轻男子。 “小的方安,见过老爷。” “你是何人?”林季有些意外的问道。 “小的是府上的管家。”方安躬身一礼,说道,“府上只有我一人,方先生也没打算搬过来住,因此当初就将府上的丫鬟都遣散了,老爷要是需要,小的可以再去招人。” 林季被方安说的一愣一愣的。 “先陪我进去走走吧。” 方安连忙应声,走在林季前面带路。 “这宅子在京里是二品大员的规格,三进的院落。” 一边走着,方安一边介绍着。 进了宅门便是游廊,两旁花团锦簇。 七月时节,正是开花的时候。 游廊之后便是内院,两边东西厢房规整坐落着,再往前是主厅,主厅过后则是花园与主房。 再往后,又是下人们住的罩房。 这宅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相比于林季在梁城的宅子要稍小一些。 但这里却是京城,还是城东王公贵族扎堆的地方,能有这般大小规模的院子已经很不错了。 游览了一圈之后,林季对这里颇为满意。 来到主厅坐下之后,他看向在一旁的方安。 此时方安脸上虽然平静,但是林季却能看出他有几分惴惴不安。 “你和方大人什么关系?”林季随口问道。 “回老爷的话,小的是孤儿,从小被方先生收养,名字也是方先生给取的。” 林季点点头,静静的看着方安,心中思忖着。 片刻之后,他说道:“这宅子这么大,打理起来你忙得过来吗?” “回老爷的话,因为府上原先只有小人在,因此倒还忙得过来。” “去招些人回来吧,府上平日里总该有些活计要做,不必多,三两人就好。再招个丫鬟,我虽然不喜欢别人伺候起居,但日后如果有客人上门,总该有人撑撑门面。” 说着,林季对方安笑了笑。 “我也是土包子进城,肯定不如你懂,这事就交给你了。” “遵命。”方安连忙行礼,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新老爷不赶他走就好。 当时方先生走时就给他说过,如果新老爷不需要他,便让他自求多福去,不可纠缠。 打发着方安招人之后,林季便在府里候着。 等了不到一刻钟,陆昭儿就来了。 “怎么是你亲自来?”林季有些意外,按理来说让管家来叫一声就是了。 “我爷爷进宫去了,圣上有事找他商议,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了。”陆昭儿说道,“爷爷不在,你也没必要专门再去我家了,还是等爷爷回来再说吧。” 林季点点头,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做东吧?” “由你做东?” “乔迁新居,我亲自下厨。” “好。” 陆昭儿答应的很爽快,以至于林季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来时就这样想了。 府上没有食材,方安又出去招人了,因此林季只能带着陆昭儿亲自去买菜。 城东就有菜市场,而且是专供王公大臣府上的商贩,食材品质相比于别处要好上不少,还能看到许多山珍海味。 花了半个时辰买下了几只鸡鸭一些卤牛肉和调料蔬菜,回到府上之后,林季便一头钻进厨房。 陆昭儿则在内院里四处走走看看。 又过了片刻,方安则带着几个人回来了。 当看到陆昭儿的时候,方安愣了愣,紧接着连忙行礼。 “小人林府管家方安,见过陆小姐。” “你认得我?”陆昭儿有些意外。 “小的跟您府上的管家打过交道。” 陆昭儿点点头,又看向方安身后的三人。 两男一女,那两个男的一看就是花匠之类的人物,陆昭儿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关注。 倒是那姑娘,虽然穿着麻布的衣服,脸上也有些脏兮兮的,但是眼睛却异常的明亮,甚至还敢与陆昭儿对视。 方安也看到了这一幕,连忙呵斥。 “大胆,那是陆府的千金,懂不懂规矩。” 那姑娘这才低头,微微一福算是行礼。 “这是老爷吩咐的给府上找的丫鬟。” 陆昭儿点点头,说道:“你去忙你的吧。” 方安应了一声,连忙带着三人朝着后院罩房走去。 一边走,还能听到方安不断训话的声音。 “我是看你可怜才收留你的,你可别给我惹麻烦。” “是。”那姑娘声音却有些柔弱。 “哎,府上老爷尊贵,来客也是京里的大人物,连我都得小心翼翼的,你可别得罪了别人。”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下厨 厨房里。 林季久违的下厨,虽然是陌生的厨房,但是用起来却不见生疏。 杀鸡放血,去毛,剁成大小均匀的肉块。 水烧开,将鸡肉焯水,再放下姜葱蒜等去腥增香。 直至将水里的浮沫清理干净,水变得清澈之后,才将鸡肉再捞出来。 香料早已备好,锅也已经烧热。 很快的,鸡肉下锅,同时又将配菜码放整齐,料汁也已经调好。。 常人需要按部就班的流程,林季却一心二用,并且丝毫没有失误,动作看起来流畅至极,就像是几十年的大厨一般得心应手。 片刻之后,碟子里已经撞上了爆香炒熟过的鸡肉,再将配菜放进去,浇上调好的料汁,再撒上熟芝麻。 “川蜀的口水鸡,啧啧。” 林季没忍住先尝了一口,然后便美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美食虽然也不少,与前世差距也不算大,但总有些记忆深处的味道,还是得自己找出来。 另一边米饭已经蒸熟,林季直接招呼着陆昭儿来厨房。 “自己装饭,顺便把菜端出去,我再炒两个青菜切点牛肉就算齐活了。”林季一边忙活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这种感觉让陆昭儿颇为新奇,从小到大她哪里做过这些。 “这是什么菜,怎么这么香?” “口水鸡,自创的做法,独此一家。”林季笑道,“是不是闻着就流口水了?” 陆昭儿却不答,已经端着盘子出去了。 片刻之后,她又回来拿了两只小碗,装上了饭一同端了出去。 不到一刻,林季也将剩下的两盘青菜炒好,与切好码放整齐的酱牛肉一起端着,来到了餐厅。 陆昭儿已经在吃了,看得出来她很矜持,饭只动了一小口,面前整齐的放着一小堆鸡骨头。 看到林季出现,她脸色微红,连忙起身接过林季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 “我..我就尝尝。” “哈哈哈,尽管尝,要是不够我还给你做。” 席间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也没有喝酒,都在埋头干饭。 很快的,桌上的菜就被吃的一干二净,林季甚至拿口水鸡的汤料拌饭又多吃了一碗。 陆昭儿看到林季的举动时,似是有些意动,但还是矜持住了。 饭后,方安送来茶水。 等到方安离开之后,陆昭儿才说道:“刚刚见到你的管家找来的下人,花匠和厨子倒没什么只是那当丫鬟的姑娘,我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 “能当丫鬟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富贵人家,普通人家的姑娘进了大宅门,不仅不忐忑,还敢跟我对视许久,你觉得这正常吗?” 陆昭儿低声道:“我这夜游境修士,即便不刻意放出气势,也不该是一个普通姑娘敢直视的。” 这话林季是赞同的。 修士的精气神与普通人大有差别,尤其是第五境之后,元神开启,无形的威势也足以让普通人心生畏惧。 如果是特别熟络,亦或者只是无意间看上一两眼,这倒没什么。 但初次见面,就敢与第五境的修士对视。 “我回头看看吧,兴许是哪家的大小姐家道中落呢。”林季随口说道。 这只是小事,他并不在意。 陆昭儿点点头,她也只是随口提起。 拿起茶水抿了一口,陆昭儿又道:“还记得之前你好奇,为何孙大人要把吴贵在牢里关一个月吗?” “说来听听。” “就最近这一年,京里多了个辑事司,这事你知道吧?” 林季当然知道,他还宰了一个辑事司的第六境阉人。 “这事跟辑事司还有关?” 陆昭儿轻叹一声,声音压低了一些。 “自从去年高大人叛离监天司之后,京里就有许多反对监天司的声音了。” “这很正常。”林季并不意外。 监天司何等重要,大秦屹立千年,监天司便存在了千年。 他还曾经听人说,监天司就是另一个朝廷。 这话虽然僭越,但是却未尝没有道理。 监天司除了名义上要对圣上言听计从之外,实际上监天司从上到下,从来都是自己关门办事,外人管不着。 “高群书的叛变让朝堂对于监天司的看法变得极其负面,许多大臣都说,高群书敢拿整个大秦为他的修炼铺路,谁知道监天司会不会出第二个高群书。” 林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 这是诛心之言。 “所以便有了辑事司?” “是。”陆昭儿点头,“辑事司基本是由大内的修士组成,只听圣上一人的号令,也只管京州一地的安危。” “不仅如此,相比于监天司不参与朝政,不理文官。辑事司却不同,只要是看到的,他们想管就管,谁也不敢问,因为他们代表着圣意。” 听到这里,林季有些明白过来了。 “所以辑事司的存在,极大削弱了孙大人手里的权力?甚至可以说让孙大人的位置变得十分尴尬。” “不错,有了辑事司,京州的监天司衙门就变得可有可无了。”陆昭儿点头道。 “那吴贵..吴贵的父亲与辑事司是什么关系?” “通政使吴成思是右相穆韩非的人,穆韩非则是极力促成辑事司成立的人物。”陆昭儿轻叹道,“辑事司能成立,大臣们的谏言是一方面,但通政司那边也是使了大力气的。” “原来如此,所以吴贵那小子是被恨屋及乌了。”林季哑然失笑。 “总而言之,如今监天司上下都视辑事司为眼中钉肉中刺,但是上面不开口,下面的人也不好发难。” 听到这里,林季却已经不怎么感兴趣了。 “无所谓了,反正辑事司不招惹我,我便权当看不见就是。” “是这个理。”陆昭儿的态度也同样如此。 林季是孑然一身。 陆昭儿则是背后有镇国公陆广目。 他们二人相比于旁人,总归是要多几分底气的。 就在这时,方安突然快步走进了餐厅。 “老爷,宫里来人了。” 林季一惊。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太监走了进来。 “你便是林季?”这太监的声音有些嘶哑。 “是我。” “明日早朝,宫外候着,听宣。” 第三百一十七章 沈宏案变故 那老太监走的极快,刚把话说完转身就走,一丁点停留的意思都没有。 陆昭儿注意到了林季诧异的表情,主动解释道:“应当是维州的事,监天司拿下密宗之后,朝堂上下却褒贬不一,该有的奖赏一直没有下来。” “这都这么久了,维州之事上面还没有个说法?” “有人不想让监天司过得太顺,而且圣意难测,圣上始终没有给个说法。” 说话间的功夫,又有人上门了。 方安又来通禀。 “老爷,陆府的管家来了。” 林季看向陆昭儿,陆昭儿则起身说道:“应当是我爷爷回来了。。” 听到这话,林季也跟着起身。 “不用送我。”陆昭儿将林季拦下,又道,“明日早朝的时候,问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了,虽然如今有不少人对监天司并无好感,但没人会真的为难监天司的修士。” “我心里有数。”林季应了一声,目送着陆昭儿离开。 等到陆昭儿走后,林季又看向一旁的方安。 “让你找的人找回来了?” “找了三位,一位花匠一位厨子一位丫鬟。” “那丫鬟叫什么?”林季想起了刚才陆昭儿的话。 “无名无姓,说是为了还家里的债才卖身,我看她可怜就买回来了。”方安说道。 林季了然。 卖身之后,过去的一切便再无关系,连名字都要新的主人起。 “那就叫她小花吧。” “我这就去跟她说。” “去吧。”林季摆了摆手,打发走方安。 他原本是想起名叫翠花的,日后没事来一句翠花上酸菜,想来也别有一番趣味。 但临了还是算了,太土了点。 ...... 陆府。 陆广目刚刚回府,便听说自己的孙女去了林季的府上。 他眉头微皱,连忙让管家把人叫回来。 等到陆昭儿见到陆广目的时候,陆广目已经在厅中等候了许久。 见到孙女回来,陆广目又让下人们全部离开,又把大门关上。 “你去见林季那小子了?” “是,之前在总衙碰上了,总该打声招呼见见面。” 听到这话,陆广目却轻叹一声。 “你昨日才刚刚交差告假,今天还去监天司总衙做什么?” 陆昭儿低头不语,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下。 “爷爷这么着急叫我回来做什么?” 陆广目起身离开主位,坐到了陆昭儿的身旁。 “丫头,那林季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就..就那种关系。”陆昭儿眼神有些闪躲的答道。 “我听说他在南边已经有了婚配,是钟家的丫头。” “只是口头之约,还未定亲,更未正式成亲。” “原来你知道了。” 陆昭儿又不说话了。 足足沉默了良久,她才继续道:“他那婚约如同儿戏一般,听说是比武招亲来着,那钟姑娘是个可人,但是我也不差。” 听到这话,陆广目顿时瞪起了眼。 “你是我陆广目的孙女,何必去跟别人抢男人?!之前我还只当那林季是你搪塞的借口,如今看来却未必。” 一边说着,陆广目脸色愈发难看。 陆昭儿低着头继续保持沉默。 又过了许久,陆广目才长叹一声。 “罢了,你从小性子就要强,你爹又在北边,我管不到你,也不想管这些。但那林季,你是真的中意于他也好,只是挡箭牌也罢。这段时间,莫要与他往来了。” 陆昭儿抬起头,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爷爷。 “为何不与他往来?他得罪了什么人吗?亦或是惹上了什么麻烦?他是第六境修士,能有什么麻烦找上他?”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陆广目脸色铁青。 但他终究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丫头,你知道刚刚圣上急宣进宫的都有谁吗?” “此事爷爷不该对我说。”说是这么说,但陆昭儿却一副要打听到底的样子。 “呵,有什么不能说的。”陆广目更是嗤笑一声,丝毫不将这些事情当做秘密。 “除了我这个镇国公之外,右相穆韩非、左相洛玄一、通政使吴成思、刑部尚书崔严、大理寺卿杨子玉、都察院都御史王骥。” 陆广目每说出来一个人名,陆昭儿心中都要震惊几分。 实在是这几位都是朝中的顶梁柱,真正的大秦栋梁。 陆广目则继续问道:“你知道圣上叫我们过去,说的是什么事吗?” 不等陆昭儿问,陆广目便自顾自道:“南方水灾,国舅穆凯下扬州赈灾,查出扬州知府沈宏贪墨库银。” “这案子本身没什么复杂的,其中兴许有些门道,但老夫并不在乎,也懒得理会。可昨天夜里,沈宏死在了京郊的通天镇。” 听到这话,陆昭儿皱眉抬头,说道:“知府是三品大员,是有人不想让他进京。” “洛玄一说穆凯贪赃枉法,污蔑沈宏。穆韩非则说沈宏是得罪了修士被人刺杀。” 陆广目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他们狗咬狗是他们的事,但昨天夜里林季也在通天镇!” “他怎么也在?” “不知道。”陆广目摇头道,“沈宏死的时候他就在现场,此案他成了唯一的见证者。” “唯一?” “辑事司的人洛玄一不信,被林季斩杀的刺客被查明正身是内务总管杨小莲,那杨小莲在辑事司有身份。” “因此,反倒是恰巧路过的林季成了本案的关键。” 说了这么多,陆昭儿却愈发的不解。 “他不过是路过,顺便出手,这有什么值得审的?” “你还是没懂。”陆广目微微摇头。 “辑事司的人被当成刺客,被监天司的林季给斩了。” 陆昭儿这下懂了。 “有人要借题发挥?!” 陆广目点头。 “辑事司和监天司正斗的厉害,眼下出了这档子事,那些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如今就看他们怎么颠倒黑白了。” “林季身后有方云山撑腰,本身也是日游境修士,他倒是不必担心有什么安危,但此事的麻烦程度却不小,我们只需要看戏便是。” 对于陆广目的最后一句话,陆昭儿是充耳不闻的。 什么不需要担心安危,不过是爷爷安慰的话而已。 第六境虽然厉害。 但是在这皇城之中,却也算不得什么。 第三百一十八章 皇宫 从陆广目口中得知了不少事情之后,陆昭儿原本想去跟林季说一声,但是却被陆广目勒令在府中禁足不让外出。 用陆广目的话来说,这事不算隐秘,方云山自然会跟林季说到清楚,轮不到她去通风报信。 被爷爷亲自看管,陆昭儿也没了办法。 ...... 一晃眼,一夜过去。 昨天夜里,监天司总衙便有人找上门来,送来了四品掌令官的官服,并且告知林季第二天早上先去总衙。 所以一大早,林季便久违的换上了官袍,离开了林府,直奔监天司总衙而去。 到了监天司总衙,一路被衙役领着,见到了方云山。。 “先前你在通天镇的事情又有变化。”方云山开门见山的说道。 “什么?” 方云山带着林季往外走,门口已经有轿子在候着了。 坐进轿子之后,方云山才继续说道:“原本我以为辑事司那边也会心照不宣,此事他们爱怎么处理怎么处理,与监天司无关。” 话锋一转,方云山脸上泛起了几分阴翳。 “但是现在有人不愿意放过此事,因此之后你会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林季连忙问道。 “昨日圣上下旨,今日早朝之后,三司会审。” 三司会审说的便是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合审一案。 任何案子,只有被沛帝亲自下旨,才会有三司会审的情况出现,而审后的结果也会在第一时间送到沛帝面前。 “三司会审审什么?”林季还是有些不明白。 “沈宏案。” “沈宏都已经死...”话刚开头,林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以置信道,“不会是审我吧?” 方云山没开口,斜了林季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季不解道:“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呵,这世上荒唐事还少吗?”方云山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反正到时候你去应审便是,说起来我也想看看那些阉人会有怎样的说辞。” ...... 监天司总衙距离皇宫并不算远。 没过多久,轿子就已经停下。 林季跟着方云山下了轿子,发现此时已经来到了皇宫的正门口。 在他们的不远处,还有几顶轿子停着,但只有家仆在候着,想来主人应该已经进宫去了。 “走吧,我们也进去候着。”方云山带着林季进入皇宫,看守入口的侍卫甚至都不曾阻拦。 一路畅通无阻,直至来到了早朝的主殿之外,方云山才顿住脚步。 林季跟在方云山后面四处打量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宫。 说起来,这宫中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无非就是地方大了点,房梁高了点,规矩多了点而已。 前世看惯了电影电视,也不是没亲眼见过紫禁城的恢弘。 如今来到这大秦的皇宫,林季反而有些失望。 眼前的大殿,牌匾上写着‘常华’二字,原先林季还并未在意,但是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一旁的方云山注意到了林季的情况,他微微挑眉,显然有些意外。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林季回过神来的时候,旁边已经站满了穿着朝服等候的官员。 “醒了?”方云山的声音响起。 林季连忙抱歉,又问道:“方大人,那牌匾...” “大秦开国皇帝亲笔所写,就是千年前那位秦家家主...坑了邪佛的那位。” 原本林季还有些迷糊,但听方云山这么解释,他倒是明白了。 方云山则继续道:“那牌匾之上带着道韵,而且是一位道成境强者的道韵...若是入道境修士看出来门道倒也不算什么,你只是日游便能看出来,小子不错。” “大人谬赞了。” “除此之外,大殿之中还有阵法护佑,进去之后,第七境之下修为都会被压制许多。” “那第七境呢?” 方云山轻笑了两声。 “一般第七境不上朝。” 林季恍然。 入道境已然是宗师一般的人物,已经不是阵法能压制得了的了。 或者说,想要布下维持着可以压制第七境的阵法,代价太大,大到即便是大秦千年的底蕴也不愿承受。 毕竟这是无端的浪费,宫中必然有第七境坐镇,而且绝不止一位。 既然如此,何必将材料浪费在阵法之上。 胡思乱想间的功夫,后面的官员突然主动让出了一条道路。 林季顺着看过去,却发现是两名老者并肩而来。 正是当朝两位丞相,穆韩非与洛玄一二人。 在场的官员们看到这两人,纷纷躬身行礼,口称穆相、洛相。 而两位丞相却截然不同。 穆韩非只是微微点头,却目不斜视,唯独路过方云山身旁时,朝着方云山拱了拱手,然后便站在了最前方。 而洛玄一则满脸堆笑,不停的还礼,一年不见,早走出了丧女失妻的阴霾。 在看到林季的时候,他还专门顿住脚步。 “林小友,许久不见了。” “洛相。”林季行礼,但是却被洛玄一托住了胳膊。 “林小友是洛某的恩人,这礼洛某可不愿受。” 稍稍顿了顿,洛玄一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听闻小友来京任职,日后要记得来府上走动走动。” “一定。”林季连忙应下。 洛玄一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又跟方云山打过招呼,才走到最前面。 而与此同时,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方云山却突然说道:“刚才的话当成客套便是,洛玄一也不是简单人物,少打交道为好。” 林季点头,他心里自然有数。 能做到丞相,在满朝文武中自然是有着非凡地位的人物,不会如表面上这么简单。 他也不想跟这些人熟络。 又等候了片刻,一直守在常华殿门口的太监突然进了殿,然后又走了出来。 “诸位大人,请吧。”那太监让开了路。 “你在外面候着便是。” 林季应声。 而方云山则脚下快了两步,与两位丞相并肩一道走进了大殿之中。 随后,才是诸多官员鱼贯而入。 只是片刻,原本还颇为热闹的常华殿外,只剩下林季孤零零的,与几名侍卫太监作伴。 闲来无事,他找上了一个不苟言笑,一动不动的大内侍卫。 应该说是御前带刀侍卫。 “朋友,在这当差挣得多吗?月钱多少?” 而侍卫并不理会林季。 热脸帖了个冷屁股,林季只能尴尬一笑。 请假条 抱歉,朋友过生日喝了点酒,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再写~~ 《巡天妖捕》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一十九章 反对 常华殿内。 文武百官早已各自左右列好。 文官这边为首的是左右两位丞相,穆相站在首位,而武官那边的首位却空了出来。 那是陆广目的位置,而陆广目有资格不上朝。 反倒是方云山,不偏不倚的站在了最中间。 只是等候了片刻,一位看起来不过三十余岁的年轻人便缓缓从后殿走了出来。 他便是当今大秦王朝的帝王,秦沛帝。 沛帝的步伐不算太快,双手负背,缓缓的登上了龙台,站在了龙椅之前。 但是他却偏偏不坐下,沉默的站着。 很快的,一位年迈的太监走了出来,低着头来到沛帝身后半步的位置。 直至看到了这太监,沛帝这才微微点头,在龙椅上坐下。 而太监也站到了台前。 “上朝!” “吾皇万岁...” 文武百官尽数跪下行礼,唯有三人还站着,正是两位丞相和方云山三人。。 两位丞相是先帝老臣,被赐可面圣不跪。 而方云山是监天司司主,更是第七境的大修士,莫说是沛帝,便是如今秦家的老祖宗勉帝在此,他也可以平等视之。 沛帝摆了摆手,那太监会意。 “诸位大人起来吧。” 文武百官纷纷道谢起身。 随后,那太监又道:“今日早朝,只议一事。监天司灭密宗,收维州,此乃滔天之大功。圣上要赏,却不知该如何赏,还请诸位大人议个章法出来。” 此言一出,半晌都没人说话。 武官这边,众人眼观鼻鼻观心。 而文官那边,倒是有些低声议论,但是为首的两位不开口,谁也不会僭越。 至于方云山,则更是毫不在意。 朝堂上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沛帝还不曾开口,那太监却皱起了眉头。 “怎么,诸位大人今天都哑巴了不成?洛相,你先说个章法吧。” 被点了名,洛玄一向前一步,躬身行礼,随后递上了一本折子。 太监见此笑了笑,道:“洛相早有准备。” “臣子本分罢了。”洛玄一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 太监拿起折子,不敢翻看,而是连忙递到了沛帝旁边。 “陛下...” 沛帝接过折子,直接将之翻开扫了两眼,随后说道:“洛相的意思,此番维州之战,方大人首功,该加官进爵,其余监天司出战之人都各有赏赐...还有那位立大功的掌令官林季,则更要重赏。” 顿了顿,沛帝随手将折子放下。 “诸位爱卿,若是没有别的意见,那朕便按这般来下旨了。” 话音还未落下,穆韩非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臣有话说!” 穆韩非也站了出来,来到洛相身旁,同样行礼之后,才继续说道:“监天司在大秦已然如附骨之疽。在臣看来,收归维州本就是他们的应有之举,分内之事,根本无需再赏!” 此言一出,朝堂上顿时乱了起来。 大臣们议论纷纷。 洛相看了一眼穆韩非,不动声色的捋了捋胡须,却是什么都没说。 他并不着急。 而几乎相当于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方云山更是嗤笑了两声,对于这些文官的指责,根本毫不放在心上。 又过去片刻,朝堂上终于安静了一些。 沛帝极有耐心的等候大臣们议论完,才继续问道:“穆相所言,可有证据?” “有。”穆韩非等的就是这一句,他从袖子里同样取出了一份折子递了上去。 在沛帝翻看的时候,他又道:“这折子上记载了十数件监天司地方官员,勾连文官,鱼肉乡里之事。更有甚者,还勾结妖邪,祸乱百姓。” 穆韩非低头躬身,声音却愈发的洪亮。 “桩桩件件,都是老臣亲自命人查实,又经过多次验证才敢记下,至于监天司所犯下的无头冤案更是数不胜数。” 穆韩非抬起头,直接看向方云山。 “方大人,老夫说你们监天司如附骨之疽,可曾说错了?” 与此同时,沛帝也翻完了折子,同样随手放下,然后看向方云山。 “方大人,说说吧。” 面对着沛帝和穆韩非的质问,方云山又扯起了嘴角,露出了他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穆相不曾说错,监天司树大根深,但也正因为如此,烂了点根子也无可厚非。” 这话是无论如何都不该在朝堂上说,也不该当着沛帝的面说的。 但方云山偏偏说了,而且说的理直气壮。 闻言,穆韩非退回了队列之中,不再吭声。 洛玄一则嗤笑了一声,并未掩饰。 龙台之上,那太监脸上抽动了两下,微微眯着眼睛,始终注视着方云山。 “方大人,您说这话,可是在向陛下请罪?” “我何罪之有?”方云山反问。 那太监也愣了愣。 “你是监天司主官,监天司出了事,便该由你承担。” “监天司主官是司主,而我不过是个代司主,至今还是二品游天官而已。”方云山面露讥讽,“兰泽英...兰公公!当着陛下的面,说话还是要谨慎些。” 兰公公面色不变,冷声道:“无论如何,如今都是你在管监天司。” “所以我这个代司主不过一年时间,便让监天司连根都烂了?” 说着,方云山似乎失去了兴趣。 “不必多说了,我懒得与你争吵,更不想掺和辑事司的破事!监天司千年以来都从不干涉朝政,但更不会成为有心人手中的刀剑。” 话一说完,方云山冲着沛帝拱了拱手。 “陛下,赏罚由您定夺,我这为臣的,不想多说。” 方云山的态度算不上有多恭敬,在场不少文官都在低声暗骂方云山不懂礼数了。 但沛帝却不在乎,反而眼睛微亮。 “维州首功的那位林季,此时应当还在外面候着呢?” 兰公公连忙应道:“是,在候着呢。” “宣进来吧。”沛帝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问道,“对了,沈宏案的林季,也是这个林季吧?” “是同一人。” “那就更该宣进来了,朕也好奇许久了,早就想看看这位年轻俊杰到底是什么模样。” 兰公公应声。 “宣监天司掌令官林季进殿!” 第三百二十章 赐婚 林季被宣进殿的时候,还在纠缠那不苟言笑的侍卫。 他敏锐的发现,这侍卫几次都想拔刀,却终究还是忍住了。 林季觉得,再给他片刻,这侍卫绝对要蚌埠住。 但可惜,已经有太监领着他朝着常华殿走去。 进了大殿,还不等林季四处打量,一声冷哼便将他吓了一跳。 “哼!林掌令,面圣还不跪下?!” 林季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才发现是那龙台之上的太监说话。 难怪阴阳怪气的。 林季目光又扫过方云山,却见方云山对着他微笑。 心中有了底气,林季躬身行礼。 “监天司掌令官林季,参见陛下。” 不似之前那般由兰公公开口,这一次,沛帝却突然起身。 “免礼。” 一边说着,沛帝脚下快了两步,竟然走下了龙台,来到了林季面前。。 这番举动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沛帝则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一番,这才又回到了龙台之上,重新坐下。 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兴趣所致一般。 “自从去年京中祸事以来,这一年时间,朕不止一次听到林爱卿的名字了。” “臣惶恐。”林季应道。 “哈哈哈,不必惶恐。林爱卿在监天司是栋梁,自然是我大秦的栋梁。既然是栋梁之臣,朕礼待还来不及,怎能让爱卿惶恐?” 说着,沛帝又站了起来。 “维州之事是大秦千年以来的心头之患,如今在朕手上平息,这是祖宗庇佑,也是监天司的功劳。” 顿了顿,沛帝有意无意的看了穆韩非一眼。 “穆相所言,朕其实早有耳闻。但方大人说的也有理,树大根深,莫说是监天司一群修士,即便是各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也多有贪墨舞弊之事,天下乌鸦一般黑,拿此事来说话,站不住脚。” 闻言,穆韩非连忙躬身到底。 “臣有罪。” “无罪无罪,穆相也是为了国家社稷,何罪之有?” 沛帝继续道:“除此之外,监天司矜矜业业,为大秦、为九州斩妖除魔,千年以来都不曾僭越朝政,因此朕更不能寒了他们的心。” “监天司在维州的有功之人,俸禄加三等。” “皇家宝库里的宝物,方大人任选两件。” “至于林爱卿...朕收到的关于维州的折子,其中林爱卿功不可没,皇家宝库中的宝物,林爱卿也可以选一件。” 说到这里,沛帝又想到了什么似的。 “说起来,林爱卿似乎与我那外甥女走得很近?” 听到这话,林季愣了片刻,才突然想起来。 陆昭儿的母亲,是沛帝的亲姐姐! 一时之间,林季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沛帝却大手一挥。 “我那外甥女性子太冷,这么多年了也不见婚配,陆国公不着急,我那姐夫不着急,倒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有些看不下去了。” “反正林爱卿也尚未成亲,既然如此,朕做主,将我那外甥女许配给你吧。” 林季连忙抬头。 “陛下,这...” “怎么,你不肯?”沛帝语气中多了几分威严。 一时之间,林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沛帝则全当他是默认,笑道:“可惜朕的女儿还太小,不然你这般的人物,少说得赏你个驸马做,这事就这么定了。” 话音落下,重新坐在龙椅上的沛帝面色焕然一变,哪还有刚才的和蔼,已然成为威严的帝王。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无人应声。 沛帝点点头,自顾自起身向着后殿走去。 “退朝。”兰公公说了一声,也跟着去了后殿。 直至沛帝与兰公公的身影消失不见,大臣们这才轻松了不少,但也不走,而是等着最前面的那几人。 穆相与洛相对视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 方云山则带着林季也一道离开。 直至这几人出了常华殿,其余的大臣们才纷纷离开。 离开常华殿,又一路离开皇宫。 直至再一次坐上了方云山的轿子,林季才终于开口。 “方大人,陛下怎么乱点鸳鸯谱?我与昭儿可是清白的。” “昭儿都叫上了,还清白?”方云山斜了林季一眼。 “大人可误会我了,在维州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婚约的,陛下突然来这么一出,该叫我如何是好?”林季摇头叹道。 “不是还没正式成亲吗?没正式成亲就说明会有变数,嘿嘿,你小子桃花运可不浅啊!” “大人别取笑我了。”林季苦笑。 “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陛下这是在拉拢你。” “拉拢我?” “外甥女都赐婚给你了,还不算拉拢?” 林季恍然大悟,但紧接着,却又有些想不明白。 “我只是四品掌令罢了,哪里值得沛帝亲自拉拢?” “现在是掌令,以后就会是镇府官、游天官乃至于...监天司司主。” 林季微微摇头。 “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也太远了。” “不远了。” 方云山长舒一口气,脸上的神情有些莫名。 就像是心里的石头落地,但是结果好坏却看不出来。 “刚刚的早朝,你怎么看?”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上去被夸了一顿,领了赏赐,就出来了。” 就..打了个酱油,有什么好说的嘛。 方云山却说道:“早在一年前,我便在争取监天司司主之位,刚刚是最有机会的一次了,但沛帝却将之搪塞了过去。” 经过方云山这么一说,林季这才反应过来。 而方云山则继续道:“俸禄加三级,可有可无罢了,无关痛痒。皇家宝库的宝物倒是不错,算是赏赐的重头戏,但却只有你我二人有。” 林季心念一动。 “此番维州之事,监天司不少同僚都折在了那里,沛帝这是在诛心啊。”林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惊悚。 方云山则往后面一靠。 “那御前的太监叫兰泽英,他便是辑事司司主。” “穆韩非与兰泽英有勾连,所以在朝堂上参了监天司一本,无可厚非。” “至于洛玄一,他的话只是个由头,他的态度并不重要,只要他在跟穆韩非作对便可。” 说到这里,方云山轻轻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之后的三司会审,或许会有些为难,但绝不会想方设法置你于死地了。” “此事过后,认真在监天司当差,别的事情一概不要再管。”方云山轻叹道,“这京中还要乱一阵,牛鬼蛇神都还没现身呢。” 闻言,林季却静静的看着方云山。 别的都说了,但你的呢。 沛帝想提拔他林季,所以给了赏赐许了婚配,兴许是准备推他上位,以后拉拢监天司? 但方云山却没个说法,只是单纯的给了赏赐。 林季看不懂。 兴许方云山懂了,但是他却不想说。 “真是麻烦。”林季在心中暗道。 第三百二十一章 再见黄玲 一路跟着方云山回到监天司总衙,还不等进去,就看到已经有官差在门口等着了。 看到方云山和林季出现,那些官差走了上来,行礼之后,又对林季说道:“林大人,跟我等走一趟大理寺吧。” 林季看向方云山。 “沈宏案在大理寺审,你跟他们去一趟便是。”方云山似是有些兴致缺缺,摆摆手之后,便自顾自进了监天司的大门。 见此,林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走吧。。” 可是就在这时,有官差竟然拿出一副枷锁想要给林季戴上。 但还不等林季说话,那为首的官差便脸色一变。 “不长眼的东西,林大人是去回话的,并非罪犯!” 说着,为首的官差便一巴掌打在了手下的脸上,随后又满脸堆笑的看向林季,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大人,御下不严您见笑了,请吧。” 林季微微眯眼,深深的看了这人精似的官差两眼,也没有多说什么。 “走吧。” 一路跟着官差来到大理寺。 这大理寺倒是比监天司总衙要阔气许多,仅是大门都要顶得上监天司两个了。 门口足有七八个衙役看守,各个不苟言笑,若是寻常人来见了,少不了要脚步快上几分,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进了大理寺之后,林季被带到了一处偏房里等候着。 等了不到一刻,便有人来唤他上堂问话。 跟着衙役来到大堂之后,林季打量了几眼。 大堂最深处高台上,三位穿着官服的大人正端坐着,神态一个比一个严肃。 在下首位,足有三位文书备好了笔墨。 两边拿着杀威棒的衙役自是没什么好说的,那棒子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的屁股上。 唯独令林季有些意外的,是在高台另一边的下首位,还有一位戴着尖帽子的家伙在。 “辑事司?”林季微微挑眉。 三司会审,与辑事司何干。 就在林季心思涌动的时候,高台上坐在最中间的那位开口了。 “本官乃大理寺卿杨子玉,林掌令,此番叫你来问话,你要如实作答。但凡有半点隐瞒,便是监天司也护不住你。” 话一说完,杨子玉下意识拿起了手边的惊堂木,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反而轻轻再将惊堂木放了下去。 杨子玉又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二位。 “刑部尚书崔严崔大人,都察院都御史王骥王大人。” 林季毕竟不是犯人,更是监天司的四品掌令,如今还和沛帝沾亲带故,还是不能太过得罪。 因此王大人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至于崔大人则脸色要冷峻许多。 “此案是陛下亲自追究,着我等三司会审,林掌令,你心里要有数。” 林季笑了笑,拱手算是见过三位,然后又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旁听的那尖帽子阉人身上。 “这位是?” “寅虎。”尖帽子皮笑肉不笑,“被你污蔑为杀手的午马,是我的亲弟弟。”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知道这家伙来者不善,大伙对好了口供,你丫当庭翻供,不是好东西。 不过除此之外,林季更在意的还有另一点。 “那午马是你亲弟弟?你爹生了几个儿子,怎么都往宫里送啊?” 此言一出,寅虎本就煞白的脸色,又变得阴沉了几分。 林季则忍不住笑出了声:“寻常骂人,无非是生儿子没屁眼之类的话。可到了你爹那,倒是生儿子没那话儿了,有趣,着实有趣。” “大胆!”寅虎猛地起身,无形的气势骤然震荡。 一时之间,两旁的衙役都几乎要站立不稳,高台上的三位大人也各个脸色难看。 唯独林季岿然不惧,笑眯眯的看着寅虎。 “怎么,当着三位大人的面,你还想动手不成?”林季的语气之中泛起了几分危险。 寅虎神情一滞,转身向三位大人道了声歉,然后便偃旗息鼓。 “好了,闹剧就到这里吧。”刑部尚书崔严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大理寺卿杨子玉。 “杨大人,问话吧。” 杨子玉谦让道:“崔大人来问吧。” “这里是大理寺,我就不越俎代庖了,不必在意这些,你只管问。” 刑部尚书是二品大员,而大理寺卿和都御史都是三品。 因此崔严不开口,即便在自己的地盘,杨子玉也不敢率先开口。 砰! 惊堂木终究是落下了。 “林掌令,沈宏案的来龙去脉想来你也清楚了,今日叫你来问话,问的是前天夜里通天镇沈宏被刺之事,本官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能有丝毫隐瞒欺骗。” “当真不能隐瞒?”林季眉头一挑,看了一眼寅虎。 寅虎脸色微变,正准备开口。 可杨子玉却率先点头道:“不错,此时隐瞒便是欺君。那边三位文书会将堂审的记录交由圣上,三人三份,谁也做不得假。” 林季则笑道:“既然如此,那请大人问吧。” 杨子玉拿起了面前的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 “林掌令,你前夜为何在通天镇?” “怎么,通天镇不能去?”林季反问了一句。 不等杨子玉开口,他便继续道:“我从维州一路进京都是走走停停,走到通天镇累了,歇个一宿,有什么问题吗?” 杨子玉对于林季的嘲讽充耳不闻,又问道:“偏偏在辑事司押送沈宏到通天镇的时候?偏偏与辑事司的差人住在同一间客栈?” “巧合罢了,你当我想跟那些阉人同住一处?我还嫌晦气呢。” “放肆!”寅虎猛地一拍桌子,得到的却只是林季的冷笑。 杨子玉微微摇头,看了看身旁的另外两人。 停顿片刻,他朝着衙役招了招手。 “带上来吧。” 林季起先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很快的,他就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被带了上来。 “黄玲?!” 林季的声音没有得到任何回应,黄玲被人带上来之后,便身体瘫软着倒在了地上。 身上大小数十处伤口都淌着血,小腹处还有铁烙留下的痕迹。 显然是经历了一番严刑拷打。 “林掌令,这刺客是你救下的吧?如今人证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实话实说 看着黄玲那奄奄一息的模样,林季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与黄玲并不熟悉,无非这姑娘是黄翠的妹妹,因此才顺手救下。 她落得如此下场也是活该,没事学人行侠仗义,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是我救下的。” 杨子玉声音严厉了几分:“她是刺客,你为何救她?” “我与她姐姐有旧,顺手而为罢了。” “又是巧合?” “的确是巧合。” 砰! “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杨子玉狠狠的砸下惊堂木。。 但可惜的是,林季压根就不吃这套。 他扯了扯嘴角,学着方云山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笑容,问道:“杨大人还是把话说清楚些,到底想让林某承认什么,亦或是如何说道。” “给个章法,大伙都下的来台,再这般云里雾里的...林某脑子迟钝想不明白,说不定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 一听这话,杨子玉正准备开口。 可就在这时,崔严却突然伸手按住了杨子玉的胳膊。 “崔大人?” “我来问问吧。” “您请。”杨子玉重新坐下。 崔严则看向林季,打量了片刻才问道:“林掌令,此案重审是辑事司的主意。” 一旁的寅虎听到这话,顿时开口道:“崔大人,分明是陛下要严查此案...” “呵,这话你自己信吗?”崔严面露嘲讽。 寅虎不再开口,只是时不时朝着林季投去不怀好意的目光。 打发了寅虎,崔严又对林季说道:“现在有辑事司告了御状,在陛下面前参了你一本。” “哦?怎么参的?” “说沈宏贪墨扬州库银是扬州监天司指使合谋,你是领了扬州镇府官程玉的命令,在半路截杀沈宏,为的就是让案子死无对证,只能落在沈宏身上,无法牵连其他。” 林季一歪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倒不是觉得棘手,只是觉得荒谬。 “我要银子做什么?要是扬州银库里装的是元晶也就罢了,银子有屁用。” “呵,这世间谁会嫌银子多?”寅虎阴阳怪气的说道。 林季嗤笑道:“若是低境修士也就罢了,想要合谋库银,少说也得是程大人亲自出面。一州镇府官,第六境日游修士,她要银子做什么?” 话音落下,不等上面的人再问话,林季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崔大人,那边文书的记录,真的会一字不动的呈给陛下?” “自然。”崔严点头,随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变。 林季却不管这些。 “我不过是一监天司中的小卒,向来只听上司的命令。你们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想理会。但你们既然要拿我做文章,那就别怪我嘴巴兜不住风了。” 说到这里,林季发现在场众人脸色各异。 他也根本不在乎,更是懒得分析琢磨什么。 “黄玲告诉我,她是为了救沈宏才去的。是辑事司的人想要沈宏的命,程玉一路护送才无法下手。但是程玉在通天镇前被人支开了,若是没有黄玲等人,沈宏也会死。” “我得到的说法,是国舅穆凯贪墨赈灾银栽赃嫁祸,沈宏是受了无妄之灾,库银被拿去赈灾了。这事说好查也好查,至于查不查与我无关。” 说到这里,一直一言不发的都御史王骥突然起身。 “够了,此案疑点重重,还要再查,这次审讯...” “别啊,这哪够,让我说完。”林季摆手打断了王大人的阻拦,继续道,“放了黄玲之后,我便待在沈宏的房间里,防的就是有人对他出手。” “我本已经答应他要将他安然送到刑部大牢,但午马却出来说有人要在京里与我见面。” “这是调虎离山,我自然不愿上钩,于是午马便动手。” 林季挑衅似的看向寅虎。 “谁曾想他那第六境只是个水货,我三两剑便将他斩杀了,实在是废物一般的东西,也不知道如何修到日游境的。” “哼!”寅虎重重的哼了一声。 林季也不理会寅虎,而是笑眯眯的看着在高台上那三位有些坐立不安的大人。 “我所知道的就是这些,是真是假还需要大人去查证。至于查与不查,查到什么地步,就不是我这小小掌令说的算了,监天司也向来不理会这些。” 一边说着,林季又看向了一旁的黄玲。 “这黄玲劫钦犯是有罪,但她是维州黄家出身的修士,理当由监天司来判,不过此事是陛下关注,又与沈宏案相连,因此各位大人越俎代庖之举倒也没什么不恰当的。” “只是林某要在这里提点各位大人一句,京中虽然不进邪祟,但维州黄家的蛊虫手段却是无孔不入的。我若是维州黄家的人,绝不会看到自家的子弟被人这般欺辱。” 这话刚说完,林季就很明显的发现,高台上的王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中也泛起了几分担忧。 崔严也终于开口了。 “这都是你的一家之言。” 林季笑道:“是一家之言,因此也不可轻信。反正要是出了乱子,要监天司给诸位擦屁股的话,那到时候林某也只好秉公办理了。” “这黄玲我们见到的时候就是这般模样,跟我们可没关系。”王骥赶紧撇清关系。 “林掌令,先别扯远了,你刚才说的可有证据?”崔严沉默片刻后出声问道。 “这是几位大人该想的问题。”林季又将皮球踢了回去。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穿着总捕官服的中年人快步闯进了大堂。 “大胆,来者何人,敢闯大理寺!”杨子玉当先呵斥。 那人却不理会杨子玉,而是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京州总捕齐正,见过林大人。” “你是新任的京州总捕?”林季还是第一次见到此人。 雷豹死后,就是此人继任了。 “这里是大理寺衙门,何事找我找到这里来?”林季又问。 “平川县出事,死了六位妖捕,捕头重伤。”齐正语速极快道,“此事麻烦,说不得是夜游境以上修士出手,因此孙大人想请您去一趟平川县。” “原来如此,我这就去。”林季点头。 “慢着,这里是大理寺衙门,话还没问就想走?”寅虎这时候站了起来。 “那你还想怎地?”林季语气渐冷,“若是耽搁了监天司的案子,你担当得起么?” 说完,林季转身冲着三位大人打了声招呼,随后便直接离开了大理寺衙门。 只留下崔严等人面面相觑。 “这监天司,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些。”寅虎语气阴冷道。 “呵,那你怎么不拦?”崔严轻笑了一声。 听到这话,寅虎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平川县变故 出了大理寺衙门,林季才冲着齐正拱手道谢。 “多谢齐总捕援手,若是没个借口,林某还不知道要在那大理寺衙门被询问多久。” 林季还以为齐正的出现是为了将他从麻烦中拖出来,多半是领了上面的命令。 不然的话,林季是总衙的掌令,而孙河崖是京州的镇府官,两人并没有直接的从属关系,怎么也轮不到孙河崖来给林季下令。 因此林季只当是借口。 可谁曾想齐正却摇头道:“林大人,真出事了。” “真出事了?”林季一愣。。 “京州府衙里的掌令官只有两位,还都被派了出去,除此之外能调动的只有几位游星,但是这个案子游星官不一定管用。”齐正语速极快道,“是孙大人去了总衙求援,方大人钦点了您来查此案的。” 一听这话,林季也不敢耽搁了。 一路跟着齐正来到京州府衙,见到了孙河崖。 “若非手下实在无人可用,我无论如何也不会麻烦到林老弟头上。”孙河崖一见面便对林季抱歉。 “孙大人不必在意。”林季摆摆手,问道,“平川县出了什么事?” “说不清楚,若不是方才接到了那里捕头的传讯,我们还不知道平川县有了变故。只是那捕头也只是说歹人修为很高,其余的却一概不提,非得人亲自去一趟。”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 “麻烦了。” “分内之事。” 离开府衙之后,林季没有片刻耽搁,直接一路出城。 他曾经帮人探查过京城的阴地,因此对京城周边的路很熟悉,平川县就在京城以北不到百里处,并不算远。 “连孙河崖都什么都不知道。这京城临近的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林季心中有些没底。 在这天子脚下,一县妖捕被杀,捕头也重伤。 这是多少年都见不到的答案了。 “即便是妖邪也该知道,这般的得罪监天司,下场不会太好。” “谁敢这么肆无忌惮...” ...... 京城,大理寺衙门。 三位文书将记录好的案卷放在了三位大人的面前。 崔严拿出了自己的大印,正准备盖上去的时候,一旁的杨子玉却突然抬手,抓住了崔严的手腕。 “杨大人?” “崔大人,三思。”杨子玉神情凝重。 崔严轻叹道:“崔某何尝不知道此案麻烦,牵扯颇多。但这是陛下下旨的案子,这案卷又是当着你我三人的面记录,句句属实。如此这般,你怎么搪塞?” “这...” 崔严继续道:“你我三人共审,这案卷也非得有你我三人的印章才能递上去。少了一枚,陛下问罪下来,你说是谁在欺君?” 杨子玉不得已看向王骥。 他原本以为王骥会迟疑,会跟他一起想办法。 但谁曾想王骥比崔严还要痛快一些,拿着印直接在三分案卷上都盖上了章。 “这案卷没问题。” 崔严笑了笑,同样在案卷上留下了自己的章。 杨子玉不得已,也只能照做。 “三位大人,此事辑事司也会关注。”寅虎突然在一旁说道。 崔严却大手一挥。 “崔某会亲自将案卷递上去,此事谁也干涉不了。” 寅虎面色微变,还想再说。 但崔严又冷声道:“让你旁听已经是给他兰泽英面子,莫要得寸进尺。大理寺衙门到宫里用不了半个时辰,崔某这就进宫。” 顿了顿,崔严又道:“我倒是想看看,今次谁能拦得住我。” 闻言,寅虎一言不发,连礼都不行,快步走出了大堂。 崔严不屑的笑了笑,拿起三分案卷,直接出门坐上了自己的轿子,直奔宫中而去。 大堂之中,只剩下杨子玉和王骥二人。 “王兄,此事要麻烦了。” “麻烦不到哪去的。”王骥起身,“说到底,查与不查,还不是陛下一句话的事。” ...... 林季出城之后,稍稍辨明方向,便开始赶路。 百里路程对于如今的他来说,即便只是闲庭散步,也只需一个时辰左右。 当他走进平川县城的时候,时间才刚刚中午。 走在平川县的街道中,林季却感到了无比的怪异。 因为这里太过平静了,平静的不像是出过事的样子。 街道两旁,满是出来做生意糊口的商贩,路上也多有提着菜篮子出来买菜的妇女。 街角有一群老爷们围着棋盘吆五喝六。 小孩不时从旁边嬉笑着跑远。 怎么看,怎么是一片平静祥和。 但此时此刻,林季心中却泛起了几分慌乱与急切。 “六识归元诀?”林季微微皱起眉头,自从突破第六境之后,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危险来临之前的心慌与烦躁了。 即便是那天与午马交手,林季也不曾感到丝毫威胁。哪怕是被午马的毒匕首割伤,他的心境都不曾有丁点波澜。 这平川县,有古怪。 想到这里,林季脚下快了两步,很快就来到了县衙门口。 没有衙役看守大门。 林季再将神识探了出去,然后又发现,县衙里没有活人。 “不对劲。” 嘴里念叨了两句,林季却也不着急进去,而是随手拦下了一个路过的行人。 “老乡,这平川县衙,平时也没有衙役看门吗?” 让林季没想到的是,被他拦住的那人却一言不发,不耐烦的挣脱了他的手,随后脚步飞快的走远了。 似是在忌讳着什么。 “这...” 林季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又环顾四周。 周围有不少百姓,都在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即便并非是直勾勾的看着,但以林季的神识,怎么会发现不了。 “罢了,还是去县衙里自己看看吧。” 林季转身走进了县衙的大门。 在他关上大门的那一刻,那种被人关注的,如芒在背的感觉却依旧存在。 “有什么东西在关注着我,但好像不知道已经被我察觉了。” 林季不动声色朝着县衙深处走去。 只是走了两步,他就突然顿住。 此时此刻,就在他右手边的花坛里。 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招了不少苍蝇,却唯独没有尸臭。 林季快步来到尸体旁边。 这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看不出容貌。 单独身上穿着的,是捕头的官服。 第三百二十四章 圣火教 林季下意识的捂着口鼻,在尸体旁边观察了片刻。 “这尸体的腐烂程度,少说也死了七八天了。” “县里的捕头至少也是第三境中的佼佼者,他死在这里,周围却没有打斗的痕迹。” “通慧境做不到,少说是夜游了。” “甚至更高。” “都腐烂成这样了,我却闻不到一点臭味,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季感到了几分棘手,报信的捕头都死了,他这空降而来的真是毫无头绪。 这案子麻烦。。 为这位捕头默哀了两秒,林季便继续朝着里面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猛地顿住,瞳孔微缩。 “不对!” 林季突然想起,他之所来到这平川县,是平川县捕头早上传讯,说是自己重伤,死了六个弟兄。 可如果此时花坛里的尸体就是这平川县的捕头,那传讯的是谁?! 林季骤然回头,看向那腐败的尸体。 越看,他越觉得心惊。 “看来县衙里的人已经死完了。” “不仅如此,出了这么大的事,外面的百姓们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带着几分谨慎与疑惑,林季继续深入县衙。 来到县衙的大堂,空无一人。 神识探查了半天,也没有丝毫头绪。 继续向里面走,终于,在过了甬道来到内堂的之后,地面上出现了血迹。 血迹或许不太恰当,应当说,青砖地面已经被干涸的血染成了黑褐色。 林季脚踩在地上,都会感到有几分粘滞。 “不是简单的杀人案,更像是虐杀,复仇。” “是平川县的县衙得罪了什么人吗。” “没有头绪。” 一边思索着,一边脚踩染血的地面继续向里走。 直至走进内堂的房间,推开门的那一刻,林季脚刚刚迈过门槛,都忍不住退了回来。 “我草。” 眼前的景象让他忍不住爆了声粗口。 刚刚他即将落脚的地方便是一根断臂,同样已经腐败。 再往里面看。 七八具穿着妖捕官服的尸体,还有普通捕快的、衙役的、师爷的、县令的。 行了,平川县县衙的人整整齐齐都在这里了。 林季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房间,四处探查了半晌,却连半点线索都没有找到。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林季回头,随后就看到一个老头带着年轻的一男一女来到了房间门口。 “你是何人?!”那女孩当先问道。 林季却懒得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那老头身上。 老头眼睛半睁着,里面却只有眼白,看起来是个瞎子。 但虽然是瞎子,但刚刚走来的时候,他的行动却根本不被影响,林季神识探查之后,发现这老头的修为也有夜游境后期了。 与此同时,那老头也抬起头,睁着那他已经失明的双眼,象征性的看向林季的方向。 “阁下是谁?为何在此?” “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林季冷声道,“林某是监天司的,来此查案。” “原来是监天司的朋友。”老头微微一礼。 倒是他身后那年轻的男女,脸上却泛起了几分厌恶。 “原来是朝廷的走狗。”女的嗤笑了一声。 “呵,黄花菜都凉了才来人,还真是监天司的作风。”男的也阴阳怪气。 但是听到这话的一瞬间,林季却猛地看向那年轻男人。 脚步轻点,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来到了年轻男人面前,出手抓住了对方的衣领,直接单手将他提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女孩脸色骤变就想出手,但是老瞎子却更快一步。 只见他抬手,手中的拐杖却已经落到了林季面前。 林季却不慌不忙,空处的左手一抓,便将那势大力沉的拐杖紧紧抓在了手中。 “你这老家伙,眼睛瞎了心也瞎了。” 话音落下,林季轻哼一声,一股气浪震荡四周。 老瞎子站立不稳,不得不松开手中的拐杖退后了两步,那年轻女孩更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女孩并非夜游,看不出林季的深浅。 但那老瞎子却脸色骤变。 “元神如火,你是日游境修士?!” “他是日游,怎么可能?”女孩惊呼出声。 眼前这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比她都大不了几岁,怎么可能是第六境的修士。 “林先生,我等并非歹人。”老瞎子一转先前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态度,也不敢要回自己的拐杖,转而低声下气道。 “是不是歹人,你们说了不算。” 林季看向被自己抓在手中不断挣扎的男人。 “你刚刚说黄花菜都凉了,什么意思?” “我...我...” 老瞎子轻叹一声,道:“林先生将我这徒儿放下吧,这事我知道一些头绪。” 闻言,林季松开了手,无视了年轻男女的怒目而视,看向了老瞎子,并随手将拐杖丢了回去。 “说吧。” “这事...其实已经不是第一处发生这种事情的地方了。” “还有别处?!”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这等惨案如果不是第一次,监天司怎么会毫无消息? 但凡监天司知道一星半点,他来时也绝不会被隐瞒。 “是,我等师徒三人从云州而来,一路南下。而如平川县这般的惨案,光是老夫所见的,就已经足有三处。” “至于还有没有更多的...”老瞎子顿住了话音,没有说下去。 但林季已经明白了。 肯定还有。 “除此之外呢?何人所为?是人是妖?” “不知道。”老瞎子摇头。 可就在林季要变脸的瞬间,老瞎子分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连忙补充道:“但我们怀疑,是圣火教所为。” “圣火教?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什么来头?” “云州以北的蛮荒地带,那里的蛮子所供奉的神,名为火神。”老瞎子解释道,“圣火教,便是蛮族的圣教。” 这是林季第一次听说圣火教,但是北方的蛮族他却是知道的。 朝廷在云州屯兵,就是为了防那些蛮子。 “但极北之地的圣火教,怎么会来到京州?” 很显然,对于这个问题,老瞎子也没有答案。 第三百二十五章 抹除 “进去看看吧,房间里或许有些线索。”林季提议道。 老瞎子等人比他知道的应该多一些,既然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林季没有不利用的道理。 很快的,老瞎子就将自己的两个徒弟留在了外面,随后便和林季一道踏进了房间之中。 四处探查了半晌,林季始终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无非就是一屋子尸体罢了,有的完整有的残缺。 唯一不同寻常的地方,就是这屋子里的尸体都已经高度腐败,但是自始至终,林季都没有闻到半点臭味。 左右探寻了许久,甚至将尸体码放整齐一一查看,林季依然一无所获。 不得已,他只能看向身后的老瞎子。 “你有什么说法?” “林先生,我看不到。”老瞎子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神情一滞。 先前这老瞎子的种种表现,还真让他觉得这老瞎子并非是瞎子,亦或者说双眼失明并不影响他闻到别人的臭味。。 此时此刻听到他这样说,林季顿时无语。 “这房中的尸体已经腐败,没有线索,唯一的古怪就是没有尸臭。” “确定没有尸臭?”老瞎子问道。 “是。” “那必然是圣火教所为了。”老瞎子斩钉截铁的说道。 这反倒让林季不解了。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 “圣火教的圣火可以燃尽秽气。”老瞎子解释道,“尸臭便是秽气,圣火过后,秽气自然就没了。” 这解释让林季愈发的想不通。 “火焰如何能燃烧臭味?尸体还在这里,即便尸臭一时燃尽了,圣火一消,不还是会有吗?” 老瞎子摇头。 “圣火一出,说是燃尽,但却是抹除。” “抹除?” “抹除!” 林季默然,心中却泛起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这世间总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存在,相比于妖魔鬼怪,有些存在却会更令人恐惧。 抹除二字说得容易。 万物腐败是天道。 但是圣火一出,便要违背天道规则? 若是圣火真是这种涉及到规则的东西,毫无疑问,这绝对是某位强者已经成就的道。 唯有道成的手段才能如此。 而且这还不是阿赖耶识那种伪道成,空有实力却没有境界。 若是圣火真的是道成境强者的神通,那么这种已经涉及到规则的存在,林季是无论如何都不想招惹的。 恐怕即便是监天司,即便是大秦朝廷,也未必会想去招惹。 “先出去吧。” 林季与老瞎子一道离开了房间。 一时之间,虽然有了头绪,但是结果却是林季不想招惹的。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但是这敲门声却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当听到这声音的瞬间,林季脸色骤变,神识扩大范围将周遭笼罩,却找不到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另一边的老瞎子则退后了半步,连忙稳住身形之后,又大手一挥,将自己的两个徒弟护在了身后。 “这是...”林季皱眉看向老瞎子。 “是试探,也是警告。” 林季点头。 这敲门声只是表象,这元神之力的体现,至少也是第五境的修士才能使出这种手段。 也唯独有第五境以上才能看出其中的门道。 但是这种用元神来打招呼的方式不难,难得却是找不到来源,无影无踪。 “看来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老瞎子面色有些凝重。 林季却不以为然,甚至松了一口气。 先前因为老瞎子口中的圣火特性他还吓了一跳。 但此时此刻这般挑衅,却让他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藏头露尾的鼠辈罢了。” 若是第七境出手,只需要将他们强势斩杀便是,看到了还不出手,无非就是没把握。 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入道境的人物。 对于第七境以下修士,林季自然没什么好怕的,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别的不敢保证,但只要不是入道,那么林季自忖在日游境中,能追上他的人应该没有多少。 没过多久,敲门声就停下了。 林季看向老瞎子,却发现老瞎子身后的年轻男女此时已经变得失魂落魄的,几乎要站立不稳,眼中更是没了神采。 老瞎子面色难看。 “元神之力的敲打,他们承受不住。” “小事而已,对方没有太过分,静养片刻就好了。”林季则毫不在意。 老瞎子轻叹一声。 林季说的倒是没错,的确静养片刻他们就能恢复。 但是这种元神的敲打却会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将来要突破第五境,这恐怕会成为瓶颈。 只是这种事情与旁人无关,老瞎子虽然愤怒,却也无处发泄。 “现在怎么办?”林季又问道,“我对这圣火教一无所知,如今也只是猜测没有证据。但就这么无凭无据的回去,我也没法交差。” 老瞎子思忖片刻。 “此处距离天京不远,我们师徒本也是准备去一趟天京的,林先生若是不嫌弃,同我们一起走一趟吧。” “天京啊...”林季笑眯眯的打量了老瞎子两眼。 他如何看不出,这老瞎子分明是怕了。 刚刚那敲门声的手段已经颇为高明,他害怕自己这个夜游境难以应付,才邀着林季一同上路。 不然的话,似这种徒儿开口就是朝廷走狗的人物,应当无论如何都不愿跟监天司打交道的。 “还未请教?”林季问道。 “林先生叫我柯瞎子就行。”老瞎子躬身行礼。 “来自何方?”林季又问。 “云州。”老瞎子答得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林季要对他知根知底。 “哪门哪派?” “云州观云山,三长老柯无哲。” 林季点点头,他压根没听过观云山的名头,但是这老瞎子敢这般光明正大的报出来,应当是没什么大问题。 “你们去天京做什么?” “替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徒儿淘换些丹药,帮他们突破第四境。” “原来尚未通慧,我说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林季扯了扯嘴角。 面对林季的调侃,柯瞎子也无动于衷。 见此,林季也失去了兴趣。 “也好,天京虽然大名鼎鼎,但我也从未去过,这便同你们走一趟吧。” 第三百二十六章 天京 中原九州,京州为首。 京州得名,却并非因为存在了千年的大秦京城,而是因为修士们口口相传的天京城。 大秦的京城被称作京师,但在一些老牌修士眼中京师只是凡俗王朝的都城,他们称呼为地京。 而天京却是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修士们聚集的城池。 荒郊野岭之中,林季与柯瞎子三人如闲庭信步一般,漫步在密林里。 此时他们已经离开平川县两天,早已远离京城一路向北,进入了龙首山的范围。 “师傅,为何京州有两个京城?”阿兰带着几分疲惫问道。 柯瞎子的两个徒弟分别叫阿兰、阿成,这还是林季第一次碰到阿姓的人。 起初听到的时候,还以为是小名来着。 柯瞎子却不答,而是象征性的扭头看向林季。 “要说天京,还得从地脉说起。”林季开口说道。 他虽然没去过天京,但身为修士,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 “修士到了第六境之后,眼中的天地便不再是简单的天地,而是处处玄机。” 林季随口解释道:“日游境的元神可以观阴阳,洞察万物。也正因为如此,第六境之后,也能看得到所谓地脉。” 这些事情,也是林季在来京城的路上突破之后,元神日游而看到的结果。 “九州的地脉无数,但大多只是小地脉,困于一地,造就了风水宝地,引得门派世家落地生根。” “所谓大秦龙脉,便是贯穿九州的一条地脉。这条地脉象征着九州的气运,龙脉安稳,则大秦江山稳固,若是龙脉出了问题,大秦便要风雨飘摇。” “而京州之所以是九州之首,便是因为还有另一条龙脉落在了这里。” 说着,林季抬起手,指向远方。 那里是一座山峰,在这云雾缭绕的龙首山中,那座山峰却突兀的拔地而起,即便是满天的雾霭也遮挡不住其挺拔的身子。 “那里便是龙首峰,是由极北之地一路向南,跨过云州,最终落到此处的北方龙脉的龙首。” 看着远处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林季也有几分向往。 他早就知道天京城的存在,但以前修为不高,而且差事也走不开,他始终没机会来此涨涨见识。 想不到这次倒是阴差阳错,满足了一个心愿。 柯瞎子也终于开口。 他虽然看不见,但是夜游境修士的神识也足以让他察觉到周遭的不同了。 “若说风水宝地,放眼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龙首山了。” “是啊。”林季轻轻点头。 虽说落在京城的九州地脉要比北方地脉雄壮许多,但是九州地脉已经被大秦俘获,是九州人共享的气运。 而这龙首山,却是汇聚了地脉之力只在一处。 两者之间的差距,恍若天地。 说话间的功夫,不时有人从天空中掠过。 “好多元神修士。”阿兰有些憧憬的看着那些远去的身影。 第五境之后开启了元神才能踏空而行,所谓元神修士的称呼,也是低境界修士对于第五境以上的统称。 实在是对于阿兰阿成这种第三境的年轻晚辈来说,第五境第六境也没什么分别。 至于入道境强者,则会被称为大修士。 “此番去天京给你们换了丹药,再闭关一段时间,你们应当就能通慧了。”柯瞎子轻声的说着。 话音落下,他又轻叹了一声。 声音很轻,阿兰与阿成满脸兴奋自然听不到,而林季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于是林季也放低了声音,微微摇头。 “他们在平川县被人用元神震慑过心神,夜游本就极难,如今又是难上加难。” “哎。”柯瞎子叹息出了声。 “师傅,你干嘛叹气?” “没什么。”柯瞎子微微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林季干笑了两声,他这不是揭人的伤疤吗。 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 “柯瞎子,你准备用什么丹药帮你这两个徒儿突破?” “他们基础已经牢固,用聚气丹便可。”这不是什么秘密,柯瞎子自然不会隐瞒。 听到这话,林季却大感诧异。 “聚气丹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丹药,何必专门来天京跑一趟?云州虽然贫瘠,但也不至于连四品丹药都拿不出来吧。” “他们两个体质特殊,想要突破境界,至少须得五品的聚气丹。”柯瞎子解释道,“五品聚气丹在我们观云山也并不多,都被长老们瓜分一空,我一年的份额也不过三枚,而他们两个想要突破,一人至少需要三枚。” “我总不能因为没有丹药,而平白耽搁他们一年时间,所以索性带他们出来走走。” 听完柯瞎子的解释,林季颇为同情的看向这师徒三人。 真是旱的旱死涝旳涝死。 区区五品聚气丹而已,偌大的门派,长老的份额才一年三枚。 这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当初在太一门,他只是和徐定天切磋了一番,那孤鸿真人就直接给了他一枚六品回生丹拿来治伤。 现在看来,不是这柯瞎子的观云山穷,而是太一门身为道门之首,太富有了些。 想来如观云山这般的门派,才是这世间绝大多数修士的现状。 心念至此,心里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就有五品聚气丹来着。 就是当初跟悟难一道去那遗迹里得来的,本来是留着自己修炼用,但是太一门之后自己就被卷去了维州,靠着因果薄杀人(妖)升级,倒是正儿八经的修炼没有几次。 一想到悟难,林季又有些惋惜了。 “小秃驴,我拿了你的乾元丹,还欠你几千元晶呢。” 将心中的烦躁扫去,林季看向柯瞎子三人。 “早说你们要五品聚气丹,这天京也就不必专门来一趟了。” “嗯?”柯瞎子一愣。 阿兰和阿成也看向林季。 而林季则单手一翻,手中出现了两个小瓶子。 “五品聚气丹,在太一门坊市买的,拿去吧。” 林季随手将瓶子丢过去,柯瞎子下意识的接住,打开闻了闻,紧接着惊讶道:“真是五品聚气丹,而且丹香浓郁,上品成色。” “林先生,您想卖多少?” 第三百二十七章 寻仇 “卖什么卖,拿去用吧。”林季摆了摆手。 五品聚气丹,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 当然,这是对林季而言。 在太一门的时候,这丹药一枚五十元晶。 虽然不少,但也绝算不上多。 反正林季要是真想要赚钱,那便一头扎进山里,弄死些第五境第六境的妖物,皮毛骨骼血肉妖丹,都是元晶。 他上次在太一门坊市换来的四千元晶,除去给了悟难的一半之外,剩下的他都分文未动呢。 两千元晶已经是一笔巨款,而且就算真的要用钱,他还有三瓶七品丹药。 三枚七品心动丹三千元晶一枚。 剩下的一枚七品回生丹也能卖两千元晶。 还有两枚乾元丹,这丹药更是值钱。 相比之下,五品聚气丹,实在算不得什么。。 见林季出手阔绰,柯瞎子却不愿意白占人便宜。 “林先生,无功不受禄...” “这丹药不是我的,是一名叫做悟难的小和尚的。”林季摆手道,“借着这丹药突破之后,心中对悟难道两声谢便是了。” 顿了顿,林季声音轻了些,但这几分感慨。 “我只是借花献佛而已,也算是替我那个小兄弟,交个善缘吧。” 见林季不愿意谈钱,柯瞎子也只能作罢。 “悟难小师傅吗,记下了。” 就在柯瞎子小心翼翼将两瓶丹药收好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了些动静。 林季扭头看去,那是一只小狐狸,毛发是淡黄色的,看起来年岁不大,但显然已经开灵。 那小狐狸生的可爱,阿兰见了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就想将之抱起。 “咦?哪来的小狐狸,到姐姐这来。” 可阿兰刚有动作,那小狐狸却一溜烟儿钻进了林里,不见了踪影。 “啊..跑了。”阿兰有些可惜的说道。 “姐姐,别这么幼稚了。”一旁的阿成忍不住说道。 “哼。”阿兰白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柯瞎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显然此行的目的达到之后,他也轻松了不少,乐得看着自己的两个徒弟说闹。 唯独林季,微微皱起眉头。 “刚刚那狐狸不对。” 这话是林季说的,柯瞎子自然不敢怠慢。 “怎么不对?” “皮毛...” “山里的狐狸不都是黄色的吗?”阿兰不解的问道。 至于阿成,因为被林季收拾过,这几天都不敢跟林季说话。 “它身上的皮毛是黄色的不错,可通体黄色,尾巴却是火红的...这样的狐狸你见过吗?” “兴许是在哪弄脏了吧。”阿兰揣测着。 林季却摇头。 “你没见过,我却见过。” 一边说着,林季的神识已经探了出去,将周遭笼罩,警戒了起来。 柯瞎子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到林季的说法,他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林先生,你确定没看错?” “当然不会。”林季确定道,“而且青丘谷就在云州,火红色的狐狸,柯瞎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不只是柯瞎子,阿兰阿成也已经变了脸色。 云州青丘谷,青丘狐族。 那是妖族中顶尖的大族,没有人愿意胡乱招惹的妖族势力。 “刚刚那小狐狸刚刚开灵,估摸着也就第一境,也只有尾巴变成了红色。”林季说道,“等它修为提升到第三境时,浑身上下的皮毛便会化为火红。到时候再渡过化形之劫,便算是成年了。” 就在林季话音落下的同时,一道女声响起。 “说的不错。” 当这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周遭突然泛起了氤氲的光芒,似粉似黄,看不真切,也让周围的环境变得虚实不定。 柯瞎子连忙将两个徒儿护在身后。 “林先生...” “管好你自己。”林季说着,手已经放在了青釭剑的剑柄上。 很快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长裙的绝美女人,身段婀娜,手中抱着刚刚的那只小狐狸,就抵着胸口的高耸处。 她莲步轻移缓缓走来,在林季面前不远处站定,看都不看柯瞎子三人一眼。 “是监天司林捕头吧?” “我若只是第三境的捕头,你会这般跟我说话?”林季撇嘴反问道。 那女人一愣,随后虚掩着小嘴轻轻笑了两声。 “是奴家失礼了,元神如火...这才不到两年的功夫便第六境了,族里关于您的消息,还停留在一年前那青阳县的事呢。”女人皱眉思忖着,“监天司的官职...对了,你不是镇府官,想来也是四品掌令了。” 见林季没有反驳,女人才微微一福。 “奴家胡玉娇,见过林掌令。” “玉娇姑娘。”林季拱了拱手算是见过礼。 青丘狐族都是胡姓,林季估摸着弄死眼前这个,以后还有麻烦,所以索性以名字相称。 “说起青阳县,林某与青丘狐族结缘便是在那里。”林季轻笑道,“说起来,你们狐族那八尾妖狐的妖丹,可曾送回青丘谷了?” “送回去了,这事还得多谢林掌令高抬贵手。” “大可不必道谢,当初在青阳县我若是有如今的修为,那花婆婆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脱的。” 一边说着,林季的长剑已然出鞘。 “这不是后来在襄州碰上了,我二话不说就给她宰了,扒皮抽筋取妖丹。” 看着胡玉娇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季坏笑道,“你们青丘狐族浑身是宝,花婆婆一身皮毛卖了足有两千元晶,好大一笔钱了。” 周遭的环境开始有了变化,粉黄的光晕化为血红,一种压抑的感觉涌上心头。 一旁的柯瞎子已经开始动用修为抵挡,而阿兰和阿成,即便有柯瞎子守护着,也已经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站立不稳。 唯独林季岿然不动。 “你心中分明已经恨极,为何还不动手?”林季问道。 佛门六通,让他将胡玉娇的心思看穿。 看到胡玉娇脸色微变,林季脸上笑容又盛了几分。 “你也没把握吧?青丘狐族天赋异禀,除了这狐妖幻境之外,你们也能洞察人心。你看得出来,此时此刻我有十足的自信将你斩杀,所以你怕了。” “你...” “而且你很清楚,我这自信不是装出来的。” 林季挽了个剑花,青釭剑直指胡玉娇。 “我是真的有把握,将你留在这里剥皮抽筋取妖丹。” “想来第六境的皮毛,应当更值钱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萧长青 伴随着林季的气势越来越盛,言语之间愈发的犀利。 当林季向前踏出一步的那一刻,胡玉娇竟然鬼使神差的退后了半步。 虽然她很快就顿住脚步,但是这一退,却已经退出了她心中的不安。 这里是她的狐妖幻境,而她却先胆怯了。 林季不再犹豫,单脚点地,分明周遭已经被环境笼罩,但天空之中却闪烁起几颗星辰。 北极功已然加身,林季身周的气势暴涨。 慢说是那骤然色变的胡玉娇,即便是身旁的柯瞎子也一个站立不稳,退后了两步。 相比于狐妖幻境的侵蚀,反而是林季这并未针对他的气势更加难以抵挡。 “好厉害,这般年轻的日游,竟然有如此实力?”柯瞎子在心中暗暗震惊。 他原本还以为林季是哪家的公子,修为虽然高,但是都是资源堆上来的。 但此时这气势,即便是第六境中,他也绝对是佼佼者了。 至于阿兰和阿成,更是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微微张着嘴,已然说不出话来。 而与此同时,林季已经来到了胡玉娇的近前。。 一剑下去的瞬间,胡玉娇毫不犹豫的展现本体,化为一只足有接近二十米长的巨大妖狐。 那爪子都要比林季整个人大几分,但是当爪子跟长剑碰撞的瞬间,却是妖狐被打得连连后退。 “怎么可能?!”妖狐脸上泛起震惊,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力量,还不如眼前这个小不点。 但很快的,当林季裹挟着威势再次冲上来的时候,胡玉娇却不敢抵挡了。 它身形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在这狐妖幻境之中,你力气大又如何?即便打不过你,我耗也要耗死你...什么?!” 胡玉娇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看不见踪影,听不出来历。 但话还没说话,她的声音又变得陡然尖锐。 铛! 火光四溅。 胡玉娇仓促之间,挡住了林季的长剑,随后用了个巧劲,将长剑按在了地上想要压住。 “你怎么找得到我?即便是第六境的元神,想要洞悉我这幻境的玄妙,少说也要半个时辰。” “六识归元诀听过吗。”林季毫不隐瞒,手上用力,将长剑抽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七星剑的第三剑,威能更上一层楼,胡玉娇不敢抵挡,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六识归一,我的元神之力,比之于同境界的修士,强了至少三成以上。”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找到我...又来!” 胡玉娇再次仓促抵挡,这一次,它却再也承受不住林季的剑锋,爪子上一松,青釭剑落在了它那火红的皮毛上。 鲜血溅洒而出,它哀鸣一声,再一次消失不见。 而这一次,这狐妖幻境的范围明显开始收拢,但是也终于给到了林季几分压力。 “咦?单凭元神来洞察,竟然找不到了。”林季微微挑眉。 暗处的胡玉娇听到这话,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它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那尚未开封的青釭剑。 “你不是找不到了吗?” 这是第四剑天权剑了,四道星辰之力的加持,狐妖根本不敢掠其锋芒。 躲闪之下,又被林季斩在了身上,这一次的伤口彻底将它坚韧的皮毛剖开,隐约能看到内脏了。 “啊!” 胡玉娇惨叫着,脸上带着几分惊慌,周遭的狐妖幻境似乎都要维持不住。 “这才第四剑你便承受不住了?”林季闲庭信步一般。 说是六识归元诀,但此时他洞察胡玉娇,用的却是佛门六通中的天耳通。 这幻境骗得了眼睛,挡得了神识。 而天耳通却是听闻世间一切音声无有障碍。 这区区狐妖幻境,如何骗得了林季毛来的别人修炼了千年的神通手段。 很快的,林季身上的气势达到了顶峰。 这一次,他却不追了,而是站在原地。 “第五剑了,这一剑名为玉衡。” 话音落下,他轻轻挥剑。 剑光直接斩破了血红的幻境,这幻境崩塌的瞬间,远处已经能看到那身上带着两道巨大剑伤的妖狐。 与此同时,胡玉娇也回头,绝望的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光。 她有预感,这一剑她挡不住也躲不掉,而若是挨上了,她必死无疑。 “同是初入第六境,他怎么会这般厉害?!”胡玉娇绝望的想着。 一开始是因为察觉到附近有沾染了青丘狐族因果的修士,因此才特意找上门来报仇。 通过小狐狸知道了林季的身份,但是当她来到林季面前,发现林季也是第六境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后悔了。 她才刚刚突破第六境,本以为林季最多只是第五境,无论如何她都立于不败之地。 可此时此刻,她却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看来你是挡不住了。”远处的林季已经准备收剑,即便那剑光还未落下,但他已经看到了结果。 他扭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柯瞎子三人。 “没事了,那妖狐已然伏诛...嗯?” 铛! 话说了一半,林季就听到一声脆响。 他猛地回头,才看到那胡玉娇眼中带着惊慌失措,还傻傻的停在原地。 她分明已经认命了。 而在胡玉娇的身前,则是一位中年男子。 穿着略显陈旧的长衫,头发灰白相间,脸庞削瘦。 而林季的那一剑,则是被他用手中那把平平无奇的折扇给挡下的。 在看到这人的一瞬间,林季眉头紧皱,心中泛起了几分危险。 “这位小友,我与青丘狐族有旧,这小丫头算是我的晚辈。”那中年人看了看胡玉娇身上的剑伤,又冲着林季拱手一礼。 “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说要将她剥皮抽筋。” 看到胡玉娇已经化为人形,脸上梨花带雨的委屈巴巴的模样。 中年人自己都笑了起来,都很快止住。 “总之,烦请小友给在下一个薄面,放她一马吧。” 林季收剑,偃旗息鼓。 长舒一口气之后,他微微躬身行礼。 “还未请教,前辈是...” 中年人一拍脑门。 “倒是忘了,是在下失礼。” 他将折扇打开,扇动了两下,脸上噙着笑意。 “在下天京城镇守,萧长青。” 第三百二十九章 人与妖 天京城镇守! 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林季瞳孔微缩,再一次躬身行礼。 所谓镇守,守的便是这天京城北方龙脉龙气汇聚之地。 修士建了天京城,将龙脉化为己用,但也因为北方龙脉太过重要,所以在天京城存在伊始,便有一个传统。 选出四位无门无派的散修作为镇守,保证天京城不被任何一方势力占据。 能有资格成为镇守的人物,除了至少是入道境的强者之外,其实力、品性皆是上等。 这般人物走到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受到绝对的礼遇。 至于招惹他们... 即便是最无恶不赦的凶徒,也不会去愿意招惹绝对中立的入道境强者。 纯属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季强压下心中的惊讶,再一次躬身行礼。 “监天司掌令官林季,见过萧镇守。” 看到萧长青微微点头,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胡玉娇身上。 这一看,顿时吓得胡玉娇打了个寒颤,带着几分胆战心惊,试图将自己完全藏在萧长青身后。 林季无奈的扯了扯嘴角。。 这个面子由不得他不给啊。 “虽然是这狐妖先对林某动手,但既然是萧镇守开口,这个面子林某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给。” 闻言,萧长青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 “如此,谢过小友了。” 说着,萧长青又看向身后的胡玉娇。 “还不谢谢林小友不杀之恩?” 胡玉娇呢喃着说不出话来,低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情还嘴硬的孩子,不愿开口。 见此,萧长青还想再说什么。 另一边的林季却索性摆手道:“不必了,下次若是再招惹我,就不知道你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林小友说的不错。”萧长青也点头,对着胡玉娇训斥道,“刚刚突破第六境,根基都不稳固便出来寻死,若是离了这天京城,我也管不了你。” 胡玉娇低声下气的,似是抽泣了起来。 但这一幕看在林季眼中,他却觉得恐怕这狐妖演戏的成分居多。 而萧长青也不再理会胡玉娇,而是看向林季。 “林小友要去天京城?” “是。” “为何而去?” “有件差事没了线索,于是来天京城打听。” “打听消息啊...”萧长青思忖了片刻,突然手一翻,手中多出来了一枚令牌。 那令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上面什么字都没有,只是雕刻着龙首峰的图案。 “小友给了萧某面子,萧某自然要投桃报李。若是打探消息的话,拿着这令牌去烂柯楼,应当能省下不少元晶。”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道谢,萧长青便带着胡玉娇腾空而起。 “告辞。” 直至萧长青两人在天边彻底不见了踪影,林季这才重新来到柯瞎子三人身边。 此时此刻,柯瞎子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而他的两个徒弟阿兰跟阿成则小心翼翼的看着林季,脸上还带着几分煞白。 无论是刚刚那庞大的狐妖,还是大显神通的林季,都足以让他们认清自己只是蝼蚁的现实。 “林先生好厉害的手段,青丘狐族本就极为难缠,而且那狐妖还是第六境...”柯瞎子见到林季过来,连忙开口奉承。 林季却摆手道:“只是初入第六境的妖狐罢了,算不得厉害。” “此去天京已然不远,别耽搁了,赶路吧。” 见到林季当先出发,柯瞎子连忙带着两个徒弟跟上。 没走几步,阿兰突然小声问道:“师傅,那就是日游境修士斗法的样子吗?咱们掌门也是日游境吧,你说掌门跟林先生谁厉害?” 柯瞎子象征性的回头,睁着一双瞎眼看向阿兰。 “不知道,为师只是夜游。” 阿兰面露失望。 一旁的阿成却频频侧眼看向前方的林季。 师傅哪里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说罢了。 自家掌门年迈体衰,那位林先生却年轻气盛。 果然,还是外面的世界更精彩。 观云山上,终究是太小了点。 ...... 与此同时,在龙首峰的上空。 “平白无故去截杀监天司的掌令官,你出来之前,你阿妈不曾告诉过你在外要小心谨慎吗?”萧长青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胡玉娇此时正小心翼翼的在自己身上的伤口处涂抹着药品。 听到萧长青的话,她顿时有些不服。 “在阿爹你的地盘,我不怕。” 说着,胡玉娇又有些不满道:“阿爹,那家伙都要对我抽筋扒皮了,你怎么不出手杀了他?” 萧长青看向胡玉娇,极为勉强的扯了扯嘴角。 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不满。 如果胡玉娇不是他的女儿,他萧长青身为入道境之中的佼佼者,怎么会这般的忍气吞声。 “那林季行事可曾有半点逾越?” “他杀了我青丘狐族的同胞。” “监天司斩妖,有什么不对?” 见胡玉娇说不出话来,萧长青长舒一口气。 “此事就此作罢,你们青丘狐族要怎么找他麻烦我不管,但是你不要再出手。” “我只是没准备好,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再有下次,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胡玉娇还在嘴硬。 闻言,萧长青猛地顿住身形,又一把拽住了胡玉娇的胳膊。 “别去找死,你不是他的对手。”萧长青难得语气严肃了不少。 见到阿爹神情凝重,胡玉娇也愣住了。 “阿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那林季不就是监天司当差的,有这么厉害吗?” “监天司当差的?若是监天司差人都如他这般,那用不了多久,大秦便要连修士界都纳入掌中了。” 话音落下,萧长青便不再理会胡玉娇,而是心中暗暗思忖起来。 “这林季是方云山看中的人物,按理来说,无论什么案子都轮不到他来天京城查。” “京城镇妖塔一事有他,维州密宗也有他。” “是监天司想把手伸到天京城来?也不对...监天司没这胆量与气魄,秦家更没有。” 修士界的种种大事,瞒得过低阶修士,但自然瞒不过如萧长青这般的人物。 林季根本不知道,他早已在许多高阶修士的心中挂上了号了。 思来想去,萧长青突然神情一震。 “莫不是为了圣火教而来?” 第三百三十章 天上天京 天上天京的说法,林季也只是在监天司的修士录中看过。 修士录里说的都是修士界中的一些常识,如各州大派、已经探明的古迹墓穴、险地凶地等等。 除此之外,也有中原九州比较重要的地方。 而天京城,便在修士录的第一页。 天上天京,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描述。 原本林季还觉得这种说法多半有些夸张,可直至来到了这龙首峰的山脚下,他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上天京。 此时此刻,就在林季等人的前方,进山的入口处,一个巨大的石碑上刻下了天京二字。 站在石碑旁边向里面看去,分明是一条上山路,但是山路两旁都坐落着建筑,两层三层,亦或者干脆将山体挖出平台,起了高楼。 路是一路盘旋着向上的,而这所谓的天京城便是环绕着整座龙首峰而建。 有些像是林季前世在视频里见过的某些山村,但是相比于那些山村的破旧,此处却要大气磅礴了太多太多。 当林季等人越过石碑,踏入天京城范围的那一刻。 原本云雾缭绕的天京城豁然开朗,再也没有半分雾气遮挡视线,仿佛刚刚在外面看到的云里雾里都不存在似的。 林季伸出手,随便挥舞了两下,便感到手上有些潮湿。。 “在外面看到的雾气不是雾气,是灵气浓郁到显形的地步了。”林季有些震惊。 此时此刻,他手上的些许潮湿也不是潮湿,是灵气液化。 虽然这些潮湿片刻便又重归于天地之间,但是这天京城中的环境对于修士来说,何止是天堂。 “难怪说是天上天京,对于修士来说,此处与那传说中的仙界也没什么分别了吧。”林季感叹道。 身后的柯瞎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但脸上也泛起了几分享受的神情。 至于阿兰和阿成,还未进城的时候便被柯瞎子嘱咐,不可随意修炼。 这种浓郁的灵气对于他们两个第三境来说,肆意吸纳只会适得其反,必须要闭关静修才行。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道身影从旁边一闪而过,来到林季等人面前。 “几位前辈是初来天京吧?” 说话的是个小个子,看起来比林季要低了一个头还有余,身形也颇为瘦弱。 倒是长相眉清目秀的。 林季微微点头,知道这人多半是天京的土著向导。 无非是带带路,赚点辛苦钱之类的,类似的人并不少见。 “是初来,缺个带路的,你什么价钱?”林季索性直接开口。 小个子顿时笑了起来。 “小的兰晓,从小在这天京城长大,除了上三层,别的地方小的都熟络得很。” “上三层?”林季微微挑眉。 兰晓点头道:“天京城共有九层,下三层大多是些商铺、客栈之类,也有不少凡人在此;中三层则不同,各家商会的总部、烟花柳巷等等一应俱全,大多修士也在中三层来往。” “那上三层呢?” 兰晓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上三层是元神修士来往的地方,非得至少夜游境的前辈才能入内,小的也不清楚。” “这样啊。”林季了然,果然在哪都是层次分明的。 在凡俗城市还好,到了修士界,这种差距才愈发的赤裸裸。 林季打量了兰晓两眼,觉得这小子还算顺眼。 “你一天收多少钱?” “回前辈的话,一天五枚元晶就够了。” 林季点点头,随手一番,便从袖里乾坤中摸出来了五枚元晶。 将元晶丢给兰晓。 “这是今天的,跟上吧。” 兰晓眼睛一亮,连忙将元晶收好,心中窃喜遇到了豪客,然后连忙跟了上去。 几人沿着山路一路向上,道路两旁的商铺大多都是卖些兵器、药材之类,也有妖兽皮毛丹药。 东西虽然不少,但却没多少精品。 也正如兰晓所言,此间还有不少凡人来往。 林季去过太一门的坊市,而这天京的下三层比之于太一门坊市都有所不如,因此他也只是走走看看,兴趣不大。 柯瞎子来过,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倒是阿兰与阿成走走停停,显然兴致浓厚。 “小子,我听说天京城有个元灵府,在哪呢?”阿成好奇的问道。 兰晓笑道:“回先生的话,元灵府在第六层。” 元灵府便是专门开辟出来给修士们闭关突破的地方,是天京城的修士破开了龙脉一角,让灵气逸散而出再用阵法将之束缚。 其中有上百个闭关室,虽然在里面修炼要花费不少元晶,但其中灵气的浓郁,却也物超所值。 长久在其中闭关自然承担不起,但是破境时,元灵府却是首选。 不过阿成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别的地方。 “你怎么不叫我前辈?”阿成有些不满,这小子看起来才十八九岁,又瘦又小的,而他可是第三境后期的修士。 谁知兰晓却笑了笑没有开口。 一旁的柯瞎子看不下去了,抬手一巴掌打在了阿成的后脑勺。 “有眼无珠,这小友也是第三境。” “啊?”阿成愣住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兰晓两眼。 “你今年多大了?” “回先生的话,快二十了。” “这么年轻就第三境,怎么还在这里当向导?”阿成理解不了。 这种天赋,出去随便找个门派都能当内门弟子了。 一旁的林季笑道:“天京城灵气这般浓郁,又有几个门派比得上?他在这当向导,一天收入五枚元晶,运气好的话十几天便能换一枚五品的聚气丹。” “这...”阿成这才反应过来。 一旁的阿兰也频频侧目,显然也才刚刚想通这一关节。 兰晓却谦虚道:“小的也就是运气好出生在天京城,因此有祖宅在此不怕无处落脚,若是外人来了这里,一天少说要花个几十灵晶,自然是划不来的。” 听到这话,林季突然没由来的笑了两声。 “前辈笑什么?可是小的哪里说的不对了...”兰晓有些紧张的看向林季,生怕把豪客得罪了。 “没有,只是想到有趣的事情。” 林季随口搪塞着。 没想到这个世界,户口也这么重要。 天京户口,老天京人儿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烂柯楼 下三层没有什么特殊的,一路走走停停,兰晓也时不时介绍两句。 大多都是山路两旁商铺的来头,出售的货物云云。 在路过一间客栈的时候,柯瞎子顿住了脚步。 “林先生,我们师徒三人便在此落脚了,这一路有劳林先生照顾了。” 一边说着,柯瞎子又躬身行礼。 他身后的阿兰阿成也连忙冲着林季躬身。 这一幕倒是让一旁的兰晓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一行人当中,修为最高的是那个老瞎子来着。 见到眼前这一幕,他才开始小心打量着林季。 在天京城他见过太多高阶修士,那老瞎子虽然修为不显他也看不穿,但想来也是个夜游境的人物。 夜游境修士对着这林先生这般恭敬? “难不成是日游?这么年轻?”兰晓心中暗暗留意。 林季则拱了拱手算是还礼,又问道:“怎么,不去上面再看看吗?” “不必了,等他们两个突破了之后再说吧。”柯瞎子婉拒。 闻言,林季微微挑眉,轻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 “林某还得上去看看,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道过了别,林季目送着柯瞎子三人走进客栈,随后才招呼着兰晓继续向上。 “林先生和那三位原来只是同行,并非同伴?”兰晓突然问道。 林季斜了兰晓一眼。 “带路就带路,少打听。” “是。”兰晓一缩脖子,知道是自己多嘴了。 他除了在天京当向导之外,平日里也会顺便打听些消息,说不得某些消息就能卖上一笔元晶。 也是看林季似乎好说话,他才斗着胆子询问,但此时既然林季不满,他自然不敢再多言什么。 很快的,林季与兰晓沿着三路,绕着龙首峰足足走了三四圈。 伴随着愈发的向上,来往的人也稀少了许多,而且大部分都是修士。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牌坊,牌坊上却没有字,只是单纯的一个牌坊。 “那里就是中三层的入口了。”兰晓说道,“外来的修士初到天京,要去中三层的话,得交上五十元晶。” 林季眉头一挑。 “还有这说法?” “这是大人们订的。”兰晓摊了摊手。 五十元晶不是一笔小钱了,但林季也不至于抠搜至此。 取了元晶,在牌坊下拿到了一块小令牌,然后便越过牌坊继续向上。 “这令牌就是林先生在天京城的信物了,执此令牌可在城中各大商行存取银两元晶等,同时令牌也是林先生您的身份信物。” 林季打量了两眼手中的令牌,了然的笑了笑。 “这令牌有点意思,上面还刻画了不少阵法,原来五十元晶是工本费,倒是不贵。” “您能理解最好。”兰晓点头道,“曾经也有前辈不满天京城的规定,不愿意交钱。” “然后呢。”林季随口问道。 兰晓轻笑了两声。 “那位前辈倒也有几分本事,打伤守卫强闯中三层之后,城里其他的守卫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将之拿下。” 一边说着,兰晓又指了指远方,那里隐约能看到另一座山峰。 “那位前辈被罚了五十年的苦役,如今还在那玉石山里挖矿呢。” “呵,总有不怕死的。”林季嗤笑了两声。 在这天京城惹事,慢说是四位入道境的镇守,就算是刚刚那牌坊下的守卫,都有第四境了。 第四境拿来看门,谁知道天京城里还藏着多少厉害的人物。 反正到了这里,林季便没有丁点惹事的心思,只想着赶紧找到线索再说。 “兰晓,你可知道烂柯楼?”林季问道。 兰晓听到这话,顿时反应了过来,笑道:“自是知道的,烂柯楼就在中三层,对外是棋楼,但也经营着买卖消息的生意。先生是要找人对弈,还是去打听消息...是小的多嘴了。” 林季也不在意,摆手道:“带路吧。” 天京城环山九圈,相当于是依靠着龙首峰建造了九个向上的巨大平层。 而烂柯楼,就在第六层。 在兰晓的带领下,一路没有停顿,很快的,林季便已经来到了天京城的第六层。 就在刚刚迈上台阶的时候,不远的拐弯处,一栋三层小楼便映入眼帘。 “先生,那里便是烂柯楼了。”兰晓说道,“过了烂柯楼再向上走半层,便是上三层的入口,元灵府便在那里。” 林季点点头,手一翻,又摸出来了几枚元晶,丢给了兰晓。 “行了,就到这里吧,上三层你去不了。” 兰晓接过元晶,也不数有几枚,一股脑揣到怀里,躬身道谢。 “多谢先生慷慨。” 而林季则没有理会他,直奔着那烂柯楼而去。 来到烂柯楼的门前,向里面看去,一楼大厅里摆满了棋桌,有不少人在对弈,整个大厅都静悄悄的,只有落子声响起。 当林季走进大厅的时候,很快就有人迎了上来。 “先生是来对弈的?”棋楼的小厮声音极低,生怕惊扰了大厅里的客人。 “不是。”林季摇头否认。 闻言,小厮顿时明了,也不再废话,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林季到了二楼。 相比于一楼开放式的空间,二楼则是由一个个包厢组成的。 到了这里,小厮的声音也终于大了一些。 “小的不能上三楼,烦请先生自己上楼吧,就在三楼最里面那间屋子,楼主正好有空。” 林季道了声谢,沿着楼梯上了三楼。 三楼与二楼并无太大不同,一条通道贯穿到底,通道的两旁则是一个个小房间。 林季沿着通道来到最里间,还不等他敲门,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这一幕让林季微微挑眉,他感到了些许灵气波动,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请进。”房间里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林季走进房间。 这房间里之点着一盏油灯,空荡荡的,唯独中间摆着桌椅。在靠里的那边,一位老者正静静的坐在那里,借着昏暗的油灯,手中拿着一本书籍,细细研读着。 等到林季在空位上坐下之后,这老者才终于抬起头。 “朋友想问什么?” 第三百三十二章 三个问题 林季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四处打量了片刻。 确定自己的确看不出什么端倪之后,他才终于把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老者身上。 “还未请教。” “姓简。” “简楼主。”林季微微行礼之后,稍稍踌躇了片刻,才问道,“什么都能问吗?” “什么都能问。” 这口气着实不小。 “如此...你知道我是谁吗?” 闻言,简楼主抬头看了林季一眼,轻笑了两声。 “朋友什么规矩都不知道,便找上门来了?” “有什么规矩?” 简楼主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重新看起了手中的书籍,漫不经心道:“一个问题一千元晶,只要我答了,你便要给钱。” “嘶...”林季倒吸一口凉气。 霎时间,屋内的温度仿佛都升高了些许。 这价钱着实不低了。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林季反而多了几分安心。。 看来这烂柯楼是货真价实的,不然若是他信口胡诌,这地方绝对开不到现在,也不至于让萧长青都开口推荐。 想到这里,林季将萧长青给他的令牌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 当看到这令牌的时候,简楼主微微挑眉,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籍。 “天京令啊,你跟哪位镇守有旧?” “一个问题一千元晶。”林季咧嘴。 简楼主愣了愣,随后一拍脑门,大笑了两声。 “哈哈,朋友着实有趣。” 话音落下,他伸手按住了天京令,说道:“镇守的面子要给,你可以免费问三个问题,之后的便还要收钱。” 林季点点头。 思忖片刻,林季突然觉得这简楼主脸上的笑容不太对劲。 心中起了几分戒备。 林季问道:“平川县县衙惨案,是何人所为?” “朋友果然是为此事而来。”简楼主眼中泛起几分果然如此的神情。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眼前这人知道了。 “是圣火教所为。”简楼主答道。 这个答案不出所料,于是林季又问道:“他们为何杀人?是挑衅朝廷,亦或是其他目的?” “都不是。” “都不是?”林季诧异。 简楼主则笑了笑。 “杀几个大秦的官差对于蛮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见到了,来了兴致,顺手就宰了,仅此而已。” 见林季一副皱着眉头的模样,简楼主摇头道:“杀人何须理由?” 这话林季倒是认可的。 他当了几年捕头,见了太多妖邪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杀人取乐的。 在监天司办案最不能讲的便是逻辑,因为容易把自己套进去,钻牛角尖。 只是蛮族从人种上说也可以说是人族,并非妖邪。 他们和大秦是敌对,这般大张旗鼓的来到京州,还敢肆无忌惮的挑衅朝廷,挑衅监天司,这未免太高调了点。 事出反常必有妖。 见林季陷入了沉思,简楼主也不着急,笑眯眯道:“还剩最后一个问题。” 林季思忖了半晌,才终于开口。 “圣火教来到京州的人,都什么实力?” 他倒是想知道圣火教来了几人,为何到京州来,此时又在何处。 但相比于这些,还是那些人的实力更重要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若是对方有第七境在此,那林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再查下去,与自寻死路也没什么分别。 简楼主明显感到了些许意外,他深深的看了林季两眼。 “朋友真是精明。” “楼主谬赞,在监天司办事,最重要的便是要有自知之明。”林季轻笑着。 简楼主点点头,手中摩挲着刚刚林季拿出来的天京令。 “罢了,虽然吃亏,但镇守的面子还是要给。” “圣火教来了四人,来京州的目的也各不相同。”简楼主斟酌着,继续道,“杀人者的那两人已经不在京州。但还有两人在,而且不仅在京州,甚至就在这天京城中。” “天京城中这二位来头不小,偏偏实力一般,都是夜游境的人物。这等实力放在修士界已然不弱,但是在林掌令面前,却还不够看。” 林季谦虚的笑了笑,心中也有了底。 不过他还是继续保持着一言不发,想看看简楼主能把镇守的面子给到什么地步。 但可惜的是,简楼主似是也看穿了林季的心思,不再开口了。 “再想知道别的,就要出钱了。” 林季断然起身。 在监天司可没有报销的说法,而且他估摸着就算能报销,这烂柯楼恐怕也开不出发票。 一千元晶着实不少,而他知道的也足够多了。 “林某囊中羞涩,此番多谢楼主了。” 话音落下,林季起身行礼就想离开。 不过就在他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又响起了简楼主的声音。 “林掌令可否听老朽一言?” 林季顿住脚步。 “简楼主请说。” “圣火教之事牵扯到极北之地与大秦的纠葛,这等天下大势,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林掌令查案可以,但却不要深挖太多...” “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反而会惹来灾祸。” 闻言,林季抿着嘴唇稍稍思忖了片刻,随后展颜一笑,躬身行礼。 “多谢简楼主提醒,林某心里有数。” “有数便好。” 离开了房间,林季快步走出了烂柯楼。 站在大门口,看着身后这不起眼的三层小楼,林季微微皱着眉头,心中泛起了几分疑惑。 “所以平川县一案,其实天京城几位大佬早就知道了,也很清楚监天司会派人来查...不然的话,说不通。” 刚刚简楼主的表现,摆明了是预料到了一切,不然又如何能这般的对答如流。 想到这里,林季感到了些许棘手。 这案子似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许多。 原本只以为是找人,动手抓人,结案。 但现在看来,其中似乎还有许多隐情,更是涉及到了极北之地的蛮族。 还有那无端的杀人动机。 若是妖邪也就罢了,圣火教的人敢来京州,又无端杀人。 未免太离谱了些,林季一个字都不曾相信。 “罢了,简楼主说圣火教还有两人在城中...就先从这两人入手吧。” “好歹要抓一个回去交差。” 第三百三十三章 元灵府 盛元二年,八月初三。 一晃眼,林季在天京城中已经待了数日。 下三层与中三层他也已经四处寻访过,但是那简楼主口中还在天京城里的圣火教两人,他却至今都找不到踪迹。 他倒不是没想过再去烂柯楼打听详细些的消息,大不了就是花个一千元晶,这钱虽然花的肉疼,但林季也不是什么抠搜的性格。 但自从他初来天京城那天之后,再去烂柯楼,得到的答复却始终是楼主在闭关,亦或者楼主有别的事,不方便见客之类的。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天天如此。 看着小厮那满脸堆笑的模样,林季也不至于将气撒到他身上。 “摆明了是不愿见我啊。”再一次走出烂柯楼,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很明显,这是烂柯楼并不想掺和监天司与圣火教之间的事情了。 而这也更加说明此事背后还有隐情,烂柯楼知晓不少,却又不愿意如实相告。 “麻烦。”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林季已经在琢磨着要不要干脆回京城去算了,反正他已经耽搁了这么长时间,并非是他想破案,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想来方云山应当也不会怪罪他的。 但每每心中泛起放弃的念头,林季又会很快的将之打消。 这是他入京之后的第一个案子,哪怕只是帮忙而并非掌令官的职责,但这件差事办的不漂亮,回去之后难免会招来风言风语。 若只是监天司内部的人议论两句也罢了。 可如今多出来了个辑事司。 也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林季才愿意在天京城耽搁这么长时间。 总归要抓点什么人回去的。 正漫无目的闲逛的时候,林季突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柯瞎子领着他的两个徒弟缓缓走来。 来到近前,柯瞎子率先拱了拱手,阿兰与阿成则一躬到底。 “不必如此。”林季一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就将阿兰和阿成托起。 目光中光芒一闪而过,神识已经将阿兰和阿成看透。 “不错,这才几天的功夫就能炼化五品的聚气丹,看来你们两个的确有些不同寻常的天赋...眼看着要通慧,这是准备带他们去元灵府?” “林先生慧眼如炬。”柯瞎子也因为徒弟修为的进展而显得颇为高兴,“破境不是小事,虽然他们两个都说有把握,但还是稳妥些为佳。” “是这个理儿。”林季点点头,自然的站到了柯瞎子身边。 “我在这中三层晃悠了几天了,唯独这元灵府还未去过,这便陪你们一道去看看吧。” 柯瞎子三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三人沿着山路继续向上,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前方的山路转折处,便出现了一个无字的牌坊。 与下三层到中三层的那牌坊一模一样。 唯独不同的,是那牌坊之下的守卫。 “夜游境修士来当守卫看门,真是不简单。”林季暗暗心惊。 至于一旁的柯瞎子三人,则明显开始有些拘束了。 如果说天京城是修士界的中心,那么在天京城上三层中居住的,则必然是修士界中最顶尖的人物了。 看了一会,柯瞎子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龙首峰山体的位置,但是却有一条被硬生生挖出来的路延伸进了山体内部。 一道紧闭着的大门挡在了几人面前。 “林先生,那里就是元灵府了。” “进去看看吧。”林季点点头,随着柯瞎子三人一道靠近了那紧闭的大门。 当几人走近的时候,林季明显感受到了一股斥力。 “不要反抗,取出元晶来,丢向大门便可。”柯瞎子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显得轻车熟路。 他取出了四十枚元晶,分别交给了两个徒弟。 “去,拿着元晶靠近那大门。” 阿兰和阿成照做。 当他们两人靠近大门的时候,那大门处的斥力突然变成了吸力,他们两人手中的元晶被那大门吸了进去。 只是片刻的功夫,吸力猛然暴涨,却是将阿兰与阿成两人也吸了进去。 “咦?这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林季看到柯瞎子并不意外,因此也知道阿兰与阿成没有危险,于是有些好奇的问道。 “元灵府中分为三等洞府,上等洞府一千元晶一天、中等一百元晶,下等十元晶。整个元灵府由阵法控制,只需要拿着元晶接近那大门,阵法便会收纳元晶,安排相应的闭关洞府出来。” “原来如此。”林季倒是颇感新奇。 可惜了,如果不是有差事在身,林季说不得也要进去试试修炼的效果。 自从突破第六境之后,他已经有月许没有好好修炼过了,虽然修为每天都在缓缓增加,但是这种增加的速度在第五境时就已经有些不够看了,遑论如今日游的他。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暗暗打算着。 “再在这天京城留上三天,若是还没有线索,便回去交差了。”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元灵府大门处突然一阵波动,很快的,又是两道身影出现。 那是一对年轻男女。 男的相貌俊朗风度翩翩,刚刚一落地,稍稍踉跄了半步,但很快便双手负在背后站稳,然后第一时间看向了身旁的女伴。 那女的也极美,一双丹凤眼灵动至极,倒是不似男伴那般险些没有站稳,而是盈盈落地,身上的红色长裙也缓缓飘落。 似是仙子降临人间一般。 林季与柯瞎子都关注着那两人。 “两个第五境。” “一位夜游一位日游。”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但是判断却完全不同。 柯瞎子神情一滞,微微皱眉似是又一次暗暗探查,但很快便不解的看向林季。 当着面议论不好,因此他用上了元神传音。 “林先生,那两人分明有一人元神如火,怎么会是两个第五境?” 听到这话,林季反而有些意外。 他修炼了六识归元诀,又有佛门六通的手段,只要境界不高于他,那他便是一眼就能看穿,连神识都不用。 眼前这两人的精气神,分明是开启了元神,但又绝对不到第六境的。 林季感到了奇怪,索性直接动用神识探查了过去。 “咦?真是元神如火...不对!” 第三百三十四章 北霜姑娘 柯瞎子是夜游,他也只能借助神识来探查,因为境界所限,探查有些偏差也无可厚非。 而林季却不同。 此时此刻,林季能很明显的察觉到,那一男一女的确都只是第五境而已。 但是那女人体内却散发着一股无形的灼热。 不仅如此,这灼热还让林季感到了几分熟悉。 仅仅思考了片刻,突然地,林季瞳孔微缩,似是想到了什么。 “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林季下意识喃喃自语着。 “林先生,你说什么?”柯瞎子在一旁不解,又不敢似林季这般肆无忌惮的开口,因此又用元神传音问道。 林季咧嘴笑了笑,同样以元神传音回了三个字。 “圣火教。” 这下柯瞎子算是明白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心中却起了几分波澜。 相比于林季,柯瞎子来自云州,因此根本不想跟圣火教有任何瓜葛。。 林季身后有监天司,本身又是日游境的顶尖修士,他自然是不惧的。 而柯瞎子自己只是个年老体衰的夜游,出身的门派也只是小派,掌门都只是第六境。 所以听到林季说这两人来自圣火教,柯瞎子心中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与此同时,那一男一女也来到了林季与柯瞎子的面前。 “两人,烦请让让。”是男的开口,带着几分冰冷与不满。 林季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红裙的女修身上。 “敢问姑娘芳名?” “北霜。”女修毫不在意被陌生人询问,盈盈一笑,轻声开口。 “好名字,在下林季,见过北霜姑娘。”林季手一翻,久违的取出了自己的折扇,像模像样的将折扇撑开轻轻扇动着。 他本就穿着得体的长衫,长发虽然还有些许白发,但却整齐的盘在脑后。 乍一眼看下来,倒真有了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气质。 “北霜姑娘住在城中何处?” “回林公子的话,我与师兄在如意斋落脚。” “来元灵府是为了修炼吧?想来以北霜姑娘的资质,此番修炼应当大有进展吧?” “托林公子的福,倒是有所收获。” “有收获就好,有收获就好。”林季连连点头,笑眯了眼,似乎不是北霜姑娘有进展,而是他修炼有成一般。 正当林季准备继续没话找话的时候,北霜身旁的男修实在看不下去了。 “师妹,该走了。”男修微微皱眉向前的半步,挡在了林季与北霜之间。 “别忘了明天还有正事。” 北霜点点头,朝着林季浅浅一笑。 “林公子...” 林季恍然一拍脑门,失笑着让开了路。 “北霜姑娘生的太好看了些,只是三言两语,林某竟然都有些流连忘返了。” 北霜笑笑,点点头之后,便跟着师兄越过了林季与柯瞎子,缓缓沿着下山路走去。 直至两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林季这才看向柯瞎子。 先前那见色起意的模样已然消失不见。 “那两人都是第五境,你说的元神如火是那北霜,并非是元神如火,而是她的体内存放着某种奇怪的火焰,应当就是圣火教的圣火了。” 柯瞎子这才了然。 林季则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继续说道:“虽然平川县的案子不是他们做的,但我总归得抓两个人回去交差,谁让他们出身圣火教呢。” 说着,林季朝着柯瞎子拱了拱手。 “林某要办差去了。” “林先生慢走。” “告辞。” 话音落下,林季便脚步轻快的同样沿着山路向下走去。 前几天他都是在下三层的客栈里落脚,现在他得去找找如意斋在什么地方了。 ...... 与此同时,在天京城第五层的如意斋中。 北霜与师兄北辰已经回到了房间内。 一走进房间,北辰就忍不住开口道:“师妹,你与刚刚那人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北霜坐下,慢条斯理的泡上了茶,这才看向师兄。 “那人有趣,南下这一路上,被我容貌吸引的人不少,但唯独他敢直接上来搭讪。这般有趣的人儿,与他多说两句也没什么。” “别忘了长老走时的嘱咐,不要惹是生非,你的事情还没有头绪,这一次已经在天京城耽搁了许久,不能再拖了。” 见师兄说的严肃,北霜终于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但语气仍旧是漫不经心的。 “师妹心里有数。” “你有数最好。”北辰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见北霜已经有些不耐烦,因而还是忍住了唠叨。 “这如意斋的饭菜着实不错,明日就要离开了,我下去叫上一桌酒菜与师妹同饮两杯如何?” 北霜却摇了摇头。 “不必了,我有些乏了,刚刚突破,今晚还需要稳固修为,不该饮酒。” 闻言,北辰脸上闪过不快之色,但又很快消失不见。 “既然如此,师兄就不打扰了,先前在烂柯楼的悬赏,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下,师兄这便去确认一番,莫要明天临出发了人手却不齐,平白耽搁了时间。” “麻烦师兄了。”北霜直接送客了。 “应尽之责罢了,师妹不必言谢。” 北辰很快就走了。 等到北辰离开之后,北霜脸上的笑意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林季...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听过,莫名的耳熟。” “是谁与我说起过来着...” 想着想着,北霜愈发的困惑了。 按理来说,身为元神修士,只要是她看过的见过的听过的,都不该会忘记才是。 但偏偏林季这个名字,她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历。 “真是奇怪。” ... 就在北霜姑娘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时,林季也已经找到了如意斋。 给了钱开了间上房之后,林季便在如意斋的大堂坐下,要了好酒好菜。 原本他心里还有些没底,觉得这如意斋会不会是北霜随口搪塞的。 直到他看到先前那男修从门外匆匆走进大堂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嗯?你怎么在这?”北辰一眼就看到了林季,脸色一下子垮了大半。 “你师妹生的貌美,我想与她亲近亲近。” 说着,林季起身相邀。 “师兄若是不介意,不如与小弟同饮一番?” “谁是你师兄!” 第三百三十五章 循香而来 若非天京城不是动手的地方,北辰必然要让眼前这色胆包天的家伙付出惨痛的代价。 怒气冲冲的横了林季两眼之后,北辰终究是强压下了动手的冲动,脚步沉重的上了楼。 而林季则根本不以为意,继续喝酒吃饭,不亦乐乎。 不过在暗地里,林季已经施展起了佛门六通中的天耳通。 用神识容易露出破绽,即便那北霜师兄妹只是第五境发现不了,但这天京城中鬼知道暗地里还有什么人物存在。 留下痕迹总是不好的。 没过多久,林季就听到了刚刚那人上楼敲开了北霜的房间门。 房间里。 北霜看到师兄回来,开口问道:“师兄,如何了?” “两千元晶不是小数目,已经有人接了悬赏,一个第四境一个第五境。”北辰答道。 “第四境?”北霜微微皱眉,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 “那第四境的修为虽然不堪,但是却有一手家传的寻穴本领,烂柯楼的人也说如果是探寻遗迹古墓,那人是个中好手。” 闻言,北霜沉默片刻,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也罢,已经耽搁了这么久,第四境便第四境吧。” 看到师妹的兴致有些不高,北辰连忙又道:“师妹不必这般丧气,教中的考验虽然困难,但对于你来说却不算什么。此番结束回到北疆,想来圣火教圣女的位置,师妹应该就能坐稳了,这是好事。” 北霜明显不想多说。 “师兄,我有些乏了。” “那师兄便先回去了,师妹好生休息,养精蓄锐。” “我知道的。” 关门声之后,房间里便没了声音。 林季等候了一会,确定不会再听到别的之后,便收了天耳通。 “圣火教考验?那北霜是圣火教的圣女?” 这消息没头没尾的,林季琢磨了一会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他是准备跟着这两人出城,想办法把他们抓了回去交差的,不过听到这些消息之后,他却来了些兴趣。 毕竟北霜师兄妹的对话中还提起了寻穴,想来应当是某处遗迹。 林季虽然对寻宝探险这类事情不感兴趣,但都已经赶上了,去看看也无妨,万一撞大运捡到天材地宝了呢。 想到这里,林季叫来小二要了纸笔,将打听到的消息记录了下来,卷成小纸卷。 随后便结了账,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他的房间就在北霜的隔壁。 回到房间之后,林季取出了自己的判字令,将灵气灌输其中。 只是片刻,便有灵鸽落在了他房间的窗台上。 将纸卷递了过去,那灵鸽张嘴,很快就将纸卷吞下。 “去吧。”林季摆了摆手,但是那灵鸽却还在原地不动。 “怎么不走?” 吱吱.. “我听不懂。”林季有些困惑。 但很快的,他就看到那灵鸽在自己的羽毛里啄了两下,衔出来了一枚小小的元晶。 灵鸽叼着元晶晃悠了两下,又将元晶收了回去。 “你也要收钱?”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带着几分好奇,他取出了一枚元晶。 那灵鸽看到元晶之后,果然有了反应。 它飞快的来到林季手旁将元晶咬住,又塞回了自己的羽毛里,然后便飞腾而起,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看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灵鸽也学会吃拿卡要了,莫非变异了?” ...... 林季一宿没睡,始终关注着隔壁房间的情况。 当北霜与北辰汇合准备下楼的时候,林季也恰好穿戴整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看到林季,北辰的脸色瞬间垮了大半。 北霜则有些意外。 “林先生怎么在这里?” “循香而来。”林季一挑眉,手中握着折扇象征性的扇着。 一听到这话,北辰终于忍不住了。 “小子,你以为这是天京城,我们便不敢杀人?” 看着北辰那怒气冲冲的样子,林季笑了笑。 “是的,你不敢。” “你...!” “师兄!”北霜拦在了北辰身前,说道,“只是些许小事,不必动怒。” 北辰强忍着怒意点头道:“师妹说的是,正事不能耽搁。” 他又看向林季,咬牙切齿道:“小子,若是你再敢跟着我们,我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好说,好说。”林季敷衍着应道,目光始终流转在北霜的身上。 北辰不得已,只能带着北霜快步下楼。 时间还早,如意斋的一楼大堂空荡荡的,唯独角落里的一桌,坐着一高一矮两人。 见到北霜与北辰下楼,那两人顿时起身。 “很好,出发吧。”北辰一句废话都没有,就想带着人离开。 可还不等他们走出大门,林季却一个闪身拦在了几人面前。 这一次,即便是北霜也微微皱起了眉。 可还不等她开口,林季却看向了那高个子的壮汉。 “朋友,你从烂柯楼接的悬赏?” “怎么?”那壮汉诧异的打量着林季,因为看不穿林季的修为,因此他倒也还算客气。 “悬赏怎么说的?”林季又问。 壮汉看了一眼身旁的雇主,没吱声。 林季也不废话,直接掏出来五百枚元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悬赏单给我,这钱是你的了。” 壮汉一怔。 “朋友,这不合适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这壮汉很明显心动了。 林季则又道:“出去卖命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而现在拿了钱,你还能在城里快活。” “小子,你别太过分!”北辰怒不可遏,身上的气势已经开始迸发,眼看着就要出手。 而林季则对他视而不见。 “雇主不同意的话...”壮汉有些踌躇。 “与你无关,拿钱走人就是。”林季不耐烦的说道。 闻言,壮汉也不再犹豫了,一把抄起桌上的元晶,告了声罪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等到壮汉走远,林季这才笑眯眯的看向北霜。 “由我填上空缺,如何?” “林先生,此番我们的事情是有危险的,动辄丧命。” “我这人唯独不怕死。” 反正吹牛不用上税。 一旁的北辰刚想开口,北霜却将他拦住。 “既然如此,那林先生就跟上来吧。” “师妹...”北辰的话刚开口,就被师妹的目光所打断。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也不再反对。 “还是北霜姑娘好说话。”林季笑眯眯的说道。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路向北(求月票) 一行四人一路下山,途中除了林季不时开口插科打诨之外,其余三人都不曾出声。 直至出了天京城,又深入林中数十里之后,北霜才终于开口。 “林先生,到了这里,天京城也管不到了。”北霜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严厉。 林季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 “北霜姑娘想说什么,林某洗耳恭听。” 对于林季那玩闹似的态度,北霜也并不恼怒。 “我们这次是要探寻京州的一处修士古墓,那古墓从未被外人进去过,里面有什么危险也完全不清楚。我先前所说的动辄丧命,并非是玩笑之言。” “北霜姑娘是想劝我迷途知返?”林季反问道。 北霜却摇头。 “你赶走了我们雇来的人,那他的位置便由你填上。此行若是林先生配合,事后两千元晶分毫不少,双手奉上。。但若是林先生不愿配合...” 威胁的话还没出口,林季就已经连连点头。 “放心,一定配合,只要是北霜发话,在下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需要牺牲生命也无妨。” 说是这么说,但真有什么事不可为,林季已经打定主意第一时间反水,将北霜师兄妹抓回去。 他是在场唯一的日游,主动权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他紧紧攥住。 林季的话让北霜有些诧异。 “林先生说笑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林季又摇起了他的折扇。 北霜无语至极,不再开口,而是闷头向前赶路。 北辰则阴仄仄的问道:“姓林的,这已经出了城,你总该收了你那隐藏修为的手段了吧?” 林季一拍脑门,心念一动。 一股元神之力稍稍发散,又很快消失不见。 “林某也是元神修士,不必担心林某会拖你们的后退。” “哼,这样最好。”北辰冷哼了一身,不再理会林季,而是跟在了北霜身旁。 见那师兄妹跑到前面去带路,林季也没有再去自找没趣,而是看向了自己身旁的那矮子。 “朋友,你叫什么?”林季大大咧咧的问道。 “江子城。”矮子低声说道。 “前面两位说的古墓,似乎连第五境都会丧命,你才通慧也敢凑热闹?” “饿死胆大的撑死胆小的,我辈修士,冒点险又算什么。” 林季竖起了大拇指。 “是条汉子。” “而且...”江子城又开口。 “而且什么?” “就算要死,我也绝对是最后一个死的。”江子城咧嘴,露出了一个丑陋的笑容,“在这一点上,在下还是有些许自信的。” “行,希望如你所愿。” ...... 京中,监天司总衙。 沈龙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走进了方云山的书房。 “老方。”沈龙一屁股坐在了方云山对面,没有丝毫礼数。 方云山显然见惯了沈龙如此,并不在意,而是问道:“如何?那秦临之可曾找到?” “找到了。” “人呢?” “跑了。” 方云山一愣。 “那秦临之的修为恢复到第七境了?” “不,还是第六境。”沈龙一脸不快。 方云山不解道:“这次可不是让你吊着他了,以你的修为,那秦临之翻出天去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怎么能让他跑了?” “你理解错了。”沈龙摇头。 “什么?” “我的说的跑了,是我跑了。” 话音落下,沈龙突然伸手扯开了身上的大褂。 方云山这才看到,沈龙的胸口上有三条足有数十公分长的伤口,除此之外,还有几处剑伤贯穿了他的身体。 除了心脉的位置,他的身上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地方。 方云山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秦临之跟高群书是一伙的。”沈龙说的咬牙切齿,“他娘的,他故意现身将我引了出去,谁曾想暗中埋伏了个王八蛋,我不是他的对手。” 说起此事,沈龙便愈发的气愤。 “我一开始见是高群书还留手来着,那老家伙越来越不要脸了,招招往要害上招呼,他是真想让我死。” 沈龙虽然粗犷,但平日里也难得说一句污言秽语。 此时他这般的辱骂高群书,显然是气极败坏。 方云山耐心的听沈龙骂完娘,才继续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龙也冷静了不少。 他长舒了一口气,卸下身后的大刀放在一旁。 “南方水患,是高群书引起的。” “什么?!”方云山猛地瞪眼,“怎么可能?他第八境了?” “那倒没有,但是他的胆子比道成境修士还要大些,竟然敢去龙宫偷东西!东海里那条老龙可不是好惹的。” 方云山紧紧皱眉思忖了许久,终究还是叹息了一声。 “涉及到高群书,这事不好办了,罢了,先不理会这些。” 方云山又看向沈龙,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龙有些抗拒,但终究是任由方云山施为了。 探寻了片刻,方云山松开手说道:“你身上的伤看着唬人,但丁点内伤都没有,合着你演戏给我看呢?” 沈龙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穿的羞耻。 “总要留点东西证明我这次没有偷懒。” 方云山不耐烦的摇头道:“不说这些废话了,既然你的伤都已经好了七七八八,就还得麻烦你再跑一趟了。” “去哪?”沈龙倒是没有丝毫抗拒。 “一路向北,去天陨山。” “天陨山?倒是不远,只是去那里做什么?”沈龙不解。 方云山则将放在桌上的纸条递给了沈龙。 沈龙接过纸条扫了两眼,脸上顿时泛起冷笑。 “圣火教还敢露头?这一代的圣女出来了?我明白了,这就去一趟。” 方云山却按住了沈龙的胳膊。 “慢。” “怎么?” “这一次要活的。” “活的?之前不是见到就杀吗?”沈龙不解道,“圣火教五十年一位圣女,不将她杀了,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圣火教迎回他们的邪火?” 说到这里,沈龙的语气也重了几分。 “老方,那邪火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方云山长叹一声。 “那邪火是圣火教初代教主的遗留,也是那老东西的根本。” 顿了顿,方云山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起来。 “但老沈啊。” “怎么?” “到了你我这般境界,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天陨山 天陨山,也被称作九州禁地。 这里终年被火焰环绕着,经年累月之下,慢说是那堪比丹火旳高温,即便是空气中弥漫着的火毒,也足以让大多数修士望而却步。 天陨山也同样是京州与云州的交界处,虽然不似南方的横断山一般将梁州彻底阻隔,但是想要绕过天陨山来往京州与云州,也不是一件易事。 盛元二年,八月十五。 这个世界并没有中秋节的说法,但这一天晚上的月亮也依旧又亮又圆。 一行四人缓缓的走在山中,速度很慢,每走一步都要斟酌片刻才敢继续落脚。 实在是无处不在的岩浆坑难以察觉,吃了几次亏之后,大伙都警醒了不少。 “我说,走了这么多天了,不会真要去云州吧?”林季撇着嘴发着牢骚。 其实也是没话找话。 一路上他已经数次踩到了岩浆里,但每次都及时察觉了过来,只是浅尝辄止,因此也仅仅坏了鞋底而已。 这天陨山说起来危险,但是对于日游修士来说,危险的却只是山中的妖兽,而并非火毒与高温。 不过相比于林季,其余三人则已然有些不堪了。 这已经是他们进山的第三天,自从在第一天进山看到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鸟被一只不知名的妖兽一跃而起从空中打落之后,他们便果断选择了步行。 对此,即便是林季也没有任何异议。 说起来,那一天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妖王出手。 第七境的妖王,恐怖如斯。 可惜的是,除了临机之外的另外三人都已然没有心情搭理他,因此一路上只剩下林季不时牢骚两句。 又向山中走了许久,天上的月亮已经落下了大半。 在远处的东边,朝晖已然露头。 天快亮了。 “师妹...”北辰突然开口。 不必说什么,北霜便明白他的意思。 “快到了。” 闻言,北辰微微松了一口气,继续埋头前进。 又走了几步,前面突然有脚步声响起,几人顿住警惕了片刻,然后便看到一只火红色的豹子缓缓出现在几人面前。 那豹子先是恶狠狠的打量了林季等人几眼,随后突然直立而起,变成了一个穿着兽皮袄子的中年人。 “前路不通。”豹子妖开口说道。 林季感到了几分荒诞,看向另一边的北霜。 却见北霜伸出手,掌心之中冒起了一个小小的火苗。 那火苗出现的瞬间,林季敏锐的察觉到,周遭的火毒竟然直接消失了。 并非被燃烧殆尽,也并非是被灵气祛除,而是凭空消失了。 “圣火吗?”林季微微眯眼。 这一幕与平川县尸体没有尸臭的奇怪情况恰好对应了起来。 林季心中琢磨着。 这圣火在圣火教也绝不会是凡品,更不是人人都能施展,至少在北辰身上,林季感受不到这圣火的气息。 如果真按照烂柯楼的说法,对平川县县衙动手的圣火教教徒已经离开的话。 想来即便北辰与北霜并未出手,但多半也是掺和了进去,用圣火湮灭了痕迹的。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林季感到了些许古怪。 若是放任北川县的尸体腐败,那林季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圣火教的头上,就是因为没有尸臭,才有了之后的事情。 “奇怪了。”林季有些想不明白。 圣火教平白无故杀人,又平白无故动用圣火留下不明显但又十分明显的线索。 有点像是在钓鱼啊。 林季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咬钩了。 而与此同时,在圣火出现之后,那豹妖竟然重新化作妖身,一跃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北霜则收起圣火。 “继续出发吧。” 可就在这时,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江子城突然开口了。 “且慢。” 几人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江子城。 “怎么了?古墓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北辰皱眉问道。 江子城却退后了半步,脸上明显出现了些许惊慌。 想来若不是知道凭借自己第四境的修为肯定跑不掉,此时他说不定都已经夺路而逃了。 “都已经到这里了,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江子城说这话,目光却频频看向林季。 林季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却脚下生根,不为所动。 “别给我使眼色,有什么话就直说。” 闻言,江子城面色一苦。 而北霜与北辰眼中则泛起了些许杀意。 “这地方明显不对劲,还有妖兽看守,想来应该与您二位有莫大的牵连,而且肯定是您二位背后势力的禁地。”江子城苦涩道,“这种地方如何能放外人进来?你们二位这么大剌剌的带莪们来这里,显然是不会让我们活着回去的。” “林先生,现在逃跑还有一线生机...” 话刚说完,不等北霜和北辰开口,林季突然怒道:“你胡说,北霜小姐如何会骗人?她说是古墓就是古墓!” 江子城一愣。 “林先生你清醒些,莫不是中了媚术神志不清了?” “你才神志不清!” “墓穴要的是阴地,这天陨山中处处都是极阳的气息,何来阴地之说?”江子城还在努力解释。 林季反驳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一进山的时候不说?” “我不曾来过天陨山,见到了外围的极阳,我以为山中会有极阴之地用以调和此方天地的平衡。但此时我们已经深入山中,周遭至少百里范围内,绝没有半点阴气存在,显然我们都被骗了!”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 “你又不是日游境修士,甚至连元神都尚未开启,你如何看得出这天地的阴阳之气?” “这是家学渊源,不然我如何能接下这单悬赏?烂柯楼注重信誉,绝不会推荐庸才。”江子城颇有些气愤,显然是被林季的连番质疑搞得有些恼怒的。 不过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了。 为了演得逼真,林季回头看向北霜。 “北霜姑娘,这小子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林某却不相信你会骗人,你给个说法吧。” 北霜闻言,却笑了起来。 “林先生还要演到什么时候?” 第三百三十八章 各怀鬼胎 此言一出,北辰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倒是江子城神情一滞。 “你一直在演戏?你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我就说!我就说莪一个通慧都能发现旳事情,你身为夜游如何发现不了?林先生快带我走,我们远离这是非之地。” 林季却不理会江子城。 “北霜姑娘说的话林某听不懂,什么演戏,林某对姑娘是一片赤诚之心,不曾有半点虚假。” 不等北霜开口,林季又补充道:“不过有人提出了疑点,还是请北霜姑娘解释一下吧,不然万一北辰师兄也心有疑惑,大家有了间隙隔阂,可就不好了。” “姓林的,你...”北辰实在听不下去了,这姓林的一口一个北辰师兄,好像他跟北霜有什么似的。 就在北辰想要发飙的时候,却又是北霜将他拦了下来。 “别急!” 北霜看向林季。 “林先生,此番我们的目的地的确不是墓穴,但那地方也有几分诡异,须得用上望气的手段才能安然通过,夜游境修士虽然也能望气,但是我们却担心有变故,因此才特意请来江先生。” 说着,北霜对着江子城微微一礼。 “先前有所隐瞒,北霜在这里给江先生赔不是了。” 这一幕是江子城没有想到的,一时之间他愣在了原地,唯独脸上的担忧没有半点消退。 而北霜则又对林季说道:“至于请林先生,或者说,请另一位第五境前来助拳,也是因为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几分危险。我与师兄虽然勉强能够应付,但终归有几分不安,因此多带上一位同境界的道友,安然离开的把握也能大几分。” “这样的回答,不知道林先生满意吗?”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林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之后,又拍了拍江子城的肩膀。 “我就说北霜姑娘不可能害人,你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回头寻了宝赚了钱,咱们一起喝酒,你得自罚三杯。” “这...唉。”江子城已经绝望了。 在场的没有傻子。 北霜的那番话只是搪塞而已,刚刚她几乎都要翻脸了,但偏偏这姓林的插科打诨,不愿意捅破窗户纸。 而北霜之后的解释,显然也是顺着姓林的给的台阶,顺势就走了下来。 大伙心照不宣。 这其中有什么隐情江子城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小命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 “早知道是这样,我打死都不该贪这笔佣金的。”江子城已经欲哭无泪了。 闹剧之后,几人继续前进。 脚下的路坡度开始变得陡峭,伴随着上山,周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 北霜与北辰两人额头上已经冒起了细汗。 至于跟在后面的江子城,更是早已经开始运转修为抵挡,而且时不时一脸肉痛的吞下一枚聚气丹来恢复消耗。 终于,大概在东边的太阳升起之前,前方带路的北霜终于停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众人已经来到了半山腰处,周围光秃秃的,除了岩石便是隐藏在地下散发着高温的岩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怎么不走了?”林季随口问道。 “已经到了。”北霜一边说着,摊开了手,手中又一次出现了那银白色却没有温度的圣火。 这一次,她轻轻挥手,而那圣火则被她抛了出去。 那团火焰在半空中停滞了片刻,突然猛地加速砸在了地面上。 圣火直接被地面撞了个四分五裂,朝着周围溢散而开,并且越来越弱。 直至圣火彻底消失不见的那一刻,北霜的脸色稍稍白了一些。 紧接着,便是看不懂的阵纹缓缓在地面上浮现,整个山体都开始晃动。 “大的要来了。”林季颇有些期待,但暗地里早已经全神戒备。 又等候了片刻,在脚下阵纹的中心汇聚之处,林季突然察觉到了几分波澜。 “这是秘境?”这一次林季是真的震惊了。 他先前还以为,这圣火教玩的多半又是什么地下遗迹之类的把戏,亦或是掏空山体的手段。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在这平平无奇的天陨山的半山腰上,竟然藏着一处秘境。 秘境何等珍贵,这都是上古时期,领会了空间大道的大能们才能开辟出来的空间。 若是哪家势力有一处秘境在手,那即便面对灭顶之灾,也有一条十足安全的后路。 更别提有些秘境之中还有种种神异,亦或是灵气浓厚到极致,亦或是极易培养灵植等等。 总而言之,即便林季早已经有千百种猜测,都未曾想到圣火教在天陨山的秘密竟然是一处秘境。 “哦豁。”林季没忍住发出了声音。 这下子顿时引起了北霜等人的注目。 “你那是什么声音?!”北辰恨恨的问道,这一路上他看林季不爽许久了。 林季那吊儿郎当的态度还是其二,主要是这小子对师妹太不尊敬了。 该死。 “我这是完犊子了的声音。”林季撇了撇嘴,又揉了揉脸,颇有些痛苦。 “早说是秘境啊,早说是秘境我哪用得着废这么多事?” 一边说着,林季身上缓缓泛起了些许气势。 灵气狂暴之中,夹杂着些许元神之力。 这股气势只是他的十之一二,但也足以让北霜与北辰两人如临大敌了。 “你什么意思?!”北辰厉声问道。 林季长叹一声。 “若是个遗迹,哪怕是地下,我也够胆量陪你们走一遭...可是这秘境,鬼知道里面有什么又通往何处,这两眼一抹黑的,我如何敢跟你们进去?” 一旁的北霜轻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林先生还想继续演下去呢,原来你也知道怕。” “当然会怕,我又不是铁石心肠。” “林先生之前不是说不怕死吗?” “怎么可能,我那是吹牛的。”林季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 很显然,北霜也并没有将这话当真。 说话的功夫,北霜与北辰已经暗暗站稳了联手的位置,只要一动手,他两人便能合击出手,事半功倍。 “林先生,跟我们进去,亦或者被我们重伤强行带进去,你只有这两种选择了。”北霜的语气中带着极端的自信。 但是很快的,她的自信就和她那双大眼睛一起眯的只剩一点点。 他们两人脸色骤变。 而此时此刻,林季眼中的光芒一闪而过,如骄阳一般的元神也已经被调动蓄势待发。 “不装了,我摊牌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 属于日游境修士旳气势骇的北霜与北辰连连后退。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是日游?!”北辰的惊呼声响起。 而与此同时,林季却懒得跟他废话了。 “一路上早看你不顺眼了,我不就是想打你师妹的主意吗?整的跟抢了你的女人似的!”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骤然消失在北辰与北霜的眼中。 “师兄小心!”北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提醒。 但已经晚了。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时,北辰整个人便朝前方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狠狠的撞在了不远处的山崖上。 仅是这一击,便要了北辰大半条命。 第五境与第六境本就是天差地别,遑论如林季这般的第六境。 看到师兄的惨状,北霜却根本没时间耽搁,因为林季在一脚踹飞北辰之后,便伸出手朝着她抓了过来。 “休想!” 北霜柳眉一竖,双眼突然变成银白色的,看起来诡异至极。 与此同时,林季心中警铃大作,仓促之间不敢再强攻,连忙抽身而退。 紧接着,他便看到一团火光无名的出现在他刚刚的位置上,那地方的灵气、火毒乃至于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抹除?”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圣火的特性,但林季还是忍不住惊叹。 这便是大道的力量。 虽然不明白这圣火是什么道,但是林季无论如何也不想沾染上。 万一一碰上就烧了个干净,那乐子可就大了。 虽然林季猜测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从始至终见到这圣火,也只是在抹除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实物应该是抹除不了,亦或者说即便可以,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但林季却绝不会以身试险。 另一边,在北霜眼中,林季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而且是神识都无法探查,动用了元神之力,也找不出端倪的消失。 “即便是日游也不该这么难缠,教中的日游长老对我全力出手,莪也能撑过十几招的...而且也不见哪位长老如他一般的鬼魅找不到踪迹。” 此时此刻,北霜已经彻底意识到,林季绝不是普通的日游境了。 本身就差着大境界难以匹敌,对方还是日游境中的佼佼者。 想到这里,北霜心中已然有些绝望了。 突然,她感觉到耳朵有些痒痒的。 场面有些旖旎,但是北霜却已经惊恐到了极点。 林季的声音就在他的耳旁响起。 “北霜姑娘,你这圣火虽然厉害,但好像打不中我。” 话音还未落下,又是一团银白色的火光出现在林季的位置。 北霜猛地回头,就看到银白色的火光落在了林季的身上,可还不等她欣喜,眼中的林季却消散了。 “残影?!” 就在北霜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一柄合起来的折扇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林季轻描淡写的握着折扇向下一敲。 咚! 一声闷响,北霜应声倒地,便没了动静。 林季轻轻的落在地上,看着远处重伤的北辰,又看了看趴在地上,俏脸被灼热的地面烫红了的北霜。 最终,他看向了在一旁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的的江子城。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江子城自然是届不到这个梗的,他傻站在原地,看着林季将北霜扛在了肩上,然后又来到自己身边。 “林先生,你..你竟然是日游境?” “想不到吧?”林季颇有些得意,“他们也想不到,所以他们完蛋了。” 说着,林季手上用了点力,捏了捏北霜的腰部。 真软。 这一路不无聊了。 “你小子运气不错,本来打算看看他们玩什么花样的,你死了也就死了。”林季拍了拍江子城的肩膀,笑道,“谁知道他们玩的太大,秘境这种地方没头没脑的谁敢进去,所以你也不用犯险了,走吧,我带你下山。” 闻言,江子城连连点头。 可很快的,他又指了指另一边倒在地上的北辰。 “林先生,那他呢...” “不管他,大鱼已经捉到了,小鱼死就死了。”林季无所谓的说道。 北霜是圣火教圣女,地位尊贵,你北辰怎么能比? 圣女都捉到了,还差你个普通弟子? 林季打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北辰活着离开,此时不补刀已经是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至于在这满山妖兽的天陨山中,一个重伤又丹田受损,却还有第五境血肉的修士怎么活着出去... 那就不是林季需要考虑的了。 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可江子城又指向了不远处的秘境入口。 “林先生,那秘境入口,难道就放任不管?” “这倒是个问题。”林季也有些犯难。 他不懂阵法,没办法将这里封印起来。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关闭这秘境,想来就算把北霜弄醒,她多半也不会老实。 一边想着,林季来到了秘境入口的旁边,打量了起来。 江子城也跟在他身后。 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就在林季将要放弃的时候,身后的远处突然有了点动静。 林季回头看向天边,那是一道人影越来越近。 很快的,林季便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沈大人?!” 还相隔甚远,沈龙的呼喊声就已经响起。 “林季!圣女要活的,你可千万别给弄死了!” 仅是这一声呼喊,林季就察觉到山中有不少妖兽被惊醒了。 其中不乏他看不穿的,也就是妖王级别的妖兽。 “那位是监天司三位游天官之一的沈龙大人,也就是第七境才敢这般的肆无忌惮了。”林季笑道,“不过你小子倒是轻松了,走的时候让沈龙大人带着咱们一道离开,倒是不必再走一遍下山路了。” “林先生说的是。” 看着沈龙越来越近,林季也松了一口气。 可正当他准备放下扛着的北霜时,他心中突然感觉不妙。 猛地扭头看向江子城,却看到江子城脸色一变,狠狠一掌打了过来。 “怎么可能?!”林季猛地瞪大眼睛,但近在咫尺,他已然躲闪不及。 下一刻,林季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他整个人倒飞而起,直接扛着北霜,双双跌进了秘境的入口之中。 江子城微微一笑,看着林季消失的方向。 “不装了,我摊牌了。” “我也是日游。” 第三百四十章 都是误会您信吗? 隐忍了多日旳谋划终于完成,江子城松了一口气,坦然的看向越来越近的沈龙。 “鼠辈找死!”沈龙暴怒的吼声传了过来。 眨眼间的功夫,沈龙便已经来到了近前。 他一伸手,便越过了无数距离,直接抓住了江子城的喉咙,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他手上的青筋已经暴起,只需要稍稍用力,便能将江子城活生生捏死。 “贼子,你不怕死?”沈龙咬牙切齿,仅剩的一点理智让他暂时没有要江子城的性命。 此时此刻,江子城的双腿胡乱蹬踏挣扎着,双手抓着沈龙的手指,却根本无法撼动。 “咳咳。” 看着江子城即将身死,沈龙终于稍稍松开了一些。 “说吧。”沈龙开口,刚才的暴怒也缓了下来。 他什么都不问,只让江子城自己说。 而江子城也很光棍。 直接伸手进怀里摸索了片刻,摸出来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沈龙接过纸张,单手甩开之后扫了两眼,眼中的怒火愈发的明显。 “你是辑事司的人?!你们当真好大的胆子!敢这般暗害同僚?!” 说是这么说,但沈龙终究是松开了手。 而江子城跌倒在地上之后,直接跪倒在地,浑然不顾地面滚烫的高温,将头贴在了地面上。 “司主..司主大人之命,不敢不从。” 沈龙不置可否。 “你在辑事司什么身份?!” “辑事司特使申猴,拜见监天司游天官沈龙大人。” “还有代号?难怪底气这般的足,原来是入了兰泽英的眼啊。”沈龙微微眯起眼睛,眼中杀意一闪而过。 随后,他又看向手中的纸张。 上面只有三言两语,说的是接近圣火教之人混入天陨山秘境之中,伺机夺取圣火。 纸张上的命令多有不详之处,想来应该是口口相传,不留痕迹。 将纸张收了起来,沈龙看向申猴。 “以你们辑事司的惯例,想必我再问你什么你都不会说了吧?这纸张也是早料到监天司会有人来,所以备下应付监天司的吧?想借着兰泽英的手谕保命?” 申猴不敢开口,仍旧跪倒在地,没有任何动作。 “看来你们辑事司也知道圣火教之事是监天司的重中之重,涉及到圣火教圣女,监天司必然会派强者来交接。” 沈龙则继续道:“一路上从天京城来到这天陨山,也足够你这见不得光的耗子与那些阉人来往消息了,林季那小子哪都好,唯独太粗心大意。若如我一般小心谨慎,如何会被你们这般算计?” 说着,沈龙微微叹息了一声。 “这命令上可不曾叫你陷害同僚,你为何要将林季打入秘境之中,给你三个呼吸时间,不答便死。” 不等沈龙开始倒数,申猴便直接开口道:“回沈大人的话,圣火教的事情司主大人说了,辑事司一定要管到底。” 顿了顿,申猴咽了口唾沫,语气稍稍发虚了一些。 “而且司主大人还说,即便难以事成,也绝不能让监天司顺利了。因此在下官认出林掌令身份之后,便已经有了打算。” 听到这话,沈龙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听起来像是实话,哪怕辑事司办不了差,也得想办法把监天司的事情搅黄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沈龙半晌没有开口。 申猴不明所以,悄悄低头想要看看情况。 然后他便与沈龙四目相对了。 “你还敢抬头,真以为莪不敢杀你?”沈龙脸上泛起几分讽刺。 然后,申猴就看到一个脚底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咚。 申猴的脑袋被踩碎,糊状物爆浆一般的飞溅的四处都是,这一脚落下,方圆数百米都震颤了两下,地面更是裂开了巨大的纹路。 这存在了不知道多久的天陨山顽石,也顶不住入道境强者沈龙的一脚之威。 沈龙则像是踩死了一只臭虫一样,在地面上蹭了蹭脚底的血迹,随后看都不看申猴的尸体一眼,而是一招手,抓来了远处将刚刚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的北辰。 “你就是林季在消息里说的那人吧?圣火教圣女的师兄?” “说吧,这秘境如何出入?”沈龙问道。 北辰张嘴,嘴中满是血迹。 “休..休想。” 沈龙也不废话,只是一挑眉毛,一道元神之力就钻进了北辰的脑海之中。 “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声响起,北辰分明已经重伤虚弱到了极点,但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烈的挣扎了起来。 “元神之苦远非肉身的疼痛能比,你不说,我就在这里慢慢折磨你,直到你受不住为止。” 沈龙轻描淡写的说道:“在我面前,你连死都做不到。若是林季不出来,老子治好你的伤恢复你第五境的修为,给你喂些延年益寿的好东西,然后将你关起来折磨个百十年,你信不信?” “我说!我说!”元神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让北辰连片刻都坚持不住。 沈龙收了手段。 “说吧。” 北辰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呼...呼...” 足足喘息了许久,他才终于平复了些许。 “那..那秘境非得..非得以圣火开启,以圣火引路,也只能以圣火才能离开。” 沈龙点点头。 “那你有圣火吗?” “我..我资质不够,教中并未..并未赐下圣火。” “这样啊,那你便去死吧。” 沈龙再次抬脚,如法炮制的踩碎了北辰的脑袋。 又在地上蹭干净之后,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秘境入口,直接不去理会,而是腾空而起,朝着天陨山山外飞去。 有许多事情,旁人不清楚,但是沈龙身为游天官却知道。 圣火教的圣火并非唯一,既然那圣女敢来此,显然只需要是圣火的火种就够了。 “圣火火源在极北之地,那老东西我可惹不起。” “但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来到京州的,好像不止这师兄妹两人。” ...... 就在沈龙在天陨山上大发神威的同时。 林季正看着周围的火海茫茫,目光中带着几分迷茫与呆滞。 “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 “原来那小子还真学了隐秘修为的功法,竟然连我都瞒过了。” 在原地懊悔了许久,林季长舒一口气,无奈的看向地上早已苏醒,正用杀人似的目光,死死瞪着自己的北霜。 一想到这秘境之中,自己两眼一抹黑。 林季只能舔着脸,低声下气的将北霜小心翼翼的扶了起来。 “北霜姑娘,我说之前都是误会,您信吗?” 北霜瞪了林季良久,轻启朱唇。 “滚。”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不堪入眼 被美女辱骂其实也没什么,若是某些爱好特殊旳人来了,这一声冷冰冰的‘滚’,兴许还能起到正面作用。 什么你越骂我我越兴奋之类的奇怪癖好。 林季虽然不是抖m,但毕竟是他先动手把人家敲晕的,现在被骂上两声也无可厚非。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不是进到这秘境之后林季已经找不到出去的路,他高低得给北霜来两下。 “北霜姑娘,其实莪们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林季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低声下气道,“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抛开立场不谈,我个人对北霜姑娘是很欣赏的。” “滚。”北霜眼皮都不抬一下。 林季也不恼,继续道:“所以烦请北霜姑娘指条明路让林某离开这秘境,之后林某保证不再纠缠姑娘,如何?” “你也会怕死?监天司的日游境修士都是这般的没骨气吗?”北霜带着几分不屑说道,“在外面仗着修为肆无忌惮,到了这里面,便这般的低声下气好说话了?” “这不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吗?”林季笑道,“能活着谁愿意死啊,想必北霜姑娘也是如此吧。” 看着林季那皮笑肉不笑的诡异表情,北霜心中也泛起了几分警惕。 她自然不傻,听得出林季这话的言下之意。 林季在这秘境之中两眼一抹黑出不去,自然是在屋檐下。 而她一个第五境修士,待在林季这位日游身旁,何尝不是也在屋檐下。 形势有些微妙了起来。 北霜沉默片刻,目光扫过周围。 入眼所眼看的几乎都是红色,那是地面上时不时出现的岩浆池将整个世界映照出来的样子。 终于,北霜长叹了一声。 林季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林季想离开,而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完成,也需要林季的帮助。 想到这里,北霜开口道:“这里是圣火秘境,非得以圣火来作为指引,才能在这秘境之中安然活动。” 林季不开口,等待下文。 北霜则继续道;“我能带你出去,但在此之前,你要帮我做一些事情。” 林季自无不可。 “北霜姑娘只管开口,只要不是让林某去送死,其余的事情林某绝无二话。” “希望真是如此吧。”北霜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随后,她摊开手召出了那银白色的圣火。 当圣火出现的那一刻,没由来的朝着某个方向偏了过去,周围没有风,但那火焰却像有了灵智一样,开始本能的指引方向。 “走吧,跟着圣火。”北霜率先出发。 林季连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刚走了两步,北霜突然又顿住脚步,说道:“换个表情吧,你那笑容实在不堪入眼。” 林季一怔,揉了揉脸,恢复了正常。 “不堪入眼就对了,这是我特地学来的。” “学谁?” “方云山方大人。”林季脸上的笑容自然了几分,“方大人膈应人的时候便是这幅模样,我看着有趣又有用,便偷偷模仿了下来。” “以后别这样笑了。” “北霜姑娘说的是。” ...... 京城。 在皇宫的后花园里。 沛帝拿着一根鱼竿坐在池塘旁边,池塘里不时有水泡浮现,但里面的鱼儿却偏偏不咬钩。 这幅景象已经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沛帝依旧是嘴角微微噙着笑意并不急切。 反倒是他身后时刻准备服侍的宫女太监们,心中暗暗着急,暗道这池塘里的鱼儿实在可恨。 突然,水中的鱼漂颤动了两下。 沛帝脸上的笑容盛了几分。 可就在他准备提竿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也似是被这脚步声惊扰,沛帝提竿而起之后,鱼钩上的鱼饵没了,吃了饵的鱼也早就不见踪影。 沛帝微微摇头,随手放下鱼竿,头也不回便开口道:“兰泽英,惊扰了我的鱼儿,你该当何罪。” “罪该万死。”兰泽英直接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沛帝依旧不回头,眼中泛起了几分不耐。 “起来吧,何事找朕?” “天陨山圣火教圣女南下之事。”兰泽英起身,额头上已经泛出血迹。 “不是让你们自行处理吗?早早就得到消息,那一行人一路上都被你们监视着,怎么还能出纰漏?” 一边说着,沛帝起身,双手负背,目光中闪烁起了几分冰冷。 兰泽英躬着身子,咽了口唾沫,似是有些紧张。 “是监天司...原本臣已经安排人手潜伏在圣火教圣女身旁,是监天司之人添乱,才让事情有了变化。” 听到这话,沛帝半晌没有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兰泽英额头上的细汗愈发的密集。 终于,沛帝轻哼了一声,打破了僵局。 “哼,圣火教之事在过去千年,都是由监天司处理。之前你向朕请示的时候,朕也说辑事司要与监天司互通有无。” “陛下...”兰泽英跪倒在地。 沛帝则猛地一挥衣袖,抬腿就走。 一旁等候的太监宫女也连忙跟上。 直至走出去了数十米远,沛帝才顿住脚步,头也不回的说道:“此事若能处理妥当,朕便不再追究。若是出了乱子,你便提头来见吧。” 话音落下,沛帝的脚步陡然加快,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许久之后,兰泽英才终于起身,眉头微微皱着,之前那担惊受怕的模样,却从他脸上再也找不到分毫。 “监天司怎么会插手圣火教的事?他们分明不知晓此事的...” “我的人从云州便跟着圣火教那几人,眼看着要摘桃子了,却被人横插一脚...想不通。” 在原地思忖良久,兰泽英却还是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他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但无论如何,此事必须要尽快解决,不然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兰泽英也不再怠慢,快步离开后花园,又一路出宫而去。 直至来到辑事司衙门。 “传我的命令下去。” “截杀圣火教还在京州的两人,要让他们死..死的干净点。” 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灵鱼 秘境中。 林季跟着北霜已经在秘境里走了许久。 在这圣火秘境里,环境比之于外面旳天陨山还要恶劣无数倍。 单单是空气中弥漫着的不知道存积了多少年的火毒,都已经让林季不得不屏息凝神,调动体内的灵气抵挡。 除此之外,脚下的路虽然看着结实,但是时不时就会一脚踩进暗藏着的岩浆里。 这里面的高温仿佛限制了神识的探查,此时的林季只能警戒自己周围五十米左右的范围。 若非前面有北霜带路,林季多半还要小心谨慎许多。 又向前走了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条河流。 只是那河流之中流淌着的,却是时不时溅起火星的岩浆。 “去吧。”北霜回头看向林季。 “去什么?”林季一愣。 “飞到河对岸去。”北霜面无表情道,“河中有妖兽火灵鱼,约莫夜游的实力,也可能更强。若是有人要渡河,火灵鱼便会现身阻拦。” 见林季有些不情愿,北霜则说道:“本来是三位第五境一起出手的,但此时只剩你我二人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林季也没法反驳。 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他吗。 林季向前了两步,来到河边。 正准备动身,北霜又道:“将火灵鱼打晕即可。” “我有数。” 应了一声之后,林季暗中运起扶摇诀,整个人腾空而起,向前方飞去。 他刻意控制着速度,在保证自己随时能脱身的情况下,细细观察着下方的岩浆。 河道很宽,足有接近百米。 当林季来到河道中间的时候,下方的岩浆突然炸起浪花,一道火红色的身影一跃而起,张着满是尖牙的大嘴,狠狠的朝着林季咬了过去。 林季这才看清那身影的模样。 似是锦鲤一般通体红色,但是其身上的红色却带着几分流光,看起来颇为神异。 除此之外,这火灵鱼的头上竟然生了四只眼睛,而且那眼睛不似鱼目一般浑浊,反而像是人的眼睛一样,灵动至极。 “还真是第五境的妖兽。”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第五境,并不算麻烦。 就在那火灵鱼的大嘴即将落在身上的瞬间,林季一个闪身躲了过去,随后猛地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了火灵鱼的身上。 只见那足有三四米长短的大鱼横着飞了出去,落在了对面的河岸上,身子还弹动了几下。 紧接着,那火灵鱼竟然以双鳍当做双腿一般,看都不敢再看林季一眼,就想要回到河里。 林季自然是不会给它机会的。 一个闪身就来到火灵鱼身旁,随后又是狠狠一脚,直接将它的鱼脑袋踩进了地里,将之踩晕了过去。 远处的北霜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连忙同样腾空而起,转眼之间就过了河。 “不要!”北霜开口喊道。 而与此同时,林季也恰好又是一拳,打穿了火灵鱼的脑袋。 听到北霜的呼喊,他收回带着血的拳头,不解的抬头看向北霜。 “什么不要?” 北霜落在了林季身旁,看着旁边死的不能再死的火灵鱼。 “你杀它做什么?!” “杀个妖兽也不行吗...莪看这鱼灵动至极,想来鱼肉也该是充满灵气的。”林季不知道自己那做错了,“这等顶级食材,既然碰见了,焉有放过之理?” “你...你...!”北霜气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季一挥手,那火灵鱼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地上坑里的一摊血迹。 “你还会空间神通?” “袖里乾坤嘛,烂大街的神通,我看方便就顺手学会了。”林季咧嘴一笑。 北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袖里乾坤的确是烂大街,即便是在极北之地的圣火教中,也有袖里乾坤的副本。 但是千百年来学会的人屈指可数,至少她这一辈的人是没人学会。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我们快走,此地不宜久留。”一边说着,北霜已经快步向前方走去。 林季连忙跟上。 “怎么,还有危险?” “本来是没有的,但你杀了火灵鱼,现在麻烦就大了。”北霜带着几分不满回头看向林季,“你不会以为这河中只有火灵鱼吧?”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不再言语了,只顾着闷头跟北霜一起赶路。 早说啊,早说他就不杀了。 不过直至林季与北霜两人走出去十几里地,后面的岩浆河中也没有什么反应。 “什么情况,不是说河里还有别的妖兽吗?怎么不追上来?”林季不解。 北霜白了林季一眼。 “那条河贯穿了整个圣火秘境。” “然后呢?” “只要我们想离开,无论如何都要再过一次河。” “这...” 北霜则轻叹一声,也不再开口了。 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反正真有生命危险,先死的也不是她。 两人各自带着心事继续前进。 大约又走了半个时辰左右,北霜还在毫无自觉的前进,反而是林季率先顿住了脚步。 “慢。” “怎么?”北霜不解的回头,却看到林季一脸严肃的看着前方。 两个的前方是一片坦途,如戈壁一般寸草不生的熔岩土地。 “前面不对劲。”林季说道。 听到这话,北霜却眼睛一亮。 她随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然后朝着前方丢了过去。 两人都盯着那石头,然后便看到石头在半空中突然消失不见。 “消失了?不..没有消失,而是看不见了。” 因为神识被限制,林季已经动用了日游境的元神之力。 他能察觉到,那石头已经落地,此时就静静的躺在地面上。 但他却看不见,明明只是相隔百米而已。 “到地方了。”北霜脸上泛起几分欣喜,看向林季。 “第六境修士的所谓望气,是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突然问这个?”林季不解。 但不等北霜回答,他就反应了过来。 “接下来的路要用望气来指引?所以你们之前才找了那江子城?” “没错。”北霜点点头。 “我们不敢找日游修士助拳,只能出此下策。但其实此处有日游修士带路,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开危险。” 顿了顿,北霜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前面便是圣火域了。” 请假条 抱歉,朋友过生日喝了点酒,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再写~~ 《巡天妖捕》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四十三章 圣火特性 林季注意到,北霜手中旳圣火此时突然更盛了几分。 他有种感觉,仿佛那圣火有自己的意识一样,一路走来似是都在催促着他们两人去圣火想去的地方。 这种感觉是没由来的,但林季却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他也没有开口询问。 之前路上他也不是没有问过关于圣火的问题,但北霜却充耳不闻,只当没听到一样,更别说回答。 所以他懒得自讨没趣。 “我该怎么做?”林季问道。 “我看你先前几次动用了元神之力,日游境的元神在这里不受影响吗?”北霜问道。 “也有影响,但日游境的元神已然圆满,你可以理解为我的元神就是另一个我,也是活生生的人。” 林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是他突破之后,才明白夜游与日游之间元神的差距。 夜游是初启元神,而日游则是元神圆满。 “我听不懂,也理解不了。”北霜摇头道。 “等你突破到日游,你便明白了,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林季挥了挥手,想在空气中抓住什么似的。 “日游境之后,元神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片天地,而元神就是活在另一片天地的我。”林季努力的解释着,“我之所见与元神之所见合而为一,便是如今我眼中的世界,也就是所谓日游境修士的望气。” 修炼感悟从来都是因人而异,很显然,林季的坦然之言对于北霜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 北霜轻叹道:“这等感悟对于将要日游的修士来说十足珍贵,可惜修炼就是如此,不到境界难以理解,到了境界水到渠成,理解又成了理所当然。” 北霜不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带着林季一道前进。 很快的,林季感觉自己越过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但眼前的景象却没有丝毫变化。 只是不同的,就是他看到了刚刚被北霜扔过来的那枚小石头。 越过屏障之后,北霜却顿住了脚步,再次看向林季。 “有什么感觉吗?” 林季闭眼,以元神之力散发四周,他身周的空气隐约间都开始扭曲了。 “空。”林季开口说道。 在林季望气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太空了。 不是说空无一物,而是周遭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一样,没有灵气、没有任何本该存在的东西。 甚至连先前空气中弥漫着的火毒以及那刺鼻硫磺的味道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圣火灼烧过得样子吧,抹除了一切。”林季睁开眼睛问道。 北霜又问:“哪里最空?” “那。”林季指向两人斜前方的不远处,“那里就仿佛不存在似的。” 北霜点点头,手指轻颤了几下,手中的圣火竟然一分为二。 她将稍弱一些的圣火递给了林季。 “用元神之力将之包裹着。” 看到圣火与自己越来越近,林季心中泛起了极端危险的感觉。 他有些迟疑,但是佛门六通又让他能洞察北霜的内心,虽然看不真切,但也知道北霜并无歹意。 林季照做,果然,在元神之力将圣火包围之后,那诡异的抹除之力便不再发作了。 他心中的危险感知也缓缓消散。 “圣火会护佑着我们,继续前进吧,就沿着最空的地方走。”北霜说道。 “好。”林季点点头。 先前一路上都是北霜在带路,但此时此刻,却是他走在了最前面。 他小心翼翼的,沿着望气探查出来的位置,缓缓的走了过去。 北霜也不催促,迈着小步跟在身后。 向前走了没多久,林季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出了点什么异样,分明没有肉体上的不适,但他却偏偏感到像是失去了什么似的。 不疼,但心中却在疼。 这种矛盾的感受让他紧皱眉头。 “怎么了?”北霜在身后问道。 林季扭回头,看向北霜,却一言不发。 仅仅是片刻的探查,他就已经找到了这种诡异的矛盾感的来源。 就是他手中的圣火。 “这圣火在侵蚀我的元神之力。”林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严肃,“程度很低,但是这么一会,我感觉我的元神之力似是已经被侵蚀了半成。” 北霜却并不意外。 “圣火本就是依着元神之力才能存在,元神之力消散了,圣火便也消散了。” “你之前怎么不说?!”林季紧皱眉头。 元神之力难以修炼,尤其是日游境之后的圆满元神,再想有提升更是难上加难。 可就刚刚这么一会儿,他的元神就凭空少了半成。 若是再这么下去,岂不是他还要跌回夜游境? 亦或者不跌境界,但是元神却亏空难以填补? 这件事若是不能解决,林季可不想再走下去了。 “圣火消耗元神之力没错,但这种消耗似乎是不可逆的。”林季冷声道,“若是我持有圣火过个三五天,难不成我的元神就要被其侵吞一空了?” “不是侵吞,而是抹除。”北霜此时却显得极有耐心,“不会有任何伤害,就是元神之力倒退,要重新修炼罢了。” “这种事情,只是罢了?” “你这才多久。”北霜嗤笑了一声,“我二十岁突破夜游境,开启元神以来,至今已有八年之久。” 北霜伸出手,递给林季。 林季明白她的意思,抓住了她的指间,稍稍探查了一番。 “你才夜游初期?!” “之前在天京城的时候,我便突破到夜游中期了。”北霜脸上的笑容愈发的冰冷,但不是针对林季,反而像是自怨自艾。 她似是在苦笑着。 “我若是生在中原,如今不敢说修为比你高,但起码也是日游初期的修士了。但偏偏我在北疆,在圣火教,还成了教中的圣女。” 说着,北霜又抬起头,伸出手指向远方。 在那边的极远处,能看到一座高台。 “那里是圣火祭坛,去了那地方,我便能完成自己的使命,至此解脱了。” 林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边已然不远了。 只是他却还在琢磨着北霜话中的意思。 解脱? 第三百四十四章 火烧云 林季旳目光中带着几分诡异,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北霜。 这姑娘生的确实是玲珑有致,用前世的话来说,就是盘正条顺,容貌更是一等一的上等。 林季自忖也是从那满世界美颜的地方过来的,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过。 如果说钟小燕是青春活泼,陆昭儿是冰冷中带着几分温暖的话。 那北霜则自始至终,身上挂着几分哀愁的气质。 并不明显,但是相处片刻便能感觉到这姑娘的悲苦。 “怎么这样看着我?”北霜皱眉问道。 “你不会是要...” 不等林季说完,北霜就摆手打断道:“你不会以为我要死在这里吧?” “呃。” “你想太多了,圣火教灭了本姑娘都不会死,赶紧带路吧。”北霜催促道,“还是说你觉得圣火抹除的元神之力还不够?亦或是想重返夜游体验一番?” 林季被怼的语塞了。 你把我的感动还给我! 林季无奈扶额,什么话都不再多说,闷头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 没过多久,两人就已经来到了祭坛的前方。 看着眼前的台阶,林季却没有迈上去。 “前面不空了。”林季如此说道。 相比于两人一路走来的路都是被圣火抹除过的,前面的祭坛却汇聚着一股林季从未见过的力量。 北霜点头道:“前面只能我自己上去了,你在这里待着吧。” 话音落下,她一招手,原本在林季手中的圣火就重新回到了她的手中。 “到了这里,就不必用圣火护身了。” 北霜越过林季走上了台阶。 而林季则有些好奇的问道:“之前的路若是不循着被圣火灼伤过的轨迹,亦或是不用圣火护身的话,会发生什么?” 因为一路走来太过平静,因此林季反而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就这? 圣火秘境就这? 北霜顿住脚步,回头笑笑。 “找块石头丢出去试试。” 林季照做,随手在脚下捡了块石头丢向远方。 就在那石头还未落地的瞬间,突然在空中化作一道火光,不见了踪影。 连碎屑都没有剩下。 “怎么会这样?”林季吓了一跳。 “圣火之力在这附近已经达到了极点,这是教主的大道。”北霜笑道,“在这圣火域外围,若是不小心走错了,顶多也就是受些伤罢了,但是到了这祭坛附近,慢说是你,哪怕是入道境修士来了,轻则重伤,重则丧命。” 林季点点头不再开口,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 而北霜则快步走上了高台。 在高台的顶部,只有一个圆形的阵纹,其中密密麻麻刻画着不少诡异的字符。 她站在那阵纹旁边,嘴中呢喃了两句,随后又将圣火分出了大半,放在了那阵纹的中心处。 紧接着,圣火便融化了,就像是寒冰融化成水一样。 圣火在阵纹的中心越来越小,而阵纹也开始渐渐发亮,逐渐向外延伸。 终于,在圣火完全消失不见,阵纹亮到了极点的瞬间。 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北霜松了一口气。 走下祭坛,来到林季身边。 “走吧,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将圣火放在祭坛上之后,这圣火域的危险也会消失,原路返回吧。” “就这么简单?”林季诧异。 “等会过河的时候,希望你还是这么自信。”北霜认真的说道,“并非调侃嘲讽,我是真希望你能轻松带我过河。” 林季顿时语塞。 他听的出来,北霜这话是真情实意的。 但也正因为如此,当他也有了几分做错了事的羞愧。 嘴馋误事啊。 ...... 京城。 方云山原本正提笔伏案写着什么,突然之间,他猛地抬头,快步走出房间,腾空而起。 他看的是北方。 此时还是正午,但是北方的天空中却如同晚霞一般,那是几乎要泛成紫色的火烧云,如天塌一般,让入眼的一切都变得极为昏暗。 “圣火教看来又要卷土重来了。” “云州顶得住吗?” 方云山喃喃自语着,语气中泛着几分担忧。 他又扭转目光,看向另一边的不远处,那里同样有一道身影站在半空中,看向北方。 是兰泽英。 “方大人...这便是你们监天司干的好事。”兰泽英冷声道。 方云山则再次露出了他皮笑肉不笑的丑陋笑容。 其实方云山长相并不难看,但他这笑容却足以拒人于千里之外。 不怪林季怀疑,方云山这笑容是不是专门练过,就是拿出来恶心人的。 “千年以来都是监天司负责圣火教之事,你们辑事司横插一脚也就罢了,却连丁点消息都不透露,此事即便是陛下过问,方某也问心无愧。” 闻言,兰泽英轻哼了一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方云山也不在意,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随后,他一把丢到写了一半的文书,重新提笔。 圣火教重现之际,什么事都不如这件事重要了。 ...... 在九州的最东边。 徐州,沿海的小山村里。 三道身影坐在一条渔船上,船只开出去了不到百米。 三人并肩而坐,打扮成渔夫的样子,人手一把钓竿,不亦乐乎。 当三人看到北方那火红色的天塌之像时,却没有任何人出声。 “这都一个时辰了,这片是不是没有鱼?”高群书有些不耐烦了。 天机顶着十几岁少年面孔老神在在,不去理会。 秦临之则坏笑着,看向不远处打渔回来的渔船。 船上堆满了新鲜的海货。 高群书脸色愈发难看了。 “都是监天司办事不力,害得我也分了心。” “高大人为国为民而忧,老秦我佩服得很!”秦临之在一旁阴阳怪气。 就在这时,天机突然抬起鱼竿,抓起了在钩子上吊着的一条海鱼。 这条鱼不算太大,半米都不到。 但是在空荡荡的渔船上,却极为显眼。 “心静才能上鱼,二位都太着急了。”天机一脸平淡的说着嘲讽之语。 这种面无表情最是气人,高群书与秦临之都对他怒目而视。 天机则依旧老神在在的,重新挂饵抛竿。 “圣火教即便是闹个天翻地覆也与我等无关。” 天机指了指远海的方向。 那边阴云密布,雷闪雷鸣。 而且似乎瓢泼大雨拘留他们越来越近。 “咱们的麻烦还没完呢!” 第三百四十五章 怪事 林季与北霜并不知道外界旳变化。 两人一路沿着原路返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走的时候却是轻车熟路。 他们的速度都不算慢,没过多久,林季就再一次看到了先前那条岩浆河。 “你说这河里会不会有第七境的妖王存在?”林季有些谨慎的问道。 北霜白了林季一眼。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第一次来。” 说是这么说,但是林季能看出来,北霜心里也没底。 思来想去,一直耽搁也不是个办法。 “走吧,直接飞过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未免太鲁莽了些..”北霜的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林季已经腾空而起,整个人化为残影,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了河对岸。 眼看着林季已经落地站稳,而面前的岩浆河中没有丝毫异状,北霜也感到了几分诧异。 “师门长辈可不是这么给我说的,莫非过去了这么多年起了变化?”北霜心中暗暗疑惑。 另一边的林季见北霜迟迟没有动作,已经在招手催促了。 看到这一幕,北霜也不再犹豫,飞快的掠过了岩浆河。 到了河对岸之后,两人对视一眼,一言不发的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直至远离了岩浆河数十里,他们才堪堪放缓脚步。 “所以你之前说的都是骗我的?”林季有些不解,实在是这完全没有骗他的必要啊,就为了吓唬他一下? 北霜不像是这么无聊的人。 此时北霜也微微皱着眉头,说道:“我离开圣火教的时候,师门长辈专门嘱咐过我这圣火秘境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其中就有这河中的火灵鱼。” “他们怎么说的?”林季追问。 “说是火灵鱼绝不能杀,将之击退即可。不然的话会引来河中的其他妖兽。” “那就奇怪了。”林季思忖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回头看了看,确定身后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他也就不再理会了。 “走吧,赶紧带我出去,这鬼地方我是片刻都不想待了。” 北霜微微点头,慢说是林季,即便是她也不想留在这里。 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又前进了许久,走在前面的林季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了北霜。 “怎么了?”北霜不解,但也同样停下。 “你不觉得周围有些熟悉吗?”林季的面色逐渐凝重。 北霜四处张望了片刻,随后却摇头道:“你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了吗?我们现在不就是在原路返回,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闻言,林季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细细的四处打量,的确正如北霜所言的那般,周围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从离开那祭坛开始,林季就始终用元神之力探查着四周。 此时此刻,虽然他们看起来的确是在来时的路上,但是在林季元神之力的探查中,他们周围的环境已经许久没有过变化了。 并非是眼前的景象,而是元神望气之中的景象。 哪里的火毒更盛,哪里的地下汇聚着高温等等。 林季将这个发现给北霜简单解释了两句。 听完林季的话,北霜的神色也同样凝重起来。 “你确定吗?” “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林季摇头道。 想了想,北霜指着前方说道:“那就继续向前走,当做什么都没发现,沿途做一些记号。” “不必做记号。” 林季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右前方丢了过去。 那里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特殊,但是在林季元神的探查之后,那片地方却是一处地火汇聚之地。 很快的,那枚石头就落在了林季洞察到的地火之力汇聚的地方。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石头的表面就变得通红,落在泥地上,却直接消融不见。 “怎么会这样?”北霜瞪大了眼睛,在她看来,那地方跟自己脚下也没什么分别。 林季微微抿着嘴唇。 “继续向前吧,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在耍花招。”林季说道,“想要对付我们,它总会露出马脚的。” 北霜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继续向前,渐渐走远。 而在两人的身影消失不久,一道火光突然在他们先前的位置处一闪而过。 紧接着,那火光骤然迸发,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了进去。 片刻之后,火光消失。 周围没有任何变化,但又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 不知不觉间,林季和北霜已经走了数个时辰。 他们两人行进的速度比来时要快数倍不止,按理来说,此事他们应当已经来到出口了才是。 但两人周围的环境却还是圣火秘境中的一片火红,四处火毒弥漫,高温升腾。 “还有多远?”北霜有些气喘吁吁的,身为夜游境修士,即便在这圣火秘境之中,她也不该如此的。 “你已经坚持不住了吗?”林季有些担忧的看向北霜。 不久之前,这圣火秘境似乎开始排斥他们两人,无论是火毒还是高温都上升了数倍不止。 即便是林季都不得调动灵气来稍加抵抗,而北霜更是时刻运转灵气,不敢有丝毫怠慢。 几个时辰下来,即便是铁人也会感到疲惫,何况是还被圣火时时刻刻消弭着元神的北霜。 “最多还能坚持两个时辰。”北霜说道。 “这样啊...”林季也开始感到棘手了。 如今的情况,摆明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他们离开,但是却又偏偏不现身。 敌暗我明,又是在这诡异的圣火秘境之中。 天时地利都不占,麻烦至极。 “再坚持坚持吧。”林季手一翻,手中多出了一枚丹药。 这是当初在太一门,从孤鸿真人手中获得的六品回生丹。 “实在坚持不下去就吃了它。”林季将丹药递给北霜。 北霜也没有丝毫客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她接过丹药收好,随后继续跟在林季身后亦步亦趋。 又向前走了片刻,林季突然再一次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北霜不明所以。 林季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石头。 “这石头有什么不对吗?”北霜问道。 林季则长舒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 甚至于,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手已经出现了轻微颤抖。 第三百四十六章 眼睛 林季将手中旳石头翻来覆去的端详了许久,就在北霜按捺不住想要追问的时候,他将石头递了过去。 北霜接过石头,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石头有什么不对吗?” 林季则皱着眉看向不远处的前方,那里是一片坦途,看起来没有丝毫异样。 但是在林季元神的探查中,那里分明是地火汇聚之地,即便是他的肉身也不敢去轻易尝试。 “这石头就是刚刚我丢出去的那一颗。”林季看向北霜,手指着前方,“你将石头丢过去,就按照先前我丢的方向。” “好。”北霜没有丝毫犹豫的照做。 很快的,这枚石头就在两人的眼中,再一次被高温烧得通红,又很快消失不见。 “这...”北霜看向林季,眼中带着几分惊惧。 “看来我们不仅仅是在兜圈子。”林季深吸一口气,细细探查着周围的一切细节,想要从中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某种大阵?不像啊...” “难不成是鬼打墙?这圣火境中这般的极阳之力,梁城鬼王来了都未必消受得了。” “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就在林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远处突然刮起了微风。 清风拂面,给林季和北霜带来了几分清凉。 就像是蒸久了桑拿之后,突然迈入空调房一般的凉爽,这是由内而外的愉悦。 “好舒服。”北霜的声音都软了几分。 林季微微点头,心中的紧张没由来的松懈了起来,可紧接着,他心中警铃大作。 是六识归元诀带来的危险预知,让他猛地从懈怠中惊醒。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心念一动,属于日游境修士的狂暴灵气便从身周溢散而开,直接将这股清亮的风驱散。 林季看向北霜,却见北霜已经眯起眼睛,脸上带着无比的满足感,似是要沉浸进去。 “醒来!”林季喊了一声,但是北霜却仿佛听不到似的。 林季不再犹豫,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北霜的脸上。 啪! 北霜整个人打了个寒颤,双眼迅速聚焦,总算回过神来。 “混蛋,你打我做什么?”北霜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季,捂着似乎已经开始红肿的脸颊。 “我不把你打醒,你就完蛋了。”林季看都不看北霜一眼,冷声道,“圣火境中哪来的凉风?而且刚刚那风真的凉吗?” 闻言,北霜这才想起刚才的经历,清醒了过来。 而林季则继续道:“那并非是凉风,而是阴风!” 就像是为了印证林季的猜测似的,刚刚弱了些的微风又一次将两人包裹住。 这一次,不再是先前那般阴气入体的冰凉,而是真切的刺骨严寒。 严寒到仅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林季的头发上已经结起了寒霜,呼吸之间都带着白气,他身体不由自主的开始打着寒颤。 “好冷。”一旁的北霜更是不堪,“比极北之地大雪封山的寒冬还要冷。” “先走。” 林季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此时也顾不上别的了,一把拉住北霜的手腕,强行带着她腾空而起,飞快的朝前方行进。 但很快的,林季就发现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无用功。 无论他怎么前进,前方总有这寒风呼啸着迎面而来,仿佛无穷无尽一般。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这圣火秘境之中,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刺骨寒风?” 又向前了片刻,林季终究是放弃了摆脱这寒风的打算,重新落地。 看了一眼北霜,见她已经接近晕厥,林季说道:“将回生丹服下,你若是晕了,我们两个人都活不了。” 北霜点点头。 要离开这秘境还得需要圣火,她自然不能出意外。 很快的,北霜将丹药服下,脸色好了不少,体内的灵气也重新充盈了起来。 林季大手一挥,在周围用灵气布下了屏障勉强抵挡寒风,随后问道:“你有什么头绪吗?这是你们圣火教的秘境,你总该有些线索的。” “我不知道。”北霜摇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师门长辈也从未提起过这圣火境中的种种变化与神秘。” 见林季似乎有些不信,北霜语气诚恳了几分:“我这圣女说是圣女,但也只是圣火教的工具而已。他们需要我承载圣火,并且替他们将这秘境之中的祭坛唤醒,这便是我唯一的用处。” 北霜轻叹道:“除了从秘境入口到祭坛一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险之外,师门长辈绝不会多透露半个字的消息给我。” 林季皱眉道:“我们现在就在祭坛和出入口之间的路上。” 说是这么说,但北霜也只是脸色难看,不再开口。 林季无奈的长舒了一口气。 他早就用佛门六通观察着北霜,她的确没有说谎。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帮我护法。”林季看向北霜。 “你要做什么?”北霜不解。 “元神之力只能简单望气,而且会被我本身的感知所阻碍。” 一边说着,林季已经盘腿坐在了地上。 北霜也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放心,我会护好你的肉身。” “麻烦了。” 话音落下,林季的双眼猛地闭上,下一刻,一道近乎于凝实的身影直接从他的身上脱离而出,悬浮在半空中。 那道身影似虚似实,似幻似真,与林季几乎一般无二。 唯独不同的,便是那身影的身周环绕着光芒,虽然不算明亮,但也极为显眼。 “这便是你的元神吗?”北霜怔怔的看着元神林季,因为她也是元神修士,才能愈发清晰的感受到林季那元神的凝实与强大。 别看身周的光芒不显,似乎与别的日游境所谓的元神如火相去甚远。 但是北霜清楚,那是林季对元神的掌控达到了极点,已然可以收放自如的表现。 林季却不理会北霜。 在以元神状态出窍之后,他的感知比之于先前清晰了数倍不止。 此时此刻,他的目光就死死地落在不远处,一处巨石的顶端。 那里有一双眼睛,毫无波澜。 与他对视着。 第三百四十七章 鬼影 那是一双纯黑旳眼睛,没有眼白,但林季却能分明的感受到,那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好重的阴气,真的是鬼。”林季咽了口唾沫,心中已经胆寒到了极点。 就如同活人去了鬼域,甚至只是接近阴地也会感到不适一样。 鬼物到了阳地,同样会受到极大的限制。 在这圣火境中,处处都是极阳之力,慢说是鬼物了,就算是任何阴森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此时此刻,那双眼睛却分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或者说有影响,但是它全然不在乎。 “怎么会有鬼物在此?怎么可能?”林季想不明白。 在这圣火境中,少说得是鬼帅一等的存在才能在这里停留,至于鬼帅之下的鬼将厉鬼之流,在这圣火境中恐怕也就能待个一时三刻便要灰飞烟灭。 而那双眼睛却不同。 元神林季已经看到了在那双眼睛周围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和秘境中的阳气泾渭分明的滔天鬼气。 林季不敢轻举妄动,他缓缓的向后退去,想要远离那双眼睛,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多半没什么用,但他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后退。 他几乎都要忘记上一次这般的恐惧是什么时候了。 似是在青阳县初当妖捕,第一次对付鬼物的时候? 记不清了。 但此时此刻,林季却久违地重温了那种面对未知,力不从心的感觉。 “你要走了?”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林季浑身一僵,元神身周的光芒大放,几乎都已经看不清他的身形。 而在那巨石上方,鬼气却在缓缓凝结,最终落成了一道人影。 这一次,不仅仅是化为元神状态的林季,就算是下方护法的北霜,也终于看到了那由鬼气凝结而成的人影。 林季则一个闪身,元神回到了肉身之中,面色凝重的说道:“那东西...你知道是什么来历吗?” “不..不知道。”北霜的声音中也带上了几分颤抖。 相比于林季,她这个初入夜游的修士,才更加的感到恐惧。 很快的,那鬼影又开口了。 “你要走了?” 这是第二次重复了,它仿佛没有情绪似的,只是机械的重复着。 林季又咽了口唾沫,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还要走吗?” 等候了许久,那鬼影却不再出声。 直至林季带着北霜,尝试着想要离开的时候,它又一次开口。 “不能走呢。” 林季脚步一顿,将北霜护在身后,再一次看向那鬼影。 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胆大一些,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为何不能走?” “不能走呢...” 鬼影再次出声,这一次,它的声音却是直接在林季和北霜的心底响起。 林季的心口猛地一紧,仿佛被人直接抓住心脏狠狠的捏了一把似的,让他浑身上下布满了冷汗,脸色苍白,整个人站立不稳险些倒下。 “小心。”林季勉强稳住身形,扭头看向北霜。 可紧接着,他瞳孔骤缩。 那鬼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就在北霜的身旁。 林季看到北霜不断的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鬼影已经伸出手,插进了北霜的胸膛。 “救我..救我。” 林季从北霜的嘴唇上读出了她的意思,但就在林季犹豫不决的瞬间,鬼影却猛地抽回了手。 北霜应声倒地,身上却没有半分伤口。 而那鬼影也在原地不动,唯独手中抓着一团跳动的火焰。 是北霜体内的圣火。 林季连忙伸手将北霜扶住,稍稍检查了一下,发现她此时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体内的经脉中甚至都出现了鬼气,正在与她体内的灵气不断的纠缠着。 她的呼吸都变得冰冷阴森。 但好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林季又抬头看向那鬼影,紧接着,他就发现那鬼影的手在不断的消弭着,是圣火在燃烧着它用鬼气铸造出来的身体。 可惜的是,圣火虽然不断的侵蚀着鬼影,但是那鬼影似乎太过强大,以至于这点圣火还不足以对它造成威胁。 在夺取北霜体内的圣火之后,它便了没了动静。 林季尝试着带着北霜后退,那鬼影依旧一动不动。 一步..十步..百步。 见那鬼影终于不再动弹,林季斗着胆子一把将北霜扛在肩上,飞快的向远方逃去。 这一逃,就是接近五十里。 直至再也感受不到丁点鬼气,林季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北霜放下。 抓起北霜的手腕,用神识探查了片刻之后,林季稍稍安心了一些。 多亏了先前的六品回生丹,此时此刻,北霜体内的鬼气已经消弭了大半。 这也多亏那鬼物似乎对于北霜和他的命并不感兴趣,只是抢走了北霜体内的圣火。 又过了片刻,北霜悠悠转醒。 她张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只是嘴唇动了几下,没发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林季问道。 “那..那东西。”北霜的声音有些嘶哑。 “没追来。” 听到这话,北霜稍稍放松了一些,不过很快的,她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异状。 除了经脉中残留的少量阴气之外,她的圣火也不见了踪影。 “圣火被那鬼影夺走了。”林季看出了北霜心中所想,直接解释道,“夺走圣火之后,它便没了动静。而且圣火似乎对它有所克制。” 北霜面色有些复杂。 “我先将体内的鬼气祛除。” “好,我为你护法。”林季点点头,退到一旁,警戒着四周。 北霜道了声谢,很快就进入了修炼状态。 时间过得很慢,尤其是在这不分昼夜的圣火秘境之中。 林季颇有些百无聊赖,找了个宽敞的石头坐下,目光始终停留在他们来时的方向。 不知道过去多久,就在林季感到了几分疲惫,想要懈怠的时候。 在他目光的极远处,突然泛起一阵黑烟。 “鬼气?!”林季猛地起身,一步来到北霜身旁。 而恰好就在此时,北霜也醒了过来。 “醒了,那鬼物好像追来了。”林季连忙说道。 北霜起身,看向林季所指的方向。 奇怪的是,此时的她面色冰冷,仿佛跟之前换了个人似的。 “是追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圣火教教主 几乎就在北霜开口旳瞬间,林季猛地扭头看向她,手中一翻,青釭剑已然握住。 “你是谁?!”他的声音陡然严厉,身周气势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 属于日游境修士的全盛气势,北霜这个夜游初期本该抵挡不住的。 但此时此刻,她就站在原地,身上的长裙已经被狂风吹得四处摇摆,她却岿然不动。 甚至看都不看林季一眼。 “借这小姑娘的身子用用罢了。”北霜头也不回的说道。 林季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又是夺舍?又是他吗的夺舍吗? 什么时候?什么情况? “并非夺舍,我不过是一缕分魂,夺舍了也活不长,何必残害自家的晚辈呢。”那人似是看出了林季的心思,随口解释着。 她也不管林季信与不信,只是一直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滔天鬼气。 片刻之间,先前那鬼影便再次出现在林季与北霜面前。 “你不能走。” 又是类似的话语。 林季只觉得凉风吹过,不过这一次他却没有丝毫犹豫。 实在是变故太多,他本就紧绷着的神经早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想再在这鬼地方待下去了。 “舍神剑!” 出手便是元神剑法。 林季脑海中的元神虚握着元神之力组成的长剑,与林季一般无二的出手。 数十米长的庞大巨剑虚影在林季身后浮现,紧接着,便狠狠的碾压向了那鬼影。 轰隆隆... 一阵轰鸣声响起,元神剑法对于鬼物本就克制,那诡异的鬼影几乎连片刻都没有抵抗得了,便消散在了舍神剑的剑锋之下。 出完这一剑之后,林季感到了几分虚弱,但他却不敢大意,因为周遭的鬼气还存在着,但那鬼影的核心,那双漆黑的眼睛已经消失不见。 “它走了。”北霜突然开口,然后又带着几分惊奇看向林季,“三圣洞的元神剑法,你是三圣洞当代行走?” “不是。”林季摇头。 北霜也不在意,四处看了看,突然一跃而起,落在了先前林季找的那块巨石之上,然后朝着林季招了招手。 林季来到她身旁,同样坐下。 “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问完之后,你要帮本尊做一件事。”北霜说道。 “我若是不愿呢?”林季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强迫似的语气。 北霜也不在意。 “那你便留在这秘境之中,等待下一次秘境开启吧。” “下一次开启是什么时候?” “五十年后吧。” 林季神情一滞,拱了拱手。 “既然是前辈有事嘱托,晚辈自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呵,你倒是识时务。”北霜哑然失笑,摆手道,“快些问吧,本尊的时间不多。” 林季点点头。 “前辈是何人?” “圣火教教主,不过本尊在此只是一缕分魂。” “刚刚那鬼影是什么?”林季又问道。 “风鬼。” “风鬼?” “这秘境并非只有此处的极阳,你所看到的圣火秘境只是这秘境的一半。而在另一半则是极阴之地,那风鬼便是在极阴之地诞生的鬼物。” 说到这里,不等林季再追问,北霜便主动解释道:“风鬼并非是一般的存在,说是鬼物,但其实用精怪来形容更贴切一些,只不过有些特殊而已。” “那鬼东西怎么会是精怪?” “不知道,本尊初次跟它打交道的时候,也觉得奇怪。”北霜摇头。 林季神情一滞,他没想到眼前这圣火教教主还有不知道的事情。 不过他也没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我该如何离开这圣火境?” “用圣火指引方向,再用圣火打开秘境的出入口。” “圣火已经被风鬼夺走了。” “它夺不走。”北霜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一小簇火苗顿时跃动在她的指间之上。 就在林季愣神,想要知道这圣火又是哪来的的时候,却见北霜突然一弹手指,那一小簇圣火直接落在了他得身上。 不等林季驱赶,那圣火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前辈这是做什么?那圣火...” “给你的钥匙,想让你帮忙,自然要诚意足些。” 见北霜说的诚恳,林季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但也依旧不断地内视。 很快,他就在丹田处找到了那一小簇圣火,就在自己的元神旁边。 与先前一般无二,那圣火果然在汲取他的元神之力用来维持,不过比之前的程度要轻微许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有了离开的方法,林季也心安大半,至于这圣火对自己的影响,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如今林季的好奇心已然减弱了太多太多。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了。 “前辈想让我做什么?只管说吧。”林季问道。 “出去之后,抽空去一趟极北之地,帮我杀一个人。”北霜说道。 “杀谁?” “如今谁在圣火教掌权,便杀谁。”北霜轻描淡写的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尴尬无比,难道现在圣火教掌权的不是你这个教主吗? 他打量着北霜的表情,再三确定对方没有在开玩笑之后,才终于开口道:“前辈未免太看得我了。”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自称圣火教的教主为什么要杀如今圣火教的掌权者。 但是能执掌圣火教的,无论如何都绝不会是泛泛之辈。 保底入道境后期,甚至更可怕的存在。 林季虽然自忖有点本事,但是这般人物,却是他目前无论如何都不会去招惹,也不敢招惹的。 “你也不必害怕,本尊并不着急。”顿了顿,北霜笑道,“给你五十年时间。” “五十年?”林季一怔,没想到时间期限这么宽裕。 北霜点头道:“就约定在下次圣火秘境开启的时候。” 说话间的功夫,远处似乎又有鬼气开始缓缓凝聚。 林季回头,又一次看到了那双眼睛,也是所谓的风鬼。 “时间不多了,你也该走了。”北霜起身,说道,“稍后我会将这姑娘的身体还给她,你带着她离开便是,那风鬼我替你们阻挡。” “说起来,若是能将那风鬼斩了,在这圣火秘境的另一边,还有一件宝物。” 北霜似是想起来什么一般,带着几分诱惑笑道:“那是能助人道成的宝物。” 第三百四十九章 斩阉人 圣火教教主旳分魂并没有解释太多,哪怕她最后的一句话已经极大的引起了林季的兴趣。 就在林季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北霜却突然身子一软。 林季连忙伸手将她扶住,紧接着,他就看到远处那双漆黑的眼睛似是被什么缠住了一般,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林季知道应当是那圣火教教主的分魂已经出手。 虽然有些遗憾没有询问更多,但机会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心念微动,一道灵气便进入了北霜的体内,北霜很快就苏醒了过来。 她刚刚清醒,眼睛就猛地睁大。 “我刚才...” “我都知道,你被人占据了身体。”林季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吧。” “离开?怎么离开,圣火都没了。” 北霜的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林季指间的那一簇小火苗。 就如同之前她的圣火一般,在那小火苗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仿佛被风吹弯了腰一样,开始指引着方向。 “圣火?” “刚刚占据你身体的那位前辈给的,她就是你们圣火教教主的分魂。” 见北霜还想再问,林季连忙说道:“别问,我就知道这么多。” 看到林季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北霜也只能偃旗息鼓。 两人按照圣火指引的方向一路前进,这一次没了那诡异的黑眼,也就是所谓风鬼的阻拦,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两人就已经来到了初入这圣火境的地方。 林季虽然刚刚得到圣火,但是却莫名的对这圣火如臂使指。 心念一动,指间的圣火骤然爆开,紧接着,两人的身前就出现了一道淡薄的光幕。 看不真切,但是又确确实实能感受到。 就如林季在天陨山上见到的秘境入口一般无二。 “走吧。”林季迫不及待,当先迈进了光幕之中。 北霜则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圣火境,微微叹息一声之后,也紧随其后。 在只有一瞬的头晕目眩之后,林季的双脚落地,周遭也骤然清凉了起来。 “呼...舒服。”他长舒一口气,脚踩在天陨山的地面上,他一直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虽然这天陨山也炎热至极,但是相比于圣火秘境之中那般的炎热,这里算得上是空调房了。 片刻之后,北霜也离开了秘境,出现在林季身后。 可就在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有一道破风声响起。 唰。 林季猛地看向侧方,他的目力,自然能看清那破风声的来源。 那分明是一道暗器,他甚至能游刃有余的看到那暗器被阳光照耀,反射出来的点点寒光。 “没什么威胁。”林季冷笑一声,直接抬手将那暗器狠狠抓住,丝毫不在意那暗器锋利的刃口。 紧接着,他手一翻便将暗器握在了手中,作势就准备朝着那侧方鬼鬼祟祟,却早已经被他神识锁定的身影丢过去。 “慢着!”另一边响起一声爆喝。 但是为时已晚,林季的暗器已然脱手。 远处那爆喝声再次响起:“躲开!” 噗。 暗器入肉的声音响起,一个带着尖帽子的身影从林季侧方的大石头后面翻滚了出来,眉心处扎着暗器,身体无力的朝着山下滚去。 看到那人尖帽子的时候,林季就已经明白了他的身份。 辑事司的阉人。 与此同时,先前爆喝那人也终于来到近前,就在林季身前不远处站定。 同样是尖帽子,林季虽然不认识辑事司的官服,但是眼前这人的打扮,倒是和之前在通天镇的客栈里见到的那位福安颇有些相似。 “你是林季?”那人开口便带着冷意。 不等林季点头,他似乎就已经确定了林季的身份,目光又落在了北霜的身上。 “好!圣火教圣女也在此处,倒是省了咱家一番功夫了。” 那人大手一挥,周围各处顿时出现了十几位辑事司的差人,看修为,大多都在第三境,也有几位第四境。 这股势力已然不弱了。 “本官福祥,领司主大人之命,在此看守圣火教秘境,奉命抓捕任何出入圣火教的歹人!林季!你身为朝廷命官,竟然与圣火教圣女同行,你若是不束手就擒,便是公然造反!” 北霜面色微变,下意识退后两步,又看向林季。 “且慢。”林季抬手,目光扫过福祥的身后,随后又重新落在福祥身上。 细细打量了许久,林季都不曾开口。 福祥有些不耐烦了,冷声道:“你要说什么便说,若是无话可说,那就束手就擒。” “福祥是吧?”这荒郊野岭的,林季也懒得打官腔了,“你难不成不知道我是第六境,还宰了你们辑事司的...未羊,好像是这个名字,也是个日游。” 一边说着,林季愈发的感到诧异。 “若我没看错的话,你不过区区夜游,至于你的这些手下,更是不堪入目。”林季不解道,“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我面前这般讲话?” “怎么,你还敢动手不成?”福祥阴沉道,“林季,咱家知道你有几分本事,但此番的差事是司主亲自交代,你若是敢出手...” 不等福祥说完,林季不耐烦的将之打断。 “我若是出手,你们一个也逃不了。这荒郊野岭的,将你们杀个干净再毁尸灭迹,回头嫁祸给圣火教,天衣无缝。” 此言一出,福祥脸色骤变。 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林季说道便做到,一个迈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胆!”福祥又一声爆喝,然后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的脑袋就掉在了地上,身子却还在原处站着。 一剑将之枭首,林季又回头看向北霜。 “愣着干什么呢?动手啊。” “啊?哦!”北霜这才反应过来,出手攻向了最近的辑事司差人。 一位日游一位夜游,对付一群第三境第四境。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较量。 片刻之后,十几具尸体就被堆了起来。 林季引了一把火,准备将他们火化。 一旁的北霜却还有些不明不白。 “我以为你要抓我...为什么帮我?” 第三百五十章 扑朔迷离 林季看了一眼北霜,懒得搭理她。 自顾自将堆起旳尸体烧成灰之后,他一挥衣袖卷起一阵微风,将骨灰散落的到处都是。 就这要是辑事司还能找到他头上,他也就认了。 “总归是共患难一场,你也没做什么坏事,放了就放了呗。”林季不在意道,“相比于你们圣火教,监天司与辑事司的冲突还要更直接一些。” 林季笑了笑,又摆手道:“京州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恰好天陨山距离云州已然不远,赶紧回去吧。” 见北霜还想再说什么,林季不耐烦道:“别耽搁了,道谢的话更不必说!你那亲师兄可是被我一脚踹的重伤濒死了,若要真论起了,我们之间还有仇呢。” 见林季说的决绝,北霜轻叹一声。 “我那师兄...” “重伤在此,这里又被辑事司的人占据着,你觉得他能有好下场?” 一听这话,北霜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目光复杂的深深看了林季两眼,扭头就走。 就在北霜离开之后,林季将手中的长剑收起,又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脸。 随后,他才冲着先前福祥所在的方向躬身一礼。 就在他行礼的同时,一道身影缓缓出现。 正是沈龙。 “你竟然出来了,我还正准备进去救你。”沈龙扛着大刀,大大咧咧的来到林季身旁。 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片刻,他突然眉头一挑。 “咦?你体内...” 林季知道沈龙说的是什么,直接将圣火展现了出来,然后又把秘境里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总而言之,那圣火教教主以送我出来为代价,让我帮他斩了圣火教现任掌权者,反正我们立场不同,我也就应了下来。”林季说道。 林季没有言之不详,不过隐瞒了圣火教教主在他临走时,说出来的消息。 能够帮助修士道成的宝物,林季觉得,这才是圣火教教主敢轻易放他走的理由。 没有修士能够在这种宝物面前保持定力,即便是林季也是如此。 沈龙咧了咧嘴,他自然能听出林季话中似乎有所隐瞒,只是他也不想追问。 谁还没点秘密了。 “你能活着出来就好,圣火教之事事关重大,这次发生的事情你要守口如瓶...想来回京之后,老方也会这般给你交代。” 说着,沈龙突然伸手抓住了林季的胳膊,还不等林季反应过来,他就猛地一拽。 紧接着,林季竟然看到自己体内的圣火被沈龙抓了出来,就捏在手中。 在得到圣火的路上,林季也不是没尝试过把这圣火祛除出自己的身体,但是却始终难以成功。 “这便是入道者的手段吗,不愧是大修士。”林季难得的赞叹出声。 无论怎样的高估入道境,但这些真正的顶尖人物,总会在奇奇怪怪的地方让他感到震惊。 沈龙将圣火在手中端详了片刻,随后又一弹指,将之丢回了林季的体内。 “大人,还回来做什么,这圣火我留着也无用。” 沈龙则嘿嘿一笑,突然一摊手,手中也冒出了一道圣火。 只是沈龙手中的圣火则远远要比林季的旺盛许多。 看着林季那吃惊的样子,沈龙笑道:“为了把你救出来,我找上了圣火教在京州的另外几人,他们准备从另一个入口进入秘境,结果叫我半道给拦住弄死了。” 听着沈龙如同捏死了几只臭虫一样的语气,林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圣火可是好东西,用来毁尸灭迹再好不过。毕竟是圣火教那位道成境的大道,留着没有坏处。” “当然,想来你也发现了,这东西会消耗元神,所以即便留着也要量力而行,你那指甲盖大小的一簇却是恰到好处了。” 听沈龙这样说,林季这才放下心来。 不然体内多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便暂时无害,心里也会膈应。 交代完圣火的事情之后,沈龙大手一挥,火光闪动之间,身后的秘境入口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该回京城了,圣火教之事之后便与你无关,你也不要去打听,此事还轮不到你出手,莫要多管闲事。” “多谢大人提醒。”林季躬身道谢。 几次与沈龙打交道,对方都对自己照顾有佳,对此林季自然是心怀感激的。 “不必,我也就是看你小子顺眼,顺便提点两句而已。”沈龙转身准备离开,“我还有别的事要办,你自己回京去吧。” “沈大人慢走。” “嘿,可不能慢走,得快着点走。”沈龙大笑一声,腾空而起。 只是突然他又猛地顿住。 “对了,还有一件事。” “大人请讲。” “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被牵扯进这件事的吗?” 林季一怔,这才想起这一系列事情的根源。 “平川县衙门的案子!” 沈龙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说道:“平川县的案子不是圣火教的人做的,他们也没去过平川县。” 闻言,林季心中一惊。 “他们没去过平川县?可是大人...下官在天京的烂柯楼打听到的消息...” “烂柯楼也这般说?那就奇怪了,我的消息是搜魂搜来的。”沈龙有些诧异,但很快又将之抛在脑后。 “总而言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走了。” 这一次,沈龙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目送对方远去之后,看了看周围的一片狼藉,哑然失笑。 两人谁也没有提起死在这里的十几位辑事司差人。 林季也很快离开了天陨山的范围。 走到山脚下之后,他却并不着急赶路,而是沿着官道缓缓南下。 他心里琢磨着的,却是沈龙离开时的话。 “平川县找到的线索,分明是指向圣火教的,也只有圣火才能让尸体还在,却偏偏没了气味...这是圣火的抹除特性,毫无疑问。” “但不是圣火教的人做的?” 林季眉头紧紧皱着。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是有些太巧了。 “柯瞎子、烂柯楼。” “我遇到的这些人之中,肯定有人说谎,亦或者说所有人都在说谎?” 林季逐渐琢磨过味儿了。 “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局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幸福的烦恼 盛元二年,九月初二。 林季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急不缓旳前进着,终于还是回到了京城。 这一趟公差下来,林季仔细想想,发现自己竟然好像什么都没做。 平川县的案子仍然毫无头绪,莫名的去了一趟天京,又进了一趟圣火教秘境。 唯一获得的,就是丹田里那指甲盖大小的火苗? 林季觉得亏得慌。 如果不是还有那圣火教教主分魂的委托,一条助人道成的宝物线索的话,林季少不得要骂两声娘才能缓过劲来。 进了京城之后,林季也就没有耽搁,先是去了一趟京州府衙,见到了京州镇府官孙河崖。 这才几日不见,孙河崖却仿佛老了十几岁似的,头发已经花白,整个人显得愁眉苦脸的。 一见到林季,他明显强打精神,将林季迎进了议事厅。 “此番辛苦林老弟了,实在是京州府衙近日缺少人手,不然也不至于请动林老弟出手。” 以前孙河崖在林季面前还多少有些架子,可如今林季也是与他一般的日游了,他也变得平易近人了起来。 毕竟相比于林季的年轻潜力,还有方云山照拂。 他孙河崖却停留在日游境几十年,此生都未必有机会入道,镇府官基本就是他的极限了。 “孙大人言重了,都是为监天司办差的,何来辛苦一说。”林季随口搪塞着,“林某刚回京城,也是念及此案是孙大人管辖,才特意上门来通禀一声。” “如何?”孙河崖也严肃了些。 “案子颇有些复杂,真凶并未找到,倒是牵连到了别的事情。” 林季取出了一份案卷的副本,放在了桌上。 “能说的,林某都记录在案卷之中了,其余的孙大人要是想知道,恐怕得去总衙询问方大人了。” 一听这话,孙河崖神情一震。 “此事连我都不能说?非得方大人点头?” 他倒不是生气,而是震惊与事情的麻烦程度。 林季郑重点头。 “并非夸大,此番若不是沈龙沈大人现身,林某都未必回得来。” 话音落下,林季起身行礼。 “林某还要去一趟总衙,这便不久留了。” 孙河崖连忙起身道:“林老弟慢走。” “留步。” 一路出了京州府衙,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 刚刚与孙河崖的三言两语之间,他动用佛门六通始终在探查孙河崖的情况,即便当他点出案子还有幕后之人的时候,孙河崖也只是震惊,并未有其他的想法。 “看来不是孙河崖在暗中捣鬼...” 这案子是从京州府衙递到总衙去的,林季没办法不怀疑孙河崖的成分。 很快的,林季又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腰牌亮出来,一路上畅通无阻,他直接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外。 不等敲门,里面就已经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进。” 林季推开门走进书房中,看到方云山指了指空着的椅子,他便直接坐了下来。 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也不至于次次来此都拘谨。 很快的,方云山就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林季。 “沈龙给你说的那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从此刻开始,平川县的案子,你要烂在肚子里。”方云山语气中带着几分严肃。 林季一怔。 “大人...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方云山却不答。 “这趟出去辛苦你了,你在府上休息几天再来总衙上任也不迟,反正掌令官的差事已经积压也不少,也不差这几天的。” 方云山不想说,林季自然不会自讨没趣的去问。 只是这后面一句,倒是让他感到了几分无语。 真就债多不压身是吧。 方云山却不管林季的心思,继续说道:“之前陛下允诺给你的皇家宝库中的宝物,却是要耽搁几天了。” 林季几乎都要忘了这茬了。 但是想来能被沛帝亲口提出来,皇家宝库的分量应该不小。 “是有什么麻烦吗?”林季问道。 “盘龙山上出了点事情,秦家的家事。”方云山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缩了缩脖子,只当做没听见。 直呼秦家了,不愧是你啊方大人。 方云山见林季脸色怪异,显然也知道他心里正想些什么。 他摆摆手道:“就这么多了,你是聪明人,我也懒得与你交代太多,下去吧,好好休息几天。” “下官告退。” ...... 离开了监天司总衙之后,林季也没有在城中闲逛的心思了,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宅邸。 只是在路过陆府的时候,他恰好看到陆府门口站着的管家。 那管家也看到了林季,却是连忙躬身行礼。 林季拱了拱手算是还礼,然后便回到了自己家中。 管家方安一看到林季回来,连忙行礼。 “老爷。”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林季一边向内屋走去,一边问道。 “倒是没有别的事情,只是陆府的管家三天两头的上门询问老爷在不在。”方安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镇国公府上可不好惹...” “呵,你莫不是以为我招惹了陆国公?少琢磨这些。”林季嗤笑一声 “小的多嘴。”方安连忙作势轻轻掌嘴两下。 林季也不在意。 回到了京城,他才终于想起了另外一件麻烦事。 沛帝赐婚,把陆昭儿许配给了他。 走进内屋,打发走方安之后,林季有些苦恼的揉了揉鼻梁。 说来他与陆昭儿也相识许久了,若是说没有一点感情,林季自己都不信。 但他已经跟钟小燕有了婚约,虽然那婚约来的有些儿戏,但终究是他已经认下的。 陆昭儿对他的心意他也并非不清楚,但...这种事情哪是三言两语能说的开的。 若是钟小燕和陆昭儿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倒也还好了,大不了他两个都娶了得了——作为一个刚穿越过来就幻想过有朝一日过上左拥右抱的富安日子的林季,这本应该是件好事。 可一边是大家族钟家的掌上明珠,一边是镇国公府上的公主。 一边是见过父母的婚约,一边是当今圣上亲口赐婚,不应就是抗旨。 两家都身世显赫,谁还会给你当妾? 真正的两难啊! 就在林季自觉麻烦的时候,方安又敲响的房间门。 “老爷,陆府的管家又上门来了。” 林季长叹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 “告诉他,我稍后便去陆府拜访。” 第三百五十二章 拖字诀 陆府门前。 林季换了身得体旳白色长衫,将长发盘成发髻,手中拿着他那柄不入流的法器折扇。 这一次上门的身份不同寻常,他也难得打扮了起来。 说起来林季的相貌本就俊郎,气质也颇为出尘,稍稍打扮之后,路上若是有哪家的小姐见了,说不得就要一见倾心。 这也是林季平日里不怎么打扮自己的主要原因。 就怕哪家姑娘见了他要死要活的,若是漂亮倒还好说,但凡长得不尽人意了,那让他可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点追求的。 当林季来到陆府门前的时候,管家早已经等候多时。 一看到林季,他连忙躬身行礼,然后微微弯着身子在林季前面半步,带着林季走进了陆府。 林季还记得第一次来拜访的时候,这管家虽然颇有礼数,但是决计不至于恭敬至此。 毕竟是陆国公府上的管家,寻常的京官见了都要给两份薄面的。 终究是身份不同了。 上次是客人来访,还只是小姐的客人。 这次却是女婿,是自家的主人了。 一路跟着管家来到了陆府的花园里,还不等越过拱门,他就看到了在门外等候着的倩影。 管家又是躬身一礼,然后便悄然退去了。 林季看着难得穿着长裙,略施粉黛的陆昭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明明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爷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陆昭儿轻轻笑着,指了指花园里面。 仿佛她没有丝毫尴尬似的。 如果不是她的耳朵已经通红,林季还真以为她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 “爷爷听说陛下乱点鸳鸯谱的事情之后,还专门进宫去找陛下说理,结果却被顶了回来。” 说起此事,陆昭儿眼睛都要笑弯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爷爷发那么大的火,幸亏这段时间你出去办差了,不然爷爷说不得就得跟你动手了。” “这样啊...”林季点点头,与陆昭儿一道越过拱门,来到了陆府的花园。 就在花园中间的凉亭里,林季一眼就看到了正对他怒目而视的陆广目。 也没什么好胆怯的,他深吸一口气,来到了陆广目面前。 “见过陆国公。” “哼!”陆广目一声冷哼。 “爷爷!”陆昭儿在旁边轻轻喊了一声。 听到孙女开口,陆广目才终于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空位说道:“坐吧。” “多谢。”林季道了声谢,坐了下来。 陆昭儿则极为自然的坐在了林季身旁。 看到这一幕,陆广目却反而没有多生气,只是长长叹息了一声。 “林季。” “在。” “老夫我..就这一个孙女。”陆广目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我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堂堂镇国公的孙女,竟然会落得跟别家丫头抢男人的地步。” 此言一出,林季顿时一惊。 却是第一时间看向了陆昭儿。 “早就知道了,在维州的时候就知道了。”陆昭儿笑道。 “我...”林季今日来此本就想坦诚布公告诉陆昭儿自己有婚约一事,可没想人家早就知道了,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说了。 陆昭儿歪了歪头,也不再开口。 陆广目则继续道:“此事你要给个说法!娶昭儿可以,你也算是个人物,慢说是当我陆家的女婿,即便是当驸马爷也是绰绰有余。” “但昭儿...” “陆大人,此事还是交给我们自己处理吧。”林季打断了陆广目的话。 他看了看身旁的陆昭儿,又看向陆广目,斗着胆子说道:“一边是应下的婚约,一边是圣旨难违,我也难办,十足的难办。” “你总要给个说法。” 林季则直言道:“拖着便是,圣旨现在也下了,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能拖着。” “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陆广目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意。 “昭儿是第五境,我是第六境,三五百年的寿命,总能将此事理清的。” 话音落下,林季躬身行礼。 “我唯独能做出的承诺,便是绝不会让昭儿受半点委屈。” 闻言,陆广目摇了摇头,又看向陆昭儿。 “林季说得对。”陆昭儿轻轻点头,“我虽然对他也有好感,但感情之事又不是朝朝暮暮,我们也都还年轻,不急于一时。” 见陆昭儿也这么说,陆广目沉默良久,终究是起身向外走去。 “既然如此,你们就自己拿主意吧。” 很快的,陆广目就走出了花园,不见了踪影。 林季冲着他离开的方向躬身行礼,随后才看向陆昭儿。 “昭儿,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的,这事其实对我还是件好事呢,给我少了很多麻烦。”陆昭儿摇了摇头,似乎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说起来,我听说你去处理平川县的案子,那里距离京城不远,你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林季看得出来陆昭儿似乎是主动转移话题,免得让他尴尬。 “到我府上说吧,刚好饭点了,这次弄了条大鱼,我亲自下厨。”林季笑着起身。 陆昭儿自然不会拒绝。 ...... 辑事司衙门。 兰泽英刚刚收到了下面的消息,他派去天陨山的一干手下都已经丧命,而且被毁尸灭迹,不见踪影。 除此之外,本该被困在秘境里的林季也已经回京了,先去了京州府衙,再去了监天司总衙。 “时间也正好对得上,林季...手段倒是挺狠的。”兰泽英轻笑了两声。 “大人,要不要将那林季捉来问话?这般肆无忌惮的屠戮辑事司同僚,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们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 兰泽英微微挑眉,看向开口那人。 是子鼠,跟了他几十年的老手下了。 “传不出去的。”兰泽英摇头。 子鼠不解,正想追问。 兰泽英却直接开口了。 “此事到此为止,不必再去追究。” “大人...” “那林季被陛下赐婚,陆昭儿可是郡主,如今他已然称得上是皇亲国戚,那日在朝堂之上陛下对他颇为亲近,不好再拿他做文章了。” 闻言,子鼠沉默不语,但显然有些不服气。 若是旁人,兰泽英自然不会理会。 但是子鼠却不同,他们两人一路爬到今天的位置,说是尊卑有别,但子鼠已经是兰泽英最信任的人了。 “有些事不要深究为好,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背后到底是谁在谋划。” 一边说着,兰泽英却抬起头。 看的是皇宫的方向。 第三百五十三章 草草收场 林府,厨房里。 上次招来旳丫鬟小花在给林季打下手。 “把水烧开,刚刚说的配料备上。” 小花应声就开始忙碌。 林季则将砧板清空,又留出了一大块空位。 念头一动,巨大的火灵鱼尸首便出现在了灶台之上,几乎将宽敞的灶台占满。 一旁的小花吓了一跳。 林季则用刀片下了一大块鱼肉,然后将剩下的鱼肉重新收了回去。 袖里乾坤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新鲜的食材存放进去,便永远都是存放时的品质。 刚刚林季切肉的时候,那火灵鱼还惯性的扑腾了两下,十足的新鲜。 熟练的施展着刀工,将鱼肉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又取了些鱼骨在一旁备好。 拿过一只空碗,将鱼肉放进去,打入蛋清,又加入盐、酱油、葱、姜等调料配料,用手抓匀,放着腌制。 这火灵鱼不愧是第五境的妖兽,这鱼肉偏偏晶莹剔透,其中蕴藏着浓厚的灵气,不仅如此,这鱼肉本身似乎也带着淡淡的清香味。 林季一时没忍住,直接抓了一片生鱼肉丢进嘴里。 鱼肉在手中的时候分明还很筋道有弹性,可是刚刚进嘴,只是咀嚼了两下便化开。 一时之间,林季只觉得满嘴都是那鱼肉上特有的清香。 “生鱼片似乎也不错。”林季眼睛一亮,又将火灵鱼拉出来切了些肉下来。 另一边,锅已经开了。 林季轻车熟路的下入小花在一旁备好的配菜,白菜萝卜等等,有什么加什么。 等配菜熟了之后,又全部捞了出来,再将鱼肉下进锅中。 因为知道这鱼肉入口即化,因此林季只是稍稍过水便将鱼肉也捞了出来。 将配菜与鱼肉在一个菜盆中摆放好,林季又倒了些调好了味道的鱼汤进去。 然后再给里面放上些蒜末辣椒末。 起锅烧油,等油烧开了之后,将油倒在了蒜末辣椒末上面。 刺啦刺啦... 蒜香味瞬间被热油激发,溢散的四处都是。 “把这菜端上去吧。” 这一盆水煮鱼的分量已然不少,小花小心翼翼的端着菜盆走了出去。 林季则又开始切鱼肉,这一次他用刀更细了些,每一片鱼肉都仿佛透明的一般。 将鱼肉整齐的码放在盘子里,他既不准备制冰,也不准备辣根与醋之类的蘸料。 这火灵鱼的鱼肉,用这些只是玷污其纯净。 生吃就足够美味了。 等林季端着一整盘生鱼片来到餐厅的时候,陆昭儿已经端着一碗米饭,吃的两腮有些鼓鼓的。 见到林季出现,她顿时停下了夹菜的动作,主动起身接过了林季手中的盘子。 “我今天还没吃饭。”陆昭儿说道。 “不必等我,填饱肚子要紧。”林季哑然失笑。 兴许是相处的多了,陆昭儿总会展现出一些往常绝对不曾看到过的样子。 对此,林季自然是表示多来点,多少都不够。 很快的,林季也盛了饭,开始享受美味。 一时之间,餐厅里只剩下碗筷的声音,两人都不曾开口。 这一顿饭吃了接近半个时辰,当两人放下碗筷的时候,相视一笑。 “我竟然吃的有点饱了。”陆昭儿有些意外的捂着肚子揉了两下,笑道,“要是被爷爷知道了,肯定要念叨我两句。” “陆国公还管这些?”林季随口问道。 大家族的子弟处处都要注意着仪态,甚至这方面还有专门的老师。 但是按理来说,陆府一家子都是修士,亦或者是军中将领,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意这些繁文缛节的。 “不是跟你说过吗?以前爷爷并不赞成我修炼,就想把我当成大家闺秀,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说话间的功夫,小花端着茶壶进来,给林季和陆昭儿倒上了茶。 随后,她便悄然在一旁候着。 “不用伺候了,你下去歇息吧。”林季说道。 “是,老爷。”小花微微一福,随后便退了下去。 等到小花离开之后,陆昭儿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几天之前,沈宏案已经有结果了。” “这么快吗?”林季有些意外,这种案子一般来说,不都得拖个几个月吗。 各方斡旋之后,取一个合适的结果。 不过转念一想,沈宏死都死了,估计也没什么人愿意为一个死人浪费时间。 “怎么判的?” “定了沈宏贪污库银的罪,判他满门抄斩。”陆昭儿轻叹道,“其实京城里也有不少扬州的行商在,不少人都说沈宏是被冤枉的。” “谁叫他命不够硬,没法活着来京城呢。”林季微微摇头。 “只是沈宏死都死了,还要满门抄斩,这未免也太过了些。” 说着,林季又想起那天在大理寺衙门,那三司会审,三位主官各不相同的态度了。 林季当时琢磨不透,也不想琢磨。 只是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事情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还记得,当时那几位大人还言之凿凿,说什么他所说的一切都会如实呈上去。 可如果真的没有隐瞒,沈宏案怎么可能会是这样的结局。 即便不说翻案,但至少也不该这么草草收场才是。 “满门抄斩只是说说而已,沈宏孤家寡人,没有亲眷。”陆昭儿说道,“他的妻子早年间病死,女儿也不知所踪,因此说是满门抄斩,但也没有执行。” “原来如此。”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 自己一个人就是全家,这话怎么说都好听不了。 “罢了,此事也就算是过去了,人死如灯灭,希望沈大人在下面能混个一官半职吧。”林季端起茶杯,倒在了地上。 “造福不了阳间,那就造福阴间去,反正在哪当差不是当差呢。” 放下茶杯,林季打了个呵欠。 “过几日我就要出去办差了,京州衙门人手不够。”陆昭儿突然说道。 林季点点头。 “我也是,当了这么久的掌令官,总算该正式上任了。” 说起这件事,林季慢说是摩拳擦掌,他其实连半点期待都没有。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上任之后该怎么合理摸鱼。 毕竟是在方云山的眼皮子底下办差,总不能搞得太过分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还得是工具人好用 盛元二年,九月初七。 一大早,林季就换上了掌令官旳官服。 在府上用过早膳之后,他便晃晃悠悠的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进了衙门刚走了两步,就有人将他拦住。 “下官游行之,见过林掌令。” 这人文质彬彬的,嘴角总是噙着些许弧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声音不高不低,语气不急不缓,恰到好处。 “你是?”林季有些诧异。 “下官是掌令官的副手文书,您在家修养的这段时日,一直都是下官代为处理公事。”游行之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难怪他能岁月静好,合着有人负重前行呢。 很快的,游行之便带着林季来到了总衙的一处偏院之中。 这偏院也是有趣,分明过了甬道便是这里,但偏偏大门比之于总衙外面的大门也不遑多让。 而且门沿上还专门挂着牌匾。 牌匾上却不写字,取而代之的是不少刀痕剑痕。 林季稍稍顿住脚步,只是随意的探查了片刻,便知道那些刀痕剑痕都是元神修士留下的。 不仅如此,那牌匾之上的锋锐气息似乎还裹挟着冰冷的杀意,以至于林季心中都微微有些忌惮。 一旁的游行之笑道:“烦请林掌令留下一道痕迹吧。” “怎么?这是掌令官上任的规矩吗?” 游行之点头道:“每一位总衙的掌令官上任,都会在那牌匾上留下一道自己的痕迹,而且非要带上杀意才好。” “原来如此,我说着牌匾的杀气怎么这么浓郁。”林季恍然大悟。 “咱们拿着判字令,不仅要斩妖除魔,越要斩监天司中的害群之马...大部分时候,后者比前者还要多些。” 游行之笑道:“若是没点真本事,要是动起手来...想来您也知道,下面的人都有多难缠。” “我知道了。”林季了然。 想来就在眼前这小院里,也是审判监天司中蛀虫的地方。 而这牌匾,就是给他们的第一道威慑。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季很快便取出青釭剑,在牌匾上留下了一道属于自己的剑痕。 等林季收起长剑之后,游行之已经推开了大门。 这小院里面没什么特殊的,进门就是大堂,而在大堂之后,又分为几间书房,仅此而已。 “怎么,这里只有你我?”林季有些诧异。 按理来说,掌令官身为四品官,决计不该这么寒酸才是。 而且负责的还是审判监天司官员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这是个肥缺,应当有不少人打破了脑袋都想来才是。 游行之则解释道:“若是有什么麻烦的案子,您直接跟方大人通禀一声,监天司的人手可以任您调动。” 听到这话林季才了然。 任他调动,这个权利着实不小了。 但也同样的,他的权利也在方云山的监管之下。 这倒也合理,总不至于他拿着尚方宝剑一顿乱砍,人头到处落地却又无人能制。 跟着游行之一路来到后面的书房。 游行之指着最里面的那间说道:“这里就是大人的书房了,最近的案卷都已经备好...说起来,也是下官人微言轻,不少事情做不了主,因此的确堆积了不少案子。” 一听这话,林季心中顿时有了些不祥的预感。 他推开双方的门,紧接着就看到在一旁地上码放着的,比自己人还要高几寸的案卷。 “这么多?” “已经是精简过的了...”游行之无奈道,“六品捕头一级的案子我都尽量处理了不少,只是再往上的,便要大人来亲自过目了。” 闻言,林季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游行之的身上。 “游行之...” “下官在。” “听你的意思,这些案卷你都看过了是吧?” “都看过了。” “有多少是证据确凿的?” “八成以上。”游行之想都不想便回答道,“下面的游星官办差时也是谨慎的,毕竟涉及到同僚,若是事后出了麻烦冤案等,他们也要担责。” 说到这里,游行之苦笑了两声。 “监天司之疲敝何止这区区几百份案卷,只是有太多事情没有证据,还没有递上来罢了。” “原来如此。”林季微微点头,继续说道,“既然你大多数都看过,那么那些证据确凿的,你直接挑拣出来定罪就是...对了,我的掌令官大印呢?” 四品掌令官,已经要配备官印了。 游行之指了指书桌,林季这才看到一枚官印已经摆放在书桌旁边。 他来到书桌后面坐下,看着游行之开始不断的翻看那些案卷,心中没由来的多了几分舒坦的感觉。 果然不管做什么,有个工具人都是上上之选。 很快的,游行之就证明了他并没有撒谎,这书房里的案卷他的确都看过。 林季随便挑出了两本作为抽查,发现游行之对答如流,而且给出的判罚也颇为合理之后,愈发的大胆放心了。 “你做的很好,将来有机会,我会跟方大人提一嘴,你这样的人才应该好好提拔才是。”林季大笑着说着无师自通的场面话。 而游行之似乎类似的话听了不少,因此只是轻笑,敷衍着道了两声谢。 “林大人,剩下的案子就需要您亲自定夺了。” 游行之将剩下的案卷放在了书桌上。 林季点点头,随手拿起了最上面的一份案卷。 当他翻开案卷看到其中内容的时候,他却瞳孔骤缩。 这一份案卷,记载的正是京州中的事情。 案卷上说是渎职,但怀疑跟妖邪勾结。 此事其实并不算太大,渎职无非就是摸鱼,与妖邪勾结,也是可大可小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显然小不了了。 泗水县捕头齐正,勾结妖邪,鱼肉乡里。 三年时间,一百条人命。 慢说是在这京州,就算是在九州的任何一地,这案子都足以被摆在一州镇府官的面前了。 而让林季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案子的被告者。 齐正。 就是不久前升任京州总捕,之前还给林季带话的那位齐正。 第三百五十五章 那妖 京州府衙。 议事厅里。 孙河崖随手翻阅着林季带来的卷宗,那卷宗大大小小记载了上百起妖邪害人的事情,但孙河崖却只是走马观花。 仅仅片刻,他便将卷宗放下。 “孙大人之前看过这卷宗?” 孙河崖的脸色有些难看。 “齐正是我亲自提拔上来,亲自任命的京州总捕。如果不出这档子事,两年之内,我就要将他提拔为游星官了。” 话音落下,孙河崖手指戳着卷宗,无奈道:“这样一个我自己提拔上来旳亲信出了事情,林大人,你觉得这卷宗我会没看过吗?” 公事公办,孙河崖也不再称呼林季为林老弟了。 林季笑笑,将卷宗收了起来。 “那孙大人觉得呢?”林季问道。 “你问我对此案的看法?” 见到林季点头,孙河崖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却不愿回答,而是说道:“林大人,掌令官办案也要避嫌的,那齐正是我的嫡系,你问我问不出结果的。。” 林季却摇头道:“本官并非是想从孙大人这里要个准确的结果,无非是想兼听各方之言,再细细判断而已。” “兼听则明。”孙河崖了然,说道,“在我看来,此事定然是诬陷,齐正我已经观察他两三年之久,他不是邪恶之辈。” “孙大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总不会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孙河崖倒是显得颇为自信。 他分明什么证据都没有,但偏偏就愿意在林季面前为齐正开脱。 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是孙河崖也掺和在了这件事情里面,那就是他真的觉得齐正是被冤枉的,并且也愿意为其担保说话。 所以,即便孙河崖的话也只是一面之词,但在林季心中,却已经有了齐正被陷害的想法。 而这也正是孙河崖的目的。 等到孙河崖说完之后,林季起身微微行礼。 “孙大人,齐正如今被关押在何处?” “就在京州总衙的牢房里。” “本官要去跟他聊聊。” 孙河崖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他没有权利彻查此事,但如今来了彻查的机会,他自然要积极一些。 很快的,孙河崖就安排手下带着林季来到了京州总衙的地牢之中。 刚刚走进地牢,林季就听到了不少痛苦的呻吟声,哀嚎声。 “林大人小心,这里关押的犯人大多修为不俗,虽然不少人都因为闹事被我们破去了丹田废掉了修为,但总有些漏网之鱼。” 狱卒说道:“就前几天,有个弟兄一个不小心,被人一拳打在肚子上,给肚子打了个对穿,当时人就走了。” “这么严重?”林季有些难以置信。 牢房里的犯人,一拳把外面的狱卒给打死。 这些狱卒虽然修为不高,但也都有第二境的修为了。 所以这里的犯人没了丹田,也照样能收拾这些第二境的狱卒? “哎,那犯人天生神力。” 说话间的功夫,恰好路过一个监牢被硬生生掰开的牢房。 这里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分血迹,而牢房中的血迹则要更多。 “就是这里了,那家伙当场就被斩杀,但我那弟兄也死的不能再死了,哎。” “节哀。”林季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苍白无力的宽慰一句。 很快的,狱卒便带着林季来到了齐正的牢房前。 “齐总捕,有人来看你了。”狱卒还不知道林季是来查案的,只当林季是齐正的好友,前来探监。 狱卒打开牢门之后便离开了,林季是孙河崖亲自吩咐的,他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林季走进牢房里,来到齐正的身旁。 此时的齐正,哪还看得到之前在大理寺衙门里将他强行带走的意气风发。 面对三司会审,三位朝中大员,他都没有丝毫胆怯。 而此时此刻的齐正,却只是蜷缩在角落里,身上沾染着灰尘,头发也乱了。 不像是一位总捕,而像是落魄了的百姓一样,成了半个乞丐。 “怎么落得这般田地?即便被抓了,也不至于绝望至此吧?”林季随口说道。 听到有人说话,齐正才终于抬起头。 当他看到林季的时候,脸上顿时泛起几分苦笑。 他勉强的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让林掌令见笑了,你我分明没什么交情,林掌令还专门来看我,齐某感激不尽...只是这辈子恐怕难以偿还这人情了。” 这话让林季听得奇怪。 这才哪跟哪,案卷才递到监天司,他才刚开始查了,齐正就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都出现在那种犯下滔天大罪的穷凶极恶之徒身上,他们知道自己必死,于是反而硬气了起来。 一个个抱着大不了弄死老子的心态,仿佛真就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一般,却从未想过死之前还会被上一套完整的大刑。 亦或者,像是什么血海深仇得报,凶手必死,但却没了遗憾。 这样说不定也能坦然赴死。 但是如同齐正这般颓废到极点,满脸的冤屈,却又一心赴死的情况,林季还是第一次见。 “我是来查你的案子的,你有什么冤屈只管说,我会还你一个清白。”林季稍稍郑重了一些,说完这番话之后,他还拍了拍齐正的肩膀。 闻言,齐正的眼中似乎多出了些许亮光。 他注视了林季许久,终究是又一次低下了头。 “我本是泗水县捕头,受孙大人赏识才被调到京城,出任京州总捕。” 林季不出声,默默的听着。 “泗水县在京州以东,濒临大海...那地方说是京州,但其实已经有几分偏远,因此有些消息上面并不清楚。” 说着,齐正苦笑道:“这其中,就有我与妖邪勾结,残害人命的事情。” 听到这话,林季精神一振。 “你真做了?” 若是齐正真的做了这样的事,不管是以什么样的理由,他都难逃一死。 “那倒是没有。”齐正摇头。 “说话别大喘气。”林季不满的嘟囔了一声。 但齐正却根本不看林季,他的脸上逐渐泛起了恐惧与惊慌,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绝望。 他的声音中也出现了颤抖。 “那妖...那妖...” 第三百五十六章 诡梦 踌躇了半天,齐正才终于说出一句囫囵话来。 “那妖...我不知道那妖是什么,或者是鬼?是别的什么妖邪?” 这话云里雾里的,林季眉头一皱。 “别管是什么,你只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梦。” “梦?” 齐正点头,眼中泛起了些许血丝。 “那是几年前了...到底哪年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我手下的一个妖捕。” “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他在赌场里打牌,输了个精光,连老婆都输了出去,离开赌场旳时候已经是白天了,他抬头看天,阳光很刺眼。” “然后呢?” 齐正浑身一颤,带着几分惊恐的绝望。 “然后他就死了。” “在梦里死了?”林季连忙追问。 “是..是!”齐正颤抖着,浑身都开始打着摆子,仿佛此时说起的事情,勾起了他心中最不想回忆起的记忆一般。。 “他在梦里死了,上吊自杀,就因为输光了家里的钱,还输了老婆!明明他是县里的妖捕,那帮开赌场的胆子再大,也不敢真去要他的老婆的!但他还是上吊死了。” “再然后我就醒了,天光大亮。”齐正继续道,“我当差,去衙门里点卯,所有人都到了,只有他没有到。” “我问别的手下,都说他晚上去赌钱了。”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于是你便循着梦里的记忆去找那位妖捕,然后看到他真的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齐正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着林季。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的话都已经铺垫到这个份上了,接下来的发展不是很好猜吗? 但齐正却意识不到自己的异状,他起身一把揪住了林季的衣领。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林季不耐烦了,抬手点在了齐正的眉心处,一道灵气让他浑浑噩噩的神智总算清醒了大半。 他在原地愣了许久,总算回过神来。 “林掌令...我..我刚才..” “继续说下去。”林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齐正点头道:“当时看到那死去的妖捕,我吓得几天都不敢睡觉,梦里的事情也不敢对任何人提起...直至几天之后,一切都风平浪静,我也以为那梦只是巧合。” “也是。”林季赞同。 手下妖捕整日烂赌,沾染这东西被逼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因此晚上梦见也不算无法理解。 “但是当我在那一次之后,第一次睡觉之后,我又做梦了!我梦见了隔壁家的嫂子,她在路上摔了一跤,后脑勺磕在了地面上,当场殒命。” 林季了然。 “然后你醒来之后,那梦里的嫂子果然这般死去了?” “是!” 林季手一翻,卷宗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他翻开卷宗来看,上面记载的杀人案都是这般的离奇古怪,但是偏偏没有记载齐正做梦的事情。 “你刚刚说的两件案子,这卷宗上倒是都有明细,可你为何唯独不提你做梦之事?” “我怕,我怕我又梦见无辜之人,因此这事我谁也不敢说,只想烂在肚子里,跟我一起死去。” 林季轻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你死了,别人就不会做这样杀人的梦了?” 齐正苦笑着将头迈进了膝盖里,蜷缩在角落的阴暗处。 “懦夫。”林季毫不犹豫的训斥道,“若是监天司都是你这班的懦弱之人,那监天司也不会有今天的威名!齐正,你身为京州总捕,怎么能这般的优柔寡断?” “我..我..” 林季索性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威严,说道:“本官也是从妖捕一路爬上来的!但凡处理不了的事情,一定会原原本本的上报上去!你告诉我,你怕什么?” “你怕偌大监天司,日游境入道境的强者解决不了这小小的诡异,还是怕这事情影响了你的前途?” “我...” 林季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监天司从不为难下面的人,处理不了上报上来,然后老老实实的苟命别被弄死就行了。 齐正分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却又不敢上报。 很显然,是因为这怪事与他相关,他害怕上报上去被高层看在眼中,断了他晋升的道路。 毕竟一州总捕只有一位,总捕之位是平步青云的位置,不知道多少想要向上爬的捕头盯着。 任你齐正多优秀,也绝不会是唯一一个。 然后又跟妖邪有牵扯。 这位置自然轮不到他的头上。 问明白了事情,林季又继续道:“那梦你还会做吗?” “不做了。”齐正摇头。 “什么时候不做的?”林季又问。 “离开泗水县之后。” 林季点点头,这下子线索就清晰起来了。 “你在牢里老老实实待着吧,此事我会亲自去泗水县探查,若是真如你所言,我会还你一个清白。” 听到这话,齐正眼中顿时泛起几分希望。 但林季又道:“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平白断送了上百条性命,此事已经不是简单的渎职了,因此这总捕的位置你是想都别想了。” “只..只要能斩了那妖邪,我就是死都愿意。”齐正连忙喊道。 林季却不再理会他,直接走出了牢房。 远处的狱卒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就连忙迎了上来。 “大人说完话了?” “将门锁上吧,辛苦了。”林季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 齐正所言若是不假,那此事多少有些麻烦,他要先去跟方云山报备一声,然后再亲自去一趟泗水县一探究竟。 别看齐正说的吓人,可他在当捕头的时候,才第三境而已。 在开灵境修士眼中的恐怖,在如今的林季眼中,却未必会有多恐怖。 不过刚走了两步,林季突然在路过的一间牢房前顿住了脚步。 这牢房里关的是一个女人,蓬头垢面的,也有些虚弱,但身上却没什么伤。 “黄翠?” 林季万万没想到,会在京州监天司的大牢里看到黄翠。 牢房里的女人抬头看向林季,眼中泛起了几分光芒。 “林..林大哥?!” 第三百五十七章 捞人 林季万万没想到,会在这京州府衙的大牢里看到黄翠。 自从上次在山远县放走了黄翠之后,这还是林季第一次与她见面。 倒是她那倒霉妹妹黄玲,也不知道现在还在大理寺的大牢里,亦或者是在别的地方关着。 “牢头儿,把门打开。”林季朝着一旁的狱卒说道。 那狱卒闻言有些为难道:“林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吧。” “我的话就是规矩,回头我亲自去跟孙大人解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狱卒自然不敢不给林季这个面子,连忙将牢房打开。 林季走进牢房将黄翠扶了起来,用灵气稍稍探查了一下,发现她身上只有一点不算严重的内伤,虽然虚弱,但是并无大碍。。 “多谢林大哥了。”黄翠道了声谢,下意识的侧着脸。 林季知道,她是在想方设法的掩饰另外半张脸上的伤口,毕竟之前与黄翠打交道的时候,她都是戴着面具的。 “你怎么被关到这里来了,是谁打伤的你?”林季不解的问道。 黄翠苦笑了两声,说道:“我接到妹妹的传讯,说是被困在京城,于是想要来救她。谁曾想刚找到地方准备动手,就被监天司的人发现...幸好那位游星官没下死手,只是将我打伤然后丢进牢里。” “这...”林季颇有些无语,“来京城救人,你胆子可真不小。” 见黄翠不答,林季琢磨着这事要怎么处理。 黄翠的妹妹黄玲是跟沈宏案有关才被牵扯进来的,如今沈宏案已经有了定论,想来将黄玲捞出来也不算难事。 “你妹妹被关在哪?” “在监天司总衙。”黄翠说道。 林季点点头,看来上次三司会审的时候,他的话还是起到了几分作用。 至少让大理寺把人放出来了,只要人在监天司,哪怕被关着,也不至于受到什么折磨。 带着黄翠走出牢房,说道:“跟我来吧,顺便把你妹妹也放出来。” 黄翠自然不会拒绝,但是一旁的狱卒脸都要白了。 “林大人,这私放囚犯可是重罪...” “不是私放囚犯,而是我有個案子要她帮忙,这是让她戴罪立功。”林季随口搪塞了两句,让那狱卒说不出话来。 随后他便不再理会狱卒,直接带着黄翠一路走出大牢,来到了府衙的议事厅里。 前后过去没有多久,因此孙河崖还在此处等候着。 看得出来,对于齐正的案子,他的确是颇为上心的,不然一位三品镇府官,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为一个小小的六品总捕而担忧。 见到林季出现,孙河崖先是扫了一眼林季身后的黄翠。 “这姑娘是不久前总衙的张游星抓来的,说是强闯监天司总衙未遂。”孙河崖说道。 “张游星?”林季一挑眉毛。 “张大河,莽夫一个,向来独来独往,有些本事,但却因为得罪了不少人,因此这么多年了还只是游星官。”孙河崖说道,“他是夜游,按理来说在监天司办差这么多年,即便当不了掌令官,给个四品闲职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顿了顿,孙河崖提醒道:“张游星不怎么好说话,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他要是知道你把他抓的人放了出来...想来应该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那便让他来吧。”林季并不在意。 一个夜游境的游星官,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三言两语说完闲话,林季直入正题道:“齐正的案子的确有蹊跷,按他的说法来看,应当是有妖邪借他的手杀人。但此事他有隐瞒不报的责任,因此即便事后那妖邪伏法,齐正这总捕却是一定做不下去的。” 一听这话,孙河崖连忙问道:“你问出什么来了?” 林季摇了摇头。 “等结案之后,孙大人再看卷宗吧。” 一边说着,林季又起身拱手道:“我透露这些,只是希望孙大人赶紧考量下一任总捕的人选,不要再将希望放在齐正身上了。” “这样么...”孙河崖脸上泛起了些许无奈。 京州总捕何等重要,他考量了全州数十位捕头,才定下了齐正。 谁曾想这才没几天,齐正就要完蛋了。 上一任总捕雷豹也是,明明有平步青云的机会,却偏偏被高群书利用,最后也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孙河崖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京州总捕这个位置有问题。 将事情简单给孙河崖交代了两句,林季便带着黄翠离开了京州总衙。 刚刚走到街上,林季突然想到了什么,随便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下了一条面巾递给黄翠。 “多谢。”黄翠笑了笑,将面巾戴在脸上,又道,“其实没有面巾也没什么,我都习惯了。” 若真是习惯了,刚刚在牢里也不会刻意躲避林季的目光了。 不过林季也没有说破,而是问道:“你的面具呢?” “被那位张游星打碎了。”黄翠苦笑道,“我原以为先用蛊虫探路,再暗中潜进监天司万无一失,谁曾想我的蛊虫都躲不过监天司总衙的探查。” 林季上下打量了黄翠两眼,目光中带着几分怪异。 若是你这第四境的修士都能潜伏进监天司总衙,那监天司恐怕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这姑娘的命苦根源就是太过天真,没想到经历了平川县的事情之后,她这毛病还是没改。 很快的,两人便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林季倒是没人阻拦,只是门口的守卫却拦下了黄翠。 “又是你?”那守卫似是认得黄翠,微微皱眉之后,主动对林季躬身行礼道,“林掌令,这姑娘之前窥探总衙,被张游星...” “这是误会,我有件案子要她帮忙。”林季解释道。 闻言,守卫顿时让开了路不再阻拦。 按理来说,外人要进总衙,少不了几番盘问审查,但如今谁不知道林季是方云山面前的红人。 没人会为了这点小事为难林季。 进入总衙之后,林季将黄翠安顿在自己的书房中,然后便去找方云山。 得把黄玲也捞出来才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 黄玲与黄翠 与方云山的交谈并没有什么波折,听到林季简单叙述泗水县之事后,他只说让林季自己去办就是。 第六境修士在监天司中也已经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这世间还少有日游境都解决不了的事情。 因此方云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除此之外,关于黄玲的事,林季只是提了一嘴,方云山便直接说让他自己去牢里领人。 “沈宏案之后,那黄玲就被送到总衙来了,说是黄玲是修士犯禁,该由监天司来判,他们大理寺不便越俎代庖。”方云山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 “怕了就是怕了,借口倒是不少。那天你在大堂上提起维州黄家的事,可是把那几位吓得不轻。” 闻言,林季也笑了起来。。 不过正准备告退的时候,林季突然想起来了一件事,又说道:“方大人,监天司宝库里可还有断续丹?” “有,只是你要断续丹做什么?”方云山随口问道。 “有个朋友被毁容了,当初我曾答应她将来若是有机会,得寻一枚断续丹给她恢复容貌。”林季说道,“我这里还有不少元晶,您看...” “不必,等会我让人把丹药送到你那就是。一枚断续丹不过在外面卖一千元晶,但是监天司有自己的炼丹师,成本不过三五百元晶,算不得什么值钱的东西,当做你的福利吧。” 闻言,林季自然是乐得省钱。 “多谢方大人了。” 告别方云山之后,林季去了一趟监天司总衙的大牢,将黄玲也领了出来。 相比于黄翠,黄玲身上的伤却多了许多。 当初被辑事司抓去之后,她可是着实受了不少皮肉之苦,若非辑事司都是一群阉人,林季估摸着黄玲的下场恐怕还要更凄惨一些。 好在后面辑事司把她扔给了监天司,否则,就算有修为在身,也难存活到现在。 “林大哥...”跟在林季身后,黄玲颇有几分绝后余生的欣喜。 “你知道你姐姐为了救你,也被监天司抓了吗?”林季语气不善的问道。 黄玲一怔。 “我姐姐也被抓了?林大哥,我姐她...” “我已经把她救出来了。”林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质问,“当初放你走之后,你为何不立马逃命?你当时立刻逃走,辑事司的人绝对抓不到你!” “我...我...”黄玲有些说不出话来。 林季也懒得废话了,他知道多半黄玲还是想救沈宏。 这些大家族出来的弟子就是如此,不被现实狠狠毒打一番,永远都意识不到自己的弱小。 想当初林季第三境的时候,真的是能有多怂就有多怂,就这都是九死一生才苟命至今。 很快的,林季就带着黄玲也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游行之此时也在书房里等候着,见到林季出现,他连忙起身。 黄玲则跟黄翠聚在了一起,小声说起话来。 林季对她们谈话的内容不感兴趣,而是看向游行之,问道:“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大人,这是方大人让人送来的断续丹。”游行之取出了一个锦盒,放在桌上。 一旁的黄翠听到断续丹三個字,顿时侧目看向林季。 “辛苦。”林季道了声谢,等游行之走了之后,便将丹药直接交给了黄翠。 “林大哥,这...” “当初在平川县答应你的,赶紧将丹药服下炼化,别的不用多说。” 黄翠接过锦盒,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拉着黄玲退后了两步,又拽着她一起对着林季深深一躬。 “林大哥,您的大恩大德,黄翠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好好活着,就是对我的报答了。” 话音落下,林季就让她们姐妹俩自己待着,等黄翠在总衙里将丹药炼化之后再离开。 而他则准备直接去泗水县走一趟。 “林大哥要去哪?”黄翠叫住了林季。 “去泗水县办差,有妖邪在梦中杀人,有趣的很..等等。”说着,林季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黄翠道,“你那能令人入梦的蛊虫还有吗?” 黄翠点头道:“有。” “既然如此,那你就快些将丹药服下,伤好了之后,跟我一起走一趟泗水县,我还有个事情需要你的帮忙。” 有黄翠的蛊虫在,这案子应该能简单不少。 一听林季用得着自己,黄翠连忙点头,毫不犹豫的将丹药服下,然后便开始修炼。 而趁着这个功夫,黄玲则来到林季身旁问道:“林大哥,我姐姐她的脸到底怎么了,刚刚问她她也不愿意说...” 黄翠不说,林季自然不会多嘴。 “受了点伤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闻言,黄玲虽然觉得这两人似乎在瞒着自己,但是也没太当回事。 在外闯荡,受点伤算不得什么。 ...... 黄翠这一修炼便是一个晚上。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她才终于将断续丹的药力炼化,她脸上被毁容的一半已经恢复如初,只是皮肤相比于另一半要稚嫩许多。 看起来有些不协调,但与之前相比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醒来之后,黄翠不住的抚摸着自己的脸,眼中带着几分湿润。 说是习惯,但谁又能真的不在意自己被毁容。 林季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黄翠从书房里出来,他便吩咐游行之照顾黄玲,而他则带着黄翠直接出城。 泗水县在京州的最东边,是濒临大海的地方。 从那里南下就可以直接到达徐州,也是徐州前往京州的必经之地。 “说起来我还不曾去过海边来着。”路上,林季没话找话道,“只是常常听人说起海边的海中妖族,比陆上的还要凶猛不少。” “的确如此,我在家里的时候,也听家中长辈说起过这些。”黄翠此时已经不再带着面巾了,断续丹不仅仅帮她恢复了容貌,似乎也帮她恢复了自信。 起码现在的她,敢直接跟林季对视交谈了,而在之前,她总会下意识的目光躲闪。 林季又想起这次的案子,因而将事情简单的给黄翠叙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才问道:“你之前有听说过这种在梦中提前杀人的妖邪吗?” “完全没有。”黄翠思忖道,“不过这种把死因先在梦里演示一遍的手段,我总觉得有些刻意了。” 林季赞同的点点头,他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应该不是在梦里预言,而是先在梦中演示一遍,然后再在现实中出手而已。” “装神弄鬼罢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泗水县 林季与黄翠赶路的速度并不算快,但前后也不过三五天,他们就已经来到了距离泗水县不远的地方。 他们走的是官道,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泗水县的轮廓了。 脚下快了几步,两人很快就进入了县城之中。 兴许是因为这里有不少来往客商的缘故,林季和黄翠两个外人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这里的摊贩都是卖鱼的。”黄翠好奇的左顾右盼着。 在街道的两旁,几乎八成的摊铺卖的都是海里的各种鱼类,靠海吃海的说法果然不假。 不过因为两人是来办差的,因此林季直接带着黄翠来到了泗水县县衙。 一来到县衙门口,守门的衙役便呵斥出声。。 “站住!什么人?” 林季掀开长衫的下摆,露出了腰间的令牌。 他原本以为衙役看到令牌之后便不会阻拦,谁曾想这衙役看了半天,眉头紧皱道:“怎么,有钱就想强闯县衙?你要找谁?等我进去给你通禀。” “有钱?”林季也愣住了。 “用金子打了一块腰牌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到底要找谁?!”衙役催促道。 若不是看在那个纯金的腰牌的份上,他可未必会有现在这么客气。 一旁的黄翠直接笑出了声。 “林大哥,看来你这腰牌在这偏远的地界也不怎么管用啊。” “别笑了。”林季翻了個白眼,一股气势稍纵即逝的从衙役身旁掠过。 只是刹那间,那衙役就吓得浑身冷汗直流,直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 “你..你是修士?” “监天司总衙掌令林季前来查案,你去通禀吧。”林季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他倒不是上威吓这衙役,只是怕这家伙到时候进去说不清楚,索性直接自报家门。 “是是是,见过大人,小的这就去。”衙役连滚带爬的进了县衙。 说是让他通禀,但是林季也懒得在外面等着,很快就带着黄翠一道走进了县衙之中。 才走了没几步,迎面就有两人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一看到林季,那两人连忙顿住脚步行礼。 “泗水县县令陈炳通,见过掌令大人。” “泗水县捕头牛九,见过掌令大人。” 两人一躬到底,不等林季开口,根本不敢起身。 寻常的县衙,即便是来了个游星官都得小心翼翼的担待着,生怕出了什么差错,亦或者有什么礼数不周的地方。 至于四品的掌令官,他们更是闻所未闻。 一想到自己的地盘上出了大事,连京城总衙的大人都被惊动亲自前来,陈炳通和牛九心中都已经忐忑到了极点。 “起来吧,进去说话。”林季摆了摆手,带着黄翠越过两人,直接穿过县衙大堂,来到了后厅之中。 他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主位上,这才看向跟着进来的县令和捕头两人。 “坐吧,不必担惊受怕,我不是为了你们而来。”林季难得的宽慰了一句。 他可是很清楚当下属的在上官面前的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 那滋味着实不好受。 等两人小心翼翼的坐下之后,林季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们县里的上一任捕头齐正,可曾记得?” 听到这话,县令与捕头对视一眼。 “记得,齐捕头当年就是与下官一同调来泗水县的。”陈县令连忙说道。 林季又看向捕头牛九。 “我也记得,当初我就是齐捕头手下的妖捕,他高升之后我才顶替上来。”说着,牛九又问道,“敢问掌令大人,可是齐捕头出事了?” 林季不答,而是继续问道:“齐正在泗水县的时候,可曾跟你们说过梦境杀人的事?” “梦境杀人?”陈县令和牛捕头的声音陡然拔高。 林季从一进来就在用佛门六通探查他们两人,此时他们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 “看来你们也不知道,齐正倒是瞒的挺深的。”林季摇了摇头,直言道,“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将泗水县近几年的命案卷宗整理出来。” “记住,不能漏过任何一桩命案,哪怕是上吊自杀,亦或者别的离奇死亡,都给我送来。” 一听这话,陈县令和牛捕头这都反应了过来。 “大人是为此事而来?”牛捕头问道。 “嗯?你知道我要查什么?”林季眉头一挑,连忙追问,“速速说来。” 牛捕头点头道:“县里每年都要死上几十人,我说的是意外死去...此事大伙都知道可能有蹊跷,但是几次探查都没有结果。” 陈县令也补充道:“是..这事有好几年了,齐捕头还在的时候就有了,只是因为查不明缘由,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妖邪下手,因此始终没有上报上去。” 闻言,林季轻叹一声,也懒得追究这两位的渎职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搞不明白缘由,哪敢请动上面的人下来办差。 若是闹了一场乌龙,丢人不要紧,他们无能的形象却是肯定免不了的。 “既然你们知道,我倒是省了不少口舌。”林季追问道,“此事已经有几年时间,你们即便找不到凶手,但也应该有些线索了吧?” 陈县令和牛捕头对视一眼,然后都坐不住了,起身直接跪倒在了林季面前,一言不发。 林季扶额。 “没有线索,那有没有规律?比如几天死一个,亦或者是某种征兆之后就死一个?” 这一次,两人直接开始磕头了,把额头顶在地面上,还是一言不发。 林季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 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那齐正可恶,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 几年时间,丁点线索都没有? “那县里总该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吧?人或者事都可以!”林季威胁道,“若是你们两人再这般不言不语,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兴许是威胁起了效果,兴许是这次问题的范围宽泛了很多。 这一次,这两人至少有些反应了。 只见牛九抬起头,苦思冥想片刻之后,说道:“大人要是问不对劲的人,倒是有一位。” “是谁?” “县里私塾的先生,方秀才。” 第三百六十章 方秀才 一提起方秀才,陈县令与牛捕头的话明显就多了起来。 “那方秀才说起来,还是本官..下官的启蒙恩师。”陈县令带着几分回忆的语气说道,“方先生今年已经八十有二了,在县里教了一辈子的书,全县的百姓几乎没有人不曾被他教导过。” “听起来像是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那他怪异在何处?”林季问道。 这次换做牛捕头来答。 只见牛捕头脸上的表情颇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直说!” “是是。”牛捕头连忙点头,不敢耽搁,“方先生前几年身子骨已经不太好,原本县里的人都以为他要去了,谁曾想如今他老人家却越活越精神。” “就这?”林季皱眉。。 牛捕头则苦笑道:“大人,您见过年过八十的老人家还娶妻的吗?” 这一次林季是真的蚌埠住了。 什么老当益壮。 林季与黄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荒谬。 “八十岁娶妻?他还行吗?” 陈县令补充道:“何止是娶妻,前几年方先生几乎都要走不动路了,去哪都得学生搀扶着,这几年他不仅身子骨愈发硬朗,连头上的白发都开始变黑了...” 听到这里,林季也终于理解为何陈县令和牛捕头说此事怪异了。 这里可不兴染发。 若是单说八十岁娶妻,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毕竟男人不管多大岁数都喜欢年轻的,无可厚非,林季良心上谴责并向往。 老当益壮枯木逢春也不是不可能。 但白发变黑,却远远没那么简单了。 想当初林季中了邪佛的手段,体内生机被燃尽了大半,头发也变得花白。 时至今日,此时已经过去许久,他甚至接连突破了几个境界,但唯独头上的灰白长发没有丁点变化。 生机燃尽,是不可逆的。 可以用天材地宝或者延年益寿的丹药来进补,也可以突破修为来延长寿命。 但缺失的就是缺失了,难以补充。 所以才有鹤发童颜的说法。 而一個在县里教了一辈子书的老头,突然返老还童? 此事一定有古怪。 想到这里,林季估摸着从陈县令与牛捕头这里也打听不出什么了,索性带着黄翠起身。 “那方秀才住在何处?”林季一边走一边问道。 “回大人的话,方先生就住在县里的西头,他家门口有一棵大桂树。” 林季点点头,便带着黄翠一路向外走去。 只是刚走到县衙门口准备离开的时候,牛捕头和陈县令又拦在了俩人身前。 “怎么,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林季皱眉问道。 “大人...此事将来会不会..会不会...”陈县令说的胆战心惊的,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林季却听懂了。 “滚!” 一声呵斥,吓得陈县令和牛捕头连忙让开了道路,而林季则满脸不爽的快步离开了县衙。 直至走远,黄翠才问道:“刚刚陈县令想问什么,你怎么一下子就生气了?” “他想问此事会不会波及到他们。”林季嗤笑道,“你看他那奴才似讨好的模样,心中所想早就写在脸上了。” 闻言,黄翠低声道:“我看不出来这些弯弯道道的。” “看不出来是好事。”林季随口回应着。 至于会不会波及陈县令与牛捕头。 林季只觉得他们天真可笑。 每年都有数十人死于非命,他们竟然敢欺上瞒下故作不知。 这一板子下来连齐正这个京州总捕都接不住,何况他们两个。 ...... 九月时节,正是桂花盛开的时候。 来到泗水县西头,隔着老远,林季和黄翠就看到了那挂满了明黄的桂花树。 相隔数百米,淡淡的桂花香气就已经飘在了两人身旁。 “好漂亮的树。”黄翠感叹道。 “少说有上百年了。”林季点头。 到了地方,两人脚下快了几步,很快就来到了桂树跟前。 旁边就是私塾,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院子,门口的牌匾上写着一个学字,落款是方思成。 想来这就是那位枯木逢春方先生的名字了。 走进小院,旁边的一处大房间里能隐约听到学生们念书的声音,声音并不算大,似是都压抑着。 还不等林季前去探查,另一边的厢房中突然走出来了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美娇娘。 那娇娘穿着一身素裙,手中提着水桶正往井边走去,当看到林季与黄翠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时候,她明显愣了片刻。 “咦?你们是何人?可是要送孩子来念书?” 说着,不等林季与黄翠开口,那美娇娘就笑了笑,又提着空桶回到了厢房里。 没过多久,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先生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在下方思成,请问二位来此有何贵干?” “你便是方先生?”林季抱了抱拳,说道,“在下是衙门来查案的,想请教先生几个问题。” 方秀才一愣,下意识点头。 “方先生今年高寿?” “八十有二。” “八十有二,何故这般年轻?”林季挑眉又问。 “放下心事,自然年轻。” “什么心事?” “功名利禄。” “如何放下?” “科举六十余年不中,饱读圣贤落得一场空,这才放下。” “一生之夙愿难以达成,说放下便放下?” “功名利禄皆是浮云,老朽我桃李满天下,不枉此生,也因而放下。” 林季轻笑一声,又问道:“放下便能年轻?似你这般已经算得上返老还童,你如何解释?” 方秀才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林季深深看了他几眼,看得出他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 没有深究,林季又问:“八十岁了还娶妻?” “胡儿从小跟在我身边,我当她是女儿,她却爱慕于我。” “你是教书的,你敢不顾纲常伦理?此事旁人少不了议论,读书人最惜名声,你不在乎?” “没几年活头了,有什么可在乎的?”方秀才微微一笑,回头看去。 恰好那叫做胡儿的美娇娘也走了出来,依偎在方秀才身旁。 林季思忖片刻,点了点头。 “打扰了,告辞。” 话音落下,他便直接带着黄翠走出了小院。 “你怎么不继续问了?”黄翠还不明白。 林季直至走出院子,脸上才终于泛起了几分诧异。 “真是怪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唐黎 他从一见到方秀才,便用元神之力暗中影响着他,佛门六通也始终窥探着方秀才的心思。 那方秀才刚刚竟然句句属实,没有一句假话。 简单的给黄翠说了一下他的发现。 林季又道:“要么那方秀才是个隐藏的高人,连我都看不出端倪...要么此事真的与他无关。” “连林大哥你都看不出?那得...” “入道境。”林季咧嘴笑了笑,“一位入道境强者,我等口中的大修士,在这县里教了几十年的书,还六十多年科举不中?” 林季摇头道:“入道境五百年寿元也不是给他这样折腾的,而且方秀才应该就是这泗水县生人,他的来历一查便知,这事上说不了谎。” “那线索就断了啊。”黄翠说道。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此事能这么多年才被发现,自然不是两三天能够解决的。。”林季倒是不着急。 相比于在京城待着,反倒是出来办差要自由些。 不过刚走没两步,林季突然注意到对面迎面而来的一个书生。 那书生唇红齿白的,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 身上的衣服有些破旧了,但气质却很出众,衬托着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林季在意的,林季在意的,是此人竟然是一名修士。 虽然只是第三境,但在这泗水县中却显得奇怪。 “这位朋友。”林季横跨一步,拦住了这人的去路,“还未请教...” “学生唐黎。”那书生行了一礼。 就在他正准备询问林季有什么事的时候,林季却抢先问道:“唐小哥这是要去哪?” “去方先生那念书...这位朋友有何贵干?若是无事,小生我还要...” “哦,我与家妹初来泗水县,想找個落脚的地方。”林季笑眯眯的搪塞着。 唐黎恍然,笑道:“此去向东走个三五百米就有一家客栈。” 林季道了声谢,让开了道路。 等到唐黎走远之后,黄翠才问道:“林大哥,刚刚那人...?” “是个修士,第三境的修为。”林季摩挲着下巴,“十八九岁的第三境,若是大家族亦或是门派中的弟子倒也不稀奇,可一个普通书生,看起来还有几分窘迫,竟然也能修炼到这个地步。” 林季看向黄翠,说道:“你去县衙打听打听这唐黎的消息,妖捕与捕快许多都是本地人,应当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我这就去,那林大哥你呢?”黄翠应了一声之后,有些好奇林季要去做什么。 “我先去客栈叫一桌酒菜尝尝味道。”林季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走远了。 但黄翠还是能听到他的嘀咕声。 “一路走来嘴里都淡出鸟了。” “每到一处不尝尝当地美味,就算白来。” ...... 泗水县不愧是靠海的地方。 当黄翠在客栈大堂里找到林季的时候,林季面前的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类海鲜。 眼看着林季奋力的掰开一只螃蟹,将蟹黄吸溜一声吸进嘴里,然后又仔仔细细的用筷子将蟹腿里的肉推出来放在碗里,攒齐一大口一并吞下,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一时之间,黄翠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在她的印象里,林季始终是个颇为正派的人物,虽然言语间也常常有玩笑之语,但怎么看都该是个风度翩翩且充满正义的侠义之士。 但此时此刻林季那浮夸的吃相,着实让黄翠认识了另一个林季。 “回来了?我还给你留了几只螃蟹,快吃吧。”林季一看到黄翠就连忙伸手招呼着,“到底还是海边,就是新鲜。” 等到黄翠坐下,林季还是滔滔不绝道:“这世间美味,有的靠火候,有的靠调味,有的靠制作方法...但是这海鲜,只需要做熟就好,吃的就是一个鲜味。” 看林季吃的认真,黄翠也不好打扰,问小二要了副碗筷,也开始吃了起来。 直至酒足饭饱之后,林季才捂着肚子问道:“如何,问出什么来了?” “那唐黎就是个普通人,从小在县里出生长大,除了前两年父母双亡之外,没什么特殊的。”黄翠说道,“他是方秀才最喜欢的学生,说是学问做的不错,有望中举。” “父母双亡?怎么死的?” “下海打渔,船翻了。” 林季点点头,不置可否。 这死法倒是稀松平常也没什么疑点。 但这样一个出身的学生,却有第三境的修为。 这说不通。 “这唐黎有问题,至于他跟县里死人的事情有没有关联,却不太好说。”林季琢磨着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真有关联他总会露出马脚的。” 闻言,黄翠却不解道:“林大哥,那现在线索都断了,我们该怎么办?” 林季让小二下了酒,送上来茶水解腻。 “等就是了。” “等?” “一年死几十个,平均下来一个月就得死好几个。”林季轻笑道,“既然没有线索,那就索性等几天,等下一个莫名死去的人出现就是了。” 说话间的功夫,按理来说茶水早该上来的。 客栈这种地方,要一壶好茶可能还得准备,但是普通的茶水...应当是时刻备着的。 正当林季想要询问的时候,刚刚的小二突然急匆匆的从后面来到了客栈大堂。 他快步来到掌柜的身旁,低声嘀咕了两句。 只见那掌柜的脸色一下子便的煞白。 “你说的可是真的?” “你家丫鬟来说的,这还能有假?” 只见那掌柜的连忙放下纸笔,什么都没有交代,就快步走进了后堂。 “小二,发生什么事了?”林季将小二叫来问道。 其实他已经听到了,似是有人从后门来传了消息,掌柜的妻子刚刚死了。 小二一脸苦相的来到林季身旁。 “回客官的话,掌柜家里出了急丧,回去打理去了。” “节哀。”林季随口客气了一句,又问道,“掌柜的夫人怎么死的?” 小二根本没意识到他自己都没说是掌柜夫人,林季却知道。 他低声道:“客官,这话我跟您说,您可别去外面传啊。” 林季点点头。 小二则又将声音更压低了几分,还左顾右盼了片刻。 “割腕而死,血流了一地!他家丫鬟亲口给我说的!” 第三百六十二章 赌场 饭钱结了,又给了一两碎银子给小二当打赏。 将小二打发走之后,林季便直接带着黄翠离开了客栈,跟在了掌柜的后面。 刚刚林季就随手在其身上留下了神识,此时虽然掌柜的不见了踪影,但他也根本不会跟丢。 没过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一处宅邸之外。 看得出客栈的掌柜还算是有不少家产的,这宅邸看上去虽然不大,但也有几分气派。 林季与黄翠走进宅邸,很快就来到了死人的房间之外。 站在屋外,他们已经能听到里面掌柜的的哭声,在门前,已经隐约能看到些许血迹流淌了出来。 小二没说错,的确流了不少血。 林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只见两个丫鬟在一旁抹着眼泪,掌柜的则抱着床上的尸体痛哭流涕。。 那尸体虽然死去不久,但身上的皮肤也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显得有些病态般的苍白。 林季又注意到尸体从床边垂下来的手腕。 “好惨。”黄翠在一旁看的有些心生不忍。 林季却微微眯着眼睛。 当了几年的捕头,人间惨剧他早就见了太多太多,即便是平静的青阳县,也整日会出些闻者落泪的惨事。 世道不太平,便是如此。 他此时所关注的,却是那死者手腕上的伤口。 “说是割腕,你见过哪个割腕的连骨头都切了大半?”林季突然问道。 黄翠神情一滞,这才发现这不对劲的地方。 林季则继续道:“这得是多狠的人,才能活生生把自己的手腕切成这幅样子?一个妇道人家?就算她心够狠,她忍得住疼吗?” “她若是连这般疼痛都忍得了,你说..那得是什么事才能让她绝望自裁?” 说话间的功夫,屋里的人才终于发现林季和黄翠的存在。 正当他们准备询问的时候,县衙已经来人了。 牛捕头带着几个手下来到了现场,见到林季之后,他连忙躬身行礼。 “不用管我,你办你的差。”林季示意道。 牛捕头连忙应声,然后来到了掌柜的身边。 “钱掌柜,钱夫人怎么会自裁而死?发生什么事了?”牛捕头问道。 “不..我也不知道啊。”钱掌柜眼睛还红着,“这几日她也没什么不对,今早上我去客栈的时候,她还曾嘱咐我晚上带些点心给她来着。” “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不开去了!夫妻一场,有什么事不能给我说的...” 一边说着话,钱掌柜悲从中来,又开始抱头痛哭。 牛捕头与手下面面相觑,显然也有些束手无策。 很快的,牛捕头来到林季身旁。 “林大人,这钱掌柜与钱夫人颇为恩爱,平日里这两口子也都没什么劣迹,在县里人缘也不错,不像是会出这种事的人,这...” “但现在就是出了,你是捕头,你来问我?”林季一挑眉毛,吓得牛捕头一個哆嗦。 可就在这时,外面又有人来。 这一次来的是一个壮汉,带着七八个手下喽啰。 那壮汉满脸横肉,一副凶相。 到了现场,看到牛捕头之后,他咧嘴一笑拱了拱手。 “李老三,你来做什么?”牛捕头冷声问道,没给这壮汉好脸。 壮汉则笑道:“哈哈哈,牛捕头,少见少见!” “老李来这收账的...呦,钱夫人怎么死了,这不行,咱这可没有人死账消的说法。” 林季带着黄翠退出了房间,静静的旁观着。 很快的,房间里就传出来了争吵声以及牛捕头的劝解声。 林季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黄翠在一旁叹息道:“那钱夫人染上了赌,竟然连家产都赌输了出去,这才后悔自杀?” 里面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大抵是那讨债的李老三嚷着什么不还钱就去告官之类的屁话。 黄翠有些不满道:“这李老三也太没人情味了,才死了人就上门要钱。” 林季摇头道:“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三教九流之人就是这般,只认钱不认人。若是易位相处,你知道自己妻子把家产都输了出去,你会怎么办?” 黄翠想不明白。 林季则轻叹道:“若是我,我就将能带走的带走,能换钱的换钱带走,然后一走了之,逃之夭夭。” “这帮开赌场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们第一时间就上门来讨债,怕的就是钱没捞到人也找不着了。” “即便如此也太过分了些。”黄翠还有些愤愤不平。 “赌徒不值得同情,可怜的是这钱掌柜。”林季随口说着,又嘀咕道,“又是赌博害人啊。” “什么又是?”黄翠不解问道。 林季则把之前从齐正听来的事情说了一遍,那齐正第一个梦见死去的人,就是因为赌。 赌输了妻子,于是自尽。 说完之后,林季冷声道:“入局的怎会有做局的精?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赌场害人可恶,赌徒连累家人也可恶。” 可就在这时,黄翠却突然说道:“林大哥,你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所关联?” “什么?” “赌场啊...林大哥你也说了,那钱夫人的死法不正常,硬生生将自己的手腕切断了大半..她连这般痛苦都能经受的住,如何能是赌债逼得死的?” 听到这话,林季脑海中灵光一闪。 恰逢这个时候,里面似乎已经说定了结果,掌柜的将客栈的房契地契奉上,换来了夫人亲笔的借条。 一辈子的产业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看着那李老三趾高气昂的离去,林季微微眯眼,在其身上留下了一道神识。 “你说得对,这两件事说不定就有关联。”林季看向黄翠,轻笑道,“看来我也得去当一回赌徒了。” 没过多久,牛捕头也出来了,将事情简单的给林季叙述了一遍。 大抵就是染上了赌输了家产,于是愧疚自杀的故事。 故事不稀奇,林季刚刚也都听到了。 “那赌场什么来头?”林季随口指着走远的李老三问道。 牛捕头干笑了两声,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 一看他这模样,林季顿时了然。 蛇鼠一窝。 第三百六十三章 开源茶楼 这事也没什么好说旳,捕头与当地的地头蛇蛇鼠一窝,属实算不上稀奇。 当初林季当捕头的时候也是这般,若是单靠每个月的月钱,哪支撑得了他天天各种美食。 当初宋大在县里开赌场,变着花样的给他送钱送礼,想不接都难。 只不过不同的是,他虽然最后也收了钱,但是却就不允许宋大超出底线,若是因为赌场而惹出任何麻烦,他绝不会饶了宋大。 在青阳县除了县令就是他,宋大自然不敢招惹。 因此青阳县的赌场开了许多年,哪怕是最没脑子的赌徒,浑身输个精光,宋大甚至还会贴些钱给他回去过日子,并且威胁再敢来赌腿都打断。 荒诞离谱,但是却有效。 至少青阳县没有因为赌而家破人亡的事情。 穷归穷,起码不会把人往死里逼,总归还能活下去。 所谓堵不如疏正是如此。 有些人是救不回来的,千言万语的劝告也没有丁点用处。 就跟告诉周钱让他别逛青楼,他说不逛青楼不如去死一般。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而很显然,这泗水县却不同了。 ... 有些事情是秋后再算账的,因此林季暂时也懒得理会。 找牛捕头打听清楚了赌场的位置,林季便跟黄翠离开了。 回到客栈里。 就这么一大会儿的功夫,大堂柜台后面的就已经换成了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那人眯眯眼,嘴角总是噙着笑意。 此时客栈大堂里有不少人正在吃饭,那人笑道:“诸位,从今天起,这客栈便换了主人了,不过一切照旧不变,今天这顿算是我请诸位的。” “小二,再给每桌送上一壶好酒!” 小二顿时应声,他只是打工的,只要有钱拿,也不会在意老板是谁。 林季心中暗暗后悔走早了,刚刚他那一顿海鲜大餐可不便宜。 但他无论脸皮怎么厚也说不出让新掌柜给他退钱的话,因此只能带着几分莫名的怨气,上楼回到了房间里。 到了傍晚,林季将黄翠叫了出来,两人一道离开客栈。 “一起去那赌场看看。” 黄翠自无不可。 根据牛捕头的说法,两人很快就找到了赌场的位置。 从外面看是一座茶楼,牌面上写着‘开源茶楼’四个大字。 开源,怎么看怎么想财源广进那个源。 一个茶楼起这么个名字,就差把有问题写在门面了。 走进茶楼,有小厮迎了上来,林季开门见山道:“朋友介绍,我来玩两把。” 小厮顿时会意,笑眯眯的领着林季来到了一间空房间里,然后推开了墙上的暗门。 暗门一开,林季就能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了。 带着黄翠沿着暗门走了进去,掀开门帘的那一刻,一个不算太大的赌厅就出现在两人眼前。 带路的小厮离开了,换了个贼眉鼠眼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迎了上来。 “两位看起来面生。” “朋友介绍来的。” “想玩点什么?” “筛子最简单,就玩筛子。”林季随口应酬着,然后就带着黄翠来到了赌桌前。 找了位置坐下,林季却不着急下注,而是细细观察着赌客们的神情。 此时此刻,围在赌桌周围的这群人,几乎都红着眼睛粗着脖子,目光死死的盯在庄家手中的筛盅上。 他们呼吸的频率仿佛都要跟那筛盅摇动的频率产生共振似的,已经没了心智。 “林大哥...”黄翠突然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怎么了?” “这里有古怪。”黄翠说着,伸出了一根手指,那手指上停留着一只小虫子。 “它告诉莪,这里有阵法...” 林季眉头一挑:“你们黄家的蛊虫还有这种本事?” 黄翠点头道:“阵法就是扰乱阴阳,而且是有序的扰乱,我这探灵虫只要发现阴阳失调的地方就会有所回应。” “有趣。”林季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一进来就发现这地方被阵法笼罩着了。 也不是什么高深的阵法,无非是扰乱人的心神,放大负面情绪之类的效果。 就是让不冲动的人冲动,让本就冲动的人上头。 这阵法用在赌场,再合适不过。 一边想着,林季已经装作把手放进胸前,实则是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一沓银票。 说起来,这还是他在梁城当总捕的时候,从前任总捕的宅子里找出来的,虽然这一年来他也花了不少,但经不住钱多。 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足足一沓五万两。 当林季把一千两一张的一票拍在桌子上的时候,那拿着筛盅的庄家都愣住了。 一票面额不同大小不同,林家那一沓银票着实扎眼。 “这位朋友想怎么玩?”庄家笑着问道。 “大伙怎么玩我就怎么玩。”一边说着,林季随手抽出两张银票压在了大上面。 “买定离手!”庄家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 摇完筛子,一开筛盅。 “一二四小!” 庄家笑眯眯的收了钱,又看向林季,似乎生怕林季输一把就不玩了似的。 林季则一言不发,又是两张银票压在了大上面。 这一次,他赢了。 刚刚输出去的两千两银票又拿了回来。 林季又将四张银票全部压在了小上。 其实赌桌上还有什么顺子,豹子之类的选项,赔率也各不相同。 但林季统统无视,只玩大小。 在赌桌上时间是过得很快的,不知不觉间,林季也变得跟周围的赌徒一样,红着眼睛盯着那筛盅。 赢了的时候,他会放声大笑,挑衅似的看向庄家。 输了的时候,他一把砸碎了手旁的酒杯。 有输有赢,他的情绪也一直在大起大落。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深夜。 林季来来回回,送了有二万两出去了。 “林大哥,差不多了。”黄翠在一旁劝解道。 “别拦我!今天不回本我就不走了!” 黄翠苦笑道:“林大哥,别忘了正事!几万两而已没了就没了,再输这么多也不打紧,但耽误了正事可就麻烦了...” 闻言,林季仿佛如梦方醒一般。 “今天就到这,明天爷再来!爷非得把你这赌场都赢下来!” 话音落下,林季在黄翠的搀扶下,晃晃悠悠的离开了赌场。 走远之后,林季打了个呵欠,满不在乎的说道:“我身上被下了手段。” 第三百六十四章 买定离手 林季都要忘记上一次感到困倦是什么时候了。 是在维州重伤修养旳时候?还是以前修为低微的时候? 就在他离开赌场的时候,他久违的感受到了几分困意。 平日里他也睡觉,但只是享受睡觉。 但此时此刻,他却的的确确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心念一动,元神便从丹田处跃于脑海之中,只是片刻林季就发现,自己体内多出了一股外来的力量。 想来这就是他困倦的根源了。 那股力量并不算强,甚至林季知道自己只要动个念头就能将之消弭。 但林季却不予理会。 “刚刚你演得不错,像那么回事。”林季对黄翠笑了笑。 刚刚黄翠的劝说,是他感觉差不多了,于是元神传音给黄翠的。 黄翠无法元神传音,但听总是能听到的。 “赌场里有阵法影响人的心智,离开之后身上又多出了莫名的印记,还让我困得想睡觉...你说我睡着之后会不会做梦?”林季问道。 黄翠想了想,手一翻,多出来了一只虫子。 这虫子林季认得,就是当初让他入梦的蛊虫。 “上次没细问,这虫子什么来头?” “迷梦虫,莪家在一处遗迹中得来的母虫,然后培养了许多出来。”黄翠说道,“我能借它入梦。” “能在梦中寻人吗?比如我被人入侵了梦境,你能否找到对方?” “可以试试,但我修为太低了,若是对方太强,那我可能会被反噬。”黄翠有些不好意思。 她现在通慧境的修为已然不低,可在林季面前,却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无妨,量力而行即可。” 林季让迷梦虫咬了自己一口。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回到了客栈的房间中。 林季躺在床上打了个呵欠,突然笑了笑。 “林大哥笑什么?” “没,只是觉得梦境着实有趣。” 林季想起了上次在山远县,他也是这般躺在床上入梦,梦境里还和黄翠有过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只是山远县之事他不想提起,因此才随口搪塞。 闭上眼睛,放空心神。 只是片刻,床上的林季就已经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兴许是片刻,兴许是几个时辰。 当林季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正在赌桌前。 身旁没了黄翠的踪影,但除此之外,一切都与之前的赌场一模一样。 他明明就是自己,却又莫名的像是旁观者一样,能看到赌桌前自己那红着眼睛的模样。 但赌局的结果却大为不同。 这一次在梦里,林季大杀四方,只要下注便是赢,仅仅片刻过去,他手中的银票就翻了数倍不止。 少说几十万两了。 终于,他赢到赌场没钱了,只能关门送客。 离开的时候,他脸上那狂放不可一世的笑容,真是惟妙惟肖。 再之后,林季便真的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黄翠也同样醒了过来。 “如何?” “找不到。”黄翠摇头,“那梦境就是来源于你体内那股力量,因此找不到源头。” 林季点点头,谈不上失望。 “那赌场绝对与梦境之事有关,有这个线索就足够了。” 此时已经是清晨,两人离开房间来到客栈的大堂中。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呼啸的海风席卷着腥气,在雨中肆虐着。 明明已经天亮,但外面却依旧漆黑一片,偶尔还有电闪雷鸣出现。 这般恍若末世的风雨,林季也还是第一次见。 “这可不像是雨了,这是台风。”林季看着客栈外面的景象,不由咋舌。 “台风?”黄翠不解。 林季这才反应过来,这世界可没有台风的说法。 “就是说这雨大的离谱。”林季笑道。 要了一锅海鲜粥,几盘小菜当做早餐。 吃过之后,两人又回到了房间里。 ...... 接下来的几天,狂风暴雨丝毫不见停歇。 而林季和黄翠则风雨无阻,每天都去赌场玩到深夜才离开。 同样的,每天晚上,林季都会做梦。 梦的内容有些许不同,但结局都差不多,都是他赢了钱,如何纸醉金迷等等。 他甚至梦到他在京城买了个官,进宫上朝去的画面。 愈发的离谱了。 但是几天下来,除此之外没有半点线索,即便是林季也有些不耐烦了。 主要是手上没钱了,快要输光了。 那帮赌场的杂碎忒黑了,他第一天去的时候还能保证胜率五五开,这两人那帮人仿佛吃定了他似的,胜率陡然下降。 如果不是他下注变少,他手上那些银票还真不够输的。 但无论如何,林季不打算这样下去了。 又是傍晚,又是赌场里。 林季坐在赌场提前给他留的位置上,看向那笑眯眯的庄家。 “林公子又来了?这几天林公子出手可是越来越小气了。” “没钱了,可不得小气点?不过今天不小气了。” 话音落下,林季直接将十张银票合共一万两,压在了赌桌上。 “一万两赌小。”林季咧嘴一笑。 “买定离手!”庄家喊了一声,掀开筛盅。 “三个一,豹子,小!”庄家冲着林季拱了拱手,“恭喜林公子了,开门红!” “这才哪到哪,两万两,继续押小。”林季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庄家心中没由来的有些不安,但却找不到缘由。 很快的,林季又赢了一把。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将银票推了出去。 “四万两,小。”林季继续。 “林公子,你...” “别废话,摇骰!”林季不耐烦的摆手。 片刻之后,筛盅被打开,这次是三个二! “怎么会这样?”庄家瞪大了眼睛,他分明用了手段,这把应该开大才是。 而与此同时,赔了钱之后,他就又看到林公子将八万两银票,压了出来。 “还是小。” 这一次,庄家意识到不对劲了。 林季却轻笑了两声。 “怎么,玩不起了?” 庄家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怎么会玩不起呢?这点银子我们还是赔得起的。” 林季也露出了方云山式的笑容来膈应人。 “你们很快就赔不起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似梦似真 林季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小泗水县中的一家地下赌场,能拿出来百万两银票。 一万两一张,足足一百张。 当他走出赌场的时候,他能感受到身后如刀子一般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的目光。 赌场倒也不是没有想翻脸。 在林季赢到第六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蚌埠住了,并且赶走了所有的赌客。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打手上场,黑吃黑的节目。 很显然,还是林季更黑一些。 他收拾了打手之后,逼着赌场又跟他赌了几十把,每一把都是赢了多少直接压上。 所以当他离开赌场的时候,除了这百万两的银票之外,他还多出了几张数额大到离谱的欠条。。 “林大哥,这么多钱,他们能还上吗?”黄翠还惊讶于那欠条上的数额。 林季却随手将欠条揉巴揉巴,扔在了地上。 按照这大雨的规模,几个时辰那欠条就要被雨水冲烂了。 “你怎么丢了?” “刚刚那赌场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几年时间暗害几百条人命,斩首示众就是他们的下场。”林季说道,“他们只是普通人而已,轮不到我来收拾,现在要找的是幕后黑手。” “怎么找?” “就今晚的梦。”林季冷笑道,“每天晚上都告诉我赌博能发财,我现在真的发财了,我倒是想看看它还有没有什么新花样。” 一边说着,林季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处。 那诡异的力量已经愈发庞大了,每一次他从赌场中出来,那力量就会强盛几分。 他所看到的梦境也愈发的真实。 第一次做梦他还能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那是他的元神主导的意识。 而昨天那一次,他就已经彻底化为了梦中人,除了知道自己在做梦之外,别的一切与现实无异。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晚的我甚至会难以分清梦境和现实了。”林季看向黄翠,“若是真有什么危险,就靠你了。” 黄翠重重点头,神情也凝重了些。 ...... 深夜,客栈的房间里。 林季缓缓睡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苏醒了过来。 “怎么没做梦?奇了怪了。” 就在他自己嘀咕的时候,一旁的黄翠也醒了过来。 “林大哥,怎么回事?” “不知道,兴许是对方看出了什么早有防备?这下可麻烦了...”林季有些烦躁的皱眉道,“这个线索一断,又得去哪找新的线索。” 黄翠沉吟片刻,说道:“那就只能等下一个枉死之人了,说不定这事并非只是跟赌场有关。” 林季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罢了,不想这些,先下去吃点东西吧。”林季起身带着黄翠走出了房间。 来到了客栈的大堂里,还是一锅海鲜粥几份小菜。 吃饭的功夫,林季突然听到一旁新掌柜和小二对话的声音。 “等会你去找县里的木匠来,昨天晚上我看了,屋顶好像被水泡坏了,这事不能耽搁。” “啊?”小二一惊,果然看到大堂里不起眼的地方在滴水。 “见了鬼了,这么大的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掌柜的,我待会就去。”小二连忙应声。 听到他们的对话,林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屋顶。 木质的房梁,因为连日的大雨,房梁似乎都有些腐朽了。 咔嚓。 一声低微的脆响。 就在林季觉得奇怪的时候,那房梁轰然断裂,连带着半個屋顶砸了下来,正好砸在了林季的身上。 轰隆隆... 烟尘四起,又很快被大雨浇灭。 整个客栈垮塌了一半,原本的大堂变成了露天的露堂。 周遭的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就连满天的雨水都停歇了,还未落下的悬在半空,已经落下的在地上激起水花,那水花都停滞住了。 一切都停了下来。 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样。 突然之间,一道声音响起。 是黄翠的。 “破!” 她的声音并不算洪亮,只是轻轻的一声,周遭的一切恍然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片漆黑。 黄翠出现在了这漆黑之中,只是一伸手便抓住了什么,稍稍一拽,林季就被她拽了出来,同样出现在这一片漆黑之中。 而与此同时,在林季出现的瞬间,他猛地睁开眼睛。 “呼...!”林季从床上坐起,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他尝试着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感到些许疼痛之后却依然不放心。 看向黄翠,却见黄翠也已经醒来。 “是真醒了。”黄翠说道。 林季苦笑了两声。 “真是...难以置信。这得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让我这日游境的修士都分不出梦境与现实?” 在被房梁砸上的那一刻,林季甚至以为自己真要死了。 他忘记了自己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被房梁砸了就一定会死。 如果不是黄翠将他救了出来,等林季再醒过来的时候,他还不知道会承受怎样的代价。 亦或者,干脆再也醒不来? 总而言之,这一次林季终究是感到了几分后怕。 “其实也不必太忌惮。”黄翠却在一旁说道,“林大哥你陷入这种境地,是一连许多次纵容对方手段的结果,这么多天的布置才做到这一步,那下手之人的手段其实也不算太精妙。” “这还不算精妙?”林季一时之间都不知道黄翠是不是认真的。 黄翠却郑重道:“我的迷梦虫也能做到这一点,连续几天的布置下来,循序渐进,最终让人分不清真假。” “这样么...”林季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于梦境的事林季显然不会比黄翠懂得多,既然黄翠敢信誓旦旦的这般来说,那林季也不会不信。 但心中总归是要警惕几分的。 这案子没什么进展,林季索性不再去想,带着黄翠下了楼来到大堂。 这客栈的海鲜粥着实不错,林季要了一锅,又要了几个小菜。 总觉得有些既视感。 “说起来,这梦是不是也是按照我意识里的习惯来改变的?”林季笑道。 黄翠点头道:“当然,所谓梦境当然是以做梦人的意识来形成,入梦也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二刚刚给林季上了菜,还不等离开,就被掌柜的叫住了。 “等会你去找县里的木匠来,昨天晚上我看了,屋顶好像被水泡坏了,这事不能耽搁。” 第三百六十六章 又见唐黎 林季蓦然转过头去,看向正在对话的掌柜与小二。 那小二闻言一惊,抬头看了看屋顶,连忙应声道:“啊?见了鬼了,这么大的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掌柜的,我待会就去。” 听到这话,林季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 他抬头,果然,上面响起了‘咔嚓’一声。 极其轻微的一声响动,但是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那房梁却没有崩塌下来。 林季用灵气将之托住了。 “林大哥?怎么回事?”一旁的黄翠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察觉到林季出手的动静了。 一旁的掌柜的与小二也看向林季,刚刚的动静着实不小。。 “房子要塌了,你们先离开。”林季对掌柜与小二说道。 “客官,这... “快滚!”林季的语气陡然严厉,掌柜与小二吓了一大跳,不敢耽搁,冒着雨小跑着离开了,也不知道要去哪。 林季又看向客栈大堂里零零散散的客人们。 “你们还不快离开这里。” 日游境修士哪怕不施展气势,只是言语都足以让普通人心生畏惧。 看着林季那杀人似的目光,客人们没有任何人敢继续留在这是非之地,纷纷离开。 顺便逃单,岂不美哉? 唯独只有坐在角落那一桌上的一位客人,当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林季用长剑挡住了去路。 “唐小哥,别人都能走,但是你不能走。”林季冷声说道。 此人正是前几天在私塾前面碰见的,那位第三境修士唐黎。 唐黎神情一滞,不解道:“是林先生啊...林先生,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旁人都能走,为何小生...” “你昨晚不在。”林季冷冷的打断了唐黎的话。 唐黎脸上泛起几分诧异,问道:“昨晚?” 林季咧嘴一笑:“昨晚我被房梁砸死的梦里,刚刚的掌柜小二,店里的客人都在,也都是这几天熟悉的面孔,但是没有你。” “林先生,您这话我听不懂。” “若是普通人,梦中的事情在醒来之后大抵会浑浑噩噩记不真切,但我不同,即便是梦中的细节,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林季向前一步,剑锋更甚,以至于唐黎不得不连连后退。 “昨晚的梦里,唯独没有你。” 唐黎沉默片刻,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开始微微有了些变化。 “林先生,您的说辞太过莫名其妙,若是您对小生心有不满,我们去官府报官如何?” 林季则充耳不闻,继续问道:“前几日这客栈老掌柜的夫人死了,你也在场吧?” “你怎么知...”唐黎的话说了一半猛地顿住。 看着林季那笑眯眯的模样,唐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上当,被人诈了出来。 只见他突然手中掐诀,头顶上的房梁竟然突的倒塌了下来,林季一时不察,竟没有阻拦住。 轰隆隆... 房梁一倒,客栈的主楼便垮塌了大半。 黄翠已经第一时间去到了大街上。 而林季则任由那房梁落在自己身上,而他却浑然不顾,一个箭步冲向了想要趁机逃跑的唐黎。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唐黎就已经逃出去了数百米。 他猛地回头,看到林季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于是心中一狠。 “找死!” 只见唐黎又是单手掐诀,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的身周溢散出来。 林季原本不想理会,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动作竟然出现了几分迟缓。 “有点意思,区区第三境也能影响到我?”林季在心中暗暗惊叹着。 一追一逃之间,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泗水县的范围。 终于,前方的唐黎似乎意识到自己摆脱不了林季了,于是在一处乱葬岗中停了下来。 林季见唐黎不逃了,于是也停下。 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四周片刻,他笑道:“将我引到这里来,是想趁着地利将我拿下?你在这坟堆里布置了什么?” 他早就看出唐黎并非是盲目逃窜,而是有目的的想引诱他,因此也就将计就计跟了过来,不然他真要下死手,唐黎哪还有命在。 唐黎则面色阴沉的问道:“你是何人?泗水县从没有你这号人物。” “监天司来的,泗水县这几年死了不少人,你总不会觉得上面对此事完全不管吧?” 唐黎继续道:“我告诉你,即便是县里的牛捕头加上他手下的妖捕也不是我的对手!你现在离开,此事我还能当做没发生过。” 见林季脸上的表情愈发的怪异,唐黎语气又狠了几分:“别当我是说笑!监天司又如何?尽是些酒囊饭袋贪得无厌之辈罢了!若是没有朝廷背书,监天司也不过是一群庸人而已。” 这个说法林季还是第一次听到,因此他竟然感到了几分新奇。 “唐小哥可曾离开过泗水县?” “此事与你何干?!” “我就是问问,因为很久没有见到第三境的修士这般的坐井观天了。”林季强忍着笑意,目光却时不时扫过唐黎背后的一处墓穴。 里面藏着一只鬼,大抵就是唐黎的底牌了吧? 唐黎被林季嘲讽,怒从心头起。 “你即便修为比我高一点又如何?赤丁前辈,出手吧,将此人斩杀!再炼他的神魂为我提升修为!” 唐黎大喊一声,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林季那看傻子一样的目光,唐黎连忙来到身后的坟前,拍了拍那歪歪扭扭的墓碑。 “赤丁前辈!赤丁前辈!” “叫你吗个头叫,自己找死还要搭上我?!” 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林季就看到一缕青烟从那坟中出现,随后没有丝毫停顿,便向着远方逃去。 “赤丁前辈,你做什么?”唐黎看着那青烟远去,终于有些慌乱了。 林季则站在原地不动,一道金光从他的天灵盖上泛起,紧接着,元神便已经出窍。 远处那青烟已经凝成人形,逃窜中感觉到了不对劲,回头一看,便是那如阳光一般耀眼的元神。 “果然是日游!唐黎你这王八蛋,误我大事!”赤丁气急败坏的嘶吼着,看着那元神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的声音也愈发的绝望起来。 第三百六十七章 赤丁子 眼看着自己逃不掉了,赤丁一咬牙,回头看向林季。 “朋友,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是鬼不是人!” “大家都是修炼之辈,何必赶尽杀绝?我有一法可增进修为,我们探讨一番如何?” “人鬼殊途,镇妖塔中还有妖鬼无数,你进去与同道探讨,岂不美哉?” “真当我怕了你了?!” “你不怕你跑什么?!” 话音落下,林季已然来到了赤丁子近前,他的手向前一探,那赤丁子身周的鬼气便消弭了不少。 元神最是克制鬼物,日游境元神更是如此。 即便是最顶尖的鬼帅,也抵不住同境界日游修士的手段。 何况眼前这青烟鬼虽然也是鬼帅境界,但只是初入鬼帅,大抵就是个夜游修士的实力。 因此,面对着林季毫无花里胡哨的出手,他却也只能绝望的看着自己的魂体被林季抓住,然后硬生生从那漫天的鬼气中拖拽了出来。 不过总不能束手就擒。 赤丁子感觉自己的魂体被那日游元神灼烧的疼痛难忍,眼看着就要落入林季手中,他终于一咬牙。 庞然的鬼气又在他的身周出现,周遭完全被鬼气笼罩,就连林季的元神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有点意思。”林季微微挑眉。 赤丁子则双手一摊,一道无形的波动将林季笼罩。 只是一个瞬间,林季脑海中闪烁起了无数先前经历过的画面,仿佛人生的走马灯一般。 可惜的是,这种诡异的情况只是持续了片刻。 突然之间,一只玉手出现在了林季的意识之中,那手轻轻一握,眼前的幻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怎么可能?!谁能破我的梦三生?”赤丁子看到已经清醒过来的林季,顿时怪叫一声,脸上泛起恐惧。 林季一手抓着赤丁子的魂体,回头看去。 果然,是黄翠已经赶到了现场,正在他的肉身旁边护着。 至于那唐黎,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似是昏迷了过去。 “多谢。” 道了声谢,林季也不再耽搁,元神之力迸发,周遭似乎都要被他身上的光芒照亮了一般。 “啊啊啊!” 赤丁子痛苦的惨叫着,魂体不断被灼热的元神之力消融,只是片刻,他身周的气息就萎靡了六成以上。 “饶命,前辈饶命!”赤丁子痛苦的求饶。 林季这才收了手段,抓着赤丁子回归肉身。 见到林季回来,黄翠有些好奇的看着那还在不断挣扎扭动的鬼魂,问道:“这便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应当是了吧。”林季也有些不确定,但八九不离十就是这鬼物的手段了。 林季用元神之力在赤丁子身上打下了印记,日游的手段不是他这初入鬼帅的鬼物能解决的。 随后,两人便带着唐黎和赤丁子,朝着泗水县方向走去。 ...... 泗水县衙门。 大堂之上,林季坐在主位上,旁边则站着黄翠。 陈县令与牛捕头则站在高台之下。 陈县令倒是还好,他不明所以,只觉得总衙来的人的确厉害,这才几天功夫就解决了县里数年的麻烦。 而牛捕头则不同,他战战兢兢的,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如同生人一般跪倒在堂中的鬼物。 “那是..那是鬼帅?”牛捕头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 树的影人的名,厉害一点的鬼将他都对付不了,何况鬼帅级别的鬼物。 一想到这么多年,都是这样一尊鬼物在县里作怪,他就忍不住后怕。 一边想着,他还小心翼翼的瞄了上面的林季一眼。 这京里来的掌令到底是什么人物,看起来这般年轻,竟然连鬼帅都是轻松拿下。 不对,这人头发灰白,说不得是个夺舍重生的老怪物?他前不久才听说过有活了上千年的邪佛大闹京城镇妖塔的事情。 一想到这里,牛捕头愈发的恐慌了。 林季不清楚陈县令与牛捕头的心中所想,此时他正笑眯眯的看着那一脸苦相的赤丁子。 “你这鬼物什么来历?”林季问道。 赤丁子不答,还左顾右盼着。 “三个呼吸,不开口,本官便将你的魂魄带回镇妖塔日夜折磨,想来魂魄被折磨的滋味,你应当是不想体会的。”林季阴仄仄的说道。 若是以前,碰到鬼物他拼了命也得将之斩杀。 可今时不同往日,对手是轻易能拿捏的存在,他自然也放松了不少,甚至煞有其事的将之当做人一般的来审问。 想来这赤丁子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因而还有些惴惴不安的。 赤丁子开口道:“若是早知道监天司会一下子派日游来查此案,我说什么都不会在这泗水县待着了。” 说着,赤丁子又低声骂道:“该死,不是说监天司内忧外患抽不出人手吗?怎么泗水县死了点普通人,就连日游都要牵扯进来!不应该先来個夜游修士查探一番才对吗?” 到底是第五境的鬼帅,除了没有肉身之外,言行与生人也没什么分别了。 话音落下,赤丁子似是也感到自己逃脱无望,索性直言道:“没错,泗水县这几年都是我在暗中捣鬼。” “细说。”林季见他老实,也放松了几分。 “我是梦仙宗弟子,在外历练死在了一处阴地,机缘巧合并未投胎转世,于是化作鬼物。” “梦仙宗?”林季挑眉。 赤丁子却道:“隐世宗门,大人你别问了。” 林季颔首,示意赤丁子继续。 赤丁子又道:“梦仙宗有一门功法名为梦三生,依靠着入梦盗取旁人的魂魄之力,以此修行。” “被我盗了魂力,本也只是虚弱个三两天便无碍,但我心急,因此才想出了用梦境害人的法子,以此来大肆掠夺魂力提升修为。” “为何要借他人之手?先是上任捕头齐正,又是这书生唐黎。”林季又问道。 “须得有人帮我收集魂力,我是鬼身多有不便,因此出手蛊惑了他们帮我。” “说具体些。” “就是害死了人之后,他们只要在现场,我便能借着他们的肉身汲取现场还未消散的亡魂化作修为。” 话一说完,赤丁子头一低。 “大人,事情大抵就是如此了,您是要送我进京城镇妖塔?” 不等林季回话,赤丁子又摇头道。 “进了镇妖塔便是十死无生,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直接一死了之。” 一听这话,林季面色骤变。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交待 只见眼前的赤丁子分明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是他身周的鬼气却突然溢散了出来。 旁边没有修为的衙役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陈县令也是被牛捕头护在身后才勉强无碍。 林季起身,爆喝道:“你想做什么?!” 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那赤丁子突然‘嘭’的一声,魂体爆炸开来。 劲风呼啸,席卷的整个衙门一门杂乱,林季在风中岿然不动,唯独脸上带着无比的诧异。 他能察觉到,这赤丁子的确是死了,魂飞魄散,没有丝毫余地。 可是这死的未免也太干脆了些,他的话还没问完。 “林大哥,这...” “太奇怪了,真就这么干脆吗?”林季想不明白。 但赤丁子已经魂飞魄散,林季想了想,只能来到唐黎旁边,给了他一巴掌。 可是这一巴掌并没有将他叫醒,他依旧昏迷着,在大堂之上睡得香甜。。 “我给他下了蛊。”黄翠一伸手,一只长着翅膀的飞虫就落在了唐黎的身上,然后咬了他一口。 紧接着,唐黎便悠悠转醒。 “我这是...” “你被抓了,这里是泗水县衙门,你那赤丁子前辈已经魂消魄散了。”林季三言两语便将事情交代完。 看着唐黎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林季则直言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说就打断你的腿。” 话音落下,不等唐黎开口,林季抬脚就踩在了他的膝盖上。 咔嚓。 “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终于让唐黎清醒了过来,看着那笑眯眯对他下手的林季,他没由来的打了个寒颤。 他想要出手,却发现体内的灵气根本无法催动。 平日里他沾沾自喜,引以为傲的修为,此时却丁点用处都派不上。 几番尝试之后,他终于绝望的看向林季。 强忍着膝盖断处的疼痛,他冷汗直流的问道:“你还没..没问,为何动手?” “怕你以为我在吓唬你,就先给你打個样。”林季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容在唐黎看来却无比的阴森。 果然,打了样之后,问话就变得轻松了起来。 很快的,唐黎便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 和齐正的经历差不多,也是莫名其妙的开始做梦,然后又发现梦中死去的人在现实中也会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但是与齐正不同的是,他每每出现在死人的现场,他的修为都会增加一些。 “是赤丁子那老鬼给了我修炼的功法,告诉我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每次梦见死人之后,再去现场就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做,还请大人明察。” 林季无语至极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唐黎。 “与鬼物同谋,也叫作什么事都没做?” “大人,小生贪生怕死,不敢忤逆那鬼物...” “为何不报官?” “这...” 见唐黎说不出话来,林季嗤笑一声道:“你分明就是贪图那鬼物的手段,借此来提升自己的修为罢了,助纣为虐也是同罪。” 林季又问道:“那赌场与你和赤丁子有何关联?” 闻言,唐黎唯唯诺诺左顾右盼。 这幅作态把林季看着急了,直接走上前去就要动手。 看到林季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唐黎连忙又磕头说道:“回..回大人的话,赌场..倒也没有太多关联,只是小生按照赤丁子那老鬼给的手段,在赌场布下了阵法扰人心智。” “怎么,你还帮赌场赢钱?你在其中也有获利?” “没有...是小生于心不忍,觉得反正都要死人,不如死些赌徒,于是才布下阵法。” 听到这话,林季气极反笑。 “合着你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害好人?” 问到这里,林季自觉应该没什么遗漏了,于是看向牛捕头。 “此事你们泗水县衙也有不查之责,牛捕头,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大人请讲。”牛捕头连忙应声。 “将这小子押解进京,送到京州府衙的大牢里。” “下官遵命。” 其实按理来说该由林季亲自押送,但他主要是懒。 回京还带个拖油瓶,实在麻烦。 与此同时,一旁的衙门师爷也将堂审的文书记录完毕,递给了林季。 林季看了两眼,确认无误之后,说道:“拿给他画押吧。” 等唐黎画押之后,林季收起文书,打了个呵欠。 一连几天天天夜里做梦,实在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如果不是赢了一大笔钱,此番办差还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林季看向大堂之外,雨还在下着。 “真是奇了怪了,这都多少天了还在下雨。”带着几分好奇,林季又看向牛捕头和陈县令。 “之前泗水县的天气也是这般吗?” “那倒不是,这么大的雨,我们也是头一次见。”牛捕头说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季琢磨了片刻,又看向黄翠。 “林大哥?” “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京了。”林季说道。 黄翠自无不可。 林季也不想再在这泗水县耽搁了,主要还是怕麻烦。 不过就在他跟黄翠刚刚走出大堂的时候,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看向身后已经被搀扶着一只脚站起的唐黎。 “你那恩师方秀才返老还童,也是你的手段?” 唐黎一愣,点头道:“是...我用灵气帮老师梳理了气血。” “只是这样吗?”林季又问。 “还有赤丁子曾给我一枚果子,说是能延年益寿,对他无益于是才给我。”唐黎说道,“我还年轻,但是老师已经没几年活头了,因此我就将那果子给了老师。” “原来是这样,行,算你尊师重道。”林季点点头,咧嘴一笑,“回头让牛捕头带你去跟方秀才打个招呼,等你进京之后,就没几天可活的了。” 与鬼物合谋暗害百条人命,林季想不出唐黎还有什么可能不被斩首。 唐黎一听这话,腿顿时软了大半。 林季则不再管他,带着黄翠离开了县衙。 “这雨越来越大了。” ...... 泗水县,私塾里。 方秀才躺在房檐下的躺椅上,看的却是县衙的方向。 身后响起了些许脚步声,是他的妻子胡儿。 “那京里来的大人要走了吗?” “要走了。”方秀才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也要走了。” 第三百六十九章 脱身 方秀才伸了个懒腰,缓缓起身。 他的身形原本有些佝偻,可是当他走进雨中的时候,每走一步,身姿便要挺拔一分。 胡儿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漫步在雨中,离开了私塾的小院,走在泗水县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我们在这里待了多少年了?”方秀才突然问道。 胡儿想了想,却是摇头笑道:“有百余年了吧,记不真切了。” “你还会记不清楚事情?” “平淡的日子过了太久,谁还会记得这些。” 闻言,方秀才思忖片刻,也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儿,我也记不真切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路过了开源茶楼。 方秀才一挥手,一道玄妙的光芒便一闪而过,落在了他的手中不见了踪影。。 “那小鬼赤丁子真是不知死活,敢蛊惑监天司的捕头为他办事,当初他那般做的时候,我便知道此事不会长远...果然,这才几年功夫便东窗事发了。” 胡儿在一旁笑眯了眼。 “什么梦三生梦仙宗,那监天司的掌令竟然信了,也是有趣。” “无妨,反正给他那本功法的时候,你我该做的也已经做完了,本就不准备继续待下去。”方秀才轻笑道:“就当是临走前让监天司少点麻烦吧。” 一边说着,方秀才又抬头看天。 雨水滴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却浑然不觉。 “是东海的龙族发怒了。” 胡儿疑惑道:“东海龙族远在徐州的外海,发怒怎么会波及京州?” 方秀才也有些好奇,掐指测算了片刻之后,眉头微挑。 “竟然算不出。” “你都算不出?”胡儿惊讶。 方秀才点点头,也不在意,轻描淡写道:“东海的龙族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连一点头绪都算不出来,此事估计有老朋友在其中掺和着。” “老朋友?” “就是什么糟心事都要掺和一手的那位。” “你是说天机?” “除了他还能有谁?” 说着,方秀才又轻叹一声。 “说起来,他也是苦命人呐。” ...... 离开泗水县前往京州的小路上。 林季和黄翠行色匆匆的,两人的速度比来时要快上不少。 “林大哥,干嘛走的这么着急?”黄翠有些不解。 按理来说,来时都慢悠悠的,此时事情已经解决,更不应该急切才是。 林季轻叹一声,看向黄翠。 “此番回京之后,带着你妹妹回维州去吧。维州密宗已经灭了,此时的维州少有宗门世家,应当是你们黄家发展的好机会。” “林大哥,你答非所问。” 林季抬头看天,雨水依旧不停,但是落到他身边的雨滴却会滑落到一旁,仿佛他身周有什么笼罩着似的,让雨水难以将他浸湿。 “泗水县之事蹊跷太多,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林季说道。 “什么蹊跷?”黄翠问道。 林季思忖片刻,说道:“我也是自那赤丁子自爆陨落才意识到的,他所说的所谓梦三生...梦中杀人之事倒也并不稀奇,可是梦到什么,现实中就会发生什么,这未免也太荒诞了些。” 黄翠神情一滞,微微皱起眉头。 “这么说来好像是有些奇怪。” “何止是奇怪。”林季语气中泛起了几分寒意,这是后怕。 “什么样的神通手段,能未卜先知的将梦境照进现世?这说法无论怎么看都太荒诞了些!即便真的有,但是这手段是区区第五境的鬼帅能用出来的?” “若是说他先布置梦境,再按梦境杀人,这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些。” 听到这里,黄翠了然道:“是了,既然说是借魂魄修炼,直接干脆点杀人便是,有那本事制造意外,又何必假借梦境一说?这是多此一举。” “就是这个道理。”林季点头道,“一个第五境的鬼帅出入只有第三境捕头的县城,根本就是来去自由,而他却躲在城外的乱葬岗里,那破坟底下是大别墅吗他那么舍不得?” “大别墅?” “就是大宅子。” 林季长舒一口气,说道:“总而言之,此事到此为止,我之后递上去的文书,也只会是唐黎认罪画押的文书,至于其中的怪异之处,我会如实向上禀告,然后此事就与我无关了。” 有些话林季终究是没有告诉黄翠,知道的多了也是徒增烦恼。 像那梦境照进现世的手段,林季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却并非不能理解。 连能抹除存在的圣火他都见过了,这提前预知未来的梦境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无非就是哪位入道境,甚至是道成境的手段。 大抵是哪位以梦成道的人物施展的手段,什么赤丁子唐黎,幌子罢了。 涉及到道成境的老古董,他可不敢招惹,早脱身为妙。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突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青烟升起。 前方只是密林,没有人家,这大雨侵盆的却又有青烟,怎么看怎么奇怪。 林季稍稍警觉的探出神识,可是神识刚刚接触到那青烟的附近就被人打散了。 他面色微变,正准备带着黄翠逃跑,突然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 “咦?怎么是你?” 这声音熟悉至极,几乎在一瞬间,林季就将之辨认了出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愈发的想要离开了。 “倒了血霉了,快走!”林季一把抓住黄翠的手腕就想腾空远去,可还不等他动身,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林施主,别来无恙。”天机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又看了看一旁的黄翠,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林季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怎么跟他们混在一起?” 闻言,天机摇了摇头。 “小道也是身不由己。” 林季却不在乎,摆手道:“你有你的难处,我有我的差事!别挡路,我要赶去别处办差,十万火急。” 天机却道:“相见既是缘,刚好我们在那边烧火烤肉,不如施主和这位女施主也一起吧?” “你到底想做什么?”林季语气重了几分。 充足的经验明确深刻地提醒着林季,只要看到天机,准没好事! 天机摊了摊手。 “我们调料不够了。” 第三百七十章 真龙血肉 林季从没想到,他会在这京州以东偏僻的山林之中,又碰到眼前这三人。 高群书,秦临之,天机。 一个以大秦国运为自己做嫁衣的狠人,一个千年前被封印的老疯子,一个爱算计的神经病。 这三个无论哪個,都是林季绝不想见到,若是不小心见到他绝对要扭头就走的人物。 而此时此刻,他就莫名其妙的坐在了这三人对面,手中拿着自己秘制的调料,涂抹在眼前火堆上,这认不出来历的诡异肉块之上。 “真是无巧不成书,刚刚天机还说要论烤肉,非得是你小子的调料味道才对。”秦临之笑眯眯的,丝毫不见先前那疯疯癫癫的模样。 林季扫了他一眼。 “您老入道了?” “出来了这么久,恢复了些许实力而已,不值一提。。”秦临之咧嘴笑道。 林季眼角抽了抽,不过如今总归不用看一眼就要低头了,也算是好事吧。 “高前辈,您怎么会出现在京州?”林季片刻后又朝高群书问道。 “来避风头。”高群书老神在在,言简意赅。 这话让林季的心脏骤然一紧。 “您都是要道成的人了,这天底下还能有什么事让您避风头?” 高群书微微摇头没有作答。 一旁的秦临之却耐不住性子,带着几分嘲讽笑道:“你也说了,他只是快要道成,还未道成呢。” “日。”并非心底默念,林季字正腔圆的说了出来。 “什么日?”天机在一旁好奇。 “没什么,口头禅罢了。”林季随口搪塞着,心中却已经在骂娘了。 一群神经病一样的家伙,非得让他给碰着了。 林季自忖突破第六境之后,差不多也站在了修士的上层,所见之人少有比他强的,碰见的对手大多也不是什么像样的厉害人物。 因为他已经比绝大多数修士厉害了。 但偏偏,如高群书这几位,明明已经可以找个地方颐养天年或者雄霸一方,绝不会有人敢去招惹他们了。 而他们就偏偏,偏偏要去招惹一些比他们还厉害的。 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 找个地方一蹲,娶个漂亮姑娘,生个大胖小子,不香吗? 就非要作死? 与此同时,一旁的黄翠则已经小心翼翼的不敢说话了,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出麻烦。 第七境的修士,就算是她们黄家也只有一位老祖宗而已,她可不敢胡乱招惹。 说话间的功夫,火上的烤肉已经熟了。 也是上手了之后林季才发现,这烤肉的火也不简单,高温聚而不散,而且温度均匀,连带着周围因为大雨而有些寒冷的环境都温暖了不少。 但即便如此,火上的肉却还是烤了许久才终于熟透。 一旁的秦临之递过来一把匕首。 林季接过匕首,将肉分成了均匀的五份,每一份都有两三斤重。 在场的都不是需要吃饭饱腹的人,这么多已经足够解馋了。 可正当他准备分肉的时候,秦临之却在一旁嘿嘿笑了两声,道:“那小姑娘吃两口就行了,天机这才第四境,能吃五口,剩下的咱们三个平分。” 闻言,林季深吸一口气,他感觉自己上了贼船了。 按照秦临之的吩咐重新将肉分好,林季想都不想,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这肉的肉质文理分明,进嘴之后带着一股奶香,再配合着林季的椒盐调料和蜂蜜的搭配,绝对称得上一句人间美味。 一旁的秦临之和另一边的高群书都慢条斯理的吃着,显然也很满意这烤肉的味道。 片刻之后,林季觉得不过瘾,又手一翻,手中多出来了两坛美酒。 “有肉怎能无酒?” 秦临之颇为羡慕的看着林季,说道:“你这袖里乾坤还真是方便,可惜这法门太过晦涩,佛道都得精通,我学不来。” “他这天赋,将来有望道成,自然不是你能比的。”高群书在一旁说道。 “啊对对对。”秦临之不在意的点点头,又道,“说得好像你比得了一样。” 高群书扯了扯嘴角,没有再说什么。 一刻钟之后,酒肉下肚,林季长舒一口气,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 秦临之打量着林季,上上下下打量了半晌。 “你看我做什么?” “你明明察觉到不对劲了,为什么不好奇这是什么肉?”秦临之问道。 林季打了个呵欠。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摆明不是凡肉,都送到嘴前了,我肯定吃了再说。” “这么干脆?” “与其问个清楚带着负担吃,还不如坦然些...再说了,吃个肉能是多大个事,这还能是龙肉不成?” 话音落下,林季发现秦临之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了些。 他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又看向高群书和天机,却发现他们也同样如此。 “这还真是龙肉?!”林季的声音陡然拔高。 “真是龙肉。”天机点点头。 林季咽了口唾沫。 “蛟龙的吧?第五境的蛟龙?还是第六境?” 没人说话。 林季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总不能是第七境的蛟龙吧?第七境的蛟龙虽然还未化成真龙,但也绝对难以招惹。” 秦临之咧嘴一笑。 “若只是第七境的蛟龙,怎么会只有这么一小块呢?” 说着,秦临之把自己左边的袖子扒拉了起来。 看到秦临之的左臂,林季瞳孔骤缩。 他的左臂之上血肉只剩下了一半,森森白骨被些许血肉包裹着,看起来极为诡异。 而且林季看得出来,这伤势一直在恢复,但是却有某种力量在其上缠绕着,阻挠着秦临之恢复。 分明看起来只是皮外伤,却连第七境的修士都无法恢复。 “那是真龙的血肉。”高群书面无表情的说着,但是林季却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几分得意。 一旁的天机也带着几分兴奋。 “也算运气不错吧,我们仨嘎嘎乱杀,那老龙厉害的紧,但却事先中了我们的手段,留不住我们三个,还被老高一剑破了鳞甲,这肉是老秦拼了命捡回来的。” “道成境的老龙?”林季深吸一口气,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 不仅仅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更是因为真龙的血肉已经开始在他体内发挥作用了。 只是片刻,林季的身体突然膨胀了一圈,然后又恢复原样。 “三圣洞的真龙体?”秦临之一挑眉毛,“小子,这下你可是赚到了。” 林季强忍着炼化真龙血肉的冲动,狠狠的瞪了一眼秦临之。 “我赚你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 祸引东水 千言万语的怨怼化为了简单的嘴臭。 若是平常,林季即便愤怒埋怨,也不至于这般当面怒骂第七境的人物。 但此时此刻,他实在是怒火攻心,体内的血气又在不断的翻腾着。 忍不住了。 骂完之后,他也顾不上秦临之那诧异的目光了,直接找了块空地就开始修炼。 自从在襄州获得真龙体的功法和几枚龙血丹之后,林季将真龙体修炼到了第一重圆满已经许久,但也是因为事务繁忙,始终没有时间去寻找增强气血的宝物继续修炼。 而且第一重的真龙体已然能让他跟同境界妖兽的肉身有一拼,因此他也并不着急。 但真龙体,自然得用真龙的血肉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林季进入修炼状态之后,只是稍稍炼化了一丁点体内多出来的气血,他便已经七窍流血,整个人脸色涨得通红。。 剧烈的疼痛由内而外,从他的筋骨皮肉每一处出现,并且愈演愈烈。 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但唯独身周的气势越来越强。 并非是修为带来的气势,而是单纯肉体带来的压迫感。 似乎他只是闭着眼端坐着,就如同一尊正在睡觉的猛虎一般,让人看了就不敢招惹。 “好强的气血,这小子这次可真是赚大发了。”一旁的秦临之啧啧称奇道。 高群书神识一扫,便知道林季此番修炼不会有意外,因此也不再关注,而是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天机。 “你带我们来京州,不会就是想给他送些真龙血肉吧?”高群书眼中带着几分怀疑。 天机轻笑了两声,默而不语。 这摆明是默认的态度。 一旁的秦临之听到这话也反应了过来。 “天机,这小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这种好事都能想到他?” “小道只是行善积德罢了。”天机打了个稽首。 “这是哪门子的行善积德?”秦临之听不明白,“这小子像是需要行善积德的人?二十多岁的第六境,指不定下次再见面他便是第七境了,他用得着你?” 天机咧嘴一笑,看向高群书,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高群书怔了怔,想到了什么。 “呵呵,原来如此。”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秦临之也敏锐的捕捉到了。 “老高你笑什么,到底什么意思?” 高群书却又不答,转而看向了一旁战战兢兢,眼观鼻鼻观心的黄翠。 “小姑娘...身上藏着不少蛊虫,维州黄家的人?黄维仁的子孙吧?” “回前辈的话,小女子正是出身维州黄家。”黄翠连忙答道。 “你是怎么跟林季扯上关系的?才第四境...跟在他身边,未免太勉强了些。”高群书又问道。 黄翠不敢隐瞒,很快就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高群书三人明显有些意外,气氛也变得沉默了不少。 “哎,都是苦命人呐。”高群书微微摇头,起身拍了拍衣服的下摆。 见高群书起身,天机和秦临之也站了起来。 “要走了吗?”秦临之随口问着,又看向天机,“接下来去哪?” 天机想了想,说道:“龙冢都去过了,总不能让阿赖耶识的佛骨烂在手上...下一站该去佛国了。” 闻言,秦临之点点头,又带着几分不满道:“龙冢去过有什么用,东西没拿到,以后不还是得再去一趟。” “一回生二回熟嘛。”天机笑眯眯的,哪有半点被胁迫的样子,他摆明了乐在其中。 高群书也道:“那条老龙太厉害,我全力之下也只能破开他的龙鳞,还险些丢了性命...实在不好招惹,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 “是这个理儿。”天机赞同。 秦临之又看向还在修炼的林季,问道:“就把他丢在这不管?这片山林中可是有厉害家伙的,咱们走了,万一出什么意外,这小姑娘可应付不来。” “等会路过顺手打杀了便是,再弄点肉带着...”高群书一边说着,目光又落在地上放着的调料瓶子和蜂蜜罐子上面。 这是刚刚林季用完还未收起的。 天机顿时会意,将瓶罐收了起来。 “请他吃了一顿龙肉,带点调料走不过分吧。” “何止不过分,他还占了大便宜。”秦临之也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三人已经越走越远。 黄翠小心翼翼的,但耳旁还是能传来那三位前辈的交谈声。 “话说..咱们把那老龙引来京州,这祸引东水可够损的。”秦临之嘿嘿笑着。 “那打不过还不准人逃命了怎么地,逃命谁顾得上往哪逃啊。”天机坦然至极。 “秦家有人坐镇,那老龙厉害,却未必能闹个天翻地覆。”高群书嘴角弯着。 渐渐地,对话变成了天机与秦临之的斗嘴。 “你别忘了你也是秦家人。” “是秦家先不认我这個祖宗的!” “哪有人会认一个疯子当祖宗?” “疯子骂谁?” “疯子骂...嘿嘿,小道不蠢。” 三人的声音在黄翠耳旁越来越小,只是隐约能听到什么大秦活该,驱虎吞狼之类的言辞。 ...... 不知道过去多久,林季终于从修炼当中醒来。 睁开眼,天上的雨还下着,但他所在的地方却简单的搭起了一个雨棚,替他遮挡着。 目光扭转,黄翠就在不远处双手抱着膝盖发着呆。 并不着急开口,林季先梳理着体内平息的气息。 “三斤真龙肉,真龙体第二重中期...” 虽然事先已经无比高估那真龙肉的效力,但当他真正将气血炼化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那龙肉的力量。 该说不愧是第八境的老龙吗? 真龙体第一重大成之后,肉身大抵能比得上同境界的蛟龙,而此时他的第二重中期,肉身强度就已经远超同阶蛟龙了。 若是非要比较,兴许能比得上某些肉身天赋异常彪悍的妖族了。 “气血涨了接近一倍,力气也大了一倍有余...” 林季取出青釭剑,灌注灵气之后,朝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一划。 他的皮肤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白印。 “这青釭剑虽然还未开锋,但即便如此,我的六成力气都破不了我自己的防,这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些。” 第三百七十二章 盘龙山上(求正版订阅) 第二重真龙体的强悍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林季的想象。 如今的他即便面对同境界对手,哪怕对方拿着兵器,他也有底气赤手空拳的上去捶两下再说。 说的更简单些,他的命更硬了,更不容易死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 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修为,这真龙体在旁人手上或许是拿来增强实力的,但是在林季看来,这是保命的绝好功法。 一旁的黄翠也注意到林季已经结束修炼,但她也不着急打扰。 直至林季看向她之后,她才笑道:“看来林大哥此番有所收获。” “大有所得。”林季轻笑着起身,看看天空。。 天上依旧是灰蒙蒙的,但是雨势却终于轻缓了些许。 “我修炼了多久?” “一天一夜。” “那三位什么时候走的?” “你刚开始修炼没多久,他们便离开了。” 林季点点头,这种不告而别最好。 他生怕那三位等他修炼完成之后,又告诉他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那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林季着实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走吧,回京城吧,这一趟在外面已经耽搁了许久了。” 黄翠自无不可。 两人稍稍辨明了方向之后,便沿着小路继续朝着京城方向走去。 ...... 京城,监天司总衙。 方云山接过宫中太监传来的消息,说是陛下口谕,让他去盘龙山一趟。 打发走太监之后,方云山却不着急动身,而是暗暗思忖着。 “盘龙山是秦家祖地,按理来说,我现在只是代理监天司,是没有资格前往的...有什么事不能让人递话,亦或者唤我去宫中议论,非要去盘龙山?” 莫非是秦家出了什么大事吗? 方云山只能带着几分疑惑出了京城。 一路来到盘龙山下,看着盘旋而上的登山石阶,他一步一步的迈了上去。 走着走着,他便觉得有些厌烦了。 他不是高群书,也没那么耐心一步一步走完这台阶。 于是他的速度愈发的快了,快到只剩残影。 一直到了距离山顶不远处的地方,感受到上面盘旋着的某位强者散发出来的气势之后,他才终于收敛了些许。 当方云山来到盘龙山山顶入口处时。 他看到了在那入口牌匾之下,有一位农家老翁打扮的老者,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云山,许久不见了。” “方云山见过勉帝。” 这老翁正是当今陛下沛帝的亲爷爷,曾经的大秦帝王秦沛,沛帝。 沛帝嘴角始终噙着些许笑容,看着那半躬着身子行礼的方云山,他轻轻一抬手,一股玄妙的力量便将方云山托了起来。 方云山没有抵抗,被托起来之后,他便脚下快了两步,来到了勉帝面前。 “是我让沛儿叫你来的。”勉帝笑道,“许久未曾与你见面了,自从高群书那厮走后,偌大朝堂,老朽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那就聊聊吧。”方云山倒是显得很放松,除去见面时的礼数之外,他仿佛不是在面对在皇家之中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人物一般。 两人走进了盘龙山山顶的村落之中,一路上能看到一些秦家人来来往往。 有的人直接腾空而起朝着山下飞去,也有孩童在田间玩耍。 如果这里不是盘龙山,倒真是像个普通的小山村一般。 终于,方云山跟着勉帝来到了一处农舍,两人在小院里相对而坐。 刚刚坐下,便有一个出落的水灵的丫头端着茶送了出来。 “这是我小孙女嫣儿。”勉帝主动介绍着,又指着方云山说道,“嫣儿,你该叫他方叔叔。” “见过方叔叔。”秦嫣儿盈盈一笑。 这倒是让方云山有些坐蜡了。 “我这来的急,也不曾带什么见面礼。” “不必如此,只当是随便见见晚辈而已。”勉帝笑着将秦嫣儿打发走。 随后,他主动替方云山倒了一杯茶。 看到这一幕,方云山眉头微挑。 勉帝则在放下茶壶之后,便开门见山道:“云山,你也要走了是吗?” 方云山神情一滞,没有说话。 听到这话,他才明白勉帝与他见面的缘由。 想来当初的高群书也曾经历过这一遭吧。 勉帝则继续说道:“你已然看透了吧?” “是啊,看透了。”方云山坦然点头道,“看透了这监天司的本质,看明白了秦家的意图,也看到了自己未来的路。”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勉帝微微点头。 “是沛儿不愿将司主之位给你,让你寒了心吧?” “的确如此。”方云山承认的很爽快,“虽然事先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沛帝真在文武百官面前将此事搪塞过去的时候,我便看懂了。” 勉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这笑容之中多少带着几分自嘲。 “我若是让沛儿改令...”说着,他又自顾自摇了摇头,“哈哈,是我老糊涂了,看到了第八境的路,又如何愿意被监天司所束缚呢。” 气氛稍稍的沉默了片刻。 方云山自在的喝着茶水,静候勉帝再度开口。 而直至许久之后,勉帝才长舒一口气。 “你一走,监天司真的无人可用了。” 他起身,在小院里开始踱步。 “紫晴是性情中人,沈龙办差更是拖沓误事...难不成真从皇家之中找人掌管监天司?千年以来都没有这个先例,也不能开这個先例。” 方云山点头道:“倒也不错,若是秦家人敢坐在司主之位上,天下各大世家宗门立时就要造反...总不能天底下所有好事都让你们给占了,哈哈。” 这话多少有些不恭敬了。 但勉帝却全然不在乎。 “罢了,这些烦心事以后再想,你还有多长时间?” “少说三五年呢。” 勉帝想了想,又问道:“三五年...你培养的那位年轻人,叫..林季是吧,他便是你准备的继承人?” 这件事情,如今的监天司几乎无人不知。 所有人都觉得林季就是方云山看中的接班人。 但此时此刻,方云山却微微摇头。 “不是。” “怎么?”勉帝诧异。 “即便是他,也不是监天司能留住的。” 顿了顿,方云山又补充道:“至少不是现在这样的监天司。” 第三百七十三章 无疾而终 方云山在盘龙山上待了许久。 当他下山旳时候,却在山口处见到了兰泽英。 作为辑事司的司主,兰泽英与方云山势同水火。 因此此时他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咱家领了陛下的口谕在此等候方大人。”兰泽英敷衍的行了一礼,语气中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说。”方云山面无表情。 “陛下想知道,方大人在山上与先帝爷聊了什么。” 闻言,方云山脸上的笑容逐渐放肆了起来。 “你自己上去问便是。” 话音落下,方云山便想离开。 只是兰泽英很快又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一次,兰泽英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 “方大人,先帝爷终究只是先帝爷,而陛下...” “陛下才是当今的掌权者?”方云山一挥衣袖,绕开兰泽英自顾自的离去。 直至走远之后,才有声音飘忽不定的落入兰泽英的耳中。 “勉帝对陛下不满,说是小孩子不懂事,让我担待着些...” “方云山,你大胆!”兰泽英骤然色变。 方云山却笑道:“大抵说的便是这些,但你敢把话递回去吗,兰公公?” ...... 盛元二年,九月二十八。 京州久违的放晴。 在京城的街道上,感受着一路都不曾见到过的温暖阳光,林季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阴雨天总是让人烦闷的。 一路来到监天司总衙,回到自己的书房里。 将在泗水县拿到的文书递给游行之,吩咐他收录在案,然后又让游行之将黄玲叫来。 黄家姐妹相聚自是有说不完的话,但监天司总衙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两姐妹告别之后,便结伴离开了。 听她们的说法,这番离京之后是要直接回维州。 “是该回去了,等修为厉害些再出来闯荡也不迟。”林季随口回应着。 打发走黄家姐妹之后,林季长长的伸了个懒腰。 “方大人在吗?”他看向游行之。 “在的。” 林季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衣服,便朝着总衙深处走去。 很快,他便在最深处的书房里见到了方云山。 一见面之后,林季便将泗水县的事情毫无隐瞒的说了一遍。 方云山一开始还只当林季是在述职,可是听着听着,他的脸色却逐渐起了变化。 直到林季说完,方云山一脸严肃的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字字属实。”林季点头。 方云山深吸一口气,思忖了良久。 “你去一趟京州府衙,将齐正带出来,我要亲自问话。” 一听这话,林季便知道这案子果然有不详之处,而方云山显然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告诉他。 他也没有打听的心思,告辞之后就一路来到了京州府衙。 孙河崖见到林季回京,开口问的就是齐正的案子。 “林掌令,齐正的案子进展如何了?他在其中牵扯的多吗?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得出来,孙河崖对此事还是耿耿于怀。 毕竟齐正是他亲手提拔的。 林季苦笑着说道:“孙大人,这案子很复杂,莪如今也只是知道个皮毛,此番来是方大人想要亲自审问齐正。” “方大人亲自审问?”孙河崖一惊,也意识到了什么,长叹了一声。 林季告罪一声,然后便来到了大牢里。 又见到了之前见过的牢头。 牢头一看是林季,顿时一脸苦相。 “林大人,您可把我害惨了。” “怎么?”林季有些诧异。 牢头则苦闷道:“您带走的那位黄姑娘是张游星抓来的,您走后不久,张游星就来提人,结果人已经不在了。” “那张大河为难你了?”林季眉头一挑。 “哎。”牢头苦笑了两声。 林季哑然失笑,摸出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牢头接过银票,一看上面的金额,眼睛陡然瞪大。 “还委屈吗?”林季问道。 “不委屈了不委屈了!”牢头喜上眉梢,狗腿子般的为林季引路,“林大人这回又来审谁?” “还是齐正。” “我给您带路。” 已经来过一次,林季自然是记得路的。 但是他也没拒绝牢头,任由其在前面走着。 只是当两人来到齐正的牢房外时,却看到里面的齐正正毫无动静的平躺在地面上,与死人无异。 身旁的牢头一看到这一幕,顿时脸色骤变。 要犯死在了他的地盘,他可脱不了关系。 “齐总捕!齐总捕!”牢头连连呼唤着,可齐正却没有反应。 “开门!”林季催促了一声。 牢头也不敢怠慢,连忙将牢门打开。 林季走进牢房,来到齐正身旁之后,便确定齐正已经死透了。 他看了一眼牢头,见牢头那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多半什么也不清楚。 懒得费口舌去问,林季在牢房里四处寻找了片刻,很快就在一处阴暗的角落墙壁上,看到了一些刻下的文字。 京州府衙的大牢自然是固若金汤的,能在这等墙壁上刻下字显然要废不少力气。 林季又看了一眼齐正的手,手指上满是血迹。 想来这字是他自己用手指硬生生刻出来的。 墙上的字并不算多,短短一句话而已,歪歪扭扭的。 ‘我梦见我在这大牢里,无疾而终。’ 就是这短短的一句话,看的林季遍体生寒。 他猛地起身四处环顾,就像是惊弓之鸟一般,明明知道找不到什么,却非要担惊受怕。 他不想待在这牢里了,快步离开了牢房。 “将他的尸体顾好,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小的明白。”牢头连忙应声。 而林季则匆匆离开了京州府衙,一路急行,回到了监天司总衙之中。 直至踏入了总衙的大门,他才终于安定了一些。 “果然都是幌子,那唐黎、赤丁子都是幌子。” “齐正一个第四境的修士,正值壮年,只是被关了几天,就在牢里无疾而终?无疾而终?!” 心中带着繁琐的念头,林季快步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之中。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一只灵鸽便从方云山的手上飞走。 而方云山则看向林季,递给他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也只是简单的一句话。 ‘泗水县县城一万三千余百姓尽皆丧命,死因未知。’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初窥 看到纸条上旳消息,林季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离开泗水县才多久?这一路上顶多不过十天不到。 才离开了这么几天,泗水县城的人就都死完了? 那他要是没离开,会不会他也会死在泗水县? 是谁杀得?怎么杀得? 通通不知道。 林季骤然抬头看向方云山。 “方大人,此案...” 方云山却摆手道:“此事你管不了,齐正呢?” “死了,死在牢里。” 方云山微微眯眼,却并不意外。 “怎么死的?” “说是梦见自己在牢里无疾而终,他用手在牢房墙壁上留下了字迹,然后便死了。”林季沉声道,“我简单的探查了一番,他的确是无疾而终!” “呵,好一个无疾而终。”方云山深吸一口气。 林季难得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份凝重。 若是往常,发生了这种事情,林季绝对是有多远就躲多远。 但这是他亲自经手的案子,他终究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不安,开口问道:“方大人,此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方云山语气中泛着冷意,说道:“你去将紫晴叫来。” “紫晴大人回来了?”林季有些意外。 见方云山点头,他也不敢耽搁,连忙离开了书房。 一路上问路,他很快就来到总衙里紫晴的地盘,在一处内院里见到了紫晴。 一见到林季出现,紫晴笑着打了声招呼。 “数月不见,你的修为愈发的精进了,血气也澎湃不已,这是得了什么宝物了?” “紫晴大人,方大人有请。”林季却笑不出来。 见林季面色严肃,紫晴神情一滞,简单的问了两句。 听完林季所说,她也笑不出来了,连忙跟林季一道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中。 一走进书房,不等方云山开口,紫晴便冷声道:“又是梦中杀人,与百年前那一桩案件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方云山点头。 “此事我一个人处理不了。”紫晴又道。 “何止是你,莪也处理不了。”方云山说道,“你去一趟青丘谷吧。” 紫晴听到这话,眉头微微皱起。 “又要委曲求全?死的是大秦的百姓,这事该让秦家去管!” 可话音刚落,不等方云山开口,紫晴又自顾自摇头道:“也是,秦家人高高在上久了,这等脏活累活,他们如何会出面?只是死了些百姓而已,他们又如何会在乎?” 方云山不置可否。 “去吧,我等你消息。” “知道了。”紫晴应声,快步离开。 等到紫晴走后,方云山才看向林季。 他起身关上了书房的大门,又大手一挥给房间里布下了隔音的手段。 林季瞳孔微缩,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方云山则在林季身旁坐下,说道:“这案子是你办的,有些事情我不瞒你,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林季意识到恐怕方云山要对他透露一些秘密了。 他想了想,问道:“刚刚提到青丘谷,我记得青丘谷是青丘狐族的地盘,此事与它们有关?” “类似的案子百年前便有过一次,最终查明是青丘狐族所为,是八尾妖狐第八根尾巴的天赋神通,也可以当成是道成境强者的道。”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想起泗水县那位方秀才新娶的老婆。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美娇娘叫做胡儿。 青丘狐族的姓名,可不就是姓胡吗。 一想到这里,林季愈发的后怕了。 他可是跟青丘狐族有仇的,此番能在那位胡儿面前活着回来,兴许真要感谢对方的不杀之恩了。 “它们为何要杀人?而且一杀便是万人...” 方云山却反问道:“我等修士为何要杀妖?因为妖族的皮毛骨骼能炼丹炼器、血肉能增强血气、妖丹则更是珍贵。” 林季莫名听懂了这答非所问。 “所以妖族杀人也是为此?” “人是万物灵长,即便是普通人也是带着灵气的,我等看不出来,但是妖却看得出来。” 林季心中一寒。 他所震惊的并非是方云山所说的话,而是方云山说这话时的语气。 他分明将妖放在了与人同等的地位上。 在林季的印象里,妖始终是躲躲藏藏的,即便害人,大多也都鬼鬼祟祟。 而他们监天司更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想到这里,林季问道:“大人...妖族到底有多强?一县的百姓被全灭,却只让紫晴大人前去交涉,这未免...” “未免太过憋屈?”方云山说道。 林季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按照他的想法,此事无论如何都该揪出元凶绳之以法,即便对方是第八境,林季相信大秦绝对有办法让对方付出代价。 但就这么干巴巴的去交涉? 真是憋屈至极。 方云山长叹一声,摇头道:“林季,你说此方世界有多大?” 林季神情一滞,他倒是从未想过。 他只知道中原九州是此方世界的中心,九州以西大概有两州之地,那里是佛国之所在。 往北还有极北之地,大抵有半个九州的大小,但尽是苦寒,不如九州丰饶。 其余地方四面环海。 方云山见林季答不出来,他又问道:“你可知道在九州的最南边,其实并非沿海?” “啊?” “那里是妖国所在。”方云山起身,拍了拍林季的肩膀,然后回到了书桌后面坐下。 “佛国、妖国、九州的大秦。” “曾经还有海外修士出现在九州,自称来自三千岛。” 方云山看向林季,语气愈发的深邃。 “这个世界的精彩远远不止中原九州,不止你所看到的这些。” “妖国能与大秦不相上下?”林季问道。 方云山点点头,又轻笑了两声。 “林季,你觉得这监天司像什么?” 林季不解。 方云山则继续道:“从某个角度来说,监天司就像牢笼,可以不断向上爬的牢笼。” “可即便你爬到了最顶端又如何?在下面的囚犯看来你高高在上,可在牢笼外面的人看来,你也只不过是个囚徒而已。” “牢笼?囚徒?”林季愈发的疑惑了。 方云山却微微一笑。 “你是有能力跳出牢笼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张大河 方云山终究是没把话说旳太明白,只是让林季自己去想。 当林季又问起齐正的案子到底会怎样时,方云山却又不回答,只说此案在监天司这里已经结案了。 对此,林季也没有深究的打算。 这事已经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既然不是第一次,而方云山又派了游天官紫晴出马,想来如何应对他们早已有了腹案,林季没必要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至于方云山那牢笼的说法,林季也只是思忖片刻之后便不放在心上。 他从来都不曾对监天司有什么归属感,若是哪一天监天司烂透了,亦或者上司换人让他不爽了,说不得他便要立时走人。 以前他要靠着监天司在这乱世苟且偷生。 可如今他已经是日游境修士,即便只是孤家寡人,只要不作死,不去招惹那些老怪物,就没人轻易收拾得了他。 “老婆孩子热炕头啊...”林季没由来想起自己最初的愿望。 ...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 盛元二年,十月初一。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走到了年尾。 深秋的京城,早晨已然刮起了寒风,冻得路上的行人瑟瑟发抖。 天还没亮透,街道上正明暗不分的时候。 林季早早的起床,懒洋洋的走出了自家府邸,一路来到城南的街道上,在一家包子铺前排起了长队。 这家包子铺听说已经开了几百年了,一代传一代,在京中颇有些名气。 就和曾经青阳县老李家的烧饼一样,明明算不上什么精贵的东西,但偏偏惹得人吃过之后总是想着。 一路长队,大多都是各权贵家的下人小厮,也有路过的行人。 林季原本也想打发着自己的管家来买,但是包子就得吃刚出笼热气腾腾的。 这深秋的早上,等下人将包子买回来,即便放在食盒里,估计味道也会有些走样。 不过是早起走两步的功夫罢了,若是别的事林季兴许或懈怠,但唯独在吃上,他总归要追求尽善尽美。 很快,队伍就轮到了林季。 “每样来三个。” “好嘞。”小厮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熟络的将包子装好递给林季,然后接过林季递来的碎银子。 包子铺里足有七八种包子,以至于林季走的时候,将包子隔着牛皮纸抱了个满怀。 林季一路边走边吃,很快就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原本他想给看门的守卫递上两个包子,但是见他们一丝不苟,林季琢磨着这也不是青阳县,因此只能作罢。 来到自己的书房中,没过多久,游行之便抱着案卷走了进来。 “大人,这是最近京州的案子,我大多都已经看过也做了批示,您...” “做过批示便分发下去照办便是,不必给我过目。”林季不耐烦的打了个呵欠,又指了指桌上还剩下的几个包子。 “吃过早饭了吗?” 游行之也不客气,几天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自己这位新来的上司相当随和。 除了懒些之外,也没别的缺点了。 他随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坐在林季对面。 “大人,您这样下去可不行,毕竟这总衙掌令的位置颇为重要,您这位实权掌令这般懈怠,难免会让人闲话。” “那便让人说去吧。”林季全不在意,看着在书桌上堆成高高一摞的案卷,他微微皱眉的摆了摆手。 “将这些都拿走,摆在面前碍眼。” 游行之苦笑两声,只能应是。 可正当游行之抱起案卷准备离开的时候,书房外突然响起了重重的脚步。 紧接着,书房的门被一把推开了,一位壮汉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这一幕把林季看的一愣一愣的。 怎么监天司总衙也有人敢乱闯的?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可还不等他开口,那壮汉便率先发难。 “你便是林季?!莪且问你,谁允许你将我捉拿的犯人私自放走的?” 林季一怔。 一旁的游行之连忙说道:“大人,这位是张大河张游星。”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反应过来。 合着眼前这位就是抓了黄翠的那位游星。 林季也着实没想到,这位的气性这么大,竟然真的敢找到他面前质问。 想了想,林季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说道:“张游星坐下说话吧。” 张大河却无视林季的动作,依然问道:“即便你是掌令也不能私放囚犯!此事今日你非得给我个说法不可!不然即便闹到方大人那里去,这事也没完。” 原本林季还想好言好语的解释两句。 但是一看这张大河这般态度,他也懒得废话了。 “本官办案与你何干?”林季身子歪歪扭扭的坐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顿挫。 “你说什么?”张大河眉头一竖,身上的气势几乎要收敛不住了。 一旁的游行之倒退了两步,他是文官,那里经得起这种场面。 看到这一幕,林季随手一挥,便打散了张大河的气势,游行之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脸色好转了几分。 张大河却面色一变。 与此同时,林季继续说道:“你是游星我是掌令,你我虽然并无从属的关系,但我官比你大,所以你此时算是以下犯上。” “要么即刻滚出我的视线,要么被我打出去,你自己选吧。”林季语气渐冷。 张大河微微眯眼。 “早便听闻你林季不是什么好人。” 话音落下,张大河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你窃居此位不过侥幸罢了,小人得志便猖狂!” 很快的,张大河便离开了。 “这位平日里也这般肆无忌惮吗?”林季不解的看向游行之。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那牢头说张大河不好惹了。 “张游星就是这般嫉恶如仇的性子,他太轴了些。”游行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又低声道,“不过张游星不是坏人,林大人您多担待着点,别放在心上。” “他就差指着鼻子骂我..不,他都已经指着鼻子骂我了,我还不能放在心上?” “您息怒。”游行之只能劝告。 林季又问道:“他刚刚说早就听说我不是好人,怎么回事?” “这...” “有话直说!”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丰泽楼 在林季旳逼视之下,游行之只能实言相告。 “林大人,您一路从青阳县捕头晋升至总衙掌令,也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此事在监天司的历史上也未有过几次,因此您的档案早就在总衙被传遍了。” 见林季挑眉,游行之又连忙补充道:“是方大人的意思,方大人也是为了服众。” “我的档案?里面都记载了些什么?” “事无巨细都有记载。” “具体些?” “从您在青阳县开赌场逛青楼,到在维州的种种功绩都有记载。” 一听这话,林季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我特么什么时候开赌场逛青楼了?” 说着,他看到游行之那有些莫名的目光,没由来的胆怯了几分,但还是硬着脖子说道:“莪那是为了长治久安,堵不如疏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可张游星不明白。”游行之低头说道,“在大人您还未进京的时候,因为您的晋升,总衙里有一些反对的声音,其中张游星便是抓着您在青阳县的事不放。” “然后呢?” “方大人力排众议,此事便不再被提起了。”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不打听不知道,合着他在青阳县的那点破事都已经被传遍了。 不过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这点事林季也懒得放在心上。 监天司那么多人,这点破事也算事吗? 看了一眼窗外,天光已经大亮。 林季看向游行之,问道:“中午吃什么?” 游行之一愣,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包子。 这早饭吃完没多久,就惦记着中午吃什么了? 不是说修士都可以不用吃饭的吗? 林季又问道:“你还有别的差事吗?” “这倒没有,手上这些案卷都处理完了,下官也能闲暇几日...” “那感情好,中午跟我下馆子去。” ...... 中午,丰泽楼。 二楼的隔间里,游行之毫不客气的点了一桌好酒好菜。 打发走小二之后,他才笑道:“这丰泽楼在京里名声不小,奈何下官手头紧,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回。” 这话听得林季一愣一愣的。 游行之可不是什么小官,他可是监天司总衙的文书,他这位掌令的副手。 他不在的时候,游行之的话便是他的话。 这样的人物,还能吃不起一顿饭? “你一个五品总衙文书,一个月月钱不少,连顿饭都吃不起?” 游行之则稍稍压低声音。 虽然是隔间,但是并不隔音,只是用屏风挡着而已。 “这丰泽楼的一楼倒也罢了,到了这二楼的隔间,就非得是当官的才能来,而且一般的小官都没资格。” “呵,还有这说法?”林季一挑眉毛,笑道,“难怪刚刚那小二见了你之后直接把你往二层领。” “以前打过别的同僚的秋风,来涨过几次见识。” 游行之说着,又指了指隔间外上楼的楼梯。 “再往三楼,更不简单。” “怎么?” “听说三楼里做的都是些以妖兽为食材的佳肴,用来款待各路修士...当然,若是达官贵人想去尝尝鲜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听说妖兽的血肉常人难以消瘦。” “是有这个说法。”林季点点头,“那四楼呢?刚刚来的时候,我可是看到这里有四层楼。” 游行之摇头苦笑道:“这丰泽楼四楼,下官这辈子是不敢指望了,倒是大人您应当是有资格前往的。” “怎么说?” “三品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在四楼设宴,亦或者是六品以上的修士。” “好大的规矩,他们怎么敢?”林季诧异。 三品以上的大员,哪个不是朝廷的栋梁? 六品以上的修士,哪个不是名声赫赫的人物? 这区区一间酒楼,就敢这般的划下规矩,谁给他们的胆量敢给京中的官员和修士划分层次的? “此处到底什么背景,在这京城这般胆大包天?” “大人,这酒楼就是咱们监天司开的。”游行之低笑着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神情一滞,紧接着狠狠瞪了游行之一眼。 “你是觉得平日里的差事少了是吧?敢看我的笑话?” “大人息怒。”游行之连忙讨饶,又道,“本来有些事情准备给大人通禀,但因为大人说要带着下官吃馆子,因此下官也就顺水推舟。” “顺水推舟?什么意思?”林季不解。 游行之正准备开口,目光扫过楼梯口,随后又不说话了,而是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 林季回头看去,就看到两个公子哥上了楼梯,在小二的指引下到了另一边的隔间中去。 那两个公子哥,其中一个正是之前被林季收拾过的吴贵,那位通政使吴思成的公子。 “那小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啊。”林季暗笑两声。 这小子也是倒霉撞到他手上,刚好又被他送到了跟他爹不对付的孙河崖手上。 想来他应当在牢里吃了不少苦头。 “呵呵,二层只有官员能上来。”林季嘲讽似的笑了笑。 “子凭父贵嘛。”游行之耸了耸肩。 林季又问道:“然后呢?两个公子哥而已,有什么可说道的?” “林大人认得吴贵,却不认得吴贵身边那位吧?” “怎么,他有什么特殊身份?” “他姓穆。” “哪个穆...等等。”刚问出口,林季忽然反应了过来。 在这京中能让游行之提起的穆,只能是当朝右相穆韩非的穆了。 “他便是穆凯,贪了千万赈灾银嫁祸给沈宏的那位国舅?”林季有些意外。 “正是此人了,不过刚刚那话大人最好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游行之提醒了一句。 闻言,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厌烦。 他可不想跟这帮权贵打交道。 “别跟我打机锋了,为何带我来此,把话说明白些。” “穆凯常来这丰泽楼,而且他有个习惯,会喜欢打听有谁也在此处用膳。若是碰见熟人了,他少不了要来敬杯酒交谈两句。” 话音落下,游行之突然起身微微一礼。 “下官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大人见谅。” 就在林季还云里雾里的时候,另一边突然响起了洪亮的喊声。 “那姓林的杂碎也在这里?!”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下场 听到那刺耳旳喊叫声,林季却第一时间看向了游行之。 目光就像是看死人一般。 “你找死!敢算计我?!” 林季最恨的就是算计。 天机那神经病也就罢了,惹不起只能受着,可你游行之一个五品文书,谁给你的胆子?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终究是收敛了威势,因为他估摸着此事恐怕还有内情。 “大人,下官也是为了监天司才出此下策。”游行之直接跪倒在了林季面前。 “哦?” “辑事司在京里肆无忌惮,不敢明面上跟监天司作对,却在暗中使了不少绊子。” “然后呢?”林季微微眯眼。 此事无论如何也不该他来管,他也不是会被推到前台跟辑事司对抗的人物。 有的是冤大头,轮不到他。 “那穆凯是穆相之子,穆相又跟辑事司颇为暧昧。”游行之低头道,“大人只是监天司掌令,这个位置不高不低,最是合适。” 林季已经听明白了,但也无语至极。 “你想让我将穆凯收拾了,等于让莪去打穆相的脸?” “没错...” “因为我这位置不高不低,那穆凯说到底又只是个小辈,所以即便我真做了什么,此事也不会闹大,只要我不太过分...是也不是?” “是...” 林季微微眯眼,一道灵气将游行之扶了起来。 “为何事先不跟我商量?” 游行之苦笑道:“我若是事先商量,大人必然不会答应。” “你倒是了解我。”林季哂然,又问道,“让我去当这个出头鸟,你不曾想想若是辑事司报复我,又该由谁来替我承担?” “大人是日游境修士,等闲宵小不是大人的对手,而且大人背后还有方大人撑腰,自是不惧。” “你倒是想的挺清楚的...最后一个问题。” “大人请说。” “我若是不愿呢?我现在拍拍屁股走人,你待如何?” 游行之神情一滞,愣愣的看着林季,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 您总归是要些脸的吧,人家都指名道姓的骂了,这能忍? 但很快的,隔间就被推开了,先前那两个公子哥果然出现在了林季的隔间里。 为首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二十出头的年纪,想来便是国舅爷穆凯了。 至于他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不是吴贵还能是谁。 兴许是还未从阴影当中走出来,吴贵来到这边的隔间之后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直视林季。 而那穆凯则微微扬着下巴,带着趾高气昂的态度,斜着眼看向林季。 “你便是那走了狗屎运才进了京的林季?” 林季眉头一挑。 “长点脑子,现在滚,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穆凯却一瞪眼睛,又道:“三司会审之上,为那贪官沈宏说话意图诬陷本公子的,是不是你?!” 闻言,林季长叹一声,看向一旁的游行之。 他本是想息事宁人的,奈何这小子太欠了。 相府的公子,怎么会是这幅德行? “行之...” “下官在。” “怎么样才不算过分?” “这...”游行之也没了主意,思来想去,低声道,“大人您自己把握吧。” 林季点点头,又看向穆凯,上上下下多打量了几眼。 “别说,还真杀不得。” 话音落下,还不等穆凯反应过来,林季突然一个箭步来到了他的面前,身后就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唔唔..你放开!放开!” 林季充耳不闻,直接将他带到了楼梯口,然后手上猛地用力将他直接从二楼丢了下去。 咚! 楼下的食客们被突然砸下来的人吓了一跳。 紧接着,就听到楼上林季的声音。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若非你是穆相的儿子,今天少不得要将你的嘴打烂,滚!” 原本大伙还都在看热闹,一听林季的话,哪还有人敢在这里待着,纷纷夺路而逃。 二楼。 林季拍了拍手,看向一旁吓得战战兢兢的吴贵。 “带着他滚,以后少在我面前晃悠,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若是旁人,吴贵少不得放两句狠话,但是面对着林季,吴贵却恨不得自己多两条腿。 很快的,吴贵就搀扶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穆凯离开了,酒楼也极为快速的安排了马车将穆公子送走。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回到隔间里,看向游行之。 “如何?” “那穆凯...” “身上骨头断了不少,以他家的本钱养好不是难事,但少说在床上躺两个月。”林季说完又问道,“如何?满意了吗?” 此时此刻,林季的目光中已然带上了几分阴冷。 游行之看的冷汗直流,起身一躬到底,不敢说话。 林季看了他许久,才终于开口。 “我若是将你赶走,会有什么后果?” 游行之已然闭口不言。 林季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道:“能嘱托你这么行事的不会是等闲之辈。我虽然好奇,但不敢多问。” “要挑起监天司与辑事司的矛盾大有别的办法,为何非要借我之手?说什么都是小辈事情闹不大,若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此事能闹不大?” 游行之脸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被我说中了这么多,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活下去。” “大人...”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 林季招呼着游行之坐下。 “吃吧,别想那么多,此事还得看你背后那人的气量,自己思来想去也只是徒增烦恼而已。” 说着,林季主动夹了些菜放在了游行之的碗里。 他嘴角虽然弯着,语气中却连丁点笑意都没有。 “若是那人气量够大,你只是无关紧要的一枚棋子,活着也就活着了。” “可若是那人气量不够,你这差事办的不够严谨让我猜了出来,兴许还会影响后面的安排,扰乱了别人的大事...” “亦或者干脆是为了不让我顺藤摸瓜猜到到底是谁,直接将你灭口也说不定。” 话音落下,林季轻叹一声,拍了拍游行之的肩膀。 “可惜了,你用起来还挺顺手的。” 游行之顿时面如死灰。 第三百七十八章 谁在背后谋划? 穆府。 当吴贵送着穆凯回到家中旳时候,恰逢穆韩非也在。 看到自己儿子被打的不省人事,穆韩非脸上却不动声色。 “谁干的?”他看向吴贵。 “回..回穆叔叔的话,是监天司的林季。” 听到林季二字,穆韩非微微眯眼,思忖了片刻之后,才继续问道:“因何缘故对穆凯动手?” 吴贵不敢隐瞒。 若只是他挨打,回去告状的时候他倒是还敢跟他爹打两句哈哈,添油加醋火上浇油一番。 但面对着穆相,他虽然混,但却不蠢。 吴贵原原本本的将事情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吴贵的诉说之后,穆韩非这才看向躺在担架上不省人事的穆凯。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那林季是方云山看中的人物,本身又是四品掌令官,日游境修士!即便是我也不敢等闲待之,你哪来的狗胆?” 一旁的吴贵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穆相会这般开口。 反倒是穆凯昏了过去,不曾听见父亲骂自己的话。 但很快,穆韩非又话锋一转。 “那林季未免也太过分,小儿只是念叨两句,他就敢动手...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 话音落下,穆韩非摆了摆手。 “你先回去吧,此事不得与外人说。” “晚辈明白。” 等到吴贵逃似的离开穆府之后,穆韩非先是叫来了府上的医生将穆凯送下去,随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中。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 不等穆韩非回应,一个中年人便走进了书房。 “穆相。” “彬先生,此事你怎么看?”穆相看向那中年人。 这彬先生在穆府已有数年,是穆相最信任的门客之一。 “此事定有蹊跷!”彬先生说的斩钉截铁。 “我自然知道其中有蹊跷,但是却不知该如何应对。”穆相眉头微微皱着,“那林季回京之后,从不曾去过丰泽楼,他每日前往何处,所为何事都记载的清清楚楚,为何偏偏是在今天?偏偏跟穆凯撞在一起?” 穆相摸索着下巴,一字一顿道:“此事不算大,若是莪不要脸面,只要那林季做一做场面上的功夫,此事便也就过去了...他毕竟刚被陛下赐婚,是陆家女儿的未婚夫,沾亲带故的,只能算是家事。” 说是这么说,但皇亲国戚何其之多。 穆韩非自己也知道,这只是他在给自己找台阶下而已。 “不知如何应对,便将计就计。”彬先生说道。 “如何将计就计?”穆相又问。 “告御状。” “告御状?” “既然是家事,便由家长来决断。而此事只要陛下开口,谁也不能忤逆。”彬先生说道,“看似是将上不得台面的事情闹大,实则却是为此事画上句话,不让人借题发挥。” 闻言,穆相微微点头。 “有理,我这便写折子递上去。” “在下告退。”彬先生微微行礼边准备离开。 可刚走两步,穆韩非又叫住了他。 “彬先生且慢。” “穆相还有何事?” “你觉得此事是谁在背后谋划?” 彬先生想了想,却微微摇头。 “说不准。” “那也说说。” 闻言,彬先生顿了顿,才说道:“若是洛玄一,他在朝中没有党羽,是陛下的孤臣,求的是朝堂上的平衡,此事兴许是他在背后作怪,想削弱监天司与辑事司的影响力。” “监天司也就罢了,但辑事司常常干涉朝政,想来他是想借刀杀人。” 穆韩非点点头,示意彬先生继续。 “若是方云山,则是为了借林季之手挣回些面子...听说监天司在京中的游星官又死了几位,其中有辑事司作梗?” “此事我并不知情,是兰泽英的手段。”穆韩非摇头。 彬先生点头道:“最后则是兰泽英,若是他...毕竟是穆凯吃了亏,他若是借题发挥,说不得能将火点旺,烧到监天司头上。” 话音落下,彬先生笑道:“至于其他人...也只有镇国公陆广目有这个资格了。” “此事是谁谋划的都有可能,唯独不会是陆广目。”穆韩非轻笑了两声。 “正是这个理儿。” 这番话说完之后,彬先生便不再多言,自顾自离开了。 他点出了三位有资格也有立场的人,至于到底是谁,还得看穆韩非自己思量了。 片刻之后,穆韩非微微摇头,拿起了笔。 无论是谁,总会露出马脚的。 静观其变也好,将计就计也罢。 见招拆招而已。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是谁不想看着辑事司做大呢...” ...... 穆凯被打的事情终究是传开了。 当时丰泽楼的食客众多,而能去那地方吃饭的,哪怕只是一楼,想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季特意喊出穆凯的身份,这消息如何能瞒得住。 一时之间,许多人都等着看穆府的回应。 穆韩非是当朝右相,女儿穆婵是皇后,挨打的又是国舅爷。 这件事在京中绝对是顶了天的大事了。 但诡异的是,足足过去三天,此事都没有后文。 唯独不同的,是京中的气氛似是紧张了些,这朝堂上的紧张弥漫到了民间,哪怕是看门的小兵都变得战战兢兢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绝不会这么草草收场。 ...... 监天司,掌令司林季的书房中。 “下官王铮,见过林大人。” “你便是新来的文书?游行之呢?昨日他告病回家修养,怎么没有消息了?” 王铮的腰躬得更弯了。 “回大人的话,游先生昨夜旧疾复发,已然不治身亡了。” “尸首呢?”林季嘴角微微弯起,并不意外。 “按游先生临终的安排,已经火化了。” 林季点点头。 “你应当知道他是怎么落得现在这个下场的吧?” 王铮不出声。 林季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说道:“无论是谁派你来到我身边的,你也要为自己的小命着想。” 就在林季准备再警告几句的时候,突然有人找上门来。 “林大人,方大人请你去一趟。” “知道了。”林季应了一声,没有耽搁,直接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 走进书房之后,方云山递过来一张消息。 “你去一趟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季扫了两眼消息上的内容,瞳孔骤缩。 “怎么会是他?!” 第三百七十九章 新案 纸条上旳消息很简单。 在北边的云阳县,有人屠了云阳县县衙和县中的一个大家族薛家。 按理来说此事该有京州府衙派人前往的,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林季这个掌令官出手。 但这案子的犯人却有所不同。 监天司总衙游星官,张大河。 “怎么会是张大河?”林季将纸条放下,眉头紧皱着。 自从上次跟张大河见过面之后,林季还专门要来了张大河的档案看过。 此人虽然脑筋转的不快,但是向来恪守规矩,又嫉恶如仇。 这样的人物林季不会喜欢和他打交道,但是绝对不会为难与他,哪怕自己丢点脸面也无所谓。 所以上次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之后,林季也全当此事没发生过。 原本林季以为从此之后不会再跟此人有所瓜葛的。 “不知道,消息上只有这么多。”方云山揉了揉眉心,低叹道,“这消息就是张大河发来的,他的笔迹我认得,而且还说张大河就在县衙案发现场等着...显然是他作案之后自首,却又不愿意束手就擒。” 林季听得愈发迷惑了。 “总而言之,你去一趟就是...将缘由问清楚再定夺不迟,但如果他有所反抗,杀了吧。”方云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林季也没什么意见。 他看着方云山那愁眉的模样,问道:“方大人心情好像很差?” 方云山抬头,对着林季露出了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这表情林季虽然已经学得惟妙惟肖,但是本尊展现自然比他要更恶劣几分。 以至于林季只觉得头皮发麻。 “还不是因为你?你没事打穆韩非的儿子做什么?”方云山轻叹了一声。 不等林季解释,他又摆手道:“不必解释,我都知道,只是抱怨一句而已。” 林季问道:“大人,可是对方出手报复了?” “若只是穆韩非亦或者辑事司也就罢了,是陛下下了旨,要莪整顿监天司。”方云山不耐烦道,“那穆韩非着实不算个男人,儿子挨了打,他自己打回来就是,告御状?真是可笑。” “那也得他老人家打的回来才行啊。”林季在心中暗笑。 见没有别的事了,林季便告辞离开。 林季走后不久,一道身影缓缓从方云山书房的后面走了出来。 “怎么不告诉他?”说话的是郑立新郑大人。 监天司总衙文官之首,当初高群书的副手。 “告诉他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方云山轻叹道,“这次辑事司的胃口着实大了些,竟然想将监天司的职责揽到自己头上,可再怎么借题发挥,监天司也是存在了千年的地方,容不得他们放肆。” “可这两天陛下的态度明显有些改变,是皇后吹了不少枕边风吧。”郑立新皱眉道。 “无妨,再与他们纠缠便是。”方云山倒还笑得出来。 郑立新却长叹一声。 “你也不看好监天司的前路?你已经在谋求退路了。” 方云山依旧笑着。 “倒也不是,树大根深...即便上面真有这个想法,起码几十年内,监天司不会倒。而且我若想退,谁敢不给我退路?” “那...你为何偏偏将刚刚那消息压了两天?林季现在再去云阳县,恐怕张大河已经走远了。你这是摆明了要让他远离京城。” “一时疏忽而已。”方云山搪塞着。 郑立新又道:“若是张大河逃脱了,那云阳县的人就白死了,连给他们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 “死都死了,谁还会在意仇人死没死?谁还能?” “话不是这么说的,总要给他们一个公道。” 方云山哑然失笑。 “公道?没那么简单!” 听到这话,郑立新稍稍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怎么,这其中还有隐情?” 方云山则起身,作势就要向外走。 “你做什么去?” “进宫,昨天事情没说完,今天还得在陛下面前跟兰泽英掰扯一番。” 郑立新又道:“张大河之事到底怎么回事?” “你等林季回来,再看他递上来的案卷吧。”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直接跟我说清楚?方云山,你知道说话说一半有多可恶吗?”此时郑立新已然有些咬牙切齿了。 方云山咧嘴,难得的肆意一笑。 “当然知道。” 话音落下,方云山便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独留郑立新一人在房中气的脸色煞白。 “王八蛋,吊人胃口很有趣是吧。” ...... 这次的差事相比于之前倒是简单了不少,凶手就是张大河,林季只需要找人便是。 事不宜迟,他与方云山道别之后,便直接出了城一路向北。 云阳县距离京城不过二百多里,即便没有全速赶路,但一个多时辰之后,林季还是赶到了这里。 没有闲心在县里闲逛,他直接来到了县衙。 此时的云阳县县衙中只有三两个衙役无精打采的守着,空气中还隐约能闻到些许血腥味。 看到林季从天而降,那三个衙役顿时明白是上面来人了。 “张大河呢?”林季开口便问道。 “走...走了,前天就走了。”衙役不懂礼数,只知道紧张的回话。 林季却有些奇怪。 消息上说张大河就在县衙等着,怎么不对? 难不成是张大河想跑路,然后留下的迷魂阵? 林季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往哪边走的?走时可曾留下过什么话?”林季又问道。 “是往北边走的...大人,他带着他的妹妹,应该走不快的。”衙役又道。 “妹妹?怎么回事?” 林季连忙追问,可这两个衙役却说不出来了。 “我们两个才当衙役没几天,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看见张大河带着个叫他哥哥的小姑娘走了。” 林季轻叹一声,也懒得深究了。 人走了两天,恐怕不太好追。 但总不能放弃。 至于张大河为什么犯事,只要找到他本人,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想到这里,林季腾空而起,直奔北方而去。 倒不是说衙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即便往北找不到张大河,也能路过天京城。 到时候再去烂柯楼问一问,总能得到些线索的。 第三百八十章 匪夷所思 龙首山上,天京城中。 林季也想不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再临此处。 事情正如林季所预料旳一般。 他从云阳县一路向北走了几天,都找不到半点张大河的踪迹。 这如同大海捞针一般的活计实在是消磨耐心,因此林季在中途直接转变了方向,直奔龙首山而来。 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中三层,又一次走进了烂柯楼。 “我来打听消息。”林季对迎面而来的小厮说道。 “还请林先生去二楼稍等片刻,楼主正在见客。”小厮恭敬一礼。 林季眉头微挑道:“你认得我?” “上次也是小人接待的林先生。” “烂柯楼每天都有这么多客人,你都记得住?” 林季这话似是说到了小厮的得意之处,他拘谨一笑。 “记得住。” “带路吧。”林季随手丢过去两枚元晶。 在二楼的房间里等了没多久,小厮就来通知林季,说是前面的客人已经走了。 林季颔首,再次来到了烂柯楼二楼最深处的房间。 推开门,依旧是那昏暗的光线。 “林先生来了。”简楼主随口打着招呼。 林季嘴角扯了扯,在简楼主对面坐下,手在桌前一晃,便是一千枚元晶出现在桌子上。 “张大河在哪?” 林季可没忘记上次这简楼主试图跟他玩文字游戏,因此他直入主题。 一个问题一千元晶,这钱可不能浪费了。 还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报销呢,怎么着都得省着点。 “林先生还真是生分,并非第一次见面了,怎么连叙旧两句都等不及?” “没什么好叙旧的。”林季公事公办道。 闻言,简楼主也笑了起来。 “往北边去了。” “具体点,到底是京州北边,还是过了天陨山去往云州了?” “不知道,但是他前天才刚从天京城离开,出了龙首山之后走的是官道,云州方向。” 这个消息足够值回票价了。 “多谢。”林季起身就想离开,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又突然顿住了。 其实上次来到这烂柯楼,见了这简楼主之后,他便感到了几分好奇。 这么多消息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即便烂柯楼有情报组织大量的收集各类消息,但...你简楼主只是坐在这里,怎么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而且问什么都能回答? 想到这里,林季忍痛又摸出了一千元晶放在桌上。 反正他修炼有因果薄加身,暂时也用不到元晶的地方,还不如拿来搞明白一些事。 这一次轮到简楼主惊讶了。 “知道了张大河的去向,林先生不赶紧去抓人,还想问什么?” “你果然知道莪的来意。”林季脸上泛起几分果然如此的表情,问道,“林某好奇。” “好奇什么?” “简楼主未免太神通广大了些,这说不过去。”林季说道,“即便是监天司遍布九州的眼线,想要查询某些消息,也得将事情布置下去,再等候一段时间才能有回应。” “怎么到了简楼主这里,却仿佛无所不知一般,事无巨细只要问便能得到答案,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匪夷所思吗?”简楼主轻笑了两声,反问道。 “不吗?” “哈哈。”简楼主一伸手,将桌上的元晶尽数收起。 “你见过了圣火教的圣火,见过了青丘狐族的一梦三生...真的匪夷所思吗?” 一听这话,林季脸色骤然一变。 他起身,躬身行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身后还传来了简楼主爽朗的笑声,他却充耳不闻,只是速度越来越快。 转瞬之间,他便离开了烂柯楼。 但还是不放心,直至他走出了天京城,沿着龙首山出山的小径来到了官道上,才终于松一口气。 “又是道!”林季脸上还带着几分震惊。 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一个贩卖情报的组织,竟然也跟第八境的修士有牵扯。 “什么样的道才能无所不知?” “到底什么是道?” “那简楼主是第八境?是道成境的修士?” “不像啊...” 时至今日,林季已经莫名的跟道成境修士的‘道’打了许多次交道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哪怕还并未直面过真正的第八境,但他却愈发的迷惑了。 燃烧污秽抹除存在的圣火,将梦境变为现世的一梦三生,还有现在这看起来无所不知的简楼主。 三种道,没有任何关联。 但也愈发的让林季对于道成境感到敬畏。 “道成...几近神仙手段了。” 他又想起当初在维州,那不可一世的阿赖耶识菩萨。 那阿赖耶识也只是个假的第八境而已,但即便如此,都打得监天司众人狼狈不已。 那真正的第八境又该是何等存在? 而这种存在为何不轻易现身? 思来想去,林季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也因为这些杂乱的思绪,总算是让他对于简楼主的震惊与敬畏消退了不少。 “罢了,不想这些了。” 林季稍稍辨明方向之后,便沿着官道一路继续向北。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不知不觉间,林季已经追到了距离天陨山不远的地方,再往北走就该进入云州的地界了。 清晨,天刚蒙蒙亮。 官道上清冷得很,林季时不时能路过一些行人商队的营地,但这个点这些赶路的人都还未醒来。 天气的确是愈发的寒冷了,呼吸之间都冒着白雾。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来的早些。 当林季来到天陨山下的时候,温度倒是又一次灼热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林季并不准备进山,而是沿着坦途官道绕路,虽然要耽搁不少时间,但总归是省却了进山的危险与麻烦。 走着走着,两旁的林地变成了灌木,灌木又变成草地,草地渐渐稀疏。 一直到林季路过时看到一些军队成建制的赶着马车赶路时,他才骤然惊醒。 环顾四周,似乎与京州也没什么太多的不同。 “已经到云州了啊。” 林季感到了几分新奇,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北地来着。 就在这时,身后有马蹄声响起。 “滚开,别挡路!” 林季回头,看到一个当兵的纵马飞驰,神情之中带着几分紧张。 “那是从京州去往北关城的方向。” 看着那士兵远去,林季感到了几分疑惑。 “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三百八十一章 云州 相比于南边各州的喧嚣,到了云州之后,处处都充斥着寂寥之意。 仿佛老天给这极北的地界上了一层滤镜似的,让人总觉得有几分阴暗。 从京州来,去往北关城的官道上。 张大河不急不缓的前行着,脸上带着几分冷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这小姑娘模样不算美貌,但却带着几分清秀,也算耐看。 唯独可惜的,是小姑娘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穿的衣服是新买的,但却遮挡不住她身上的污垢。 像是个小乞丐一样。 跟在张大河身旁赶路,这小姑娘明显有些吃不消,都在这天寒地冻的云州,她的额头上却还是冒起了细汗,呼吸也愈发的粗重。 “小小,前面就有客栈,我们在客栈歇息两天再走吧。”张大河突然说道。 “哥,你不是说会有人来追你吗?我没事的。” 张大河却摇头道:“不必了,在云阳县等了一天也不见来人,兴许监天司要放我一马了。” 一听这话,小姑娘顿时眼睛一亮。 “真的吗?哥,你以后能一直带着我了?” “应该..可以吧。”张大河脸上的冰冷消融了些许,眼中带着几分辛酸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 相比于妹妹张小小的天真,他张大河却知道,自己恐怕难逃一死。 云阳县的数十条人命终究是要有个说法的。 其中还包括了监天司的捕头与妖捕,还有县令师爷等等一干人物。 虽然不知道为何监天司没有第一时间来将他捉拿归案,但张大河却很清楚,如今的他已然是逃犯一個,早晚会落网的。 “要在被抓之前,将小小安顿下来。”张大河暗暗心想。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客栈之中。 这客栈就开在官道旁边,南来北往的人都会在此落脚。 因此周围虽然荒凉,但客栈的生意却还算不错。 “两间客房,备上热水,再来一桌好菜。”张大河说道。 “客官,您二位楼上请。”这客栈没有小二,掌柜的亲自为张大河引路。 等到兄妹两人休整完毕的时候,酒菜也已经备好了。 两人来到客栈的大堂里,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一言不发的吃饭。 客栈之中除了张大河兄妹,还有另外一波客人。 坐在最中间的是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看他们的打扮便知道这几人不会简单。 张大河知道,这几个年轻人都是修士。 两个第二境,一个第三境。 以他们的年纪来说,已然算是不错了。 听着他们互相以师兄师妹相称,张大河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兴许是哪个门派出来历练的吧。” 没过多久,客栈又来了客人。 这次来的是一群当兵的,穿着戎装,有几个人身上还带着些许伤势。 “这群蛮子真是疯了,敢闯进云州抢粮抢人,真不怕死吗?” “这次他们化整为零在云州肆虐,摆明了就是要我等疲于奔命,消耗我们的精力。。” “这么说来,很快就会有大仗要打了?” “十有八九。” “这才安稳了几年,哎。” “谁说不是呢。” 那群将士也要了一桌酒菜坐下。 一旁的张大河听得清楚,脸上也忍不住泛起几分担忧。 他倒不是担忧云州的形势,而是担忧张小小在这乱世之中该怎么活下去。 “哥,云州是不是要打仗了?”张小小在一旁问道,那几个将士的声音并不算小。 “与你我无关。”张大河微微摇头。 可就在这时,大堂里那几个年轻修士却开口了。 “如果不是大秦无能,云州的军队士气低迷,那些蛮子怎么敢跑到云州来祸害百姓?” “你等将士不在前线杀敌,还有时间在后方这客栈里喝酒吃肉,如此便能将蛮子赶回去了?” 年轻修士的话说的难听至极。 那几个当兵的勃然大怒就想出手,可紧接着,修士的气势便将他们的愤怒强压了回去。 “是修士。” “切,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不过是有点修炼天赋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当兵的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识时务。 面对出门闯荡的修士,他们这些普通士兵绝不是对手。 挨两句骂也没什么,又不掉块肉,还不如继续喝酒吃肉。 而那几个年轻修士见这些当兵的不敢回应,于是愈发的得意了。 “就说你们是一群怂货,果然如此!” 可就在话音未落的关口,一个穿着鳞甲的将军走进了客栈之中。 看到这位将军出现,几个军人连忙起身行礼,然后让出了一个座位。 “宋大哥。” “都坐。”宋濂摆摆手,却不上桌,而是直奔那几个年轻修士的身旁。 这一次,那几个年轻修士也感到压力了,纷纷起身,拿起了兵器。 “你想做什么?!” “仗着修为欺辱我手下士兵,品性卑劣至极。”宋濂面无表情的说道,“他们几个才刚灭了一小队蛮子,身上还带着新伤,不该受你们的言语侮辱。” “宋大哥,只是挨两句骂而已,不妨事的。”有人出言劝阻。 宋濂却充耳不闻,只是看着那三个年轻修士。 “跪下磕头认错,亦或者我将你们宰了,推到蛮族的身上,再给你们报仇。” 宋濂的长剑已经出鞘。 不似一般的长剑,他的剑要宽厚很多,却又不及大剑厚重。 剑锋之上还沾染着血迹,那隐隐约约的杀气更是让那几个年轻人胆战心惊。 “我..我们是飞云宗的,你敢对我们出手?!”为首年轻人虽然有些害怕,但嘴上却不服输。 “难怪这般的目中无人。”宋濂嗤笑一声,身上的威势更盛。 飞云宗是云州第一大宗,门下弟子嚣张跋扈一些也能理解。 但能理解,却并不代表会接受。 等了片刻,见那三个年轻修士还不开口,宋濂也失去了耐心。 “既然不道歉,那便去死吧。” 话音落下,宋濂的剑已经穿透了为首的年轻修士的胸膛。 年轻修士竟连还手抵挡的机会都没有! 第三百八十二章 飞云宗 “师..师兄!”剩下的一男一女吓得惊呼出声。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将军会这般的杀伐果断,只是一言不合,竟然真的敢杀人! 可还不等他们悲从中来,宋濂便继续出手了。 一剑斩了唯一的第三境,剩下的一男一女不过是第二境的小辈而已。 而宋濂是货真价实的第四境修士。 这场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只见宋濂又一次出剑,剑锋上还带着热气腾腾的鲜血。 那一男一女努力的想要抵挡,可是却连自己的兵器都抽不出来,很快的,剩下的男修士就被宋濂砍去了胳膊。 那断臂落在地上,指头还在抽动着。 男修士眼睛带着惊慌与痛苦倒在地上哀嚎。 至于那位女修,已经吓得站立不稳,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着。 “侮辱前线将士者,死。” 宋濂提着剑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面无表情的将那男修士一剑斩首,随后又看死人一般的看向那仅剩的女修士。 “我..我道歉,我这就道歉,别杀我!别杀我!”女修连忙开口喊着。 “晚了。”宋濂抬手就要将女修也斩杀。 已经杀了两个,没理由放过最后一个。 留个活口善后也麻烦。 可就在他的长剑即将落下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一股极强的威势。 紧接着,宋濂就感到自己无法动弹了,他手中的剑锋停在了那年轻女修的脖子前面,不到一寸的地方。 “区区第四境,敢杀我徒儿?” 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宋濂一惊,回头看去,却看到一個削瘦的中年人忽然出现在他的手下那桌旁边,而他那些手下则都已经动弹不得。 “杀我飞云宗弟子,那便用你这些手下来偿命吧!” “师尊!”那女修大喜过望,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刚刚还吓得腿软,现在却一跃而起,连忙来到那中年人身后躲着。 “就是这群当兵的,只是一言不合就杀了两位师兄,刚刚他还要杀我!” “为师知道。”中年人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宋濂,“对付不了蛮子,便将怒火撒到自己人身上,真是可笑。” 咔嚓。 一个士兵的脖子被扭断了。 其余几人看到同伴被杀,一个个红了眼睛,却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愤怒的看着那中年人。 “放你娘的屁!”宋濂更是怒不可遏,提着长剑就朝着那中年人冲了过去。 可当他的剑锋即将落下的时候,那中年人却只是一伸手就将之紧紧握住。 这一幕让宋濂瞳孔骤缩。 他的长剑何等的锋利,而且经年累月的陪他征战沙场,其上的杀气更是浓厚到了极点。 即便是元神修士也不可能徒手来抓。 “你是炼体修士?”宋濂震惊道。 炼体修士还修炼到了元神境界,这人看起来不过四五十岁而已。 “呵,有点见识。”那中年人轻笑一声,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宋濂两眼。 “这么大年纪了才第四境,废物而已,十个你也不足以给我徒儿抵命。”中年人冷声道,“宋濂是吧,我会杀你全家老小为我徒儿陪葬的。” 一听这话,宋濂怒吼道:“你敢!” 可吼得声音虽然不小,但是他却连自己的长剑都抽不回来,他已经几番努力,但是却根本无法撼动那中年人的力量。 “是直接将你宰了,还是抓起来折磨一番呢?”中年人轻笑着,游刃有余。。 “师尊,他杀了师兄,不能这么轻易让他死了!”活下来的女修在后面说道。 中年人微微点头,正准备开口的时候。 一旁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叹。 “哎。”张大河无奈的起身,安顿好张小小之后,缓步来到了那中年人与宋濂身旁。 “咦?这小小的客栈里还有另外一位元神修士。”那中年人眉头一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挑衅,“怎么,你要多管闲事?” 张大河亮出了自己的游星令。 看到游星令,中年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原来是监天司的夜游,你要替他说情?” 若是这人识趣的话,终究是要给监天司两分薄面的。 “你的徒弟恶语伤人在先,如今已经死了几人,此事便过去吧。”张大河拱了拱手,说道,“他们是前线的将士,不该在此丧命。” 中年人微微眯眼。 “我若是不愿呢?” 张大河也不怵,说道:“即便我不是你的对手,但此事上报上去,监天司总会给他们讨回公道的,即便是飞云宗也保不住你。” “哈哈,好大的口气!区区一个夜游境的游星官也敢在此大放厥词!几个凡人将士比得上我的徒儿?笑话!” 话音落下,中年人一挥手,一道气劲骤然出现。 桌旁的几名士兵在同一时间被削掉了脑袋。 看到这一幕,宋濂怒吼一声就想出手,但还不等他有所动作,那中年人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噗! 宋濂重重的摔倒在地。 这还没完,中年人眼带厉色,又是一脚踢来,宋濂哪还有抵挡的可能,只听一声闷响,宋濂的丹田直接被踹破,一身修为付之东流。 张大河没法看下去了,身后背着的长刀猛地出鞘,一刀砍向那中年人,刀锋之上带着刀芒,劲风吹得中年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呵,不自量力。”中年人冷笑一声,身形突然变幻,不见了踪影。 见状,张大河顿时一惊,心中警铃大作。 猛地回头,却看到一只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大秦的走狗也敢在我面前猖狂,本来还想饶你一命来着,既然这么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下一刻,张大河就感到自己难以呼吸,他的喉咙已经被他中年人死死掐住。 “如何?此时此刻,你还敢问我要面子吗?你配吗?” 张大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愈发的困难。 他努力的扭头,看向自己还在角落里的妹妹。 张小小眼中满是惊慌和担忧,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看到这一幕,张大河终于后悔了。 他不该出这个头的。 他死便死了,可是妹妹该怎么办,好不容易逃到这里,就这样交代在这里,前面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对..对不起。”张大河看着妹妹,努力的说着。 听到这话,那中年人也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小姑娘。 “带着个拖油瓶,还敢替人出头?”中年人嗤笑道,“真是愚蠢。” “说得对。” 一道陌生的声音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长发夹杂着灰白的年轻人,手中拿着张开的纸扇护在头顶,有些狼狈的小跑着来到了客栈的大堂之中。 “诸位,外面下雨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 炼体不到家 林季拍打着身上的灰尘,又甩了甩被浸湿的长发。 他就像是一个不会审时度势的不速之客,莫名的出现在了这客栈之中。 “哪来的野书生,滚出去!”那飞云宗的女修呵斥一声就想动手。 可是当林季扭头看向她的瞬间,她的身体却动弹不得了。 就像是刚刚她的师尊让在场的将士们动弹不得一般。 “这位朋友,莫要为难小辈!”那中年人开口说道。 “你抓着我的手下,让我不要为难你徒弟?”林季眉头一挑,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 中年人神情一滞,看了看张大河,这才反应过来。 “又是监天司的人?” 一边说着,中年人终于是松开了手放下了张大河,然后又将那女修护在身后。 “师尊,这家伙...” “闭嘴!”中年人呵斥了一声,眼中也终于出现了几分凝重。 “飞云宗长老封于海,见过道友。” “监天司,林季。”林季拱了拱手,嘴角噙着笑意。 先前封于海那游刃有余的模样,跟此时的林季几乎一模一样。 打过招呼之后,林季看了看这客栈之中的一片狼藉,轻叹一声,看向了张大河。 “好好的,怎么会闹成这样?” 张大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更加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什么自居。 “张游星,问你话呢!”林季语气重了两分,也带着提醒。 张大河听到这个称呼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林季这才看向封于海。 “封长老未免太过霸道了点。” “呵,我徒儿只因为三言两语便命丧黄泉,这些将士们不霸道吗?”封于海冷笑道,“林道友,你这话未免有失偏颇了。” “你说得对。”林季点点头,“不过,我是朝廷的走狗,自然得向着朝廷,这些将士窝囊的死在这客栈里,我看不下去。” “而且此事荒唐麻烦,讲道理讲不通,到底还是得用拳头说话,你觉得呢?” 封于海微微眯眼。 “林道友想动手?” “不然呢?杀了人你还想活着离开?”林季诧异道,“飞云宗又如何?我将你宰了,然后飞云宗的报复我一应接下就是,接得住就接,接不住就死,哪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 话音落下,林季心念一动,北极功已然催动。 他眼中闪过一抹金光,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然不见了踪影。 “林大人小心,此人兼修炼体,不好对付!”张大河连忙出声提醒。 可是紧接着,他就看到林季闪现一般的出现在了封于海面前,并不拔尖,而是一拳打了过去。 “呵,敢这般托大?”封于海嗤笑一声,同样出拳回应。 砰! 一声闷响。 只见林季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几分异样,不断的甩手。 “劲还真不小。” 而另一边的封于海已经倒飞而出,狠狠的撞塌了客栈的墙壁,摔倒了外面。 客栈之外。 封于海猛地起身,看着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已经断了,森森白骨刺破了皮肤裸露了出来,看起来鲜血淋漓。 但是相比于这区区肉体的疼痛,他却以更加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了还在客栈中装模作样甩手的林季。 “怎么可能?” “怎么,只允许你兼修炼体?”林季咧嘴一笑,“努力点,有什么本事就赶紧使出来,反正你活不过今天,修炼这么多年,什么压箱底的功夫再不用,可就白学了。。” “哼!大言不惭!” 只见封于海冷哼一声,身周的气势愈发的厚重,看起来似乎连空气都扭曲了。 可就当林季觉得他会施展什么厉害的本领时。 那封于海却突然转身就跑,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跑..跑了?”林季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他回头看向张大河,说道:“我去抓人,你不准再跑了!” 张大河一愣,看着林季已经离开客栈之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 林季就是监天司派来追捕他的。 “跑..还能跑到哪去呢。”张大河无奈的摇了摇头。 客栈里的气氛伴随着林季与封于海的离开,总算没有之前那么凝重了。 张大河将宋濂搀扶起来。 “多谢。”宋濂虚弱的道了声谢,脸上带着几分苦闷。 丹田被破,即便能恢复,他的前路也彻底断了,而且修为还会跌落不少。 “不必。”张大河随口应着,然后回到角落的桌前,护着张小小。 “哥,刚刚那人就是来抓你的吧。”张小小并非什么都不懂,只是不说而已。 听到这话,张大河沉默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放心,我走之前会将你安顿好的。” ...... 另一边,林季已经追出去了十几里。 他的速度在同境界中向来是数一数二的,那封于海虽然逃得快,却根本无法摆脱林季。 “该死,你真敢得罪我飞云宗?” “是你先不给监天司面子的啊,你杀我的人我杀你,天经地义。”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追到了封于海的身后。 封于海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匆忙之间回头想要抵挡。 可当他回头的时候,才终于发现,林季的手距离他只剩下三两寸的距离。 “你...!” 话刚开口,他就被林季掐住了脖子,就如同先前他掐住张大河那般。 简单粗暴,没有任何花里胡哨。 “你的炼体不到家啊。”林季咧嘴一笑。 封于海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因为林季手上的力量在不断的变大。 他压根没有听封于海废话的打算。 “我也不是第一次斩日游了,等会你死后,连带着你的元神也跑不掉,放心,绝对的身魂俱灭。” “现在的你可曾有丁点后悔呢?你说你要是给监天司些许面子,不仗着修为肆无忌惮,你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林季笑眯眯的,像是猫戏老鼠似的,看着封于海的脸色愈发的青紫。 “你是飞云宗的长老,杀了你肯定会惹来不少麻烦。” “可放了你,旁人还会觉得监天司会害怕一家宗门。” 林季微微摇头。 “又不是天下第一宗的太一门,有什么好怕的。” 咔嚓... 第三百八十四章 赐死 客栈之中。 外面的雨势渐渐息了,房檐的末端时不时滴落一滴雨水,让客栈显得不那么寂静。 墙上的大洞被风倒灌着,有些寒冷。 张大河将衣服脱了下来,披在了张小小的身上。 宋濂已经替自己的手下收了尸。 那位飞云宗的女弟子则坐立不安的待在一旁,不敢走,也不敢出声。 “张兄,那位林大人去了小半个时辰了,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宋濂来到张大河身旁问道。 张大河摇头。 “不知道,我与林掌令并不熟悉,说起来还有几分矛盾。” “怎么?”宋濂有些意外,“那林大人不是说你是他的手下吗?” “我只是监天司的逃犯罢了。”张大河随口解释着,却没多说。 突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是脚踩在泥泞的土地上,带起的有着几分凝滞的声音。 不怎么好听,但却引人注意。 林季提着封于海的尸体走进了客栈之中。 他随手将尸体扔在了那女修面前。 看到师尊那死不瞑目,脖子呈现出诡异扭曲的死相,女修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回去将今天的事情,给你的师门长辈说清楚,告诉他们,杀人者监天司林季。” 林季面无表情道:“是非曲直让他们自己琢磨,若是要来报复,林某全盘接下。” “滚吧。”林季摆了摆手。 那女修如蒙大赦,连忙抱起封于海的尸体逃了出去。 至于她那两个师兄的尸首,显然是顾不上了。 打发走那女修之后,林季这才看向张大河。 “说说吧。” 张大河点点头,目光扫过一旁的张小小,然后才看向林季。 “我就是云阳县人,也是从云阳县妖捕一步一步爬上来,最终进入监天司总衙,成为游星官的。” 林季却不耐烦,说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为何杀人?” “我父母前几年病亡,只有小妹在县里独自生活。”张大河说道,“我每年都会托人带回钱财给小妹生活,也嘱托了云阳县的旧识照顾小妹。” “这几年天下大乱,我在京州更是事情不断,因此也没时间回云阳县探望。” “上次我回去,才知道我留下的钱财都被人贪墨,小妹还被人逼着嫁给县里的薛家少爷,为此那些人使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手段,我小妹也受了不少委屈。” 这话说得简单,但林季从张大河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中就能看出,恐怕有些话他还是不愿意说出来。 林季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小小,心知恐怕这是张大河不愿再揭开那小姑娘的伤疤。 就如同他对旁人搪塞黄翠的事情一样。 但该问清楚的话还是要问的。 “你是五品游星,云阳县的人不会不知道你的身份,他们怎么敢为难你妹妹?” “此事赖我,是我对小妹关心太少,小妹又生怕给我惹麻烦,从不给我捎信,什么事都忍气吞声的不愿声张。” “明白了。”林季了然。 一次一次的变本加厉而已。 兴许一开始只是贪墨个一成半成钱财,见那小姑娘不敢声张,张大河又常年不回来,慢慢的自然不当一回事,于是愈发的过分。。 三成五成或是更多。 最终,直接把主意打到了这小姑娘本人身上。 “那薛家想娶了我妹妹以此来拉拢我帮他们做事,好言相劝不行就想用强的,准备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找我议论此事。” 一边说着,张大河愈发的咬牙切齿。 “他们就是看准了我妹妹性格懦弱,才敢这般的欺凌与她。” 听到这里,林季就已经有些明白了。 有些话是不用说的太清楚的,一個身怀巨款,模样还算水灵的小姑娘,孤身一人在县城里,被当地的大家族和县衙的官老爷打起了主意。 想来若不是顾忌张大河,这小姑娘的下场恐怕还要再悲惨一些。 林季又问道:“他们只是求财吗?即便是几千几万两,也不至于让监天司的捕头,县衙的县令都参与其中。” 只需要看死了什么人,林季就知道有谁参与了。 “钱财倒是每年只有几千两,但我还将俸禄里的元晶也取出大半送了回去。”张大河说道,“小小她有修炼的天赋,我不愿意让她进入监天司,所以准备过两年将她送进宗门之中,这些元晶就是存着给她的。”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若只是钱财也还罢了。 元晶这东西,林季在第四境之前都不曾接触过。 这是修士之间的硬通货,价值比钱高了太多太多。 兴许这些元晶在第五境的张大河眼中算不得什么,可是在县衙那第三境的捕头眼中,却是一笔巨款,横财。 真是笨的可以,你把元晶寄回去干吗?纯粹是给你小妹找麻烦。 听到这里,林季也没什么兴趣听下去了。 惨剧他已经见了太多,实在不想再听再看了。 “张大河,说起来咱们之间还有几分恩怨,我本不打算追究与你,但此案落在了我手上,你也落在了我手上,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林季取出判字令,拍在了桌上。 张大河了然,起身跪在了林季面前。 打不过,跑不掉,他只能听由林季发落。 一旁的张小小看到这一幕,也连忙来到张大河身边一同跪下。 “大人,我哥哥她...”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林季一摆手,一道劲风出现。 张大河连忙将妹妹护在身旁。 “大人,此事与小妹无关。” “本官知道。” 林季点点头,说道:“杀害监天司同僚,连带着还有数十条人命,少说也是个凌迟了。” 话音落下,林季突然出手。 咔嚓咔嚓。 连续几声脆响。 当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张大河已经倒在了地上,四肢的关节处都已经折断。 “哥!”张小小惊呼着扑在了张大河身上。 林季依旧冷着脸,说道:“断你四肢算是便宜你了,来时方大人就曾交待过,要带你的尸体回去。” “我死不足惜,但烦请林大人将舍妹送往青城山。”张大河强忍着疼痛说道,“我有一位好友在...” “此事与我无关,我也懒得去管。” 林季摆手打断了张大河的话,一翻手,一个小瓶子出现在了手中。 从瓶中取出了一枚丹药。 “毒丹一枚,服下即死。” 闻言,张大河看向宋濂。 宋濂会意,微微点头。 “放心吧张兄,此事我会帮你。” “多谢。”张大河松了一口气,看向林季,张开了嘴。 林季则毫不犹豫把丹药丢进了张大河的嘴里。 第三百八十五章 紫云青牛 眼看着张大河服下丹药之后很快就没了动静,张小小终于忍耐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张大河已死,这案子到此为止了。” 话音落下,林季打了个呵欠,又看向一旁的宋濂。 “后事就交给你打理了。” 不等宋濂回应,林季便起身离开了客栈,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客栈里,只剩下张小小的哭声。 宋濂沉默了许久,直至小姑娘将嗓子都哭哑了,才终于将她搀扶了起来。 “节哀顺变。” 张小小不愿起身,宋濂无奈之下也只能蹲在了张小小的身旁。 看着张大河的尸体,他还是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一位第五境的修士,哪怕犯了死罪,但是这死的也未免太痛快了点。 即便是军中,也没有这么草率的审判。 “监天司四品掌令,真是雷厉风行。”宋濂又想到林季那来去匆匆的样子。 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斩了一位日游境的修士,又处死一位夜游。 “可怕的人物。” 心中想着,宋濂想要将张大河的尸体抱起来。 可刚一上手,他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不对!”宋濂一惊,连忙将手放在了张大河的脖颈之上,这才发现他竟然还能感受到脉搏。 “别哭了,你哥还没死!”宋濂说道。 张小小抬头看向宋濂,瞪大了眼睛。 宋濂却顾不得解释了,用体内仅剩不多的灵气探查了张大河的身体。 可是当他的灵气进入张大河的体内时,却仿佛激发了什么似的。 原本已经毫无动静的张大河突然抽动了两下,睁开了眼。 “哥!”看到这一幕,张小小再也忍不住了。 “我...没死?”张大河还有些莫名。 他起身,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他分明已经咽下那毒丹,然后失去意识了。 “你的四肢...”宋濂突然提醒道。 经他提醒,张大河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打断的四肢也愈合了。 不仅如此,他体内还有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在徘徊着,让他整个人感觉暖洋洋的。 张大河终于反应了过来。 “那...不是毒丹。” 宋濂也微微点头。 “那位掌令放了你一马。” 闻言,张大河沉默良久,想着他曾经看到过的林季的档案中,那些林季所做过的事。 以前他总觉得林季办差太过随意,不按规矩来,有失偏颇。 但此时此刻,他才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想了片刻,他突然拉起张小小,冲着林季离去的方向跪下。 “罪官张大河,多谢林大人..不杀之恩。” ... “生的太过正直也不一定是件好事啊。。”林季一脸苦闷的走在路上。 恰逢一滴雨水从树叶上滑落,滴落在他的脖颈之上。 “想不到我也有自欺欺人的一天,要放就放,不放就弄死,非得搞这一出,吃饱了撑的。” “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林季喃喃自语着。 终究是于心不忍。 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可张大河加入监天司十几年,恪尽职守,办了不知道多少差事,经历了不知道多少生死一线。 这样一位循规蹈矩到脑子有些轴的人物,却被逼到杀了数十人,其中还包括他在云阳县县衙的旧识。 无须说的太清楚,林季就能想象到许多。 那小姑娘不过十七八岁,还未婚嫁,就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了。 有过身孕,被打掉了。 除此之外,她气血虚浮,身上衣服下面还有不少伤疤。 这些还只是林季神识的惊鸿一瞥。 他不想再深究,也不想看下去。 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只是那张大河确实迂腐了点,大不了带在身边也好啊。托人照顾?真是可笑!就算是你婆娘托人照顾也是有去无回,头顶发光。 人心啊!!! 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放下,林季已然准备离开了。 “想不到这一趟竟然跑到云州来了,得罪了飞云宗,还是赶紧回京城去吧。” 他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杀人,就是因为他本就不准备在云州久留。 你飞云宗再厉害,还能到京城去把他弄死不成? 林季沿着来时的路朝着京州方向走去。 才走了半個时辰不到,突然一只灵鸽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灵鸽传讯?”林季一惊。 若是寻常消息,灵鸽是会直接去往府城北关城的。 这种直接找上他的,只会是监天司同僚求援,灵鸽就近找人。 不敢耽搁,林季将判字令取了出来。 见了令牌,灵鸽却并未吐出消息,而是在天上盘旋着。 “你要为我带路?走!” 林季看懂了灵鸽的意思,直接腾空而起跟了上去。 那灵鸽的速度极快,林季全速之下才勉强能跟上。 这监天司家养的妖兽,一身本事全点在了速度上面。 只是片刻,林季就已经越过了数十里的路程。 此时他已经处在一片陌生的山林之中,而前方不远处,已经传来了轰鸣声。 相隔甚远,林季便看到了一只身形如山岳一般的妖兽正在肆虐着,而两道身影正结伴逃跑,时不时回头抵抗一下。 那妖兽足有十几米高,二三十米长。 像是牛妖,但头上的角却不是牛角,而是额间的利角。 看到这一幕,林季连忙冲了过去。 一个闪身,他已经挡在了逃跑的修士与那妖兽的中间。 “吼!” 咆哮声夹杂着风浪,带着几分腥风,让林季几近站立不稳。 “吗的,这都快妖王了!” 林季面色一变,不敢有丝毫保留。 北极功运转到了极点,他的体内气血翻涌。 紧接着,他爆喝一声,看准了那妖兽头顶尖锐的利角。 伸手将之抱住,林季双脚踩在地上,却不断的被推着向后。 足足僵持了数个呼吸时间,林季终于将那利角按在了地上,连带着那庞然大物的下巴也帖在了地面之上。 结伴逃跑的两名修士回头看到了这一幕,都瞪大了眼睛。 “兄台好厉害,能与紫云青牛角力?” 这话音还未落下,那紫云青牛似是被激怒了似的,又是一声巨吼。 林季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被挑飞了起来。 在空中一个转身,林季落在了那两名逃跑的修士身旁。 这两人一男一女,脸上还带着几分心有余悸。 “紫云青牛?什么来头?”林季问道。 第三百八十六章 青梨果 说话间的功夫,那被称作紫云青牛的妖兽又一次朝着林季三人发起了冲击。 三人不敢掠其锋芒,于是一同逃窜。 “在下张齐贤,这位是我妻子柳梦,我二人都是监天司游星。”逃跑的路上,张齐贤一边自我介绍,又指着身后那庞然大物说道,“那是云州的紫云牛族,力大无穷,不好招惹。” “林季,总衙掌令。” “原来是总衙来的大人,难怪能与那紫云青牛角力,佩服。”张齐贤拱了拱手,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 可林季却笑不出来,因为他要兼顾张齐贤夫妻没法自己逃命,而身后那紫云牛却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得已之下,林季稍稍放慢了些许速度,单手凭空一握,青釭剑便已经出现在了手中。 催动北极功,没有丝毫停滞便是一连五剑斩了出去。 原本林季动用七星剑也只能一剑一剑按部就班,自从突破第六境之后,在元神之力的加持下,他的七星剑已经愈发的融会贯通。 眨眼间的功夫,五道剑光一道比一道更盛,直奔那庞然大物而去。 “吼!人族修士,死!”紫云青牛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口吐人言。 紧接着,林季就看到自己的剑光被那紫云青牛硬生生用肉身抗了下来。 剑光破开了它的皮肤,鲜血止不住的四处流淌,但相比于紫云青牛那庞大的体型,这点剑伤恐怕根本算不了什么。 看到这一幕,林季目光一颤,扭头加快速度,很快就追上了张齐贤二人。 “知道不好惹你们还敢惹?不要命了?”林季颇有些咬牙切齿。 七星剑都只能破开防御,这肉身比他的真龙体二重还要强上不少。 这是绝对的肉身天赋异禀的妖族。 原本林季还觉得自己的真龙体如今不敢说无敌,但起码同境界之下无论是人是妖都能碾压。 结果刚刚在飞云门长老那里找到的自信,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就被这第六境巅峰的紫云青牛给打得一点不剩。 听到林季的话,张齐贤面露苦笑:“林大人想想,我们夫妻两一个第五境一个第四境,如何敢招惹这般的庞然大物?” “说来听...等等,我先拦住他。” 话说了一半,后面的紫云青牛已经追了上来。 林季不得已再一次放慢速度,又是连续几剑斩了出去,逼得那紫云青牛速度稍慢了些,然后才重新追上张齐贤二人。 “到底怎么回事?”林季问道。 “哎,是闯进云州的蛮子招惹了这大家伙,我和梦儿赶到的时候它便已经在肆虐山林了,原本我二人不想管,可是这大家伙一见了我们便追了上来。” “这里面还有蛮族的事?”林季有些意外。 一直沉默的柳梦点点头,说道:“近来有不少蛮族修士在云州惹事,不仅仅是杀害百姓掠夺财富,他们也会招惹云州境内的妖兽。” “他们想让云州乱起来。”张齐贤接口道,“若是两军对垒,镇北军自然不惧,但是蛮族这般的化整为零,却让我们疲于应对。” 说话间的功夫,张齐贤甚至还抽出空来冲着林季拱了拱手。 “此番多谢林大人援手了,不然我们夫妻两逃不了多久就要被它追上。” “没错,万幸附近有同僚在,原本我们两人都已经准备赴死了。”柳梦也在一旁点头。 林季总觉得有些奇怪。 这夫妻两的心态未免也太好了点,此时是生死关头,他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不仅如此,一個第四境一个第五境,面对着第六境巅峰,接近妖王境界的妖兽,林季想不通他们是怎么坚持到他赶来救援的。 这其中有古怪。 但在林季佛门六通的探查中,这两人却都是心中坦然,因此林季也只能暂时放下疑惑。 若是他们连佛门六通都能隐瞒,那林季也没什么好戒备的了。。 想到这里,林季摆手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先退去吧,我来对付它。” “林大人,这妖牛凶猛...再往北边不到二百里便是北关城,我们一同逃命就是了,没必要以身犯险。” “以身犯险?”林季微微眯眼,身形猛然顿住,看向身后那牛妖。 “我即便斩不了它,它也未必能奈何得了我!你们二人只管逃命便是!” 话音落下,林季猛地爆喝一声,身周血气膨胀,连带着整个人都仿佛大了一拳似的。 “吼!”那紫云青牛一声怒吼,额间的长角猛地顶向了林季。 不知不觉间,张齐贤和柳梦二人都放慢了速度,看向了身后。 只见林季张开双手,两条胳膊青筋暴起,筋肉不断的抽动着。 就在牛角抵达的瞬间,他再一次狠狠的将牛角抱住。 “我真龙体第二重,肉身堪比同境界蛟龙,岂是你这餐桌上的菜肴能比的?” 刹那间,林季双脚被推得不断后退,脚下的泥土翻滚着,但他整个人的姿势却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抱着那牛角。 终于,在被推了接近百米之后,那紫云青牛似是终于力竭。 可正当林季准备反击的时候,手中的牛角突然开始变得炙热滚烫,以至于他不得不撒手。 见状,林季抽身而退,回头看了一眼,张齐贤和柳梦已经逃远。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向那牛角之上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牛妖。 “牛兄,我们本无深仇大恨,此事不若就此作罢,如何?” “偷了老子守了十几年的青梨果,这便是深仇大恨!”那紫云青牛再一次口吐人言,眼中带着充血的怒火。 “什么青梨果?”林季一怔,那夫妻俩果然没说真话! 牛妖却不答,怒火让其失去了本就不多的智慧。 它那额间的牛角,原本微弱的光芒突然变得极为明亮,它庞大的妖身腾空而起,脚下出现了一朵朵紫色的云彩将之依托着。 周围刮起了狂风,原本才刚刚晴朗不久的天空又变得阴沉了起来。 “这牛妖还能呼风唤雨?”林季着实有些意外了。 而与此同时,那牛妖也在半空中,如看死人一般看着林季。 第三百八十七章 倒霉蛋老牛 不知不觉间,周遭的一切已经被那紫色的云雾缭绕。 天空之中,牛妖的身影几乎都要看不清了。 突然,一道火光划破云雾,直奔林季而去。 那火光来的耿直,林季只是稍稍侧身便躲了过去。 可是在下一刻,数以百计的火球铺天盖地一般的朝着林季碾压了过来。 “都没有cd的吗?”极端的高温让林季呼吸骤停,神识已经催动到极致,他的身形不断变换着,在那数百火球的夹缝中求生。 但那火球终究是太密集了。 砰! 林季一个躲闪不及,被那火球打在了身上,只是一瞬间,他上身的衣服就已经化为虚无,露出了他精壮的上半身。 但即便如此,那火球却并不消失,反而像是附着在了他的肉身之上一样,还在化整为零不断的燃烧着。 林季感到了些许疼痛,但化整为零之后的火焰对于他真龙体第二重的肉身来说,似乎算不得什么。 只是疼痛而已,还破不了防。 “只有这样吗..好像可以硬抗。”林季微微思忖片刻,心下有了主意。 天上,牛妖依旧在不断的释放火球,将周遭炸成了狼藉一片。 在满天的烟尘之中,它的眼中泛起了几分疑惑。 “不对!”就在牛妖心中感到不好的瞬间。 林季的身影猛地穿过烟尘,一拳打散了一团火球,然后飞速向它靠近。 “老牛,吃了没?”林季大笑着喊道。 牛妖感到了几分莫名其妙,它倒是还没吃...守了十几年的宝物让人给偷了,它哪里吃得下。 可就在这莫名的反应之中,林季已经来到了近前。 “没吃吃我一拳!” 嘭! 林季这一拳挥舞出来,几乎带起了肉眼可见的风浪,这一拳落在了牛妖的脸上,它脸上那坚硬的鳞甲顿时龟裂开来,露出了下面的血肉模糊。 牛妖的惨叫声响起,这一拳着实把它打痛了。 但是林季却还不愿意善罢甘休,好不容易破了防,哪能只是一拳了事。 很快的,林季手脚并出,只能听到音爆声不断响起,风浪阵阵而来。 那牛妖在半空中被打得连连后退,几次刚刚想要反击,但很快就被林季暴风雨一般的拳脚给打断。 “欧拉欧拉欧拉...” 林季越打越兴奋,恶趣味似的念叨着高速出拳的经典台词,眼中渐渐泛红。 他根本不会什么拳法,这一套全凭着高强度的肉身,乱拳而出。 反正牛妖就在眼前,怎么打它都跑不了,这种时候,什么拳脚功法都是扯淡,唯独拳拳到肉最实在。 打着打着,那牛妖的声音从痛苦的嘶吼逐渐变成了哀嚎。 它几次想要退后逃命,但奈何体型太过庞大,被林季缠住之后别说脱身,想要躲避都根本做不到。 “停!停下!”牛妖突然大喊。 林季却充耳不闻,又是狠狠一拳落下,可这一次,他的拳头却落空了。 只见那牛妖身周突然光芒大放,眨眼之后,他竟然变成了一个三十岁出头的足有两米多高的壮汉。 “老子让你停下你听不到吗?”牛妖恶狠狠的喊着。 他的脸上已经青肿遍布,血肉模糊,连下巴都被打歪了。 两只眼睛因为肿胀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极为滑稽。 “刚刚要杀我的是你,现在要我停手的也是你,好事都让你占了是吧?”林季冷冷一笑,不过却也真的停手了。 别看那牛妖看起来惨,实则也就是些皮肉之苦而已,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 而此时林季的双手上的皮肤都已经开裂了。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话真不是说说而已。 “你们人族修士好不讲道理,抢了老子的青梨果,还不让老子报复了?” 牛妖落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摇头晃脑的说着,一脸苦相。 “青梨果到底是什么?”林季见牛妖没了动手的心思,索性也落地,坐在了它的对面。 “老子用来突破妖王的好东西。” “什么?!”林季猛地瞪眼,惊得直接站了起来。 牛妖咧嘴一笑,道:“七品灵果。” “我草!” 妖兽的第七境便是妖王境界。 与人族修士突破第七境入道一样,妖兽的第七境也是同样难以突破的瓶颈。 至少以林季的阅历,还不知道有什么强大的妖族能够有成年便是妖王的潜力。 即便是那东海的龙族,成年的真龙血脉,也最多不过是一条第六境的蛟龙而已,想要化为真龙却千难万难。 也正因为如此,林季才因为那青梨果的效用而震惊。 能帮助妖兽突破妖王,这种等级的宝物,任谁见了都会心动。 “十几年前老子路过前面的山洞,发现了那青梨果。”牛妖指着来时的方向,那里是一座大山。 “那青梨果当时还没成熟,这可是好东西...老子不想错过,于是就在那守着。” 老牛一边说着,眼中竟然泛起了几滴泪水。 “你知道老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风餐饮露都不提了,这山中妖兽常来打搅,都被老子都给打发了回去,老子堂堂紫云青牛,为了这青梨果,都快成了这破山头的山大王了。” “就这,眼看着那青梨果快要成熟了,还不等老子下手,刚刚那两个人就悄悄将果子偷走了。” 说到这里,老牛愈发的悲愤。 “娘希匹的,那青梨果还未全熟,功效不足成熟果实的一半,就差一两个月的功夫!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那果子就算拿回来也没用了...没用了,老子的妖王也没了。” 这牛妖的话说的断断续续磕磕绊绊的,但林季却能很明显的清楚它那不甘心的痛苦。 估摸着,就像是当爹的看到养了十几年的闺女一分彩礼不要倒贴给别家的穷小子,那穷小子还不珍惜的感觉吧。 不过这事林季也不好开口,只能在一旁露出惋惜的神情以示安慰。 牛妖在旁边自怨自艾了许久之后,突然抬头看向林季。 “奇怪,你怎么还没事?” “什么?”林季一愣,不明所以。 牛妖抬手,指向了林季的身后。 见状,林季回头看去,瞳孔骤缩。 第三百八十八章 圣火的妙用 只见林季身后,先前那被云雾缭绕的地方,此时已经变的破败腐朽。 泥土变成了腐烂的黑臭土地,草木枯萎,鲜花凋零。 “你那紫色的云雾有毒?”林季后知后觉的看向牛妖。 牛妖也诧异呢,皱着眉头说道:“当然有毒,不然你以为老子吃饱了撑的跟你废话?不就是准备等你毒发吗?” “那我怎么没事?”林季歪头。 “老子也奇怪呢,你怎么没事?”牛妖也诧异道,“我们紫云牛族最厉害的便是这天赋毒云,这毒碰上了便要被腐蚀,若是吸入两口,立时就要毙命。” 牛妖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 “毒云也奈何你不得,你的肉身比老子也差不了多少,估摸着老子今天打不死你了。” 一边说着,牛妖开始缓缓后退。 “今天这事老子肯定跟你没完,等哪天老子突破妖王了再来找你麻烦。” “老子走了,你别追啊。” 话音落下,牛妖的速度陡然加快,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林季颇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那牛妖离去,他当然不会去追,吃饱了撑的才追它。 “这牛妖脑子恐怕不怎么好使。” 目送着牛妖离开之后,林季又用神识内视。 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体内果然有被毒物腐蚀过的痕迹,但是程度很轻微,若是不去管,用不了多久肉身便会自动修复。 至于那些毒,在进入林季体内之后,便莫名的消失了。 思忖了许久,林季突然灵光一闪。 张开手,手中冒出了一团火苗。 “圣火...” 林季尝试着操控圣火,去燃烧那些还有紫云毒雾的地方。 果然,那些毒雾在碰到圣火之后,一瞬间就变成了一般的云雾,没过多久就消散的干干净净。 “这圣火连毒都能解?不..不该说是解毒,应该说是将毒给凭空抹除了。” 将圣火收回体内,林季有些惊叹。 没想到偶然留下的这一小团圣火,竟然还有这么厉害的功效。 “这么说来...我算是百毒不侵了?” 莫名得了个不错的手段,林季颇为满意。 同样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他扭头看向了北边的方向。 那里是北关城,云州府城。 也是张齐贤和柳梦二人离去的方向。 “平白无故帮人顶锅,此事总归要讨个说法的。” 想到这里,林季腾空而起,直奔北关城而去。 占了他的便宜,想跑可没那么容易。 当然,主要还是那青梨果。 见面分一大半应该不过分吧。 ...... 出了云州,便是极北之地。 相比于云州,极北之地才是真正的苦寒。 这里常年被冰雪覆盖,土地凝结的比顽石还要坚硬几分。 庄稼慢说是成活,连土都刨不开,种都种不下去。 而就在这样一片土地上,生活着被称之为蛮族的种族。 蛮族的长相与九州的人族一般无二,但是皮肤却要白得多,似是病态的雪白一般,让人看了就心生寒意。 当然,如若只是皮肤的色差,倒也不至于让九州人称呼极北之地的居民为蛮族。 主要还是因为极北之地常年苦寒,为了生存,蛮族人不得不每年南下,抢粮抢牲畜抢人。 只要是能抢的,蛮族全都不会放过。 多少年以来,九州无数次击退蛮族,但却从不曾将蛮族彻底覆灭。 并非不想,实在是做不到。 九州有修士,蛮族也有。 九州有道门,蛮族有圣火教。 ...... 极北之地,一处峡谷之中。 火光蔓延直至深处,将本该阴冷昏暗的峡谷照耀的温暖明亮。 这里是圣火教总坛,所有蛮族人心中的圣地。 一道身影沿着峡谷缓缓前行着,他裹着厚重的长袄,带着兜帽看不清长相。 终于,他来到了峡谷的尽头。 那是一处敞开的山洞,洞口被把守着。 “大长老等您许久了。”守卫看到来人,连忙让开去路。 那人走进了山洞,片刻之后,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座大殿似的地方。 八根石柱连接天地,而在大殿的最深处的高台上,一个瘦弱的白发老者正端坐着,看着他。 兜帽被摘了下来,露出了下面隐藏着的面容。 一张平平无奇的国字脸,脸上带着些许胡茬。 “大长老。” “一路长途跋涉,辛苦你了。”圣火教大长老微微点头,随后又稍稍皱眉,似是有些诧异。 “为了我教的鼎盛,这算不得辛苦。”国字脸没有在意大长老的神情,转而摊开了手。 一小簇火焰从他的掌心冒了出来,然后火焰缓缓升腾,朝着大长老的方向飞了过去。 当那火焰来到大长老面前的时候,他只是一招手,那火焰便不见了踪影。 “云州的形势,如何了?”大长老随口问着,就像是正事办完之后的寒暄。 国字脸轻笑了两声。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在教主重归人间的关口,将云州拿下来为他老人家贺,这是我等弟子应尽的本分。” 听到这话,大长老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后稍稍点了点头。 “的确如此。” 话音落下,大长老随手一翻,一枚玉简一样的法宝就落在了国字脸面前。 “这是新的寻火令。” 国字脸接过令牌,问道:“这次是哪?” “云州。” “云州?”国字脸骤然抬头看向大长老,不解道,“云州是最早收集完圣火的地方,怎么会还有?” “就在刚刚,有人动用了圣火。”大长老说道,“教主是不会错的。” 听到大长老提起教主,国字脸脸上的疑惑尽去。 “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去吧,将人杀了,将圣火的种子带回来。” 大长老的语气稍稍激昂了几分,说道:“祭坛已经被唤醒,教主的意志已经重临人间,只要找齐了圣火碎片,让碎片重归为道,教主就能重返人间!” 听到这番话,国字脸果然似是被激励了一样,重重点头之后,便快步离去。 直至国字脸彻底消失在眼中,大长老先前脸上的激动却消失的干干净净。 “重临人间......” “呵呵。” 第三百八十九章 北关城 北关城外。 林季跟在进城的队伍里,看着不远处那高耸的城墙。 那城墙甚至于比京城的城墙还要高不少,上面常有士兵来回走动探查着周围的情况,隐约还能看到箭孔后面探出来的锋锐箭矢。 明明还没打仗,但是这北关城却如临大敌一般。 “少说有三十米高了,这么高的城墙还真是少见。”林季轻声感叹着。 似是听到了林季的嘟囔声,排在他前面的一个中年人回过头来看向林季。 “朋友不是云州人士?” 林季一怔,听出了眼前这位似乎话里有话。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中年人笑笑,拱了拱手道:“在下隆昌商会管事吉六。” “林季。” “林老弟,如今可不是来云州的好时候,若是没有必须要办的事,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吉六提醒道。 林季问道:“是因为蛮族扰乱云州?” “扰乱?估计大战很快就要来了。”吉六摇头晃脑的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笃定。 一边说着,他又指着高高耸围墙上面的士兵们。 “看到那些当兵的没?你见过那座城池的守兵平日里这般戒备的?” 林季稍稍压低声音。 “愿闻其详。” 吉六明显是个健谈的人,也兴许是这排队排了太久,心生烦闷想找个人说说话。 “一般来说,北边的蛮子每隔三年才南下一次,然后再休养生息三年,然后再来,循环往复。” “这么有规律?” “有个屁的规律,他们的牛车马车一次只能抢走三年的物资,没有吃的东西了,他们自然要下来抢。” 吉六说起此事,明显是带着几分怒意的,“按理来说,上次蛮族入侵是两年以前,怎么着也该是明年才来,如今云州里有零散的蛮族惹事,我们这些行商的都不敢光明正大了。” 听到这话林季才明白,怪不得这位吉六这么大怨气,合着是耽搁他做生意了。 林季继续问道:“既然知道蛮族抢粮,那为何不将粮食运走?若是每次都不让他们满载而归,长此以往,他们连肚子都填不饱,恐怕就很难有力气来云州了吧?” 吉六闻言,咧嘴笑了笑,那笑容中多少带着几分诡异。 “林老弟,你以为蛮族为什么叫蛮族?” “什么?” “抢不到粮食,他们便将人抓回去,将战场上双方的尸体带回去,只要是能吃的能用的都会带回去。” “吃人?”林季瞳孔微缩。 吉六却拍了拍林季的肩膀,朝着另一边招了招手。 另一边的队伍是车队进城的。 很快,就有车队的车夫提着一个小袋子走了过来。 吉六接过袋子,打开之后给林季看了看。 “肉干?”林季不解。 吉六却笑笑。 “这是路上遇到了蛮族抢劫,被我的车队护卫反杀之后,抢下来的...是人肉干。” 一听这话,林季下意识接过吉六手中的袋子,将其中的一串肉干取了出来。 刚刚看不真切,拿出来以后倒是看清楚了。 是一条小臂,去掉了手掌之后风干的。 带着几分膈应将这东西放回袋子里,又将袋子递了回去。 “吉先生,林某算是开眼了。” “嘿嘿,所以说现在不是来云州的时候,马上大战将起,整个云州北边都会变成战场...记得大概十几年前,蛮族都打到这北关城下了。” 吉六指着城墙说道:“看到上面那些沟壑了吗?就是蛮族留下的。” 说话间的功夫,队伍已经轮到了吉六。 他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去应付守城的官兵了。 林季还处于震惊之中,他过去知道云州是跟北边蛮族的前线,却从不知道事情会麻烦到这个地步,更想不到蛮族能打到云州的都城。 “这样看来,镇北军恐怕在战局之上也没有什么优势啊...” 想到在京里传得赫赫有名的云州镇北军,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真实情况会是这样。 吉六进城之后,林季上前一步。 守兵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番。 “看你穿着不像云州人士,南边来的?” “是,京州来的。” “来云州作甚?” “要盘问的这么详细吗?”林季一愣,“我看前面人都是给了钱便进城去了。” “他们都是熟面孔,平日里常来往,自然不必盘查。”守兵一丝不苟的说道。 林季顿时懒得废话了,若非这北关城没有官员直接出入的通道,他哪里会有心思排队。 他直接将自己的令牌取了出来。 “来办差的。” 一看到判字令,守兵连忙退后两步躬身行礼。 “不知是掌令大人,烦请掌令大人递上来往公文亦或者身份证明。” 一听这话,林季愈发的诧异了,神情也凝重了些许。 连监天司的人都敢查,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领的是口谕并无公文,至于身份证明...我该怎么证明?” “这...”守兵也被难住了,平日里若是城中的监天司大人们出入,自然是不必如此仔细盘查的。 正当局面有些两难的时候,林季突然感到后颈微寒,是有厉害人物在打量他。 回头,却见一旁有人越过了长长的队伍直奔城门口而来。 那人穿着厚厚的袄子,头上带着一顶毡帽,但看他那红润的脸色,显然并非是因为寒冷才这般打扮的。 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脸上带着横肉。 林季微微眯眼,他感到自己的元神之力有些蠢蠢欲动,似是想要与眼前这人比试一番。 “日游境修士?”那人来到了近前,看向林季。 紧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季手中的令牌上。 “你是何处的掌令官?” “京州,林季。”林季应着,又问道,“还未请教?” “你就是林季?哈哈哈,林老弟,我与你可是神交已久了。”横肉大汉大笑了两声,又冲着门口的守兵摆了摆手。 那守兵一言不发,连忙让开了道路。 有些莫名其妙的跟着这横肉大汉进了城之后,大汉才回头看向林季。 “秦劲松,云州镇府官。” 第三百九十章 秦劲松 听到此人的姓名,林季的第一反应,是此人竟然姓秦。 “姓秦?”林季一挑眉,指了指天上。 秦劲松见状大笑道:“哈哈哈,这天底下姓秦的人多了去了!” “这样啊...” “不过我就是那个秦!” 林季神情一滞,下意识退开了两步,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秦劲松。 只是三言两语,就让林季不是很想跟他打交道了。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但秦劲松对林季却颇为熟络,领着在北关城里走着。 “我虽然出身秦家,可是从小就被送了出去,京城我成年后还从未去过,说是秦家人,但也只是个姓而已。” “秦大人都是三品镇府官了,连京城都不曾去过?这未免太...” “太离谱?呵呵,我倒是想去看看自家祖地呢,可是我那侄子却不想见我。” 听到这话,林季扯了扯嘴角,又稍稍远离了秦劲松半步。 “您说的侄子是...?” “秦沛。” 林季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拱手道:“多谢秦大人领林某进城,不过林某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话音落下,林季便准备离开了。 可刚走两步,他突然被秦劲松拽住了胳膊。 “林老弟在这北关城能有什么差事?若是京城要来人到云州,事无巨细都会送到我面前,即便不必帮忙,我也要知情的。” 顿了顿,秦劲松思忖片刻,问道:“是张大河一案?” “这你也知道?”林季一愣。 这前后才过了多久,有半天时间吗? “哈哈哈,飞云宗死了一位六品长老,镇北军被废了一位四品偏将,其中还有监天司的人掺和着,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说着,秦劲松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林老弟,你以为我这堂堂三品镇府官亲自出城,是去处理什么事去了?” 听到这话,林季这才恍然大悟。 张大河那事倒是不算什么,反倒是他杀了飞云宗长老的事,的确值得秦劲松听到之后,立刻走一趟了。 一路跟着秦劲松来到云州府衙。 路上,林季也把事情简单的叙述了一遍,大抵就是那飞云宗长老太过分,于是他出手教训了一下,不小心下手太重之类的屁话。 在厅中坐下之后,秦劲松才笑眯眯的说道:“那张大河我见了,身上带着浩然正气,是个不该死的人物,因此我没有为难他。” “多谢。”林季起身微微行礼,这是替张大河谢的。 “他跟在镇北军那位宋将军身边,看样子是准备改名换姓入伍从军了...只是看今年蛮族的架势,他未必能从战场上活着下来。” 闻言,林季瞳孔微缩。 “张大河可是元神修士,在夜游之中他的本事应当不算太差,连他都活不下来?” “林老弟是不知道镇北军对修士有多苛刻。”秦劲松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你说但凡有机会踏入修炼的,有几个人会去参军?军中修士本就不多,第五境的强者更是凤毛麟角。” “若是这样,不是更应该护着?” “怎么护?蛮族的修士冲杀你的战阵,屠戮你的弟兄,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 秦劲松摇头道:“往年的蛮族战争,都是靠着九州各地来的修士,与监天司的弟兄们顶上去,反而镇北军少有修士,因此颇为被动。” “也正因为如此,一位第五境加入,我用屁股都能想到陆南亭那厮会怎么支使。” 一边说着,秦劲松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又将茶壶放在了林季面前。 “要喝自己倒。” “是。”林季应了一句。 秦劲松喝了一口茶之后,微微眯眼,压低声音道:“看着吧,不出三日,城中镇北军军营那边就会张贴告示,多了一位将军,少不得直接给个四品,然后予以重奖。等之后真的大战来的时候,那张大河必然会被送到最危险的战线上去。” “若真是如此,那不是更没有修士从军了?”林季皱眉道,“若是修士想要效力朝廷,除了监天司,也只有从军这一条路了吧?” “这是一直都有的问题,也怪不到老陆头上,他也难呐。” 见林季有些不解,秦劲松一拍脑门到:“镇北大将军陆南亭,可怜人一个。” 说到这里,秦劲松似是也看出林季有几分心不在焉。 “不说这些糟心事了,林老弟办完了差不回京城,是想在云州看看?” “我来北关找人,也是监天司的人。”林季直言道。 “哦?找谁?” “张齐贤夫妇。” 听到这个名字,秦劲松神情一滞,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怎么,他们夫妻俩招惹林老弟了?” “算不上招惹,但有些话得找他们说清楚。” “好办!”秦劲松点点头。 “来人!” 很快就有府衙的差人走了进来。 “张齐贤柳梦两位游星可在城中?” “在呢,不久前来衙门走了一趟,然后便回家去了。” “找来!” “遵命。” 在厅中等候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张齐贤便带着柳梦出现了。 还未走进厅中,张齐贤的声音便率先响了起来。 “秦大人,我们夫妇二人都有伤在身,若是有差事,烦请交予别的同僚来办...” 话说到一半,刚好张齐贤二人走了进来,也看到坐在下首位上的林季。 只见张齐贤的脸色变得很快,先是惊讶再是担忧,最终化为浓浓的喜色。 “林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林季嘿嘿一笑,他向来不喜欢绕弯子。 “张兄,偷了人家的果子也就罢了,危急关头却还不愿意说实话,这事你打算怎么给我个交代?” 此言一出,张齐贤脸上的喜色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随后有些尴尬的看向身边的妻子柳梦。 柳梦盈盈一笑。 “林大人何出此言?我听不懂...” “得了吧,我跟那老牛都聊过了,少跟我搪塞。” 顿了顿,林季看了一眼一旁一头雾水的的秦劲松,觉得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于是他冲着张齐贤夫妇咧嘴一笑。 “俗话说见面分一半,我替你们挡下了杀身之祸,青梨果分我一半不过分吧?” 第三百九十一章 陆南亭 听到林季的话,反应最大的却不是张齐贤夫妇,反而是一旁原本正看热闹的秦劲松。 “青梨果?!” 只见秦劲松猛地起身,目光变得极为凶悍,狠狠的瞪向了张齐贤夫妇。 “是南边山洞里那一株?紫云青牛守着的那一株?你们趁着人家睡觉给偷了?!” 一看事情败露没法搪塞,张齐贤只能点头。 “是...上次大人你提起,我和梦儿就记着了。” 秦劲松微微眯眼道:“如果我没记错,那树上的果子还得一两个月才能成熟。” 张齐贤目光躲闪道:“我和梦儿境界低微,即便那果子尚未成熟,也足够我们二人消受了。” 闻言,秦劲松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我上次跟你们说过,那果子我五年前便发现了,是也不是?” “是。” “我说那有一只紫云青牛守着,省却了我苦守的功夫,是也不是?” “是。” “我还说等快成熟了,再去将那紫云青牛打发走,将果子摘了,是也不是?” 秦劲松那会就怕这两个家伙去打主意,也特意敲打了一番,没想到还是没压住他们心中的贪念。 张齐贤不敢应声了,只是微微点头。 “果子呢?”秦劲松又问。 “我...们吃了。”张齐贤看了一眼林季答道。 秦劲松冷笑一声,起身向外走去。 “林老弟,烦请你将此二人看着,我去他们府上走一趟。” 一旁的林季正惊叹于事情的变化,一听这个要求,自然是满口答应。 “放心,有我在,他们哪也去不了。” 张齐贤二人眼看着秦劲松离开,脸色顿时变了。 “大人,这不合规矩...” “规你吗个头!张齐贤,若不是你爹当年曾经救过我的命,你们这种自私自利之辈,你当我还会留你们在监天司?” 话音落下,秦劲松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见。 林季则笑眯眯道:“想不到你们胆子这么大,顶头上司看上的东西,你们也敢虎口夺食?” 张齐贤二人却不理会林季,在尝试离开被林季一道灵气阻拦之后,他们也知道惹不起林季,因此小声的交头接耳起来。 没过多久,秦劲松便回来了,手中提溜着一个小包袱。 将包袱打开,里面放着三只青色的果子,拳头大小。 他怒气冲冲的指着果子说道:“果然还未成熟,暴殄天物!这果子若是成熟了,服用一枚,能抵日游修士三年苦功!现在恐怕药力不及成熟的一半。” 顿了顿,秦劲松又看向林季,说道:“林老弟,这果子分你一枚,虽然对于你我来说,这未成熟的青梨果只是聊胜于无,但想来这等七品灵果,味道应当不错。” “林某愧领。” 说是愧领,林季却直接伸手取了一枚果子,丢进了袖里乾坤之中。 “袖里乾坤?林老弟厉害。”一旁的秦劲松看到这一幕,随口夸奖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看向张齐贤二人,却不开口。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知道他们恐怕有话要说,要不然也不至于主动痛快的提起分果子,此时又摆出这副模样。 摆明了送客。 想到这里,林季起身拱了拱手。 “果子到手,林某这便告辞了。” “林老弟慢走,日后有空再来,老哥我必然设宴款待。” “客气。” ...... 等到林季走后,秦劲松脸上的阴郁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包裹,随手拿起一枚青梨果咬了一口,然后将剩下一枚果子丢给了张齐贤。 “就凭你们两个敢去招惹紫云牛族?那守护果子的老牛是半步妖王,即便是我也不敢轻易招惹,你们不要命了?”张齐贤苦笑着摇头,“为何两个月时间都等不及了?” “秦叔,我爹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一听这话,秦劲松长叹了一声。 “这青梨果也只能治标不治本,你爹他已经被圣火教控制,救不回来了。”秦劲松说着,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里出了问题,神仙都劝不回来。” “指望青梨果的清心之效?难。” 张齐贤却突然跪下,冲着秦劲松磕了三个响头。 “秦叔,这些年多亏了你帮忙隐瞒,我爹的事情才没有败露,此番若是还不能行,那齐贤便彻底死心了。” 秦劲松起身,将张齐贤搀扶了起来。 “并非帮你,你爹他也是我的老友,我的恩人。” “总不能真看着他陷入圣火教,但凡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 张齐贤起身之后也重重点头。 就在这时,一旁的柳梦突然疑惑道:“秦叔,那牛妖既然厉害,你说这林大人是怎么将之打发走的?” “林季也是日游。” “可即便是秦叔您也不一定能将那牛妖打发走...” “谁说那林季不如我了?”秦劲松随口反问道。 张齐贤和柳梦都怔住了。 “可那林大人才多大,他...” “呵,莫要看他面相不大,就当他是晚辈。”张齐贤想起京里传来的消息,长舒一口气道,“即便是我对上这位林大人,最多五五开。” “这...” 张齐贤与柳梦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 与此同时,林季已经来到了北关城中的一家酒楼。 每到一处,不尝尝当地特色,便是白来。 可是刚刚在酒楼坐下,还不等小二过来招呼,外面又呼啦啦进来了一群当兵的。 “今个我们大帅宴请众将士,烦请诸位朋友换个地方吃饭,这里的饭钱算我们的。”一位偏将打扮的人开口说道。 见到是镇北军,酒楼里的客人纷纷笑脸相迎,没有丝毫委屈。 林季却仍坐着没动,因为他看到了那群镇北军中的一位。 张大河。 此时的张大河就站在最前面的侧位,右边是宋濂,他在左边。 而在当中的,却是一位目光炯炯有神的中年男子。 就在林季打量他们的时候,那些人也看到了不曾挪位的林季。 刚刚开口的偏将正想上前,却被为首那人拦住。 “镇北大将军陆南亭。” 林季笑了笑,拱手道:“监天司,林..林季。” 他的声音骤然磕巴了两下,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如果没记错的话,陆昭儿他爹好像就在云州,统领着镇北军。 之前没往这茬上想,现在见到了真人,林季才骤然反应过来。 这是陆昭儿的爹! 与此同时,陆南亭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老弟来云州是来办差的?长途跋涉倒是辛苦了,如若不嫌弃,便与我们一起吧。” “您..您叫我什么?” “林老弟啊,怎么,老弟你不喜欢这个称呼?” 林季脸上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您直呼我的名字便好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云州陆府 就在林季尴尬的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 跟在陆南亭身后的张大河突然一步迈了出来,冲着林季深深一躬。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脸上的感激之情却是掩盖不掉的。 看到这一幕,陆南亭有些不解。 而一旁的宋濂适时压低声音,在陆南亭耳旁低声解释道:“这位监天司的林大人便是放了张大河一马的那位京城总衙掌令。” 陆南亭这才恍然大悟,此时他再看向林季,目光却截然不同了。 如果说先前只是见到同境界修士的客套,此时他的眼中却带上了几分熟络与亲近。 “原来林老弟便是张江的恩人,如此我们更得喝一杯了。” 林季一愣。 “张江?” “回林大人的话,这是下官...张某的新名字。” 这个回答让林季想起了不久之前秦劲松所说的那番话。 哪里用得着三天,这前后才大半天时间,张大河就已经改名换姓,加入镇北军了。 林季顺理成章的跟着镇北军一行人上了酒楼二楼,他被安排在了主桌上,就坐在陆南亭的下首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众人脸上都带上了几分憨意,谁都没有用修为抵抗酒水。 陆南亭笑眯眯的给林季敬了一杯酒,随后问道:“林老弟在京中应当颇受信任吧?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还有四品官身,真是难得。” “陆帅谬赞了,林某..晚辈只是运气好点罢了。”林季连忙推辞着。 若是旁人夸赞,他打打哈哈也就应下了,可在陆南亭面前,他却忍不住紧张。 毕竟如果将来不出意外,陆南亭家的白菜迟早要被他这野猪拱了的。 天生矮一辈,自然会拘谨不少。 “老弟太谦虚了,似你这般人物,这么多年好像也就出了一个...那人也在京城,你应当认得。” 一边说着,陆南亭的语气变得沉重了些:“那小王八蛋也姓林,虽然有几分本事,但未免太喜欢沾花惹草了些,明明已经有了婚配,却还招惹我女儿。” 林季听着,额头上冒出了些许冷汗,也不知道陆南亭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如此说。 一旁的宋濂还笑眯眯的听着,而张大河脸上却已经泛起了笑意。 云州消息闭塞,镇北军的人不清楚京中的事情不奇怪,哪怕是陆南亭,身为镇北大将军,他的一门心思都在与蛮族的战争之上,京中的消息即便传到云州,他也未会在意。 但张大河不同,张大河就是京州来的。 此时此刻,他也是才刚刚意识到,陆南亭就是镇国公陆广目的儿子,林季的未婚妻陆昭儿的亲爹。 眼看着林季越来越尴尬,张大河想了想,却是主动端着酒杯起身,敬了林季一杯,算是消解了尴尬。 话题总算从京中的事转移到了云州的局势之上。 因为在酒局上,又有林季这么个外人在,所以陆南亭等人说的大多是些没有营养的话。 只是一个多时辰,就已经有许多将士不胜酒力。 因此这场酒宴也早早散去。 只是散场的时候,陆南亭却突然拉住了林季的胳膊。 “林老弟在北关城可有住处?”陆南亭突然问道。 “林某已经准备回京了。” “差事办完,该在北关城待上两天才是。”陆南亭的态度却很坚决,一边拒绝了属下相送的好意,一边拉着林季的胳膊,朝着自己的府上走去。 “我与林老弟一见如故,请林老弟在府上小住几日。” “这...”林季倒是想拒绝,但是看到陆南亭那坚定的目光之后,他终究是无奈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 陆南亭的宅子就在北关城的城北,距离城外的军营并不算远。 一路上,陆南亭都不曾开口,先前酒宴上的笑脸也不见了。 这幅态度让林季也变得小心翼翼的。 直至来到了一处不算太大的宅邸之外,陆南亭这才顿住脚步。 “小王八蛋,你对我闺女做了什么没有?!” 陆南亭的语气变得陡然激烈,他脸上带着几分凶神恶煞,隐隐约约有杀意流出。 说起来林季经历的生死关头也不少了,些许杀意本该影响不到他的。 但偏偏因为陆南亭的身份,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他后背冷汗直流。 “原来您已经认出来了。” “哼,监天司还几个姓林的?”陆南亭冷哼一声,带着林季进了宅子。 陆宅并不算太大,进门之后便是一处小花园,花园的三面各有厢房,在正门对着的厢房是见客的地方,在旁边还有一条走廊,通往后宅。 仅此而已。 府上没有下人,也因为住在城郊,周围都显得特别安静。 陆南亭一路带着林季来到客厅,坐下之后,他便一言不发的打量着林季。 林季如坐针毡,但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 “您既然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为何不说?” “说?说出来让我的弟兄们看笑话吗?陆帅跟他未来女婿称兄道弟?!”陆南亭扯了扯嘴角,“小子,今日之事不得跟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 “是,晚辈明白。”林季这才恍然。 他先前还奇怪,陆南亭一边跟他称兄道弟,说话又总是话里有话。 合着是面子在作祟。 就在林季暗暗偷笑的时候,突然一声脆响。 啪。 是陆南亭一巴掌打在了茶桌上。 “你还没回答我,你对我闺女做了什么没有?” “没有!绝对没有!我跟昭儿清清白白的。”林季连忙否认。 陆南亭一脸狐疑,正准备继续质问呢,突然有人急匆匆的来到了客厅。 来人管家打扮。 “老爷,军营里来了消息,让您去一趟呢。” 闻言,陆南亭神情一滞,却是没时间理会林季了。 心念一动,他身上的酒气尽消,他紧接着起身,马不停蹄的向外走去。 “老洪,将这小子安顿下来,切不可让他走了!” “遵命。”管家应了一声。 等到陆南亭离开之后,管家才看向林季。 “小人洪晃,陆府管家,请先生随小人来。” 林季道了声谢,跟在了洪管家身后。 “平日里陆帅的事务也这般繁忙吗?”他随口问着。 洪管家头也不回。 “今日已是忙里偷闲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刺杀 陆南亭这一走便是一天。 直至深夜时分,过了子时三刻。 难得安心睡个香甜的林季,在鼾声正浓的时候,被人从床上抓了起来,按在了院子的花园里。 “陆帅...”林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委屈,虽说女婿见老丈人是会拘谨一些,但你这老丈人未免也太过分了些。 若是旁人,林季少不得甩脸子,说不定还得动手。 但既然是陆南亭,看在昭儿的面上,暂且忍了吧。 陆南亭显然不知道林季的小心思,若是知道,他此时脸上恐怕就不会仍然带着笑意了。 两人在花园里搬了桌椅,桌上放着两壶好酒。 “说起来,早在去年我便听说过你的名字,是...是京中变婆案的时候。” 闻言,林季轻叹了一声,没有开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沛帝的姐姐,陆南亭的妻子,终究还是去世了。 “变婆案中你出力不小,此事是我欠你人情。”陆南亭酒杯端在唇边却不去喝,整个人怔着,目光游离,不知道看在何处。 “陆帅节哀...” “叫我陆叔吧。”陆南亭突然说道。 林季一怔,从善如流。 “陆叔。” “嗯。” 又是片刻的沉默,陆南亭又道:“你知道变婆案的细节吗?那案子的卷宗你看过吗?” “看过。” “我说的不是监天司里的存档,而是包括皇陵之中的事情的案卷。” 林季微微摇头。 陆南亭长叹一声道:“她本来是有救的,父亲将她从皇陵中带回来的之后,阴煞之气还未曾将她完全侵蚀,哪怕救回来神志不清了,但终归还是能救的。” 说到这里,陆南亭看向林季。 “她被送回皇宫去,没几天便命丧黄泉,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等林季再开口,陆南亭便冷笑一声。 “很显然,是沛帝授的意。” 听到这话,林季果断的选择保持沉默。 若是以往,他说不定就已经神游天外,想着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但此时此刻,在这北关城的宅邸花园里,他却莫名的心中泛起了几分好奇。 只是听听皇室的龌龊事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吧。 陆南亭扭头看向林季,见林季一副聆听的样子,顿时笑了两声。 “我以为你会出言阻拦,不让我说下去呢。” “陆叔何出此言?” “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关于你的事情,我特意联系了我父亲,事无巨细我这里都有记载,你向来喜欢明哲保身,而且恪守规矩绝不轻易逾越。” “您不说我不说,就没人知道。”林季咧嘴一笑。 陆南亭点点头,主动为林季满上了酒杯。 “莫要小看沛帝,他看似年轻,实则城府极深,手段老辣。你在京中少不得要与他打交道,记着...他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动作都不能放过,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有这么严重吗?”林季瞳孔微缩。 他从未小看过沛帝,但终归只是见了一次,说不上有什么了解。 “他将昭儿赐婚给你,就是想拉着我父亲下水。”陆南亭冷笑着看向林季,“若是辑事司与监天司斗的你死我活,甚至于威胁到你的安危,你觉得我父亲他老人家会不会继续作壁上观?” “这...” “他秦沛上位刚刚两年,满朝文武都是前朝旧臣,各个都是他在潜邸时的师长前辈,你说但凡有机会,他会不会想改天换日,将自己的心腹拉扯上来?” “上次镇妖塔事件,就是如此,假借高群书的手,去除异己,朝堂怕是换了一大半的人,就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下手,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可有些人他即使想换也不敢轻易动手,比如我陆家,我父亲是勉帝的老臣,三朝元老,我又是镇北大将军。他身为大秦的帝王,在军中的话未必有我陆家人的话管用。” “高群书叛走之后,沛帝开始不相信监天司,新设立了个辑事司,在京州权利甚至比监天司还要大些,虽然只是京州一地,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听到这里,林季了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 “说是这么说,可想要做到哪那么容易。”陆南亭叹了一声,看向林季。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林季摇头。 陆南亭则直接提起酒壶,冲着壶嘴灌了一口,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老洪,再拿酒来!” 他喊了一声之后,才对林季说道:“陆家的女婿不是那么好当的,与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数,不要莫名成了别人手中的刀子,哪怕是方云山的也不行。” “我可不想我闺女年纪轻轻便守了寡。” 闻言,林季起身,躬身拜谢。 陆南亭安安心心的受了这一礼。 与此同时,洪管家也端着酒来到了近前。 他将酒壶放下,转身便走。 林季则拿起酒壶准备给陆南亭斟酒。 可就在这时,他心中突然感到一阵极度的恐慌。 是六识归元诀带来的对危险的预警。 林季瞳孔骤缩,真龙体下意识的运转全身,下一刻,他的后心处突然一痛。 回头看去,是那洪晃手持一柄匕首捅在了他的后心处。 “怎么可能?”洪晃难以置信的惊呼出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匕首虽然入肉,却也只是入肉,并未伤到林季的心脉。 “洪晃,你竟敢!!!” 电光火石之间,一道森冷的气息将整个花园充斥,一道身影一闪而过。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洪晃就已经双脚离地。 他被陆南亭一只手掐着脖子举了起来,手中的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陆南亭看向林季。 “无碍,我兼修炼体,只是皮外伤,并未伤及心脉。”说着,林季又探查了一番自己的伤势,确定的确没有危险之后,他才诧异的看向洪晃。 他倒是不着急问洪晃为什么对自己出手。 “匕首上怎么不淬毒?”林季诧异道,“我兼修炼体并不是什么隐秘,你区区通慧境想要伤我,只有淬毒这一条手段。” 洪晃说不出话来,脸色已经变得青紫一片。 陆南亭稍稍手上稍稍松了一些,却也不问话,而是对林季说道:“怎么,你巴不得别人把你毒死?” “那倒不是,只是我不仅炼体,一般的毒药我也不怕。”林季咧嘴一笑。 听到这话,陆南亭怔了怔。 “看来我是白担心了,之前的话我收回。” “什么话?” “担心我闺女成寡妇的话。” 第三百九十四章 被打脸了 北关城,监天司云州总衙。 大牢里,刑台前。 洪晃已经被剥的一干二净,呈一个大字被困在架子上。 在他的面前,陆南亭、秦劲松、林季三人正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这辣眼睛的一幕。 三人都没有着急用刑。 陆南亭率先说道:“他是跟了我十几年的老人了,我来北关城之后,洪管家便一直为我打理家中的事情。” “一个管家竟然有第四境修为。”林季平静的说着。 “我也奇怪呢,这么多年都不曾看出他隐瞒的修为。”陆南亭看向洪晃,不解道,“老洪,你是怎么做到的?” “龟息诀。”洪晃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开口。 眼前这架势他是插翅难飞,还不如少受些皮肉之苦。 “详细说说,这龟息诀有何特别之处。”秦劲松也来了兴趣。 “在体内开辟一处假丹田隐藏修为,即便是入道境来了也看不穿。”洪晃答道。 “这么厉害,那缺陷之处在哪?”林季问道。 越是厉害的功法,就会有越大的限制。 洪晃说道:“缺点就是想要动用真正的修为,就得先将龟息诀解开,这一过程至少需要三个时辰静修。” “三个时辰,黄花菜都凉了。”林季晒然。 “不,与人动手自然是来不及,但是潜伏当卧底,在出其不意的时候一击必杀,这龟息诀却是恰到好处。”秦劲松说道。 林季赞同的点点头,陆南亭的脸色却已经黑到了极点。 “你是哪家势力派到我身边的卧底?”陆南亭问道。 “飞云宗。”洪晃如实答道。 这个答案并不算离奇,来府衙的路上,林季便说他在云州只得罪过飞云宗的人。 陆南亭摆手道:“继续说。” 已经开口,自然没什么好隐瞒的。 洪晃低头道:“林季前些日杀了宗门的日游长老,此事在云州已经传开了。宗门高层大怒,说是绝不能让林季活着离开云州。” “但是因为林季并非弱者,此事也绝不能让宗门中的入道境太上长老出手,以免扩大事态,因此,昨天林季入住了陆府后,上面便决定动用我这枚暗子。” 洪晃继续道:“本来是打算在林季出城之后再派人截杀的,但因为他来陆府,因此才临时决定由我偷袭。” 事情听起来并不复杂。 无非是要报复林季,又因为林季被带到了陆府,恰好陆府管家是自己人,于是临时起意来一场刺杀。 成功最好,失败也只是少了枚棋子。 虽说这棋子潜伏在陆南亭身边十几年,想来少说也是车马炮一流。 但即便是车马炮,终究也只是棋子而已。 等到洪晃说完,秦劲松却是先看向陆南亭与林季二人。 按理来说在云州修士犯禁,自然是由秦劲松处置,但杀手是陆南亭的管家,刺杀的当事人又是林季,总得要问问二人的意见。 “两位说说,此人该如何处置?” “我倒是无所谓,飞云宗的小喽喽而已。”林季无所谓的摇了摇头,“还是由陆叔决定吧。” “削成人棍给飞云宗送去,一定要送回去活的。”陆南亭看似平静,但心中却不知道燃起了多少怒火。 跟在自己身边十几年的老人,竟然是别家的卧底? 他身为镇北大将军,此事已经不止是脸面的问题了。 谁知道这么多年,这洪晃透露出去了多少消息? 很快的,就有狱卒将洪晃拉了下去,没过多久,牢房的深处就响起了惨叫声。 林季三人都没兴趣去看行刑,因此一道离开了牢房。 走出牢房之后,林季才说道:“他刚才说谎了,他兴许是飞云宗之人,但是刺杀我的命令,却不会是飞云宗下的。”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了陆南亭和秦劲松的注意。 “怎么?” “我修了门特殊的功法,不敢说能看穿他心中的想法,但只要是语焉不详之处,他心中有任何杂念都瞒不过我。” “他说自己来历的时候心中坦然至极,但提起杀我的缘由时,看起来虽然没什么破绽,但心中却并不安稳,还特意解释是飞云宗高层临时决定的。” 林季微微眯眼道:“他是飞云宗卧底,但让他选择暴露并且刺杀我的,却另有其人。” 见陆南亭和陆南亭皱眉思忖,林季又道:“得罪监天司,代价甚至还是暴露潜伏在镇北大将军身边的暗子...飞云宗既然是云州第一大派,他们不会如此不智。” “那我们下去再审一遍?”秦劲松提议道。 林季却微微摇头。 “我还没死,背后之人总会暴露的。” “你想当诱饵?”陆南亭听出了林季的言下之意。 林季笑笑。 “晚辈离开京中已有许久,也该回去了。” 陆南亭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吃过午饭,从南门出发。” “好。” 简单的引蛇出洞就这么定下了,谁都不曾担忧林季的安危。 被通慧境修士一刀捅在后心都没事,想要截杀林季,非得是多名日游境或者入道境出手了。 可如果真是入道境,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入道也没那么廉价,跟监天司彻底撕破脸皮的话,飞云宗也承受不住代价。 ...... 第二天正午。 林季独自一人出了北关城,朝着京州方向走去。 他闲庭信步似的走着,嘴里哼着只有他知道来历的小曲,看起来就像是外出踏青的游人一般。 走着走着,约莫出城二十多里。 天空中飘起了小雪。 寒风呼啸,吹得道路两旁本就凋零的树木枝头,又飘下了不少枯枝落叶。 “走了这么久了,还没人来杀我啊。” “好无聊。”林季低声念叨着。 又向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路上雪已经渐渐累积了起来。 林季向身后看去,他的身后已经留下了踩雪之后的脚印。 两个人的脚印。 林季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可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他却突然喉咙一甜。 手抚过嘴角,是热气腾腾的鲜血,心头血。 “怎么回事?”林季瞳孔骤缩,只觉得自己的气血在这一瞬间,至少萎靡了三成以上。 一道劲风突然响起。 林季已然探查到了对方的位置,可想要躲避的时候,身体却慢了半拍。 万幸只是半拍,他终究是避过了要害。 噗。 利器从林季的右胸穿透而过,带着鲜血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 林季猛地抬手抓住了对方握着剑柄的手腕,抬头看去。 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国字脸。 “窃取圣火者,死。” 第三百九十五章 天大的麻烦 此时此刻,除去穿透了自己右肺的那柄长剑所带来的疼痛,林季更是感觉到体内气血在不断的流失。 他整个人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萎靡着,连带着元神都在丹田中闭上了眼,似是在抵抗什么。 “怎么回事?”林季瞳孔微缩,看着眼前这国字脸男人。 他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对方明明也只是日游境,可面对此人,他的身体怎么会突然这般的不听使唤。 很快的,国字脸将长剑抽出,带出了血沫,也让林季的身体再也没有半点支撑,不得不半跪在了地上。 “咳咳。” “窃取圣火者,唯有以性命赎罪。”国字脸说着。 可正当他扬起长剑准备结果林季的时候,一道宽厚的身影突然挡在了林季面前。 是秦劲松。 先前国字脸出手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林季竟然毫无抵抗之力。 可是当秦劲松来到林季身前之后,却并未动手,反而像是僵在了原地一样。 与此同时,陆南亭也赶到了。 他却没有什么顾忌,手中提着一柄没有刀鞘的大刀,整个人从天而降。 一刀落下,隐约间闪烁着足足十余米长的大刀虚影,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这一刀的锋芒强盛到了极点,刀芒之中带着极端的血腥杀气,以至于在场的几人脸色都变得苍白了几分。 “好重的杀气,我这岳丈好厉害。”林季此时已经退到了一旁,一边疗伤,一边惊叹于陆南亭的手段。 另一边,秦劲松也不得不退开。 而那国字脸则将长剑一横,朝着那巨大刀影迎了过去。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 国字脸的身影倒飞而出,嘴角带着血迹。 一刀建功,陆南亭却根本不准备善罢甘休,很快便又一次追了上去。 “哼!同为日游亦有差距,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伤了林季,但在本帅面前,你这宵小可不会再有好运气了!” 话音落下,陆南亭已经来到了国字脸的近前。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每一刀落下都会闪现出猩红色的残影,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国字脸就已经有些疲以应对。 他身上虽然还未出现伤势,但是看他那且战且退却又不愿意逃走的样子,想来败北也就是须臾之间的事情了。 很快的,陆南亭找到机会,一刀落在了国字脸的胸膛之上。 血花四溅,刀伤直接贯穿了国字脸的上身,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可正当陆南亭准备下狠手将国字脸废掉的时候,一旁的秦劲松却突然出现在了国字脸的面前。 “嗯?你做什么?”陆南亭的大刀停滞。 “这人我认得。”秦劲松苦笑一声。 “你认得?”陆南亭一怔。 秦劲松则让陆南亭稍安勿躁,随后回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国字脸。 与此同时,那国字脸也看向了秦劲松,明明胸膛上的刀伤还在淌血,他脸上却泛起了几分笑容。 “好久不见了,劲松。” “你这是何苦呢。”秦劲松轻叹一声。 “张大哥。” ...... 北关城,云州总衙。 国字脸已经被关在了牢房里,他的修为被封禁了,还有监天司的医生看护着,他逃不了,也死不了。 而秦劲松则带着林季与陆南亭回到了议事厅里。 “他是张靖,三十年前的云州总捕,我曾经的顶头上司。”秦劲松语气中带着几分缅怀之意。 一边说着,他又看向林季,然后突然起身,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秦大人,你这是做什么...”林季一愣,想要躲开这一礼。 但秦劲松却态度坚决,甚至动用了灵气限制林季。 这点限制在林季眼中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他却没有抵抗,而是静待下文。 “林老弟还记得张齐贤那事吗?”秦劲松行礼之后说道。 “是青梨果?” 秦劲松点点头,说道:“此事是我欺瞒了林老弟。那青梨果的确有增长修为的效力,但更重要的,是这果子能让人清心慧静,心无杂念。” “张齐贤提前取果子,是为了救人。” 听到这话,林季与陆南亭对视一眼,都没有开口。 秦劲松则继续道:“此事说来也是与我有关,当年我还是云州下面县城的小捕头,承蒙张靖总捕看中,被调来了北关城,成了他手下的捕头。” “中间的事情无关紧要便不多说了,后来我的修为进展神速,几年时间便突破到第五境,而那时的张总捕也是刚刚从第四境突破到第五境。” “恰逢原本云州的镇府官隐退之际,我被定为接班人,而上面却只给了张靖一个游星,连掌令都没得做。” 这话说的简单,但林季知道,真正的事情一定不会是这样的三言两语,其中恐怕还有不少隐情。 说不得秦劲松这秦家的身份也在其中作祟。 “此事对于张靖极为不公,他本就一门心思向上爬,最终却被我这个后来者踩在了头上,于是他心生不满,辞官离去。” 说到这里,秦劲松摇头道:“我本以为他是南下,谁曾想他竟然北上去了北荒,还加入了圣火教。” “此事跟圣火教有关?”林季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秦劲松点头道:“林老弟身上有圣火吧?” 这事本是机密,但他去过圣火秘境的事,上面不会瞒着三品的镇府官,因此秦劲松知道倒也不算奇怪。 “有。” “那就对了。”秦劲松说道,“张靖是圣火教的寻火使,他的目的就是收回遗落在外的圣火,因此找上林老弟你也是理所应当。” 听到这里,林季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一旁的陆南亭脸色却变了 林季或许对北边的事情一知半解,但他陆南亭身为镇北大将军,知道的自然要比林季多的多。 “那张靖是寻火使?!”陆南亭猛地起身,脸色难看到极点。 秦劲松长叹一声。 “怎么,这事还有麻烦的地方吗?”林季被陆南亭的反应吓了一跳。 陆南亭看向林季,微微眯眼。 “事情跟圣火教与寻火使有关...麻烦?” “何止是麻烦!对于我们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是你对于你来说...这是天大的麻烦!”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又被打脸了 说起圣火教,秦劲松这位监天司镇府官显然更有发言权些。 “要说圣火教的来历,就不得不提起那位要死不死的圣火教教主秋茹君了。” 林季脸上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心中却想起了在圣火秘境中,曾经短暂控制过北霜的圣火教教主的分魂。 “原来她叫秋茹君吗?还是个女的!”林季心中暗暗想着。 “什么叫要死不死?”林季又问道,这话听起来太怪了点。 “秋茹君早已经死了,是被数位修士界中的前辈合力围攻而死,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但她没死透。”林季这话说的倒是斩钉截铁。 “没错,她是道成境强者,只要她的大道不灭,她就会继续存在。” “圣火?” “圣火!”秦劲松点头道,“秋茹君临死之前将自己的大道具象化为圣火,又将圣火崩解,散落在云州各处。” “从那时起,圣火教由明转暗,开始派出寻火使收集圣火,为的就是将圣火重归完整。” “大道完整,秋茹君自然能够归来。这其中或许还有别的要点,但这非得是道成境的修士才能理解了。” 听到这里,林季心中已经明白了为何这是天大的麻烦。 “所以我手中的圣火是圣火教绝不会放弃的东西,只要我手中还有圣火,他们就会跟我不死不休,哪怕我逃到天涯海角?” “是这个理。”秦劲松无奈道,“林老弟,你怎么会有圣火这种东西,我以为你去圣火秘境之前,方大人应该会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你不要接触圣火,更不能觊觎的。” “都是意外。”林季随口搪塞道。 他总不能把见过圣火教教主的事情说出来。 想到这里,林季起身道:“我们还是先去牢里看看那张靖吧,起码从他口中套出些消息。” “是这个理。”张劲松与陆南亭自然没有意见。 仨人又一次来到了监天司的大牢中。 在大牢最深处的牢房里,不止是国字脸的张靖,先前见过的张齐贤也在。 一枚青梨果在地上滚动着,张齐贤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额头上已经血肉模糊,他却丝毫不见停下。 “爹,您是被邪教蛊惑,孩儿不求别的,只求你吃下这青梨果。” “滚出去!”张靖有气无力的骂了一声,将脸转向另一边。 看到这一幕,林季扭头又看向一旁的秦劲松。 秦劲松则低声说道:“张大哥当年对我多有照顾,也是我对不起张大哥,这些年我一直心有愧疚。” “齐贤是张大哥的独子,却是我抚养长大的,他这些年一直都在想办法将张大哥救回来。” 林季摇头道:“救?那张靖看起来可不像有半点被胁迫的样子。” 闻言,秦劲松长叹一声,微微摇头。 林季却不管这些,当先走了过去,一把将张齐贤拽了起来。 “这里没你的事了,出去。” 张齐贤还想反抗,但林季手上猛地用力直接将他丢出了牢房之外。 “你敢废话一句,我便对你爹大刑伺候。”林季冷冷的说道。 一听这话,张齐贤这才偃旗息鼓,但是却不愿离去,隔着牢门看着里面。 林季却不管这些。 这张靖与秦劲松跟张齐贤关系如何,与他没有半毛钱相干。 他只知道自己被这张靖暗算,此时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呢。 很快的,牢头搬来了三把椅子,林季随手扯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最前面,看向张靖。 “你是怎么做到的?看你修为虽然是日游,但是境界虚浮,在同阶修士里算不上什么厉害人物。你先前对我出手的时候,我突然气血崩塌,元神萎靡...是圣火的缘故?” 张靖闭眼不答,脸上泛着死志。 林季却不着急,笑眯眯道:“你不说也可以,只要你不死,消息必然不会那么快传回你们圣火教,我即可离开云州,回到京城监天司总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手上的圣火你们永远也收不回去。” 话音落下,张靖表面上不为所动。 但林季的他心通已经将张靖看穿,他心中明显动摇了。 他或许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但是圣火教的任务,他却不会不在乎。 不过这点威胁似乎在不足以让张靖开口。 林季回头看向牢房门口的张齐贤。 “你那儿子实在不是个东西,为了救你偷了青梨果,却是不顾我这同僚的死活。此事若是追究起来,我少说要给他一个谋害同僚的罪名。” “林老弟...”秦劲松面色微动,但话没出口,却看到林季冷着脸回头。 一向和气的林季,这时候却表现出一副狠厉的气势。 莫名的,秦劲松的话说不出来了,在这一刻,他心中竟然泛起了几分惊惧。 一旁的陆南亭也发现了这一幕。 “好浓郁的元神之力,竟然连我都有些心惊。”他暗暗想道。 而林季则继续看向张靖。 当话题转到张齐贤身上的时候,张靖心中明显出现了恐慌。 果然,打蛇就得打七寸,看来这厮还是记挂着他儿子的。 林季笑着说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有半点隐瞒犹豫,你儿子的下场都不会太好。我林季以性命发誓,若是在此事上我不能言行一致,天诛地灭。” 话音落下,张靖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林季,无悲无喜。 “你问吧,问完给我一个痛快,别为难他。” “爹!”牢防外的张齐贤喊出了声。 但他很快就被秦劲松带走了,秦劲松也没有再回来。 显然是不忍心,但也默认了林季的手段。 林季问道:“我之前身体上的变故,是因为圣火?” 张劲松手伸进怀里,取出了一块令牌。 “这是寻火令,里面有教主留下的手段,可以操控圣火。” 林季接过令牌,打量了片刻看不出门道。 “这么说来,只要身上有圣火,那在你们寻火使面前,便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 “这是教主当年崩解大道时留下的手段,为的就是顺利集齐圣火。” 答非所问,但却肯定了林季的说法。 一时之间,林季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之前圣火带来的好处荡然无存。 “狗屁的百毒不侵,垃圾圣火,坑死老子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圣火的弊端 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圣火竟然会是这么大一个天坑。 亏得他当时对付那牛妖时,还对于这圣火让他百毒不侵而沾沾自喜。 这前后才多久,这脸得有多疼啊! 一时之间,林季满腔的怒火化为了无数污言秽语,堵在了胸口。 “日。” 咬牙切齿的念叨了一句之后,林季稍稍平息了心情。 他却不着急问话了,因为他想到了更多。 他这圣火是在秘境之中,那圣火教教主的分魂亲手交给他的。 当时说的是用圣火离开秘境。 现在看来,恐怕那教主分魂也没安好心,林季不信他不知道这圣火还有这样的隐患。 “这是逼着我跟圣火教作对?”林季微微眯眼。 思忖了片刻,林季又看向张靖。 “这圣火该如何剥离?” “持有者身死,圣火自然回归寻火令。”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林季想要的。 而不等他再问,张靖便继续说道:“如果加入圣火教,大长老也有办法剥离圣火,并且持有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唯一需要的就是对圣火教绝对忠诚。” “这话未免太虚了些,怎么确定忠诚?” “自然是有办法的。”张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语气却颇为笃定。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眼,心中已经明白了不少。 难怪在秘境里的时候,那圣火教的教主分魂,敢让他去对付圣火教如今的掌权者。 现在看来,那分魂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正面对抗,而是抱着曲线救国的心态。 他绝对知道林季持有圣火,早晚会被圣火教门徒找上门。 以林季的本事,或许会吃亏,但绝对不会立时丧命,到时候他只要为了活命加入圣火教,那么就是打入了敌人内部。 而为了保证林季对付圣火教的掌权者大长老,那分魂又留下了能突破道成境的宝物作为诱惑,让林季不忘初心。 “原来如此。”林季吐出了一口浊气。 合着在这等着呢。 不过林季是绝不可能加入圣火教的,哪怕假意加入也不行。 就算他敢去,圣火教恐怕也不会让他活着。 林季从不妄自菲薄,在修士界他不敢说多么的鼎鼎有名,但他身为监天司总衙掌令,方云山的得意门生,还是二十多岁的日游境修士。 种种buff叠加起来,林季可不觉得圣火教会孤陋寡闻到从未听说过自己,而且听说过之后还敢让他加入圣火教。 即便他们敢,林季也不想以身犯险。 心念及此,林季再一次看向张靖。 “其实你们也不知道圣火是在我手上吧?你们是通过圣火令察觉到圣火持有者的方位,但是却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吧?” “的确如此。”张靖点头,“若早知道是你林季来了云州,会是长老亲自出手,而不是我。” 林季眼中闪过果然如此的光芒。 连这张靖都认得他。 “你多久不回去,教中会起疑?”林季又问。 听到这话,张靖却长叹了一声,他听出了林季的言下之意。 这是准备要他的命了。 “一个月之内不会有问题,超过一个月,他们会通过寻火令来找我,若是找不到亦或者确认我已经死亡,便会让比我更强的寻火使来接手任务。” “强多少?入道境?” “日游巅峰。”张靖说道,“圣火教并无入道境寻火使,三位长老只有大长老在外处理教中事务,另外两位长老常年闭关不出。”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免疫圣火的隐患?” 总不能见一次圣火令就重伤一次。 张靖微微摇头。 “这是教主留下的手段,无解。” 林季并不意外,点点头之后起身道:“我要问的就这么多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死?” 林季断然没有放掉张靖的想法,尽管此人和秦劲松有旧,但威胁到自己性命的人,还是死了好。 “给我个痛快吧,别为难我儿子。”张靖闭上了眼睛。 林季向来是与人为善的,别人都诚恳的提出请求了,林季自然会满足对方。 他干净利落的扭断了张靖的脖子,然后在张靖的元神离体之后,又以自身元神出手,将之灭掉。 轻而易举的神魂俱灭。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这才回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南亭。 “陆叔...” 陆南亭说道:“事情还有许多不详之处,为何杀得这么干脆?” “陆叔说的是他如何从监天司加入圣火教,和他与秦大人的关系?”林季笑道,“我也有些好奇,但思来想去,还是不问了。” “为何不问?” “秦大人总不会叛变的,有些事情没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有因有果就够了,过程并不重要...至少在这张靖身上,我对他的过往经历以及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没有丁点兴趣。” “他想杀我,我便不会留他活着,哪怕他是秦大人的朋友。” 闻言,陆南亭轻笑了起来。 “先前还当你是个年轻人,可看了这次审问,我却不敢轻视你了。” “陆叔过奖了。” “你的手段比我想象的还要老辣不少...不过也是,你也是在监天司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 “都快十年了,总该有些长进的。”林季随口谦虚着。 ...... 与陆南亭一道离开了大佬。 回到议事厅的时候,只看到了秦劲松一人,张齐贤已经被打发走了。 看到林季出现,秦劲松连忙问道:“张靖他...” 林季没说话,陆南亭则微微摇头。 看到这一幕,秦劲松沉默片刻,也没有再纠缠什么。 林季则把刚刚闻出来的话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听完林季的话之后,秦劲松却摇头道:“张靖的话还是有隐瞒之处,若是圣火真的无法破解,这东西早就成了禁忌,谁还敢轻易染指。” “可事实上,有不少人舍不得圣火的威能,将之占为己有,甚至还有偷袭圣火教圣子圣女,抢夺圣火的事情发生过。” “怎么?”林季连忙追问,“那些人是怎么应对圣火教追杀的?” “云州有一位前辈,不知姓名,只知道他自称离南居士。”秦劲松说道,“那位前辈来去无踪,但他有办法破除圣火的弊端。” 听到这话,林季眼睛一亮。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就说嘛,一个死人的手段,还能将活人难死了不成? 第三百九十八章 离南居士 秦劲松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那离南居士来历神秘,只知道是在云州隐修的前辈,我之所以知道此人,是因为云州监天司曾有所记载,百年前时,有监天司的人觊觎圣火将之化为己用,被圣火教追杀。” “后来呢?”林季连忙追问。 “就是那位离南居士出手,他倒是没有直接跟圣火教为敌,而是帮了监天司的人一把,破开了寻火令对圣火的限制。” 听到这话,林季松了一口气。 这就足够了。 他倒是不怕圣火教的追杀,按照张靖的话来说,圣火教拢共就三位入道。 一位主持大局轻易不会离开圣火教外出,两位闭关。 只要破除寻火令对圣火的克制,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自保。 到时候,圣火教的人只要敢出现在他面前,来一个弄死一个,来两个弄死一双。 “那位离南居士在何处隐居?”林季问道。 “不知道。” “不知道?!”林季眉头一皱。 秦劲松则苦笑道:“一位入道境修士想要隐居,旁人如何找得到他?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跟监天司作对,我们自然也不会去招惹他,打听他的住处。”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什么都不知道,林季总不能两眼一抹黑就出去找人吧。 “总该有些线索的吧?”林季又问。 “只知道他在北边,靠近云州边界的地方。”秦劲松想了想,说道,“那里已经是中原九州的极北了。” “别说是在边境,就算是在九州之外,我也得去。”林季无奈的起身。 “我只有一个月时间,得在圣火教的寻火使再次找上门之前把这个麻烦解决了。” 一边说着,林季躬身行礼。 “秦大人,陆叔,我耽搁不起,这便出发了。” 秦劲松和陆南亭自然不会耽误林季。 “路上小心些。” “两位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音落下,林季转身离开了议事厅。 直至林季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陆南亭这才看向秦劲松。 看了半天,陆南亭却不开口。 秦劲松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解道:“老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陆南亭眼中带着几分深意。 “张靖死的干脆,你也该安心了吧。” 听一这话,秦劲松眉头一皱。 “你...” 陆南亭却轻笑着起身,说道:“你的谋划与我无关,若你这姓秦的都心存反意,我这在外为将的,哪管得了那么多。” 话一说完,不等请劲松开口,陆南亭便自顾自摆了摆手,快步离开了议事厅。 厅中只留下秦劲松一个人,在座位上愣了许久。 终于,他回过神来,哑然失笑。 “哈哈。” “聪明人真不少。” ...... 一晃眼,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来时的路上不觉得什么,可直至离开了北关城继续往北,林季才终于切身体会到如今这云州的乱。 他也终于明白,北关城守兵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真不是小题大做。 云州与中原九州的其余几州不同。 千年时间,大秦将各州的百姓都收拢到一个个县城之中安顿,已经少有村落存在。 既是为了百姓们不受野外妖邪的侵害,也是为了方便管理。 但云州却不同。 云州从来都不曾安稳过,大秦的手段虽然不错,却难以推行到这里来。 一路上,林季已经路过了不少村落。 几乎每个村落都有被洗劫过的痕迹,百姓们脸上几乎难以看到笑容,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 林季也曾好奇问过。 得到的答案却出乎他的预料。 “不止是在云州肆虐的蛮族,还有山匪强盗假借蛮族的名义四处抢劫。”林季想着那路边离死不远的乞丐对他说的话。 说完这话不久,那乞丐就断气了。 他说他家就在几里之外,那村里已经没有活人了,要么饿死要么冻死,没有别的下场。 若是蛮族出手,百姓们恐怕难以活命。 相比之下,山匪强盗似是还有些良心,至少只要不反抗,他们就不杀人。 但在这云州的冬天,没了存粮,那些活着的百姓们,或许还不如死去来得痛快。 一路上所见所闻都是如此,距离北关城近点还好,稍稍远些之后,所到之处就仿佛不是大秦的疆土了一样。 混乱无度。 不知道向前走了多久,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雪停了,风却不止,并愈演愈烈。 是北风,迎面而来,吹得脸上如刀割一般的疼。 林季自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没由来的心绪混乱,想起前世网上扯淡一般的南北干冷湿冷之争。 明明北方也有沿海的地方来着。 空气潮湿明明是因为温度不够低来着。 “说起来,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有北极?北极是陆地还是海洋被冻成了冰?”林季胡思乱想着。 突然之间,林季听到了前方传来的打斗声。 走神太久,他根本没用神识探查周围,以至于都要来到近前了才反应过来。 就在百余米之外,一列商队被拦了下来。 几个护卫打扮的尸体躺在地上,一个两米高的壮汉正在跟敌人动手。 不过当林季看到壮汉的对手时,却瞳孔微缩。 “蛮族?” 来云州这么久了,林季还是第一次见到蛮族。 就如传闻中一般,皮肤白的不像话,病态的苍白。 留着络腮胡子,发色不是纯黑,而是棕黄。 “第四境的蛮族修士。”林季并不着急上前,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除了那蛮族修士之外,还有几个普通的蛮族士兵,他们则被车队还活着的护卫拦了下来。 但很快的,当林季的目光再次落在那位第四境的壮汉身上时,却突然愣住了。 “怎么有点熟悉。” 那壮汉的背影怎么看怎么熟悉,他也不用兵器,拳脚之间带着虎啸声,颇具威势,看起来应当是炼体修士中的佼佼者。 林季可不记得自己认识第四境的炼体修士。 但很快的,动手的那两人辗转腾挪之间,林季看到了那壮汉的正脸。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让林季险些没惊呼出声。 “卧槽,怎么会是他?!” 第三百九十九章 偶遇旧友 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在这云州苦寒之地,见到此人。 “鲁聪?他不是在青阳县当捕头吗?怎么会跑来云州?修为还突破到第四境了?!” 上次见到鲁聪还是林季一路从维州赶回京州的时候。 当时路过青阳县,和老朋友小聚了片刻。 那时鲁聪已经是青阳县捕头,身上少了几分往日的憨气,多了几分成熟。 唯独少了一条胳膊,美中不足。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时他才第三境吧?这才过去多久,他就已经第四境了?” 看到出手的是老朋友,林季愈发的感兴趣了。 ...... 与此同时,鲁聪正面色严峻的与蛮族修士交手。 “虎爪!” 他一声低喝,一拳打出。 他整个人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拳头落下之后竟然真的响起了虎啸之声。 那虎啸夹杂着劲风,逼得对面的蛮族修士不得不后退躲避。 但蛮族修士似是见鲁聪厉害,却也不着急出手了,而是磕磕绊绊的说道:“你..可以活命,其余人死。” 鲁聪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说道:“你想放我走?” “没错。” 一听这话,鲁聪咧嘴一笑,再一次冲了上去。 “老子还不想放你走呢!杀了护卫兄弟,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蛮族修士冷哼一声。 “那你就..死!” 话音落下,两人又纠缠在了一起。 很明显,那蛮族修士也是炼体修士,或者说蛮族的修炼体系本就注重炼体。 鲁聪与蛮族修士就像是针尖对麦芒,两人的战斗没有神通术法,大多是拳拳到肉的近战。 看起来像是街边小混混轮着王八拳似的,但稍有不慎,恐怕就是一个重伤身死的代价。 这可比修士斗法要危险许多。 与此同时,商队的管事小跑着来到车队后方的车轿前方。 “小姐,那位鲁先生未必是蛮子的对手,要不您先往北关城去,我留下来。” 车轿的窗户上,小小的窗帘被掀开了,露出了一张气质颇有些冰冷的美貌脸庞。 “我这主家出了事就逃,你让下面的人怎么看我?” “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管事还想再劝,但窗帘已经被关上了。 见状,管事只能焦急又无奈的守在车轿旁边。 另一边,只是片刻,鲁聪与那蛮族修士身上都带上了不少伤势。 两人看起来都有些鼻青脸肿,但是战斗也愈发的激烈。 突然,鲁聪脚下一个不稳,踉跄了半步。 那蛮族修士看准了这个机会,一步踏前直接贴近,可正当他准备下狠手的时候,却看到了鲁聪脸上的得意之色。 蛮族修士心中一惊。 “不好,上当了!” 可此时再想脱身已经为时已晚。 只见鲁聪爆喝一声,身周气势一阵震荡,一股气浪四溢而开。 一只黑虎虚影在他的身后升腾而起,下一个,在鲁聪出手的瞬间,那虚影也扑向了蛮族修士。 “吼!” 虎啸山林一般的惊天动地,连带着几面似乎都震颤了起来。 那蛮族修士被正面击中,整个人倒飞而出,还未落地便已经丧命。 而鲁聪则长舒了一口气,身后的虚影瞬间消失,他整个人也完全脱力,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 “呼..呼..师尊教我的黑虎隐..我用起来太勉强了。” 在鲁聪的身后,商队里的众人看到蛮族修士被击杀的一幕,顿时各个欢呼出声。 但奇怪的是,那些还在跟护卫们厮杀的普通蛮族,却根本没有退后的打算,脸上也见不到丝毫惊慌。 看到这一幕,鲁聪心中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刚等他站起来,一旁的大树上,一道身影落在了他的面前。 “厉害,中原修士中很少有你这种炼体修士。”另一位蛮族出现在鲁聪面前,脸上带着从容不迫,缓缓的朝着鲁聪靠近。 “第五境?”鲁聪瞳孔骤缩,对方没有出手,只是气势便已经完全压倒了他。 毫无胜算。 “若你是我们北荒的人,绝对会是真正的勇士...不过,为了保护同族弱者而死,你也算是真正的勇士。” 听到这话,鲁聪眉头紧皱着,却不再后退。 “即便是死,老子也要咬下你二两肉来!”鲁聪恶狠狠的说着。 “那就试试吧。” 话音落下,那新出现的蛮族修士一步踏前,在鲁聪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元神修士与元神之下,本就是天差地别。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苍白的脸,鲁聪心中已然绝望。 他看到对方抬起手,当做手刀朝着他的脖颈要害砍了过来,他想要抵挡,但是却抽不出力气。 就在鲁聪已经认命的瞬间,他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在鲁聪眼中,那道身影双脚腾空不到半米,一伸手却正好抓住了那蛮族夜游修士的头发。 然后,便是手猛地向下,连带着那蛮族夜游整个人站立不稳,脑袋着地。 那还未落下的手刀自然是被化解了的。 连带着这位蛮族夜游的脑袋也被在地上化解为一滩令人作呕的稀碎,只剩下无头尸体,似是在控诉着偷袭者的阴险卑鄙。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鲁聪愣了许久,直至他看到来人的模样。 “头儿?!怎么是你?” “哈哈,吓坏了吧?”林季咧嘴一笑,狠狠的拍了拍鲁聪的肩膀,顺便将手上的鲜血在他衣服上擦了个干净。 鲁聪却浑然不觉。 劫后余生以及见到林季的狂喜,让他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头儿,你怎么会在这。”鲁聪大笑着问道。 “先把剩下的蛮子宰了,我们再慢慢聊。” 一边说着,林季也不挪动脚步,而是单手凭空一握,青釭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朝着剩下的几位蛮族的方向狠狠一剑,不见剑光,只是刮起了狂风。 那狂风来去极快,只是一个呼吸不到就消散不见。 噗!噗!噗! 连续几声闷响。 在商队护卫震惊的目光中,他们的对手却一个个的倒了下去,而尸体直至跌落在地上之后,脑袋才和脖子分家。 第四百〇〇章 角色扮演 天色渐晚。 商队就在路边扎营,生火做饭。 在不远处还有更旺的一个火堆,足有一两人高的火焰升腾着。 那里是蛮族人的尸体正在被火化。 林季独自一人坐在一处火堆旁边,前面的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锅里煮着粥。 说起来,林季宰了那第五境的蛮族修士之后,久违的在因果簿上添上了一笔。 而结果跟他想的也一样,他甚至没感到修为有变化。 随后,他又将张靖的名字也填了上去,这次倒是有些不小的收获。 凭空出现在体内的灵气将他身上的伤势修复了大半,除此之外倒是没有别的收获了。 “看来日游之后,还是得收拾厉害角色才行。”林季感到了几分棘手。 以前的修炼坐过山车坐习惯了,现在换成手扶拖拉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落差的。 不过很快的,林季就将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因为鲁聪已经回来了。 “头儿,这位是商队的管事。”鲁聪指着身旁的人说道。 林季看向那管事之后,惊讶道:“咦,你是..吉六?我们在北关门口见过。” “原来是林先生。”吉六也有几分惊喜,随后连忙躬身行礼道,“多谢林先生出手相助,吉六感激不尽。” “不必,顺手为之罢了。”林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一旁的鲁聪却笑咧了嘴,说道:“吉管事,你知道刚刚被头儿一招击毙的修士有多厉害吗?那可是第五境!货真价实的元神修士。” 一听这话,吉六更显几分畏惧,神态也愈发的恭敬了。 “行了,说这些做什么。”林季白了鲁聪一眼。 跟个普通人有什么可装逼的,拍马屁都不会拍。 林季问道:“吉管事有什么事吗?” 吉六点头道:“是这样,我家小姐想当面向林先生道谢。” “那她怎么不自己来?”鲁聪眉头一皱。 “这...”吉六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季则起身,看向鲁聪,说道:“倒也不必如此,一个姑娘行走在外不想抛头露面也可以理解。” 其实林季大可不必理会,不过此事对于他来说只是走两步,但对于刚刚受惊了的普通百姓,却足以让他们安心许多。 反正不是什么麻烦事,何乐而不为呢。 林季让鲁聪看着锅里的火候,他则跟着吉管事朝着车队后面的车轿走去。 “我说,你们这些行商的是不是脑子多少带点问题?”林季突然问道。 “什么?”吉六一头雾水。 “好好的行商为何要带个小姐出来?嫌路上不够辛苦,就得找个人伺候着才舒坦是吧?” “这...”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车轿面前。 还不等吉六开口通禀,车轿里就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 “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了,不然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若是落到了那些蛮子手里...”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怨与婉转,一只玉手探出了窗帘,将之缓缓掀开。 当林季顺着小窗口跟车轿里面那女子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在了原地。 “林季?!” “北霜?!” 林季的话音刚落,只见北霜一挥手,一旁的管事吉六就晕倒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林季下意识将吉六扶着在车轿前面坐下,看起来就像是他睡着了一样。 而北霜也走下了车轿。 “你管这叫手无缚鸡之力?”林季晒然。 北霜有些扭捏。 演戏倒没什么,只是演到了熟人面前,实在是尴尬到了极点。 “你怎么在云州?”北霜问道。 “叫你们圣火教暗算了。”林季随口应着。 可这话一出口,他才猛地反应过来,看向北霜,说道:“你身为圣火教圣女,在这玩什么角色扮演呢?你又有什么阴谋?” 北霜一瞪眼。 “与你无关。”说着,她又狐疑道,“你被我们圣火教暗算?我怎么不知道教中有对你的谋划?你别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此阻拦我的吧?” “我阻拦你什么?”林季皱眉。 “你心里清楚。”北霜微微眯眼。 “你脑子有病吧?” “你才脑子有病!” 林季没了耐心,这样争吵下去实在是没个头绪。 虽然北霜是圣火教的圣女,但是林季跟她反倒是有几分交情,总归也一起经历过生死吧。 为了化解尴尬,林季没话找话,打出了吃饭卡组。 “吃了没?” “没呢,用不着吃饭。” “我准备煮海鲜粥,要不要一起吃点?” “你随身带着海鲜?” “火灵鱼。” 北霜不再开口,直接一个眼神让林季带路。 林季会意,带着北霜回到了火堆旁边。 鲁聪看到林季带了个女人回来,下意识道:“头儿,你转性了?” “什么转性?” “以前一起逛明花楼的时候,姑娘们投怀送抱你都不为所动,如今只是三言两语,就把人家小姐给勾搭来了?” “滚蛋!”林季气急败坏的瞪了鲁聪两眼,这才坐下。 北霜在林季身旁坐下,闻了闻面前锅里的香气,那是夹杂着灵气的浓郁香味。 她难得的口齿生津,馋了。 林季拿起锅铲在锅里搅弄着,一边对北霜问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就告诉你我的,公平交易谁也不吃亏。” 闻言,北霜沉默片刻,却是指了指鲁聪。 林季目光一凛。 “怎么,你的事情与他有关?” “你和这大个子什么关系?”北霜问道。 “他是我以前的手下。” “的确跟他有点关系,就是因为他在这商队里做护卫,我才打晕了这商队原本的大小姐,使了点手段让管事认不出,然后暗中跟着他。”北霜指着鲁聪说道。 一旁的鲁聪这才反应过来,猛地瞪着北霜。 “你欲对我图谋不轨?!大胆...” “她是夜游境。”林季在一旁幽幽开口,“还大胆...你当捕头当傻了?” 鲁聪神情一滞,重新坐下,不再开口。 林季则继续问道:“跟着鲁聪做什么,他值得你们圣火教专门跟着?” 北霜却盈盈一笑。 “先说说你自己,你来云州做什么?” 第四百〇一章 同路 北霜已经率先开口,林季也不好闷着不说。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 “因为一件小差事误打误撞来了云州,结果被你们圣火教盯上了。” 说着,林季伸出一根手指,一簇白色的小火苗在指间升腾。 看到这一幕,北霜顿时明白了林季的意思。 但紧接着,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微变,伸手攥住了林季的手指,掐灭了火苗。 “你被寻火使找上门了?”北霜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 林季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收回了手,说道:“你当初怎么不告诉我,拥有圣火会被你们圣火教盯上?” “你是监天司总衙的掌令,我原本以为你轻易不会离开京州。”北霜说道,“再说了,寻火使的事情在我们圣火教中也是禁忌,我身为圣女都不能多问多说,怎么会告诉你一个外人?” “如果不是我,你就要死在那圣火秘境里了。”林季久违的翻了个白眼。 “说的跟你不是顺便带我出来的一样。”北霜也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 两人沉默着对视良久,直至面前火堆上的锅里,海鲜粥已经烧开的时候,林季才终于罢休,拿着勺子在锅里搅拌了起来。 “去商队里取点盐过来。”林季对鲁聪吩咐道。 打发走鲁聪之后,林季又从自己的袖里乾坤中取出了两个小瓶子。 里面分别装的是他自己做的酱油与味精。 朝着锅里适量倒了些,鲁聪也取盐回来了,但也只是盐巴,并非精盐。 不过两者之间大差不差,林季稍微处理一下也能将就着用,随手下了些到锅里之后,剩下的就被他收了起来。 又将海鲜粥搅拌了片刻,林季拿起碗给北霜盛了一碗,然后又给自己也盛了一碗。 “你多吃点,这可是第五境的鱼妖的肉,大补的好东西。”林季对鲁聪说道。 “头儿,用得着你说?”鲁聪咧嘴一笑,也不顾烫,直接将锅端了起来,去到了一旁。 看到这一幕,林季破有些感叹的轻笑了两声。 这傻大个也不傻了,知道他和北霜有话说,还会自己回避。 终究是当了一年捕头的人,是不一样了。 等到了鲁聪走远之后,林季这才看向北霜,却见北霜碗里的粥已经去了一大半。 “好吃吗?” “一般,我就是有点饿了。”北霜抬起头,白皙的脸蛋上明显泛起了些许红晕。 应当是大冷天吃了些热乎的,身子都跟着暖和了起来吧。 林季拿着勺子慢慢的吃着,这路边的海鲜粥味道只能算是一般,是他的调料画蛇添足了。 火灵鱼的肉质已经足够鲜美,味精与酱油反倒遮住了其原本的鲜味,美中不足。 “这次有经验,下次就懂了。”林季也不恼。 见北霜的碗里已经见底,她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林季将自己的碗递了过去。 北霜也不在意这些,接过碗之后问道:“你不吃吗?” “味道一般,那火灵鱼肉我还多的是,下次想吃自己做就是了。” 听到这话,北霜也就懒得跟林季客气了。 终于,两碗海鲜粥下肚,北霜放下碗之后,脸上泛起了几分满足之意。 “火灵鱼真是好东西。” “要不有机会再去圣火秘境抓两条?”林季随口提议道,本就只是一句玩笑话。 谁知北霜却煞有其事的思忖了片刻,然后竟然点了点头。 “可以,反正你也有圣火,那秘境并非去不得。” 听到这话,林季抬起头,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北霜。 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该是圣火教的圣女说出来的,那圣火秘境岂能容外人胡乱闯入? 但林季也没追问,而是继续问道:“你们圣火教怎么会盯上鲁聪?他不过是傻大个一个,有什么值得你们惦记的?” “他本身没什么,不过是有些天赋的体修罢了,但是他师傅却不简单。” “他师傅是谁?”林季有些好奇了,是谁能看上这傻大个。 “你听过离南居士吗?” “谁?”林季神情一滞,竟然这么巧? 北霜看到林季的反应,眼中泛起几分果然如此的光芒。 “你果然也是来找他的,想要破除寻火令对圣火持有者的压制,唯有离南居士可以做到。”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来了兴趣。 “详细说说。” 北霜点头道:“倒也没什么可说的,离南居士本是圣火教的长老,后来说是在圣火教待着不舒心,于是便脱离了圣火教,四处云游去了。” “他本是主管寻火令的长老,自然懂得如何解开寻火令。” 闻言,林季皱眉道:“主管寻火令的长老?这么重要的人物,你们圣火教就让他简单的离开了?这未免说不过去。” “不然呢?”北霜一歪头,反问道。 “什么不然?” “一位在入道境中都是强者的人物,教主不在,谁能管得了他?难不成教中长老尽出?打不过打得过是一回事,能不能抓住又是另一回事,他本身还居无定所,去哪找他?” 林季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脸上泛起了几分幸灾乐祸。 能管寻火令,想来那离南居士在圣火教的地位绝对不会弱于那什么大长老。 估计就跟监天司的高群书一样。 如今那高群书还在四处游荡,连真龙都敢去招惹,监天司也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想来这离南居士对于圣火教来说,估计也是这般棘手的存在。 “看来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还真是可以为所欲为。” 林季又问道:“你找离南居士做什么?” “劝他回教中,如今正是圣火教的关键时刻,能多一位入道境的长老还是很重要的。”北霜无所谓的说着。 她又指着一旁已经开始抱着锅往嘴里倒的鲁聪说道:“他就是来云州找师傅的,跟着他总不会错。” 话音落下,北霜起身伸了个懒腰,将她姣好的身材在林季面前展露了一番。 林季看的愣住了。 “好看吗?” “还算不错吧。”林季点头。 北霜翻了个白眼,自顾自朝着车轿那边走去。 “我们的目的相同,算不上敌人,之后便同行吧?” 林季扯了扯嘴角,露出了方云山式的笑容。 北霜看到这副丑陋表情,果然面色变冷,轻哼一声快步离去。 第四百〇二章 道理和歪理 深夜,车队的营地里。 鲁聪打着呵欠坐在林季身旁。 “头儿,有些话俺也不知道该不该讲。” “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讲的?”林季闭目养神,随口说着。 鲁聪的目光则扫向那边的车轿,随后才看向林季,说道:“头儿,你说那姑娘是圣火教的圣女,你怎么不拿了她,反而要跟她同行?” “拿她作甚?”林季睁开眼,不解道。 鲁聪则长舒一口气,说道:“这一路上的情况头儿也看到了,都因为北边的蛮子,云州的百姓们才民不聊生,俺鲁聪也是见过些惨事的,但似云州这般的...” 他的话说了一半,但林季却明白他的意思。 一路上,林季已经看到许多冻死饿死在路边的百姓了。 被屠戮的村落也见过。 相比于南边的其余各州,这最北边的云州,实在是太乱了些。 “你想说什么?”林季问道。 鲁聪踌躇片刻,说道:“云州有如今这幅下场都是北边蛮子作乱,而那些蛮子都是听圣火教的命令的,那是咱们大秦的敌人。” “是敌人就非得分个生死?”林季反问。 鲁聪神情一滞,下意识的想点头,但是看着林季那莫名的目光,他却反而没了底气。 “俺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就算不动手,也不该好声好气的跟他们相处...那姑娘还是圣火教圣女。” 闻言,林季拍了拍鲁聪的肩膀,轻叹了一声。 “你也当了一段时日的捕头了,还是学不会装糊涂吗?” “装糊涂俺懂,上次有游星来咱们青阳县找事,俺就一问三不知,把那位游星气坏了。”鲁聪咧嘴笑道。 看他那得意的模样,显然此事会在他心中记一辈子。 “然后呢?”林季随口又问。 “头儿,俺明白你的意思。”鲁聪说道,“有些事超出了俺能管的范围,如果实在看不过眼,就不去看,装不知道,明哲保身。这都是头儿你教我的。” “有用吗?” “有用,咱就是个小捕头,就那么丁点能耐,不敢托大。” 说着,鲁聪下意识看向了自己的左臂,那条胳膊明显比右臂要白嫩些。 这是他境界低微时硬怼鬼物,惨胜,留下了一条胳膊作为代价。 他兴许就是在那个时候,才懂什么叫量力而行。 林季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 “是你师傅帮你治的?” “是,师尊在青阳县见了俺,就给了俺一枚丹药,吃了丹药胳膊就长出来了,然后他又让俺来云州寻他。” 鲁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道:“俺寻思着这个恩情不能不报,于是就辞官来云州了。”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鲁聪却又道:“头儿,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跟那圣火教的圣女同行呢,俺没本事,你却有本事,那圣女打不过你。” 林季舒了一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背靠在身后的马车上。 “以前教你装糊涂,后来让你量力而行,你好像都学会了。” “嘿嘿。” “再教你一招,学不学看你,叫做同流合污。” 林季伸了个懒腰,又闭上了眼,嘴里轻声念叨着。 “人活在世上,如果有十分的话,总该有一分贪财、两分好色、三分自私,剩下的才可以是良心。” “哪有那么干净的人,白莲花的根子也在淤泥里呢。” 鲁聪摇头道:“俺听不懂。” “听不懂就自己琢磨。” 林季起身,打了个呵欠之后一跃而起。 “我不喜青楼,觉得太喧闹。我最恨赌徒,却放任宋家兄弟开赌场。我不屑贪墨,但该拿到手的好处一点都没少拿。” “这就是同流合污。” “还是不懂。”鲁聪挠着头说道。 “你前途无量,兴许有一天能成为修士中的顶尖存在,不懂其实也是好事。”林季笑道,“我就是太油了,道理尽是些歪理。” “头儿的道理不是歪理,俺学了,挺好用的。” “那是因为这世道本就是歪的,从来也没有正过。或许有人想将其摆正,但这个人不会是你,也不会是我...至少不会是现在的你我。” 林季的话终究是留了几分余地。 “这话俺懂了,量力而行。” “对了。”林季脸上笑意渐浓,继续道,“圣火教或许不是个好东西,但那圣女不曾作恶,你说我拿她作甚?再者说了,我们本就有几分交情,此行又是同一目的,同行算什么大事。” “事关我的小命,慢说是跟她圣火教圣女同行,就算是和高群书那该死的反贼同行又能如何?” 说起高群书,林季又想到天机那厮,语气也变得咬牙切齿起来。 恨屋及乌了属于是。 “头儿,要是上面知道了,要降罪下来...” “那就不干了,天大地大,不如我活命大。” “嘿,之前的话俺不懂,这话俺倒是听懂了。” 林季哑然失笑,身形一闪。 “不必等我,我会追上来的。” 话音落下,林季已经不见了踪影。 ...... 密林中,林季找了处正对月光的大石头盘膝而坐。 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这也得多亏在因果簿上添上了第六境张靖的名字。 伤是他打得,痊愈也落在他身上。 原汤化原食。 终究是第六境修士,也或许是因为林季突破第六境也有许久了。 他久违的感到了境界的松动。 迎着月光,他暗自在体内运转着浩气诀。 不知不觉间,几个时辰过去,月光已经变成了日光,他也不知道将灵气在经脉中运转了多少个周天。 突然,原本内敛的灵气外泄而出,他身下的巨石开裂,周围的树木也整齐的向外倒下。 动静不小,惊起了林季鸟兽。 林季长舒一口气,微微睁眼。 “第六境的修炼反而简单了,元神白天吸收日华之力,夜晚吸收月华之力,即便不去理会,也会缓慢增长。” “修为也只是积累而已。灵气量够了,便水到渠成...其中或许有几分风险,但与我而言却不难。” “呵呵,第六境中期了。”林季展颜一笑。 升级突破,总归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第四百〇三章 七剑合一 久违的突破境界之后,林季却并未起身。 他稍稍稳固了体内还有些狂暴的灵气之后,便抬头看天。 很快的,他的眼中就失去的光彩,取代而知的,是元神出窍,青云直上。 他的元神迎着漫天的日华不断飞升,直至仿佛能与那太阳星平齐之后,才终于停下。 环顾四周,已然能看清天空中的星辰了。 他举目四望,很快就找到满天繁星之中,那冲着他不断闪耀得七颗星辰。 “北斗七星...”林季眼中泛起几分果然如此的光芒。 现在突破之后,他就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北极功被莫名调动,是北极星在呼应着。 但因为在下面日华之力太过耀眼,所以他才不得不元神出窍来到这万丈高空。 罡风凛冽,这么高的地方,即便是林季那凝练的元神,也不能久留。 很快的,林季的元神便念动北极功的口诀。 而那北斗七星在他眼中的光芒也愈发的刺眼,像是迫不及待要被他引动一般。 终于,林季感觉到时机成熟,尝试着以元神施展北极功。 只是一瞬间,七道星辰之力加身,互相融合着,最终却只剩一道远比先前浑厚的星辰之力。 “北极功大成了。”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此时此刻,他的元神之力在北极功的加持下,几乎比先前强了一倍有余。 而且这是星辰之力,并非他本身的手段,因此只要承受的起,那么这星辰之力便不会消散。 林季一直保持着北极功的状态,大约过了将近一个时辰,他才终于感到了几分不支。 散去功法,元神回归肉身。 林季重新睁开眼,精神一振。 单手朝前一握,青釭剑便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目光四顾,最终落在了不远处的悬崖峭壁上。 一剑落下。 “摇光剑。” 北极功大成之后,他终于不必按部就班一剑一剑的去推进七星剑的威能了。 抬手便是第七颗星辰摇光星对应的剑法。 只是在出剑之后,林季却猛地脸色一白,这随手一剑就用掉了他体内三成的灵气。 一道剑光划过,连一个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便已经越过那远处的悬崖,消散在了极远的半空中。 轰隆隆... 那无辜的悬崖之上出现了一道足有百米长的剑痕,一截巨大的山体开始滑落。 终于,那山体落下,地动山摇,露出了被一剑斩出来的光滑切面。 看到这一幕,林季瞳孔微缩。 “这不是摇光剑。” 若只是七星剑,哪怕是最后一剑,也不至于一剑去了他三成的灵气。 他元神修炼了六识归元诀,肉身又有第二重的真龙体。 他的灵气本就比同境界修士要多出个七八成。 即便是施展元神剑法舍神剑,消耗恐怕也就跟刚刚那一剑相去不远。 “因为北极功大成,所以七星剑七剑合一了,就像是北极功的星辰之力也合而为一了一样。” 林季很快就找到了缘由。 “七星剑的确不俗,不愧为太一门真传才能学的顶尖功法。” 说着,林季又尝试着再出了一剑,这一次他控制了灵气的消耗。 威能减弱了一些,但也比他以前单单使用七星剑中的某一剑要强了太多。 “不仅如此,上限似乎还不知道在何处,而且这七星剑...哪怕是七剑合一,似乎上面还有路。” 林季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北极功与七星剑出现了瓶颈,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桎梏。 “看来将来还是要再去太一门走一遭了。” 想到这里,林季长舒一口气,收起了青釭剑。 此番修炼大有突破,他的实力比之于之前强了少说有三五成。 “算是厚积薄发吗。” “可我也没积累多久。” “所以还是我天赋异禀。” 心念及此,林季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离开了林中。 商队已经出发了,林季神识探查到了留在鲁聪身上的印记,很快便顺着鲁聪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襄州,太一门。 掌门孤鸿真人本在修炼之中,但他突然睁开了双眼,抬头看天。 头顶是密室的天花板,他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一切阻隔,直至星空。 “有人七剑合一了...在北方。” 心念及此,孤鸿真人骤然起身离开了密室,一路来到了太一门的大殿之中。 一番号令下去,片刻之后,大殿之中又出现了两位长老。 分别是太一门行走真传徐定天的师尊,二长老飞鸿真人。 以及掌管宗门刑罚的四长老落鸿真人。 看到两人出现,孤鸿真人开门见山道:“有人七剑合一了,在北方。” “七剑合一?”飞鸿与落鸿听到这话,都是脸上一惊。 “是定天吗?”飞鸿真人连忙问道,“定天在外游历,想来这么久过去,以他的天赋,或许能做到。” 孤鸿真人摇头道:“他虽然天赋异禀,但是距离突破日游恐怕还需要个两三载,而想要七剑合一,非得北极功大成不可。” “北极功看似是引落星辰之力,实则更看重元神,不是日游不可能大成。”落鸿真人在一旁不苟言笑的说道。 “不是定天还能有谁?太一门中别的真传最强者也不过初入夜游,而且修的也不是北极功与七星剑。” 孤鸿真人长叹一声。 “你们别忘了,我们宗门之中那张道图是怎么来的。” “掌门师兄说的是烟雨道的道图?”飞鸿真人骤然反应过来,片刻思忖之后,他皱眉道,“难道是那监天司的林季?” “只能是他了。” 闻言,飞鸿真人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是在云州见过林季的,也更加清楚此人比他的得意弟子徐定天还更要出色。 思来想去,飞鸿真人抬头看向孤鸿真人。 “掌门师兄的意思是...?” “七星剑涉及到我太一门的根本,不能放任流落在外。” “可那林季也并非一般人,他背后有监天司,而且又是北极功与七星剑大成的日游境,即便想要...”四长老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看到这一幕,孤鸿真人难得的翻了个白眼。 “四师弟,你就知道杀!那林季是能杀得的?谁去杀?难不成让我们亲自去暗杀他?入道境的我们不去谁是他的对手?” “让人去请,请他来太一门走一趟!” 孤鸿真人摇头道:“给他个长老的位置坐坐,将来请他帮忙时,也能名正言顺。” “这能行的通吗?” …… 第四百〇四章 翻云城 越往北,云州的天气便愈发的让人琢磨不透。 明明夜里还是雨雪交加,但是到了天明,一大早天空便已经放晴,甚至于那阳光不似冬日温暖温和,反而给人带来了几分燥热。 鲁聪将外面的袄子脱下搭在肩上,他分明已经是通慧境的修士了,但偏偏被这火毒的太阳晒得满头大汗。 万幸前方不远处就是一座城池,因此他也催促着商队快行几步,想要赶紧找个地方凉快凉快。 林季则坐在商队后面的车轿上,充当了商队小姐的马夫,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手中的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兴许是用的力气太大了点,那老马时不时回头,冲着林季投去哀怨的目光。 “别怨我,闲着也是闲着。”林季低声嘟囔着。 不知不觉间,已经随着这商队走了三天了,虽然一路北上,但是距离云州边境却也还远。 原本林季是准备直接赶到云州边境去的,但是既然有离南居士的徒弟鲁聪在身边,他自然也就不会舍近求远了。 去了云州边境还得四处打听,不如跟在鲁聪身边。 倒也不是林季不急,实在是他不愿意去催促鲁聪,因此才选择顺其自然。 反正一个月时间圣火教才会知道寻火使已经完犊子的消息,再派人来还不知道要多久。 时间并不算紧急。 “你突破了?”车轿里,北霜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这你也能看出来?”林季也有些意外。 他都已经突破第六境中期几天了,这姑娘怎么现在提起这茬。 “我才发现,刚刚你为何动用元神?” “旁边林子里有点奇怪,心生好奇探查了一番,是一只小妖,无关紧要。”林季随口说道。 在云州走了这么几天,林季才发现,云州的妖兽似乎也要比之其余各州多上不少,甚至这一路上还时常碰见妖兽大摇大摆的从官道上路过。 “云州有不少妖族的大家族在,因此连带着闲散的大妖小妖底气也足了不少。”北霜低声解释着。 顿了顿,她掀开车子的门帘,看向前方不远处的城池。 “前面那城里,想来也能见到些化形的大妖了。” “哦?”林季眉头一挑,看向远处的城墙,那城墙的城门楼子上,刻着翻云城三个大字。 “这翻云城有什么特殊的吗?说起来原来云州还有第二座大城,不似南边各州,除了府城就是县城,没什么稀奇的。”林季也有些好奇了,这些天他都是漫无目的的跟着,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了。 “翻云城...就是云州的天京。”北霜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来了兴趣。 天京城可是中原九州修士的中心。 北霜则继续道:“不过与天京不同,这翻云城中来往的大多是云州修士,少有外州的修士前来,而且城中也有不少凡人。” “这样啊。”林季了然。 说话间的功夫,商队已经过了城门,进入了城中。 鲁聪很快就来到车轿旁边,却是找到了不远处的吉管事,交代事情。 林季看着吉管事取了几张银票交给鲁聪,鲁聪道谢之后便找了过来。 “头儿,俺这趟镖算是压完了,该去找师尊了。” “我跟你一起。”林季点头,下了车轿。 北霜也一道走出车厢,然后冲着吉管事单手掐诀念叨了两句,然后便冲着林季笑道:“好了,我也不必再暗中跟着这位了,一起出发吧。” 鲁聪眉头一挑,没说什么。 林季则好奇道:“你刚刚那是什么手段?” “圣火教里迷人心神的法术,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手段,但对付普通人却足够了。”北霜笑道,“那商队管事现在以为自家小姐还在云城,受不得一路上的疲惫因此等他行完商回去呢。” 听完这话,林季顿时失去了兴趣,也不再追问。 三人找了处客栈住下,要了一桌酒菜之后,在大堂的角落里落座。 “鲁聪,你师尊让你怎么找他?” “师尊说了,就让俺在翻云城里等着...不然我也不会顺路护送商队来这里。”鲁聪笑道。 “只是等?没有别的交代了吗?” “没了。”鲁聪摇头。 “他没说什么时候来吗?” “没说,就说让俺等着,该来的时候他就来了。” 闻言,林季无奈叹息道:“那就等吧,希望你师尊能快些赶来。” 不多时,客栈就把林季这桌的酒菜上齐了。 在云州不兴米饭,而是看起来比脸还大几分的烙饼,菜也是简单的烤肉。 林季尝了尝便失去了兴趣,不如他的烤肉香。 北霜甚至连品尝的兴趣都没有。 倒是鲁聪吃的满嘴流油,见林季不动手,他也懒得劝,吃的愈发的过瘾。 毕竟是跟了林季许多年的老人了,鲁聪知道林季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吃食上委屈自己,他不吃就是真的不想吃,不用劝。 不多时,一桌的烤肉就被鲁聪塞进了嘴里。 他拿起酒壶灌了一口,擦了擦嘴,美美的叹息了一声。 “哎,饱了。” “你这吃相该改改了。”林季颇有些无语的说道。 “天生的,没法改。”鲁聪大咧咧的笑着。 酒足饭饱之后,见天色还早,林季便提议在这翻云城中随便逛逛。 鲁聪与北霜自无不可。 三人结伴离开了客栈,在城中走着。 没走两步,他们突然看到前面围了一大群人,似是有什么热闹可看。 “走,过去瞧瞧。” 林季来了兴趣,带着两人靠近。 来到近前之后,林季这才发现,是一位表情带着几分阴翳的年轻人,正拦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修士不让走。 更确切些,是那年轻人拉住了那女修的胳膊。 更有趣的是,林季竟然认得那一男一女。 “阿兰阿成,他们竟然也来了这。” 这两人正是之前圣火教一案时,跟他一道去往天京城的那两个年轻人。 只是此时他们身旁,却不见他们的师父柯无哲柯瞎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是云州...观云山的。”林季随口嘟囔着。 北霜突然眉头一挑。 “观云山?” 第四百〇五章 再见柯瞎子 在北霜的解释之下,林季才明白观云山竟然还有些来头。 “观云山是飞云宗下辖的势力,算是飞云宗弟子自觉在宗内无望发展,因此向飞云宗申请开宗立派之后,在外创立的宗门。” “类似的宗门在云州并不少见,而且虽然单个门派算不得什么,但是在飞云宗的统领之下,也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说到这里,北霜有些不解道:“即便不是飞云宗本宗弟子,但是总归是有几分关联,在云州不该有人敢招惹他们才是。” 林季晒然道:“万一那三角眼油头粉面的小子就是飞云宗本宗的呢?”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那边争执的三人也开口了。 “阿兰师妹是瞧不起师兄吗?”连浩一脸阴森的说着。 他是飞云宗长老亲传,在下属宗门的弟子面前,自然天生带着几分优越感。 阿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手足无措的看向阿成。 阿成则低头道:“连师兄误会了,我们二人在此等候师尊,因此不能随连师兄前往赴宴。” 啪! 连浩突然一巴掌甩在了阿成脸上。 “我问你了吗?”连浩眼中带着几分不屑,目光始终在阿兰身上流转着。 一旁的林季看着有趣,对北霜问道:“飞云宗的弟子都是这般的趾高气扬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就一点脸都不要啊。” “呵,比这过分的事多了去了,这算什么。”北霜不屑的撇嘴道,“还有人曾打我的主意呢。” 北霜气质出众,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上品,因此林季并不意外。 “然后呢?”林季好奇道。 “被我宰了。”北霜则压低声音道,“我现在还是飞云宗追杀榜上的前三甲。” “嘿,真有你的。”林季颇为赞赏的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另一边的连浩已经上手,捏在了阿兰的脸上。 阿兰连连后退,却躲不过他的手指。 “不错,嫩的都快出水了,今晚由你当师兄的同伴正好。” 阿兰低着头想要走开,说道:“师兄,我们师尊还在等着...” “那便让柯瞎子老老实实的等!少拿他的名头来唬我!你们这下宗的人,还想让我这本宗真传迁就你们不成?” 话音落下,连浩便拉着阿兰强行的离开了。 阿成原本想要跟上,却被连浩狠狠的瞪了一眼,吓得他只能在原地一脸焦急,说不出话。 正主被带走了,热闹没得看了,人群也自然散去。 直至此时,林季才带着鲁聪和北霜,来到了阿成面前。 “小子。”林季叫了一声。 阿成抬头看到林季之后,惊讶道:“林先生,您怎么在这...” 说着,他又满脸焦急道:“林先生,您要救我姐姐,她..” “她被人掳走了,我看到了。”林季说道。 阿成一愣,说道:“您看到了,怎么不救我姐姐?那连浩不是什么好东西,听说不少师姐师妹都被他祸害了。” “嗯,然后呢?”林季点着头。 见阿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之后,他才问道:“我为什么要救她,你俩本就属于飞云宗的下属宗门,我一个外人,你看我像是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人吗?” 话音落下,林季便不再理会阿成那绝望的模样,自顾自带着鲁聪和北霜离开了。 直至走出去数百米,鲁聪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头儿,你不是最喜欢管这些闲事吗?怎么刚刚...” “你不知道,我前不久刚与飞云宗结了仇,本来想着赶紧回京州山高皇帝远的,他们拿我也没办法,结果现在还在云州。”林季轻笑道,“既然还在人家的地盘,自然不能太嚣张了,免得惹来杀身之祸。” 一旁的北霜惊讶道:“你跟飞云宗也有仇?” “嗯,来时路上顺手弄死了他们一位长老。”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 北霜恍然,笑道:“飞云宗的执事长老虽然只是第五境,但也代表着飞云宗的脸面,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不是执事长老。”林季解释道。 北霜神情一滞,眼睛微微瞪大,说道:“不是执事长老?难道是外门...外门长老已经可以教授弟子,地位...” “是内门传功长老,日游境的,好像在飞云宗还有点地位。”林季懒得听北霜猜测了,猜了半天也猜不到点子上。 “嘶...”北霜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离林季远了两步。 这一幕林季看着也觉得好笑。 “你是圣火教圣女,你怕什么?圣火教难道不比那区区飞云宗厉害?” “可这云州是飞云宗的腹地。”北霜恨恨的说道,“我又不是你,仗着修为胡作非为!若是飞云宗的长老找上门了,我可对付不了。” 林季满不在意的说道:“除非他们派出入道来追杀我,不然你就当没这桩子事就行了。” “说得轻巧!你还敢杀?真不怕他们的入道?” 林季不置可否。 怕是真的怕,但入道境一般也不会闲的没事干来特意对付一个来自监天司的日游。 能入道的,都是已经找到自身前路的,五百年的寿元未必够他们参破自身大道突破道成。 又不是监天司的入道境那样气运与大秦相连,前路渺茫。 亦或者凭借着道图,借了他人的道来突破的。 这些宗门修士一个个爱惜羽毛得很,哪有功夫出来追杀他。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鲁聪却又开口。 “头儿,俺知道你不出手肯定有其他原因,说来听听呗。”鲁聪一脸好奇的问道。 林季一挑眉毛。 “真是当过捕头带过手下的人了,脑子转的这么快?” “嘿,俺在你手下干了那么多年,再不聪明点岂不是白干了。” “不错,孺子可教。”林季轻轻点头,突然扭头看向身后。 鲁聪和北霜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是片刻,他们就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的老者,缓缓来到了林季面前。 “见过林先生。” 林季微微点头。 “柯瞎子,你们师徒瘪什么坏屁呢?” 这说法让柯瞎子神情一滞。 林季则继续道:“你可是眼睁睁看着自己徒弟让那叫连浩的掳去了,有什么谋划,说来听听呗?” 柯瞎子躬身一礼,说道:“这是我们观云山的事情,还望林先生不要插手。” 话音落下,柯瞎子便缓步离开了。 林季摇头失笑。 “我要是想插手,刚刚便将阿兰那丫头救下了。” 柯瞎子脚步稍顿,回头冲着林季又是一礼,然后才继续向前,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〇六章 这是艳舞 入夜时分,客栈的房间里。 林季与北霜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烛光昏暗,窗子虽然开着,但月光也不明朗。 夜里的翻云城并不算喧闹,偶尔有几声杂音从窗外传进来,却并不惹人心烦,反而让人有些蠢蠢欲动。 这般良辰美景,按理来说本该是会发生点什么的。 可惜两人都没那心思。 突然,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鲁聪那高大的身影便钻了进来。 “头儿,打听清楚了。” “什么情况?” “那连浩是要带着阿兰姑娘去城主府,今晚城主府大宴宾客,庆祝城主的儿子突破夜游境。” 鲁聪拿起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继续说道:“翻云城中有头有脸的修士都会去城主府赴宴,云州各家门派在翻云城的人也会去,那连浩就是代表飞云宗去的。” “儿子都突破夜游了?”林季好奇道,“那小子多大了?” “听说是四十出头。” “啧啧,谁说北地贫瘠的。”林季有些感慨,四十岁的夜游境,未来又是一位日游修士了。 一座翻云城里就有这种天才,谁知道那些云州宗门里还藏着些什么人物。 “戚家一直是北地的修炼大族,翻云城少城主戚宁在几年前,曾遍访云州各大门派,挑战各门派的年轻一辈,至今无一败绩。”北霜在一旁说道。 “那我收回之前的话,北地确实没人。”林季晒然。 什么无一败绩,此时才突破夜游,那这戚宁当初在云州行走时,只是第四境而已。 连夜游都不到都能无一败绩,想来要么是云州太弱,要么是各家门派给面子。 等到鲁聪坐下之后,林季看向身旁二人。 “你们说,观云山把自家弟子安排在飞云宗的人身边,是何用意?” 林季带着几分好奇揣测道:“那柯瞎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肯定没憋好屁...” “你好歹也是个日游修士,能不能别用这个词了。”北霜翻了个白眼。 “肯定没安好心。”林季从善如流的改口,继续道,“又是挑在今天这个日子,你们觉得会是什么事?” “这种事怎么猜的出来。”北霜摇头。 一旁的鲁聪更是眼观鼻鼻观心,懒得思考。 见状,林季轻笑着起身,伸了个懒腰。 “去看看吗?” “俺就不去了,要是打起来俺跑都跑不掉。”鲁聪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 “你要去凑这个热闹?万一惹出大事可不好收场。”北霜说是这样说,但也已经跟着林季起身。 林季打量了两眼北霜的俏脸。 “你看什么?”北霜也不害羞,大咧咧的问道,“认识这么久,终于知道本姑娘的美貌了?” “我突然才想起来,你长得这么招蜂引蝶,怎么北地的人都不认得你?”林季好奇道,“你是不是易容了?连我都看不出来,真厉害...” “你才易容了。”北霜瞪了林季一眼,“我本就少在北地行走,我的容貌还不曾被北地的势力知晓。” “你不是说跟飞云宗有过节吗?” “那又如何?跟我有过节的人死的干干净净,他怎么传讯回去,给自家长辈托梦吗?” “厉害,不愧为圣火教当代圣女。”林季给予北霜赞赏的目光。 北霜也受的心安理得。 推开房门,林季带着北霜离开,又吩咐鲁聪别乱跑。 离开客栈之后,林季对北霜问道:“你之前迷惑那商队管家的手段,拿来迷惑城主府的下人正好,此行全靠你了,有好处三七分。” “怎么才给我七成。”北霜面无表情道。 “你是怎么得出大头归你这个结论的?”林季诧异。 现在的姑娘都这么没有自知之明了吗? 他俩甚至不知道此行有什么好处,明明只是兴趣所致,但却已经开始分赃了。 朝着城主府的路上,时不时响起几声争吵,偶尔还会蹦出几个不堪入耳的字眼。 ...... 夜里,城主府。 张灯结彩。 城主府的正门敞开,两口两侧已经停满了轿子,时不时有穿着华贵气度不凡之人出现。 门口处,晚宴的主角,少城主戚宁满脸堆笑,迎着各位宾客入内。 各种夸赞声不绝于耳,他虽然笑的开怀,但眼中却始终沉静如水。 不多时,人差不多已经到齐了。 城主府的管家来到戚宁身旁,低声道:“少爷,人差不多到齐了,您这位主角也该进去了。” 戚宁点点头,脸上的笑容霎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在此处候着,若是还有客人来,不可怠慢。” “小人明白。” 安排好了管家,戚宁便回到了府中。 此时此刻,整个城主府的花园都已经被酒席摆满,一旁的空处搭起了台子,有莺莺燕燕在上面曼妙的舞动着。 在舞台的另一边,两个穿着城主府家丁的身影,正大刺刺的端着酒肉菜肴,不断的送上各个宴桌。 “就那么好看吗?”北霜看似路过林季身边,手中端着菜碟,语气中带着几分鄙夷。 混进来之后,林季的目光就始终在那舞台之上,迎来送往的,他行动没有任何迟缓,目光却始终注视着那边。 “这是艳舞。”林季以元神传音回应道。 北霜一愣,看了一眼舞台之上。 那上面的姑娘衣服穿得几乎只遮挡住了要害部位,而且还是犹抱琵琶似的若隐若现。 “用你说?”北霜元神回应。 “啧啧,那腰段..真白。”林季又道。 “你要感慨便感慨,传音给我听做什么?”北霜颇有些咬牙切齿了已经。 突然,一个管事模样约莫五十多岁的老头拦住了林季,等到林季将菜肴放下之后,他带着林季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啪! 管事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林季的脸上。 “你这下人,那是你该看的?信不信老子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管事恶狠狠的说道。 林季都被打懵了,这老小子看起来人兽无害的,没想到这么狠啊,亏得刚才还在纠结要不要弄死他。 “你们城主府的人都这么霸道的吗?我都忘记上次挨耳光是什么时候了。”林季愣愣的捂着脸说道。 听到这话,管事明显有些没反应过来。 再然后,他就没有然后了。 第四百〇七章 乱魂散 “哈哈哈哈。” “别笑了。” “哈哈.....你也有今天,看艳舞看啥了吧。”北霜脸上不动声色,但眼中却已经泛起了泪水,是憋笑憋出来的。 林季在她面前整日耀武扬威的,仗着修为总是欺负她。 原本北霜对于报复林季这件事已经不抱希望了,自从圣火秘境之事后,她专门查过林季,她便明白此人她一辈子都难敌。 但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此番竟然能看到林季被人扇了巴掌。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林季翻了个白眼,传音道:“你要笑便笑,传音给我听做什么?” “投桃报李罢了。” “你管这叫投桃报李?” “那就以牙还牙。”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小心眼” “那你现在知道了。” 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管事,并不会影响宴会的进程。 很快的,一位华服男子在主桌的主位上起身,手中端着酒杯。 “多谢各位赏戚某这个薄面,犬子突破境界本是家事不该这般的大张旗鼓,但我戚家难得有如此奇才,戚某满心欢喜难自抑,因而才劳师动众。” “在此,戚某向诸位告罪了。” 说话的便是翻云城城主戚独城,他满脸肃穆的端着酒杯一饮而尽,紧接着又放下酒杯深深一躬。 见状,宾客们纷纷起身还礼。 “戚城主客气了,翻云城有今天全靠戚家,我等在翻云城讨生活的,自然也希望戚家后继有人。” “没错!少城主年纪轻轻便突破第五境,这并非是戚家私事,而是我们翻云城修士的大喜事!” “为城主贺!为翻云城贺!” “为城主贺!为翻云城贺!” 一时之间,彩虹屁之声不绝于耳。 不过这些拍马屁的大多都是些第三境第四境的人物,这样的修士虽然不弱,但终归只是翻云城中的势力。 至于各家门派,虽然也起身敬酒,但却只是脸上挂着笑,客气一番而已。 “多谢,今后犬子还要仰仗各位。”戚独城又举杯,客人们也纷纷回敬。 场面其乐融融。 很快的,宴会的正主少城主戚宁也站了出来,同样是端着酒杯说了两句场面话。 宴会开始,喧闹不已。 席间,连浩一手放在阿兰的腰上不断的揉捏着,惹得阿兰一脸的哀怨。 他似是偏偏好这么一口,手很快就放在了阿兰的腿上。 “连师兄...” “怎么?你不愿意?”连浩阴阴的问道。 阿兰微微咬唇,说不出话来。 本就是個水灵的姑娘,这般哀怨更添了几分气质。 连浩看的心中火热,奈何场合不对,不然他说不得就要提刀跨马了。 “给我倒酒。”连浩又吩咐道。 阿兰只能倒上一杯酒,见连浩没有动作,她又将酒杯举了起来放在连浩嘴边。 连浩将酒一饮而尽,手上又捏了两下,笑容愈发的灿烂。 “不错不错,今晚肯定要好好疼惜你...” 噗通。 话音刚落,连浩突然眼睛一白,整个人朝后仰倒了下去。 不仅是他,连阿兰也同样倒了下去,就倒在了连浩的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正在敬酒的戚宁看到了这一幕之后,却先是回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爹,那是飞云宗的连浩。” “飞云宗?快去看看。”涉及到飞云宗,即便是戚独城也不敢怠慢。 更何况那连浩年纪轻轻能被派来在翻云城作为飞云宗的主事人,身后的背景也绝不会简单。 不能耽搁。 很快的,戚宁便来了晕倒的连浩和阿兰身旁。 “怎么回事?”他看向同桌的宾客。 同桌的都是云州各个门派的人物,对于戚家的尊敬远不如城中的修士。 因此见到戚宁,他们也只是敷衍的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连兄和他的女伴突然就晕过去了,不知缘由。” “不知缘由?”戚宁微微皱眉,目光看向阿兰手中的酒杯。 将酒杯拿起稍稍嗅了嗅,他看不出端倪。 举目四望,他很快就看到了在宴场中穿行的自家管家。 “李叔。” 管家很快便来到近前,接过戚宁手中的酒杯,同样嗅了嗅。 “乱魂散!有人在酒里下毒!”管家显然是此中高手,很快便确定道。 闻言,戚宁面色微变。 另一边的戚独城也是冷了脸,环顾四周道:“是那位朋友与我戚家过不去?只是这毒害飞云宗弟子嫁祸戚家的手段未免也太低劣了些,在场诸多同道都在,岂会被这点手段蒙蔽?” 乱魂散并非是致命毒药,不过是能将修士也迷晕过去的迷药而已。 因此得知是乱魂散之后,戚独城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飞云宗弟子在他城主府上丢了性命,哪怕是有人暗害,但是以飞云宗的霸道,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话音落下,自然不会有人承认。 见状,戚独城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宴会到一半,就此散去未免太小心翼翼,但是若是继续,大伙却又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谁也不敢放开,更加不美。 思来想去,戚独城冲着管家老李招了招手。 老李来到戚独城身旁。 “老爷。”一边说着,他将手中的酒杯也递了过去。 戚独城接过酒杯,打量了两眼之后便放下,说道:“封锁城主府,让家中的客卿都警戒着点,等散席的时候,每个人都必须检查之后才可放走。” “家主,这般做法会不会引得客人们不满?”老李问道。 戚独城看了一眼管家,微微眯眼道:“不满?谁敢对我戚家不满?飞云宗弟子出了事,我这是为飞云宗出头,谁敢不满?” “老爷说的是,我这就去安排。” 话音落下,老李却并未挪动脚步。 戚独城眉头一皱,正准备说什么,他的目光却突然扫过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上已经是乌黑一片,连带着整条胳膊都似乎有些疼痛。 “是毒...啊!” 一声惨叫,骤然打破了席间的寂静。 一只血手穿透了戚独城的小腹,手中捏着一枚珠子又从他的背后将手拔了出来。 “是你...!”戚城主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的管家。 “有人暗害城主!”惊慌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而与此同时,各家门派这一桌,却有好几人突然起身,看着管家老李手中那枚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珠子。 “雷云珠!” 第四百〇八章 天生宝器 “雷云珠!”林季也在同时听到了北霜的传音。 “那东西什么来头?”林季好奇问道,看这些修士们一个个激动的样子,显然那玩意绝对不凡。 北霜也瞪大了眼睛,传音道:“几年前在极北之地出现的天生宝器。” “天生宝器?”林季瞳孔骤缩。 宝器已经是入道境之下能够使用的最强的法宝了,再往上的道器唯独入道境强者才能动用。 即便是林季手上也没几件宝器。 他手中的青釭剑是宝器胚子,是方云山尚未开锋的半成品。 他脚下的踏云靴也是宝器,自从有了这双靴子,他的速度在同境界之中难寻敌手,追杀逃跑之利器。 宝器的重要不言而喻,而这些还只是炼器师铸造的宝器而已。 天生宝器更加非凡,因为这类宝器天生地养,本身便是大道所化。 说是宝器,却与大道相连,若是有人获得了天生宝器,一经炼化,便可参悟宝器上的道纹,借此突破入道境的机会也大大增加。 除此之外,若是持有者突破入道境,这天生宝器也有机会被蕴养成天生道器。 这还只是修为上的提升,除此之外,每一件天生宝器都是绝对能作为压箱底的手段,效用各不相同,有攻罚有防御,但却绝对是同类之中最顶尖的手段。 “那戚独城手中竟然有天生宝器,难以置信。”林季久违的呼吸急促了些。 “嗯,这雷云珠几年前曾引得整个北境动荡,死了不知道多少修士,有许多门派甚至因此而灭门...想不到这宝物竟然在翻云城!” 话一说完,北霜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角色扮演了,快步来到了林季身旁,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林季不解。 “别出手!城中有入道境!”北霜低声说道。 闻言,林季瞳孔微缩,脸上的火热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长舒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 “多谢。” 宝物虽好,但是也得有命拿才是。 “那雷云珠的大道未必适合我,我手中的宝物不少,京城里还欠我一件皇家宝库中的宝贝...我不眼红,我不眼红。”林季暗暗念叨着。 可惜并非人人都是林季,也并非人人能都强压贪婪之心。 几乎在雷云珠被认出的瞬间,就已经有来赴宴的宾客出手了。 “戚独城,为了此物云州不知道死了多少同道,原来竟然是你将宝物独占?哈哈哈,你活该受此下场!” 一位修士腾空而起,嘴中说着冠冕堂皇的借口,整個人直奔管家老李而去。 出手那人也是日游,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已经到了老李面前。 可正当他准备出手抢夺雷云珠的时候,老李却冷笑一声不予理会,自顾自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城外飞顿而去。 而出手那人却直接从半空中跌落。 不只是他,在场的几乎所有宾客都在同一时间倒在了地上。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宴场之中,就只剩下林季北霜,以及城主府的诸多下人还站在原地。 “酒里有毒。”林季愣愣的说道,“好厉害的毒,在场除了刚刚出手的,还有另外两位日游...连日游境都察觉不到,这下毒的手段真不简单。” 林季环顾四周。 “你说要是咱们也装作宾客来赴宴,是不是现在也倒在地上了?哦,我有圣火倒是没事,你恐怕要遭难。”林季说道。 北霜翻了个白眼。 她这圣火教圣女反而不如林季这家伙了。 “总而言之,咱们先走吧。”北霜也没时间跟林季斗嘴,“城主府中有入道境,那人跑不远的,咱们别被牵连了。” “是这个理儿。” 话音落下,两人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城主府。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 第二天,清晨。 一大早天还未完全亮起,林季在客栈的房间门就被狠狠的踹开了。 是城主府的手下,他一把将佯装睡觉的林季拽了起来。 “姓甚名谁?为何来翻云城?”手下恶狠狠的问道。 林季眉头一皱,问道:“这位兄弟,可是城中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是你该问的吗?看你小子就不老实,抓走,丢进牢里狠狠的审问!”那手下一言不合就翻脸。 见状,林季也不惯他,直接一脚将之踹出了房间。 突如其来的动静惊扰了其余的城主府手下。 “我是监天司京城总衙四品掌令,来云州是领了总衙的差事,滚!” 一声暴喝,带着元神之力。 这群城主府的狗腿子瞬间七窍流血内腑震荡,一个个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听到了林季的名头,他们更不敢造次,纷纷退去,只留下一个领头的。 这领头之人是个第三境修士,他恭敬的对林季行礼。 “林大人莫怪,昨夜有歹人偷袭城主,抢走了一件重宝,因此城主大怒,如今翻云城已经封城了。” “封城?耽误了本官的差事,城主府又如何?”林季微微眯眼道,“莫不是以为在云州占据一地,便可以连监天司都不放在眼中了?” 那领头的连忙赔笑。 林季又问道:“是何重宝?这云州贫瘠之地也有重宝?” “不好说...” “那就滚!扰了本官的清梦。”林季摆手说着,又指向另一边同样被踹开房门,此时已经站在走廊的北霜和鲁聪说道,“此二人是我的手下,我不为难你们城主府做事,你们也少来招惹我们!” “多谢大人体谅,小人告退。”领头的不敢多言,连忙退下。 等到城主府的人走后,林季将北霜叫来自己的房间里。 此事没有给鲁聪说,没必要节外生枝,林季也怕这傻大个出纰漏。 回到房间里。 林季与北霜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 “他们没找到!城中的入道境并未出手!”林季压低声音说道。 “不错,而且抢走雷云珠的歹人也还未出城!”北霜惊道,“难不成如今的翻云城并无入道?不然雷云珠这等天生宝器,入道境也是眼馋的。” 林季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 随后,他一字一顿道:“那人敢谋划雷云珠,而且还是以城主府管家的身份,看起来颇受戚独城重视,你说...” “难不成戚家的入道出了意外无法出手?”北霜猜测道。 林季则微微眯眼,他还要更极端些。 “你说,城主府的入道修士,会不会已经死了?” 第四百〇九章 猜测 林季的猜测并非无的放矢。 “天生宝器这等宝物,一旦出现,即便是入道境强者也会心生觊觎...”林季压低声音道,“我曾经得到过一份道图,那道图最终高价卖给了襄州的太一门与三圣洞。” “道图不过是入道境修士的感悟,而天生宝器之上的道纹,则远比道图更接近大道。” 北霜也赞同道:“不错,天生宝器不仅仅是一件法宝,更是入道机缘。” 林季又问道:“那城主府中的入道是什么来历?戚家本家人?” “戚武,百年前便突破入道的人物,一直坐镇翻云城,是戚独城的父亲。” 林季眼中泛起精光:“自己儿子在家中被人重伤,还被夺走了雷云珠,这么大的事,身为坐镇翻云城的入道境强者,他没有理由不出手。” “没错,这等大事,即便是闭了死关也会现身。”北霜点头,“除非他不在。” “我觉得不止是不在。”林季眼眉低垂,“那管家老李暂不清楚是什么身份,但是看他昨天在宴席上的表现,显然深得戚家的信任...这等人物,又是有心潜伏在城主府,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一些城主府的内幕。” “你是说,那管家老李知晓戚家的入道境无法出手,或者身死或者不在城中,所以才敢谋划雷云珠?” “若是仅仅不在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以入道境强者的脚程,最多不过三两日便能赶回翻云城,而那老李现在还被困在城中,我不信他事先没预料到自己无法脱身。” “他敢夺宝,还敢在城中隐匿,显然是笃定了不怕城主府的入道境回来!” 林季微微眯眼道:“戚宁四十岁突破夜游境,放眼九州算是天才,可单单因为此事便要庆贺一番,还不至于,尤其是对于有入道境强者坐镇的势力...” “没错。” 但凡有入道境强者坐镇,哪怕门下只有大猫小猫三两只,也算的上是二流势力了。 弟子突破夜游,还不至于让二流势力专门广邀同道来庆祝,因为这本就算不上什么大事。 何况四十岁了才突破夜游。 “有没有可能,这次宴会本是城主府为了笼络人心,亦或者是宣扬自家后继有人才举办的?是因为自家老祖宗已经不在,他们不敢声张,但却没了底气,因而才有此一遭?” “这猜测不无可能,但是一位入道境突然身死,这点理由太过牵强。”北霜说道。 他们都希望城中的入道已经完蛋,但这种事情上,谁也不敢大意。 “那戚武什么岁数了?” “三百多岁,按理来说还能活两百多年,算是壮年。” 闻言,林季斟酌片刻。 “你说...咱们要不要掺和一手?”林季自己也拿不定主意,“若是我抢到雷云珠,只要没有入道境出手,我有八成把握安然离去。” 这还是考虑到鲁聪和北霜二人的情况下。 如果只是林季一人,他不觉得日游境中有谁能拦住自己。 “有必要以身犯险吗?”北霜有些犹豫,还是修为不够,底气不足。 林季轻叹一声,微微摇头。 “我已经是第六境中期了,对于入道却没半点头绪。” “我在监天司里看过不少前辈的修炼心得,如今监天司的入道修士,都是在突破第六境之后,便对自己日后的道有了清晰的认知的,修为反而可以暂时放下,因为会水到渠成,而其他那些没头绪的,要晋入入道千难万难。” 北霜说道:“是你突破的太快了,沉淀不够。” “我怕我在入道境上蹉跎太久。”林季想到了监天司的各位镇府官。 梁州的展乘风,襄州的欧阳轲,京州的孙河崖。 都是在日游巅峰困顿了数十年的人物。 正因为见过了太多日游巅峰的挫折,即便林季手中有因果簿,他却也不敢有丝毫侥幸。 突破日游之后,因果簿的效力已经大不如前。 以前的因果簿添上名字之后,第二天都会有好运降临。 可之前他填上了张靖的名字,这前后已经四五天过去,他却不见有什么好运。 要么是张靖做的坏事不够多,要么是因果簿的要求大大提升。 但无论如何,一位日游境修士的性命都带不来什么好处,也让林季有心的想要不再完全依靠因果簿来突破了。 “顺其自然吧。”北霜见林季半天不说话,提醒道,“不要刻意去插手,但若是机会来到面前,倒也不必犹豫。” “也只能如此了。”林季晒然。 到了中午时分,林季三人下楼用餐。 客栈之外,时不时能看到翻云城的守兵行色匆匆的来去,路上也少有行人。 显然是全城戒严了。 客栈的老板满脸的忧心忡忡,见到林季三人下来,老板苦笑道:“三位客官,今日小店不做生意了。” “怎么?” “早上城主府的人将我们后厨的厨子和店里的小二都抓走了。”老板说道,“那两人按理说都来翻云城几年了,却还是因为身份不明被抓去询问,看那样子恐怕回不来了。” “无妨。”林季摆摆手,又问道,“后厨里可有食材?” “新鲜的没有,今日没有进货...但昨天进的还有些牛羊肉。” “我们自己动手,钱照给,鲁聪。” 鲁聪会意,取出银两递给了老板,随后跟着林季去了后厨。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客栈外突然来了一群人。 原本独自等候的北霜看见来人,脸色微变,却不动声色。 来人正是少城主戚宁,他身边还跟着飞云宗的连浩和阿兰。 “连兄,昨日之事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戚宁一边朝客栈里走,一边面色严峻的询问着。 “哎,戚兄,你我的交情,我若是知道,还能瞒你不成?”戚宁搂着阿兰走进客栈,脸色难看道,“摆明了是那人拿我的身份做文章,知道戚兄不会对我坐视不管,以此来吸引注意力的。” 说话间的功夫,三人已经走进了客栈之中。 “咦?”连浩的目光落在了北霜身上,脚步顿住,眼中泛起了几分火热。 第四百一十章 确定 与此同时,戚宁也同样看到了北霜。 他不好女色,但是看到连浩那路都要走不动的样子,心中也起了几分巴结的念头。 若是能跟飞云宗拉上关系,对于城主府来说是绝好的事情。 想到这里,戚宁带着连浩二人来到北霜旁边的桌子坐下。 “老板,上好的酒席。” “少城主,小店的厨子和小二都不在...被您府上的人带走了。”老板战战巍巍的说着。 “哦?还有此事?”戚宁眉头一挑,转而看向连浩,“连兄,要不换一家?” 连浩点头,却是起身来到北霜身旁。 “这位姑娘独自一人?在下飞云宗连浩...” “并非一人,我同伴在后厨。”北霜冷着脸说道。 连浩却不愿意善罢甘休,又道:“那位是城中的少城主,我们二人想要请姑娘喝两杯,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话音刚落,后面便响起了林季的声音。 “你算个什么东西,滚远些!” 紧接着,就看到林季和鲁聪端着两大盘烤肉从后面来到大堂,将盘子放在桌上之后,便来到了连浩面前。 这般的出言不逊顿时引起了连浩与戚宁的愤慨。 与此同时,林季冷笑一声,目光中闪过一道金光。 看到这一幕,连浩与戚宁脸色微变。 “日游?”戚宁语气渐冷,“你是何人?” “监天司总衙四品掌令林季,怎么,监天司来不得你这翻云城?”林季将令牌往桌上一拍。 见状,戚宁与连浩对视一眼,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是寻常的日游境,在这城中他们二人的身份都不简单,打不过归打不过,但却也不会忌惮。 但是监天司的总衙四品掌令,却并非是寻常人。 且不提这般身份会认识多少监天司的高层,就算只看他本身,也是监天司的重要人物。 想到这里,戚宁脸上堆起笑意。 “原来是林大人当面,请恕晚辈眼拙...” 连浩则没有这么客气,撇了撇嘴之后,也不再言语。 宗门修士对于朝廷的鹰犬还是有几分不屑的。 林季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目光从阿兰身上一扫而过,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之后,便不再理会戚宁二人,转而坐在了桌上。 阿兰已经不是处子身了,一晚上的事而已。对于此事他也是爱莫能助,谁知道那柯瞎子在打什么主意。 见林季不想理会自己,戚宁也不想自找麻烦,因此他招呼着连浩便准备离开了。 不过才走了没两步,身后又响起林季的声音。 “慢着。” 戚宁脚步一顿,回头不解道:“林大人还有何事?” “这城中出了什么事了?值得你们城主府这么大动干戈?早上听你们的府兵说这翻云城已经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林季漫不经心的说道:“林某只是途径翻云城,身上还带着总衙的差事,耽搁一两日倒也无所谓,但若是耽搁的久了...” 闻言,戚宁微微皱眉道:“林大人,此事涉及到我戚家根本,因而还请大人见谅。” “林某何时能出城?”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不耐烦之意。 “这...还请大人稍待几日,等事情有了结果,府上会亲自送林大人出城。” 听到这话,林季的语气却陡然激烈,些许危险的气势蔓延四周。 另一边的连浩稍稍倒退了半步,身上已经被冷汗所覆盖。 戚宁也脸色微变。 “大人何必为难我们小辈...” 林季起身道:“你们说话不算,那林某便与你父亲戚独城去说吧。” “大人,家父受了伤,如今还在养伤。” “怎么,你们戚府都没有主事之人了?你是小辈没资格,你父亲又在养伤...难不成如今是戚家老太爷,戚武前辈坐镇?那林某更得上门拜访一番了。” “三日!三日之后,无论事情有没有结果,晚辈都亲自恭送前辈出城!”戚宁突然说道。 闻言,林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重新坐了下去。 “好,林某给你们城主府面子,就三日。” “多谢前辈海涵。” 话音落下,戚宁生怕节外生枝,连忙带着连浩二人离开了客栈。 等到他们走后,林季这才看向北霜。 “你好像很开心。”北霜发现林季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天眼通,照见众生之苦乐;天耳通,听闻众生忧喜之音声;他心通,能知众生心中所想。” “你在说什么?” “这是佛国的神通佛门六通的前三通。” “你会?”北霜有些好奇。 林季点点头:“我摆起威势的时候,那戚宁心中惊惧;我说起戚独城时,那戚宁忧心忡忡;唯独我提起戚武的时候,那戚宁心中没了底气,慌乱无助。” 林季长舒一口气。 “如果先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基本可以肯定,这城中没有入道,短时间内也不会有入道插手。” “不然的话,有自家老祖宗坐镇,那戚宁岂会对我这日游境修士这般的卑躬屈膝?” 林季起身。 “吃完之后你们回房里待着。” “那你去哪?”北霜皱眉。 “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出了客栈,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 翻云城城北,云州各家宗门在翻云城的势力,基本都在城北驻扎。 一处不起眼的宅院之中。 林季轻盈的落在院中,没有丁点声响。 就在左手边的厢房里,有交谈声响起。 “你姐姐跟在那连浩身边,想来也可以顺理成章加入上宗,成为飞云宗的弟子,这是好事。” “师傅...” “哎,我们下宗之人便是如此,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是柯瞎子跟他的弟子阿成。 片刻之后,阿成失魂落魄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院中的林季。 “林先生...” 他的声音也惊起了房中的柯瞎子,两声脚步之后,柯瞎子也来到了门口。 “林先生,您怎么来了?” 林季咧嘴一笑。 “聊聊?” 话音落下,不等柯瞎子有所反应,林季便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推进了房间之中,然后又关上了房间门,将阿成拒之门外。 房间里,林季坐在主位之上。 “说说吧,雷云珠在哪?” 第四百一十一章 闯城 柯瞎子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疑惑。 “林先生,什么雷云珠,我不知道...” “昨天夜里,戚独城被人偷袭,他体内的雷云珠叫人强夺了去。”林季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白天我撞见你眼看着阿兰被送到连浩身边,晚上连浩就出了事,引起了雷云珠被夺。” 话音顿在此处,林季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柯瞎子苦笑道:“林先生,老朽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朽之所以对阿兰被掳走视而不见,也只是希望她借此机会加入上宗而已。” 林季不置可否。 柯瞎子继续道:“老朽已经承担不起两个弟子通慧境的修行,因此才出此下策...至于雷云珠被夺一事,老朽虽然有所耳闻,但此事涉及到城主府与飞云宗,岂是老朽这区区夜游敢插手的?” 林季微微眯眼。 “真不是你们?” “此事一旦被察觉便是灭门之祸,老朽不过夜游中期,而且潜力已尽前路无望,两个弟子也才刚刚通慧,那雷云珠即便落在我等手中,也不过是烫手山芋。” “这种屁话就少扯了,你们用不上,不代表你们门派中的人都用不上。” 林季摇头起身道:“我姑且信你一次,反正雷云珠还在城里,总会露出马脚的。” 见林季起身,柯瞎子也同样起身相送。 出了房间之后,林季脚步稍顿,又道:“如今城里没有入道,林某在日游境中自忖也是佼佼者,对那雷云珠自然有几分觊觎。” 林季回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的威胁:“若是机缘当面,林某肯定是不会放过的,到时候若是下手狠了些,还望勿怪。” “林先生哪里的话,此事与我和观云山无关。” “最好如此。”林季笑笑,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 离开观云山的住所之后,林季走在城中,细细的思忖着。 之所以能找到柯瞎子,是因为昨天偶然遇见的时候,他随手在其身上留了一道神识。 知道有谋划,即便不在意,但留個心眼也无可厚非。 如果说昨晚林季不在城主府的话,兴许会被柯瞎子搪塞过去。 但是他是亲眼看到连浩与阿兰先后倒下的。 “给连浩下毒的大概率就是阿兰那丫头了...显然是一环扣一环早有谋划,观云山胆子当真不小。” “管家老李如今还在城中,但是多半不会跟观云山的人再有牵扯,这条线算是断了。” “该去哪找人呢。” 在城北转悠了两圈,林季已经听到了不少消息。 首先是昨天夜里去城主府赴宴,后来被毒倒的那些修士,大多都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们中的只是迷药而并非毒药。 “这是下手之人生怕做绝了之后,引来各家门派的高手,导致更加难以脱身。”林季微微眯眼,“不仅如此,已经有人离开了翻云城,城主府有所阻拦,却拦不住。” “呵呵,这个关键时刻,还有人敢强离,明显是因为城主府的入道并未出手,引起某些人的怀疑了,聪明人从来都不少。” 其实只要有入道境修士出手,以碾压一般的神识镇压全城,雷云珠这等宝物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因此昨天夜里林季才会觉得此事不会拖延太久。 但是一直到现在,城中还时不时能看到府兵匆忙路过。 “此时此刻,肯定已经有人去请自家入道前来了,以入道的脚程,最多不过三两日便能抵达,毕竟是天生宝器,足够入道境专门跑一趟了。若是离得近的,可能一日之内便能赶到。” “得宝的人不会敢拖延,要逃走,恐怕就在今日之内。” “以如今城中的戒严,各个城门口肯定有日游坐镇,想要不动声色的出城...即便是各家不惧城主府的势力,也得证明清白才可以,不然这个关口,就是摆明了心中有鬼。”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一动。 “既是日游,又在昨天夜里露了面,最好是在宴席之上。” “这样便是清白之身!” 林季脑海中闪现出三道身影,就是昨天宴席上三位出席的日游,他不认得身份,却记得长相。 尤其是出手想要抢夺雷云珠,结果半途毒发倒地那位。 现在想起来,疑点重重。 ... 翻云城东门。 府兵将城门围地严严实实的,各个脸上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在城门的前方,正有争执声响起。 “怎么,你们翻云城这般的霸道,我等想出城都不行?齐老三,给人卖命连脑子都卖了?!” 说话之人名叫耿虎,正是昨晚在宴会上试图抢夺雷云珠的那位日游。 齐老三则是城主府的日游境客卿,虽然只是初入日游,但这种关口,一旦有任何事情发生,他只需要传讯出去,立时就有同僚来援手。 因此他也颇有几分底气。 “耿兄何必着急?你昨晚也在府上,那雷云珠何等重要,如今应该理解我等的做法才是。” “哼!当年那雷云珠出世,云州死了多少同僚,谁曾想宝物竟然被你们城主府所得!真是好本事!怎么,你是怕我出城之后通知自家太上前来夺宝?” 耿虎脸上带着不屑,说道:“呵呵,人你们拦得住,我们想传讯你们也拦得住?消息早就递出去了,明日天明之前,我家太上便能赶到!莫不是还以为没了入道坐镇的戚家,镇得住翻云城不成?” “耿兄,你...”齐老三面色微变。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 “有人闯城门,速来!” “是北门那边!”齐老三瞬间反应了过来,正准备援手,却又顿住脚步看向耿虎。 “还不快去帮忙?我今日即便闯出去,你们戚家还敢对我动手不成?我落日门即便不敌飞云宗,也不是你们戚家能比的!” 闻言,齐老三终于被说动了。 “哼,今日之事必有后报!” 话音落下,齐老三便急匆匆的朝着北门赶去。 剩下的府兵自然不敢阻拦,而耿虎则的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翻云城。 第四百一十二章 嫁祸 耿虎出了翻云城,慢慢悠悠的前行了几里,确定身后没有人跟踪之后,速度陡然加快。 只是全速又前进了十里不到,他前方的道路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就静静的站着,拦着他的去路。 耿虎面色微尘,顿住脚步。 那人面相年轻,头发却是灰白相间,整个人站着不动,仿佛与天地都融为一体,若不是双眼看到,他的神识未必能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只是一眼,耿虎便确定此人绝对不好对付。 “阁下何人?”耿虎沉声问道。 “将雷云珠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林季手中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纸扇,嘴角微微弯着。 闻言,耿虎冷声道:“要找雷云珠该去翻云城中找,耿某并不知晓雷云珠的下落。” “那你慌什么?” “什么...”耿虎瞳孔微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说起雷云珠,你心中为何慌乱?”林季脸上笑容更甚。 “观心法?” 修士中有不少能够洞察人心的功法神通,此类手段都被统称为观心法。 这类功法极难修炼,对元神的要求极高,一般的日游境修士都难以入门,因此但凡是会关心法的修士,别的方面不说,元神却绝对不会弱。 因此耿虎才愈发的感到棘手。 林季则又重复道:“将雷云珠交出来,我放你一条生路。” “哼,找死!” 话音落下,耿虎的身影一闪而过,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林季前面。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双手上已经带上了一副白色的手套。 林季仓促间打量了一眼,便知道这手套竟然是一副宝器。 “大日黑掌!” 耿虎一张落下,那纯白的手套竟然变成了黑色,还冒着黑烟,看起来歹毒至极。 林季感觉自己似是被锁定了一样,他有一种预感,无论怎么躲避都躲不掉这一掌,只能硬抗。 “有趣的手段。” 林季眼中精光一闪,侧身尝试躲避。 他的速度要比耿虎快不少,只是一个瞬间,两人便已经擦身而过,而那大日黑掌也落在了空处。 可林季却不敢有丝毫大意。 果然,明明那黑掌已经一往无前的打空,却似是洞悉到了林季的所在一般,耿虎的整条胳膊都变成了扭曲的样子,那手掌又直奔着林季的后心而来。 “果然躲不掉。” 林季不慌不忙的转身,用手中的折扇迎向了那只手掌。 咔嚓。 在折扇与黑色手掌碰撞的瞬间,折扇就仿佛被腐朽了一般,只是一个呼吸不到便断成了两半。 “我的法宝折扇!替我遮风挡雨的法宝折扇!”林季眼中泛起几分痛惜。 这折扇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但是却陪伴了他许久。 眼看着折扇被打断,林季索性将手里的半截也扔掉,然后对耿虎怒目而视。 “这折扇与我而言比道器还珍贵几分,今日若是不将雷云珠交出来,林某真要下杀手了!” “有本事便来!”耿虎邪笑一声。 一击击碎了对手的兵器,此时他已是信心大增。 一时之间,双掌齐出,将林季逼得连连后退。 “大日红掌!” 耿虎的右手漆黑一片,左手却变成了火红,隐隐有几分火毒气息弥漫而出。 林季不断的闪避着,但奈何耿虎这红黑双掌似是元神境界的神通,非得是夜游以上才能修炼,施展出来之后,也以元神来催动,因此难以躲避。 林季狼狈的闪躲了片刻,终于还是被一掌打在了胸膛之上。 是黑掌。 在中掌的一瞬间,他便感到胸口处一阵灼烧般的疼痛,但这疼痛片刻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与此同时,耿虎也乘胜追击,又是一掌红掌落了下来。 见状,林季轻叹一声。 “哎。” 伴随着叹息声落下,林季面色微冷,抬起手迎向了那带着火毒的红掌。 嘭! 一声闷响,林季直接将那火红的手掌狠狠的抓住。 此时此刻,灼热的高温已经在不断的冒气灰烬般的烟尘,火毒之力弥漫四周,以至于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通红扭曲。 从场面上看,明明是耿虎大占优势。 可耿虎此时却面色大变。 “怎么可能?!”他惊呼一声,想要抽身而退,可奈何手掌被林季死死的攥住。 “撒手!”耿虎怒吼一声。 “雷云珠何在?”林季眯眼问道。 耿虎却不答,还在自顾自挣扎着。 见状,林季心中一狠。 咔嚓。 又是一声脆响,这一次碎裂的却是耿虎的手腕。 “啊!”耿虎惨叫出声,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只脚距离自己的胸口越来越近。 砰。 林季一脚将耿虎从半空中踹了下去,在耿虎飞走的瞬间,他又顺手将他手上的手套扯了下来。 看着耿虎落在地上挣扎,林季饶有兴致的看着手中已经恢复白色的手套。 “宝器手套可不多见,少说能卖個几千元晶了,若是品质高些,说不定能上万。” 林季不懂鉴定,因而随手将手套丢进袖里乾坤之后,便也从半空中落下,来到了耿虎身旁。 “林某只为夺宝不为杀人。”林季弯下身子,将耿虎右手上的手套也取了下来。 然后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耿虎。 “你那红黑双掌的确不错,可惜碰到了我。” “你...你不是北境之人!”耿虎咬牙切齿的看着林季收起自己的宝器,“懂观心法,还兼修炼体,北地没有你这般的日游!” 林季见他还在废话,终于失去了耐心。 单手一翻,青釭剑便出现在了手中。 “最后问你一次,雷云珠在哪?” 此时此刻,林季已经确定雷云珠不在耿虎身上了,就是刚刚这交手的片刻,他的神识已经将耿虎搜身搜了数遍。 除非他也会类似袖里乾坤之类的手段,不然林季不觉得他能瞒得住自己。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又有动静。 林季回头,却见远处有三道身影急速朝着自己这边赶来。 “看来聪明人不少。”林季心中警惕,再度看向耿虎。 可耿虎却突然高声喊道。 “抢我雷云珠,我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落下,林季面色微变。 “放下雷云珠!”远处那三人速度陡然加快。 林季皱眉,再看身下的耿虎,却已经没了生息。 请假条 抱歉,朋友过生日喝了点酒,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再写~~ 《巡天妖捕》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一十三章 三位哥哥 “死了?”林季瞳孔微缩,就是这三言两语的功夫,耿虎竟然就这么自裁了? 紧接着,林季察觉到一道元神之力从耿虎的身上升腾而起。 可还不等他动手,身后就已经有攻击落下。 铛! 林季回身,一剑斩出,恰逢一柄大刀从天而降。 刀剑硬碰硬,林季站在原地纹丝不动,那出刀之人却倒飞而出。 “大哥二哥,此人棘手,小心!”出刀之人喊道。 而就是这么一会功夫,耿虎的元神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季懒得理会这三人,神识扫过周围,却没有任何收获,耿虎肉身虽死,元神却不知道逃到何处去了。 “该死!”这个结果让林季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线索断了! 一想到眼看着要煮熟的鸭子,竟然就这么长翅膀飞了,林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猛地回头看向这搅局的三人,他的眼中夹带着无比凝实的杀气。 “好重的杀气,是邪道中人!” “修邪者,人人得而诛之!” “交出雷云珠,我们三兄弟给你一个痛快!” 三人三个声音,听得林季脑子都大了。 眼前这三人面相相似、声音相似、身材也相似,显然是一母同胞。 “你们三個什么来头?”林季阴沉着脸问道。 “哼,连我们都不认得?” “大哥刘瑞!” “二哥刘祥!” “三哥刘福!” “连我们北地三杰的名头都不知道,当真是孤陋寡闻!” 这三人聒噪得很,三言两语便将林季的耐心彻底消磨。 “你们能不能一个一个开口,三个人一起说话,鬼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 话音落下,林季便收起青釭剑,直奔那提着大砍刀的刘什么而去。 这三人虽然一母同胞,但刚刚对他出手的那人是日游,其余两位不过是夜游境而已。 擒贼先擒王。 只见林季一个闪身便来到了砍刀刘身旁,那砍刀刘反应极快,提刀就砍。 可惜这刀法不似那耿虎的黑红掌那般难以躲避,林季只是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随后想都不想,狠狠一拳砸在了刀身之上。 铛铛! 这大刀显然有些来历,林季的全力一击之后,那大刀竟然毫发无损。 只是握着大刀的不知道刘家老几的那位却面色大变,不得不双手死死的握住刀柄,半晌才终于稳住了一直震颤的大刀。 “好大的力气!” “老三,我们来助你!” 另外两位也出手了。 没想到排行最末的老三却是修为最高的日游,其他两位虽然只是夜游,但是三兄弟联手之间,他们竟然能发挥出不逊色与高阶日游境的实力。 若是寻常的日游被他们围攻,恐怕还真讨不了好。 可惜他们面对的是林季。 三兄弟的配合极其熟练,但林季却根本无视了那两个夜游境,任由他们手中的兵器落在自己身上。 “好硬,砍不动!”刘家老大喊道。 刘家老二也在一旁点头。 唯一的日游境,刘家老三面色骤变,他直面林季的拳脚,自然知道此人的难缠。 “点子扎手,弟兄们,撤!” 话音落下,刘老大和刘老二竟然想都不想抽身便逃。 等到那两人逃远,刘老三这才准备走人。 可林季却不给他机会。 “坏了我的好事,你们还想活着?桀桀桀!”林季恶趣味的笑了起来。 而直面林季的刘老三却面色大变,因为林季的速度陡然加快,势大力沉的拳头在他看到的瞬间,就已经落在了他的鼻子上。 咚! 一声诡异的闷响,刘老三从空中跌落,顺道挥洒了一大滩鲜血。 原本已经逃远的刘老大和刘老二看到这一幕,更是目眦欲裂。 “三哥!” 林季的声音在他们身后突然响起。 “那是你们三弟!” 刘老大和刘老二心中大惊,回头的瞬间,就看到两只拳头已经来到了近前。 咚咚! ...... 翻云城外,不到十里的地方。 林季面色阴沉的拖着耿虎的尸首,缓缓的朝着回城的方向走去。 在他的身后,刘家三兄弟垂头丧气的跟着,三人的鼻子都塌陷了下去,看起来整个脸都是平的,说不出的诡异。 “林大人,都是我们仨有眼无珠...” “林大人,放了我们仨吧。” “林大人,三哥给您赔不是了。” 闻言,林季阴沉着脸回头。 三兄弟顿时一缩脖子,不敢多言。 林季看了他们许久,终究是长叹一声。 “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都因为你们,让那耿虎的元神脱逃而去,再想找雷云珠恐怕已经不可能了。” 见林季似是平息了下来,北地三杰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们哥仨不是不了解情况吗。” “林大人要是多解释两句,我们哥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三哥给您赔不是了。” “闭嘴!还三哥?合着你们三兄弟就没有当弟弟的是吧?”林季阴沉道,“以后你们就是大弟、二弟和小弟,再让我听哥这个字从你们嘴里蹦出来,我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找上门揍你们。” 对于这三人林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听他们的说法,他们北地三杰在云州还算颇有名气,是侠义之士。 这倒不是说谎,林季看他们也确实不像是怎么作奸犯科以武犯禁之人。 但不收拾他们一顿,却实在心意难平。 不多时,四人就已经回到了翻云城中。 先前看门的齐老三已经回来了。 他远远便看到了林季四人。 “站住!翻云城此时不得出入!” 林季却不理会他,自顾自来到了城门口。 当看到林季手中耿虎尸体的时候,齐老三瞳孔顿缩,有些不知所措。 “别废话,带路,我要见你们城主戚独城。”林季兴致缺缺的说道。 原本齐老三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林季那阴沉的几乎要滴水的脸色,他这日游修士心中竟然没由来的泛起了几分恐慌。 不敢耽搁,他连忙在前面带路。 “阁下是何人,与耿虎有纠葛?” “事关雷云珠,少问!”林季的态度算不上好。 正在气头上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灯下黑 城主府中。 林季如愿见到了昨夜里被重伤的戚独城。 此时的戚独城面色苍白,身上的气血虚浮。 他的腹部被绷带缠着,上半身赤裸了一半,只是一夜之间仿佛就苍老了许多。 林季拖着耿虎的尸体走进议事厅,只是扫了他两眼,便撇嘴道:“可惜了,就算治好了也少不得境界跌落。” 厅中不止有戚独城,戚宁也在。 戚宁是认得林季的,一听林季这般奚落自己的父亲,他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反而是戚独城并未动怒。 “监天司的林大人要见我,有何贵干?”戚独城一边问着,目光又落在耿虎的尸体上,“这不是落日门的耿兄吗,耿兄如何得罪林大人了?” “他是自杀的。”林季找了个位置坐下,随手将尸体朝着厅中一扔。 “雷云珠不知下落,林某自然心生觊觎,几番打探之后,怀疑此事与这位耿虎老兄有关,于是便暗中跟着他出城。” “跟着他出城之后,林某刻意放任他走远了些,后发先至的堵他的前路,想要逼问雷云珠的下落。” 林季简单的把事情的前后讲述了一遍。 “若不是心怀鬼胎,此人怎会自裁之后又嫁祸给林某?他必然知晓雷云珠的下落,而此时此刻,想来雷云珠已经被送出城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林季微微眯眼打量着戚独城的反应。 结果戚独城也在打量着他。 “林大人上门只是为了说这些?雷云珠不在,即便有线索也无用,何况是已经断掉的线索。” “林某上门是想知道,这耿虎最有可能和谁合谋?林某对翻云城的事知道的不多,思来想去,还是当面询问城主比较方便。” 此言一出,一旁的戚宁突然起身。 “林大人,家父已是重伤之躯,你这般不要脸皮的上门询问,公然觊觎我戚家至宝,未免也太不把我翻云城放在眼中了。” 林季晒然。 “戚家入道不知所踪,仅凭几个日游,已然镇不住翻云城。”林季低笑道,“即便是你爹都不敢拿腔作势了,你哪来的勇气?” 话音落下,林季又看向戚独城。 “戚城主,林某觊觎雷云珠不假,但林某若是得宝,心中少不得要惦记着戚家相助之情。” “你想用所谓的人情换我戚家相助?林大人的面子未免太大了些,那可是雷云珠!” “只是换一条线索而已。” 戚独城却摇头,起身道:“若无别的事,戚某要养伤了。” 闻言,林季眼中泛起几分失望。 “林某叨扰了。” ... 离开城主府之后,林季长叹一声,终于将雷云珠之事彻底放下。 耿虎明明知道雷云珠下落,却闯城又自裁,摆明了是诱饵,是幌子。 耿虎出城时另一边城门的响动,显然也是诱饵。 雷云珠必然是许多人合谋的。 想来就在他出城的时间,恐怕雷云珠已经被送往不知何处了。 若是能在城主府这里问出什么线索,林季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接触到雷云珠。 但是既然戚家不愿意帮忙,那即便林季再废功夫找到线索,恐怕也为时已晚。 一步慢步步慢。 “命里无时莫强求,只能如此了。” 心中虽然已经放弃,但林季还是又来到了城北,来到观云山在城北的驻地。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悄然闯入,而是来到了门口。 敲门之后,开门的是一个小童子。 “师长们正在见客。”小童子应道,“还请前辈稍待片刻。” 林季自然是无所谓的。 片刻之后,有几位修士从宅子里走了出来,随意的扫了一眼林季之后,便扬长而去。 柯瞎子在后面送客,也来到门口。 “柯瞎子,那几人是谁?”林季随口问道。 “林先生来了。”柯瞎子躬身行礼,“那几位是落日门的同道,与老朽有几分交情,此番是来道别的。” “落日门?”林季神情一滞,深深的看了柯瞎子两眼。 “林先生来老朽这里所为何事?”柯瞎子又问道。 “没什么,雷云珠找不出下落,因而放弃了,来这里给你说一声。”林季说道。 柯瞎子不置可否。 原本林季真的只是来打声招呼的。 但此时他又心血来潮。 “刚刚在城外拦住了一位修士,那人与雷云珠之事有关,原本林某已经将他拿下,却偏偏有人搅局,让那人自裁之后,元神脱逃而去。” 闻言,柯瞎子摇头道:“还真是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罢了。” 林季也不进门,转而朝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笑道:“对了,那人也是落日门的。”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已经渐行渐远,眨眼间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柯瞎子仿佛听到了林季的笑声,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他听不出来。 他终究什么都没说,用瞎眼目送林季离去之后,便转身回到了宅子里。 “童儿,好生看门。” “知道了。” ...... 一晃眼,三天过去。 雷云珠之事渐渐平息了,城主府的封城早在第二天就已经名存实亡。 各家门派都看出了城主府的虚弱,想走便走,城主府根本拦不住,也不敢阻拦。 客栈的房间里。 “就这么放弃了?”北霜似笑非笑的问道。 林季回来之后闷闷不乐了三天,北霜询问缘由之后,也嘲讽了他三天。 “还没放弃。”林季摇头。 “可你在客栈里三天不曾走动了,难不成你指望雷云珠自己飞到你面前?”北霜不解。 “雷云珠还在城里。”林季说道,“现在着急的不是我。” 林季给自己倒了杯茶,动作慢条斯理的。 “你没发现这几天城中的修士都少了许多吗?”林季眼中泛起几分笑意,“都跑去城外劫道了,只要是出城的,管你什么身份,群起而攻之,搜身夺宝。” “有奔着雷云珠去的,也有奔着浑水摸鱼发横财去的。” 林季一边说着,心中想的却是观云山的柯瞎子那群人。 “所谓灯下黑,便是如此了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美食与美色 林季也是在三天前看到落日门的人跟柯瞎子来往,心中才起了怀疑。 只是这怀疑无凭无据,甚至林季自己都有几分不相信,说到底只是心存侥幸而已。 “你说明白些,我听不懂。”北霜被林季的话说的一脸迷茫,她并未参与这些事情,自然也是两眼一抹黑。 林季沉吟片刻,说道:“我循着柯瞎子那条线去猜测,最终拦住了耿虎,虽然只是诱饵,但其实也证明了我确实摸到了事情的脉络,耿虎是落日门之人。” “之前在观云山的驻地也见到了落日门,显然柯瞎子在这其中必然扮演了某种角色。” “可观云山只是小派,怎么敢谋划雷云珠?”北霜皱眉。 “观云山是小派,他们的上宗不是。” “你是说飞云宗?可那连浩不是整日与少城主戚宁同出入吗?” “所以才说是灯下黑。”林季轻笑道,“只是猜测而已。” “那之前你还拦住了那个叫耿虎的,这又作何解释?”北霜不解道,“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此时雷云珠应当已经被送出城了才是,若真是飞云宗所为,可雷云珠也已经不在了,找到他们又有什么用。” 林季摇头道:“所以我也是在赌。” “赌什么?” “赌那耿虎只是幌子,却并非是为了送雷云珠出城的幌子,而是为了营造雷云珠已经出城了的假象...毕竟能找到那家伙身上的,都是些心思敏捷喜欢胡思乱想之辈。” “你是在说自己吗?”北霜忍不住低笑了两声。 林季不置可否道:“所以现在要么雷云珠已经被送走,若是如此自然不必多想...但如果雷云珠还在城里,那必然就在观云山和飞云宗的人身上。” 闻言,北霜却摇头道:“可耿虎已经创造了将雷云珠送出城的机会,他们没理由不把东西送出去,多此一举。” “这怎么能算多此一举?”林季摇头道,“若真是飞云宗所为,他们身为云州第一大派,此时此刻必然要小心谨慎不能露出马脚,毕竟还是要些脸面的。” “可雷云珠这种至宝,得之便很可能是一位新的入道,你觉得他们会放心将这东西交给别人带走?嘿,将心比心,若是这东西在我手上,我少不得找个地方窝个十年八年,突破入道了再现身,到时候谁也奈何我不得。” “是这個理!”北霜这才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林季又道。 “什么?” “三天时间了,你可曾见过入道境现身?”林季嘴角微微弯起,“事发第二天城中的各个门派便将消息传了出去,到今天都不曾见到入道修士露面,你觉得这帮人现在在哪?” “也在城外?” “谁知道呢,反正现在是谁出头谁死。”林季耸肩道,“我们本就是来找离南居士的,这雷云珠只是意外撞上而已,能得到最好,得不到的话也没损失什么。” “我已经让鲁聪盯着观云山的人了,他们什么时候出城,我便什么时候跟他们一起走一趟。” ...... 一晃眼,又是三天时间过去。 城外的喧闹终于散去,临时客串劫道歹徒的修士们,似乎也已经意识到雷云珠与他们无缘,终究还是放弃了。 主要还是城主府虽然没了入道,但元神修士却有不少,这几天为了扫清这帮见利眼开的家伙,城主府用了大力气。 死了一位日游三位夜游,还有不少通慧与开灵境。 城外多出了几十具尸体,就堆在城门口,以此来宣告城主府的威严。 即便没了入道,也不是你们这帮杂碎惹得起的。 连续几天下来,观云山的驻地也没有动静,柯瞎子整天跟自己的徒弟阿成待在一起。 对此,林季原本有些意动的心也渐渐熄了。 中午,林季带着北霜找了间酒楼。 点了些酒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真不明白,你都日游了,怎么每天都下馆子,一顿不落。” “那不然呢?唯美食与美色不能错过。” “下流!”北霜白了林季一眼。 林季嘿嘿一笑,也不在意,又问道:“说起来,那离南居士到底什么时候来?你没有确切消息吗?” “知道他回云州了,但到底去了哪我也不清楚。”北霜随口应道,“教中得到他在云州现身的消息才把我派出来的,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找人,谁知道这么麻烦。” “你身为圣女,这种事情怎么会轮到你头上?”林季有些不解。 在他的印象里,什么圣子圣女,门派关门弟子不都是该老老实实待在门派里,刻苦修炼,然后在某一天一鸣惊人的吗。 可北霜这圣女却整日在外奔波,先前还去到了京州。 北霜苦笑两声:“圣女不过是圣火教的工具而已,圣火教从教主陨落那一刻开始,目的就是为了让教主重返人间,而并非如一般的宗门一样,是为了延续传承。”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 说话间的功夫,酒菜已经上齐了。 这云州实在没什么特色,多是些烤肉烧饼之类的,炒菜也远不及南边。 因此林季也只是浅尝辄止,酒倒是多喝了两杯。 “说起来,我之前听说加入你们圣火教,就能直接将圣火剥离出来,不用送命...怎么做到的?” “并不难,只要是曾经成为过圣火的载体,等突破第七境之后,便可以将之剥离。”北霜答道,“圣火是教主大道的碎片,对于入道境修士来说,他们本身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道,自然可以排斥别的。” “如果是完整的大道圣火自然不会这么简单,但只是碎片而已,也算不得也多么厉害。” “这样啊...”林季点点头,可突然,他猛的想起那日在京州的圣火秘境之外,遇到赶来救他的沈龙。 林季瞳孔微缩。 “非得是曾经成为过圣火的载体,才能在入道之后拿捏圣火吗?我曾被人轻易剥离过圣火,然后他又给我丢回来了。”林季的语气变得有些莫名。 “不可能!除了教中的入道,不然不可能有人能做到这种事情。”北霜却断然否认。 林季扯了扯嘴角。 第四百一十六章 惑心诀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怎么会无的放矢。 北霜则继续说道:“圣火本质是教主的大道,若是曾经拥有过圣火,对圣火本身有几分熟悉与认知,自然能在入道之后,继续掌控。” “但如果入道之前不曾接触过圣火...林季,从古至今,你听说过哪位入道境强者,同时承载两种大道的吗?”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话用在入道强者身上也合适。”北霜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盯着林季的反应。 她也意识到,林季从不空口白话,他能这么说,必然是有所依据的。 “你说的那人是谁?”她问道。 林季却不答。 见状,北霜又道:“无论他是谁,若是真如你所言,他曾帮你剥离过圣火,又将之放回了你的体内,那么他...” “他在入道之前必然就接触过圣火,要么是如我一般机缘巧合,要么就是抢夺了圣火教别的人身上的圣火。”林季接口道。 “不止。”北霜摇头道,“若真是如此,那你所说的那位入道,必然在入道之前接触过圣火教的高层。” “为什么这么说?” 北霜嗤笑道:“你身上也有圣火,你忘了圣火是依靠着元神之力存在的吗?” 林季瞳孔微缩。 他那圣火指甲盖大小,消耗的元神之力更是微乎其微,以至于他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是了,若是身上还有圣火,元神做不到大圆满,一辈子都触摸不到日游巅峰,谈何突破入道?而且圣火本就是别人的道,自己身上有别人的道了,更不可能悟出自己的道。” “可是怎么可能?”林季眉头紧皱着。 怎么可能是沈龙? 监天司二品游天官,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堂堂入道境强者。 怎么会跟圣火教有牵扯? 就在这时,北霜又问道:“既然你曾经被人剥离过圣火,为什么不再找他帮忙?反而舍近求远要来找离南居士?” 林季又一愣。 “是啊,我当初为何舍近求远跑来找离南居士,按说我应该去问问那位前辈才对。”林季也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这件事是谁给你说的?” “云州镇府官秦劲松。” 话音落下,林季心中的某种桎梏像是被打开了似的,他突然想到了许多事情。 死在他手上的寻火使张靖,原本和秦劲松有旧。 那张靖的儿子为了救他爹,去招惹紫云青牛,抢了青梨果。 这其实也意味着,那张齐贤是能联系到张靖的。 至少是有联系的手段。 心念及此,林季突然抬头看向北霜,目光中带着几分凌厉。 北霜心中一颤,下意识起身想要逃走,但紧接着林季又收回了目光,她这才安心。 “你别吓我,我是相信你才跟在你身边的,你别突然说要抓我归案啊。”北霜还有些胆战心惊的。 只是刚刚那一个眼神,就让她几乎没有了反抗的心思,似是只能闭眼等死一样。 “抱歉。”林记道了声歉,又问道,“来时的路上,你迷惑商队管事吉六的手段叫什么?” “惑心诀。” “是你们圣火教的传承?” “没错。” 林季微微眯眼道:“你之前说这手段只能对普通人有效?是谦虚的说法吧?我当时并未深究。” 北霜点头道:“没错,不过想要篡改人的认知,比如他见了我却将我认成他家小姐,亦或者之后又被我改成她家小姐还在北关城,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能对元神之力远远弱于我的人有效。” “这惑心诀能影响到日游吗?”林季追问。 “伱怀疑你被人下了手段?” “回答我。”林季冷声道。 北霜思忖片刻,道:“若是同境界修士出手...” “秦劲松是云州镇府官,日游巅峰!”林季摆手道,“各州镇府官都是日游巅峰,只差悟道便能入道的人物。” “他如果也有这般神通的话,可以做到。”北霜点头。 “什么程度?” “大抵是让你忽略一些事情的程度吧。”北霜低头道,“惑心诀其实是魅术。” “媚术?哦...魅术。”林季被北霜瞪了一眼才反应过来。 “你曾经有过被人剥离圣火的经历,现在却才刚刚想起来这件事...如果不出意外,应当就是有人对你使了手段。” 林季微微点头,此时他已经确定了这一点。 “我当时刚刚被寻火使偷袭重伤,一身本事连半成都没用出来...正是心中焦急想要解决这件事的时候,秦劲松恰好提出解决的办法,我自然会病急乱投医,何况还下了手段。” 想到这里,林季又问道:“我杀了一位寻火使,你们教中下一位寻火使什么时候会找上我?” 他已经有些不敢相信之前从张靖嘴里得到的消息了。 “一个月吧,一般若是寻火使身死,教中会在一个月之后派出下一位。” “十天。”林季说道。 “什么十天?” “在这翻云城里再等十天,无论是离南居士还是那雷云珠,十天之后没有结果,我就回京州。” 路上已经耽搁了几天时间,再在翻云城待十天,距离一個月也就没有多久了。 算上他全力跑路和新的寻火使被派出来找他的速度。 想来等圣火教反应过来,他人都已经在京城了。 这其中唯一的变数,就是所谓的离南居士。 “这离南居士不会对我有歹意吧?若真是如此,我现在就走。”林季心里有些没底。 “不会,离南居士性情温和,这么多年了都不曾听闻他和谁有过节,更不会轻易动手。” “希望真是如此吧。”林季说道。 北霜之前也不曾因为他来找离南居士这件事感到疑惑,想来离南居士的确是解决圣火的方法之一。 除非连北霜都在坑他。 若真是如此,那林季就认了,脑袋一掉碗大个疤,这帮沙比天天玩阴的,他实在是累了。 酒足饭饱,两人准备回客栈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闯进了酒楼。 “头儿。”鲁聪气喘吁吁的,来到桌前端起林季的酒杯就灌了一口,“这个点你们不在客栈,我一猜就知道你们出来下馆子了。” “发生什么事了?”林季问道。 “观云山的人...要出城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剃头 翻云城东门。 “连兄,此去再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少城主戚宁拉着连浩的手腕,一副舍不得的样子。 “哈哈哈,戚兄,下次再见,我至少也是日游修士了,你可不要被我落下了!” “那就祝连兄前途似锦了。”戚宁松开了手。 “好说好说!” 道别之后,连浩便带着飞云宗的几名弟子,还有观云山的叁人一道走出了城门,沿着大路远去。 走远之后,还在城门口的戚宁面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有手下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少城主,明明他们的嫌疑最大,为何不拦?” “怎么拦?”戚宁语气中带着些许咬牙切齿,“爷爷就是跟飞云宗的人去探索秘境失去的消息!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早就谋划着这次的事!” “知道雷云珠在我爹身上这件事的人明明都已经死完了,到底是哪走漏的风声。”戚宁眉头紧皱着。 思来想去,也想不到个缘由。 但是一想起这么多天都跟在连浩身边熘须拍马,戚宁便恶心的气不打一处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戚宁身旁。 “少城主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戚宁回头之后,连忙收起情绪,躬身行礼道:“原来是林大人...林大人也要出城?” “嗯,去找飞云宗那伙人。” 一听这话,戚宁顿时反应了过来,目光中带着几分震惊。 看到戚宁这幅样子,林季忍不住轻笑了两声。 “原来你们也是揣着明白装煳涂,我本来还只是有几分猜测,但看你这幅表情,我这猜测大抵是可以坐实了。” 戚宁只能苦笑应对。 “你们城主府的入道出了意外,这种消息怎么想都应该严防死守不能泄露,怎么暴露出去的?” “我爷爷是和飞云宗的长老外出探险,从而没了消息。”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飞云宗那些人...会有入道境接应吗?现在城外还有别的入道吗?”林季又问道。 不等戚宁开口,他又说道:“我此去只为夺宝不为杀人,即便得罪了入道,以我的身份再丢些脸面,想来性命还是能保住的,你若是撒谎,我必有后报。” 《大明第一臣》 一听这话,戚宁神情一滞。 沉默片刻,他终究低声道:“这些天各家的入道来了四五位,此时都已经离去了。” “飞云宗呢?” “飞云宗有两位入道,一位坐镇宗门,一位跟我爷爷一起不知所踪。” “有没有可能你爷爷已经被人阴死了?” 戚宁深吸一口气,强压心头的愤怒:“他老人家命灯还在。” “那被困在某地,飞云宗同行的长老却已经脱身呢?” “我爷爷不死,即便是飞云宗也不敢招惹一位入道,这是天大的麻烦,此事他们不敢明面上来,更不敢出动入道来接应。” 闻言,林季拱手抱拳。 “多谢。” 话音落下,林季便腾空而起,直奔飞云宗一行人而去。 ...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 天色已经昏沉,西边的极远处只余下些许光亮,不见太阳的踪影。 飞云宗和观云山一行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连浩突然顿住脚步,看向阿成。 看到这一幕,柯瞎子眼中泛起几分痛惜,一旁的阿兰更是忍不住闭上了眼。 反而是阿成一副懵懂的样子。 “怎么不走了?”他不解的问道。 柯瞎子轻叹一声。 “徒儿,为了观云山,只能委屈你了。” “什...什么..啊!” 阿成的声音还未落下,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连浩的手已经穿透了他的小腹,手中抓着一枚泛着紫色光芒的珠子。 一如当日那位管家对戚独城做的。 血淋淋的手抽了出来,连浩看着手中的雷云珠,眼中泛起了些许火热。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道阴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连浩面前。 看到此人,连浩惊喜道:“爹!” “连浩我儿,你做的很好。”飞云宗内门长老连昌荣大笑着说道。 他接过雷云珠,打量了片刻,眼中带着火热。 “有了此宝,入道指日可待!” 话音落下,连昌荣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柯瞎子叁人身上。 此时,柯瞎子满脸痛惜,说不出话来,浑身都在颤抖。 阿成已经倒在了地上,刚刚服下了回生丹,算是保住了性命,但也已经奄奄一息。 阿兰则低声抽泣着,搂着自己的弟弟。 还是柯瞎子当先站了出来,冲着连昌荣一躬到底。 “观云山柯无哲,见过上宗连长老。” 连昌荣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道:“你们死后,我会让人照应观云山的,此后叁年,你们观云山的上供可以减少叁成。” 闻言,柯瞎子面色骤变,正要开口,但连昌荣却不给他机会了。 他一手探出,只是一道黑影闪过似的,等在场众人回过神来,柯瞎子已经被他掐住了脖子。 “连..连长老,当初...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么能出尔反尔。” “我有说过饶你们性命吗?” “你...咳咳...”柯瞎子涨红了脸。 “我知道你对飞云宗忠心耿耿,但有些事情只有死人才让人放心。”连昌荣冷声道,“别怪我,要怪就怪...” 话说了一半,极远处突然闪烁起一道亮光。 连昌荣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仅仅一个呼吸之后,他瞳孔骤缩,也顾不上收拾柯瞎子了,连忙抽身而退。 唰。 那亮光到了近前反而变得无影无踪。 只是一道劲风划过众人的面庞。 “爹,发生什么事了?”一旁的连浩还不明所以。 连昌荣扭头看过去,却看到自己儿子的一头长发被人整齐的削去。 不仅是连浩,在场其余几名飞云宗的弟子也是如此。 突然之间,连昌荣觉得自己脖子似是有些瘙痒。 手往后颈一摸,摸到了一把头发。 “连我也...”连昌荣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紧接着,他抬头,看到了那已经来到了他们上方,手持一柄长剑的身影。 “雷云珠给我,不然下一剑就不是帮你们剃头那么简单了。”顿了顿,林季突然咧嘴一笑,:“不,我说错了,应该说那一剑就是真的帮你们剃头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加强版引雷剑诀 林季的出现让连昌荣的心沉到了谷底。 仅是刚刚那一剑,就足以让他明白此人的难缠。 “阁下何人?”连昌荣眯着眼睛拱手问道。 与此同时,一旁的阿兰惊讶道:“林先生,您怎么在...” “林先生,你们认得?!”连昌荣的目光陡然凌厉,眼中满是杀意,看向了观云山叁人。 柯瞎子面色微变。 “连长老,我们与此人并无勾结...” 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没有多少可信度,而连昌荣本就准备杀人灭口,因此更加不在意柯瞎子的解释。 一旁的连浩压低声音道:“爹,此人是监天司京城总衙的四品掌令,叫做林季,我听戚宁说,此人手段极强,是监天司方云山的得力助手,不好招惹。” 闻言,连昌荣却勐地抬头。 “你就是林季?杀了我封师兄的林季?!” 林季神情一滞,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他还跟飞云宗有仇来着,当然,是飞云宗跟他单方面有仇。 “嘶...”林季倒吸一口凉气。 这连长老的话倒是给他提了个醒,此番夺宝之后,这翻云城多半是不能待了。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朝着半空中躬身行礼。 “晚辈林季,见过前辈。” 没有回应。 连昌荣等人也一头雾水,不明白林季在做什么。 “晚辈可要对他们动手了,还望前辈勿怪,此番不为杀人只为夺宝,东西拿到就走...” 一听这话,连昌荣骤然反应了过来,林季这是在担心有飞云宗的入道境在附近。 “前辈海涵...” 林季的第叁句话才刚刚开口,连昌荣几乎想都不想转身就逃,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化为一道流光远在天边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大定。 “柯瞎子,嘿!” 他冲着柯无哲轻笑了一声,紧接着便以更快的速度,直奔远处那遁光而去。 等到林季走后,飞云宗还在原地的连浩等人,颇有些目光闪躲的看向柯瞎子。 见柯瞎子面色阴晴不定,连浩冷声道:“柯长老,你莫不是想对上宗的弟子出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你们观云山绝不会有好下场!” 阅读网 “你们都要杀我们灭口了!”阿兰愤怒的喊道,“姓连的,你们全家都是畜生!” 连浩闭口不言,只是静静的看着柯瞎子。 在场只有他跟柯瞎子是第五境,其余的都是第叁境第四境的弟子。 他是初入夜游,柯瞎子却是夜游巅峰。 沉默了良久,柯瞎子轻叹一声。 “照顾好阿成,连昌荣逃不掉的。”柯瞎子说道。 闻言,连浩目光微冷,却也没说什么,终归是形势比人强。 但他并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比不过那监天司的毛头小子。 总衙四品掌令又如何,日游之间亦有差距! 他爹可是飞云宗的传功长老! 至于他爹一上来就逃遁而去? 不过是担心日游交手牵扯到他们这些晚辈,主动将敌人引走罢了。 定是如此! ...... 轰隆隆。 天空中,雷霆炸响。 天空中的皎月突然被阴云覆盖,云中电光闪烁,将整片天地都一瞬照亮。 连昌荣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心中惊恐之下,骤然回头。 只见那林季距离他分明还足有叁四里地那么远,在他眼中,那林季几乎只剩一个小黑点一般。 见此,连昌荣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继续闷头逃遁。 “此人的肉身比炼体的封师兄还在强悍,剑法雷法更是犀利,绝不能与之正面对抗。” 相比于连浩,连昌荣对林季的了解要深了许多。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飞云宗长老在北地被杀,让宗门高层第一次为了要不要报复而产生争论的人物。 出动入道会将事情扩大,可让日游去,恐怕去多少死多少。 这般的棘手,也让飞云宗雷声大雨点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报复。 就在连昌荣心中惊恐,胡思乱想之际,他眼前突然突然出现了自己的影子。 那影子清晰可见,光从他的背后而来,将他笼罩之后,远处的地面上,他的影子变得极其显眼。 看到这一幕,连昌荣下意识的回头。 紧接着,他便看到天上的乌云之中,一道雷霆落在了身后那林季的身上。 刹那间,他的视野被白光充斥。 当他稍稍恢复的瞬间,雷光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他的眼中泛起了无助与绝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对方来的这么么快。 轰隆隆... 不知道过了多久,连昌荣终于堪堪回过神来。 滴答..滴答.. 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上滑落,汗水滴落在地面上,本该被尘土沾染而悄无声息,但此时那微弱的声音却无比的清晰。 是因为周遭太静了,静的令人心慌。 “这还是我突破日游以来,第一次施展引雷剑诀。” 林季的声音在连昌荣的身后响起。 他回过神来,视力也终于恢复,可紧接着,他的心就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地上,狼狈的坐着。 在他的周围,放眼望去,至少有接近千米的范围,土地焦黄,寸草不生。 有的地方还冒着黑烟。 刚刚不是这样的。 刚刚这附近分明是一片枯草林地。 连昌荣咽了口唾沫,回头看向林季。 恰逢他天空中雷云还未散去,又是一声炸响。 轰隆。 连昌荣浑身一颤,看着林季那似笑非笑的面容。 “这便是监天司的引雷剑诀?” “加强版。” “什么意思?” “我的北极功修到了圆满,平时出手本就比同境界修士威能要强个八九成,又有六识归元诀助我壮大元神,而刚刚那一剑不止是引雷剑诀,还有大成的七星剑。” “太一门的不传之法...你怎么会?” “可能是他们看我帅吧。” 连昌荣沉默了。 而林季则摊开了手,放在了他的面前。 几乎没有犹豫的,连昌荣下意识的将还没捂热的雷云珠,放在了林季的手上。 “多谢。” 林季打量了雷云珠两眼,随手丢进了袖里乾坤之中。 雷云珠到手,他转身就走。 可是刚走了两步,身后的连昌荣突然问道:“我刚刚若是跟你动手...” 林季回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 “不必动手,但凡你起了杀心,我都不会让你活着。” 第四百一十九章 愚忠 林季一般来说是不会撒这种谎的。 他一直秉持着人要杀我我便杀人的规矩。 既然这连长老只想着逃遁不想着还手,那他自然也没有将事情做绝的必要。 哪怕对方是飞云宗的长老。 “刚刚那一剑...” 林季又想到刚刚那福临心至的一剑。 那一剑看起来轻松,却其实是他能施展的极强的一剑了,也是心血来潮,想到将久未动用的引雷剑诀,融合进大成的七星剑之中。 效果很好,好到他都有些后怕了。 方圆近千米,寸草不生。 若不是在最后关头,他将剑光斩向了远方的天空。 那连长老恐怕此时连渣都不剩了。 “这一剑恐怕已经远超日游境的极限,但...却还不及入道。” 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他是见过入道修士全力出手的,在维州时,为了对付半步道成的阿赖耶识,数位入道合力出手。 威势不如他这般惊人,但每招每式都内敛至极。 而他这一剑动静这么大,说到底还是因为控制力不足。 “刚那一剑就去了我半数的灵气,元神都疲惫了...或许只有全力出手的舍神剑能与之相较。” “即便真是入道修士当面,在我这一剑面前,也总该有些反应了吧。” 心中想着,林季脸上带着几分笑意。 片刻之后,他已经看到了下方的柯瞎子等人。 从半空中落下,来到众人当中。 “林先生,您回来了。”柯瞎子低声说道。 一旁的连浩朝着林季飞来的方向看了半天,紧接着才瞪大眼睛看向林季:“姓林的,我爹呢?!” 林季扭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连浩。 “滚!” 一声低喝,夹杂着雄浑的元神震慑。 连浩一个站立不稳坐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却浑然不知,眼中已经失神。 反而是他身后的其余飞云宗弟子,因为林季不曾针对他们,倒是一个个只是受到了些许震慑,并无大碍。 “带着他滚。”林季摆了摆手。 飞云宗弟子不敢反抗,连忙搀扶着连浩小跑着逃走了。 打发走这些人之后,林季这才将目光放到柯瞎子叁人身上。 沉默片刻,他伸手按在了还在昏迷之中的阿成的手腕上。 “治好了也是废人一个,本就不稳固的第四境修为保不住了。”林季面无表情的说道。 柯瞎子脸上泛起几分痛苦之色。 一旁的阿兰眼睛更是泛红。 林季又对阿兰问道:“你为了你那宗门,不惜将身子都搭进去了,何必呢?” 阿兰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下宗的弟子,如何拒绝上宗的师兄? 哪怕她被连浩杀了,观云山都无法为她讨回公道。 但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又如何能诉诸于口。 “柯瞎子,你怎么想的?他们两个不是你的亲传弟子吗?”林季又看向柯瞎子,“若只是可有可无的弟子,何必带他们专门走一趟天京...可惜了我的聚气丹。” 闻言,柯瞎子突然双膝一弯,跪在了林季面前。 林季并未阻止。 一旁的阿兰却连忙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师尊,您...” 柯瞎子一把将阿兰推开,老脸冲着地面。 “还请林先生收下这两个苦命的孩子,不求您指点他们修行,只求您给他们一条活路。” 林季眉头一挑。 “你是他们师尊,你不管?” “此番雷云珠落在林先生手里,飞云宗或许拿您没有办法,但是我观云山必要遭受大难。” 柯瞎子头愈发的低了。 “老朽只能拼得一条老命,去飞云宗认罪认罚,但这两个孩子还年轻,他们不该死...” 林季并未答应,而是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何将雷云珠藏在阿成的体内?” “先天宝器有宝光,在日游修士眼中极其明显,藏不住的。”柯瞎子解释道,“若是入道前来,更是难以隐瞒。” “有入道来查过了?”林季挑眉。 柯瞎子苦声道:“事发第二天,当晚在城主府的所有人,都已经被入道修士暗中探查过了。” 闻言,林季这才恍然。 不愧是入道修士,办事都悄无声息的,他是真的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紧接着,林季问道:“落日门的耿虎出城?” “引走入道修士的手段,耿虎出城之前就已经被探查过,他故作不知还闹事出城,就是为此。”柯瞎子解释道,“从那之后,数位入道修士便直接出城守着去了。” “行,真有你们的。”林季感叹道。 柯瞎子则继续说道:“雷云珠藏在体内,虽然并非毫无破绽,但若只是走马观花的探寻,即便是入道也找不出来。” 林季了然。 “是了,你这弟子天赋一般,修为更是只有通慧,没人会觉得雷云珠这等重宝,会在他身上。” “连浩就是这般说的。”柯瞎子长叹道。 事情知晓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旁枝末节,但林季也懒得理会。 他目光扫过阿兰和阿成,最终还是落在柯瞎子身上。 “你这两个弟子与我而言不过是累赘,毫无用处,我不会带着她们。”林季的话说的很直白。 柯瞎子面色一白,正想再开口。 林季则继续道:“想来你们参与此事也是身不由己,看你们的下场也着实可怜...但可惜了,林某并非菩萨心肠。” “逃出云州,去别的地方吧,何苦为了宗门丢了自己的性命?” “说实在的,看飞云宗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区区一夜游弟子都能对你这观云山的长老吆五喝六的,真是可悲可笑。” 闻言,柯瞎子终于起身,却还是佝偻着身子。 “林先生,此事观云山也是身不由己...” “飞云宗不过是在云州有些势力,即便如此,他们也不敢招惹大秦的镇北军、云州的监天司,放眼九州,更算不得什么顶尖。” 林季微微挑眉,带着几分循循善诱。 “若是去过襄州看过太一门的霸道,你便知道这飞云宗不过尔尔。” 话音落下,林季转身就走。 一边走,他的声音一边落入柯瞎子叁人的耳中。 “人挪死,树挪活。” “这云州贫瘠至此,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第四百二十章 投靠 林季并未御空,但他的脚程却并不慢。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朝着翻云城的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 来时他刻意将飞云宗一行人放远才动手,就是不想惹来翻云城中吃饱了撑的找死的别的修士。 “雷云珠到手,这云州却是不能久留了。”林季心中暗暗想着。 若是说之前也就罢了,他与飞云宗的过节还不算太大。 但天生宝器,足以惹得入道境出手了。 即便他没有杀人留了余地,但入道修士出手,可不会讲什么由头。 将心比心,若是自己是入道修士,被一个日游小辈几次叁番的招惹,那小辈手中还有至宝。 林季自忖,少不得不要面皮也得出手,打着找回场子的名义,做一做杀人夺宝的勾当。 “云州之行到此为止了,回了京城,圣火教也奈何我不得。” 心中想着,但林季终究还是有一些疑惑待解。 “秦劲松为何要对我出手,不管是为了什么谋划,亦或者他本就更圣火教有勾连,这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他可是秦家人,哪怕在家中不受宠...但这九州也是秦家的江山,他吃饱了撑的?” 林季想不明白。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老丈人陆南亭。 此时回想起当时审问张靖的画面,他才终于意识到,陆南亭当时曾经给过他提醒,问他旁枝末节为何不问问清楚就把人杀了。 当时林季随口搪塞说无关紧要。 “原来那时我就已经中招了,老陆明明看出来了,却也不点破。” “就这还夸我手段老辣呢,老东西!”林季现在想起,顿时有些牙痒痒。 当然也只是在心中吐槽两句了,反正在云州受的委屈,将来在那老东西的闺女身上找回来就是。 林季又想起了沉龙。 “所以北霜那一行人能安然无恙的通过云州进了京州,是不是也有秦劲松的暗中关照...一州镇府官想要帮他们通关,只需一个话头,自然有手下处理,再简单不过。” “沉大人与圣火教又有何关联?是如我一般年轻时与圣火有过接触?可他是怎么将圣火剥离的,难不成真的见过圣火教的高层?” 林季记得很清楚,当时张靖可是说过。 若是为了剥离圣火而去圣火教,倒是可以得偿所愿,但是也要为圣火教付出忠诚。 当时林季还问如何保证忠诚,张靖则信誓旦旦的说他们会有办法。 “所以沉龙真的是圣火教的人?可这未免太荒唐了些。” 想到这里,林季愈发的想要离开云州了。 有些事情自己思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将来见了沉龙,再当面询问。 最好是在监天司总衙见面。 ...... 清晨。 东方的鱼肚白昭示着新的一天到来。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不过云州的寒冬腊月本就比南边要来得早,也留的久。 林季双手抱在胸前,装模作样的顶着一脑袋雪花,走进了翻云城。 刚回到城中没走两步,就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林先生,城主有请。”是城主府的下人。 林季咧嘴一笑,并不意外。 “前面带路。” 很快的,林季就来到了城主府,一路被引到之前来过的议事厅中。 见到林季出现,戚独城起身行礼,一旁的戚宁也同样如此。 见过礼之后,戚独城打发走了厅中侍候的下人们,又将大门紧闭,甚至还布下了隔音的阵法。 看到对方这般的大张旗鼓,林季愈发的感兴趣。 “戚城主想要对林某说什么?” “雷云珠...” “在林某手上。”林季很坦然,“若是戚家入道已经回城,林某将宝物双手奉上;若是戚家前辈不在,那便免开尊口,更不要试图留下林某。” 戚独城苦笑两声。 “不敢,昨天夜里林大人一剑之威,着实让戚某开了眼界。” 说起这话的时候,戚独城眼中闪过了几分惊惧。 昨天夜里他着人探查,之后听闻传回来的消息,他又专门去现场看了一遍。 《逆天邪神》 不似林季这般慢悠悠的走着,他是全力赶路,自然提前回来。 但林季那一剑留下的现场,却足以让他震撼许久。 “咦,你们派人跟着我了?”林季有些意外,“竟然连我都没察觉到。” “是府上的门客,精通于隐匿。” “原来如此。”林季点点头,又问道,“既然戚前辈不在,你们叫我来又准备说些什么?” 闻言,戚独城起身,朝着林季躬身一礼。 “戚城主这是作甚?”林季起身,让开了半个身位。 “那雷云珠的珍贵,自然无须戚某多说,只希望将来林大人在我戚家危难之时,能够出手相助。”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哑然失笑。 “先前问你们要线索的时候,你们满嘴的搪塞,如今雷云珠到手了,却来跟我讨人情?戚城主,这未免也太...” 戚独城不愧是翻云城城主,丢面子的事情他却波澜不惊。 “并非让林大人白白出手,我戚家在翻云城经营数百年,自然能拿出让林大人满意的报酬...即便将来林大人入道。” 这话戚独城倒是说的掷地有声,看来的确是对自家的财富颇有信心。 不过林季却想的更深一些。 “怎么,戚前辈的情况不妙吗?” 戚独城微微点头。 已经不要面皮了,他摆明是想跟林季开诚布公。 “为何找我?我将来未必能入道。” “若是连林大人都无法入道,那这世间恐怕也不会再有新的入道修士了。” “多谢看得起。”林季敷衍的拱了拱手,“云州应当也有散修的入道修士...” “我们不放心云州之人,而且我们要的也不只是入道而已。”戚独城答道。 闻言,林季哑然失笑,他明白了。 “你们想投奔监天司?” “翻云城虽然比不上天京城,但各方修士也有不少,数百年来,监天司数次想要插手翻云城,但都无功而返。”戚独城眼眉低垂。 “若是连城主都是监天司的人...” 林季摆了摆手,不让他将他说下去。 “此事我做不了主,姑且算是答应了,与我而言不是坏事。不过还是等我回京之后见了方大人,才能有个准信。” 戚独城拉着戚宁又是一躬到底。 “有劳林大人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离云州 离开城主府时,林季心中是带着几分意外的。 他没想到戚家早就知道雷云珠之事是飞云宗的谋划,并且始终忍气吞声。 仅从这一点来看,无论是戚独城还是戚宁,都着实算得上是人物。 尤其是戚宁,说是四十岁,但对于修士而言,也只是青年而已。 年纪轻轻便城府极深,整日跟着谋划伤了自己父亲,夺了自家宝物的飞云宗连浩相处,却还处处不露声色的巴结。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想来戚宁几次在他面前展现出鲁莽,或许也是一种伪装也说不定。 除此之外,林季更没想到的是,戚家人的魄力如此之大,明知道雷云珠已经落在了他的手上,却还能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 若是易位相处,林季可不觉得自己能跟仇人面对面平静交谈。 肯定是先给两刀再说。 “想不到飞云宗千算万算,最终也只是仗势欺人逼得人家不敢吭声而已...” 心念及此,林季微微摇头,觉得有些荒诞。 “这翻云城之于云州,就像是天京城之于九州...这等修士汇聚的大城,即便是监天司也不好在明面上插手。” “想不到因为飞云宗的仗势欺人,倒是把戚家推向了监天司,推向了朝廷。” 这件事对于监天司来说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以监天司的手段,只要在这翻云城中有个由头,其自然能翻起风浪。 许多事情监天司想做却不做,并非是做不到,而是缺个名正言顺。 而在这翻云城,没有比戚家更名正言顺的了。 “此事按理来说该去北关城见秦劲松,跟他当面通禀。”林季又想起因为圣火教引出的一堆麻烦,也是他来到这翻云城的缘由。 “罢了,还是直接回京吧,这云州我是片刻都不想久留了。” ...... 林季很快回到了客栈之中。 鲁聪不见了踪影,自从昨天给林季通禀了消息之后,他便不知道去哪了。 客栈的房间里。 一见到林季,北霜便直接开口道:“离南居士已经来过了。” 林季一怔。 “已经来过了?拿离南前辈现在何处?” “不知道。”北霜摇头道,“我并未见到离南居士,只是你那小弟对你言听计从,他突然不见了踪影,显然就是被他师尊带走了。”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如果是之前,他的目的还是解决身上的圣火,此时或许还要想方设法跟离南居士见上一面。 阅读网 但是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决定尽快离开云州了。 因此圣火之事反而并不急迫,这事或许可以从沉龙那着手。 北霜显然也看出了林季的心不在焉,她也不追问,转而笑道:“雷云珠已经到手了?” 没什么好迟疑的,林季右手一翻,一枚散发着紫色光芒的珠子便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之中。 只是令林季没想到的是,北霜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就为了此宝,死了数十名修士。” “都是些不自量力的不入流角色罢了,不值一提。”林季随口应着。 可是这话刚一出口,他突然神情一滞。 北霜敏锐的发现了林季脸上表情的变化。 “怎么了?”她不解的问道。 林季却默然。 片刻后,他转移话题道:“此行得了雷云珠,倒也算是圆满,我今日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今天就走吗?”北霜有些意外,但紧接着便微微瞪大眼睛,“你不会将飞云宗那一行人都杀了吧?” “没有,只为夺宝何必杀人。”林季摇头道,“只是我对这云州太过陌生,说是已经在云州停留了月许,但是此处的复杂却让我心有余悸。” 林季摇头道:“这地方我待着膈应,还是回京城窝着为好。” “你怕了?”北霜微微挑眉,她从林季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敬畏。 “说怕也谈不上,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你就是怕了。” “没有的事。” 林季否认的斩钉截铁。 ... 告别北霜之后,林季又在客栈等候了半日。 直至傍晚,还不见鲁聪现身,他也没了耐心,又跟北霜打了声招呼之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翻云城。 在林季走后不久,北霜的房间门便被敲响了。 不等她回应,房间门便被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北霜连忙起身行礼。 “圣火教当代圣女北霜,见过离南长老。” 此人正是他们来翻云城的目标,前任圣火教长老,入道境修士离南居士。 离南居士嘴角总是噙着些许笑意,让人看了便心生亲近。 “身为圣女,体内却没有圣火,看来教中有意培养你成材。” 闻言,北霜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她的圣火并非是被教中长老取走,而是在秘境之中被那神秘的风鬼夺走的。 但是这话她也没法开口,因此也只能默认。 离南居士见北霜沉默,他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我不会回圣火教。” 一句话,便否了北霜此行的目的。 北霜依然不开口。 如果说刚刚是她不想说,那此时便是她无法开口。 一股神秘的力量将她萦绕着,让她口不能言,只能眼巴巴看着眼前的离南居士。 “圣火教已经不是以前的圣火教了。” 一边说着,离南居士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放了一天的茶水。 茶是早上沏的,放到下午,已然有些馊了。 因此离南居士只是抿了一口,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便又将茶杯放下。 “听闻多年以来,寻火使已经将遗落在外的圣火收集了七七八八...这话说的简单,可每一处圣火的回收,都意味着元神修士的陨落,亦或者依靠着圣火而存在的家族覆灭。” “这些都是孽障,总会有报应的,而老夫还想多活两年。” 话音落下,离南居士一摆手。 北霜感到自己恢复了。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离南居士。 “孽障?” “孽障。”离南居士点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他步履缓慢,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些年,老夫都是在赎罪,可是这罪赎了这么多年,都还看不到头。” “孽障是佛修的说法,道家叫因果。”北霜咬文嚼字。 闻言,离南居士回头轻笑了两声,不置可否。 第四百二十二章 群芳园,好地方 盛元二年,腊月十五。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走到了尽头。 林季走在京州的官道上,迎着狂风与暴雪,走的颇有些艰难。 倒不是这风雪如何,风雪再盛,可在日游修士眼中也算不得什么。 他脸上挂着几分迷茫,缓缓的前行着。 距离他离开翻云城,乃至于一路奔波离开云州,也已经有半个多月了。 回到京州之后,圣火虽然还在体内,但飞云宗却几乎不可能追出云州,因此此事也可以暂时放下。 但林季却依旧心事重重。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林季所想的,是当日在翻云城的客栈里,随口对北霜说出的那句话。 为了雷云珠,翻云城死了叁位元神,几十位第叁境第四境修士。 可这件事落在林季的嘴里,却变成只是死了些不自量力的小角色。 “我从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漠视生命了?”林季眉头微微皱着,半个月时间,这件事已然变成了他的心结。 近百条人命,即便与他毫无干系,他同情也好,无视也罢。 却不该嘲讽的。 而在之前,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林季却真的觉得,只是死了一群废物而已。 “修炼至今也有六七年了,是因为在监天司当差久了,因此铁石心肠了吗?” “也不是。” 林季暗暗摇头。 其实这心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林季怕的是自己的心性愈演愈烈。 难不成真的修为越高,便性情越发澹漠? 如果林季本就是这个世界的土着,他断然不会有此一想。 但是他不是,因此才会迷茫。 这也是来到这世界许久之后,第一次他的认知在两个世界完全不同的理念中,产生了冲突。 “我的心不静了。” 心念及此,林季对于这个心结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只能暂时放下。 神识扫过周遭,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林季又取出了雷云珠。 这些天,除了自己钻牛角尖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了这雷云珠之上。 之前还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可直至他试图将雷云珠炼化的时候,林季才终于发现,这雷云珠早就有主。 主人自然是翻云城城主戚独城。 也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林季才终于明白戚家是怎么发现雷云珠是被飞云宗的人谋划走的。 “原来先天宝器不似后天宝器,输入灵气就能使用,还得认主。” “这破除宝器认主的手段我可不会,还是得回京去找。” 想到这里,林季抖掉了身上的积雪,脚下的速度也快了几分,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直奔京城方向而去。 ...... 盛元二年,腊月二十七。 距离新年已然不远。 京城。 作为大秦的都城,临近新年,城中也多了几分喧闹的气息。 似是为了昭示秦沛帝治国有方,别的地方如何还不清楚,但京城之中,已经是处处张灯结彩。 城门口贴着告示,除夕夜里,皇室要在城外的盘龙山上祭祖祭天,说是要全城的百姓在除夕夜沐浴焚香,以此来表达对皇室的尊敬。 当然,类似的事情往年也有过,但其实照做的百姓不会太多。 焚香沐浴,听起来就奢侈,不是寻常百姓消受得起的。 除此之外,在这年末的关口,京中还有别的几处热闹。 就在半个月前,不知道是哪家的土财主盘下了京中一块地皮,招揽低阶修士,短短十天便起了阁楼花园,取名为群芳园。 名字起得不错,做的却是勾栏的勾当。 不过即便是勾栏,也是有上下等之分的。 过去京中的达官贵人若是想要寻欢,都是去教坊司。 城中的青楼虽然也有四五家,但教坊司中的姑娘大多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家道中落才流落烟尘。 相比于寻常青楼的姑娘,这等逼良为娼之事,自然更加的令人感兴趣。 男人嘛,最喜欢的就是劝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 但自从有了这群芳园,慢说是城中别家青楼,即便是教坊司,夜里竟然也会有空房了。 全城的青楼生意,六成都归了这突然出现的群芳园,此事也引得不少嫖道中人啧啧称奇。 此时京城中轴主道之上。 下人们抬着轿子缓缓前行着,这轿子从外面看并不起眼,但是内中却别有洞天。 轿内的座椅上是上好的妖兽皮毛,只是看上去便觉得松软。 正中间摆着一张小桌子,桌上燃着香,冉冉青烟飘起,熏得人心旷神怡。 至于轿子顶上垂下来的琳琅满目,更是不必多提。 此时此刻,轿子里最中间坐着的是一个看面相不过叁十出头的年轻人,此人穿着一身白衫,手中拿着一柄纸扇,只看打扮反而像是有几分模样的文人墨客。 但在他身旁下位坐着的,却是当朝右丞相穆韩非的公子,国舅爷穆凯。 此时此刻,穆凯脸上哪有半点往日的飞扬跋扈,他谈吐举止之间多少带着几分敬畏,小心翼翼,连屁股底下上好的毛垫都不那么松软了。 “玉...玉二哥,那群芳园吹嘘他家花魁已有数月之久,全城的同道中人都被吊足的胃口,你说..若是今晚那花魁亮相却不尽如人意,这群芳园还开的下去吗?” 穆凯言语之中带着几分阿谀奉承的语气,说是玩笑,神态却不够轻松。 坐在主位上的玉二哥摆了摆手。 “那群芳园的姑娘各有特色,即便今晚的花魁真不尽如人意,但想来能在群芳园艳压群芳,应当也是人间绝色。” “玉二哥说的是。”穆凯连忙应和。 “我还没说完呢。”玉二哥笑眯了眼,“即便真有人心生不满,应当也不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花魁姑娘的,而是对那群芳园吊人胃口之举。” “有理。”穆凯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轿子停下了。 玉二哥刚刚作势起身,穆凯便已经为他掀开了轿帘。 “多谢。” 玉二哥道了声谢,下了轿子。 在他眼前,是一处深宅大院,但是在那紧闭的大门之后,却隐约能听到些莺莺燕燕。 “群芳园,真是好地方。” 第四百二十三章 岁月静好 监天司总衙。 掌令司衙门,书房内。 王铮抱着数十份桉卷,颇有些步履艰难的推开了书房的大门。 “林大人,您不在的这段时间,各地桉卷的汇总都在这了。” 放下手中的桉卷,王铮长舒一口气,擦去了额头上的细汗。 “辛苦。”林季点点头,起身问道,“方大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等您呢。” “我这就去。”林季连忙起身朝外走去。 他是一大早赶回京城的,原本他还准备先回家去看看,谁曾想半路上遇到了副手王铮。 自从游行之死后,便是换了王铮来替他处理掌令司的桉子。 其实能被递上来的桉子大多都已经有了结果,因此只需要按照律例一一定下处罚就是,虽然繁琐,但并不困难。 反正用王铮的话来说,林季不在的这一个多月,掌令司一切如常,没有任何麻烦。 这倒是让林季感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因此也不回家了,而是直接来到衙门里。 片刻之后,林季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外。 不等他敲门,里面就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进来吧。” 林季应了一声,推开书房。 “张大河已经伏诛了吗?”方云山上来便问道。 “下官饶了他一命,他如今改头换面进了镇北军。”林季实话实说道,“张大河行凶虽然事出有因,但按理来说是死罪,这是下官的失职。” 闻言,方云山却摆了摆手。 “此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过去便过去了,不必再提。” 很显然,方云山并不在意张大河一桉的缘由,他只需要一个结果。 改头换面加入镇北军,那么监天司的张大河就是已经死了,这就足够了。 方云山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置示意林季坐下。 等到林季入座之后,他又说道:“张大河一桉按理来说不该耽搁这么久。” 林季没有隐瞒,将斩了飞云宗长老,偶遇紫云青牛,以及之后的寻火使还有雷云珠的事情都简单的叙说了一遍。 “获得雷云珠之后,因为担心飞云宗找上门来,我身上又有圣火,因此就想着快些回到京城。” 话音落下,林季将雷云珠取了出来递给方云山。 方云山接过雷云珠,打量了两眼,轻笑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机缘,天生宝器...即便是我见得不多。” “至于解开这雷云珠的认主...京里倒是有一位炼器宗师霍不偏,你可以去找他问问。” “霍不偏?”林季点点头,心中暗暗记下。 “那青釭剑尚未开锋,你并非专精剑法,大可不必学我一般养剑。见到霍不偏之后,也可以顺便让他帮你开锋。” 林季应了一声。 其实他早就有想要给青釭剑开锋的想法了,但是这剑是方云山给的,他曾说过要道成之后再将此剑开锋。 因此林季始终有些顾忌。 如今方云山主动提起,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方云山则继续道:“圣火教与寻火使...此事我也知道,但是因为圣火教少有人敢在京州挑事,因此倒也不必放在心上。” “至于沉龙那厮...” 说起沉龙,方云山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下次见面你亲自问他吧,他不会害你。” 既然方云山都这么说了,林季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不然,如果沉龙真是圣火教在监天司的暗子,那林季恐怕真的要坐立难安了。 “翻云城戚家有意投诚,这倒是个好消息,我会让人去与他们商谈的,此事你也不必再理会。” “至于北关城你怀疑自己被秦劲松暗算...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姓秦的,既然你也没什么大碍,此事就算是过去了吧。”方云山又道。 闻言,林季有些意外。 “大人,秦劲松是云州镇府官,若是连他也...” “北关城还有你的老丈人在,此番去了云州,你不觉得监天司在云州没什么存在感吗?” 方云山摇头道:“云州有镇北军在就乱不起来,秦劲松的心思早就有显露的迹象,说不定上次圣火教圣女一行来到京州,都是他在暗中照拂。” 小书亭 “不必理会这些,这是秦家的家务事,与我等无关。” “下官知道了。”林季应道。 此事他本就没放在心上,如今有了方云山的话,他更加不愿意去管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将此去云州的经历交代完之后,林季便准备告退了。 只是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方云山却突然又叫住了他。 “慢着...” “大人还有何事吩咐?”林季顿住脚步。 方云山思忖片刻,又道:“除夕那天,秦家人要去盘龙山上祭祖。” “下官进京的时候,在门口的告示上看到了。”林季应了一声,笑道,“只是皇家祭祖,与我等何干?” “你也要一同前去。” “我也去?”林季神情一滞。 “别忘了,你现在是陆昭儿的未婚夫,她是郡主,你也算是皇亲国戚。”方云山提点道,“除夕那天,你与我一同进宫,再同去盘龙山。” 闻言,林季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他最讨厌的便是这些繁文缛节,而且皇家祭祖祭天,这事听起来就麻烦。 “此事能否推脱?” “推脱?”方云山诧异道,“每逢祭祖,都是地脉翻腾之时,到时候盘龙山上龙气汇聚。经受龙气洗礼,若是寻常人,恐怕资质提升都有可能,哪怕是你这日游境修士也大有好处,怎么...你不想去?” “说简单些,去一次皇家的祭典,说不定能省去你叁五年的苦修。” “还有这种好事?”林季也愣住了,紧接着连忙摆手道,“刚刚只是下官随口一问,大人不必放在心上。” “呵,你倒是挺会改口,去吧。”方云山也不在意,笑着挥了挥手。 “下官告退。”林季行礼,离开了方云山的书房。 如果早知道皇家祭祖还有好处,他哪有那么多怨言。 就像是参加婚礼不用给红包反而还有红包拿,真有这种好事,就算麻烦点又如何。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第四百二十四章 开眼界 傍晚,阴了许久的天似是终于要放晴了。 西边的极远处,重重阴云之中,总算有些许阳光透过,将京城的积雪照的熠熠生辉,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林季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起身,睡眼惺忪的看向在一旁不断审阅桉卷的王铮。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都是有人替着负重前行。 “王铮。”林季来了点兴致。 “在,大人有何吩咐。”王铮停笔抬头。 “我离开这段时间,你每日都是这般繁忙吗?” 王铮点头道:“总衙掌令司一直都是这般,九州各地递上来的不止是各类桉卷,还有已经判刑,需要总衙准许才能行刑的..毕竟掌令司的桉子涉及的基本都是监天司各处的官员,因此程序上也要麻烦一些。” 林季点点头。 监天司就是如此,名义上是大秦的下属机构,但实际上在监天司这么久,他从未见过沛帝对监天司下令。 除了一个名头之外,监天司就像是专门从大秦中剥离出来自治的一样。 大秦有刑部,于是监天司就有了掌令司兼了刑部一些特殊的差事。 “辛苦,剩下的桉卷先放着吧,明日再办。”林季说道。 王铮有些迟疑道:“大人,有些桉卷是加急...” “那也明日再办,走,晚上陪我喝两杯。” 闻言,王铮见林季态度坚决,终于不好再坚持。 带着王铮离开监天司总衙。 走在京城的大街上,林季随口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京里有什么趣事吗?” “大人问的趣事是?” “随便什么,说来听听。”林季也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之所以带着王铮出来,也只是想跟这位自己的副手熟络熟络,毕竟他来到掌令司之后不久,林季就去了云州。 即便算上今天,他也没跟王铮打过什么交道。 王铮则努力的思索着。 “京里的趣事...无非是哪家公子看上了哪家的小姐之类的,想来大人也不感兴趣。” “除此之外呢?”林季随口追问道,“总不能都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吧?” “也有...京州府衙那边,听说这段时间折损了不少人。”王铮稍稍压低声音道,“大人您也知道,出了京往南有大片山林,那山林之中不知道为何多出了不少妖邪,为了此事,孙大人都亲自出马了。” “哦?”这下林季是真的意外了。 什么妖邪这么大胆,敢在京城附近作祟? 王铮则继续道:“下官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再详细的,就不是我这文书能打听的了。” 闻言,林季也不为难他,又问道:“不谈公事,就说说京里别的事情。” “别的倒也没什么...哦,倒是京里新开业了一处青楼,叫做群芳园,想来大人也不会感兴趣。”王铮自说自话。 原本林季还觉得有些无趣,听到这话他顿时来了兴趣。 “细说群芳园。” 王铮一愣,下意识看向林季,却见林季面不改色,连看都不看他。 心中带着几分怪异,王铮继续说道:“那群芳园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是一来就买下了城东的一处地皮,花大价钱雇佣修士,不到一个月便起了园子。” “有背景。”林季点点头。 能在京里买地,还是城东,没点背景绝对做不到。 城东都是什么人住的,林季的宅子就在城东,斜对面就是镇国公的府邸,周围一里地,还有右相穆韩非的穆府,更远则是洛玄一的府邸。 至于二叁四品官,更是不计其数。 城东就是给达官贵人住的。 能在这地方买地盖楼,其中显然意味着什么。 王铮则继续道:“这群芳园有什么背景下官不知道,其实那园子开业时也没什么人前去捧场,但喜欢风月场所的总会图个新鲜。” “是这个理儿。”林季赞同。 “结果去过的客人赞不绝口,大家口口相传,反倒是让群芳园把名气打出来了。” 见林季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王铮想了想,又道:“这么说大人或许没什么感觉,但自从群芳园的名气大了之后,城里六成的青楼生意都被她们笼络了过去。” “群芳园就在城东?”林季看向王铮。 “是。” “原本我还准备带你去家中喝两杯,现在倒是顺路了。”林季看向王铮,“你去过群芳园吗?” “下官还不曾...” “我也没去过,咱们今晚去开开眼。” 倒也不是想去勾栏听曲了,主要是好奇,去见见世面。 ...... 林季和王铮都不知道群芳园的具体去处,但只是随手抓了个人问路,谁曾想那人竟然也是去群芳园的,顺便就将两人带到了门口。 站在群芳园的大门之外,林季并不着急进去,而是在外面细细打量着。 从外面看,这园子倒也有趣,分明是青楼,看起来却像是哪家的府邸一样。 如果不是大门敞开,时常能看到里面的莺莺燕燕来往,谁能想到此处竟是青楼。 原本林季还准备等着老鸨子出来迎接,他推脱两句顾全了脸面,再进去开眼界。 谁曾想等了半天,慢说是老鸨子,连个龟公都没有。 “大人不进去吗?”王铮在一旁问道。 “嗯...进!”林季当先朝着门口走去。 没人来迎,他又站在门口不进去,活像消费不起又垂涎欲滴的嫖客。 就刚刚那么一会,就引来了数人的目光,总不好面子没顾上还把人丢了。 走进群芳园,进门之后,便是一股暖意袭来。 分明已经是寒冬腊月,分明身后的大门敞开着。 但是这园里园外,却像是两个世界。 外面寒风刺骨,里面春暖花开。 “有趣。”林季眼中泛起了些许好奇,哪家的春楼这么大的手笔,还专门让人设下阵法。 这阵法并不稀奇罕见,但总归是要请阵法师出手的。 林季不清楚行情,但是要请阵法师来一趟京城,哪怕只是粗浅的阵法,恐怕也得上千元晶。 “有高阶修士撑腰。”林季心中暗道,同时也稍稍收敛了神识。 知道有修士坐镇,总不好再肆无忌惮的探查,免得招惹麻烦。 与此同时,也终于有人主动迎了上来。 “两位客官,第一次来?”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有过节 迎上来的姑娘有着一双丹凤眼,脸上抹着浓浓的胭脂水粉,但是却并不显得艳俗,反而平添了几分娇媚。 似是她本来就该如此打扮,多一分太多,少一分嫌少。 恰到好处。 她穿着旗袍似的红色长裙,下摆却只是开衩到了小腿,在行走之间不时若隐若现的白腻,反而更加让人望眼欲穿。 但看模样,这姑娘比当年云阳县的花魁,恐怕还要美颜几分。 “这么年轻的鸨子,倒是少见。”林季眉头微挑。 谁知听了这话,那姑娘却是捂嘴轻笑了两声,又微微一福道:“客官果然是第一次来,群芳园没有老鸨,在场的姑娘接客都是各凭本事。” “哦?”林季有些意外,这是个什么规矩。 “奴家香菱,不知客官可想与奴家同饮两杯?” 香菱显然已经看出林季和王铮两者是由林季为主导,一边手已经搭在了林季的胳膊上,同时又看向了王铮。 “香菱还有不少姐妹此时都闲着,不如再叫一位来陪陪这位客官?” 王铮脸上已经泛起了几分红晕,一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样子,整个人变得有些木讷,一时之间连回话都不会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摇头失笑。 “初来乍到,全由姑娘安排。” “好说。” 片刻之后,林季和王铮被香菱领到了花园角落上落座,香菱又招呼来了一位姐妹跟在王铮身旁。 桌上摆着早已备好的瓜果点心,还有两个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酒壶。 香菱先是给林季满上了一杯,端起来想要给林季喂到嘴边。 “不必,我自己来就行了。”林季摇头婉拒,从香菱手中接过了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林季的目光扫过整个花园。 花园之中,类似他们这样的桌子还有十几处,大多都有了客人。 不少人看起来就觉得气质不凡,更有些人林季曾经见过,而且是在唯一一次上朝的时候,在朝堂上见过。 “客官怎么心不在焉的?”香菱见林季心思不知道跑去了,顿时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林季回过神来,笑道:“我只是在好奇你们群芳园到底什么背景,在这城东的地界,敢这么大张旗鼓。” 一边说着,林季又指向身后敞开的大门。 “我看客人中不乏有朝廷重臣,这般大门敞开着,真就一点忌讳都没有吗?” 闻言,香菱笑弯了眼:“客官想的未免太多了些,来此的客人是为了寻欢作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青楼终究不是什么好去处,来归来,但脸面总要顾忌几分。” “敞开门做生意,没什么好遮掩的。”香菱答道。 见林季不再吭声,香菱又笑道:“客官似乎谈兴不高,奴家懂些音律,不如为客官唱个小曲助兴?” “不必了,本就只是来涨涨见识。”林季微微摇头,婉拒道。 先前王铮提起这群芳园时,他还有几分好奇,但此时真来了,反倒有些失望。 带着姑娘在身边陪酒聊天,若是再下三滥一些,无非是动手动脚。 如果真的只是如此,这群芳园如何能在短短时间内,夺得了京城这些达官贵人们的心? 就在林季心中想要探究的时候,他的目光突然扫过花园的另一道拱门,在那拱门之后似乎别有洞天。 正准备询问,突然,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从那拱门中走了出来。 那是右丞相穆韩非的儿子,穆凯。 “咦?这倒是巧了。”林季微微挑眉,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挑衅一番。 可突然,他看到穆凯微微躬着身子,迎着身后的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拱门里走了出来。 两人一道来到花园中的一张桌子上坐下,也不见有姑娘上前搭讪作陪。 “那年轻人是谁,值得国舅爷这般小心的伺候着?”林季有些好奇的看向香菱。 听到林季的话,香菱也有些意外。 “客官认得穆公子?” “有些过节。”林季直言不讳。 闻言,香菱深深打量了林季两眼,她发现自己好像看走眼了。 起初只当林季是听了群芳园的大名,因此才慕名而来的普通客人,不然也不必在门口等候许久。 原本她只当是林季露怯,但是此时听闻这位客官能跟国舅爷有过节,显然这位客官也不是简单之辈。 想到这里,香菱带着几分探究问道:“还未请教客官的名讳。” “姓林。” “林先生与那穆公子有何过节?若只是些许误会,奴家或许可在其中斡旋一二。” “多谢姑娘美意,只是我们的过节,你恐怕斡旋不了。”林季笑笑,也不解释,“姑娘还未告诉我,那穆凯身旁的人是什么身份。” “不能说。”香菱笑眯眯的,似是为了报复林季小瞧她一般,一副明明知道就是不告诉你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旁的王铮突然带着他身旁的姑娘起身。 “林大..先生。” “怎么?”林季回头。 王铮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他身旁的姑娘捂嘴轻笑着,也不开口。 反倒是香菱说道:“他们要去后面快活...小丽,好好招待人家。” “放心吧香菱姐。” 话音落下,那被叫做丽丽的女子便带着王铮去了拱门的方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一幕,林季恍然道:“所以那拱门后面就是方便客人们办事的地方?” “客官若是好奇,不如与我同去?我也好亲自服侍客官。”香菱眼中带着几分深意,循循善诱道,“群芳园能在短时间内拥有莫大名气,总不会只有花园里这些平常手段的。” 闻言,林季也起了几分兴趣。 “哦?若是不让我满意,我可不给钱。”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富商巨贾,自从群芳园开业以来,还不曾有人不满意过,当然也没谁赖过账的。” 林季起身,朝着那拱门后走去。 “你都这般说了,我若是不去,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香菱盈盈笑着,小跑两步挽住了林季的胳膊。 “客官慢些走,奴家都要跟不上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姥姥 拱门之后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是寻常的亭台房舍,虽然看起来错落有致,但终归也只是亭台房舍而已。 林季被领着进了一处阁楼,在二楼的房间里落座。 香菱关上了房间的大门,看着林季在桌旁正襟危坐的样子,眼中泛起几分调侃。 “怎么,林先生是第一次跟姑娘同处一室吗?” “为何这样说?” “之前的客人到了此处,可不会在桌旁坐着,矜持些的会坐在床沿。” “若是不矜持的呢?” “要么上来对奴家搂搂抱抱动手动脚,要么自顾自宽衣解带,丑态百出。” 闻言,林季顿时笑眯了眼。 “我喜欢被动。” “原来如此。”香菱点点头,莲步轻移来到林季身旁,却直接在他的腿上坐下,柔软的身子都埋进了林季的怀中。 “你身上的味道不错,香料哪买的?”林季嗅了嗅说道。 “家里带来的。”香菱的手放在了林季的手背上,指间轻轻耸动着。 “若是将这香料拿来京城卖,想来那些夫人小姐会喜欢,能大赚一笔。”林季说道。 香菱扭头看向林季,眼中带着几分诱惑。 林季却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 “林先生真的只喜欢被动吗?奴家一个小女子都这般了...” “嗯,倒也不是。” “那为何...” “为何不动手动脚,不宽衣解带丑态百出?”林季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了。 似是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香菱下意识想要起身,但是却突然被林季反手抓住了手腕。 感受着手腕上的压力,香菱眉头微皱。 “林先生是喜欢用强?大可不必,只要林先生开口,奴家自然会尽心伺候。” 闻言,林季却放开了手。 香菱感受到手上的桎梏消失,紧接着便连忙起身后退了两步。 只是当她准备继续后退的时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双脚离地,然后便是咽喉处的疼痛与阻塞。 她被林季单手掐住了脖子,举着顶在了墙上。 “林先生,您...” 话刚开口,林季突然感到一阵劲风,是香菱的手朝着他打了过来。 林季岿然不动,任由那锋利的指甲落在自己脸上。 咔嚓。 指甲断裂,连带着手指的骨头似乎也裂开了。 香菱脸上的痛苦之色更甚几分。 林季则看向那落在地上断裂的指甲。 那指甲细长尖利,明显不是人的指甲。 “你们这群芳园着实有趣,若不是你主动到我怀中任由我施为,我还发现不了。”林季手上的力气稍稍松了松。 “咳咳..咳。”香菱咳嗽着,本已经有些青紫的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了一些。 林季则继续道:“你这狐媚子当真大胆,在京城开青楼,你们怎么想的,就这么着急找死?” 原来这香菱竟是一只狐妖。 而且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段,若不是她的手搭在了林季手上,林季又以元神之力探查,他还真发现不了。 “你敢在群芳园动手,姥姥不会放过你的!”香菱此时脸上哪还有半点媚态。 “姥姥?小狐狸,你家姥姥可在这群芳园?”一听还有别的狐狸,林季愈发的感兴趣了。 可就在这时,林季察觉到一道波动从房间中传了出去,显然是香菱在求援了。 见状,林季也松开了手,放下了香菱。 “林某不是不识好歹之人,也并非想为难你这小狐狸,实在是在监天司任职,见了妖邪作祟,忍不住想要弄死。” 看到林季不动手了,香菱却不敢放松警惕,一脸警惕的站在门口,一副再有风吹草动开门就跑的样子。 见状,林季却笑道:“不必紧张,你不是已经传讯求援了吗?若是你姥姥厉害,林某自然赔礼道歉扭头就走。” “哼!欺软怕硬之辈!”香菱重重的冷哼一声,也是林季提起了姥姥才让她有了底气。 林季也不恼,继续道:“可若是你家姥姥不够厉害,不是林某的对手,嘿。” 其实在放开香菱的那一刻,林季就不准备继续动手了。 先前动手也是匆忙,直至将香菱制住,他才突然反应过来。 这小狐狸敢大张旗鼓的在京城开青楼,还有个什么姥姥坐镇。 若说监天司不知道,林季第一个不信。 可监天司明明清楚此事,却偏偏不管。 这其中的水显然很深,林季也不想掺和,他此来纯粹出于好奇而已。 片刻之后,一道有些娇俏的女声在门外响了起来。 “谁这么不长眼,敢欺负我家香菱儿?” 一听到这声音,香菱顿时眼睛一亮,狠狠的瞪了林季一眼之后,连忙将身后的大门打开。 “姥姥,那人是监天司的!” 房门打开,门外是一位穿着白裙的秀气姑娘。 那姑娘面色清冷,脸上不施粉黛。 听到香菱的话之后,她带着几分怒意走进房间。 “监天司又如何?谁这般的不长眼,竟敢敢敢...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林季的声音几乎与对方同时响起。 “我还以为是哪个老妖婆呢!”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香菱口中的所谓姥姥,竟然是眼前这人。 胡玉娇,曾在天京城外拦下过林季,试图给青丘狐族的花婆婆母女报仇的那位六尾妖狐。 当时若不是天京城镇守萧长青出面,这刚刚长出第六条尾巴的青丘妖狐,就算不弄死,也会被关押进镇妖塔。 “林季!”胡玉娇娇喝一声就想出手。 可在她即将动手的瞬间,她看到林季那惊讶之后似笑非笑的表情,紧接着便偃旗息鼓。 “哼!想不到林掌令也是色中饿鬼,果然你们监天司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姥姥,这家伙刚刚掐我脖子,你看印子还在呢!”香菱在后面挑事。 胡玉娇充耳不闻,继续道:“姓林的,你与青丘狐族的血海深仇我可都记着呢,早晚有一天你要付出代价。” “姥姥,让他狠狠的付出代价!”香菱恶狠狠道。 这一番话反而把林季逗笑了。 “你别煽风点火了。”他对香菱说道。 “姥姥在此,你还敢放肆?!”香菱柳眉一竖。 却见林季终于止不住笑声。 “哈哈哈,小狐狸...看不出你家姥姥不敢动手吗?” “胡说!姥姥,收拾他!”香菱大怒,连忙看向胡玉娇。 “姥姥,你怎么不动手啊?” “姥姥...?” 香菱的声音愈发的小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白嫖 伴随着香菱的话音落下,房间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林季嘴角噙着笑意,此时他的兴致比先前香菱在他怀中的时候还要高涨几分。 香菱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脸色渐渐的苍白了。 最终还是胡玉娇轻哼了一声,说道:“香菱儿,你先出去吧。” 香菱连忙点头,只是刚走两步,她又忍不住回头道:“姥姥,咱们来之前已经与监天司约法三章,这人就算厉害他也不能随便动手吧?” “出去!”胡玉娇忍不住了,语气激烈了些。 这小狐狸太没眼力见了些,看不出来她的窘迫吗? 香菱终于离开了。 胡玉娇一挥手,一道微风将房门关上,随后她脸上泛起愠怒,气势汹汹的来到林季面前,狠狠的...在他对面坐下。 “你们监天司都是这般不守信用吗?说好了这群芳园只开两个月,到时我们自然离开,怎么...这才月许的功夫,你们便准备反悔了?!”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这里面果然有内幕。 “别一上来就扣帽子,林某刚从云州办差回来,也是听闻了群芳园的大名才慕名而来,谁曾想...竟然是一群狐...你们开的。” 林季见胡玉娇虽然气势汹汹,但是话里话外都有认怂的意思,因此也并不咄咄逼人。 “你们许诺了监天司什么好处,能让你们这群妖族大摇大摆的进城,这可不常见。”林季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京城是龙首之地,邪祟不侵。” “哼,自己问你们司主去!” 胡玉娇显然没有跟林季解释的心情,轻哼一声之后便起身说道:“今晚群芳园还有花魁之事,我没空与你闲扯,还请林掌令速速离去吧。” “你们都是这般对待客人的?”林季一挑眉。 胡玉娇却不再理会他,留下一个大大的白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见状,林季也不以为意,这里面的事情哪怕一时搞不清楚,明天去衙门里问过方云山,想来方云山也不会隐瞒。 毕竟这群狐狸都这么大张旗鼓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隐晦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季起身也走出了房间,不过看到天色还早,他也没有离开群芳园,而是回到了花园里自己先前的桌旁坐下。 就在花园的中央,有不少姑娘正在忙活着,搭起了一个简易的高台,又以鲜花装饰。 院子里,原本桌上的烛火都被熄灭了,院墙的四周被安上了夜明珠似的宝物来代替,将整个院子变得如同星空一般的明暗不定。 林季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四周,正琢磨着这群狐狸精能玩出什么花样。 突然之间,王铮从拱门处走了出来,来到了林季身旁坐下。 此时的王铮神情颇有些恍惚,就这么短短数十米的距离,他一步一晃,险些摔倒在地。 来到林季身旁之后,他重重的坐下,一言不发。 看到他这般的奇怪,林季起了心思,用神识稍稍探查了片刻。 “就这么大一会的功夫,身上的阳气都快被吸干了。”林季惊叹于狐狸精们的手段。 又探查了片刻,王铮似乎终于回过神来,看向林季。 “林大人...” “爽吗?”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王铮却一脸迷茫。 “爽...吧?” “怎么还迟疑了,怎么回事,说说她怎么伺候你的?” “不知道。” “不知道?”林季一挑眉毛,“别不是不好意思说吧?都是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来听听,就当我跟你取经了。” 王铮却仍旧在摇头。 “我跟着那姑娘进去之后就变得浑浑噩噩,迷茫之中好像一切都变成了粉红色,再之后我就神志不清了。” 闻言,林季微微眯眼,突然伸手抓向王铮的手腕。 探查片刻,他肾水未失,要么憋尿要么压根就没办事。 “好家伙,空手套白狼,青丘狐族的狐妖幻境。”林季瞬间便明白了缘由。 合着这帮狐狸精看似勾引,实则把人骗进去白嫖阳气。 “这算个什么事...” 林季无语至极。 合着来了这群芳园,谁是嫖客还说不定。 万幸虽然被白嫖了,但这些狐狸精也还清楚底线,这王铮回去顶多虚弱两天,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年轻人火气旺是这样的。 就在林季自觉好笑的时候,那高台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这幽暗的夜空花园之中,那曼妙的人影在高台上轻声开口。 “奴家娇儿,见过诸位。” 伴随着话音落下,四周的夜明珠突然变得明亮的许多,像是灯火一般将高台上照亮一瞬。 而在那高台之上的身影,更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耀的人几乎睁不开眼。 “胡玉娇...”林季无语凝噎,所谓的花魁就是胡玉娇自己? 这玩的什么把戏,胡玉娇可是跟天京镇守萧长青关系莫逆,这般行事就不怕长辈怪罪下来吗? 若是一般的青丘妖狐也就罢了,但是这胡玉娇明显是青丘狐族中颇受重视的人物。 “所以是妖,然后一点脸面都可以不要?”林季只能如此感慨。 与此同时,林季又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弥漫在花园之中。 他环顾四周,只见花园中的客人们各个目光迷离,连眼睛都不眨,愣愣的注视着高台上那曼妙的身影。 不得不说,此时的胡玉娇真是美到了极点。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她就换了一身粉色长裙,长发披肩而下,脸上恰到好处的轻施粉黛。 很快的,林季便感受到自己的阳气在缓缓流失,不只是他,但凡是场中的客人,似乎都陷入了狐妖幻境之中不能自拔。 但是他们的阳气却并非集中到了胡玉娇身上,而是分散在在场的所有群芳园的姑娘们身上。 看到这一幕,林季这才恍然。 这是胡玉娇在帮自家的晚辈小狐狸们提升修为。 想到这里,林季有些看不下去了。 只是他刚刚起身就引来了胡玉娇的目光。 “林掌令,此事监天司也知情。” “放屁,监天司能应允你等妖族在京城这般肆无忌惮?” 一边说着,林季就准备破开这狐妖幻境。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时候,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高台之上,落在了胡玉娇身旁。 紧接着,林季便看到那人取出了一面令牌。 四品判字令。 第四百二十八章 意犹未尽 看到判字令,林季神情一滞,似是感到了些许诡异。 平时都是他给别人亮令牌的来着。 回过神来,再看那举着令牌的人。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但修为到了日游境,就算一两百岁恐怕也是这幅模样。 那人身上的气质有些冷,仅仅是看着林季,便让林季感到了些许无所适从。 这是带着杀意的目光,但是这杀意并非针对林季,但是单纯造了太多杀孽而已。 “林掌令?”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林季拱了拱手,问道:“还未请教。” “总衙掌令魏延津,兼着与妖国通讯的差。”魏延津一边说着,脸上挤出来了些许笑容。 林季看得出他在努力对自己和善的笑着,只是因为面容太过严肃,目光中又带着杀气,导致这笑容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与方大人的皮笑肉不笑有一拼了。 魏延津很快从高台上落下,来到林季身旁,然后引着他来到花园的角落里。 “青丘狐族进京之事上面是知道的,这是紫晴大人亲口交待,方大人也已经点头。”一边说着,魏延津又回头看向众多被吸了阳气的客人们,低声道,“其中分寸我自会把握,林大人不必担忧。” 闻言,林季有些好奇道:“缘由呢?这群狐狸这般的大张旗鼓,监天司不仅不管还默许..” “妖国新发现了一处遗迹,主动给大秦递了消息,因此才有这些狐狸进京之事。” “什么遗迹?”林季微微眯眼,“妖国能这般好心?发现了遗迹不藏着捏着,还主动分享出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它们比我们更懂。” “疑似龙族遗迹,前段时间不知道东海的老龙发什么疯,整个东南沿海都遭了大灾,那遗迹就是在此次大灾中阴差阳错被发现的。”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了然。 合着是高群书他们惹出来的麻烦。 一想到高群书那三人组,林季就觉得脑仁子疼,虽然他蹭了那三人的好处分了一块真龙肉,将自身的真龙体提升了不少。 但是一想到那三人各个都是神经病一般的人物,林季就下意识的不想跟他们有牵扯。 “原来跟东海的龙族有关,想来那遗迹现在已经被龙族占据了?” “正是如此,不然也不至于逼得妖国与大秦联手。”说起此事,魏延津脸上也泛起了几分笑意。 林季微微点头。 自从上次在方云山口中得知妖国之事后,他在掌令司闲来无事,便专门看过监天司中关于妖国的记载。 世间妖族,大多都在南边海外的妖国汇聚,但其中也有一些例外。 如云州的青丘狐族,还有那只老牛的紫云青牛一族。 这两个妖族极其强盛,虽然不在妖国之中驻扎,但也是妖国中重要的一份子,颇有些话语权。 但总有些规格之外的存在,即便身为妖,却不屑与跟妖国一道。 这其中最鼎鼎有名的,便是东海龙族。 对于东海龙族林季也知道的不多,只是知道东海有一条堪比道成境的真龙,还有数条第七境的蛟龙。 这也是东海龙族独立于妖国之外的底气所在。 魏延津则继续说道:“胡玉娇是青丘狐族派出来前往遗迹的,此番让她在京城施法,助那些小狐狸修炼也是早就说好的。” “就单凭妖国提供了遗迹的消息?”林季诧异。 又不是白给好处,大伙都要出力的,凭什么此时放纵胡玉娇。 魏延津则笑道:“自然不止,此番胡玉娇进京,带了它们狐族天墓中不少妖丹给了监天司,换取这些小狐狸们在京中修炼。” 林季这才恍然,合着眼前这一幕只是顺带而已。 京城是龙首之地,汇聚九州地脉龙气。 这帮小狐狸们在此修炼,自然会事半功倍。 说话间的功夫,分明幻境还未散去,花园中却有客人已经醒来了。 “该死,京中哪来的妖怪!”一声惊诧响起。 林季与魏延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竟然是穆凯与他身边那位书生先后苏醒了过来。 只见穆凯瞪大了眼睛,眼中带着几分惊恐,指着高台上的胡玉娇说不出话。 倒是他身旁那书生,虽然脸上也带着些许惊惧,但是相比于穆凯却要镇定许多。 高台之上,胡玉娇眼中也泛起了几分玩味。 “咦?没有修为在身,怎么这么快就苏醒过来...”一边说着,胡玉娇的双眼突然泛起白光。 白光一闪而过,她脸上浮现出些许意外,说道:“龙气护体,想来是皇家子弟,在这京中受了庇护,原来如此。” 话音落下,胡玉娇又抬手,一道微风拂过穆凯二人。 “来京修炼,要的就是你们这群皇亲国戚达官贵人的阳气。” 眼看着穆凯二人就要再次陷入幻境之中,魏延津却突然一个闪身挡在了穆凯身前。 “少了此二人也差不了多少。”魏延津面无表情的说道。 闻言,胡玉娇沉默片刻。 “好,那就放过他们两人。” 被魏延津挡在身后的穆凯见胡玉娇终于挪开了目光,这才看向魏延津。 “你是何人,此处发生了什么,这里是天子脚下,你们这群妖...” 话说到一半,穆凯就看到了魏延津手中的令牌。 “监天司?!又是你们这群废物!”穆凯一发现魏延津的身份,愈发的愤怒,“哼!等回去之后,今日之事我必会跟父亲禀明,京城有辑事司护佑,根本就不需要监天司!” 魏延津并不理会穆凯,在他眼中,似穆凯这种二世祖根本不值得他浪费口舌。 穆凯见魏延津不说话,也自觉无趣,转而看向身旁的书生。 “玉二哥,此处不安全,我们先...” “要走你走。”被称作玉二哥的书生打断了穆凯的话。 此时此刻,他脸上先前的些许惊惧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跃跃欲试。 “这位大人,这女妖的手段不会致命吧?” 魏延津一愣,摇了摇头。 “自然不会,顶多虚弱两天。” 闻言,玉二哥大喜过望,冲着台上的胡玉娇喊道:“烦请姑娘出手,方才那幻境舒坦得很,小王...小生意犹未尽。” 第四百二十九章 找上门 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都有些发愣。 还是穆凯先反应过来,说道:“玉二哥说的是,方才那幻境的确是人间享受,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有些舍不得。” 一边说着,穆凯又看向高台之上的胡玉娇。 “那女妖,速速出手,让我两重回幻境之中!” 胡玉娇脸上泛起了些许嘲讽似的笑意,目光却落在了魏延津的身上。 “魏大人,如何?” 魏延津沉默片刻,退到了一旁,摆明了不准备掺和。 见状,胡玉娇一挥手。 穆凯与玉二哥顿时重新坐在了椅子上,面露美好的迷茫。 魏延津回到了林季身旁,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色令智昏。”魏延津如此评价道。 林季却看得津津有味。 “老魏,你说那狐妖幻境是什么滋味?” “怎么林大人也感兴趣?” “嘿,林某虽然经历过不止一次狐妖幻境,但那都是青丘的狐狸想要要林某的小命才施展的,其中非但没有半分旖旎,反而还处处凶险。” 林季指着穆凯与玉二哥说道:“老魏,你看此二人那陶醉的模样,难道心中真的没有半点好奇吗?” “咳咳,魏某一把年纪了。”魏延津咳嗽了两声。 林季耸耸肩,朝着台上的胡玉娇喊道:“烦请玉娇姑娘出手,让林某也试试这幻境。” 闻言,胡玉娇却面色一冷,脸上哪还有先前的妩媚。 “姓林的,你要坏我好事?!” 当初在天京城外,林季是破过她的幻境的,当时若不是萧长青出手,此时她恐怕已经死在林季手上。 别看先前说话时她还能心平气和,但她始终对林季保持着相当的警惕。 “只是有些好奇罢了。”林季说道,“我若是真想做什么何必多言?早便动手了。” 看到林季一脸的无辜与真诚,胡玉娇冷哼一声,一摆手,一道无形的波动将林季笼罩。 林季的目光瞬间变得呆滞,嘴角却诡异的弯了起来。 “哼,色中饿鬼。”胡玉娇撇了撇嘴。 ...... 夜愈发的深了。 不知不觉间,花园里的客人们都被在睡梦中送走了。 群芳园中的事情显然早就有了安排,这些人明早醒来多半会是在自己家的床上,脑海里记得的,就只剩下在群芳园的旖旎。 不知不觉间,偌大的花园变得空荡荡的。 群芳园的姑娘们大多已经完成了修炼,此时汇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看着剩下的三人。 穆凯、玉二哥和林季。 终于,还是玉二哥率先清醒了过来。 不似旁人被吸了阳气昏昏欲睡,他却眼睛极为明亮。 “多谢姑娘款待,小生明日再来!” 话音落下,玉二哥也不等身旁的穆凯,转身就走。 只是在走的时候,他的目光扫过了一旁嘴角弯着,眼看着要流口水的林季,眼中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又过了片刻,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穆凯突然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见状,魏延津上前探查,发现这小子口吐白沫,脸色苍白。 “纵欲过度了。”魏延津不屑的笑了笑。 穆凯很快被人抬走了。 花园里,只剩下林季还在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此时的胡玉娇脸色并不好看。 旁人落入幻境,都是在她编织的美梦中被攫取阳气。 但林季却不同。 因为林季的元神极强,即便他不主动抵抗,想要用幻境将他迷惑也得下不少力气。 除此之外,这家伙还只进不出,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胡玉娇在林季身上丁点好处都没占到。 一想到这里,胡玉娇抬手就想收了幻境。 可就在这时,花园的大门那边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即便是新的客人,也不该这个时候来。 “这时候还有人来?”胡玉娇诧异的看过去,却见那人提着一柄一米多长的大刀,直接来到了林季的身后。 “陆...”魏延津面露惊色。 “闪开。”清冷的声音响起。 魏延津不敢怠慢,连忙退到一旁。 然后,那柄一米多长的大刀被狠狠的抡了起来,朝着林季的脖颈砍了过去。 铛! 一声脆响。 刀刃被林季的脖颈弹开,这其中也有出刀之人并未加持灵气的缘故。 但林季却醒了过来。 “谁砍我?”他摸了摸脖子,感到些许疼痛,很显然,对方没有使用灵气加持。 雅文吧 扭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双没有感情的冰冷的眸子。 林季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心中没由来的胆寒,尤其看到那刀刃上泛着的寒光。 “昭儿,你..你听我解释。” 铛! 又是一刀落下,林季被砍倒在地,不愿起身。 陆昭儿则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过瘾了吗?” “不敢了。” “回去吗?” “马上回。” 陆昭儿提着大刀扭头就走,林季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耷拉着脑袋跟在了陆昭儿身后。 等到两人远去,高台上的胡玉娇走了下来,来到了魏延津身旁。 “怎么回事?”胡玉娇看了一场好戏,却没看明白。 “那位是陆游星。” “她与林季...” “陛下赐婚,还未成亲。”顿了顿,魏延津又道,“陆游星是镇国公的孙女。” “原来如此。”胡玉娇顿时笑眯了眼。 此前她对林季的印象,大多是天京城外的霸道与狠厉。 如今看到林季落难,她自然是幸灾乐祸的。 ...... 群芳园在城东,陆府林府也在城东。 只是片刻,林季就跟着陆昭儿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大门口,管家方安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林季,他也察觉到了林季与陆昭儿之间的诡异气氛,自然不敢说话。 “白天听说你回来了。”陆昭儿转身,面无表情的说道。 “嗯。” “我难得下厨,为你接风洗尘,我厨艺远不如你,但也是一番心意。”陆昭儿又道。 闻言,林季表情变得愧疚。 陆昭儿又指了指方安。 “可你管家却告诉我,说是有人看到你进了群芳园。” 陆昭儿微微摇头。 “我原本准备给你留几分面子,等你自己回来的。” “昭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用解释。” 陆昭儿却只是轻笑了两声,没有再说什么,提着刀转身朝着陆府走去。 林季看着那柄大刀,刀刃映着月光,寒光凛凛。 “哎,终归是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勾栏听曲了。”. …… 第四百三十章 草! 清晨,林季从睡梦中苏醒。 花园里,已经隐约响起着花匠打理花草的声音。 后厨似乎也有些动静。 林季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起身走出了房间。 天还是黑的,但东边隐约已经有了些光亮。 “老爷。”一道有些柔弱的声音响起。 是早起的侍女小花看到林季起床,路过时顺口打了声招呼。 “知道您昨天回来,方管家安排了早膳,您看...” “半个时辰后再备下吧。”林季吩咐了一句。 目送着小花离去,林季来到花园中。 久违的晨起,打了一套慢悠悠的也不知道对不对的太极拳。 反正他是按照一个西瓜切两半来的,对不对也就那么回事了。 半个时辰之后,吐出一口浊气,林季只觉得浑身舒坦。 除了脖子上还有些疼痛,是昨天夜里被昭儿拿刀砍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儿,小花又出现了,说是早膳已经备好。 林季应了一声,正准备去餐厅吃饭,可刚走了两步,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花坛中,一个不起眼的绿芽上面。 那绿芽怎么看怎么眼熟,在这连冬青都显得蜡黄的时节,偏偏那绿芽绿的油光锃亮,绿的生机勃勃。 林季眉头一挑,来到近前一把抓住绿芽,向上一薅。 “哎呦,老爷别揪我头发。”阿绿捂着头顶被从土里拽了出来。 看到阿绿,林季顿时笑眯了眼。 上次把它从穆凯手中救回来之后,他就将其顺手丢在了花园里任其自生自灭,几个月过去,这小家伙看起来活的还不错。 突然,林季手上一松,只剩下了绿芽。 阿绿的头发又被拽掉了。 只见它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头顶又冒出了一根分叉的新芽。 “老爷,能不能别揪我头发了。”阿绿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林季微微挑眉,随手把手中的绿芽丢在了花坛中:“不是能长出来吗?” “疼,而且长出来是能长出来,但会损我修为。”阿绿认真道,“阿绿也是想修炼的,偶尔拔一拔倒没什么,但拔多了总会有些影响。” “好,听你的。”林季见阿绿说的严肃,也不再逗它了。 带着阿绿来到餐厅,管家方安早已经候在这里。 他先是冲林季微微躬身,随后看到跟在林季身后的阿绿,也打招呼道:“绿爷爷今天也要用膳?” “跟老爷一样。”阿绿大咧咧的说道。 这一幕却让林季有些意外。 “方安,你喊它什么?” “绿爷爷啊。”方安不明所以,下意识说道,“绿爷爷说它今年二百多岁了,这么大年纪,喊一声爷爷也无可厚非。” 林季看了一眼阿绿,谁知阿绿正满意的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方安则继续道:“之前绿爷爷突然从土里冒出来的时候,可把我们大伙吓了一跳,还是陆姑娘来了之后,说绿爷爷是老爷养的精灵,因此我们才放下心来。” “先前忘记给你们交代了,是我的不对。” “老爷哪里的话。” 吃饭的时候林季不喜欢别人伺候着,因此方安很快就离开了。 桌上是几样咸菜,一盆皮蛋粥,厨子还炸了韭菜春卷。 阿绿明显也不是第一次在餐厅里吃饭了,它熟络的给自己装了一碗粥,又抓起春卷嘎吱嘎吱的下肚。 林季在一旁看得有趣。 “人族的米饭吃得惯吗?” “吃得惯吃得惯。”阿绿连连点头,又道,“不过也不能多吃,都是些污浊之物,对我不好。” 说是这么说,阿绿的手却没停过,短短片刻,春卷的盘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了。 这还是林季忍不住拿筷子敲了它的手,它才终于收敛。 吃完早饭之后,林季打了个呵欠。 监天司衙门里也没什么事,有事也有王铮顶着,他有点不想出门了。 在外奔波了许久,偶尔休息两天也不为过。 反正京中有他没他也一样。 也不知道京城外的山林中妖物为何聚集,逼得孙河崖都亲自出手了,显然事情不会小。 “万幸我不是京州府衙的人,这破事与我无关。”林季长舒一口气。 不过想到这里,林季的目光突然落在了阿绿身上。 “阿绿,京城之外,山林之中的事情,你听说了没?”林季随口问道。 原本林季只是琢磨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毕竟阿绿是草木灵精,山林中的事情,它多少能清楚一些。 但他也没报什么希望,毕竟阿绿整日憋在花园里,知道的未必比他多。 可林季没想到的是,阿绿却点了点头。 “前些日子阿紫渡雷劫,藏不住了。”阿绿一脸无辜的说道,“不只是妖,也有不少老爷一样的人族修士也在山林里找呢。” 林季神情一滞。 “等会儿,你慢点说,这些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阿紫渡劫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 “你还偷偷跑出城了?”林季诧异。 “我会遁地。”阿绿说道。 “阿紫?”林季又问。 “和我一样,是草木灵精。”阿绿似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坦然道,“当时跟着老爷进京的时候嘛,我被那个穆..穆什么的抓走之前,就是帮阿紫遮掩气息来着。” 阿绿似是想起了高兴的事情,脸上堆着笑说道:“我看阿紫当时已经临近化形天劫,就帮了它一把,它渡劫之前还专门给我传讯,让我去帮它护法。” “还有这事?” “阿紫的名字都是我帮它起的。”阿绿显然对此事颇感自豪。 就像是前辈对后辈的照顾一样。 林季追问道:“那阿紫什么根脚?” “紫幽灵参。”阿绿答道。 林季没听过这种灵株,但能修炼到化形成为草木灵精,想来绝对是天材地宝。 不然也不会引起那么多人和妖去找。 不过林季并不打算掺和这事,草木灵精在山林中想要找到实在是太难了。 林季准备回头去查查紫幽灵参有什么用。 “说起来,我还从未问过你。”林季看向阿绿,“你是个什么东西?” “老爷问我是什么化形?” “嗯。” “长青草啊。” “草!” 第四百三十一章 怀璧其罪 一听到长青草三个字,林季直接坐不住了。 他勐地起身,目光扫过餐厅门口,神识探查四周。 确定隔墙无耳之后,他又将大门关上,这才重新看向阿绿。 “你是长青草化形的草木灵精?炼制长青丹的那个长青草?!”林季的声音都颤抖了。 并非激动,是吓得。 “不知道。”阿绿摇头,它哪里知道这些。 林季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怎么知道你是长青草?别不是在哪听到了这么个说法...”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就开启灵智之后,我就明白我是长青草。” 这话听起来绕口,但是林季却听明白了。 天生的。 阿绿应该不会说谎,说谎也没什么意义。 但确定了阿绿是长青草之后,林季却有些蚌埠住了。 尤其是想到阿绿跟着他以来,他从未重视过这个小家伙。 “长青草是长青丹的主药。”林季缓缓的说道。 事关自己,阿绿听的认真。 林季继续道:“我不懂炼丹,对此也不感兴趣,但有些大名鼎鼎的丹药,却还是知道的,长青丹就是其中之一。” “长青丹的丹方并不罕见,其中数十种灵植都不难找,唯独难找的就是主药长青草...或者说,丹方里其余的数十种灵植,都是为了激发长青草的药力而存在的。” “长青丹是干嘛的。” “延寿。”林季面色严肃了些,“一草炼一炉,一炉出九丹,一丹寿百年。” 这是林季以前在青阳县时,翻看监天司中的资料看到的。 类似的东西他大多数都忘记了,但有些特别令人在意的,只要看过就不会忘。 长青丹的丹方并不是什么秘密,没有主材长青草,空有丹方也无用。 而且长青丹,即便是入道境修士也能起效,也是延寿百年。 虽然一人只能吃一枚,但这已经足够了。 百年寿命,足以让任何人疯狂,特别是那些修为始终突破不了而又快到了寿岁的老怪物。 “原来我这么厉害。”阿绿喃喃道,“我还以为长青草不值钱呢。” 林季嗤笑道:“你是怎么产生这种荒谬的想法的?” “老爷拿了长青草不是随手就扔了吗?”阿绿抬起头,一脸无辜。 听到这话,林季的动作勐地顿住了。 “随手扔...等等!” 他的目光落在了阿绿的头顶,那生机勃勃的绿芽之上。 “你的头发?” “就是长青草啊。”阿绿说道,“我没化形的时候就是这样,把头发随便找个地方种下去,说不定百年之后,就又有一个阿绿了。” 林季屏息凝神,眼睛微微瞪大。 他起身走出餐厅来到花园里,也不顾泥土污浊,在花坛中探寻了许久,终于把刚刚随手丢掉的绿芽找了出来。 细细探查之后,才发现这绿芽果然是灵植,而且其中蕴含着的灵气还十分浓郁。 之前他从未把这不起眼的绿芽当回事过,也曾察觉到绿芽不简单,但也只当是草木灵精本就不同寻常,因此并不理会。 谁曾想...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已经拽掉了不知道多少根长青草了。” 林季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将绿芽..不,长青草收进袖里乾坤之中,林季准备回头找个看好点的锦盒将之装起来好好保存。 回到餐厅之后,林季将阿绿按住,脸色难得的严肃。 “你是长青草化形的草木灵精这事,除了我之外,你可曾对别人提起过?” “没有。”阿绿摇头道,“我化形不久就被人抓去了,然后就被卖去梁城给人家种草打理药田,再然后就跟着老爷你了。” “抓你的人没有探究过你的品种吗?”林季追问,这件事上他不敢有丝毫马虎大意。 阿绿说道:“他以为我是山参成精。” “山参?”林季诧异,这都哪跟哪。 “我当时开启灵智之后,就想找个灵气浓郁的地方修炼,然后就跑到人家种山参的药田里去了。”阿绿说起这事还有些不好意思,“那片参田因为被我吸走了大部分灵气,因此人参都病恹恹的。” “后来药田的主人请来了一个厉害的修士,才把我抓出来了。” 林季恍然,合着是阴差阳错了。 阿绿的话应该可信,毕竟如果知道它是长青草成精,那么它无论如何也落不到林季手上。 想到这里,林季郑重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对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明白吗?” 《诸世大罗》 阿绿忙不迭的点头。 林季还不放心,继续道:“若是这消息传了出去,老爷我也保不住你,说不得还得将你送出去来保命...别人可未必会如我这般的爱惜你。” “爱惜...”阿绿隐晦的翻了个白眼,却还是被林季捕捉到了。 “怎么,你是草木灵精,所以我散养你给你自由,这还不叫爱惜?!” 林季狠狠的给了阿绿一个脑瓜崩,下手的时候特意避开了它的头发。 看着阿绿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他这才说道:“记住了,此事不准再提起,就当不知道!” “我记住了。”阿绿点头。 应了一声之后,阿绿蹦蹦跳跳的出了餐厅,又钻进了土里,这次连绿芽都不剩。 林季也不去管它,回房间里换了身衣服之后,就出了家门。 阿绿之事是意外,没必要担惊受怕的吓唬自己。 怀璧其罪的前提是别人知道。 因此林季倒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没过多久,他就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走进掌令司的书房,下面的人送来了不少新的桉卷,却不见王铮的身影。 按理来说这个点王铮应该已经在负重前行了才是。 “王铮呢?”林季随口问道。 送桉卷的文书躬身行礼道:“王大人先前遣人来告假,说是身体有恙修养一日。” “知道了,桉卷放下吧。”林季摆摆手,看都不看那些桉卷。 等明日王铮来了,他们再一起处理就是。 在书房里休息了一会,听人说方大人已经下朝回来了,于是林季便找到了方云山。 他是为了雷云珠与青釭剑之事而来。 “霍不偏在城外西边的山林里住着,山林中空地里立着一处铁匠铺便是他家了。”方云山说道,“去了之后记得态度放低些,他不太好说话。” “下官明白。” 第四百三十二章 霍不偏 城外西边的铁匠铺并不难找。 出了城一直往西,走了不到一里,林季的神识便探查到了山林中的空地。 片刻之后,他就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简陋的铁匠铺之外。 一个老头正懒洋洋的坐在门口的空地上晒着太阳,手中拿着一柄烟杆,时不时嘬上一口,神情自若。 见到林季出现,那老头只是打量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不接活了。”老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是方云山大人介绍我来的。”林季拱手行礼,“可是霍不偏霍前辈?” 听到方云山的名字,老头才终于来了几分兴趣,他有些艰难的支撑起身子,却还是侧躺着,目光浑浊的看着林季。 “是我。”霍老头打了个呵欠,“方小子?怎么,他要突破第八境了?” “林某不知...”林季一边应付着,心中暗暗咋舌。 管方云山叫方小子,这老头好大的谱。 霍不偏听到林季的话却不满道:“他不是说要养剑到道成之后再来找我开锋吗?” “青釭剑已经被方大人赏赐给我了。” 林季懒得解释其中的曲折,单手凭空一握,青釭剑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剑来》 “咦?空间神通,是袖里乾坤?” “是。” “天工坊的把戏,多少年了还是这套。”霍不偏低笑了两声。 他明显跟天工坊有些关联,见到林季的袖里乾坤之后,他总算来了几分兴趣,缓缓的从躺椅上坐起,深深的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杆。 “呼...将青釭剑放下,三日后来取。” 话音落下,霍不偏摆了摆手,示意林季赶紧离开。 但林季此行的目的不止于此。 他又取出了雷云珠,说道:“霍前辈,还有此物。” 看到林季手中的雷云珠,霍不偏眼中泛起了几分神采,只见他稍稍招手,那雷云珠就脱离了林季的掌控,飞到了他的手中。 林季瞳孔骤缩,他根本不知道霍不偏是怎么做到的,他甚至没有察觉到任何灵气的波动。 “嘿,你小子以为我叫方云山小子是摆谱?”霍不偏嗤笑一声。 闻言,林季退后半步躬身行礼。 原来他的小心思都被这老头看在眼中。 “先前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了。” 林季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在这区区京郊之外的山林里,竟然还住着一位入道境修士。 而且听他的语气,恐怕辈分与资历还要远超林季的想象。 另一边,霍不偏将雷云珠在手中把玩了片刻,笑道:“天生宝器,还真是难得一见...此宝已经被人认主,你是想破除前任主人的印记吧?” “是。” 霍不偏点点头道:“来时方小子可曾跟你说过我这里的规矩?” 林季一愣。 “什么规矩?” 方云山只说过让他姿态放低一些。 霍不偏将雷云珠丢回给林季,说道:“老夫出手也不是不行,但你却需要欠我一个人情。” 林季微微皱眉。 “前辈,人情债可大可小,难以估量,不如换做元晶或别的...” 话说到一半,霍不偏便不耐烦的打断。 “你觉得老夫缺钱吗?” 闻言,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苦笑。 的确,一位炼器大师,本身还是入道境修士,他怎么会缺钱。 想到这里,林季又道:“人情倒也可以,但前辈不妨把话说明白些,比如想让林某做什么,或是前辈想要什么。” “不知道,老夫现在什么都不缺,你若是应下,将来的某一天,老夫会找上你。” 听到这话,林季就已经不想答应了。 人情债最难还,万一这老头以后找上门来,说什么东边的真龙将他招惹了,让林季去将之斩了,那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林季微微叹息了一声,先前有求于人的恭敬也消去了大半。 “既然如此,林某只能另请高明了。” “随便你。”霍老头也不在意,收起青釭剑之后,就想要送客。 可就在这时,林季却突然起了几分心思,好奇问道:“前辈只说要人情,那日后晚辈若是不认,前辈又该如何?” “打得过你就追杀你,打不过你就请人追杀你,至死方休。”霍不偏语气稀松平常,似是只是再说一件小事而已。 这个回答林季并不觉得意外,入道修士的人情哪那么好欠。 “那若是前辈的条件太过刁难,横竖都是死,又该如何?” “老夫的人情比天还大。”霍不偏又道。 林季了然,将青釭剑放下,说道:“想来这青釭剑的人情,方大人已经付过了?” “不错。” “既然如此,那就辛苦前辈了。” 林季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犹豫。 可刚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又响起了霍不偏的声音。 “嘿,天生宝器想要破除主人的印记不难,但想要不伤其上的道纹却有几分繁琐,你若是想另请高明,兴许得去一趟襄州,找一找天工坊的老东西。” 林季顿住脚步,看向霍不偏。 “前辈的条件太过苛刻,晚辈实在难以应允。” “小子,只是个人情而已,说不定将来我只是让你陪我下盘棋便算是还了人情呢?”霍不偏循循善诱。 林季却压根不上当。 “那万一前辈将来要我送命呢?” “嘿,哪有那么严重,我只是说的难听些而已。” “林某不想赌。” 顿了顿,林季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林某手上有一条线索,将来说不得能有所获,前辈兴许会感兴趣。” “哦?什么线索,说来听听。” “是林某在云州办差时无意间发现的。” “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 林季眉头一挑,嘴角微翘。 “长青草。” 此言一出,只见霍不偏勐地起身,哪还有先前的疲懒模样。 他一个闪身就来到了林季身旁。 “小子,此言当真?” “林某并非是无名之辈,也从不会无的放矢。”顿了顿,林季又道,“此事方大人也可以替我担保。” 想来方云山怎样都不会拆台就是了。 闻言,霍不偏目光闪烁片刻。 “将来你得了长青草,一炉九丹,有我一份?” “有前辈一份。”林季点头。 “时限呢?” “三年之内。” “好!雷云珠拿来,一个月后来取。” 请假条 抱歉,朋友过生日喝了点酒,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再写~~ 《巡天妖捕》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三章 出手的理由 长青草的诱惑比林季想的还要大了不少。 尤其是在霍不偏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突破无望,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寿岁面前。 百年寿命放在任何地方都足以令人疯狂了。 入道也不过能活五百年而已。 来时被霍不偏冷落,走的时候,林季却被他直接送出了山林,送到了官道上。 “林小子,那长青草之事你可一定要上心。” “放心吧前辈,即便没有此番的承诺,晚辈也得再走一趟云州的。”林季应承道,“这等重宝谁也不想错过。” 霍不偏点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继续道:“此事可有什么困难?老夫虽然一把年纪,但也在入道境中沉浸了数百年了,若是有什么棘手的地方...” “此事我会通禀方大人,到时候长青草入手,也应当会落入监天司的宝库之中。” 闻言,霍不偏眼中闪过了失望,但最终又变得坦然。 “这样啊...那老夫就放心了。” 等到霍不偏离开之后,林季没有耽搁,直接回到了城中。 “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答应霍不偏的条件了?”方云山见到林季也有些意外。 “方大人既然知道那霍老头的人情,为何不提前说明。”林季苦笑道,“人情债最难还,下官并未应承下来,而是给了另一个承诺。” 方云山微微挑眉道:“那霍不偏没几年活头了,你给了什么承诺才让他答应出手?” “长青草。”林季坦然道,“下官在云州得到了长青草的消息,年后兴许会再去一趟云州。” 相比于霍不偏,方云山则显得要澹定许多。 他如今才两百多岁,寿元还有大半。 “此事你都跟谁提起了?” “除了霍老头,便只有大人您。” 方云山微微点头。 “去云州可需要援手?为了长青草,我亲自走一趟也未尝不可。” “倒是不必,下官自有考量。” “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 与方云山道别之后,林季回到了掌令司自己的书房里。 先前他还觉得怀璧其罪的道理,非得是暴露出去才有危险,但此时此刻,他却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 方才方云山表现的虽然波澜不惊,但他明显心中也有几分火热。 毕竟长青草一炉能出九丹,无论怎样,方云山总能分到一枚,因此他才能泰然处之。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愿意为此专门走一趟云州。 “自己撒的谎得自己圆,年后的云州之行是非去不可了...在此之前,身上的圣火要解决掉,不然去了之后,碰见寻火使我就要白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圣火的事情还是得落在沉龙身上,也不知道沉龙什么时候回京。 自从沛帝登基,镇妖塔一事之后,监天司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其中却已经有了许多不同。 高群书叛变出走,方云山名义上是二品游天官,实则是代司主。 除此之外,紫晴与沉龙这两位本该镇守京城的游天官,也常年在外奔波,不见踪影。 心念及此,林季才陡然惊醒。 “我好像已经适应如今这世道了,分明几年前不是这样的。” 林季也是想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群妖在京城之外的山林之中肆虐,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最初进化》 慢说是京城,三年前偌大的京州,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妖邪。 而如今... “在京城等到年后,若是沉龙大人还不回京,我就得去找他了。” “解决身上的圣火之后,去云州敷衍一趟,回来参悟雷云珠,看看自己距离入道到底还有多远。” ...... 皇宫。 御花园里。 积雪将整个御花园染成了白色。 一处不起眼的池塘边上,沛帝手中举着一根鱼竿,身上的积雪已经堆积了不少。 兰泽英就站在沛帝身后,一言不发。 他手中拿着一柄纸伞,伞却并未打开。 是沛帝特意要求的。 池塘里已经结起了冰,冰上开了一个小洞,时不时能看到鱼影闪过。 但偏偏沛帝身旁的竹篓里,一条鱼也没有见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沛帝微微叹息了一声,却不愿放下手中的鱼竿。 “陛下,这天寒地冻的,池里的鱼儿都秧了。”兰泽英轻声说道。 沛帝却不理会他。 又过了许久,冰洞上的鱼漂终于有了动静。 沛帝只是轻轻提钩,一条金色的鲤鱼便被钓了上来。 看到这一幕,沛帝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些许笑容。 他回头看向兰泽英,似是预料到兰泽英想要说什么,轻声道:“若还是拍马屁,不如不说。” 兰泽英神情一滞,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料事如神。” “不如不说。” 将鱼儿丢进竹篓里,沛帝提起竹篓起身,兰泽英也连忙跟上。 “记得小时候我常在此处钓鱼,有时候鱼儿不上钩心里着急,还是你暗中出手让鱼咬钩,就为了哄我开心。”沛帝说道。 兰泽英却不吭声,只是半躬着身子跟在沛帝身后。 “后来读了许多书,也看了许多事,朕的心也就静了,比你还要静些。”沛帝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兰泽英,“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 听到这话,兰泽英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头愈发的低了。 “你为何处处针对监天司?”沛帝又问。 “监天司的修士借大秦气运为自己的修炼铺路,却听调不听宣,千百年来都是如此,老奴看不下去。” 沛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冠冕堂皇。” “老奴知罪。” 沛帝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监天司千百年来都是如此,曾几何时也不是没人想要其听话一些,这其中不乏我秦家的先祖前辈,可时至今日,监天司还是监天司。” 沛帝顿住脚步。 “其实监天司与大秦相辅相成,合则两利。” 沛帝变得面无表情。 “最后一次机会,给朕一个理由,一个放任你对监天司出手的理由。” 兰泽英跪倒在地。 “如今的监天司是大秦的监天司,老奴想给陛下一个陛下的监天司。” 听到这话,沛帝沉默片刻后,稍稍弯腰,伸手将兰泽英搀扶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四章 玉二爷 盛元二年,除夕。 新年将至,京城之中的喧闹更盛几分。 清晨,走在街上,林季时常能看到孩童在街边跑来跑去,嬉笑打闹着。 道路两旁的商贩们都满脸堆笑,卖的物件却比平日里要贵上两成。 “小时候京里过年时比如今还要热闹几分,不过相比去年,今年倒是也有几分起色了。”陆昭儿跟在林季身旁,靠得很近。 林季嗅着陆昭儿身上的清香,说道:“镇妖塔一事的影响远不是短短几年能消除的,恐怕今后数十年,都难有前朝的盛况了。” “是啊。”陆昭儿微微点头,目光却落在了旁边吆喝着卖糖葫芦的商贩身上。 《重生之金融巨头》 看到这一幕,林季说道:“你不会也想吃糖葫芦吧?” “不,只是记得小时候我跟父亲说要吃糖葫芦,结果他将那卖糖葫芦的请回家里去专门养着,就为了给我做糖葫芦吃。” 说起这件事,陆昭儿的脸上难得泛起了几分笑意。 “可惜小时候只是眼馋,尝过之后反而不感兴趣了。” 林季也听得有趣。 “那现在那个卖糖葫芦的呢?” “还在家里,在后厨学了些手艺,比他在外面卖糖葫芦挣得多些。” 一路走走停停,两人在路边的馄饨小摊坐下。 “两碗馄饨,两笼包子,一荤一素。” “好嘞,客官您稍等!” 看着摊位的老板忙碌起来,林季又道:“我之前在云州见到令尊了。”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说起过...” “爹爹前些日子来了家书,说是你与他称兄道弟,让他丢了好大的脸面,让我教训你来着。”陆昭儿面无表情的说着,但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揶揄。 “哈哈,我正想跟你说起此事。”林季也笑眯了眼。 片刻之后,馄饨来了。 两人一边吃着馄饨,一边时不时闲聊两句。 难得的平静。 饭后,结了账。 已经到了临近中午。 “今晚你也要上盘龙山吧?”陆昭儿问道。 “是,方大人与我说了。”林季点头道,“沾了你的光,我也是皇亲国戚了,呵。” 说起盘龙山上,林季有些好奇道:“祭天大典上有什么规矩吗?总不好去了再闹出笑话。” “没什么规矩,说是祭天,但不过是秦家笼络群臣的手段罢了。”陆昭儿摇头道,“我们只是在外面参加酒席的,真正的祭典还轮不到我们去参加。” 这事林季倒是第一次听说,追问道:“什么意思?” “秦家祭祖祭天都是在祖墓中,即使是我娘,嫁给我爹之后就再没进过秦家祖墓。”陆昭儿说道。 “所以我们就只是去凑凑热闹,沾沾地脉龙气而已?” “没错,只是去看看热闹而已。” 一边说着,陆昭儿的目光却看向了远方。 那里是皇宫的方向,此时他们两人的位置,恰好能看到皇宫的一角。 “秦家先是修炼家族,然后才是大秦皇室。”陆昭儿目光中泛起了几分莫名的光芒,“有好处,当然是先留给自家人。” “是这个理儿。” 到了中午,陆昭儿便离开了,她作为陆府的长孙,虽然是个姑娘,但却也是沛帝的外甥女。 所以她需要提前跟着陆国公一道上盘龙山,提早候着。 下午是秦家家宴。 晚上才是宴请群臣宾客。 林季闲来无事,原本准备回家候着。 不过当他到了城东,路过群芳园的时候,恰好看到之前见过的香菱姑娘在门口站着,不知道在干嘛。 同时香菱也看到了林季。 见到林季的那一刻,她的俏脸之上顿时泛起了几分惧怕,抬腿就想回到去花园里。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呼喊。 “香菱姑娘?” 香菱顿住脚步。 “玉二爷来了。” 林季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他便惊奇的发现,来人竟然是那天晚上穆凯身旁的那位白衣书生。 与此同时,玉二爷也来到了近前,不过却在林季的身旁顿住了脚步。 “监天司的林掌令?”玉二爷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微微行礼。 “还未请教?” “玉老二。” “玉先生。”林季还礼,他自然不会第一次打交道就叫别人的诨号。 “客气客气。”玉二爷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他突然抓住了林季的手腕说道,“早就听说了林掌令的大名,今日难得碰上,还请林掌令赏脸,同饮几杯?” 这话说的林季有些不好拒绝。 若是旁人,他想去就去,不想去便不理会。 但是这玉二爷却不简单。 之前在群芳园,他可是眼睁睁看着穆凯在这玉二爷身旁,如同狗腿子一般。 穆凯可是当朝右相穆韩非的独子,堂堂国舅爷。 能让穆凯当狗腿子,这玉二爷的身份显而易见。 想到这里,林季下意识的不想跟这位京中的权贵有什么瓜葛。 “林某还有别的事...” “今日除夕,还能有什么事?”玉二爷去不依不饶,拽着林季就往群芳园里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一回生二回熟,我是真想跟林掌令亲近亲近。”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被带到了群芳园的门口。 见玉二爷盛情难却,他思忖片刻,终究是微微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浅饮两杯吧。” 看到玉二爷拉着林季走进群芳园,一旁的香菱明显有些不情不愿。 “玉二爷,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哈哈哈,你们这群狐媚子还说别人!”玉二爷却大笑了两声,“快快快,去将玉娇姑娘请出来,林掌令是贵客,得有玉娇姑娘作陪,这酒才喝的痛快。” 林季原本还只以为玉二爷是强撑面子,毕竟那胡玉娇何等身份,单单第六境的大妖,就绝不会被人使唤。 可林季没想到的是,香菱竟然点了点头,真的小跑去了拱门后面。 这一幕顿时让林季起了兴趣。 这才几天功夫,这玉二爷怎么来着群芳园就跟回家一样了。 连胡玉娇都要卖他面子。 片刻之后,香菱又从拱门里走了出来。 “姥姥说请两位进去。” “带路。”玉二爷连忙说道。 一路跟着香菱走进群芳园的后宅,在一处阁楼之中,林季又一次见到了胡玉娇。 胡玉娇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了林季身上。 “玉二爷来就来,为何还带着这位?” “哈哈,林掌令看着就像好人,小王想跟他亲近亲近。” 继续请假一天, 确实抱歉啊,今天接老妹出院,现在医院办住院和出院很麻烦,进住院部做核酸到不算什么,但只能搞一个陪护就操蛋了,第一天是我签字弄的陪护,然后第二天术后换我老婆去就不行了,说只能一个陪护,大家说我老妹一个妇科手术,我一個大男人多不方便?真是操蛋。 好在要出院了。 请假一天吧,实在累! 《巡天妖捕》继续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三十五章 上山 玉二爷所说的亲近,是真的亲近。 上桌之后,他主动给林季的酒杯中斟满了酒,又替胡玉娇也倒上。 然后他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杯是敬林掌令的。” 林季跟着干杯,随后不解道:“玉先生,你我从未有过交集,你何必敬我?” “林掌令在监天司功绩卓着,大秦新朝这才第二年,林掌令便几次立下汗马功劳,我这是为大秦而敬。” “大可不必,我只是尽职而已。”林季搪塞推脱着。 “不必谦虚,如今放眼九州,谁不知道监天司里有一位掌令官叫林季。” “言过其实了。”林季谦虚着摇头。 他知道自己有几分名声,毕竟无论是镇妖塔一事还是维州密宗一事,牵扯到的都是九州的气运。 他在其中扮演了相当重要的角色,虽然只是阴差阳错,但却的的确确在那群大老面前露了脸。 但要说扬名九州,却也不至于。 有些事是注定不会被宣扬出来的。 即便要宣扬,也轮不到他这个区区掌令官来露脸。 玉二哥似乎兴致莫名其妙的高涨,酒水一杯接着一杯的灌下,只是片刻,他的目光就有些迷离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要强拉着林季喝酒。 又是一杯酒水下肚,他终于坚持不住,就要倒在桌上。 “玉娇姑娘,麻烦了。” 闻言,胡玉娇抬手点在了玉二爷的额头之上,一道灵气波动闪过,玉二爷闭上了眼睛,嘴角却弯了起来。 “又是狐妖幻境?他来这群芳园便是为此?”一旁的林季看到这一幕,颇感无语。 合着大白天也要来过批瘾是吧。 “不然呢,来群芳园还能为了什么?”胡玉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 在林季面前,她彻底卸下了先前惺惺作态的伪装。 “玉老二睡下了,你也该走了吧?”胡玉娇说道,“先前你可是不情不愿的,刚好,我这群芳园也不欢迎你。” 此时林季却反而不着急了。 他好奇的问道:“这玉先生什么身份,值得你大白天亲自招待?” “你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胡玉娇诧异道,“你在监天司当差,连此人都不认得?!” 林季说道:“林某对京中的权贵不感兴趣,也不想与之牵扯。” “呵,那你自己打听去吧。”胡玉娇显然不想跟林季多说,自顾自起身准备离开。 见状,林季也没有追问,同样起身跟着胡玉娇一道向外走去。 “你跟着我做什么?”胡玉娇皱眉道。 “妖国发现的遗迹什么来头,说来听听。”林季随口问道,“值得请动大秦联手,那遗迹应当有些来头吧?” “我也不知道。”胡玉娇摇头道,“如今也没人知道。” “怎么?” “那遗迹之外的阵法,连龙宫里那条老龙都破不开。” 闻言,林季顿住脚步。 “第八境的真龙都破不开?” “不然为何这么大阵仗?如今各方都在研究那阵法,想来要真正进入遗迹,少说还得三五个月。” “原来如此。”林季了然。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花园之中。 胡玉娇顿住脚步,看着林季。 林季会意,微微拱手之后,便离开了群芳园。 莫名其妙的喝了顿酒,莫名其妙的认识了个玉二爷。 唯独有些价值的,就是打听了些许南边遗迹的消息。 离开群芳园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 原本林季是准备回家睡一会儿的,但现在却没时间了,他索性直接去到了监天司总衙。 没过多久,就有衙役来传讯。 “林大人,方大人有请。” “知道了。” 林季离开自己的书房,很快就在总衙后宅的小院子里见到了方云山。 “上盘龙山得一点一点的走上去,等会我们就出发。”方云山说道。 “这规矩我听过,只是那盘龙山高耸入云,我等修士自然无所谓,可晚上的宴会还有朝中的文官,那群文官...” “他们有人接。” 一边说着,方云山又取出了一个锦盒递给林季。 “这是何物?”林季接过锦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放着一块玉石。 这玉石被凋刻成了圆盘的形状,晶莹剔透,看起来便价值不菲。 林季上手摸了摸,发现这玉竟然还有几分暖意。 “你是陆昭儿的未婚夫,按理来说也算是秦家的晚辈了。”方云山说道,“每逢岁末,秦家晚辈会给秦家的家主送上新年贺礼,而对应的秦家家主也会还礼。” 方云山指着林季手中的锦盒说道:“晚上到了盘龙山上,你直接将这东西送上去便是,宴席上就不必出风头了。” “多谢。”林季连忙道谢。 方云山连这点小事都替他考虑上了,这倒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说到底,他跟方云山也只是上司下属的关系而已。 “说起来,不少秦家的晚辈专门搜罗自己用不上的珍贵宝物,就是为了给家主献宝。”方云山轻笑道,“因为秦家家主收礼之后都会还礼。” “他收礼来者不拒,还礼却会给小辈们最合适的宝物。” “占自家便宜。”林季哑然失笑。 “呵,谁叫秦家占据了九州正统呢?这千年之间九州的宝物,大多都进了秦家的宝库。” 晚上盘龙山上的祭典,方云山显然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随口嘱托了两句之后,便带着林季出了城。 两人一路来到盘龙山下,过了山脚下皇家的守卫之后,便缓缓朝着山上走去。 只是刚刚沿着上山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突然有一只灵鸽落在了方云山的肩膀之上。 方云山见到灵鸽,顿时皱起了眉头。 一伸手,灵鸽就吐出了一张纸条。 方云山将纸条摊开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找死!” 一声厉喝,彷佛周遭的山体都颤动了两下。 林季在一旁心中一惊,却不敢多问。 但是他不问,方云山却主动将纸条递给了林季。 “看看吧。” 林季接过纸条扫了两眼之后,眼中闪过些许震惊,勐地抬起头。 “他们怎么敢?!孙大人可是京州镇府官!” “那可是紫幽灵参,有什么不敢的。”方云山语气中带着狠厉。 纸条上的内容很简单。 孙河崖在京外的山林中重伤垂死。 方云山长舒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愤怒。 “真是肆无忌惮呐。” 第四百三十六章 所谓秦家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此时他们二人已经在盘龙山上,总要等今晚的宴会结束才能去处理。 因此方云山脸上的愤怒一闪而过,接过林季递过来的纸条之后,就当做无事发生一样,继续朝着山上走去。 林季也不好开口询问,只是在一旁跟着。 但是他敏锐的发现方云山的眉头是微微皱起的,并非是烦恼,而是在疑惑。 “大人在疑惑什么?”林季低声问道。 方云山脚步一顿。 “连你都看出来了啊。” 他微微叹息一声,说道:“那紫幽灵参来的太过巧妙,我在想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下官听不懂。” 方云山看了林季一眼,原本是想提点两句林季见识太过浅薄,但看着林季那张年轻的面容,他这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沉默片刻,方云山说道:“紫幽灵参,生于死地,说是在阴阳相隔之处,才会诞生。” “阴阳相隔?” “大抵就是鬼王城之类的鬼域,亦或者是某些天生的阴地。”方云山一边解释,一边继续道,“但京城之外的那片山林中,虽然也有阴地,但是却远远不足以诞生这等天材地宝。” 话音落下,方云山目光中泛起了几分凝重。 “你可知道紫幽灵参有什么功效?” 林季抿了抿嘴唇,心里暗道你想说就直接说,非要人捧跟这是什么毛病。 他连紫幽灵参的名字都没听过,上哪去知道功效去? “下官不知,还请大人解惑。” 方云山点点头说道:“是用来吊命的。” 这个回答倒是让林季有些理解不了。 “只是用来吊命?” 用来吊命的宝物多了去了了,监天司连生死人肉白骨的断续丹都有,只是区区吊命的灵植而已,未免太大张旗鼓了些。 林季知道肯定还有下文,紫幽灵参不可能这么简单。 果然,方云山见林季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继续道:“人有三魂七魄,若是修为到了元神之后,这三魂七魄则会化为元神。而元神的损伤,动辄便伤及魂魄。” “要杀元神修士,非得身魂俱灭。而这紫幽灵参就是用来吊魂的。” 林季却摇头道:“若只是如此,下官还是不明白为何紫幽灵参值得大张旗鼓...若是下官出手,必不可能灭了肉身之后,还让元神有机会炼化紫幽灵参保命。” 听到这话,方云山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错,所以这东西一般不会被用来吊命。” “那...” “夺舍时给肉身服下紫幽灵参,以被夺舍者的魂魄,必然承受不住这等天材地宝。反倒是后来者借此,可以消弭肉身与魂魄的不契合,本身的资质也会有极大的提升。” 顿了顿,方云山的语气凝重了些。 “我所说的身魂不契合,也包括第六境以上大妖。” 此言一出,林季顿时反应了过来。 “妖族能借紫幽灵参转世成人?!” “人是万物灵长,妖族修炼最大的门槛便是突破第三境时的化形。”方云山微微点头道,“妖族会借紫幽灵参来体会人族肉身,这也是他们的修行。” 说到这里,方云山看向林季时,目光中泛起了几分探寻之意。 “紫幽灵参对于妖族的意义远大于我等人族修士,这也是为什么会引来群妖的缘故。林季...你说是谁将那将要化为草木灵精的紫幽灵参带到京城之外的?” 林季默然,他知道的太少了,不好揣测, 方云山则继续道:“京州一乱,监天司便要首当其冲。草木灵精虽然珍贵,但紫幽灵参对于人族修士来说,除去夺舍时的功效,也没有太多好处。” 林季这才反应了过来。 “您是说,那紫幽灵参是辑事司的人送来的?” “十有八九。”方云山点点头,“如今监天司处理紫幽灵参之事不利,连孙河崖都重伤濒死,相信今晚之后,明天一早那兰泽英就会差人在殿上参监天司一本。” 林季恍然,却并不在意。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那大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别的与你无关,等今晚下山时,我给你个差事。” “什么差事?” “到时候再说。”方云山微微摇头,指了指前方。 林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才发现前方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盘龙山山顶的平台。 那是一处在山顶上的村庄,门口的牌匾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甚至在高空的大风中摇摇欲坠似的。 “已经到地方了。”方云山说道。 当方云山带着林季来到牌坊底下的时候,一个穿着素色长衫的年轻人躬身行礼。 “晚辈秦鹤见过方前辈,见过林先生。” “带路吧。”方云山见怪不怪。 林季则在一旁起了些兴趣,稍稍探查了一下,发现这秦鹤竟然有夜游境的修为。 看他的年纪,似乎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秦家的子弟吗。”林季低声问道。 他的声音虽然小,但是并未刻意遮掩,因此也引来秦鹤回头。 “久闻林先生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道名副其实,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秦鹤又是躬身行礼。 林季有些不解。 方云山则在一旁道:“这秦鹤在秦家年青一代中能排进前三,也是大秦的储君。” 林季神情一滞,多打量了这秦鹤几眼。 秦鹤则笑道:“沛叔还年轻,晚辈即便要登基,恐怕也是百年之后了。” 闻言,方云山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深意。 林季则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直至此时此刻,第一次见到修炼家族秦家的人,他才突然意识到秦家是怎么样的存在。 原来所谓大秦的帝位他们早早就定下,原来并非是最出色的晚辈才能入主大秦,而储君也并非一定要是皇帝的嫡子。 虽然除此之外,林季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仅是这区区一斑,就足以他联想许久了。 不多时,秦鹤就领着两人来到了山顶村落的空地上。 这里被设下了阵法,温暖如春。 空地上已经摆满了酒桌,已经有不少客人落座,大多数都是陌生的修士。 “方前辈,家主在主桌给您留了位置...” “不必,我自顾自便是。”方云山拒绝的十分干脆。 第四百三十七章 回怼 到了方云山这个地步,所谓脸面就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即便是秦家也会遵循一位入道修士的意愿,更何况是方云山这监天司事实上的司主,入道后期有望道成的大修士。 方云山领着林季在最外围的桌上坐下。 很快的,秦鹤就安排人撤走了桌旁其余的椅子。 等到秦鹤离开之后,方云山才说道:“此地是千年前秦家祖地,但是如今秦家的多数人都早已不在盘龙山上修炼,只留下入主大秦的一脉在此镇守。” “原来秦家人不在盘龙山上?那他们在哪?”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他也算是在九州走过许多地方,与许多人打过交道了。 但却唯独没跟秦家人打过交道。 “天京城你不是去过了吗?”方云山挑眉道,“怎么,去了天京城,都没听过秦家的名头?” 林季有些意外。 “秦家在天京?” “就在上三层。” “原来如此。”林季这才恍然。 他两次去天京城,都只是在中三层打转,他有资格去上三层,但是却不感兴趣。 方云山似乎是在有意为林季介绍。 “秦家作为名义上的九州之主,自然会选择天京城那北方龙脉汇聚下来的地方修炼。他们掌了世俗的权,却更加清楚是怎么掌的权。” “拳头够硬。”林季接口。 还有心够狠,背信弃义。 当然这话林季不可能诉诸于口,尤其是在这盘龙山上。 不过当初邪佛的事情他可是历历在目呢。 “没错。”方云山点头道,“这盘龙山和山下的龙首之地,是九州龙脉,气运被九州共享。而那北方龙脉却汇聚于天京,秦家人不可能放过。” “好处全占了。”林季咋舌。 “他们有资格。”方云山则继续道,“与你说这些,是要让你对秦家有个更深刻的认识。” 闻言,林季抬头看向方云山,眉头微微皱着。 他的佛门六通是阿赖耶识千年以来的结果,哪怕并不动用,他也能隐约感受到些什么。 “方大人...话里有话?” 方云山却微微摇头。 “你心里要有数。” 这话听得,林季总觉得言下之意是万一要跟秦家作对,得心里有数。 但这话不太好问,因此林季转而问道:“秦家有道成?” “自然是有的,一直在闭关轻易不会现身,但若是有动摇根基国本之事,那老东西必然出山。” “只有一位?” “你还想有几位?看看东海龙族,那老龙都闹到京州近海了,你可曾听闻上面有要动他的意思?” 林季这下子是真的听懂了。 方云山也没有在打哑谜,直接说道:“在监天司前路有阻碍,要跳出去才有机会。” 林季闻言,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心想方云山真是胆大,这是在现身说法,告诉他入道之后,对于秦家可以敬,但不必畏。 “上次方大人给我说过类似的话。” “那便再说一次。”方云山笑道。 闲聊到此便告一段落了,因为天色已经逐渐昏沉,后面来时的方向,先前见过的秦鹤又引着两位老者缓缓来到了近前。 当朝两位重臣,右相穆韩非,左相洛玄一。 不过当秦鹤想领着这两人到主桌那边去的时候,穆韩非却偏偏在林季身旁顿住了脚步。 “林季。”穆韩非语气没有丁点波动。 林季本想起身行礼,但是想到方云山在身旁,他却又选择只是坐着拱了拱手。 他若是示弱,丢的不止是自己的脸。 “见过穆相。” “老夫就坐此桌。”穆韩非说道,“这秦家宴会还有九州各处的修士,倒不如让老夫和这两位朝中同僚一起。” 一旁的洛玄一笑了笑,冲着秦鹤点了点头。 秦鹤见状,目光微动,连忙差人又去搬椅子。 很快的,当朝的左右丞相就坐在了林季与方云山的对面。 落座之后,洛玄一看向林季,脸上堆笑,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责怪。 “林小友,来京许久了也不曾到府上去坐坐,可是刻意跟我这老东西划清界限?” “洛相哪里的话,林某说是在京中当差,但其实还是东奔西走,这才回京没几天。”林季应道。 相比于穆韩非,洛玄一对他的态度显然要亲近不少。 除了当初变婆一桉的牵扯之外,其中多半恐怕也有刻意为之的意思。 他与穆韩非的对立,哪怕是林季这不喜欢理会朝堂之事的人也有所耳闻。 穆韩非结党营私,那洛玄一便是孤臣。 穆韩非结交修士府上养着门客,洛玄一便选择与所有修士划清界限。 凡是穆韩非支持的,哪怕正确,洛玄一也得想方设法鸡蛋里挑骨头来反对。 但即便如此,洛玄一也依然跟穆韩非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因为洛玄一并不傻,他身后站着沛帝。 如今的局面想来也是沛帝暗示后的结果。 相比于洛玄一的友善,穆韩非的脸色却要严肃许多。 说是要跟同僚亲近,可当洛玄一的话音落下之后,他便冷声道:“林季,上次你打我儿子的事情,你不打算给个说法吗?” 林季一愣。 他当然记得自己给了穆凯几个巴掌,又从楼上扔下去的事情。 但他原以为此事已经过去了,这段时间他不在京中,方大人不是为了此事几次进宫了吗。 他知道这事只是个由头,但这么久时间,早就该盖棺定论了才是。 林季下意识看向方云山,却见方云山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见状,林季对穆韩非说道:“穆相想要什么说法?” “若是我说,我要让你自裁谢罪呢。”穆韩非说道。 林季嗤笑出声。 穆韩非则继续道:“当然,你也并非无名小卒...但穆凯是当今国舅,你让他在京中出丑,丢的是皇家的脸面...” 番茄 “慢,这一点我不赞同。”林季抬手打断了穆韩非的话。 “怎么?” “那小子没点教养出口成脏,我教训他才是给皇家挽回脸面。” 林季笑眯眯的,继续说道:“穆相,下次穆凯若是还敢在林某面前显眼,林某说不得就得下重手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祖墓变故 林季的话让穆韩非的脸色变得极差。 兴许是位高权重了太久,也或者是很少有人敢这般无礼的跟他说话。 当他看着林季那年轻的面容时,心中的愤怒终究是难以压抑。 “你是当真不把老夫放在眼里啊。”穆韩非长叹一声,不再吭声。 看似示弱,但是这句话林季却听懂了。 反正就是走着瞧呗。 闲话到此为止,因为突然之间,整个盘龙山都开始颤抖起来。 林季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天,却仍旧是一片星空。 但是这星空在他眼中却不同。 催动了几分元神之力,果然,他隐约看到了四面八方的天空中都泛着金光,那金光不断的汇聚着,最终落到这山顶之上。 说的更具体些,要落在山顶的另一边。 “那里是秦家祖墓,下午秦家家宴结束之后,他们便开始了祭天祭祖的大典。”方云山说道,“屏息凝神,地脉的回馈要来了。” 根本不用方云山提醒,林季早就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气似乎翻涌了起来。 目光扫过场中。 同样是这宴场里,别桌上各门各派前来的修士们,无论年轻年老,都已经进入了修炼状态,显然不愿意让这难得的龙气汇聚熘走。 见状,林季也催动浩气诀,让自己体内的灵气又汹涌了几分。 片刻之后,他感觉到混社暖暖洋洋的,自己的身上似乎都泛起了金光,那是在盘龙山上盘踞环绕的龙气入体之后的表现。 无防盗 “这感觉...有点像因果簿的馈赠。”林季没由来的觉得有几分熟悉。 地脉龙气进入体内之后,就化为了灵气,不断的冲刷着他浑身上下的经脉,游走在他的四肢百骸。 相比于因果簿的馈赠,这龙气则要显得温和许多,但效用却远不如因果簿。 “只是如此吗。”林季微微抿嘴,重新睁开眼睛,提前结束了修炼。 一旁的方云山察觉到林季身上的变化,见林季睁眼,他不解的问道:“怎么,修炼出岔子了?” “没有,只是觉得这龙气似乎比我想象中要弱不少。”林季如实说道,“我在云州时刚刚突破日游中期,这龙气也就仅仅替我巩固修为而已,再难有进步了。” “这还不够?”方云山诧异,“你今年才多大?!你难不成准备三十岁之前入道?所以看不上这点龙气?” “下官不敢妄想。”林季连忙摇头。 入道不似之前的修炼。 如今他日游境的路已经走了一半,但是入道的影子都看不见呢。 想要入道,显然不是朝夕就能成的。 方云山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也只是好奇问一句而已,林季如何安排自己的修炼他不会去管。 毕竟林季不傻,他不重视肯定有他的理由。 一旁的洛玄一和穆韩非看着林季结束修炼,也看到周围许多修士都在修炼。 他们脸上波澜不惊,但眼中终究还是带着几分羡慕的。 “哎,可惜老夫十年寒窗走了仕途,入仕之后才知道修士的精彩,可偏偏为时已晚。” 洛玄一有些羡慕的说道:“别看老夫位极人臣,可百年之后照样黄土一捧,而方大人年长了老夫不知道多少,如今却还年轻力壮。” “呵,慢说是方某,放眼九州,修士能有第三境修为便算是小有天赋,能有第四境都能在小门派称一声天才。” 方云山说道:“洛相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并无修炼天赋,若是选择成为修士,蹉跎一生也不会有成就,也活不到如今这个年纪。” 一旁的林季听到这话,频频侧目。 果然在方云山脸上看到了他招牌的皮笑肉不笑。 这话倒是实话,洛玄七十来岁了还精神抖擞,显然是被皇室赐下了延寿的丹药,看这样子活个一百多岁不成问题。 若只是修士入门,连个第三境都没有,恐怕顶多也就是个百年寿命,更别提他如今的地位。 只是这话说的实在难听。 洛玄一却并不在意,笑道:“话是实话,就是太难听了。” “忠言逆耳。”方云山扯了扯嘴角,突然起身。 林季正有些不解呢,却见两位丞相也站了起来。 他跟着起身,随后才看到不远处被众星捧月一般迎着走来的一位老者。 “那是...?” “秦勉,曾经的勉帝,如今的秦家家主。”方云山说道。 闻言,林季连忙跟着起身。 勉帝看起来很衰老,但是眼中却炯炯有神。 他来到主桌旁边站定,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方才出了些岔子,具体何事老夫不想说,你等也不要打听。” “秦家祭天祭祖之事本来该是我等笼络人心的时候,但老夫却懒得费口舌。” 话说的赤裸裸,在场众人原本脸上堆着的笑意也都变成了错愕。 可勉帝却笑了起来。 “能来此的都给足了我秦家的面子,秦家都看在眼里,自然必有后报。三两句言语,总不如实在的好处中听。”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才重新笑了起来,纷纷称是。 “秦老言之有理。” “我等效忠秦家,也不是为了所谓好处。” “秦家身为九州之主,果然气度不凡。” 一大堆马屁声响起,勉帝笑着点头全都应下。 “废话不多说了,开宴。” 只见勉帝端起酒杯,深深一躬之后,将酒一饮而尽。 在场众人也纷纷回敬。 宴席的场面总算热闹了起来。 可当方云山坐下之后,却皱眉道:“秦家的晚辈们不在。” 林季一怔。 “方才你说龙气太弱,兴许不是你的问题。”方云山又道,“祭天祭祖之事并非是年年都有,但过去的几次我也都曾来过,每次都有秦家小辈现身,不仅是为了沾染龙气,也是在向外人展示秦家的底气。” “此时连秦鹤都不见了。” 林季皱眉道:“是秦家祖墓里发生了什么吗?” 说着,林季四处打量了一番,才突然问道:“大人,昭儿她是不是也跟秦家人在一起?” 方云山却摇头道:“祖墓只有秦家人能进。” 就在林季疑惑为何秦家家宴结束,连勉帝都现身了,陆昭儿怎么不在的时候。 突然一道身影提着一把椅子在林季身旁坐下。 “那丫头被大哥许了好处,准许她去祖墓中修炼。” 林季扭头,才发现来到他身旁的,竟然是下午才见过的那人。 “玉先生?!” 第四百三十九章 真正的青釭剑 玉二爷还是穿着那身白色的长衫,只是此时这长衫上却带着几分尘土,大腿的地方还有摔倒的泥土痕迹。 他一身的酒气,邋里邋遢的在林季身旁坐下。 “小沛心中愧疚,因此专门向家主请求,让陆昭儿也去祖墓之中修炼。” 闻言,林季这才意识到,这玉二爷也是秦家之人。 “玉先生。”一旁的穆相和洛相也打了招呼。 方云山脸上却泛起了几分感兴趣的神情,对林季说道:“怎么,你跟他也打过交道?” “方大人,这玉先生是?” “秦玉,先帝的亲弟弟。”方云山说道。 “方前辈。”玉二爷冲着方云山拱了拱手,又看向林季,继续说道,“这次的龙气大多数都汇聚到了秦家祖墓里,里面有了些变故,我想去看,但被赶出来了。” “什么变故,不会有危险吧?”林季连忙追问。 陆昭儿还在里面,他可不想有什么意外。 “能有什么危险,家主都在这呢。”玉二爷摆手道,“放心吧,你未婚妻不会有事。” 林季看向方云山,见方云山也微微点头,他这才放心。 可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急匆匆的从外面闯进了宴会现场。 说是闯,但显然也是有要事在身,不然这地方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那人来到宴场之后,直接找到了方云山。 “方大人。” “成器,你怎么来了?”方云山有些意外。 然后又对林季介绍道:“宋成器,总衙游星。” 此人显然是方云山手下的得力干将。 只是此时此刻,宋成器的脸色却极为难看,他甚至没时间跟第一次见面的林季打声招呼,而是在方云山耳旁耳语了两句。 方云山的脸色很快也变了。 他微微皱眉,起身朝着主桌的方向走去。 在那边,勉帝还在应付着客人们的敬酒,今日本就是宴客,他这秦家家主没有丁点架子,满脸堆笑。 当看到方云山来到近处,他甚至主动起身。 “云山,怎么不愿意在我身旁坐着?原本还准备与你同饮几杯。”勉帝笑着说道。 方云山却拱手微微行礼,然后直接传音。 片刻之后,勉帝神情一滞,但很快又恢复成堆笑的样子。 “该下狠手就下狠手吧。”勉帝如此说道。 方云山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桌旁。 宋成器满脸紧迫。 “大人...” 方云山却不理会他,而是看向林季。 “本来这宴会上还有些别的事情,看来你只能等下次了。” “大人有事要我办,是京外山林那事?” 方云山微微点头。 “孙河崖重伤不治。” 林季童孔骤缩。 这里可是京城,监天司总衙就在这里! 怎么可能救不回来? “几只妖联手重创了他的肉身,元神也没逃掉,成了口粮。”方云山的语气显得平静,“先前那灵鸽传的消息..我还以为他已经被救出来了,只需要治伤便是,谁曾想...” 若是平时,看到这个消息,方云山必然会第一时间处理。 偏偏今天他在龙首山上。 “你下山吧,去一趟。”方云山说道。 林季起身问道:“大人要下官怎么做?” “将那片山林...屠了。” 林季眼睛微微瞪大。 方云山面无表情道:“无论那紫幽灵参什么来头,无论这背后是何人给监天司下绊子,甚至无所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绊子。” “但是在京城之外,死了一位三品镇府官,若是再不雷霆手段,监天司就真要镇不住九州了。” “去吧,只要是妖邪,无论善恶好坏,一个不留。” 林季问道:“若是有第七境的妖王...” “不会有妖王,妖王敢在京外现身,绝对活着走不出京州。” 这话方云山说的底气十足,林季自然不会质疑。 “下官这就去。” 林季转身就走,只是刚走了两步却又被方云山叫住。 “慢着。” “大人还有何事吩咐?” “先去找霍不偏,将青釭剑取了。”方云山嘱咐道,“那剑是凶剑,用在此时恰到好处。” “霍前辈说是三天以后去取...” “不必,开锋一天便足够。” 方云山没有解释,林季也只好应下。 来时是一步一步上山,下山时林季却直接一跃而下,只是片刻便到了山脚下。 稍稍辨明方向之后,他先去了霍不偏的铁匠铺。 大晚上的,铁匠铺周围一片漆黑,唯独空地上有一团火光明暗不定。 那是烟嘴的火光。 “你怎么来了?”霍不偏看到林季,明显有些意外。 “来取剑。”林季开门见山。 霍不偏眉头一挑,说道:“你怎么知道青釭剑已经开锋了?是方小子说给你的?” “是。”林季点点头。 霍不偏笑道:“嘿,老夫我向来疲懒,说是三天的活,其实第二天就干完了,如果第一天不偷懒,第一天就干完了。” 林季默然。 感情也是个磨洋工的主儿。 很快的,霍不偏慢腾腾的在躺椅上坐起,腿却还是盘着的。 正当林季想要催促的时候,却见他单手凭空一窝,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咦?”林季有些惊讶。 “怎么,只准你会袖里乾坤?当初天工坊将袖里乾坤拿出去骗钱,还是老夫我的主意!”霍不偏笑了两声,将长剑丢给林季。 林季接住长剑,之前的青釭剑是没有剑鞘的,此时却添上了。 而且看样子这剑鞘似是早就准备好了。 “青釭剑是凶剑,不开锋还好,开了锋之后就有了几分邪性,得用这剑鞘镇着。” 闻言,林季随手将长剑出鞘寸许。 一股冰冷的杀气顿时将他萦绕,甚至连带着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寒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林季将长剑归鞘。 “这不是简单的宝器长剑了吧。”林季有些震惊。 以他日游中期的修为,远超同境界的元神与灵气。 慢说是一般的宝器,即便是雷云珠那种天生宝器,他也应该能够轻易驾驭才是。 可是刚刚他却隐约有被青釭剑影响心神的感觉。 这不对劲。 霍不偏则轻笑了两声,嘬了一口烟嘴。 “谁告诉你青釭剑只是宝器的?” “难不成是道器?” “当然不是,若是完整道器,非入道不可动用。” 林季却听出了霍不偏话中透露的信息。 “完整?” “嘿,其实这青釭剑的剑胚是道器的胚子。” 第四百四十章 斩妖 深夜,京郊之外。 子时已过,已是盛元三年了。 山林里静的不像话,连风似乎都停歇了。 唯独的响动,是几道人影快速的在林中穿梭着,朝着进城的方向逃窜。 这几人穿着监天司妖捕的官服,为首的则是捕头。 “这群妖当真胆大包天,陈捕头,大人那边...” “不知道,有总衙的游星大人相助,想来孙大人应当已经脱险。”陈捕头语气急促,呼吸间也带着喘息,现在已经疲惫不堪。 他的身上流着血,右臂自然下垂随着他的行动而不断的摆动着。 不仅仅是为首的陈捕头,这一行四人中的其余三位妖捕也都各个带伤。 逃出去不知道多远,当四人终于微微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尖啸。 吱! 这是一声怪叫,如泣如诉,让人听了便心中反感。 可是当听到这声怪叫之后,陈捕头等人却面色大变。 “那妖还在追!” “逃不掉,我等身上的血腥气藏不住!”陈捕头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其余同僚为何还不来援?”一位妖捕语气中已经带上了绝望。 作为京州府衙的妖捕,他们三位妖捕都是第三境中的佼佼者,而陈捕头更是第四境,有资格成为游星的人物。 陈捕头才上位没多久,竟然就碰到这般的生死关口。 很快的,几人前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抹黑影,那黑影越来越大,隐约变成了一个大鸟的形状。 呼啸的劲风已经率先掠过四人的身周。 陈捕头咬牙切齿,低声怒骂道:“都说这京城的捕头位置坐不得,坐了就要出事!我先前还不信!” 闻言,手下妖捕却说道:“大人,那话说的是京州总捕...” “这个时候了,还要跟老子顶嘴?”陈捕头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手下,又道,“跟那杂毛鸟拼了,不然我等绝逃不过它的追杀。” 闻言,妖捕们立时同意。 “好,就跟那杂毛拼...” 噗! 开口的妖捕话还没说完,他的胸前突然多出了一截尖利的指甲。 他的身后,天空中的月光已经被一道庞大的身影彻底遮蔽。 看到这一幕,陈捕头目眦欲裂。 “你这禽妖,给老子死!” 一声怒吼,陈捕头仅剩的一条完好的胳膊抓着一柄大刀,狠狠的朝着那庞大的禽类妖兽砍了过去。 铛! 大刀落下,却只是跟那大鸟身上的羽毛拼了个不相上下,大刀并未豁口,羽毛也同样并未损伤。 鸟妖的眼中泛起了几分嘲讽。 翅膀一挥卷起狂风,顺带着将被它翅膀末端的指甲穿透胸膛的那位妖捕也甩飞了出去。 同样的,在场的另外两位第三境妖捕也连连后退,唯独陈捕头还想再出手。 可是那妖鸟却不想再给机会了。 吱! 又是一声尖啸,此时因为距离太近,陈捕头再也站立不稳,直接坐倒在了地上,刀都离手掉到了一旁。 他七窍流血,目光失神了片刻,可当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还沾染着同僚鲜血的利爪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可就在这时,一道冷声突然在半空中响起。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刹那间,那坚不可摧,锋锐到极点甚至在月光照耀下还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停下了。 就停在陈捕头面前,距离他的双眼不过三五寸的距离。 陈捕头眼中带着惊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回头,却只是看到远处一抹红色的细长光芒出现。 他再回头,却发现鸟妖已经不见了踪影,直至他抬头时,才看到那鸟妖竟然已经腾空而起朝着远方飞遁而去。 只是,那鸟妖飞得快,身后的红色细芒却更快。 一个眨眼的功夫,陈捕头便看到天空中那巨大的鸟妖黑影被一分为二从空中跌落,他甚至能看到大量鲜血映照出的阴影挥洒在天空中。 一阵微风拂过。 在陈捕头尚未理解这一切的缘由时,轻巧的脚步声落在了他的身旁。 “伤势如何?” 闻言,陈捕头扭头,看到的却是一张年轻的面容。 “林掌令?”陈捕头一瞬间便认出了来人,大喜过望道,“多谢林掌令救命之恩,多谢林掌令替我兄弟报仇,斩了那鸟妖。” 林季摆摆手,将青釭剑归入背后的剑鞘中。 他目光扫过现场的情况,看到了被丢到不远处的妖捕尸体,还有另外两位奄奄一息,却强撑着想要过来的妖捕。 “辛苦了,你们先撤吧。”林季轻叹一声说道。 陈捕头却连忙道:“林掌令,这山林中的妖邪都疯了,他们全然不顾忌我等监天司的身份,似是要赶尽杀绝,不少同僚都...” 林季突然抬手,打断了陈捕头的陈词。 “此事与你们无关了,总衙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死了的弟兄也不会白白牺牲。” 话音落下,林季随手留下了几颗低品的回生丹,然后便朝着林中深入而去。 陈捕头目送着林季远去。 恰逢还活着的两位妖捕也来到了近前。 “陈捕头,那位是...?” “总衙的林掌令。” “孙大人口中常说起的林季?”妖捕微微瞪大眼睛,“那可是第五境的鸟妖,身上还有异种血脉,只是一剑就...” “毕竟是总衙的大人。”陈捕头说是这么说,但眼中也还带着震惊。 那林季如此年轻便有偌大的名声,如今一见才知道,似乎是名不副实。 是名声不配其实力。 想到这里,陈捕头脸上也泛起几分阴狠。 “这林中的妖邪们有难了,林掌令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 与此同时,林季也已经来到了那鸟妖的尸首旁边。 这鸟妖通体红毛,一对翅膀比他整个人还要大几倍。 此时它分明已经被一剑斩成了两段,但竟然还没有死透,还奄奄一息的喘息着。 看到林季缓步来到面前,那鸟妖眼中泛起了几分恐惧。 “不必恐惧,你死定了。”林季手中拿着因果簿,随手添上第五境红毛鸟妖的字眼。 手中的青釭剑落下,穿透了鸟妖的头颅。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直接毫无顾忌的放开神识,方圆数里之内的风吹草动,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这才只是个开始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白虎与天铁熊 京城之外的山林无名,但是论广袤,却不输梁州的青山。 方圆数百里总是有的。 这山林中本就有妖兽无数,但因为地处京州,从京城出城走个不到十里便能进了这山林,因此多少年以来,这山林中从未出过大妖。 但凡是有点本事的妖邪,在这山林中成了气候,都绝不会选择继续栖息于此。 找个监天司鞭长莫及的地方胡作非为,不比在皇城根脚下整日里担惊受怕更香吗? 而妖邪们有眼力见,监天司自然也懒得大动耽搁。 这份平静本可以继续下去的。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聊胜于无。”林季看着身前死不瞑目的鸟妖,随手掏出了它脑袋里的第五境妖丹。 感受着因果簿所反馈的些许灵气,林季估摸着,类似的妖他还得杀个几十只,修为才能有明显的进步。 若是平常的时候,林季自然找不到这么多第五境以上的大妖。 但如今这山林却不同,紫幽灵参吸引来了不知道多少大妖。 他的神识肆无忌惮的探出去了只是片刻,便已经被数个方向回击,并且他明确的察觉到了有几只妖物在朝他的方向飞奔而来。 片刻之后,旁边的树林中一阵耸动。 那是一只白虎,双眼之中只有眼白,通体雪白看不到一点杂色。 那白虎看了一眼林季身前的鸟妖,紧接着竟然口吐人言。 “人族修士,死!” 吼! 话音落下,一声虎啸响彻山林。 紧接着,林季察觉到了阵阵阴风。 他能洞悉到白虎身旁似是有鬼物,但是却看不真切。 “灵眼,开。” 林季眼中的灵光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便看到了数十只少说是厉鬼境界的鬼物盘旋在那白虎身周。 但随着虎啸声落下,那些厉鬼便鬼哭狼嚎的朝着林季冲了过来。 周围的环境更冷了。 “有趣,你手下养的厉鬼竟然各个都能施展鬼域,数十只擅长鬼域的厉鬼相辅相成,竟有几分鬼帅的威势了。” 厉鬼不过相当于第二境修士,鬼将则是第三境与第四境的范畴。 而此时将林季笼罩的叠加鬼域,已经相当于接近鬼帅的程度了。 要知道那白虎也不过是第五境的大妖而已,鬼帅可是相当于第五境到第六境的人族修士。 眼看着数十只厉鬼已经冲到了近前,林季心念一动,天空中便是雷霆炸响。 轰隆隆! 上方的天空在短短几个呼吸之内便汇聚了阴云阵阵,紧接着,只见林季高举青釭剑,轻描澹写的一剑挥了下去。 一道电光在刹那间接连天地,将周遭照的让人睁不开眼一般的明亮。 一瞬过去,电光散落不见。 一同不见的还有那白虎的数十只伥鬼和方才那阴冷的鬼域。 “监天司,引雷剑诀!”白虎脸上泛起人性化的惊恐,它想都不想就朝着来时的方向想要逃窜。 刚逃了两步,它便听到身后的破风声。 骤然间回头,却看到林季已经来到了它的身后。 “想逃?” 可就在林季准备痛下杀手的时候,地面突然震颤了两下。 冬冬! 林季手上的长剑停滞了片刻,股不是斩杀这吓破了胆的白虎,抬头看天。 他看到一座山岳一般的身影从天而降,朝着他狠狠的砸了过来。 “熊大仙,此人是监天司日游!”白虎喊道。 与此同时,林季也终于看清了那山岳的庐山真面目,竟是一只熊妖。 这熊妖身上的毛发根根尖利,泛着银光。 仅是一个照面,林季便已经想到了此妖的来历。 “天铁熊族,妖国大族。” 林季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碰上妖国之中的大妖。 看着天空中山岳一般的庞然大物狠狠朝着自己的位置坠下,林季微微眯眼。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妖国的青丘狐族使者还在京中,你们天铁熊族,当真要与大秦作对?” “人族修士都该死!”雄厚的声音响起。 闻言,林季眼中泛起一丝寒光。 他随手一扔,青釭剑似是有灵一般,自动归入了背后的剑鞘之中。 紧接着,他低喝一声,整个人彷佛膨胀了几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这是体内气血搬运到极点,真龙体第二重大成之后的表现。 “喝!” 又是一声爆喝,林季狠狠一拳朝着天空打去。 同时,庞大的几乎能将他彻底掩盖的熊掌也同时落下。 冬! 一声闷响。 一道气浪以一人一熊为中心四散开来,地面龟裂着朝周遭蔓延,周围百米之内的树木,尽被这劲风吹得拦腰折断。 近在眼前的白虎更是吓破了胆,逃到了一边。 可还不等它逃得更远,它便看到它口中的熊大仙还未落地,就被那人族修士双手抓住了熊掌,狠狠的朝着它的方向扔了过来、 “吼!”白虎一声巨吼,吼声中却还是惊恐与绝望。 林季听不懂兽语,但是这一句他觉得翻译过来,应当是‘不!’之类的绝望嘶吼。 紧接着,那天铁熊就砸在了白虎身上,它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如同铁针一般的锐利,在它落地的那一瞬间,白虎就已经被它完完全全压在了身下,半点声音都没有了。 冬冬冬... 又是连续几声地动山摇,天铁熊终于回过神来。 它爬起身子,看了看屁股底下已经被压得血肉模湖的白虎,然后眼中又带着几分疑惑不解,看向了不远处的林季。 “小子,你是人是妖?” “当然是人。” “不可能,人族修士的肉身怎么可能如你这般?”天铁熊疑惑道,“我刚刚用的是我族的流星坠,慢说是你这区区人族,即便是龙族的长虫来了也得小心谨慎。” 林季眉头一挑。 “你话说完了吗?” 唰。 林季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天铁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可紧接着,它就看到自己的庞大身躯越来越高,而自己却越来越矮。 终于,它那巨大的熊头落在了地上,滚动了两下。 它眼中最后的画面,是林季的手穿透了它的眼眶,紧接着,它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片刻之后,林季取出了天铁熊的妖丹。 “七星剑七剑合一之后,连这种以肉身见长的妖族也挡不住,当真不错。”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追与逃 林中终于再一次寂静了下来。 白虎的妖身已经是血肉一滩,这天铁熊也同样尸首分离。 林季眼中带着些许嘲弄,似是在不屑这些妖族的不自量力。 取出因果簿,添上这两妖。 林季又觉得有些不妥。 “这天铁熊虽然是第六境,但还不够。” 他脸上泛起了几分苦恼,勐地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那是山林的黝黑处。 “若是加上你,说不定就够了。” 话音落下,一道身影腾空而起,毫不犹豫的朝着远方远遁而去。 林季微微眯眼,这才看清那是一道人影,但身上的妖气却瞒不过他的眼睛。 “在这林间却不以妖身走动,有趣。”林季眉头微挑。 无论是什么境界的妖族,终究是自己的妖身最为强横,若非万不得已,妖族很少会选择以化形后的人身行动。 狐族那些狐媚子除外。 不过在这山林之中,分明是妖却还以人身走动,明显事出反常。 林季起了几分好奇,不再管地上的两具大妖尸体,收起因果簿之后,便直奔着那人妖而去。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一追一逃。 不知不觉间,林季已经动用了扶摇术,脚下的踏云靴也灌注了灵气。 他的速度已经到达了极限,但即便如此,也只是比前方那逃遁的人影快了一丝而已。 “要追上它恐怕还得费些功夫。”林季有些意外与前面那人妖的速度。 一边追赶,手中的长剑却不曾停下,但凡是路过之处有神识探查到的妖族,无论善恶好坏,他都是一剑落下。 不到第六境的大妖,一剑之下必然毙命,就算偶有保命手段不错的,也会身受重伤。 至于那些能接下林季一剑的,这一剑也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印记,等回头转过头来再一一斩杀就是。 不过林季这般大张旗鼓的出现,终于也要让在山林中肆虐的妖邪们意识到监天司来了狠人。 唰。 一道剑光从天空中落下。 只见一头老牛的身周妖气大放,腾空而起将那剑光接下。 它整个妖身都被打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呼...”老牛气喘吁吁的从深坑中爬了出来,脸上带着凝重,身上却没有太多伤势。 在老牛的身旁还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 少年看到老牛的模样,眼中带着几分惊慌。 “老牛,那人是京城来的?” “老子早就说这趟浑水不能趟!”老牛恨恨道,“这下好了,惹来麻烦了。” 少年还不解。 “那人不是走了吗?咱们现在逃...” “逃个屁,老子身上被下了印记,现在就得炼化,不然等那人回来,肯定会再来找老子麻烦!”老牛骂骂咧咧的说着,紧接着就朝着刚刚被自己砸出来的深坑里一跳。 “小子,给老子护法。” “啊?我怎么护法,我哪会跟别人动手。”少年有些慌乱。 老牛却不管这些。 “这一片的人族修士都被那群疯子弄的死绝了,你不用跟人族修士动手,跟别的妖动手就行。” 听到这话,少年更是恐惧。 “人族修士我都打不过,妖族我更不行啊。老牛,要不咱现在就回云州,监天司的人再狠,总不能追到云州去弄死我们吧?” “放你娘的屁!”老牛怒道,“紫幽灵参不到手,老子绝不走人!之前已经被抢了青梨果,老子是要成为妖王的牛爷爷,怎会被这一点挫折击败?” 话音落下,老牛似是也烦了。 “给老子护法!” 留下一句话之后,老牛很快就在坑里没了动静。 ...... 极远处,追了约莫一刻有余,路上不知道顺手杀了多少妖邪。 前方那人影终于近在眼前。 “你跑不掉了。”林季开口说道。 前方那人却不答,只管闷头逃窜。 见状,林季微微眯眼,举起手中的青釭剑。 如今的青釭剑已经不似先前那青铜古剑一般的腐朽模样,剑身已经变成了漆黑一片,剑刃上却是稍浅的黑紫。 仅仅是拿在手中,林季都能感受到从剑身上传来的威胁感。 若是单论锋锐,这无疑是林季用过的最锋锐的利器。 不仅如此,这青釭剑在被灌注灵气之后,剑身周围还会隐约闪起红光,这红光唯独开了灵眼,亦或是元神修士才能看到。 番茄免费阅读 那是煞气汇聚成形。 即便是林季,在动用青釭剑的时候,也要分出一缕心神来压制青釭剑的煞气入体。 就如霍不偏所说的,青釭剑是一柄邪剑、妖剑。 眼看着前方的人影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林季心念一动。 天空中雷霆炸响。 轰隆隆... 日游之后,催动引雷剑诀对于林季来说已经如臂使指一般轻易。 以前他勉强催动之后,都会尽快将天空中的雷霆引发,不然容易伤到自己。 如今他却大可不必如此,游刃有余。 “引雷剑诀还有两剑,你觉得你比天雷还快吗?”林季问道。 前方的人影却充耳不闻,继续闷头逃遁。 见状,林季眼中泛起杀意。 “雷来!” 话音落下。 身后的劫云之中,一道电光落在了林季的剑锋之上。 在刹那之间,林季整个人彷佛与天雷化为一体,只剩下一道看不清的耀眼白光。 周遭的一切都被照亮了,或者说,被那满天的雷光吞噬。 曾! 一阵蜂鸣声响起。 下一刻,雷光就已经在林季剑锋的指引下,穿透了前方逃遁的人影。 可与此同时,林季却面色微变。 “怎么会?!” 他分明能察觉到自己的长剑已经洞穿了对方,雷霆之力也将对方之所在毁灭的一干二净。 可是当雷光散去,天空中重新出现林季的身影之时。 他却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 “假的?怎么可能?” 林季脸上泛起几分诧异,神识扩散开来,再次环顾四周。 来的一路上,多了近百只妖族的尸首。 周遭,仅是不长眼还敢看热闹,然后被雷劫波及便身死的妖邪,也有十几只了。 可唯独那道人影,却是真真切切的消散了,简直不可思议。 “有意思,竟然瞒得过我。” 第四百四十三章 灵猫与耗子 并非是林季狂妄自大。 自从他从提云道人手中得到六识归元诀之后,在神识与元神方面,他就从未在同境界对手的面前吃过亏。 少有人能在修为与他相当的情况下,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什么手段。 唯独这一次,他追了一路,直至最后下了杀手,才发现竟然追了个假的。 突然,林季发现一根白毛突然缓缓落下。 那白毛的末端带着些许焦黑。 林季伸手,接住了那根白毛,紧接着便感到了几分熟悉。 “这白毛就是我刚刚追了许久的那道身影?这不是孙大圣的手段吗?可这也不是猴毛啊。” 林季自嘲的笑笑,看着手中的白毛。 突然,这白毛自燃了起来,紧接着,一股元神的波动将林季环绕。 “小女子并未作恶,也不曾为难过人族修士,更不敢与监天司为敌。烦请大人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条生路。” 这声音三分婉转带着些许娇柔。 即便是林季这铁处男听了,竟然也起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同情。 彷佛他刚刚的追杀,真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错事一般。 “一缕无关紧要的分魂都带着魅术,不是好妖。”林季看着手中的白毛化为一团灰尽,随手丢去之后,终究懒得再追下去了。 “还是先回去处理那些侥幸不死的大妖。” 他闭上眼睛,探查了片刻,便察觉到了许多先前在他剑下不死,此时已经藏起来不敢露面,亦或者已经逃走的大妖。 “已经逃走的就不管了,还敢侥幸不走的...那便不必走了。” 心念及此,林季很快便锁定了最近的一位大妖,身形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 一处不起眼的山洞中。 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瞪着青蓝色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窝在角落里。 它一直盯着山洞之外,片刻之后,它便看到那几乎将眼中山林的一切都照亮的可怖雷光,将自己的分身一剑斩灭。 小猫吓得浑身抖了抖,粉红色的舌头不住的舔着下巴,尾巴缩在了屁股底下。 直至远处天空中那道身影停顿片刻之后,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去,又过了许久,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呼...就说不能乱杀人,为什么不听我的。” 小猫口吐人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几分余惊未消。 “监天司那是能惹的吗?没看紫幽灵参的消息出来了,各家的妖王老祖宗却不愿意出来掺和吗?这帮没脑子的东西!哼!” “还是本姑娘机警,不然多半要被那恶人给斩了。” “本姑娘可不想当那些贵妇人的围脖。” 带着几分怨怼,小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小心翼翼的伸出脑袋探出了山洞,左顾右盼。 突然之间,它看到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出现在了不远处。 看到那少年的瞬间,小猫眼睛一亮。 “死耗子!”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少年吓了一跳,当他看到山洞口的小猫时,顿时缩起了脖子。 “灵姐姐...别..别吃我。” 小猫脸上泛起人性化惊喜的笑容,身形矫健的三跳两跳,就落在了少年头上。 “你是探宝鼠,你们一族都没几只了,姐姐可舍不得吃你。”一边说着,小猫已经窝在了少年的头上,将少年的头发弄得乱糟糟的。 它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 “你不是跟云州那只老牛在一起吗?那老牛呢?” “先前来了个狠角色,老牛被噼了一剑,它说被人留下了印记要消除,但我能看出来,它其实受伤了,怕了。” 少年畏畏缩缩道:“它让我给它护法,可我哪会给人护法啊,所以我看它睡的挺香的,就自己逃出来了。” 听到这话,小猫顿时笑眯了眼。 “紫云青牛也挡不住那凶人的一剑?又不是入道。” “灵姐姐,你是没看到,来时路上死了好多第四境第五境的妖了,就连第六境的但凡实力差点,也都身受重伤,有的干脆已经死了。” 说着,少年一翻手,手中多出来了几枚第五境的妖丹。 “看,我来的路上顺手摸的。” “你就不怕那凶人找你?”小猫说是这么说,但是它小爪子一招,妖丹便飞到了它的面前。 然后只见小猫一张嘴,妖丹就全进了它的嘴巴,不见了踪影。 少年委屈的撅起了嘴。 小猫却又在他头上躺了下来。 “姐姐这是替你保管,万一那凶人循着这几枚妖丹找上你怎么办?” 一听这话,少年觉得有道理,于是也不委屈了。 “那灵姐姐,妖丹什么时候还我?” “到时候就还你了。” “到时候?” “就是到时候。” 小猫似乎被问的烦了,用爪子抓了抓少年的头发。 “别问那么多了,姐姐还会坑你的妖丹?你鼻子还好用吗?快快快,带姐姐去找紫幽灵参。” 少年一想,也觉得以灵姐姐的出身,不至于贪墨他的妖丹,因此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到时候姐姐记得还给我啊。” 话音落下,只见少年耸动了两下鼻子,紧接着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紫幽灵参在那边。” “确定吗?”小猫有些不敢相信,这也太简单了。 “不确定。” “那你还说?”小猫作势又要抓头发。 少年似是怕了,连忙解释道:“我能闻到方圆百里之内最珍贵的宝物的位置,如果那边不是紫幽灵参,就只会比紫幽灵参更好。” 说着,少年又嗅了嗅。 “味道还在动,紫幽灵参不是刚刚化形成草木灵精吗?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那就快走!驾!” “姐姐,我不是马儿。” “驾!” 少年无奈,只能一边耸着鼻子,一边小跑着远去。 ...... “舍神剑!” 林季冰冷的声音落下,他的身后泛起了一柄巨剑。 那是青釭剑被放大了百倍有余,周遭的煞气已经凌冽到花草枯萎,树木凋零的地步。 狂风阵阵。 而在林季面前,四五只第六境的妖兽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大惊失色,纷纷夺路而逃。 可还不等它们逃出去几步,那青釭剑的巨剑虚影便已经落下。 第四百四十四章 突破(求月票) 几个呼吸之后,满天的尘土散去。 无数散落的血肉被缓缓落下的尘土覆盖,一道足有百余米长的剑痕出现在林季身前。 在这群妖兽分头逃走的前一刻,林季的剑便已经落在了它们身上。 逃无可逃,甚至连抵抗都做不到。 它们的肉身便崩毁,魂魄也被湮灭。 林季喘着粗气,盘腿坐在地上,眼中泛起了些许猩红。 “煞气入体了。” 看着手中煞气不减的青釭剑,他无奈将之收归剑鞘,然后在原地调息起来。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先取出了因果簿,将刚刚斩杀的第六境大妖都记录了下来。 fo 面对一群第六境的大妖联手,他没有丝毫大意,直接祭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元神剑法。 果然一剑建功,但同样的,此时他的元神之力已经消耗了六成有余,丹田内更是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不到两成的灵气。 此时若是还有第六境的妖邪现身,恐怕林季就不得不先逃命再说了。 不过施展元神剑法之前,他已然探查过周围,确定过安全。 因此倒也只是留了几分小心,并不至于紧张。 天色愈发的黑了。 不知不觉间,林季只觉得体内一阵火热,这感觉就像是先前在盘龙山上,龙气入体时那般。 但是这股火热要比那区区龙气入体强了无数倍。 以至于在他的丹田灵气被填满之后,却还是源源不断的出现更多的灵气,冲刷这他的经脉,扩充着他丹田的容量。 不仅如此,这股暖流还直奔他的脑海,连他的元神也被调动,出现在了脑海中,也有模有样的盘腿坐了下来。 原本只是准备简单的调息。 可是这一修炼便是一个晚上。 当林季再度睁开双眼时,天光已经大亮。 他眼中泛起几分灵光,吐出一口浊气。 “日游后期了。” 一晚上的屠戮,十几只第六境的大妖上了因果簿,他的修为也终于更上一层楼。 日游境的路程已经走到了最后阶段,突破了后期,一直到日游巅峰都不会再有瓶颈。 其实他修炼本就没有瓶颈。 但唯独的问题是,如今的林季,只能看到日游巅峰的路,再往后就没有路了,要他自己去找。 “入道啊,确实比较头疼...” 微微叹息一声,林季起身。 随手拍了拍屁股上沾染的尘土。 目光扫过四周。 地面上还残留着大量的血迹,只是这些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与土地融为一体。 血肉散落四处,能看到时不时有灵智未开的鸟兽,小心翼翼的来吃两口这难得的妖兽血肉,然后又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又能看到装作灵智未开的鸟兽,胆战心惊的看也不敢看林季,但还是来到近前,抱走一大块血肉。 “第六境的妖兽血肉,这可是大补,贪多会害死自己的。”林季盯着一只四足着地的兔子说道。 那兔子一副蠢笨的样子,分明靠两条后腿蹦着便能走,却偏偏学着先前的野狗四足爬行,靠着两颗门牙和下巴叼了一大块血肉。 比它整个兔子还大七八倍的一大块血肉。 林季觉得这兔子多少有点侮辱他的智商了。 那兔子听到林季的声音,明显的浑身一震,僵在了原地。 它扭回头,嘴巴还叼着那一大块血肉不愿意松开,又一动不动的。 就在林季琢磨着要不要早上吃一顿烤兔子的时候,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陆昭儿。 陆昭儿一身白色劲装,长发披肩,大刀背在身后。 那大刀分明比她也矮不了多少,她却偏偏将之带着还游刃有余,看不出丝毫受影响的地方。 “昭儿,你怎么来了?”林季有些意外的问道,“你不是在秦家祖墓修炼吗?” 等到陆昭儿来到近前,林季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夜游后期了?” “嗯,都是地脉龙气的功劳。”陆昭儿点点头,目光也落在了一旁的兔子身上。 “这兔子...?” “装作灵智未开,想偷点妖兽的血肉走。”林季笑道,“我在想要不要吃烤兔子。” 旁边的兔子明显开始发抖了。 “连兔子都爱吃肉了。”陆昭儿摇了摇头,又道,“这大早上的吃烧烤,你不觉得腻吗?” “有道理。”林季点点头,然后朝着兔子摆了摆手。 那兔子如蒙大赦,叼着肉两条后腿一蹬,竟然直接蹬出去了十几米,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兔子离开之后,陆昭儿才继续说道:“昨天夜里方大人下了召回令,京州各处的监天司修士都已经汇聚在这山林了,也有离得稍远的,之后也会赶来。” “听说昨天夜里,你一己之力屠了这山林北边?我听方大人说,死在你手上的妖邪不计其数,单单是第五境第六境的,已有数十只之多?”陆昭儿的语气虽然平澹,但是林季还是从中听到了些许震惊。 “这事这么快就传回去了?”林季有些意外。 “附近也有监天司的同僚,而且听说你昨晚动静闹得很大,京城那边都能看到南边山林里的雷光。” 林季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陆昭儿则继续道:“走吧,接下来我跟你一起。” “京里怎么说?”林季问道。 “孙大人救不回来了,方大人昨天夜里进宫之后又去了辑事司。” “方大人去了辑事司?”林季童孔微缩。 陆昭儿点头道:“没错,兰公公被方大人打伤了,本来方大人是要下杀手的,是勉帝下了盘龙山,才止住了此事。” “但兰公公也身受重伤。” 林季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方云山这么刚,明明只是揣测此事是辑事司在暗中捣鬼,他就敢直接怼到人家门口,把人家收拾了一顿。 “那我们呢?”林季又问道。 “来时方大人交代过了,血债血偿,三天之内扫荡整个山林,一个月之内,荡平整个京州的妖邪。” “整个京州?” “整个京州。” 闻言,林季沉默片刻。 事情好像真的闹大了。 京州虽说是平静了许久,但真要荡平京州的妖邪,也绝不是简单之事。 仅是这数百里山林,林季昨天都放跑了几只妖,实在是分身乏术。 至于整个京州。 南边有梁州,鬼王虽然不在了,但山林中还有不少被鬼王抛弃的鬼物,也自成一派,其中还有鬼帅存在。 东边与徐州接壤的沿海,沿海妖兽也经常肆虐。 这不是简单的荡平妖邪,还意味着要与许多非人族的势力开战啊。 第四百四十五章 半步道成方云山 陆昭儿似是看出了林季心中所想,亦或者是认识的久了,她对林季很了解。 “觉得麻烦了?” “是。”林季并不否认。 “方大人说了,不惜一切代价。” 林季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觉得麻烦,并不觉得不对。” “这是为孙大人报仇,此番若真是这般下来,不说损失如何,之后后事有多么麻烦,但监天司同僚们却能长舒一口气。” 林季感叹道:“如今的监天司,比前朝时的确差了不少,名声有余,震慑却不足了。” 一想到死去的孙河崖,林季就觉得惋惜。 他跟孙河崖也算是有些交情,如今他能做的,也就只是为对方报仇了。 “走吧,这山林还大着呢,只要紫幽灵参不被人带走,那些胆大包天的妖邪就不会离开。” “刚好你也刚刚突破,我为你掠阵,帮你巩固修为。” “再好不过。”林季欣然应允。 ...... 京中,皇宫。 盛元三年的一月一日。 按照原本的惯例,今日该是百官朝拜,即便是京中平日里没资格上朝的小官,今日也难得的能进宫面圣,说两句场面话。 但偏偏宫中下了令,取消了百官朝拜。 给出的理由是秦家祭天祭祖还未结束,改为明日再拜。 常华殿中。 沛帝坐在高位之上,看着下方的几人。 左相洛玄一右相穆韩非都在,此时两人难得站在一起,一言不发。 在他们两人身前,则是方云山不卑不亢的与沛帝对视着。 若是平常,方云山做出这般举动,跟在沛帝身上的兰泽英恐怕已经出言呵斥方云山不敬了。 但偏偏今日沛帝身旁的是一个陌生的太监,因此那太监只是面色冷峻的看着,一言不发。 殿中沉默了许久,沛帝眉头紧皱着,几次开口,却又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沛帝长叹一声。 “方爱卿..方先生..方前辈!” 方云山面色不变,只是躬身一礼。 见状,沛帝眼中更是痛惜。 “兰公公如今重伤濒死,爷爷看过之后取了皇家宝库中的七品回生丹,但即便如此,他将来痊愈之后也再难有进境,甚至能不能恢复以往的修为也犹未可知。” 听到这话,方云山脸上却泛起了些许冷笑。 “他咎由自取。” 闻言,沛帝勐地一拍桌子。 “你无凭无据便敢对朕的大内总管出手,是不是他日你看朕也不满了,于是对朕也出手?” “不敢!” “你不敢?你还不敢?!”沛帝怒道,“辑事司是朕下旨成立的,即便与你监天司有几分牵连,但也仅限于京州!怎么,你们监天司不听朕的旨意,朕还不能在眼皮子底下有点自己的势力了?” 这话已然是诛心之言。 但偏偏千百年来监天司都是如此,绝不会干涉朝政,也不会听朝廷的命令。 当然,不听命令这话自然不会放在明面上,只不过哪怕是皇帝,也不会给监天司直接下令罢了。 听调不听宣,自行自事。 因此沛帝所说的不听旨意放在别的人身上,绝对是死罪一条。 可偏偏放在监天司头上,却不疼不痒。 闻言,方云山问道:“陛下,辑事司成立以来,臣从未与辑事司主动有过纠缠,是他们几次三番的挑衅。” “明人不说暗话,有些事即便没有证据,可臣说是他们做的,便是他们做的。” 小书亭app “方云山,没想到你比朕还霸道些!”一边说着,沛帝的目光却落在了身旁的太监身上。 那太监会意,向前了半步。 方云山也看向了那太监。 “楚公公,想不到连你都被牵连出来了,你在后宫修养已有数年,何必再出来趟这浑水。” 楚公公摇头道:“方大人,在陛下面前,还是收敛些吧。” 闻言,方云山沉默片刻,终究是躬身一礼。 “先前是方某言语不敬,还望陛下恕罪。” 沛帝却一脸无趣,摆了摆手。 “罢了,说了你也不听,你这入道巅峰比当年的高群书还要霸道几分。” “陛下言重了。” “言重?那高群书虽然不会当面顶撞朕,处处都公事公办的样子,但却敢拿整个大秦给他做嫁衣!” “而你,分明连司主的位置还没正式坐上,就已经这般不将朕放在眼中了。”沛帝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若非朕是秦家的子弟,若非爷爷还在山上坐镇,恐怕今日你未必会听宣来见朕吧。” 方云山默然不语。 沛帝也不想多说什么。 “孙爱卿之死的确需要一个交代,他坐镇京州多年,劳苦功高,此事要一个结果!京州也的确需要肃清一遍了。” 顿了顿,沛帝继续道:“单凭你们监天司,此事恐怕力有未逮,因此辑事司也会出手。” 方云山闻言,又一次抬起头,但当他看到楚公公时,却选择了沉默,不置可否。 只是他嘴角泛起了些许弧度。 “下去吧,朕乏了。” 方云山行礼,快步出了大殿。 等到方云山离开之后,沛帝又看向两位丞相。 “参他一本。”沛帝说道。 穆韩非与洛玄一对视一眼,一言不发。 “明日百官朝拜上,参他一本。” 两位丞相没有问缘由,应下之后,也纷纷离去。 等到众人离开之后,沛帝这才看向身旁的楚公公。 “楚公公,你说那方云山真能道成吗?” “不出意外的话。”楚公公点头,“他从监天司入道,却看透了监天司,找到了新的道,他将来可能比高群书更强。” 闻言,沛帝轻叹一声。 “有没有可能...” 话纲开了个头,楚公公便皱眉道:“陛下,不可诉诸于口。” “怎么...” “方云山昨天夜里,三剑重伤兰泽英,若不是勉帝出手,第四剑兰泽英便要命丧当场。” 楚公公的语气凝重了些。 “他并非是简单的入道了...这是半步道成。” 沛帝童孔骤缩。 “若是方云山道成,大秦还有谁人可以制他?难道要老祖宗...” “陛下不必心急。” “为何?” “他不会危害大秦,更何况他去意已决。” 楚公公微微摇头。 “若不是去意已决,他也不会半步道成。” 第四百四十六章 给老子个机会 山林,傍晚。 天色渐沉,凌冽的寒风虽然被林中的树木遮挡,但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野外的夜晚终究是难熬的。 在一片被砍倒了七八棵树木之后得来的空地里,林季架着火堆,一根一根的朝里面添柴。 片刻之后,陆昭儿也出现了。 她手里提着两只肥大的兔子,其中一只还在不断的蹬腿,一双眼睛瞪得通红。 也有可能那眼睛本来就是红的。 但是林季却在那兔子的脸上看出了恐惧。 它也意识到自己的小命要没了。 “早上才放走了一只兔子,晚餐就吃兔子吗?”林季随口问道。 “它们两个的窝就在跟前,顺手就抓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变成两只死兔子了。 林季接过两只死兔子,熟练的扒皮抽筋,然后找来木棍绑上,随后取出调料开始腌制。 “野外只能凑活一下了,腌制半个时辰入味了再烤。” “你说了算。”陆昭儿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了空地的另一边。 就在林季架起的火堆的另一侧,一只巨大的妖兽尸体被随意的丢放着。 那妖兽肋生双翅,脖子上却长了个虎头,认不出其来历。 林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 盯着那尸体的脖颈上巨大的刀伤看了两眼,林季笑道:“与这家伙动手时,你不觉得膈应吗?那绿色的羽毛实在恶心,哪怕死了,我看着都倒胃口。” “之前你说好不出手的。”陆昭儿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看都不看林季,自顾自说道。 “这是第六境的大妖,即便只是刚刚突破,突破时又被你偷袭重创,但终究是第六境。” 《镇妖博物馆》 “我能拿下它。” “多危险,要受伤的。” “那便受伤好了。” 林季语塞。 陆昭儿的性格就是如此,这是两人不一样的地方。 若是换做林季,打不过定然要想方设法的脚底抹油。而陆昭儿却不同,她是碰到打不过的,也要上去砍两刀再说。 林季知道再争论下去只会没完没了,于是选择的沉默。 一旁的陆昭儿也开始闭目调息,总结着今天一天的经历。 今日一个白天,两人从见面的地方,又深入了山林数十里。 走的不快,但一路上遇到的妖邪,如今都已经变作了陆昭儿的刀下厉鬼。 说是要帮陆昭儿巩固修为,但是一天下来,林季觉得在夜游境之中,恐怕很少有人能比陆昭儿的基础还扎实了。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一旁的兔肉已经腌制好了。 因为在火堆旁边的缘故,兔肉并未被冻起来,反而已经有些温热,这也省却了不少功夫。 将两只可爱的兔兔架在火堆上,先刷蜂蜜再上调料。 翻面烤一阵之后,再继续重复。 直至兔肉里的油脂开始滴落,表面已是焦黄一片,开始散发出调料的辛香味之后,才终于作罢。 恰逢此时,陆昭儿也刚好结束调息。 她取了一只兔子,拽下来一根大腿咬了一口之后,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咀嚼的动作也快了几分。 “如何?”林季邀功似的问道。 “一般。”陆昭儿一边咀嚼一边应道。 闻言,林季拿起剩下的一只兔子,却不知从哪摸出来了一把匕首,慢条斯理的切一块吃一块。 片刻之后,陆昭儿已经吃完了。 林季则把自己手中的兔肉递了过去。 “你不吃?”陆昭儿接过兔肉,不解道。 “不饿。” “专门留了两条兔腿给我。” “不是专门,不喜欢吃兔腿。”林季看都不看陆昭儿。 傲娇嘛,就好像只有你会一样。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林中突然出现了些许响动,片刻之后,一个穿着大褂的壮汉就来到空地之中。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陆昭儿手中的烤兔上,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滴到地上了。 “那小妞,将那兔肉给老子,老子就不杀你。”壮汉说道。 闻言,陆昭儿动作顿了顿,随后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 “是妖。”林季点点头。 “我知道是妖,我是奇怪这一片怎么还有妖这般大胆。”陆昭儿说道。 同时当着那壮汉的面,她扯下仅剩的兔腿吃了个干净。 看到这一幕,那壮汉的眼睛顿时红了,比之前的兔子还要红几分。 “找死,老子看上了你还敢吃!” 话音落下,那壮汉突然朝着陆昭儿冲了过去。 见状,陆昭儿直接拿起一旁放着的大刀,狠狠一刀迎了过去。 铛! 一声脆响,陆昭儿一刀砍在了那壮汉的头上,可那壮汉却纹丝不动,也没有半点损伤。 反观陆昭儿,却直接被震得双手发麻,大刀险些脱手,紧接着她整个人都倒飞而出,直至撞断了数棵枯树才堪堪停下。 噗。 陆昭儿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她胸口的衣襟,但她却没有理会这些,而是震惊的看着那不远处,足有两米多高的壮汉。 “肉身这么强的大妖,这附近第六境的大妖不是都死绝了吗?” 一击就吃了大亏,陆昭儿心中微沉,却并不慌乱,因为她知道有林季在边上看着。 不过当她正沉稳着等待那壮汉继续出手时,却发现壮汉在原地不动,偏过头与林季对视着。 此时此刻,那壮汉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先前的嚣张与狂傲,他看着比自己矮了好两个头的林季,目光却一直在闪动着,闪烁着惊惧与后悔的光芒。 “继续啊,你的头不是很铁嘛,继续打啊。”林季手中握着青釭剑,剑已然出鞘,剑锋杵在地面上。 “是你!”壮汉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林季见壮汉不出手,也懒得再催促了。 见到一旁的陆昭儿回来,他问道:“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没事,一点轻伤。” 林季点点头,又看向壮汉。 “不动手了?” “不动手了,老子这就走。” 话音落下,壮汉扭头就走。 但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就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便只觉得脑袋左边一凉。 上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左耳已经掉了,血不要钱似的向外淌着。 他回头,看向林季。 “我要你走了吗?” “给老子个机会,老子还不想死。”壮汉马上认怂。 第四百四十七章 老牛往事 这壮汉正是林季在云州碰到过的那头老牛。 紫云青牛一族,肉身极其强悍,还会用毒。 慢说是陆昭儿这样的夜游后期修士,就算是日游后期修士见了,恐怕也少不了要绕道走。 这老牛本是可以在这山林之中横着走的存在,而他一出现之后的霸道也表明他的确在横着走。 可惜遇上了林季。 上次林季只是初入日游,就能把这老牛.逼得不得不退走,而如今林季已经是日游后期,在修为之上与这老牛不相上下了。 因此,故人相见,林季顿时起了几分杀心。 “你别起杀心,老子还不想死!”老牛的感知何等敏锐,瞬间便发现了林季的心思,连忙摆手道,“你昨晚砍了我一剑我都没还手,咱俩无仇无怨,你还害得我丢了青梨果!” 话音落下,只见老牛转过身去撩起了身上的马褂。 然后林季就看到老牛的嵴背之上,一条长长的剑痕贯穿而过,看那伤口似乎还尚未愈合。 在那剑痕之上,林季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 没错,的确是自己砍得。 思忖片刻,见这老牛一张方脸之上满是委屈与小心,林季终究是摇头失笑两声,将青釭剑归入剑鞘。 “坐吧。”林季重新在火堆旁坐下。 老牛却摇头。 “老子不坐,在你身边老子膈应,指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没了,老子还要突破妖王,等老子突破了妖王再来找你麻烦。” 放了一句跟上次逃走时如出一辙的狠话之后,这老牛就想要离开。 可是刚走了两步,身后就又传来了林季的声音。 “要么聊聊,要么就接我两剑。” 老牛脚步一顿,扭回头看向林季。 恰逢林季也正看着他。 一人一妖对视片刻,老牛咧嘴一笑,同样来到火堆旁边坐下。 开玩笑,一剑都不见得能接下,何况两剑! “上次跟你打交道就觉得你这人能处,值得老子把你当朋友,跟朋友聊聊也无所谓。” 如果说这话时老牛的语气能通顺一点,兴许可信度会高不少。 但林季也懒得拆穿,人家都可怜到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他何必再打脸呢。 等到老牛坐下之后,林季并未着急开口,而是先看向了陆昭儿。 直至确定陆昭儿的气息已经平稳,身上的伤的确不碍事之后,他这才看向老牛。 “老牛,你不在云州待着,来京州作甚?”林季有些好奇道,“难不成你也想要找紫幽灵参?” “当然,那玩意儿谁不想要?”老牛点头。 林季诧异道:“若是别的妖亲自来一趟也就罢了,你已是第六境巅峰,而且有机会更进一步,何苦来趟这趟浑水?” 紫云青牛一族在妖国之中也是数得着的大族了,单论地位,比先前林季顺手弄死的那天铁熊族还要高不少。 毕竟是能和青丘谷一般独立于妖国之外的妖族,若是没有几分底气,断然不会这般选择。 这样的势力,老牛又是族中有机会成就妖王的晚辈。 林季想不出紫云青牛一族的老妖们,不给老牛天材地宝让他突破的理由。 上次他独自守着青梨果也就罢了,毕竟是在云州,也算是在家门口,自然不会有太多危险。 可如今这老牛深入京州,若不是恰好跟林季打过照面,而且刚刚态度也足够低下,而且上次还抢过他的果子,不然林季可能顺手就将他宰了。 就算林季不宰他,如今这山林之中,监天司同僚可不少,这老牛也必然步步维艰。 在这距离京城并不算远的山林之中,打了监天司的人,是真的会引来一群人围攻的,说不得方云山都会亲自出手。 听到林季的话,老牛脸上泛起了几分憋屈。 “族里尽是些老不死的杂碎,老子不屑跟他们为伍。” 林季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细说。” 说起自己的委屈事,老牛显然有一肚子牢骚。 此时有人倾泻,他自然是乐意的。 “哼,还不是老子年轻时,跟一个同伴玩耍时不小心将其弄死了,那同伴又是族中前任大长老的孙子。” “得玩到什么程度,才能把同伴给弄死?你们紫云青牛即便只是幼年,也不会那么容易死吧?”林季咋舌。 “老子族里有一处禁地,禁地里面有一汪灵泉。” “然后呢?” “老子把同伴丢进灵泉里,本意是让他赶紧突破,谁曾想那小牛犊子太废物,承受不住灵泉的压力,直接爆体而亡。” 林季翻了个白眼,把人家往灵泉里扔,死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真不知道你丫有什么好委屈的。 “把同伴丢进灵泉里,真有你的,你自己怎么不去?” 老牛一瞪眼,说的理直气壮。 “老子又不傻,去了不就死了?” 林季神情一滞。 “行,真有你的!所以你害死了你们前任大长老的孙子,他就报复你?” “他敢?那时老子的爹是族长!”老牛说起此事,脸上顿时泛起了几分骄傲。 听到这话,林季愈发的不解了。 “既然如此,你背景比那倒霉的小牛犊子强,大长老还是个前任的,为何会为难你到如今?你们紫云青牛一族再怎么窘迫,帮你突破妖王的宝物总是能拿的出来的吧?” 老牛闻言,先前的意气风发和委屈全然不见了,反而变得有几分憋屈。 “后来老子的爹死了,前任大长老成了现任族长。” “噗。”一旁的陆昭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过来,听到这话之后,没忍住笑声。 林季也捂住了脸,努力让自己笑的不那么明显。 看到两人都在笑话自己,老牛的脸上显然有些挂不住了,他是个爱面子的老牛。 因此他起身说道:“聊也聊了,老子能走了吧?知道有你掺和,紫幽灵参老子不要了!天材地宝那么多,总有你小子插不了手的。” “且慢!”不等老牛迈步,林季又叫住了他。 “怎么?老子真不擅长聊天啊。” “老牛,听过二五仔的说法吗?” “没听过。” “线人?” 老牛摇头。 “妖奸?” 这次老牛听懂了,沉吟片刻之后,勐地瞪眼。 “你想让老子帮你这人族带路,杀我妖国同族?” 林季不置可否,手握在剑鞘上,大拇指一推,青釭剑出鞘半寸。 老牛的眼睛瞪得愈发大了。 “哼,人妖不两立,老子这就去西边两百里的地方给同族们通风报信!” “你再说一遍。” “额,老子再考虑考虑...” 第四百四十八章 汇聚 山林中,一处不为人知的隐秘山谷。 此处本是一只妖王在这山林中的地盘,但后来那妖王顺手杀了几位监天司路过的差人,于是当晚便引来了坐镇京城的三位游天官中的两位。 开玩笑,京郊之外藏了一只第七境的妖王,这还得了。 于是那妖王饮恨,此处也就空了下来。 也是因为这件事,这京外的山林少有第五境以上的妖族出没。 毕竟连妖王都说死就死,更何况别的妖。 但如今却不同了,这安宁了多年的山谷就在近日,反倒是热闹了起来。 此时此刻,正值深夜,这山谷中却明亮如白天。 数十只大妖在此聚集着,有的化作人形窝在角落里,有的肆意展示自己庞大的妖身,看起来不可一世。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如今,这群无论放在哪都能为祸一方的存在,却各个愁眉苦脸。 “我等合力将那紫幽灵参找出来,然后尽快离开京州才是正道!此番出来,我家老祖宗也说在京州要小心谨慎,切莫招惹监天司!” 说话的是一只足有三米高的猩猩,胳膊却长的离谱。 这是通臂神猿,也是妖国中数得着的大族。 话音刚刚落下,又有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 “猴老六,你就会说些废话!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这山林广袤,要是想走你走便是!监天司拦不住你!” 这是一只小鸟,看起来只有巴掌大小,通体火红,双眼不大却极为有神。 它就落在一只白象的头顶,叽叽喳喳的听了便让人觉得心烦。 猴老六并不搭茬。 紫幽灵参都没到手,现在就走,那这一趟不就白来了。 而且监天司的镇府官并非死在它手上,监天司即便要报仇,也不至于刻意找他来报复。 《最初进化》 心念及此,猴老六下意识的看向了另一边。 那里有四道化作人形的妖族汇聚在一起,躲在阴影中一言不发。 青山四鬼。 说是鬼,但它们却是鬼魅族的妖。 鬼魅族手段极其诡异,若是正面交手它们未必有多强,但是这四位向来形影不离。 孙河崖就是死在它们手上。 与此同时,众妖也随着猴老六的目光,看向了青山四鬼。 “你们四个!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给个说法吧。”白象头顶的小鸟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沉默片刻,一道阴仄仄的声音响起。 “桀桀桀,崔夫人,若是怕了便走,若是忍不住贪心便留下,何必废话?” 一听这话,小鸟顿时激动了起来。 “废话?你等惹出来的麻烦,让我们大伙承担!” “桀桀桀,那又如何?” “信不信我们合力出手将你们四个拿下交给监天司?”小鸟崔夫人又道,“如此一来,监天司未必不会罢手!” “桀桀桀...” 一旁的猴老六听不下去了,两条胳膊一甩便是数十米,直奔那阴暗角落而去。 “你们这帮鬼东西桀桀桀笑个不停,你们他吗的是不笑不会说话吗?!” 轰隆隆。 两条巨臂狠狠的砸在了山石之上,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散落的碎石四散飞溅,不少在场凑热闹的小妖一个躲闪不及,就倒霉的被碎石砸死。 唯独青山四鬼不见了踪影。 等到猴老六收回双臂,那青山四鬼又重新在原处现身。 “桀桀桀...” “你笑你吗!”猴老六忍不住了,作势就要再动手。 可就在这时,一个两米多高的壮汉出现在了山谷中。 “老子来晚了!” 只见老牛迈着大步朝着山谷走来,走的直勾勾的,若是有人挡了他的路,他便一脚踹开,若是对方太小,则顺势一脚踩死。 见状,不少小妖连忙躲避。 看到老牛出现,场中的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 “老牛!怎么来的这么晚!别不是被那杀坯吓破胆了吧?”猴老六打了声招呼。 猴老六所说的,正是昨晚那监天司的日游,一人一剑荡平了山林北边的狠人。 今日这群妖集会,也是为了此事而来。 “哼,说得轻巧,你不怕你去找那人晦气便是!你若是能将他弄死,老子认你当大哥!” 猴老六顿时偃旗息鼓。 若是不怕,又何必在此聚集。 还不是同伴多了能壮胆吗。 昨天夜里那人,一剑斩了数位与它们同境界的大妖,事情传开之后,群妖们都已经吓破了胆。 老牛气势汹汹的来到群妖中间,双腿一盘坐下,轻哼一声。 “各位,给个章法吧,那紫幽灵参到底还找不找。若是找,如何应付监天司的人,若是不找,我等走了,会不会有哪位贪心的留下?” 老牛目光环顾四周。 “老子在这先给个说法,你等得了宝贝,比老子死了爹还难受。那紫幽灵参要么归老子,要么大伙都别要。” “你这老牛未免太可恶了些!”崔夫人叽叽喳喳的说道。 ...... 与此同时,山谷之外的不远处。 林季和陆昭儿静静的等候着。 片刻之后,有两道身影出现。 “林大人,陆游星。” 林季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随后拱手还礼道:“魏大人也来了。” 来人正是魏延津。 魏延津身旁还跟了年轻人,看修为只有第四境。 那年轻人来到近前之后,一躬到底。 “见过两位前辈。” 林季不解的看向魏延津。 “这位是...?” “我弟子宋柯,如今也在监天司任职,总衙游星,但常帮着孙大人办差。” “那山谷中第六境的大妖足有十几位,第五境的更多。”林季皱眉道,“他若插手,必死无疑。” 魏延津摇头道:“只是让他来涨涨见识,其他同僚还在后面。” 林季不置可否。 若是易位相处,林季自忖若只有第四境修为,断然不敢来看这种热闹的。 指不定哪位大妖路过顺手就给碾死了。 但人是魏延津带来的,人家当师傅的都不怕,林季这个外人自然也没必要说三道四。 没过多久,附近已经聚集了数十位监天司同僚。 有的现身打了招呼,有的只是暗中等候着,并不露面。 林季看向魏延津。 “方大人说,此番由林大人指挥。”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剑之威 “方大人让我来指挥?”林季微微挑眉,显得有些意外。 他从未指挥过这么大的场面,而且此番的对手不容小觑,不该让他这个毫无经验的人来的。 可紧接着林季就意识到,这是方大人在给他送功劳。 无论愿意不愿意,人都已经差不多到齐了,林季也没法推辞了。 沉吟片刻,他主动站了出来,朝着四周拱手。 “诸位同僚,事情来龙去脉想必各位也已经清楚了。虽然方大人让各位听令于林某,但林某自忖资历浅薄,不敢托大。” 话音落下,顿时有人应和出声。 “哈哈,林大人哪里的话!” “单凭林掌令昨晚的手段,今日何某听令一回也未尝不可。” “下官只会动手,烦请林大人下令。” 应和声中有不少声音林季都颇为熟悉,他虽然在京中没有待多久,但是整日在总衙厮混,总会认得些同样在总衙办差的同僚。 平日里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时不时林季还会请上三五人小酌一番。 再加上林季本就实力超群,名声不菲,这些人也有意交集。 一来二去,林季在京中的监天司里,其实也认得不少人了,人缘也算不错。 听到同僚们的回应,林季微微一笑。 “西方十里便是那老牛所说的山谷,此番不必有什么章法,林某也不懂有什么章法,各自找有把握的对手斩了便是,若是形势不对以保命为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待会我先动手,之后就烦请诸位跟上了。” “我等遵命!” 林季点点头,一跃而起,在半空中直奔西方而去。 片刻之后,身后的山林里,有数十道身影同样腾空而起,跟在了林季身后。 在场的除了魏延津的徒弟,其余的最弱也是元神修士,御空自然不在话下。 片刻之后,林季已经能看到前方的山谷。 他的速度放缓了些许,拔出了手中的青釭剑。 “北极功。”他低声念叨着。 刹那间,天空之中熠熠生辉的北极七星似乎在回应林季一般,闪烁片刻。 紧接着,林季身上的气势暴涨,以至于距离他最近的陆昭儿都不得不退到十几米开外,才终于稳住身形。 这一幕也被身后的众人看在眼里。 “林掌令好雄浑的气势。” “听说林掌令学了太一门的北极功和七星剑?” “学?林掌令早已大成!” “没错,之前太一门来京要请林掌令当客座长老,此事还是方大人亲自出面回绝。” “回绝的对,监天司的掌令去给太一门当长老,说不过去。” 伴随着诸多议论之声,林季的气势已经抵达了顶点。 他的身周,空气都彷佛扭曲了,他手中的青釭剑,猩红的煞气也浓郁了几分,几乎肉眼可见。 紧接着,天空中雷霆炸响。 轰隆隆。 ...... 山谷中。 众妖抬头看天。 “奇怪了,没有雨云,哪来的雷声?”猴老六挠了挠脑袋,一脸诧异。 “哼,平地惊雷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打两声雷算什么!”崔夫人似乎跟猴老六不太对付,当即出言嘲讽道,“猴老六,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你这杂毛鸟才胆小!你胆小如鼠!” 两人一边争吵一边瞪眼,谁也没注意到一旁的老牛已经暗暗催动妖力护身。 突然,有一只小妖惊呼出声。 “那边是什么?!” 众妖一惊,朝着那小妖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三里之外的天空,一道亮光接连天地,众妖都认出那是雷光落了下来。 可紧接着,那雷光愈演愈烈,几乎要将整片天地都照亮一般。 不知不觉的,众妖身上的毛发都竖立了起来,它们心中没由来的变得极为沉重,这是天威浩荡,压制众生。 崔夫人夫人扇动翅膀飞到了半空中,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一只通体火红的老鹰,它那双鹰眼变得极为锐利。 紧接着,它童孔骤缩。 “引雷剑诀!!!” 一声尖啸,几乎叫破了喉咙。 就在崔夫人惊叫声响起的下一刻,那远处的雷光彷佛跨越了空间一般,萦绕在那柄散发着散散猩红光芒的剑锋之上,已然来到了群妖的头顶。 雷光闪烁,充斥着整座山谷。 在这一刻,天地间的一切彷佛都静了下来,听不到声音,入眼也尽是白茫茫一片。 又过去片刻,雷光散去。 众多大妖浑浑噩噩的回过神来,看到了半空中持剑的人影。 再环顾四周。 在场第五境以下的妖族已经尽数殒命,各个尸体焦黑,依然看不出原貌。 第五境以上的大妖倒是活了下来,但也身上带伤,有些防御太差的,干脆直接重伤濒死。 第六境的大妖们虽然也受了些伤,但是刚刚的雷光并不集中,因为众妖也并无大碍。 但大妖们此时已经吓破了胆。 整座山谷已经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几颗枯骨还在燃烧着。 其余的一切,入眼的一切都已经被雷光湮灭了。 于此同时,林季冷漠的声音响起。 “尔等杀我监天司镇府官时,可曾想到今日这一遭?” 没有回应,没有妖还有勇气回应。 它们想象过无数种监天司报复的办法,唯独没想到监天司会这么快的采取行动,一剑斩破了它们所有的勇气。 可就在这时,老牛站了起来。 “监天司又如何?我等妖族永不为奴!” 只见老牛化为原形,巨大的青牛脚下踏着紫云腾空而起。 紫云弥漫,枯萎周遭的一切。 而它也已经冲到了林季近前。 “呵,胆子不小。” 林季嗤笑一声,运起灵气一剑斩出。 “七星。” 剑光直奔老牛而去,就在即将落在老牛身上的时候,老牛却展现出了极端的勇气,狠狠用牛角顶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老牛被狠狠的击飞。 林季顺手又补了一剑,这一剑落在了老牛的身上,鲜血不要钱似的从空中洒落,老牛也跌落入远方的林中,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一幕,下面的猴老六眼睛都红了。 “老牛够勇!监天司的杂碎,我跟你拼了!” 第四百五十章 鬼魅手段 距离山谷足有七八里远的地方。 庞大的妖身狠狠的撞击在地上,老牛气喘吁吁的躺了片刻,才终于爬起身子,然后又变成人形。 如今他的胸前也多出了一道横贯整个胸膛的伤口,鲜血淋漓。 “林季这杀坯,说好了只是演戏,老子差点被一剑噼死!等着吧,等老子妖王了再来找你算账!” 老牛骂骂咧咧的说着,摇头晃脑的就朝着远方走去。 刚走了两步,前方突然出现了几位监天司的修士,其中还有两位第六境的掌令。 那两位看到老牛受伤,正准备出手。 “且慢,老子是老牛!”老牛连忙喊道。 那两位第六境修士动作一顿。 “你便是林大人口中的线人老牛?” 一听这话,老牛眉头一皱。 “什么线人!老子本就和那山谷中的几位大妖不合,这是借你们监天司的手替老子铲除敌人!” 两位第六境修士面面相觑。 “没错了,他就是林大人说的线人。” “他受伤了,杀不杀?” “林大人说了,放他一马。” 沉默片刻,两位第六境修士冲着老牛点了点头,直接越过了他,朝着山谷的方向走去。 见状,老牛也不敢多留,连忙朝反方向离开。 直至走远了,他才终于喊道:“老子不是线人,更不是妖奸!” ...... 山谷中。 在老牛被击伤,生死不知之后,猴老六便像是发了疯似的。 不过就在它即将冲到林季面前的时候,却见林季动也不动,甚至看都不看它一眼。 《仙木奇缘》 “这般托大,找死!”猴老六勐吼一声,双臂朝着林季的面门打去。 下一刻,一柄长剑出现在林季面前,将猴老六的双臂逼了回去。 “林大人。”魏延津冲着林季微微点头。 “靠你了,我去找青山四鬼。” 林季应了一声,目光终于落在一直在山谷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的那四道黑影。 昨天从老牛口中得知了杀害孙河崖的凶手,今日林季来此的第一目标,自然就是为孙大人报仇。 在半空中,林季与角落里的四道黑影对视了良久。 终于,那黑影主动开口了。 “桀桀桀,你看得到我们?” 林季眉头一挑。 “你魂殿的?” 这话没头没脑的,青山四鬼显然难以理解。 “什么魂殿?” “逗你们玩的,我这人就喜欢逗将死之人开心。”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便是一柄猩红光芒的长剑,掠过了青山四鬼的所在。 唰。 破风声掠过,林季分明看到自己的长剑穿透了四鬼的身体,但是他却感觉自己像是斩在空气中一样。 “有点意思。”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与此同时,青山四鬼也动了,他们终于分开,从四个方向将林季包围,声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 “我等鬼魅一族,介乎于有形与无形之间。” 林季挑眉。 “怎么个说法?” 冬! 林季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后心处狠狠的扎了一下。 万幸肉身强横,因此只是疼,但并无大碍。 他想都不想回头就是一剑。 “中了...不对!” 一剑斩出,林季原本以为斩到了对方,可紧接着,青釭剑又落在了空处。 “桀桀桀,就是我们杀你易如反掌,你想伤我们却难如登天。” 感受着后心处的疼痛,林季扭了扭脖子。 “有这么玄乎吗?” “桀桀桀,死来!” 话音落下,林季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 下一秒,他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漆黑无比,或者说他被拉进了一个毫无光亮的空间之中。 阴冷的寒风让林季打了个哆嗦,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足以让他畏惧的寒冷了。 这是阴冷。 来源于鬼域中浓郁鬼气的阴冷。 “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若是鬼怎么能有实体,若不是鬼,又为何会施展鬼域?!” “桀桀桀,不是说了吗?我等是鬼魅族。” 话音落下,林季心中勐然泛起惊慌之感。 他在第一时间就反应了过来,双眼之中灵光一闪而过。 “灵眼,开!” 下一刻,他便看到一道黑影出现在面前,在这一片漆黑的环境中,能看到那黑影,多半也是因为对方体内鬼气庞大。 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感受到。 林季勐地侧身,缩了缩脖子。 劲风掠过他先前所在的地方。 刚刚若是不躲,让那一击落在要害处,即便他肉身强横,恐怕也会受伤。 “桀桀桀,竟然能躲过?那这一次呢?” 伴随着那刺耳的笑声,这一次又有四个不同的方向出现了鬼气的波动。 林季面色一紧,仓促间想要躲避。 可这是对方的鬼域,对方占尽了天时地利,又是以多敌少。 冬! 一声闷响。 林季只觉得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口狠狠的锤击了一下。 冬冬! 又是两声,他再也坚持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果然,能要了京州镇府官性命的,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不敢再托大,他童孔微缩,连忙找了个方向远遁而去。 即便是鬼域也该有边界,哪怕他在这漆黑的环境中分不出方向,但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前进,总该能找到出路。 当初还被封印只剩鬼身的秦临之,第七境后期的修为,他的鬼域也有边界。 林季不相信这青山四鬼的鬼域会比鬼王的鬼域还大。 “桀桀桀,没用的,你逃不掉的。”四鬼的声音还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林季并已经静心不受干扰,闷头逃跑。 只是逃出去不远,他又感受到心脉之中的疼痛,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噗!” “桀桀桀,伤得不轻嘛,你还能承受几次?” “再来个十次八次,不碍事!”林季嘴硬的回应着,继续脚底抹油。 终于,在逃了不知道多久,挨了不知道多少次暗算之后,林季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但他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些许光亮。 鬼域的尽头,找到了。 看到逃出去的希望,林季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只是片刻之后,他已经来到了那光亮旁边。 神识探查,果然这附近的鬼气极为澹薄,这分明是鬼域的边际之处。 林季想都不想,一头就钻进了光亮之中。 身后还响起着青山四鬼的笑声。 “桀桀桀,真有那么简单吗?” 第四百五十一章 真真假假 的确没有那么简单。 当林季穿透黑暗之后,看到的却并非是他想象中的光芒。 “怎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依旧一片虚无的黑暗,林季停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 他目光有些呆滞,身上的疼痛全然不顾。 “桀桀桀,即便是鬼王的鬼域也不能和鬼魅族的鬼域相提并论。” “我等的鬼域无边无际,那所谓光亮,不过是给你的丁点希望罢了。” “只顾着逃命,可在逃出生天之后,却发现早已身受重伤,而所谓逃出生天也只是臆想。” “桀桀桀,引颈待戮了?” 声音不断的落在林季耳中。 林季却彷佛充耳不闻似的。 直至又一次察觉到身后的破风声与鬼气的凝聚,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但是几遍已经察觉到了,但是他却并不抵抗,任由那凝聚的鬼气落在身上。 冬! 一声闷响。 林季被狠狠的击飞,跌落在了地上。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地面,因为一切都是黑暗的,他只是觉得自己撞在了什么上面。 “放弃了?那便纳命来吧。” 青山四鬼占尽了上风,类似林季这般的修士,他们已经见了太多太多。 可鬼魅一族的手段便是玩弄人心,让他们将同境界的敌人一击毙命他们做不到,但是似这等天赋鬼域之类的手段,却足以令他们从容应对任何人。 即便是眼前这先前还霸道至极,不可一世,一剑斩破群妖胆的的监天司日游也一样! 又是数道鬼气落在倒在地上的林季身上。 林季痛的闷哼了两声,气息似乎也愈发的虚弱。 “给我..个痛快。” “桀桀桀,那就给你个痛快!”青山四鬼答应的很爽快。 类似的情况他们见过太多太多,就是几日前那位监天司的镇府官,死时也是这般的绝望。 分明还能再挣扎片刻的,但是却只是一心求死。 不过那位镇府官比眼前这位要硬气不少。 他足足跳出了鬼域三次,才终于绝望。 “监天司,不过如此。” 青山四鬼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这一次是四鬼齐聚,直奔林季而去。 他们凝聚了一股绝强的鬼气,就连周遭的鬼域似乎都澹薄了几分。 单单只是感受到这股鬼气,林季都感受到了几分绝望与无法抵挡。 可就在那庞然鬼气即将将林季彻底侵蚀的瞬间。 骤然之间,一道金光闪烁。 林季元神出窍,手中握着青釭剑的虚影。 元神仅是出现,周遭的鬼气便如同不起眼的火势碰上了瓢泼大雨一般,刹那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天亮了。 元神之上的金光照亮了鬼域的周围,也照在了那四人联手的青山四鬼的脸上。 “不好!”青山四鬼大惊失色。 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元神手中的长剑已然落下。 “舍神剑!” 一剑斩出,周遭的鬼气全被消融。 当剑光落在青山四鬼身上的时候,他们甚至连抵抗都做不到,鬼身被斩的七零八落。 卡察。 一声脆响。 周围漆黑一片的鬼域碎裂,林季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林中。 山谷已然在七八里外的远处。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元神归窍,林季从半空中落下。 眼前躺着一个怪物,皮肤青紫,青面獠牙,却只有半米高的人形,像是死去了许久一般。 这就是那青山四鬼的真身,鬼魅族的肉身。 此时此刻,这鬼魅妖还并未彻底丧命,但也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怎..怎么可能?” 林季咧嘴笑笑。 “桀桀桀,什么怎么可能?” “你..你怎么知道鬼魅族的弱点?” “你是说青山四鬼其实只是一只鬼魅妖的四个分身的弱点?”林季微微挑眉。 听到这话,那鬼魅妖口吐绿血。 林季继续道:“还是四个分身真真假假,斩了任何一个都没用,必须一剑斩了所有分身的这个弱点?” “你...”鬼魅妖瞪大了眼睛。 “亦或者是鬼魅妖最怕元神的弱点?” 林季的剑锋已经指在了鬼魅妖的脖颈处,但是他却并未动手。 “为了让你的分身齐聚好一剑斩了,林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你们那鬼气的手段软绵绵的,非得林某自伤经脉逼出两口血来才演的真。” “至于为什么林某知道这么多?” “你们妖族之中...有奸细啊。” 话音落下,林季的剑锋穿透了鬼魅妖的脖颈。 但是这鬼魅妖却并未死去,还在不断的挣扎着。 林季似乎早有预料,单手一翻,一张符咒出现在了手中。 “七品镇鬼符,用来收你这第六境的鬼魅,也算是瞧得起你了。” 符咒落在鬼魅妖的身上,一道灵光闪过,鬼魅妖就被收进了符咒之中,不见了踪影。 林季将符咒拿起,收回到袖里乾坤之中。 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杀了孙大人,怎么可能让你轻松死去?折磨个三五百年,才对得起监天司的名头。” 话音落下,林季目光看向山谷的方向。 那边还有阵阵巨响,显然大伙还在动手。 林季也不耽搁,很快就朝着山谷方向飞遁而去。 ...... 此时此刻,数位第六境的大妖已经汇聚在一处。 至于来不及联手的,如今要么已经成了尸体,要么投降之后被人斩了成为尸体。 也是看到了这群监天司的修士,连投降的第六境大妖都不放过,眼睛都不眨就杀了。 剩下的大妖们才终于意识到,此番监天司是真的动怒了。 这是摆明了要一个不留! “偷袭孙河崖的是青山四鬼,我等来京州之后,从不敢霍乱京州人族,只是一头扎进山林寻宝而已!”崔夫人尖叫着。 它的又翅已经折断,如今是依靠着妖力才腾空,速度却大不如前。 在它的身旁,之前被它当做坐骑的白象,还有那通臂神猿猴老六,以及另外几位来历不凡的大妖,也各个身上带伤。 强弩之末了。 不过另一边,监天司的众人情况也不算太好。 已经陨落了一位第六境的掌令了。 在场为首的魏延津也断了一条胳膊,如今是左手拿剑。 场面暂时僵持住了。 “魏大人...同僚们死伤不算少,要不要放它们一马,从长计议?反正它们也逃不出京州。”有人提议道。 不等魏延津开口,一道声音突然在远处响起。 林季出现在众人眼中,群妖看到林季更是惊慌不已。 “不必等了,一个不留,斩尽杀绝。” 第四百五十二章 暗伤 林季冷酷无情的声音,让原本稍有缓和的对峙气氛再度紧张到了极点。 监天司众人自然是神情激奋,他们早就知道那青山四鬼的难缠,也知道青山四鬼是林季的目标。 为此总衙还专门送来了七品镇鬼符。 如今林季回来,那青山四鬼却不见踪影。 结局不言而喻。 反观群妖却各个面露绝望。 尤其是察觉到林季身上气势正盛,斩了青山四鬼似乎并未废多大力气之后,群妖更是丧气。 “老牛可是已经死在你手上了?”猴老六突然问道。 林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这话没法应,人家老牛身为妖奸,林季总不好把他给卖了。 说死了,可老牛没死,林季没必要撒谎。 可若是直言老牛逃走了,恐怕这些已经绝望的大妖们看到了希望,说不得就会施展出什么搏命的手段,四散而逃。 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如今的林季不怕它们搏命,就怕它们分头逃走。 但林季那不置可否的样子,却让猴老六误以为老牛已然身死。 只见猴老六突然暴起,本就极为庞大的妖身又膨胀了不少,身上的毛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它就变成了一只通体金发的巨猿。 “监天司!今日即便要死,我等也要你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吼! 一声兽吼,几乎带起了肉眼可见的音浪。 林季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微微皱眉,一道灵气一闪而过,将身周包裹起来,不让那气浪近身。 并非是畏惧那气浪声浪,而是这猴老六嘴巴着实太臭,他嫌恶心。 可正当那巨吼声落下的瞬间,就在林季以为这猴老六要拼命的时候,却见它一个转身,竟然头也不回的朝着远方逃走。 《仙木奇缘》 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它已经出现在了山谷之外。 “好快的速度!”林季颇有些惊讶。 那猴老六的速度着实不慢,甚至跟林季全力之下的速度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而且它并非是用飞的,而是以那膨胀之后的双腿跳跃,每次双脚落地再一蹬,便是数百米过去。 只是片刻的愣神,猴老六的背影在众人眼中,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了。 还是魏延津率先反应了过来,看向林季。 “大人...” 不等魏延津开口,另一边的群妖似是也终于回过神来,各显神通,四散而逃。 它们竟然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天南地北不同的方向逃走。 “追,找跑得慢的追,跑得快的算它有本事,以后再算账。”林季说道。 “遵命。”魏延津以及一众监天司纷纷应声,然后四散的追了出去。 只是片刻,刚刚还颇为热闹的山谷,如今却只剩下了一片狼藉以及还在原地的林季。 林季从半空中落下,长舒一口气。 身上的气势也终于越来越弱,然后彻底消散。 “咳咳。” 轻轻咳嗽了两声,林季感觉到有些不对,手在嘴巴边上蹭了蹭,摸到了一抹血迹。 “你受伤了?”陆昭儿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林季回过头去,却看到陆昭儿此时身上也颇为狼狈,衣服破了不少口子,万幸里面还有贴身的,因此倒也没什么不便。 她脸上带着血污,手中的大刀就拖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都颇为疲惫。 陆昭儿来到近前,见林季并不开口,她微微皱眉道:“跟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方才见你出现我就知道你的情况不对,他们与你不熟,自然看不出你的色厉内荏。” 林季有些意外。 “有那么明显吗?” “你要动手,从不主动展露气势,以你的根基,可以将体内的灵力内敛到极致。因此你也无须这般去做,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还平白浪费灵力。”陆昭儿说道。 “只是因为这点破绽?”林季皱眉道,“有没有可能,我是为了震慑群妖...” “你这张脸就足够了,先前那一剑比什么都有说服力,你自己也清楚这一点。”陆昭儿语气中已经出现了几分不耐,“到底怎么回事,你被那青山四鬼伤了?” “凭那区区鬼魅还伤不了我,它只是有些诡异而已。” “那...” “是我自己。”林季长舒一口气。 突然,他身体一软,险些坐倒在了地上。 见状,陆昭儿连忙上前将他搀扶住。 “咳咳。”林季又咳嗽了两声,顺手接过陆昭儿递来的丝巾擦了擦嘴角的鲜血。 “先前我以七星剑配合引雷剑诀,才能一剑镇住群妖,但那一剑已经霸道到了极点,即便是我也难以承受,只是仗着根基扎实肉身强横,才敢如此出手。” “那时便有了隐疾?” “之前刚入山林,施展了舍神剑,导致我的元神本就并不圆满。刚刚对付青山四鬼又一次施展舍神剑,我这伤是被自己逼出来的。” 陆昭儿微微皱眉。 “从古至今,哪有元神修士敢如你这般糟践自己?元神本就极难修炼,你这样下去,万一将来前路不通了...” “放心,不会的。” “你天赋绝佳也不该如此自信,那是入道的槛,是修士天人相隔的槛!”陆昭儿语气中带着担忧与不满,“以元神之力催动的攻伐手段本就险中又险,你三天出两剑,难怪之前那通臂猿逃走时你不去追,只是放任。” 闻言,林季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陆昭儿那担心的样子,终究是不准备继续辩驳,而是脸上堆起了几分笑意。 “嘿嘿,它们可看不出我力有未逮。” “以后不要逞强了。” 林季从善如流。 “放心,我自己有数。” 可就在林季准备靠在陆昭儿怀里歇息片刻的时候,他突然神情一动,神识探查到了些许异样。 “怎么了?”陆昭儿发现了林季的不对。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躲一躲。” 倒不是畏惧而躲避,林季只是好奇这个时间,还有谁这么大胆敢来这山谷看热闹。 若是监天司之人,不会像对方那样鬼鬼祟祟。 可若是妖族...真不要了命了吗? 片刻后,林季与陆昭儿就找了个角落屏息凝神,静静的等待了起来。 第四百五十三章 撸猫 山谷之中,少年鬼鬼祟祟的躲藏在一具大妖的尸体后面。 他的头顶上顶着一只纯白的小猫,小猫灵动的蓝色眼睛微微颤抖着,显然内心并不平静。 此时,这一人一猫面前的尸体,就是属于一位第六境大妖的。 这大妖小猫认得,它活着的时候,小猫都是见了要绕着走的。 而如今,这大妖却被人洞穿了肚子,脸上也满是血痕,死不瞑目。 类似的尸体在这山谷中还有许多,第五境第六境的大妖尸体随处可见,至于更弱的...更是数不胜数。 “死耗子,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小猫惊慌道,“你不要命了?不知道监天司那群疯子就在这附近吗?” “灵姐姐,宝物就在这山谷里。”少年回应道。 小猫眼睛一亮,先前的惊慌也消散了不少。 “你是说紫幽灵参就在这山谷中?” “不知道,但是方圆百里最珍贵的宝物,就在这山谷中。” 听到这话,小猫突然闭上眼睛,片刻之后它重新睁眼,说道:“大妖们四散逃走了,监天司那群疯子好像追过去了,这山谷里没人。” 小猫又重新跳到了少年头上。 “快点快点,把宝物拿了咱们快走,不然等监天司的人回来了,我们麻烦就大了。” 少年点点头,耸动着鼻子嗅了嗅,却半天没有动静。 “等什么呢?快些快些!”小猫不耐烦的催促道。 少年却一脸委屈道:“姐姐,这山谷血腥味太重,阴阳也混乱,我得认真点才行。” “要多久?”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小猫拽了拽少年的头发道,“反正一会要是真有监天司的人来了,我肯定自己逃跑不管你。” “灵姐姐,你怎么能这样?” “谁让你磨磨蹭蹭的?” 说话间的功夫,少年却并未停止寻找。 片刻之后,他神情一动,显然是终于有了结果。 “在这边。” 少年鼻子一边耸动,一边认定了山谷深处的某个方向,直勾勾的走了过去。 头顶上,小猫不停的拽着头发,显然也颇为激动。 片刻之后,在路过了一块巨石之后,两人来到了一处不起眼的阴暗处。 然后他们就看到一双冰冷一双玩味的眸子,静静的与他们对视着。 刹那间,少年与小猫的呼吸都停滞了,他们僵在了原地,进退两难。 尤其是当小猫看到那双带着玩味的眸子,以及认出那人的身份之后,它更是惊恐到了极点。 突然,小猫从少年头顶一跃而起。 可就在它刚刚腾空即将远遁的瞬间,她却突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了。 因为一道冰冷的杀意已经将它锁定,它有预感,若是还敢跑,恐怕立时就要毙命。 “你便是前日用一簇毛发分身,将我骗了的那只小妖?”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紧接着,小猫就感受到一只大手托住了自己的腹部,将自己抱在了怀里。 “喵~” “嗯,乖。”林季一只手抱着白猫的肚子,另一只手在它的小脑袋上慢慢的捋着。 手感着实不错。 林季都快忘了自己上一次撸猫是什么时候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这次说什么也要撸个够。 与此同时,陆昭儿的大刀已经架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什么来历?来这山谷做什么?” “我...我我...”少年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腿都哆嗦了,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一旁的林季笑了笑,看向怀中的小猫。 “小猫,你说。” “喵~” “不说是么?”林季轻笑着,也不恼,手上撸猫的动作又温柔了几分。 他看向陆昭儿,说道:“昭儿,你知道有一道菜叫做龙虎斗吗?” “龙虎斗?” “我也忘了是从哪看来的,是民间的一道菜谱,说是要用蛟龙和勐虎的肉来做。但是蛟龙与勐虎何其凶勐,哪里能随便捕捉的到,因此就换做猫肉蛇肉。” 话音落下,林季看向怀里的小猫。 “喵喵,你说第六境的大妖,肉质应当不错吧?” “喵喵?” 林季手上的力道重了些,又撸了两下,手放在了小猫的后颈之上,微微发力。 “要么说实话要么死。” “喵~小女子不懂事在这山林中闯着玩的。”小猫终于开口。 对于这个回答林季并不满意,可正当他准备追问,却突然感到身旁的冰冷。 扭过头,却发现是陆昭儿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林季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连忙将小猫放在了地上。 “它是妖!” “那也是母的,还能化形,你摸了这么久,舒服了吧?” “昭儿,你可冤枉死我了!” 林季摊手,随后重新看向被放在地上的小猫。 “最后一次机会,不说实话就死,今晚林某斩的妖已然不少,也不多你这一个。” 这一次,小猫是真的感受到林季身上的杀气了。 尤其是看到林季手中那柄萦绕着煞气的长剑之后,左思右想,小猫终究是不再抵抗了。 “我带着这死耗子来找紫幽灵参的,它说紫幽灵参就在这山谷里。” 林季眉头一挑,看向一旁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少年。 “死耗子?这小子知道紫幽灵参的位置?” “它是寻宝鼠,能嗅到方圆百里之内最珍贵宝物的位置。” “寻宝鼠?”林季眼睛一亮,寻宝鼠的名头他也是听过的。 但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能碰到活的寻宝鼠。 毕竟寻宝鼠极其稀少,寻宝的天赋给它们带来的从来都不是好运,而是极端的厄运。 难以繁衍,难以修炼,还会被人和妖觊觎。 天道有衡,总不可能让它们把好处占尽。 林季一下子就对小猫失去了兴趣,转而看向那少年。 “紫幽灵参在这山谷里?” “不知道。”少年摇头。 “你不是寻宝鼠吗?” “我只知道宝物的位置,但不知道是什么宝物。” 顿了顿,寻宝鼠的目光却落在了林季手中的长剑上。 林季怔了怔,也看向自己手中的长剑。 “你不会...” 少年点点头,沉默片刻,又看向小猫。 “灵姐姐,我嗅到的不是紫幽灵参,是他手里的剑。” 林季恍然,怪不得这两妖会直接寻到了他身上。 一旁的小猫则闭上了眼,浑身颤抖着。 看样子应该气得不轻。 第四百五十四章 回京 山谷中又一次恢复了宁静。 林季随便找了处空地开始调息,陆昭儿则替他护法。 至于少年和小猫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待着。 少年是寻宝鼠,这等天赋异禀有大用处的妖族,林季既然碰上了,自然不会放他离开。 至于小猫...这小猫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毕竟是第六境的大妖,因此林季直接在它体内留下了一道剑意。 这剑意未必能直接将它斩了,但搅碎个脏腑应该不在话下。 此时此刻,陆昭儿专心护法。 而少年与小猫则在一旁窃窃私语着。 主要还是小猫说。 “你这死耗子屁用没有!让你找紫幽灵参,你看看你找到了什么?!” “灵姐姐...”少年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委屈了。 小猫却还不愿作罢。 “你想说什么?你还想怎么狡辩?如果不是你,本姑娘哪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一直都说不知道是不是紫幽灵参的。” 小猫一听这话,愈发的愤怒了。 “你鼻子那么灵,闻不到血腥气的?” “这山谷里到处都是血腥气。” “我不管,反正就是你的错!” 说是这么说,但小猫原本扬起来想要打少年的小爪子,终究也只是轻轻的落下。 “算了,不打你了。”小猫叹气道。 “灵姐姐...”少年有些感动,以为小猫不怪他了。 可小猫却说道:“我又没有伤天害理,那家伙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好像还算讲道理。到时候我族中长辈出面说情,我应该能回去。” 《最初进化》 说到这里,小猫目光中泛起了几分怜悯。 “死耗子,你恐怕就没这么简单了...你族中还有长辈吗?” 少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有,我爹还在。” “妖王?” “初入大妖。” 小猫的目光愈发的怜悯了。 “真是难为你们寻宝鼠了,不过你们寻宝鼠族藏了不少宝贝,说不定还有机会。” “没机会的,我爹他正被火狮王追杀。” “火狮王?那老东西还活着?”灵猫有些惊异。 火狮王在妖国妖王中也是鼎鼎有名的存在了,不过它的寿命已经接近极限,许多年未曾露面了。 “它请我爹帮它寻找续命的宝物。”少年苦笑道。 “然后呢?” “我爹把火毒花认成了火灵花。” 小猫童孔骤缩。 火毒花与火灵花生于极阳之地,一藤开两花,难以分辨。 对于火狮王这种用火的大妖,这两种灵花都极其有用。 只是火毒花要炼丹之后才可使用,能助长火系神通的威能。 而火灵花则可以疏通经脉,虽然并不能直接延年益寿,但祛除体内多年积弊,也能变相的延寿。 “火狮王用了火毒花?!”小猫惊呼。 “嗯,如果不是我们寻宝鼠族的族地被火狮王毁了,我也不会跑出来。”少年有些绝望道,“火狮王说它活不了几年了,有生之年不灭了寻宝鼠一族,它难解心头之恨。” 闻言,小猫默然。 随后它用爪子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示安慰。 “看来你们寻宝鼠的不靠谱是天生的,我不怪你了。” 说着,小猫又看了看一旁刚刚清醒过来的林季。 “你自求多福吧。” 另一边。 林季吐出一口浊气,先前的虚弱的心脉隐隐作痛的感觉终于消散。 三天用了两次舍神剑所带来的元神损伤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复原的,因此林季也不打算在这山谷中继续疗伤了。 还是回京城再说。 “如何?”陆昭儿见林季醒来,连忙问道。 “本就没有大碍,你是关心则乱。”林季笑道,“等此番事情了结,我回京修养几天便是了。” 闻言,陆昭儿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片刻,也没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接下来怎么办?”陆昭儿又问道,“如今这山林中有名有姓的大妖死的死逃的逃,监天司清洗京州的计划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 “紫幽灵参还不知道在哪,那东西是此事的根源,得找出来。”林季说道,“而且紫幽灵参已经化作草木灵精,哪怕本身对于人族修士的意义不大,但抓起来打理药田之类的还是不错的。” “你家里不是已经有一只草木灵精了吗?”陆昭儿不解。 她是希望林季赶紧回京去的。 元神有隐疾不能拖延。 这话倒是给林季提了个醒。 “你不说我倒是还忘了,阿绿跟那紫幽灵参还有牵扯,它还给紫幽灵参起名叫阿紫来着。” 林季简单的将阿绿之前交代的事情跟陆昭儿说了一遍。 “看来要找紫幽灵参还是得回京一趟,把阿绿叫来。” 说着,林季又看向一旁的少年与小猫。 “这两只妖也得送回京城,这小猫来历不凡,寻宝鼠更是不能让它跑了。” “那现在就回京?”陆昭儿提议道。 “等魏大人他们回来吧,名义上他们暂时听令于我,我总不好自顾自走了。”林季沉吟片刻说道。 陆昭儿点头称是。 大约在山谷中又等了半个时辰,魏延津终于回来了。 “大人,逃了几只大妖。”魏延津拱手一礼。 “逃了就逃了吧,说是赶尽杀绝,但哪那么容易做到,它们穷途末路自然拼了命的想逃,同僚们一个不小心说不得会把自己搭进去,得不偿失。” 林季笑道:“对付妖族,就得以多敌少。” “是这个理儿。”魏延津点点头。 林季继续道:“接下来的事情就由魏大人来统筹吧,我和昭儿要回京一趟。” 魏延津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也没有问林季有什么事,只是应下之后,便又离开了。 跑了大妖还有小妖,也不是所有在这山林中的妖族都来到这山谷中汇聚。 经此一役之后,妖族在这京郊山林已经不成气候,魏延津自然不会放过剩下的大鱼小虾。 至少此番要将这山林清理一遍。 京州地界,京城门口,岂容妖族肆虐。 等到魏延津离开之后,林季则带着少年腾空而起,直奔京城而去。 小猫则被陆昭儿搂在了怀里。 “月影猫一族?”陆昭儿的手拂过小猫的头顶。 “喵~” 第四百五十五章 阿紫 京城,监天司总衙。 林季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在总衙后花园的小院里见到了方云山。 见到林季出现,方云山放下了手中的书,示意林季坐下。 “回来了?前日你可是威风得很呐。” “下官与孙大人也有几分交情,兔死狐悲之下,难免下手重了些。”林季应道。 “兔死狐悲...也是,以往顶着监天司的名头,总能让妖邪忌惮几分,可如今在这京城之外,这群妖族胆大包天连镇府官都敢杀。” 顿了顿,方云山轻叹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林季却明白方云山的意思,话里话外都在说监天司已经大不如前。 “山林中的事情已经解决了?”方云山又问。 “大妖死的差不多了,也逃出去了几只,但无关大局。现在有魏大人坐镇,要将那山林清理一遍,斩尽杀绝。” 方云山点点头,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下官告退。” 林季起身行礼便准备离开。 回京了自然得顺便述职,总要把做了什么通禀一声,才好继续办事。 不过林季刚走到院子门口,身后又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青釭剑如何?” 林季扭过头,深深一礼。 “多谢方大人赐剑,若是早知道这青釭剑是道器的剑胚,下官无论如何也不敢收下。” “给你便给你了,也只是道器的胚子而已,将来能不能成道器,还得看你自己。” “下官明白。” “去吧。” ...... 离开了总衙,林季很快就找到了在掌令司等候的陆昭儿,然后一道回到了林府。 并不着急去找阿绿,林季先是看向陆昭儿怀中的小猫。 “这小猫你准备怎么办?” 先前林季只是抱了抱这小猫,陆昭儿都平白吃了飞醋,林季自然不会重蹈覆辙,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陆昭儿 “留在你府上吧。”陆昭儿放下小猫后说道,“月影猫族也是妖国中的大族,这小猫说自己没有伤天害理,想来之后会有它们族中的长辈前来救人,到时候也能要些好处。” 林季不吱声。 陆昭儿则继续道:“我还不至于跟个小猫争风吃醋,它体内还有你的剑意,跟在你身边最好。” “我可没主动要留下它。”林季说道。 陆昭儿翻了个白眼。 林季很快就叫来了管家方安,让他将少年和小猫安顿下来,然后又顺手给少年体内也留了一道剑意。 “想跑就会死,不想死就别跑。”林季随口说道。 少年忙不迭的点头。 安排完这些琐事之后,林季便带着陆昭儿来到了府上的花园中。 目光扫过花坛,很快就看到了一株有些突兀的绿芽。 林季快步上前,伸手刚想抓那绿芽,但又很快止住了冲动。 “阿绿,老爷有事要麻烦你。” 没动静。 林季微微挑眉道:“你再不出来我拽你头发了。” “这就来这就来。”土里响起了阿绿的声音。 很快的,泥土翻滚,阿绿的脑袋从土里面长了出来。 “什么事,老爷?” “你先前说的阿紫现在还在京外的山林里,你能将它找出来吗?”林季直言问道。 阿绿却摇了摇头。 见状,林季诧异道:“你之前不是说那阿紫还跟你有所联系吗?你怎么会找不到它?” “能找到阿紫。”阿绿说道。 “那你摇什么头?” “我摇头是因为阿紫不在山林里。”阿绿说道。 “不在山林?跑哪去了?”林季愈发的诧异了。 合着紫幽灵参已经逃远了?那山林里那群妖族不是白死了? 可紧接着,林季就看到阿绿伸手指向了花坛的另一侧。 就在阿绿所指的方向,林季看到了一根并不起眼的根须。 和绿芽一样突兀的根须。 哪有根须从土里面往外长的,还那么的笔直。 见状,林季下意识的跟一旁的陆昭儿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他快步上前,一把薅住了那根须。 “别揪别揪!绿爷爷的头发揪得,我的头发揪不得!” 伴随着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响起,林季手中稍稍用力,很快就从土里拽出来了一只通体紫色的人参娃娃。 那人参娃娃捂着脑袋喊着,好像揪着它脑袋上那点根须就要了它的命一样。 林季松开了手,看着跌落在地上的人参娃娃,沉默着看向阿绿,等待一个解释。 “阿紫说有好多厉害的家伙追它,它不敢在山林里待着了,就来找我了。” “是它来找你,还是你偷偷遁地去把它带回来的?”林季扯了扯嘴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怀疑。 果然,阿绿扭捏了两下,没有吭声。 这是心虚了。 索性也不是什么大事,林季也懒得追究这些。 他只是觉得世事奇妙,死了那么多大妖,最后他们竟然白忙活了一场。 而他分明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寻找紫幽灵参,可是却柳暗花明,这人参娃娃莫名就到了他的手上。 可紧接着,林季突然童孔一缩。 他想到了因果簿。 一下子他就明白了过来。 这是他斩了那么多妖之后,因果簿给他的奇遇馈赠。 “恐怕也只能这样解释了。”林季心中暗道。 又看了一眼和阿绿待在一起窃窃私语的阿紫,林季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紫幽灵参对于人族修士,多是拿来夺舍重生的,我们用不上。”林季说道。 “它已经化为草木灵精,拿去天京城能卖个好价钱。”陆昭儿说道。 “我又不缺钱,元晶手上也还有不少...话说升任总捕之后,月钱便是元晶,可从在梁州的时候一直到如今升成了掌令,我可是一枚元晶都没领过。” 说起此事,林季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已经许久不曾为金钱烦恼过了。 这是好事。 “这小家伙留在手上是个麻烦。”林季说道,“先前说留它种药田只是玩笑之语,我可没心思经营生意...你们陆家?” “也没有,不是那块料。”陆昭儿摇头道。 林季愈发的感觉棘手了。 “那也不能白白给它送走,那也太亏了。” “不管了,左右是个值钱的家伙,留着以后再说吧,正好阿绿也缺个伴。” 第四百五十六章 官职事 盛元三年,一月初七。 距离京外山林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天。 这几日林季一直在京中,也不曾去总衙当差,而是老老实实的留在家里修复元神上的隐患。 主要是陆昭儿天天来府上盯着,林季想出去走走都不行。 中午时分,林季从屋里走了出来。 花园里,陆昭儿就迎着冬日的暖阳坐着,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怀中抱着小猫时不时撸两下。 林季有些不忍心打破这幅画面。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那小猫看似老实,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花园里的某处。 那是紫幽灵参的头发冒出来的地方。 见到林季出现,陆昭儿没有开口,而是投来了关切的眼神。 “已经痊愈了。”林季报以安心的笑容。 “那就好。”陆昭儿点点头,松开了小猫,任由其跑远。 林季也不去管它,直接来到陆昭儿身旁坐下,问道:“中午了,想吃什么?” 西红柿 “你没空下厨。”陆昭儿摇了摇头。 “怎么?” “方才总衙来了人,说是方大人要见你。” “说是什么时候?” “让你出关后就去。” 闻言,林季苦笑一声,起身道:“还真是劳碌命,这才闲了没几天。” “事有轻重缓急。”陆昭儿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她作为总衙名声在外的游星,常年在外奔波,九州各处都几乎走遍了。 林季这点忙碌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若是回来的早,上次的火灵鱼可以备下些。”陆昭儿又道。 林季点点头道:“想吃什么做法的?清蒸红烧干煸油炸怎么做都行。” “你看着来,我不挑。” “好,那你等我回来。” 跟陆昭儿道别之后,林季很快就来到了总衙。 刚走进监天司总衙的大门,门口的差人便说让林季直接去找方大人,看来是提前都打好招呼了。 等到林季来到方云山的书房之后,还不等他敲门,房门便自动打开了。 方云山从里面走了出来。 “跟我进宫。” 林季一愣,连忙跟在方云山身后。 “进宫?” “此番的差事你办的不错,扬了监天司的名,陛下龙颜大悦说是要亲自赏你。”方云山说道。 对此林季倒并不怎么在意。 “下官对身外之物并不感兴趣。” 主要还是不想跟沛帝打交道,觉得不自在。 两人一道离开了监天司总衙。 衙门外面并未备轿,显然方云山这是准备腿着去。 “看得出来,维州之事,还欠你一件皇家宝库的宝物,你在京城也有许久了,却一直不提这事。” 方云山瞥了林季一眼。 “你还真是沉得住气,那皇家宝库之中,有不少连我都会眼红的宝物。” 林季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话没法应,难道说他天赋异禀,修炼都几乎不用什么资源,对于身外之物自然不怎么看中? 这话说出口就是纯纯的装逼,在旁人面前装一装没什么,在方云山面前装,那不就是找倒霉。 “此番进宫也就是说两句场面话,然后将好处拿到手,就这么简单,你也不必紧张。”方云山笑道,“看得出来,你也不喜欢和秦家人打交道,这是好事。” “好事?”林季挑眉。 方云山最近说话越来越模湖了,总是带着几分点拨。 林季愈发的感觉,方云山对于监天司,或者说对于大秦,似乎已经有了一种割离的感觉。 第一次见方云山还是两年前梁州鬼王一事,林季去了鬼王城,引出来了背后的邪佛恶身,最终由方云山出手将之击退。 那时林季对于方云山的印象,还是监天司中的中流砥柱,一丝不苟。 可自从高群书叛走之后,方云山上位以来,他似乎已经不再是两年前那个纯粹的游天官了。 不过这也只是林季自己的心中揣测,这种话他也没法问出口,只能心里想想。 很快的,两人便来到了皇宫之外。 方云山亮出了自己的令牌,门口的皇宫侍卫连忙让开了路。 林季在一旁看着,也被方云山手中的令牌所吸引。 刚看了两眼,方云山就将令牌丢给了林季。 林季连忙伸手接住。 “大人...” “好奇?”方云山随口问道。 “是,这也是下官第一次见二品游天官的令牌。” 林季轻轻摩挲着手上的令牌,这令牌只有不到巴掌大小,纯金的颜色,但林季却能感觉到,这并非是黄金,而应该是某种他不认得的珍贵材料。 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天’字,二品游天官的天字令,也是监天司最高等级的身份令牌了。 再往上,便是监天司司主。 司主没有令牌,而是有一方大印,名为监天印。 林季听说那监天印是一件道器,与大秦国运也有关联,和镇妖塔一般,是镇国重器。 将令牌还了回去,林季问道:“大人,监天司的职位,是不是有些太少了?” “怎么这么问?” 这也是林季刚刚想到的困惑。 “单说四品掌令官,下官执掌掌令司,一干事物皆有下官定夺...可其余的四品同僚也是领着掌令的官职,但是却并不掌实权,亦或者管理其余的事务...”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方云山就摇头打断。 “我明白你的意思。” 方云山扭过头看向林季,轻笑着问道:“你说...监天司的修士会在意这些吗?” 林季一怔。 “本就是借着大秦的国运修行,每个品级都会获得相应的回馈,官职不重要,品级才重要。而且这是监天司千百年来的规矩,是被九州地脉所认可的规矩。” 这话说得太大,林季也只是听了个懵懂。 方云山则继续道:“所以监天司只能有一位司主,只能有三位游天官...林季,你觉得偌大的监天司,只会有这么几位入道吗?” “自然不会。” 方云山点点头。 “任了游天官便会冥冥之中气运与大秦国运相连,此事有好有坏,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三位游天官共享二品的国运,这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便得不偿失。” 林季恍然。 “所以三品镇府官也只有九位,再多便要被分享官职的气运?” “正是如此。” 第四百五十七章 方云山的安排 林季早就知道监天司与大秦国运相连,以及监天司的修士在修炼之上,受到国运庇佑,会顺利许多这件事。 这种顺利自然不及那些宗门修士从小培养,但对于散修来说,却远比他们独自修炼,背后无依无靠要强上不少。 如今监天司的修士,大多也都是散修。 亦或者是像林季一样,从最底层的捕快做起,然后发现了修炼天赋被赏赐了修炼功法,然后成为妖捕。 前者一般是根据修为给个官职,从此很难再有变化,然后只要安心办差,便能背靠监天司。 后者则如林季一般,慢慢的升官,慢慢的培养,也会受到监天司特别的照顾。 就如同当年那胎死腹中的培养名单一样。 虽然那计划早已没了下文,但监天司培养嫡系修士的举动却从未停下过。 “所以只有三品以上的官职才会有定数吗?”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掌令官只有八十一位,在你之前,有八十位掌令在职。其中六十位是监天司嫡系,剩下的是一些世家和宗门修士。” 方云山冲着林季笑了笑。 “还记得当日镇妖塔之事后,你说要南下处理邪佛留下来的隐患吗?” “下官自然记得,辞别时大人给下官升了游星。” 方云山点点头道:“你那时只是梁州总捕,但其实给你升游星的时候,我便将总衙掌令的位置留给你了。” 林季脚步一顿。 “这...” “你在维州这段时间,总衙掌令只有八十位,始终空缺着等你,还好你也算争气...不,你也太争气了些。” 闻言,林季冲着方云山深深一礼。 方云山坦然受下,然后伸手将林季托了起来。 可就是这么一托,方云山陡然神情一滞,手掌一翻突然将林季的手腕扣住。 正当林季不解的时候,方云山却惊讶道:“日游后期了?!” 林季点头道:“是,在林中侥幸突破。” “你还真是...” 哪怕早就见惯了无数天才,方云山还是被林季修炼的速度震惊了。 松开手之后,方云山打量了林季许久。 “大人看我做什么,我并非是妖族假扮,也不是哪位老东西夺舍。”林季以为方云山在怀疑什么。 方云山却露出了他那经典的笑容。 看的林季心里发毛。 “我自然知道,夺舍做的再怎么天衣无缝,也瞒不过入道的眼睛,即便是那已经恢复修为的秦临之也做不到。” 方云山没有解释缘由,而是继续朝着皇宫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孙河崖陨落,京州镇府官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一听这话,林季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下官任掌令也才数月。” 方云山却不理会林季,继续说道:“京州镇府官的位置你想也别想,即便是我也不能强行将你安在这个位置上,想来你也不愿在京中担此要职。” “大人英明。” “京州镇府官除却京州一干事物,还得在各方势力之中斡旋,听起来名声不小,但实则是个苦差事。” “下官当个掌令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再升...恐怕能力不足。”林季连忙推脱。 “维州如何?”方云山突然说道。 林季神情一滞。 方云山则继续道:“维州镇府官之位如今还悬着,紫晴顶替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去了别处,那里如今没了密宗,但是妖邪却愈发猖狂,须得个手段够狠实力足够的人物去坐镇。” “大人...” 方云山却不管林季,自顾自继续说着。 “各家宗门没了密宗的压制,大有盘踞一方的架势。因为少了镇府官坐镇,那边监天司办差也是举步维艰,还是后台不够硬,下面的人都没了底气。” “维州的妖邪也猖獗得很。” 话音落下,方云山冲着林季笑了笑。 前方已经是皇宫主殿常华殿了。 “过段时间找个由头,你去维州上任。” 这是将此事盖棺定论了,听方云山那斩钉截铁的语气,显然是不容林季辩驳的。 伴随着方云山的话音落下,两人已经来到了常华殿前。 在大殿之外,一位年老的公公正静静的看着方云山和林季越来越近。 等到二人来到近前,楚公公主动上前了两步。 “方大人,林大人,陛下已经恭候多时了。” 方云山道了声谢。 林季则在一旁有些诧异。 眼前这老太监穿的是大内总管的官服,可之前大内总管分明是兰泽英。 似是察觉到了林季的疑惑,老太监笑了笑。 “多亏了方大人,老朽才有机会重新上任。” “楚公公说笑了。”方云山随口应了一句,然后当着他的面对林季说道,“这位是服侍先帝的楚公公,兰泽英那厮叫我打成了重伤,因此楚公公才不得已出面,暂时顶了大内总管的缺。” 林季默然。 这话当着人家的面说真的好吗? 林季看向楚公公,却见楚公公只是扯了扯嘴角,什么都没说。 很快的,林季便跟着两人进入了常华殿。 这是他第二次来大秦皇宫的主殿。 也是他第二次见到大秦的沛帝。 与此同时,就在林季打量着龙椅上的沛帝时,恰逢沛帝也垂下目光看向了他。 “外甥女婿,你如今可是好大的名声啊!” 这称呼让林季愣了愣,紧接着才反应了过来。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方云山和已经站在沛帝身旁的楚公公。 见这两人都没有动静,林季只能躬身一礼。 “监天司掌令林季,见过陛下。” “什么掌令,你我沾亲带故,怎么,连舅舅都不愿意叫一声吗?”沛帝大笑着说道。 林季沉默不语。 他是真不愿意。 就在这时,一旁的楚公公则说道:“陛下,林掌令与陆小姐还未成婚。” 沛帝一拍脑门,笑道:“是了,是朕湖涂了,礼不可废,这声舅舅还是等你们成婚之后再叫吧。” 话音落下,沛帝似乎兴致很高。 他从龙椅上起身,又走下高台来到了林季身旁。 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许久,最终颇为亲密的拍了拍林季的肩膀。 “不愧为监天司的栋梁,大秦的栋梁。” ------题外话------ 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所以偶尔会一更,望各位见谅一下。 第四百五十八章 国舅是个什么品级? 林季从未想过,再见沛帝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此时的沛帝身上根本没有半点上位者的威势,他反而表现出了极其和善的样子。 兴许是本就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面相也极为年轻的缘故。 林季竟然从沛帝身上感受到了几分亲近。 “陛下谬赞了,臣只是做了些分内之事,担不起陛下这般夸奖。”林季稍稍退后的半步,言语中也谦虚了几分。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他怎么会对一个本就不想打交道的上位者,一个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产生亲近感。 “哈哈哈,林爱卿什么都好,唯独就是太谦逊了些,你才二十几岁,正是放浪的年纪...” 说话间的功夫,沛帝脸上又泛起了几分惋惜。 “易位相处,若是朕不是秦家之人,又年少得志,少不得要轻狂几年再说其他...林爱卿,你太古板了,这样不好。” 燃文 话音落下,沛帝转身走上高台,在龙椅上坐下。 “楚公公,赐座。” 一旁的楚公公应了一声,只是刚走出去没两步,一旁的方云山却开口了。 “不必,陛下面前哪有我等做臣子的座?”方云山摆手拦住了楚公公,看也不看林季,自顾自道,“如今京州还乱着,监天司也有许多琐事要处理...” “方大人!”一旁的楚公公微微皱眉提醒了一句。 方云山的言行看似恭敬,实则对沛帝没有半点尊敬。 言下之意就是你有事吗?没事我还要忙。 哪有跟天子这般说话的。 但高位上的沛帝却并不在意这些,反而脸上的笑意浓郁了几分。 “此番宣两位爱卿进宫本就有要事相商,给林爱卿赏赐是其一...楚公公!” 楚公公闻言会意,看向林季。 “林大人,随我来吧。” 林季不解,正准备开口询问呢,上面的沛帝便又发话了。 “维州之事,还欠林爱卿一件宝物,刚好此番一并赏了,特许林爱卿去皇宫的宝库中任选两件宝物带走。” “谢陛下赏赐。”林季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旁的楚公公则已经站在了常华殿的门口,静静的等候着林季。 林季看了一眼一旁的方云山,见方云山微微点头之后,他才放心,朝着楚公公的方向走了过去。 很快的,林季便和楚公公一道离开了常华殿。 刚刚走出大殿的那一刻,身后的大门就被缓缓关上了。 看到身后紧闭着的大门,林季沉默片刻。 他有些好奇沛帝和方云山说了些什么,但是这种话别人不主动提起,他也不好去问。 终究只能作罢,闷头跟着前面的楚公公,继续朝着皇宫深处走去。 片刻之后,两人已经越过了主殿,到了大秦皇宫的后宫。 相比于前面还时常能看到太监侍卫来回奔走,这后宫之中就只剩下的宫女。 “楚公公,怎么把林某带到后宫来了?”林季突然开口问道。 皇室的后宫哪能进男人。 没看连太监都没有吗。 楚公公回头,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皇室的宝库就在这后宫之中,林大人不必担心,此事是陛下亲自允诺的,没人能借题发挥。” 林季不置可否。 这大秦皇宫的后宫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甚至林季还感觉有几分冰冷。 来去的宫女脸上都是紧绷着的,时不时能看到一些沛帝的女人带着宫女丫鬟路过,也都一个个紧张兮兮的。 林季也搞不清后宫的等级,对此也没兴趣,因此一路上目不斜视,全当自己瞎了。 反倒是前面带路的楚公公,时常被人主动请安,询问去处云云。 楚公公也一路笑着应付,看似客套了不少,可脚步始终没有停下。 原本林季以为很快便能离开这后宫,可当两人来到了一处花园,准备穿过去的时候,前方花园的亭台里,却有一个女人抬起了手。 那女人并未开口,只是轻轻抬手。 可一直笑眯眯的楚公公却主动顿住了脚步。 “怎么?”林季在后面跟着,有些不解。 楚公公却不搭理林季,朝着那女人微微一礼。 “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这话,林季这才恍然,下意识朝着那亭台中的女人看了过去。 原来这位就是当今沛帝的正宫皇后,穆韩非的亲闺女穆婵。 穆婵看起来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可贵为皇后,宫中驻颜的丹药绝不会少她一份,因此林季也不好说这女人到底什么年纪。 但想来跟沛帝应该差的不多。 容貌上乘,谈不上美极,但只是看过便绝对不会忘记。 身着丝绸长裙,脸上轻施粉黛,举止之间带着端庄。 “楚公公难得在后宫露面,这是去往何处?”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回皇宫娘娘的话,陛下要赏赐林大人,这是带林大人去皇室宝库。”楚公公微微躬身道,“要去养鸾殿,必要经过此处...无意扰了皇后娘娘的兴致,还请娘娘降下责罚。” “楚公公哪里的话。”穆婵捂嘴轻笑了两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怼,似乎在埋怨楚公公的小心谨慎。 很快的,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季身上。 “这位林大人是...” 不等林季开口,楚公公便主动介绍。 “林季,监天司掌令。” 林季在一旁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穆婵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这次她的语气变得莫有些莫名。 似是调侃,也似是告戒。 “便是打了我弟弟,还跟我爹爹作对的那位林掌令?” “这...”楚公公不说话了。 林季的脸上则泛起了几分笑意。 “正是在下。” 穆婵起身,看向林季。 “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我那弟弟穆凯的确有几分顽劣,但他顽劣自有父亲教训...” “他惹了我,我便收拾他,就这么简单。” “可他是我弟弟,是当朝国舅。” “我是监天司四品掌令,国舅是个什么品级?”林季反问道。 穆婵一愣,她还从未听过这个说法。 林季脸上的笑意又浓郁了几分。 “作为监天司日游境的修士,死在我手上的人或妖不计其数,那穆凯是个什么东西?” 第四百五十九章 养鸾殿 前面原本脸上带笑的楚公公骤然回头,目光中带着几分诧异,似乎不敢相信林季会这样对皇后说话。 可偏偏林季就是这般说了,说完之后也没有半分胆怯,还调侃似的与穆婵对视着。 “林大人...”楚公公低声开口想要劝戒两声。 可林季却不理会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穆婵。 终于,还是穆婵嘴角微微弯起,冲着林季点了点头。 “本宫也听父亲说起过林大人,如今才知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好一个林季。” “多谢夸奖。”林季随口应道。 穆婵不再理会林季,转而看向楚公公。 “楚公公,既然是陛下的差事,便不要在本宫这里耽搁了。” 闻言,楚公公躬身行礼,然后给了林季一个目光,随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去。 林季则跟在了楚公公身后。 两人离开花园,过了一道拱门之后,来到了一处颇有些冷清的甬道里。 楚公公一边沿着甬道向前走,一边终于忍耐不住,开口道:“林大人,皇后可不好招惹。” “嗯,知道。”林季应道。 楚公公回头,问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当面挑衅?穆凯是穆相的独子,从小被穆相和皇后娘娘宠着...” “我即便不挑衅,他们便不会报复我了吗?”林季反问道。 楚公公一怔,想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话是这么说,但林季的举动无异于火上浇油,这是何苦呢。 林季则笑道:“林某虽然不喜欢理会朝堂之事,但在京中为官,有些事情即便不想知道,也会钻进耳朵里。” “听说上次我打了穆凯之后,穆相告了御状,是方大人几番进宫才将此事压了下来。为了这点屁事,监天司在许多事情上都有了让步。” 楚公公不置可否。 此事他就在现场,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时穆相和兰泽英合伙对监天司发难,说方云山御下不严,说监天司的修士在京中肆无忌惮,目无王法云云。 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帽子扣了上来。 最终的结果,是监天司京州衙门被削减了人手和权限,空出来的缺由辑事司的补上。 这次孙河崖亲自出手并被妖族暗害陨落,其实也有手上没人的难处。 不然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位三品镇府官上去以身犯险。 这里可是京州! “所以我即便当面毕恭毕敬礼数周全,穆家便会放过我吗?”林季反问道。 闻言,楚公公微微点头,终于不再说什么。 “不必再说了,到此为止。咱家已行将就木,辑事司也好监天司也罢,咱家不想理会,也无需理会,随你们去吧。”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穿过了甬道。 离开甬道尽头的拱门,楚公公带着林季来到了一处有些荒凉的宫殿之外。 说荒凉,是因为这宫殿外杂草丛生,看起来像是许久都不曾有人到过此处。 很难想象大秦的皇宫之中还有这样一处地方。 林季抬头,看向宫殿大门之上的匾额。 “养鸾殿?” “此处便是皇家宝库的入口了。”楚公公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林季走进了养鸾殿。 殿中很是冷清,外面的阳光只能透过大门照进来些许,但就是这些许光亮,反而让这养鸾殿更添了几分阴森。 “这养鸾殿有什么说法吗?此处是后宫,这...” 林季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楚公公微微摇头。 见状,林季顿时会意,不再去问。 很快的,楚公公带着林季来到了养鸾殿的深处,在旁边一处偏僻的墙壁上摸索了片刻,然后又轻轻一按。 哐哐... 几声轻响之后,那原本完好的墙壁之上,多出了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这一幕让林季诧异不已。 皇家宝库怎么整的这么小家子气,大秦的皇宫,用得着怕别人觊觎吗? 楚公公却笑了笑。 “每个初次来此的人都会如林大人一般,想来林大人此时心里正好奇着,堂堂皇家宝库,怎么藏在这不起眼的地方?” “不错。” “别问。”楚公公摇头道,“即便是咱家也不知道缘由,连带着这养鸾殿都是皇家的禁忌。” 话音落下,楚公公当先走进了暗门之中。 林季连忙跟了上去。 大概下了几十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一处比上面的养鸾殿还要宽敞几分的地下室出现在了林季眼前。 眼前摆满了各类柜子,有的上面放着瓶瓶罐罐,有的则摆放着各类兵器。 除此之外,还有功法典籍、灵草灵药等不计其数。 在更远处的地方,林季还看到了保存完好的妖丹。 “这里是宝库一层,但即便只是一层,摆放的也都是不错的物件。” “看出来了。”林季点点头。 他左手边的柜子上,每个小瓶子前面都有标识。 “六品回生丹只能放在最外面,养魂丹、补天丹、玄元丹...这金乌丹是何物?” 养魂丹是元神修士修炼时要用到的丹药,补天丹则可以为修士弥补根基上的不足,玄元丹则可以助长体内灵力,提高修为。 这些丹药算不上罕见,若是在天京城,随处找一家售卖丹药的店铺,恐怕都能买到不少。 但架不住此处这些丹药都是六品以上,而且数量多的惊人。 “一瓶十粒,此处每种丹药有一百瓶。”楚公公在一旁说道,“宫中的修士平日里的开销都是从此处取得,若是丹药不足了,天京城的秦家本家会再送来。” 顿了顿,楚公公又看向丹药柜子上唯独只有一瓶的金乌丹。 “这金乌丹是由大妖金乌的血肉炼成,另一边的功法中有大日金乌诀,修炼了功法之后再服下金乌丹,可以化作大妖金乌。” “还有这种事情?”林季诧异。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今妖国的妖王之中,便有曾经的人族修士。” 楚公公语气中泛起了几分嘲讽。 “总有不想当人想当畜生的,谁也拦不住。” 林季不置可否,他总觉得楚公公恐怕跟他口中那不当人的妖王有过纠葛,不然何至于此。 很快的,楚公公便继续朝着深处走去。 “一层的东西虽然不错,但下面还有更好的。” 第四百六十章 寻道 皇宫宝库的一层,丹药柜上摆放的都是最常用的六品丹药,虽然价值不菲,但对于如今的林季来说并无大用。 那满满一柜子的功法,用楚公公的话来说,是各家功法都有,其中也不乏某些家族门派的核心传承,但对于林季这种修炼有成的人物来说,更是毫无用处。 “与其浪费时间修炼别的手段,不如全心全意悟道。”楚公公一边走一边说道,“入道之后,化繁为简,元神境界时修炼的许多手段都用不上了。” 林季微微一礼,算是谢过楚公公的提点。 除了丹药功法之外,别的东西对于林季更是无用。 兵器那边虽然都是宝器,但是却品质不一。 林季脚上穿着宝器踏云靴,青釭剑更是有机会成就道器,对于这些他自然是看不上的。 至于各类第六境大妖的妖丹,和灵草灵药,林季拿了也是卖钱。 来到一层的最深处,又是一道暗门。 楚公公推开大门,带着林季继续向下。 没过多久,前方的台阶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处紧闭着的大门。 大门前方,一个老头正坐在一把竹椅之上昏昏欲睡,另一侧的石壁上被改造出了一个小房间。 当楚公公带着林季走到那老头近前的时候,老头终于睁开了眼。 “小楚...”老头睡眼惺忪的开口。 楚公公则躬身一礼,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枚令牌。 那令牌正面刻画着一条真龙,栩栩如生,唯独眼中有眼无珠。 看到这龙牌,老头点了点头,随手一摆。 他身后的大门顿时缓缓开启。 “走吧。”楚公公当先越过了大门。 林季好奇的看了看门的老头一眼,见对方不搭理自己又重新闭上了眼,于是连忙跟上了前面的楚公公。 这宝库的第二层比第一层要小上不少,同样是摆满了木质的架子,像是图书馆一般陈列着,但偏偏放的不是书,而是各类宝物。 “与第一层的布局没什么区别,就是东西高了一个层次。”林季随口说道。 说得简单,但第一层的宝物最差也是六品或者第六境的物件了。 到了这二层,还要更上一层楼。 此处的宝物已经是对入道修士都大有用处,并且会心生觊觎的了。 与此同时,楚公公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林大人日游境界,也该考虑入道之事了,可曾有什么头绪?” “暂时还没。”林季坦然说道。 楚公公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点头后说道:“倒也正常,虽然林大人在日游境之中已然算得上是佼佼者,但毕竟年纪太轻...入道是天人的门槛,不是日游以前的修行路可以比拟的。” 林季心中微动,听出了楚公公言语中的点拨之意。 “愿闻其详。”林季微微躬身一礼。 楚公公点点头,带着林季在宝库二层转了起来。 一边走,他一边说道:“要入道,先要寻道,若是连什么是道也不知道,自己的道是什么也不清楚,谈何入道?” “如何寻道?”林季又问。 “世间大道无数,有人说是天地规则、有人说是修士意念、有人说是山、是水,什么说法都有。” 林季了然。 在此之前,他在掌令司闲来无事,也曾翻阅过监天司关于入道修士的修炼笔记。 如今再结合楚公公的说法,他心中对于所谓的道已然有了些认知。 “所以大道因人而异,也有大小之分?” “并无大小之分。”楚公公却摇头。 “天地规则和山水如何能相提并论?”林季皱眉问道。 “你怎么知道京城外的盘龙山不是天地规则衍化?上天说那里要有山,那里才有山?” 林季一怔。 楚公公则笑道:“大道便是大道,是大江大河也好,是潺潺溪流也罢,并无高下大小之分..但是大道被人所领悟之后,修道之人却有高下之分。” 林季默然,只能敷衍似的点了点头。 他听了个懵懵懂懂。 楚公公显然看出林季的困境,他笑道:“不必拘泥于一时,有些东西你不入道永远不会懂。” “明白了。”林季点点头。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第二层的最里面。 面前是一面墙壁,墙壁上的柜子里,摆放着几样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物件。 在另一侧则是一条通往更下面的台阶。 “第二层的宝物不少,随便选上两件,即便自己用不上,拿出去了也能换来不少元晶,亦或者拿着交换到自己心怡的宝物。” “的确如此。”林季点头,但却没有丝毫取宝的意思。 楚公公笑道:“我也是看出林大人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因而才将林大人带到此处...若是此处的宝物还不合林大人的意,那咱们就只能去第三层了。” 《仙木奇缘》 说着,楚公公随手取下墙壁上柜子里的一枚小印章。 这印章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还沾着些许印泥并未擦拭干净。 那印泥都已经变成了黑褐色,看起来卖相极差。 “这是何物?第一层都是顶尖宝器了,难不成这东西是道器?”林季好奇问道。 “不是道器,是道图。” 林季童孔骤缩。 道图他可不陌生,当初就是在襄州遗迹获得了一份道图,才换来了他如今的七星剑,还有三圣洞的真龙体以及舍神剑。 “这印章也是道图?” “不止是印章,这墙上的一十三件物品皆是道图。”楚公公说道,“其中的大道各不相同...林掌令?” 大秦皇族果然是财大气粗,这底蕴果然不是一般的世家门派能比拟的。 林季稍稍愣神之后,下意识接过楚公公手中的小印章。 在触摸到这印章的一瞬间,他勐然浑身一僵,原本在丹田处修养的元神骤然睁眼,跃于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出现了一幅画面,那是一道看不清模样的身影,坐在桉牍之前细细阅览着什么。 林季莫名的起了好奇之心,想要看清楚那人影到底在看什么。 而伴随着他的视线越来越近,他体内的灵气却开始奔腾起来。 一旁的楚公公原本笑眯眯的,可是当他察觉到林季身上的异况时,顿时脸色大变。 “林大人,醒来!” 第四百六十一章 宝库第三层 伴随着楚公公的一声暴喝,林季脑海中的画面骤然崩塌。 他整个人勐地惊醒过来,忍受不住倒退了两步,只觉得头痛欲裂。 感受到自己喉咙微甜,紧接着便是一口心头血按捺不住,从嘴角缓缓流了出来。 “呼...呼...”林季大口的喘着粗气,回想着刚刚经历的一切。 足足过去了接近一刻钟,他才终于平复了一些。 一旁的楚公公在林季醒来之后便静静的等着,直至此时见林季安稳下来,他才开口道:“刚刚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人影,那人在读着什么东西,我心中莫名好奇,就想再走近一些。”林季下意识的回答,紧接着又问道,“那便是道么?” “那是这印章之中大道的显现,真正的道应该是你想要看清的内容,而并非那些画面。” 楚公公一边解释着,脸上却带着几分异样与难以理解。 看着林季还捂着脑袋,似乎还隐隐作痛的样子,他说道:“莫怪我动用元神将你惊醒,刚刚若是不叫醒你,你就陷进去了。” 闻言,林季勐然抬头。 他的头痛便是刚刚楚公公那一声暴喝引起的,那并非是简单的惊醒,而是动用了元神之力。 入道修士的元神自然不是他林季能够比拟的,若非楚公公并未全力,此时林季恐怕就不是头痛这么简单了。 原本林季心中还有几分疑惑,只是将他叫醒为何要动用元神,但此时听到楚公公的话,他才意识到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还请楚公公解惑。”林季躬身一礼。 可直到林季起身看向楚公公,楚公公也不曾开口,只是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着林季。 林季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楚公公?” “林大人..林季!”楚公公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可知道刚刚我若是不将你惊醒,此事的你已经是我的道友了。” “什么意思...等等!”林季瞬间就反应了过来,童孔骤缩。 楚公公则点头道:“刚刚你身上已经有了道韵,正是那印章所带的大道,而且你体内的灵力也在波动,这是入道的前兆。” “我若是不将你打断,你很可能将那印章之中的大道融汇到自己身上,然后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突破日游的桎梏,成为入道境修士。” 闻言,林季微微眯眼。 “但是,也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楚公公摇了摇头。 他不是鲁莽之辈,此时楚公公这般说法,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愿闻其详。”林季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并不为被人打断了入道契机而感到愤怒。 楚公公赞叹的打量了林季两眼,说道:“不错,若是寻常的日游修士被人打断了入道的机会,恐怕恨不得当场拼命,林掌令年纪轻轻的,这养气的功夫着实不错。” “方才我若是不将你打断,你的确有极大的机会成就入道,若万一失败,那你以后想要入道就千难万难。” 林季不吭声,继续静静的听着。 楚公公继续道:“就算入道成功了,但对于林大人这种天赋足够又年轻轻轻的人物来说,入道并非难事,难则难在如何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大道。” “若是入的大道与林大人本身极为契合,那未来自然是一帆风水,将来道成的机会也会大大增加。但如果林大人此时贪功冒进,借了这道图,借了别人的道成就入道,那未来还有几分机会道成,谁也不知道了。” 类似的解释林季不是第一次听到的,曾经在遗迹中获得道图的时候,他就听到过类似的说法。 那时他接触道图,却不似刚刚那般一碰到就陷了进去。 或许是因为那时修为还不够,亦或者是别的原因。 但当他刚刚毫无预料的陷入道图中的世界之后,如果没有楚公公出手打断,他是断然不可能自己清醒过来的。 想到这里,林季深深一躬到底。 “多谢。” “客气。”楚公公笑眯眯的受了林季这一礼。 随后,他将印章放回原处,又看了看墙上的合共一十三件道图。 “罢了,原本还想着林大人或许会对这些道图感兴趣,毕竟若是将来难以悟道,这道图未必不是一种选择...可我还是坐井观天了点,真正的天才哪需要这些。” 林季尴尬的笑了笑。 他借着因果簿一路修炼至今也不过七八年时间,也只有在元神之后才终于有了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瓶颈。 原本林季以为入道对他必然是一道坎,可如今看来,入道也不过如此。 “既然入道不是难题,那么难得就在于入什么道了。”林季在心中暗暗想道。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楚公公已经率先走进了旁边的小门里。 “走吧林大人,去第三层看看。”楚公公回头说道,“陛下吩咐过,即便是第三层的宝物,也由得林大人任选,即便是方大人也只是在这二层中选了几件而已。”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一动。 “第三层是道器?”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楚公公难得卖了个关子。 跟着楚公公沿着台阶向下,大概只是走了十几级台阶,便又是一处大门出现在林季面前。 只是与前面两层不同。 此时此刻,林季面前的大门正中间,凋刻着一个金红相间的龙首,那龙首在周遭墙壁上的夜明珠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只见楚公公取出了先前那枚龙牌,将之插进了龙首的嘴里。 片刻之后,面前的大门便自动缓缓打开了。 “请吧。” 林季颔首,跟着楚公公走进了这皇家宝库的三层。 如果说前面两层宝库像是陈列室的话,这宝库三层则像是展厅。 在并不算宽敞的房间里,数十个石台被错落有致的分布在四周,每一个石台上面都有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 林季先是看向自己左手边的两个石台。 一本功法,一柄长刀。 “三皇刀,天命诀。”楚公公说道。 看到林季投来好奇的目光,楚公公笑道:“三皇刀本是一位散修强者的兵器,那位强者后来陨落在东海,其家人委托大秦帮忙收尸,于是这刀也就落在了这宝库之中。” “至于那天命诀...林大人应该认得天机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三件宝物 “怎么又跟天机扯上了关系?”林季微微皱眉,有些不解的看着那不起眼的古籍。 “这本天命诀就是当代天机留下的。”楚公公低声道,“天机用这本功法,换来了他的自由身。” “什么意思?”林季愈发的不解了。 “天机的一切都是来源于这天命诀,若是将其参透,未必不能再出来一位天机。”楚公公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看那古籍的眼神都变了。 天机的本事他是领教过得,若是斗法天机未必有多厉害,但是那家伙也根本用不上出手。 他总是算无遗策,每做一件事似乎都已经看到了很久以后的结果。 别人都是谋定而后动,天机则是看定而后动。 “当代天机已经活了一千年多岁了,若是单单算年纪,他比大秦的开国皇帝还要年老,虽然夺舍之法有种种弊端,但他舍弃了许多东西,换来了他的如今。” 楚公公看向林季。 “林大人,你说若是有这样能懂得未卜先知的人存在,你是当权者,你会不会想将其控制起来?” 听到这里,林季终于明白了过来。 “所以天机留下了这天命诀给大秦?” “是的,当初他留下天命诀,换来大秦不再觊觎他的能力...原本秦家以为有了天命诀,就能让自家晚辈也出一位天机,谁曾想...这天命诀的难度亘古罕见。” “情理之中。”林季倒不觉得意外。 若是不难还得了,随便冒出来一个人都能测算未来,那算个什么事。 老天爷不要面子的吗? 楚公公又带着林季往第三层宝库的深处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介绍着在这三层宝库中的各类宝物。 “那是妖国送来的第八境妖圣的妖丹。” “第八境被称作妖圣吗?”林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嗯,如今妖国中的大族都是妖圣的延续。” 楚公公随口应着,又指向一把折扇。 “道器江山。” “这扇子叫江山?” “没错。” “何解?” 楚公公眼中泛起几分揶揄。 “其前任主人叫江山。” 林季一怔。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越过江山扇,楚公公不断介绍着第三层宝库中的各类宝物。 单单是道器便有四五件,各自的来历不同,让林季着实涨了不少眼界。 除此之外,还有数种天材地宝,用楚公公的话来说,每一件流出去都会引来不少厉害的人物争抢。 林季甚至看到了被封印的草木灵精,也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 “连草木灵精都藏在宝库里?”林季有些讶异。 “那是九叶灵芝。”楚公公随口解释了一句,却没说效用。 不过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很快的,楚公公就带着林季来到了宝库最里面的地方。 这里有三个石台单独被整齐摆放着。 林季在石台前面站定,看向楚公公。 楚公公先指向了最左边石台上的那柄古朴的长剑。 “这剑?”林季好奇。 楚公公笑道:“天罡剑是不是曾经在你手上?” “楚公公说的是监天司首任司主大人的天罡剑?高大人...高群书曾将之作为赏赐赐给了林某,后来在维州,天罡剑难挡邪佛的威势,断了。” 林季随口应着,紧接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剑也是那位大人的配剑?” 楚公公点点头。 “天罡剑只是宝器,是那位大人年轻时候的配剑,此剑名为草庐,却是道器。” 林季闻言,心中却并未泛起什么波澜,更没有想要取走这草庐剑的意思。 虽然当初天罡剑在他手上的时候,和他修炼的浩气诀相互呼应,用起来也得心应手,想来这草庐剑也不会差。 但一柄道器,却偏偏被放在了这最深处的地方,怎么想都不会简单。 “这草庐剑为何与别的道器不同,偏偏单独摆放在最里面?”林季问道。 楚公公却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指向中间石台上的宝物。 那是一方大印,通体白润如玉。 “这是监天印。” 林季瞳孔骤缩。 “这便是监天司司主的监天印,大秦的镇国重器之一?” “没错。”楚公公点头道,“高群书走后,此物便被送进了这宝库三层。” 林季愈发的不解了。 “此物为何不在方大人手上?” “方大人还不是监天司司主,他是二品游天官,兼了代司主的职。”楚公公摇头道,“成为监天司司主,并非只是一句任命,而是要祭天地,得到天地的认可才行。” 顿了顿,楚公公又道:“其实这监天印不是不给方大人,只是后来提起此事之后,他却不要。” 一听这话,林季沉默不语。 看来方大人真的是去意已决了。 只是和高群书不同,高群书是暗中谋划,而方大人的去意已经展现在了方方面面。 很快的,楚公公又指向了最后一个石台。 那石台之上放着一本古籍,古籍的封面上没有字。 “浩气诀。”楚公公说道。 “这便是监天司的浩气诀,我修炼的浩气诀?” “没错,这是浩气诀原本。”楚公公说道,“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功法了,其中有那位大人的许多修炼感悟,除此之外...这古籍本身,已然是浩气诀所代表的大道道图。” 只是三言两语,林季就明白了这浩气诀的珍贵。 如果他真的是依靠浩气诀作为根基一路修炼上来,这浩气诀的原本将是他入道最好的契机。 可惜的是,林季虽然修炼浩气诀,但他的根基是从因果簿而来,浩气诀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本顶尖的功法而已。 但楚公公显然不清楚这些。 “这本浩气诀的道图与二层的那些道图不同。”楚公公语气重了些,“这浩气诀的大道直通道成境,选了它,林大人将来道成可期。” 林季不置可否。 “楚公公,眼前这三件宝物,除了那镇国重器监天印之外,其余两件并不比这三层宝库的别的东西出众,为何偏偏将它们放在一起?”林季问道。 见林季没有心动,楚公公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这三件代表着监天司的正统,也是大秦与监天司的羁绊根源。” 第四百六十三章 选择 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林季只是听个大概,心中就已经有数。 眼前这一剑一印一书,自然是重宝。 但取了宝就意味着认可监天司与大秦的关系,承担起监天司的责任。 “我能选这三件里的?”林季哪怕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能选。”楚公公点头。 林季深吸一口气。 “即便是这监天印?” “是。” 闻言,林季沉默了片刻,没有过多纠结,淡然的摇了摇头。 “监天印太重了,林某拿不起来。” “其余两件对于林大人来说,也是恰到好处,相得益彰。” “这是监天司首任司主的东西,林某拿了是僭越,让同僚们听到了,林某以后在监天司可没法做人了。”林季摇头失笑。 楚公公却继续道:“林大人修的是浩气诀,本就与这两件宝物同根同源,这草庐剑在林大人手上再合适不过,那浩气诀也能帮林大人成就道成境。” “没有这草庐剑,我还有青釭剑。至于道成...林某的大道不在此。” “浩气诀何其困难,林大人拿到之后便能入门,短短数年便有如今的修为,如何能说道不在此?”楚公公说道,“放眼监天司,修炼浩气诀的人不少,但大多只在第三境第四境徘徊,或许在同境界中算是厉害人物,但难以突破,成就不高,唯独林大人你...” “楚公公不必再说了。”林季长舒一口气。 “那江山扇不错,林某原本的扇子刚好被人损坏了,便取江山扇作为替代吧。” 一边说着,林季已经来到江山扇的石台前方,伸手将扇子拿在了手中。 楚公公神情一滞,没想到林季这么干脆。 紧接着,林季又道:“至于另一件宝物...先前二层里有七品龙血丹,虽然只是蛟龙血,但能有七品自然不凡,刚好林某修炼了三圣洞的真龙体,就取一瓶龙血丹吧。” 话音落下,见楚公公还想再说什么,林季摆手打断。 “就这样吧,皇家宝库这种地方,林某待久了恐怕就不愿意走了,还是赶紧离开才是...楚公公,您看?” 楚公公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沉默片刻之后,微微点头。 “就依林大人吧。” ...... 林季很快就取了一瓶龙血丹,然后跟着楚公公离开了皇家宝库。 直至走出养鸾殿,楚公公依旧是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离开了后宫。 “林大人,慢走不送。”楚公公站定,冲着林季微微行礼。 “多谢楚公公了。”林季笑着还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宫外走去。 他很快就离开了皇宫。 只是在他准备回家去的时候,却发现方云山就站在宫外,静静的看着他。 林季一惊,连忙迎了过去。 “方大人在此,是专门等候下官的?” “先回衙门。”方云山转身就走。 林季连忙跟上。 走出去约莫百十米,方云山头也不回的问道:“取了什么?” “一件道器折扇江山扇,一瓶七品龙血丹。”林季如实回答。 “你不是入道修士,道器对你当前的帮助不大,取道器做什么?” “虽然不能动用,但拿来遮风挡雨也算不错,下官之前的折扇在云州被毁了。”林季笑着说道。 听到这个回答,方云山脸上也泛起了些许笑意。 林季只是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 “楚公公不曾带你去宝库三层吗?” “去了,也见了监天印。” “怎么不取?取了监天印,你便是下一任监天司司主,九州修士共尊。”方云山随口问着,但显然对于林季的选择并不意外。 林季低头轻笑了两声。 “下官连个镇府官都不愿意当,遑论监天司司主之位?方大人也几次三番的提醒过下官,说监天司是牢笼,是枷锁。” 顿了顿,林季语气中泛起了几分揶揄与调侃。 “下官自由散漫惯了,不喜坐牢。” “哈哈..坐牢。”方云山似乎心情不错。 笑过之后,他又说道:“等会回了衙门,你去将自己的俸禄领了,自从你上任游星,至今都快两年了,你可是分文未取。” “哈哈,不怕大人笑话,刚开始我以为俸禄都是银子,所以我也不缺这点,后面听说有元晶,不知道我这两年的俸禄能有多少?” “不算多,游星年俸五千元晶,掌令年俸八千元晶。” “有这么多?”林季一愣,这样一算他能领一万多元晶了。 “呵,除此之外还有修炼用的丹药,也会根据你的境界来安排,不敢说让你后顾无忧,但监天司总不会让自己人在修炼上拮据的。” 方云山继续道:“除此之外,监天司论功行赏,你这两年的功绩自不必说,那些丹药你也都用不上,因此都换成元晶,给你凑个整,共计两万元晶吧。” 话音落下,方云山脚步快了几分。 “我还要出城一趟,你自己回去。” 林季连忙行礼道别。 等到方云山走后,他才将将回过神来。 “两万元晶说的就跟玩儿似的。” 寻常的日游修士,全身的身价恐怕也未必有这个数。 ...... 皇宫,御书房中。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沛帝头都不抬便问道:“如何?” “回陛下的话,他取了江山扇,七品龙血丹。”楚公公低声说道。 闻言,沛帝微微皱眉。 “怎么,林季是从小小七品妖捕一路升上来的,他从监天司踏入修行路,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他不想往上爬吗?” 楚公公迟疑片刻,低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是说这是方云山的意思?” “不无可能。” 听到这话,沛帝沉思了片刻,脸上泛起了几分烦躁。 他看向楚公公,问道:“朕先前可曾怠慢过那林季?” “陛下龙威浩荡,哪有怠慢一说?”楚公公应道,“陛下已然礼贤下士,是林季不识好歹。” “既然不曾怠慢,那便是对朕毫无忠心可言。”沛帝说道。 楚公公沉默不语。 御书房中静了片刻。 过了许久,沛帝的声音才终于再次响起。 “你去替朕给兰泽英传话...”沛帝低声嘀咕了两句,声音只有楚公公能听到。 片刻之后,楚公公微微点头。 “老奴这就去。” 第四百六十四章 好工具人 盛元三年,二月初三。 一晃眼,新年已经过去。 对于京师城中的百姓来说,盛元三年的新年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 听说是城外闹了妖邪死了不少人,但哪怕只是京郊,也终究影响不到京城,因此这令监天司焦头烂额的破事,在百姓眼中也只是几句闲谈而已。 倒是在新年夜,当今沛帝祭天祭祖之后,给城中百姓分发米面粮油。 东西不值几个钱,但着实在百姓之间博了个好名声。 除此之外,新年也就没什么值得称道的了。 ...... 城东,林府。 陆昭儿用过早膳,便背着自己的大刀起身准备离开了。 “今天就走吗?”林季问道。 “京州的同僚这一个月来死伤了不少,我虽然是总衙游星,但先前被借调给孙大人手下,如今还算是京州府衙的人,此事拖延一个月已经是极限了。”陆昭儿说道。 如果不是林季,她一分一秒都不想拖延,早就加入斩妖的同僚之中了。 “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你怎么那么上心。”林季轻叹一身,起身相送。 两人并肩来到林府门口,陆昭儿摆了摆手之后,便快步朝着京州府衙的方向走去。 林季一直目送着陆昭儿,直至连她的背影都看不到了才收回目光。 正准备回府,却偶然看见斜对面的陆府,一个老者背着手缓缓的走了出来。 “陆国公。”林季连忙行礼。 陆广目脸上带着几分寒霜,阴仄仄的打量着林季。 “小子,昭儿还没过你家门呢!这一个多月天天往你家跑,成何体统。” 林季脸上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暗中却撇了撇嘴。 你老头子就住在隔壁,有意见不能直接来说吗?正主走了你拿我撒什么气。 但这话也只是心里想想罢了。 “陆国公海涵,以后我尽量注意。” 闻言,陆广目也不好再说什么,冷哼一声之后,转身便回了陆府。 等到陆广目也消失不见之后,林季脸上的担惊受怕顿时消失不见。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呲,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可对方他也惹不起,惹得起也不能惹,想来也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 “改天去你家酒窖偷酒。”林季嘀咕了两句,同样回到了家中。 ...... 到了中午,林季穿戴整齐出了门,出城之后直奔城外的铁匠铺而去。 距离约定取雷云珠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天,但林季不着急,反正铁匠铺不会跑,因此他也是等陆昭儿出去办差之后,才准备去将雷云珠取回来。 越过密林,林季很快就看到了林中空地的铁匠铺。 只是他却没看到总在空地上躺着抽烟袋的霍不偏。 “卧槽,不会真跑路了吧。”林季心中一惊,别真让他一语成谶了。 脚下快了几步,林季很快就来到了铁匠铺门口,一把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一张床一套桌椅。 其余的东西一概不见了踪影。 “老东西不会真卷了我的雷云珠跑路了吧?他一个寿元将至的入道修士要雷云珠做什么。”林季眉头紧皱。 带着几分疑惑,林季只能先回京城再说。 反正人是方云山介绍的,霍不偏的去处方云山总该知道。 此事虽然莫名其妙,但林季也并不怎么惊慌。 自从在皇家宝库险些入道之后,他对于雷云珠就少了许多关心。 “还不知道雷云珠上的大道适不适合我...不过总归是一件天生宝器,无论合不合适,哪怕拿出去卖钱也是价值连城,还是得问出个所以然来。” 很快的,林季便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没有着急去找方云山,林季已经在家赋闲了许久,掌令司的差事总要关心关心的。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 来到总衙,推开自己在掌令司书房的大门。 果然,王铮正提笔伏案忙的昏天黑地,看到他桌上那一摞案卷,林季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还算恪尽职守,很好。” “林大人来了,稀客啊。” “你说什么?”林季一瞪眼。 “没什么。”王铮连忙打岔,又低下头处理案卷。 直到将手头上的案卷整理完毕之后,他将之收好,这才起身对着林季微微一礼。 “林大人怎么有闲心来衙门了?” “几天不见,你都敢对本官阴阳怪气了。”林季摆了摆手让王铮坐下,又自顾自倒了杯茶喝了一口。 “本官好歹还领着掌令官的差事,总不能玩忽职守吧。” 话音落下,林季敏锐的捕捉到了王铮撇嘴的动作。 很轻微,但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过林季也懒得追究,这王铮好用,是块好料子,好工具人,别又给整没了。 能来掌令司当副手文书的,不仅能力过硬,多半家中也有些背景的,这种人林季开罪了,人家万一撂挑子不干了,那林季可就抓瞎了。 “最近有什么大案要案吗?”林季随口问道。 “没有,京州各处都在参与清理妖族的事,游星大多都去了,少有人手来管下面人渎职的事。”王铮摇头。 “别的州呢?小案本州处理,大案总要报上来的。” “还没有消息传来,大人莫不是忘了,很快便是九州各处捕头进京递交卷宗的时候了。” 听到这话,林季愣了愣,许久之后才微微点头。 “这样啊,都到这个时候了。”林季的语气中多出了气氛感慨。 盛元元年,也就是两年前。 大抵也是二三月份,他初次进京,就是作为青阳县捕头,来京述职的。 一晃眼两年时间过去了。 王铮继续道:“郑立新大人那边已经在准备了,述职之事断断续续要持续一年之久,毕竟总不可能各处的捕头一并上京,这样九州可就乱了。” 林季却不在乎这些。 “此事与你我无关吧?” “收档归案整理卷宗是总衙文书房的事,那边是郑大人总领。”王铮轻笑了两声,“原本下官也是文书房的,就是嫌三年一次的总衙述职太过繁琐,才来了掌令司,谁曾想...” 林季果断的打断了王铮的话。 “与咱们无关就好,无事一身轻。” “大人。” “怎么?”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第四百六十五章 小英 林季的良心自然是不会痛的。 “我找方大人还有事,你继续忙吧,我不打搅你了。” 话音落下,林季起身便要离开。 他本来没这么着急的,但偏偏王铮身上的委屈与怨念太过显眼,他又修了佛门六通将之看的真切。 因此,林季觉得要在自己产生内疚之前赶紧离开。 不过当林季离开掌令司,轻车熟路的找到方云山的书房时,却第一次被在书房外拦住了。 拦住林季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的女子,身上穿着白色的皮袄,看那皮袄上的皮毛质地,显然就不是凡品。 这女子长相一般,却带着一股英气,让人印象深刻。 “现在不准进去。”女子一伸手便拦住了林季的去路。 林季顿住脚步,好奇的问道:“姑娘,你不认得我?” “我为何要认识你?”姑娘眉头一挑,语气中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 听到这话,林季倒是不怒,反而有些好奇。 “你不是总衙的人吧?” “我是哪人你管得着吗?” “嘶...”林季倒吸一口凉气,碰到硬茬了。 “姑娘,你这样说话是会挨打的。” “谁打我我就打谁。”姑娘颇为硬气的说道。 “若是你打不过的呢?” “那就让我师傅打。”姑娘说的理直气壮。 林季好奇道:“尊师是?” “你管得着吗?” 林季面色一沉,假意怒道:“若是尊师只是日游境,林某今日少不得就要越俎代庖,替你师傅教训教训你了...” “我师尊是入道。” “失敬,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你管得着吗?” 短短三言两语林季就被怼回来了数次,他果断的选择了不再搭理这姑娘,默默的在屋外等着。 谁曾想他只是等候,也迎来了那姑娘的横眉冷对。 “我只是在这等着也招惹你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林季与那姑娘四目相对,冷冷的对视了许久之后,他终究是率先收回了目光。 “你是真没挨过打啊,若是在外面碰见了,我得把你那张嘴打烂。” “你才没挨过打,本姑娘挨过的打比你打过的人还多!” 林季默然,听她的语气,仿佛这事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在心中给这姑娘打上了脑瘫的标签,林季退后了两步稍稍远离了一些,静静的等候着。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件紫色长裙,美貌的容颜之上却挂着几分忧愁。 “紫晴大人?”林季有些意外。 见到林季,紫晴稍稍收敛了脸上的忧愁,笑道:“在里面便听到你和小英在外面争吵,你是长辈,为何不让着她点?” 林季一怔。 “这姑娘是紫晴大人的徒弟?” “不是,她师尊就在里面。”紫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抬腿向外走去。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紫晴大人慢走。”林季微微一礼。 目送着久违的紫晴离开之后,林季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这叫小英的姑娘身上。 “你怎么不跟紫晴大人顶嘴?” “哼!师尊说了,嘴贱可以,但要有眼力见。” “合着你知道自己嘴贱?”林季诧异不已,原来眼前这位还有点自知之明。 “哼。”小英姑娘又轻哼一声,不搭理林季。 很快的,书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但却没人出现,里面传来了方云山的声音。 “林季,进来吧。” “是。”林季应了一声。 他挑衅似的看了一眼小英,得到了一记不屑的白眼之后,才走进书房。 一进书房,林季就看到了坐在方云山对面的壮汉 那柄一人高的大刀就被立在一旁。 正是监天司二品游天官之一,沈龙沈大人。 “沈大人?”林季有些意外。 “听闻你在云州吃了圣火教的亏,恰好我手上的事情暂时了结,因此就回来一趟。” 闻言,林季躬身一礼。 “多谢沈大人。” 沈龙却笑着摆手道:“不必谢我,此事先不说,叫你来是有别的事。” 林季一楞。 而另一边的方云山则开口道:“在京州与梁州的交界处,原本梁城鬼王手下的鬼帅,收拢了一群鬼物,自拥为王。” “原本九州各处事务繁杂,那区区鬼帅成不了气候,因此本不打算理会它。但它今日和京州的妖族联手,折损了我们不少人马。” “大人的意思是?” “你去一趟吧,将那鬼帅斩了,然后再去梁城见一见展乘风,替我送一件东西给他。”方云山说道。 “下官领命。”林季行礼。 鬼帅也只是第六境,只要不是第七境的鬼王,对于林季来说不算什么大麻烦。 至于去梁城见展乘风,路程并不算远,即便磨洋工,大半个月也足够来回。 反正在京中闲来无事,出去一趟也未尝不可。 方云山点点头道:“明日一早你来这里见我,我将东西交给你,然后你就出发吧。” 一旁的沈龙听到这话,也站了起来。 “走,去你的掌令司说话。” 林季连忙答应。 跟着沈龙离开了方云山的书房,两人刚刚出现,在门口守着的小英就迎了上来。 “师尊。”小英躬身行礼。 方才林季在书房里就猜到了小英多半是沈龙的徒弟,因此此时倒也并不觉得奇怪。 沈龙则笑眯眯的。 “这丫头是我前几年收的一个徒弟,她什么都好,就是嘴太贱。” “下官深有体会。”林季赞同的点头。 “哈哈哈,刚刚我们在里面都听到了。”沈龙大笑着拍了拍林季的肩膀,又对小英说道,“丫头,还不叫林师叔?” “师叔?”小英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 林季的面相太过年轻,在她看来就像是毛头小子一样。 “哼,他是师尊我的老弟,不是你师叔是什么?”沈龙一瞪眼。 小英顿时泄了气,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 “林...师叔。” “哎!”林季应了一声。 又觉得有些不过瘾,于是又补了一句。 “师侄真乖。” 小英顿时瞪起了眼睛。 “你...!” 第四百六十六章 剥离圣火 林季带着沉龙与小英来到了掌令司。 书房里,王铮见到林季去而复返,原本还有些诧异。 当他见到沉龙跟在林季身后的时候,却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行礼。 “沉天官。” “你下去吧,我和沉大人有些话要说,等会你再回来继续干活。”林季随口说道。 “下官遵命。”王铮带着满腹的委屈离开了。 后面的小英将书房门关上之后,沉龙笑眯眯的看着林季,伸出了自己的手,摊开了手掌。 林季会意,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一股灵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他丹田处的圣火火苗被引动了。 “这圣火你当真不要了吗?”沉龙问道。 “大人,这圣火虽然有些效用,但是碰到了寻火使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一身的本事用不出来半成,实在憋屈。” 林季摇头道:“有这种致命缺陷,即便这圣火再厉害,下官也不想要了。” 听到这话,沉龙却不以为意。 “寻火使也不敢来京州放肆,上次之事,我以为你不会北上去云州,因此才将圣火留了下来,也忘记告诉你此中隐秘...可如今的形势倒是的确有些不同了。” 话音落下,只见沉龙手掌一翻,林季便敏锐的感觉到,自己丹田处的小火苗直接被一股力量拉扯着,顺着他的经脉,最终从指间被拽了出来。 看着沉龙手上那一小簇火苗,感受着元神久违的轻松感,林季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可没忘记在云州的见闻,这圣火非得曾经在入道之前就接触过圣火,然后再入道的修士才能如这般如臂使指。 想要剥离圣火,按秦劲松的话说,非得是圣火教的长老出手。 而不剥离圣火,身上有了别人的大道,又难以入道。 因此,如今看到沉龙又展现了一番这般手段,林季心中愈发的迷惑了。 “是在好奇我与圣火教的关系?” “是。”林季坦然道,“下官在云州知道了不少,想来沉大人在还未入道的时候,也曾如下官这般承载过圣火吧?” “不错。”沉龙坦然点头。 林季又问道:“沉大人并非是圣火道入道。” “不错。”沉龙继续点头。 林季微微叹气道:“还请沉大人解惑,您在日游的时候,是如何剥离这圣火的?总不能是圣火教的长老大发慈悲...” “我之前不曾与圣火教的长老打过交道..不过,入道后我在云州跟他们交过手,我以一敌二,砍伤了一个,还逃了。”沉龙笑道。 言情吧免费阅读 话音落下,看到林季脸上的困惑,沉龙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林老弟...不是只有你才进过圣火秘境。” 一听这话,林季童孔微缩。 “您也...” “没错,替我解了圣火的,是圣火教教主的分魂。”沉龙说道,“当年不懂事,在云州闯荡,听说圣火教的圣子圣女厉害,于是我便找了一个将之砍了,圣火了夺了过来。” “不过我倒不是从天陨山进的圣火秘境,是在云州,我被寻火使追杀,误打误撞进了秘境,见到了那位圣火教教主的分魂。” 沉龙笑道:“具体如何便不与你细说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说起来也无趣。” 话音落下,只见沉龙指间微动,从林季体内剥离出来的圣火一个跳动,就落在了一旁的小英身上。 眨眼间的功夫,圣火就消失不见。 又过了片刻,小英脸上泛起了痛苦的表情。 “师尊,那火在烧我的内腑...” “圣火的维持是要元神之力的,你只是通慧巅峰,还差半步才能夜游。圣火到了你的体内,你没有元神,它就只能逮着什么烧什么了。” 言罢,沉龙随手丢过去一枚丹药。 小英疼的甚至没有用手,直接张嘴接住了丹药,咽了下去。 “林老弟,借你这书房一用。” “当然当然。”林季都已经看傻了,忙不迭的点头。 原来还有这样教徒弟的,真是长见识了。 林季突然觉得,摊上沉龙这样一个师傅,小英嘴贱点也无可厚非了。 总要找点地方发泄。 很快的,服下丹药的小英,身周都泛起了灵力波动,显然已经来到了突破的关口。 看着脆弱的书房都开始隐隐震动,林季连忙一挥手,护住了书房周围,颇有些为小英紧张。 “沉大人,开启元神不是儿戏,小英姑娘她...” “此前她已经在通慧巅峰沉浸了数月,整日跟在我身边,我还以自身的元神慢慢潜移默化的助她修行,若这般周全的准备她都无法开启元神,我只能说...” 见沉龙话说了一半,林季试探着接口。 “再接再厉?” “死了得了。”沉龙咧嘴一笑。 似乎是听到了沉龙的话,只是片刻之后,小英浑身一震。 林季明显察觉到,原本狂暴的灵气在不断的被小英吸纳,她身上的灵力却在逐渐平息。 终于,约莫一刻钟之后,小英长舒了一口气,重新睁开了眼。 “多谢师尊相助,原来这就是元神境界。”小英脸上的英气又足了几分。 她对沉龙道谢之后,眼中银光一闪,看向林季,并且暗中催动了元神之力。 她倒是想看看,这年轻小子凭什么当她师叔。 可只是这动用元神的一眼,她便感受到自己的双眼被一股强光照的几乎失明,脑海中一阵头晕目眩。 她忍受不住倒退了两步,又脚下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但即便如此,脑海中的疼痛与眩晕感却始终不消散。 “嘿,不自量力的丫头。”沉龙在一旁笑眯了眼。 林季则微微摆手,一道元神之力萦绕在小英身周,替她缓解了被自己元神反击之后的不适感。 “我说你怎么敢在我面前嘴贱,几次三番的与我作对,合着你不仅孤陋寡闻没听过我的名字,修为还不咋地,连夜游都不是,看不出我的境界。”林季语气是轻笑,话中却满是嘲讽。 先前他可是被小英怼了个爽,如今总算小小的扳回一城。 小英在林季的帮助下已经恢复过来,一言不发的起身。 “你怎么不回怼了?”林季挑眉问道。 “我不想挨打。” 第四百六十七章 梁州青城派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在小英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自从动用元神不自量力的挑衅林季并且被反噬之后,她便果断的选择了认怂。 起身之后,倒退两步,冲着林季深深一躬。 “先前是小英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林师叔恕罪。” 这幅认打认罚的态度反而让林季有些不好发作,只有随意摆了摆手。 “我不曾放在心上。” 一旁的沈龙眼中含笑,见林季的确没有追究的意思,他才又取出了一枚丹药丢给小英。 这一次小英倒是没有直接服下,而是收了起来,然后老老实实待在了一旁。 “她才刚突破夜游,便又给丹药,不怕她根基不稳吗?”林季在一旁问道。 “无妨,这丫头不一样。”沈龙随口解释,却又没有细说。 闻言,林季也没打算追问。 能被沈龙半路看上收为弟子,这小英姑娘身上必然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只是这是人家的秘密,林季也不好打听。 此番见到沈龙,知晓了沈龙与圣火教的前因后果,又解了身上的圣火隐患,林季自觉已经圆满了。 “沈大人接下来要去往何处?”林季没话找话问道。 原本只是随意闲聊,谁曾想沈龙却微微叹息了一声。 “哎,要去云州。” “去云州?” “寒冬已过,你不久前才从云州回来,应当也知道那边的情况。”沈龙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稍稍思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沈大人说的是蛮族?” “没错,北蛮已经集结了不少兵马,朝着云州的北方边境靠拢...想来不日便将南下与云州的镇北军开战。” 说起此事,即便豁达如沈龙,也是一脸愁容。 “如今的监天司人心涣散,你在京中或许体会不到,但若是常在外面办差,应当能察觉到一二...这天下九州才安稳了没多久,外患去了不到一年,内忧便接踵而至,难呐。” 林季不置可否,他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听得出沈龙话中的忧愁。 说的无非是邪佛镇妖塔一事,与后来的维州密宗一事。 这两件事,前者造就了如今九州的混乱;后者虽然看似是平息了千年以来大秦在维州的孱弱,但终究也分散了监天司的力量。 三位游天官之一的紫晴在维州事后又逗留了许久,直到现在才回京。 不久之前林季也才知道,如今的维州镇府官的位置还空着。 “下面各州都有监天司地方衙门听调不听宣的事情,远的不说,单说与京州接壤的梁州...如今展乘风的命令下去,下面人都是三分办差七分敷衍...遑论更远的地方。” 说到这里,沈龙似乎也看出了林季的心不在焉。 他知道林季的性子,因此这个话题也就停在了这里。 “不说这些了。”沈龙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林老弟,我明日便要启程去云州了。” “沈大人是去云州坐镇?” “不错,总要防着圣火教的入道。云州的宗门指望不上,而且有游天官坐镇,对于镇北军也能提升些士气。” “还有云州翻云城的戚家,有老弟你在云州斡旋的结果,戚家如今已经摆明投靠了监天司。不过也因为此事引起了云州不少宗门的不满。” 林季恍然。 “沈大哥此去也是为戚家站台,要将翻云城稳下来。” “差不多吧。”沈龙点点头。 这些事情算得上是监天司的重中之重了,一般是不会轻易透露的。 但林季本就是其中的当事人,而且地位也足够,因此沈龙在林季面前也懒得遮遮掩掩。 说到这里,沈龙的目光突然又落在了一旁的小英身上。 “林老弟,有一事请你帮忙。” 林季连忙应道:“沈大人请讲。” “听说你与梁州青城派有旧?” 林季神情一滞。 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是与青城派没有关系? 青阳县距离青华山不过数十里,山上的青城派弟子但凡要出世历练的,大多都会在青阳县开始。 当初的林季身为青阳县捕头,他手下便有郭毅绫音二人出身青城派。 后来还曾与青城派长老打过交道。 但说与青城派有关系? 林季在青阳县时不过一开灵境的小小捕头,还不够资格被青城派放在眼里。 “大人,下官与青城派只是打过些交道,但也没什么太大的交情。”林季想了想,回道。 沈龙好奇道:“你不是在青阳县当了许久的捕头吗?你这地头蛇与当地的门派不熟悉?” “青城派家大业大,哪看得上我这小小捕头?”林季摇头失笑道,“青城派虽然势力一般,但门中的符箓传承在九州颇有名气,他们不想跟朝廷有太多的牵连。” 闻言,沈龙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 有的门派主动与当地监天司有牵扯,那是为了利益,至于如何搜刮利益,那办法可太多了。 而青城派却不同。 他们的符箓九州畅销,千金难求。 不差这三瓜两枣的民脂民膏。 “罢了,你没交情我有。” 话音落下,沈龙指了指小英道:“反正你不日便要启程去梁州,顺便帮我将小英送往青城派吧,青城派的灵长老与我是旧识。” 一旁的小英听到这话,明显有些不愿意。 但是她刚刚想说什么,就看到沈龙那副不可置疑的样子,于是果断选择了闭嘴。 “大人不带小英姑娘去云州?” “云州要乱,没空管她。” 林季默然。 云州再乱,也不至于一位入道修士护不住自己的弟子。 何况小英已经是元神修士,即便独自一人在云州行走,只要小心谨慎些,也基本不会出什么事...等等。 林季眉头一挑,他这才想起方才他身上的圣火,已经被丢到小英体内了。 “圣火也是一种磨砺,给这丫头些压力是好事。但去了云州,我要坐镇镇北军,没空帮她处理寻火使。”沈龙笑道。 “明白了,明日一早下官见过方大人之后,便启程。” “小英今晚就在总衙留宿,明日你出发时将她叫上。” 沈龙拱了拱手。 “麻烦你了。” “小事而已。”林季回礼。 第四百六十八章 霍不偏的去处 第二天一早,林季在家中用过早膳之后,便离开了林府。 因为又要出一趟远门,临行前林季专门去了一趟陆府,询问陆昭儿的消息。 然后就被早起的陆国公叫住了。 “你回京中不过月许便又要出去?”陆广目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对林季这般忙碌有些不满。 “陆国公,这是方大人的差事。”林季解释着。 而且他也奇怪,他在监天司办差,这陆广目有什么不满。 难不成是因为没时间陪着陆昭儿? 可陆昭儿也不在京城啊。 陆广目说道:“林季,你准备什么时候与昭儿订婚?此事是陛下钦点,前前后后已经拖延了小半年,你难不成还准备继续拖延下去?” 林季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只是这事他说了也不算。 “陆国公,我与昭儿都在监天司身居要职...若是订婚,林某倒是无所谓,但昭儿是陆府的千金,总要招待不少达官贵人,前前后后少说得一个月的准备。” “你嫌麻烦?”陆国公微微眯眼道,“给个准信,此事无须你们操心,到时候只要露面便是了。” 林季心中微动。 之前虽然也说起过此事,但无论是他还是陆昭儿都曾说起并不着急的态度。 陆广目当时也不曾逼迫。 可如今怎么突然又旧事重提。 思忖片刻,林季猜测道:“陆国公,可是京中有人说闲话?” 果然,陆国公的脸色微变。 “哼。” 林季语气渐冷,倒不是针对陆国公,而是针对那些说闲话的人。 “都是谁说的,说了些什么?” 陆国公摆摆手,显然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 “总之,此事我不想逼迫你与昭儿,但你们也要拿出个章程来。” 顿了顿,陆国公又加重了语气。 “还是说,你心中还惦记着襄州钟家的姑娘?” 这话没法接。 若是否认,林季自己都不相信。 可若是承认,陆广目的面子过不去,林季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陆昭儿。 沉吟片刻,林季索性起身。 “和昭儿的婚事,我们下次见面时,我会跟她提一提。陆国公,林某还有差事在身,总衙那边方大人还在候着...” “知道了,你去吧。”陆国公摆手。 林季微微一礼,转身就走。 出了陆府,林季忍不住长叹一声,只觉得麻烦。 倒不是与陆昭儿的婚事,而是在这京城处处掣肘,哪哪都是能压他一头的人物。 “方大人说之后要将我调去维州当镇府官,先前还有些不愿意,如今看来,还是山高皇帝远的好。” ...... 监天司,总衙。 方云山书房。 林季在书房在等候了不到一刻钟,里面就响起了方云山的声音。 “进来吧。” “是。”林季应了一声。 走进书房之后,只见方云山桌上摆放着一只小盒子,他一只手按在那盒子上,脸上带着几分思索,几分犹豫。 看到林季之后,方云山将小盒子拿起,递给林季。 “大人,这便是要下官转交给展大人的东西?” “没错,收好了。”方云山微微点头。 林季打量了小盒子两眼,心中有些好奇是什么东西。 毕竟以他的身份,还让他还专门跑一趟,这盒子里的东西应该不会简单。 但是既然方云山没有解释的意思,林季也不好追问,只能将小盒子收入袖里乾坤之中。 “此去梁州,先送东西,再去收拾那些鬼物。”方云山嘱咐了一句。 “下官明白了。”林季应道。 看来那盒子里的东西的确不同寻常。 “若没有别的事你现在就出发吧,此事虽然不算紧急,但也不要耽搁,展乘风那边已经催促了几次了。”方云山又道。 闻言,林季躬身一礼之后便准备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他又突地顿住。 “大人,您可知道霍不偏霍前辈去了何处?” 他的雷云珠还在霍不偏手里,那老东西突然不见了踪影,林季觉得方云山应当知道。 “怎么,他已经不见了?不是说好要等你取了雷云珠吗...”方云山有些意外。 看到林季一副无奈的样子,他说道:“襄州天工坊有了些变故,霍不偏是从天工坊出来的,因此日前跟我打过招呼,说是要去一趟襄州。” “那我的雷云珠?”林季有些无奈。 这帮入道一走,鬼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他说雷云珠的淬炼不能停下,因此说好是要等你取了雷云珠再走,既然他没等你,想来也是事情紧急,因此只能先走一步了。” 顿了顿,方云山说道:“你若是着急,此番梁州的事情办完之后,亲自去一趟襄州便是。” “不着急,想来霍前辈也不至于贪墨我这小辈的东西。” 相比于雷云珠,林季更怕麻烦。 再次行礼之后,林季先是回掌令司打了声招呼,然后在王铮幽怨的目光中,叫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小英,一道离开了监天司总衙。 “小英,你是什么时候拜沈大人为师的?”趁着还未出城,林季随口闲聊着问道。 “关你...林师叔,有几年了吧,我是被师尊捡回来的。”小英下意识的想要怼人,但很快想起了昨天吃的亏,因此连忙改口。 昨天晚上她在掌令司留宿,已经打听了不少关于林季的消息,也知道这位看似年轻的小师叔,在监天司中赫然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死在他手上的大妖与日游修士已然不计其数。 这样的人物,她自然不敢招惹。 嘴贱没事,挨打就有事了。 “改口倒是挺快。”林季哑然失笑,“捡回来的?说来听听。” “就是师尊路过平遥县,见我被人欺负,于是仗义出手将我救了下来。”小英说起此事的时候,眼中闪烁着几分怀念的光芒。 “然后师尊说我有修炼的天赋,问我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我说我不愿意。” “不愿意?那怎么...” “师尊说要么拜他为师,要么将我弄死之后,找个人占了我的肉身,然后再拜他为师。”小英有些害羞的红了脸。 林季实在不知道这害羞的点在那里。 还有沈天官。 虽然听起来只是吓唬人的话。 这行径怎么看怎么像邪道中人? 不过更令林季意外的是,小英拜沈龙为师也不过三五年,却从一个平平无奇的弱女子一路升级到夜游境,这修炼速度比起自己,也不逞多让啊! 果然,这妮子还是个修炼天才! 第四百六十九章 同阶无敌? 盛元三年,二月十五。 离开了京州,早春的迹象已然随处可见。 路边沾染着露水的新芽,空气中泥土的芬芳,无一不提醒着路上的行人,寒冬已然过去了大半。 在从北方而来,前往府城梁城的官道上,带着斗笠的一男一女,正步履轻快的前行着。 “上次来梁州,还是从维州回京的时候路过。”林季随口说着。 虽说他本就是无根浮萍,在哪都是一样,但回到梁州,他的心情却莫名放松了不少。 在京中无形的压抑,在云州的紧张,在维州的血雨腥风。 唯独在梁州,他似是可以完全放松下来。 “终究是在这里当了五六年的差,相比于别处,也只有梁州像是故乡。” “林师叔是梁州人?”小英在一旁问道。 她虽然年龄比林季还长几岁,但因为近期突破元神的缘故,面相年轻了几分,加之身材玲珑娇小,气质跳脱,单从外表看的话,倒像一个十七八岁的活泼少女。 “不是梁州人,只是在梁州待过许久...也算的上是梁州人吧。”林季话说了一半,又临时改口。 小英并不在意林季言语之中的纠结,兴冲冲的问道:“这梁州有什么好玩的去处吗?那青城派如何?” “好玩的去处?若是说山水,梁河南下入海,算得上是汹涌。再往南还有青山...青城派所在的青华山,便是青山山脉的一处山峰而已。” “除此之外呢?”小英明显有些不满意。 “没了。”林季说道。 “没了?” “我也不知道,在梁州多年,我只是在县里待着,亦或者闷头办差,哪有心思游山玩水。”林季摇头笑道,“等以后得了闲,才有心思去想这些。” 说话间的功夫,远处已经能看到梁城的城墙了。 在道路的另一旁,一条小路进入了密林,再往远方看去,能看到青石台阶沿着山峰直上,尽头是一处寺庙的塔尖。 “那里是寺庙?梁州还有寺庙?”小英指着旁边远处山上的寺庙说道。 “有什么稀奇的?”林季随口应付着。 “我听师尊说,和尚在九州不受待见。”小英说道。 “在修士中不受待见,在百姓中却未必。”林季摇头道,“平民百姓活的枯燥无趣,整日为生活操劳奔波,若是心中没点念想,他们哪撑得下去。” “念想?”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亦或是秃驴口中的苦海无涯...反正总得信点什么才是。” 一连赶了十几天路,也跟小英相处了十几天,林季对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师侄,也真的当成了晚辈一样。 “修士不待见秃驴,是因为西边有佛国,那里才是秃驴该待的地方。九州修道,佛国修佛。两者之间并无高下之分,但互相却水火不容。” “我师尊说秃驴修的是狗屁。” “这...倒也未尝不能这么说。”林季有些无语。 这倒的确像是沈龙会说的话。 维州之事还历历在目呢,没了一个阿赖耶识,但西方佛国还在。 那阿赖耶识,也只是当年慈恩寺里的一位长老而已。 只要佛国还在,九州的修士对于佛教就不会放松警惕。 说话间的功夫,前方突然一阵嘈杂。 只见远处的梁城,数位妖捕在一位捕头的带领下冲出了城门,在他们前方,一道身影慌不择路的逃窜着。 “狗仗人势的东西!再追老子就要还手了!”逃命那人嘶吼着,语气中带着凌厉,脚下的速度却愈发的快。 身后追着的梁城妖捕们明显速度比不上他,除了为首的那位捕头,其余的妖捕很快就变成在后面吊着,无能为力的样子。 只是片刻的功夫,那逃命的人就已经来到了林季与小英面前。 “让开,否则别怪大爷手上的刀不留情!” 一边逃命,那人手上还挥舞着一柄大刀,看起来颇有几分威势。 “这年头,夜游境都敢在梁城闹事了。”林季轻笑两声,看向身旁的小英。 “去,帮他们一把,将那人留下。” 小英应了一声,她早就跃跃欲试了。 一路下来,她已经稳固了第五境的修为,就差一个磨刀石了。 如今磨刀石送上门来,旁边还有林师叔照看着,她自然全无顾忌。 “哪来的杂碎,敢让姑奶奶让路?看打!” 小英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双手猛地抓住身后的行囊。 狠狠一甩,一对钢鞭便被她握住。 “钢鞭?”林季眼睛一亮,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兵器。 很快,就看到小英腾空而起,迎着那逃命的歹人冲了上去。 铛铛.. 脆响声落下,钢鞭与大刀碰撞在一处。 预想中的势均力敌并未出现,那歹人被小英这一击打得倒退了两步,小英则直接倒飞而出,跌落在了林季面前。 倒在地上,身上的疼痛倒是小事,可林季那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小英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你不是说你同阶无敌吗?那人也不过夜游中期...怎么一个照面就吃了这么大的亏?” 这一路上,林季可没少听小英说自己天赋异禀,同阶鲜有敌手的事情。 天赋异禀是真,但同阶无敌就真是吹牛了。 “本姑娘大意了!” 小英腾地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 与此同时,因为刚刚那一拦,后面那位梁城的捕头也已经追了上来,正与那歹人缠斗着。 可惜那捕头只是第四境,如果不是那身监天司的官皮,这歹人又顾忌着城中的镇府官,恐怕只要一两招,这捕头就得命丧当场。 “杀又杀不得,还跟狗皮膏药似的粘人,监天司的走狗当真可恶!” 一脚踢飞那捕头后,歹人恶狠狠的嘟囔了两句,目光扫过身后又迎上来的小英。 沉默片刻,他突然一声怒吼。 “还继续没完没了的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在九州行走多年,你们这穿官皮的狗,老子也不是没杀过!” 话音落下,只见那歹人突然双眼发红,浑身上下青筋暴起。 下一瞬,血雾满天! 不远处的林季眉头一挑。 “嗯?邪修?!” 第四百七十章 出手 林季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邪修了。 这帮人修炼邪法,或是炼魂助长元神,或是操弄血肉搞一些乱七八糟的法宝出来。 林季不太清楚邪修的手段,但知道只要是邪修都该死。 与此同时。 在血雾满天之中,腥臭到令人作呕的味道也一同弥漫了起来。 紧接着,那歹人浑身开始膨胀,但在片刻之后,那漫天的血雾却又尽数被他收回了体内。 此时的歹人与先前已经大不相同,他浑身上下的皮肤都变得苍白至极,嘴唇成了黑紫色,眼中只剩下眼白,看起来十分诡异。 看到这一幕,被血雾逼退的捕头顿时大喊道:“血魔大法,退!” 伴随着捕头的率先后退,后面刚刚赶到的妖捕们还来不及喘口气,便纷纷又朝着来时的方向退去。 歹人也不追,而是死死的盯着前方拦着他去路的小英。 “小婊子,死来!” 话音落下,那歹人一抬手,一道血光闪过,化作利箭直奔小英的心口而去。 “哼,歪门邪道!”小英怡然不惧,钢鞭挥舞着将血光挡了下来,她整个人被击退了几米,但很快就以更快的速度朝着那歹人迎了过去。 另一边,捕头与一众妖捕已经退出了百米开外。 “那妖人用了血魔大法,半个时辰之后他便要陷入虚弱之中...老张,你回去向展大人通禀一声。” “好,我这就去。” 打发走了手下,捕头略带紧张的看着远处半空中的交战。 “等会若是那姑娘敌不过那妖人,你等便再退后一些,只需要远远吊着,别跟丢就好。” “宋捕头,那您...” 宋捕头微微摇头。 “展大人立时便会赶到,现在看起来那姑娘能和那妖人势均力敌,还不到我上去帮忙的时候。” 闻言,众多妖捕默然。 宋捕头只是第四境,此时那妖人的气息已然在夜游境界。 宋捕头上去,恐怕也只是送死而已。 这可不像之前那妖人忌惮监天司,不敢下狠手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宋捕头等人身旁响起。 “呵,你倒是有几分血性。” 宋捕头一惊,回头之后,便看到老张被人提熘在手里,刚刚放在地上。 再看来人... “展大人!”宋捕头大喜。 展乘风微微点头,看向那边正在与小英交手的妖人。 “哪来的邪修?” “梁城近日死了不少百姓,下官一路追查查到了这妖人藏身的地方,刚一上门,对方便如惊弓之鸟一般逃了出来。”宋捕头简单的解释道,“万幸此人还有所顾忌...” “那姑娘什么来历?梁城何时有这么年轻的夜游了。” “不认得,对方似是往梁城而来,路上碰到,仗义出手。” “原来如此...” 说话间的功夫,展乘风突然看到了对面不远处,同样兴致勃勃观战的林季。 他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眼睛一亮。 心念一动,传音便送了过去。 “林..老弟!” 如今的林季早就不是两年前还在梁城的那个小小总捕了,展乘风在林季面前也不愿意托大。 林季听到传音,很快便看到了展乘风。 身形一闪,他便来到了展乘风身旁。 摘下头上的斗笠,林季拱了拱手。 “展大人,久违了。” “哈哈哈,林老弟,如今的你可是名头不小!即便在这梁州,我也常常听到你的消息...”展乘风感慨道,“这才两年的光景,如今的你,恐怕我也不是对手了。” “过奖,林某可不敢当。” 一旁的宋捕头听到这话,童孔骤缩。 他先前并未将眼前这年轻人放在眼中,只当是那位姑娘的同伴。 谁曾想此人竟然还跟展大人熟识。 就在宋捕头震惊的时候,他身后的妖捕却已经认出林季来。 “林大人回来了。” “林总捕..不,如今该是林游星了。” “诸位,许久不见。”林季冲着一众妖捕微微点头。 他当初任梁州总捕,这帮人都是梁城捕头手下的妖捕。 这才两年时间,梁州又未曾有过大的变故,妖捕的人选自然不会有太多变动。 “什么总捕游星,林季如今是总衙掌令司的掌令,天下九州,监天司内部审查,都要过林老弟的手。”展乘风说道。 一听这话,宋捕头与一种妖捕更加说不出来话了,只是连忙行礼。 展乘风则又对林季说道:“林老弟不在京城当差,来梁州所为何事?” “方大人所托,给展大人送东西来的。” 听到这话,展乘风有些意外。 “让林老弟专门跑一趟,展某的面子未免也太大了点,这可真是...” “展大人对林季有知遇之恩,跑一趟算什么。”林季连忙摆手说道。 说话间的功夫,一道身影又一次跌落在了林季面前。 此时的小英哪还有先前的英气,她大口的喘息着,身上带着些许血污,整个人彷佛都枯藁了几分。 看着小英这幅狼狈的模样,林季扯了扯嘴角。 “这么快就败了?” “那妖人能吸我血气,我越打越累,他越打越精神。” “你不是同阶无敌吗?”林季嗤笑出声。 小英则累的已经闭上了眼睛,只喘息着。 与此同时,远处那妖人回头看向小英的功夫,也看到了展乘风。 他惊得没有丝毫犹豫,眨眼之间便化作一道血光,远遁而去。 见状,展乘风看向林季,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林季了然。 “展大人这是要考考林某?” “总要见见你的本事的,看看你这两年间究竟涨进了多少。” 林季脸上含笑,看着那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妖人。 “那便献丑了。” 地面勐地一震。 先前林季所在的地方,一对脚印足有三四尺深。 而林季已然不见了踪影。 “好快...”展乘风眼中泛起些许震惊。 至于身后的宋捕头等人,更是只看到林季消失,至于怎么消失去了哪里,一概不知。 “展大人,林掌令如今..什么修为?” 话音还未落下,林季便已经回到了众人面前。 他手中提着先前那不可一世的妖人。 此时那妖人就被他揪着后领,随手丢在了地上,丢在了小英旁边。 小英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看向林季。 林季一挑眉。 “同阶...” “不无敌。”小英连忙接口道。 第四百七十一章 展乘风的选择 林季深谙同阶无敌根本就是扯澹。 他还说自己日游境无敌呢,当日在云州,一个寻火使便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鬼知道别的修士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手段,万一刚好克制,所谓的同阶无敌只会要了自己的小命。 你同阶无敌,我越阶伐上,谁不会吹牛逼? 当年萧炎,斗王把斗宗都收拾了,越两个大境界,打了十几章。 那场面还历历在目呢,但那毕竟是前世不靠谱的爽文,现实之中哪有那么夸张的事情。就拿他现在第六境日游期,别说和第八境的道成比,就是高他一个境界的入道修士,他也只有挨揍的份。 当然,他也有维州越级斩妖僧的经历,可若是重来一遍,结果绝难复制,能保命都是侥幸了。 但总而言之,不动手,什么都是空谈。 看着一旁肚子上被开了个窟窿,虽然不致命,但也已经虚弱到极点的妖人,小英爬起身子,默默的站在了林季身后。 她知道林季厉害,却没想到将自己几次击败的妖人在林季手中,连几个呼吸都撑不过去。 这还是这妖人先逃远的情况下。 “即便你师尊厉害,即便你再怎么特殊,修为不到家,潜力就只是潜力而已。”林季随口说道。 小英连忙点头。 “林师叔教训的是。” 小英的自满只需要提点两句。 林季踹了两脚倒在地上不敢动弹的妖人,看向展乘风。 展乘风会意,又看向身旁的宋捕头。 “多谢林掌令援手,你们几人,将他丹田破了,压回去。” “遵命。” 很快,妖人便在两位日游境巅峰修士的注视下,被破开了丹田废掉了修为,然后被带上铐子拖走了。 等到宋捕头等人离开,展乘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朝着梁城走去。 林季则跟在展乘风身旁。 “那妖人什么来历,竟敢在城中惹祸,胆子着实不小。”林季随口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手下查桉牵出来的,具体原因还要回去再审。”展乘风看向林季,“林老弟,你当年办桉可是一丝不苟的,不如...” “大人,这是梁州事务,我还是不插手了吧。”林季不等展乘风把话说完,便断然拒绝。 开玩笑,不是他的活,他揽过来做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天底下能人不少,一个夜游境的妖人而已,有展乘风坐镇,梁州还能处理不了? 林季是断然不可能自讨苦吃的。 见林季拒绝的斩钉截铁,展乘风点点头之后,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转而看向了跟在林季身后半步的小英。 “这姑娘...” “她是沉天官的徒弟,我送她去青城派。” “原来是沉大人的爱徒,年纪轻轻便突破夜游,不错,前途不可限量。” 知道对方跟沉龙关系匪浅,展乘风也不介意说两句场面话,哪怕对方只是个初入夜游的晚辈。 毕竟是游天官的徒弟,还跟在林季身边,这些就足以让展乘风给两分薄面了。 小英躬身行礼,应了一声,然后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跟在林季身后,一言不发。 一行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梁城的府衙之中。 展乘风带着林季来到了会客厅里坐下,让下人送来茶水。 随后,他这才长舒一口气,看向林季。 “林老弟,方大人让你送来的东西...” 林季没想到展乘风这么着急,他还以为对方想要叙旧两句再说其他。 单手一翻,当日方云山给过来的木盒子便出现在了手中。 展乘风接过盒子,道了声谢。 随后,他注意到林季好奇的目光。 “林老弟不曾打开过这木盒子?” “不曾。” 展乘风笑道:“这里面的东西虽然珍贵,但也算不上什么秘密。” 话音落下,展乘风当着林季的面,掀开了手中木盒子的盖子。 然后林季就看到了盒子里装着的,一枚不起眼的青铜小牌子。 巧合的是,这东西林季见过,才见过不久。 “咦,竟然是此物。”林季有些惊讶。 这青铜小牌子,正是当时他在皇家宝库中见过的道图之一。 看到这东西,林季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展乘风放弃了,放弃寻找最适合自己的道,选择以参悟道图的方式,准备借前人的大道迈入第七境。 若是失败,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只怪自己没那个命。 若是成功,监天司多了一位入道境修士,但展乘风从此也就只是入道境中最弱的那一群了,并且永远不可能道成。 代价不小,但既然道图已经到了展乘风手中,想来他也已经有所准备了。 展乘风注意到了林季有些复杂的目光。 “林老弟认得此物啊,倒是省却了我一番口舌。” “在皇家宝库见过。” 展乘风点点头。 “我不似林老弟天纵奇才,我在日游境巅峰已经困顿许久了,虽然还能活不少时间,但我已经能看到自己的极限...” 说着,展乘风的神情变得有些激动亢奋。 “林老弟,你知道那种每次从修炼中醒来,不得寸进,并且数十年如此的绝望吗?” “这...” 展乘风叹气道:“我心性磨炼的不够,我受够这般枯燥了,能入道就好,哪怕再弱,起码前面有路,不至于让我原地打转。” “林某祝展大人早日功成,成就入道。”林季微微一礼。 “借你吉言。” 就在这时,议事厅外响起了脚步声。 很快的,一道身影快步走进了厅中。 “展大人,宋捕头那边已经开始审问那妖人了,您看...” 来人的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坐在展乘风下首位的林季。 “林大人?” “幼,老郭,好久不见!”林季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上次路过青阳县时,他就从鲁聪口中得知郭毅被调到梁城当差的事情。 原本只是以为郭毅来梁城当个捕头,可如今郭毅身上穿的官服,却是他以前穿过的那身,梁州总捕的。 一旁的展乘风见状,也笑道:“多亏林老弟你在青阳县带手下带得好,这郭毅来到府城之后,着实替我分担了不少麻烦事。我准备过段时日梁州各处捕头入京述职的时候,给总衙提起,升郭毅为游星。” “老郭担得起。”林季点点头。 展乘风起身道:“你们二人是熟识,我还有事在身,便先走一步了。” “展大人慢走。” “恭送展大人。” 等到展乘风离开之后,林季这才看向郭毅。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笑着点点头。 “老郭,混得不错啊,都梁州总捕了。” 第四百七十二章 郭毅的际遇 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郭毅能够成为梁州总捕。 总捕的位置是留给监天司根脚干净的优秀人才的,能任总捕的,一般都会被上面当做监天司的嫡系来考察培养,日后在监天司里前途光明。 而郭毅却并非这种,他是青城派的人,当初是护着绫音在青阳县修炼,才顺便加入的监天司。 后来也是因为一直困在第三境数年时间,自觉前途无望,因此才选择留在监天司。 这样的人,一般来说给个地方捕头的位置便到头了。 可如今,郭毅不仅突破到了第四境通慧,甚至还成了梁州总捕。 而且听展乘风话里话外的意思,似是有意培养。 看来老郭这几年过的也不简单。 等到展乘风的身影消失不见,郭毅这才放松了不少,先前身上那种紧绷着的感觉顿时消散。 “林大人怎么来梁城了?” 他有些惊喜,他与林季也是许久未见了。 “上面的差事,来送个东西,顺便送个人去青城派。”林季指了指一旁的小英。 “这位姑娘是...?” “小英,沉天官的徒弟。”林季随口介绍道。 一听到小英的身份,郭毅先是愣了愣,毕竟梁城总捕距离总衙的游天官太远,一句沉天官让他听得迷迷湖湖的。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所谓沉天官的来历,看向小英的目光顿时变了。 “梁州总捕郭毅,见过小英姑娘。” 小英哪里见过这种架势,下意识看向林季。 林季笑了两声,将郭毅搀扶了起来,说道:“别搭理她,走,我们喝两杯去。” “这...”郭毅还有些放不开,毕竟沉龙的名声太大。 “只管跟我走就是了,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墨迹了?”林季抓着郭毅的手腕,强行带着他离开了府衙。 小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三人一起,找了处酒楼。 酒楼的掌柜一看到郭毅便连忙迎了出来。 “郭大人来了。” 郭毅应了一声,看向林季。 “来一桌上好的酒菜,找个隔间。”林季说道。 掌柜的连忙叫小二招呼客人。 片刻之后,三人已经在酒楼二楼的包间入座,郭毅也说起了近况。 “之前梁城监天司的人手不足,于是展大人下令,说是让各地推举人才到梁城补充人手...原本我并未理会,谁曾想后来展大人亲自传令,让我来梁城。” “哦?还有这种事?”林季有些意外。 展乘风都知道青阳县一个小小的妖捕了。 郭毅却说道:“林大人,这也是沾了你的光。” “怎么说?” “来了梁城见了展大人之后,才知道展大人因为您,专门将青阳县的一干人等了解了一番,这才看中了我。” “原来如此。”林季点点头,又问道,“你是怎么突破的?我记得当初你难以突破到第四境,所以才选择离开青城派的吧?不然以你如今的修为,在青城派怎么也能混个外门执事当当。” 郭毅笑道:“是展大人赐了丹药下来,原本我来梁城也只是个副捕头,后来立了些许功劳,展大人赏赐了丹药填补了我的先天不足,然后就顺利的突破到通慧境。” “不错,这是好事。”林季笑着举杯,跟郭毅碰杯,心中也带着几分感慨。 一转眼,离开青阳县已有接近两年之久,当初的旧识也各有际遇。 鲁聪有了个入道境的师尊,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 周钱...襄州合欢宗,想必过的也是有滋有味,那小子嫖了一辈子,最终成了嫖道的祖宗。 眼前的郭毅也不错,成了六品总捕,还颇受展乘风器重。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想起当初郭毅的师妹绫音。 “绫音那小丫头呢?上次我与她在襄州的太一门见过一面,之后便再无联系了。” “那妮子如今可不简单。”郭毅眼中闪过几分光芒,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怎么?” “她如今可是青城派内门弟子前五,上次我见她的时候已经通慧后期了,估计要不了多久便能突破第五境...虽说是青城派全力培养,但不到二十岁能有这样的天赋也着实难得了。” 郭毅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如今青城派弟子见了那妮子,即便是我,也得口称师姐了。” 闻言,林季却看向了一旁的小英。 “听到了吗?同阶无敌。”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小英原本听聊天听得津津有味,突然矛头指向了自己,她顿时不满道,“这话是我师尊说的!他说我一旦突破便同境界没有对手,你要是不满找我师尊说去!” 林季顿时不言语了。 一旁的郭毅问道:“小英姑娘什么修为了?” “刚突破夜游不久,此番去了青城派,正好让她见识一下青城派夜游弟子的厉害。”林季说道。 郭毅默然。 又是一位元神修士,还如此年轻。 他今年已经四十多岁,借助丹药突破到第四境已然是极限,再想突破已经没机会了。 少个腰子五行不全,肉身有损,他这辈子都难以元神。 “小英姑娘既然是沉天官的高徒,为何又要去青城派?”郭毅换个话题问道。 “沉天官要去云州,托青城派的老友指导她修行。”林季一边应着,又问道,“对了,你知道你们青城派的灵长老吗?” “灵长老?是灵尘长老?”郭毅有些惊讶,但一想到小英的来历,便又理解了。 “若是青城派的灵长老,那就只有入道境大长老灵尘了,灵尘长老掌着青城派的执法堂,还是如今青城派掌门的师兄,在门派里地位崇高。” 郭毅又想起来了什么。 “对了,我听说灵尘大长老是半路加入青城派的,因此对于青城派的符箓传承并不精通,反而他本身练的是炼体的功夫。” 说到这里,郭毅脸上泛起了几分苦笑。 “兴许是因为执掌执法堂的缘故,灵尘长老对宗内的弟子晚辈都颇为严厉,他本身脾气也不小,因此不少人都很惧怕他。” “入道境的体修啊。”林季点点头。 青城派能在梁州屹立多年,果然不是简单易于的。 不愧连太一门都要看重的宗门。 林季看向小英。 “听见了吗?去了青城派你还敢嘴贱,有人收拾你。” “哼。” 第四百七十三章 物是人非 小英虽然嘴贱,但不傻。 这一点在这十几天赶路下来,林季了解的非常清楚。 若是没有一开始与小英碰面是的剑拔弩张,林季恐怕都要以为这姑娘是哪家的大家闺秀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郭毅去结了账,三人一道离开了酒楼。 “林大人的宅子,展大人还给您留着。”郭毅笑道,“倒是不必再在客栈留宿了。” 林季却摇头。 “本就不准备留宿,若不是见到了你,此时我两已经离开梁城了。” 郭毅不解道:“这么急吗?” “身上还有另一件差事,京梁两州边境的鬼物...这事你知道吗?” 听到林季说起这件事,郭毅神情一滞。 “那里的鬼物可不好惹。” 林季来了兴趣。 “说来听听。” 郭毅微微点头,开口之前,却又突然看向林季,尤其在他那年轻的容貌上停顿了片刻。 “怎么?”林季微微挑眉。 郭毅长舒一口气,有些感叹道:“只是感慨林大人果然是池中金鳞,这才两年的光景,如今的我连跟在您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控卫在此》 “老郭,你这说的什么话。”林季有些不满。 郭毅摇头道:“实话罢了,当日在青阳县,我还是您的左膀右臂,可如今您在九州都名声赫赫,我虽然有点长进,但也就如此了。” 这话林季不喜欢听,但是却没法反驳。 而郭毅能实打实的把这话诉诸于口,其实已然不容易。 “说说京梁边境的鬼物吧。” “那是两年前梁城鬼王走后留下来的几只鬼帅成了气候。”郭毅说道,“当年的情况您也知道,万鬼围城数月之后,鬼王已经有些收敛不住手下,不少鬼物都四散而逃。” “其中鬼王城大多数的鬼物都被鬼王带走了,但也有不愿被鬼王约束的,选择一头钻进山林。” “所以它们如今是耐不住寂寞,出来祸害人了?”林季点点头,又问道,“展大人怎么说?” “展大人去过一次,但毕竟孤身一人,对方的鬼帅中有不弱于展大人的存在,而且还是数位鬼帅联手...因此展大人也只是将对方逼退,难以斩杀。” “京中也没人去管。”林季摇头。 若是有人管,这麻烦摆明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 “那我就不知道了。”郭毅叹道,“总而言之,那些鬼物颇为难缠,若是可以的话,林大人还是多叫些援手再去比较妥当。” 林季沉吟片刻,然后却轻笑了两声。 “倒也不必,先会上一会再说。” 话音落下,林季却看向了一旁的小英。 “小英。” “林师叔?” “林某不才,也被人称作同阶无敌。” 小英的脸顿时黑了大半,真是搞不懂林师叔为何老是抓着这个不放。 --- 林季和小英是被郭毅一路送出城的。 出城之后,林季一边道别,一边说道:“跟展大人说一声,梁城的宅子不必为我留着了。” “林大人不准备再回梁城了吗。”郭毅问道。 “那宅子原本是留给梁州总捕的宅邸,我不在梁州当差,留着不合规矩。” 林季拍了拍郭毅的肩膀。 “老郭,夫人也在梁城?” “是,我来梁城上任时,把她也接过来了。” “那宅子你去住着吧,虽然总捕只是六品官,但也总该有些架子才是。” “这...” “别扭扭捏捏的,就这样。” 林季按住了郭毅,然后松开手,随后微微一礼。 见状,郭毅连忙还礼。 “在外闯荡了这几年,我倒是时常想起你们这些青阳县微末时的老朋友,希望下次再见时,你还能是个全乎人。” 郭毅哭笑不得。 全乎人是个什么鬼。 “嘿,鲁聪那家伙若不是运气好,如今少了的那条胳膊可没地方补上...还有你,忘了被狐妖弄出来的腰子了?” 郭毅下意识的捂住了后腰。 “哈哈,那狐妖已经被我宰了,连带着那花婆婆,算是给你报仇了。” 笑声落下,林季带着小英转身就走。 “再会。” “头儿,慢走。”对着远处的背影,郭毅躬身一礼。 ...... 离开梁城之后,林季便招呼着小英全速赶路。 青阳县距离梁城并不算远。 即便林季顾忌着小英,但在傍晚时分,两人也已经赶到了青阳县外。 官道上。 远远的看着前方的青阳县城,林季的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林师叔,这就是你当年当差的地方吗?”小英一边问着,又发现林季的脸色有些不对,“怎么,有什么不对的?” 林季微微摇头。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远处的青阳县却还喧闹着。 相隔并不算远,此时林季的神识已经探查到,青阳县中似乎多出了许多修士的气息。 “青阳县哪来这么多修士。” 心中带着几分疑惑,林季很快便带着小英走进了青阳县。 在县中没走两步,林季就被认了出来。 “幼,林捕头回来了!” “林捕头,还记得俺老张吗?” “林捕头!” 一声声招呼声接连响起,林季脸上堆笑一一回应。 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青阳县县衙。 门口当差的衙役,还是当初那睡着被人摸去了钱袋的小子。 这衙役一看到林季,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大人!” 林季冲着这衙役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钱袋上。 多看了两眼,随后才问道:“如今的青阳县谁是捕头?” “成捕头,青城派下来的。”衙役说道。 一听不是熟人,林季顿时失去了兴趣。 “弟兄们都还好吧?” “还行,就是老宋他们一家子被成捕头收拾了。”说起此事,衙役有些无奈道,“老宋他们玩完之后,弟兄们的收入都少了不少。” “该,你当谁都和我一般?”林季咧嘴一笑。 没什么熟人,他也就懒得待在县衙了。 打了声招呼之后,他便带着小英来到了自己在青阳县的小院子。 仍旧是那一米多高的围墙,两扇紧闭着的木门。 门上已经落了不少灰尘,显然许久不曾有人来过了。 “物是人非啊。” 林季记得,之前鲁聪在的时候,还时不时会替自己打理一番宅子。 这宅子虽然不起眼,但终归是自己住了好些年的地方。 一把拽掉门上的锁,推开宅子。 “今晚在这住一宿,明天再去青城派。” 顿了顿,林季看了一眼旁边的厨房。 “出去买点肉回来,晚上咱俩吃点烧烤。” 原本兴致缺缺的小英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四百七十四章 恶客 一路上从京城赶到梁州,原本中途是少不了餐风饮露的。 但自从小英尝过林季的手艺之后,一路上每天她都少不了打两只兔子回来。 林季也不嫌麻烦,虽然自己吃腻了,但有的吃总比喝西北风好。 没多久后,小英便提着几斤牛肉走进了院子。 林季也轻车熟路的搭起了本就在厨房里放着的烧烤架。 嘱咐小英生火烧炭,他则打开了院子里的地窖,酒还有不少,看得出鲁聪即使喝了几坛,但也不敢多喝。 这是当年他在青阳县自己酿的酒,度数颇高,品质也极佳。 当初走的着急没法带着,如今回来了,自然顺便收起。 片刻之后,他提着两坛酒走了上来。 渐渐地,肉香四散而出。 大概过了一刻钟左右,眼看着烤炉上的烤肉已经差不多好了,就在林季准备招呼小英开吃的时候,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约莫只有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子,先是打量了林季与小英两眼,紧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 “这是房钱,院子留下,人走。”年轻人将银子抛给林季。 林季一伸手便将银子接住。 “好家伙,这破落院子也值二十两?朋友要住多久?”林季问道。 “就住两天,出去!”年轻人的耐心显然并不好,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严厉。 在他话音落下的关口,又有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男的看容貌已是中年,那女的倒是正值青春,看起来跟年轻人大不了多少。 “怎么,二十两银子还不够?”中年男人不耐烦道,“这小地方尽是些贪得无厌之辈,辉儿。” 年轻男人会意,又取出了十两银子丢给林季。 “这下够了吧?” 这一次是小英将银子接住,然后看向林季。 林季咧嘴一笑。 “我这小院只有偏房两间,我和她一人一间,没有别的空房了。” 说着,林季随手将银子丢了回去,小英也同样如此。 “再者说了,我看几位衣着不凡,出手阔绰,想来也是体面人,为何不住客栈非要住我这小院?我这地方几年不曾住人,脏乱得很呢。” 年轻人眉头紧皱,冷声道:“哪那么多废话!” 曾。 他突然拔剑对准了林季,眼中的威胁浓郁到了极点。 大有林季再敢墨迹,他提剑就要杀人的架势。 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的姑娘却开口了。 “小辉,别冲动!”那姑娘上前一步拦住了小辉,随后冲着林季微微拱手。 “这位先生,这县城中的几家上等客栈都已经客满,你们这院子正好位置不错,所以我们便进来看一看。抱歉,我们也是没有去处才来叨扰...先生应当是本地人,想来夜里也有去处,不如将这宅子让给我们暂住几日如何。” 不等林季开口,一旁的小英突然冷哼一声。 “呵,总算来了个会说人话的。” 此言一出,那被叫做小辉的年轻人顿时怒道:“你说什么?” 小英撇嘴,目光扫过那中年男人,紧接着嗤笑道:“我说你这杂碎东西满嘴喷粪,本姑娘大好的食欲都让你搅和了!” 寒光一闪。 只是一瞬,年轻人手中的长剑就已经到了小英面前。 “小辉,不可伤人!”姑娘的声音立时响起。 可紧接着,她便看到小辉手中的长剑被对方轻描澹写的抓住,然后手中一用力。 卡察。 一声脆响,长剑一分两半。 小辉被断剑之上传来的劲力击退,惨叫一声之后,捂着手退到了一旁。 等他稳住脚步,他的右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小英则撇了撇嘴。 “大晚上的碰到垃圾玩意,真晦气。” 一旁的林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听到小英的话,他却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噗嗤,收敛些。” “师叔,是他们先惹事的。” “那也收敛些,欺负一个第三境的小辈算什么本事。” “管他什么修为,打不过我还敢这么嚣张,活该。” “倒也是。” 话音落下,林季随手拿起一串已经烤好的猪肉,一口咬在签子的根部然后用牙一捋,整串肉都落在了他的嘴里。 “开吃吧,再烤就老了。” “好嘞。” 等到林季拿起第二串烤肉的时候,刚刚那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大门也被关好了。 “师叔,刚刚那中年男人是日游修士吧?”小英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问道。 “没错。” “竟然不出手就走了?” “他敢!” “你把他拦下来了?” “没有,就看了他一眼。” “师叔威武。” “少拍马屁。” ...... “爹爹,那贱人...” “闭嘴!”孔哲一声厉喝打断了儿子的声音。 紧接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在远处的那小小院落,眼中还带着几分后怕。 确定对方没有追出来的意思之后,孔哲才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向身旁的女儿。 “茹儿,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孔哲小心翼翼的问道。 孔茹微微点头。 “爹爹,若不是那女的动手,我几乎要被骗过去了。” 此时孔茹的声音也并不平静。 “那女的也就罢了,初入夜游,虽然肉身极其强横,体内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但终归只是夜游而已。” “但那一开始被我当成凡人的那位...” “真有日游巅峰修为?” “可能还不止,爷爷也是日游巅峰,但我感觉元神之力远不及他。” “肉身强横,身上灵光闪烁,这是具备大神通的表现。” “举止之间,隐约有星辰之力被牵动,想来也是一门极强的手段。” 说到这里,孔茹顿了顿。 孔哲叹道:“也不知道那人什么身份,肉身强横,元神比老爷子还凝实,更是具备数种大神通,这样的人物,在梁州我怎么会不认得...”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爹爹,那是官家的人。”孔茹说道。 “官家?监天司?” “是,身上有大秦国运相连,而且...” “而且?” 孔茹深吸一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 分明他们三人已经走出去极远了。 “那人身上的杀意几近凝实,只是看他,我便觉得如坠冰窟...如果有可能,我绝不想再见他第二次。” 第四百七十五章 开山大典 林季根本不知道,只是一个照面,自己就被一个小姑娘给看穿了。 他和小英谁也没把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这青阳县也不知道怎么的,哪来这么多修士了。”林季打了个呵欠起身。 “将烤炉收拾了,明天一早便出发,去青华山。” 小英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旁边那间偏房你自己打扫一下,今晚你就住那。”林季交待完之后,便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正房之中。 一夜无话。 ......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林季便醒了过来。 赶了半个月的路,久违的安心睡了一觉,着实让他放松了不少。 来到小院里,看到昨晚用过的烤炉被随手丢在院子的角落里,林季嘴角抽了抽,没说什么。 听到偏房里响起的鼾声,心中念叨了几句这是沉龙的徒弟,终究是将怒火压了下去。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回了青阳县,早上自然照旧。 去驴肉铺子买了驴肉,又到了县衙隔壁的老李家烧饼,买了几个烧饼。 提着东西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恰逢一个穿着捕头官府的人从县衙里走了出来。 “宋二,你去给城里的修士递个消息,就说开山大典在即,在县里的修士今日之内必须离开,让他们去青华山下候着,不得惊扰县中的百姓,不然我们青城派绝不善罢甘休。” 宋二跟在那捕头身后点头哈腰的,整个人比以前看起来瘦了十几斤,哪还有原先的圆润富贵气。 听到前面捕头的话,宋二连连应声,然后句偻着身子小跑着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来了兴趣。 就在那捕头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上前一步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让开!”捕头看都不看林季一眼,抬手就想要将林季推开。 林季退后半步让对方的手落了空,随后拱了拱手问道:“成捕头吧?这青阳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多出来了这么多修士?” 成捕头眉头微皱,打量了林季两眼。 “你不是青阳县的人?也是外来的修士?”成捕头不解道,“你都到这里了,却不知道青城派的开山大典?” 林季一愣,顿时了然。 “原来如此,多谢。” 林季让开了道路。 成捕头也没跟林季计较,自顾自的远去了。 片刻之后,林季在院子里吃着驴肉火烧,小英也终于睡饱,醒了过来。 看到她揉着眼睛都房间里走出来,林季随手递过去一个驴肉火烧,说道:“咱们倒是来的挺巧,临近青城派的开山大典,有热闹看了。” “什么开山大典?”小英在林季身旁坐下。 林季笑道:“青城派每十年都会开山收徒,我来青阳县的时候,正值上一次开山大典没几年,想不到一晃眼快十年过去了。以前听说过这件事,但还是第一次碰上。” 小英仍是那副满不在乎的一样。 “这事跟你我有关吗?” “无关。” “哦。”她显然并不在意。 ...... 成捕头的话还挺管用的。 在林季与小英吃过早饭,结伴准备离开的时候,恰好也看到许多修士同样离开了青阳县。 这些来往的修士大多数都是带着晚辈来的,显然是准备将晚辈送进青城派中。 “青城派虽然在九州颇为低调,但是其符箓的传承却并不简单...”林季随口介绍道。 “我知道,师尊之前跟我说过。”小英兴致缺缺。 林季自讨没趣,索性不再开口。 青华山是青山山脉外围的一处山峰,而青城派就坐落在青华山上。 离开青阳县后,只是走了大概两个多时辰,林季和小英便能远远看到青华山了。 等他们来到近前,便看到在山下被开辟出来的广场上,足有数百个年轻人老老实实的等候着,而各家的长辈则退出去了更远。 在广场的四周,有不少青城派的弟子迎来送往。 很快,就有人迎上了林季与小英二人。 “两位是来参加开山大典的吧?若是修为在第三境以上,烦请去北边等候。若是在第三境以下,则在南边。” 听到这弟子这么一说,林季才发现,广场上的年轻修士隐隐约约之间分成了两拨。 “哦?这是个什么说法?”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修为在第三境以上,入山的考验自会难上不少,而且本就有修为在身的,未必适合加入青城派。”迎客弟子解释道。 “原来如此。”林季点点头,笑道,“我们两个在青城派中有熟识,此番不是来参加开山大典的,烦请通报一声。” 迎客弟子却摇头。 “开山大典期间,外来人不得入山。” 见林季还想再开口,那弟子的脸色却变得认真了几分,说道:“这位朋友,在山上有熟识的并非只你一人,开山大典在即,即便是掌门师祖也不能坏了规矩。” 这弟子摇头道:“若是想要入山,便参加开山大典,不然便等大典结束再说吧。” 话音落下,这弟子显然把林季和小英当成了想走后面的,不再理会他们。 林季和小英对视一眼。 “林师叔,现在怎么办?” “我倒是听人说过,这青城派的开山大典,是以护山大阵作为考验。”林季有些感兴趣道,“说是八十一道七品符箓组成的阵法,其中变幻莫测。” 林季看向小英。 “机会难得,要不我们去凑凑热闹?” “还是不了吧。”小英有些嫌麻烦。 能直接进山,为何要多此一举。 刚刚那弟子说什么掌门都不能违背规矩,这话也只是他自己说说而已。 林季却来了兴趣。 “我们上门做客,总不好坏了人家的规矩。” 话音落下,林季已经朝着广场的北边走去。 见状,小英只能无奈跟上。 ...... 青华山上。 后山的半山腰处,一座院落修在了林间静谧之处。 青城派长老赵文山来到这院落之外,叩响了大门。 大门缓缓打开了,露出了一张年轻的面孔。 “绫音。”赵长老笑了笑。 “赵师兄来找师尊吗?” “是,开山大典在即,掌门来问这次谁去主持。”赵文山说道。 不等绫音开口,院子里就响起了一道声音。 “绫音去。” 绫音闻言,顿时回头看向那在菜田旁边弯着腰的身影。 “师尊,要我去?” “去吧,你刚突破夜游境,现在又是青城派的首席弟子,正好趁此机会,在师弟师妹面前抖抖威风。” 第四百七十六章 罗刹妖 铛! 晨钟响起,仿佛驱散了黑暗。 在东边才见些许光亮的时辰,一声钟声响彻天穹,也让广场上等候着的众多年轻人们精神一振。 约莫过去了一刻钟。 铛! 又是一声钟响。 这一次,还伴随着一道人声响起。 “各位前辈退去吧,若是卷入阵法之中,又要平白受一番磨难。” 一道年轻的人影踏空而行,来到了广场上空。 他冲着广场外围的各家长辈躬身一礼。 “青城派内门弟子韩厉,恭送各位前辈。” 伴随着韩厉的话音落下,送晚辈来青城派的众多修士纷纷还礼,然后便各自离开了。 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此事,因此离开的颇为干脆。 “听那小子的意思,好像这入山的考验还挺麻烦。”小英微微皱眉,有些不情不愿。 “沉住气,难得的大场面,涨涨见识也是好的。”林季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神识一扫,便已经在周围发现了数位日游境修士。 想来应当是青城派的长老守护着各方。 铛! 第三声钟响。 天已经彻底亮了,但偏偏在这声钟响之后,周围似乎起了大雾。 “哪来的雾?”小英在一旁说道。 林季发现这些雾气尽是灵气所凝结,不仅如此,这雾气很快便将他包裹。 突然之间,天空中又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绫音。 此时的绫音穿着一身白色道袍,面色凝重。 “呵。” 一声冷笑,竟然传遍了整个广场,清晰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便是青城派的大师姐绫音了吧?” “好漂亮。” “听说她今年才二十岁吧,便已经突破到了第五境夜游境了,真是让人羡慕。” “毕竟是从小就被带回青城派培养的天才,我要有青城派的资源培养,也不会比她差。” “哎,我怎么就没那么好命。” 听着周围不少年轻人的窃窃私语,看着他们眼中各自的羡慕目光。 林季抬头看向绫音,这才突然意识到,这当初跟他不对付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成了青城派的大师姐了。 之前虽然也听说过,但不看到眼前这威风的场面,哪能想到绫音的厉害。 “在下,绫音,这次开山大典由我主持。尔等过了护山大阵,便能入得青华山,拜入青城派。” 绫音的声音继续响起。 “大阵之中的景象因人而异,亦会照见出你等的心中所想...心怀歹意者现在退去还来得及。” 果然有人面色微变,退出了广场的范围。 绫音又道:“除此之外,大阵之中的考验也各不相同,说不得便要命丧当场...惜命者现在退去,也还来得及。” 又有一些人离开了广场的范围。 等到确定没有人还要离开之后,绫音才继续道:“剩下的,便生死有命吧。” 伴随着绫音的话音落下,林季只感觉周遭的大雾又浓了几分。 他已经彻底看不到身边小英的身影。 心念一动,元神之力扫过四周,紧接着林季才发现,自己的位置似乎在不停的移动着。 他分明站在原地,但此时的他已经不在广场之中。 片刻之后,他又停了下来。 浓雾散去。 正当林季好奇的打量四周,琢磨着会遇到什么样的考验的时候。 他却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位老者正冲着他微笑。 “林季?”苍老的声音响起。 林季怔了怔,紧接着便反应了过来。 他被发现了,并且被人直接带进了青华山中。 “还未请教...” “老夫青城派大长老,灵尘。” 林季了然。 “晚辈林季,见过灵前辈。” 灵尘微微摆手,一股微风将林季托了起来。 一张椅子落在了灵尘的身旁。 “坐下说。” 见状,林季顿时意识到,眼前这位青城派的入道,恐怕是有什么事要跟他说。 没什么好犹豫的,林季在椅子上坐下。 然后他便看到灵尘指尖轻点,一道云雾组成的光幕出现在两人面前。 其中正是小英的身影,此时的她正在跟几只妖邪动手。 “这是护山大阵里的考验?”林季问道。 “没错,这大阵由八十一道七品符箓组成,这些符箓各有效用,也恰好能照见入阵者的心中所想,并且做出应对。” 听到这话,林季却摇头道:“合着这丫头害怕妖邪?跟她动手的那几只黑皮怪物是什么?” “那是罗刹妖。”灵尘说着,见到林季面色微变,他又笑道,“这入山的考验,若是元神修士,只需要动用元神便能看穿。毕竟我们也不可能全力催动阵法去对付这些想要入山的小辈们。” “原来如此,那便就是罗刹妖吗?” 既然元神修士能轻松看穿,小英通过考验是迟早的事,林季反而对灵尘说的罗刹妖来了兴趣。 世间妖族千奇百怪,但总有那么几种,足以让人印象深刻,只要听说过,便永远都忘不了。 如青丘狐族这种妖族大族自然让人忌惮。 但是这罗刹妖,却更令林季脊背生寒。 见灵尘不理会自己,林季追问道:“是在海外罗刹岛,食人血肉,只在九州出现过数次,每一次都引起腥风血雨的罗刹妖?” “没错。”灵尘微微点头。 就在两人对话的过程中,眼前的光幕上,又有了变化。 那几只黑皮怪物动作愈发的狰狞,合攻之下,小英渐渐不支。 可就在林季以为小英将要受伤的瞬间,他却看到小英的指甲突然身上,一爪便洞穿了一只面前的怪物。 林季瞳孔骤缩。 紧接着,他便看到小英似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辗转腾挪间的速度变得极快,以至于林季都几乎看不清楚。 只是片刻,方才还跟她纠缠不清的几只黑皮怪物便尽皆被她的指甲撕碎。 眼前的光幕近了些,似是为了让林季看的更清楚。 而林季也的确看的更清楚了。 此时的小英,一头黑发变成了红色,皮肤青紫、眼中泛着绿光。 她的容貌也有了变化,变得极其妩媚妖艳,林季隔着光幕看到了,都觉得心中火热。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林季语气中都带上了颤音。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跟在自己身边走了一路的小英,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灵尘笑着道:“不是说了吗,是罗刹妖。” “你说的是小英?她是罗刹妖?” 合着你先前答非所问是吧。 第四百七十七章 同阶真无敌! 如果眼前这人不是青城派的大长老,不是入道境修士,林季少不得一个耳光上去,若是不解气说不得还要补两脚。 他先前问的是小英敌人那几只黑皮妖物,灵尘说的却是监天司游天官的徒弟小英。 这般的牛头不对马嘴,属实让人心生愤懑。 但因为惹不起,林季果断选择了忍耐。 灵尘并不知道在一瞬间,林季就想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已经被林季在心里问候了数遍。 他目光落在面前的光幕上,看着那极为妖艳的美人又一次应上新的对手,并且展现出了远超于夜游境的实力。 “不愧是罗刹,分明只有第五境的修为,但你看她举手投足之间的威势,别说夜游境修士,恐怕根基不稳的日游来了,都难以将她击败。” 林季自然也发现了这一幕。 “原来...这姑娘说自己同阶无敌是真的。”他喃喃道。 可紧接着,光幕之中,小英在击败了又一波妖物之后,突然浑身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她身上的异状也在不断消散,皮肤很快就变回之前略带些许黝黑的健康样子,眼中也没了绿光。 那令人心寒的指甲也恢复了原样。 见状,林尘一挥手,面前的光幕顿时消失不见。 “她是罗刹妖与人族女子的子嗣,随着修为的提升,她体内罗刹妖的血脉也会渐渐显现...夜游境只是开始,等她将来突破到日游境,便不会如此时这般,只是出手了片刻便可能力竭昏倒。” 闻言,林季微微眯眼看向灵尘。 “灵前辈早就知道小英的情况了。” “是。”灵尘点点头。 他带林季来此,又大方的展现出小英的样子,本就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 “沈龙当初从海外觅仙岛将她带回来的时候,便曾经与我提起过,也早就约定等她到了元神境界,便送到我这里来。” 林季微微一礼。 “愿闻其详。” 若是别的事情,哪怕只是看起来麻烦,林季也断然懒得打听。 但此事不仅仅是涉及到沈龙。 罗刹妖族,虽说是妖,但更像是魔。 它们是独立于人妖之外的另一种存在。 生性嗜血好斗,即便是在罗刹妖族内,同族相残的事情都屡见不鲜。 而且它们天赋惊人,只要是成年的罗刹妖,少说也有第六境的修为,而且大多数都有机会突破到第七境。 它们并非是入道突破,而是天生的天赋。 并且在同境界之中难有敌手。 这一点在刚刚小英的表现之中,便能看出一二。 灵尘似乎也看出了林季心中的犹豫与担忧,他轻笑道:“倒也不必惊慌,这姑娘只是有一半罗刹血脉,并非是真正的罗刹妖。” “您这话说的轻松。”林季苦笑。 灵尘也不在意,继续说道:“罗刹血脉在过去也不是没出现过,若是修为高深了,这血脉不但不是掣肘,反而还是她的助力。” “将来她若是能够将自身的血脉彻底压制,借着血脉的底子,她将是一位顶尖的体修。” 林季微微摇头。 “那可是罗刹血脉,若是她不能压制呢?” “不会的。”灵尘笑道,“有沈龙的教导,有老夫我的教导,即便真是罗刹妖当面也不怕,遑论区区一半的罗刹血脉。” 林季默然不语。 入道境修士想来不会无的放矢,灵尘这话说的这么自信,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罗刹妖的名头实在太大,虽然久未曾在九州有过消息,但只要听到,谁也不能不去介怀。 毕竟是动辄屠城只为了乐子的神经病。 不过知道了这些,许多事情倒是有了解释了。 “所以这姑娘暴躁的性子也是来源于此吧。”林季感叹道。 灵尘在一旁笑了两声,说道:“怎么,她还敢在你面前放肆?不过也是...沈龙也与我说起过,刚刚找到这姑娘时,连他也吃了瘪。” “不然只是送她来一趟青华山,何至于让你林季亲自走一趟?” 一听这话,林季一拍脑门。 “原来如此!我心中还好奇呢,一个夜游境修士,半个月的路程能出什么问题,原来原因在这里!合着是怕她被人招惹暴露了本性,所以让我在旁边看着!” 林季恍然大悟。 这下倒是清楚了。 原来送人只是顺便,主要是怕小英路上被人惹毛了大开杀戒,然后不好收场。 就在这时,后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林季下意识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个长发飘飘的年轻人缓缓走来。 那人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似乎比林季还要年轻几分,而且头发灰白相间,与林季更是神似。 此时此刻,这年轻人也好奇的看着林季。 “师兄这里有客人?” 灵尘微微点头,看向林季,说道:“这位是我师弟灵山。” 听到灵山二字,林季神情一滞。 紧接着,他连忙起身,冲着灵山躬身一礼。 “监天司掌令林季,见过灵山掌门。” 灵山,青城派掌门。 前不久才刚刚晋级入道的第七境修士。 听到林季自报家门,灵山笑道:“原来你便是林季...你的名字我可是听了许多次了,是绫音那丫头说的。” 林季一愣。 绫音还在青城派掌门面前提起过自己? 身后的灵尘则说道:“从太一门回来之后,绫音那丫头说起过你的事情。” 说话间的功夫,灵山已经来到了近前。 “师兄,我先前察觉到有人操弄了护山大阵...”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季身上,“想来是师兄请林季小友来此做客吧?” “为了这点小事,你这掌门便专门来跑一趟?”灵尘面色一变,“老夫几百岁的年纪了,你当还是百年前呢?” 话音落下,灵尘不耐烦的摆手道:“滚滚滚,少在这里碍眼,开山大典伱这掌门不在下面盯着,上来做什么?快滚蛋。” 一旁的林季已经愣住了。 哪跟哪啊这是,没头没尾的怎么就骂上了,这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他再看灵山,却只是苦笑着,也不还嘴,想来也是知道他这师兄的性子。 之前听郭毅说灵尘脾气不好,林季还以为是谣传,毕竟见面之后,灵尘处处都透露着高人前辈的样子。 可如今看来,还是郭毅说的保守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绫音 正如灵尘所说的那般,开山大典这种重要的事情,掌门即便不露面,也该要盯着。 不可能真让几个晚辈弟子去主持。 不过在灵山准备离开的时候,目光却落在了林季身上。 “林季小友?” 林季不解,下意识回头看向灵尘,却见灵尘也摆了摆手。 “之后小英会被人送到我这里,你跟他一起下去吧。” 林季微微行礼,随后跟在了灵山身后。 离开灵尘所在的小院之后,林季这才发现,此时他竟然处于青华山的山顶。 这山顶之上被人削平了似的,错落有致的伫立着许多院落。 看起来倒是跟盘龙山有几分相像。 “怎么这帮入道修士都喜欢给山峰剃头,住的高逼格也高是吧。”林季腹诽着。 虽说是在山顶,但是青华山的云雾并不算多,从山上向下看去,整座山峰一览无余。 他看到半山腰被开辟出了平台,有弟子在上面切磋着。 山峰的另一侧有药田,药田旁边还栖息着几只不认识的妖兽。 “这青华山...如何?”灵山的声音响起。 林季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肆意的目光招惹了灵山的主意。 “抱歉,久闻青城派大名,如今机会难得,失礼了。” 灵山哑然失笑,不在意道:“不必,能让你看到的,也不是什么秘密。” “说起来,其实青城派还欠你人情...林掌令当初在青阳县的时候,对我青城派出山历练的弟子多有照顾。” 灵山看向林季。 “那些弟子回来之后,都对青阳县的林捕头赞赏有加,还有人提议说是给你个青城派的外门执事当当。” “谈不上照顾,他们在我手下做事,我自然得护着。”林季随口推脱道。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青城派的半山腰。 渐渐的,上山下山的路上,已经能看到不少青城派的弟子亦或者长老出现。 不少人都对着林季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好奇这个跟在掌门身边的又是哪位。 又走了片刻,他们已然来到了青城派的宗门大殿。 正当林季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掌门。” 林季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果然,先前在山下不苟言笑,一脸严肃的绫音,此时正快步朝着宗门大殿的方向走来。 绫音显然也看到了林季,她眼中泛起了几分惊喜之色,但是顾忌着灵山在场,因此也只是压抑着。 “绫音来了,下面如何?” “已经有六成的人被剔出去了,要么心性不好,要么天赋太差。”绫音说道,“掌门,赵长老说那边已经快有结果,要您去一趟了。” “知道了。”灵山脸上泛起几分笑意,“先前因为大阵有了些变故,耽搁了片刻,倒是让你们找不到人了。” 绫音默然。 灵山也不在意,转而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 “林掌令,便让这丫头陪你吧。” 林季自无不可。 等到灵山离开之后,绫音这才有些惊讶的看向林季,甚至上上下下打量了许久。 “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有个差事,送個人来青城派。”林季随口解释着,又不自觉的抬手按在了绫音的脑袋上。 “许久不见,你这当初没长开的小丫头,如今都是青城派的大师姐了。” 绫音退后了两步,将林季的手打掉,脸上泛起了几分恼怒。 她四处看了两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才不满道:“林大哥!” “知道了知道了,大师姐是该有些架子端着。” 林季语气中带着歉意,绫音很快便不放在心上。 “刚好许久未见,送我下山去吧。”林季当先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绫音连忙跟上。 “林大哥这就要走么?” “还有别的事情要办,没什么时间耽搁。” “这样啊。”绫音倒谈不上有什么失望,只是见到朋友之后又要分别,觉得有些无奈而已。 “说起来,伱倒是不似两年前那般了。”林季说道。 绫音一愣。 “我两年前怎么了?” “什么都不懂,整天冷冰冰的,还给我摆脸色看。”林季想起当年的青阳县,顿时笑眯了眼,“你那时好像才第二境吧,连灵眼都没开,修为不高,脾气却不小。” 绫音摇了摇头。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这才两年,便懂事了?” “懂事了。”绫音说道,“回到了宗门,成了内门弟子之后,才知道同门之间也多有勾心斗角,从小到大的玩伴也满是心思。” “宗门之中尚且如此,外面只会更甚。” 说到这里,绫音轻叹道:“当年和你作对,也是看不惯你纵容别人为非作歹...那宋家兄弟、县里的赌场青楼等等,我看到你和他们同流合污,实在是...” “看不惯是对的,就怕你哪天看得惯了。”林季打断了绫音的话。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先前林季在山上看到了演武场。 到了近前,才发现这演武场中也不乏青城派第三境第四境的弟子。 这个境界,已然是一个门派的中流砥柱了。 “青城派的底蕴果然不凡,这些弟子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便有这般修为...想来将来又会多出不少元神修士了。” 宗门的底蕴,终究是扎实的。 这也是监天司向来不会特意跟某家宗门作对的缘故。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拦在了林季与绫音身前。 “绫音师姐,这位是?” 林季抬头一看,发现拦路的,正是之前在山下,率先露面的那位叫做韩厉的内门弟子。 神识一扫,发现此人也到了初入夜游的境界。 年纪轻轻便突破到第五境,想来此人跟绫音一样,也是青城派重点培养的天才了。 “与你无关。”绫音看到韩厉,脸色却变得冷漠。 像极了两年前青阳县的冰冷小姑娘。 她带着林季就想绕开韩厉继续下山。 可谁曾想刚走了两步,她和林季又被韩厉拦住了。 “你是我的未来道侣,在宗门之中与别的男人并肩而行,师姐...这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不按套路出牌 林季的眼中泛起了兴奋的光芒。 他能预感到,眼前这位大师兄的挑衅,很快就会化为实质性的动手。 接下来该怎么发展呢?青城派大师姐大战大师兄?还是林某大展神威敲山震虎? 就在林季暗中瞎想意淫的时候,一旁的绫音果然面色愈发的冰冷。 “韩厉,我从未答应过要嫁给你。” “不嫁给我,你还能嫁给谁?”韩厉眉头一挑,看都不看林季一眼,自顾自说道,“咱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如今修为相当,年龄也只痴长你几岁而已。绫音,我们俩再合适不过,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上次门内大比,我如果没主动让你的话,不然你能成为首席弟子?!” “什么?你让我?那好,我们今天再打一次!”绫音马上不服道,说着,长剑已经出鞘。 “师妹,伱明明知道我不会对你动手的,你为何要为难我?” “少废话,打不打,一句话!” “绫音你...”韩厉憋了片刻,接着说道,“今天开山大典,咱们不能动手,绫音师妹,你敢说师门长辈没讨论我们的婚事吗?” 这边的骚动显然已经被演武场那边的弟子发现。 听到韩厉争风吃醋的声音,不少弟子即便不敢明目张胆的看热闹,但也都悄悄将目光转向了这边。 绫音沉默不语。 门中的确提起过她跟韩厉的婚事,正如韩厉所说的那般,两人门当户对,般配到了极点。 但是她却从未想过婚嫁,她刚晋级元神修士不久,未来几百年的寿元,根本不用着急这些。 不过绫音也知道,哪怕自己无数次表明态度,韩厉也会跟狗皮膏药一般的黏上来。 因此,当着林季的面,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见绫音不说话,韩厉的目光又转向了林季。 “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时候上的山?”韩厉微微皱着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居高临下。 林季眼中泛起果然如此的光芒,终于要轮到林某出手了吗? “哼,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林季嘴上马上回道。 韩厉冷声道:“口气倒是不小...想来你是师妹下山时遇到过的朋友吧?小子,看在绫音师妹的面子上,我不为难你,但从今往后,你不准再跟绫音师妹有纠葛。” “韩厉!我与你毫无关系,你少对我指手画脚!”绫音在一旁说道。 韩厉却充耳不闻,仍然看着林季。 “小子,我说的话绫音师妹自然会不满,但是她将来会明白我是为了她好!她将来有大好的前途,没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顿了顿,韩厉语气愈发的严厉。 “你若是如监天司的林掌令那般天纵奇才,我韩厉自然没话说,可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的上绫音师妹,还追到门派里来...” “他就是林季。”绫音在一旁说道。 “他是林季也不行行行...林季?!”韩厉的声音骤然变的磕巴。 他难以置信的看了绫音一眼,见绫音一脸无奈,他又抬头看向林季。 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紧接着,他突然狠狠一拳打向林季的面门。 这一拳已然引动了元神之力,出拳的瞬间,庞然的气浪吹起了林季的发梢。 远处已经有弟子在惊呼。 而林季却站在原地,看着那拳头距离自己的鼻梁越来越近。 就在那拳头即将落下的瞬间,林季终于动了。 他就像是驱赶苍蝇一般,随意摆了摆手,巴掌扇在了韩厉的手腕上。 那夹杂着元神修士的威势瞬间被打散了,韩厉面色一紫,一声痛呼冒了个头就被憋了回去。 他倒退两步,掀开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他的手腕已经肿胀了起来,青紫一片,虽然只是外伤,但这只是对方随意一挥手的下场。 若是真的动手... 一想到这里,韩厉眼睛一亮。 “你真是林掌令?您真是林掌令!” 林季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不是应该恼羞成怒,拔剑再攻才是啊!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绫音。 绫音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向林季。 “他脑子有病的。” “你脑子才有病!这是林掌令啊!如今九州最年轻的日游境修士!” 韩厉突然上前,一把推开了绫音,自己站在了林季身旁。 “林掌令何事来青城派?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是我招待不周了...林掌令什么时候走?要不别走了,我那小院还算宽敞,不如林掌令在山上留宿几日?” “这...”林季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好像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无奈的看向绫音。 “之前我回山之后,说起过你的事情,可能多提了几句,他便记恨上了。”绫音耸了耸肩。 “这像是记恨的样子?小子,离我远点。”林季皱眉推开了快贴上来的韩厉。 “一开始是记恨的,后来他疯狂收集你的消息,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一旁的韩厉也点头道:“嘿嘿,林掌令...之前是我不懂事,敢记恨您,我这窝在门派里修炼的小辈,跟您比起来,那就犹如萤火与皓月,不可同日而语。” 林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所以这是碰上自己的粉丝了? 这地界也有粉丝这种说法的? 他无语,只能闷头继续下山。 韩厉则紧紧跟在身边。 “林掌令,听说两年前京城龙脉之事,您去了那镇妖塔的塔底?那地方什么模样?还听说您中了那活了千年的邪佛一掌,您那时才第四境吧?怎么活下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花了大价钱,去天京城买的消息。”绫音在一旁无奈道。 “是门中要了解此事的缘由,派我去天京城的!”韩厉在一旁反驳了一句,然后目光又落在了林季身上。 “维州的密宗是不是真如大秦朝廷所说,奴役百姓,残忍至极?” “那阿赖耶识,真的是第八境吗?我听掌门说是半步道成,可半步道成毕竟不是道成,哪能抵得过那么多入道前辈联手?我想不明白。” “但林掌令您是真威风,那么多入道前辈都收拾不了那家伙,您却上去一剑给他斩了。” “别胡说!”林季连忙反驳。 这话传出去真是没法听了,鬼知道会给他招惹多少麻烦。 只是这其中的细节却也没法跟这小子解释,更重要的是,阿赖耶识的死,是悟难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一想到那个鬼灵精怪的神经病小和尚,林季便有些伤感,不想再提起维州之事了。 林季不回应,韩厉却说的兴起。 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来到了青华山下,眼看着就要离开青城派的范围了。 “你还不滚?”林季没好气的看着身旁的韩厉。 韩厉却摇头,看向一旁的绫音。 “绫音师妹,跟我师尊和父亲说一声。” 绫音似乎早有预料。 “说什么?” “就说我下山历练,暂时不回去了。” 第四百八十章 回京州 林季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来一趟青华山,竟然收了一个狂热的脑残粉丝。 此时此刻,他已经离开青城派,沿着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耳旁仍旧是韩厉的喋喋不休。 “林哥,云州真的要打起来了吗?听说你在那边抢了一件先天宝器,先天宝器长什么样子?是不是真能帮你入道?” “林哥,你要是成了入道境的大修士,那我还能叫你林哥吗?还说是要叫林前辈?” “听说方云山那厮的笑容丑陋至极,令人作呕,有这回事吗?” “还有还有,听说游天官沈龙跟紫晴有一腿...” “嗯?这事你听谁说的?”林季眉头一挑,来了兴趣。 “忘了,应该是青城派里哪位长辈吧...有不少长辈与监天司有纠缠,背地里说了不少坏话。”韩厉见林季终于回应,也不敢再破坏这大好局面。 见林季面色不虞,他连忙顺从道:“我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毕竟堂堂游天官,怎么会...” “唔,不无可能。” “什么?莫非?”韩厉一愣。 林季摩挲着下巴,细细回想着。 说起来,紫晴与沈龙二人,的确常常看到他们在一起。 两位都是游天官,同僚久了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是个大瓜,值得一吃。 等回京之后可以去打听打听。 想到这里,林季又看向身旁的韩厉。 “你小子准备跟到什么时候?我这趟还有差事在身,没空搭理你。” 对于韩厉,林季也觉得有些棘手。 走的时候绫音说了,这小子他爹是青城派的二长老,也是一位厉害的角色。 那老东西老来得子,对韩厉宠溺的不得了。 因此到了林季这边,对这小子他是打也打不得,骂也没法骂的太过分,毕竟人家是粉丝来着。 可就这么跟在自己身边,林季只觉得麻烦,束手束脚的。 “林哥,我这趟出来就没准备回去,就跟在你身边了。”韩厉咧嘴笑道,“刚好我在山上闷头修炼了多年,也该出来走走了,就跟绫音一样加入监天司,当您的左膀右臂就好。” “我两条胳膊都在,用不着伱来当左膀右臂。” “这..就是这么个说法。”韩厉有些哭笑不得。 林季无奈,只能任由韩厉跟着。 ...... 一路赶路,到了第二天下午,两人已经越过青阳县,又回到了梁城。 进城之后不久,恰好又碰到了郭毅。 郭毅看到跟在林季身边的韩厉之后,明显有些吃惊。 “韩师兄,你怎么来了?” “你是...”韩厉皱着眉头看着郭毅,思来想去,最终却摇了摇头。 “忘了啊。”郭毅无奈。 他比韩厉要年长一些,但在青城派的地位根本是天上地下,对方不记得他也是正常。 林季则不在意这些。 “只是路过梁城。”林季随口解释,又问道,“京梁边境的那些鬼物,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吧?” “梁城这边没有消息,京州那边就不知道了。”郭毅如实回答。 林季点点头,又问道:“展大人呢?” “展大人说是要闭关一段时日,还专门给京城的总衙传了消息,说是要调一位日游境来暂时坐镇梁州,上面答应了,但人还没来。”郭毅说道。 郭毅说的简单,但林季却听出了些许别的东西。 想来展乘风拿了道图,这是准备不成功不罢休了。 若是此番他参悟道图突破入道境失败,那么他必然还会再次尝试,显然没时间去理会镇府官的公务。 若是他突破成功...一位入道境,怎么也不至于再领着镇府官的衔,想来应当会跟监天司别的入道境修士一样,从监天司隐退。 不是自己入道,游天官的位置不可能给他。 而所谓的隐退,也不是退出监天司,而是不再占据监天司的官职,但还在为监天司办事。 毕竟是借着监天司的资源突破入道,修士的路走到了尽头,怎么也不会轻易让人离开。 总得打几年工还债才行。 但无论如何,梁州的镇府官都必然要换人了。 “天下九州,其中三州的镇府官都要换人,都赶在一起了。”林季心中暗暗想道。 这不是什么好事。 重要的位置空缺人手,下面的人做事便要畏手畏脚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 跟郭毅打了声招呼之后,林季便带着韩厉离开了梁城,继续北上。 “林哥是要处理京梁边境的那些鬼物?”韩厉在一旁有些好奇的问道。 “没错,那其中有数只鬼帅,能耐不小。”林季扫了一眼韩厉,“到时候我可没工夫管你,你若是小命不保,那便是自己活该。” “嘿,林哥,对付鬼物我在行。” “希望如此吧。”林季不置可否。 毕竟是青城派的天之骄子,总该有些保命手段的吧。 若是这小子真死了,那林季也只能表示遗憾了,毕竟不是我带他来的,是他硬跟着来送死的。 不能怪我! 至于青城派... 林季觉得自己惹不起,但是躲得起。 ...... 离开梁城之后,林季始终不紧不慢的朝着北方走去,偶尔打点野味改善一下伙食,当然,韩厉那小子也跟着白吃了不少。 又过去几日,他终于重新踏入了京州地界。 一路上,往日里来来往往的官道显得有些冷清,也不见商队路过。 倒是进了京州地界不久,前方的道路就被人给截断。 那是监天司的人。 “前路不通。”一個第二境的妖捕紧绷着脸,拦在了林季与韩厉面前。 不等韩厉开口,这妖捕突然被人在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 “不长眼的东西!” 妖捕有些委屈的回头。 “头儿...” 林季也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动手打人的是一位捕头,他一把推开妖捕,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林大人,小的是靖远县捕头,这小子没眼力见,您别见怪。” “你认得我?”林季好奇。 “前段日子去京中述职,见过林大人一面。”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又指了指两边的路障。 “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百八十一章 绝不会被攻破 “是妖鬼在林中汇聚,祸害了不少人。” 后面又有声音响起。 林季抬头,发现来人是魏延津。 “魏大人也在。” 魏延津打发走了拦路的捕头与其手下,领着林季到了一旁。 他先是打量了一眼跟在林季身旁的韩厉。 “青城派的,说是要加入监天司。” 魏延津闻言,神识稍稍探查了一番,随后点头道:“第五境,回头给个游星的职位打发就是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林季点点头。 一旁的韩厉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这么大剌剌决定了他的去向,是不是有点草率。 “游星官是干嘛的?” “名头而已,你是宗门出来历练的,游星官的差事与你无关,上面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林季随口解释道。 若是如陆昭儿那样的游星官,自然要担任起监察九州各处的职责。 但宗门出来的,就只是劳动力而已。 韩厉却不在乎这些。 “能跟在林哥你身边吗?” 林季无奈。 “我是京城总衙掌令,管着总衙的掌令司,若没什么特殊事情我一般是不离开京城的。” “那我归您管不就完了。”韩厉说道,“林哥你放心,我肯定听话。” 一旁的魏延津看的一愣一愣的。 “这是什么情况?” 林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总不能说这小子是自己的脑残粉吧。 这个世界也没有粉丝这说法。 “不说这些了,京州什么情况,怎么连路都封起来了。”林季皱眉问道,“我走的时候可还不至于这样。” 说起正事,魏延津也是微微叹息一声。 “我在这就是为了等你的。” “等我?” “先前京外山林里的群妖四散而逃,被弟兄们斩了不少,它们似乎也意识到不能这么下去,因此不知道怎么跟此处的鬼物纠缠到了一起。” 林季微微皱眉。 之前那山林中的群妖,为首的还是有不少厉害角色的。 同境界的妖族本就比人族修士要厉害一些,而且那些为首的大妖出身不凡,各个天赋绝顶,不好对付。 再加上山中的鬼物。 林季也感到了几分棘手。 “方大人有什么说法?” “没有说法,说是等你回来,让伱看着办。”魏延津说道。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有些无可奈何。 此时不像之前在山林中,大伙一百多号高阶修士齐聚,那样的场景直接碾过去就是了。 “我们有多少人?”林季问道。 “算上你我,一共十九位日游境,这已经是如今在京州能叫来的全部人手了。”魏延津说道,“虽然还能调来更多,但若是那样,京州别处就要空虚了。” “那些妖鬼呢?”林季又问。 “不知道,想来第六境不超过十位,之前已经有不少大妖被斩...” “既然比他们人多,那还顾虑什么,冲上去进行正义的多打少,赶紧杀完了事。” 魏延津却苦笑摇头。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如今那群大妖都汇聚在鬼物的巢穴之中,那是数位鬼帅,数之不尽的鬼将厉鬼组成的鬼域,不好闯啊。” 一听这话,林季也有些无能为力。 元神修士不惧鬼域,但终究是会被影响到一些的。 不是所有人都跟他林季一般,元神凝炼,不惧这些。 其实按照林季所说,直接冲去对方老巢动手也不是不行,但事后就算解决了对方,能有多少同僚活着回来却成了未知数。 毕竟都要弄死对方了,不能指望对方不跟你玩命。 可就在林季有些束手无策的时候,一旁的韩厉突然开口了。 “林哥,咱监天司这边,知道那鬼物的巢穴在哪吗?” 林季一愣,看向韩厉。 一旁的魏延津说道:“自然是知道的,怎么?” 韩厉似是有些腼腆,脸都红了。 “那什么,我可能...有点办法。” ... 一处幽谷之中。 满天的阴冷终年萦绕,分明已经开春,可这山谷之中却处处透露着刺骨严寒。 常有孤魂野鬼在这山谷中游荡着,又被路过已经开了灵智的厉鬼顺便吞了解闷。 然后厉鬼又躲着鬼将,暗暗去找别的倒霉野鬼。 鬼哭声、哀嚎声不断响起。 这里是地龙鬼域。 这幽谷是林中地脉,被四位巅峰鬼帅占据,于是这地脉变成了鬼物的乐园。 在幽谷的最深处。 除了四位鬼帅之外,还有十数只第六境的大妖在此。 当日从山谷中逃离的猴老六、崔夫人以及崔夫人的坐骑白象,也赫然在此。 “如今监天司那帮杂碎对此处形成了合围之势,无论从那個地方离开,都会被他们的日游修士拦下,然后便是一呼百应。”崔夫人坐在白象头上,叽叽喳喳的说着。 话音落下,群妖顿时愤懑开口。 “真特么晦气!” “到头来,连紫幽灵参的影子都没看到。” “早知道不淌这趟浑水了。” “让族中的妖王来救!” “你疯了,你以为为何监天司的入道修士不出手?” “没错,若是族中妖王来了京州,恐怕监天司也会同样让入道修士应对,这里可是他们的大本营!” 听着下面群妖的议论之声,上方的四位鬼帅脸上带着冰冷。 “诸位不必恐慌,这地龙鬼域是我们四个暗中布置了多年的地方,借着此处,即便是当年的梁城鬼王也无可奈何!不得不放我们四人离开。” 为首的鬼帅带着白色的面具。 它叫白鬼,是此处四位鬼帅之首。 也是当初梁城鬼王手下的大统领。 白鬼的声音阴仄仄的。 “只要监天司的入道不出手,凭一群日游境修士,根本不敢轻易闯进来。” 听到这话,一直面色不善的猴老六突然开口。 “白鬼,你们这鬼域的确有些意思,可你知道监天司那边也不是吃素的。” “猴老六,你怎么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崔夫人顿时反驳道。 猴老六嗤笑一声。 “忘了那一剑了?” 此言一出,不只是崔夫人,其余众妖也都默然。 它们当然忘不了那几乎将天照亮的一剑。 上面的白鬼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诸位放心,此处固若金汤,绝不会被攻破...” 伴随着话音落下。 远处突然一声巨响。 轰隆隆... 第四百八十二章 仙二代韩厉 地动山摇。 庞然的火光乍现,然后便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升腾而起,几乎将整个天空点燃。 幽谷深处,四位鬼帅以及众位大妖的脸都被那火光照亮了,他们动作划一的看向那火光的来源。 然后,他们便看到数之不尽的天雷不断落下。 紧接着,那为首的白鬼面色大变,魂体都要维持不住。 “不好!山谷地脉被破,这帮人疯了,连地脉也敢动!他们不怕遭天谴吗?!”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崔夫人皱眉回头。 “白鬼,什么意思?” “我这鬼域是依托着这山林的地脉建成的,若是地脉被破,鬼域...” 白鬼顿了顿,目光中带着难以置信,依旧看着远处的火光。 “鬼域如何?你快说!”崔夫人催促道。 “鬼域...不攻自破。” 话音落下,白鬼颓然的坐下。 ... 幽谷之外。 林季手中提着青釭剑,嘴角微微抽搐着,看着远处那天雷勾动地火,宛如灭世一般的模样。 眼前这架势,浩大到即便是他也觉得心惊。 不久之前,眼前还是一片迷雾笼罩,那阴森的山谷入口,哪怕是他也感到了几分胆寒。 可此时此刻,山谷的入口已经被炸开了,硕大的豁口之中,无数鬼物被烈火灼烧着,有的惨叫着,有的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已经灰飞烟灭。 在林季的身旁,韩厉此时眼中带着几分精光,颇有些兴致勃勃的样子。 “烧,给我狠狠的烧!” 说着,他又看向身旁的林季,眼中更是闪烁起敬佩的神采。 “还得是林掌令!那七品地火符若是让我来催动,声势恐怕不及眼前的十分之一...这东西在我手上根本就是暴殄天物,林哥,回头我再问我爹要几张地火符给您。” 林季颇感无语。 上下打量了韩厉许久,心中暗骂了两声狗大户之后,他才说道:“七品符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等级的符箓你们青城派根本就不外卖的吧?即便是天京城里,也只有你们的六品符箓在卖,而且随便一张六品符箓就价值上千元晶。” 韩厉点点头。 “嘿嘿,我爹是青城派最精通符箓的,您说的不错,七品符箓的确不对外出售,一般若是有人想要求一张,得带上不少稀罕的宝物去青华山,再跟门中长辈商量。” “那你...”林季指了指远处的地火。 “那是我爹留给我保命的,他说如果遇到了生死关头,就把这符箓激发了,入道以下一般很难抵挡。” 林季嘴角抽搐的愈发厉害了。 “你爹对你真好。” “一般吧,类似的符箓他也就给了我七八张,还说什么用一张少一张的,让我省着点用...可我这么多年都没离开过青华山,根本没有用这些七品符箓的机会。” 听韩厉的语气,他似乎还有些委屈。 “行,不愧是青城派的大师兄。”林季隐晦的翻了个白眼。 就在两人说话的关口,魏延津已经带着十数位监天司的日游境修士冲进了幽谷之中。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贴着一张六品的引雷符。 引雷符自然也是韩厉给的,六品符箓韩厉就更多了。 “天雷勾动地火,有引雷符在,但凡邪祟近身,都会引动天雷,天雷又会引动早已止不住的烈火,重重叠加之下,这残存的鬼气基本可以视若无物了。” 林季默然。 主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开口。 在监天司办差多年,他自忖什么大场面都见过了。 但这么多年了,他还是头回打这么富裕的仗。 原本林季一直觉得自己不敢说多富有,但他不需要修炼资源,法宝也是极好的,身上还有几万元晶,怎么着也是個有钱人。 可如今见了这将六品符箓不当宝贝的主儿,林季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就是个穷鬼。 不要去怀疑大宗门的底蕴。 “韩厉啊...” “林哥?” “你想跟在我身边?”林季试探着问道,有个这么富裕的仙二代在身边,也不见的是见坏事吧。 一听这话,韩厉连连点头,说道:“您在监天司办的都是大事,跟在您身边,我肯定也能涨不少见识。” “而且师门里的长辈也说您奉天承运,是有大气运的人,不然我肯定也没法跟着您来到京州,早就被他们捉回去了。” 林季了然。 虽然跟青城派打得交道不算太多,但看来他们似乎也在关注着自己。 大气运这个说法,自从镇妖塔一事之后,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了。 林季拍了拍韩厉的肩膀。 然后在韩厉好奇的目光之中,他一跃而起来到半空中。 远处,他已经看到监天司的修士们和妖鬼缠斗在了一处。 暂时势均力敌,毕竟对手同样是一群第六境,要分出胜负并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原本的束手无策变成如今这般局势,倒是让事情简单了不少。 林季心念微动,此时分明还是白天,但天空中的北极星却闪动了几下。 星辰之力加身,林季身上的气势愈发的厚重。 他提剑抬手,目光跨越了无数距离,最终落在了那幽谷最深处的妖鬼身上。 神识也同时将它们锁定。 ...... 幽谷深处,白鬼正带着另外三只鬼帅围攻魏延津。 魏延津以一敌四,看似落在下风,可纠缠了半天身上也没有半点伤势,显示出了不一般的游刃有余。 “若是当日你们随着梁城鬼王去了别处,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魏延津甚至还有功夫出言讥讽。 “哼!我等也是巅峰鬼帅,鬼王大人怕伱们,我们可不怕!”白鬼咧嘴狞笑着。 可就在这时,它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不只是它,它身后的另外三位鬼帅的动作也出现了凝滞。 它们一同抬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先是看到一只猴子飞快的远遁而去,那猴子化作妖身原型,脸上写满了惊恐。 然后又看到一只大鸟催促着脚下的白象慌不择路的逃走。 紧接着,便是那些跟监天司日游修士交手的第六境大妖,乱七八糟的胡乱退去,并且有意识的分头逃走。 哪怕被身后的修士伤到自己也在所不惜。 最终,它们看到了一道光。 “哪来的剑光?” 这是白鬼心中最后的念头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 解决 “舍神剑。” 林季的声音并不算响亮,反而似是轻轻呢喃。 但是就是这沉沉低语落在一旁的韩厉耳中,却如同暮鼓晨钟一般的洪亮。 他看到一道剑光自林季手中的长剑而起,然后便不断的绵延向远方,直至将眼前所见到的一切都笼罩。 “这...”不知不觉间,韩厉已经屏住了呼吸,不愿意放过眼前任何一秒的画面。 良久之后,剑光终于散去。 一道剑痕从眼前山谷的入口开始,直至山谷的最深处,在那厚重的石壁之上留下了巨大的印记之后,才终于消散。 先前还在山谷深处打得火热的四只鬼帅已经不见了踪影,连带着他们在这鬼地方盘踞多年积攒下来的鬼气,也一同被剑光消弭了。 唯独还在山谷中的众位监天司的日游修士,却偏偏安然无恙。 只是他们回头看向林季时,目光中多少带着几分感慨与无奈。 哪怕不是第一次见,但同为日游修士,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些。 终于,还是魏延津率先反映了过来,他大手一挥道:“四鬼已经伏诛,诸位加把劲,将那些逃走的大妖斩了!在京州祸害这么久,不将性命留下来,终究说不过去。” “是这个理!” “哈哈,老夫正巧要给家中小妾找件袄子,就用那大妖的皮毛!” “追,别让它们逃远了!” 伴随着的魏延津的话音落下,众位日游修士也没有耽搁,三两成群的朝着大妖们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魏延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很快便来到了林季身旁。 “魏大人厉害,以一敌四不落下风。”林季冲着魏延津拱了拱手。 此人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手段着实犀利。 刚刚林季在远处看着,那四只鬼帅不说多厉害,但毕竟是相当于日游境巅峰的存在,即便是他同时对上也会感到几分棘手。 显然魏延津和他一样,也不是寻常的日游境。 “侥幸罢了,也是知道有林掌令在后面掠阵,魏某才敢如此大胆。即便这样,也只是勉强拖住,苟延残喘而已。” “魏大人自谦了。” 说着,林季又看向那些已经追出去的同僚们。 看了一会,他收回目光道:“那些大妖上次已经被吓破了胆,刚刚我只是提剑,它们便已经反应过来四散逃走...这一次再想追到它们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本就没有将它们赶尽杀绝的意思,能弄死最好,弄不死也无所谓。”魏延津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它们背后的妖国大族?” “是。”魏延津点头道,“不然若是真的赶尽杀绝,监天司在京城也有几位入道境可以动用。” “明白了。” 林季将手中的青釭剑归入剑鞘,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说道:“此事已经解决了,我便带着这小子先回京城去了,劳烦魏大人在这盯着。” “交给我吧。”魏延津自无不可。 原本以为麻烦的事情,结果在军火充足的情况下,被轻松解决。 道别魏延津之后,林季带着韩厉沿着官道继续北上,脸上也泛起了几分笑意。 “七品地火符和六品引雷符能值不少钱,此番是你立了大功,回京之后我会向上面通禀一声,补上你的损失。”林季看向韩厉。 既然已经决定让这富二代跟在身边当钱包...帮手,那林季自然不能亏待了他。 而且反正是监天司总衙报销,林季从来不介意慷他人之慨。 “林哥,你说这话就见外了不是?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林哥能让我跟在身边,我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我感觉我家在青华山上的祖坟,现在都冒着青烟呢。” “呃...这倒不至于。” 韩厉却摇头道:“反正我什么都不要,能跟在林哥身边就行。” “行吧。”林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厉又道:“不过若是林哥想要补偿我,刚刚您那一剑...” 林季一怔,回头看向韩厉,眉头微挑。 “那是三圣洞的元神剑法传承,名为舍神剑。” 看到韩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林季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索性直言道:“你别看舍神剑威力极强,但那是建立在我元神本就比寻常日游修士凝炼许多的基础上的。” 话音落下,林季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光芒。 韩厉被骇的忍不住退后两步才勉强站住,心中却泛起了挥之不去的惊恐。 这并非是林季的威慑,而是元神被震慑之后,心中自然而然泛起的本能畏惧。 林季收回目光,继续说道:“青城派应该也有元神剑法的传承,你应当知道这种剑法的弊端。” “知道,对元神之力消耗极大,而且会对元神造成损伤,我刚晋级夜游没多久,我父亲说要我先等一阵再修炼。” “正是如此。”林季点点头。 紧接着,他发现韩厉脸上似乎有几分落寞,想了想,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灰心,青城派的元神剑法相比也是不凡,未必会比舍神剑差。” 若是旁人这幅自怨自艾的脑残模样,林季是断然不会理会的。 但韩厉却不同。 这小子有钱,得供着。 听到林季的宽慰,韩厉脸上的落寞也消散了不少。 “林哥说得对,跟谁比都不能跟林哥比,是我不自量力了。” 说完这番话,韩厉的表情又变成了先前那副舔狗模样。 “林哥之前那一剑可真威风,我看就是我爹来了,也得死在林哥的剑下。” “这...”林季无言以对。 你小子可真够孝顺的。 “哈哈,开玩笑,林哥别介意!” ...... 京城,皇宫。 常华殿中。 方云山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之中,他的身旁,还有脸色苍白,气息萎靡的兰泽英。 自从被方云山险些三剑斩杀之后,兰泽英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傲气,但看向方云山的目光中,却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阴冷。 “再这般看我,小心你的眼珠子。”方云山冷冷的说道。 兰泽英神情一滞,收回了目光。 龙椅之上,沛帝对下面两位重臣的交锋根本不在意。 他目光扫向一旁的楚公公。 楚公公会意,又朝着后面招了招手。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华服,看起来约莫三四十岁的中年人,缓缓来到了众人面前。 第四百八十四章 开幕 伴随着那华服中年人来到方云山与兰泽英身后站定。 在沛帝身旁的楚公公终于开口。 “他是田七。” 兰泽英回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方云山则连看都懒得去看,依旧静静的站着,等候下文。 见状,楚公公正准备开口,一旁的沛帝突然抬起了手。 “田七是当年先帝收下的义子,若是真论起来,他算是我的兄长。” 沛帝一边说着,一边从龙椅上起身,又走下了高台,来到了方云山身旁。 “方爱卿...” “陛下。” “我这兄长为人机敏,偏偏在修炼一途上愚钝,先帝殡天的时候专门将他叫到身旁,嘱咐他不要辜负了先帝他老人家的栽培。” 听到这里,方云山终于抬起了头。 他仍旧看都不看身后的田七,反而颇为无礼的与沛帝对视。 “陛下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沛帝笑了笑。 “田七不是秦家人,若是动用秦家的资源助他修炼,总归有些说不过去。方爱卿也知道,大秦只是大秦,秦家的根在盘龙山上,在天京城中。” 说到这里,沛帝脸上泛起了几分自嘲。 “我这大秦的帝王去了这两处,也只是秦家小辈而已。” 沛帝拍了拍田七的肩膀,继续说道:“偏偏我父亲的遗命难以违背,我这兄长已经在日游境巅峰困顿多年。” “若只是想突破入道,给他一份道图便是了。”方云山说道。 “我这兄长破有志气,他想自己入道。”沛帝说道。 “那便闭关苦修,亦或者行走四方寻找机缘。”方云山又道。 沛帝微微摇头。 “方爱卿,京州镇府官一职还空着。” 听到这话,方云山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抬头,先是目光凌厉的看向沛帝,直至连沛帝都经受不住他的目光,下意识看向别处。 随后,他又回头,第一次将目光落在了田七身上。 刹那间,田七只觉得头晕目眩,两腿一软。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楚公公突然清了清嗓子。 “云山。” 就在这声音响起的瞬间,方云山收敛了自己锋芒毕露的气息。 他又看向沛帝,语气中泛起了几分冰冷。 “陛下,你才登基三年,便敢染指你家祖宗千年以来想而不敢的东西?” 沛帝微微皱眉,并不开口。 先前方云山身上那股令他心惊胆战的气息,他并不喜欢,甚至可以说十分厌恶。 原本的怀柔手段在刚刚方云山的表现之后,已然没了必要。 “方爱卿,监天司终究是大秦的监天司。”楚公公在一旁说道。 闻言,方云山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秦沛,你厉害!” 方云山直接改了口,陛下都懒得称呼了。他脸上的笑容也难得的并不丑陋,而是显得极为畅快。 笑过之后,他的目光扫过常华殿中在场每一位的脸庞,最终却是摆了摆手,直奔着殿外而去。 “九州从来都不是某家的九州,监天司的存在是因为大秦不敢占尽好处!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你便敢坏了千年来的规矩?秦沛,此事我不反对,不仅不反对,我还要拍手称快!” 方云山渐行渐远,声音也越来越小。 “若是想将手伸到监天司来,大可大方一些,何必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毕竟,这九州,这天下,早就有太多人想看到这一幕了。” 声音落下,方云山也不见了踪影。 “陛下,那方云山去意已决,您不必为此事动怒。”楚公公在一旁说道。 兰泽英也一躬到底。 “没了方云山,监天司其余的人不过是一盘散沙,陛下想要将监天司掌控住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沛帝却微微摇头,看向田七。 “田七,你怎么看?” “我不懂。”田七摇头,他的确什么都不懂,只知道闷头修炼,服从秦家的安排。 哪怕是死,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执行。 先前沛帝对方云山说的话只能说是半真半假。 田七的确是被先帝所收养的,但他却并非是真正的义子,准确来说,他是秦家的死士。 沛帝的眉头皱的愈发的深了。 “方云山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何不反对此事?” 明明达成目的了,但沛帝心中却莫名的泛起了些许不安。 ...... 盛元三年,三月十五。 林季与韩厉回京。 先是带着韩厉回到自己府上,让韩厉就在府中住下。 在得知能跟林季同住一个屋檐下之后,韩厉明显有些过于激动。 “林哥,我怎么能跟您住在一起?要不我住后面吧?我看后面那排厢房就不错。” 林季翻了个白眼。 “那是给下人住的!” 安排丫鬟收拾好偏房,林季又招呼着韩厉到餐厅用膳。 为了笼络人心,他还专门下厨,将袖里乾坤里剩下的一点火灵鱼全部做了。 蒸炸烹炒各类手段都用上,一顿火灵鱼宴,让韩厉吃的泪流满面。 美食倒是次要,主要是跟谁吃。 一想到自己被林掌令这般看重,韩厉就在心中暗暗发誓,非要跟在林掌令身边混出个名堂来才是。 吃完饭之后,林季又把屋子里养着的精怪都给韩厉介绍了一遍。 “这是阿绿阿紫,它们都是草木精怪。” 将两只精怪重新塞进土里之后,林季又皱眉看向了花园另一边的少年,和少年头顶上趴着的小猫。 林季皱眉问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族里的长辈还没来人吗?”” 面对林季的质问,少年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的。 他头顶上的小猫则说道:“我家长辈不要我了。” 林季眉头一挑。 “昭儿跟我说起过,你是妖国月影猫族的。”林季好奇道,“月影猫也算是大族了,你一個没犯事的第六境晚辈,说不救就不救了?” 小猫不说话了。 之后无论林季再怎么问,它都选择沉默以对。 见状,林季也不在意。 “韩厉,今晚吃龙虎斗。” “林哥,龙虎斗是什么?” “别吃我。”小猫终于忍不住了。 只见她从少年头上一跃而起,落在地上之后,已经变作了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小姑娘。 个子比少年还矮半头。 “放我走,我让这小子听伱的话。” 林季撇了撇嘴,把剑拔了出来。 “你试试让它别听我话。” 第四百八十五章 去向 少年阿宝自然不敢不听林季的话。 那天他一路耸鼻子耸到林季面前之后,他就已经被林季吓破了胆子。 都说胆小如鼠,他本就是老鼠,还被吓破了胆,更是不敢造次。 看到林季手中寒光凛凛的长剑,阿宝缩了缩脖子,退到了一旁。 “你也太不争气了!”少女愤愤不平,动手就薅住了阿宝的头发。 看到这一幕,林季只觉得脑子都大了。 “罢了,我本就没有要抓你的意思,你要走便走。”林季不耐烦的冲着少女摆手。 见状,少女脸上一喜,随后又看向被她抓着头发的阿宝。 “那他呢?” “你觉得我知道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他还能离开吗?”林季诧异道,“跟在我身边,不愁吃不愁穿,也没人敢惦记着!你让这小子琢磨琢磨,他们寻宝鼠一族祖上有这么阔绰过吗?” 少女语塞,看向阿宝。 阿宝则摇了摇头。 “灵姐姐,林先生说的是实话,在京城这段日子我每天吃饱穿暖,还不用担心被人捉去,这日子比以前过得好。” “不争气的东西!”少女愤愤的骂了一声,但却松开了拽着阿宝头发的手。 “他不走我也不走,月影猫族一直照顾寻宝鼠族,我得顾着他!” 听到这话,林季倒是有些意外。 “你们还有这种关系?” 见少女和阿宝都不答,林季也不在意。 “罢了,留下就留下吧,府上多个丫鬟也是好事,你以后就叫阿灵了。” “好难听的名字。”少女皱眉。 “那就叫你傻猫。” “还是阿灵吧,阿灵好听。” ... 一转眼,时间已经来到下午。 林季去了一趟陆府,跟陆国公打了声招呼。 等到他回家没多久,陆昭儿便上门了。 “今天才回来的?”陆昭儿身上还穿着游星官的官服,背后的大刀上还沾染着血迹。 “是,早上才回来。”林季应了一声,目光始终在她背后的刀上打转。 见状,陆昭儿说道:“一个小案子,不值一提。” 林季笑了笑,没有再问。 给陆昭儿倒上了茶,林季原本准备说起他跟陆昭儿的婚事。 毕竟之前离开京城的时候,陆广目专门跟他提起了此事,而且还透露出京城中隐隐有些风言风语传出。 虽然这些话还没传到林季的耳朵里,但林季也不想陆昭儿受委屈。 终归是躲不过去的。 可还不等林季开口,陆昭儿却率先说道:“伱早上才回来,还不曾去总衙吧?” “没呢,准备明天再去,怎么了?”林季注意到了陆昭儿脸色的变化。 “你不在的这几天,监天司好像要变天了。” “变天?”林季眉头一挑。 陆昭儿则说道:“京城的镇府官已经有了人选,是一个叫做田七的。” “田七?没听说过。” “秦家的人,先帝的义子...这是宫里的说法。”陆昭儿低声道,“但我这几天与他打交道,看他神情冷漠,处事呆板,不像是会被秦家人看中的人。” 林季并不开口,静静的听着。 “那田七一上任便大刀阔斧,京州府衙里不少老人都被他调往何处,给的虽然是正经的差事,但...京州的人,他能派到别州去办差,你觉得这正常吗?” 林季微微叹息一声,拍了拍陆昭儿放在桌上的手背。 “秦家的人进了监天司,已经是最大的不正常了。” 就算是林季都知道,千年以来,都不曾有皇家的人在监天司中任职,哪怕只是最下面的捕头都不曾。 云州的秦劲松已然是個例外,但秦劲松常年不跟秦家本家有联系,似乎还隐隐有恩怨,已经不算是秦家的人了。 而且秦劲松是在监天司一步一个脚印,从最底层的妖捕一路爬到如今的地位的。 而这田七,却是空降。 林季不想理会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转而略带担忧的看向陆昭儿。 “你是游星官,归总衙管,虽然被派往京州府衙办差,但田七的话你是可以不听的吧?” 陆昭儿听出了林季语气中的关心之意,她微微笑了笑。 “不必担心我,我已经有去处了。” “去哪?” “云州。” “你...去云州?是去秦劲松手下办差?你父亲的意思?” 林季可还记得秦劲松与陆南亭二人是熟识,当初在那寻火使的事情上,这两人也不老实,坑了他一把。 “是爷爷的意思,他说如今的京城是是非之地,让我远离京城。”陆昭儿说道。 闻言,林季想了想,也觉得这是好事。 “云州虽然大战将起,但有你爹在,想来你安全无忧。” “都在监天司当差了,生死不必那么放在心上。” “你自己不在意,总该想想别人。”林季有些不满的说道。 陆昭儿听了这话,却笑眯了眼。 “好,我知道了。” 话音落下,她手掌翻动,反将林季的手压在了下面。 “不只是我,你在京城也要当心,你如今在外人眼里跟方大人是一起的,而方大人...他好像越来越奇怪了。” 林季知道陆昭儿所说的奇怪是什么。 他常跟在方云山身边,早就意识到方云山对于监天司已经没有什么归属感了。 或许是修为到了一定层次,亦或者是局势的步步紧逼,让他烦了。 不过这些话林季也不好胡乱说出口。 他只能低声道:“不久之后我也不在京城了,方大人说,让我去填上维州镇府官的缺。” “去维州啊。”陆昭儿点点头。 她看了林季许久,最终挪开了桌上的手。 “这才两年呢。” 林季明白她在说什么。 “两年也不短了。” “两年前你还只是梁州六品总捕,如今两年过去,你都要升三品镇府官了。” 说到这里,陆昭儿有些无奈道:“怎么追不上呢。” 林季默然,手下意识的放在了胸口。 因果簿的来历,他至今也搞不明白呢。 只是除恶扬善?总不能真这么简单吧。 “你什么时候走?”林季抬头问道。 陆昭儿笑了笑,起身,用手放在林季的肩膀上,又似是不小心,指间划过了他的脸庞。 “明天就走。” 第四百八十六章 镇府官 陆昭儿走了,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第二天一早,林季刚刚出门准备去陆府再见陆昭儿一面的时候,却被告知她已经在半夜便离开了京城。 但林季还是见到了陆广目。 此时的陆国公,已经没有了上次见面时那不威自怒的模样,反而脸上挂着几分愁容。 “那丫头觉得追不上你了,从小到大,她一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即便是放眼九州,各大宗门的年轻才俊,也比不上她。” “我比她年纪大几岁呢,她在同龄人之中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相信再过一两年便可以冲击日游境,以她的天赋不会有什么瓶颈。”林季点点头。 陆广目目光复杂的看着林季。 “你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从小要强,做什么都要争个第一。” “是我逼走了她?” “是形势逼走了她,再待在京城,难免卷入那些乱七八糟的斗争当中。”陆广目说道,“你不喜欢掺和这些事情,还不知道朝廷里已经成了什么狗屁模样。” “怎么?”林季追问。 “百官联名上书,参方云山玩忽职守...之前京郊山林里那些逃走的大妖,祸害了京州不少百姓,此事闹大了,收不了场。” 林季瞳孔骤缩,他没想到这事跟自己还有关系。 “然后呢?” “陛下将此事压了下去,用的是监天司不与朝政相关,自行其事的借口。” 陆广目语气沉重了些。 “然后便有人说起,监天司的规矩也该改改了,同是大秦的臣子,偏偏监天司特殊,这说不过去。” 听到这里,林季心中已经了然,他起身冲着陆广目深深一礼。 “我还要去总衙见方大人。” “这便不想听了?下面还有精彩的呢。” “没必要再听了。” “此事涉及监天司的未来,陛下似是铁了心要改制,事关自己,你当真不听?” 林季摇头失笑。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陆广目一怔,随后也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话音落下,他随手抄起桌上的杯子砸在了林季的脚前。 “在老夫面前称爷?” “您老息怒。”林季连忙讨饶。 ...... 离开陆府之后,林季倒也并未因为朝廷与监天司的矛盾而心焦。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担心监天司的未来。 可如今他已经是站在日游巅峰的修士,动起手来,入道不出,他几乎难寻敌手。 他已然是九州中的人物了。 监天司对于他来说,其实也并没有什么牵挂,无论将来监天司变成什么样子,他林季永远都是林季。 就像对陆广目说的那样,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若是待着不顺心了,那便退出去,找个地方拉着陆昭儿和钟小燕一藏,从此与世无争,岂不美哉。 心中念想着左拥右抱的白日梦,不知不觉间,林季已经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门口的衙役见到林季,便连忙说道:“林大人,方大人说您来了之后直接去见他。” “知道了。” 林季应了一声,直接朝着方云山书房的方向走去。 路过掌令司的时候,他却恰好碰到了魏延津。 “魏大人也回来了。”林季打了声招呼,有些奇怪道,“怎么从掌令司里出来,魏大人找林某有事?” 魏延津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 突然,他身后又窜出来了一人。 正是掌令司的文书王铮。 “从今天起,魏大人便是掌令司的主官了。”王铮脸上带着几分解脱,冲着林季笑道,“下官助林大人前途似锦。” 林季愣了愣,但紧接着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魏延津,笑了两声。 “原来如此...掌令司不比其他,魏大人虽然还是掌令,但却成了常驻京城的实权掌令,可喜可贺。” 魏延津却苦笑道:“林大人莫要说笑了,魏某是个粗人,往日斡旋众多妖族已经焦头烂额,这掌令司的事情比之前的差事还要繁琐,我已经是一头雾水了。” “哈哈哈,魏大人这话说得,你在掌令司是主持大局的,具体的事情,让王铮去办便是了。” 林季扫了王铮一眼,笑道:“魏大人别忘了,林某在京中当差的这段时间,可是常在外走动的。掌令司却没有出半点纰漏,您觉得是谁的功劳?” 此言一出,魏延津的目光顿时落在了王铮的身上。 “王文书是本事人,来来来,我们好好聊聊。” 魏延津冲着林季告罪一声,然后便拉着王铮又走进了掌令司。 林季看到了王铮进门之前那绝望的目光,心中顿时舒畅了不少。 还敢有不满,该! 离开掌令司之后,林季已经猜到方云山找自己是什么事情了。 想来是维州镇府官一事有了着落。 虽然林季并不期待这差事,但也没什么可抗拒的。 况且父母也在维州,在维州当官,总能照顾一二。 很快的,林季已经来到了方云山的书房外。 房间门并没有关,不等林季顿住脚步敲门,方云山便开口道:“进来吧。” “是。” 林季走进书房,看向方云山。 今天的方大人似乎和往常有些不同,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嘴角总是噙着些许笑意。 见到林季,他二话不说,掏出来了一枚令牌,放在了桌上。 那令牌之上硕大一个‘镇’字。 林季会意,取下了自己的掌令令牌,拿起了这属于三品镇府官的镇字令。 令牌入手的瞬间,林季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跟自己连接起来了,但是却又不知道具体为何物。 “文书已经递上去了,沛帝看过,给了朱批。”方云山察觉到林季的异样,笑道,“只要拿起这令牌,从此时此刻起,你便是监天司维州镇府官。” “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是三品镇府官的气运。” “那是气运?”林季瞳孔骤缩。 “可怕吧,镇府官的气运已经浓厚到能够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了。”方云山笑眯眯的。 “所以沛帝才非要趁着如今这個档口,往这个位置上放自己人。” 方云山起身,来到林季面前。 “他们对于监天司的气运,已经垂涎许久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赴任 方云山口中的气运之说林季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 但真正将属于三品镇府官的镇字令拿在手中,真正坐在了这个位置上之后,林季才突然意识到,听说真的只是听说。 此时此刻,他能明显的察觉到,那被称为气运的神秘力量就萦绕在自己身周。 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结果不止丹田中的灵力,就连周遭天地间的灵气仿佛也被一起调动了。 “若是借着这股气运出手,威能恐怕要比之前平白强个一两成。”林季暗暗心惊。 另一边的方云山显然察觉到了林季调动灵力的动作,他笑道:“能担任镇府官一职的,本就是日游境中的佼佼者,少说也是日游后期的修士,再加上这气运的加持,入道不出,基本上难寻敌手。” “原来这才是真正原因。”林季也有些恍然大悟。 方云山则继续道:“这气运还有不少别的好处。若是修炼,则事半功倍,若是悟道,则可以心无旁骛...但同样的,有利也有弊。” 对于这所谓气运的弊端,林季也有印象。 “借助着监天司的气运突破到第六境之后,便难以入道?”林季斟酌着问道。 “没错。”方云山点头道,“总不能好事全占,稍有天赋者加入监天司之后,便能顺风顺水的修炼到日游境界,但在这之后,他们几乎不可能单凭自己入道。” “展乘风?”林季挑眉。 “何止展乘风,孙河崖也是如此,云州的秦劲松也是如此!天下九州,大多数镇府官都是如此!” 说到这里,方云山拍了拍林季的肩膀,给了他一个宽慰的眼神。 “个中缘由不好解释,等你入道之后便会明白。这弊端也不会在你身上体现,因此你倒是不必在意。” 林季点点头,没有追问。 他本就不在意,他的修为是靠着因果簿提升上来的,这劳什子气运他从来都不曾在乎过。 方云山则继续说道:“本来让你过来,除了给你这镇府官的令牌之外,还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下官洗耳恭听。” “不必这么拘束。”方云山摆了摆手,示意林季坐下之后,继续道,“只是见到了你,反而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了,看到你那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我便觉得说的再多也是对牛弹琴。” 这话说得满腹委屈,但方云山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林季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保持沉默。 但心中总归是有几分庆幸了。 他整日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写在脸上,终于有所收获了。 书房中安静了片刻。 方云山似乎是在斟酌该如何开口。 大概过去了半盏茶时间,他才终于轻叹一声。 “朝廷觊觎监天司已久,不只是监天司所代表的九州的气运,还有监天司这震慑了九州千年的名头。” “大秦开国千年的规矩,已经被破坏了。田七出任京州镇府官一事,我不知道是秦家的意思,还是沛帝的意思,但这两者也没法分开去看待,思来想去,还是混为一谈的好。” 方云山目光扫向窗外。 窗外的树上,几只灵鸽正叽叽喳喳的叫着,听见便让人觉得心烦。 “他们不会满足于此,梁州镇府官的位置还空着呢。” 方云山看向林季。 “伱还记得,我之前说的,监天司像什么?” “像牢笼。”这话林季记得清楚得很。 方云山点点头。 “我有跳出这牢笼的能耐,而你还没有。” 话音落下,方云山脸上堆起了丑陋的笑容。 他分明面容削瘦且俊朗,偏偏这笑容却异常难看。 林季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到他的笑脸了,但时至今日也不曾习惯。 “去吧,尽快离开京城,去维州。” 方云山重新坐回书桌后面,看也不看林季,只是自顾自说道:“京城是是非之地,维州山高皇帝远,那里更适合你。” 闻言,林季微微点头。 “那下官便告辞了,您保重。” ...... 与方云山道别之后,林季也没有久留,直接回到了自己府上。 刚进家门,便看到管家方安正在门口与陆府的管家说着闲话。 见到林季出现,方安有些意外。 “老爷,怎么就回来了。” 以往林季出门之后,都是会在衙门里呆上一天,到傍晚才回家的。 因此只要林季在京中,府上一般都是只备上早饭晚饭。 林季顿住脚步,看向方安。 “我记得我这宅子原本是方大人名下的。”林季说道。 方安一愣,摇头道:“这宅子现在是在您的名下。” 林季了然,想来是后来方云山将这宅子过户给他了。 “方安,府上的银子还够你们这些下人吃穿用度吗?” 方安连忙答道:“回老爷的话,府上还有几千两。” 林季琢磨了片刻。 他府上厨子花匠丫头拢共也没多少人,这几千两银子如果不挥霍,即便在这京中,也能让他们花到死。 想到这里,林季拍了拍方安的肩膀。 “老爷我要去维州上任了,这宅子你替我看好,府上的下人也不必辞退,府上的银子应该足够坚持個十年八年的。” 方安明显有些意外,但林季摆明了没有带上他的意思,他也不好说什么。 “小的遵命。” “嗯。” 打发走了管家方安,林季来到了花园里。 先是一把揪出了土里埋着的阿紫。 “阿绿呢?” “绿爷爷说府上憋得难受,出去了。”阿紫如实回答。 “你去将它找回来。” 随手松开阿紫,阿紫落在土里之后,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随后,林季又看向花园另一边的肥猫阿灵与少年阿宝。 “收拾行李吧,跟我去维州。” 对于这些妖族亦或者精怪,林季懒得解释那么多。 最后,林季的目光落在了另一边的韩厉身上。 “林哥,去维州做什么?”韩厉有些跃跃欲试。 “去当土皇帝。”林季笑道,“维州路途遥远,你若是要回青华山...” “不回,林哥去哪我去哪。” “行,等到了维州,你还是做你的游星官。” 第四百八十八章 张弛有度 盛元三年,四月初三。 连绵的春雨已经下了几天。 雨势并不算大,但偏偏下起来没完。 以至于让原本气候干旱的青州也变得湿漉漉的,让人心生烦闷。 一驾马车缓缓沿着青州向南的官道前行着。 说是官道,但看得出来眼前的路只是没了杂草而已,路上尽是泥泞,少见行人车马。 这官道并非是因为连绵的雨而冷清,它其实本就这么冷清。 “青州兖州,九州西北荒凉之地。”林季坐在马车前面的雨棚里,手中拿着皮鞭,半依靠着,神情说不出的慵懒。 听着耳旁的雨声,他觉得有几分困倦,于是闭上了眼睛,手中的皮鞭有一搭没一搭的落在拉车的老马的屁股上。 在他的旁边,韩厉也不撑伞,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觉得不适了,便催动灵力让身体重新干燥起来。 这么做自然繁琐,但相比于一直用灵力隔绝雨水,这样的做法要省力气许多。 倒不是林季不让他也坐车避雨,只是他说尊卑有序,他不配跟林掌令同车。 “不出门,真不知道外面的世道是什么鬼样子。”韩厉在一旁心有余悸的说道。 他的目光扫过身后。 来时的路上只有马车的车辙印子,但在半个时辰之前,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抢劫。 一群大摇大摆的悍匪二话不说便要杀人抢车。 只可惜他们选错了对象。 目光在马车上残留的血迹处停留了许久,只是半个时辰,血迹就已经要被雨水冲刷干净了。 “林哥,这青州乱成这般模样,朝廷为何不管?”韩厉问道。 出了梁州之后,继续南下经过襄州也能去维州。 但林季不想绕路,于是便直接朝着西南方向,途径青州再去维州。 “怎么管?”林季懒散的声音响起。 韩厉一愣,不解的看向林季。 还能怎么管,作恶的都是修士,自然是由监天司来管。 林季似乎是看出了韩厉的疑惑,他轻笑了两声。 “青州兖州贫瘠,不比维州好多少。除此之外,千年以来,凡是有作奸犯科者,若是罪不至死,便发配到青州兖州来。而那些被朝廷被监天司追杀的亡命之徒,想要逃命,也会逃到青州兖州来。” “朝廷便任由这地方乱着?”韩厉想不明白。 “总不能把人逼死吧。”林季笑道,“修士犯禁,想要追查何其困难。监天司没有那么多人手,又不想放任这些胡作非为之辈扰乱九州,你说怎么办?” 不等韩厉开口,林季便笑道:“于是便给个地方让他们自生自灭。” “这样么...”韩厉的脸上泛起了几分恍然。 林季则继续道:“监天司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是那种非杀之而后快的恶徒,只是小有犯禁的,只要逃到青州和兖州,便不再追查,不再去管。” “不然天下九州那么大的地方,监天司才多少人手,管不过来的。” “可如果这样,岂不是不少案子都成了无头空案。” “这叫张弛有度。”林季答道。 “张弛有度?” “逼得太紧,恶徒便会报团取暖,再想收拾他们就要麻烦不少。可若是不逼,他们便肆无忌惮,动辄惹出些天怒人怨的事情来。” 林季睁开了眼,又是一皮鞭落在了前面老马的屁股上。 兴许是下手重了,老马有些幽怨的回头看了林季一眼。 “抱歉。” 敷衍的冲着老马摆了摆手,林季这才看向韩厉。 “一松一紧,张弛有度,这才是长久之道,其中的分寸虽然不好把握,但心里也要有数。” 说话间的功夫,前面隐约能看到一座有些破败的城池。 城墙约莫只有三四米高,而且不少地方都坑坑洼洼的。 说是断壁残垣都相去不远。 城门敞开着,没有卫兵,却有几個凶神恶煞的家伙在门口,收入城的钱。 城门口没有排队,甚至放眼望去,都只有林季一行人要进城。 “离城,青州府城。”林季看着那破败城墙上难以辨认的大字,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在城中休息一天,修整之后,明日一早启程南下。”林季说道。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 看守城门的几人早早就盯着林季一行的马车,等他们来到了近处,几人立时围了上来。 “两个人一辆车,车留下,人走。” 听到这话,林季手伸进怀里掏钱的动作顿时僵住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马车,上面只是些不值钱的物件而已,即便丢了也无所谓。 阿绿和阿紫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林季在它们身上下了元神印记,它们跑不远。 肥猫阿灵在林季的一侧躺着,阿宝则变成了一只小老鼠,被阿灵压在身下。 他实在看不出,这马车有什么值得抢的。 抢车上的锅碗瓢盆吗? “车上只是些杂物,不值钱的。”林季说道。 “老大,跟他废什么话!”有小喽啰看到了林季手伸进怀里的动作,连忙说道,“这小子身上肯定还有不少钱,干脆将人也弄死...” 这群看门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着杀人抢钱的话,根本不在乎林季是不是能听到。 这幅做派,也让林季突然意识到,青州的恶劣或许比他想的还要更甚几分。 “进了青州之后不曾停下过,没想到原来真正的青州是这幅样子。”林季喃喃两句,随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韩厉身上。 “林哥...” “都宰了,一个别留。” 韩厉早就等着了,在青州,一路上他已经杀了不少心怀不轨的歹徒,也不差眼前这几个。 林季在随口交代之后,看都不看那几个将死之人,自顾自赶着马车进城。 韩厉则留了下来,在这群歹徒试图率先动手的瞬间,几道符箓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并且被激发出了威能。 只是片刻,火光乍现,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此时此刻,林季已经赶着马车进了城中。 他察觉到周围不少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大多数都带着歹意,亦或者因为城门口的骚动而有些胆怯。 回头,又看到韩厉拿着一柄长剑,一个一个给尚未死透的家伙送上最后一程。 林季微微叹息着。 “青州,离城。” 第四百八十九章 青州离城 林季从未想过,一州之府城,会是眼前这幅景象。 进城不过片刻,他就已经看到四五处赌坊,数之不尽的暗娼。 有衣不蔽体的姑娘就站在路旁,迎着周遭火热的眼神,卖弄着自己。 “这...怎么会这样?”韩厉已经解决完了城门口的事情,追着来到林季身旁。 “我也奇怪,怎么会这样。”林季觉得心中有些郁结。 来之前,他知道青州兖州乱。 但从未想过,会乱到如此程度。 这两州之地虽然偏远,但也是中原九州。 “法外之地。”林季没由来的想到了这个词语。 用这四个字来形容离城乃至于整个青州,都再合适不过。 至于兖州,那里比青州还要偏僻一些,恐怕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先生,要进来歇歇吗?”有姑娘对林季呼喊着。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长裙之下的白腻,看到了姣好的妙容,看到了曼妙的身段。 林季下了马车,来到了姑娘面前。 “今年多大了?”林季问道。 “十七。” “爹娘呢?”林季又问。 姑娘默然,摇了摇头。 林季了然。 “干这行几年了?” “您..您要进来歇歇吗?若是不来,便离开吧。”姑娘的脸色有些变化。 林季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然后便看到身后不远处,几个目光阴冷的家伙正盯着他。 “那是蛇头吧?”林季继续问道。 姑娘的眼中泛起惊恐,不敢再开口。 而林季的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 片刻之后,带着几分威胁意味的声音响起。 “小子,要玩就玩不玩就滚,哪那么多废话!以为弄死了城门口那几個废物,便是个人物了?我告诉你...” 唰。 剑光闪过,脑袋落地。 “啊啊啊!”姑娘惊叫出声,可是刚发出一点声音,她又吓得猛地噤声,只是浑身颤抖着看向林季。 林季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心念微动,属于日游修士的气势扫过四周。 只是刹那间,所有集中在他身上的明里暗里的目光,都消失不见了。 “干这行几年了?”林季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 姑娘战战兢兢的,低头开口道:“六..六年了。” “才十七岁,六年。”林季长叹一声。 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身后的无头尸体上。 这倒霉蛋多半是个地头蛇之类的人物,这种小人物杀了也就杀了,可林季知道自己走后,眼前这个姑娘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想了想,林季叹道:“我还缺个丫鬟,上车吧。” 说完,林季便重新坐回到马车上,然后看着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姑娘。 “蛇头死了,我走之后,你觉得你会是什么下场?” 此言一出,那姑娘浑身一颤,没有再犹豫。 她小心翼翼的来到马车旁边。 “上来吧。”林季将熟睡的肥猫抱在怀里,将被其压在身下的老鼠丢到了马车后面。 姑娘小心翼翼的上了车。 与此同时,睡的香甜的肥猫也被林季揪着后勃颈的动作给吵醒了。 “喵...干嘛打扰我睡觉。” “走了一路便睡了一路,你是属猪的?”林季一边撸猫,一边说道。 阿灵想要回怼,但是想到自己正被林季抱在怀里,于是选择了偃旗息鼓改日再说。 她看向一旁占据了自己位置的小姑娘,抬起小爪子问道:“这是谁?” “新收的丫鬟,叫...你叫什么?” “怜玉。”怜玉小心翼翼的回道。 “叫怜玉。”林季撸猫的动作轻缓了几分。 阿灵显然不在意这些,被林季的大手顺着皮毛,很快她便又困得闭上了眼睛。 见状,林季也不打扰她,而是看向怜玉。 “这小猫会说话,你不怕吗?” “有一点,不过城里也有妖,我以前见过。”怜玉说道。 “呵,原来如此。”林季哑然失笑。 也是,能在离城之中生活的,什么场面没见过。 刚刚死在城门口的那几个都是第二境的修士,被他一剑斩首的蛇头,有第四境修为。 就连眼前的怜玉,似乎都已经淬体巅峰,眼看着就要养气了。 “谁教你修炼的?” “虎头..就是你刚刚杀的那个。”怜玉小声说道。 “为何教伱修炼?” 怜玉眼中泛起了几分痛苦,但她对林季并不熟悉,哪怕想到了痛苦的回忆,却也不敢拒绝林季的询问。 “他说..说炼体之后,我更能经得住折腾。” “这样啊。” 林季点点头,没有再问什么。 在这个世间,这样的事情,应该很多,即使前世繁花似锦的文明世界,也未曾杜绝,何况如今的这个大秦九州? 可是心中还是觉得烦躁,谁叫他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他改变不了什么,于是便想着躲避。管不了就不去管,看不下去便不看。 就是怕心中的道义作祟,让他心烦意乱。 “早知道就不来青州了,多绕点路从襄州走,哪有这些烦心事。”林季心中想道。 就连一路上话痨不断的韩厉,此时也莫名的变得沉默起来。 就像是来了离城,就要入乡随俗,适应这里的环境一样。 明明大街上都是人,这给人一种感觉却死气沉沉的。 让人连笑都笑不出来。 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前面。 客栈的小二小跑着迎了出来。 “客官三位,怎么说?” “让人看顾着马车,给这老马上好的饲料,然后三间上房。”林季一边说着,一边领着韩厉和怜玉走进客栈。 猫还被他抱在怀里,老鼠则钻进了韩厉的衣服里。 小二麻利的招呼着,很快就有人将马车拖走。 然后小二又倒上了茶水。 “有什么拿手菜都上来吧,赶路许久,一顿热乎的都没吃到。”林季又道。 说话间的功夫,他递出了十两银子。 这些钱即便是在京中,也足够三人住店加酒席了,要的又不是龙肝凤胆。 但小二却没有接。 “客官,这钱不够。” “怎么?”林季挑眉,有些意外。 “您来离城不久,便杀了好几人吧?”小二笑眯眯的问道。 “呵,外来面孔这般的招人注目吗。”林季摇了摇头。 小二则继续道:“咱家客栈叫做风雨,说的是遮风挡雨的意思。” “怎解?” “您来客栈留宿,外面的是非与您无关,客栈还在,便保您安然无恙。” 小二脸上的笑容更甚。 “先前您杀得蛇头是城北庆二爷的手下。” 第四百九十章 庆二爷 城北庆二爷是什么来头,林季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离城修士不少,但是进城之前,林季的神识便已经将全城扫过。 日游境的也不过三位,而且都只是初入日游的境界。 这样的贫瘠之地,修炼资源匮乏,灵气也稀疏。 这种地方,但凡还有几分上进之心,都不会选择留下。 “十两够饭菜钱和房钱吗?”林季问道。 小二一愣,显然听出了林季的言下之意。 “这倒是够了...” “那你便去准备着,顺便放出话去,林某就在客栈中等着,那什么庆二爷若是想来报复,便让他来。” 闻言,小二有些为难,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林季却不想废话了,目光扫向一旁柜台后面,一直一言不发专心算账的掌柜。 “掌柜的,如何?” 掌柜的抬起头看向林季。 他放下笔,拱手行礼。 “庆老二修为不低,若是客官有自信应付的话,烦请客官去别家留宿。”掌柜的说道,“毕竟真等他找上门来,若是打坏了我家的桌椅...” “我照价赔偿。”林季说道。 掌柜的点点头,冲着小二说道:“小子,去忙吧。” 小二应了一声,冲林季笑道:“小子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客官见谅,您几位稍候。” 风云客栈中的饭菜着实不怎么样,这客栈显然也不指望着用饭菜赚钱。 随意填饱肚子之后,林季等人便回房休息去了。 林季在回房之前又找来小二,给了些散碎银两,让他去买几件姑娘家的衣服,给怜玉送去。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将那什么庆二爷放在眼中。 他只想着今晚在离城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便离去。 这鬼地方,多待片刻都是折磨。 ...... 离城,城北。 整座离城的房屋都是一副破败模样,偏偏在这城北,一处精美的宅院在这里鹤立鸡群。 在宅院之中的正厅里。 庆二爷静静的坐在主位上。 他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衫,整个人很瘦弱,没有半点威严。 只是静静的坐着,目光看向门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片刻之后,一位壮汉走进了厅中。 他跪在了庆二爷面前。 “二爷,那小子的底细查不出来,近半年间监天司的通缉令上没有他们的模样,看起来应该是仗着有几分修为,借道青州去往别处的修士。” 庆二爷不置可否,拿起一旁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那壮汉则说道:“二爷,他杀了虎头和门口的几个小喽啰,这几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终究是在咱们手下混饭吃的...若是就这么让他们离去,下面的弟兄们恐怕会有意见。” 听到这话,庆二爷脸上终于有了几分波动。 他放下茶杯,斟酌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也是一位日游修士,即便动起手来不如我,但我也不能轻易拿下他。” “这...”壮汉没想到庆二爷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庆二爷则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纸。 那纸上画着几张人像,赫然便是林季一行人。 他看着纸上的人像,端详了许久,微不可查的叹息了一声。 “张靖,你说我该怎么办?” “属下不知。”壮汉摇头。 闻言,庆二爷起身,来到了壮汉身旁站定。 “虎头那小子在城中管着十几个暗娼,这些年孝敬了你不少吧?” “是。”壮汉不敢隐瞒,承认的很干脆。 “那便由你去收拾你口中的小子吧。”庆二爷笑眯眯的说道。 一听这话,壮汉瞪大了眼睛,惊慌道:“二爷,您也说了,那是日游修士,我怎么...” “呵,之前一口一个小子,此时让你出手,便怕了?” 庆二爷的语气毫无波动,只是一挥手,壮汉便没了动静。 咚。 尸体倒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没有丁点伤口,却偏偏死的透彻。 就在壮汉尸体倒地之后不久,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厅中,随手提起壮汉的尸体丢了出去。 然后,他看向庆二爷。 “我去一趟吧,终究是杀了我们的人。” 闻言,庆二爷思忖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若他是入道,我等自然不敢得罪,可一位日游境便敢在离城胡乱杀人,想来是在别处逍遥惯了,自觉是個人物。” “呵,这些年死在离城的大人物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 深夜,风雨客栈。 林季坐在大堂里,面前摆着一壶酒,一碟花生米。 客栈的床太潮湿了,他睡着膈应。 分明用灵力清理了几遍,但过不了多久,就又恢复原样。 烦躁之下,他索性不睡了,找小二要了一壶酒,来到了大堂之中。 大堂里,只有掌柜还坐在柜台后面,身旁的炉子上烧着热水,他的另一边摆着一壶茶水。 “客官来自何处?” “从京州来,要去维州。”林季说道。 “要去维州,为何不借到襄州?” “那太绕了,从青州走,路程要少大半。” 闻言,掌柜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 “后悔了吗?” “后悔了。”林季坦然点头道,“青州的官道年久失修,比乡下的土路强不了多少,进入青州之后,路上的强盗也耽搁了不少时间,尽是些麻烦事。” 一边说着,林季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掌柜的整日都在柜台后面坐着,不觉得烦闷吗?” “总要护着客栈里的客官们的。” “来了半天,不曾见到其他客人?都在房子里窝着?” “来此避难,自然是胆小怕事的,不敢见人没什么可奇怪的。”掌柜笑着,“倒是如客官这般的,老夫我还是头一次见。” “掌柜的觉得我也该如丧家之犬一般,惶惶不可终日?” “客官虽然有日游修为,但也该知道同为日游亦有差距,庆二爷在离城盘踞十几年,总有他的道理的。” “掌柜的意思是?”林季挑眉。 “要么赔礼道歉,要么趁早离去。” “我若是不呢?” 话音落下,林季突然感觉眼前有些模糊。 低头,桌上自己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 第四百九十一章 客栈掌柜 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面容的人影走进了客栈之中。 他坐在了林季的身旁,静静的看着林季。 客栈的掌柜轻叹一声。 “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以为你们至少要到明天才会动手。” “他挑衅庆二爷,这就是取死之道。”黑袍人的声音冷冰冰的。 此时的林季双眼失神,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虽然没什么伤势出现,但在黑袍人眼中,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听到黑袍人的话,掌柜的无奈道:“他是官家的人,杀了他后患无穷。” “监天司?”黑袍人有些意外,“你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但他修的是浩气诀。”掌柜的说道,“监天司中修炼浩气诀的,都是从最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能将这功法修炼到第六境,他在监天司中不会是小人物。” 黑袍人沉默片刻。 但很快,他又轻笑道:“监天司又如何,这里是青州,连监天司的镇府官都不敢待在离城,这小子不是过江龙,只是自找麻烦的蠢货而已。” 掌柜的脸上的表情愈发的复杂了。 “能否给我一分薄面,放他这一次。” “呵,老九,你都叛出监天司这么多年了,还顾及着同僚的情谊?”黑袍人语气中多出了几分嘲讽似的嗤笑。 他指着林季说道:“若是这小子识趣,早早的赔礼道歉,亦或者知道惹了人赶紧逃走,兴许都不会有事。偏偏他让你家小二去挑衅...若不杀他,怎么服众?” 闻言,掌柜的终究是点了点头。 “那随你吧,别在我这动手。” “好。” 黑袍人点点头,一把将林季抗在肩上,然后便朝着客栈门口的方向走去。 一位日游境修士落在手中,自然不会轻易的杀了。 日游修士的血肉对于妖族和邪修来说,就如同妖族的妖丹之于修士。 除此之外。 元神可以拿来炼魂增加修为,身上的法器也能卖个好价钱。 人要杀,但也要物尽其用。 可就在黑袍人走出客栈的一瞬间,他突然察觉到,自己肩上的人不见了踪影。 “怎么回事?”黑袍人心中一惊,猛地回头。 却见客栈之中,昏暗的烛火依旧。 柜台后面,掌柜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震惊。 而另一边,厅中的酒桌旁,那本该失魂被控制的小子,正端着酒杯,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看到这一幕,黑袍人瞳孔骤缩。 下一刻,他想都不想,转身就逃。 看到黑袍人逃远,林季也不追,自顾自将杯中的酒喝完。 “掌柜的也是监天司出来的?叛出...监天司又不是什么许进不许出的地方,你犯了什么事?”林季随口问道。 掌柜的默然不语。 林季则继续道:“不说便死。若不是你在酒中下药,我哪会着道、要不是我还有几分本事,恐怕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听到这话,掌柜的终于开口。 却不是回答林季的问题,而是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酒中是失魂花的汁水,伱毫无防备的喝了,如何能抵得住?” “那黑袍人的元神功法已经修炼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即便是同境界修士也难以抵挡,只是看一眼便能让人陷入幻觉之中难以自拔...” “在我面前操弄元神乱人心智,他还嫩了点。”林季嗤笑道。 当初提云道人给的六识归元诀,到了日游境之后,才终于展现出真正的威力。 如今林季的元神比同境界修士要强上三四成有余,除此之外,他六识合一,加上佛门六通,慢说是同境界修士的迷魂手段,即便是那青丘狐族大名鼎鼎的天赋幻境也瞒不过他。 那黑袍人的功法的确有几分厉害,林季也有那么一瞬间着了道。 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林季将面前的酒壶端了起来,对着壶嘴将壶中的酒一饮而尽。 那所谓失魂花的药力在进入他体内的一瞬间,便被真龙体灼热的血肉给炼化,消失的无影无踪。 若是毒还能有点伤害,只是迷药,那林季真的不会有丝毫在意。 想要迷倒他,少说也得是常人数倍的剂量才行。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在监天司犯了什么事,不得不躲到青州来?”林季又问了一遍。 掌柜的却不愿说。 “既然你没事,为何不追那黑袍人?” “我在他身上留下了元神印记,等他逃到老巢去,我再跟过去一网打尽。” 说着,林季起身,手中握着青釭剑的剑鞘。 “同样的话我问了你两遍,你却都在搪塞我。” “只是给我下药这一桩,我便该杀你,只是念着你先前还帮我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求情话,因此我才留你一命。” 感受到林季身上的杀气愈发的浓郁,掌柜的被逼的退后了半步,抵住了身后的墙壁。 他眼中泛起惊恐。 眼前这人只是杀意,便让他这同为日游境的修士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感觉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一般。 “你在监天司绝不是泛泛之辈,你到底是谁?” “还在废话。”林季微微摇头。 下一瞬,他身影在掌柜的眼中消失不见了。 掌柜的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恐惧。 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他便感到肚子上被人重击。 林季的身影再次出现,掌柜也看到林季手中长剑的剑柄,怼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上。 一声闷响。 掌柜的只觉得身上四肢百骸的经脉尽碎,剧烈的疼痛让他当场瘫倒在地,却还不停的抽搐着。 但即便如此,他愣是没有吭一声。 “还挺有骨气。”林季不屑的嗤笑一声。 出身监天司的日游境修士。 如果不是犯了重罪,何至于躲藏在这离城之中? 林季给了他机会辩驳,他却连解释都不愿意解释。 再加上先前下药的事情。 不杀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掌柜的重重的喘息着,可紧接着,他瞳孔骤缩。 因为倒在地上,他终于看到林季腰间藏在衣服下摆下面的令牌。 那硕大的‘镇’字,也让他意识到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你是三品镇府官?是哪位大人?” “维州新任镇府官,林季。”林季笑了笑,接着话锋一转,“给镇府官下药,然后我也给了你解释的机会,可惜你没把握住这个机会。” “我废你修为,不过分吧?” 第四百九十二章 你说的没错 深夜,庆府。 没由来的,庆二爷觉得颇有些心神不宁。 日游修士不会无端心烦,因此庆二爷知道,这是某件事情的预兆。 不是好事。 “是老三那边?可对方只是一位日游修士罢了,有九傅暗中搭手,不该有意外才是。” “难不成是大哥?不对,大哥正在紧要关头,准备了这么多年,断然没有失败的道理...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的烦闷让庆二爷脸上挂上了些许忧愁。 就在这时,门外有脚步声响起。 庆二爷抬头,发现是自己的手下在门外停步不前。 “二爷...您心情不好?” “有屁快放!”庆二爷不耐烦的招了招手。 手下应了一声,小跑着走进议事厅,递上了一本小册子。 “这是天京城那边送来的,最近九州的消息都在这上面了。” 庆二爷点点头,接过册子,打发走了手下。 青州消息闭塞,虽然在此称王称霸大可以山高皇帝远,但总不能对外面真的一无所知。 离城这边每个月都会往天京城送大把的元晶,委托天京城收集九州之中的重要消息。 这也几乎是离城对外联系的唯一手段了。 毕竟能来青州兖州的,都是在九州别处混不下去的。 来了,就没想走,也走不了。 庆二爷随手翻开手中的册子,心中却没什么期待。 近几年大事不少,但距离他们都太远了。 “大秦与妖国闹掰了...斩了不少妖国潜力极大的晚辈,好死。” “南边的遗迹与龙族有关?呵,与我无关。” “西边佛国大慈恩寺,迎回菩萨转世真身?这消息倒是要记着,佛国与青州也接壤,往年那些秃驴也曾在青州行走过,不好对付。” 翻着翻着,手中的小册子上突然出现了两幅画像,惟妙惟肖。 其中一人相貌平平无奇,画像旁边写的是监天司新任京州镇府官,田七。 而另一幅画像之上,却是一位面容俊朗的年轻人。 虽然面相年轻,但偏偏头发却有点花白。 “林季?维州镇府官?”庆二爷微微挑眉。 自从盛元以来,这小子已经出了不少风头,庆二爷也早就知道他的名声。 但真的看到长相,这还是头一次。 “如此年轻的镇府官...想来又是如方云山一般天纵奇才吧,呵,监天司的狗杂碎。” 就在庆二爷觉得无趣,准备继续翻页的时候,黑袍人阴老三突然快步走了进来。 “回来了?如何?”庆二爷随口问道,并不在意。 他不觉得收拾一个日游境修士能出什么意外。 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阴老三重重的喘息声。 “二哥,失手了,那人的元神比我还凝炼几分,我拿不住他!”阴老三眉头紧皱道。 燃文 一听这话,孙二爷眉头一挑,惊讶道:“日游修士中,还有比你的元神更凝炼的?莫不是哪家妖族化形的大妖来了...” 说话间的功夫,庆二爷突然注意到,阴老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的册子上。 还不等他开口询问,就看到阴老三指着册子上那张年轻容貌的画像,指间微微颤抖。 “是他!” 庆二爷一愣,紧接着一低头,才骤然反应过来。 “你说杀了我们手下的,是这林季?” “是他!他那该死的笑容我绝不会忘!”阴老三心中泛起了几分胆寒。 他真真切切的记得当时在客栈外面回头的时候,林季端着酒杯,脸上那丑陋到极点,看了便让人恶心的笑容。 怎么会有人笑的这么难看。 听到阴老三斩钉截铁的确认,庆二爷深吸一口气。 “麻烦了,这人是监天司的镇府官,而且手段极其残忍,前不久在京州死的那么多大妖,就是这人干的。这两年常有他的消息传来,大有当年方云山横空出世时的威势。” 阴老三也点点头,这些消息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二哥,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两兄弟联手就算能将他拿下,但他毕竟是监天司的三品镇府官,杀了他,会不会引来监天司的报复...” “倒是不能不防。”庆二爷也有些束手无策。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就在两人的身旁,几乎近在迟尺。 “是谁给你们的自信,觉得能拿下我?” 庆二爷和阴老三勐地扭头,这才发现议事厅靠近门口的椅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人。 “怎么可能?”阴老三惊呼出声,这么多年,从未有同境界的修士能悄无声息的摸到他身边。 而庆二爷则飞快的看了一眼手中的册子,确定了眼前这人的身份。 但无论如何,对方这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终究是让庆二爷心中也没由来弱了几分。 庆二爷起身,将阴老三拦住,随后冲着林季微微一礼。 “离城庆老二,见过林大人。” “有礼。”林季并未起身,而是敷衍的拱了拱手,随后笑道,“给我下药,又想谋害我的性命,两位,这笔账怎么算?” 听到这话,庆二爷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语气渐冷。 在自己的地盘,无论如何也不能弱了声势。 再者说了,他们两人联手,眼前这林季也不必惧怕。 “林大人杀我手下在先,怎么,监天司都是这般霸道,准你们杀人,不准我们还手?” 话音落下,庆二爷原本以为林季还要还嘴说些什么。 可他却看到林季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 庆二爷一愣。 “什么没错?” “监天司就是这般霸道,只准我弄死你们,不准你们找我麻烦。”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一道劲风闪过,庆二爷和阴老三脸色一同变幻。 “大胆!”庆二爷怒吼一声,神识已然将林季的身形锁定。 速度快的过眼睛,却快不过神识。 紧接着,庆二爷想都不想一掌打了出去。 冬! 一声闷响,庆二爷心中一喜,他这一掌结结实实的落在了林季身上。 可还不等他心中的喜意溢于言表,他的脸色又骤然僵住了,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与恐惧。 因为他看到一只手抓着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从阴老三的胸膛穿过,从后背而出。 而与此同时,林季也看着落在自己胸膛上的掌印。 他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微微咧嘴,林季笑着看向庆二爷。 “嘿,又是玩毒的。” 那笑容倒是不再丑陋了。 但偏偏庆二爷被这笑容,彻底吓破了胆子。 第四百九十三章 追杀 “老三!”庆二爷一声惊呼。 看着那鲜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他又看向阴老三。 此时的阴老三还站在原地,手中掐诀,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他也同样低头,看着那穿透了自己胸膛的手臂。 鲜血已经止不住的流了一地。 “原来邪修的血也是红的,我还以为是黑的呢。”林季笑眯眯的说着,手中一握。 心脏顿时被捏碎,暗红色的血浆四处飞溅。 抽出手臂,不去管衣袖上的血迹。 林季冷笑着,一把抓住阴老三的脑袋,元神之力催动,只是刹那之间,一只冒着金光的小人就被他抓了出来。 这便是阴老三的元神。 失去了肉身,元神就如同无根的浮萍一样,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日游修士是借日华之力修炼的,可你的元神偏偏夹杂着阴气,炼了不少魂吧?”林季语气渐冷。 “光看你的肉身还看不出来,非得把元神揪出来才能看出些许端倪...这年头,如你这般单纯的邪修倒是不多见了,别家的邪修多多少少都要在自己的肉身上下点功夫,把自己搞的认不认鬼不鬼的,你倒是出淤泥而不染。” 阴老三的元神被林季捏在手中,感受着完全碾压自己的元神力量,他已然放弃了所有抵抗,不停的传出求饶的信息。 林季自然不可能放过他,心念一动,便将这脆弱的元神彻底湮灭。 另一边,看到林季这干净利落的动作,庆二爷想都不想,一个闪身便出了议事厅,紧接着身形腾空而起,飞快的远遁而去。 见状,林季却并不着急去追他,元神的印记已经落下,他跳不远。 看着倒在地上的阴老三的尸体,他蹲下身子摸索了半天,最终摸出来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旗子,还有一枚看不出来历的戒指。 《控卫在此》 “这小旗子...是所谓的招魂幡吗?还没到宝器品阶,聊胜于无吧。” 林季又打量起手中的戒指。 “这戒指倒是看不出来历...”手中稍稍用力,戒指却岿然不动,显然材质并不简单。 “有宝器的强度的,是个好东西,回头拿去卖了。” 除了这两件法宝之外,阴老三身上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于是林季起身,同样离开了议事厅,朝着庆老二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 离城之外。 夜空中,一道身影急速闪过。 “该死,同是日游,他凭什么一击便将老三宰了,还能硬抗我一掌。” 庆老二心中胆寒到了极点。 此时此刻,他的手掌还在隐隐作痛,刚刚他打在林季身上那一掌,不仅没有作用,反而因为对方肉身太过强横,震得他手掌生疼。 在此之前,庆老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日游修士在元神上碾压老三,肉身还这般强横。 前方不远处,隐隐出现了一座大山的影子,因为黑夜看不真切,但庆老二知道自己已经快到地方了。 “哼,那小子再怎么强横,也不过只是日游修士而已,等我将大哥请出来,他也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 心念及此,庆老二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可就是这么一眼,却让他心中一惊,拼命便催动体内灵力,让自己速度又快了几分。 他已经能看到林季追过来的身影,并且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怎么会这么快?!” 与此同时,后面的林季也发现了庆老二回头之后,吓得又快了几分的模样。 “庆二爷,先前的霸气去哪了?怎么逃得这么狼狈,不是你们两兄弟联手,能将我斩杀吗?”林季嘲讽道,“不是都已经在商量将林某宰了之后,如何应对监天司的报复吗?怎么口气不小,本事却没多少啊。” “姓林的!你不过是占了偷袭之利,老三一身的本事还未施展便被你阴死!” “原来当面出手叫偷袭啊,庆二爷高见!” “你...!”庆二爷憋得说不出话来。 回头一看,见林季又近了几分,他也不敢再放狠话了。 “林大人,我等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不如此事...” “此事作罢不了,你们不来招惹林某,林某自然懒得找你们麻烦。但你等不知死活,那林某自然要想方设法将你们弄死。”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又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那被庆二爷打了一掌的地方,此时已经是乌黑一片。 即便肉身已经将那毒掌隔绝了大半,但终究不能完全无视。 “又是个用毒的货色。”林季心中的杀意渐甚。 在监天司当差这么多年,经历过的,听说过的事情太多,其中用毒的邪修也不在少数。 但凡是玩毒的,都喜欢讲究个标新立异,各个标榜自己的是奇毒,无解。 何谓奇毒,就是把能想到的能找到的毒物,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组合起来,让毒性倍增,又能让自己完美掌控。 至于如何做到这一点。 有些良心的抓来药奴,试验个几次才弄死,再找下一个。 而手段狠辣些的,一抓就是几十个,关起来慢慢试验。 凡是邪修,必然双手沾满鲜血。 这种人物,碰上了还打得过,林季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都是因果簿上的功绩。 前面的庆老二已经渐渐有些气喘了。 体内的灵力也消耗了大半。 回头看去,林季还是不远不近的吊着,时不时勐地加快一点速度,逼得他不得不全力逃遁。 这一追一逃下来,庆老二感觉自己经脉中的灵力已然有些混乱,再想强行出手,随时都有反噬的可能。 “该死,他这是在消耗我的灵力。”庆老二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林大人,前面便是断阴山了!我大哥就在断阴山中修炼,若是等我将大哥叫来,你今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你放心去叫,我跟不丢。”林季的声音响起。 闻言,庆老二愈发的愤怒。 “姓林的,你非要将我逼死不成?莫不是以为有几分手段便能肆无忌惮了?你们监天司在青州都站不住脚,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算你爹...我...!”林季嘲讽的话说了一半,突然神识探查到一股强横的气息。 那气息足以令他都感到几分心惊胆战。 第四百九十四章 姜老大 远处,在那大山的阴影之中,隐约一道人影腾空而起,朝着庆老二和林季的方向而来。 林季神识探查到的危险就来自于那道人影。 “我去,还真有大哥?不行,这是他们的地盘,先撤。” 心念及此,看着远处那道人影越来越近,林季终究是不打算以身试险。 凡事都要从长计议,太莽的一般都活不长。 “哼!看在你修炼不易的份上,今日便饶你一次!林某去也!” 逃归逃,场面话总是要说的。 话音落下,林季扭头就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去。 这时候,庆二爷也看到了山中出现的身影。 “大哥,此人将老三杀了,一定别让他跑了。”庆二爷高声喊道。 紧接着,一阵狂风掠过,庆二爷勐地回头,却见那道身影快过了狂风,已经距离远处那试图逃遁的林季越来越近。 “哈哈,姓林的,等死吧!” 与此同时,听到身后庆老二猖狂的笑声,林季回头,却看到一个壮汉已然来到自己身后。 他童孔骤缩。 “这么快...” 冬! 那壮汉赤裸着上身,下半身也只穿了一条短裤,浑身上下的肌肉青筋暴起。 一拳落在了林季的后心之上,一声闷响之后,林季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直接被从半空中打落。 轰隆隆... 一声巨响,地面上尘土飞扬之中,隐约能看到一个深坑。 庆老二也追了上来,来到了那壮汉身旁。 “大哥...” “老三被他杀了?”壮汉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庆老二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此人是监天司新上任的维州镇府官,仗着官身偷袭老三...” 话还没说完,壮汉却突然不屑的嗤笑了一声。 “嘁,此人肉身强横,吃我一拳都不见得有什么大伤,要杀老三何须偷袭?” “这...”庆老二说不出话来。 壮汉也不在意,摆手道:“我炼魂的修炼到了关键时刻,没了老三,你便再找个老三回来,给你三日。” 一听这话,庆老二面露难色。 “大哥,即便是在青州,找个志同道合的日游也没那么好找,而且老三是自家传承,更是难得。” 壮汉闻言,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庆老二的脸上。 啪! 庆老二直接被抽飞了出去,一口鲜血吐出,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找不到,你便死。” “知..知道了。”庆老二不敢再废话。 与此同时,下方的尘土终于散去。 巨大的深坑里,林季静静的站着,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中的壮汉。 壮汉也同样看着林季,眼中带着几分好奇。 “后心挨了我一拳,血都不吐一口?” “吐了,趁着烟尘大的功夫清理干净了。”林季咧嘴一笑。 闻言,壮汉愣了愣,紧接着笑道:“哈哈哈,还未请教?” “监天司,林季。” “林季...我听说过你。”壮汉点点头,“你可以叫我姜老大。” “姜老大,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我就此退去,此事就当没发生过,如何?”林季说道。 姜老大却摇头。 “我要借老三的手段炼魂,你杀了老三,我便没了炼魂的手段。” “青州的邪修多得是,还愁找不到第二个邪修?” “你去找?” “懒得找。” “那不就得了。”姜老大摇头道,“又要逃命,却又处处不肯吃亏,林季...天底下的好处你都要占尽是吧?” “不敢说占尽,只能说尽力,能占就占。” “哼,还在贫嘴!” 姜老大身影一闪,已然来到了林季面前。 他赤手空拳,却整个人都如同一件神兵利器一般,逼得林季不得不后退。 “看你接得住我一拳才想跟你废话两句,不识抬举的东西!” 铛! 沙包大的拳头被林季以青釭剑抵挡,但紧接着,青釭剑上传来的巨力就将林季直接逼得后退连连。 “北极功!” 心念一动,星辰之力已然加身,林季身周的气势暴涨。 “嗯?太一门的手段,你小子是太一门打入监天司的奸细?” 话刚出口,姜老大却发现眼前的林季不见了踪影。 他勐地回头,却见天空之中,一道残影直奔庆老二而去。 “找死!”姜老大童孔骤缩,显然没想到林季的速度能快到这个地步。 等到他意识到不好,准备救人的时候,林季已经到了庆老二的近前。 “你...!”庆老二吓了一大跳,他还来不及反应,剑光便已经一闪而过。 林季手起剑落,直接将庆老二斩首。 看着那硕大的头颅从半空中落下,林季随手凭空一抓,便抓住了庆老二试图逃走的元神。 “杀你家老三不交偷袭,这才叫偷袭!” 林季身上的元神之力勐地暴涨,直接将庆老二的元神同样湮灭。 紧接着,他知道自己挥剑已经来不及,索性怒吼一声,整个身体膨胀了几分。 回头,狠狠一拳挥出,恰好与姜老大的拳头碰撞在一起。 噗! 狂风朝着四周肆虐而起,天空中的乌云似乎都散开了。 月光之下,林季的身影倒飞而出,姜老大却也同样后退连连。 等到林季终于稳住身形,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手骨都差点折了。” 心中带着几分震惊,他看向那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又一次朝着自己飞掠而来的姜老大。 “你不止是日游巅峰,即便是日游巅峰的体修,也远不如你,你是入道修士?”林季微微眯眼,却不打算硬碰硬了,转而侧身躲避。 一击落空,姜老大也不答话,继续欺身而上,没有给林季丝毫喘息的机会, 林季从没想过,自己真龙体第二重大成,还吃过真龙肉。 这样的连体修为,也会被同境界的炼体修士碾压。 仅仅是几个呼吸时间,林季身上就又多挨了几下拳脚,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总有被活活打死的时候。 “不能这样下去了。” 刚想到这里,姜老大便又一次冲了上来。 见状,林季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天。 天空之中,北极星正在隐隐与他呼应着。 “不信你的肉身比我的剑还厉害!” “七星剑!” 刹那间,林季体内的灵力狂涌着汇聚在了剑锋之上,浓烈的血腥气息几乎将周遭都染红。 而对面的姜老大却不闪不避。 终于,长剑落下。 第四百九十五章 入道!逃! 剑芒划破夜空,以迅雷不及之势划过了姜老大直来直去的身体。 刹那之间,姜老大的来势汹汹终于被这一剑止住。 在七星剑落下的时候,林季察觉到姜老大努力的想要躲避,但终究只是勉强侧身,躲过了要害。 剑芒还是从他的右肩划过,可惜没有直接将他一剑斩成两断。 可还不等林季因为破敌而欣喜。 他突然嗅到了些许腥臭的味道,紧接着,他又看到姜老大的身体从半空中跌落,他的右臂则被斩断,落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但是这些都不是林季关注的。 林季的注意力,此时此刻全部都汇聚在了姜老大肩膀的伤口处。 “黑血...这血都腐烂了!修士的肉身,怎么会有腐血?” 林季童孔微缩,催动元神之力笼罩姜老大。然后他才发现,他才终于发现,这姜老大身上竟然没有任何元神的痕迹。 但紧接着,他终于抓了一点姜老大身上元神之力的踪迹,但是这股元神之力却微弱到几乎难以探查的地步。 一位日游修士,无论是炼体还是炼魂,元神之力都不可能太弱。 太弱的元神之力,也绝对无法支持他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 “怎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已经摔在地面上的姜老大突然睁眼,嘴角带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发现了?” 林季咽了口唾沫,说不出话来。 看着姜老大脸上的笑容,看着另一边他断掉的半条胳膊。 沉默片刻之后,林季收剑,全力催动修为,脚下的踏云靴也被灵力灌注。 他引动了扶摇诀,狂风在他身后骤起,推动着他朝着远方逃遁而去。 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力逃命,此时此刻,林季没有任何一丁点敢保留的心思。 他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逃得越快越好。 他甚至顾不上去离城将同伴叫上,而是朝着远离离城的方向飞遁。 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的身影在姜老大眼中,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而已。 “嘁,现在想逃,是不是晚了点?”姜老大脸上的笑容更甚几分。 ...... “竟真的是入道境的存在!” 此时此刻,林季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已然没了节奏,几乎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跳出来。 成为修士这么多年,他始终小心翼翼,自忖已然谨慎到了极点。 可如今才小有成就,便这般的自大了。 “该死,我早该想到的!凭那庆老二,如何能在离城之中作威作福?连监天司在青州的镇府官都不敢在离城待着,这绝不是区区日游能做到的!” 想到这里,林季宛如先前的庆老二一般,蓦然回头。 身后没有追兵,在极远处,他几乎已经看不到姜老大在地上的身体。 但林季没有丝毫停顿的想法,他甚至想一路飞奔到维州去。 “姜老大那肉身是由无数血肉凝成的,我说怎么那般强横,这和当初维州阿赖耶识重塑肉身的手段如出一辙。” “当初阿赖耶识在维州作乱千年,想要成就一具能容纳菩萨果位,也就是第八境修士的肉身。” “这姜老大...也不知道在青州待了多久,但那肉身少说也是入道境的肉身了!不然单凭一副肉身,怎么能抵得过我全力以赴。” 林季肉身浑厚,元神凝练,灵力也出众。 除此之外,还掌握了数种极强的手段。 这样的种种加持之下,都被姜老大逼得一身的本事使不出来,全力之下的七星剑都只是斩落了一条胳膊。 而那只是单纯的肉身!若是真有入道修士的元神在姜老大的肉身之中,林季那一剑都未必能破了对方护体的灵力。 不,第七境修士,那叫入道之体了。 在京城这段时间,林季看了太多监天司中入道前辈的心得,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的明白,入道修士完全已经处在另一个天地。 任由入道之下怎么努力,都难以撼动入道修士。 没得打,只能逃。 而且还未必逃得掉。 突然之间,林季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盯上了。 他抬头,骤然间看到一只大鸟和自己保持着相近的速度,在自己的头顶盘旋着。 “那是...” 还不等林季有所反应,他便听到一声尖啸。 吱! 声音响起,林季整个身形晃动了两下,他感到心神巨震。 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继续逃遁。 他感觉到自己脸上有几分温热,伸手一抹,手上顿时被鲜血染红。 “只是一声鸣叫,便让我七窍流血,那大鸟...” 林季惊慌中抬头,却发现大鸟已经不见了。 又过了片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虚影。 那虚影穿着黑袍,怎么看怎么像不久前死在他手上的阴老三。 紧接着,那黑袍人抬手。 一阵阴风掠过。 林季想都不想,丹田处的元神跃于脑海之中,紧接着眼中闪过光芒,浑身金光大放。 阴风在接触到林季身周的瞬间便被消融。 他的身影掠过黑袍人,而黑袍人也并未再次出手。 “元神如火,这句话虽然说的是日游修士,但在你身上,好像才有那么几分意思。”黑袍人开口说道。 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林季已经越过了黑袍人很远。 但声音却彷佛从他的耳旁响起。 “前辈,晚辈无意冒犯!若早知道您是入道前辈,晚辈无论如何也不敢打扰...” “你逃了几十里。”黑袍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林季不解,微微皱眉,没有开口。 吱! 又是先前那大鸟的尖啸声。 这一次,林季有了防备,因此在听到这尖啸声的瞬间,便屏息凝神应对。 同样又一次心神巨震,但总算是没有如上一次一般七窍流血。 算是勉强抵挡住了。 但林季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回头,看到黑袍人骑在大鸟身上。 两者身上都只有些许元神的痕迹,显然他们和先前的姜老大一样。 傀儡罢了。 “竟是傀儡道...难怪又是毒又是炼魂,恐怕他还有别的手段。” 就在林季一筹莫展的时候。 黑袍人阴仄仄的笑声又一次响起。 “这是去往维州的方向,约莫还有六七百里的路程,逃得出去,便放你一马。” “不然...就留下吧。” 第四百九十六章 绝处 傀儡的手段在九州并不算罕见。 就在监天司中,林季去了京城之后,都认得了几个将妖兽炼成傀儡驱使的人物。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察觉到姜老大身上那些许的元神痕迹之后,马上就意识到那只是傀儡的原因。 但无论如何,林季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遇上以傀儡入道的人物。 此时此刻,身后的大鸟还在追着。 那鸟说是鸟,但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都看起来极为违和,甚至两条翅膀都不是一对,也不知道是怎么飞起来的。 尖啸声时不时响起。 兴许是已经经历过许多次,对于这尖啸声,林季已然有些免疫了。 但此时此刻,他的内腑都已经有了损伤,意识能将之免疫,肉身却还是存在的。 如果不是林季本身的肉身就极为强横,此时恐怕他早就已经毙命。 一边逃命,林季心中却已经泛起了几分绝望。 就如同先前他追杀那庆老二一般,此时后面的大鸟与黑袍人,也是如同猫戏老鼠一般的捉弄着他。 几次对方就将要追上来了,然后在出手捉弄他之后,又莫名的落在了后面。 “那黑袍人也是傀儡,以魂体形式存在的傀儡,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本就没了肉身,魂身怎么能承受得住入道修士的元神?” 林季想不明白。 入道修士就是这样,总有匪夷所思的手段,即便是同为入道都未必能理解,何况是他这个对入道毫无头绪的日游。 吱! 又是一声尖啸。 林季早有准备,强行将之抵御了下来。 可就在他以为又能安心逃出去十几里地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破风声。 回头,是那大鸟的爪子已经来到了近前。 林季不敢抵挡,生怕因此耽搁了逃命的速度,因此只能咬着牙硬抗。 唰。 爪子落下,在林季背后留下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但林季也借着这股力道,速度又快了几分。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炷香时间我就要完蛋。” 虽然拉开了距离,但林季很明白,此时此刻根本就是一个僵局。 而且说不定即便他费劲千辛万苦将要逃到维州的时候,对方突然全力以赴,那么他最终的下场也只能被对方活捉。 这是一场胜负完全由对方心情决定的逃亡。 并且林季很清楚,如果是易位相处,自己哪怕游刃有余,也绝不会放任追杀的目标真的逃走。 玩够了,就捉住,或者顺手弄死。 这才是真实的下场! “等他再敢靠近的时候,拼一把!”林季心中有了决断,这个时候只有拼命了。 很快的,几分钟过去。 后面的大鸟果然又一次加快了速度。 可就在对方即将再一次接近的时候,林季的身形却突然顿住,不再如之前一般的逆来顺受。 “桀桀桀,放弃了?还是准备殊死一搏?”黑袍人的声音响起。 可还不等他魂殿长老似的笑声落下,天空之中,雷霆炸响。 轰隆隆。 在雷云汇聚的瞬间,林季甚至懒得再喊台词,毫不犹豫的一次性将头顶上雷云之中,所有的雷霆之力一次性全部引动。 此时此刻,电光分明还在雷云中盘旋,但林季已经感受到自己的肉身出现了些许酥麻,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引雷剑诀?!”黑袍人惊讶的声音响起,可语气中却带着几分不屑,“你若是入道,这引雷剑诀我说什么也不敢硬抗,可你区区日游...小子,你莫不是将我当成那些不入流的货色...咦?这不是普通的引雷剑诀?!” 下书吧 黑袍人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看到一柄长剑的虚影直插云霄,似是伸进了天空中的雷云之中一般。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那接连天地的巨剑虚影之上已经缠绕着天雷,轰然落下。 除此之外,天空之中,那闪耀着的北极星似乎也在遥相呼应,刹那间的功夫,林季身周萦绕着的星辰之力便消耗殆尽,全部汇入了巨剑虚影之中。 一剑落下,万籁俱寂。 这是林季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手段了。 剑光夹杂着雷光,将整片阴暗的天地照的比白昼还要耀眼几分。 在林季带着几分决绝的目光之中,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被这道他极限之下的剑光笼罩了。 他看到剑光落下的前一瞬,黑袍人张嘴想要开口,却直接被消融不见的模样。 他看到那大鸟呼扇着翅膀想要逃走,却连一瞬间都没有抵挡,便被斩成了碎末。 随后,林季便不敢再看了,拖着疲惫的身躯朝着远方逃去。 身后的光芒还未散去,他逃出去了约莫不到十里。 终于,极端的虚弱以及先前累积的伤势,让他再也无法飞行,一头栽倒在地。 可他还未失去意识,勉强得拖着身躯又前行了片刻,然后终于坚持不住,找了处旁边看起来还算隐秘的密林,掩耳盗铃似的藏了进去。 “元神之力消耗了九成以上,想要恢复,恐怕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了。” 林季喘息着,倒在一处灌木丛里。 “肉身...右臂经脉尽碎,那一剑太强了,我的肉身承受不住,这条胳膊算是废了。” “若是逃得出去的话...也不知道断续丹的药力能不能将之复原。” 想到这里,林季苦笑着一挥手,取出了一枚七品回生丹,然后毫不犹豫的丢进了嘴里。 这还不够,他又用仅剩的左手,久违的从怀中摸出了因果簿。 翻开崭新的一页,在上面添上了阴老三和庆老二的名字。 想了想,他又将姜老大、黑袍人和大鸟也添了上去。 这三兄弟即便是傀儡,那也是那位入道境大修士的傀儡。 应该算数的...吧。 林季心里也没数。 但他也没力气去等因果簿的馈赠,去猜测这些了。 因为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用最后一点力气,将因果簿收了起来。 然后便感到脑袋愈发的沉重,连每一次喘息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呼,就这么着吧,要穷追不舍也没办法。” “死了算求,日你吗。” 第四百九十七章 过去 断阴山,某处怪石嶙峋的山峰之上,映着月光的一处露台旁边,一道身影正盘膝而坐。 突然之间,远处的夜空被照亮了,那极强的光芒甚至盖过了皎洁的明月。 “嗯?你敢?!”露台上的人影骤然睁眼,紧接着,便是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吐血之后,他勐然起身,目光中带着几分目眦欲裂似的愤怒,死死的盯着那光芒传来的方向。 他看到那耀眼的光芒中夹杂着雷电。 他隐约看到一柄巨剑的虚影缓缓消散。 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时而愤怒,时而难以置信。 终于,他长舒了一口气,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区区日游境,能连破我三尊傀儡身...监天司林季,呵呵,见面更胜闻名,又是宛如当年方云山一般的人物吗?” 姜忘心中泛起了不少回忆,是他年轻时在九州闯荡时的记忆。 那时监天司还正值强盛,九州之中,即便是太一门也不敢轻易招惹监天司。 《最初进化》 “当年方云山初露峥嵘的时候,也不如这林季这般吧...分明只是日游,如何敌得过我的傀儡身?何况还是体修、魂修与妖修三尊傀儡。” 姜忘心中琢磨着。 他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刚刚那一剑,即便是他本尊在场,恐怕都要忌惮一二。 那不该是日游境修士能够拥有的威能。 “能斩出这般惊天的一剑,以你还不及我体修傀儡的肉身修为,恐怕即便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姜忘微微叹息一声。 “可惜了我的魂修傀儡与妖修傀儡,再想做这么两尊傀儡,少说得十年苦工。” 不过很快的,姜忘脸上的失望之色便消散。 “毁了我两尊傀儡,换来一位监天司的绝顶天才做我的体修傀儡,倒也不亏。” 姜忘突然单手掐诀。 紧接着,无数道黑影从他的身周出现,每个都只有巴掌大小。 其中一道黑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仔细看去,竟然是一只极小的机关鸟。 “去吧,将林季找出来,要活的...”姜忘指向那剑光消散的方向,“只有连他的肉体带着元神一并炼了,才能不浪费这么好的材料。” 话音落下,无数机关鸟便朝着姜忘所指的方向飞了过去。 目送着机关鸟飞远之后,姜忘这才回头,看向身后。 他的目光落在了露台的地面上,这地面上画着许多毫无规则的杂乱纹路。 但偏偏就是这么纹路,让姜忘眼中泛起了几分恨意。 “阵道宗!” ......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季突然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一片漆黑。 他尝试着起身,却发现自己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就连体内内伤和胳膊筋脉尽碎所带来的的疼痛,也一并消失了。 迷茫了许久,林季似乎才终于反应过来。 “我的意识苏醒了,肉身却还在沉睡?” 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豁然开朗。 一阵白光之后,当他的视线再次恢复的时候,他却出现在了一处眼熟的小镇之中。 他回头,看到了一处衙门,衙门的牌匾上写着‘青阳县衙’四个大字。 县衙的旁边是一家烧饼铺,满脸皱纹的老李正在忙碌着。 “这里是青阳县。”林季有些不明所以。 可就在他试图搞清楚这到底是梦还是别的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小林子,你小子天赋当真不错,竟然连浩气诀都能修成!如今你已经引气入体,记得每天的修炼不能放松,等到灵气顺着你的经脉,贯穿四肢百骸之后,炼体才算完成。” “头儿,炼体之后是什么?” “是养气,养气境才算是真正有了点修士的威能...当然,你现在知道这些还太早。” 林季骤然回头,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他看到一个中年捕头带着一个年轻的妖捕从衙门里走了出来。 那年轻的妖捕似乎刚刚上任,面相带着几分稚嫩,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身上妖捕的官服都有些不合身,裤腰带更是系了一圈又一圈。 “宋捕头...”林季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中年捕头的身上。 那是林季的前一任青阳县捕头,也是带着林季走上修士之路的引路人。 如果不是宋捕头的提点,林季的修士之路未必能走的顺畅。 “这是我刚当上妖捕那天,我记得...”林季突然面色一变。 另一边,宋捕头带着年轻的林季正在游街,才走了没多远,前方突然出现了骚乱。 林季在一旁看着,他记得这件事。 这是他第一次在因果簿上添上姓名。 “那是镇上的程家老二,这程家垄断了县上不少见不得光的生意...小林子,你如今是炼体修士了,去将他拿下。” “我?”年轻的林季有些信心不足,毕竟那闹事的程老二膀大腰圆的。 “我若是打不过他...” “那你便找个茅坑将自己淹死吧。” “他手上有刀...” “他若是敢用刀,你也用刀。” “万一将他砍死了...” “那便砍死之后,再去程家找他大哥,一并砍死。” 伴随着几乎没有停顿的一问一答,年轻的林季出手了。 正如宋捕头所说的那般,程老二果然用了刀,也果然不是林季的对手,最终死在了林季的手上。 看到这里,一直旁观的林季心中有了几分明悟。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也如林季所预料的一半,就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这一趟就是宋捕头带他出来练胆,也本就打算对程家开刀,年轻的林季则成了动手的那个人。 很快的,林季就看到了事情的结局。 年轻时的自己在意识到程家人必死之后,便在因果簿上添上了程家老大老二的名字。 最终,程家老大老二惨死,全家关入大牢。 可就在这时,旁观的林季却看到,在程家老大老二惨死的那一刻,一条金线连接在了自己身上。 而取而代之的,在程家兄弟身上也泛起了一条黑线,那黑线却伴随着他们的身死而消散不见。 “这是因果?” 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好奇。(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走马灯 眼前的画面突然一变,林季发现自己又出现了一处密林之中。 旁边的不远处是一条大河。 “梁河。”林季一眼就看出自己身处的位置,紧接着,他也猜测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很快的,他便又看到宋捕头带着年轻时的自己出现。 两人一起去到了一处乱葬岗旁边,人手一把铁锹,开始挖坟。 片刻之后,两人挖出了一具尸体,那尸体浑身青紫,看起来身死了许久,连棺椁都腐朽了,偏偏肉身毫发无损。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妖邪,在宋捕头的帮助下,我斩了那僵尸。”旁观的林季默默想道。 事情的发展也如林季记忆中的一般。 在费劲千辛万苦弄死了那才刚刚尸变不久的僵尸之后,小林子在补刀之前因果簿上留下了那僵尸生前的名字。 是在墓碑上抄下来的名字。 紧接着,旁观的林季又看到了僵尸身上的黑线消失,而自己身上又多了一道金线。 画面再转。 是一处农舍之中,他手中捏着一道符箓,宋捕头倒在了一旁。 “小林子,用符箓制住它!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次两人面对的是一只厉鬼。 符箓则是来自于已经身死的青城派的妖捕。 林季静静的看着小林子拼了命将符箓激发,最终将那厉鬼制住。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次之后,宋捕头重伤,事后虽然痊愈了,但却落下了病根。 当看到厉鬼身上的黑线变成小林子身上的金线之后,果然,眼前的画面又一转。 接下来,林季便不断的经历着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有不少事情他都已经要记不清了,但偏偏眼前的画面却分毫不差的唤醒了他脑海深处的回忆。 宋捕头身死,他突破到养气境,然后暂代青阳县捕头一职。 青城派新来的弟子不服他,两人明争暗斗。 然后便是他几次斩妖除魔之后,突破到开灵境,在给梁城传讯之后,他正式成为青阳县捕头。 林季又看到那跟他明争暗斗的青城派弟子死在了妖邪手上,他出手帮其报仇。 还有郭毅带着绫音来到青阳县衙,手中送来了青城派执事的举荐信,而就在当天,县里出了大事,多亏郭毅在场才能解决。 看着桩桩件件事情经过,林季突然神情一滞。 “卧槽,这不会是走马灯吧?我真要死了?” 不过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画面却仍在继续,而林季也逐渐发现,不仅仅是记忆里的小林子,自己的身周不知不觉的,也缠绕了许多金线。 除此之外,也有不少黑线连接着自己,这黑线凭空而来,他看不明白。 很快的,便到了梁城鬼王、京中镇妖塔、维州密宗。 终于,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了庆老二被自己一剑斩杀的时候。 骤然之间,眼前的画面破碎。 林季却发现自己还是意识形态,但脑海中却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心念一动,他勐地睁开眼。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意识了,他已经作为自己的元神而醒来。 元神林季来到脑海之中,他终于能感受到自己的肉身。 “五脏六腑的伤势好了大半,右臂的经脉却还是破碎的状态,看来要费些功夫了...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 检查过自己的伤势之后,林季又看向自己元神的四周。 先前那似梦似幻的画面中,那些金线与黑线,也一并出现在了元神的周围。 元神林季伸手,触碰到了其中一条金线。 顿时,他脑海中泛起了关于这条金线的事情,那是一只怪鸟,名为姑获。 “金线就是我的功德吗?所以这是功德金线?”林季有些明悟了。 他尝试着去触碰那远比其余金线壮大数十倍不止的两条金线。 一条代表着镇妖塔,一条代表着维州密宗。 “果然,这金线就是功德,也是我每次在因果簿上添上名字之后,修为的馈赠与奇遇馈赠的来源吧。” 明明这些东西没有人告诉林季,但是林季却偏偏理解了。 “难怪我修为低微的时候,每次天道馈赠之后,第二天都会有奇遇...是我修为太低,天道的馈赠太多了,难以全盘接下,所以才以奇遇的方式出现。” “怪不得修为高了之后,这所谓第二天的奇遇就时有时无了。” 这件事一直困扰着林季,可如今他却莫名的明白了缘由。 这种猜测没有任何根据,但他偏偏相信这就是事实。 “因果也是道。” 林季抬手,触碰了其中一条黑线。 他隐约看到了一只妖。 “是我之前在京郊的林中,顺手斩杀的大妖吗?它是无辜的?”林季微微挑眉。 然后他又看到,那大妖临死之前似乎做了什么,引动了天地间的灵气。 “看来是某家妖族的孩子,临死前将我的信息传回去了...所以我这是惹上了某位妖王?” 这件事林季倒是不放在心上,立场不同,偶有无辜死在剑下也不可避免。 “这便是因果,金线是功德,黑线就是罪孽了。”林季恍然。 又尝试触碰了身周的金线与黑线之后,林季明悟了更多。 “知其因便晓其果,是因果道。” “知其果而了其因,也是因果道。” “顺应天意,替天行道是功德,是善因善果。” “逆天而行,徒生杀债是罪孽,是恶因恶果。” 嘴中喃喃自语着,当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看到元神周围萦绕着的金线融入了元神之内,黑线也同样如此。 黑色与金色混合着,在元神之中游荡着。 “原来早在我炼体的时候,就已经走在了入道的路上。” “原来因果簿在某种程度上说也是道图,只是这道图明显不是入道修士留下来的,而是更高境界的人物。” 番茄 “第九境?第十境?甚至传说中的仙人?” 林季想象不到,能将自己的大道化作因果簿的人物,该是怎样的修为。 但这绝不是入道乃至于道成修士能做到的。 “不过无论如何,因祸得福,我倒是找到了自己入道的方法。” “要么积攒功德因果,水到渠成。” “要么干脆徒增杀孽,借罪孽入道。” 林季内视自己的元神。 那些十年来积攒下来的金线与黑线,已经填满了元神约莫五分之四的程度。 “无论是什么样的因果,善的恶的,只要将我的元神填满...想来我便能借因果入道了。”(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融合 卡察..卡察.. 耳旁轻微的响动,唤醒了沉睡中的林季。 睁开眼睛,天空中还是一片昏暗。 手指颤动了两下,感到了些许湿润。 抬起手,是鲜血,自己的鲜血。 “我睡了多久?”林季微微皱眉,他察觉到背后的伤口还在阵痛,以他的肉身,背后的爪印不用半个时辰便能止血开始愈合。 “只是过去了片刻吗,难怪体内的伤势并没有太多的恢复。” 林季坐起身子,长舒一口气。 此时的他已经能感受到一股玄奥的力量结合着先前服下的回生丹,正在修复自己体内的伤势,恢复自己的灵力。 倒是脑海中的元神,先前那竭尽全力施展的那一剑所造成的损伤,已经彻底恢复了,就连元神之力都恢复到全盛状态。 “元神损伤最难恢复,是因为因果簿吗...” 心中念着,林季伸手进自己的怀里,却意外的摸空了。 因果簿从来不会离开他的身边,哪怕将之丢了,也会莫名的回来。 只要他想,从来都能顺手摸到。 可这一次却例外了。 林季微微一惊,紧接着,他便发现,内视的时候,他能看到自己元神中的金线与黑线纠缠。 “因果簿与我的元神融为一体了?所以先前的那些记忆画面,便是因果簿融合的过程?” 想到这里,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要因果簿还在就好,虽然不知道融合之后的后果是什么,但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卡察...卡察... 又是那先前将自己吵醒的动静。 林季微微皱眉扭头,然后这才看到,自己肩膀上站了一只黑色的小鸟。 卡察...卡察... 他抬头,这才发现,周围的灌木上,旁边的树枝上,都是这样黑色的小鸟。 “这是机关鸟...傀儡?!” 林季童孔骤缩,刚刚苏醒过来的懵懂彻底散去,他终于意识到这黑色的小鸟来自何方。 没有任何犹豫,林季的元神之力溢散而开,引起了一阵灵气的震荡。 刹那间,附着在这些黑色小鸟身上,那微弱的元神便被彻底湮灭,而这些小鸟也如同失去了魂魄一般,纷纷坠落。 但林季却不敢有丝毫大意,想都不想便朝着远处飞遁而起,仓皇逃去。 约莫逃出去了几十里,林季感受着自己体内已经逐渐充盈的灵力,感受着自己的伤势在被不断的修复,终于微微松了一口气。 回头,却看不到追兵。 “不对劲,那些黑色小鸟分明是那位入道的手段,可发现了我...为何没追来?” 林季微微皱眉,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此处距离断阴山,最多不过百余里。 以入道修士的脚程,很快便能赶到。 自己即便只是昏迷了片刻,但片刻时间对于入道修士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虽然想不明白,但林季逃遁时仍旧没有丝毫怠慢,始终全神贯注的戒备着周围。 突然,前方一只老鹰与他迎面而来。 林季神识扫过,确定那只是一直普通的老鹰,然后便不再理会。 可就在两者擦肩而过的瞬间,那老鹰突然扬起利爪,勐地抓向林季。 见状,林季一伸手便抓住了那老鹰的脖子,稍稍用力。 卡察。 老鹰被扭断了脖子,然后林季随手将之丢了下去。 “老鹰袭击我的瞬间,有一道元神降临在了它身上。”林季心中震惊,一边逃命,一边抬头看天。 天空中仍是阴云,远处的月光被遮掩了大半。 但偏偏他心中心神不宁,哪怕身后并没有追兵,哪怕刚刚只是一直尚未开灵的老鹰。 “我被盯上了。”即便察觉不到端倪,但林季很确定,自己的行踪就在那位入道修士的掌控之中。 突然,林季看到一缕几乎看不见的黑线,出现在了自己的元神之内。 “是杀了那老鹰的罪孽吗...”林季暗暗摇头。 他倒不在意那老鹰是死是活,他也早就知道即便是罪孽,只要将元神填满,他便能入道。 但如果有可能的话,林季必然不可能选择以杀入道。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他要入的是因果道,林季更担心这些。 又逃遁了片刻,前方一只老虎从林中一跃而起。 这只老虎已然开灵,但也不过就是第一境的修为。 林季手起剑落,将其斩杀。 可还不等林季继续逃遁,一处爬在大树上的藤蔓又腾空,缠住了他的双脚。 林季挥剑斩断,那藤蔓却不依不饶,继续缠绕。 当林季将那藤蔓也摆脱了之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这是什么手段。 “以万物为傀儡?这便是傀儡道入道之后的手段?” 林季勐然回头。 就在刚刚耽搁的瞬间,身后已经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在地面上狂奔着,石头挡路便撞破石头,树木挡路便撞断大树。 他一往无前的狂奔着,距离林季越来越近。 “是那姜老大。”林季童孔微缩。 此时的姜老大,先前被林季斩断的胳膊已经复原了,他脸上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 “你跑不掉的。”姜老大冷声道。 “前辈,晚辈无意冒犯...” “斩我魂修妖修两尊傀儡,此事你要给个说法。” “前辈的意思是?” “留下来做我新的傀儡。” 闻言,林季深吸一口气。 那姜老大的速度与他差不多,但却只是在地上奔跑,他能飞却不飞,显然这其中有些门道限制。 如果没有随时可能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敌人挡路,林季自信不会被姜老大追上。 即便有,要追上他也不是一时半会。 “前辈为何不亲自来追?”林季问道。 姜老大不说话。 林季却笑了,被追杀许久,他脸上第一次泛起笑容。 “是因为某种原因本体来不了吧?前辈?” “哼,你跑不掉。”姜老大又道。 林季摇头。 “先前前辈说留下来做你新的傀儡,这话林某不敢苟同。” 林季深吸一口气,既然本体来不了,那就说明有机会。 “老子既不留下来,也不做你的傀儡,要做也是做你的野爹!煞笔东西!” 话音落下,一阵迷雾突然出现在林季面前。 林季防备不及吸了一口,顿时头晕目眩。 “卧槽!”(未完待续) 第五百〇〇章 中毒 姜老大不知道煞笔是什么意思,但结合着野爹之类的咒骂,他显然也明白林季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只是他并不恼火,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林季拿下。 与此同时,吸入毒雾之后,林季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这毒...” 就在林季速度锐减之际,前方突然又出现了一道人影。 毒雾就来自那人双手的衣袖之中。 见状,林季强忍着体内的不适,催动着北极功,一剑七星勐然斩出。 剑光闪过,那人却也不阻挡,自顾自退到了一旁,躲过了剑光,也让开了路。 林季冲出毒雾,继续向前逃遁。 只是刚刚逃出去片刻,林季突然感到自己的灵力在极快的消耗,体内因为中毒而引起的剧痛感也让他脸色苍白。 “这便是被你杀了的庆老二研制的毒,我这毒傀儡如何?”身后那放毒的人开口,声音阴仄仄的。 听到这声音,林季终于忍耐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血是黑色的,还冒着泡,是肺血。 刚刚吸入的毒气已经进入五脏六腑了。 “继续逃,我看你还能逃到哪去。”姜老大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他显然已经看到林季吐血的模样。 “这毒你若是平心静气的抵抗,倒是能将之化解,可但凡你还敢催动灵力,这毒便会沿着你的经脉游走四肢百骸,到时候便是无药可救。” 林季已然说不出话来了,只能闷头逃跑。 此时此刻,他心中倒是没由来泛起了几分后悔之意。 早知道刚刚就不骂人了,这样一来说不定被捉住之后还能斡旋片刻,落得个没有痛苦的死亡。 可刚刚嘴贱之后,现在要是真被抓住,恐怕少不了一顿折磨。 “咳咳...前辈是入道修士,何苦为难我这晚辈?” “你看到一件无主稀世珍宝,你取不取?” 一句话堵死了林季还想斡旋的心思,虽然早就知道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但他总是心有不甘。 不好容易找到了入道的路,眼前这入道就在眼前。 “哎,时也命也..咳咳。” 林季的脸色愈发惨白,心中已然起了几分放弃的念头,他本就不是什么信念极强的人物,做什么事都显得小心谨慎,更是从没有赴死的心思。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林季也不知道该去怨谁。 终于,又逃出去了几十里之后,林季终于忍耐不住体内剧毒所带来的疼痛,无奈之下再也难以飞遁,只能一头栽进下方的密林之中。 “呵呵,终于坚持不住了?”后面的姜老大冷笑一声,看向身旁。 他空无一物的身侧突然一阵波动,一道透明的虚影浮现。 只见那虚影抬手,无形的波动将周围方圆数十里笼罩。 “在我的元神傀儡面前,天地间无物不可为傀儡,躲入密林之中与落在我手里何异?平白将自己搞得半死不活,何必呢。” 姜老大冷笑着。 若是林季早早便投降,他也会心生几分仁慈,让林季少些痛苦。 可如今,他却绝不会让林季简单死去。 非得折磨个天昏地暗,才能解他魂修妖修两尊傀儡被灭的心头之恨。 下方的密林之中。 植物彷佛都有了生命一般,不断的翻动着。 常有鸟兽四处寻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面的动静越来越大。 一旁的姜老大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傀儡都是由本尊的元神控制,傀儡之间自然心意相通。 “怎么会找不到?!”姜老大脸上带着几分震惊。 可方圆数十里的地方有已经被翻遍了,凡事活物,哪怕渺小到叶子上的虫子,都被变成了傀儡,催动着寻找。 他分明亲眼所见,见到林季油枯灯尽,落入了密林之中。 他连腾空都坚持不了了,这般重伤残躯,能跑到哪去? 又过了许久。 仍旧一无所获。 姜老大脸上愈发的烦躁。 元神傀儡早已经消散不见,操控元神傀儡的消耗,即便是入道修士也不愿承受。 “他能跑到哪去?都已经掘地三尺了,他绝不可能凭空消失!” “可为何找不到?为何找不到?!” “不可能!我不信你已经逃走,你不现身,我便在此处等着,一天两天,一年两年!林季,你绝对逃不掉!” ...... 京中,监天司总衙。 一只灵鸽落在了书房的窗台上。 方云山对着对面的老道士点点头,然后拿起灵鸽。 灵鸽吐出了一张小纸条。 当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方云山眉头微皱。 “怎么,如今还有何事能让你皱眉?”提云道人笑眯眯的问道,“不是早就决定离开监天司了吗?你入道在即,何必为了琐事心忧?” “是林季出事了。”方云山说道。 提云道人惊讶道:“林季小友?他不是鲁莽的人,以他的修为,如今这九州谁能伤他?” “青州的姜忘。” “修傀儡道的那位?他不是被阵道宗锁在断阴山上,说是百年之后才放他出来吗?”提云道人惊讶道,“林季小友怎么会招惹上他?” “不知道,消息上只说他正在被追杀。”方云山脸色有些难看。 即便是入道修士,从京城去青州也得三五日时间。 他不知道林季能不能在入道修士的手上撑这么久。 况且这消息来的时候林季已经在被追杀的过程中,鬼知道已经过去多久。 “你倒是不必心焦,姜忘的本尊出不来,追杀林季小友的最多也只是傀儡。”提云道人说道。 “即便只是傀儡,也是超出了日游极限的傀儡,他手下的傀儡联手,能硬抗一位入道!” 话音落下,方云山冲着提云拱了拱手。 “方某离不开京城,提云道友...” “老道这就走一趟青州。”提云道人笑着起身,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已经明白,这次得他亲自走一趟了。 如今的监天司,在京州已经几乎没了可调动的人手,况且此事还非得信得过入道境才能解决,日游境去多少都没用。 “放心吧方大人,林小友吉人自有天相,老天不会收他的。” “希望如此吧。”方云山微微叹息一声。 第五百〇一章 两小只 “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黑暗之中,林季感觉什么东西推搡着自己的脸。 缓缓睁眼,一股极端的虚弱便将他彻底包围,让他连动一下四肢都觉得困难。 “我这是...在哪?”林季虚弱的声音响起。 “老爷,咱们在地下。” 熟悉的声音让林季莫名起了几分安心,他扭头,漆黑的环境却让他什么都看不到。 “阿绿?” “是我老爷。” “是你救了我?” “嗯。” 听到阿绿肯定的回答,林季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做到的?” “之前看到老爷被人追杀,我跟阿紫就在地下跟着了。”阿绿语气中带着几分惊恐,“本来之前老爷昏迷过去的时候,我们就想救老爷的。但那些小鸟在,我们不敢出现,怕暴露了。” 林季恍然。 原来阿绿和阿紫早就跟着了。 没想到自己嫌麻烦,丢它们在城外,反而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一命。 “然后我跟阿紫一路跟着,看到老爷落到林中,我们就赶紧把老爷带到了地下。” 林季点点头,略显挣扎的坐了起来。 催动灵力,从袖里乾坤中摸出来了一枚夜明珠。 这还是在维州的时候,从密宗寺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摸来的。 夜明珠一出现,周遭顿时泛起了昏暗的光亮。 林季这才发现,他此时身处一处颇为宽敞的地下洞穴之中,他甚至躺在了一处被泥土和石头堆砌而成的床上。 《剑来》 “这是你们做的?” “我做的,阿紫跑出去找药材去了。” 林季道了声谢,又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不知道,有一两天了吧。”阿绿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说完,它又指了指上面。 “上面翻天覆地的,我们不敢出去冒头,阿紫都是遁地出去上百里才敢现身的。” “这样啊...”林季了然。 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地下多深,但看阿绿这小心谨慎的怕死模样,想来应该也算是深不见底吧。 也就是草木精怪天赋如此,才能带个人来到如此深邃的地下。 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林季便感到体内的疼痛又加剧了几分。 那毒修傀儡的毒的确厉害,若是静养变无碍,但凡引动灵力,真的会加深中毒的程度。 他不过是在袖里乾坤中摸了颗珠子出来,原本已经停歇的五脏六腑的灼烧感,便再一次出现。 “我先疗伤,劳烦你和阿紫替我护法了。” 没多久后,林季便进入了修炼状态。 ...... 一转眼,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林季体内的伤势已经好了四五成,背上的爪痕也已经痊愈了。 其实如果只是普通的外伤内伤,三天时间足以他恢复个七七八八。 但那毒雾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都侵蚀,这种程度的内伤想要复原,即便以他的肉身,至少也需要半个月。 “老爷,你醒了。”见到林季苏醒,一旁的阿绿连忙抱着一堆灵药放在了林季面前。 林季看向面前的灵药,少说也有十几株,而且看上面的灵气,显然都不是凡品。 “这都是阿紫找来的,不知道有没有用,索性都带回来了。”阿绿说道。 林季对于灵药认识的也不算多,只认得这些灵药中的几种,但都对他的伤势无益。 因此他直接将这些灵药都收了起来。 “多谢你们,回头我将这些灵药换成元晶,给你们淘换些用得着的东西。”林季说道。 过了一会,阿紫也回来了,他是直接从墙壁上钻出来的。 “老爷醒了。”阿紫手上抱着一只人参娃娃,“绿爷爷,看我抓回来了什么。” “咦?”林季有些意外。 阿紫手上的灵药明显已经开灵,只是还未渡过天劫,因此无法化形,不能像阿紫和阿绿一样长出手脚。 一旁的阿绿则脸色一黑。 “我昨天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它了,还给它起名叫阿黄!人家渡劫在即,你把它抓回来做什么!” “这...”阿紫一愣。 被称作阿黄的人参娃娃则不断的挣扎着,阿紫松开手之后,它便钻到土里不见了踪影。 见状,林季也没说什么。 草木灵精虽然既有价值,但他身边已经跟了两只,没必要再去觊觎别的。 何况人家还没化形。 阿紫放走了人参娃娃之后,又说道:“老爷,外面来了个老头,跟那个傻大个打起来了。” “老头?傻大个?”林季一愣。 阿紫则手舞足蹈的描述着。 林季听了半天才明白。 傻大个应该就是追他的姜老大,那尊体修傀儡。 至于老头,只知道是个道士。 “难不成是监天司的救兵?”林季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不然的话,在这青州的地界,距离断阴山也不算远,谁敢和入道修士掰手腕。 想到这里,林季说道:“阿绿,能带我上去吗?” “要上去吗?如果被那俩人看到,就跑不了了。”阿绿有点担心,毕竟以它这点道行,想在入道修士的眼皮底下熘走是不大可能的。 “放心,应该是监天司派人来救我的。” “行,老爷,抓着我。”阿绿点点头。 林季将阿绿抱在怀里,很快的,他便感到自己陷在了土里,但却不是向上,而是向下。 彷佛是从高空坠落一般。 片刻之后,在他感觉到即将坠落到双脚着地的时候,他得眼前却一阵光亮。 回过神来,他的身子还在土里,头则从土里冒了出来。 而阿绿这已经站在了地面上。 “多谢。” 林季道了声谢,从土里钻了出来,顾不上身上的尘土,抬头看天。 而与此同时,天空中正在交手的两人,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了林季所在的方向。 “林季小友,别来无恙!”提云道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提云前辈。”林季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松了。 果然是监天司的救兵。 而另一边,那姜老大的脸色则阴沉到了极点。 “提云,那小子是你野爹?千里迢迢来护着他?你个煞笔!” 姜老大倒是把之前林季骂他的话学了个有模有样,显然也是气急败坏了。 提云则充耳不闻。 “姜忘,再不滚,你这体修傀儡也保不住了。” “你毁我元神傀儡与毒修傀儡,今后你我二人不死不休。” “你还得六十年才能脱困,等你脱困之后,再来找老道放狠话吧。”提云道人毫不在意。 闻言,姜老大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提云道人的速度陡然加快。 手中的拂尘落在了姜老大的头上,那坚硬如铁的头颅如同西瓜一般炸开。 “提云,我要你死!”绝望的声音响彻天际。 提云老道则笑眯了眼。 “竟然真以为我会放你的傀儡身走,这么多年了,姜忘,你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第五百〇二章 入道的规矩 看着姜老大的无头身躯伴随着脑浆化为的血雨从天空中落下,林季心中顿时畅快无比。 你牛逼你再追嘛,头给你打爆。 正在林季心中暗爽的时候,提云道人也从半空中落下,来到了林季身旁。 他并未开口,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林季无力垂下的右手。 “是那一剑的结果?”提云问道。 “前辈怎么知道?”林季一愣。 “来时的路上看到了一道数百米长的剑痕,听到监天司在青州的探子的消息,稍稍猜想便知道了。”提云说道。 “是监天司的同僚将消息传回去的?”林季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会有救兵前来。 之前他还以为青州真的没有监天司的人手,如今看来,恐怕只是藏在暗处而已。 提云则取出了一枚丹药。 “来时方大人已经做好你被姜忘捉住废掉的打算,七品的断续丹,就连监天司的宝库中也没有几颗,应当足以治好你胳膊的伤了。” “多谢。”林季自然不会拒绝。 收下丹药之后,林季问道:“提云前辈,那姜忘是什么来历?为何他分明盯上我了却又不亲自出马,若不是他只派傀儡追杀,我恐怕早就已经被他捉住。” “他想来也出不来,能动用傀儡已然不易。”提云解释道,“此人是青州邪修,修的是傀儡道,当年他招惹了阵道宗,最终被阵道宗布下阵法,困在了断阴山。” “能困为何不杀?”林季不解。 “杀不掉。”提云道人脸上也泛起几分无奈,颇有些束手无策的样子。 “傀儡道修炼到姜忘那种地步,天地之间无物不是傀儡,无物不可操控。杀了他,他便能以元神脱困,哪怕只是一缕元神之力,过不了多久,再寻觅一尊新的傀儡身,他便能安然无恙。” 看到林季脸上的疑惑,提云道人不等他开口询问,便继续道:“阵道宗的阵法千变万化,断阴山上的阵法困的是他的元神,他元神逃脱不得,即便傀儡出了断阴山,也不过能在青州行走,也无法施展出入道以上的实力。” 听到这番解释,林季终于恍然。 难怪那姜忘只是让傀儡追他,难怪对方操控的傀儡,上面的元神只是些许痕迹而已。 看来不是不能更强,只是元神被困,难以施展。 “万幸如此,不然我断然不可能逃生。”林季长舒了一口气。 被困在阵法里,受到各种限制,一身实力发挥不出来十分之一二的入道修士,都能将他逼入绝境。 果然,入道修士与入道以下,真的是天差地别。 说话间的功夫,提云看向林季的目光突然一变。 紧接着,林季便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元神之力将自己包裹。 片刻之后,那股元神之力散去,提云的脸上则泛起了几分惊讶。 “你...找到自己的道了?” 林季神情一滞。 “前辈您能看出来?” “等你入道你便明白了。”提云解释了一句,随后突然倒退了半步。 在林季不解的目光中,他冲着林季打了个稽首。 “前辈,您这是...” “入道之下还分辈分,入道之后便同辈相称。” “可我还并未入道,只是找到了门路。” “找到了门路,入道便是水到渠成,今后你称我提云道友便可。” 林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提云则面色一正,又是微微躬身一礼。 “道友历经生死,终于堪破大道一角,提云为林道友贺!” “前辈这是做什么?”林季不解。 “说了,称我为提云便可。”提云直起身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修士入道是得天之幸,若是遇到了如你这般将要入道的修士,送上祝贺,天道会降下功德。” 林季神情一滞。 “修士入道,普天同庆,我这第一个向你祝贺的,自然好处最大。”提云解释道,“你可知道,各门各派,若是有弟子堪破大道一角入道,是会让整个门派的弟子都齐聚一堂来庆贺的,这就是为了分润天道的功德。” “还有这种说法?” 提云道人则彻底笑眯了眼:“想不到来一趟青州还有这般好处,这相当于足以让整个门派受益的功德落在了我身上...林道友,提云这算是欠你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前...”话刚开口,林季见到提云面色一正,只能连忙改口道,“提云道友,林某一路走来,多亏了当初提云道友的六识归元诀,这对于林某也是天大的好处...人情之说,大可不必。” “哈哈哈,算不算由不得你说,老天爷看着呢。”提云挥舞着拂尘,轻笑着。 “姜忘的傀儡,有毒修、魂修、体修、妖修、元神修五尊,剩下的不过是些不入流的东西,如今五尊傀儡尽毁,十年之内,那老东西都是废物一个。” “既然林道友已然无恙,老道这便回京中交差去了。” 闻言,林季连声道谢之后,同样拱手行礼。 “多谢提云道友援手,救命之恩林某感激不尽,提云道友慢走。” “哈哈哈,得了天大的好处,老道要去方云山面前炫耀一番,可不能慢走!” 话音落下,提云道人脚下生起祥云,腾空之后,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见状,林季长舒一口气。 “老爷,咱们没事了?”阿绿和阿紫在一旁问道。 刚刚提云在的时候,它们甚至都不敢出声。 “没事了。”林季点点头,拍了拍两只精怪的脑袋,“此番多亏你们救命,我才能撑到提云前辈来援,老爷今后再也不揪你们头发了。” 话音落下,林季直接将刚刚得到的七品断续丹服下。 “我要回离城去,你们?” “我们不去城里。”阿绿和阿紫一同说道。 阿绿则继续道:“阿黄要渡化形劫了,我得去帮它盯着点。” “我也去。”阿紫在一旁应声。 林季点点头。 “去吧。” 得到了林季的应允,两只精怪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反正它们身上有元神印记,林季随时都能找到他们。 “以后这两个小东西得带在身边,关键时刻能救命。”林季暗暗想道。 第五百〇三章 离城事 离城,风雨客栈。 客栈的大堂里,掌柜的坐在柜台后面,脸上难得的带着几分忧愁。 在靠近楼梯的酒桌旁,韩厉一言不发,面色紧绷。 哪怕面前的桌上摆着许多酒菜,他却无心去享用。 倒是他身旁的少年与少女吃的颇为畅快。 “你们当真一点心思没有吗?林哥不见了三天,客栈外从昨天开始就有人盯着咱们,你们怎么吃的下去?”韩厉低声说道。 阿灵毫不在意。 “林季还活着,你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 阿灵撇了撇嘴,指着旁边同样吃的满嘴油的阿宝说道:“那家伙留在他身上的元神印记还在呢,若是他死了,元神印记自然消散。” “这样吗...”韩厉微微松了一口气。 月影猫天生便对元神敏感,韩厉他自己虽然探查不到什么元神印记,就连阿宝也同样不知道。 但既然阿灵这般说了,他们没道理不信。 不过韩厉还是没什么胃口。 他看向门口的掌柜。 “掌柜的,这两天城里怎么这么乱?光你这客栈门口,这两天眼看着死了好些人了。” 掌柜的回头看向韩厉。 “别问,若非我还活着,死人的就不只是门口了。”掌柜的心中也同样惴惴不安。 “等吧,总该有个结果的。”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韩厉不满的追问道。 掌柜的却不再开口了。 自从三天前的夜里,林季废了他的修为,然后从客栈追出去之后。 三天时间。 林季、庆二爷、阴三爷全部没了消息。 有人说在庆二爷的府上找到了阴三爷的尸体。 有人说看到庆二爷被人追出了城。 就在前天晚上,终于有人在城外断阴山的山脚下,看到了庆二爷的尸体。 等到消息传回来之后,离城便乱了起来。 压在头顶上的人没了,离城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之辈的城池,如今没了压制,城中的混乱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知道风雨客栈的掌柜也是日游修士,恐怕这客栈也早就被人闯了进来。 此时此刻,不只是韩厉在等,掌柜的也在等。 他不只是等,还要装模作样自己的修为还在,以此来震慑城中的恶徒。 “无论是庆二爷口中的大哥,亦或者是林大人...总该回来一个才是。”掌柜的不知道庆二爷大哥的底细,但想来也绝不是易于之辈。 不然的话,那位监天司的镇府官,也不至于三天时间了无音信。 掌柜的已经想清楚了,无论哪一方都是招惹不起的。 他只想把这风雨客栈护着,等到事情有个结果,然后便认命。 本就是苟且偷生之人,活到如今已然算是侥幸了。 就在掌柜的心中思索的时候,突然有人闯进了客栈。 那是一名大汉,脸上带着一道刀疤,光头,看起来便不是好人。 掌柜的认得此人,是庆二爷的得力手下钱岁。 钱岁大摇大摆的走进客栈,冲着掌柜的拱了拱手,只是看他那敷衍的模样,显然也没什么尊敬之意在里面。 “老九前辈。” “钱岁,你来这里做什么?滚出去!”掌柜的冷声说道。 钱岁却微微眯眼。 “老九前辈...以往客栈外从不允许有人打斗的,这几天外面死了那么多人,您怎么不管?” 掌柜的神情一滞,皱眉道:“怎么,我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教?滚出去!” 钱岁脸上却泛起了几分不屑,目光中闪烁着喜意。 “果然,你的修为真的被废了!你家小二说的没错!” 听到钱岁的话,掌柜的脸色顿时一变。 他这才勐然意识到,这几天门外的事情,原来是别人的试探! “我被废了修为,只是让小二去替我拿药,他这就将消息捅出去了。”掌柜的脸上泛起了几分苦笑。 果然,这里是离城。 跟了自己十几年的小弟兄,说背叛就背叛了,毫无信义可言。 “九叔,没办法,您修为被废了,保不住我了。”小二此时也从后厨走了出来,显然听到了大堂中的动静。 钱岁则大笑道:“老九,给你个面子不杀你,但你客栈中护着的那些人我要带走。” 掌柜的说不出话来。 在风云客栈中住着的,都是些身家不菲,又招惹了仇敌的人物。 这群人身上有大价值,早就被人觊觎上了。 钱岁大手一挥,十几位客栈门口的修士纷纷涌进了大堂。 看他们修为,大多都在第三境第四境,都是九州各处逃来青州的监天司逃犯。 为首的钱岁笑道:“弟兄们,上去抓人!可小心着点,都是咱们的财主,不可伤了性命!” “钱老大放心,最多缺胳膊少腿!” “哈哈哈,去吧去吧。” 等到手下都上了楼,钱岁则大刺刺的来到了韩厉这一桌旁,直接在韩厉对面坐下。 他先是看向阿灵,眼中泛起几分惊喜。 随后,他看都不看阿宝一眼,目光落在了韩厉身上。 “朋友和我修为相当,将这姑娘留下,我让朋友安然离开,如何?”韩厉说道。 听到这话,一旁的阿灵眼睛一亮,看向韩厉。 与此同时,掌柜的在一旁说道:“钱岁,我劝你最好别打他们的主意。” “怎么?”钱岁回头。 “就是他们家大人,斩了阴三爷和庆二爷,如今正和那两位爷的大哥纠缠着,三天了不分胜负呢。”掌柜的平澹的说道,“若是他们家大人回来...” 钱岁面色微变。 思来想去,他最终还是起身,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阿灵,一言不发的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阿灵突然对韩厉说道:“他要抓我走,你一句话不说便让他这般离开了?” 韩厉一愣。 “我的手段不分敌我,若是出手,这客栈就没了。” “你不会不用符箓?” “那我不一定打得过他,他们人多。” “孬种!这事回头给你家林大人说。”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这妖怪怎么没有半点脑子,这事别跟林哥说。” “原来你也知道丢人!一位区区夜游便要忍,你可真孬种。” 韩厉忍不住了。 “你够了,欺负阿宝还不够,还想欺负我?!你有能耐你去把他收拾了啊!你这小妖!” 第五百〇四章 对他好点 原本已经走出去两步的钱岁忍不住了,脸色难看的回头。 “真当老子好欺负了,你家大人未必能活着回来,看我...” 话还没说完,他的眼前突然一黑。 一旁的韩厉看到阿灵一个闪身,又坐回了原处。 正当他不明所以的时候,他看到阿灵指着自己面前的酒杯。 他低头,然后这才看到,酒杯之中赫然泡着两枚眼珠,眼珠子上还带着血迹。 “啊啊啊啊!” 另一边的惨叫声响起。 钱岁倒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双眼,鲜血顺着缝隙流了一脸。 他疼的四处打滚,浑身都颤抖着。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连本姑娘都敢觊觎。” “你...你...”一旁的韩厉都看傻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阿灵姐姐是大妖,用你们人族修士的话说,她是第六境后期。”阿宝在一旁说道。 如果不是有阿灵坐镇,这城中如今的情况,他胆小如鼠,怎么还有胆子坐在这吃饭。 韩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还以为阿灵只是林季养的妖宠,第三境刚化形的修为,顶了天第四境。 “你是大妖,你怎么不早说?” “说给你这孬种听有用吗?”阿灵翻了个白眼。 “我不是孬种,你...” “你什么你?别人都欺负到你同伴身上了,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这还不算孬种?”阿灵越说越得意。 韩厉则脸红着说不出话来。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在他们旁边响起。 “韩厉不是孬种,他这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这小子大有前途。” 韩厉感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肩膀上,回头一看,见到是林季之后,他大喜过望。 “林哥,你可算回来了。” 一旁的阿灵瘪起了嘴。 若是旁人,她肯定要吵闹几句,但是在林季面前,她没胆子,只能生闷气。 只是闷气生久了伤身,于是她又伸手揪了一把一旁阿宝的脸。 “吃吃吃,就知道吃。” “阿灵姐姐...”阿宝放下碗快,一脸委屈。 林季懒得管这两只妖的事情,他指了指楼上。 “刚刚的情况我都看着呢,韩厉,你上楼去。” “上去干嘛?”韩厉不解。 林季则笑道:“就刚刚地上打滚那小子带来的手下,一个不留,全杀了,然后将头颅斩下来丢到门口去。” 韩厉心中一惊,看着林季笑眯眯的表情,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林季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城中大多都是些无恶不赦之辈,去吧,顺便把怜玉也带下来,别让她被那些人糟蹋了。” 一听这话,韩厉连忙起身。 怜玉只有第一境修为,他不敢让她下来在大堂里抛头露面。 此时林季倒是提醒了一番。 等到韩厉上楼之后,林季的目光这才落在阿灵身上。 “你若是想走,我不留你。” “族里不来赎我,我不能回去。” “这是个什么说法?”林季诧异,就非得人接回去?都第六境的大妖了,怎么还有公主病。 什么毛病。 阿灵却轻哼一声,不愿意解释。 林季也懒得再问,而是继续说道:“跟在我身边倒是可以,不够以后对韩厉那小子好点。” 阿灵不解道:“那小子天赋倒是不错,但跟你比也相差甚远,这样的所谓天才九州四处都是,你们监天司也不会少,你会和偏偏青睐他?” “他有钱。”林季耸了耸肩。 “多有钱?”阿灵还没有概念。 “七品符箓烧着解闷那种有钱。” 阿灵的眼睛微微睁大。 林季则笑眯眯继续道:“第六境的妖丹,买来当糖豆磕那种有钱。” “你不早说!”阿灵都要炸毛了,头发都竖起来了几根。 听到妖丹二字,一旁的阿宝突然开口道:“阿灵姐姐,之前你替我保管的妖丹,能还给我了吗?” 阿灵神情一滞,瞪了阿宝一眼。 “你急什么!” “我...” “我说了,有时间就还你。” “你现在没时间吗?” “没有。” “哦。”阿宝点点头,继续干饭。 ... 钱岁倒了霉,他手下那群喽啰自然不可能是韩厉的对手。 风雨客栈的门口很快就都出了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而这也吓退了绝大多数在客站之外觊觎的目光。 韩厉脸色苍白的回到酒桌旁,还带着怜玉一起坐下。 “怎么?杀个人吓成这样。”林季拍了拍韩厉的肩膀,“都是些十恶不赦之辈,杀了就杀了,这是好事。” “嗯。”韩厉微微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青城山在外行走,这等场面,还是他亲自下手,也是头一次。 “你被保护的太好了,这样的事以后还多得是。”林季随口说了一句便懒得再说,韩厉第五境修为,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自己适应。 确定韩厉身旁的怜玉也安然无恙之后,林季的目光扭转,最终落在了早就有所准备的客栈掌柜的身上。 见到林季看向自己,掌柜的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跪在了林季面前。 “林大人出现在这里,想来庆二爷与阴三爷背后那人已然伏诛了?” “没有,那是一位入道修士。” “入道?”掌柜的勐地抬头,眼中带着几分惊惧。 “呵,不过是个被阵道宗封印的可怜人,监天司的入道修士已经来过了,他十年之内做不了恶。” 掌柜的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有限制的入道,但林季能在其手上支撑这么久,也是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日游与入道,天差地别。 林季的话也引起了身后同伴们的注意。 只是他懒得解释,而是对掌柜的问道:“你的事,说说吧。” 掌柜的默然,突然一头磕在地上。 “烦请大人赐我一死。” 林季却有些不耐烦了。 “上次你搪塞我两次,我废了你修为,如今你还不想说?” “请大人赐我一死。” “阿灵,这有个被废了修为的日游修士,你将他抓去折磨个三年五载,然后将他吃了!”林季不耐烦的起身就想离开。 听到这话,掌柜的却连忙说道:“大人,我说!我说!” 林季重新坐下。 “我这人最没耐心,在监天司当了十年差,但凡审问从不废话,只告诉你不开口的结果。这方法屡试不爽,因为我从来说到做到,你不说,便折磨到你说。” 掌柜的苦笑了两声。 “大人,小人九傅,原是监天司四品掌令,在徐州府城当差。” 第五百〇五章 罪有应得 九傅的故事没什么新意。 他本是徐州的一位掌令,还颇受上头的镇府官大人赏识,在徐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惜大好的前程被一时贪心所毁。 那时的徐州镇府官和如今的展乘风一般,在日游巅峰困顿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向朝廷求了一份道图。 而九傅得知后也起了歪心思,盯上了这份道图。 “论天赋,我远不如徐大人,可修炼到日游之后,谁不想入道,谁不想成为那众修士眼中的前辈、大能,谁不想被称为大修士?” 徐大人便是当年徐州的镇府官。 “就连徐大人那天纵奇才的人物,都在日游巅峰困顿数十载毫无存进,我这侥幸才突破到日游的修士,若是没有外力,恐怕一辈子都只能困在日游境中。” “第六境的修为已然不弱,你侥天之幸位高权重,还不知足?” “大人,哪有人懂得知足,那些知足的人,不过是有自知之明而已。” 林季默然。 “后来我借着徐大人亲信的身份,在徐大人修炼的丹药上做了手脚,偷了他的道图,逃到了青州,隐姓埋名。” 林季微微摇头,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有三四十年了。” “三四十年时间,你都修炼不到日游巅峰,那道图你用上了吗?”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不屑的嘲讽。 九傅苦涩的低下了头。 他的手伸进怀里,最终取出了一根毛笔。 林季接过毛笔,因为之前吃过亏,所以他并不用元神去探查,只是神识一扫,发现这毛笔之上带着几分道韵之后,便将之收了起来。 “你口中的那位徐大人我不曾见过,也没听说过,以日游修士的寿元,想来如今应该还活着,但也应该澹出监天司,亦或者退居后方,不再担任要职了。” 九傅却摇了摇头。 “徐大人已经死了。” 林季挑眉道:“你听到消息了?” “我给他丹药做的手脚是下毒,见血封喉的那种。” 闻言,林季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徐大人一手提拔你,你下手还这般狠辣?偷东西便偷东西,为何要害他性命?” “我不杀他,他事后追来,我未必逃得掉。”九傅头也不敢抬,“我还做了局,弄了自己的假尸在九傅大人身边,如此我也算是死了,即便事后被发现,那时我也早已经逃远。” 听完这番话,林季却笑出了声。 “嘿,这离城还真是不让人失望。” 林季没有了继续听九傅废话的兴趣。 他起身,面色渐渐冰冷。 “毒杀监天司镇府官...难怪被我捉住之后,你始终不愿意开口,而且还一心求死,原来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九傅头磕在地上,不再开口。 “我不在这三天,你为何不自杀?你若是死了,我也只能不再追究。”林季又问道。 九傅苦声道:“我担心林大人不在,大人的同伴会被城中的恶徒刁难,因此才强撑着...若是早知道那位姑娘是位第六境的大妖,我或许早就自裁了。” 闻言,林季看向韩厉。 韩厉则微微点头道:“的确如此,这几天的确是掌柜的在护着我们。” 林季了然,说道:“怎么,是这几十年来心中的愧疚之意在作祟?” “我不想带着遗憾死去。” “你毒杀了提拔你的徐大人,你活着,死去,这件事都洗脱不了。哪怕你良心发现护着我这几位同伴几日,你的惩罚也不会有半点更改。” 林季的语气逐渐平缓。 “不久前,京州的镇府官孙河崖大人妖鬼谋害,你知道最终的结果吗?” “小的不知。” “京州对妖族鬼物进行了一次清洗,单单是死在林某手中的第五境第六境大妖便有数十只之多,具体多少,连林某也数不清了。” 饭团看书 闻言,九傅浑身一震。 林季敏锐的察觉到,他怕了。 但林季却继续说道:“死了一位镇府官,监天司便让无数大妖陪葬,九傅,你觉得你的命值几个钱?” 九傅听出了林季的言下之意。 “求大人让小的速死。” “速死太便宜你了。” 话音落下,林季突然抬手,一掌将九傅打昏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身后的韩厉好奇的问道:“林哥,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这种要犯我会让人送回京城,他的下场,大抵是在监天司的大牢里被折磨个几十年吧。” 林季随口说道:“监天司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喜欢折磨人的疯子,这种毒杀三品镇府官的重犯,他此生余下的时间,只会求死而不得。” 听到这话,韩厉有些于心不忍。 “林哥,要不就这么杀了他得了,他毕竟还护着我们...” “所以我觉得他蠢。”林季嘲讽似的笑了起来。 “有那毒杀对他有提拔之恩的监天司镇府官的胆子,为何偏偏心生后悔...这世界上唯独没有后悔药卖,他竟然把希望寄托在我会心慈手软之上。” “他若是识相自裁,我便全当没有此事。他若是胆小逃走,我也懒得追他!可他偏偏想在我这里求个心安!他前途无望修为被废,他想死个干干净净明明白白!哪那么简单!” 韩厉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道。 林季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看得多了,自然就懂了。 很快的,林季便用镇府官的令牌召来了一只灵鸽。 消息传出去之后,没过多久,一个精壮汉子走进了客栈。 汉子冲着林季一躬到底,却并不开口。 林季则笑了笑。 “劳烦兄弟将此人送回京城。” “林大人放心,除非下官死了,否则此人一定会安然抵京。” 这话说得像是在保护某个重要人物一样。 不过这九傅,的确也是重要人物了。 他必须罪有应得。 目送着监天司在青城的暗子带走九傅,林季这才长舒一口气。 “韩厉,去后面收拾车马。” “怜玉,去收拾行李。” “林哥,要出发了吗?” “嗯。”林季点点头,目光扫过客栈之外,又看向更远方。 这青州,这离城。 他真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第五百〇六章 临维州 盛元三年,五月初三。 维州,艳阳高照。 虽是晚春时节,但维州的天气还是带着些许寒冷。 分明天空中的太阳心狠手辣,丝毫不留情面,但走在路上的行人却依旧长衫大褂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驾马车缓缓在官道上行驶着。 马车的前面,林季怀里抱着白猫,打着呵欠,手中依旧提熘着带了一路的皮鞭。 他胳膊一晃一晃的,皮鞭时不时落在前方老马的屁股上。 老马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于它四个蹄子抬起落下的节奏,都与皮鞭落在自己屁股上的节奏有了某种诡异的吻合。 在马车前面座位的另一边,怜玉姑娘抱着屈膝的双腿,安安稳稳的坐着,脸上带着几分明亮的笑意。 哔嘀阁 前方不远处,韩厉正肩扛一只小耗子走的飞快,时不时远离官道,片刻之后又回到众人的视线中,一副大有收获的模样。 与此同时,林季也半睁开了眼。 “又找着什么好东西了?” “嘿。”韩厉笑眯眯的,却不愿回答,自顾自带着阿宝速度又快了几分,似是生怕林季抢他的宝物似的。 一路上有寻宝鼠引路,他已经收获了不少宝贝。 而投桃报李,路上凡是阿宝想要的,只要能办到,韩厉都从来不会拒绝。 似是被林季突然的声音所惊醒,他怀里的小猫阿灵也醒了过来,人性化的揉了揉眼睛,又把尾巴抱在怀里。 刚刚伸出舌头,她却又发现林季正饶有兴致的盯着自己,于是又把尾巴放下了。 “喵,到哪了?” “进了维州许多天了,再走个一天就到玉城了。”林季又补充道,“别管我,你想舔尾巴就舔。” “没有想舔。”阿灵说道。 “行吧。”林季耸耸肩,也不在意。 将阿灵递给一旁的怜玉,让怜玉说几句好听的话招呼着阿灵继续睡觉。 林季则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正当他琢磨着是要找个地方扎营生火做饭,还是干脆一股脑去到玉城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他回头,然后便看到一人骑马来到了马车旁边,然后放慢了速度。 这人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鼻子下面留着一簇小胡子,看起来像是个太君。 他冲着林季拱了拱手,脸上笑眯眯的。 “在下乔胜,见过公子小姐,两位可是去往玉城?” “这个方向,自然是去玉城的。”林季应了一声,又问道,“乔先生,有何贵干?” 乔胜似是觉得马车的速度太慢,于是主动下了马,牵扯马走在林季身旁。 “在下是天京城来的行商,想着与诸位同行,一并去往玉城。” 闻言,林季眉头微挑。 神识一扫而过,发现此人也有第四境的修为。 “乔先生有通慧境的修为,此去玉城不过一天的路程,何必平白拖慢了自己的速度,跟我们同行?” 乔胜则笑道:“朋友果然修为不凡...实不相瞒,如今这维州不算太平,乔某是天京来的,容易被人盯上。” “怎么维州也不太平?”林季无奈的摇头,又问道,“为何天京城来的就要被盯上,是你马匹驮着的那些货物?” 乔胜苦笑道:“没错,自从维州密宗被监天司灭了之后,维州倒是能重新经商了,但监天司在这里的震慑力却还是不够,因此常有歹人盯着我这种行商的修士下手。” 闻言,林季点点头。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我落草为寇,也得盯着你这种人物下手。”林季上上下下打量着乔胜,看得他浑身发毛。 “朋友别开玩笑了。” “我可没开玩笑,第四境的修为说低不低,但也高不到哪去...而且带着的货物大多都是以元晶来交易的,价值不菲,干上一票能快活许久。” “这...”乔胜听完林季的话,自己心里顿时没底了。 他路上跟了林季一行人一路,几次被他们发现之后,他们也不曾理会自己。 也正是因为如此,乔胜才敢上来请求同行。 可如今听完林季的话,他却有些后悔了。 不会自己吃饱了撑得,撞上枪口了吧。 就在乔胜心情不定的时候,林季却牵住了老马,下了马车。 “怜玉,去车后面取柴火,我们就在旁边的空地休息一宿,明日白天再继续出发。” “好的老爷。”怜玉应了一声,麻利的忙活起来。 林季则从马车后面取下了路上随手做的折叠躺椅,放在空地上,然后躺了上去。 “乔先生一起吧,跟在我身边,别的不说,若是有不开眼的真敢来劫道,林某保他有来无回。” “马车后面有凳子,来坐到我身边,咱俩聊聊生意。” “林先生想和在下做什么生意?”一听生意,乔胜顿时来了兴趣。 “灵草灵药,灵器法宝你收不收?”林季问道。 “收!”乔胜眼睛都亮了。 片刻之后,乔胜已经搬着椅子在林季身旁坐下。 两人中间还摆了一张桌子。 林季大手一挥,之前在青州,阿绿阿紫收集的诸多灵草便出现在了桌上。 随后林季又一翻手,来自于阴老三和灵器招魂幡和不知名的戒指也出现在乔胜面前。 看到这么多东西,乔胜眼睛都直了。 “前辈用的是袖里乾坤?”看到林季露出这一手,他也不敢平辈相称了。 “叫我林先生就好,是袖里乾坤。” 乔胜神情郑重了些。 他取了几株灵草端详了片刻,又小心翼翼的放下。 随后,又拿起招魂幡和戒指打量了许久,然后又同样放下。 看到这一幕,林季意外道:“都看不上?也是,这些东西是不怎么值钱,也就那戒指似乎是个宝器,其余的也就三瓜俩枣的玩意。” 乔胜却苦笑道:“前辈,乔某做的小本生意,您这的灵草最次的也是五品,我身上带的元晶不够,也不敢诓骗前辈。” “这样啊...倒是我鲁莽了。”林季点点头,一招手便将东西都收了起来。 “在维州有修士的坊市吗?像太一阁和天京城那样的。”林季随口问道。 乔胜点头道:“有,但和那些坊市自然是远远不如的。过了玉城向西南二百里,罗浮山下,便是维州修士交易的地方,在下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第五百〇七章 月影猫的天赋 乔胜最终还是走了。 虽然林季的态度足够平易近人,但是他言谈举止之中的语气,随手取出一堆宝物却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态度,让乔胜意识到他跟这位林先生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 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没有人会喜欢跟在可以随意拿捏自己的人旁边。 他虽然并不着急赶路,但时间也没有充裕到能天黑休息,第二天再赶路的程度。 荒郊野岭的,不是谁都跟林季一般心大。 送走乔胜之后,另一边的怜玉已经手脚麻利的将火升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韩厉则带着阿宝回来了,手中还提溜着两条足有二三十斤重的大鱼。 “林哥。”韩厉将鱼放在火堆旁边。 “今天倒是勤快,都不用我招呼了。”林季点点头。 一路走来都是如此,林季起身开始收拾。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洒满香料的烤鱼便散发出了诱人的焦香味。 被怜玉放在马车座位上的阿灵耸动了两下鼻子,苏醒了过来。 然后她从马车座位上跳下,落地的瞬间,就已经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搬了把椅子,来到火堆旁边,拿起一条烤鱼,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吃了起来。 “没人跟你抢,不够了让韩厉再去抓就是了。”林季看着觉得好笑。 阿灵则一言不发,专心吃鱼。 林季将剩下的一条烤鱼分给了其余几人。 主要还是照顾只有炼体修为的怜玉,如果不是之前注意到怜玉脸上有了几分疲态,林季是断然不可能临近玉城了还专门停下的。 饭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林季躺在躺椅上老神在在,哼着只有自己觉得耳熟的旋律。 他的肚子上,阿灵又变成了白猫模样,任由林季的手捋着自己的毛发,眼睛眯了起来。 正在林季惬意的时候,韩厉却来到了身边。 “林哥,到了玉城之后,您准备让我干嘛?” 林季头也不抬。 “先前不是说了吗?给你个游星官当当,你爱干嘛干嘛去。” “我听说第四境的修士就能担当游星,我已经是第五境...” “我日游巅峰修为,先前也不过是掌令,怎么,你还想混个掌令官当当?”林季睁眼,诧异的看着韩厉。 这小子怕不是疯了。 宗门修士加入监天司,掌令便是他们的尽头,还得是立下大功才行。 不然平白无故让你分润了掌令的气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韩厉则嘿嘿笑道:“林哥,我的意思是我是第五境的游星官,到时候若是您能给我点什么信物,让别人知道我是您面前的亲信,这样...” 林季抬手打断了韩厉的话。 “你想做什么?” 韩厉挠了挠头,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路上跟阿宝得了不少好处,我寻思之后我就在监天司挂個名,然后带着阿宝在维州闯荡去...可出门闯荡总要有个名头,不然招惹了别人没个后台,容易丢了小命。” 林季这下算是听明白了。 “合着你是觉得五品游星的官太小,怕别人顺手给你弄死?想要个更大的名头?” “差不多吧。” “弄死活该,一边待着去。”林季没了耐心,摆摆手将其打发走。 等韩厉离开之后,林季原本以为终于能清静了。 可谁曾想只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肚子上的阿灵突然站了起来。 “不睡觉闹腾什么呢?”林季念叨着。 “有人来了,四个人,都是修士。”阿灵说道。 林季睁开眼。 “什么方向。 “东南边。” 林季点点头,探开神识。 片刻之后,他才探查到阿灵所说的那一行四人。 “那群人还在十里之外,这你都能察觉到?”林季有些意外。 探查这么远的距离不算难,可刚刚阿灵还在睡觉,显然不可能时时刻刻仔细戒备着。 “这是我们月影猫一族的天赋。”阿灵见林季清醒过来,又重新趴了下去。 林季的神识则探查着那一行四人,发现他们是朝着自己等人的方向而来,但也没有太在意。 他们本就在官道旁边,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路过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响起了几个人的对话声。 “姓高的,你若是不想死就赶紧将本少爷放了!” “你残害玉城百姓,这是重罪。”一道令林季感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 “百姓?死了几个妓女而已,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吧!” “那也是玉城的百姓。” “哼,高凌,你当真不怕我家人来报复伱?” “我是监天司维州总捕。” “哈哈,你们监天司在维州连个主官都没有!那位游天官走后,剩下的几位第五境掌令游星一个个明哲保身!也就你这区区六品总捕,还把自己当回事了。” 说话间的功夫,那一行四人已经路过了林季这边。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子,那小子被捆着双手,脸上却邪邪的笑着。 见到高凌不再开口,他咧嘴一笑,目光看向了一旁停着的马车。 “姓高的,你总不会想让本少爷一路走回玉城去吧?将那马车抢来,本少爷便不再为难你,如何?” 油头粉面的身后,高凌眉头微微皱着。 若是松开手中这小子身上的桎梏,以他的手段定然会将自己和两位妖捕手下折腾的鸡犬不宁。 借了马车,倒是能走快一些。 想到这里,高凌吩咐两个手下看守犯人,他则朝着马车旁边的空地走来。 “在下监天司维州六品总捕高凌,如今正押解重要犯人回玉城,几位的马车...” 不等他的话说完,林季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老高,这边!” 高凌一愣,听那语气似乎是自己的熟人,声音也有几分熟悉。 他脚下快了几步,很快就见到了已经坐起身子,正在撸猫的林季。 “林大人。”高凌一喜,拱手行礼。 “行了,都老熟人了,行什么礼,坐坐坐。”林季指着一旁先前乔胜留下的空位说道。 高凌则说道:“稍等。” 他起身,叫两名手下押解这犯人来到近前。 随后,他才在林季身旁坐下。 “林大人怎么来维州了?” 第五百〇八章 杀鸡儆猴 听到高凌的询问,林季反倒有些意外。 他离京已有月许,监天司也早就放出他升任维州镇府官的消息,怎么消息还不如他人走得快。 “合着你还不知道?”林季笑了笑,掀开衣服的下摆,露出了自己的令牌。 看到镇字令,高凌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惊讶道:“林大人便是上面派来维州的新任镇府官?” 见到林季点头,高凌的脸上顿时泛起几分兴奋的笑意。 维州之事他在其中参与了许多,对于林季自然也比旁人熟识几分。 “林大人,你离开维州这段时间,紫晴大人还时常说起你的消息。”高凌说道,“可惜后来紫晴大人走了,府衙里几位第五境的掌令游星三天两头见不着人,府衙里的消息反而闭塞了。” “辛苦了。”林季拍了拍高凌的肩膀。 他能想象的到,偌大的维州府衙,只有一位第四境的总捕撑着场面,是怎样一种艰难的情况。 没有人会把他放在眼中。 就在这时,一旁被捆着的那油头粉面的小子突然笑出了声。 “哈哈哈,这他就是新来的镇府官?毛长齐了没?监天司还真是没人了。” “住嘴!”高凌面色一冷呵斥道。 可油头粉面压根就不在乎,反而挑衅似的看向林季。 林季也来了兴趣。 在监天司当了这么多年的差,落网了还这么嚣张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高凌,这小子犯了什么事?” “回大人的话,他叫黄雄,是维州黄家的人。”高凌说道。 林季微微挑眉道:“用蛊的那个黄家?” “没错。”高凌点头道,“他在玉城之中寻欢,却对青楼女子用蛊,害死了好几位姑娘,被发现之后还打伤了两位妖捕弟兄。” “切,不过是死了几个下贱的妓女而已,你们还真敢拿我怎么样不成?”黄雄不屑道,“姓林的,你最好赶紧把我放了,不然等我爹知道这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听到这话,林季好奇道:“怎么,你们黄家敢跟监天司作对?” “监天司又如何,这里是维州!”黄雄说道。 林季不清楚维州的情况,没有着急开口,而是看向一旁的怜玉。 “怜玉,你去马车那边歇息吧,我和高总捕说些事情。” 怜玉的脸色有些难看,她的出身便是黄雄口中下贱的妓女,此时听到黄雄这般不屑的语气,她心中自然不会好过。 林季也是看到这一点,才想将她支开。 “别往心里去,早些休息吧。”林季宽慰了一句。 “是,老爷。”怜玉应了一声。 可听到林季与怜玉的对话之后,黄雄眼珠子一转便想明白了缘由。 “呦,镇府官身边还跟着个妓女丫鬟,怎么,一路走来耐不住寂寞?哈哈哈,原来也是我辈中人!老弟,我...” 啪! 不等黄雄把话说完,林季的巴掌已然落下。 只见黄雄整个人飞出去了七八米,等他再被妖捕们搀扶着回到原处的时候,他的右脸已经彻底肿胀起来,满嘴的牙齿也掉了大半。 “满嘴喷粪的东西。”林季面色渐冷。 “你他吗敢打我,信不信我让...” “让你家长辈来找我麻烦?林某候着。” 林季随手抓了把泥土,狠狠的塞进了黄雄没了牙的嘴巴里,全然不顾他痛苦的模样,转而看向高凌。 “说说如今维州的形势吧,我看看这黄家到底多大能耐,连监天司都敢不放在眼里。” 高凌看到黄雄的下场,心中也有几分畅快。 “自从密宗被灭之后,起初紫晴大人还在的时候,维州倒是还安稳,但紫晴大人是游天官,没过多久就被调走,自从那时起,维州便乱了起来。” “怎么個乱法?” “百废待兴,原本被密宗压得抬不起头的各家势力都冒出来了,其中以三家为最。” 高凌轻叹道:“金刚寺、天罗宗与这小子所在的黄家。” 说到这里,高凌抬头看向林季,脸上泛起几分苦涩。 “因为监天司势弱,这三家势力没了约束,于是便愈发的肆无忌惮起来...当初密宗在维州各处的寺庙,原本还有不少宝物尚未清点,这些势力在紫晴大人走后,便敢公然夺取。” 林季微微眯眼。 “当初灭密宗的时候,我可不记得这几家势力出过人手,都是九州各处的修士前来支援。” “哎。”高凌叹气道,“起先他们只是试探,在发现监天司真的管不住他们之后,但凡是有油水的地方,便有他们三家的身影。” “倒不是不让他们发展势力,监天司向来也不会在乎所谓油水、好处等等,唯独他们行事太过霸道,动辄便伤人性命,大有在维州唯我独尊的架势。” “如今在府衙已经积攒了许多大案重案,其中不乏一些天怒人怨之事,这背后的凶手大抵都是原本维州的各家势力,其中就以这三家为最。” 林季听出了高凌语气中的愤慨与无奈。 “呵呵,兴许是他们被密宗压制了太久,又废物一般没本事收拾密宗,如今头上的大山没了,他们才久违的喘口气吧。” “这哪是喘气,这是要命。”高凌皱眉道,“如今维州各处已然是怨声载道,不只是平民百姓,即便是那些没有根脚的修士,大多都苦不堪言。” 林季摆了摆手。 “无论是喘气还是要命,我会让他们给个说法的。” 一边说着,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黄雄身上。 他不会全信高凌的话,也深谙任何事情都不能以偏概全的道理。 这些消息他此时粗浅听了,等真去了玉城,总归还要再了解一番的。 但他也不会不信,毕竟从刚刚黄雄的表现之中,他就已经能看出些许端倪。 一位第四境的黄家晚辈,敢这么咆哮监天司的总捕,连他这个镇府官都敢不放在眼里。 要么他是脑残反派,丁点脑子不带的典型纨绔。 要么就是他真的不将维州的监天司放在眼里。 不过无论是哪一样,其实也无所谓了。 林季的目光落在了黄雄身上。 “小子,你听说过杀鸡儆猴的故事吗?” 第五百〇九章 再临玉城 盛元三年,五月初四。 天空依旧晴朗。 林季的马车缓缓通过城门,进入了玉城之中。 高凌在玉城之中还是有几分名气的,因此常有看到的人指指点点,心说那马车上坐着的是谁,能让高凌这位总捕为他牵马。 林季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 高凌的脸色则带着几分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同样不理会议论,而是时不时回头,看向那与马车后面的锅碗瓢盆放在一起的黄雄。 “大人,您真的想好了吗?一来便得罪黄家,之后的事情恐怕不会好办。” 林季诧异的看向高凌。 “昨晚你说的愤慨不已,我还当你嫉恶如仇,对这些作奸犯科之人杀之而后快呢,怎么这就改口了?” “呃,大人说的倒也没错,只是毕竟您才刚刚上任,人生地不熟的,即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但这火若是烧得太大了,我怕止不住。” 闻言,林季却微微摇头。 高凌毕竟也只是第四境的总捕,他自然不清楚林季的底气所在。 如今的林季已然找到入道的路,半只脚踏在了入道的境界之中。 再加上他的身份背靠监天司,是维州的镇府官。 黄家的入道修士绝不敢对他出手,否则,黄家就要承担覆灭的代价,这是任何一个世家承受本起的。 而入道不出手,在维州,他便不惧任何人。 既然如此,还不如张扬一些,让原本繁琐麻烦的事情变得简单。 不过林季没有对高凌解释这些,而是转而问道:“说起来,我那弟弟修炼的怎么样了?” 说起自己的徒弟,高凌也只能暂时放下心中的忧虑。 “大人,林春那小子天赋极佳,早已炼体圆满,只是他年纪还太小,属下觉得,应该压他两年再让他养气...大人觉得如何?” “你是他师傅,你自己拿主意吧。”林季没有多嘴。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已经来到了玉城府衙门口。 林季下了车,看着这熟悉的衙门,微微叹息了一声。 上次来的时候,他还只是第五境,还帮着当时的维州镇府官田国胜做事来着。 很快的,在高凌的带领下,林季一行人来到了府衙的后院。 “这里便是先前田大人和紫晴大人居住的地方,林大人您是住这里,还是住林府?” 《基因大时代》 “就住府衙。” 林季打量着四周的环境,满意的点点头。 这府衙后院的宅子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宽敞一些而已。 毕竟是给镇府官住的,该有的都有,没有的只要开口,也很快就会有。 没什么值得挑剔的。 “韩厉,你自己去城中买个宅子住下吧,阿宝你也带走,以后爱去哪去哪,记得少给我惹麻烦。”林季说道。 韩厉应了一声,这是早就说好的。 阿宝也没有意见。 林季又看向高凌。 “紫晴大人留下来的东西呢?” “我已经差人去取了,就在府衙的库房里。” 说话间的功夫,一位妖捕双手端着一个木匣子来到了近前。 “林大人。” 林季接过木匣子,道了声谢。 随后他将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放了十枚令牌,都是代表着五品游星官的游星令。 林季随手取出一枚游星令,又取下了自己的镇字令,心念微动,同时催动灵力。 眨眼间的功夫,他手中的游星令微微一闪,随后又恢复原样。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将游星令丢给了韩厉。 “知道怎么用吧?” “知道知道。”韩厉连连点头。 林季也是拿了镇字令之后才知道,原来监天司的令牌都是需要层层向下。 刚刚他的手段,便是分润了维州监天司的气运在那游星令之上。 也只有如此,这游星令才算有用,不然就只是一块普通的令牌而已。 而三品镇字令的权限,也只能发放游星令,再往上的四品掌令,便需要总衙方云山才能授予了。 打发走韩厉之后,林季又对怜玉说道:“你平日里便在府衙里住着,估计也没有多少琐事要去你做,没事在城中走走逛逛也行...记得修炼不要落下。” “谢老爷。” “自己去找个房间住下吧。” 怜玉应了一声,去了院里最偏的偏房。 “你也去。”林季松开了怀抱,任由阿灵落在地上。 阿灵化作人形,去了怜玉隔壁的厢房住下。 随后,林季又看向院子里的花坛,就在刚刚,那花坛里多了两簇新芽。 知道阿绿阿紫跟了上来,他也不再理会。 安排完了琐事,林季很快便带着高凌来到了议事厅中。 他毫不客气的在主位上坐下。 “高总捕,在维州府衙任差的游星和掌令有几位?”林季问道。 “一共有九位,两位掌令七位游星...算上韩大人,该有八位游星了,不过他们一般不管事。”高凌回道。 林季暂时没有理会游星官。 “两位掌令都是日游修士?” “耿牧大人是日游修士,楚金大人是夜游后期。” “都在城中?” “耿大人在。” “将他叫来与我见面,顺便传我的命令。” 林季心中思索片刻。 “维州各县捕头妖捕,玉城中的捕头都归你管,因此我上任的消息便由你传下去便是。” “让在府衙当差的掌令、游星们回玉城之后,先来见我。” 说到这里,林季顿了顿。 “属下记着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高凌见林季欲言又止,于是问道。 林季则好奇道:“说起来,往日玉城都在哪砍头?” 高凌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轮到黄雄的事情了。 “菜市口。” “怎么都在菜市口。”林季哑然失笑,看来各地都是一样。 砍头就是为了震慑,自然得让人围观着,震慑的效果才足。 城中热闹的,可不就是菜市场嘛,人来人往的。 “你去张贴告示,将那黄雄的罪行通告出来,然后三日之后,菜市口,本官亲自斩他!记得将衙门里的虎头铡磨利索些!” 高凌心说果然如此。 “大人,真要斩?” 那黄雄虽然是高凌抓的,但是他最多也只是抓起来,砍头他是万万没想过。 “要斩!说了要杀鸡儆猴,就绝不能放过。”林季面色微冷,“三天时间,足够这消息传回黄家去吗?” “够了。” 林季点点头。 “去吧。” “下官告辞。” 高凌离开之后不久,议事厅外面便响起了衙役的声音。 “大人,耿掌令求见。” “让他进来。” 第五百一十章 黄家 维州西南方,万毒岭。 黄家。 深夜,一封急报出现在了黄家家主黄荣的桌上。 看过急报中的内容之后,他放下信件,长舒了一口气。 “林季...” 就在黄荣皱眉思索的时候,有丫鬟在外面轻声开口。 “老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好。” 黄荣起身,来到了餐厅之中。 餐厅里,黄家嫡系的几人已经到齐,唯独主位上空着。 见到黄荣出现,副位上与黄荣面相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开口了。 他是黄成杰,黄荣的亲弟弟。 “大哥,怎么来的这么慢?今天在罗浮山坊市,咱们可是狠狠的压了金刚寺那些秃驴一头,我正等着跟你说呢。”黄成杰脸上颇有几分兴奋之意。 他管着黄家的生意,密宗覆灭之后,如今维州百废待兴,正是黄家崛起的关口。 黄荣却面无表情,在主位上坐下。 黄家一家都是修士,这晚宴本无必要。 但偏偏这是黄家的规矩,若无要事,晚膳不可缺席,即便是他这个家主也不例外。 这做法本意是希望家族中的成员亲近一些。 但多少年过去,这晚膳也渐渐变成了只有黄家嫡系成员才能参加。 “发生了点事,边吃边说。” 他率先动了筷子,桌上的几位小辈却没什么动作。 就连黄成杰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止住了。 他们都看出家主有心事。 “大哥,发生什么事了?”黄成杰问道。 黄荣也只是象征性的动了动筷子。 “你家的黄雄在玉城寻欢,给普通人下了欢喜蛊,害死了几个姑娘。” “只是这事?”黄成杰诧异,无意间弄死几个普通人,这事值得在晚膳上提起? 黄荣继续面无表情道:“他如今被监天司捉了,三天之后,在玉城菜市口斩首。” “什么?!”黄成杰猛地起身,眼中的震惊很快就变成了愤怒。 难怪这小子这几日不见音讯,原来是被监天司的人给抓了。 “是谁这么大胆子?连我儿子也敢杀?就凭那内忧外患的监天司,敢在维州惹我们黄家?” 说着,黄成杰一拍桌子。 “监天司目前不过一位第六境的掌令坐镇,耿牧那厮初入日游不久,他们怎么敢?哼,我这就去玉城向他们讨个说法...” “坐下!”黄荣一声爆喝,吓得黄成杰浑身一颤。 “大哥,怎么了?” 等到黄成杰坐下之后,黄荣才继续说道:“他们既然敢这般得罪我们,自然是有底气的...新任的镇府官来了,是京州的林季。” 林季二字刚一出口,餐桌旁边,原本默不作声的两个姑娘突然抬起头。 “是林大哥?”黄翠惊讶道。 “林大哥来维州了?”黄玲也在一旁瞪大了眼睛。 黄荣自然知道自己两个闺女的事情。 他微微点头,对黄成杰说道:“林季与我黄家有恩,若不是他,我这两个闺女都要遭难...老二,玉城你还是要去,但对他不可无礼,想来以我黄家的面子,此事应该还有斡旋的余地。” “知道了,我这就去。”黄成杰点点头,起身便朝着餐厅外走去。 看着老二离开的背影,黄荣还是有些不放心。 “记住,千万不可无礼!那林季虽然年轻,但名声不小,不好招惹。当初密宗之事也与他多有牵扯。” “放心吧,我有数。”黄成杰敷衍的应着,脚步却愈发的快了。 黄雄是他的独子,他自然不可能不心急。 ...... 深夜,玉城府衙。 议事厅中。 “大人,如今维州的局势大抵便是如此。”耿牧长舒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林季微微点头,耿牧所说,与昨夜高凌所说大差不差。 维州百废待兴,当年密宗偌大的地盘分崩离析,自然会被维州的各家势力盯上。 处处的明争暗斗都不会少。 思忖片刻,林季也没什么头绪,索性问道:“耿掌令,你觉得如今监天司该怎么做?” 耿牧放下茶杯,显然心中早有腹稿。 “大人,监天司要的是稳。” “没错。”林季点头。 监天司的存在,便是为了九州安稳。 除魔卫道也好,替天行道也罢。 九州安稳,自然气运长虹,这是整个监天司乃至于大秦都会受益的好事。 毕竟监天司不是某家某派,什么地盘、好处从来都不会去在意。本就占了九州的气运,自然不会跟那些宗门家族势力去争抢别的。 “各家势力之间的争斗与监天司无关,他们喜欢打生打死便让他们去打!打得满门被灭也无所谓!” 一边说着,耿牧愈发的无奈:“监天司只是让他们不可犯禁作恶,不可伤害到百姓而已,可就这么简单的两点,如今在维州却是难上加难。” 林季笑了笑。 “这么说来倒是简单了,是我之前想复杂了。” 之前林季一直琢磨着,要让维州的势力听话,可如今想来,大可不必如此。 监天司是斩妖除魔的,不是对人族修士下手的,也没那么大野心。 让那些势力乖乖听话何其困难,而且还没什么好处,纯纯的吃力不讨好。 “所以说,只需要让那些势力畏惧便足够了。”林季说道。 “大人,此事说起来简单。” “做起来也不难。”林季摆了摆手,打断了耿牧的话。 “我既然来了,自然不能尸位素餐,恰好黄家的小辈撞在了我手里,便用他来开刀,杀一儆百。” 耿牧却有些担忧道:“大人,如果不出意外,此时黄家已经派人来玉城了。” “派人来做什么?求饶?” 耿牧点头又摇头。 “黄家总归是会想尽办法保住黄雄的性命的,杀一个晚辈不要紧,但这是在打他们的脸。” “我知道。”林季笑了笑。 耿牧微微皱眉,有些不明白。 林季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放肆。 “我倒是希望黄家能派个重要人物来。” 耿牧这下听懂了。 “大人一开始便是这个打算?” “差不多吧。”林季随口说道,“让人听话难,可让人心生敬畏却简单至极,无非就是杀而已。” “这...”耿牧说不出话来了。 林季放下手中的茶杯。 “一个不够就多杀几个,哪家不怕便杀哪家的。” 一边说着,林季微微眯起了眼,眼中杀意凝实。 一旁的耿牧心中泛寒,虽然早就知道林季的厉害,但此时此刻,只是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杀意,竟然让同为日游的自己心惊胆战。 第五百一十一章 回家 清晨,天刚蒙蒙亮。 林季睁开眼睛,懒散的打了个呵欠之后,从床上爬了起来。 虽说即便十天半个月不睡觉他也不会感到任何不适,但天黑又有床,不睡白不睡。 走出房间。 面前的花园里,怜玉正在打理着花草,时不时逗弄一下在土里冒出来半个脑袋露出傻笑的阿绿和阿紫。 花坛旁边的台阶上,阿灵正抱着尾巴颇有节奏的舔舐着。 似是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她又将尾巴放了下来,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老爷,我去叫后厨准备早膳。”怜玉见到林季之后,连忙放下手中的花洒。 “不必,我回家去吃。”林季抬手止住了怜玉,又问道,“昨天夜里歇息的怎么样?” “挺好的。”怜玉笑了笑。 林季点点头,又从袖里乾坤里摸出来了十几两碎银子和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将这些钱递给怜玉,林季吩咐道:“闲来无事在城中逛逛,看见什么喜欢的便买,你也是修士,应该知道这点钱不算什么。” 话音落下,林季发现怜玉眼睛微微泛红,无奈道:“不用想太多,你看看府上缺些什么你也一并置办了。” “多谢老爷。” “行了,你自己玩吧,平时就让阿灵跟在你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简单交代两句之后,林季便直接离开了府衙。 来了玉城,也是时候回家一趟了。 如今的玉城与当初密宗还在时的玉城倒也没什么分别,只是街上热闹了几分,也多了不少外乡人。 林季在街上走着,时不时还能看到所谓‘林记’的商铺,从米面粮油到裁缝铺铁匠铺,甚至还看到了一家林记酒楼。 “老爹的生意倒是越做越大了,这其中恐怕少不了府衙的照应。”林季心中暗暗琢磨着。 之前林家在维州虽然有些名气,但也断然不至于走在路上,过个三五步便能看到自家产业。 如今这情况,显然是监天司暗中帮助的结果。 不然的话,即便老爹他有经商的本事,就凭林家那大猫小猫两三只,也不可能发展那么快。 走走停停之间,林季已经来到了林府门口。 恰好林府的管家老刘正在门口,当他看到林季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大少爷回来了?”老刘连忙迎了过来。 “刘叔,好久不见了。”林季笑着打了声招呼。 当初他被秃驴追杀昏迷过去,就是管家老刘的行商车队将他带回了林家来着。 这是救命之恩。 因此对于老刘,林季也多了几分亲近。 “大少爷叫我老刘就行。”老刘连忙带着林季往府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老爷和夫人这会正在用早膳,哦,林春小少爷也在。” “那正好,我恰好是空着肚子来的。”林季笑道。 说话间的功夫,一位衙门的妖捕突然快步来到林府门前。 “老刘,这是府衙的新告示,等会你让你们林家的下人帮忙,给城中各处都贴上。” 一边说着,那妖捕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林季身上。 他吓了一个激灵,连忙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林大人。” “起来吧。”林季摆了摆手。 老刘则拿起告示,告示上的内容正是关于林季上任维州镇府官的消息。 看过告示之后,老刘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季。 “大少爷,您...” “得上面赏识而已,不值一提。”林季说的轻松。 老刘则兴奋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快快快,得去跟老爷说说。” 一路跟着老刘来到了餐厅。 见到林季之后,一家人自然是一顿寒暄不止。 等到林季在林春身旁坐下之后,林春终于忍不住了。 “大哥,你都当大官了,有没有带什么好东西给我?” 林季拍了拍林春的肩膀,许久不见,这小子也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也褪去了一些。 兴许是淬体境圆满的缘故,他如今看起来已经像个半大小子了。 又掐了掐林春的胳膊,林季笑道:“不错,看来高凌对你也是下了功夫的。” “嘿,修炼的时候我可不曾偷懒。” “你敢!高总捕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林季哑然失笑,又道,“好东西我这不少,可你都用不上,等你第三境之后,我想办法给你搞一套合适的灵器。” “还得第三境啊。”林春失望道。 “不到第三境,你连灵器都无法催动,小子,别贪心不足!你老哥我第三境的时候,身上连灵器都没有呢,用的都是监天司下发的制式法器!” 饭后,林春被打发回自己的小院里修炼。 林季则留了下来。 在知道了林季成为维州镇府官之后,父亲林宇轩和母亲陈梅脸上就始终带着几分忧愁。 这点忧愁林春看不出来,林季却能。 “季儿,你们监天司的事我不懂,但...这镇府官能不能不做?”林宇轩试探着问道。 “爹,这事推脱不掉,三品官职的任免哪能儿戏,说不做就不做。”林季说道,“您二老不必担心,这将近十年都过来了,不会有事的。” 闻言,林宇轩也只能微微点头,轻叹一声。 “这些年也是苦了你了,咱家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在监天司的地位所赐,上次你走了之后,监天司便对我们林家多有照应,许多原本属于密宗的生意,都给了我们。” “您说的是城里那些林记的商铺?” “是,那些原本都是密宗的产业,后来我只花了一点银子,便全部盘了下来。” 听到这话,林季却问道:“没人眼红吗?谁都知道将来维州也会如别处一般繁华,这些商铺价值不菲,监天司中就没有二话?” “倒是有,只是被紫大人压下来了。” “原来如此。” 说话间的功夫,管家老刘又急匆匆来到了餐厅里。 “大少爷,府衙来人,说是楚掌令在等您。” 闻言,林季起身看向二老。 “爹娘,府衙还有事,我就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来跟您二位说话。” “正事要紧,你快去吧。” 林季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等到林季走远之后,陈梅这才看向自己的丈夫。 “当家的,那件事你怎么不跟儿子说?” “季儿是朝廷重臣,咱们家的事只是鸡毛蒜皮而已,有什么好说的。”林宇轩微微摇头。 第五百一十二章 贪得无厌之辈 楚金便是维州府衙的另一位掌令官。 当林季在议事厅见到他的时候,他起身微微行礼。 “属下楚金,见过林大人。” 林季在主位上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两眼。 这人瘦骨嶙峋的,脸色有些苍白,似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但偏偏在林季的探查中,发现他元神凝炼,而且其中隐隐有金光闪烁。 “楚掌令这是到了突破日游的关口了。”林季说道。 楚金微微一愣,有抬头,看向林季那年轻的面容。 片刻之后,他又起身,这一次他一躬到底。 “林大人慧眼如炬,属下佩服。” “你先前不在玉城,是出去办差了?” 楚金摇头。 “不是办差,是在城外找了处安静的地方修炼,想办法突破日游。”顿了顿,楚金无奈道,“维州的差事轮不到元神修士来办,需要我和耿大人出手的差事,大抵都与各家宗门世家有关,最后又会不了了之。” 这情况昨天林季已经听耿牧说过了,因此并不意外。 他想了想。 如今维州监天司势弱不是一天两天能扭转回来的,非得他亲自出马做一些事情才好办。 这种情况下,多一位夜游修士也没什么用。 想到这里,林季摆手道:“你在修炼的关键时刻,我也不好在这时候驱使你,我看你元神之中已经隐约有一丝日华之力,给你两个月,能突破日游吗?” 楚金点点头。 “差不多。” “去吧,等你日游了再来见我。”林季摆摆手。 楚金起身行礼道:“多谢大人体谅。” 等到楚金离开之后,没过多久,又有几位在外办差的游星官回来。 对于这些只有第四境的游星,林季只是见面之后勉励了两句,便将他们打发走了。 随后,林季又回到府衙后院,来到了书房之中。 推开书桌旁边的窗户,窗外有一棵大树,树上叽叽喳喳的有几只灵鸽在叫着。 “和京城方大人的书房倒是挺像...之前田大人还在的时候,这书房可不是这般,是后来紫晴大人的安排吗?” 心中想着琐事,林季靠在椅子上,目光扫过空空如也的书桌。 觉得无趣,索性闭上了眼睛。 ... 深夜,敲门声将林季惊醒。 他打了个呵欠,抬头看向窗外,才知道不知不觉睡了一整天了。 点起桌上的油灯。 “谁?” “大人,黄家黄成杰求见。”高凌的声音中带着几分痛苦与虚弱。 林季眉头一皱,微微招手,书房的门就被灵力推开。 随后,他便看到高凌满脸冷汗的站在门口,而高凌的身后,则是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与林季四目相对,随后他推开了身前的高凌,走进了书房。 “黄成杰见过林大人。”黄成杰微微一礼,脸上带着几分莫名的笑意。 林季目光扫过门口的高凌,微微皱眉,心中知道高凌身上恐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与眼前这人有关。 但他却并不着急发作,而是轻笑着问道:“姓黄?你在黄家什么身份?” “黄家嫡系一脉,我排行老二,黄家家主黄荣是我的亲大哥。”黄成杰说道。 林季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让黄成杰在自己对面坐下。 “所以你便是黄老二?” 黄成杰刚刚坐下,听到林季这个称呼,顿时神情一滞。 他看向林季那年轻的面容,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散去。 “林大人,你日前抓的黄雄是我的亲骨肉,烦请林大人高抬贵手放他一马。”黄成杰拱手道,“那小子虽然顽劣,但如今也受了苦,此事就此翻篇,如何?” 林季不置可否。 “好处呢?” 黄成杰一愣,脸上紧接着泛起了不屑之意。 “呵呵,好处自然有,黄家绝不会让朋友吃亏...五千元晶,您看如何?” “你儿子只值五千元晶?”林季眉头一挑。 黄成杰说道:“林大人,不过是死了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妓女而已,慢说是五千元晶,即便只给她们家人赔上五百两银子,她们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甚至还会觉得大赚了一笔。” 言下之意,只是小事,不愿意大出血。 听到黄成杰的话,林季点点头。 “你太高估那些百姓了,五百两?死个卖到窑子里去的女儿,给她们家人五十两,她们都能感激涕零!说起来,玉城卖闺女什么行情?” “这...黄某不知道。”黄成杰有些发懵,话题转变的未免太快了些。 林季却笑着自顾自道:“这回头得去打听打听,将女儿卖给烟柳之地是去赚钱的,若是卖女儿都卖不上价钱,普通百姓的性命更是不值一提...人命如草芥呐。” 黄成杰微微皱眉。 “大人,还是说说我儿黄雄吧。只要您将他放了,五千元晶立马奉上,除此之外黄家也会视大人为座上宾,将来大人有什么事要吩咐,黄家在维州还算有些势力,多少能帮上些忙。” 林季脸上笑容渐盛。 “这笔买卖倒是不错,放了个无关紧要的黄雄,又能赚一笔元晶,还能与你们这地头蛇黄家打好关系,一举两得。” “正是如此。”黄成杰连连点头。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不再开口,而是静静的注视着对方。 林季指间富有节奏的微微敲击着桌面,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 “黄雄就在府衙的大牢里关着,黄老二,一起去看看?” 黄成杰点点头,一起起身,但又不满道:“林大人,黄老二这称呼也太难听了些。” “那黄老二你自己说,该叫你什么?”林季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黄成杰只能跟上。 “我比大人年长许多,大人该唤我为黄兄。” 林季却不再开口,只是自顾自的朝着大牢的方向走去。 见状,黄成杰心中虽然不满,但也没有发作。 当务之急是把自己的儿子救出来,其余的到时候再说。 他看着前面林季的背影,脸上泛起了几分不屑。 “原来是个贪得无厌之辈,监天司林季...名头不小,可却是见面不如闻名。” 第五百一十三章 翻脸 玉城府衙,监天司大牢。 林季和黄雄在牢头的带领下,缓缓朝着大牢深处走去。 一边走,林季一边打量着四周。 牢中的味道着实不怎么样,夹杂着腐朽烂木头的血腥味道,让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除此之外,这大牢里空荡荡的,走了半天,林季也只是看到了三两个犯人而已。 “牢里的犯人呢?”林季问道。 “回大人的话,紫晴大人下令,牢里的犯人都被砍了头了。”牢头连忙说道。 “都砍头?”林季一挑眉毛。 紫晴大人还真够狠的。 牢头又道:“之前这里关着的都是密宗的秃驴,那些秃驴被关进来之后还敢叫嚣,日日夜夜的鬼哭狼嚎,将紫晴大人惹恼了...” 说到这里,牢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林季一眼。 “看我做什么?” 牢头连忙收回目光。 “是一天夜里,紫晴大人睡不安稳,于是便来着大牢里将犯人们都给斩了。” “密宗秃驴死不足惜。”林季不在意的说道。 看来紫晴大人的起床气着实不小。 不过听到这件事,倒是给林季打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能被关进监天司大牢的,大多都是十恶不赦之辈...如此倒是刚好满足了我收集因果的需求。” 林季骤然意识到,成为镇府官最大的好处,其实就在这大牢之中。 有整个维州监天司帮他找来犯人,他只需要砍头便是。 这是天大的好事,省了无数麻烦。 想到这里,林季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林季和黄成杰就已经来到了关押黄雄的监牢门口。 牢头被打发走了。 当黄成杰看到自己的儿子被五花大绑的随意丢在监牢阴冷的地板上,满脸血污说不出的狼狈时,他眼睛都红了。 “林大人!这未免太过分了些吧?我儿也是修士,何堪如此侮辱!” 林季笑了笑。 而监牢里的黄雄看到自己的父亲出现,顿时挣扎着坐起身子。 “爹!救我!就是这杂碎将我打成这样的!救我出去!” 不等黄成杰开口,林季便轻声说道:“黄老二,在你儿子口中,我这监天司镇府官,只是个杂碎而已,你这让我怎么放人啊。” 黄成杰神情一滞。 看着林季那笑眯眯的表情,他心中暗道不好。 直至此时,在这监天司的大牢里,黄成杰才猛然惊醒。 即便林季再怎么贪得无厌,他终究是监天司的镇府官,而且本身也是极强的修士,不好招惹。 此前他虽然克制着,但终究还是有几分无礼。 想到这里,黄成杰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孽子顽劣,烦请林大人见谅。” “见谅不了。”林季摇头。 黄成杰一愣,起身看向林季。 “林大人何出此言?” “我这人心眼忒小,他若是老老实实的磕头求饶,我说不得就将他放了,可他偏偏辱骂于我...” “刚刚不是已经说好了,难道林大人想反悔?”黄成杰面色渐冷。 “林某从不反悔。” “那...” “可我何时答应过你?五千元晶便想收买我?黄老二,你们黄家未免也太小家子气了点...不过也是,密宗在的时候,你们黄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来着。” 闻言,黄成杰深吸一口气,退后了半步。 他终于意识到,从始至终,林季都没有放人的打算。 他甚至都没有将黄家放在眼里。 “大人,黄雄是黄家嫡系一脉的独子,我大哥没有儿子,将来黄家家主的位置,多半要落在他头上,这是老爷子钦定的。”黄成杰语气中毫无波动,泛着冷意。 林季则饶有兴致的问道:“黄老爷子是入道?” “不错。” “那又如何?”林季又问。 “什么如何?我爹是入道修士,你当真不怕得罪?” “我背靠监天司,为何要怕你们黄家?黄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一群玩弄蛊虫的废物,也值得本官忌惮?!” 林季的语气陡然激烈。 “叫你黄老二都是给你脸了!你当本官看不出来,你竟然敢在我监天司维州总捕高凌的身上下蛊?这般的肆无忌惮,真以为有个入道当靠山便了不起了?!” “你竟然看出来了?!”黄成杰震惊出声。 而回答他的,是林季的剑光。 “不好!”看到眼前剑光闪过,黄成杰心中泛起了大恐惧,他意识到这剑光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硬抗。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黄成杰眨眼之间便飞掠到了大牢的入口处。 林季则看着黄成杰逃出大牢,随后目光落在了后面瞪大了眼睛,吓得说不出话来的黄雄身上。 “别急,等我把你爹捉进来给你当伴解闷儿。”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顿时消失不见。 ...... 深夜,玉城上空。 一道剑光闪烁,一声惨叫几乎将城中的所有人都惊醒。 “林季!你当真要与我黄家为敌?!” “本官乃是监天司维州镇府官!慢说是你,便是加上那什么金刚寺、天罗宗,本官也不会有半点迟疑!” 黄成杰还在逃遁着,刚刚那一剑落在了他的背上,此时他感受着背部火辣辣的疼痛,心中已然泛起几分恐慌。 他从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种地步。 “林季!得饶人处且饶人...” “饶你?你敢在我手下维州总捕的身上下蛊,按照监天司律例,你这是重罪,死罪,该杀无赦!” 一边说着,林季的速度陡然加快。 前面逃遁的黄成杰突然发现神识之中找不到林季的身影了。 骤然回头,他才看到林季竟然已经到了他身后不过两三米的地方。 他瞳孔骤缩,一声暴喝之后,一群虫子从他的袖子里飞了出来。 “恶心人的东西。”林季心念一动,脑海之中的元神金光大放。 元神如火,哪是这些蛊虫能够抵挡的。 只是刹那之间,那些虫子便直接被元神威压碾碎。 而与此同时,林季也已经到了黄成杰的近前。 “林季,你...”黄成杰惊恐的开口。 可声音才刚刚响起,林季手中的青釭剑便已经将他的肚子洞穿。 剑锋穿透了他的丹田,将他从空中斩落,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第五百一十四章 黄老二,别怪我 “咳咳...” 黄成杰口吐鲜血,四肢无力的倒在地上。 感受着小腹处的剑伤,感受着体内灵力不断的流失,他眼中渐渐的,被无助所填满。 当林季从半空中落下,面色漠然的来到他身旁的时候。 黄成杰语气中带着几分恐惧,开口道:“别..别杀我,我是黄家嫡系...” 不等他说完,林季便不耐烦道:“知道,你哥是黄家家主,你爹是入道境修士嘛。” 林季那满不在乎的语气让黄成杰彻底说不出来话了。 若是之前,他还会觉得林季是在强撑声势。 可是当林季毫不犹豫的废了他的修为时,他才终于意识到,林季那满不在乎并不是装的,他是真的不在乎。 “是不是监天司在维州沉寂太久了,以至于让你们都忘了监天司的存在?”林季的声音响起,不只是对着黄成杰说,也是对着城中那些暗中窥探的人说。 “是不是忘了,密宗是谁出手覆灭的?” “西南边药铺里那位,你觉得呢?”林季随口说道。 玉城一间不起眼的药铺里,一位日游修士连忙收起了神识,粗重呼吸之间,他才发现自己浑身早已大汗淋漓。 “玉堂阁二楼里间那位,你觉得本官说的有道理吗?”林季又轻笑着开口,“你倒是玩的挺大,以一敌三,你打得过吗?” 一位正兴致勃勃的年轻男子,突然软了下去。 他看到身下姑娘回头时那幽怨的目光,却再也没有了半点寻欢作乐的心思。 《最初进化》 林季目光扫过四周,周围的街道上分明一个人都没有。 他却依旧开口道:“密宗没了,监天司便是你等头顶的天!别忘了此处不过是维州府衙,若是你等真不耐烦了,连密宗我们都收拾的了,何况你们这些在密宗统治之下的苟且偷生之辈?” “监天司懒得管你们那些争抢地盘利益的狗屁倒灶的破事!修士之间打生打死与我何干?维州大把的害人妖邪等着老子去收拾,没时间跟你们扯犊子!” “要动手找没人的地方打,将狗脑子打出来老子也不在乎!老子书桌上关于你们扰乱维州安稳,误伤百姓的案子摞起来有几寸那么高!” 话音落下,林季确定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了。 他稍稍收了些威势,语气平缓了些。 “本官来维州之前的案子,你等若是自觉上门,那倒是可以从轻发落。若是不来...嘿。” 林季怪笑了一声,抽出了将黄成杰钉在地上的青釭剑。 长剑归鞘,他则抓着黄成杰的头发,拖着他在地上留下长长的血迹,朝着府衙方向走去。 “两日之后正午,菜市口斩首黄成杰黄雄父子,欢迎各位道友前来围观。” 言下之意,若是不来自首,下场便是黄成杰父子一般。 连黄家嫡系都敢斩,遑论旁人。 ...... 等到林季拖着黄成杰不见了踪影之后。 在黄成杰被钉在地上的地方,突然多出了几道身影。 这几人来到近前,看着地上的血迹,各自脸上阴晴不定。 “监天司竟然舍得将林季放来维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会是他来主事?”一个壮汉脸色难看至极。 “嘿,这下有乐子瞧了,我可不曾在维州惹事。”软了的小年轻笑眯眯的说着。 “听林大人的说法,似乎有些既往不咎的意思,若是服软...他应该也不会将我等逼死。”一位老者缓缓说道。 最终,在场唯一的女修士开口。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长裙,身材火辣,面容娇媚。 “等黄成杰父子真的死了再说吧。” “怎么?”小年轻好奇。 “黄家嫡系人丁稀少,你们觉得黄老爷子会坐视自己的儿子被人当街斩首?”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还有入道修士没露面呢。”小年轻有些兴奋道,“真正的好戏还没开场...可惜了,我等看不到这出好戏了。” “呵,小辈们不懂事,老一辈却不会愚蠢。”壮汉摇头道,“即便是入道也不敢对监天司的镇府官出手。” “但保下黄成杰父子总是可以的。”女子笑眯眯的,“若是黄成杰父子此番不死,那林季脸面丢尽,今后但凡背后有入道修士撑腰的,大可对他不必理会了。” 话音落下,在场的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又一同散去。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反正不过两天时间,结局如何他们等得起。 ...... 府衙。 林季拖着黄成杰走进大牢之中。 “放..放过我。”黄成杰的声音已经虚弱到极点,痛苦的求饶着。 林季语气平淡。 “先前说了,本官从不反悔。先前答应了你宝贝儿子,要抓你给他作伴解闷儿...黄老二,你可太歹毒了些,竟然想让本官成为言而无信之人。”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来到了关押黄雄的监牢之外。 当牢房里面的黄雄看到林季手中,如死狗一般的父亲时,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 “看,我把你爹给逮回来了,厉害吧?” 林季邀功似的将黄老二举了起来晃了两下,随后打开牢房的大门,将他也丢了进去。 随后,他却并不着急离开,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黄雄。 “黄雄,我这杂碎还挺厉害的吧?” “我...我...”黄雄吓得连连后退,缩到了角落里。 看到他这幅怯懦模样,林季失去了兴趣。 “算了,本想逗你玩玩,但你未免也太胆小了。” 他又看向黄成杰。 “黄老二,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来找死的。你若是好声好气的求饶,我虽然不会放人,但好歹也不会对你出手。” “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对高凌下蛊,真当我不敢杀你?”林季诧异。 黄成杰却不说话,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如今恐怕难逃一死了。 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消息传回去之后,老爷子能来出面救人。 但见识到林季的强硬之后,黄成杰下意识觉得,即便是入道修士出面,恐怕也很难让林季手软。 京州林季,果然如传言一般,是个狠辣角色。 第五百一十五章 睚眦必报 黄成杰不开口,黄雄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这让林季少了许多乐趣。 他不是变态,都是以前在青阳县当差的时候,审问犯人时留下来的陋习。 在青阳县他跟着县衙的牢头见了不少世面。 “我之前也说了,我这人心眼忒小,睚眦必报。”林季打了个呵欠,一边走出牢房,一边招手叫来了牢头。 等到牢头来到近前之后,他对着吓得打摆子的黄雄说道:“所谓睚眦必报,就是你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你,比如说你骂我杂碎,我就把你变成杂碎这样。” “牢头,在这小子身上刮几块肉来剁碎了喂狗,然后有什么花样都给他上上。他爹也别落下了,一视同仁,不能偏心,只要别弄死就行...按照留一口气的标准,反正他们两个后天就得人头落地。” 牢头在一旁听得无语至极。 林季则拍着牢头的肩膀,指着黄成杰说道:“别觉得本官残忍,他之前给高总捕下蛊,若是不狠狠的报复他,以后还有人伤我们弟兄怎么办?” “就得让这群不长眼的东西看看,伤我监天司的弟兄是什么下场!” 听到这话,牢头顿时精神百倍。 “大人,属下明白了!” “去吧,争取多整点花样,别让外人看了笑话,觉得咱们监天司就这点手段。” 安排了黄成杰父子之后,林季便离开了大牢。 回到书房,叫来了高凌。 他抓住高凌的手腕,神识一扫,便在他的心脉处找到了一只丑陋的黑色蛊虫。 “大..大人,好...疼...。”高凌大汗淋漓,尤其是在林季的神识触碰到那只心脉之上的蛊虫时,他更是疼的几乎要昏过去。 “黄成杰为何对你下手?”林季问道。 “他给我下盅了?”高凌忍痛回答道,“他强闯府衙,打伤了两位妖捕,我阻拦与他被他制住,估计就是那会被他下的盅。” “嘿,你倒是胆子不小,那可是日游修士..即便只是日游中期,但碾死你也就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林季说着嘲讽的话,却拍了拍高凌的肩膀。 “老高,这疼痛你能忍多久?” “大人,您能解这蛊虫吗?” “能,直接打开你的胸膛,将之从心脉上捉出来便是,不算麻烦。” “那蛊虫深入心脉,若是这样解决,属下恐怕小命不保。”高凌脸色又白了几分。 打开胸膛这话听起来也未免太恐怖了些。 “没事,解决之后我给你服一枚六品回生丹,你就算半死不活了都能给你救回来。” 一听这话,高凌连忙说道:“烦请大人出手。” “别急,之前不是问你吗?这疼痛你能忍耐多久?” “一刻也忍耐不了。”高凌连忙说道。 林季却摇头道:“你若是能忍到黄家老爷子来,府衙宝库里的丹药任你索取,我保你突破到夜游,如何?” “大人,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 “属下能忍。”高凌咬牙切齿的说道。 倒不是对着林季咬牙切齿,是真的疼到了极点。 “行了,你找个地方歇着吧,要是真坚持不住了就来找我。” 高凌点点头,连告辞的话都说不出来,缓缓的走远了。 让高凌离开之后,林季轻叹一声。 其实即便没有此刻的苦难,他也要想法办奖赏高凌。 不仅仅是他敢冲着强闯监天司的日游修士出手,还有之前他带着手下办差的事情。 维州监天司衙门,之前恐怕也只有高凌还在恪尽职守,认真办差了。 这样的人不赏,说不过去。 之所以不解决高凌身上的蛊虫,是因为林季想等黄家的入道出现之后,让黄家的入道亲自出手来解决。 不仅如此,他还要名正言顺的将黄成杰父子斩了,让谁也说不出半句不行。 而高凌身上的蛊虫,就是最好的证据。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林季在书房中,坐在书桌后面翻阅着之前积压的许多桉卷。 耿牧则在林季身旁站着,一言不发。 之前监天司都是由耿牧这个掌令代管,许多事情他虽然处理不了,但是却了解的很详细。 因此但凡桉卷上有语焉不详的地方,他便随口询问。 大多数耿牧都能回答上来,答不上来的,林季也暂时不做理会。 “这九王村被屠村的桉子,有什么头绪吗?”林季随口问道。 “查不出来,应该不是修士所为,是妖邪之类。”耿牧答道。 “有没有可能是邪修?” “不知道。”耿牧摇头。 林季点点头,暂时将桉卷放下。 他长舒一口气,靠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大人不继续看了吗?”耿牧问道。 “有客人到了,去开门。”林季说道。 耿牧一愣,神识扫向书房之外,却没有发现有人在门口。 但他还是走到了门口,将书房的门打开。 当大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位老者站在门口,当他看清那老者长相的时候,他吓得顿时倒退了两步。 “黄仲前辈。”耿牧下意识出声。 昨天夜里的事情,今天一早就在监天司传遍了,因此此时见到黄家老太爷上门,耿牧并不意外。 但一位入道上门来兴师问罪,总归还是让他心中没底的。 耿牧下意识回头看向林季,却发现林季仍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 “林大人,这位是黄家的入道前辈黄仲老先生。”耿牧说道。 林季笑了笑,起身拱手微微行礼。 黄仲则面无表情的走进书房。 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黄仲冷声道:“林季!” “黄道友。”林季笑眯眯的开口。 听到这话,后面的耿牧童孔骤缩。 日游修士如何能跟入道修士同辈相称? 他下意识看向黄仲,想知道黄仲会有什么反应。 而同样的,听到林季的称呼之后,黄仲也神情一滞。 他心念微动,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林季身周。 紧接着,他脸色微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林季,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黄道友?”林季轻呼了一声。 黄仲回过神来,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沉默片刻,他终于同样拱手。 “英雄出少年呐...京州林季,当真厉害。” 黄仲微微躬身一礼。 “维州黄家黄仲,见过林道友。” 书房门口处,耿牧瞪大了眼睛。 他已经从黄仲的态度之中,意识到了什么。 第五百一十六章 牵连 在后面目睹眼前发生的一切的耿牧,心中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世间修士,大抵可以分为通慧之前的四个境界,元神修士的日游夜游两个境界,以及之后的入道。 亦或者也可以干脆点分为尚未入道的修士,和已经入道的大修士。 入道从来都是规格之外的人物,他们不会轻易出手,即便出手也少有针对同族修士,即便双方势同水火,但轻易之间也不会分个生死。 至少在耿牧的记忆里,他所见过的打过交道的入道,大多数都是深入简出,少在外面露面的人物,但即便如此,哪怕只是与入道修士交谈,他们都会给人带来无形的压力。 是让他这个日游修士都倍感不适,不愿意承受的压力。 不仅如此,只要尚未入道,那见了入道修士就得口称前辈,这是多少年来不变的规矩。 也正因为如此,在听到林季对黄仲以同辈相称,而且黄仲还认可了林季的称呼的时候,耿牧才会如此的震惊。 此时此刻,耿牧已经顾不上失礼不失礼的事情了,他的目光一直在黄仲和林季身上来回打转,眼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终于,在他们两人互相对视都不开口的情况下,耿牧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林大人,您...您什么时候入道了?” 这话问出口之后,耿牧的心没由来的揪了起来。 从来没有监天司的镇府官由入道修士担任,即便有,也只是暂代,亦或者很快被调走。 但如今林季却是被刚刚调过来。 这是不是意味着上面对于维州的混乱终于看不下去了,于是才派一位铁腕人物来整治维州? 耿牧心中没底,但在维州镇府官空缺的这段时间里,他一直代领着镇府官的缺,因此他也太清楚维州的监天司的确需要一位手段强硬的人物了。 迎着耿牧带着几分期待与几分忐忑的目光,林季轻笑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种回答方式让耿牧摸不着头脑。 “大人,属下愚钝...” 不等林季开口,一旁的黄仲则长叹一声,在书房侧边的次位上坐了下来。 “你家大人找到了自己的道,并且已然在路上走了相当一段距离了。”一边说着,黄仲脸上的神情却颇为复杂。 耿牧闻言,童孔微缩。 他是日游修士,自然听得懂黄仲的暗指,但有些事情还是得确认才行。 “黄前辈,晚辈愚钝...” 黄仲则看向林季,说道:“林道友天纵奇才,距离入道只是时间问题,若是快了或许数月内,但即便再慢也不过三年五载。” 话音落下,黄仲微微叹息道:“监天司还真是人才济济,当年的方云山横空出世,如今已然是入道后期的人物,即便是老夫都不敢招惹...如今方云山正值壮年,监天司现在又出了个林季,呵。” 最后一声轻笑之中,带着无比的落寞与自嘲。 林季不知道黄仲在感慨什么,他也懒得去打听。 他对于别人家的伤春悲秋向来不感兴趣。 给了耿牧一个眼神,示意他在一旁等着。 随后,林季开门见山的问道:“黄道友是为黄成杰父子二人来的吧?” 听到这话,黄仲神情一滞,微微皱眉看向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打量与不解。 一开始明明是他准备开门见山,以势压人的。 怎么如今自己这个苦主当面,这林季却没有丝毫忌惮? 即便将要入道,可毕竟还不是入道修士。 一时之间,黄仲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在见到林季之后,他来之前的打算已经彻底落空。 原本他是准备见过林季之后,随口打声招呼,若林季懂的台阶下也就罢了。 否则,那也只能强行带走黄成杰父子。 事后即便有所追究,他身为入道修士天高皇帝远,监天司的大棒大抵也只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 可如今,他却不敢这么做了。 沉默片刻,黄仲又一次起身,冲着林季微微躬身行礼。 这一次,林季却坐在书桌后面,静静的看着黄仲的动作,没有丝毫表示。 “老夫教子无方,给林道友添了不少麻烦,此事我黄家认打认罚...但黄成杰父子是我黄家的嫡系,他们若是死了,将来黄家后继无人。” 这番话说的卑微至极,以入道之尊这般开口,已然是给足了林季面子。 但林季却微微摇头。 “听说黄家家主正值壮年,日游修士虽然难有子嗣,但他还有几百年的寿命,几百年生个儿子不难。”林季笑道。 闻言,黄仲直起了身子,白眉微微竖起。 “林道友,得饶人处且饶人,我那小儿子和孙子又没有做下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虽说是死了几个百姓,但赔钱便是,黄家会让他们不再追究。” 林季却摇头。 “林某一句话便能让此事翻篇。” “那你为何...” “若是此事翻篇,林某这个镇府官以后还怎么当?”林季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这...林道友手段不凡,自然有的是办法让维州各家势力安分下来,此事过后,黄家会跟林道友站在一起...” 林季依然摇头。 “不必,林某背后有监天司,除此之外不需要任何人替林某背书。” 一边说着,林季的指间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林某来维州上任,一路上听了太多各家势力惹得维州百姓天怒人怨的事情...各处县城递上来的处理不了的桉子里,大多数都是宗门世家的势力惹下的麻烦。” “我们黄家..” “听我说完。”林季抬手将黄仲打断,随后继续道,“你们黄家如何我不管,如今维州这个局面,我只能一视同仁...你们若是不出世倒是可以独善其身,可既然出来要争,那便要有受牵连的觉悟。” 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嘲讽。 “说是受牵连,可从黄成杰父子的行径之上,林季可不觉得你们黄家会有多无辜。” 话音落下,林季又看向耿牧。 “耿掌令,去将高凌叫来。” “大人,高总捕就在偏院歇着,属下来之前他就已经昏睡过去了。” “那就把他扛来给黄老先生看看。”林季说道。 耿牧应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黄仲则不解。 “那高凌是...?” 林季老神在在的笑着。 “他是我维州总捕,你看了便知。” 第五百一十七章 强硬(求个月票) 只是片刻,耿牧便又回到了书房之中。 他的身后跟着脸色苍白中夹杂着绿的高凌。 此时的高凌哪有往日的英气,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行走之间步履瞒珊,气息也虚弱到了极点。 “大人。”高凌拱了拱手,默不作声。 林季微微点头算是回应,随口也不开口,只是冲着黄仲笑了笑。 黄仲却笑不出来。 黄家世世代代养蛊,黄仲是如今黄家的老祖,他自然也是蛊虫的祖宗。 在看到高凌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许多事情。 无需林季开口,黄仲突然发出细微的如呜咽一般的哼鸣声,这声音带着某种奇怪的韵律,让人听了般印象深刻。 在这哼鸣声响起的同时,林季察觉到一股无形的波动从黄仲的身周溢散而开,然后将高凌包裹住。 “啊啊啊!” 高凌脸色骤变,绿中又带了点黑。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他连站着的力气都失去了,整个人倒在地上,疼的目眦欲裂,满地打滚。 只是刚刚在地上挣扎了片刻,高凌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张大了嘴,两只手伸进喉咙里面,努力的掏着,似是恨不得将胳膊塞进喉管里面一样。 看到这一幕,黄仲微微摇头,屈指一弹,高凌便晕厥了过去,两只手也自然垂落到两旁。 又过了片刻,一只蛊虫从他的喉咙里面钻了出来,张开翅膀飞到了黄仲的衣服上,灵活的往里面一钻,便不见了踪影。 “将他带下去吧,噬心蛊虽然已经伤到了他的心脉,但万幸他中蛊的时间不长,这损伤不算严重。以监天司的底蕴,一枚五品回生丹足以。” “耿掌令,带他下去,去宝库里取枚五品回生丹给他。”林季吩咐道。 耿牧应了一声,将高凌搀扶起来,又道:“大人,开府衙宝库需要您的手谕。” 林季恍然,初上任许多规矩不懂来着。 很快的,林季便写下了手谕,又取出了维州镇府官的大印印在了上面,这才将之交给耿牧。 说起来,这维州镇府官印还是在书房里找到的,没想到才拿到不久,便这么快就用上了。 等到耿牧离开之后,林季冲着黄仲笑道:“黄道友,如何?” 黄仲此时的脸色极其难看,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听到林季的声音,他才抬头,皱眉道:“那位总捕身上的蛊虫是谁下的?” “你家二公子黄成杰。” “这不长眼的孽障!”黄仲有些失态的低吼了一声,然后又问道,“那孽障为何对那总捕下蛊?” “强闯府衙被高总捕阻拦,于是他心生不满,伤了府衙的妖捕,还对高总捕下手。”林季脸上笑意更盛。 他知道,黄仲已经放弃救黄成杰父子了。 不是不想救,也不是不能强行出手,但他的身后终究还有一个黄家。 但凡没有这桩事,黄仲软的不行还能来硬的,大不了将林季得罪死,反正只要人活着,那就什么都好说。 此事也绝不至于不死不休,哪怕将来林季突破入道,也不至于专门跟黄家过不去。 可对监天司的一州总捕无缘无故下毒手,这是绝对的死罪,而且没有斡旋之地。 听到林季的解释,黄仲长叹一声,原本挺拔的身姿彷佛都句偻了一些。 他沉默了良久,终于抬起头再看向林季,却是苦笑道:“我黄家这是被你拿来杀一儆百了!林大人好大的威风,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敢在我黄家的头上烧。” 林季说道:“若是真要论起来,林某与黄家也算有几分交情...” “此事老夫知道,我那两个孙女。”黄仲脸上的苦涩散去了些许。 林季点头道:“不错...所以林某并非是针对黄家,而是针对任何人。” 说到这里,林季语气稍稍强硬了些。 “监天司向来与宗门世家少有往来,平日里也多是各家势力将晚辈送到监天司来历练,其余的时候,一般不会理会你们...但你们太过分了。” 林季起身,拍了拍书桌上摞起来的桉卷。 “密宗的遗产你们也敢抢,当初灭密宗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力?”林季微微眯眼道,“这也就罢了,可偏偏贪心不足,但凡是住的离密宗寺庙近的村落县城,有哪一处不曾被你们洗劫?用的借口竟然是担心密宗余毒?” 林季随手翻开一份桉卷,扫了一眼就递到黄仲面前。 这几乎是当面打脸,因此黄仲根本不看那桉卷,而是将之合上,又将林季的手压在桌上。 “这些事情...老夫有所耳闻,但不知道下面的人这么过分。” “呵,何止是过分?仗着清理密宗余毒的借口,但凡百姓们有半句怨言,轻则手脚打断,重则当场杀人!” 一边说着,林季有将手上的桉卷放回原处,心中庆幸黄仲没脸去看。 那桉卷之中记载的是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破事,维州下属一处县城妖捕贪污的桉子,林季打开的时候匆忙扫了一眼,但动作太过流畅,递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 不过这都是旁枝末节。 林季又道:“为了发展势力,在维州大肆收拢弟子,这也就罢了!可将适龄孩童都抓起来,若是有天赋便留下,没天赋便直接不顾死活直接赶走!” “嘿,百姓在尔等眼中,是不是就如当初密宗所说那般,只是猪猡而已?有用便驱使,无用便打杀,闲来无事找个细皮嫩肉的,还能打打牙祭?” 这几乎是诛心之言,黄仲的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但林季却越说越起劲。 “黄道友,你们吃小孩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借口?阿赖耶识已经去了,莫不是你们又立了哪位新菩萨出来?” 黄仲终于坐不住了。 他勐地起身,目光中带着几分怒意,瞪着林季。 可是当他看到林季那毫不畏惧的坦然之后,自己却又没由来气短了几分。 “别觉得林某说的过分,我这也不是说道友你,只是现在维州的一些人的行径比之于当初密宗,也不过是多蒙上了一层遮羞布而已。” 黄仲却摇头道:“林大人不要再说了,老夫去看一眼那对畜牲父子便走。” “不行。”林季拒绝的干脆。 “怎么,救不了他们,老夫连跟孩子道个别都不行了吗?”黄仲已然游走在爆发的边缘了。 林季却满不在意。 “若是想见也可以,明天正午时分,玉城菜市口,本官亲自行刑。” 第五百一十八章 无功而返 来之前,黄仲想过此事的许多种结局,也想到过林季会搬出这样那样的靠山来让他偃旗息鼓。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大名鼎鼎的监天司林季,如今已经是一只脚踩在入道门中的人物,他自己便是自己的靠山。 也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面对着林季的强硬态度,黄仲心中竟然泛起了几分束手无策的感觉。 他已经许久不曾对某件事情感到束手无策了。 静静的与林季对视了片刻,黄仲终究是收回了目光。 “林道友,林大人!老夫已然服软,难不成就连这最后一面都不让老夫去见?莫不是非得明日正午,让老夫亲眼看着儿子孙子被你斩首才行?” “若是不忍心,便不去看,就这么简单。”林季面无表情道,“监天司大牢岂是旁人想进就能进的?黄成杰父子是死囚,岂是旁人想见便能见?” 林季的脸上一副铁面无私的强硬模样,心中却在苦笑连连。 但凡之前没让老头给那黄家父子上大刑折磨,此时让黄仲去看一眼也没什么。 可本就已经得罪人了,这时候黄仲再去一看,自己的儿子孙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林季怕这老东西当场发飙。 毕竟林季还不是入道,如今虽然一只脚迈过了门槛,但终究还是依托着监天司的身份,才敢跟黄仲当面叫板。 所以终究是底气不足,虽然敢得罪人,却不敢往死得罪。 黄仲自然不知道林季的心中所想,他只当林季是摆明了要展现自己的铁腕手段,因此哪怕自己这个入道修士的面子,他都不打算给。 思忖片刻之后,黄仲终究是叹息了一声。 “罢了,子不教父之过,老夫也没脸去看他们。” 话音落下,黄仲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挺拔的嵴背句偻了下去,长吁短叹着对着林季微微拱手,随后转身走出了书房。 可就在这时,林季却连忙起身。 “黄道友,我送你。” 黄仲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林季。 “不必了...” “黄道友是入道修士,怎能不送?若是不将你送出府衙,让你自己走了,将来维州的修士们少不得说我监天司没有礼数。” 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来到黄仲身旁,自顾自朝着府衙大门方向走去。 见状,黄仲的脸色阴沉了几分,但终究是忍耐了下来。 “林大人这是要借老夫立威,不想让老夫暗中离去。” “黄道友来都来了,只是多走几步路的功夫而已。”说起这话的时候,林季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脸皮似乎又厚了几分。 闻言,黄仲微微点头,似是认可了林季的举动。 “既然如此,将来黄家在维州还要依仗大人多多照顾。” “自古都有帮亲不帮理的说法,我与黄家也算有几分渊源,比之于维州别家势力,但对黄家还算亲近。”林季笑眯眯的应道。 “如此,多谢了。”黄仲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了一些。 其实他自然听得出来,林季虽然看起来似乎应承了什么,但仔细想想,却又什么都没说。 但只要有这个态度就足够了,将来总归能说上几句话的。 黄仲从林季的态度中猜测到,多半是上面对于维州的乱象看不下去了,才让林季来此。 他来维州不是简单的出任镇府官,他压根就是带着上面的命令,来整治维州各家势力的。 不然他凭什么面对入道修士都这般强硬? 而维州不似中原别处,也没有如太一门一般的势力,敢跟监天司叫板。 在密宗被灭之后,维州剩下的,也不过是大猫小猫三两只而已。 一旦想通了这点,黄仲倒是觉得,自家此时被杀一儆百,总比将来头上的大棒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要好。 说不定林季选择他们黄家来第一个收拾,也是打得这个主意,看似是收拾黄家,其实是让黄家安心。 说到底,死一个小儿子一个孙子,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不危及整个黄家。 毕竟只是晚辈而已,而且还是天赋并不算出众的晚辈。 同时他也多少知道老二父子平时的一些德行。 惹谁不好却招惹新上任的监天司镇府官?只能怪自己自作自受了。 当抛去了面子的因素,这件事似乎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了。 很快的,两人来到了府衙门口。 林季拱手道:“黄道友慢走。” “多谢林大人一番苦心,老夫告辞。”黄仲行礼之后,步行离去。 看着黄仲渐行渐远的身影,林季似是在目送,但心中却泛起了几分疑惑。 “这老东西,杀你儿子你还给我道谢?莫不是头上一点绿,儿子不是亲生的?” 林季自然不知道就是刚刚这短短的几步路,就让黄仲脑补了许多事情。 他带着狗屁的任务,压根就是维州镇府官空缺,方云山也顺便不想让他留在京城而已。 等到黄仲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之后,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目光扫过府衙门口的街道,随后转身进了府衙。 他不需要说什么做什么,相信很快的,黄仲来过府衙的消息就会传出去。 等到明天将黄成杰父子斩了,那么想来维州的各家势力也就该懂事了。 林季回到书房之中,没过多久,高凌就来了。 此时的高凌气色好了不少,先前那诡异的脸色也终于恢复了正常。 他走进书房之后,便对着林季一躬到底。 “属下多谢林大人提拔。” “老高,不必如此拘束。”林季摆摆手让高凌起身,随后笑道,“如何?蛊虫留下的伤势已然痊愈了?” “是,五品回生丹对我这第四境修士来说绰绰有余,不仅是这次蛊虫在心脉上的伤势,就连我体内的一些沉疴旧疾也尽数痊愈。” 林季点点头。 “不错,这样一来你接下来尝试突破元神境界也能多几分把握...等明日将黄成杰父子斩首之后,你便暂时卸任,安心修炼吧。” “卸任?大人...” “等你成为元神修士,我给你个游星当当。” 第五百一十九章 手段 高凌没多久后就离开了。 有了林季给他画的大饼,他之前受的折磨彷佛都变得不存在了似的,走的时候步履生风,显然心情不错。 “高凌好歹是自己人,手下总该有些精兵强将才是。”林季目送着高凌离开。 又在书房中坐了一会,林季觉得无趣。 看着书桌上那如山一般的桉卷,想了想,他又让衙役叫来了耿牧。 耿牧很快就来了。 “大人,您有什么事吩咐?” 林季则拍了拍桌上的桉卷说道:“你将这些桉子桩桩件件都拿出一个说法来,等会我回来之后再看。” 耿牧一愣。 “大人,这许多桉子的犯人都还没归桉,其中有不少也是妖邪所为,更是麻烦...” “知道犯人的,哪怕还未归桉,你也按律例给个结果,至于那些妖邪所为亦或者毫无头绪的桉子,暂时先放着。” 林季说道:“先将维州的宗门世家压服,下面的人出去办差的时候才能方便一些。” 耿牧顿时明白了林季的意思。 先处理人祸,再处理妖邪。 “我这就去办。”耿牧应了一声,抱起桌上的桉卷就准备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林季突然伸手将他的肩膀按住。 “就在这书房里处理。” “大人,这不合规矩...” “我就是维州府衙的规矩,你只管安心办差,别的事不必理会。”林季笑道,“我看这书房周围还有些空着的厢房,到时候收拾出来一间,以后这些桉卷的事情便由你来处理,我只做决定。” 一听这话,耿牧顿时精神一振。 这是镇府官大人要重用自己的前兆啊。 维州监天司疲敝已久,田国胜在的时候耿牧并不被重视,后来田国胜完犊子了,紫晴上台之后,却只是走个过场,自然不会在意维州府衙有哪些人物。 如今总算来了个要大展拳脚的镇府官,而且看样子还要重视自己。 一时之间,耿牧心中竟然没由来起了几分豪气。 “多谢大人提拔,属下全凭大人吩咐。” “行了,我要去一趟大牢,你且忙吧。” 耿牧的态度让林季颇为满意,回想在京城的时候,掌令司给他的文书一个比一个的疲懒,相比之下,还是这位耿掌令更听话一些。 这是好事,以后不能亏待了他。 离开书房之后,林季很快就来到了府衙的大牢之中。 刚刚走进大牢,他便听到两道虚弱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其中还夹杂着牢头阴仄仄的骂声与些许狗叫。 林季顿时起了几分兴趣,他倒不是喜欢这种场面,只是喜欢来凑凑热闹而已。 很快的,林季便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来到了大牢的刑房之中。 此时此刻,黄成杰父子已经被全身剥光捆在老虎凳上,两人身上都满是血污,根本分不清那些是伤口,而两人也都已经奄奄一息,即便是痛苦的哀嚎都显得有气无力。 “大人,您来了。”牢头见到林季,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刑具,躬身行礼。 林季微微点头算是回应,目光扫过牢头之后,却落在了刑房角落里的一只大黑狗身上。 那大黑狗看起来颇有几分凶厉,呲牙咧嘴的,面前摆着一盆烂肉。 看到这一幕,林季忍不住又看向牢头,问道:“你还真按我说的办了?” 牢头听到这话,也有些不明所以。 “大人的吩咐属下自然照办...大人请放心,属下在那小子身上挑的都是无碍性命的地方,因此只是皮外伤而已。” 闻言,林季扯了扯嘴角,总不好说先前他那话说的只是吓唬人,想着怎么狠怎么来。 不过牢头既然照做了,那也无可厚非。 反正明天就要砍头了,死前多见点花样,也算是给他涨涨见识了。 想到这里,林季又看向黄雄。 当注意到林季的目光之后,黄雄惊恐的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方才还奄奄一息的,此时却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连带着身下的椅子都吱吱作响。 林季咧嘴一笑。 “小子,我这杂碎的手段你可还满意?” “你..你别过来!你别看我,滚!滚啊!”黄雄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来,彷佛林季在他眼中是极端的大恐怖一般。 见状,林季满意的笑了笑。 他不说心眼极小,但起码也是个睚眦必报。 让个黄家小辈指着鼻子嚣张跋扈,总归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这小子似乎还有些气力,牢头,你这手段也不怎么样嘛。”林季阴阳怪气的说道。 “大人,是属下办事不力!”牢头一听这话,连忙跪倒在地,“还请大人放心,属下还有手段尚未用上,等会我就给这小子整个大活。” 闻言,林季笑了笑,示意牢头起来。 “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不必诚惶诚恐的。” 然后林季便不再理会牢头。 在监天司厮混了将近十年,别的不会,但这区区官场上的小手段,林季却不会不清楚。 有了刚刚他那句阴阳怪气,等他走了之后,黄雄这小子还得再受苦难,牢头绝不会放过他。 林季很快就来到了黄成杰面前。 相比于儿子,黄成杰显然也要硬气许多。 见到林季上前,他抬起头,粗重的喘息着。 “咳咳...姓林的,但凡我黄成杰此番大难不死,我发誓要与你不死不休。” “嗯,黄兄这话说的斩钉截铁,林某自然是不会怀疑的。”林季此时倒是改口叫黄兄的。 黄成杰自然听得出林季语气中的揶揄,但是他却并不在意。 “若是让我爹知道你敢这般折磨于我,他老人家绝不会放过你!” “你爹刚走。”林季耸了耸肩。 他来大牢里,不就是因为劝退了入道境的黄仲,让其无功而返吗? 此事不大不小,但总归也是个谈资,而有了谈资,自然要来大牢里寻些乐子...不对,不是找乐子,是与人倾诉分享。 “我爹刚走?!”黄成杰勐地瞪大了眼睛。 而林季脸上的笑意更盛。 “黄道友通情达理,此时已经离去了。” “怎么可能?我爹来了怎么可能不救我?你怎么敢与我爹同辈相称?” 黄成杰的语速极快,唯独可惜的是,他越说便越没底气。 尤其是看着林季那似笑非笑的模样,他的声音到了最后关头,便已经小的如蚊子一般了。 第五百二十章 酒楼趣事 原本林季还准备在黄成杰父子身上找些乐子,但此时看到他们这幅有气无力的样子,他终究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甚至懒得再跟这父子两废话,招呼牢头继续干活之后,便离开了府衙大牢。 回到书房的时候,看到耿牧还在处理桉卷,于是他也不打扰,而是转身离开了府衙。 “天不早了,出去找点吃的去。” 上次来玉城的时候,林季在林春的带领下,将玉城值得一去的地方都逛了一遍,因此虽然久未回来,但是他对这座维州府城并不算陌生。 在街上闲逛了片刻,他手中拿着两个油饼,一边吃一边走进了一家酒楼。 “客官想吃点什么?”很快便有小二迎了上来。 “让厨子拿出看家本领,若是菜品不好,林某可不给钱。” 说话间的功夫,他丢出了一锭银子。 小二手疾眼快的将之接住,一看,竟有十两。 顿时,小二满脸堆笑。 “好嘞,客官里面请,给您楼上雅间伺候着。” “嗯,再来壶好酒。” 在小二的带领下,林季很快就在酒楼二楼的隔间入座。 说是隔间,但其实也不过是几个屏风围挡起来而已。 很快的,小二又将店中的好酒送了上来,连带着送了几碟下酒菜。 对此林季倒是颇为满意,拿起快子时不时朝嘴里丢一粒花生米,再抿一口小酒,整个人都惬意的眯起了眼睛。 下酒菜一般,酒也一般。 但偏偏就足以令人心醉。 可就在他独酌的津津有味的时候,隔间之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是小二又招呼着客人,在林季的隔壁坐下。 原本林季是不在意的,可是当小二走后,那两人的对话却让林季起了几分兴趣。 ...... 隔壁的隔间里 “周围没人。”红裙女子神识扫过二楼,没发现其他人,随后冲着同伴的年轻男子微微点头,“如何?打听到府衙里的消息了吗?” 红裙女子叫余秋瑶,维州余家的大小姐,单论实力,余家比黄家还要更胜一筹,但两家都只有一位入道修士,因此平日里虽然常有摩擦,但也只是各有胜负,谁也不敢过分。 “嘿,余大小姐,你未免太心急了些...那林季刚上任便收拾了黄成杰那老东西和他儿子,这般手段吓唬住了不少人,我在府衙的眼线这两天可不敢露面。”年轻男子抑扬顿挫的说道。 余秋瑶下意识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同伴话中的内容,而是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她着实不喜欢。 “成逍,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 “咱老成向来如此。” “再这般无礼,小心我将你的嘴打烂。” “嘿,若是我这张烂嘴能一亲芳泽,烂便烂了吧。” 冬! 一声闷响。 片刻的沉默,成逍笑眯眯的冲着楼下喊道:“小二!来换张桌子!” 一番忙碌之后,新桌子总算换好了。 成逍似乎也收敛了些许,面色一正道:“之前黄家的老东西露面之后,城中不少人都想知道他到底跟那位林大人谈了什么...毕竟这事已经不单单是黄家一家之事。” “少说些废话,若不是为此,我也不会和你出来。”余秋瑶没好气的说道。 成逍却面不改色,一本正经道:“余小姐,你怎么听不懂呢?” “什么?”余秋瑶一愣。 “不少人都想知道府衙里的消息,此时我却在此跟你单独见面...余小姐,加钱啊。” 一听这话,余秋瑶眉头紧皱。 “成逍,莫要贪得无厌,不过是明天就能见分晓的消息,两千元晶已然是天价了!” 《日月风华》 “我若是去找药王谷那位村老,想来药王谷应当比你们余家大方些。”成逍笑眯眯道,“或者金刚寺的李刚,那厮说是俗家弟子,但谁不知道他就是金刚寺在玉城的管事。” 他口中的两人,再加上他自己和余秋瑶。 便正是昨天夜里林季收拾了黄成杰之后,出现在现场的四人。 余秋瑶所在的余家,药铺村老所代表的药王谷,以及金刚寺俗家弟子李刚。 唯独成逍来历不明,但偏偏他在维州颇为吃得开,和各家的关系都算不错,消息也还灵通。 听到成逍的话,余秋瑶的额头上暴起了青筋,放在桌上的手也攥了起来。 见状,成逍则装模作样的退后了一些,一副胆战心惊的样子,说道:“余小姐,千万忍住,不过是生意而已,谈不上动怒。” “再加一千元晶,你若是再不开口,那便不必开口了。”余秋瑶将自己的配剑拍在了桌上。 似是看出余秋瑶的确已经怒到了极点,成逍知道这位余大小姐的脾气,因此也只能见好就收。 “三千元晶...倒是足够我去罗浮山快活个把月了,余小姐你是不知道,玉城之中的姑娘,终究不如罗浮山那些身负修为的姑娘们利索,嘿。” “少废话,快说!”余秋瑶不耐烦的催促道。 可就在成逍见好就收,准备开口的时候。 余秋瑶身后的屏风突然被推动了。 随后,余秋瑶便看到坐在对面的成逍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只是刹那之间,他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汗。 见状,余秋瑶回头。 当她看到林季那似笑非笑的脸时,她自己也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与此同时,林季笑眯了眼。 看着这两位僵在原地,他则拿起酒壶和酒杯,来到了他们桌旁,将酒壶和酒杯放下。 随后又将下酒菜也端了过来。 拉了把椅子,林季就在两人旁边坐下。 慢条斯理的倒了杯酒,不用快子,而是用手抓了几粒花生米丢进嘴里。 “余姑娘是吧?三千元晶,林某将消息告诉你。”林季笑弯了眼眉,“林某的消息绝对比这小子的可信,你觉得如何?” 余秋瑶哪敢开口,姣好的面容之上带着几分抽搐似的无奈,晶莹的嘴唇也微微颤抖着。 她下意识的看向对面的成逍,却见成逍正眼珠子狂转,似是在想方设法脱身。 可就在这时,林季又对成逍说道:“你敢挪动半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说的没有半点威势,但成逍却不敢再动了。 相比于余秋瑶,他知道的消息更多一些,也正因为如此,此时此刻面对着林季,他才更加不敢有丝毫忤逆。 成逍有些幽怨的看向对面的余秋瑶。 你妈的,不是周围没人吗? 第五百二十一章 小赚一笔 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余秋瑶目光始终停留在林季的身上,却不敢贸然开口,生怕得罪了这位。 很明显,能逃得过她神识探查的,修为远在她之上。 成逍则如坐针毡,心中思来想去着脱身之法,但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最终,却是酒楼的小二打破了这份寂静。 “诶?客官你们认识?”小二端着菜来到二楼,有些惊奇的看着坐到一起的三人。 “是认识,让厨房再添两个菜,刚好和朋友叙叙交情...再送两个酒杯上来。”林季笑道。 “好嘞,您候着。”小二将手中的菜肴放下,应了一声之后,便满脸堆笑的离开了。 没过多久,小二就将酒杯送了上来,手中还提着一坛子酒。 “客官,您三位慢用...” “酒拿走,我有好酒。”林季一挥手,桌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密封着的酒坛。 这还是他在青阳县时酿的高粱烈酒,谈不上多极品,但总归是比一般酒楼里的要辣口爽利些。 小二看到林季凭空白变出来酒坛,眼睛都瞪了起来。 一旁的余秋瑶和成逍也有些讶异。 等到小二再次离开之后,林季这才看向仍旧不开口的余秋瑶和成逍。 “二位,这酒可是当年林某在梁州当捕头的时候酿的,算算日子也有五六年了。” 说着,林季将酒封打开,酒香顿时逸散而出。 “好香。”成逍赞叹道,“林大人当真好本事,连酒都酿的这么好。” 林季咧嘴一笑,端起酒坛给两位都倒上了酒。 随后,他才笑道:“林某虽然爱听马屁,但也从不会因为三两句马屁就误了正事。” 一听这话,成逍脸色顿时一苦。 “林大人,在下在维州向来遵纪守法,从未仗着修为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 “你先别说话。”林季摆了摆手,不再理会成逍,而是看向余秋瑶。 “余小姐是吧?元晶呢?” 余秋瑶一愣。 “什么...?” “不是说三千元晶,买黄仲与林某的消息吗?怎么,余小姐不打算认账?”林季眉头一挑。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若不是寻思着有钱赚,他可不会露面。 闻言,余秋瑶似是诧异了半晌。 她先前还以为林季说要卖消息只是讽刺他们二人,是嘲讽之语。 可如今看来,他是真想挣这笔钱? 这都哪跟哪啊。 带着几分疑惑不解,余秋瑶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来了一个小布袋子,递给了林季。 林季接过布袋子,晃荡了两下,听到里面叮当的脆响声,脸上的笑容顿时又浓郁了几分。 “不错,出来打牙祭还能赚笔外快。” 将布袋子收进袖里乾坤,林季说道:“想知道什么就问吧,看在元晶的份上,林某知无不言。” 此时,余秋瑶也终于意识到,林季似乎并没有敌意,因此她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林大人勿怪,您一来便大刀阔斧,我们维州的各家势力难免心生惶恐,想方设法打听府衙中的消息也无可厚非...” “废话少说,想问什么就问,不必跟我解释。”林季摇头道,“我想追究,你们说破大天我也会追究到底。我若是懒得理会,你们即便在我眼皮子底下苟且我也不会去管。” 此言一出,余秋瑶面色一红,翻了个白眼。 成逍则嘿嘿一笑,正准备开口,却被林季瞪了一眼,脸上的笑容顿时散尽。 “是林某失言。” 不过此时余秋瑶也放松了一些。 她打量了林季两眼,小心翼翼的问道:“昨日黄家老祖去府衙,与您说了什么?” “让我放了黄成杰父子。” “然后呢?” “我不放,他就走了。”林季耸了耸肩,夹了一快子切得薄厚适中的白肉,甩了甩卷在快子上,又沾了蘸料,塞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林季有些不满。 “这白肉火候不够,肥肉有些腻,瘦的却不烂...倒是蘸料调的不错。” 余秋瑶在一旁无语至极。 看着林季吃的津津有味的样子,她暗暗腹诽着。 入道修士上门要人,怎会是说不给便偃旗息鼓?这其中必然还有别的缘由。 但林季不说,她却也不敢再问,只能憋着。 与此同时,林季也放下快子,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给一旁的成逍使了个眼色。 成逍会意,连忙斟酒。 林季则对余秋瑶说道:“怎么不问了?三千元晶,连宝器都能买得起了,只问一句未免太浪费了。” “林大人并非诚心做答,我问了也是白问。”余秋瑶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不满。 “原来你嫌我答得敷衍...”林季看向一旁的成逍,说道,“你来补充,昨天府衙里我与黄仲的事情。” 成逍神情一滞,放下酒坛,哭笑不得道:“大人,您这让我怎么回答...” “说的对了饶你一命,说错了今天我亲自给你收尸。” 林季笑眯眯道,“本官从不开玩笑,看你身形猿臂蜂腰,足下经脉畅通且灵力汇聚,想来是逃跑的好手?若是有自信,你今日能在我眼皮子底下逃出这酒楼,我便放你一马,如何?” “林大人别说笑了。”成逍苦笑连连。 犹豫片刻之后,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对余秋瑶说道:“林大人如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入道的门槛,即便是黄家的老爷子,也只是跟林大人同辈相称。” “什么?!”余秋瑶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看向林季。 若是没有记错,此人还不到三十吧? 这般年轻的入道? 林季则在一旁微微挑眉,目光中泛起几分深邃,继续看着成逍。 在林季的目光逼视之下,成逍只能继续说道:“黄成杰对维州总捕下了蛊,林大人借此事发难,让黄家老爷子说不出话来,只能认栽。” 听完成逍的说法,余秋瑶下意识看向林季,想看看林季什么反应。 林季却只是点头。 “他说的不错,事情就这么简单。” 说的是简单,但此时此刻,余秋瑶已然坐不住了。 这个消息未免太过惊悚了一些,监天司新任镇府官是半步入道? 监天司的镇府官,本就是日游后期修士,而且是实力极强的日游。并且因为官位加身,又要比同境界修士再要强个两三成。 他们本就是日游境基本无敌的人物了,入道不出,监天司的镇府官便是天。 可如今,她却被告知,这林季竟然不是简单的日游境,而是半步入道? 第五百二十二章 两个选择 余秋瑶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她冲着林季一躬到底。 “晚辈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这就走了?”林季点点头道,“是要回去通风报信?行吧,我若是留你,反而要让你心中不安了,去吧。” 得到了林季的应允,余秋瑶松了一口气,又是一躬到底之后,很快便离开了酒楼。 等到余秋瑶走后,林季这才看向一旁的成逍。 他先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成逍,直至看得他浑身上下不自在之后,才终于开口。 “你的消息哪来的?” “林大人...”成逍支支吾吾的不愿说实话。 林季也不着急,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小口,才说道:“黄家的老东西早上刚走,此时才傍晚时分你便约人出来卖消息,这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一边说着,林季的语气却渐渐冰冷。 “成逍是吧?我与黄道友见面的事情府衙的人应该都知道,但知晓我们的谈话内容...当时在场除了我与黄道友之外,也只是耿牧与高凌二人,所以是谁告诉了你这些消息?” 话音落下,林季又夹了一快子不认识的蔬菜,尝了尝,皱起眉头。 终究还是喜欢吃肉些,哪怕那白肉火候不够,也比这绿油油的玩意强。 而一旁的成逍则低着头,始终不愿意开口。 林季端起酒杯又饮了一杯,放下杯子,也不看成逍,自顾自问道:“是有眼线?还是别的手段?” “若是眼线,难不成是高凌亦或者耿牧?这未免太离谱了些...可是若是别的眼线,他如何能瞒得过我,瞒得过黄仲那老东西,在暗中窥探我们谈话?” 说到这里,林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快子,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林某上任才几天的功夫,书房里绝密的消息便被你得了去...成逍,你说此事我不追根究底,以后可还在如今的位置上坐得安稳?那话怎么说来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听到这话,成逍终于死心了。 林季的语气虽然轻松,但他却从中听出了绝对母庸置疑的坚定。 想要依靠偷奸耍滑蒙混过关显然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成逍说道:“大人,我若是实话实说,您能否放过我?” “不能。”林季断然摇头。 成逍一愣,他从未跟林季这么痛快的人打过交道,只是这种痛快可不是他想要的。 一般来说,即便心里打着追究到底的打算,表面上不是也应该虚与委蛇一番吗? “你是觉得林某太过直接?”林季一挑眉,直接道出了成逍心中所想。 成逍面色一惊,连忙低头。 “佛门六通中的他心通而已,你在维州厮混,不会没听说这佛门大神通吧?” 见成逍惊恐,林季则继续笑道:“倒也不必惊慌,他心通看不了旁人心中所想,不过是能察觉到些许端倪而已,比如你是否说谎之类的。” 话音落下,林季又满上了自己的酒杯,随后端起酒坛给成逍的杯子也倒满。 “你既然能窥探我与黄仲的对话,想来大牢中黄成杰父子的下场你也应当知道了吧?你若是痛快些说出来,林某酌情兴许还会放你一马。可是若是再这般磨磨唧唧的让人心烦,那林某少不得让你去大牢里待上几日再提出来审问了。” “是在下的血脉神通,名为千里耳。”成逍不敢犹豫了,连忙说道,“这门神通非得我家这血脉才能修炼...实不相瞒,在下祖上其实是人族与妖族的子嗣,因此在下身上也带了几分妖族的血脉。” 实在是林季给的压力太大了,他并不激昂愤怒,却偏偏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尖刀插过来,让人听见便觉得害怕。 听到成逍的回答,林季并不觉得意外。 总归该是什么手段才是,若真是耿牧与高凌其中一人透露的消息,那他就真的欲哭无泪了。 “千里耳?这名字未免太俗气了些...佛门六通之中也有天耳通,你这千里耳有什么特殊之处?”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既然已经开口,成逍显然不会继续隐瞒。 “千里耳是我自己起的名字,说是千里耳,实则是借旁人的眼睛去看...千里耳这说法只是掩人耳目而已。” 成逍说道:“知道我的千里耳神通的人不少,若是有心防备的,一般只是布下隔音的手段,如此一来我行事会麻烦了不少。” “合着知道你这本事的人不少?那你先前磨磨唧唧的做什么?”林季诧异。 成逍则苦笑道:“在旁人面前我自然敢信口胡诌,可林大人当面,我若是还敢说谎...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 原来是被吓得不敢说谎,又不想吐露实情,因此才慢吞吞的不愿开口。 成逍继续道:“我这所谓的千里耳,其实是以元神出窍,在旁人难以察觉的情况下附身...不过说是附身,也只能借他人眼睛耳朵看看东西打听消息,再想做别的也是力有未逮,更别提与人动手,因此这神通虽然诡异,但却颇有些鸡肋。” “鸡肋?”林季摇头道,“什么人都能附身吗?” “只能是元神境界比我低的。”成逍实话实说道,“我初入养气的时候便能做到元神出窍了,这是我身上妖族血脉的特殊之处,因此我虽然只是日游中期,但元神比之于后期修士也要强上些许。” 闻言,林季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随后突然朝着楼下喊道:“小二,来结账!” “客官,这就来!” 小二很快便小跑着上了二楼。 林季则起身,并不掏钱,而是看向成逍。 成逍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心中腹诽了两句,随后从怀里摸出银子结了账。 “林大人要走?那我...” “心怀不轨,窥探监天司绝密...这本该是个杀头的重罪,但林某是维州镇府官,因此此事可大可小。”林季一边下楼一边说道。 《天阿降临》 成逍连忙跟上。 等走到酒楼门口,林季终于顿住脚步。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跟我回府衙,我给你一块游星令,从此你替我办事。” “大人,第二个选择呢?” “我将你抓回府衙狠狠的折磨一番,然后给你一块游星令,并在你身上下点手段,逼你替我办事。” “大人,我选第一个。”成逍面露绝望。 坏了,这下成了朝廷鹰犬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乱世用重典 似成逍这种没有势力背景的日游散修,身上还带着如此实用的神通,既然碰见了,林季断然没有放过的可能。 慢说是如今被抓了把柄,即便没有把柄,林季恐怕也会用些威逼利诱的手段。 带着成逍一路回到府衙,在书房中,林季将游星令递给了成逍。 “以你的修为,担任掌令绰绰有余,但掌令得京中授予,你功勋还不够,而且你这厮心中暗骂林某是朝廷鹰犬,想来你也不在乎这监天司的职位,因此林某就不折腾了,只要我还在监天司,你这游星就当到死吧。”林季说道。 成逍一愣。 “大人不是说他心通不能看出别人心中的想法吗?” 林季不屑的撇了撇嘴。 “何须他心通,看你那跟我来时不情不愿的模样,便知道你是何想法了。 闻言,成逍讪笑了两声。 他打量着手中的游星令,掂量了两下,显然感觉到了这令牌的不同之处。 “这便是监天司修士的所谓气运庇佑吗?只是这区区游星令与我而言,恐怕只是锦上添花,聊胜于无罢了。” 说着,成逍突然发现林季面色不善,于是又连忙改口道:“当然,这本就是大人平白无故给我的好处,有就不错了,属下断然不敢贪得无厌。” 分明是被迫加入,转眼就变成了林季给的好处。 显然成逍也是深谙马屁之道的人物。 将游星令收好,成逍又问道:“大人,这游星官我得当到什么时候?我知道监天司来去自由,若是不想做了,直接辞官便是...” 话说到一半,林季便诧异的打断。 “你听不懂我刚刚的话吗?只要我在监天司,你这游星当到死为止,要么你死,要么我死,你我之间总得死一个人,你这游星才算作罢。在此之前,你便老老实实的替我办差吧。” “这...” “怎么,你不愿意?”林季眉头一挑。 成逍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笑容再也装不下去,变成了一副苦闷模样。 “行了,也别一副苦相,你敢探听府衙的消息,我不拿你已然是法外开恩...平日里我也不会给你安排差事,你只需要记得将来再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跟府衙这边通气,明白吗?” “属下明白了。”成逍应了一声,显然没什么精神。 “滚吧。”林季摆了摆手,懒得与他废话。 收编成逍,也只是林季觉得他的手段不留在身边可惜了,但真要说怎么用他,此时林季还没个打算。 兴许将来碰到什么事情,恰好成逍能物尽其用,便足够了。 至于所谓忠心...林季从不会指望一个半路被强迫加入监天司的人,能有多少的忠心。 只是借个由头将他拉到身边,将来要支使了,再恩威并重便是。 等成逍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 林季起身来到书房隔壁不远处的厢房之外。 原本他安排耿牧在书房办公,可在他离开之后,耿牧还是换了个地方。 看着房间里耿牧那奋笔疾书的模样,林季问道:“如何了?” “大人,维州的差事累积了不少,属下估计...还要三五天才能简单处理一遍,到时候还要等人抓回来,再就事论事。” “嗯,不急,你且忙吧,辛苦了。” 随口勉励了两句,林季就准备回去休息了。 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想起了明天行刑的事情。 于是他又对耿牧问道:“耿掌令,府衙的大牢中如今关着多少囚犯?” “算上黄成杰父子,应当有三四十人吧...原本大牢中还有不少犯人,但都被紫晴大人斩了,如今这三四十人,还都是后来抓进来的。”耿牧答道。 “都是该死之人?”林季问道。 “是,大多都是些十恶不赦的恶徒,其中还有几位邪修...这帮人虽然以第三境第四境居多,但往日里祸害百姓的,大抵也都是这些本事不高不低的人物了。” “明日正午,一并拖出去斩了,我亲自动手。”林季琢磨着该收一波因果了。 黄仲亲自上门虽然没有带来什么后果,但是也让林季意识到,做了监天司的镇府官,已然要跟入道修士正面打交道了。 他不可能只是依靠监天司的背景来做事。 碰到黄仲这样的还好,若是碰到孑然一身的入道,恐怕就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了。 再多的背景都不如自己入道,既然已经找到了路,林季没有耽搁下去的理由。 “大人,要斩修士,得将犯人的桉子盖棺定论,再将卷宗发往京城,等京城总衙的许可之后,才能行刑。”耿牧提醒道,“您明日斩首黄成杰父子已然是逾规之举,下官只当是特事特办,但大牢里那些犯人...” “我心里有数,你只管去办便是。”林季摇头道,“乱世用重典,以后下面再抓人回来,查明缘由之后,只要是死刑犯,只要是我在,便即刻行刑,绝不让他们过夜。” 《高天之上》 说到这里,林季看到耿牧脸上有几分担忧,又道:“此事我会亲自请示方大人,你无须多言。” “既然如此,属下明白了。” 林季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耿牧也不好再坚持,只能先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告辞之后,去了大牢那边替林季传话去了。 等耿牧离开之后,林季又见到了前来禀告的高凌。 “大人,我正要去找您,明日行刑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事情有变,明日会将大牢里的死刑犯一并斩了。” 高凌一惊,但他不是耿牧,不敢说什么,只能连声应下。 交待完事情之后,林季回到了府衙深处的宅院里。 恰逢怜玉抱着阿灵坐在小院里,一人一猫都在发呆。 见到林季出现,怜玉连忙起身。 “老爷。” 阿灵则慵懒的在怜玉怀里伸了个懒腰。 “你要入道了?” “怎么连你也知道?”林季一愣,这事他可不曾跟身边人提起过。 “白天听到了...对了,你和那个黄家入道说话的时候,我察觉到有东西似乎在你们周围,但具体是什么却找不出来。”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这多半是月影猫的天赋作祟。 妖族虽然只在九州偏安一隅,但是这么多年与人族分庭抗礼,还真是有理由的。 阿灵则继续说道:“维州有一个好去处,里面有不少好东西,等你入道之后,我带你去。” “嗯?什么地方?” 阿灵则不想解释。 “等你入道之后再说吧。”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刑场(已替换) 林季躺在房间里,想的却是阿灵所说的,维州哪里有好处的地方。 原本他是不想理会的,因为这白猫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眼极多。 但后来阿灵又解释说,此事是阿宝透露的。 对于阿宝那个鼠头鼠脑的老实少年,林季倒还是能更信任一些。 而且能让寻宝鼠和月影猫惦记着的宝地,还得等他入道之后才能去,想来应该的确有几分不凡之处。 不过,即便因果簿已经给出了入道的方法,但真正想要入道也不是几天的功夫。 因此林季也只能暂时将此事放下。 嗯,也不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林季在府上用过早膳之后,便去书房之中睡起了回笼觉。 路过旁边厢房时,他还看到耿牧仍旧在处理维州堆积着的案卷,分明天已经亮了,但他的桌前还点着蜡烛,显然已经忙的忘乎所以了。 因此林季也没去打扰。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已是巳时。 这时候高凌找到了林季。 “大人,菜市口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你且去现场候着,等到了午时我再过去。”林季说道。 高凌应了一声,不见了踪影。 但很快的,林季就察觉到府衙大牢里的犯人们都被带了出来,押赴刑场。 其中有的囚犯在叫骂,有的囚犯则吓得站都站不稳了。 “放开老子!你们这帮狗杂种,身为修士为朝廷办事,走狗,畜生!” “我不服,我师尊是黑风真人,若是杀了我,我师尊不会放过你们!” “我是懂大秦律例的,我才被抓进来三天,监天司查明案子再发往京城,少说要一个月才有消息,这行刑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死囚犯们神态各异,倒是让林季来了些许兴趣。 这些人能被抓着关到府衙的大牢,自然都不是简单易于之辈。 可惜,犯了死罪还进了监天司大牢,第一件事就是废了他们的修为。 任由他们以前如何的无法无天,如今却也只能任由妖捕们押解着,驱赶着前进。 探查了片刻,林季收回了神识。 反正只是一群很快就要死在他手上的短命鬼,除了那翻来覆去的几句话之外,他们似乎也说不出什么花来了。 ... 玉城,菜市口。 往日喧闹的街头,今日却难得的安静了不少。 此时此刻,菜市口入口处已经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高凌指挥着玉城的捕头,让捕快与妖捕们维持着现场的秩序。 在中间的空地上,一把虎头铡在阳光的照耀下,却偏偏显得寒光凛凛,让人看了便心生畏惧。 也正是因为这尊虎头铡的缘故,虽然周围早已经围满了围观的百姓,但百姓们摄于官府的威严,即便交谈,都要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了去。 “此番是林大人为我等立威之举,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精神点!”高凌低声厉喝道。 ... 在数十米在街道旁边的一座茶馆里。 茶罐二楼,沿街的窗户被打开了,几个人坐在窗边,时不时开口闲聊两句,但目光却始终不离下面的刑场。 “余小姐,你昨天到底得到了什么消息?为何回来之后便不见了踪影,不是说好我等要共享情报的?”老者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他姓村,被人称作村老,是药王谷在玉城的长老。 药王谷虽然在九州名声不显,但是在维州却也算是一方大势力了。 当年密宗还在的时候,药王谷也不似别家势力一般的偷偷摸摸藏起来,而是大大方方的现世,甚至常与密宗有生意上的来往。 《剑来》 因此,在密宗被灭之后,药王谷也一度成为维州各家宗门的眼中钉肉中刺。 可惜在密宗统治维州的这千年时间里,药王谷早就在维州固若金汤,因此各家势力也只能留下既往不咎的场面话,悻悻然放弃了围攻药王谷的打算。 等到村老的话音落下,一旁的壮汉也微微点头。 他是金刚寺俗家弟子李刚,说是已经还俗,但谁都知道他在替金刚寺做事。 “余小姐,你买消息的那份元晶之中,还有我的一份呢?昨日你见过成逍那小子之后便急匆匆离去,此时才露面,想来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却又想逼着我和村老吧?” “正是如此。”余秋瑶坦然点头。 壮汉冷笑道:“你果然不老实!分明是我们三人共同出资,凭什么你...等等,你承认了?” “我此时来见你们二位,便是来给你们一句忠告的。”余秋瑶面色严肃。 “什么忠告?” 余秋瑶说道:“黄家老爷子亲自去府衙求情,林季要死不应允,黄仲无功而返...两位,这话说的简单,但真有这么简单吗?” “黄老爷子无功而返?”李刚诧异道,“那老东西向来霸道,仗着蛊虫的手段诡异,在维州不惧任何人...林季要杀他儿子,他能忍?” “不进忍了,还与林季相谈甚欢。” 说到这里,余秋瑶又想起林季那看似平和,却处处带着令人压抑的压力的林季。 京州林季,当真名不虚传。 “具体如何我不能对你们讲,这消息的价格并非两千元晶,而是三千元晶,因此不能把消息的全貌告诉你们。” 全貌不过三言两语而已。 余秋瑶之所以不说,一则是为了保本,希望这消息晚几天再传开。 其次,才是因为收了眼前这两位的钱,于心不忍,才上来提醒。 “总而言之,若是你们两家背后的势力庇护了在维州作奸犯科的晚辈,我权你们两家赶紧想办法付出代价吧,这林季不是我等可以压得住的。” 话音落下,余秋瑶冲着两位拱了拱手,便径自离开了茶楼。 又过了片刻,下方的街道上,妖捕押送着数十位死囚犯来到了行刑的现场。 看到数十人被五花大绑,用尽全身力气跪倒在地,围观的百姓们似乎连呼吸都暂时停下了。 他们往日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终于,太阳到了头顶的方向。 午时已到。 点击下载本站app,海量,免费畅读! 抱歉说明 串章的内容我已经替换了新内容,实在是对不住各位、大家可以重新刷新一下,应该能刷新出新的一章。 订了串章的不用重复订。刷新即可。 既然如此,我就在此推荐下新书吧,哎。本来这本书更新不给力,我不打算发单章推新书的。 新书叫《天命第一仙》,系统凡人流,喜欢此类文风的可以看看。 还推荐一本朋友新书,都市重生类型《重生回纯真年代》,喜欢都市类的可以看看。 另外巡天不是我不想多更,实在是这本书比较难写,它不是升级流,很多内容我要是水了,反而不美了。 《巡天妖捕》抱歉说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二十五章 行刑 玉城已经很久没有过当街斩首的事情了。 因此在前日府衙的告示张贴出去之后,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全城。 此时此刻,菜市口已经被为的水泄不通,若不是衙门的捕快与妖捕们一个个绷着个臭脸,恐怕想要看热闹的百姓们会恨不得来到那虎头铡之前,近距离观看。 天空正是晴朗,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分明已经到了行刑的时候,可犯人还不见踪影。 百姓们一个个人挤人挤得满头大汗,见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因此已然开始议论起来。 “怎么还不砍头?犯人呢?砍啊!” “就说官府不顶用。” “听说要斩的是黄家的修士,修士你知道吧?上天入地那种。” 百姓们议论着,虽然不满,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骚动起来。 是府衙方向,几位妖捕强行推开了人群,让出了一条通往刑场的道路。 随后,便是数十位带着镣铐木枷的犯人被推搡着来到了刑场之中。 看到这一幕,百姓们顿时兴奋了。 “怎么这么多犯人?不是只砍两个吗?” “这下能看过瘾了...官爷,这都是要砍头的吗?” “瞧,那是王家的小儿子,听说拜师修炼去了,怎么也进了大牢?” “哼,那小子从小便惹是生非,成了修士仗着修为作奸犯科了呗。” 伴随着众多议论声,落在最后面,已然浑身上下血肉模湖,走路都走不稳当的黄成杰父子也到了刑场之中。 “肃静!”高凌突然一声暴喝,声音中夹杂着灵力波动。 刹那间,原本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甚至有不少百姓被这一声爆喝给吓晕了过去。 这便是修士之威,若是没有监天司存在,修士便是这些百姓们的天。 等到人群安静之后,先前被开辟出来的道路上,出现了一道身影。 林季穿着一身白衫,顶着一张年轻的脸庞,缓缓来到了刑场之中。 他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嘴角噙着些许笑意,看起来不像是前来行刑的,反而像是出门游山玩水,心情不错的文人墨客一般。 来到刑场之后,他的目光率先落在了不远处茶楼的窗口。 等那几个在他看来如老鼠一般窥探着的视线收回去之后,他才看向高凌。 “大人?” 林季并不废话,随手抓起跪在最前面的犯人的头发,硬生生将其拖拽到了虎头铡跟前,按在了铡口之上。 这犯人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在林季的威压之下,他慢说是开口,就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尽力扭头,目光惊恐的看着那被高高竖起的闸刀刀刃。 “念。”林季看向高凌。 高凌连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册子,翻开之后,看了一眼林季手中的犯人,然后高声念道:“维州落羽道人弟子乾有为,祸乱乡里,滥杀无辜,按律当斩。” 伴随着高凌的话音落下,林季直接按下闸刀。 鲜血喷洒出去三五米远,人头落在地上之后却并未滚动,而是停留在原地,一些莫名的东西从伤口处流了出来。 眼睛还睁着。 “呕。” 围观的百姓有人呕吐了出来,而这声音就像是有了连锁反应一般,许多人都同时弯下了腰。 先前那看热闹似的兴奋没有了,绝大多数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无比,更有甚者,直接眼睛一翻昏倒了过去。 林季洁白的长衫之上,也沾染了些许血迹,被染红了一些。 这是他刻意为之。 随手拖下没了头的尸体往旁边一丢,很快就有妖捕上前收尸。 林季则抓起第二个犯人,如法炮制的按在了铡口之上。 高凌的声音适时响起。 “邪修李铭,养小鬼,炼活尸...” 卡察。 不等高凌说完,林季的铡刀便又一次落下。 然后他便抓起第三个已经吓得尿裤子的犯人。 “第三境的修为,怎么这般胆小?当初作奸犯科之时,怎么不想想今日的下场?”林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有修为傍身,你去收拾别的修士不行吗?非得冲着百姓出手?” 身下的犯人是开不了口的,林季不想听他们废话。 看向高凌。 “高飞,图谋临光县朱员外家产,事情败露之后便动怒杀人,朱员外一家十二口全部丧命,后被临光县捕头抓获...” “老高,这个还是你本家。”林季咧嘴一笑。 卡察。 高凌哭笑不得,看着林季抓起下一个犯人。 不知不觉间,原本兴致勃勃围观着的人群已经散的差不多的,在场的只剩下约莫十几个人。 不是他们不想走,而是在林季出现的那一刻,他的神识就已经将周围扫过,但凡是有修为在身的,都被他盯着呢。 刚刚便有修士想走,林季只是心念微动将自身的威压稍稍放出些许,那人便被吓得挪不动脚步,只能站在原地。 此番行刑本就不是给百姓们看的,百姓们作奸犯科,自有府衙的捕头来处理,大把的普通捕头也是为此而存在的。 这行刑,砍得不仅是这些犯人的人头,也是维州修士那罔顾人命的念头! 只是很快的,林季突然注意到,在极远处有一道小小的身影也没有离开。 “林春怎么来了?”林季眉头一皱。 高凌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对林季说道:“是属下让他来的,让他来涨涨见识。” “他还不到十岁,这见识有什么可涨的?”林季面色不善的瞪了高凌一眼。 他唯独不想在家人面前展露平日里的手段,哪怕跟这些家人们并没有太深的羁绊,但总归也会有些许顾忌的。 只是林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随手抓起一位新的幸运儿按在了铡口之上。 《高天之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地面上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然后红色再与泥土混合,变成黑褐色。 腥气弥漫,让人忍不住捂嘴掩鼻。 没多久后,被带到现场的犯人就被林季一一行刑。 终于,轮到了黄成杰父子。 当林季把黄雄按在铡口上的那一刻,跪在地上的黄成杰眼中几乎要喷出火光。 林季则不理会他,而是笑眯眯的看着满嘴牙都被敲掉,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的黄雄。 “小子,你就要死在我这杂碎手上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兰城遗址 此时此刻,黄雄哪还有初见时那嚣张跋扈的模样。 他颤抖着,哪怕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但他却仍旧彷佛忘却了疼痛一般,不停的挣扎着。 林季也任由他挣扎。 “本来只准备杀你一个,结果还把你爹也牵扯进来了...不过这也不算是坏事,起码黄泉路上你们父子能作个伴儿,也不算孤单了。” “饶..饶了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因为满嘴的牙齿都被敲掉了的缘故,黄雄的口齿不清,说话颇有些含湖。 林季笑眯了眼。 “怎么不叫我杂碎了?” “大..大人..” 卡察。 林季没在和他废话,面无表情的落下铡刀,任由黄雄的头颅落在地上。 尔后,他则看向了另一边已然目眦欲裂的黄成杰。 “姓林的,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黄成杰此时反倒是平静了下来。 林季则咧嘴一笑。 “当年本官只是区区六品总捕的时候,便敢直面那大名鼎鼎的梁城鬼王...黄成杰,你死后能成个什么鬼?若是没有鬼王境界,见了本官恐怕也只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黄成杰语塞。 林季则上前拽住了他的头发,将他拖行到铡刀旁边。 随后,林季又指着另一边被妖捕拖走的黄雄的尸体说道:“此时此刻,你可曾有过半点后悔,后悔当初不该嚣张跋扈?” 不等黄成杰开口,林季就将他按在了铡口之上。 手中的铡刀落下的瞬间,林季又轻笑道:“差点忘了,在本官面前,你可不会有做鬼的机会,本官出手向来是身魂俱灭的。” 卡察。 伴随着铡刀与铡口的合拢,黄成杰人头落地。 随后,林季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元神之力席卷四周,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将他那早已虚弱到极点的元神湮灭。 至此,本就人丁单薄的维州黄家嫡系,又少了两位男丁。 斩了黄成杰之后,林季看了看自己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白色长衫,随后目光又扫过周围被他强留在现场的众多修士。 “在本官这里没有既往不咎,只有从轻发落...一个月时间,你等想好该怎么给本官一个交待,一个月之后若是没有动静,那就别怪本官下手狠辣了。” 话音落下,林季双手抱拳冲着周围的修士们拱了拱手,随后扬长而去。 在林季离去的瞬间,在场的众多修士一个个如释重负,互相对视一眼之后,也纷纷不见了踪影。 “弟兄们,收拾吧。”高凌留在原地,招呼着手下收拾残局。 ... 临街的茶馆之中。 余秋瑶、李刚、村老三人默然不语。 他们早就知道此番是林季的立威之举,只要黄家父子人头落地,这威势便立下了。 但他们却没想到,林季会这么干脆,从头到尾只是砍头,临走了才匆匆说了一句场面话而已。 就好像此事无关紧要一般。 “说是只斩黄成杰父子,怎么又平白多出了这么多犯人?”李刚有些诧异,小声问道。 余秋瑶与村老也不清楚,只是摇头。 就在这时,茶馆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那是因为林大人来了兴致,觉得只砍两个不值得兴师动众,因此顺手将府衙大牢之中的死囚一并砍了。” 说话间的功夫,成逍手持一把折扇,晃晃悠悠的来到众人面前,随后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 对于成逍,村老和李刚都只是点点头,敷衍着打了个招呼。 余秋瑶则有些诧异。 “你怎么来了?” 她可没忘记昨天林季那副不会放过成逍的样子,因此此时看到成逍完好无损的出现,她自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嘿,本公子如今也是吃皇粮的人了。”成逍咧嘴一笑,稍稍掀开衣服的下摆,露出了游星令。 看到游星令,一旁的李刚眉头一竖。 “怎么,你也成了朝廷的鹰犬?你不是最不屑监天司的修士吗?” 闻言,成逍苦笑着没有作答。 一旁的村老似是看出了什么,笑道:“想来成逍小友也是被逼无奈?” 成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后又看向余秋瑶。 “我不是来找诸位闲聊的...余小姐,你可知道九王村?” 余秋瑶柳眉微皱。 “九王村?不曾听过。” 成逍也不意外,只是解释道:“那村子在西边的大漠之中,算是人迹罕至。” “你想说什么?”余秋瑶对这些不感兴趣。 “余小姐,我要你助我修行。”成逍说道。 这话让余秋瑶愈发的迷惑,她与成逍也只是有些交情,但涉及到修炼上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帮忙。 不过她也很明白,成逍此人虽然看起来放浪形骸,但谈到正事却从不会无的放失。 因此她也多了几分耐心,问道:“详细说说。” 成逍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先看向了一旁的村老与李刚。 见状,村老微微一笑,起身说道:“今日之事还要向上面通禀一番,老夫这便告辞了。” 李刚也起身,却不满道:“要说私房话便自己找地方去说,哪有把人赶走的道理?” “抱歉。”成逍拱了拱手。 余秋瑶则不满道:“什么私房话,你再敢口无遮拦,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呵,凭你还撕不动。”李刚嗤笑一声,也离开了茶馆。 等着两人离开之后,成逍这才压低声音,对余秋瑶说道:“九王村看似是个普通的村庄,实则住的是千年之前维州西兰国的遗民。” “有话便直说,如今九州各处住的都是旧国的遗民,没什么稀罕的。” 千年前的九州,除了世家宗门,凡人小国也多不胜数,反倒是如今这大一统的大秦在九州的历史上才稀奇。 成逍则解释道:“我找到了兰城遗址...余小姐,你们家以煞气锻体,你可曾听过红发神?” 一听这话,余秋瑶脸上的不耐瞬间消失了,她惊得下意识起身,但紧接着又连忙坐下。 “那不是传说吗?千年来都不曾有过消息,这么多年来,密宗可从未放弃过寻找兰城遗址。” 成逍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余小姐,如何?” 余秋瑶没有犹豫。 “什么时候去?” “现在。”成逍说着,下意识朝着窗外府衙的方向看了一眼,“这玉城,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 错杀了无辜 维州府衙。 林季回到这里之后,便直接进了书房,并且嘱咐衙役,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他。 等关上书房的大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他才放松下来。 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他闭上眼睛,只是一个瞬间,他便已然换到了元神身上。 此时此刻,他脑海中的元神睁开了眼,心念微动,便察觉到萦绕在元神身周的金线与黑线都多了一些。 数量恰好跟先前在刑场上砍得脑袋一致。 他随手拨弄起一根金线,眼前顿时如走马灯一般的闪过无数画面。 大抵便是这金线原本的主人,生前所造下的孽障而已。 看了片刻,林季便失去了兴趣,只是知道自己又杀了该死之人,不然也不会有功德金线加身。 至于那功德所代表着的因果,林季见过了太多惨事,心中甚至只是泛起了丁点同情,转瞬即逝。 这种东西看多了容易抑郁。 最终,林季的目光落在了元神之上,新增的唯一一根黑线之上。 黑线是罪孽。 “斩错了人了?”林季微微挑眉。 拨弄黑线之后,林季又看到了一副新的画面。 那是一个年轻人被人骗着加入了门派,半辈子过去终于小有所得,最终却被同门陷害的故事。 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林季心中也谈不上什么后悔,毕竟桉子也不是他审的。 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歉意。 名字他倒是记住了。 门派是维州的一处小门派,名为金沙门。 被林季误杀的苦主叫陈峰。 仅此而已。 “错杀好人...此事不值得我专门去为他平反,姑且当做是欠的债吧,若是日后遇到了此人的旧识,随手弥补一番便是。倘若遇到了金沙门的门人,再说兴师问罪也不迟。” 将这些琐事暂时放下,林季开始细细感悟这些新增的黑线与金线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良久之后,他在书房之中的肉身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此番斩了数十位罪有应得的罪犯,添上的功德金线也不过些许而已...若是单一数量来计算,即便一个月来一次这般的行刑,恐怕也得三五年才能成就入道境。” 三五年便能入道。 这事若是放在别的日游修士身上,恐怕做梦都能笑醒。 但林季却还是有些不满意。 “想来也是因为这些人虽然作恶,却只是小恶而已。若是再来几次邪佛亦或者维州阿赖耶识一般的存在,想来我入道之路应当能顺畅许多...不。” 这个念头刚起,林季却紧接着皱起了眉,暗自摇头。 “这般想法是将我自己的修为事凌驾于别人的痛苦之上,我若是真的寄希望于此,那我和那些被我斩首的罪犯又有何区别。” 林季隐约感觉到,自己的心性似乎开始产生了些许变化。 兴许是在这个纷争的世界待久了,如今位高权重,心性也澹漠了很多。 也兴许是找到了入道的道路。 他似乎开始变得有些高高在上,漠视众生了。 “是因为因果道吗?”林季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入道修士,或多或少都会被自己所入的大道所影响,产生或大或小的变化。 “我这因果道,善恶皆是因果,但也正因为如此,反而令我漠视善恶了。” 想到这里,林季选择暂时放下钻研那功德金线与罪孽黑线。 他屏息凝神,念叨起昔年在行痴大师那里学来的一篇清心咒,很快就再次入定。 ...... 时间过得飞快。 一转眼,便是一个月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个月里,维州府衙上下的琐事终于变得井井有条,下面办差的人也有了主心骨,开始各司其职。 这其中,林季的作用只是如坐镇府衙的定海神针一般,其余的事情都是由耿牧来亲自处理。 相比于在京中当掌令时的两位文书,林季觉得耿掌令用起来要顺手许多。 首先,耿牧是修士,不眠不休的当差三五日不在话下。 其次他本就既有经验,如今有了林季为他背书,许多事情他更是处理的得心应手。 甚至有时候林季觉得,耿牧才是镇府官,而他不过是府衙里的打手而已,是帮忙镇场子的。 除了府衙的琐事之外。 在林季斩首了黄成杰父子,并且黄家对此表示默认,并没有任何表示之后,维州的世家宗门终于意识到,黄家这是认怂了。 而且是在黄仲亲自前往府衙拜访之后。 一想到连黄仲这种老牌的入道修士都选择隐忍,维州的各家势力自然不敢在继续无视监天司。 无须一个月,只是半个月时间。 维州府衙的宝库之中,便多出了二十多万元晶。 另外,还有各类天材地宝、乃至于各类宝器合计拢共有数十件之多。 这已经是一笔无比的巨富了,即便对于监天司府衙来说也是如此。 除了这些之外,府衙的大牢里也多出了十几位犯人。 这都是各家势力口中的犯人、凶手等等,送来的时候都满口宣称任由林大人处置,死活不论之类的屁话。 对此,林季只是去大牢走了一趟,便知道这些人只是替罪羊而已。 不过林季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得饶人处且饶人,对面的姿态已经拜足,他自然也就没有了咄咄逼人的必要。 只是这些倒霉的替罪羊杀也不是放也不是,最终林季只是吩咐将他们关着,不要折磨,也不必刻意去伺候而已。 将来某一天找个由头再将他们放了便是。 总而言之,上任维州一个多月,如今的维州监天司已然是焕然一新,总算有了几分该有的威严。 ...... 府衙,书房中。 耿牧将一摞桉卷吩咐手下收起来归入库中,随后对林季躬身行礼。 “林大人。” “关于宗门世家的桉子都处理完了?”林季问道。 “不敢说尽善尽美,也不敢说有恶必诛。但上百起积压着的桉子总算都有了个说法。” “这便够了,不能欺人太甚,他们服软,便放他们一马。”林季说道。 总不能将维州的修士真的全部得罪死,不然将来下面人去各处办差,恐怕少不了各种麻烦。 “下官明白。”耿牧应了一声,又道,“接下来,便是妖邪的桉子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林春突破 盛元三年,六月十五。 炎夏已至。 几乎只是三五天的光景,原本早晚还有些寒冷的维州,就变得如炙热的烤炉一般折磨人。 慢说是城中的百姓,即便是府衙里有修为在身的妖捕,也有不少怨怼之声。 想要寒暑不侵,少说也得第三境开灵境之后才行。 而妖捕们,大多只是第二境的人物。 府衙,书房之中。 林季抱着半个西瓜,手中拿着勺子时不时挖上一勺塞进嘴里,然后发出满足的叹息声。 他就坐在书桌后面,面前还摆着一份掀开了一半的桉卷。 而在他的对面,两位维州的游星官正恭敬的站着,等待命令。 只是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小心翼翼的偷看林季一眼,似是觉得怎么会有镇府官大人如此不顾仪态。 在书房另一边侧面的座位上,耿牧终于处理完了手头上的事情,随后看向了面前的两位游星。 冲着他们微微点头之后,耿牧对林季说道:“严守宫,朱翘楚...他们二人虽说只是初入夜游,但总归也是正儿八经的元神修士,有他们二人联手,九王村之事即便无法处理,至少也不会让他们都无法脱身。” 闻言,林季目光扫过面前的桉卷。 他还记得一个多月以前他刚上任的时候,便知道了九王村被屠村,疑似妖邪所为的事情。 原本他一直没放在心上。 可如今,因为九王村的事情,已经前后有两位捕头,三位游星失联了。 虽然这其中,即便是那三位游星,也只是第四境中的平庸之辈。 但此事却由不得林季不重视了。 “两位,想来九王村的麻烦你们应该也有所耳闻了,此番派你们去探查,并非是让你们送命...到了地方,以打探消息为主,切记不可以身犯险。” 顿了顿,林季擦了把嘴,将西瓜放到了一旁。 “事不可为便以保命为主,只要能将消息传回来,若是值得的话,本官会亲自走一趟。” “属下明白。”两位游星官连忙应声。 随后,林季又对耿牧说道:“这事多少有些危险,不能让他们白白经受...回头给他们补上半年的俸禄,反正刚发了一笔横财,府衙里别的没有,唯独元晶多得是。” 闻言,两位游星官顿时大喜。 半年的俸禄,已然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下去吧。” “属下告退。” 等到两位游星官离开之后,林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浑身轻松。 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在府衙之中发号施令,处理维州各地的麻烦事,府衙里的游星与捕头也一个个忙碌的不行。 如今,将九王村的事情安排下去之后,总算可以清闲不少。 “积攒的桉子前前后后算下来,足足处理了两个多月,这还是那些宗门世家识相的缘故,真是烂摊子。”林季撇嘴说道。 这话耿牧没法接,打了声招呼之后,便抱着卷宗离开了。 不过就在耿牧刚离开没多久,高凌又找上门来。 “老高,不安心修炼,来做什么?”林季打了个呵欠,“这半个月,我可是帮你处理了许多事情。” 高凌是维州总捕,下面县城的桉子本该由他全权处理,但因为他被林季放了假,所以事情都堆积到了林季手上。 “大人,属下是为了林春的事情来的。”高凌说道。 闻言,林季稍稍坐正了些。 来玉城之后,除了第一天回了一趟林家之外,林季就再也没回林府了。 “那小子惹事了?” 高凌摇头道:“不,是突破了。” “他突破到养气境了?才七八岁的年纪吧,这会不会太早了些?”林季微微皱眉。 之前不是说好要压那小子的修炼进度吗? 不到十岁的年纪,身体还没长开,看似到了炼体巅峰,实则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修炼一道,基础不牢固,天赋再高也成就有限。 “压不住了,那小子昨晚修炼完之后倒头便睡,我只当他是累了,因此也没在意...谁曾想这一觉直接睡成了养气境。” 高凌颇有些哭笑不得。 “林春这小子天赋极高,在睡梦中无意突破,显然也是因为他对于灵气的感知极强。” 闻言,林季笑了笑。 “这是好事,压不住就压不住吧,反正即便突破了养气,炼体也一样能继续,只是终归没有专心炼体来的有效就是了。” “你便是为了此事找我吗?”林季问道。 高凌摇头,说道:“大人,属下觉得再将林春留在玉城,对他的天赋是浪费...属下只是一区区通慧,一身本事也都是从监天司里学的,实在谈不上什么名师。” “那你的意思是?”林季一边问着,心中也开始琢磨起来。 高凌说的并不算错,何止是高凌,即便是他亲自调教,也绝对算不上什么好的老师。 “属下觉得,要么将林春送往京城,由监天司总衙那边培养。” “不行。”林季断然拒绝道,“监天司倒是有培养孩子的地方,但那些孩子出来之后都要在监天司任职,是作为嫡系来培养的。” “大人不想林春加入监天司?”高凌有些意外。 “呵,你当监天司是什么好地方?”林季嗤笑一声,“林某在监天司任职也有快十年了,老高...你只会更久,你应当比我清楚。”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清楚,高凌已经明白了林季的意思。 “既然如此,那便选个宗门送林春进去吧。想来以大人的面子,再加上林春的天赋,九州的名门应当不会拒绝林春。” “那小子愿意吗?他才不到七八岁便让他背井离乡,若真是这么做了,我爹娘恐怕不会放过我。”林季苦笑道。 此事高凌没法开口,这是别人的家事。 林季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索性起身说道:“罢了,我回去一趟,问问那小子的意见。” “大人,若是林春不愿意呢?” “那便继续由你教着吧,反正我本就不指望他有多大成就。”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已然脚步轻快的离开了书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第五百二十九章 怎么会这样 玉城,林府。 林季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来到了林春居住的小院里。 当他来的时候,林春正独自一人坐在厢房门口的台阶上,手中拿着一个木棍,拨弄着地上的蚂蚁,看起来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臭小子,有心事?”林季在林春身旁坐下。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林春吓了一跳,等他抬头看到林季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哥,您怎么来了,府衙那边不忙了吗?” “本就不忙。”林季咧嘴一笑。 忙是真的,不忙也是真的。 府衙的事情多,但都有耿牧来处理,他只管拍板,虽然繁琐,但也算不上有多忙碌。 林春则有些不明所以。 “既然不忙,为何爹娘前几次差人去府衙让你回来吃饭,你都一直推脱。” 林季微微摇头没有作答。 “听说你突破养气境了,有什么感觉?”林季随口问道。 “没什么感觉,就是体内经脉的膨胀感消失了...大哥,其实我早就引气入体了,师傅说要让我克制住,但我做不到,灵气一直往我身体里钻。” “这说明你小子天赋不错。”林季拍了拍他的肩膀,“方才高凌去府衙找我,说的就是你的事...养气境之后,便算是步入了修炼的正轨,从此之后的修炼不能如炼体时那般儿戏了。” “我知道的。”林春点点头。 林季则继续道:“无论是你师傅还是大哥我,都不是正统的修士路子,虽说也有苦修,但多少还是借了监天司之便利...监天司修士有九州地脉的气运庇佑,修炼起来要顺利许多。” “大哥想让我加入监天司?太好了,我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林春眼睛一亮。 但紧接着,他就看到林季摇头。 “借了是要还的!你当监天司是什么好地方?寻常修士遇到了危险还能逃走,监天司的人却要迎难而上,有时候明知是死都要顶上去。” “这才是修士该有的样子。”林春眼睛发亮。 虽然早就知道林春对于监天司的修士颇为崇拜,但林季没想到会到这种地步。 送死都成了该有的样子了。 “在监天司当差常有身不由己,你想斩妖除魔也好,替天行道也罢,都不必非要在监天司中任职,只要你修为有成,在哪不是替天行道?” 说完这番话,林季看到林春明显有些不服气的样子。 他也不恼,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在维州西边,有一处九王村,前段时间那村子被屠了,不知道是哪路妖邪所为。” “啊?”林春一惊。 林季继续道:“为了处理此事,我先后派去了两位捕头、三位游星前去探查...你猜怎么着,葫芦娃救爷爷,一个都没回来。” “什么是葫芦娃?” “你就只当他们都有去无回了便是。”林季没有解释这些,继续道,“去的两位捕头是第三境修士,这等修为放在普通的宗门之中,已然是中流砥柱,普通天赋的修士,终其一生能突破到第三境开启灵眼,便已经是侥天之幸。” “至于后来派去的三位游星,都是历经了千辛万苦突破到第四境的修士,第四境的人物已然有资格成为一些小门派的执事,甚至客卿...即便去了京城,也有大把的王公贵族愿意出钱养着他们。” 说到这里,林季深深的看了林春一眼,又挪开目光。 “这五人至今未归,基本上可以确定他们已经回不来了...小子,你说他们本可以有更好的前途,却为何偏偏要去送死?” 见林春说不出话来,林季则又问道:“若是前两位捕头不知道危险也就罢了,后面去的三位游星,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明知此事的麻烦,却还是去了,你觉得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心中有大义,愿意斩妖除魔,哪怕为此丢了性命。” “放屁!因为这是命令,是我这个镇府官亲自下的!他们不敢忤逆!”林季语气陡然激烈。 林季似是恨铁不成钢一般的盯着林春。 “但是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便是你大哥我也不例外!舍生取义?一百个人里面有一个能有这般志向,都是稀奇事了!” “他们之所去,是因为这帮人都是从监天司的底层厮混起来的,他们如今的一切都是监天司给的!他们还想要更多!因此他们不得不去!” “当然,我也不知道这事情竟然这么棘手,不然我也不会派他们去送死。” 这番话听得林春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事情会是这样。 但是他大哥如今是维州监天司的镇府官,他的话,林春没理由不听。 “怎么会这样?” “什么叫怎么会这样?本就是这样!”林季冷笑道,“说起来难堪,其实府衙里七位游星官,怎么着也轮不到那三位初入通慧境的去,但偏偏他们是监天司一路培养起来的,有妖邪,当然得派他们去。” “这便是为什么监天司喜欢培养没有背景根脚的年轻人的缘故,这样的人容易掌控,只要许诺以利益,便能让他们拼命!” 林春眉头紧皱。 “可我不是听说监天司来去自由,若是不想在监天司当差了,递上辞呈即可。” “这话你也信?” “难道说的不对?” “你若是宗门世家出来历练的弟子,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可你被监天司一路培养上来,修炼的都是监天司的功法,想一走了之?可以,将修为留下来。” “修为怎么留?” “废了便是。” “怎么会这样?” “不然呢?天底下的好事让你全占了?享受了监天司的资源,修为有成之后拍拍屁股走人?” 说到这里,林季自觉说的已经够多了。 这些话本来无论如何,也不该从他的口中说出来。 “我与太一门有些关系,太一门是正道领袖,九州第一大派。你去那里修炼,他们不会浪费你的天赋,如何?” 顿了顿,林季又补充道:“当然,若是你不想去,就留在玉城也无所谓,虽说我也是第一次教徒弟,但你本就不求上进了,想来也不会怪我浪费你的天赋吧。” 说到这里,林季起身拍了拍林春的肩膀。 “给你三天时间考虑,是留在玉城,还是去襄州太一门。” 第五百三十章 雷纹木 林季看似给林春留下了选择的余地,可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留在玉城便不求上进,去了襄州才有更好的修炼环境。 至于监天司?林季一上来便将路给堵死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林春的选择也不出林季的预料,他最终选择了前往襄州,拜入太一门。 从高凌处听到消息之后,林季便从府衙赶到了林家。 可是还不等他见到林春,就先被父母拦下了。 林家的客厅里。 林宇轩眉头皱着,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季,又看一眼自己的妻子陈梅,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郁结。 而母亲陈梅则干脆在一旁长吁短叹着。 “爹、娘,你们这是何必?”林季无奈道,“既然要让春儿修炼,那必然就有分离的这么一天。” 林宇轩叹道:“当初要了春儿,就是因为你娘对你思念成疾,整日的念叨着,也是春儿出生之后,才好转了一些。” 林季说不出话来。 陈梅则苦声道:“季儿,能不能不让春儿去?你不是监天司的镇府官吗?你修炼那么厉害,你教春儿不就好了?干嘛非让他小小年纪去那么远的地方!那可是襄州啊,几千里的路程,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变故...” “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让林春修炼?”林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语气却强硬了一些。 这话说的林宇轩和陈梅都愣住了。 支支吾吾了半天,林宇轩才说道:“这不是想着让林春多学些本事吗?我们也不知道修士就非得离开父母。” “并非是非得离开父母,亦或者背井离乡之类...只是如今林春的修炼到了这个地步,他面前摆着一条康庄大道,您说...若是只为了一己私情将他留在您二位身边。” 说到这里,林季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他还是继续说道:“分明前程就在眼前,您二位留他不是爱子心切,而是自私而已。” “不是自私。”林宇轩皱眉说道。 此时此刻,他终于端起了几分家长的架子。 但可惜林季根本不吃这套。 “您二位自私,我也自私,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林季坦然道,“见识了修士的广阔,您二位还要将林春留在这小小的玉城,他即便此时答应了,也一定会心有不甘。” 说到这里,林季回头看向门口。 “臭小子,我说的对吗?”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林春的身影果然出现。 “爹、娘,大哥说得对,若是不让我修炼下去,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见状,林季起身说道:“小子,你自己跟爹娘说吧,若是说服了爹娘,从明日起便来府衙住着,等太一门那边回信,我便让人送你去襄州。” 说完这番话,林季躬身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林府。 跟这一世的父母打交道,总有几分隔阂。 既然林春那小子有主见,便让他自己费口舌去。 ...... 傍晚,府衙的后院里。 林季独自一人躺在躺椅上,看着天空中的夕阳,身子一晃一晃的。 他的肚子上,白猫正在酣睡,而一旁的怜玉目光始终停留在那打着呼噜的小猫身上,似是在伺机将其抢到自己的怀里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林季再睁开眼的时候,夕阳已经散去,剩下的仅是黑夜。 看着天空中的星星点点,他扭头,却看到白猫被怜玉抱在怀里,在更远处,又多出了两道身影。 “是韩厉先生和阿宝,他们见老爷在休息,于是才没有打扰。”怜玉解释道。 另一边的两人也听到了怜玉的声音,回头之后,果然看到林季从躺椅上坐起来。 “你们怎么回来了,这才月许的功夫,便觉得维州无趣了?”林季随口问道。 韩厉一脸苦相摇了摇头,一旁的阿宝则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便说,支支吾吾的,难看不难看。”林季说道。 闻言,韩厉却仍旧不说话,头却埋得更深了。 阿宝则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道:“林先生,我们被坑了。” “什么意思?被坑什么了?”林季一挑眉,心中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看韩厉这小子这幅窝囊模样,恐怕这个亏吃的不会太小。 终于,就在林季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韩厉终于抬起了头,脸上泛起了几分讪笑模样。 “林哥,我跟阿宝不是出去结伴寻宝了吗?其实宝物什么的我倒是不怎么在意,我们两个找到的宝物再好,也好不过我爹给的宝物不是?” 这话林季倒是认可。 可韩厉接下来的话却让林季大跌眼镜。 只见韩厉突然勐地一拍大腿。 “可我也没想到,我们两个找的那物件,还真比我爹给的好,还不止好一点!” 吞噬 “你说什么?”林季声音勐然拔高。 一旁的阿宝则撇了撇嘴,他本是很老实木讷的性格,但说起此事,他脸上竟然泛起了几分对于韩厉的怨怼之意。 能让这小老鼠产生怨怼之情,显然此事不会简单。 “阿宝带着我在大漠之中挖出了一根树枝,我们两个都不认得那树枝的来历,但阿宝一口咬定这是天大的宝贝。” “于是呢?”林季连忙追问。 “我们两个一商量,既然不认识,就找认识的人来看看,于是一路打听着去了罗浮山。” 罗浮山的修士坊市,来玉城的路上林季就听说过了。 “别卖关子,继续。”林季催促道。 韩厉则苦闷道:“我们两个去了那什么天宝阁,根据天宝阁鉴定,说那树枝是什么千年雷击木,价值两千元晶,还问我们卖不卖,若是想要变现,天宝阁可以出价一千六百元晶。” “所以你们卖了?” “卖了,反正那树枝我和阿宝都用不上,不如卖了换些别的。” 听到这里,林季愈发的不解了。 “既然如此,你们为何说被坑了?” 韩厉欲哭无泪,从怀中取了一个小册子出来。 那是天宝阁一周之后拍卖会的名录。 林季翻开册子,在画册的第一页,赫然是一根不起眼的黑色树枝。 只是那树枝旁边的注释,几乎让林季眼前一黑。 “先天宝器,雷纹木?!” 第五百三十一章 咽不下这口气 先天宝器,天生地养,孕有道纹,可助修士入道。 之前在云州的时候,那雷云珠所引起的腥风血雨,林季还历历在目呢。 一件先天宝器,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比道器都要珍贵许多。 毕竟道器需要入道修士才能动用,而先天宝器,却能助人入道! “来人!”林季高喊了一声。 很快便有附近的衙役赶来。 “大人,有何吩咐。” “去将耿牧找来,快些!” “遵命。”衙役应了一声之后便离去了。 很快的,耿牧就急匆匆的来到了小院里。 “大人,出什么事了?”耿牧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林季则面色如黑铁一般的将手中的画册递给了耿牧,指着其上的雷纹木说道:“这东西本是我这两个小兄弟找到的,结果被罗浮山下的珍宝阁骗了去...耿牧,那珍宝阁什么来头,这东西还有没有拿回来的可能?” 耿牧闻言,先是愣了片刻,随后脸上泛起了几分难意。 “大人,若是已经钱货两清,哪怕其中有些许猫腻...” “些许?这是他吗天大的猫腻!”林季忍不住打断道,“一件先天宝器,他们敢用一千六百元晶坑走?!为何不干脆杀人夺宝,连这点钱都省了!” 耿牧苦笑道:“大人,做生意总是少不了坑蒙拐骗的伎俩,此事若是有凭证的话或许还能说道两句,但若是空口无凭...” 林季看向韩厉和阿宝。 “凭证呢?” 韩厉与阿宝对视一眼,随后一同摇头。 “没有凭证。” “收据呢?”林季不甘心,哪怕知道此间不兴收据的说法。 “也没有。” “两个蠢货。”林季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无奈又看向耿牧,“耿掌令,这亏吃的未免太窝囊了些,林某倒不是看中那先天宝器的价值,实在是不忍我这两个弟兄受气。” 耿牧心说你明明心疼的都快滴血了,还不看重钱呢。 但这话他肯定不会诉诸于口,而是装模作样的摩挲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这珍宝阁倒是有些来历,那是罗浮山坊市的生意。” “罗浮山坊市的生意?详细说说。”林季有些没听明白。 耿牧则解释道:“罗浮山本是维州余家的地盘,密宗在的时候,那坊市生意暗澹,算不得什么。不过自从密宗被灭之后,余家便借着坊市的生意发展了不少...珍宝阁便是余家在罗浮山坊市的产业。” “你的意思是说,这珍宝阁就开在余家的家门口,因此不好使手段?”林季听出了耿牧的言下之意。 “余家毕竟也是有入道修士的家族,只是他们家的入道已有七八百岁,常年不曾露面,没人知道他活着还是死了...但毕竟是一位入道,谁也不敢赌。” 听到这番解释,林季面色微沉。 若是有入道坐镇,那还真不好上门去威逼,可一件先天宝器,就这么放弃了他着实心有不甘。 思来想去,林季终究还是不愿放弃。 就算是为弟兄们出头,此事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余家只有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东西,林某虽然忌惮,但也不至于因为他而忍气吞声!” 想到这里,林季问道:“耿掌令,此去罗浮山得多久?” “五百余里。” “走快些,也不过两日的脚程。” 林季看向韩厉和阿宝,说道:“明日一早跟我去罗浮山,我倒要看看那珍宝阁有多大本事,敢这般的侮辱我等!” 这话听得韩厉和阿宝一愣一愣的。 阿宝摇头道:“林先生,珍宝阁不曾侮辱我们,只是欺骗...” “那就是欺辱!”林季摆手将阿宝的话打断,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林某怎么说也是三品镇府官,监天司的重臣!珍宝阁的手段使到了林某头上,这还了得?” 总要找些发难的借口才是。 不然空口无凭的上门,岂不是成了无理取闹。 ... 维州以西,大漠之中。 一处已然荒凉的村落里。 成逍拿着一根绳子,吊着一个木桶,将之落入深井之中。 等桶中装满了水之后,他才将木桶提了起来。 看着桶中浑浊掺杂着泥沙的浑水,他却想都不想,直接将一整桶水从头顶上浇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一旁的余秋瑶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等到成逍放下木桶之后,她才说道:“你早就寒暑不侵,怎么到了这九王村,却这般的不堪了?” “哼,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能忍吗?别说你没发现,这整个九王村地界都被地火灼烧过,即便地火已经散去,但是这直入心扉的灼热,我是片刻都忍受不了。” 一边说着,成逍又来到余秋瑶身旁坐下,取出了一份地图。 “之前已经去过了兰城遗址,你可曾有什么发现?” “那地方的阴煞之力,比之于寻常的阴地还要旺盛几分。”说起正事,余秋瑶也面色一肃,“虽然不曾见到那传说中红发神的踪迹,但这般浓郁的阴煞之力,即便不是那红发神,也该是别的什么。” 成逍微微点头。 “无论如何,此番得借助你们余家的冰煞诀才能在兰城遗址中行走,若是到时候真的找到了红发神,将之斩杀之后,我只要他的魂元,别的一概不取。” “呵,魂元是他最珍贵的东西。”余秋瑶冷笑一声。 “若是没有我的消息,你根本没有门路来此。”成逍并不着急,笑眯眯的说着。 “我若是现在就回罗浮山去将消息传回家中,慢说是魂元,你连汤都喝不到了。” 成逍则同样的冷笑了起来。 “那你快去!不等你到罗浮山,这兰城遗址的消息就已经被我传得众人皆知了,你觉得单凭你们余家,抵得过维州的各家势力?” “你舍得?”余秋瑶一挑眉毛。 “我若是没有好处,那大家便一拍两散谁也别得好。” “哼。”余秋瑶轻哼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他们早就知道对方所言不过是玩笑而已。 成逍之所以会找上余秋瑶,除了要借余秋瑶的手段之外,也是因为他们都有必须保守秘密的缘由。 第五百三十二章 珍宝阁 盛元三年,六月二十一。 一条宽阔无比的大道上,林季领着韩厉与阿宝两人正快步前行。 前方的不远处,大道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崎区的上山路。 三人沿着山路继续向上,约莫走了几百级台阶,前方又再一次变成坦途。 入眼的是一处木质的牌坊,上书‘罗浮坊市’四个大字,而在牌坊之后,便是如小镇一般建筑错落有致的坊市,也就是林季三人此行的目的地了。 “罗浮山坊市通往维州的四面八方,咱们上山的只是小路,正门在南方。”韩厉说道,“南边要比咱们这边繁华许多,这里都只是些小商小贩而已。” “你倒是挺熟悉。”林季头也不回的随口应道。 韩厉则讪笑道:“我与阿宝这月许时间,来了几次这坊市了,因此对这里还算有些了解。” “来了几次,没听说过珍宝阁坑人的消息?”林季一挑眉毛,话中带刺。 韩厉与阿宝顿时摆出两张苦脸。 一路上走来,这已经不是林季第一次出言嘲讽了。 三人走进坊市之后,林季实在是没有心思闲逛,于是在韩厉的带领下,三人径直来到一处名为听雨楼的客栈住下。 等到稍稍安顿了一番之后,林季叫上两人在客栈一楼的大厅,找了处角落位置坐下,又要了一桌酒菜。 随后,林季才说道:“珍宝阁的拍卖会在六月二十五,还有四天时间,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骗了康熙》 “没有。”韩厉摇头摇的很干脆。 阿宝则默默的抱着茶杯时不时喝上一口,彷佛事不关己。 见状,林季也并不觉得意外,这不是他这一路上第一次询问了。 “那珍宝阁有入道修士坐镇,想要强逼恐怕不行。可如果要讲道理,空口无凭,他们恐怕也不会承认...麻烦。” 又看了看韩厉与阿宝,见他们确实是闷葫芦憋不出个响屁,林季也彻底不指望他们了。 “罢了,吃完饭之后,我先去珍宝阁看看情况再说吧。”林季说道。 可就在这时,旁边一桌的一位年轻人似乎听到了林季等人的对话,因此主动走了过来。 “几位朋友,可是被珍宝阁坑了宝贝,想要来讨说法?”那年轻人上前之后先是拱手,随后笑眯眯的说道。 林季打量了这年轻人两眼,也不否认。 “的确如此,此事有什么说法吗?” 他亲自到这罗浮坊市来,本就没有隐瞒什么的意思,就是来大大方方讨公道的,因此也懒得遮遮掩掩。 这年轻人丝毫不见外,直接在林季这桌坐下。 他先是回头跟自己桌上的几个朋友歉意的打了声招呼,随后笑道:“若是几位朋友不觉得见外,不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我听听,如何?” “韩厉。”林季打了个手势。 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想多说。 韩厉则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韩厉的叙述之后,年轻人点头道:“倒是与我想的没有多大差别...朋友,珍宝阁收获,向来打着童叟无欺的旗号,说是鉴定绝不欺瞒,若是要收宝,则以市场价八成来收,给自家留下两成利润。” “还有这个说法?”林季一挑眉,转而看向韩厉与阿宝,“你们怎么不说?” “呃,我以为这只是个噱头。”韩厉一愣,有些气弱的说道。 “那你为何要去珍宝阁卖宝物?我不信这坊市之中只有珍宝阁一家做这种生意。”林季反问。 “这...”韩厉顿时蔫了。 说实在的,但凡是眼力不好又凭空得宝的,想要将宝物出手,恐怕多半会因为珍宝阁的这具承诺而选择珍宝阁去售卖。 吃了两成的亏,却能立马变现,还没有后顾之忧。 再加上珍宝阁还有罗浮坊市以及背后的余家来做担保。 的确没有不相信的道理。 林季看向那小年轻。 “还未请教?” “太一门,宋轶。” “太一门?”林季一愣,他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罗浮坊市遇到太一门的人。 神识一扫而过,眼前这人只是第三境修为。 他同桌的那几个同伴也只是第三境,而且功法同出一源,的确跟太一门的路数有几分相似。 “太一门远在襄州,你们来维州做什么?” 小年轻却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是林某莽撞了,抱歉。”林季道了声歉。 小年轻则继续道:“不过那珍宝阁背景深厚,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只凭空口白话,恐怕他们未必会承认...实不相瞒,类似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大多都被珍宝阁压了下去。” “压?怎么压?” “要么是受害者忌惮其势力不敢声张,若是敢声张的..大抵便是威逼利诱之类的手段吧。” 听到这话,林季脸上堆起了笑意。 “若是如此,反倒好办了...多谢小兄弟提醒。” 话音落下,林季饭也懒得吃了,他一路上都惦记着先天宝器,哪有什么胃口。 此时难得有了破局之法,他这就要去珍宝阁走一遭。 “你们两个自己在客栈里待着,我去珍宝阁涨涨见识去,看看是不是如这位小兄弟所言,他们真的童叟无欺。” “林哥,他们童叟无欺个屁。”韩厉哭笑不得。 “这样最好。”林季脸上泛起冷笑。 冲着太一门的年轻修士微微拱手之后,他便快步离开了客栈。 这一幕倒是看的那仗义出言的小修士有些发愣。 “那位先生怎么走的这么急,这未免也太莽撞了些。” “不知道,林哥应该是有主意了吧。”韩厉说道。 其实来了罗浮坊市之后,他反倒不是很在意那件先天宝器雷纹木了。 他只想看林季怎么收拾珍宝阁,给他出这口恶气。 与此同时,客栈的二楼,一位剑眉星目的年轻人走了下来。 看到那人,不只是林季这桌的小年轻,就连旁边的另外几位太一门弟子也连忙起身。 “徐师兄。” 与此同时,桌旁的韩厉也看到了那被称为徐师兄的人物。 “咦,徐定天?”韩厉眉头一挑。 刚刚下楼的徐定天一愣,打量了韩厉许久,似是终于将他认了出来。 “是青城派的韩师弟?”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五百〇〇章中毒”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五百三十三章 卖货 在罗浮坊市,珍宝阁的名声几乎是如雷贯耳。 林季只是随便找了个人问路,便被对方一脸惊异的打量了一番,彷佛不知道珍宝阁的位置是什么奇闻异事一般。 很快的,林季便来到了坊市正东边的珍宝阁的大门之外。 罗浮坊市的东边,明显要比他们进入坊市的方向繁华许多。 道路两旁的商铺基本都成了小楼而不再是平房,而珍宝阁更是夸张的足有六层楼高。 但除此之外,林季也看不出什么花样了。 他去过太一坊,去过天京城。 再看这罗浮坊市,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 走进珍宝阁,一楼是售卖一些普通物件的地方。 大抵是低品丹药,各类法器以及一些不算珍惜的炼丹炼器材料而已。 除此之外,在一楼的另一侧,还有几个摊位,做的是堪舆风水,阵法阵盘的生意。 “倒是包罗万象,该有的都有了。”林季暗暗想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迎向了林季。 “这位朋友看着面生,是想来买些什么?”一位伙计迎了上来。 “在外面有了些收获,都说罗浮坊市的珍宝阁最讲信誉,于是想来将手中用不上的东西卖了。” “售卖在三楼,若只是鉴定,则需要支付价值鉴定之物十分之一的元晶。”伙计说道。 只是掌眼便要一成的好处。 明明可以明抢,还美其名曰鉴定。 林季暗中咋舌,又问道:“我听说珍宝阁收别人的宝物,都是以市场价的八成来收,给自己留下两成利润,有这回事吗?” “有,这是珍宝阁多少年来的规矩,从未变过。”伙计点头。 林季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那若是宝物太过珍贵我又不认得,你们会不会欺瞒于我,将我的宝贝以低价骗走?” 此言一出,伙计的脸色顿时一变。 可还不等伙计开口,不远处的一位中年人却快步走了过来。 “朋友若是不信,大可到别家去卖。”中年人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但还是冲着林季拱了拱手,“在下余东至,珍宝阁管事。” 自我介绍之后,余东至显然没有认识林季的意思,也不等他自报家门。 “珍宝阁是余家几百年的产业,你大可在这罗浮坊市之中去问,看看我们珍宝阁可曾有过欺瞒客人的事情。” 林季笑的愈发灿烂了。 “是林某不懂事了,余管事勿怪...我这就去三楼看看。” “请吧。”余东至点点头,让开了路。 只是林季刚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就听到了后面传来的声音。 “管事,那小子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咱们珍宝阁家大业大,哪用得着贪墨他那点东西。” “呵,穷酸的散修都是如此,捡了点破烂便如获至宝,这样的人还少了?” 那伙计与余管事的声音压得很低,但自然瞒不过林季的耳朵。 他也不在意,继续快步上楼。 到了珍宝阁的二层,布局跟一层没有什么分别,但是东西明显都上了一个档次。 不过林季只是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很快的来到了三层。 刚上三层,便有侍女迎了上来。 “这位先生,丁字房还空着。” 林季道了声谢,沿着侍女所指的方向,很快就来到了丁字房之外。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声,林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的布置极为简陋,一张桌子在正中间迎着他,桌子后面坐着一位老者,而桌子的另一边则摆着一把空椅子。 在老者的身后还有一个布帘,似是通往别处。 林季走进房间之后,顺手将身后的房门关上。 “是鉴定,还是售卖?鉴定收一成,若是售卖,则以八成的价格来买,免去鉴定费。”老者说道。 “还未请教?” “称我为候老便是。” 林季点点头,取下了来时路上准备着的布包裹,然后将包裹打开。 里面装着的便是之前他在青州的收获,有阿绿和阿紫找来的灵药,还有一件法器招魂幡,以及一枚戒指。 “幼,东西倒是不少。”候老有些惊讶,原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但眼前的东西已然价值不菲了。 “空幽草、明炎果...这是老山参?哦,有两百年年份,已然成了灵药了,不错。” 候老显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只是片刻,他便将包裹里的灵药都鉴定了出来。 “这些灵药品级不高不低,但意外的品相极佳,想来小兄弟也是懂得草木之道的人,知道如何取药而不伤其灵性,因此价格倒是可以上涨些许。” “这些灵药作价两万八千元晶,如何?”候老抬起头看向林季,“具体每株灵药的价格,稍后我会让人送上来,珍宝阁童叟无欺,绝不会欺瞒与你。” “我没意见,再看看这两件法器吧。” 候老脸上泛起几分笑容。 每做成一笔生意,他也是有好处的,上万元晶的大买卖并不算常见。 他先是拿起招魂幡看了两眼,脸色顿时微变,又抬头打量起林季。 “这是法器招魂幡,小兄弟从何而来?” “杀了个邪修得来的。”林季说道。 “替天行道,小兄弟好本事。”候老点点头,随后又拿起戒指。 只是这一次,他鉴定的时间长了不少,打量了许久都没有个结果。 “恕老夫眼拙,这戒指的材质分明是宝器底子,但是无论老夫如何以灵力催动,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招魂幡是邪物,只能作价四千元晶。至于这戒指,烦请小兄弟等甲字房空出来之后,去甲字房鉴定吧。” 这话让林季也有些意外。 这戒指当时落入他的手中之后,他也看不出端倪,不过他还以为只是自己见识太窄。 没想到连专门搞鉴定的人也没有头绪。 “无妨,前面的价格我都没意见,我去外面候着甲字房了,多谢老先生。”林季拿起戒指起身。 “小兄弟客气。”候老笑了笑。 离开丁字房之后,林季又回到三楼的入口处,随后在侍女的指引下,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候。 第五百三十四章 魂器(求正版订阅) 等了只是片刻,就先有伙计找上了林季,送上了一张纸条、一个小袋子、三枚令牌。 “客官,您所售卖的物品价值都在这纸条上,合计三万两千元晶。” 林季接过纸条,果然就如候老所说的那般,每一件东西当面说清之后,都在纸条上标注好了价格。 算一算,总价恰好是四万元晶,的确是以八折收购。 “这三枚令牌是通宝令,您可在九州各处修士坊市的通宝庄兑换,一枚通宝令换一万元晶。这袋子里是两千元晶,您收好。” 林季将通宝令与袋子收下之后,才笑着摇了摇头。 “你说的不对,一枚通宝令价值一万,但若是在通宝庄折现,却只能换九千五百元晶。” 通宝庄就是监天司的生意,林季虽然从未跟通宝庄打过交道,但对这地方可并不算陌生。 若不是有监天司作为后台,九州绝没有哪家势力能将修士的钱庄开遍所有修士坊市。 “您说的是...但若是不兑现,只是用来交易,这通宝令是能值一万元晶的。” 林季摆了摆手。 “我没有计较的意思,不过是随口一提而已。” “您海涵。”伙计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林季则打量着手中的通宝令,心想果然还是垄断暴利。 元晶又不单单是货币,这玩意是灵石被分割成均匀大小的产物,是货真价实的修炼资源。 通宝庄这一进一出的手续费,就已然是一笔巨款了。 将通宝令和元晶袋子收进空了的布包裹里,林季又打量起手中的纸条。 “嘿,所以收这些普通的货物时便有明细,骗取宝物时便没了凭证吗?”林季猜测着珍宝阁的伎俩。 多半便是如此了。 如果东西实在珍贵,珍贵到足以让珍宝阁背信的程度,于是便以低价收下,又故意不给平成亦或者明细。 如果客人不提起,此事便过去了。 若是客人主动提起,也有无数种办法搪塞。 左右钱都已经给了,一般人也不会在意区区明细。 除此之外,多半还有见人下菜的缘由。 若是认识的,亦或者有些背景的,想来就不会有这么多手段。 亦或者修为高深,不怎么好惹的,珍宝阁下手之前恐怕也会掂量掂量。 “果然,能把生意做大,总归得有几分坑蒙拐骗的手段。”林季暗暗想道。 很显然,韩厉和阿宝就是被见人下菜了。 一个第五境的修士,一个更加不堪,只是第三境修为。 又是维州的陌生面孔,还拿出了价值连城的先天宝器,还不认识! 林季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当珍宝阁的人看到那两个货的时候,多半也看到了他们脑袋上写着的肥羊二字。 就在林季心中思忖的时候,甲字房终于空了出来。 得到了侍女的招呼之后,他起身来到了甲字房中。 这甲字房与先前的丁字房也没什么分别,只是桌子后面换了个老头儿而已。 “老夫余承山,小兄弟坐下说话吧。” 林季在余承山对面坐下,将仅剩的戒指放在了桌上。 等到余承山拿起戒指打量的时候,他才问道:“老先生是余家人啊。” “嗯。” “常听人说余家的珍宝阁极讲信誉,如今看来的确名不虚传,在下若是以后还有收获,还会再来。” “承蒙厚爱。”余承山随口应付着,目光却始终在手中的戒指上打转。 见状,林季也不再打扰。 许久之后,余承山终于放下手中的戒指。 “这是一枚魂器。” “魂器?”林季一挑眉毛,他也不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雏儿,在监天司多年,他的见识也算是广阔了。 “是承载魂魄的法器吧?还是宝器品质的?”林季问道。 “不错,而且这魂器之上的封印完整,显然其中封禁的魂魄还在。”余承山说道,“这戒指之上被纂刻下了阵法,这阵法是以戒指中的魂魄为依托而存在的。” “什么意思?”这涉及到林季的知识盲区了。 余承山则将戒指推回给林季。 “就是说,戒指中的魂魄提供魂力给阵法,阵法则借着其提供的魂力存在,将其封禁在戒指之中。” “就是套娃?”林季听明白了。 “什么套娃?” “哦,我的意思是,若是戒指中的魂魄魂力不散,便永远不能脱身...可若是他的魂力散了,阵法虽然难以为继,但那被困的魂魄也会魂消魄散。” “正是如此。”余承山点头道,“这是阵道宗的手段,不过多年以来早就别人泄露了出去。如今知晓这阵法的人不在少数,所以看不出这戒指的来历,也无从得知其中被困的魂魄是什么身份。” “这戒指珍宝阁不收,魂器向来意味着麻烦,因此不好出手...至于鉴定费,收你一千元晶吧。” 所以在余承山眼中,这戒指价值一万元晶。 也就是一件寻常宝器的价值。 对此林季并不在意,点点头算是应下。 “客官若无别的宝物,便请回吧。”余承山出言送客了。 可林季却笑了起来。 只见他随手取下了背后背着的长剑,握在剑鞘之上,将剑拍在了桌上。 “这柄剑也是林某无意间得来,烦请余老掌眼。” 余承山原本并不在意,随意的点点头之后,便看向了桌上的长剑。 只是看到了剑鞘的那一刻,他的目光瞬时变了。 他看出那剑鞘的不凡。 “好剑鞘。” 他感叹一声,下意识起身将长剑拿了起来,稍稍出鞘。 一股冰冷的杀意顿时让他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几乎只是一瞬间,他便连忙将长剑归鞘,但是却并不将长剑放下,而是看向林季。 “小兄弟,这长剑从何而来?” “一处遗迹中所得,运气好而已。”林季笑道,“先前那戒指也是。” 余承山点点头,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稍等片刻。” 话音落下,余承山起身钻进了身后的小房间里。 林季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十足的等着。 约莫过了足足一刻钟时间,余承山重新走了出来。 他将长剑放在桌上,手却并不松开。 “恭喜小兄弟了。” “怎么?” “这长剑是一件上品宝器,若是小兄弟想卖,珍宝阁可以出价两万元晶。”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五百〇〇章中毒”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 第五百三十五章 鱼儿咬钩 林季怎么也想不到,堂堂青釭剑在余承山口中,竟然只值两万元晶。 甚至还不如他先前卖的那些灵药值钱。 按理来说,宝器价值各不相同,但能达到上品宝器层次的,少说也是五六万元晶,更有甚者,价值十万乃至更多也不是没可能。 也正因为这价格太过离谱,林季不仅不生气,反而起了几分好奇的心思。 “果然是上品宝器...不过余老先生,即便是最鸡肋的上品宝器,少说也能价值个五六万元晶,怎么到您口中,这柄长剑只值两万?” 余承山脸上堆满了笑意,他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让林季安静。 随后,他将青釭剑拿起,慢慢摩挲着那看起来崭新,实际也的确是崭新的剑鞘。 “不愧是上品宝器,即便历经岁月蹉跎,也看不出半点痕迹。”余承山低声滴咕着,随后看向林季。 “想必这长剑落入小兄弟手中之后,小兄弟也曾出鞘试剑吧?” “不错。”林季点头。 “之所以不用,是因为那长剑之上的杀气吧?”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恍然,笑着点点头。 “的确如此。” 余承山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说道:“正如小兄弟所言,上品宝器的确能价值五万元晶甚至更多,但是你这柄剑却是个例外...这剑身之上的杀气几乎要肉眼可见,并非是寻常人能够动用的。” “原来还有这种讲究吗。”林季一副懵懂的样子。 余承山继续道:“所以,这柄剑虽然是上品宝器,但却并不好出手,甚至若是我们珍宝阁收下,恐怕几年之内都难以寻得买家,即便有人中意,也出不了太高的价钱...因此这剑只是残次品,我也只能给出两万五千元晶的价格,恰好便是上品宝器的一半。” 这番话说的倒是合情合理,但凡是个见识浅薄些的,恐怕就要被湖弄过去了。 而林季就是见识浅薄之人。 他脸上泛起恍然大悟似的神情,但紧接着又皱眉不解道:“余老先生,既然只是残次品,您先前恭喜之语又从何而来?” “呵呵,一趟冒险收获数万元晶,这还不值得恭喜吗?即便是老夫我在这珍宝阁,一年下来也不过三五万元晶的收入...老夫我可是日游修士!” 说到这里,余承山已经将长剑收到了自己身旁。 “此番回去,想来三五年之内,小兄弟都不必畏修炼的资源而担忧,未来前程似锦...如此好事,难道还当不起一句恭喜吗?” 听到这话,林季脸上顿时堆笑。 “原来如此,那林某就在此多谢余老先生了。” “客气。” 余承山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这是要送客了。 “小兄弟可以去外面候着了,稍后便会有人将元晶送上。” “好,谢过余老先生,林某这就走了。” “慢走不送。” 林季带着一副欣喜的模样离开了甲字房。 在三楼没等多久,便有伙计找了上来,又是两枚通宝令送上。 林季接过通宝令之后,伙计就准备离开了。 可林季却叫住了他。 “明细呢?”林季问道,“先前那些灵药与法宝都有明细,怎么长剑的明细却不见了?” 伙计眼珠子一转。 “客官,只是一件长剑而已,账房那边说东西只有一件,便省却了明细。” “不能省。”林季面色一肃,将手中的通宝令塞回了伙计手中,“没有明细,这钱我不能收。” 这话让伙计愣住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到手的通宝令还回来的。 “客官,这...”伙计脸上泛起几分为难。 林季却继续道:“林某此番的收获并非一人所有,若是没有个明细,我回去跟同伴分账时,岂不是要空口无凭?” “先前不是给了一张明细?” “灵草灵药便有明细,到了值钱的法宝之上便没了明细,这不是更有猫腻?” 林季眉头一挑,摆了摆手。 “烦请老弟再走一趟,长剑的明细也要有,上面也得如先前那灵草灵药的明细一般,有你们珍宝阁的大印,如若不然...还请将长剑送回来,林某换别家去卖。” 闻言,伙计没了办法,只能转头多跑一趟。 林季则耐心的在原地候着。 约莫过了一刻钟不到,伙计便回来了。 依旧是两枚通宝令,这次多了一张小纸条。 林季目光看向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残次上品宝器长剑一柄,价值两万五千元晶,收价两万元晶’的字样。 在纸条的下方,还有珍宝阁的大印,看那印泥的痕迹,显然盖章的人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似是被烦到了,莫名赌气一般。 该有的东西都到手了,林季将明细与通宝令一一收好,道了声谢之后,便下了楼,很快就离开了珍宝阁。 ... 就在林季离开的同时。 余承山却从甲字房的后房离开了珍宝阁,甚至于一路离开了罗浮坊市,上了罗浮山的更高处。 片刻之后,他已经回到了余家的族地之中。 跟家中下人通禀了一声,很快的,他便见到了自己的大哥,如今余家的家主余覆海。 “承山,何事这般着急?”余覆海随口问道。 “大哥,你看看这剑。”余承山直接将手中的长剑交了出去。 余覆海接过长剑后,便忍不住赞叹了一声。 “好剑鞘,应当是出自名师之手。” 随后,他将长剑出鞘。 只是刹那,他脸色骤变,连忙收回长剑。 “这剑...?” “道器的胚子!应当是哪位已经陨落的入道前辈的生前配剑...似这种被入道修士孕养而成的道器,若是主人身死,便会跌落回上品宝器的品级...但这终究是有机会再成道器的好东西。” 闻言,余覆海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哪来的?” “一个陌生的小修士来卖的,应当是在哪里捡了大便宜,他还卖了一件邪修的法器招魂幡,另外鉴定了一枚魂器戒指,想来都是遗迹中所得。” “所以...来历干净?” 余承山想了想先前与林季交谈的场景,觉得没什么破绽,最终点了点头。 “应该干净。” 第五百三十六章 元神印记 听到余承山的确认,余覆海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喜色。 “好东西,几天之后的拍卖会上,又多一件压轴的宝物...承山,要参加拍卖会的各家势力都已经到罗浮山了,你去将消息传出去吧。” 余承山却有些迟疑,皱眉道:“大哥,这终究算是一件半成品道器,这般仓促会不会让各家势力措手不及?毕竟道器相当于一家门派的底蕴,这东西只要出现,没有人不会去抢。” “无妨,此番来的都是九州鼎鼎有名的势力,即便让他们欠账也无妨!今次的拍卖会已经筹备了许久,为的就是稳固我们余家在维州的地位,因此哪怕吃些亏也无所谓,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们的手笔。” 一边说着,余覆海语气愈发的激昂,彷佛已经看到众多修士被余家所震惊时的场景一般。 听到家主这般解释,余承山也没有再坚持。 “既然如此,那我这便让下人们将消息传出去...对了大哥,这长剑之上还有元神印记,想来是这剑的前主人死后,元神之力却还未消散殆尽的缘故。” “哦?”余覆海有些意外,心念微动,便尝试着用元神去挑动手中的长剑。 当他的元神之力刚刚接触到剑身的瞬间,一股极其锋锐的剑意便径直向他袭去。 只是刹那间,余覆海勐的睁眼,整个人倒退两步,随后便感觉喉咙一甜,鲜血从嘴角流了出来。 “大哥!”余承山吓了一跳。 “无妨!”余覆海摆了摆手,震惊道,“不愧是入道修士的道器,即便主人已死,这残留的元神之力也比寻常的日游巅峰修士还要强上不少,即便是我也吃了大亏。” 话音落下,余覆海说道:“不必担心,去办事吧。” 见余覆海没有大碍,余承山也放下心来,躬身一礼之后便离开了余家族地。 等到余承山不见了踪影之后,余覆海这才又看向手中的长剑,眼中精光连连。 拍卖会上多出一件半步道器,这绝对是一件重磅的消息。 那些大势力绝不会错过这种能增强自家底蕴的机会。 “我余家注定要在维州崛起,先有先天宝器,后有这半步道器...哈哈,天助我余家!” ...... 另一边,林季离开珍宝阁之后,便径直回到了听雨楼。 前后已经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林季原本以为韩厉应当已经带着阿宝回房去了。 可是当他走进客栈大堂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韩厉此时已经与刚刚太一门的那一伙年轻弟子的桌子拼在了一起,一群人正喝的面红脖子粗的。 这倒不是重点。 重点是,在餐桌旁边,林季看到了一位熟人。 “徐兄?”林季有些讶异的开口。 听到林季的呼唤,餐桌旁的徐定天扭过头。 当他看到林季的那一刻,脸上泛起了几分惊喜之色。 不过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却是面色一肃,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太一门当代行走徐定天,见过维州...” “慢!”不等徐定天的话说完,林季就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连忙出言打断。 “你我的交情,不必这些繁文缛节。”随后,他上前将徐定天搀扶了起来,又稍稍压低声音道,“再者说了,林某来此虽然没有隐瞒身份的打算,但此处人多眼杂的,终究是有几分不方便。” 闻言,徐定天了然的点点头,邀着林季坐下。 “先前听韩兄说了,林兄是来罗浮坊市找珍宝阁麻烦的,只是我再详细追问,韩兄却怎么都不肯多说了,说是这其中有隐情。” 林季瞥了韩厉一眼,见韩厉正脸色微红,也不知道是酒意还是羞愧。 但看那脸上的讪笑,想来还是后者多些。 “有个屁的隐情,他自己嫌丢人不好意思声张罢了。” 林季撇撇嘴,简单的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听完林季的讲述之后,徐定天并不觉得意外,先前他听手下的宋轶师弟也说了几句,早就有所猜测。 “所以林兄准备怎么做?若是事情无凭无据,总归是有几分难办的。”徐定天好奇的问道。 林季则轻轻一笑,从袖里乾坤中摸出了一张纸条,正是他青釭剑的明细。 徐定天不明所以,看过纸条上的内容之后,好奇道:“一柄残次的上品宝器长剑,只价值两万元晶?这未免太黑了些。” “是青釭剑。”林季咧嘴。 “青釭剑?方大人给你的那柄剑?”徐定天先是愣了片刻,有些没明白过来。 但是当他看到林季脸上的坏笑时,他终于反应了过来,勐的瞪大了眼睛。 “你是说,这纸条上所写的残次上品宝器,是青釭剑?” “不错。”林季点头道,“不久之前,方大人借一个人情,请动了一位炼器大师为青釭剑开锋,那时我才知道青釭剑原来是道器的胚子...即便是青釭剑的剑鞘,也绝对是一件宝物,不然也压不住开锋后的剑锋。” “道器...两万元晶?”这下即便是徐定天,也感觉到此事离谱了。 “嘿嘿。”林季低笑一声,笑容之中却渐渐泛起几分冰冷,“这便是实打实的把柄,敢贪墨我这小老弟的先天宝器,林某要让珍宝阁十倍百倍的吐出来!” 闻言,徐定天忍不住因为林季的阴冷声音而心生寒意。 林季这是下了血本了。 “可珍宝阁终究是有入道坐镇的,此事恐怕还会有些波折。”徐定天又有些拿捏不准,“而且青釭剑入了余家的手,万一他们做了什么,你岂不是要血本无归?” “等真要血本无归了再说吧。”林季则毫不在意。 青釭剑是认主了的,凭日游修士断然不可能破开他在剑上的元神印记,因此他丝毫不担心。 若是余家的入道真的出手,则必然能看出那元神印记的主人还活着,甚至于还能通过那元神印记找到林季的所在。 如果在这种情况下,余家还敢强行破开剑上的印记。 那林季就真的有无数种手段收拾他们了。 摇人嘛。 占了理,还能收拾了维州修士坊市的地头蛇,要么狠狠敲竹杠,要么干脆在这坊市分一杯羹。 这种好事,监天司从不会放过。 第五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拍卖图册 自己的事情说完了,林季开始有些好奇徐定天来维州的缘由了。 上次见到徐定天也是在维州,只是那都是在极西的大漠之中,对付阿赖耶识的时候了。 “说起来,太一门远在襄州,你怎么还带着些年轻弟子跑来维州了?莫不是你这位当代行走,如今也肩负起了带着低阶弟子修行的责任了?” 一边说着,林季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徐定天几眼。 许久不见,徐定天如今似乎比当初更要成熟几分,稍稍探查之下,又发现他元神之中已然隐隐带着几分日华之力。 这是将要突破日游的表现。 “不错嘛,马上日游了,该说不愧是太一门的当代行走吗。”林季道了声恭喜,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 “这话唯独从你口中说出来,听起来总有几分阴阳怪气。”徐定天扯了扯嘴角。 他说的并没有错,林季就是在阴阳怪气。 当初在襄州的时候,他还和徐定天打的有来有回,如今两人的差距却已经拉开了。 林季虽然不是喜欢争名的性子,但是在好友面前,能损上两句的机会是绝不能放过的。 徐定天见林季怪笑,显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不过他并不在意。 “你说的倒也不错,等我日游之后,便要添上太一门外门长老的身份了,今次远来维州,除了带着这些小师弟们历练涨涨见识之外,主要还是为了珍宝阁的拍卖会而来。”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起了几分好奇。 “哦?这拍卖会上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太一门千里迢迢来一趟?”林季起了兴趣。 他也不是没看过拍卖会的图鉴,只是那上面除了韩厉和阿宝被坑走的先天宝器雷纹木之外,再没什么东西入他的眼了。 徐定天则稍稍压低了声音。 “何止是太一门,九州各大门派,只要是底蕴深厚些的,基本都派人来着罗浮山了。” “怎么?这么大阵仗,其中有什么隐情?” 徐定天则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份折子递给了林季。 “看看吧,这是此番拍卖会的图册,是余家派人亲自送往襄州的,这次拍卖会算算时间,已然筹备了半年有余了,外面流传的图册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正的好东西都是不对外的。” “还有这种说法。”林季有些意外,带着几分好奇掀开了手中的图册。 这图册相比于先前韩厉给他的那一本明显薄了许多。 但是掀开的第一页,便让林季童孔骤缩。 “七品丹药?回生丹、断续丹...这丹药倒是不少见,七品却极为难得了,还每种三十枚?好大的手笔。” 七品丹药已然是对入道修士都大有用处的好东西了。 如今九州之中,能炼制七品丹药的炼丹宗师,零零总总算下来恐怕也不过一掌之数。 更多的七品丹药,则都是从各处发现的遗迹中寻到的。 就比如林季当初在襄州遗迹里的收获一般。 而且除了回生丹、断续丹这些还算常见的丹药之外,还有醒梦丹、悟道丹这两种。 后两种丹药林季也只是听说过,而从未见过。 醒梦丹是西边佛国的丹药,听说是能让人拨开云雾,洞悉本我。 这功效听起来云里雾里,但以林季如今的见识,自然明白这种丹药多半是助日游修士入道的丹药。 “即便明知就算有了醒梦丹,日游修士入道也是千难万难,但哪怕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机会,一般来说也不会有人放过。” “是这个理。”徐定天在一旁又补充道,“悟道丹则能助入道修士悟道,至于功效如何,我虽然不知道,但此番太一门来维州的主要目的之一,便是这悟道丹。这是宗门长辈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下来的。” 林季笑了笑。 “参破自身大道便能道成,可惜千百年来,道成的修士一巴掌都数得过来...这丹药听起来唬人,但实际想想,也不过如此而已。” “但终归是能增强入道修士实力的好东西,是一家势力的底蕴。”徐定天说道。 “你说得倒也不错。”林季微微点头。 除了这四种丹药之外,还有别的许多丹药,都是七品,数量也不少。 单单凭借这些七品丹药,就足以让九州各大势力派人专门来一趟了。 林季则继续翻页。 图册的第二页是一件阵盘。 “九天星斗阵盘?”林季扫了一眼那阵盘的介绍,却发现只是标注了名字,简单说只有入道修士才能动用而已。 林季不明所以,看向徐定天。 “七品阵盘。”徐定天说道。 “又是七品?”林季目光一闪。 阵盘并非是拿来就能用,但只要将阵盘作为核心布下,再按照阵盘之上的规则搭建,便能轻而易举的搭建出一座大阵。 大抵跟搭积木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用的材料要珍贵许多而已。 而七品阵盘,已然能布置出抵挡入道修士的大阵了。 但林季却知道这其中有不少水分。 能抵挡入道修士片刻也是七品,让入道修士束手无策也是七品。 这其中的猫腻不少。 “太一门对此物无感,我们与阵道宗关系不错,七品阵盘虽然珍贵,但太一门不需要。”徐定天说道。 林季点点头,继续翻页。 图册之中的宝物不算太多,但每一件都是对入道修士都有裨益的好东西。 即便是林季这对于修炼资源向来无欲无求的,看了这图册之后都忍不住起了几分心动。 “但是没有道图,没有道器。”将图册放下之后,林季摇头说道。 “道图与道器都是一家势力的底蕴,没人会轻易拿出来的。”徐定天将图册重新收起来,笑道,“即便是余家这种不以实力见长的势力,也不会将这种足以作为底蕴的东西拿出来售卖。” “这倒也是。”林季失笑。 凡是与入道扯上关系的,总会成为天价。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穿着珍宝阁服侍的人来到了客栈之中。 那人一眼就看到了徐定天,随后连忙迎了上来。 “徐先生,这是几天后拍卖会新的图册。” 第五百三十八章 九王村变故 珍宝阁的伙计很快就离开了,徐定天则翻开手中的图册。 紧接着,他便在第一页,看到了一柄眼熟至极的长剑。 几乎没有犹豫,徐定天直接将图册交给了林季。 林季接过图册,扫了一眼其上印着的青釭剑,又在旁边的注释上,清楚的看到‘半步道器’、‘疑似曾为道器,主人陨落后跌落宝器’之类的描述。 看完关于青釭剑的介绍之后,林季将图册直接收入怀中。 “这东西我留下了,到时候去找余家麻烦,这东西就是铁证。” “无妨。”徐定天自然不在意这点小事。 林季又问道:“拍卖会具体是什么时候?” “四天之后。” “图册有两本,是否拍卖会也分为两场?那些普通的物件一场,你们这些各大势力来的人,则在另一场?” “的确如此。”徐定天点头道,“这一点林兄倒是不必担心,到时候你与我们太一门的人一并前往便是。” “麻烦了。”林季道了声谢,随后便起身离开了大厅,回房间休息去了。 林季离开之后不久,韩厉和阿宝一个喝得差不多,一个吃的差不多,也纷纷离开。 等到外人都离开之后,酒桌旁边的太一门弟子这才放松了不少。 这些弟子都不过是第三境修士,单单是刚刚的韩厉在场,都让他们显得有些拘束。 “徐师兄,刚刚那位林先生是谁?怎么您对他那么小心翼翼?”宋轶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徐定天倒是一愣。 “你不认得他?” 林季可是在太一门将他当面击败过,太一门的弟子们对他即便不熟,但也不该完全不认得才是。 但紧接着徐定天又想起来,自家宗门曾专门下过命令,关于林季的事情不要声张。 是为了保他这个太一门当代行走的面子。 毕竟被人打上门来收拾了,这事情传出去总不会太好听。 外面传不传不知道,但太一门内,却鲜有人会提起此事。 而此时他带出来的这些第三境弟子,去年恐怕还只是第二境,自然没有资格去观战,对于林季的事情恐怕也无从得知。 “他便是林季。”徐定天微微叹息一声,显然也想到了如今的林季和他已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人物了。 “不到三十岁的日游巅峰,监天司方云山的得力手下,如今这维州的三品镇府官。” 说完这些,徐定天脸上泛起几分落寞,也顾不上师弟们或震惊或恍然的模样了,同样起身离开了酒桌旁。 林季的事情恐怕会影响到此次拍卖会,虽然这事不大不小,但总要给门派知会一声。 ... 维州以西,大漠深处。 夏天的太阳总是毒辣的,而在这入眼尽是沙漠亦或戈壁的极西之地,则更是如此。 “咳...咳咳。”成逍步履蹒跚的走着,彷佛身上压着千斤重担一般,每走一步,便要喘息片刻。 他的身旁,余秋瑶的情况同样不算太好,她的整个左臂衣袖已经不见,本该白皙的胳膊却被染成了暗褐色。 那些鲜血在胳膊上干涸之后的颜色。 两人结伴,缓缓的前行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前方出现了一处只剩下断壁残垣的小镇。 看到那小镇,两人都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很快便来到了小镇之中,找到了一处太阳找不到的破旧屋舍,然后便双双坐倒在了地上。 “咳咳...”成逍又咳嗽了两声,只觉得喉咙嘶哑疼痛,“火毒已经入我的心脉了。” 他的语气中已然泛起了几分绝望。 余秋瑶勉强抬起头,看向成逍的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漠然。 “你当我比你强多少?” “给我传功,你的冰煞诀灵力总能帮我抵挡些许火毒..咳咳。”成逍哀求道。 余秋瑶却冷冷的摇头,似是巴不得成逍赶紧死了算求。 “若不是你贪心在前,我们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那红发神都不曾出手,只是引动遗迹中的地火,便让你我险些丧命!早就说了要小心谨慎,你为何不听?!” 闻言,成逍苦笑了两声。 “魂元就在眼前,得了魂元,我便能一步登天直达日游境圆满...我怎么能不着急。” “当时红发神也在眼前,他一巴掌就能捏死你。” “他不引动地火,我也不知道他那么厉害...恐怕非得入道出手才能解决了。”成逍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脸。 感受着体内五脏六腑的灼烧感,他沉吟片刻,又抬起头。 “我若是走不出这该死的沙漠,烦请你将我的元神送去妖国,那里有救我的办法。” “不送,等你死了我便用你的元神炼魂。” “炼魂是邪修的手段。” “能弄死你,成为邪修本姑娘也认了!” 可就在两人无力的对视着,谁也不愿意认输的时候。 突然有声音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响起。 “有..有人?” 听到突如其来的声音,成逍和余秋瑶精神一振,两人一同起身,带着几分谨慎来到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他们便看到两个人躺在一处断壁旁边的地上,其中一人已经没了生息。 “你们是何人,也是被那红发神所伤?” 能逃命到此处的,多半是从兰城遗迹出来的,而且这两人浑身上下尽是烧伤,显然是红发神的地火所为。 因此成逍也懒得遮掩什么。 仅剩的活着的那人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手中却握着一块令牌。 正是监天司的游星令。 “我..我是玉城游星官严守宫,将..将令牌送回玉城,请林大人亲自出手!” 看到那游星令,成逍咧嘴一笑,也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原来是自己人,我也是游星官。” 严守宫却不见什么喜色,似是认定自己已经必死无疑了。 “将消息传回玉城!快!” 成逍接过游星令,却微微摇头。 “兰城遗址之中有我想要的东西,若是林大人出手,便轮不到我了。” 听到这话,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严守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靠着墙壁坐了起来。 “红发神是假,半步鬼王是真!此事唯有林大人才能解决!” “不要耽搁,不然维州又要生灵涂炭!” 话音落下,严守宫似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身子一歪便没了动静。 只剩下余秋瑶和成逍互相对视,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半步鬼王?” 第五百三十九章 再见耿冉 罗浮山,罗浮坊市。 眨眼间,林季已经在罗浮坊市住了四天时间。 这四天闲来无事,林季常在坊市中闲逛,原本想着是身上数万元晶巨款,看看能不能找些对阿紫和阿绿有用的东西买回去。 毕竟当初他承诺了那两个小东西,灵草灵药卖出的元晶要分给它们的,给它们买点有用的东西回去正好。 可惜的是,逛了几天时间,林季才骤然想起,他压根就不知道什么东西对草木精怪有用,几天时间下来走走停停倒了涨了不少见识,元晶则是一枚都没花出去。 傍晚时分,用过了晚膳。 太一门的宋轶找到了林季。 “林前辈,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徐兄已经候着了?”林季起身问道。 “徐师兄在门口了。” “我这就来。” 应了一声之后,林季又找到了韩厉和阿宝,三人一道来到客栈门口与徐定天汇合。 可紧接着,林季才发现,太一门此行只有徐定天和宋轶二人。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拍卖会一家势力五个名额,其中三个给了你们。”徐定天耸了耸肩。 林季一怔。 “这珍宝阁怎么这么不懂事,太一门堂堂正道领袖,天下第一,如何只能去五个人?” 他倒是一句没提是自己占了大半名额的事情。 徐定天也不在意,笑道:“无妨,这些弟子去不去也都无所谓的,我们那的拍卖会也经常有,都大同小异,让他们留在客栈安心修炼也好,此番事了,我们还要赶回襄州去,一路上几千里的路程,有他们受的。” 一旁的宋轶听到徐定天的话,小脸顿时皱起,似是想到了来时路上的磨炼。 于是他低声对徐定天说道:“徐师兄,要不我也不去了...我觉得我在客栈待着就行。” “这可不行,出来之前你师父专门叮嘱过我,要好好磨炼你。此番来维州是长见识是磨炼,等回头回程的路上遇到的麻烦也是磨炼。” “我就知道您挑中我肯定没好事,我说其他几位师兄弟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您早就跟他们说好了吧?”宋轶脸都青了。 “就你废话多,一边呆着去。” 徐定天不再理会宋轶,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行五人很快便出发,朝着珍宝阁的方向走去。 其中徐定天和林季走在最前面。 至于韩厉和阿宝,则跟着宋轶走在最后面。 才走了没几步,徐定天就顿住了脚步,而在几人的对面,也有一行五人停下。 “是阵道宗的文长老。”徐定天低声解释了一句,又问道,“要不要我为你介绍一番?阵道宗在九州的名声我不必多说,多一条他们的路子不会有坏处。” “不必麻烦。”林季微微摇头,事情没解决之前,还是低调些。 徐定天也不在意,迎了上去与阵道宗的众人交谈了两句。 等到阵道宗的人离开之后,他回到林季身旁,笑道:“文长老还问你是谁来着。” “你怎么说?” “说是太一门才加入的外门长老。”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无语至极。 徐定天的回答倒是让他想起来,在京城的时候,就曾经有太一门的人找上门来,说是要给他个太一门外门长老的身份。 用的理由则是他将七星剑和北极功修炼到了大成境界,这两门功法是太一门的根本之一,他一个外人修炼到这种境界,即便是太一门也要重视云云。 当时林季连太一门的人见都没见便直接回绝了。 想不到如今徐定天又旧事重提。 这只是小插曲,林季和徐定天都没放在心上。 几人前往珍宝阁的路上,陆续都碰到了许多势力的人,林季则发现,徐定天与这些人大多都相熟,每每遇上都能上去交谈两句。 等到徐定天再次打发走一波人,林季才忍不住道:“这便是太一门当代行走的人脉吗?” “林兄,少说些风凉话吧,你若是愿意表明身份,这帮人恐怕也会巴结上来。” “林某是监天司的镇府官,你等宗门世家不是最看不上我们这些朝廷鹰犬吗?”林季咧嘴一笑。 “若只是区区游星,或许还会有人看不起,但以林兄的本事,放眼九州也不会有人敢小瞧与你。” “林某在旁边阴阳怪气,徐兄你还吹捧林某,这倒是显得林某不知好歹了。” “好说,好说。”徐定天笑眯了眼。 林季瞥了一眼徐定天,看他脸上那隐晦的得意模样,显然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三言两语的打趣之间,几人已经来到了珍宝阁之前。 可让林季没想到的是,当他跟着徐定天刚刚走进珍宝阁一楼的时候,却又看到了另外一位熟人。 此时此刻,就在几人前方,一行五人正围着之前林季见过的珍宝阁管事余东至身旁说着什么。 当徐定天与林季走进珍宝阁的瞬间,那边为首的那位姑娘骤然回头,看向了徐定天。 “我说怎么心气不顺,原来是徐师兄来了。”清冷的女声响起,女子正是三圣洞的耿冉。 “耿冉师妹,又不是在襄州,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徐定天笑了笑,对于耿冉的敌意毫不在意。 “哼。”耿冉轻哼了一声,但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徐定天身旁的林季。 看到林季之后,她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快步迎了上来。 来到近前之后,她直接一把推开了徐定天,紧接着面无表情的瞪着林季。 “呃...耿冉姑娘,好久不见了。”林季有些莫名与耿冉的态度,但还是打了声招呼。 “林兄,真是好久不见了!”耿冉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几眼,脸上依旧看不到什么表情,“当初林兄可是承诺过,将来要去三圣洞做客的,怎么...这么久过去,如今林兄位高权重了,便不在意当初微末时候的朋友与承诺了吗?” 林季没想到耿冉这诡异的态度来源于此。 可紧接着,他就意识到,耿冉这莫名的不满,恐怕多半还是来自于他身旁的徐定天。 这两人也是老冤家了。 第五百四十章 拍卖开始 在襄州,两大门派双足鼎立。 号称道门领袖的太一门,以炼体见长的三圣洞。 徐定天是太一门当代行走,耿冉则是三圣洞本代弟子中的大师姐。 两家门派说不上水火不容,但也常有摩擦争斗。 因此耿冉与徐定天有过节也没什么奇怪的。 世间的事情向来都是如此,两家的掌权者都知道合则两利,因此虽然两家门派看起来不合,但实则绝不会成为死仇。 真有大的摩擦了,估计也是双方高层扯皮而已。 但是下面的弟子们却常有争斗,而耿冉和徐定天作为弟子中的翘楚,无论他们心中怎么想,表面上总要针锋相对才说得过去。 “劳烦耿姑娘挂念了,说起来此事也的确是林某的不对...但是在监天司当差,常年在外奔波,难有闲暇的时候。” 听到林季的解释,耿冉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打算毁约咯?林大人?” “不敢,等林某有空了,一定去三圣洞拜会,决不食言。”林季连忙说道。 听到林季说的斩钉截铁,耿冉微微点头,算是这事过去了。 她自然明白林季如今的身份,因此也不好太过逼迫。 刚刚也是看到林季与徐定天走得近,因此才忍不住出言而已。 “林兄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吧?看样子是借了太一门的名额?不如来我们三圣洞这边...” “你带来的弟子怎么办?”徐定天一挑眉,挑拨似的问道。 耿冉则面色不变。 “让他们回去候着便是,林兄若是开口,他们不让也得让,一场拍卖会而已,又不是没见过。”耿冉一如既往的霸道。 就在徐定天与耿冉针锋相对的时候,一旁的珍宝阁管事余东至却始终盯着林季在看。 “怎么,林某脸上长花了?”林季一挑眉。 余东至连忙摇头,低声笑道:“这位先生说笑了,只是在下觉得先生面善,似是在那里见过,才多看了两眼...想来是看错了,先生勿怪。” “你没看错。”林季笑道,“前几天来珍宝阁卖了些东西。”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目光环顾四周,找到了上次他来的时候,接待他的那位伙计。 “余管事当时不是还跟那伙计说,我这穷酸的散修捡了些破烂便当做珍宝吗?”林季笑眯了眼。 听到这话,余东至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瞬间被冷汗布满。 刚刚林季与耿冉和徐定天的熟络模样他可都看在眼里。 此人似乎跟三圣洞与太一门关系匪浅。 即便这两家势力远在襄州,但毕竟是九州数得着的大门派,不好得罪。 一想到这里,余东至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只能讪笑着。 “不必紧张,林某向来心胸宽广,不知者不怪嘛。”林季宽慰了一句,拍了拍余东至的肩膀。 “多谢先生海涵。”余东至如蒙大赦一般的松了口气。 然后他朝着上楼的楼梯处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道:“拍卖会就要开始了,几位请上楼吧。” 很快的,众人便来到了珍宝阁的五楼,拍卖会的会场。 然后又有侍女迎了上来,准备将太一门和三圣洞的众人分别引向各自的包厢。 只是耿冉却突然说道:“不必,我们三圣洞和太一门在一起便是...也许久不曾跟林兄见面了,总该叙叙旧的。” 侍女听到这话有些为难。 徐定天却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安排吧。” 他自然明白耿冉的心思,以如今林季在监天司的地位,说不得几十年后,他便会成为监天司的司主。 这样的人物,没有不结交的道理。 尤其还是在本就有所交情的基础上,自然得让交情更深一步。 即便是徐定天自己,又何尝没有这样的心思。 徐定天、林季和耿冉在侍女的指引下来到了太一门所在的包厢。 剩下的弟子们以及韩厉和阿宝则被打发去了三圣洞的包厢那边。 只是三人刚刚坐下没多久,闲话还没说几句,包厢下方的拍卖会场之中,突然从原本的阴暗明亮了起来。 一位老者来到台前,冲着四周连连躬身,次次都是一躬到底。 “老夫余承山,乃是本次珍宝阁拍卖会的主持,多谢各位道友、前辈能来捧场,珍宝阁感激不尽。” “此番珍宝阁拍卖会,是在维州密宗荼毒之后,维州久未有修士盛事的情况下,才由珍宝阁举办,为的也是重振维州修士的心气...” 见余承山似是要长篇大论,顿时有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 “行了,我等来此不是听你废话的!你珍宝阁如何也与我等无关!” 余承山神情一滞,连忙又是躬身致歉。 随后,他才笑道:“既然已经有道友等得不耐烦了,那老夫也就闲言少叙...上来吧。” 伴随着余承山的话音落下,很快就有侍女带着宝物走上了台前。 林季从包厢中一眼望去,约莫四五十個小瓶子,想来便是那些七品丹药了。 “方才说话的是清幽谷的汪覃,在火焰山的地位类似于我和徐定天。”耿冉在一旁介绍道:“也算是个人物,有几分本事。” “清幽谷?”林季思忖片刻,问道,“是徐州来的吧?” “不错。”耿冉点点头。 与此同时,一旁的徐定天却一直听着下方余承山的介绍。 “先是三十枚七品回生丹,此丹的功效想来也不必多说了,分为三份,一份十粒,没有底价。”余承山笑眯眯的拿起一小瓶丹药。 “各位,出价吧。” 伴随着余承山的话音落下,拍卖场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回生丹算得上是丹药之中的硬通货了,哪家门派都不会嫌多。 何况还是七品,连入道修士都用得上。 所谓没有底价只是说笑而已,谁都知道这东西便宜不了。 就在这时,徐定天突然开口。 “既然诸位这般谦让,那便由我们太一门来开个头吧,五万元晶。” 合单价一枚已经超过五千元晶,这已经超出七品回生丹的价格了。 但这东西向来是有价无市的,压根没人卖。 “太一门未免太小气了些,我三圣洞出价八万元晶!”耿冉就在一旁,横了徐定天一眼。 而这也仿佛打开了在场诸位的话匣子一般。 “十万!” “十二万!” 只是刹那间,叫价声络绎不绝。 第五百四十一章 好戏开场 最终,第一瓶十枚七品回生丹,被徐定天以二十万元晶的价格拿下。 当意识到一枚七品回生丹能卖出两万元晶天价的时候,林季想到自己已经消耗殆尽的回生丹,感觉心里都在滴血。 “恭喜太一门拔得头筹,接下来是第二份回生丹,仍旧没有底价。”余承山在台上说道。 不过却没人叫价,反而有人找上了徐定天。 “老徐,方才大伙给你们太一门面子,这次你总该让让了吧?” 徐定天笑眯眯的回应道:“这是自然,太一门虽然还有余力,但总不好太过霸道,这回生丹太一门不争了。” “好!清幽谷出价十万!” “方才都卖了二十万,如今你十万怎么开得了口?阵道宗出价二十万!” “二十一万!” 价格很快就突破了方才徐定天出的价格,显然的确如那清幽谷的汪覃所言,众人是给了太一门面子的。 包厢里。 林季阴仄仄的盯着徐定天。 “林兄,怎么了?” “当初在太一坊的太一阁,那位为我掌眼的云长老,曾开价两千元晶一枚,收我的七品回生丹。”林季说道。 一听这话,徐定天顿时脸色一僵。 “这...太一阁的事情,我也不清楚。” “得亏我忍住没卖,当时还觉得两千元晶已然是天价...如今想来,是那位云长老看我当时才夜游境,好欺负吧。” 林季冷笑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么看来,你们太一门的太一阁未必就比这珍宝阁强了。” 西红柿 徐定天摇头失笑,他听出林季语气中多半也只是揶揄而已,因此连声道歉了两句。 拍卖会仍在继续,东西一件一件的出场,是按照那图册上的顺序来的。 徐定天又出手拍下了另外几种丹药,算下来已然花费了百万元晶的巨款。 这让林季这个手上有接近十万元晶,自以为有钱的家伙,终于感到了来自于道门领袖的财力。 他那十万元晶在太一门面前,只能算是兜里的两个钢镚而已。 而一旁的耿冉也不甘示弱,前后也花出去了六七十万。 这还只是丹药而已。 ... “六十万!恭喜阵道宗的道友拍得九天星斗阵盘。” 拍卖会进行的如火如荼,各家势力来此之前便已然有了此行的目标,也各自带足了元晶,因此这场拍卖会始终没有冷场的情况。 但相比于各家势力的火热,一直看热闹的林季则有些无聊了。 “拍卖的宝物虽然珍贵,但大多都是对你们这些大势力而言不可错过而已。”林季说道。 “林兄背靠监天司,自然不缺这些东西。但太一门家大业大,总要添上些底蕴的。” 林季打了个呵欠,又看向耿冉。 “耿姑娘,怎么除了一开始的丹药之外,你们三圣洞反而不再出手了?” “原本的目标是后面的一只龙血草开灵的草木灵精,毕竟我三圣洞的龙血丹便是以龙血草炼制...但如今的目标却变了。” “变了?”林季挑眉。 龙血丹是修炼真龙体的丹药,真龙体又是三圣洞的核心传承之一。 一只龙血草化作的草木灵精,三圣洞如何能放弃?得是什么宝物才能让他们放弃? “所以你们看上什么了?”林季起了几分好奇。 耿冉却先是扫了一旁的徐定天一眼,随后才说道:“前几天接到消息,这场拍卖会上要添一件半步道器,龙血草还够用,但半步道器却可遇不可求。” 说完这番话,耿冉又打量了徐定天一眼。 “三圣洞有数位入道长老没有道器,徐师兄总不会跟我们三圣洞争吧?” 徐定天面色怪异。 “不争,绝对不争。” “嗯?”耿冉跟徐定天打了太久的交道,瞬间就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问道,“怎么,这其中有什么猫腻吗?” 不等徐定天开口,林季则笑道:“那半步道器叫做青釭剑。” “嗯?林兄也知道?” “那是林某的配剑,两万元晶卖给珍宝阁的。” “怎么?” “这其中的隐情,待会你就知道了。青釭剑是方大人赠予林某的,因此耿姑娘就不要去想了,老老实实拍下草木灵精吧。” 闻言,耿冉好奇至极,但林季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 “既然此事还有隐情,那便听林兄的吧。” 拍卖会仍旧在继续着,只是因为早就知道有些什么东西,因此林季愈发的困倦了。 而徐定天和耿冉是带着任务来的,前后也拍下了许多宝物,林季简单算了算,这两人恐怕已经花出去了三五百万元晶的巨款。 说起来,这也算是林季第一次接触九州顶级的拍卖会,虽然不是很感兴趣,但也着实让他开了一番眼界。 终于,在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一位侍女双手拖着一柄长剑,走上了高台。 当那柄长剑出现的瞬间,林季敏锐的察觉到,在场不少人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估计有不少门派都是冲着这青釭剑来的。”徐定天低声说道,“一件道器对于入道修士来说,犹如如虎添翼,因此但凡有道器出现,没有人会舍得放过。” “不错,先前买下的不少宝物,价格都比我们原本预想的要低不少,显然各家都留着力气,准备在林兄的配剑上下功夫呢。”耿冉则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 若是没有这道器搅局,她和徐定天恐怕还要花上更多的元晶。 林季则笑眯了眼,起身来到了包厢的正前方,静静的看着下方的高台。 片刻之后,余承山将青釭剑拿了起来,握着剑柄,将青釭剑出鞘了不到两寸。 刹那之间,阴冷的杀气便将整个拍卖会场笼罩,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长剑归鞘,余承山将长剑放下。 “半步道器长剑,还是没有底价...多少年来,九州各处坊市,可曾有过道器道图流落出来?这剑虽然只是半步道器,但是到了入道修士手中,它变为道器也不是什么难事!诸位,开始吧。” 余承山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自信,彷佛已经确定这柄长剑会拍出天价一般。 而当余承山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声音顿时响起。 “一千万元晶。” 开口之人正是林季。 第五百四十二章 胡搅蛮缠 突如其来的天价,让整个拍卖会场都陷入了寂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太一门的包厢之上,只是却看不到其中的情况。 “徐兄,你们太一门搞什么鬼?”还是先前的汪覃耐不住性子,不满道,“与三圣洞合伙也就罢了,刚刚那说话的是谁?又是哪家不懂事的晚辈?” 汪覃也是听林季的声音年轻才有此一说。 之前耿冉所代表的的三圣洞和徐定天同在一处包厢,已经让不少人心中猜测,是不是襄州的两大势力此番联手了。 如今又有新的搅局者,也不怪汪覃语气中带着不满。 大家都是各自为战,你们暗中联合算怎么回事? 徐定天却没有回应,此事轮不到他开口。 与此同时,下面的余承山也愣住了,半步道器虽然珍贵,但开口便是一千万元晶,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些。 想到这里,余承山冲着太一门的包厢方向微微一礼。 “阁下何人?能跟太一门关系匪浅,想来也不是会无的放失之人...但这拍卖会场中的都是九州各处有头有脸的人物,烦请阁下报上来历,也好让大家放心。” 闻言,林季轻笑了两声,笑声中却带着几分嘲讽。 “看在一千万元晶的份上,诸位听我废话两句可好?” 高台上的余承山一愣,微微皱眉,心中下意识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但那毕竟是太一门带来的人,他也不好得罪。 另一边,依旧是清幽谷的汪覃,不满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清幽谷汪覃是吧?林某记住你了。”林季随口说道。 “呵?老子还怕你个小崽子惦记?” 林季则不再理会汪覃,而是将声音提高了几分。 “几日之前,林某来到这罗浮坊市,想要卖些来维州路上的收获,四处打听之后,听说珍宝阁收售买卖童叟无欺,凡是来珍宝阁出卖宝物的,都以市场价的八成收走...余老先生,有这个规矩吗?” 下面的余承山微微皱眉,还有些不明所以。 “是有这个规矩。” “听说这规矩已经有几百年了?” “不错...不对!”余承山童孔骤缩。 他勐然听出了林季的声音! 即便他每天都要见无数陌生人,但卖给他半步道器长剑的那年轻小辈,他却记忆犹新。 方才没想起来,可此时听到林季主动提起珍宝阁的规矩,他却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猫腻! 这是有人上门找茬,要打珍宝阁的脸! “林先生,有什么事我们私下说!如今这拍卖会还在继续,你莫不是想让九州各大势力等着你说完吗?”余承山连忙喊道。 “嘿,少拿这些压我。”林季坏笑一声,“九州各大门派?说得好听而已,林某不想给他们面子,他们拿林某也没有半点法子。” “哼,好大的口气!”又是那清幽谷的汪覃。 这一次,林季却不忍了。 只见他以指笔剑,心念一动,北极功已经运转到了极点。 随后,他轻描澹写的朝着方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直。 一道剑气刹那间穿透了一切,直奔那清幽谷的包厢而去。 唰! 众人只听见一阵破风声,再回头,才看到太一门的包厢前面的幕布已然破碎。 紧接着,便是清幽谷那边的惨叫声。 “啊!” “汪师叔!汪师叔!”清幽谷的弟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清幽谷那边的慌乱足足持续了数个呼吸。 片刻之后,汪覃捂着胸口来到了包厢之外,死死的盯着太一门的包厢。 “阁下是何人?” “本事不大,废话不少,这场戏林某才是主角,你个反派配角为何如此聒噪?”林季没有再理会汪覃。 刚刚那一剑没有冲着他的要害,但林季也没有留手。 想来汪覃也应该意识到,林季若是想要杀他,此时他已经命丧当场了。 果然,听到林季的话,汪覃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包厢之中。 这一幕也让在场的诸多势力心生胆寒。 下方的余承山更是瞪大了眼睛,心中惊惧到了极点。 真是有人要找珍宝阁的麻烦,还是当着九州各大势力的面前! “林先生,有话好好说!” “我这不正好好说呢吗?耐心听着。”林季咧嘴一笑,继续刚才的话题。 “起先这珍宝阁倒还算信誉,将林某的那些用不上的宝物,都一一标价,并且以八折收购...不过到后来便有趣了。” “余老先生,你可曾记得当时你是如何描述你面前那柄剑的?” 台上的余承山目光有些闪躲,说不出话来。 “你先是恭喜林某,说林某这小小的低阶修士,有了此番的收获,将来可以轻松几年。然后你又说这剑是上品宝器,但却因为其上杀气太重,不好出手,因此只能作价两万五千元晶...然后又以八折的价格,也就是两万元晶,便从林某手中买走了这柄剑。” 说到这里,林季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他走出太一阁的包厢,任由周围的目光不断打量着自己。 但凡是敢探出神识的,林季都毫不犹豫的回击。 一时之间,拍卖会场众多包厢,闷哼声不绝于耳。 林季则目光凿凿的盯着余承山。 “余老先生,林某说的对还是不对?” “不对!”余承山连忙摇头,“这都是你信口胡诌!林先生,即便要污蔑我珍宝阁,也该拿出些证据来,不然我余家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家里的老祖宗可就在罗浮山上!” “你想要什么证据?”林季挑眉,取出了长剑的明细。 “是这张盖着珍宝阁大印的明细吗?残缺上品宝器长剑一把?” 余承山神情一滞,心中暗骂不是打过招呼不要留下证据,怎么账房那边却不照做。 但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眼珠子一转,心中起了急智,又道:“呵,那天你分明就是取了一柄残缺的上品宝器长剑来卖!如今当着众人的面,你莫不是要胡搅蛮缠,颠倒是非?” 余承山说完这番话,心中甚至佩服起了自己的急智,又补充道:“诸位若是不信,这位林先生卖我珍宝阁的残缺上品宝器长剑,还在仓库之中放着呢!” 第五百四十三章 强硬 余承山的话说的斩钉截铁,似乎连他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说法。 至于所谓的残缺上品宝器,以余家珍宝阁的底蕴,仓库中恐怕有大把类似的东西,想找一件出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无一开口的。 无论是先前林季强硬的手段,还是如今背靠着余家入道,在台上言之凿凿的余承山。 都不好惹,也没必要去惹。 能置之事外吃瓜,谁吃饱了撑的自己跑去变成瓜。 大伙都不是傻子。 因此,拍卖会场又一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之中。 高台上,余承山见林季不说话,还以为他将林季说的哑口无言了,因此脸上也泛起了兴奋。 他几乎已经想象得到,今晚拍卖会结束之后,回到罗浮山上,家主会如何夸奖自己了。 “怎么,林先生被我戳破了计谋,说不出话来了?哼...拍卖会还在继续,看在太一门和三圣洞的面子上,珍宝阁可以对刚刚的事情不予追究,但...” 但字才刚刚出口,林季却突然扭转目光,看向了拍卖会的入口处。 在场的诸多势力也是因为林季的动作,这才也同样看向入口的方向。 随后,他们才惊讶的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双手背在身后,身子有些句偻的老者。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与此同时,老者也开口了,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 “姓林...又这般年轻,道友便是维州新任的镇府官,林季林大人吧?” 此言一出,在场许多人都屏住了呼吸,震惊的看着林季。 “他便是那监天司林季?” “难怪这般霸道,听说此人极为心狠手辣。” “此番出来之前,长辈专门叮嘱过我,说是去了维州,不可与监天司起争端!” “没错,我家长辈也说了,说着林季睚眦必报,入道不出谁也奈何不了他,而且深得方云山的信任,不好招惹。” 清幽谷的包厢里。 汪覃脸色一白。 胸口处的贯穿剑伤还疼着呢,他原本还琢磨着事后总要报复。 可如今知道了林季的身份,他报复的心思却瞬间熄灭了,只剩下后怕。 “汪长老...” “此番结束之后,便回徐州去,这维州片刻都不能待了。”汪覃低声说道。 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并没有让林季有丁点分心。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老者,随后拱手微微一礼。 “道友鹤发童颜,体内道韵流转,看来是已在入道境界沉浸许久了...想来道友便是余家入道?” “余啸。” “见过余道友。”林季再次施礼。 “林道友有礼了。”余啸欣然还礼。 而与此同时,太一门的包厢之中。 徐定天和耿冉对视着,两人都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惊恐。 “他怎么敢与入道同辈相称?在入道眼中,监天司的镇府官也不过是晚辈而已。” “你听错了。”耿冉却摇头,脸上的震惊却一点都不见少。 “我听错什么了?” “是余家入道先称呼林季为道友的!”耿冉眼睛瞪得愈发大了,“他是入道?可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若是入道,监天司怎么会让他来担任镇府官?” “所以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道,却还未突破入道境界?”徐定天猜测道。 耿冉微微点头。 “但能被入道修士以同辈相待,他突破入道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这家伙还不到三十岁吧?” 话音落下,耿冉与徐定天依然对视着,却相顾无言。 ...... 不仅仅是耿冉和徐定天,在场的许多人见到林季与入道修士同辈相称,也都各自窃窃私语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余啸则说道:“这次的拍卖会,前前后后珍宝阁准备了许久,为的是珍宝阁在九州未来百年的声誉...林道友若是无理取闹,老夫即便去到京城监天司总衙,也一定要将此事讨个公道回来。” 林季则直接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余啸。 “怎么?”余啸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正是他们珍宝阁收宝的明细。 “台上那柄剑是林某的配剑,在那位余承山口中却成了残缺的上品宝器长剑,作价两万元晶收走...是你们珍宝阁不讲信誉在先!” 林季语气强硬了些。 “怎么,准你们珍宝阁坑蒙拐骗,不准我这被你们欺骗了的小小修士上门讨公道?” “小小修士,林道友真是说得出口!”余啸冷笑一声,随后目光直指台上的余承山,一声暴喝,“说话!” 余承山被吓得浑身一颤。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面相年轻至极的林先生,竟然就是先前逼退黄家入道,怒斩黄家嫡系二人的新任镇府官林季! 相比于在场九州别处的势力,珍宝阁作为维州本地的世家,更是明白林季的威名。 那是一个脑袋一个脑袋砍出来的! 但是当着众人的面,让他承认是在撒谎,岂不是珍宝阁数百年的信誉毁于一旦? 思来想去,余承山一咬牙,反正有老祖宗在场撑腰,此事绝不能承认! “老祖宗,都是林大人胡搅蛮缠!我先前所说句句属实!” 闻言,余啸看向林季。 林季则抬起手微微一招。 刹那间,那高台之上的长剑便飞了起来,落在了林季手中。 “若是林某说谎,这青釭剑怎么落到了珍宝阁手中,还成了此次拍卖会的压轴?这可是半步道器。”林季笑道。 事实比一切辩白都更有说服力,这青釭剑分明已经被林季认主,这事即便余啸想要否认都开不了口。 余啸沉默了片刻,冲着林季又是一礼。 “珍宝阁何处得罪林大人了,值得林大人以半步道器做局,陷我珍宝阁于如此境地?” “你们若是恪守承诺,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如何入得了林某的局?”林季不屑的嗤笑道,“怎么,分明是坑蒙拐骗被林某抓了个正着,怎么说的跟珍宝阁是受害者一般?” “余道友,听闻你寿元已然不多,怎么这么多年修为不见涨,这颠倒阴阳的厚脸皮却修炼的炉火纯青了?” “你...!” 第五百四十四章 天空中的变故(求正版订阅) 听到林季的话,反应最大的不是被气的脸色发红的余啸,反而是在场的九州各处的修士。 他们一个个屏住了呼吸,生怕林季将余啸惹毛了。 万一余啸被惹怒了出手,哪怕只是入道修士交手的余波,也足以让他们喝一壶了。 余啸终究还是忍耐下来了,即便他突破入道这几百年来,都不曾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 但他还是忍耐下来了。 眼前的林季本身便是监天司的重要人物,别说是杀,即便只是招惹,也足够余家喝一壶了。 他余啸在背后坐镇了余家数百年,终归不是什么绝情寡义之人,他的牵绊太多了。 因此,哪怕被眼前这個小年轻当面嘲讽,他即便心中已经气极,但还是忍耐了下来。 “林大人,此事是余家的不对。”余啸这次一躬到底,过了三两息才直起身子。 林季则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是来找茬的,当这这么多人的面,他自然不可能让开。 自从来维州之后,林季唯一明白的道理,就是礼数只是做做样子,非得拿出雷霆手段,才能让这帮世家宗门听话。 既然坐在了维州镇府官的位置上,他就代表着监天司,代表着朝廷。 维州,终究是大秦的维州。 等到余啸直起身子之后,他长叹一声,又问道:“烦请林大人给个明白话,为何要对珍宝阁设局,还以半步道器为饵?若是监天司觊觎珍宝阁的生意,大可上门来谈,何必出此下策?” “怎么,当着众多修士面前,又要说监天司手段卑劣了?”林季听出了余啸的言下之意。 这话分明是说给在场众人听得,无论是抹黑监天司,还是想要保住珍宝阁。 但林季都不会顺他的意。 只见林季又取出了一份图册,这是另一场拍卖会的图册。 翻开图册,找到了先天宝器雷纹木。 “我家小兄弟来珍宝阁卖宝物,先天宝器雷纹木被你们当垃圾收了去!小弟受了委屈,自然要来找我这个当大哥的。而我这个当大哥的虽然要报复,但总不能无凭无据便上门惹事。” 林季微笑道:“如今看来,珍宝阁数百年来的所谓规矩不过是空谈而已。那雷纹木林某无凭无据,就当送你们了,想来此番你们失去的,总要比区区一件先天宝器多得多。” 说这话的时候,林季觉得自己心里好像在滴血。 但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能再反悔。 林季又看向拍卖会场,轻笑道:“想来这珍宝阁的嘴脸,诸位也都看清楚了吧?” 没有人应声。 林季回头,看到余啸的脸色已经是一片铁青。 但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他又冲着余啸微微一礼。 “余道友,目的达成,林某这便告辞了。” “林道友慢走...不送!”余啸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不必送,不必送!” 林季将青釭剑重新背在身后,大笑着走出了拍卖会场。 等到林季离开之后,余啸的目光扫过四周,直至将在场剩下的众人骇的不敢吭气之后,也一个闪身不见了踪影。 余啸也离开之后,在场的众人如释重负。 “既然拍卖会结束,那徐某就先走一步了,诸位,再会。”徐定天率先走出包厢,冲着四周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 耿冉则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同样离开。 而这仿佛是开了个头一般,只是片刻之间,原本还算热闹的拍卖会场就变得空荡荡的。 只剩下高台之上的余承山瘫软的坐在地上,满脸绝望。 “完了...完了...” ...... 另一边,林季离开珍宝阁之后,便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被徐定天和耿冉追了上来。 “林...林...”徐定天追上林季之后,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林季哑然失笑。 “徐兄,你我还是同辈相称。” 林季又看向耿冉。 “耿姑娘也一样。” 说是这么说,但是徐定天和耿冉脸上的拘束却不见消散。 林季这般说法,显然是肯定了他们心中的猜测。 但...那可是半步入道!是九州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境界,是无数惊才绝艳之辈蹉跎一生都无法抵达的境界。 林季则不会去管徐定天和耿冉心中的想法,他继续朝着客栈走去。 徐定天则连忙跟上,问道:“你..什么时候突破了入道了吗?” “还不曾突破入道。” “所以你已经找到自己的道了?但即便如此,也不能让入道修士见面之后,便以同辈相称吧?” “入道的路已然走了大半,快则一年半载,慢则三年五载而已。”林季解释道。 “原来如此。”徐定天恍然,脸上泛起了几分复杂之色。 又走了几步,后面的韩厉和阿宝也追了上来。 此时此刻,韩厉兴奋的满脸通红,直接来到了林季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做什么?” “林哥,你是入道?你是入道?” “还差点,怎么,你在维州这么久,都没听到过什么风声?此事算不上隐秘了吧?他们不知道倒也罢了,你都不知道?” “我上哪去打听这些去。”韩厉摇头道,“我跟阿宝一直在野外,之后在珍宝阁吃了亏,就直接回玉城找你去了,没人跟我们说这些。” “那你还敢找我给你出头?你不知道余家也有入道修士?”林季瞪了韩厉一眼。 合着这小子就真是个愣头青。 韩厉则挠着头讪笑了两声。 可就在这时,林季的目光却越过韩厉,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不只是他,身旁的徐定天与耿冉,街道上的行人商贩。 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远方的天空。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火红一片,仿佛天要塌下来一般。 紧接着,狂风骤起。 说是狂风,但风却夹杂着热浪,让人心生烦躁。 “那边..发生什么了?”韩厉瞪大了眼睛,他何曾见过这种景象。 林季微微抿着嘴唇,静静的看着那火红距离罗浮坊市越来越近。 终于,他看到了两个在天空中飞遁的小黑点,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是成逍和余秋瑶。”林季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了几分不好的感觉。 这是六识归元诀的警示。 第五百四十五章 红发神现身 天空中,成逍与余秋瑶狼狈的逃窜着,一边飞遁,一边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然后又继续一脸惊慌的朝着罗浮坊市的方向逃来。 当两人来到罗浮坊市的上空之后,余秋瑶便大喊道:“红发神现身,烦请老祖宗出手诛杀此妖!” 一位日游修士竭尽全力的大喊,声音瞬间传遍整个罗浮山。 坊市里的修士们不明所以,但他们认出了余家的大小姐,因此看到余秋瑶这般惊慌,再加上远处那诡异的天象。 只是刹那之间,原本还井然有序的坊市就乱了起来,人们蜂拥着朝着坊市外逃去。 “红发神?”林季诧异,看向身旁的几人。 只可惜徐定天等人都是一脸迷茫,也没听说过红发神这个说法。 但是能把两位日游修士逼成这幅惨状,显然那红发神恐怕非同寻常。 与此同时,天空中的成逍也看到了林季。 主要是在天上,下面坊市所有的人都在逃窜,唯独林季等人站在原地不动,太过显眼。 成逍眼睛一亮,带着余秋瑶便来到了林季面前。 “林大人怎么在罗浮坊市?” “不说这个,红发神是怎么回事?”林季皱眉问道。 “这...”成逍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他突然想起之前从同僚手中得了的游星令。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将游星令取出交给林季,成逍说道:“大人,这是我从一位游星官手中得来的,那位游星已然丧命了。” 林季接过游星令,神识探出,很快就看到了这游星令中所记载的事情。 “这是严守宫的游星令,他与朱翘楚已经死了?”林季脸色有些难看。 游星令可以用神识记载消息,但需要三品以上的镇府官才有权限阅览。 一般来说,无主的游星令,便意味着其主人生前的遗言。 林季很快就将游星令中记载的消息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他的脸色已经愈发的难看。 “林兄,发生什么了?”徐定天在一旁问道。 “维州九王村被人屠村,我只当是妖邪所为,前后派去了数位手下查看,这便是我不久前派出的两位游星官的其中一位的令牌,也是他的遗言。” “维州西兰国国都旧址兰城...”林季面色微沉,思忖着方才得到的消息。 游星令中,严守宫提起了他们顺着九王村找到了西兰国旧址。 兰城遗址本是维州多年来的传说,谁也不曾当真,但没想到如今兰城遗址突然现世。 这倒不是最关键的,所谓西兰国亦或者什么兰城,林季都不在意。 如今的九州千年之前还群雄割据,一州之中有三四个小国都不意外。 至于传说之中,被维州无数人千百遍寻找,还从未被人打开过的西兰国国库,林季虽然心动,但还不至于心动到付诸行动的地步。 他不缺钱,也不缺宝物。 唯独这最后的消息,让林季不得不在意。 “半步鬼王,红发神?”林季微微眯眼。 鬼王之尊,便是人族的入道修士,妖族的妖王境界。 “半步鬼王?想必就是如我这般将要成就第七境的修士了?”林季心中暗暗想道。 这种境界的鬼物,林季决不可能放过。 无论是因为因果功德,还是他维州镇府官的职责所在。 这件事总归要落在他的头上。 想到这里,林季看着远方那愈发红艳的天空,他已然探查到了那所谓红发神越来越近的气势。 “那气息...冰冷该是鬼物的鬼气亦或者煞气,可火热从何而来?只是以神识探查,竟然让我都平白起了几分燥热。”林季低声喃喃道。 听到林季的滴咕声,成逍却连忙问道:“大人已经能探查到那红发神的踪迹了?” “嗯。”林季点点头,又对成逍问道,“你怎么去了九王村?又如何将这妖邪招惹过来的?他只是半步鬼王,按理来说应该老老实实修炼,如今出来惹事,若是被人斩了,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成逍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一旁的余秋瑶则看不过去了,恨恨的瞪了成逍一眼。 “他偷了那红发神的东西。” “什么东西?”林季一愣。 这小子能从半步鬼王手中偷东西,本事不小啊。 成逍则讪笑着摊开手,他的手中泛起了一团凝聚着的光晕,看起来黑白交错却又分明,不断的流淌着。 “魂力?”林季皱眉道,“魂力如何会凝聚成这副模样,这是什么东西?” “魂元。”成逍解释道,“红发神的魂元。” 听到成逍的解释,林季此时的表情就如同前世的黑人问号一般。 魂元他自然知道,鬼物的丹田嘛。 人没了丹田还能活,鬼物没了魂元只有魂消魄散的下场。 “你在跟我开玩笑?”林季语气莫名道,“那红发神若是半步鬼王,它的魂元凭你怎么可能拿得到?” 林季又指向远处的天空。 “若是红发神的魂元在此,它此时应该已经魂消魄散了。所以你告诉我,那个三里之外的天空中,怒目圆睁的鬼物是什么玩意?” 成逍支支吾吾的没有回答。 林季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剑柄之上。 说话间的功夫,那红发神距离众人只剩约莫千米不到了。 “林兄要去对付他?这罗浮山不是有余家入道在吗?”徐定天在后面有些惊讶。 别人的地盘,别人家入道还在,如何轮得到林季出手。 林季则撇了撇嘴,目光与那天空中的红发鬼物对视着。 “余家人已经躲到后山去了...嘿,余啸那老东西倒是真够狠的,被我搅和了珍宝阁,竟然直接壮士断腕!看这样子,余家似是不准备要这罗浮坊市了。” “什么?!”一旁的余秋瑶一惊,她完全不知道这些消息。 而与此同时,天空中的红发神已经抬起了手。 “将魂元还来。”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但瞬间便传遍了整个罗浮坊市。 逃命的人们速度又快了几分。 倒是也有不怕死的,主要还是从九州各大势力来的那些修士,各自找了个好逃命的地方,暗中观察。 林季突然出手,抢过了成逍手中的魂元。 “林大人!”成逍一惊。 林季则根本不理会他,而是看向天空中的红发神。 “将这东西给你,你便退去?” “夺我魂元者,死。”红发神面无表情,“方圆百里,都要死。” 闻言,林季将魂元抛回给成逍,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 “那你说你吗呢,看剑!” 第五百四十六章 我不是鬼 天空之中,林季身周萦绕着的星辰之力几乎让他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自从北极功大成之后,再引动星辰之力已经远不似从前那般,还须得天空中的星辰呼应,如今更像本能一般。 伴随着自身灵力运转到极致,林季勐地将青釭剑出鞘,任由那剑身之上的杀意肆虐周围。 一剑落下,剑光在刹那之间划破天空,直奔远方那红发神而去。 远处的红发神面无表情,他不似别的第六境鬼帅那般,除了是鬼身,其余的都与人族无异。 他彷佛就像是一尊石像,波澜不惊,只是静静的看着那剑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林季的剑光即将落在红发神身上的瞬间,他终于有了动作。 “死。” 一声平静至极的声音响起,甚至若不是林季六识发达,恐怕都听不到这细微的声音。 而就在红发神声音响起的同时,他抬起手,轻轻一握。 铛! 一声脆响,恍若晨钟暮鼓一般的响彻天际,罗浮坊市之中,还未来得及远去的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剑光落下了,原本细小的剑光在接触到红发神的身躯的瞬间,便膨胀了无数倍,将他笼罩了进去。 西红柿 那可怖的剑芒让所有目睹的修士都心生胆寒,没有人有把握能从这一剑之下活命。 “监天司林季...” 九州各处的修士沉默不语,心中暗暗思忖着,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这一剑,便足以证明九州之中流传着的,所有关于林季的事迹。 即便是在近处的徐定天与耿冉,也都被林季这一剑所震慑。 可唯独天空中的林季,脸上却挂着几分阴沉。 “怎么会这样?”他有些不解,但却并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剑光散去。 片刻之后,剑光消散,露出了被正面击中的红发神。 此时的红发神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静静的看着林季,身体还保持着先前抬手握拳的模样。 他身上本就有些残破的红色大袍愈发残破了,但也仅此而已。 各处观战的修士看到红发神在林季的剑下毫发无损,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 不少人甚至不敢再观战,飞快的远遁而去。 林季则不管这些,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是扭头看向还在地上的徐定天等人。 “徐兄。” “在。” “帮我护着韩厉和阿宝离开,越远越好。”林季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 徐定天童孔骤缩。 “林兄没把握拿下此獠?” 林季却微微摇头。 “倒也不是。”他斟酌着说道,“自从林某洞悉自身大道之后,感觉往日所学的各类手段都有新的变化,全力之下,也不知道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一听这话,徐定天想都没想,便与耿冉带着还有些不愿意离去的韩厉和阿宝一道,朝着远方逃去。 等到他们稍稍走远了些,林季这才重新将目光放在了红发神身上。 “你是半步鬼王,为何身躯这般凝炼?先前我还当你是鬼气浑厚聚为实体,但方才那一剑,即便是真的鬼王来了,也不可能说毫发无损,你分明是以肉身抵挡。” 自从因果簿化为因果道之后,林季虽然还不是入道,但却也不会似从前一般,面对着入道修士毫无抵抗了。 若是再让他去一趟青州,面对当初仅是傀儡便将他逼得山穷水尽的姜忘。 即便仍旧不是对手,但姜忘想要再收拾他,恐怕也会难上加难。 而眼前这红发神还不是第七境,刚刚那一剑就算斩不了他,也该在他身上留下点痕迹的。 但偏偏他毫发无损,让林季难以理解。 “我不是鬼。”红发神说道。 林季一怔。 可紧接着,红发神又道:“我是鬼王!” “我不是鬼!” “我是鬼王!” 同样的话,红发神面无表情,语气毫无波动的重复了数次。 这诡异的情况让林季愈发的摸不着头脑。 可正当他心中疑惑的时候,红发神突然又看向林季。 “死!” 话音落下,滔天的鬼气从他的身周弥漫开来,几乎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将林季笼罩。 而这鬼气却还不停,依旧朝着四周蔓延,直至将大半个罗浮坊市尽皆纳入其中才堪堪停下。 ..... 罗浮山后山,余家。 家主余覆海面色凝重,一脸紧张的看向占了自己位置,坐在主位上的余啸。 余秋瑶则站在余覆海身后,叙说着红发神的来历。 “当日在玉城听成逍说起西兰国兰城遗址的事情,维州早就有传说红发神以阴煞之力凝聚身躯,是当年西兰国灭国的元凶。兰城是九州第一阴地,因此晚辈才动了心思,跟成逍去了一趟。” 主位之上,余啸轻叹一声。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家里说一声?若是早知道兰城遗址,老夫亲自出马,不怕拿不下那红发神!到时候,占据阴地,辅以我们余家的冰煞诀,余家崛起指日可待,还何须这罗浮坊市,那区区珍宝阁?” 余秋瑶则摇头道:“那成逍的目的也是红发神,他害怕消息传出去,因此威胁若是我请动余家人,便破罐子破摔,将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所以你便跟他去了?你才修炼五十余年,突破日游也不过几年的时间。你们两个初入日游的小辈,当真是胆子不小。”余啸无奈说道。 余秋瑶低头不语。 一旁的余覆海则问道:“老祖宗,您当真不出手?方才那林季与红发神动手的动静,若是他们两个真的放开手脚,这罗浮坊市恐怕就要废了。” “呵呵,知晓了兰城遗址的位置,罗浮坊市和珍宝阁还何须在意?今天本就被那林季搅局,让我余家丢了个大脸,既然如此,珍宝阁的生意不要也罢,就让那新任镇府官去处理吧。” 话音落下,余啸起身。 “丫头,还记得去兰城遗址的路吗?” “记得。”余秋瑶连忙点头。 “跟老夫走一趟吧。” 说着,余啸又看向余覆海。 “带着余家子弟离开罗浮山,先随便找个地方安身,然后等老夫的好消息。” 第五百四十七章 诡异 罗浮坊市上空。 看着周围一望无际的黑暗,林季倒不紧张,只是颇有些无语凝噎。 “还真是一招鲜吃遍天,你还说你不是鬼物?你不是鬼物,这鬼域是哪来的?” 感受着周围鬼气不断的朝着自己的体内渗透,林季灵力运转将这种不适感祛除。 心中催动起六识归元诀,下一刻,周围原本一片漆黑的鬼域在林季的神识之中,已然有了几分痕迹。 可就在林季准备寻找这鬼域的破绽的时候,他突然嗅到了一股硫磺似的灼热味道。 在这充斥着鬼气的鬼域之中,无论如何也不该感到灼热才是。 紧接着,林季心中警铃大阵。 “不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勐地低头,整个身子向下落去。 而在他低头的同一时间,一股滔天热浪从他刚刚所在的位置穿过。 还不等林季松一口气,他又察觉到身后起了波澜。 再次躲闪,只是这次躲闪的时候,林季的目光却始终盯着危险传来的反方向。 下一刻,他看到一道幽暗的波动闪过。 “地火?你先前来时那天空中的火烧云,也是地火引起的?”林季童孔骤缩。 地火与天雷一般,都是这世间的极阳之力。 这是天地间的伟力,修士难以掌控的力量。 即便是林季的引雷剑诀,也只是引动而已,但就算如此也有极大的风险。 而地火之力并不比天雷要安稳多少。 但这还不是关键,关键的地方在于,为何一只鬼物能引动地火。 “你是如何引动地火的?在这鬼域之中,方才两道地火,周遭的鬼气都被消弭了起码三成有余,你不怕被地火反噬?” 《我的治愈系游戏》 林季的询问没有得到回应,但他却依旧开口。 “你分明是鬼物,不然也无法操弄鬼域。但你先前是如何以肉身接我七星剑的?你哪来的肉身?哪来的地火?” 这所谓红发神身上有太多矛盾,一时之间,竟然让林季颇有些束手无策。 在林季的话音落下之后,地火倒是没有再出现了。 周遭约莫安静了几个呼吸,红发神的声音终于响起。 “做我麾下鬼帅,饶你不死。” “我成了鬼帅,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林季冷笑道,“我说怎么将我抓进鬼域之后半天没什么大动静,原来琢磨着抓林某当手下?你想的倒是挺美...噗!” 嘲讽的话还没说完,林季的小腹突然挨了一拳。 庞然的力量将他打成了皮皮虾一般的蜷缩着的模样,一口鲜血吐出之后,他整个人倒飞而出,但偏偏这里是鬼域,只要红发神想,这鬼域便是无边无际的。 “不臣服,便死。”红发神的声音再次响起。 而这一次回应他的,是一柄赫然将鬼域照亮的,足有数十丈长的长剑虚影,以及林季冰冷道极点的声音。 “咳咳..若是你不出手,我还找不到你的位置!” “舍神剑!” 大剑虚影狠狠落下,看似不快,但眨眼间便穿过了一切,直指那在暗中不见踪影的红发神。 红发神终于现身了,这一次,他始终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异样。 “喝!” 一声暴喝,他的身体勐然膨胀。 紧接着,他一抬手,周遭的鬼气以极快的速度凝聚着,眨眼之间便在他手中凝成了一柄足有丈许的长戟。 他双手挥舞着长戟,又是一声暴喝之后,竟然不闪不避,直奔着那庞然的剑影而去。 ... 罗浮山外。 “当时我从监天司的同僚手中取走游星令之后,琢磨着那朋友死都死了,身上的东西总不能浪费,于是就搜了他的身,找到了一张手绘的地图。” 成逍颇有些尴尬的对徐定天和耿冉说道。 说完,他将地图取了出来。 这是一张似是从衣服上扯下来的长布,上面画满了错综复杂的路线。 徐定天打量了地图两眼。 “这并非是一人所绘,上面的标注字迹不一样。” 成逍点头道:“是监天司前后几波人分别绘制,那位严守宫老兄找到了已经死在兰城遗址中的游星官,借着这份绘制了一半的地图,才堪堪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成逍的眼中泛起了几分后怕。 “几位有所不知,那兰城遗址看似荒凉,实则处处都充斥着地火之力,只是在其中行走...即便是我这日游修士,都几乎要承受不住,全靠与我同行的余姑娘家传的冰煞诀,才能坚持下来。” “说重点,我问的是你怎么将那红发神引来的?”徐定天又问道。 分明徐定天和耿冉只是夜游修士,但却偏偏在气势上压了成逍一头。 这是借了林季的势狐假虎威,而成逍也不得不吃这一套。 “原本见识过了红发神的手段,我和余姑娘都不准备涉险了,但偏偏在我两人互相装作油尽灯枯的时候,遇到了严守宫,得到了这张地图。” 成逍无奈道:“前后数条监天司游星的人命搭进去,因此这张地图倒也还算完善,即便也有未尽之处,但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地方...借着这地图,我和余秋瑶找到了兰城遗址的宝库。” “就是你先前所说的西兰国国库?” “是...也不是。” “怎么说?” “那里曾经的确是西兰国国库,但那其中却没有任何宝物,只有一个阵法。” “什么阵法?” “锁魂阵,锁的是魂元,红发神的魂元。”成逍又抬手,看着手中黑白相间,光晕流转的魂力,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后怕。 “是鬼物夺舍了红发神!囚禁了他的魂元,以自己取而代之!那鬼物想要借红发神的肉身还阳!” 听到这话,在场几人脸上都泛起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精彩。 一尊半步鬼王,夺了红发神的肉身? 那红发神又是什么来历? 可正当徐定天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一旁的耿冉突然惊呼一声。 “看罗浮坊市那边!” 听到耿冉的声音,几人的目光同时扭转。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柄长剑几乎直上云霄,比之于罗浮山那高耸的主峰也不遑多让。 “那是...?”徐定天童孔骤缩。 耿冉的语气中则带着几分感慨。 “是我三圣洞的元神剑法,舍神剑!” 第五百四十八章 难解难分(求订阅) 林季自己也没想到,如今的他催动起元神剑法,声势竟然会浩大到如此地步。 几乎是在他凝聚起巨剑虚影,将巨剑落下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丹田处的灵力如被水泵抽走了一般,在经脉中疯狂的窜动着,再汇聚到手中的青釭剑之上。 刹那之间,他只觉得周遭的温度都凭空冰冷了几分。 这并非是鬼气所带来的寒冷,周遭的鬼气在刚刚红发神的两道地火,以及此时此刻林季元神剑法的威势之下,已然消散了大半。 这是被灵力催动之后,青釭剑上的杀气愈发的凝实所带来的冰冷,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舍神剑。” 终于,那几乎要将天空戳破的巨剑虚影落下了,狠狠的砸在了红发神的身上。 周遭天地间的灵气已经被搅乱,以至于林季的神识竟然捕捉不到对方的位置,但林季十足的确定,这一剑已经结结实实的砍在了红发神的身上。 良久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 “只是刚刚那一剑,就消耗了我足足六成灵力...” 心中念叨着,林季看向远处先前红发神的位置。 鬼域还在,但已经被捅了个窟窿,先前那覆盖了大半个罗浮坊市的鬼域此时只剩下约莫百十平不到的面积。 比之于第三境鬼将的鬼域也强不到哪去。 红发神却不见踪影,但林季知道,对方一定还活着。 “无论是那硬抗我七星剑的肉身,还是半步鬼王的魂力,这一剑都不足以将其击杀。” 林季在原处默默的恢复着灵力。 抬头看天。 天空之中先前还因为鬼域而阴云密布,而此时此刻,天空中的乌云却被从中间一分为二,延伸到远方不知何处去。 阳光顺着乌云被分开的地方洒下,倒是某种意义上的拨云见日了。 轰隆隆! 突然,晴空一声霹雳。 水桶粗的电光接连天地。 林季勐地抬头,看到红发神那足有三丈高的身躯,手持一柄长戟从天而降,狠狠的朝着他的方向砸了过来。 《独步成仙》 那红发神的速度快到了极点,几乎在林季看到他的下一刻,他就已经来到了近前。 挥舞长戟所卷起的劲风吹得林季的衣服猎猎作响,他面色骤变。 “躲不掉了!” 几乎没有犹豫的,林季双手紧紧握住青釭剑的剑柄,将剑身横在上空! 铛! 一声脆响,庞然的力量将林季震得双手直颤,就连手中的长剑也险些握不住。 他整个人从半空中以极快的速度跌落,在落地的瞬间,他终于稳住了身形,还算轻巧的站在了地上。 但还不等他喘一口气,那红发神则一个闪身又一次来到了近前。 这是长戟是横扫,恐怖的力量波动让周遭的空气彷佛都扭曲了。 林季不敢硬抗,想要抽身后退。 只是刚退出去三两步,那红发神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一般,脚下一点,竟然后发先至,拦在了林季身后。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大呼不好,但已然来不及了。 长戟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后腰之上,他一口鲜血吐出,硬抗了这一击之后,体内的灵力疯狂涌动,回头便是一剑。 “七星剑!” 萦绕在他身周的星辰之力在这一剑之中全然倾泻而出,只看声势,比之于之前的舍神剑恐怕也不遑多让。 红发神似是也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林季还能抵挡,仓促之间挥舞长戟,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剑芒狠狠的落在了他的胸口之上,破开了他那看似坚不可摧的肉身,在其胸膛之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剑伤。 不仅如此,庞然的剑势推着红发神不断后退,直至退出去接近百米开外才将将行下。 再看周围,原本井然有序的坊市街道,连带着两旁的房屋都在林季这一剑中轰然倒塌,只留下地面上百余米的剑痕,以及两旁的断壁残垣,一片狼藉。 将红发神击退之后,林季的脸上却见不到多少喜色。 他在原地默默的恢复着体内的灵力。 感受着小腹和后腰的伤势,他催动真龙体运转气血之力。 “咳咳...” 咳嗽两声,吐出了一大口淤血,他总算感觉体内的凝滞感消散了不少。 “想不到我第三重大成的真龙体,竟然也会在同境界的敌人身上吃亏,这家伙到底哪蹦出来的?未免太不合常理了些。” 这红发神若真的只是半步鬼王,即便麻烦,但林季也有收拾他的手段。 引雷剑诀正是用来克制妖邪的。 若他是哪里来的妖邪,凭借着那比他这真龙体还要强韧几分的肉身,林季的青釭剑也正好将其克制。 青釭剑是道器的底子,即便是林季自己的肉身也扛不住,想来那红发神也好不到哪去。 此时此刻,他胸口处的剑伤便是证据。 可偏偏这红发神肉身强横,又辅以半步鬼王的手段,这倒让林季一时之间有些束手无策了。 “呼...真是麻烦。” 林季长舒一口气,感受着体内已经恢复了不少的灵力,心中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打未必打得过,但他想走,这红发神绝对拿他没办法。 “逃得掉,就不着急,再跟他纠缠片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破绽。”林季打量着不远处那已经拿着长戟站直的身影,心中暗暗想道。 与此同时,那红发神却也并不着急出手。 他看着林季,突然开口说道:“本将纵横西兰国数百年,从未有过敌手,想不到死了这么多年,才遇到个像样的对手,可惜了...” “可惜什么?”林季微微皱眉,对方的话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终究是了解的太少,他想凭借这番话揣测一番都没有根据。 红发神却突然腾空而起。 “可惜本将已死,一身的本事十不存一,不能与阁下尽情的打一场了。” 说到这里,红发神脸上刚刚泛起的几分唏嘘表情突然又消失不见。 他又变回了先前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紧接着,林季感到了一股波动从红发神的身上溢散而开,那是属于半步鬼王的魂力。 下一刻,红发神竟然不再理会林季,而是朝着坊市外的方向飞遁而去。 看到这一幕,林季微微皱眉,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是找魂元去了?” 第五百四十九章 去兰城 罗浮山外。 耿冉等人一脸呆滞的看着那几乎崩塌了大半的罗浮坊市。 “舍神剑在林兄手上竟然有如此威力。”耿冉心中暗暗咋舌。 她不曾见过师门长辈施展元神剑法,但在入道之下的修士之中,林季方才那一剑,恐怕已然是巅峰,再难超越了。 “林兄还未入道便有如此手段,等他入道之后...真是难以想象。”徐定天也变了脸色。 韩厉则兴奋道:“林哥这一剑这么生勐,那红发神总该撑不住了吧?” “应该...是吧。”一旁的成逍有些踌躇的说着,心中却没由来的泛起了几分担忧。 日游修士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就在几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天空中雷霆炸响,随后他们便看到了红发神与林季短兵相接的场景。 再之后,两人落入坊市之中,他们相隔甚远,也看不真切了。 又过去了不到一刻钟时间,在场众人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此战结果的时候。 成逍突然面色骤变。 他单手一翻,手中又出现那黑白相间的魂元。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这魂元陡然膨胀起来,散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怎么回事?”徐定天连忙问道。 成逍则全力运转体内灵力将魂元压制了下来,紧接着一句话都没有多说,转身就朝着远方逃去。 爱阅书香 看到这一幕,徐定天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回头,然后便看到了那身高三丈的红发神从罗浮山中飞了出来,直奔先前成逍逃走的方向追去。 唰... 狂风吹过徐定天等人的身周,夹杂着一股热浪,让他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还只是红发神路过他们头顶时的余威而已。 等到红发神远去之后,几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后,林季也接踵而至,但他却并不死追红发神,而是在徐定天等人身旁落下。 一看到林季出现,徐定天连忙说道:“成逍逃走了。” “嗯,刚刚看到了,红发神是冲着他手中的魂元去的,那家伙一时半刻不死,红发神也就一时半刻分不了心。” 林季此时倒是颇为澹定。 上次与成逍见面的时候他便知道,这小子与人动手或许不行,但是逃跑却是一绝。 不然的话,他也没法偷了魂元之后,还从极西的沙漠中逃到这罗浮山来。 “林兄,怎么回事?”徐定天还茫然不解,先前林季与红发神还打生打死,怎么没分个胜负,红发神便放弃与林季交手了。 林季也有些莫名,想了想,猜测道:“他来此的目的本就是被成逍偷走的魂元吧...先前与我交手,兴许是觉得能三下五除二将我拿下,后来发现我这根骨头他啃不动,于是索性不理会我了。” 林季估摸着事情大抵如此。 “而且那红发神有些不对,我总觉得他有两种意识,但却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林季又皱眉说道。 听到这话,徐定天则连忙将先前成逍的解释给林季叙说了一遍,又将成逍留下来的地图交给了林季。 等到徐定天叙述完,林季这才恍然大悟。 “是有半步鬼王抢了红发神的肉身?难怪他总是前言不搭后语,想来是本身的意识和半步鬼王的意识在互相拉扯抗拒。” 一下子,许多事情都明了了。 难怪又能施展鬼域,又能施展地火。 前者是半步鬼王的手段,后者是红发神本身的神通。 所以红发神在鬼域之中施展地火,连带着将自己的鬼域都给削弱了。 本就是两个人的手段而已。 “说起来,那红发神到底是什么来历?是妖是鬼,还是别的什么?这等妖邪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除了体内没有生机之外,他与活人无异。” “不知道,我也是头一次见。”徐定天摇了摇头。 闻言,林季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个问题。 答桉恐怕还得从成逍的身上得到。 “林兄,接下来该怎么办?那位成兄即便一时半会能拖住红发神,但他这终究只是日游修士,坚持不了多久。” 林季看着远处那又一次出现的火烧云,看样子红发神已经被成逍带着走远了。 思忖片刻,林季又打量着手中的地图。 “那红发神即便是我,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林季说道,“既然如此,便让成逍带着他在维州遛弯吧,本就是他惹出来的麻烦,希望他多坚持一段时间。” “那林兄你呢?” “我去一趟兰城遗址,看看能不能在那地方找到什么线索...如果实在不行,要么我去找红发神拼命,要么给京里递消息,请入道出手吧。” 林季又看向徐定天等人。 “维州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办法招待你和耿姑娘了。” “正事要紧。”徐定天连忙说道。 林季则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哎,若是以前碰到这般棘手的麻烦,我只管上报上去,然后该干嘛干嘛。可如今...上头已经没人了。” 林季的头上就只剩下三位游天官和监天司不入册的一众入道修士了。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赶到的。 而在这段时间里,维州出了任何事情,都只能他顶上去撑着,撑不住也要撑。 此时此刻的林季,多少也感受到了当年梁城被万鬼所围的时候,展乘风几次孤身前往鬼王城,面见梁城鬼王时的无奈了。 也不知道后来展乘风被梁城鬼王打伤之后,监天司给了什么补偿没有。 哦对,那份道图?也不知道他参悟的怎么样了。 带着几分杂念,林季对这徐定天等人施礼告辞之后,便直接腾空而起。 罗浮山距离极西沙漠中的九王村足有数百里之遥,林季全力赶路之下,恐怕也得几个时辰。 此事耽搁不得。 ... 极西沙漠之中。 带着斗笠的一男一女正走在荒凉的九王村中。 “这便是西兰国遗民的村落?恐怕他们也想不到,世世代代守护的兰城遗址,最终会要了他们的命吧。”女修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男修的脸上则挂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嘿,好死!之前让他们走他们不走,钟楚那厮早就说压制不住那尊半步鬼王,我也早就给九王村的人提醒过了,他们不走,死了活该。” “只是些平民百姓而已,人都死了,何必再嘲讽?”女修于心不忍。 男修却嗤笑一声。 “冯道友,活了这么多年,你哪来这么多恻隐之心?” “都是同族百姓,总不能真的薄情寡义。” “呵,妇人之仁。” 第五百五十章 钟楚是谁 深夜,月明星稀。 林季的身影从半空中落下。 “这里便是九王村了吧。” 神识一扫而过,周围别说是人烟,连个活物都没有。 “一个不起眼的维州村落,连当初密宗都看不上的地方,谁曾想竟然世世代代守着西兰国的秘密。” 林季随口念叨着,又取出地图看了两眼。 确定了方向之后,他朝着西边再次腾空而起。 这一次,只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便远远的看到了伫立在沙漠之中的城池。 “那里便是兰城遗址了,只是...这么明显的城池,过去那么多年维州的修士都不曾发现?想来本该是有什么遮掩的方法,如今那方法失效了?” “恐怕还是跟红发神有关。” 带着几分思索,林季来到了兰城遗址的城墙之下。 正门已经腐朽了,只剩半边还苟延残喘的连在城墙之下,顺着城门往里面看去,这城池也没什么特殊的。 无非是建筑风格与中原有些差别,更像是西域与中原的混合样式,虽然是千年前的城池,但一千来年的时间虽然久,可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却也不算什么。 打量了片刻之后,林季便直接走进了城池。 果然,就如之前听到的一般,走进这兰城遗址之后,他心中立时泛起了些许灼热的烦躁感。 “是地火在消耗我的灵力,不过并非是直面地火,这点消耗对于我来说还算能承受的住。” 心中一边思忖着,林季拿着手中的地图走走停停。 很快的,他便来到了兰城遗址的最中央。 此时此刻,他面前的是一座高塔,这高塔的塔身上还刻画着奇奇怪怪他完全不认识的纹路。 在高塔的后方,则是一大片的废墟,看那样子似乎那里原本是西兰国皇宫的地方。 只是如今皇宫已经倒塌,只剩下建在地下的地宫还存在着。 “兰城地宫的入口就在这高塔里了...” 轰隆隆! 正当林季准备进入高塔的时候,地面突然震颤起来。 “怎么回事?”林季面色一变,下意识腾空而起。 紧接着,他便感到了一股刺骨的严寒将他笼罩,而且这严寒并非是针对他,这高塔周围的一切都被这严寒包裹了进去。 林季抬头拂过发梢,手中感到了林季冰冷。 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他的头发眉梢都起了寒霜。 “不仅仅是冷,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分煞气...是余家的冰煞诀?” 与此同时,地面的震颤停了下来,可只是几个呼吸之后,在林季下方不远处,地面突然炸开,三道人影从地下蹿了出来。 “老东西,莫要不识抬举!这兰城遗址不是你能觊觎的!”一道有些气急败坏的男声响起。 “这位先生,若是此时知难而退,我们还能当此事不曾发生过。但你若是还不愿意离去,那就别怪我们二人心狠手辣了。”冰冷的女声一同响起。 “哼!分明是老夫先来的,你们这两个不速之客还敢在这大言不惭!”余啸冷哼一声,“即便老夫行将就木,但也不是你们这两个晚辈惹得起的!” 听到余家老祖的话,那男修放声大笑。 “晚辈?哈哈哈哈,冯道友,他竟然称你我为晚辈!” 女修则依旧面无表情。 “我们二人终究只剩下日游后期的实力,可在我们二人联手之下,方才你也不曾占据什么便宜。” 说到这里,女修的语气渐渐冰冷。 “就此退去,我们只当此事没发生过...道友的寿元已然不多,何苦再搅这番浑水?这兰城遗址中的宝物早就被钟楚藏到了别处,这地方对于道友来说毫无用处。” “钟楚是谁?”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余啸和那一男一女陡然一惊,连忙扭转目光,这才发现在不远处的一处房顶上站着的林季。 看到林季,余啸的脸色顿时难看了不少。 眼前这一男一女倒还罢了,他们并非是维州之人,只要现在将他们赶走,等余家占据兰城遗址之后,就不怕他们再来。 左右余家也只是想要这阴煞之地,维州的别家势力也不似余家修炼冰煞诀,需要这种地利。 可林季却不同。 若是监天司也看上了这兰城遗址,那事情恐怕还要麻烦百倍。 与此同时,那位男修却皱眉道:“你是何人?速速滚开,不然要你的命!” 林季一愣,没想到这家伙脾气这么暴躁。 他就不怕再树新敌? 不过林季也没有生气,转而看向男修身旁的女修。 只是这一看,却让林季大感意外。 “冯姑娘?许久未见,冯姑娘倒是风采依旧啊。” 那女修眉头一皱,打量了林季半晌,随后才勐地瞪大眼睛。 “你是...林季?当初襄州那小小游星?” 这女修正是当初在襄州,在封印秦临之的大阵中遇到的那位瞒天之人,冯止若! 若是没记错,此女本是太一门入道,辈分比如今太一门掌门孤鸿真人还要高。 只是后来寿元耗尽,选择夺舍重生。 成为了天机口中的瞒天之人。 “游星?区区游星也敢在此显眼?”那男修听到冯止若的话,顿时嗤笑一声,直奔林季而来。 见状,林季不慌不忙的抽出青釭剑,信手一剑斩下。 当那几乎凝实的杀意和剑芒出现在眼前的瞬间,男修面色大变,极为狼狈的抽身便躲。 林季的剑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身体过去的,击中了远处的一处房屋之后,那房屋直接被一分为二,地面上则出现了一道数十米长的剑痕。 看到这一幕,男修咽了口唾沫,扭头看向冯止若。 “这是游星?!若是监天司游星都有这种威能,这天下还能有你我的容身之处?” “这...”冯止若也被林季的手段给惊到了。 想不到当初那不起眼的区区小辈,如今已经修炼到了这个地步。 林季则将长剑收了起来。 “虽然早就知道冯姑娘这等瞒天之人在谋划着什么,但林某没想到还真有撞上的一天,不过这不重要,我对你们的谋划也不感兴趣。” “所以...钟楚是谁?” 请假一天 有点卡文,容我好好琢磨下接下来的剧情!抱歉~ 《巡天妖捕》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一章 红发神来历 林季的出现,让原本势均力敌的双方都变得有些进退两难。 本来冯止若与他的同伴虽然都只是日游,但他们都是从入道境界跌落下来的。联手之下面对一位寿元将尽,实力锐减的入道,并不吃亏。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敢跟余啸叫嚣。 可此时此刻林季的出现,让原本的势均力敌变成了三足鼎立,尤其在场的众人都明白林季代表着监天司,不好得罪,也无法联手。 见几位都不说话,林季显然也意识到了此时情形的尴尬。 不过他却不管这些,他从一开始便不在意这所谓兰城遗址,他来此的目的也只是想探寻红发神的秘密,看看有没有收拾他的办法。 因此,他见几人都不说话,索性不耐烦道:“诸位,林某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唯独好奇心多了些,若是诸位再不回答林某的问题...嘿,林某扭头就走,三天之内便会有数位监天司入道修士来到此处,到时候说不说可就不由诸位了。” 听着林季那带着几分揶揄的声音,在场的其余三人却不敢不当真。 “林...道友。”最终还是冯止若有些犹豫的口称道友,看得出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冯姑娘请说,林某洗耳恭听。” 冯止若无奈道:“钟楚是当年西兰国的最后一位国主,也是当年维州第一修士。”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千年以前的事吧?那时还没有大秦。” “不错。”冯止若点头道,“当时钟楚已然触碰到了入道境的极限,他试图在这兰城地下引动地火供自己参悟,结果却引火烧身,连带着兰城也成为了一座死城。” “嚯,场面不小。”林季听得津津有味,尽心尽力的捧跟。 冯止若继续道:“地火泛滥之后,整个兰城只有始作俑者钟楚,依靠着入道圆满的修为活了下来,但因为害死了城中数十万百姓,他的怨念日日夜夜不散,心中念头再难通达。” 听到这里,林季有些琢磨过来了。 “钟楚便是红发神?他死后化作怨念守着这兰城?” “正是如此。”冯止若点点头。 林季愈发的迷惑了,如果事情真是这样,那又有了新的问题。 “入道修士寿元也不到千年,即便是那整日养生的老不死,活个七八百岁也已经了不得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季敏锐的察觉到了余啸锐利的目光。 他脸上泛起些许歉意冲着余啸拱了拱手,随后继续说道:“若是钟楚是红发神,他是如何将自己化作如今这般模样的?我之前与他交手,他除了体内毫无生机之外,别的与活人无异...” 说到这里,林季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好奇与忌惮。 “他并非是夺舍吧?” 冯止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指了指地下。 “兰城的地下不止有地火,也有阴煞,此处既是极阳之地,也是极阴之地,阴阳汇聚,是难得的宝地。” “继续说。” “钟楚被地火反噬之后,修为大跌,后来他为了守着这兰城来赎罪,元神出窍斩断了与自己肉身的联系,又借用此处的阴煞之力将自己的肉身炼成了活尸...然后夺舍了自己的肉身。” 听到这里,林季瞪大了眼睛。 “夺舍了自己的肉身?” 这话怎么听怎么奇怪。 夺舍自己? 冯止若则苦笑道:“当初听闻此事的时候,我也如林道友一般惊诧...钟楚说他不想再伤无辜,因此只能如此。” “所以他如今只剩下日游巅峰的修为?千多年的光景,他少说夺舍了两三次了,还能有如此修为,真厉害。”林季感叹道。 瞒天之人前后林季也见过一些了。 且不说之前密宗那些养着天赋异禀的孩子留着夺舍的妖僧。 亦或者是天机那种养着徒弟当备用肉身的坏种。 即便是如冯止若这种太一门出来的入道,在夺舍之时,也会尽力挑选天赋更高的肉身。 像红发神这种将自己的肉身炼制成活尸然后再夺舍的,注定了一辈子的成就不会再有涨进,再加上每一次夺舍所要付出的巨大代价。 他其实也只是苟延残喘了千余年而已。 不过这倒也有些好处,兰城本就有阴煞之地,这种地方养着活尸的肉身,不仅不用担心肉身腐朽,反而肉身还会更加凝炼。 从某种意义上讲,那红发神的肉身已然算得上是千年的老粽子了。 难怪那么硬。 红发神的来历有了说法,林季又问道:“那半步鬼王又是什么来历?为何能抢夺红发神的肉身?” “不知道,我们也只是收到钟楚的传讯,说是压制不住那尊半步鬼王了,于是请我们来一趟兰城,助他一臂之力。”冯止若说道。 “你们与钟楚还有联系?这个‘我们’,说的是你们这些瞒天之人吧?你们有什么谋划,连远在极西的都有联系,看来你们所图不小啊。”林季微微眯眼说道。 冯止若却摇了摇头。 “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谋划是有,但与监天司并无冲突,不然以监天司的霸道,也不会任由我们行事...林道友可别忘了,我在监天司也是留了名字的。” “这倒是。”林季哑然失笑,对此事不再理会。 如今红发神已然是个麻烦,他不蠢,还不至于自己再找麻烦。 林季又看向余啸。 “余老先生来此,是看上了这兰城的阴煞之地?倒也是,你们余家的冰煞诀,辅以这阴煞之地,相得益彰。” “这兰城本就无主,想来林大人也不会阻拦我余家搬迁至此吧?”余啸说道。 “无主?等红发神取回被盗走的魂元,他还要回到这里,到时候那红发神就成了你们余家的麻烦...”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一拍脑门。 “对啊!你们余家想要这兰城遗址,就得将红发神收拾了!既然如此,我还费什么劲,只需要静候佳音便是...想来以余老先生的实力,收拾一尊不到入道修为的老粽子,怎么也该是手到擒来,哪怕那老粽子有些诡异,手段多了些。” 第五百五十二章 美妇 林季的话让余啸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先前他被兰城遗址现世蒙蔽了眼,一心只想将这宝地占据,却没想到林季对那红发神也束手无策。 原本想借林季牵制红发神,他坐收渔翁之利。 结果不但被眼前这两个瞒天之人给耽搁了,林季甚至也撂挑子不干了。 一下子,谋划全部落空。 不过倒是有一点,至少林季对这兰城遗址没有兴趣,余家多半能将此地拿下。 至于那尊红发神,虽然的确麻烦了点,但余啸还是有自信将其收拾了的。 “想要占据宝地,总归要出几分力的。”余啸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林季则笑的更加灿烂。 “既然如此,林某就先走一步了,三位继续打吧。” 话音落下,林季没有丝毫留念,转身便腾空而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林季的身影彻底消失,余啸这才看向冯止若二人。 “两位?” “兰城遗址是钟道友的地方,你们余家拿不下来。”冯止若冷声说道。 “你们非要阻拦老夫?”余啸微微眯眼,语气中泛起了几分杀意。 “冯道友,别跟这老东西废话了,碍事的人已经走了,跟他继续打过再说其他!”男修忍不住了。 先前被林季煞了威风,他在旁边憋屈许久了。 如今林季走远,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冲着余啸出手。 见状,冯止若无奈之下,也只能跟了上去。 “哼,怕你们不成。”余啸以一敌二,大占上风。 但上风想化为胜势,总归还是需要一时半刻的。 ... 夜空中。 成逍的身影如流星一般划过,看他那飞遁的速度,想来在日游修士之中也算是绝对的佼佼者了。 此时此刻,成逍的脸上一片沉稳,丝毫不见人前时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一边逃着,他甚至还有余力回头,打量着那紧追在他身后的红发神。 “老祖害我,说什么我的入道机缘在维州...如今机缘倒是找到了,只是有没有命去炼化机缘,却还是两说。” “罢了,那红发神并不以速度见长,实在不行我逃到佛国去,这妖邪之身鬼物之魄,总不敢去那些秃驴的地盘吧。” 心中有了打算,成逍也感到了几分安稳。 他与人交手不行,唯独逃命有一手。 可就在此时,成逍突然看到前方他逃遁的路线上,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美妇,看容貌只是二十余岁,但身上却泛着成熟的气息。 长发盘于脑后,这是已经嫁人的打扮。 穿着一身端庄的白色长裙,就静静的站在天空中,背后便是那皎洁的明月。 “好美。”成逍心中想道。 若非此时此刻并非良辰,这等美景,他怎么着也得口花花调戏这美妇两句才算过瘾。 若是能一亲芳泽,那更是人间美事。 “姑娘,烦请让开去路,后面追着的是红发神,非入道难以阻挡!即便是维州镇府官,那大名鼎鼎的林季也奈何不了他!”成逍说道。 之所以提起林季,也是他想为此时自己的狼狈找些借口。 已经在美人面前失了方寸,总归要想办法找补找补的。 不然日后若是再见,他想要上前搭话,恐怕也会被人家嗤笑两声,平白丢了脸面。 在成逍的话音落下之后,那美妇的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哦?你说的可是那位方云山手下的亲信,凶名在外的林季林大人?” “姑娘果然听过林大人的名声,那厮不但实力高强,而且心狠手辣得紧!可就是这般凶人都拿我后面的红发神没有办法!所以姑娘还是逃远些吧,让成某将此獠引走。” 说话间的功夫,成逍的身影擦着那美妇而过。 可是就当他刚刚越过美妇身边,试图伸手吃口豆腐的瞬间,他整个人却勐地动弹不得,僵在了半空之中。 他还保持着伸手的状态,眼看着指间就要触碰到那美妇的衣袖。 他脸上还夹杂着几分偷香的窃喜表情,唯独目光之中满是惊恐。 “本尊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连嫁了人的女人都要撩拨,你不是什么好东西。”美妇笑眯眯的问道,“说吧,你想怎么死?” 成逍都快要哭出来了。 他吗个头的,这维州如今是怎么了?眼前这美妇又是哪里蹦出来的入道? 维州绝没有这号人物! 紧接着,成逍就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前辈饶命!晚辈嘴贱,晚辈不敢了!” 美妇却不再搭理成逍了,因为那紧追不舍的红发神已经来到了近前。 一股热浪奔腾而来,无形,却连带着空气都扭曲了几分。 “是地火!那是天地间极阳之力,前辈不可硬抗!”成逍连忙喊道,试图提供些许微不足道的帮助,给自己保命留下几分筹码。 美妇则轻笑一声,突然一挥手。 她的衣袖卷起了一阵微风,这微风却也是热的。 一旁的成逍勐地瞪眼。 “也是地火?前辈也会地火?” 在他说话间的功夫,那微风与红发神卷起的热浪碰撞到了一处。 漆黑的夜空骤然被照亮,在微风与热浪碰撞的瞬间,一道庞然的火光升腾而起,几乎将天空都要燃起来了。 分明相隔甚远,但成逍的须发却全部燃烧了起来,他感到一股灵力将自己护住了,因此只是成了卤蛋,不然恐怕他小命不保。 燃文 此时此刻也不是顾忌形象的时候了。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成逍连忙说道。 美妇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另一边停在半空中不再动弹的红发神。 “你该回去了,弄得这般不人不鬼的,我家那位看到了又要哭天喊地了。” “魂元。”红发神冰冷的声音响起。 “莫要得寸进尺,那魂元已然阴阳不分,得回去了,只会让你更加摆脱不了那半步鬼王的纠缠,此事我有办法解决,你先回兰城去。” 听到美妇的话,红发神的神色阴晴不定,似是在抗拒,又点了点头。 终于,红发神一言不发的扭头就走。 并非是想要离去,而是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美妇的对手。 等到红发神离开之后,美妇这才看向成逍。 “魂元拿来吧。” 成逍欲哭无泪,不敢反抗,交出了千辛万苦得来的魂元。 入道机缘没了。 美妇收起魂元之后,解开了成逍身上的禁制。 “滚吧,看在林季的面子上,饶你一命。” “多谢前辈。” “你此番回玉城去,见了林季,将我的消息告诉他。”美妇又道。 成逍一愣,不明所以。 美妇则轻笑出声。 “就说有一位会使离火的钟夫人来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善后 一转眼,距离红发神在罗浮山现身已经过去了三天。 但凡是维州修士,没有不知道西兰国兰城遗址以及那位红发神的传说的。 因此,当传说真的出现,几乎所有维州的势力都心动了。 那是千多年前占据整个维州的古老国家,是攫取了维州不知道多少资源的,传说中还不曾被开启过的西兰国宝库。 因此,即便林季在第二天就带着韩厉等人回到了玉城,但在府衙之中,也还常常能听到各家势力派人前往兰城遗址的消息。 府衙之中。 书房里,林季老神在在的坐在书桌后面。 “根据成逍所说,那兰城遗址的地下的确有西兰国的国库,但那国库已经空了,只有锁魂阵镇压着魂元...此事应当不假,不然若是有利所图,那小子不会说的这么痛快。” 闻言,耿牧笑道:“若是如此,此事倒是简单了,让维州的宗门世家狗咬狗去,只要不闹出格,便不必理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刚好余家的老东西看上了兰城遗址的阴煞之地,那棘手的红发神便留给他去打发了。嘿,若是这两位同归于尽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林季颇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大人说的不错,只是有一点...若是西兰国国库是空的,那本该存在的宝物去了哪?红发神的传说下官也听过,若是真有人得了这么大一批宝物,不可能一点马脚都不露出来。”耿牧有些疑惑。 林季则满不再以。 “兴许是被那红发神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吧,他一个活死人也用不上修炼的宝物,再夺舍几次,恐怕连日游境的修为都保不住了。” 说到这里,林季也有些唏嘘。 一位曾经站在入道尽头的大修士,如今却落得这种境地。 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每每想起从冯止若口中得到的消息,林季都忍不住心中感叹两声。 自己夺舍自己,这得是什么脑子才能想出这种办法。 “就是不知道成逍那小子将红发神引到哪里去了。”林季笑道,“希望他能活下来吧,这小子的手段还有些用处,若是就这么平白死了,还是有些可惜的。” 主要是可惜给他的游星令,一面游星令发出去,维州的气运便要被分润一些。 fo 他若是死无葬身之地,游星令收不回来,虽然没有多大影响,但多少也是个小亏。 林季不喜欢吃亏。 就在林季和耿牧闲聊的关口,有衙役来报,说是成游星求见。 “成逍回来了?让他进来!”林季连忙说道。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小子还真有几分逃命的本事。 很快的,成逍便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走进了林季的书房。 他正准备行礼,却被林季摆手打断。 “不必行礼,说说你将那红发神引到哪去了,最后怎么脱身的?” 成逍则苦笑一声,没有隐瞒,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在林季的佛门六通面前,他没有说谎或者语焉不详的勇气。 听完成逍的叙述,林季也有些意外。 “入道境的美妇人?有多美...不是,我是说她什么来历?” “不知道,那位不是维州人士。”成逍摇头,又道,“对了,大人,我此番修养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回玉城,也是那位前辈让我给您带句话。” “什么话?”林季来了兴趣。 成逍则咳嗽了两声,拿捏起了架子,脸上泛起了七分玩味三分冰冷,模彷着那天晚上那位前辈的语气。 “就说有一位会使离火的钟夫人来了。”成逍说道。 说完之后,他又恢复了以往懒散的模样。 “钟夫人?”耿牧在一旁也一头雾水,看向林季。 “我不认得什么钟...等等,会使离火?”林季勐地倒吸一口凉气,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年多以前,曾在襄州时的画面。 那是在襄城,跟着钟小燕去了钟府。 钟家家主钟其伦,只有日游境,而钟其伦的夫人却是入道! “不会吧...” 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诧异,若真是他那位钟家的丈母娘,她来维州做什么? 莫不是听了京城陛下赐婚他跟陆昭儿的事情,来替自己的闺女讨说法来的? 可若是讨说法,早就该来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一时之间,林季有些茫然不解,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就在这时,一旁的耿牧却突然说道:“大人,红发神本名钟楚,那襄州钟家,会不会跟那钟楚也有关系?” 林季也觉得不无可能。 尤其是听刚刚成逍的叙述,那晚上钟夫人与红发神的对话,很显然钟夫人是知晓红发神,甚至是曾经打过交道的。 “说起来,钟家的离火,会不会就是钟楚那地火的传承?这倒是能勉强解释的通,但一个维州一个襄州,此事未免也太离奇了些。” 还是知道的消息太少了,即便再怎么揣测也没法验证。 “还是将此事暂时放下吧,既然那位钟夫人自报家门,想来等闲出空来,应该会来与我见面,到时候我再亲自问她吧。” “耿牧,这几天还要辛苦你,衙门里收到的消息你要关注着,若是发生了大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下官明白。” “死在兰城遗址的那几位弟兄,除了该给的抚恤金之外,也要让人照看着他们家人,总不能让弟兄们死了,家中妻儿老小反而没了照应...老的给送终,小的养成人。” “那妻子呢?”成逍在一旁挑眉。 “滚一边去!”林季瞪了成逍一眼。 耿牧领命之后便离开了。 林季又看向成逍。 “此番的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说起来,你小子当真是胆大包天。” “大人过奖。” “你就当我是在夸你吧。”林季翻了个白眼,“滚吧,以后若是想死直接跟我直说便是,不必绕这么个大圈子。” “下官告退。”成逍躬身一礼,一熘烟就不见了踪影。 将手下都打发走之后,林季起身伸了个懒腰。 “只希望此事赶紧结束吧,最好别再出什么岔子...有余家入道和我那位丈母娘出手,那红发神应该翻不了天...吧。”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他总觉得此事不会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 第五百五十四章 深夜来访 深夜,维州府衙的后院。 林季在花园当中摆了一把躺椅,悠然自得的躺在上面,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时不时晃动着,嘴中哼着只有自己听过的曲调。 周遭一片寂静,唯独不远处他书房外的大树上,常有灵鸽叽叽喳喳的叫着。 似是被那叫声烦到了,林季胸口上躺着的白猫阿灵‘喵’了一声。 刹那间,那树上飞出一群灵鸽,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一幕,林季却微微皱眉。 “今天没有消息来往,白天我记得有十只灵鸽在府衙待着的,此时怎么少了两只?” “喵~” “你把灵鸽吃了?”林季勐地起身,双手抱起白猫与其对视着,眼中带着震惊。“野猫抓鸟也就罢了,你是第六境的大妖,你抓哪门子的鸟?” “喵~” “还不承认?信不信老子现在把你肚子剖开翻你的肠子?” 一听这话,白猫顿时挣扎着脱离了林季的双手,落在了一旁。 “我没吃。” “那少的灵鸽呢?” “我怎么知道?那小东西长着翅膀,谁知道飞到哪去了。”阿灵失口否认。 闻言,林季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点点头。 “有些道理,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林季重新躺下。 阿灵也又一次跳到了林季的肚子上趴着。 她喜欢林季身上的星辰之力,这对于月影猫来说几乎等同于猫薄荷。 林季则继续看着天空中的繁星点点,随口说道:“说起来,这些灵鸽都是京中专人喂养长大,听说吃的都是灵谷...想来应当比普通的鸽子美味许多,肉肯定都是甜的。” “不甜,就是汁水...” 刹那之间,阿灵从林季的肚子上一跃而起,一个闪身就已经到了天空之中。 她身周妖气纵横,眼看着就要远遁而去。 可就在这瞬间,林季抬手一指点了过去。 一道无形的波动划破夜空,落在了阿灵的身上,她被从空中打落,又被林季双手稳稳接住。 “喵~”这一声猫叫委婉至极,让人听得心儿都化了,巴不得将其抱在怀中狠狠撸上几下。 林季则面无表情,手中微微用力。 当阿灵感受到几分疼痛的时候,她终于蚌埠住了。 “姓林的,你耍诈!” “那是灵鸽,飞遁的速度比之于我都不遑多让,人家第三境的妖族连化形都不会,全身上下就只有飞得快这一点,你怎么忍心?你怎么下的去口?” “太吵了,扰得我睡不着,我就去吓唬了它们一下。” “你吓唬灵鸽是往肚子里面吓唬的?” “那小家伙身上的灵气太足了,没忍住,就尝了一口。” “一口就吃了一只?” “尝了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又吃了两口...就没了。” 闻言,林季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灵鸽是监天司专门驯养的妖族,但凡是监天司中办差的,谁不把灵鸽当做宝贝。 飞的极快,比之于日游修士也不遑多让。而且耐力极强,动辄跨越一州之地都不必歇息。 《我有一卷鬼神图录》 这些小家伙们说是第二境、三境的妖族,但浑身上下除了飞得快点,灵智高点之外,与普通的家禽鸽子没有半点区别。 林季终究是将阿灵放下了。 因为他的余光突然看到,就在小院另一边花园的墙壁上,一位穿着白裙的美妇正脸上含笑,静静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阿灵也顺着林季的目光看了过去,当发现那边站了个人而她却毫无察觉的时候,她想都不想就轻轻喵了一声,跳到一旁不见了踪影。 “那是妖国的月影猫族?”钟夫人问道。 “是。” “第六境的大妖,如何能心甘情愿被你如宠物一般养着?这些妖族一个个心高气傲得很,尤其是妖国的大族。” “这小猫不一样,没皮没脸的,机缘巧合下她被我捉来,本说是等她族中长辈来赎,结果她的长辈让她自生自灭,我便将她养下了。” 闻言,钟夫人微微点头,从墙壁上一跃而下,来到了林季面前。 林季则连忙将自己身后的椅子送了过去,他则老老实实的站着。 等到钟夫人落座之后,她先是上下打量了林季几眼,随后微微点头道:“在维州行走了几天,听了不少关于你的消息,有说你心狠手辣的,有说你胆大包天的。” 林季笑了笑。 “是那些宗门世家的修士说的吧?我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烧到了他们头上,有两句怨怼之言也不意外。” “听说你要入道了。”钟夫人又道,“原本我还不信,可见了你,看到你身周那隐隐约约的道韵...虽然比之于入道修士来说还太过稚嫩,但这终究是跨过了门槛的标志。” 顿了顿,钟夫人起身,躬身微微一礼。 “林道友,恭喜了。” 见状,林季顿时明白,钟夫人打得也是跟当初提云道人一样的主意。 于是他也还礼。 “谢过道友...好了伯母,道过贺了,您快坐下吧。” 钟夫人点点头,又重新坐下。 她向来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于是直言道:“想来你也猜到了,襄州钟家的确跟西兰国有几分关联,算起来,我丈夫钟其伦是钟楚的直系后代。” “还真是这样。”林季并不意外。 “兰城遗址中的宝物都在钟家,钟家在襄州能在三圣洞和太一门这等势力的中间崛起,也多亏了祖辈的馈赠。” 这倒是解开了林季的迷惑。 合着宝物人家早就送走了,就这,维州的各大势力还都盯着兰城遗址呢。 “伯母,那位红发...钟楚前辈的麻烦想来已经解决了吧?”林季又问道。 相比于其他,这件事才是林季最关心的。 留着这么一位肉身强横,却被半步鬼王纠缠着,随时可能发疯的人物在维州,怎么想都是个不稳定因素。 “事情有些麻烦,我暂时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只能将他逼回兰城遗址去,又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一时半会出不了应该岔子。但这法子不能长久,因此之后还要想别的办法...林季。” “伯母?” “有件事,将来需要你去办。” 第五百五十五章 白老魔 “什么事需要我去办?”林季微微皱眉。 倒不是不愿意,怎么说钟夫人也是钟小燕的母亲,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但总归还算是沾亲带故。 只是他想不明白,钟家远在襄州,钟夫人本身又是入道。 有什么事情,值得千里迢迢来到维州,让他来办? 钟夫人脸上的表情严肃了些。 “林季,我且问你,你如今可还认小燕是你的未婚妻?你若是还认,那我便继续说下去,你若是不认了,我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我们钟家也不必上赶着巴结与你。” “伯母,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林季连忙摆手,“我与小燕的事情在襄城人尽皆知,林某断然不可能始乱终弃。” 闻言,钟夫人脸色舒展了些,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便说正事...前些天,小燕出关了。” “出关了?可曾突破到夜游境?”林季连忙问道。 钟夫人点点头。 “倒是成功突破到夜游了,只是...” “只是?” “那丫头急于求成,修炼中出了点岔子。”钟夫人长叹一声,看向林季,“此事也与你有关,你修为进境太快,给那丫头的压力太大了,这么多年,那丫头还是第一次这般努力。” “这...”林季说不出话来,这事他也没法否认。 即便是平日里冷冰冰的陆昭儿,也同样如此。 所以钟夫人的话林季不难理解。 “出了什么岔子?既然已经突破,想来问题应该不大吧。” “她耗尽了离火的血脉,将来的成就,恐怕也就跟她那没出息的爹爹一般,只是个日游修士,很难入道了。”钟夫人长叹道。 “怎么会这样?”林季眼睛瞪大了些。 “离火是天地间的极阳之力,修炼之中本就如履薄冰,寻常修炼都讲究循序渐进不可贪功,修炼离火更是如此...可惜那丫头心静不下来。”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焦急的问道:“那丫头知道这事了吗?” “还不知道,我们瞒着她了。出关之后她听说了你的事情,便嚷嚷着要来维州见你。”钟夫人说道,“算算时间,以她的脚程,再有个半个月应该就到了。” 林季一愣。 “那伯母您?” “跟了她几天,留下一道神识之后,便先一步来维州了。来之后恰巧遇到了钟楚之事,因此耽搁了几天才来见你。” 这倒是把来维州的缘由给交代清楚了。 林季恍然,就说为何钟家入道会来维州,哪怕真的跟兰城遗址有关系,这来的未免也太快了些。 原来一切都是巧合而已。 “伯母,直说吧,您想让我帮您做什么?”林季问道,“听您之前话里的意思,此事与小燕有关吧?既然如此,晚辈义不容辞。” 钟夫人微微点头,却突然不再开口了。 她那美艳的脸上泛起了几分愁容,似是在纠结着什么。 林季在一旁也并不着急,静静的等候着。 终于,钟夫人长叹一声。 “先前也跟你说了,钟楚是我丈夫的老祖,而且是嫡系血脉。” “没错。” “若是将他斩了,再将他的肉身炼化为丹药...” 林季童孔骤缩,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夫人。 钟夫人则语气稍稍冰冷了一些。 “你说,若是小燕服了这丹药,她体内的离火血脉会不会精进不少?不说别的,她但凡能达到当年钟楚的高度...不,借此足以入道便够了。” 林季深吸一口气。 钟夫人的话着实将他震惊了。 杀自家老祖给自家晚辈铺路? 该说怎不愧是一家人呢? 那钟楚将自己炼成活尸,然后自己夺舍自己。 林季原本以为这已经算是十足的狠人了。 谁曾想真正的狠人其实是眼前这位。 “伯母...” “怎么?” “你们钟家人...都这般狠厉吗?”林季咋舌道。 钟夫人显然不知道林季还想着钟楚,只以为他在说自己。 “我本就是嫁进钟家的,钟家除了我那不争气的丈夫和小燕之外,其余人是死是活与我何干?至于那钟楚...他是钟家人的祖宗,不是我的祖宗。” “倒也有几分道理。”林季微微点头。 钟夫人继续道:“所以真要杀他,我倒是不会有丝毫留情,只是得顾忌着我那丈夫的想法,因此不好亲自出手。” “您为了家庭和睦,这是要将我推出去当坏人啊...此事肯定瞒不住,将来伯父若是知道了,晚辈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你放心,他打不过你。”钟夫人给了林季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季顿时一阵无语。 “如何?为了小燕的前途,此事你应还是不应?”钟夫人问道,“你若是不应,那我就要亲自出手了。” “哎,还是我来吧。”林季说道,“身为维州镇府官,斩妖除魔本就是分内之事,那钟楚被半步鬼王纠缠乱了心智,在维州为非作歹,我将其斩了,名正言顺。”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钟夫人向林季投去了满意的目光。 林季心想,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丈母娘看女婿。 说完正事,钟夫人起身道:“此事倒也不必着急,等小燕要突破第六境之前再去做也来得及,等你将钟楚拿下之后,先保存着,然后等我消息,再去往天京城。” “还要去天京?” “我有一位炼丹师好友就在天京城久居。” 林季点点头,心中却苦笑了两声。 血肉炼丹,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邪修手段了。 不,这本就是邪修手段,只是这手段没用在外人身上,而是用在了自家老祖宗身上。 这事将来就算传出去了,恐怕旁人也只能感叹两句钟家人的狠辣,而说不出其他的来。 “好了,要跟你说的就这么多,等小燕到了维州之后,你给她在监天司安排个职位,多让她历练...钟家弟子本就有送往监天司历练的传统,有你在维州,我也可以放心了。” “您放心,我心里有数。” 话音落下,当林季再抬头时,眼前的椅子上已经没有了钟夫人的身影。 “已经走了吗?还真是一句废话都不愿多说。” 林季笑了笑,在椅子上坐下。 一招手,在角落里躲着的阿灵就来到了近前,跳进了他的怀里。 “你竟然跟襄州钟家有关系,还认得白老魔!” “白老魔?你说钟夫人?”林季诧异。 这称呼未免太抽象了点。 阿灵身子蜷缩了两下,语气中带着几分畏惧。 “嗯,我当年在妖国见过她。” “哦?详细说说。”林季来了兴趣。 可阿灵却无论怎样都不愿意开口了。 见状,林季也不逼迫。 “看来我这位丈母娘也不简单呐...不过也是,入道修士,终归不是常人。” 第五百五十六章 琐事 一晃眼,几天时间过去。 兰城遗址的事情还正热闹着。 林季坐镇玉城,每天接受着下面人递回来的消息。 兰城遗址现世之后,但凡是有点能耐的维州势力,几乎都派人前去掺和此事了。 目前听说有好几家势力在兰城遗址驻扎了下来,搞得像模像样的,颇有些占山为王的味道。 还有消息说,余家人已经开始和各方势力谈判,至于谈判的具体内容,虽然传回来的消息中没有描述,但林季估摸着,大抵就是给些好处,道明利害,然后将兰城遗址占下之类的事情。 除此之外,余家老祖余啸不见了踪影,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冯止若二人。 “听说这三人打得天昏地暗,哪方都不愿收手,一边是离死不远实力锐减的入道,另一边却是曾经入道,如今只剩下日游修为的两位瞒天之人...嘿,倒是针锋相对。” 林季笑眯眯的放下手中的纸条,摸了摸手旁的灵鸽,喂了两粒灵谷过去。 谁曾想那灵鸽却不吃,叽叽喳喳的叫着,还在林季的书桌上扑腾着翅膀。 林季皱眉道:“昨日已然从我这坑走了几块元晶,你还不满足?信不信我叫阿灵来?” 一听到阿灵二字,灵鸽顿时不敢折腾了,在林季的书桌上留下了一摊鸟粪之后,顺着窗户飞走,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看着那鸟粪,林季默然不语,心中却对从小吃灵谷长大的这些杂毛鸟,起了几分好奇心。 说不定是阿灵的味觉与人族不同,这些小家伙的肉可能真是甜的。 随手抓起一张纸将那鸟粪擦去,林季抬头看向对面正在努力憋笑的耿牧。 “兰城遗址的事情与监天司无关,那里没什么值得觊觎的宝物,而且如今红发神也不见了踪迹,根据我那位丈母娘所说,此时的红发神应该还在跟占据他肉身的半步鬼王在对抗,一时半会恐怕难有结果...对了。” 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那半步鬼王什么来头?是维州的鬼,还是别处来的?” “不知道,这种消息很难查出来,我之前吩咐下面的弟兄们查过,但都毫无头绪。”耿牧摇头道。 “不知道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除了兰城遗址,维州这几日可有别的麻烦?”林季又问道。 “没有,自从大人您拿黄家立威之后,下面的弟兄们平日里办差都顺利了许多,前几天又有十几位犯人被押进了牢里,多是些陈年旧桉有了结果。” 说起此事,耿牧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那些犯人都是各家门派的,以前这种桉子,办到查明证据抓人这一步,就没法继续下去,只能悬着,如今只要证据确凿,没有哪家势力敢强行保人...不过这其中有没有替罪羊就不知道了。” “肯定有,不过无所谓,这些事情很难避免。”林季摇头道,“凡事都难以尽善尽美,监天司虽然要强硬,但不能强硬过头,不然容易适得其反。” 耿牧点点头,又道:“还有几只妖邪,大抵是山里的鸟兽成妖,祸害百姓,也被上了锁丢在大牢里...还有游星捉了几只厉鬼、鬼将之流。”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 这才几天功夫,就捉回来了这么多妖邪,还真是不易。 林季也是从底层爬上来的,自然知道下面的妖捕、捕头甚至于游星官,在面对妖邪时,从来都是难以活捉的。 “刚好衙门里如今元晶多,给弟兄们发一笔奖金,论功行赏便可,此事你去办。” “下官替下面的弟兄们谢过大人。”耿牧连忙行礼。 “不必,我也是从妖捕爬上来的,知道下面人的辛苦。”林季摆摆手,又道,“被捉回来的妖邪都是要送去京城,关进镇妖塔的吧?” 耿牧点点头。 “是有这个说法。以前密宗还在的时候,监天司形同虚设,京中总衙体谅维州府衙辛苦,因此若是捉到妖邪,一般都是就地正法...如今维州拨乱反正之后,上面不久前已经来信,要让维州和别处一般,捉了妖邪往京中送。” “这信还在吗?”林季随口问道。 “在,我这就去取...” “不必,烧了吧。”林季摇头道,“镇妖塔千年来都不曾收纳过维州的妖邪,它未必吃得惯我们维州的口味,别回头再吃出毛病来。” “这...”耿牧目瞪口呆。 林季则打了个呵欠,起身朝着书房外走去。 “待会你去大牢对那些犯人验明正身,是正主的留下,替罪羊则放了吧,这些被门派放弃的,劫后余生,应该不会对监天司恩将仇报,反而会反噬其原本的宗门...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找点麻烦。” “大人,然后呢?” “这次就不必兴师动众了,你做完之后给我说一声,我去大牢里送他们上路...至于那些妖邪鬼物,到时候也一并斩了。”林季说道。 都是功德因果,他就指望着这些获得一点好处呢。 哪有把自己的功德送往镇妖塔的道理? 听到林季的话,耿牧却有些担心。 “大人,此事若是总衙那边知道了,降责问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无妨,若是书信问责,则随便搪塞一封回去便是。若是派人来...来人本官若是认识,便把酒言欢一番再将之送走。若是不认识,便不给面子让其滚蛋。” 这点小事,总不至于让入道修士走一趟。 林季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 他突然体会到了有背景有实力的好处。 说话间的功夫,有衙役来到书房之外,说是太一门来人,求见林大人。 林季让衙役去将人请过来。 很快的,徐定天便来到了书房之中,而耿牧见状,则行礼之后,下去办差去了。 “林兄,维州事了,我也准备回去了。”徐定天此番是来告辞的。 “什么时候走?” “今天。” “明天再走,顺便把我弟弟也带走。”此时见到徐定天,林季才想起这茬来着。 “你弟弟?”徐定天一愣。 林季则起身说道:“跟我去一趟林府,路上再跟你细说。” 第五百五十七章 拒绝 林春的事情并没有什么波澜。 在林府见到林春之后,徐定天随便走过场似的简单询问了几个问题,便答应带着林春去太一门修炼。 平白无故捡了个天才的苗子,还能跟林季拉近关系,徐定天没有拒绝的道理。 此事即便传到太一门的上层去,想来也都会欢迎之至。 虽然说太一门和监天司背后也有些歪歪道道,但是去除这些国运屁事,修士之间的这种人情往来还是有的。 即使身为游天官的沉龙,不是也和青城派关系匪浅吗。 当天晚上,林春就直接收拾了行李,跟着徐定天去了太一门下榻的客栈。 道别的时候,林家二老还有些不舍,反倒是林春这小子一脸兴奋,见不到半点要出远门的忐忑。 林季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简单嘱咐了两句,又冲着徐定天道了声谢,此事便算是有了个结果。 第二天上午,林季亲自来到城门外,目送着徐定天等人远去。 跟他在身边的只有总捕高凌。 “这小子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高凌还有些依依不舍。 “太一门的弟子想要外出历练,少说要第三境后期的实力,以那小子的天赋,估计也就四五年的时间吧。” “哎。”高凌轻叹了一声。 见状,林季却翻了个白眼。 “时间给你了,丹药给你了,你要的都给你了...高凌,你怎么还没突破第五境?” 高凌闻言,神情一滞。 “大人,这修炼讲究个循序渐进。” “给你一个月,再突破不了就回来给我办差,不知道衙门缺人手吗?” 摆摆手将高凌打发走,林季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回到府衙之后,他直接提着剑进了大牢。 该割韭菜了。 ...。 。 盛元三年,七月五日。 林季如往常一般在书房中打盹。 突然有衙役上门,说是余家余秋瑶求见。 “余秋瑶?”林季眉头一挑,不知道余家人这时候来见他做什么。 这几日时间,兰城那边似乎也趋于平静,没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 “难不成是余家拿下了兰城,来跟监天司打声招呼的?” 带着几分思索,林季让人将余秋瑶请了进来。 当看到余秋瑶的那一刻,林季瞬间推翻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此时的余秋瑶哪有之前的飒爽气质,她整个人眼窝深陷,很难想象一位日游修士如何能憔悴到这种地步。 “林大人...” 见到林季之后,余秋瑶刚开了个口,不等继续说下去,书房之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 很快的,耿牧门都不敲就快步走进书房之中,手上还拿着一张纸条。 只是他刚准备开口,就看到了余秋瑶。 “余姑娘也在。” 耿牧点点头算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随后直接对林季说道:“大人,刚刚传来的消息,余家老祖余啸...陨落了。” “什么?!”林季惊得勐地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耿牧。 “就凭那两位瞒天之人?” 对于这个消息,林季下意识的不敢相信。 这么多年,什么消息林季都听过,唯独入道修士陨落的事情,少之又少。 别说入道,便是算上鬼王妖王,第七境陨落从来都是稀罕事。 可是当林季看到一旁憔悴的余秋瑶一言不发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此事恐怕是真的。 “余姑娘...” 余秋瑶绝望的点点头。 “老祖宗被那两位歹人逼到了绝境,无奈之下强行催动功法,却不曾想引来了太多的阴煞之力。” 说起此事,余秋瑶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最终老祖宗年老体衰,难以承受,因而爆体而亡。” 听到这话,林季抿着嘴唇,表面上看着是默然不语,实则是在努力憋笑。 老东西多少年没跟人动过手,自己有多大能耐都没点数吗? 引动天地之力将自己撑死,这种死法何止是憋屈,简直就是窝囊至极! 想来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一个入道之耻的称号是少不了的。 为了那个子虚乌有的兰城遗址宝藏,值得吗? 终于,许久之后,林季终于强压下了想要发笑的欲望,装作一副感同身受的沉重模样,冲着余秋瑶拱手。 “余姑娘节哀...不过这种余家的关键时候,余姑娘来我监天司做什么?” “林大人...” 突然之间,余秋瑶勐地跪在了地上。 “余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林季连忙想要搀扶。 余秋瑶却头一低,说道:“余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老祖宗死后,黄家联手天罗宗占据了罗浮山,说是余家败坏了罗浮山的名声,堂而皇之的夺走了我余家的祖地!” “再然后,便是许多已经答应不再争抢兰城遗址的门派也纷纷反悔,将我余家逼了出去。” “大人,余家愿意成为监天司的附属,还请大人出面为我余家主持公道。” 冬! 话音落下,余秋瑶重重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后面的耿牧已经看傻了,下意识看向林季,随后他就看到林季脸上那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玩味表情。 “你想监天司怎么给余家主持公道?” “余家只想拿回罗浮山祖地,只要大人答应,从此之后,余家唯大人马首是瞻。” 闻言,林季却笑眯了眼。 “余家的事与我监天司何干?说起来我跟你们余家还有几分恩怨,于公监天司不该插手,于私本官不想插手。” 听到这话,余秋瑶勐地抬头。 “大人!余家经营罗浮山坊市多年,单论人脉,整个九州都有来往。” 林季却仍然摇头。 “监天司不插手各方势力的内斗,这是规矩。” 哪有裁判下场比赛的。 若是监天司都不公正了,谁还会信服? 余家之事,就该由他们自己解决,解决不了死求算了。 听到林季果断的拒绝,余秋瑶却还不愿放弃。 如今唯独只有监天司能救余家了。 “大人,云州翻云城戚家不是也成了监天司的附属吗?戚家与我余家都是管理着修士坊市的,已经有了先例,为何余家不行?” “而且戚家之事与大人也有不少关联,既然如此,只需要大人朝着京中递一封书信,此事便能解决,我余家保存了香火,大人收获了一群得力的手下...” “好了,别再费口舌了。”林季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他伸手将余秋瑶搀扶了起来。 “戚家是翻云城的主人,你们余家现在是?” “余家有罗浮...” 话说了一半,余秋瑶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林季笑了笑。 “耿掌令,送客吧。” 停电了 抱歉,回老家了,倒霉的是昨晚停电了,好在是乡里,晚上不是很热,不然要炸了。 这个夏天真是热啊,特地回乡里避暑却停电。哭唧唧 这是手机发的! 《巡天妖捕》停电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百五十八章 余家下场 说到底,不帮余家,是因为利益不够。 虽说当初的戚家与如今的余家情况极其相似。 都是自家入道没了,心中失了底气。 但当初的戚家还是翻云城的主人,而如今的余家,却已经没了罗浮山。 前者只需要监天司背书,再承诺一句绝不插手便能熄了各方的小心思。 而后者,则还须得先去打发黄家和天罗宗,再加上如今余家已经失了信誉,之后恐怕还有更多的麻烦。 因此,不是林季不帮,而是余家的筹码不够,不值得帮。 反正常有世家宗门被灭,也常有世家宗门崛起。 于公,余家算是咎由自取,没什么值得意外的,余家没了会有别人顶上。 于私,林季会毫无顾忌的骂一声好死。 书房中。 余秋瑶起身之后,却不愿意离去,她来之前就被告知,若是连监天司都不愿意帮忙,那余家就真的没有去处了。 难不成要离开维州? “余姑娘,请吧。”耿牧准备送客了。 可就在这时,余秋瑶突然抬头看向林季。 “若是大人答应出手,我自忖还有几分姿色,愿意嫁给大人为妾...” 一旁的耿牧一听这话,眼中顿时泛起了几分光芒,也不着急送客了,还稍稍退后了两步方便看热闹。 林季则微微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余秋瑶几眼。 他不得不承认,余秋瑶的确有几分姿色,若是单看身材,确实是熟女多娇,比之青涩少女,多了几分韵味。 “余姑娘,你今年多大了?”林季突然问道。 余秋瑶一愣。 “不到六十。” 虽然知道对于修士来说,这年纪和二三十岁没什么区别。 日游修士五百年的寿元,也没什么不合适的。 但林季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余姑娘,占便宜不是这么占的。” 余秋瑶神情一滞,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季则继续道:“林某还不满三十便有如今的修为地位,林某的未婚妻是堂堂定国公陆广目的孙女,如今不过二十六七,便有了第五境的修为。” “林某的另一位未婚妻如今正在赶往维州的路上,她是襄州钟家的嫡系,还不满二十岁,刚刚出关,修为也是夜游境界。” “就在前几天晚上,我在钟家的丈母娘还来了一趟府衙,钟夫人可是入道修士,她千里迢迢上门来与林某商议钟小燕那丫头片子的事情。” 林季轻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余姑娘天赋不错,但这辈子想入道,即使能行我想也是百年之后的事情了。而单论背景也没什么可论的了。若说姿色,天底下姿色绝佳的美人多了去了。” “这么算下来,余姑娘好像没什么值得林某看中的。” 林季这番没有丝毫遮掩的话让余秋瑶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又有衙役来到书房外通禀。 “大人,药王谷村老求见。” 林季一愣。 村老不就是药王谷留在玉城的那位老者吗? “倒是巧了,记得林某收拾黄家人的时候,这位村老就在暗中窥探来着,余姑娘好像跟他也有关联。” 余秋瑶沉默不语。 林季也不理会她,让人将村老请了进来。 很快,一身郎中打扮的村老走进了书房,冲着林季一躬到底。 随后,他瞥了一眼余秋瑶,却没有打招呼,而是将手中的一副锦盒递给了林季。 “大人,这是我药王谷的一点心意。” 林季带着几分好奇将锦盒打开,却发现里面放着一截漆黑的树枝。 只是瞬间,林季便想到了这东西的来历。 “雷纹木?” 听到雷纹木三个字,一旁的余秋瑶突地抬头。 村老则笑道:“听说余家人阴险狡诈,坑骗了林大人手下人的宝物,如今药王谷便将此物物归原主。” “这东西怎么在你们手上?!”余秋瑶面色骤变,冷冷的看向村老。 村老则根本不理会她,只是看着林季。 林季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将雷纹木收下。 “药王谷有心了,多谢。” 看到林季收下锦盒,村老又是躬身一礼,便告辞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余秋瑶也待不住了,她又扫了林季一眼,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快步离开了书房。 本该在自家人手中的宝物被药王谷的人送来,这怎么看都不是一件好事。 在场的没有蠢人。 林季收下药王谷的东西,虽说是物归原主,但也意味着他默认了药王谷的手段。 那如今的余家... 余秋瑶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 原本热闹的书房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耿牧见没热闹可看了,就准备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阿灵突然从窗外跳了进来。 “喵~上次那人又在偷看。” 听到这话,林季一愣,耿牧也顿住了脚步。 紧接着,林季便意识到阿灵说的是成逍。 想起成逍的手段,林季的目光落在了耿牧身上。 “滚过来见我!” “耿牧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暗暗记下了此事,随后便离开了。” 只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成逍便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大人,不是我想偷看,是我怕有人对大人不利,因此暗中戒备着。”成逍开口便是胡扯。 林季面无表情。 “阿灵,你能发现成逍的手段,能借此找到他的位置吗?” “他的手段是豕梦妖的天赋神通,我们月影猫族对此颇为克制。”说着,阿灵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豕梦妖的味道着实不错,我以前吃过。” 成逍闻言,童孔骤缩,不敢再看阿灵。 林季则好奇道:“豕梦妖?不曾听过,什么样子的?” “它们的妖族真身与野猪类似,两个耳朵尤其长,眼睛长在耳朵上。” “很难想象,但应该不会太好看。” “你想说丑就直接说,何必拐弯抹角。”阿灵翻了个白眼,一跃而起跳出了窗外。 在成逍这位半人半妖面前,阿灵那种与生俱来的妖族血脉压制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肆无忌惮的展现出了对于成逍血脉的不屑,语气之中满是蔑视。 可即便如此,成逍却连还嘴都不敢。 等到阿灵走后,林季这才问道:“以你的天赋神通,应该打听到不少消息了吧?余家出什么事了?” 第五百五十九章 红烧肘子 “大人,余家上下嫡系旁系百来口人,差不多已经死绝了。” 成逍稍稍压低了些声音,轻声道:“我是从方才那位村老身上知道的,是药王谷的人做的。” “下手这么快?”林季有些意外。 他本以为余家怎么着也该苟延残喘一阵,然后再离开维州,兴许还能东山再起。 谁曾想这么快就被灭门了。 “余家与药王谷本来交情不浅,余啸死后他们便在药王谷暂时栖身,结果药王谷的人给他们的吃食里下了药,连带着几位长老一起出手,将余家人杀了个干净。”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看。 “如今余秋瑶已经是余家的独苗了...大人,小的并非有意窥探,事情大抵便是如此,我先走一步了。” 说着,成逍就想要离开。 “做什么去?”林季也没有留他的意思,随口问了一句。 成逍顿住脚步,轻叹道:“我与余秋瑶还算有几分交情,总不好见她身死...大人,小的能否求您一件事?” “你说。” “余家如今已经被灭,余秋瑶已然是散修之身...若是她请求加入监天司,还望大人能庇护一二。” “你这可不像是有点交情会说出来的话。”林季点点头道,“此事我答应你,左右是给府衙多请来一位日游,不是坏事。” 没了余家的麻烦,保下一个余秋瑶不是什么大事。 “多谢大人。”成逍躬身一礼,随后便离开了。 ... 接下来的几天,余家被灭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维州。 药王谷给出的解释,则是他们好心庇佑余家,余家却觊觎药王谷的地盘,因此不得已而为之。 但谁都知道是药王谷看上了余家多年来的累积。 经营坊市的余家,遇到的宝物数不胜数,余家的珍藏自然也极其让人眼红。 显然是药王谷忍不住贪婪将之灭了,再冠冕堂皇的随便找个借口出来搪塞而已。 而维州的修士对于此事,也只是随口议论,并不意外。 药王谷是能跟当初密宗做生意的势力,对于其底线,不会有人报以希望。 说药王谷是邪派也并非不可。 就好像是恶人就该做恶事一般,几天时间过去,连个出来为余家说句公道话的势力都没有。 没有人会为死去的人去惹怒一家大势力。 ...... 盛元三年,七月十日。 一转眼,又是五天过去。 因为兰城遗址的事情而热闹起来的维州,终于安稳了下来。 红发神不知所踪,各家势力已经将兰城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地火之力与阴煞之力外,兰城遗址之中没有任何值得挂念的东西,至于传说中的西兰国宝库,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各家势力大失所望,此事也就没了下文。 到最后,也没有哪家势力占据了兰城遗址,只是说将来若是有修士想要借地利修炼,只管去便是。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最终却是这么个虎头蛇尾的结果。 玉城,酒楼二楼。 “所以说,这帮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听说各家在探索兰城地宫的时候,还都死了人?”林季端着酒杯撇嘴说道。 “是死了几个,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各家也都克制着,没有将事情闹大。”耿牧说道。 在酒桌的另一侧,则是高凌与楚金。 这两位都是在昨天才刚刚出关,高凌突破到了夜游,如今已经卸任维州总捕,成了五品游星官。 楚金则终于突破了第六境,成为了一位货真价实的日游修士。 只是按他自己所说,此番突破已经耗尽了他的心气,恐怕要在日游初期停留一辈子了。 对此,林季也没什么好说的。 世间足有七八成的修士连第三境都突破不了,终其一生都在养气境蹉跎。 日游境,已然是寻常修士口中的前辈高人了。 “今日难得两位同时突破,这是双喜临门...以后府衙的事情还要指望诸位通力合作,在此林某敬诸位一杯。” “林大人客气。”在场的其余三人连忙回敬。 这场酒席本就是为了庆祝楚金与高凌的突破,而众人跟林季相处了一段时间,也知道林季没有架子,因此席间颇为热闹。 原本这场酒宴就该尽兴而归的。 可席间的时候,小二突然端着一个盘子走了上来。 盘子里装着的是一只猪肘。 “红烧肘子?”林季眉头一挑,看向小二。 “是有客官给您赠送的菜。” “是谁送的?”林季皱眉,有些不解。 “那位客官就在一楼,这菜也是他带来的...那位客官说了,请您先吃,吃完再去见他。”小二说道。 这话说的愈发的云里雾里,林季也没为难小二,将其打发走了。 耿牧则起身道:“装神弄鬼的...大人,我这就下楼将人拿来上。” “不急。”林季微微摇头。 此时的他反而有些好奇了,是谁平白无故的给他送上一道肘子来,还是自己带来的。 说起来,昨天晚上睡前,他还想着当初在青阳县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酒楼里的肘子。 想到这里,他拿起快子连肉带皮夹了一快子,就要往嘴里送。 “大人,小心有毒。”耿牧连忙说道。 “谁会蠢到这样下毒?”林季满不在意,将肉送进嘴里咀嚼,“嗯,还热乎着...是梁州的风味,甜口重些。” “倒是有些像青阳县酒楼的味道了...等等!” 林季突然神情一滞。 他昨晚念叨着梁州的肘子,此时此刻就吃到了热乎的。 这未免太巧合了些。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了几分畏惧,他感觉嘴里的肘子都不香了。 连忙放下快子,起身推开了包厢的大门,朝着酒楼一楼看去。 随后,他便在一楼的角落那桌上,看到了一位唇红齿白的小道士。 “林施主,好久不见了。”小道士笑眯眯的打了声招呼。 林季则直接黑了脸。 “我说昨天晚上睡觉,怎么有乌鸦在外面叫,果然是大难临头。” “林施主福星高照,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哪来的大难临头?” “看到你便觉得晦气,你是大难,你来找我,便是大难临头。” 说完,林季心中还是忍不住暗骂了两声。 真特么晦气。 第五百六十章 天机之事 一场酒席不欢而散。 林季黑着脸,带着天机化作的小道士来到了府衙之中。 书房里,林季将大门紧闭,随后黑着脸看向天机。 “何事找我?你不是该跟高群书与秦临之在一起吗?莫不是惹了不该惹的人物,于是你们分开逃命了?”林季满怀恶意的揣测道。 可谁曾想,天机沉默了片刻,竟然点了点头。 林季童孔骤缩。 “惹了事便来找我?滚出去,快滚!离老子远点!”林季急的粗口都出来了。 他现在可不是曾经那个能随意拿捏的小捕头了。 天机也不恼,只是说道:“林施主...听我说,你先别急。” “我都要急死了!每次见你都没好事!” 说着,林季长舒一口气,暂时按捺住心中的烦躁。 能让高群书和秦临之这两位都解决不了的麻烦,对于他来说,恐怕与灭顶之灾也没什么差别。 想来天机也不会愚蠢到找他这个区区日游来帮忙。 这样一想,林季反而不着急了。 “说吧,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死人了没?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林季说道。 “小道此番上门,是有求于施主,希望等施主突破入道之后,去一趟佛国。”天机笑眯眯道。 “不去,佛道不两立,我去佛国找死去?”林季断然拒绝,“而且林某还是维州镇府官,脱不开身的。” “入道之后,要么接任游天官,要么卸任做个闲散客卿。等林施主入道之后,这镇府官的官身便不是束缚了。”天机说道。 闻言,林季也不着急。 “给我一个去佛国救你们的理由,说句实在话,我巴不得你们三个赶紧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就是高群书和秦临之不在,林季知道天机不是碎嘴的人,因此才敢大放厥词。 若是那两人当面,林季肯定从心。 天机则说道:“林大人可还记得,当初阿赖耶识死后,高大人和秦施主设计偷走了阿赖耶识遗骨的事吗?” “自然记得。”林季没好气的道。 “高大人已经参破了道成的玄机,但想要道成也是千难万难,因此他将主意打在了这幅菩萨遗骨之上。” “具体如何小道不能直说,事关道成,上面在看着。”天机指了指天花板,笑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小道这最后一世了,总要精打细算着点。” “所以呢?语焉不详的说了一堆废话,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季不耐烦道。 “阿赖耶识出身大慈恩寺,此番我们三人去了佛国,一个不小心招惹到了大慈恩寺的秃驴。” 说到这里,天机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深深的无奈模样。 “简单来说,大难临头各自飞,高大人重伤濒死,却逃了出去,如今不知道在哪养伤...想来等他恢复一些之后,就会联系小道。” “那些秃驴那么厉害?高群书都重伤濒死?”林季震惊了。 高群书可是接近道成的人物。 “大慈恩寺有第八境的罗汉,并且不只一尊。” 天机无奈道:“佛门的修炼与道门不同,他们借信仰成就罗汉果位,但却也被信仰束缚。因此道门第八境是自身修为,无拘无束;佛门第八境却限制重重,只能在自家寺庙里待着。” “当初的阿赖耶识便是如此。”林季对此并不意外,“既然你们早知道此事,为何还能被罗汉所伤,但凡有些理智都不会去自找麻烦,知道要远离寺庙吧?难不成你们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逼得罗汉付出大代价施展手段收拾你们?” “嗯,倒也不是,主要是高群书那厮太过肆无忌惮,跑去大慈恩寺偷东西,还带上了我和秦临之。” 说起此事,天机也恨得牙痒痒,也不称呼高大人了,直接变成了高群书那厮。 《日月风华》 天机看到了因为自己的失态,林季脸上泛起的错愕。 他则咬牙继续道:“小道自忖涵养不错,但跟高群书厮混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所谓涵养,是没遇到真正的狗娘养的杂碎,等遇到了,什么涵养都忘了,高群书那厮,亏得还是当过监天司司主的人...呸。” 看得出来,天机的确被气坏了。 林季此时却笑眯了眼,他就喜欢听别人倒霉。 “高群书重伤濒死,秦临之呢?” “还被困着,他本就是魂身夺舍,那些秃驴非要念够三年的心经将他超度了才算完事。” 说起此事,天机甚至都有些后怕。 “八十一位高僧将其困在阵法之中,日夜诵念心经,那梵音阵阵不绝于耳,当时小道见了那场面之后,只觉得头皮发麻,活了一千多年,不曾见到这般可怖的情景。” “小道只是在旁边看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遍体生寒,不敢再看。” 林季能想象的到被人困住之后,又被一群人日夜念叨着自己听不懂的音符的场景。 肯定是会将人逼疯的。 “那你呢?他们两个倒了血霉,你怎么没事?”林季又问道。 “小道与大慈恩寺的秃驴有些交情,本就是被裹挟着去的,见了罗汉之后,罗汉知道小道没有撒谎,于是便没有为难小道。” 闻言,林季暗道可惜。 天机这厮活了这么多年,掺和了不少事情,但却能把自己摘得干净,确实有几把刷子。 “所以你来找我做什么?大慈恩寺...我可惹不起。高群书逃了出去不用我救,秦临之被困住了,别说我是入道,即便我将来道成,恐怕也救不出来。” “能救出来的。” “救不出来的。”林季断然摇头,又不解道,“为何非要救秦临之?让他死了不好吗?” 老疯子早就该死了。 “阿赖耶识的菩萨骨在他身上,不将他救出来,前后折腾这么久都白费了。”天机说道。 “那是你们,与我无关。”林季冷笑道,“你们的谋划我一概不知,出了麻烦,我也绝不会管。” 林季拒绝的极为干脆。 可就在这时,天机却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林季微微皱眉,有些不祥的预感。 第五百六十一章 悟难能活?(求订阅) 天机则慢悠悠的说道:“施主可知道,第八境的存在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即便是只剩一副枯骨的阿赖耶识,在佛国也还有办法让他活过来,何况那还是一副第九境的菩萨骨。” “这与我何干?” 天机笑了笑,说道:“施主难道忘了,你的好兄弟悟难...也是阿赖耶识。” 一句话,让林季彻底僵在了原地。 说起悟难,哪怕时至今日,林季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 这么多年了,好像唯独那小秃驴跟自己合得来。 那知道趋吉避凶的贪心不足还好色还不承认的小和尚。 沉默良久,林季长叹一声。 “天机...林某就知道看到你准没好事。” 天机则轻笑着,冲着林季躬身一礼,并不开口。 “大慈恩寺岂是那么好招惹的?八十一位高僧合诵心经,即便是鬼王去了都要被活生生超度,林某即便入道,恐怕也无能为力。” “自然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在大慈恩寺的罗汉的眼皮子底下智取?”林季嘲讽的笑了笑,更多是自嘲。 因为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要去一趟的。 小和尚当初赴死,才换来了林季的大功德,才换来了维州如今的安稳。 若是没有维州之事,肯定就没有如今林季因果道即将入道的境界了。 他元神之上的因果线,最显眼的那根线,便是连接着维州与阿赖耶识的因果。 若真有可能让悟难活过来。 于情于理,林季都不能不管。 想到这里,林季长叹一声,又问道:“假如事成,活的是悟难还是阿赖耶识?” “都是。” “三身法的过去身、现在身与未来身?现在身是维州千年来的血肉凝结,早已陨落在当初的天雷之下,所以活的就是恶身也是过去身的阿赖耶识,与善身也是未来身的悟难?” “不错。”天机点头。 “阿赖耶识的枯骨是菩萨骨,佛国会眼看着一尊菩萨底子的恶罗汉重生?” “事在人为。” “呵。”林季嗤笑了一声,也似是在嘲讽自己的不自量力,“此事我应下了。” 天机又一次躬身行礼。 “等林施主入道了,小道再来。” 话音落下,天机就准备离开了。 可林季却突然叫住了他。 “且慢。” 天机顿住脚步,回头看向林季。 “林施主想说什么?” “你没骗我吧?关于悟难之事,他真的能复活?” “没有。” 林季则微微眯眼,带着几分威胁道:“想来你也知道,假如万幸事成,结果却与林某想的不一样,到时候林某可不会如此时这般好说话。” 天机神情一滞,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施主是天命之人,小道无论如何都不敢欺骗与你。” “欺骗与欺瞒只是一字之差,前者是谎言,后者却只是语焉不详。” 天机说不出来话了,沉默不语。 见状,林季则冷笑一声,摆了摆手。 “我就知道你有所隐瞒,但既然能救悟难,那你不想说,我也就不问了便是...但林某这人没别的,唯独睚眦必报,希望天机道长记下。” “小道记着了,告辞。” 等到天机走后,林季的心中则念叨着当初跟在身边的小秃驴。 “当初是眼看着你要身死,我才告诉你我还是雏的...你回来了,我岂不是要丢个大脸?” 心中念叨着,林季的脸上渐渐也泛起了几分笑意。 带着些许缅怀的笑意。 ...... 盛元三年,七月十五。 玉城之外,一对年轻的男女跟着进城的队伍,走进了玉城。 “小燕姐,等会见了姐夫,你替我美言几句呗?姐夫那么大的官,让他给我个掌令当当,我以后回去吹牛也能有些底气不是?” “你区区第三境修为,想当掌令?”钟小燕看着身旁高大的少年。 这少年是钟家旁系的子弟,名为钟雷。 此番是跟着钟小燕出来加入监天司历练的。 他看不上襄州那安稳的环境,非得到维州来涨涨见识。 看着钟雷那自信的模样,钟小燕脸上泛起嗤笑,道:“你怎么不干脆让林季让位,你自己去当镇府官去?” “嘿,镇府官要管的事太多了,我怕我管不过来。”钟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你竟然只是嫌弃麻烦,不觉得自己有没有资格?”钟小燕诧异道。 听到这话,钟雷一拍脑门。 “对哦,得是日游修士才行,那我还差得远...小燕姐,开灵到日游几个境界来着?” 钟小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不再理会这蠢货。 本来她们两人早就能赶到玉城来了,但一路上钟雷招惹了不知道多少麻烦。 这傻货口无遮拦,偏偏正义感爆棚,见了什么不顺心的事都要掺和一手,动辄便跟人打得昏天黑地的。 很快的,两人来到了府衙之外。 钟小燕倒是不紧张,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只是对林季想念的紧,也恨的紧。 “维州不比襄州,你在襄州惹事有家里撑着,你在路上惹事大不了惹了就跑,咱们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但是到了维州却不同了。”钟小燕告戒道。 “不是有姐夫吗?”钟雷挠头。 “所以你是来历练的,还是给林季惹麻烦的?他最怕麻烦,让他不痛快了,他肯定打发你走。” 如今的钟小燕,似是也不像以前那般任性了。 “我可不走,回去整天挨骂,不如在外面。”钟雷断然摇头。 就在两人说话的关口,他们都没发现,就在衙门斜对面不远处,一个糖葫芦摊位前面,林季怔怔的看着他们。 “这丫头许久不见,倒是也会为别人着想了,这是成熟了些,还是身边跟了个蠢货,不得不懂事?”林季摩挲着下巴思忖着。 早在两人进城的时候,林季正好在城门口晃悠寻找吃食,早早便看到了他们,跟了一路。 自然也听到了那位叫做钟雷的少年的奇言妙语。 就比如... “总之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凡事多动动脑子不会有坏处。”钟小燕苦口婆心的说道。 钟雷则咧嘴一笑。 “小燕姐,这话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有脑子的人做事瞻前顾后的,一点都不痛快,所以我有脑子也不用。” 说完,钟雷又看向钟小燕。 “小燕姐,以前你跟我也一样爷们,现在变得娘们唧唧的,就是脑子用得太多了,我觉得你最好也别用了。” 已经来到两人身后的林季彻底没绷住。 “噗。” 第五百六十二章 得见见 劝别人别用脑子的言论,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这么多年来,林季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笑过之后,林季又买了一串糖葫芦,朝着钟小燕和钟雷两人靠近过去。 而与此同时,钟小燕也带着钟雷走向府衙大门,然后不出意外的被门口的衙役拦了下来。 只是衙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了后面跟着的林季,于是连忙躬身行礼。 看到这一幕,钟小燕一头雾水,钟雷却眉飞色舞的。 “还得是监天司,哪怕是衙役也看出你我的不凡来了,招呼都不用打直接就行礼,嘿嘿。” 就在这时,林季的声音也在两人身后响起。 “吃吗?” 钟小燕蓦然回头,就看到一根糖葫芦被递到了面前,也看到了那满脸笑意的林季。 “哼,多大年纪了还吃糖葫芦?” 钟小燕脸上泛起惊喜之色,但很快又轻哼一声,接过了糖葫芦咬了一口,硕大的山楂将她的小嘴塞得鼓鼓的,蜜糖的甜味让她眯起了眼。 “你这不是吃的挺香的嘛。” “唔唔。”钟小燕努力咀嚼着将山楂咽下,又道,“只是不想让你在别人面前没面子罢了。” “原来如此,这倒是我没想到的。” 林季一拍脑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随后,他便带着钟小燕和一旁已经傻眼的钟雷进了衙门。 跟在林季身后,钟雷压低声音看着身旁吃的津津有味的钟小燕,问道:“小燕姐,这位就是姐夫?” 小书亭 “嗯,是他。”钟小燕点点头。 林季则回头冲着钟雷笑了笑。 谁曾想钟雷却不理会林季,又压低声音滴咕道:“怎么看起来娘们唧唧的,这小子嘴上没毛,靠谱不靠谱啊?哪有三品镇府官这副模样的,你别不是被骗了。” 前面的林季听不下去了。 那钟雷压低了声音也跟常人说话一般,还偏偏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小燕,这位是?” “是我族弟,长辈让我带他出来涨涨见识。” 林季点点头,又问道:“他这张嘴一路上没少惹麻烦吧。” “哎。”钟小燕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你在路上没跟他说我吗?” “说了一些。” “没说我这人心眼特小,睚眦必报的事情?” “忘了。” 林季点点头,看向钟雷,以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小子,到了我的地盘,谁来也不好使,就凭你刚才那番话,你肯定完蛋了。” 话音落下,不等钟雷反应过来,林季突然喊了一声。 “高凌?!”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高凌便出现在了林季面前。 “林大人。” 林季则指着钟雷说道:“给这小子找个厉害点的头儿带着,让他当个妖捕。” 高凌一愣。 “我不当妖捕,我至少能当个游星官!”钟雷还在不服。 林季却不惯着他,心念一动,气势便从体内泛起,直接将钟雷笼罩。 近在迟尺的钟小燕和高凌还没感觉到什么,但钟雷却面色骤变,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我...我...” 他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只是看向林季的目光中已经满是惊恐。 “这是我未婚妻的族弟,出来历练的。”林季对高凌说道,“这小子我也不认得,但这张嘴实在是烦人,你找个厉害点的捕头带着他,将他这张嘴治一治。” 高凌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下官明白了,这就去办。” “不,你不明白。”林季却又拉住高凌,冷笑道,“这小子即便是操练死了也不会有人替他说情,让人给他狠狠的穿小鞋,往死逼的那种,明白吗?” “明...明白了。” 高凌点点头,看向还躺在地上的钟雷,目光中满是怜悯。 招惹谁不好,招惹这杀胚,真是嫌命长。 很快的,钟雷就被高凌带走了。 林季则继续带着钟小燕朝着府衙深处走去。 “在玉城有落脚的地方吗?”林季随口问道。 “没有,我一出关就往维州赶了,什么都没安排,身上的钱都快花完了。”钟小燕大大咧咧的说道。 “你倒是干脆...住我隔壁吧。” “我还以为你会让我跟你住一个屋。”钟小燕脸上泛起几分促狭。 “那你愿意吗?”林季反问。 “等成亲之后再说吧...”钟小燕忽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接着道,“听说你在京城又找了个未婚妻?” “圣上赐婚,拒绝不了。” “你好像也不是很抗拒啊。”钟小燕撇嘴道。 “抗拒不了,只能接受。”林季则很坦然。 “是享受吧?” “没有...” 话还没说完,林季感觉到一只小手爬上了自己的腰间,然后便是一股扭曲的疼痛感传来。 林季则忍着不说话。 片刻之后,钟小燕终于松开了手。 “解气了吗?” “还行吧。” “要不解气可以继续,我还忍得住。” “下次吧,这个事情我还要想想,至少得见见那位。”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到了林季的书房之外。 林季则赶紧转移话题,介绍道:“这里就是镇府官的书房了,我平日里都是在这里办差...站在门口那位是府衙里的掌令官耿牧,说是掌令,但衙门里的事情我都交给他去管,我一般只是拍板一些重要的事情。” 书房门口的耿牧愣愣的看着林季和钟小燕。 “林大人,这位姑娘是?” “我未婚妻,钟小燕。” “就是襄州钟家那位吧?耿牧见过林夫人。” 一句林夫人,叫的钟小燕心中起了几分波澜,一路上她都拿着架子,不想显得太过激动。 但这句林夫人终究是将她叫红了脸。 等钟小燕和耿牧见礼之后,林季才问道:“出什么事了?让你在这等我?” “九州各处的消息到了,是监天司的密信,得用您的镇字令才能开启。” 九州各处发生的事情,监天司都会定时跟各处的镇府官通气。 镇府官是监天司的封疆大吏,任何消息基本上都不会隐瞒,而是第一时间送到。 就如当初镇妖塔一事,明明只是在京梁二州发生,但林季去了襄州之后,襄州的镇府官对于镇妖塔一事的细节也了如指掌一般。 “原来如此,估计没什么大事,一起看吧。” 林季满不在意的带着钟小燕走进了书房,耿牧也跟了进去。 第五百六十三章 来信(求订阅) 书房里,林季将钟小燕按在了平日里他自己坐的书桌后面的位置上。 他则和耿牧在一边的茶桌旁相对而坐。 耿牧取出了三封密信,信封上有简单的阵法,开启的方法不对,书信当场自焚的手段而已。 林季将镇字令取了出来,在信上一扫而过,三封书信上的阵法顿时被解开。 他拿起第一封信扫了两眼。 “是京里发来的。” 很快将信件的内容看完,林季将信纸递给耿牧,随后说道:“你知道南边的妖族遗迹吗?” “没听说过。”耿牧摇头。 林季摇头笑道:“维州还真是...消息闭塞得紧。几个月之前的京城,一群青丘狐族从云州而来去往南方,路过京城还开了青楼,闹得沸沸扬扬的。” 《控卫在此》 “信中说南边遗迹有变,那妖族遗迹,本来妖国已经要跟大秦联手探索,但偏偏遗迹与龙族有关...原本我以为此事不会有太多波澜,谁曾想南边那条真龙气性这般大,跟妖国的数个大族直接开战。” 与此同时,耿牧也看完了信件。 “此事与大秦无关吧?信上只是说大秦参与探索遗迹的事情没了下文...反正也是妖族之间的内斗,他们打生打死与我等何干?” “连第八境的真龙都亲自出面,那妖族遗迹不会简单,大秦肯定不会轻易放下的,你看着吧...之后要么是总衙那边的游天官出马,要么是皇家养着的入道供奉,总归是要出人去分一杯羹的。” “要掺和妖族的战事?” “有好处,上面不会放过的。” “若是惹恼了妖国?” “那便打呗,无论哪方吃了亏,肯定都要找回面子。高阶修士不会撕破脸皮,只是苦了下面办差的人。”林季轻叹道。 南边遗迹的事情距离维州太远,也绝对轮不到林季去掺和,因此随口聊了两句之后便不再关注。 第二封信的内容,则让林季起了几分心思。 “虽然早就知道北边的蛮族要入侵云州,但是真看到云州战事开启,还是觉得有几分不真实。”林季喃喃说道。 信上说蛮族跟镇北军的战争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了,几次大战,双方丢下了数之不尽的尸体之后,如今还在对峙。 说是对峙,但战场却在云州境内。 林季又想起了当初在云州时,看到的那些蛮族烧杀劫掠之后的残酷景象。 “战事一起,苦的是百姓。”耿牧也有些唏嘘。 他是经历过维州被密宗统治的时代的,因此更能理解那种百姓们颠沛流离的苦。 “此事无解,蛮族在北荒,那贫瘠之地大秦决然拿不下来。也正因为如此,蛮族才肆无忌惮,年年南下。” “不能让高阶修士去直捣黄龙吗?” 林季摇头。 “蛮族也有圣火教,大秦即便能赢,但付出的代价却太大了。” “一劳永逸总好过年年开战。” 林季脸上泛起几分讥讽。 “苦的只是百姓而已,入道修士潜心修炼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去帮百姓们拼命?” 这话听得耿牧哑口无言。 林季又取出第三封信。 也是云州来的。 信中开口的一句,却让林季目光波动了片刻。 ‘林季,见字如晤。’ “是昭儿的信啊。”林季喃喃自语。 “是那位陆昭儿姑娘?”钟小燕听到了林季的声音,有些在意的问道。 先前她一直保持安静,不想打扰林季。 但此时却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林季回头看向钟小燕,没什么好犹豫的,直接拿着信纸来到钟小燕身边。 “一起看看吧。” ‘我在云州安好,在府衙领了掌令的职,秦大人对我颇为照顾,平日里都是办些小打小闹的差事,虽然无趣,但却没什么惊险,想来应该也合你的心意了吧?’ ‘北边的蛮族下来了,我跟着爹爹的队伍去了前线参战了几次,也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死人。’ ‘地上的尸体堆成了山,有蛮族的,也有镇北军的,混在一起,没人收尸,只是军中的修士掀起尘土肆意埋了了事。’ ‘然后我便被爹爹赶回去了。’ ‘云城有个纨绔子弟纠缠于我,我被他纠缠的烦了,于是砍了他的手,谁曾想那纨绔太过没用,不等大夫赶到就没了性命,我本不想杀他的。’ ‘那纨绔他爹放话说要我给他儿子陪葬,秦大人护着我,灭了那纨绔一家,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他们一家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犯人。’ ‘我觉得这样不好,虽然那纨绔无理在先,但最后还是我先出手伤人。为了此事灭了他们一家,总觉得有些不妥,可事情已经这样,总不好再说什么,因此只能认下。’ ‘我不喜欢这样,却无可奈何。’ ‘这封信是在此事之后,我没由来想起了你,于是好奇若是换做你,会如何应对。’ ‘总觉得我最近愈发的止不住脾气,也找不出缘由。’ ‘闲话到此为止,我也是第一次给人写信,想起什么写什么,或许凌乱了些,但想来你也不会在意。’ ‘林季,一别数月,你可曾在闲暇时分,有那么片刻的光景想起过我?’ 陆昭儿的信到此为止,看到最后笔迹愈发的凌乱,林季几乎能想象得到,写下这封信的陆昭儿,当时会是如何的扭捏模样。 将信纸重新塞进信封里,林季将这封信收了起来,看向钟小燕。 “这位陆姑娘...脾气不好吗?”钟小燕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倒也不是,她信中说得简单,但那纨绔之事,应当是将她逼得无可奈何了才愤然动手...她不是会欺凌普通人的性子。”林季轻笑道。 钟小燕瘪了嘴。 “当着我的面这般维护陆姑娘,你不怕我吃醋吗?” “我不维护她,你就不吃醋了吗?”林季摸了摸钟小燕的长发,“要不你去信一封问问她,你在我身边跟着,她却远在云州,她会不会吃醋?” 听到这话,钟小燕没了脾气。 尤其是感受着林季的指间在她的发梢掠过,让她心中原本的些许愤然都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林季则起身看向耿牧。 “我先带她安顿下来,你忙去吧。” “下官告退。” 等到耿牧离开之后,林季带着钟小燕朝着后院走去。 “等会想吃点什么?我亲自下厨。” “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吧,一路带着钟雷那傻货光顾着逃命了,都没安稳几天。” “我之前给钟雷穿小鞋,你没意见吗?毕竟是你族弟。” “如果他不是我族弟,我已经用离火将他烧成渣了。” -------------------- (各位老铁们,本书只差一两百均订就精品了,大家能否帮忙来起点订一下正版。拜托了!)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夜话 深夜,府衙后面的小院里。 周遭万籁俱寂,唯独不远处书房外的大树上,时常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 林季和钟小燕背靠背坐在花园旁边,在花园的另一侧,还有没收拾掉的烧烤架子。 空气中还弥漫着几分孜然的味道。 下午的时候,林季便带着钟小燕跟阿灵和怜玉熟识了一番,又在这小院里做了一顿烧烤。 简单却热闹。 散场之后,林季又拒绝了怜玉收拾现场的打算,而是跟钟小燕在花园里独处,说着分别之后的近况。 “所以我闭关的这段时间,你竟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还去了那么多地方。”钟小燕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 她一出关,就听到了林季成为三品镇府官的事情。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足够努力,比以往要努力千百倍了,却还是被林季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如果可以的话,我反倒是不想经历这些。”林季轻笑着,看着天空中的明月,感受着背上传来的,钟小燕身体的温热。 他久违的感到了无比的宁静。 “一开始,我只是想着有几分自保之力,赚些钱买个宅子,娶个媳妇生个娃,一生平平澹澹的过去。” 《仙木奇缘》 “没出息。”钟小燕撇嘴,“宅子怎么也该买大些,只是一个孩子就够了吗?” “我以为你要说我浪费天赋,亦或者胸无大志什么的。” “以前的我会这么觉得。” “那现在呢?” 钟小燕默然片刻,突然轻叹了一声。 “叹什么气?” “与你分别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闭关时偶尔想起你,也不觉得有什么。” 一边说着,钟小燕侧过了身子看向林季。 “甚至...我一出关便赶来维州,也只是听说了你的近况,想要知道你是不是修为又大有涨进,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追上你之类的。” “然后呢?”林季问道。 “非得是与你相见,接过你递来的那串山楂不够新鲜,糖衣甜得发腻的糖葫芦之后,我才突然意识到,所谓思念的滋味。” 听到这话,林季脸色微动,心中起了几分波澜。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扭扭捏捏,娘们唧唧的。”林季故作镇定的调笑道。 “再不坦然一点,你的心思就都要被那位陆姑娘抓走了。”钟小燕则说得很坦然。 “不会的。” 钟小燕瘪了瘪嘴,没再开口。 “所以来维州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林季生硬的换了个话题,“在监天司当差?亦或者自己修炼,反正都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能照应着。” “本姑娘也是夜游修士了,怎么在你口中,就好像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一样?”钟小燕有些不满于林季的语气。 见林季不吭声,钟小燕也有些迷茫,继续说道: “不知道,出来时本想着行侠仗义,继续本姑娘扬名江湖的伟业,谁曾想在外走了几天,却没了这心思。” 林季笑道:“还记得初见的时候,你还女扮男装来着。” “别提了。”钟小燕捂住了脸。 前后不过一年,但林季却明显的感觉到,钟小燕的变化足以说是天翻地覆。 一场闭关,似是连性格都成熟了不少。 “总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伯母是希望你将来能有所成就的,你是钟家嫡系的独苗,家中还指望着你将来能入道。” “入道啊...” “怎么,没信心?” “若是以前,本姑娘根本不把区区入道放在眼中。” “那如今呢?” “几乎不敢奢望了。”钟小燕微微低下头,声音也沉闷了几分,“林季..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次闭关我之所以能突破到夜游境,是因为我急功近利走了捷径,几乎耗尽了离火的血脉,将来我的修为恐怕要止步日游了。” 林季神情一滞。 这事他当然知道,还是钟夫人亲口所说。 但钟夫人不是说,钟小燕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吗。 钟小燕则继续道:“当时急于求成,事成之后才意识到不对,但却已经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伯父伯母知道吗?” “不知道,没给他们说,怕他们失望。”钟小燕微微摇头。 闻言,林季伸出手抓住了钟小燕的手。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肚,试图以此来给些安慰。 “会有办法的。” “希望如此吧。” 钟夫人的谋划林季不好给钟小燕说,毕竟是炼化自家老祖宗的血肉,此事还是瞒着的好。 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在落下了,东方的极远处泛起了些许雾蒙蒙的白光。 “天要亮了,该歇息了。” “你堂堂日游修士,也会觉得困倦?” “睡觉是美事,与美味一般不可辜负。” 闻言,钟小燕笑了笑。 “你的歪理还是这么多,我回房去了。” 话音落下,钟小燕起身,冲着林季微微一笑之后,走进了林季厢房隔壁的房间。 在钟小燕关门的前一刻,林季问道:“小燕,我怕黑。” 冬! 回应林季的,是钟小燕毫不犹豫的摔门声。 ...... 玉城以南,二百里处。 落凤坡前,落霞县。 钟雷一脸苦相的敲开了县衙的大门。 “我是来报道的,是玉城来的妖捕。” 衙役听了钟雷的话,连忙让开了路,迎着钟雷进了衙门。 只是这落霞县衙却冷清得很,钟雷被引到偏厅坐下之后,半天也没人来照应。 “兄弟,怎么县衙里都没人的?”钟雷问道。 “县令老爷卧病在床,衙门里的陈琦捕头带着手下的其余妖捕进山去了。”衙役答道,“前几日县里出了妖邪,才刚刚有些线索,因此陈捕头便带人去办差了。” “哦?有妖邪?捕头去了多久了?” “有一天一夜了。” “一天一夜未归,一定是妖邪难缠,捕头遇到了麻烦。”钟雷来了兴趣。 “陈捕头是往哪边去的?” “就是县外的落凤坡,只有三十多里地。” “好,我这就去一趟!”钟雷大笑一声,抬腿就朝着衙门外走去。 他堂堂钟家修士,总不能真的从一个妖捕做起。 此番解决了捕头都解决不了的麻烦,此事传回玉城去,姐夫总该高看自己一眼了吧? 到时候,不说多的,一个游星官总是能混上的。 第五百六十五章 丧命 所谓落凤坡,也不过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传下来的说法,说是曾经有神鸟凤凰落于此处,栖息也好涅槃也罢,总归是有凤凰来过。 因此,当地的百姓便起了个这样的名字。 类似的地名放眼九州数不胜数,哪怕是钟雷这种初次出门历练的小年轻也知晓,且并不放在眼中。 出了县城,又向南走了十余里,钟雷看到前面的道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远处便是一片向上的山林。 “按照衙门里的衙役所说,这里便是落凤坡了...果然是传言,这也不过是个小土坡而已,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钟雷撇着嘴轻笑着,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进了山林之中。 “这点小地方能出什么妖邪,稍有些本事的都不会选择留在这里,一眼几乎能望尽大半的犄角旮旯,还落凤坡呢,呵。” “那位所谓的陈琦捕头也实在没用,这点小事也须得一天一夜?我看要么是本身废物被妖邪拖住,要么就是借着办差的名义偷懒去了..哈哈,这倒是与我颇有些相同,在家中的时候我也总找借口偷懒来着。” 说话间的功夫,钟雷已经深入了山林之中。 这山林虽然不大,但总该有些虫鸣鸟叫的,可此时此刻,钟雷的周围却是万籁俱寂。 但他却浑不在意,直至看到前方进山的路上倒着一具尸体,才终于顿住脚步。 兴许是从小胆子就大,亦或者是对自己极为自信的缘故,钟雷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尸体,甚至还伸手拨弄了两下。 “竟然是干尸,身上还穿着监天司的妖捕服饰,看来是落霞县的妖捕了?前后不过一天就被妖邪害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吸人阳气的妖族,亦或者是某些手段诡异的鬼物?” 思忖片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钟雷索性不再去管,继续深入山林。 “无论是妖物还是鬼物,都不是我钟家离火诀的对手,我虽然血脉稀薄,但手段也刚好克制这些妖邪,还得是钟大爷出手。” 一边愈发兴致勃勃的深入山林,钟雷却逐渐感到了些许寒冷。 “这鬼天气,七月份的维州怎么会这般寒冷。” 他皱眉,催动了些许灵力,让身子重新暖和了起来。 只是这区区暖意不过持续了片刻便又被寒冷所取代。 “罢了,我血气方刚,这点寒冷算个屁。” 钟雷摇了摇头不再理会,继续深入。 终于,他前方的路到了尽头,再往远处则是一处悬崖。 在悬崖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具尸体,跟来时路上看到的一样,都是干尸。 呼呼... 寒风呼啸的吹过,终于给万籁俱寂的周围添上了些许响动。 钟雷走上前去探查,最终找到了在悬崖最边缘的,穿着捕头服饰的那人。 走到近前,钟雷惊讶的发现,此人竟然还没有断气,但看起来也已经奄奄一息了。 似是就留着最后一口气等人到一样。 “在下钟雷,玉城来的落霞县新任妖捕,你便是捕头陈琦吧?”钟雷问道。 陈捕头用尽全力才勉强抬起头,看了钟雷一眼之后,他努力抬手指了指来时的方向。 “鬼...逃...” 区区两个字,几乎用尽了陈捕头所有的力气,说完这两个字之后,他头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半点动静。 “果然是鬼物所为!”钟雷目光一凝,冷笑道,“虽然你们没用了些,但好在我来了,起码能给你们报仇雪恨!区区鬼物而已...” 说话间的功夫,钟雷觉得脖子后面有些瘙痒。 他抬手挠了挠,却没挠到自己的后勃颈,反而摸到了冰冷冷的东西。 “咦?什么东西。” 他回头扫了一眼,却童孔皱缩。 “婴儿脑袋?” 冬。 钟雷的身体倒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悬崖旁边,寒风呼啸依旧。 也是阴风依旧。 ...... 玉城,府衙之中。 “你说什么?!”林季勐地起身,盯着眼前的高凌。 高凌被林季的威势所震慑,下意识退后了半步,又强忍着站住。 万幸他知道这威势并非是针对自己。 “落霞县县衙捕头妖捕合共九人全部丧命。”高凌低着头将刚刚消息重复道,“是县里的衙役去收的尸,九具尸体全部没有外伤,但都是干尸,前后不过三两天时间。” 闻言,林季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你之前就是安排钟雷那小子去的落霞县吧?” 高凌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落霞县的陈琦捕头是我的老手下,对待下属颇有些严厉,本身也是有本事的人,而且落霞县距离玉城并不算远...” 林季有些烦躁的摆了摆手。 “我的意思是,钟雷那小子呢?消息里没说他是死是活?” “没说,但...” “但?” “落霞县妖捕与捕头加起来,本只有八人。” 本来只有八人,钟雷去了便是九人了。 林季扶额,无言以对。 见状,高凌说道:“大人,要不要让掌令去一趟?楚掌令近日还在玉城稳固根基,正好可以让他...” “本官亲自去。”林季摇了摇头,“终归是我未婚妻的族弟,派出来历练,人才到就没了,总要给个说法的。” 《极灵混沌决》 闻言,高凌微微点头。 有大人出马,什么麻烦都不算麻烦了。 林季则面色难看的沉默了片刻,突然起身道:“我即刻便启程,在我回来之前,你安排两件事。” “大人请讲。” “维州总捕的人选你要递上来,你如今已经是游星官,总不能继续兼着总捕的差事,这对你的修行不利,也坏了规矩。” “属下记着了。” “落霞县新任捕头以及捕快的人选,你也要从维州各处重新安排,左右也是拆东墙补西墙,你自己看着办。” “遵命。” “就这样,你下去忙吧。” 林季摆了摆手,随后自己却当先走出了书房,直接来到府衙的后院。 小院里,钟小燕正跟怜玉并肩坐着,小声说着悄悄话,阿灵则在她们身旁趴着。 见到了钟小燕,林季也不废话。 “你那族弟死了,我要先要去处理此事,你去不去?” 第五百六十六章 好死 中午,艳阳高照。 玉城向南的官道上,林季与钟小燕步履轻快,并肩而行。 “此事无论如何都算是我的疏忽,若是你家里有意见,只管让人来找我便是。”林季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钟小燕微微摇头。 “出来历练若是不经历生死,那也就谈不上历练了。说起来,就钟雷那张嘴和鲁莽的性子,我其实很反对他跟着我来维州的,只是他父亲硬是要他跟着来,我也没办法。”钟小燕倒不显得特别悲伤,只是有一点懊恼。 就不该带他来的! “毕竟是你族弟,就这么在我的地盘上死了,早知道就不该让他去落霞县的。” “你也别太愧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钟家旁系数十人,同辈的都有七八位,我让我父亲到时候解释一下就行了。况且钟雷的死也是他自找的,我早就受够了他的碎碎念了。”钟小燕随口说道。 此番她跟着林季出来,也只是尽一尽自己的义务而已,钟雷的死虽然她也有几分难过和懊恼,但确实算不上特别悲伤的事情。 对此,林季也没再说什么。 钟小燕都不在意,他自然更加不会在意。 “你这么说我倒是不内疚了。” “本就不必内疚的。” “早知道我就随便安排个人来处理此事。” “那可不行,他毕竟姓钟。” …… 两人一路说着闲话,没过多久,就已经能在前方远处看到此行的目的地落霞县了。 到了地方,两人脚下又快了几分,很快就进了县城。 随后,他们又没有片刻耽搁,直接来到了落霞县县衙的大堂之中。 大堂里面空空如也,显得颇为冷清,只有门口有一位看门的衙役在打盹。 林季将那衙役叫醒。 “去将你们县令叫来。” 衙役还懵懵懂懂的,下意识皱眉道:“你是何人?” 一旁的钟小燕取出了才到手的游星令。 看到游星令,衙役顿时精神了。 “两位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娄县令。” 衙役很快就去了后堂,片刻之后,一位老者一边整理着身上还未穿戴整齐的官服,一边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到林季与钟小燕,娄县令连忙躬身行礼。 “落霞县令娄兴志见过监天司的两位大人,两位大人是为了落凤坡妖邪一事而来吧?” 林季微微点头,问道:“传到玉城的消息是谁发的?” “是下官。” “除了消息上的内容之外,可还有别的发现?”林季又问道。 “没了,县里的修士都丢了性命,剩下的不过是些普通捕快,实在力有未逮,还请大人勿怪。” 林季并不意外。 能悄无声息弄死监天司捕头妖捕合共九位,那妖邪显然不会太过简单,他自然不会指望这些没有修为在身的人能有什么发现。 “尸首都收回来了?” “是,都在停尸房...”说着,娄县令似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又道,“对了大人,前去收尸的衙役回来之后都染上了风寒,一个个卧床不起。” “风寒?”林季微微挑眉,说道,“先去停尸房,再去看那些衙役。” “大人这边请。”娄县令连忙带路。 林季和钟小燕很快就来到了停尸房中,娄县令则只是在门口等待。 停尸房的角落里点着一盏蜡烛,幽暗的烛光让整个房间都阴森森的。 房间里,一共九张板床,九具尸体都盖着白布。 林季并没有着急掀开白布查看尸体,而是先耸了耸鼻子。 “没有尸臭。” 钟小燕看向林季,她在这方面没什么经验。 林季则说道:“维州虽然算不上炎热,但是七月份的天气,尸体暴露在野外,只需要几个时辰便会产生尸臭。” “这些尸体是事后被拖回来的,之前还不知道死了多久,如今这停尸房里却没有尸臭,这不对劲。” 钟小燕问道:“来时路上你不是说都是干尸吗?” “干尸也会有尸臭的,总不能干的丁点血肉都没有了吧?” 一边说着,林季随手掀开距离最近的尸体上的白布。 当看到干尸的那一刻,林季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入眼的几乎只是一副被皮肤包裹着的骨头架子。 林季伸手在尸体上捏了捏,脸上泛起了几分意外。 “竟然一语中的,真是丁点血肉都没有了,只剩下皮包骨...可这是怎么做到的?” 林季在监天司当差这么多年,所谓干尸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若是邪修出手炼化血肉,死者会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死相更是难看,根本不会如眼前这尸体这般...安详。” 最让林季不解的,就是眼前的尸体脸上虽然没了血肉,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几分表情。 那是毫无察觉便死去的平静,似乎在他死前都没意识到危险来临一般。 钟小燕在一旁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问道:“妖?鬼?” “不知道。”林季微微摇头,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同样没什么头绪。 很快的,林季又将剩下的八具尸体也都看了一遍,全部都如第一具尸体一般,只剩下了皮包骨。 倒是唯独最里面钟雷的尸体,脸上似是带着几分惊诧,但也没有什么恐惧的模样。 “这小子死前似是见到了那妖邪,但是却不害怕?”林季有些不解,“死到临头了都不怕,这是个什么道理?” 钟小燕撇了撇嘴。 “我倒是不觉得奇怪,他路上招惹了一个日游修士的儿子,引得我们两个被日游修士追杀时,也不见他有什么惊慌之色,还振振有词说什么莫欺少年穷。” 这事林季倒是第一次听。 “被日游修士追杀?你们逃得掉?” 一个第三境一个第五境,还都不是以速度见长,怎么想都逃不过第六境的追杀吧。 “逃不掉。”钟小燕摇头道,“好在没什么太大的仇怨,被追上之后我自报家门,又说事情与我无关都是钟雷干的,钟雷也在一旁附和,于是那位前辈就只是将他收拾了一顿,放过了我。” “这小子死的还真是不冤。”林季心中甚至对钟雷泛起了几分佩服之意。 嘴贱还不知收敛,好死。 看过了尸体,林季带着钟小燕离开了停尸房,找到了在外等候的娄县令。 “走吧,去看看那些收尸的衙役。” 娄县令连忙应声。 “大人这边请。” 第五百六十七章 周黎 一行三人很快就来到了县衙后面的房间里。 娄县令依旧在门外等着,推脱说是年老体衰又有旧疾在身,不想看到别的病人。 对此,林季也没说什么,带着钟小燕走进了房间之中。 刚刚跨进房间的一瞬间,林季的眉头紧接着就皱了起来,这一次,就连身旁的钟小燕都面色微变。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 “鬼气。” 这房间之中的阴冷,二人都再熟悉不过,这分明是鬼物的鬼气残留。 “这么看来,这些所谓感染了风寒的衙役,其实并不是身染风寒,而是被鬼气入体了。” 林季上前一步,惊醒了面前床铺上睡着的衙役。 只是在这衙役睁眼的一瞬间,他心念一动,一道灵力便又将他震晕了过去。 神识在这衙役身上探查了片刻,果然在其体内发现了残存的鬼气。 “是鬼气入体,那妖邪应该是鬼物无疑了...能将这落霞县的捕头妖捕一锅端了,少说是个第四境的鬼将了。”林季说道。 钟小燕在一旁一挥手,一道火光闪过,这房间里的冰冷顿时消散了大半。 “这些离火能慢慢消除房间之中的鬼气,而不伤这些衙役的身子。”随口解释了一句,钟小燕又道,“如果只是鬼将,即便打不过,但也不可能将他们全部留下。” “倒也是...钟雷的离火修炼的如何?”林季问道。 “他血脉稀薄,但离火本就克制鬼物,他虽然只有第三境,但如果一心想逃,若是区区鬼将,应该不会久追不舍的。” “那就是鬼帅了,鬼帅也不过第五境第六境的修为,不算难办。”林季微微点头,随后带着钟小燕一同离开了房间。 房间之外,娄县令还老老实实的在门口等着。 看到林季二人出来,他连忙问道:“两位大人,如何?” “不是风寒,是鬼气入体,我已经施展了手段,三五天他们就能恢复。”钟小燕说道。 听到这话,娄县令大喜过望,连忙躬身道谢。 林季问道:“落凤坡在哪?” “出了落霞县,向南十余里便能看到,那里是一片山林,沿着山路进山走上半个时辰便能看到一处悬崖,那里便是落凤坡了。”娄县令说道。 林季微微点头,看向钟小燕。 “直接去事发地看看吧,若是运气不错,那鬼物说不定还在原处。” “走。”钟小燕也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有林季在身边,她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 傍晚,落凤坡前。 两道人影站在悬崖边上,迎着西方的落日余晖,目光则落在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这两人是一男一女,女的面容姣好,眼中却带着几分沧桑。 那男的则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身材。 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女人率先开口。 “周黎,九婴之事你做的太过了,那精怪如今已经害了维州上千条人命,再这么下去,若是引起监天司注意...你知道后果的。” “冯止若,你未免管的太宽了些。”周黎语气冰冷,夹杂着几分生人勿进的态度。 他扭头看向冯止若,阴影之下的面容上泛起了几分嘲讽。 “你们二人捉个红发神都捉不回来,区区一件小事做的整个维州人尽皆知,如今那红发神不知所踪,你那骈头还丢了性命...冯止若,你哪来的脸面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听到这番话,冯止若的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 无论是周黎语气中的不屑于嘲讽,还是那所谓骈头的说法,都让她心中愤然。 但她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如今坐镇维州的是监天司风头正盛的林季,此人身负大气运,手段也颇为狠辣...听说他已然将要入道,若是被他找上门来,即便是你也讨不了好处。” 冯止若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等瞒天之人应该明白,天道之下的善恶有报,如今你这般的肆无忌惮残害无辜,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呵,报应又如何?”周黎看向冯止若,轻佻道,“那林季不过小辈而已,弹指可灭...倒是你,当年太一门的太上之一,如今怎么活的处处如履薄冰?” “本就是在天道下苟且偷生,如履薄冰有什么不对?”冯止若此时倒是冷静下来了,先前被挑衅的言语已然被她抛在脑后。 “周黎,你死不死与我无关,我担心的是你牵连了我等!若是让监天司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连累到我等身上...即便你不死在监天司的手上,我也不会放过你。” 闻言,周黎却难得的并未还嘴,而是在沉默片刻之后,微微点了点头。 只是一个冯止若他自然不怕,但此番冯止若找上他,显然并非只是她一个人的意思。 “九婴已经成熟了,只等找到红发神,吞了他的魂魄,九婴便能占据那兰城之下的冰火地脉...嘿嘿,世人只当那是灵脉,却不知道那是维州的地龙,是龙脉!” 周黎的笑声中充满了得意。 “不枉老夫在密宗潜伏多年,若不是早早打探到兰城的消息,又让你们跟那钟楚提前有了交情,此事哪有这么顺利!” 说到这里,周黎突然眉头一皱,整个人都顿住了。 “怎么了?”冯止若问道。 周黎则嘿嘿一笑。 “嘿嘿,监天司的人找上门来了。” 冯止若脸色微变。 “怎么会?你不是说做得很隐蔽吗?” “那是以前。”周黎笑眯眯道,“前几天,山下落霞县的捕头带着妖捕上山,那时九婴已然接近成熟,若是用凡人性命,少说还要几百条,可若是修士的...” 说到这里,周黎突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你走吧,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你来露面,这种脏活累活还是老夫来做。” 闻言,冯止若微微叹息一声,脚步轻点,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尔后她缥缈的声音缓缓落下。 “多行不义必自毙,周黎,念在相识一场,我才这般废话,你好自为之。” 周黎却嗤笑一声,看向上山的方向。 “呵,知道是废话还说。” 第五百六十八章 悬崖之下 山林中,上山路上。 “鬼气愈发的重了。”林季四处打量着,脸上看不到什么紧张之色,神识则早已笼罩四周。 “看来的确是第五境或者第六境的鬼帅了。”林季看向钟小燕,无奈道,“这些鬼物怎么就不长记性,又不是没有灵智的脑残,为何敢残害监天司的妖捕?莫不是觉得监天司收拾不了它们?” 林季只觉得一阵烦闷,这种琐事实在是让他提不起兴趣。若不是涉及到钟雷那倒霉蛋,这点小事他绝对要丢给手下人去办。 若是这天底下的妖魔鬼怪都识相些就好了,那也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鬼物害人是天性,生人阳气、修士魂魄在它们眼中与美味佳肴无异,改不了的。”钟小燕轻笑着说道,她听出了林季不耐烦的怨怼。 “你都已经是一州的镇府官了,怎么还是这么急性子。” “我只是巴不得这帮吃饱了撑的完蛋玩意有些新意,整日斩鬼,无趣得很。” 说是这么说,但总归是一番功德因果,因此林季也只是抱怨,脚步却渐行渐快。 很快的,两人便来到了山林最深处的悬崖前。 这里空无一物,但风声呼啸,吹得两人的衣服猎猎作响。 “就属这里的鬼气最浓郁了。” 一边说着,林季低头看向悬崖之下。 这悬崖深不见底,下面阴风阵阵,看起来便有几分古怪。 打量了片刻,林季没什么头绪,索性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钟小燕。 钟小燕接收到林季的目光之后,运起灵力,单手掐诀。 “离离神火,起!” 伴随着钟小燕的话音落下,一道灼热的火光从她的指间浮现,几乎在这火光出现的刹那之间,周遭原本的阴冷就被灼热所取代。 “好高的温度。”林季在一旁看着,也感到了几分心惊。 “哼,本姑娘离火大成,自然不是当年那点本事可比的。”钟小燕轻哼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得意,将手中的火苗丢下了悬崖。 几个呼吸之后,原本漆黑的悬崖之下突然被火光照亮,那原本不起眼的火苗似是将下方的阴气当成了燃料一般,愈演愈烈,几乎要将林季二人目光所及的地方尽数笼罩。 几个呼吸之后,一道极其败坏的声音从悬崖之下响起。 “啊啊啊!找死!” 一道黑色的烟雾泛起,渐渐开始与那熊熊离火分庭抗礼。 紧接着,又是一道鬼气升腾,从那烟雾与离火的交界处破开一切,化作一道魂身出现在了林季与钟小燕面前。 “桀桀桀,敢烧本帅的洞府,你们...告辞!” 话说了一半,鬼帅突然转身就逃。 这一幕让林季和钟小燕神情一滞,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它怎么就逃了?” “估计是认出你来了,或者发现看不穿你?”钟小燕猜测道。 “多半如此了,若是易位相处,遇到了看不穿的对手,我估计也要脚底抹油。”林季笑笑。 “脚底抹油也太难听了。” “那你说什么不难听?” “嗯...暂避锋芒?” 林季微微点头,笑道:“倒是的确比脚底抹油好听不少。”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那先前现身的鬼帅已经逃出去了三四里地,天空都几乎要被它那滔天的鬼气侵染。 “这鬼帅应该有第六境,还是我出手吧。” 林季的长剑已然出鞘。 “哼,本姑娘的离火克制这些鬼物,若是它不逃,它未必是我的对手。”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一旁的钟小燕眼睛微微瞪大,看着林季消失的地方,又勐地转头。 随后,她便看到四五里之外的天空中,那逃远的鬼物身旁出现了林季的身影,随后便是一道剑光闪过。 “啊~!放过我!” 鬼帅的惨叫声响起,但又戛然而止。 天空中原本弥漫的鬼气在瞬间彷佛失去了根基,开始缓缓消散。 又是几个呼吸之后,钟小燕听到身旁脚步落地的声音。 随后她看到林季单手抓着那鬼帅的魂元,然后轻轻一握。 “你...”钟小燕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怔怔的看着林季。 “怎么了?”林季问道。 “第六境的鬼帅在你手中,已经这般的不堪一击了吗?”直至此时此刻,钟小燕才终于意识到,如今的林季到底走到了哪一步。 “不值一提。”林季摆摆手,说道,“总归是为钟雷报仇了,回玉城吧?” “嗯。”钟小燕自然没有意见。 两人一道下山,只是走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林季突然微微皱眉,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这鬼帅太不经打了,我还没使上劲就挂了,都没来得及问它那让人变成干尸的手段是怎么回事。”林季有些奇怪。 “这些鬼物大多都有些奇异之处,没什么好深究的。”钟小燕微微摇头。 “倒也是。” ...... 落凤坡下的悬崖,在崖壁的一处山洞之中。 身穿黑袍的周黎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林季吗?可惜我那养了许久的鬼帅...原本还指望它来探探你的底呢。看来冯止若说的的确不错,若是跟你照面了,我恐怕真的不是对手。” 《仙木奇缘》 正在他喃喃自语的时候,一只青色皮肤的婴儿缓缓爬上了他的肩头。 周黎逗弄了婴儿两下,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嘿嘿,九婴..老夫能不能成事都要靠你了。” “那冯止若前世还是个人物,可如今夺舍之后,却变得胆小如鼠...什么因果报应,瞒天之人还怕这些?” “如今将她搪塞过去,想必她回去之后,殿主也便不会再怀疑我...嘿嘿,几百年的谋划,岂能平白被人摘了桃子?” 话音落下,周黎一挥手,他肩上的九婴便飞了出去,眨眼之间就穿过了洞口,不见了踪影。 “去吧,去将红发神找出来,吞了他的魂元!那可是西兰国的国运,即便已然破败不堪...但总归也是国运。” 周黎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等我事成,慢说是长生殿,即便是那千年的大秦也不过尔尔。” 第五百六十九章 天机的信 盛元三年,八月初三。 自从落霞县一事之后,林季久违的清闲了下来。 整日便是在府衙中懒散着,时不时听取耿牧的汇报,再丢下一句都是小事,你自己看着办之类的敷衍话语,便将自身的担子都甩了出去。 这段时间维州实在是平静,除了各地时不时有些妖邪作祟之外,宗门世家总算是不再折腾,各自安分下来。 看起来余家倒台的确让大伙赚了个盆满钵满。 清晨,府衙后院。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狠狠的推开,一枚纸团化作白光落在了外面的花园里。 刹那间,那怪叫了一宿的蛐蛐便命丧当场。 花坛边上,白猫朝着纸团飞来的方向投去哀怨的目光,似是那纸团搅和了她的好事一样。 “一只破蛐蛐你逗弄了一宿了,真把自己当猫了?”林季愤愤的声音响起。 “喵~”白猫的叫声中带着些许不满。 见林季不再回应,她轻轻的闪转腾挪,眨眼间便跳到了不远处书房外的大树上。 片刻之后... 哗啦啦。 受了惊的灵鸽们四散飞起,但是却不飞远,只是在半空中盘旋着,对那树杈之上的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房间里,林季一脸烦躁的穿好衣服,快步走出了房间。 一个闪身,他便来到了大树旁边,一抬手,一股吸力喷涌而出,那该死的白猫连抵抗都做不到,就被林季揪住了后勃颈。 “喵,放开我。” 林季冷笑一声,拉开架势,胳膊勐地一甩,将白猫朝着远处一丢。 “走你!” 白猫瞬间便化作一道残影,不知道飞到哪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拍了拍手,冷声道:“扰人清梦,罪该万死。” 花园的另一边,怜玉眼睁睁看着阿灵被丢飞了出去,眼中泛起了几分担忧。 “老爷...阿灵不会有事吧?” “她能有个屁的事,就是欠收拾。”林季随后应了一声,又道,“早上不必准备吃食了,我出去逛逛。” 怜玉点点头,又问道:“那钟姑娘呢?” “她正闭关呢,不必管她。” 自从上次从落凤坡回来之后,见识了林季如今的手段,钟小燕又一次发愤图强了起来。 分明才刚刚突破第五境,却还敢放话说什么不突破到中期不出关。 林季估摸着,即便以她的天赋,恐怕也得许久才能再见了。 心中正念叨着的时候,钟小燕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她一脸懵懂的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早上吃什么?”钟小燕睡眼惺忪的问道。 林季一愣。 “你不是说闭关吗?昨天才开始,今天就突破了?” “没有,我发现我根基还不够稳固,现在修炼也毫无寸进,就干脆睡了。” “你倒是真的挺干脆的。”林季无语。 带着钟小燕在城中找了个路边摊,点上了两碗馄饨三笼包子。 等吃完之后,林季说道:“稳固根基的话...闭门造车不如跟人交手,你好歹也是拿了游星令的人,去维州各处走走吧。” “我正有此意,原本还准备过两天再跟你说的。”钟小燕说道,“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那赶紧给本姑娘找两个棘手的桉子来。” “我不管事的,你去找耿牧。” 钟小燕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得到了林季的应允之后,她拉着林季回到府衙之中,找到了正在处理公务的耿牧。 林季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留下钟小燕自己去跟耿牧商量。 回到书房中,闭上眼睛睡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回笼觉,林季便又被敲门声吵醒。 “进。” 大门被推开,高凌带着一个面色冷峻的中年人走进了书房。 “大人,这位是湖山县捕头宇文征。” “宇文征见过林大人。”宇文征在后面躬身行礼。 林季微微点头便算是见礼,上下打量了这中年人两眼,随后看向高凌。 “是维州总捕的人选?” 高凌点头道:“是,宇文征早在两年前便已经突破到第四境,他曾经也是下官的属下,办事还算利索,能力也不错。” 闻言,林季对宇文征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的话,四十八岁。” “四十八岁的第四境...” 与此同时,高凌连忙将一份册子放在了林季面前。 林季拿起册子,发现这是宇文征在监天司的档桉,于是很快就翻看了起来。 “二十多岁才加入监天司?修的也是监天司的功法...这么看来,不到二十年便突破到第四境,是个人才。” 宇文征的档桉没什么出奇的,加入监天司成为修士,一直兢兢业业,天赋还算出众,可惜修炼的太晚。 “总捕的位置说不重要,只是个区区六品,的确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说重要,能坐上总捕的,将来少说也是个第五境的修士,是监天司的中流砥柱了。” 林季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册子,抬起头看向宇文征。 “你敢来见我,想来是觉得自己有能力担任此职了?” “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林季看向高凌,微微点头,然后手中一翻,从袖里乾坤中取出了当日高凌交还给他的六品总捕令牌。 将令牌交给宇文征,林季说道:“接下来的事情让高凌跟你说吧。” 等到高凌和宇文征离开之后,林季伸了个懒腰。 “又少了一件麻烦事,不错。” 来到维州月许,时至今日,一切才总算是走上正轨。 “大牢那边也不知道最近又抓回来多少因果...犯人,过两天再去宰吧,不急于一时。” 林季原本以为今天的公事到此为止,他可以继续睡回笼觉的。 可当他刚闭上眼睛几分钟,书房的门就又被推开了。 来人是耿牧,他被林季特许不必敲门,有事直接进来说就是。 “大人,这有您的一封信,是那天酒楼里的小道士交给我的。”耿牧递上来一封信。 林季一怔。 “天机?”他接过信件,心中有些诧异。 原来这么多天天机一直都待在玉城。 看着手中的信封,林季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小道士人呢?” “将这信给我之后便走了。” “走了多久?” “就刚才...” 当耿牧的话音落下,再抬头时,林季已经没了踪影。 第五百七十章 提醒 玉城,东城门。 天机提熘着自己的包裹,就像是个不经世事的小道士,缓缓的随着人群向城外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他突然眉头一皱,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奇怪了?这一世小道谨小慎微,怎么还会有麻烦缠身?” 带着几分疑惑,天机正准备掐指一算,突然,他前方多出了一道身影。 正是林季。 看到林季出现,天机顿时放下手,苦笑道:“我说怎么有麻烦缠身,原来是林施主要来。” “林某在道长眼中只是麻烦啊,这话可真够伤人的。”林季撇嘴说道。 “小道不是这个意思。” “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过来吧你!” 在林季话音落下的瞬间,天机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了府衙里林季的书房中。 “咳..咳咳..”刚一落地,天机就弓着腰咳嗽了起来,半晌才终于缓过来。 “现在小道只是个通慧境修士,经不起施主这般折腾。” “哼。”林季轻哼一声,施施然坐在书桌后面,点了点桌上的信封。 见那信封完好,天机惊讶道:“施主不曾看过?” “我估摸着你多半又写了些语焉不详的屁话在里面,与其看过之后徒生烦恼,不如将你捉来当面问清楚。” 林季冷笑道:“以前你是前辈,林某奈何你不得,可如今形势颠倒...天机道长,你说你那比王八还年长些的阅历,能否让今日的你安然无恙的走出这维州府衙?” 一听这话,天机的脸色顿时变得苦涩无比。 “施主...小道只有这个一世可活了。” 林季才不信他的鬼话,直接当面将信拆开。 可正当林季将信封打开,准备取出其中的信纸的时候,天机却突然上前按住了林季的手,随后目光看向了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耿牧。 见状,林季顿时会意。 耿牧也不傻,虽然好奇心没有满足,但终归不敢逾越。 “属下告退。” 等到耿牧离开之后,林季这才将信纸取了出来。 匆匆将信中的内容扫了一遍,林季原本还算平静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至极。 片刻之后,他将信纸放下,目光中带着几分震惊,看向天机。 “你在信中问我若是九州秩序崩塌,我该何去何从?怎么...你已经看到这一幕了?” 天机默然不语。 林季则冷笑道:“你总有办法旁敲侧击的,莫要再打马虎眼了。” 闻言,天机沉吟片刻,说道:“辑事司如今深得沛帝宠信,在京州的势力已然大过了监天司,方云山身边无人可用,本身也听之任之,因此让兰泽英愈发得意。” “你不在京中都知道这些事?”林季微微挑眉。 “小道只是说了些林施主本就知道的消息而已。”天机并不正面回答。 一听这话,林季心中顿时思忖起来。 若只是这点消息,实在算不上什么,林季离京时便已经是如此情形了,他来维州不仅仅是升官,也是为了躲开京中的麻烦。 可此时此刻,在这个情况下,天机莫名说起这件事... “九州之乱要从京中而起?是辑事司?” 天机不开口。 “我只当你默认了!” 说完,林季又指向信中接下来的内容。 “你说若是要在乱世而起,则去京城。若是想要明哲保身,则留在玉城...这是临走前对我的提醒?烦请道长将话说明白些吧,不然林某可不承情。” “本就不是为了让林施主承情的。”天机微微摇头。 林季笑道:“林某将道长请回来就是因为怕道长在信中语焉不详,今日若是没个让林某满意的答复...但凭道长施为,只要能从林某眼皮子底下熘走,算你有本事。” 若是以前的天机,林季或许还要忌惮三分。 可如今你夺舍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崽子,那还怕个屁。 林季的话让天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 他抬头盯着林季看了许久,终于长叹一声。 “哎,小道活了一千多年,自从顶上天机的名头之后,去到哪都是礼遇。” “别废话了,说吧。”林季催促道。 天机也不再多言,而是左思右想该如何回答。 林季也不着急,耐心的等候着。 终于,许久过去,天机才长叹一声,说道:“林施主探究此事的机会已经没了。” “什么意思?” “在林施主从落凤坡回来的时候。” “落凤坡?你说落凤坡?”林季童孔骤缩。 落凤坡不是只是一件小事吗?他才回来几天!而且此事竟然值得被天机提起? 天机不看林季,低着头自顾自道:“如今再去或许为时已晚,但也是前几日施主去了落凤坡,才让小道决定留下今日这封信对施主提醒一二。” “怎么?此事连我都不能自保,还得你来提醒?”林季并非是质问与自大,而是震惊。 “颠覆九州的大事,谁敢说能自保...” 轰隆隆! 伴随着天机这句话出口,天空中突然雷霆炸响。 这是晴空霹雳。 天机脸色骤变,此时也顾不上多说什么了。 “施主,小道这就告辞了。” 林季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起身行礼便算是敷衍相送。 等到天机离开之后,他脸上的愁容却愈发深沉。 “这才安稳了几天功夫,破事还真是一件接着一件...想要明哲保身便留在玉城吗?” 即便抓回来了天机,却还只是打听了个半知半解。 思来想去,林季久违的提起笔。 “无论如何,此事还是给京中的方大人通个气吧。” ...... 京城,监天司总衙。 总衙文书郑立新推开了方云山的书房的大门。 书房里,方云山正伏桉桌前奋笔疾书。 听到来人,他头也不抬便问道:“何事扰我?” “京州府衙又死了一位掌令和两位游星,如今已没什么人可用了。”郑立新面无表情的说道。 《修罗武神》 方云山依旧不抬头,随口问道:“是田七安排的?” “是。” “他本就是秦家打入监天司的楔子,就是要将监天司一点一点凿开的。” 郑立新轻叹道:“如今的京州,监天司的势力已经远不如辑事司了,长此以往...监天司名存实亡。” 听到这话,方云山终于停了笔。 他抬起头看向郑立新。 “郑大人。” “怎么?” “高群书叛离监天司至今,两三年时间过去了,监天司司主在哪?” 郑立新神情一滞。 方云山则轻笑道:“监天司早就名存实亡了。” 第五百七十一章 不破不立 听到方云山似叹息似感慨的话语,郑立新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化为一声叹息。 “哎,上面到底是怎么想的。”郑立新想不明白。 大秦千年,从未有哪个时代,监天司如此时此刻一般的窘迫。 千年的名望声威,竟然只在新帝上位的短短三四年时间里消耗殆尽。 方云山扯了扯嘴角,丑陋的笑容一闪而过,最终又意识到眼前的是自己人,于是又将笑容收敛。 “区区一个兰泽英没这么大本事...说句大不敬的话,即便是那秦沛小儿,也没这么大本事!” “那...?” “墙倒众人推罢了,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上面的人满脑子想的都设计监天司的勾当!我也是后来才明白,早在镇妖塔时,恐怕就有所谓不破不立的说法了。”方云山摇头道。 “不破不立?” “以九州乱世换监天司垮台,让天下大势重新洗牌。”方云山说道。 闻言,郑立新童孔骤缩。 “这是谁的说法?是沛帝?还是兰泽英?” “不重要。”方云山摇头,“是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除了监天司之外的所有人,都同意这个说法。” 郑立新眉头紧皱,他想不明白。 “怎么可能?沛帝就不怕监天司倒了,世家宗门崛起,割据九州?” 方云山摇头道:“别忘了,秦沛身后还有个天京城的秦家,那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大秦还有秦家第八境的老祖...说不得他们是有自信能镇压乱世。” “秦家再强也才几个人,九州乱了,他们的手脚伸不了那么长!” “只要占据正统,其余的都能徐徐图之。” 说是这么说,但是方云山脸上却渐渐泛起了幸灾乐祸似的冰冷笑容。 这笑容看的郑立新心中发寒。 “方大人笑什么?” “我笑秦家安稳了千年,如今从上到下一点脑子都不剩了,净是些蠢货。” 方云山微微眯眼道:“郑大人,咱们同僚多年,方某今日跟你说一句心里话。” “您请说。” “监天司如今的现状,未尝没有方某听之任之的原因。” 郑立新并不意外,方云山懈怠公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自从出任司主的事情被朝中搁置下来,他便已经没了留在监天司的心思。 “属下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我巴不得监天司倒台,巴不得九州乱起来。”方云山笑道,“你不是修士,不明白这监天司对于我等修士来说,其实是囚牢,是桎梏。” 一边说着,方云山抬起手,在头顶上方晃了晃。 “时至今日,走到如今这入道境的尽头,我才终于明白高群书当初为何那般选择...原本我心中还有几分不满,身为司主如何能置天下苍生于不顾?” 方云山放下手,问道:“郑大人,你早就听说方某已经快要第八境了吧?” “是,此事京中有不少人都知道,许多人都盯着您,等着您离开监天司,离开京城。” “离不开的。”方云山摇头道,“监天司还在,我便脱身不得...除非像当初高群书那般。” 郑立新眼睛微微睁大,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方云山则毫不避讳。 “九州各家势力,太一门、阵道宗、青城派等等,凡是叫得上名号的势力,如今都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理会监天司了。” “京中事务几乎都由辑事司包办,我都忘了上次进宫面圣是什么时候了...这是好事。” 郑立新眉头紧皱。 “方大人,若是真如你所说,一旦监天司垮台,那九州苍生...?” “这是大势,挡不住的...最讽刺的是,反而是本就不在大秦掌控的青州兖州,还有那刚刚收回的维州,却成了最安稳的地方。” 说到这里,方云山摇了摇头,似是觉得说的已经够多了,于是摆了摆手。 “下去吧,之后有什么事照常处理,不必再来跟我汇报。” 闻言,郑立新沉默许久,终究是躬身一礼,离开了书房。 等郑立新离开之后,方云山再次拿起笔,笔锋却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了。 显然,刚刚那番话在他心中已经憋了许久,到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呼...” 方云山长舒一口气,放下了笔,心中缓缓平静下来。 “何止是我说的那些,暗中惦记着九州的,还有个长生殿呢。” 方云山微微摇头。 “比起那些明面上的势力,这长生殿才是心头之患。” 心念及此,方云山的目光却落在了书桌旁边的一枚戒指上。 那戒指毫无花哨可言,论材质也只是区区宝器而已。 但方云山的目光却停留了许久。 “连我都敢招揽,这群瞒天之人,真是胆大包天...哈哈。” ...... 盛元三年,八月十五。 维州,府衙。 林季久违的动用了会客厅,实在是因为这次的来人不得不让他打起精神。 监天司二品游天官之一,沉龙。 等到下人将茶水递上来之后,林季才终于开口。 “沉大人怎么有时间来维州?是有差事在身?” 林季可没忘记,沉龙当初是前往云州去坐镇的,如今云州战事正酣,他却出现在了维州,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云州事了,路过维州顺便给你传点消息。”沉龙大大咧咧的笑道。 “云州事了?战事已经结束了?”林季有些意外,“不久前林某还听到消息,说是今年的蛮族异常勇勐,镇北军吃了败仗...这么快就将蛮族赶回去了?” 《五代河山风月》 沉龙却摇了摇头。 “战事还在继续,你收到的消息也没错,直至我离开时,镇北军都还处在下风...对了,你那老丈人身受重伤,如今还在北关城修养呢。” 林季童孔微缩。 “怎么会?” 陆南亭坐镇云州这么多年,以他的经验,无论如何也不该受伤才是。 作为镇北军的主心骨,相比于上阵杀敌,他更重要的作用是坐镇军中,稳定军心。 这一点,陆南亭绝对比自己清楚。 “他被人下了毒,此事交给秦劲松去查了。”沉龙随口解释道。 林季微微点头,又问道:“既然战事还在继续,你怎么脱的了身?” “嘿。”沉龙突然咧嘴一笑,脸上泛起得意之色。 “怎么?” “我阵斩圣火教的入道长老,圣火教给老子给吓得不敢折腾了,所以短期内,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五百七十二章 京中波澜起 沉龙来的突然,走的也干脆。 在跟林季绘声绘色的渲染了一番他在北地阵斩入道的场面之后,又留下了一封来自京城的信件,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送走了沉龙之后,林季看向信封上那属于方云山的字迹,心中泛起了几分波澜。 自从他将从天机处得到的消息送往京城之后,前后才几天功夫,竟然值得方云山亲笔回信,还让沉龙来送。 带着几分郑重,林季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放下信纸,长舒了一口气。 “方大人竟然让我老老实实待在维州?我去信时分明说清了利害...所以他是让我明哲保身?” 即便方云山的来信中没有明说,但从这不起眼的建议之中,林季已经明白,或许监天司真的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候。 而方云山显然也知道许多内情,只是没有在信中透露而已。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升起几分烦躁。 “只是想过几天安分日子,就这么难吗?” 就在这时,书房外响起了脚步声,片刻之后,新任维州总捕宇文征的声音响起。 “林大人。” “进。” 得到应允之后,宇文征快步走进房间,随后面色难看道:“大人,出事了。” “什么事?”林季脸色有些难看,能让总捕亲自来报,恐怕不是小事。 “是落霞县发来的消息,说是县里新去的捕头又丢了性命...” 当听到落霞县三个字的瞬间,林季就已经勐地起身。 “又死了?怎么死的?” “落凤坡...”宇文征已经看过之前的卷宗,因此也知道此事是林季亲自去处理的。 闻言,林季沉吟片刻,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又是落凤坡! 斩了鬼帅,落凤坡又出意外,显然正如天机所说,那里有着大古怪。 “先下去吧,此事我亲自处理,你们不必插手。” 宇文征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林季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 “大牢中待审的罪犯有多少?” “二十余人。”宇文征答道。 “妖邪呢?” “妖族有三位,都是些第二境第三境的小妖,被囚禁的鬼物有四五只,也是些不入流的厉鬼、鬼将之类。” 事实证明,人祸远比妖邪作祟要多。 “你去将证据确凿的列出来,等会本官去牢中一并斩了...切记一定要证据确凿,不可冤枉好人,凡是有疑点的...都暂时留下。” “属下领命。” 等到宇文征离开之后,林季不免有了几分无奈。 总有一种被推着前进的感觉,他很不喜欢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 “天机说落凤坡或许有九州大势的线索,看来还真得走一趟了。” 林季暗暗思忖着。 以他的实力,只要不作死,凡事小心谨慎些,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而且相比于危机,在这种大事之中,或许也能捞到极大的功德因果。 就如同之前的镇妖塔、密宗一般。 “原本还想着在维州老老实实割几年韭菜,安安稳稳突破到入道的,可惜了,时不我待。” ... 京城,常华殿外。 方云山身姿笔挺的在大殿之外等候着。 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在他的身旁,楚公公垂眉低眼,好声好气的小声说道:“方大人勿怪,陛下在里面商量要事,实在是抽不出时间...” 不等楚公公说完,方云山就微微摇头,看向楚公公。 只是看,却并不开口。 楚公公被方云山那锐利的目光看的心中发寒,有些经受不住,问道:“方大人看我作甚?” “你好歹也是入道境修士,当秦家的奴才,累吗?” 楚公公脸色微变,稍稍皱眉之后,又摇头道:“咱家从小便被送进宫里,有如今的成就,全凭皇家赏识...” “你若是没有资质,他们凭什么赏识你?先帝还在时,你便当了五十年的奴才,身为入道,五十年的犬马之劳,再大的恩情也全了。” “方大人不要再说了。”楚公公摇了摇头,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方云山咧嘴一笑,看的殿外的侍卫一个个下意识扭转目光。 又过去了约莫一刻的时间,大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 率先出来的是右相穆韩非与左相洛玄一,这两个朝堂之上的老对头难得的并肩而行,而且表情出奇的一致,都是满脸凝重。 看到方云山在殿外等候,两人也不理会,只是见礼之后,便快步离开了。 紧接着出来的则是兰泽英。 兰泽英面无表情,脸色却苍白至极,而且行走之间腿脚似是有些不便。 他看到方云山,却顿住了脚步。 “方大人勿怪,方才陛下召集我等商议大事,不得已之下,才让方大人在殿外等了接近一个时辰。” 兰泽英皮笑肉不笑道:“想来以方大人的气量,应当不会在意吧?” “上次被方某一剑断了根基,还不长记性?”方云山冷笑道,“兰泽英,你若再废话一句,方某便在这常华殿前将你斩了,你信是不信?” 兰泽英目光瞪大,几乎难以置信。 “大胆...” 话音刚起,只见一道冲天的剑光划破苍穹,在天空中形成一道长剑虚影。 看到这一幕,兰泽英吓得几乎六魂无主,一句话都不敢再说,转身就逃。 一旁的楚公公也是目眦欲裂。 “方大人,这里是大秦皇宫!” “呵,那阉贼受得了我这一剑再说吧。” 方云山手中握着一柄古朴长剑,信手朝着兰泽英逃走的方向落下。 在他出剑的那一刻,天空中的长剑骤然粉碎,而远处则响起了兰泽英的惨叫声。 “啊!” 那已经远在天边的兰泽英,身上闪烁起一团血雾,整个人从半空中跌落下去。 而方云山则看都不看那边,径自走进了常华殿中。 刚刚进殿,龙椅之上的沛帝便冷声道:“方云山,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宫中动手!” 方云山也不废话,单手一挥,一枚令牌落在了沛帝面前。 那令牌只有巴掌大小,背面刻画着游龙一条,正面则是一个‘天’字。 “从今日起,方某便与监天司,再没有丁点关系。” 方云山冷声道:“秦沛,以后见了方某,要么口称前辈躬身行礼,要么让你家长辈来说话!” 第五百七十三章 沛帝的疑惑 听到方云山那无礼至极的言语,沛帝气的勐地起身,手中还捏着那属于二品游天官的天字令,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但这般作势了半天,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他看到了方云山那冰冷的目光,看到了方云山肆无忌惮般的强硬,看到了他的有恃无恐。 也是在这一刻,沛帝勐地清醒了过来。 他意识到眼前的方云山不再是监天司的游天,也不是监天司的代司主,而是一位再无官身的入道巅峰的大修士,是已经看到道成之路的绝顶修士。 想到这里,沛帝终究是重新坐了下去。 “朕...允了。”作势半天,最终却只是憋屈的说出了三个字。 方云山却笑了。 “你凭什么不允?你敢不允?” “你若是不允,我转身就走,此事传出去,你这大秦的帝王可要丢尽脸面了!秦沛,看来你也是意识到皇宫中的供奉拦不住方某吧?” “方云山,你要走便走!朕不想与你废话!”沛帝冷声喊道。 “怎么,监天司从此再无威胁,你大可以施展拳脚!我这眼中钉肉中刺就要离开了,你怎么不笑呢?秦沛,你怎么不笑?” “你..!”沛帝气的脸色煞白。 与此同时,后面的楚公公身周已经泛起了属于入道境的道韵。 这就是如同方才方云山的那长剑虚影一般,已然是入道境修士全力出手的预兆。 “方大人,你过分了。”楚公公说道。 方云山回头看向楚公公,却没有丝毫忌惮。 “方某这些年为大秦,为监天司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付出了大代价,壮士断腕才离开监天司,憋闷了许久,出上几口恶气又算得了什么?” 楚公公神情一滞,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方云山则继续说道:“那秦沛小儿不懂,你也不懂吗?方某借监天司的气运才有如今修为,那天字令岂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闻言,楚公公惊疑不定。 “你...?” “监天司只剩下两位游天官,下面的镇府官也人数不够...已然镇不住这九州的气运了。” 方云山又看向沛帝。 “方某一走,监天司便要名存实亡...再过几日,等沉龙和紫晴回来,今日之事沛帝恐怕还要再经受一遭...不过在这点委屈之后,便是陛下大展宏图的时候!” “哈哈,希望真是大展宏图吧!” 话音落下,方云山大步越过楚公公身旁,出宫之后,无视了宫中的规矩,直接腾空而起,消失在远方。 而与此同时,常华殿中。 沛帝再也坐不住了,他快步走下龙台,来到了楚公公身旁。 “陛下?” “方云山是什么意思?” “这...” “不准欺瞒,通通说与我听!怎么朕在他口中,成了个不懂事的孩童一般?这到底是为什么!” 楚公公面露难色。 迎着沛帝那犀利的目光,楚公公最终却还是微微摇头。 “奴才不敢说,陛下如果要问,或许该去问问家中长辈。” 闻言,沛帝狠狠的瞪了楚公公一眼,随后快步从后面离开了常华殿。 今日之事不仅仅让他感到措手不及,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慌。 他是大秦的帝王,凭什么瞒着他?谁敢瞒着他?! ... 维州,落霞县。 当林季时隔数日再来到这里时,却发现整个县城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气息普通人难以察觉,但是在他的眼中却无比明显。 分明还是白天,县中却显得极为冷清,路上倒是还有行人,但这些行人一个个面容枯藁,和行尸走肉恐怕也没多少区别。 一看就是命不久矣的样子。 “又是鬼气,甚至蔓延到县城之中了?”林季的脸色很不好看。 现在看来,之前斩的那鬼帅估计就是幕后黑手的障眼法,但以一只第六境的鬼帅为代价,这绝不是一般人的手笔。 “将我搪塞走了,便老老实实的远走高飞不好吗?非要再回来为非作歹,是真不把林某放在眼中啊。” 走在落霞县的县城里,林季有些咬牙切齿的喃喃自语道。 这鬼气驳杂至极,虽然庞大,但并不算凝实。 若是旁人见了,兴许只当是有强横的鬼物在此横行,但林季却是经历过类似事情的。 “当初青阳县被百鬼过境时也是这般...是幕后之人想用这整个落霞县的生灵来饲养鬼物?胆大包天。” 想到这里,林季脚下快了两步,很快就来到了落霞县县衙。 衙门口没有衙役看门,大门还敞开了一半。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顿时泛起些许不祥的预感。 快步走进县衙之中,神识一扫,果然没有生人的气息。 在县衙中四处探查,很快他就在后堂之中看到了十几具尸体。 有衙役的,有普通捕快的,也有妖捕的。 在最里面的尸体则是先前见过的那位娄县令的。 “倒是死了个干净。” 苦笑着念叨了一句,林季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娄县令的身上。 “屋里的尸体尽是鬼气入体致死,面色发青死不瞑目,唯独娄县令死的安详至极...怎么,成了鬼物也学着装死?” 话音落下,却没动静。 林季没有任何耐心,抬手就是一剑。 就在他出剑的同时,娄县令的尸体之上冒起了阵阵黑烟,彷佛有数十道,数百道笑声在周遭同时响起。 “桀桀桀...” “什么年代了还这样笑,找死。” 一剑落下,狂暴的星辰之力溢散四周,这县衙连片刻都没坚持住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在满天的烟尘之中,上百道鬼影在天空中盘旋着四散而逃,却并不逃远。 等到尘土终于散去,林季脚尖轻点便来到半空中。 目光环视周围这百鬼环绕的样子,刚刚死在他那一剑下的鬼物少说也有数十只了,即便如此还剩这么多,而且竟然敢对他虎视眈眈。 “看来阁下是想和林某切磋切磋了。”林季身周的气势愈发雄厚。 而与此同时,一道怪声响起。 “呵呵,总要看看你林季配不配的上那偌大的名声。” 林季勐地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一个穿着黑袍的人,正对他投来毫无顾忌的杀意。 第五百七十四章 熟 看着那目光冰冷的黑袍人,林季目光一闪,脸上却不动声色。 “便是你驱使鬼物害死了之前落霞县的捕头与妖捕吧?”林季面无表情的问道。 “是老夫做的。”黑袍人咧嘴一笑,毫不在意林季那语气中的杀意。 他也想试试眼前这年轻人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而且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介意将此人彻底留在这落霞县。 林季又问道:“驱使鬼物的手段虽然并不少见,但能催动百鬼过境,还能将第六境的鬼帅当做弃子来用,阁下应该不是无名之辈。” “老夫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东西罢了,林大人不必追根究底。”黑袍人笑道,“你我二人今日总要在这分个生死,何必去管那么多?” “阁下倒是干脆。”林季笑着点点头,突然一个闪身,直接来到了黑袍人近前。 一剑斩下,却不曾想在抬手的瞬间,周遭的无数鬼物突然一同爆发鬼气,几乎只是刹那,整个落霞县都被笼罩在了鬼气之中。 而林季的抬手一剑也落在了空处。 就在林季神识探查四周的功夫,身后突然有劲风响起。 他猛地回头,却看到了一只足有十余米高的黑色巨人,手持一柄大锤,狠狠的朝他砸了过来。 “这是什么手段?”林季瞳孔微缩,那大锤之上庞然的力量即便是他也觉得心惊,连忙后退躲闪。 可刚刚转动身形,周遭的鬼气却仿佛活过来了一般,疯了似的缠绕在他的身上,让他的速度变得缓慢至极。 只是一瞬,那大锤已经来到了林季的头顶。 也是到了近处,林季这才看到,那头顶遮天蔽日的大锤竟然是由无数鬼物凝成,那大锤并非实体,其中还有许多鬼物嘶嚎着流动着。 此时再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一开始吃了不清楚对方底细的亏。 林季只能咬着牙运起灵力,以手中的青釭剑硬挡。 “七星剑!” 青釭剑之上的剑芒闪烁,迎着大锤斩了过去。 在长剑与大锤碰撞的瞬间,林季冷眼看着那凝成大锤的鬼物在不断的被青釭剑斩的魂消魄散,但同时,这周围满天的鬼气之中,又有无数鬼物不断的被融入大锤之中。 甚至是融入那后面的黑色巨人的身体里。 很快的,林季便感到了几分吃力,而对方却是越战越勇。 “不能这么下去了。” 林季心念一动,天空中雷霆炸响。 他久违的动用了引雷剑诀,并且等上方的雷霆刚刚蓄力,他便毫不犹豫的将之激发。 “雷来!” 一道白光刹那间穿透了满天的鬼气,天空中的阴云密布之中,被煌煌天雷破开了一个大洞,阳光洒落在林季身上。 而在林季面前的那黑色巨人,在被雷霆笼罩的瞬间,便发出了千声万声,数之不尽的无数哀嚎,那是组成他的无数鬼物,在死前的绝望呼喊。 当雷霆散去,周遭的空气中都还弥漫着些许高温灼烧过的味道,不算好闻。 而那黑色巨人则已经彻底消散,只剩下周遭凝而不散的鬼气依旧存在,但也比先前萎靡了许多。 “果然还是天雷最克制鬼物。”林季长舒一口气,心中却还不敢放松。 果然,只是片刻之后,周围的鬼气又开始涌动。 这一次却并非铺开,而是朝着某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林季目光扭转,然后便看到身后不远处的黑袍人,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而此时他才不过收敛了一小部分鬼气而已。 黑袍人此时脸色愈发的青紫,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偏偏脸上还带着笑容,丑陋至极的笑容,比之于方云山都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笑容。 方云山是故作丑态,这家伙却是真的丑。 “桀桀桀,等我将这些鬼气尽数收入体内,看你怎么抵挡挡挡..小崽子,你敢!” 黑袍人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道剑光迎面而来。 他面色骤变,连忙躲闪。 可是下一刻,天空中的雷霆再次炸响。 这一次,那天雷与林季几乎融为一体,只是一道电光闪烁,他手中的青釭剑便已经穿透了黑袍人的胸膛。 这一切说来话长,但实际只是眨眼间的功夫。 当两人的身形再度停下的时候,林季就站在黑袍人的身后,还保持着出剑的姿势,身上的衣服却已经破烂不堪。 这是他第一次硬抗天雷,以往只是引动,而这一次,他却不闪不避。 而万幸这天雷本就是他引落的,因此在竭力控制的情况下,只是被余波波及,虽然身上也有了些伤势,但并不严重,只是看起来狼狈而已。 而相比之下,此时的黑袍人却已经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块好肉。 腐朽似的熟肉味弥漫四周,黑袍人整个人几乎都要被天雷那极端的高温给烤熟了。 直至周围的雷霆之力缓缓散去,黑袍人才终于有了动静。 咔嚓咔嚓。 他回头看向林季,脖子扭动的时候,却发出了极为干涩的诡异声音。 林季却听得出来,那是他脖子里骨头的声音。 而当黑袍人彻底回头的时候,他的脑袋却平白无故的歪了一半。 或者说断了一半更合适。 而这放在任何人身上都属于致命伤的伤势,却在他脸上看不到丁点痛苦。 “林大人怎么不等我蓄势便出手了?”黑袍人的语气平静的几乎诡异。 林季心中泛冷,脸上却不动声色。 “林某不蠢。” 非得等人大招蓄力完了再动手?这得多脑残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黑袍人似是也认可了林季的说法,微微点头,脑袋却是诡异晃动的。 他脖子里的骨头已经彻底断了,不是林季斩断的,是他自己回头的动作给扭断的。 “还真是熟透了,连骨头都干了。”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幸灾乐祸似的笑意。 这一次却轮到黑袍人诧异了。 “老夫这般重伤却还不死,你不觉得奇怪?” “还未动手的时候我便知道,你绝对有脱身之法了。”林季摇头道,“你们这帮见不得光的臭虫都是这般,一个个口气大得很,其实暗中早就给自己留了不知道多少条后路。” 话音落下,林季将长剑抽出,将眼前的黑袍人一剑斩首。 随后,他转身,看向下方落霞县,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 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身上的气势却在缓缓升腾。 第五百七十五章 蛛丝马迹 早在见到这黑袍人的第一面,林季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肉身与魂魄有极其细微的不契合,这种不契合换做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林季已经接触过太多的瞒天之人。 他本就修炼了提云道人给的六识归元诀以及佛门六通,神识比寻常的日游修士强了太多太多,又因为见过先例,因此只是一个照面,他就明白了这黑袍人的身份。 多半是哪个老不死的东西夺舍重生而已。 所以后来询问来历时,对方不说,林季也懒得深究。 “别藏了,你前世是何等人物林某不知道,可此时此刻,你不过是个日游境而已...实不相瞒,同境界修士想来瞒过林某的探查,实在是异想天开。” 话音落下,却并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林季的目光稍稍偏离,又看向了另一边。 又是片刻,他再度扭转目光。 终于,又是一位黑袍人从落霞县中现身,然后腾空而起,转眼间便来到了林季对面不远处。 见到这与刚刚那熟透了的家伙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袍人,林季微微挑眉,来了些兴趣。 “两具一模一样的肉身?怎么做到的?” “双胞胎而已。”黑袍人终于开口了。 林季点点头:“你们这帮瞒天之人,若是心中还有些许良知,找的都是那些无家可归,本就活不下去的孩子...但林某看你应该不是迂腐之人。” “这两个孩子刚出生不久,便有灵光闪现...老夫路过时恰好发现,因此就宰了他们父母,将他们带回去养着了。”黑袍人说道。 “还真是倒霉催的。”林季轻叹道,“刚出生就有灵光闪现,这是天赋极佳的征兆,若是让他们健康平安的长大,将来有机会开始修炼,想来成就不会太低。” 黑袍人却摇头道:“老夫夺舍了他们,几十年的时间便突破到日游巅峰,也不算辱没他们的天赋了。” “几十年时间,为何不入道?”林季有些好奇,“你前世应该是入道修士,更应该明白入道前后的天差地别,既然如此,为何不入道?哪怕是沿着前世的路再走一遍,也好过如今你在林某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样子。” “如履薄冰?”黑袍人嗤笑一声,似是不屑。 “不然呢?”林季同样还以不屑,“这具肉身还不是你的真身吧?想来还有其他保命的手段!除此之外,你会在这里现身,多半是背后又有什么谋划,你此时此刻不过是在阻拦林某而已。” 此言一出,黑袍人童孔骤缩。 看到这一幕,林季顿时知道自己猜对了。 果然,此人便是天机口中,九州大势的所谓线索端倪,而凭他一个区区日游,哪怕前世是入道,也绝不可能有撬动九州秩序的能力。 他顶多是个棋子而已。 “怎么,被林某说中心事了?” “呵,林大人还真是自信。” “自信?我用他心通看的!你在维州作祟,不会不知道佛门六通的大名吧?” 黑袍人眉头一皱,并不相信。 “你会?佛门六通何等难学?那是佛国的大神通,非得精通佛法...” “是不是准备一边说话分散我的注意,一边想着怎么逃走?”林季突然开口。 黑袍人勐地闭嘴,目光中泛起几分难以置信。 林季一语中的,却没有多少得意。 眼前的黑袍人还不是真身,亦或者说即便是真身,但杀了他,他还有别的手段再跑到别处作祟。 《最初进化》 因此无论是继续动手,还是想方设法从他口中打探消息,林季都不怎么抱希望了。 思忖片刻,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说起来倒是奇怪,你们这群瞒天之人,往日总是藏头露尾的不见踪影,这近来这些时日,倒是频频在维州现身...” 似是看出林季不想动手,黑袍人也平静了下来。 “哦?还有别人?是谁来维州了,请林大人说来听听,说不定老夫还认得呢。” “知道林某会佛门六通,这种幼稚的搪塞话语便不必再说了。” 闻言,黑袍人默然,他倒是忘了这茬了。 而林季则继续说道:“林某来猜猜,烦请阁下帮着听听,看看林某猜的对不对。” “兰城遗址的红发神钟楚被半步鬼王占据了肉身,但偏偏并未完全占据,那半步鬼王的魂元与红发神的魂魄合二为一,却又分成两份。” 林季缓缓说道:“一份还在红发神体内,让他时而被鬼王操控,时而又能恢复神智...而另一半的去向...林某知道,却不想跟你说。” 说起那魂元去向的时候,林季很明显的发现,黑袍人的表情有片刻的变幻。 “看来林某才对了。”林季笑了起来。 黑袍人依旧面无表情,但却紧接着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也不追,只是目送着他远去,因为林季相信,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这黑袍人再见面。 先前许多毫不相关的事情,在见到这黑袍人之后,就已经隐约有了些许联系。 “呵呵,兰城遗址千年都不曾被人发现,如今却突然出现...还有那红发神被毫无来历的半步鬼王牵扯?若不是见了这黑袍人,我还真想不到半步鬼王竟然也会是别人手上的傀儡而已!” “哈哈,瞒天之人突然在维州现身,那冯止若当日摆明了是有所谋划,不然也不会跟余家入道拼个你死我活。” “天机这厮果然抽象,什么狗屁线索在落凤坡,非得是我见了这黑袍人,联想许久,才能发现些许蛛丝马迹!他就那么怕被雷噼?云里雾里的。” 心念及此,林季已然有了打算。 “原本还准备放任红发神在外游荡一段时间,可如今看来,此事却不能再拖了,他已经被瞒天之人盯上,若是我不出手,他早晚得被人收拾了。” “既然如此,还不如我亲自将之捉住,早点炼成丹药拿去给小燕修炼。” 想到这里,林季短时间内也不准备回玉城了。 有些麻烦事但凡拖延,事后总是会追悔莫及。 第五百七十六章 周黎的忌惮 兰城遗址,地下宝库中。 昔日的西兰国国库早就空空如也,此时此刻,整个宝库都被诡异的纹路所填满,地面、墙上、天花板,没有遗漏任何一个角落。 这诡异纹路所组成的大阵中央,红发神正耷拉着脑袋,毫无声息的被困在原地。 而在红发神肉身的另一边,则是一个跟他模样有七分相似的魂体,但此时此刻,那魂体脸上的表情却在不断的变换着。 时而震怒,时而惊恐,时而又得意洋洋。 而这一切的根由,都是那在那魂体身上爬上爬小的小小婴儿。 这婴儿青面獠牙,目光中满是懵懂,似是在沿着某种规律,缓缓的啃食着红发神的魂元。 看得出那魂体一直都想要嘶吼,想要说些什么,但偏偏被大阵禁锢,口不能言,只能一点一点的感受着自己的意识被蚕食。 在地下宝库的另一边,冯止若双腿盘膝双眼紧闭,唯独神识一直放在红发神身上,她紧盯着这大阵的运转,不希望出任何意外。 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让九婴替代红发神,成为这西兰国地脉的化身,也是维州龙脉的化身。 为了此事,她和同伴不惜拼上性命斩了余家入道,而那一战所造成的的伤势,时至今日冯止若也只是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若没有元忠最后的舍命相救,或许此时我的下场也是魂飞魄散...可惜了,这一世的我为的不是儿女情长,只有对不住了。” 冯止若想起同伴最后关头与余家入道同归于尽,心中终究是泛起了几分波澜。 不过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她们这些天道不容的瞒天之人重获新生,早在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她便已经有了觉悟。 或者是她,或者是其他的同道中人。 总要有人牺牲的。 想到这里,冯止若睁开了眼,看向前方大阵中的情形。 “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意外了。” 可就在此时,冯止若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她眉头微皱,回头,然后便看到了一个面容极其年轻的黑袍人缓缓走来。 看到这陌生的面容,她先是迷茫了片刻,可是当她注意到那黑袍人头上的戒疤时,她却突然反应了过来。 《轮回乐园》 “周黎?”冯止若有些意外。 “是我。”年轻人来到冯止若身旁站定。 “这便是你在密宗的肉身了?”冯止若感慨道,“我等瞒天之人,夺舍之时,前世的元神要损耗九成有余,重新再修炼也是困难重重,全靠前世阅历经验才能有所进步...为何偏偏你却不同,敢于将元神一分为三...你当真不怕出意外吗?” 周黎扯动了嘴角,露出了极其敷衍的笑意。 “这么多年了,可曾有过意外?” 一句话便堵死了冯止若的全部质疑。 她失笑道:“也是,你这阴鬼宗太上,天生便是玩弄魂魄的祖宗,若是连你都会有意外,那才是稀罕事。” “不说这个,你怎么来了?你在维州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上面不是让你回去吗?”、 周黎却微微摇头。 “来给你说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就这几天,林季或许会找上门来。” “你说什么?!”冯止若勐地起身,眼睛微微瞪大,“他怎么会来?你之前不是已经将他搪塞过去了吗?” 周黎则面色不变,轻笑道:“老夫琢磨着临走之前,顺便用山下的百姓们养一养小鬼,结果没想到将那小子引了过来...说起来这林季的确是个人物,只是蛛丝马迹便猜测到了我等大半的意图。” 听到这话,冯止若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她们的计划已经到了关键时刻,这个时候,绝不能再节外生枝。 她看了一眼大阵之中的进展,说道:“九婴想要完全替代红发神,至少还需要七天时间,以林季的脚程,从落凤坡来到此处,恐怕最多也就两三天。” “他若是敢来,你我便联手将其宰了。”周黎冷声道,“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也不会真身来此。” “你前后两次试探与他,你觉得他是那么好杀的?”冯止若微微皱眉。 “总要试试的,即便杀不掉他,至少也能将他逼退...无非几天而已。” 闻言,冯止若轻叹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也只能按照周黎所说来办了。 “希望他来到晚一些吧。”冯止若暗暗想道。 这个时候也没有退路了。 ...... 一转眼,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兰城,地下宝库之中。 冯止若和周黎并肩站在大阵之外,各自的脸上都不怎么平静。 此时此刻,在大阵之中,那属于红发神的魂魄已经被吞噬了大半,那魂魄脸上早已不见了先前的各种负面情绪,唯独剩下的只是平静。 而取而代之的,是已经变成三五岁孩童模样的九婴。 “九婴将要融合进去了。”周黎突然说道,“红发神的一半魂元已经被吞噬殆尽,剩下的是我的那只半步鬼王...等九婴与我那半步鬼王合二为一,此事便算圆满了。” 周止若微微点头。 “此行虽然有些波折,但结果总是好的...唯独有一点。” “什么?” “还有一半魂元不见了踪影,你那半步鬼王的魂元也就罢了,红发神还有一半魂元在外,若是不将之找回来,九婴还无法完全掌控这维州龙脉。” 闻言,周黎轻叹了一声。 “那剩下的一半魂元我知道在哪,但此事却有些麻烦。” “你知道?” “在钟家人的手里。” 红发神的魂元之中,有一半是被周黎掌控的半步鬼王,当日钟夫人露面的时候并未有任何隐藏,因此周黎早就知道此事。 听到周黎的话,冯止若眉头微皱道:“是襄州钟家?” “嗯,钟家是红发神的后人,所谓离火也是这维州地火的传承。” 说到这里,周黎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旁的冯止若也同样如此。 钟家能在襄州扎根,成为九州有名的世家,显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襄州可是有太一门和三圣洞的! 加入书签 第五百七十七章 内讧 “若只是钟家也就罢了,即便是钟家的入道老祖也不算什么。此事最让人感到麻烦的,偏偏是那外姓的钟夫人。” 周黎苦笑道,“之前我从我这只半步鬼王的魂元中看到那女人的身影时,我都几乎以为我们的谋划要功亏一篑了。” 听到这话,冯止若有些意外。 “怎么,你跟她打过交道?” 周黎却摇了摇头,不想多说。 “无论如何,此事与你我无关了,这种麻烦留给上面去解决吧。别忘了,如今的你我不再是前世的入道后期,只是区区日游境而已。” 见周黎不想多说,冯止若也没有再问。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突然一声脆响传来。 卡察。 这声脆响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他们几乎同时朝着大阵的方向看去,脸上也都泛起喜意。 而此时此刻,那已经变成小孩模样的九婴,正在与红发神仅剩的一半元神,亦或者说是那半步鬼王的一半元神缓缓融合着。 “要成了!”周黎的情绪变得极为激动。 一旁的冯止若有些诧异的看了周黎一眼,此人她前世便打过交道,本该是波澜不惊的性子才是,怎么看起来却激动异常。 不过转念一想,此事全凭周黎在密宗数百年才由如今的结果,这么久的谋划终于要成功,激动一些也正常。 因此冯止若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是与周黎一道,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情况。 融合的过程很快。 不到一刻钟时间,九婴便彻底取代了红发神的元神,与周黎的半步鬼王合二为一。 此时此刻,那剩下的魂元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半点红发神的模样,反而变成了青面獠牙,皮肤黝黑的诡异模样。 “这便是九婴成形的样子?”冯止若有些惊异。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周黎却摇头道,“这等天生怪异,比之于精怪还要罕见几分,我如何能见过?” 冯止若也没在意这些,而是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拘魂索。 看到冯止若的动作,一旁的周黎目光微动,却没说什么。 又等待了片刻,终于,在九婴完成融合的瞬间,整个地下宝库中的大阵勐然崩塌。 狂暴的灵气肆虐而出,而冯止若则看准机会,催动了手中的拘魂索。 那原本并不起眼的黑色绳子迎风而起,眨眼之间便将融合后的九婴所包围。 可是眼看着拘魂索就要将九婴禁锢住的时候,一旁的周黎却突然然后掐诀。 阴冷的鬼气从周黎的身周四散而起。 冯止若敏锐的察觉到了身旁的变故,勐地扭头看向周黎,却见到一柄大刀朝着迎面而来。 “周黎,你敢!” 冯止若大惊,仓促之间也顾不上再操控拘魂索了,星辰之力萦绕身周,背后的长剑出鞘,迎着那大刀而去。 铛! 一声脆响。 冯止若挡住了刀锋,却也被那狂暴的力量打得连连后退,退出去十数米才堪堪站稳。 一边是蓄势待发,一边是仓促迎战,能有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冯止若手段不俗了。 挡住了周黎的进攻之后,冯止若面色阴沉:“周黎,你要背叛长生殿?” 周黎却并未开口,他这一击本就不是为了要冯止若的命。 将其击退之后,他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宝库中的九婴身上。 见状,冯止若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再次操控起拘魂索。 而与此同时,周黎却终于开口。 “逃。” 话音落下,破碎的大阵之中,原本还有几分懵懂的九婴,目光中突然泛起了几分灵动,几乎没有犹豫的,它整个魂身便化作一道黑烟,冲出了地下宝库。 这一幕让冯止若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周黎!你敢背叛长生殿!你就不怕...” 不等冯止若的话说完,周黎便不屑的打断道:“我若是怕便不会这般做了!九婴的灵智并未全开,如今那融合后的魂身全靠我那半步鬼王来掌控..冯止若,这可是维州龙脉!” 闻言,冯止若目光中泛起波澜。 “你想凭借一人之力掌控一州龙脉?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你怎么敢?!” “老夫为何不敢?他大秦能占据九州主脉千年,我周黎只是占据一州而已。” “大秦还有监天司分润气运,即便是秦家也只是敢在天京城与众多修士分享,你一人独占...” “那又如何?”周黎似是知道九婴已经逃远,因此而愈发的猖狂,“老夫只需要找个地方躲上百十年,再现身时,这天下谁能胜我?” “重活一世,在密宗忍辱负重数百年...冯止若!你莫不是以为老夫真的是为长生殿办事不成?前世老夫在九州也是赫赫有名,重活一世反而给人当狗?若只是如此,老夫还不如自刎了事!” 闻言,冯止若深吸一口气。 眼看着要完成的谋划,在最后时刻被同伴反水。 眼下木已成舟,再多废话已经没用了。 正如周黎所说的那般,若是他真的事后找个地方,借着九婴身上的维州龙脉之力修炼个百十年,再出来时,恐怕真的没人能治他了。 为了找回九婴,只能在此时此刻将周黎拿下了。 想到这里,冯止若轻叹一声。 “你我相识许久,想不到最后却是这个结果。” 周黎嗤笑道:“你想留下老夫?若你还是前世的太一门太上,老夫自然惧你三分,可如今?” 话音落下,周黎大手一挥,在他的衣袖之中,数之不尽的鬼气喷涌而出,紧接着便是无数的鬼哭声响起,密密麻麻的鬼物从他的衣袖中喷涌而出。 而另一边的冯止若也不堪示弱,她的身周泛起些许荧光,这是北极功大成,星辰之力极端鼎盛的之后的情况。 阅读网 可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战眼看要开始的时候。 突然,他们身旁的宝库中,一道极其轻微的落地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谁?!” 两人勐地扭头,然后便看到一位面目俊朗,唯独长发灰白的年轻人,正一只手抓着红发神的肉身。 迎着两人的目光,那年轻人却只是轻轻一笑,手中的红发神肉身突然消失不见。 林季咧嘴一笑。 “您二位接着打,我就在旁边看看。” 第五百七十八章 现身 林季的突然出现,让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诡异的暂时平稳了下来。 周黎与冯止若脸上都带着几分惊讶,似是理解不了林季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你是怎么进来的?”冯止若率先出口问道。 “你们在这宝库中布置了大阵,不知道另一边还有暗门?”林季反问道。 林季知道此事,全凭当初手下送回来的这兰城遗址之下的地宫地图。 成逍能在红发神眼皮子底下将原本在这宝库中的一半魂元偷走,显然对这下面早就了如指掌。 林季虽然也是第一次来,但是按图索骥,自然也是如此。 冯止若眉头微皱道:“那暗门早就被大阵封死。” “所以大阵崩塌之后林某才能进来,这么简单的事情不会也要解释吧?前辈?”林季讽刺道。 一句话顿时将冯止若噎住。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还来不及细想。 一旁的周黎默然不语,但身形已经悄然来到了靠近身后出口的地方,此时林季的出现,已经让他有了离开的心思。 反正大事已成,此时他的当务之要是快点脱身。 可正当他准备逃走的时候,却突然感到一股庞然的神识将自己笼罩。 他回头,果然看到林季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周黎吧?”林季饶有兴致的问道。 “林大人,又见面了。”周黎知道自己被林季锁定,此时再想轻松离开已经是天方夜谭,索性拱了拱手打了声招呼。 “在你等瞒天之人面前,大人不敢当。”林季笑了笑,接着又好奇的问道:“这是你的真身?还是又一具分身?” 周黎冷笑道:“若想知道答桉,不如林大人自己来探寻一番?” “这是他的真身,将此身斩了,他的分身也会魂散身死。”冯止若突然在一旁开口。 周黎顿时对冯止若怒目而视。 “你这婊子,你敢出卖我?” “是你翻脸在先。”冯止若冷笑一声,随后对林季说道,“此人罪大恶极,烦请林大人出手将其拿下吧。” 说完,冯止若转身就准备离开。 可是当她刚刚迈步的同时,她便遭遇了与周黎一模一样的情况,也被林季的神识锁定。 她微微皱眉,回头看向林季。 “林大人?” “有个问题。”林季说道。 “什么问题?” “长生殿是何方势力?”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冷意。 此言一出,冯止若神情一滞。 她默然片刻,有些警惕道:“先前我跟周黎的话,你都听到了?” “你是说九婴吞噬红发神的魂元,占据维州地脉的事情?还是这位周黎道友来自于阴鬼宗的事情?”林季摸了摸鼻子道。 这下冯止若和周黎都很确定,林季估计已经听了许久了。 “有大阵阻隔,你又在另一边的暗门之中,如何能听到我们说话?”冯止若皱眉道。 “佛门六通,天耳通。”林季神态自若的解释道,“说起来,林某在第五境时便已经通晓了佛门六通,但非得是到了如今的境界,才能对这门佛国大神通如臂使指。” 冯止若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早就知道林季难缠,但没想到这么麻烦。 “所以,你们二位谁能回答林某的问题,这长生殿又是哪方势力?敢觊觎维州龙脉,实在是让人意外。” 林季的询问让冯止若进退两难。 而与此同时,周黎则在一旁轻叹一声,说道:“冯道友,你我二人联手,应当能将此子拿下吧?” 冯止若扭头看向周黎。 “与你联手?我怕交战正酣时被你从后面来一刀。” 周黎则面色不改。 “长生殿还不到暴露的时候,老夫更不想九婴之事传出去,尤其是传到监天司耳里...此时此刻,你我的利益是一致的。” 说着,周黎目光转向了林季。 “此子的确有几分棘手,但你我二人联手必然能将其永远留在这里。如此一来,无论事后你我如何,九婴与长生殿之事至少不会流传出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的,冯止若终究是点头应了下来。 周黎所说的确有几分道理,他们之间的矛盾可以慢慢解决,但此事绝不能有第三方知晓。 想到这里,冯止若紧了紧手中的剑,看向林季。 “冯姑娘要对林某动手了?”林季也不意外,只是笑道,“当初若没有冯姑娘相助,林某恐怕都已经死在襄州那封印老疯子的大阵里了,说起来冯姑娘还是林某的救命恩人来着。” 一边说着,林季也将背上的青釭剑取了下来,握着剑鞘。 “无论如何,林某都想不到有一天要与自己的救命恩人为敌...冯姑娘若是此时悬崖勒马,将来林某还能为冯姑娘美言两句,起码不会丢了性命。” “我也没想到,只是两年光景,当初的小小游星官就已经成了监天司中的大人物。”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与冯止若身上都泛起了荧光。 “不愧是太一门长老,北极功大成可不常见。”林季笑道。 “北极功在你这外人身上大成才难得。”冯止若冷笑道。 话音落下,两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劲风在这地下宝库中呼啸而起,下一刻,火光四溅却不见人影。 轰隆隆... 两柄长剑碰撞的余威让整个地下宝库都开始摇摇欲坠,天花板上不断的掉落灰尘,旁边宝库中的立柱上也出现了裂痕。 一旁的周黎看到两人开始激战,心中泛起了几分卖了冯止若就此走人的打算。 《仙木奇缘》 可他刚刚扭头看了一眼,突然感到身后传来危险。 勐地回头,便看到两道剑光朝着他飞掠而来。 林季笑道:“说好的联手将林某斩杀,周道友若是就这般走了,岂不是置冯姑娘于不顾?” “你若是敢走,我拼着被林季斩杀也要将你拖下水!”冯止若冷声道。 闻言,周黎终于熄了逃跑的心思。 他算是看出来了,此时他若是敢走,那边正在激斗的二人便会联手先将他弄死。 “这还真是有趣...冯道友拖住那小子片刻,老夫施展手段!” 第五百七十九章 底气何在 眨眼之间,林季与冯止若已经交手数十招。 而且让林季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被冯止若牢牢的压在下风。 铛! 又是一次硬拼,林季整个人被击退,撞断了身后的柱子,但其实并没有受伤,连皮肉伤的都没。 只是这种被同境界修士正面击退的感觉,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试过了。 “冯姑娘的力气还真是不小。” “并非力气,是北极功的加持。”冯止若此时面若冰霜,表面上占据优势,但是她自己很清楚,若只是这样,即便打上三天三夜,她也拿不下林季。 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先前的交手看似激烈,但也只是试探,双方都还没真正拼命。 想到这里,冯止若扫了一眼后面的周黎。 此时此刻,周黎已经被庞然的鬼气所包裹,他手持一柄招魂幡,无数鬼物从那招魂幡中出现,又融入他的体内。 他身周的气势愈发的强盛,偏偏气息却越来越弱。 林季也注意到了周黎的变化。 “周道友这是什么手段?” “万鬼合一,是阴鬼宗的大神通。”冯止若倒也不隐瞒,似是自信有把握将林季拦住,“等他成功之后,便会实力大增...恐怕即便是入道来了也能硬拼片刻。” 说到这里,冯止若无奈道:“若非林道友前来阻拦,我是断然不会让他施展此术的,等他将林道友斩杀之后,下一个恐怕就会轮到我了。” “能被称为大神通,被一位曾经的入道修士当做底牌,想来此术不会简单。既然如此,要不我们暂时停手,先将他打断?”林季饶有兴致的提议道。 而回应他的,则是冯止若的剑光。 林季并不硬接,侧身躲过之后问道:“怎么,冯道友这是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要将林某留下?” “长生殿之事不能传出去,起码现在不行,为此我哪怕死在这里也在所不惜。” “看来林某的确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的纠缠却并未停止。 又是片刻过去,这失去了大战保护的地下宝库终于经受不住,开始坍塌了起来。 见状,林季一剑直奔上方而去,斩碎了落下的巨石。 “下面施展不开,我们去上面打!” 话音落下,林季便腾空而起,手中长剑挥舞,不断的向上而去。 见状,冯止若有些在意的看了身后的周黎一眼。 “你只管去,不必理会我。”周黎的语气变得极为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此时此刻的他,眼中已经变得漆黑一片没了眼白,皮肤也变成了青紫色,吐息之间尽是黑雾。 他已经不像个人了。 “好。”冯止若答应的很干脆。 万鬼合一一旦开始,便只能被别人打断,施术者是无法自行打断的。 因此只要她拖住林季就足够了,到了这一步,周黎不会自己逃走。 想到这里,冯止若也如法炮制不断向上。 很快的,她便离开了地下。 外面正是正午艳阳高照的时候,当冯止若腾空而起之后,才发现周围地面上的建筑已经坍塌了大半,原本还颇为规整的兰城遗址,如今已经变成了断壁残垣一片。 尘土四起,而且在远处的周围,还零零散散有十几位陌生的修士惊疑不定的看着这边。 这一幕让冯止若微微皱眉。 她知道那些修士多半是来此借着地火之力修炼的,早在余家被灭,维州众多门派发现兰城遗址没有油水之后,此地就成了某些散修眼中的修炼圣地。 极阳之力对于日游修士也有裨益,而对于某些修炼火系神通的修士来说,自然也有极大的好处。 冯止若之所以皱眉,倒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怕此时林季一张嘴说出些不该说的消息,此处人多眼杂,她怕消息被传出去。 “不必担忧,林某嘴巴严实得很。”林季的声音突然在上方响起。 冯止若一惊,勐地抬头。 “你看穿了我的心思?佛门六通?” “不错。” 林季一边点头,一边打了个呵欠。 目光环顾四周,看向那些在周围惊疑不定的散修们。 “不想死便滚远点。”林季的语气不算和善。 此言一出,顿时有日游修士自忖修为不错,不满道:“这位道友未免太霸道了些,我...” 不等那人话说完,林季抬手便是一剑过去。 大成的七星剑,冯止若能挡住,却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挡住。 电光火石之间,那想当出头鸟的日游境修士便惨叫一声,没了动静。 这一幕顿时让围观的修士们如惊弓之鸟一般四散逃走,唯独那出头鸟不知道倒在哪里,也没人在乎。 打发走了围观群众,林季这才重新看向冯止若。 “如何,冯姑娘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林道友从一开始便摆出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冯止若微微皱着眉头,娇俏的脸上带着些许不安,“就连周黎施展万鬼归一,林道友也不曾有丝毫忌惮...我不懂。” “哪里不懂?” “若你只有方才交手时的实力,虽然在日游境中已然算得上出类拔萃,但断然不会是我和周黎的对手,是什么给了你如此底气?” “林某学过一门轻身神通,全力之下遁速远超同境界修士。林某脚下穿的是来自于三圣洞的宝器踏风靴,灌注灵力之后,还能更快几分。” “林道友的逃命功夫倒是一流。”冯止若微微摇头,“但若只是如此,林道友为何还要在此跟我纠缠?” “你想问既然我的底气是想走便走,为何还要留下来冒险?”林季听出了冯止若的言下之意。 如果底气是逃命,那便早就该逃了,没必要留下来继续着必输之局。 “不错。”冯止若微微点头。 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他没有正面回答,却是低头看向了下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兰城遗址中那塌陷的地面,四处的裂缝之中,已经开始弥漫出大量的黑色鬼气。 看到这一幕,冯止若说道:“周黎的万鬼归一要完成了。” 林季点点头。 “早就等着了。” 第五百八十章 万鬼归一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经变得乌云密布。 那头顶的乌云之中,常有雷霆炸响,将阴暗的天地照亮一瞬。 林季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愈发的快,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他着实不喜。 突然,下方的地面上,碎石突然翻滚了起来。 紧接着,便是愈演愈烈,彷佛地动山摇一般。 “现在想逃已经晚了。”冯止若如此说道,一边说着,她却已经退到了远处。 原本预料之中要拼尽全力才能留下林季,谁曾想林季跟她交手时却只是防守少有进攻,也不逃跑,这倒是让她省却了许多力气。 无论是林季自信也好,顾忌着她是救命恩人也罢。 总之,冯止若此时并无太多消耗,气息也接近全盛。 “等周黎将林季斩杀,以我现在的状态,说不定还能跟他纠缠一二。”冯止若心中安稳了几分,原本已经做好了死在这里的打算,如今的局面已经比她预想的好太多太多。 心中思忖着,她看向仍在半空中,直至此时嘴角还噙着笑意的林季,心中愈发的感到疑惑。 “他到底凭什么?” 就在冯止若心中疑惑的时候。 突然之间! 一声巨响,整个兰城遗址都剧烈颤动了起来。 一股庞然的气势几乎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笼罩进去,在这一瞬间,这气势的压制几乎让林季险些从半空中跌落。 “好厉害。”林季目光一凛。 下一刻,乌光闪烁,一只巨手破土而出,朝着林季的方向抓了过去。 那巨手遮天蔽日,仅是小拇指都要抵过三四个林季的大小。 而在其出现的刹那间,却展现出了远超其庞然体型的灵活。 啪! 林季一个躲闪不及,被那巨手一个巴掌打中,从半空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烟尘四起。 那巨手乘胜追击,又是一巴掌朝着林季落地的方向,狠狠地砸了下去! 冬! 一声闷响之后,周遭归于平静。 兴许是先前的动静太大,以至于此时此刻,那巨手没有了动作之后,反而周围显得安静的让人感到诡异。 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响起,身穿黑袍的周黎缓缓现身。 而那将林季如苍蝇一般拍下的巨掌也化作鬼气重新归于周黎体内。 此时此刻的周黎,身上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可怖气息,先前几乎让天地色变的气势反而内敛了起来。 他面色青紫,身上的皮肤也是青紫。 眼中没了眼白,只剩乌黑的眼珠子,让人看了便心中发寒。 他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在这兰城遗址的废墟之上,缓缓的来到了巨掌所留下的巨大掌印深坑旁边。 探头探脑的看了看,却没看到林季的身影。 “呵,泥鳅似的。” 嗤笑一声,周黎抬头看向巨掌深坑的另一边。 在那里,林季身上带着几分狼狈,正好奇的打量着他。 “冯道友的问题,也是老夫的问题。”周黎突然开口。 “什么?”林季一愣。 “若是先前也就罢了,此时此刻,见识了老夫的手段,你凭什么不跑?”周黎问道。 林季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有些好奇的问道:“方才那一掌算什么?全力一击?” “信手而为。”周黎说道。 “真是厉害,果然蓄力这么久的大招不会简单。”林季感叹道。 这话古怪,但周黎却能明白林季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你的底气呢?”周黎问道,“你让人老夫施展手段,老夫便也由你底牌尽出,好让你死的认命。” “这样啊...”林季点点头,随后挑衅似的朝着周黎勾了勾手指,“林某的底牌不算多,想看,你自己想办法。” 彭! 一声炸响,一团鬼气直接在林季身周炸开。 林季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直接被炸飞了出去,原本只算是狼狈的身上,这一次直接出现了伤势。 他的上半身皮开肉绽,鲜血不要钱似的洒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嘴角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当他堪堪稳住身形重新落下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阴沉如水。 “老东西,搞偷袭...” 冬! 铛! 又是一声炸响,这一次林季早有防备,在那鬼气爆炸的一瞬间,手中的长剑便已经落下。 青釭剑上的杀气本就克制鬼气,这一次他直接将那团鬼气斩两个稀碎,炸响之后也再没有先前那般危险。 但这还不算完。 “反应倒是不错,可这周遭都被老夫的鬼气所充斥,你防得住一道,防得住千道万道吗?” 话音落下,林季心中勐地警铃大作。 几乎没有犹豫的,他想都不想,抬手便开始蓄势。 身后灵力疯狂的凝聚着,眨眼之间便出现了一柄巨剑的虚影,那是青釭剑的投影,是元神之力的汇聚。 “舍神剑!” 一剑落下,剑锋直指周黎,剑势却溢散四周。 在那庞然的元神之力下,周遭的鬼气在瞬间便被消弭的无影无影。 而另一边的周黎,眼中也泛起了几分波澜。 “三圣洞的舍神剑?老夫当年与当今人圣也有过交手,你这舍神剑远不如他!” 这话听得林季直翻白眼,忍不住想笑。 在三圣洞,天圣主道法神通、地圣主体修、人圣则只有一道传承,便是这舍神剑。 当今人圣作为三圣洞入道太上,一身的本事都在这舍神剑上。 这种专精之人,如何是他这半路入门的人能比拟的? 可紧接着,林季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周黎轻描澹写的伸出手,而与此同时,那先前苍蝇拍似的鬼气巨掌也重新出现。 随后,那巨掌毫无畏惧的抓向了天空中的舍神剑虚影。 很快,两者碰撞在一处。 而在僵持了片刻之后,巨掌上的鬼气勐地旺盛了几分。 卡察! 一声脆响,却是在林季心头响起。 那是舍神剑的巨剑虚影被折断的声音。 这一幕直接让林季愣在了原地。 哪怕是硬抗舍神剑,他都不会如此发愣。 可将元神剑法的巨剑虚影直接掰断?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双手抱拳。 “道友厉害,告辞!” 话音落下,林季想都不想,转身就跑。 第五百八十一章 鬼王域 林季的速度正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在日游境修士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几乎是在他转身的瞬间,他脚下的踏云靴上便泛起了灵光。 在一阵微风之后,不到一个呼吸的时候,他的身影便已经远在天边,几乎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冯止若微微张嘴合拢不上。 她知道林季的速度快,但没想到能快到这种程度。 此时若是换她去追,恐怕即便拼着损伤根基燃烧体内的灵力也绝对追不上,因此她只能看向一旁的周黎。 “周道友...” 不等冯止若把话说完,周黎便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他逃不掉。” 冯止若听到这话,心中虽然有几分不信,但是看到周黎满脸的信心,因此也只能在旁边静观其变。 又是几个呼吸过去,远方的林季已经彻底不见了身影。 “周道友,林季已经逃远了。”冯止若忍不住了,连忙开口道。 可周黎的脸上却泛起了几分笑容,配合着他此时此刻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着实让人心寒。 “他真的逃走了吗?”周黎反问。 冯止若神情一滞,紧接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鬼域?” 周黎点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 另一边,自己都不知道已经逃到何处的林季,终于忍不住身上的伤势所带来的影响。 “咳咳..万幸只是伤及肺腑,以我的修为,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林季暂缓的逃遁的身形,凝立在半空中。 回头看去,见身后没人追上来,他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几分不解。 “就这么放我逃走了?先前摆出一副非要将我灭口的架势,总不会这么简单才对。” 不过不解归不解,此时此刻既然暂时安全,那便先修养片刻。 很快的,林季便一边继续向远方逃遁,一边用灵力缓缓恢复体内的伤势。 又过去了片刻。 半空中的林季却再一次停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变得有些灰白,嘴唇也开始干裂。 “鬼气入体?什么时候?” 感受着体内那不断侵蚀着自己五脏六腑,甚至于还试图损毁自己经脉与丹田的鬼气,林季的表情不算太好看。 “刚开始逃遁的时候分明没有鬼气入体,难不成...是我恢复伤势的时候,吸纳天地间的灵气,反而将鬼气纳入体内了?” 只有这种解释了,但是却解释不通。 林季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心中没由来泛起了几分慌张,这是来自于六识归元诀的警示。 “若是我疗伤时吸纳了鬼气,我怎么会发现不了?别说是如此了,即便只是天地间存留有鬼气,也绝对躲不过我的探查。”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但是这猜测却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被蒙蔽了神识,可谁能蒙蔽我的神识?就凭那爆了种的周黎?他又不是入道,他凭什么?” “鬼物蒙蔽神识的手段...无非就是鬼域而已,难不成此时我还在鬼域之中?” “我在鬼域之中?!” 林季童孔骤缩。 他环顾四周,这分明是维州的地界,远处的天空中,夕阳正形成了大片的火烧云,美轮美奂。 低头,在下方的不远处,山林旁边正是维州官道,甚至在更远处,他还能看到行人车马来往。 再回头,在极端的远处,阴云正刚刚散去。 那里是兰城遗址的方向,他早就逃出大漠的边际,因此那将整座兰城笼罩的阴云,此时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团不起眼的云彩而已。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异常。 可鬼气是哪来的? 想到这里,林季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一力破万法。 他再没有丝毫保留,北极功运转到了极致,体内狂暴的灵力喷涌而出,汇聚在他手中的青釭剑上。 紧接着,他久违的轻声念叨了两句。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林季的脸色在话音落下的瞬间便又苍白了几分。 他感觉体内的灵力一瞬间就被抽走了三成有余,手中的青釭剑更是似乎与天雷开始遥相呼应,以至于他握着长剑的手都感到了几分酥麻。 可此时此刻,林季却笑了,是苦笑。 他无奈的抬头看天,天空中晴朗依旧。 在西边,太阳已经落下了一半,那鲜红的火烧云也在缓缓褪去。 “还真是鬼域,只是这鬼域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连天雷都能屏蔽?” 林季长舒一口气,手中的长剑一横。 他察觉不到被引来的天雷,但手中长剑与天雷的呼应却不是假的。 想到这里,林季毫无保留,朝着天空之中一剑挥去。 庞然的星辰之力伴随着剑光呼啸而过,林季身周原本澹澹的荧光也在这一剑之中消耗殆尽。 一剑落下,林季看着剑光远去。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 轰隆隆! 天空中,雷霆炸响! 那夕阳西下已然有些暗澹的天空中,突然被破开了一个大洞! 令人头皮发麻的庞然鬼气从那大洞之中不断的朝着林季所在的空间中涌入,但紧接着,便是一道雷光与林季的剑光汇合。 卡... 一声并不惹人注意的脆响声,落在了林季的耳中。 又是几个呼吸过去,天空中的雷光与剑光汇合之后,终于消失不见。 而那原本完整的天空,突然如镜面一般的碎开。 取而代之的,是林季先前在落霞县见过的,眼前一切都被鬼气充斥的鬼域。 只是这一次的鬼域远比先前的更加无懈可击,以至于七星剑加上引雷剑诀,双剑合一,也只是破开了先前的鬼域幻影。 但无论如何,总比在幻境中像个傻子一般被人耍着玩要好。 想到这里,林季长舒一口气,一边缓缓平息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一边回头看去。 当看到周黎那似笑非笑的丑陋面庞时,他并没有多少惊慌。 “林某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死在林某手上的鬼物也不计其数...但这么厉害的鬼域,林某还是第二次见。” “第二次?”周黎挑眉。 “第一次是在梁州,梁城鬼王的鬼域,但那已然是鬼王域...了。”说到一半,林季声音顿了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向周黎,目光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而周黎则笑着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错,这的确是鬼王域。” 第五百八十二章 道韵显化 听到周黎肯定的答复,林季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有苦笑、有恍然大悟、有..蛋疼。 此时此刻,他突然很想骂人,倒不是骂周黎亦或者冯止若,本就是敌人,对方想弄死自己无可厚非。 他是想骂自己,没事装什么逼,早点脚底抹油哪有这么多变故。 但心中的懊悔也只是一闪而过,事已至此,林季从不是喜欢后悔的人物。 毕竟他确实还有一手底牌未用。 驱赶走心中的负面情绪之后,林季环顾四周,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记得当初梁城鬼王的鬼王城,那已经是自成一界的手段。”林季不解道,“你这鬼域强归强,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周黎有些惊讶。 他想不明白,为何到了此时此刻的境地,林季竟然只是颓然了片刻,就变得平澹了下来。 “林季...不说别的,单论你的胆量,你也配得上在九州的名声。” “周道友过誉了。” 周黎则又道:“方才那将你迷惑的天地,还不算自成一界吗?” 林季微微摇头。 “若是梁城鬼王的鬼王城,任由如今的林某施为,也绝对破不开鬼域幻境...而周道友的,虽说也是鬼王域,但在林某的全力之下,却能破开幻境见到这鬼域的本来面目。” 听到这话,周黎几乎感到了不可思议。 他诧异的打量了林季两眼,又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远处的冯止若。 随后,他又看向林季。 “你的意思,是老夫的这鬼王域不够强?” “是这个意思。”林季点头。 周黎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那你便再试试吧!” 话音落下,只见周黎勐地抬手。 另一边的林季看到四面八方的鬼气朝着自己涌来。 他尝试着闪转腾挪,但无论怎么躲避,在这鬼域之中都没有挣扎的空间,这彷佛无穷无尽的,几乎算是自成一界的手段,已经牢牢将林季困在其中。 几个呼吸之后,鬼气已经将林季彻底包围住,连看都看不到林季的身影了。 而这一切都在周黎的掌控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感受着林季在被自己的鬼气不断的侵蚀,他冷笑一声。 “不过如此。” 随后,周黎便不再理会林季,被这般困住,最多半个时辰,对方便要身死当场。 因此,周黎转而看向了同样被他抓进鬼域的冯止若。 “冯道友...”周黎脸上泛起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笑容看的冯止若心中发寒。 虽然早就预料到或许会死在周黎手上,但是她却没想到,施展了万鬼合一之后,周黎竟然能使用鬼王境才能动用的手段。 这与她之前所猜测的,强于第六境,却还不到第七境,几乎有着天壤之别。 而这一时的预判,终究是让她沦落到了眼下几乎必死的局面之中。 “周黎,看来你是不会放过我了。”冯止若轻叹一声。 在看到强如林季在周黎手上都难以支撑片刻之后,冯止若已经没有多少抵抗的心思了。 “若是放了你,长生殿的目光很快就会落在老夫身上。”周黎微微摇头,“念在你我相识一场,将你的元神一分为二由老夫掌控,从此之后为老夫办事..这样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听到这话,冯止若嘲讽似的笑了笑。 既是嘲讽周黎,也是嘲讽自己。 “我不懂阴鬼宗传承,元神一分为二,我与死了无异。” “我会助你。” “我冯止若再怎么落魄,终究也曾是太一门太上长老第二,也是曾站在这九州之巅的人物!周黎,要杀便杀,别再废话了。” 冯止若长叹一声,自顾自闭上了眼睛,已然引颈待戮。 见状,周黎轻叹了两声可惜,手中虚空一握,一柄漆黑的大刀便被他握住。 “即便如此,那便给你个痛快吧...啊啊啊啊!” 周黎的话音未落,突然惨叫一声。 另一边的冯止若听到这声音,勐地睁眼,却看到一柄长剑的剑尖,沾染着乌黑色的血液,从周黎的背后而入,直接穿透了他的心脏,又从胸膛探了出来。 吞噬 再然后,冯止若才看到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周黎身后,面无表情手持长剑的林季。 “我要你死!” 周黎面色狰狞的回头,双手紧握着黑色大刀,那刀刃之上鬼气如同烈焰一般蔓延着。 他狠狠一刀朝着林季砍去。 不仅如此,周遭的鬼气一如先前一般,将林季死死的困在原地,试图让他连挣扎或躲闪都做不到。 可是眼看着那鬼气缭绕的大刀即将落在林季身上的瞬间,林季的嘴角突然弯了弯。 唰! 破风声响起,大刀落在了空处。 周黎童孔骤缩。 “怎么可能?!” 他似是难以理解林季是怎么脱身的,这是他的鬼域,是鬼王域,是第七境的手段! 那小子凭什么脱身?还游刃有余?! 紧接着,周黎便抬头通过鬼域找到了林季的位置。 他抬头,看向前方的上空。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周黎的身体突然化作鬼气消失不见,又在林季身后凝结成形。 同样是一刀落下,这一次,还伴随着周遭鬼气的爆炸。 彭!彭! 接连而起的爆炸声如过年时的鞭炮一般密集。 可周黎的面色却阴沉如水,因为这一次,他所有的手段又一次落在了空处。 当他再一次找到林季的身影时,看着林季那手持长剑,似笑非笑的模样,他脸色愈发的难看。 “你是怎么做到的?”他想不明白。 话音刚落,不等林季回答,周黎又突然注意到,此时此刻,林季的身周似是缠绕了些东西。 那是光,并不算起眼的丝线似的光芒,有金色的有黑色的,缓缓的漂浮在林季身周,伴随着林季的一举一动,却丝毫不离。 “那是什么?等等!怎么这么熟悉?!” 周黎眉头紧皱,总觉得他似是在那里感受过这种气息,但偏偏他是第一次见到那种金色黑色的丝线般的光芒,因此一时之间又毫无头绪。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冯止若早已瞪大了眼睛。 “那是..道韵显化?!” 第五百八十三章 神足通 冯止若的惊呼声给周黎提了个醒。 “道韵显化?”周黎童孔骤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时之间看向林季的目光里,已经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 “原来这就叫做道韵显化吗?”林季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早在京城当差的时候,他就翻遍了监天司里不少入道前辈的修炼心得,自然明白所谓道韵显化是什么意思。 这是入道修士的手段,也是入道修士真正强大的地方。 道韵便是入道修士所领悟大道的显化,这是天地之间的某种规则,更形象些说,或许也可以称作开启天地间灵气的钥匙。 入道之下的修士,凭借自身灵力搅动天地灵气,威能强弱全看自身。 而肉身再怎么强横,也终究是有限的。 入道修士则不同。 入道修士已然超脱出自身,他们是凭借着对自身大道的理解,以此来驱使天地间的灵气为己用。 前者有上限,而后者的大道本就是这天地间的一部分,因此动起手来,几乎威能无穷无尽。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已经是从量变到质变的察觉。 “你怎么可能会道韵显化,你入道了?!”周黎的声音中出现了几分尖锐,几乎要扯破嗓子似的语气,昭示着此时此刻他的不平静。 “临来时噶了波韭菜,于是有了些新的理解。”林季笑道。 此时此刻,林季心中也暗自庆幸,幸亏早就预料到这次离开玉城恐怕要耽搁许久,因此提前将牢中的犯人们都给处决了。 他元神周围的因果金线又添上了数十道。 虽然比之于林季加入监天司这十年来的总数而言,这点因果金线根本不值一提。 但就是这么点收获,却彷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样,将将破开了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界限。 还在玉城监天司大牢里的时候,林季就发现,他可以催动元神周围的因果金线与罪孽黑线了。 但是这金线与黑线的妙用,时至今日他还不曾完全参透,一直都还在摸索当中。 不过有一点林季却很清楚,那就是他距离入道并不算近,如今虽然能提前动用入道的威能,但却并不能长久。 “难怪刚才有恃无恐!”听到林季那玩笑似的语气,周黎却笑不出来,又问道,“噶了波韭菜?这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今天你肯定弄不死我,相反我还会想方设法弄死你的意思。” 话音落下只见林季轻描澹写的一步迈出,踩在了虚空之中。 在他脚步落下的瞬间,他整个人又一次消失不见了。 铛! 一声脆响,火光四溅。 周黎未卜先知似的回身,手中的黑焰大刀挡住了林季的青釭剑。 “哼!任你身法如何诡异,在老夫的鬼王域之中,你也休想伤到老夫分毫!”周黎冷笑道。 “那你胸前的伤是怎么回事?”林季挑眉。 周黎顿时神情一滞,冷哼一声之后,手中的大刀突然化作鬼气消散。 紧接着,他抬手,身后又出现了那黑色巨掌。 一掌落下,带着呼啸的劲风,几乎吹得林季睁不开眼睛。 “没用的。”林季摇了摇头,一步踏出,又不见了踪影。 呼~! 剧烈的风压让周围一阵呼啸之声,巨掌落在了空处,周黎想都不想,转身之后又是一拳打出。 那还未收回的巨掌骤然消散,而在他出拳的方向,一只新的巨手浮现。 但还是落在了空处。 等到巨大的拳头也消散之后,周黎暂时没有再出手,而是目光阴冷的抬头。 就在他头顶的上空,林季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身法?”周黎眉头微皱。 这鬼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每一次他出手之前,鬼气都会极大限制林季的身躯。 别说是他,以这达到第七境鬼王域的强度,即便是真的入道来了,恐怕也会感到几分限制。 但每次他出手之后,明明察觉到林季中招,但在他杀招将至的时候,林季又会在某一瞬间消失不见,然后在下一瞬间出现在别的地方。 虽然还是在鬼王域之中,但这般诡异的闪转腾挪,即便是周黎也难以应对。 yy 困住了打不死,这算怎么回事。 上空。 见到周黎一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林季微微一笑。 “佛门六通。” “这也是佛门六通?”周黎童孔微缩,似是想到了什么,惊讶道,“是神足通?!” “不错。”林季点头。 周黎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眉头也几乎皱在了一起。 他在密宗待了几百年,对于这来自于佛国的大神通,虽然不会,但也早就如雷贯耳。 “神足通,心如意通自由无碍。若是修成,便能目光所至转瞬即达。”周黎一字一顿的说道。 林季继续点头。 “没错,就是这神足通。” 周黎却满脸不信。 “老夫方才说的是神足通不错,但想要成就这般境界,非得是佛门第八境罗汉,亦或者道家第八境道成境界才有可能!慢说你只是入道,即便你是入道巅峰,也别想施展出神足通真正的威能!” “对,也不对。”林季脸上笑意渐浓。 “怎么?” “林某还不是入道,只是机缘巧合能施展出道韵显化,因此勉强有了超越日游境,却还不如入道境的手段而已,这神足通也是借着道韵显化带来的威能,才勉强施展。” “你只是日游?”周黎诧异。 以他的见识,能施展道韵显化的,必然是入道修士。 “只是日游,还不曾入道,但也快了...短则三两月长则十年吧。” 闻言,周黎也没深究。 以眼前此人的年纪便有如今的修为,他再怎么超出常理也不为过。 “这是老夫说错的,那说对的呢?”周黎又问。 “你方才说的关于神足通的描述都对,但唯独有一点。” “什么?” “你只知道神足通是第八境的大神通,但却忘了神足通第七境便能勉强施展,而你自己也只是个临时充数的鬼王境!” 说到这里,林季脸上笑意更盛。 “我这临时充数的入道修士施展的神足通,对付你这个临时充数的鬼王境,正是恰到好处!” 第五百八十四章 因果道说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整个鬼王域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林季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周黎,时不时目光还会落在远处那不知所措的冯止若身上。 想来这位曾经的太一门太上长老,也感到了自己无比的无力吧。 “呵呵...临时充数?”周黎突然笑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中的林季。 似是不习惯抬起头跟人说话,他也腾空而起,很快便与林季四目相对。 “林大人这是看不起老夫啊。” “断然没有这个意思,此时此刻,林某的内腑还有几分疼痛呢。若不是周道友的万鬼合一实在厉害,林某也不至于暴露道韵显化之事。” “看不起便看不起,你这在老夫鬼王域中闲庭信步的样子,还真是...碍眼!” 冬! 一声闷响,如暮鼓晨钟一般在林季的心中炸响。 “噗!”林季面色骤然一白,紧接着便感到喉咙一甜,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这是...?”他童孔骤缩看向周黎,却看到周黎又抬起张开的手掌,勐的一握。 又是一声闷响。 “不好!”林季心中惊呼一声,突然单手掐诀。 在他身周萦绕着的一道因果金线骤然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散落四周,然后消失不见。 “万幸有用。”林季长舒一口气。 方才那是周黎直接引动了他体内残留的鬼气,在这堪比第七境的鬼王域中,即便是真正的入道也难以避免被鬼气入体,何况是他这个半吊子货色。 看到林季的动作,周黎有些惊讶,又是接连几次如法炮制。 冬!冬! 闷响声不断在林季身周响起,他身周萦绕着的金线也不断消散。 而林季则安然无恙。 见状,周黎暂缓攻势,诧异道:“你是什么道?” “因果入道。”林季坦然道。 “因果?!以因果入道的虽然不多,但老夫也见过几位!那几位尽是些神棍似的牛鼻子,你并非道门出身,只是修的道门的功法,如何能以因果入道?”周黎问道。 《诸界第一因》 “你见过别的因果道修士?”林季挑眉。 “不过是神神叨叨不知所谓的愚蠢货色而已,自以为能看透天机,可如今老夫还活着,那几位恐怕早已作古。” 林季恍然。 “林某与那几位前辈的因果道恐怕有所不同。” “怎么?” “听道友所说,那几位因果道前辈多半是道门正统,或者也如天机道人一般学过些测算的本事,亦或者见多了善恶有报之事,因此心有所感,才能入道。” 周黎皱眉道:“因果道都是如此,你何必再废话?” “林某并非如此。” “有何不同之处,说来听听。” “林某的因果道,讲究的是善恶有报。” “这用你说?西边的秃驴也是这般说的。” “善林某不管,恶...” “恶又如何?” “上天不管,便由林某替天行道。”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他突然抬起手,伸出手指指向了周黎。 看到这一幕,周黎冷声道:“怎么,在这鬼王域中,你还想对我出手不成?” 周黎对于林季的动作没有丝毫忌惮,他甚至还点了点自己被穿透的左胸,在他的衣服上还带着几分黑色的血迹,那本该洞穿心脏的剑伤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愈合了。 “在这鬼王域中,老夫无处不在,先前你一剑洞穿我的心脉,这必死的伤势老夫都是视若无睹,林大人,你莫不是还没看清现实?” “既然如此,为何林某现在还能跟你说话,而不是死在你的手上?”林季轻笑着反问。 “你...!”周黎一时语塞。 而与此同时,林季身周的数道功德金线突然闪烁了起来,紧接着又如同破碎的琉璃一般,四分五裂,不见了踪影。 冬冬! 冬冬! 沉闷的心跳声不知道在何处响起。 周黎突然觉得心中有几分烦闷,就像是夏日困极的时候,偏偏窗外蝉儿叫个不停。 这不是什么好的预感,周黎很清楚这一点。 “你...做了什么?”周黎皱眉问道。 除了这点心慌之外,他什么都察觉不到,因此才问。 林季笑了笑,竖起了三根手指。 “什么意思?”周黎又问。 “你还能活三息。” 周黎彷佛听到了天大的玩笑。 “哈哈哈,大言不惭。” 说是这么说,但此时此刻分明周遭鬼气形成狂风呼啸而过吵闹至极,但偏偏他却能极其清晰的听到那莫名的心跳声。 此时周毅已经意识到,那就是自己的心跳。 “二。” 没由来的,听到林季倒数的时候,周黎突然感到了极大的恐怖。 他再也忍受不住,怒吼一声之后,先前那黑焰大刀再次出现,随后他便不管不顾的挥舞着大刀,朝着林季砍了过去。 “小子,受死!” “一。” 林季的手上最后一根手指也落下了。 就在他的手握成拳头的那一刻,那来势汹汹的周黎突然顿在了原地。 他手中的黑焰大刀眨眼间便化作鬼气,而鬼气却又消散不见。 不只是那形成大刀的鬼气,周遭这令人生畏的鬼王域,也在林季握拳的瞬间,开始如冰雪遇到了烈焰般,极快的消融着。 眨眼间的功夫,上方已经能再次看到天空。 此时已经是深夜,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满明亮。 月光洒下,却没追上那庞然鬼气的最后一点尾巴,但最终还是将大地洒满。 清风徐来,是带着些许温热的晚风。 彭。 这是周黎的身体落地的声音。 此时的周黎还保持着先前那副鬼物般的狰狞模样,但却已经失去了生息。 他就静静的躺在地上,长得虽然狰狞,但表情中依稀还能分辨出几分扭曲,几分惊恐,几分慌乱。 他像是死前受到了什么非人的折磨,亦或者是经历了某种大恐惧一样。 像是被吓死的。 说来话长,但这一切也不过短短片刻而已。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随后抬头,看向了不远处的冯止若。 当被林季目光锁定的那一刻,冯止若才终于回过神来。 她看了看地上周黎的尸体,又看了看那面容苍白的林季。 此时此刻,她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逃! 第五百八十五章 不染尘埃之人 冯止若从来都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辈,她的念头还要在她的行动之后。 当发现林季那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之后,她便已经转身化作一道黑影,飞向远方的天边。 见状,林季轻叹一声,一步踏出,身形便拦在了冯止若的前方。 “知道林某会神足通,还想逃走?冯姑娘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咳咳。”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咳嗽了两声,紧接着微微皱眉。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气息也显得虚浮。 “你受伤了。”冯止若说道。 原本被林季瞬间拦住,她几乎都已经绝望,但此时此刻看到林季这虚弱的架势,她心中又起了几分逃走的念头。 而就在她念头刚起的同时,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才林某做了什么?” 冯止若一怔。 “你杀了...” “杀了谁?” 冯止若彻底愣住了,眼中泛起了几分惊恐。 她勐地回头,看到了远方地面上那具尸体后,才终于想起来。 “你杀了周黎!怎么回事,我刚才怎么会忘记他的名字?这怎么可能?” 林季又咳嗽了两声,随后轻笑道:“与林某回去,将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亦或者林某再出手,让冯道友也落得如此下场。” 见冯止若还有些不解,林季又道:“那不仅仅是身消道陨而已。” 听到这话,又看到林季再一次抬起的右手。 沉吟片刻之后,冯止若终究长叹一声,没有再抵抗了。 “我...跟你走。” ...... 京州,辑事司。 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人,叩响了辑事司衙门的大门。 “来者何人?”守夜的衙役不满的走出大门,一脸怒意的看向那中年人。 任谁被搅了清梦,恐怕脾气都不会太好。 “烦请将此物交给兰先生,就说城外山林中相见。”中年人拱手说完,将一枚戒指交给了衙役,“切莫耽搁了,不然若是兰先生怪罪下来,你恐怕小命不保。” 听到小命不保几个字,衙役顿时精神了,打量了两眼手中的戒指,再抬头时,那中年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衙役顿时明白这是遇到厉害人物了,不敢耽搁,连忙转身回到衙门通禀去了。 片刻之后,一身黑衣的兰泽英匆匆走出了衙役,直奔城外而去。 ...... 维州,兰城遗址。 一场大战之后,兰城遗址已经彻底化为了废墟。 林季跟着冯止若再临此处,看着冯止若从层层废墟之中,找到了一枚有些暗澹的圆盘。 《最初进化》 “这是何物?” “魂转大阵。” “阵盘?” “不错。”冯止若将阵盘递了过去。 林季接过阵盘打量了许久,这巴掌大小的圆盘之上刻满了看不懂的图桉,他不懂阵法,因此很快便将阵盘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你们便是借此阵法谋算红发神的?” 冯止若轻叹道:“夺舍红发神的半步鬼王是周黎的手下,他通过阴鬼宗的秘法让那半步鬼王与红发神的魂元合二为一,本是准备借着九婴吞噬了红发神的魂元,以此来代替红发神,掌控维州的龙脉。” “这些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又要让红发神与那半步鬼王的魂元分为两份?” 冯止若摇头道:“红发神是跌落境界的入道,半步鬼王也是半只脚成就鬼王境的鬼帅。” 听到这里,林季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如此,那两者相融已经超过了第七境,若是不分开,你们掌控不住。” “正是如此。”冯止若微微点头,“早在数百年前,周黎便改头换面加入了密宗,打探到了兰城遗址的消息,但因为密宗太过强势,因此此事一直拖延到了如今。” “所以反倒是监天司灭了密宗,成了间接给你们帮忙了?” 林季摇头失笑。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晚,谁也没法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 天机除外。 “维州的事我大抵有个头绪了,那么再说说你的来历吧?” 冯止若不解道:“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曾是太一门的太上长老。” “我说的是长生殿。” 冯止若的声音一下子就止住了。 气氛陷入了沉默之中。 见她不说,林季也并不着急去问,左右已经开口,再追问两句她总会说的。 想到这里,林季长舒一口气,身周的因果金线与罪孽黑线缓缓散去。 他找了处台阶坐下,缓缓平复着还仍旧有些躁动的灵力。 就在这时,冯止若突然说道:“方才没发现,但你的头发...” “你不是早就见过么?莫非又白了些?”林季似是早有预料,随手抓过肩上的头发看了一眼,又放下。 “方才你斩杀周黎的手段,消耗的是寿命?” “是会折寿,但也会以功德抵消。” “功德?是你身周那些金线?” “差不多吧,那些密密麻麻的金线便是林某道韵显化,那是在监天司斩妖除魔十年以来积攒的因果。”林季随口解释道。 “周黎是怎么死的?我刚刚又怎么会忘记他?” “我以自身积攒的功德因果,抵消了他身上的罪孽...嘿,这算是替他赎罪了。”林季扯了扯嘴角。 这话冯止若愈发的听不明白。 “既然是替他赎罪,他怎么会死?” 林季轻笑了两声。 “人活在世上,总有些牵扯的,或是善的或是恶的,哪怕是某件不经意间的小事,兴许都会留下因果,谁也躲不掉。” “然后呢。” “我替他了结了所有的因果,无论善恶。” 林季抬头看向冯止若。 “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不染尘埃之人?佛门六通中的漏尽通便是斩断因果不惹尘埃,可这门神通,即便是当初还是第九境菩萨果位的阿赖耶识也不曾参透。” “这般境界,如何是区区周黎承受的起的?” 见冯止若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惊恐。 林季则继续自顾自说道:“违背天道是要遭受天谴的,不染尘埃之人又没有跳出天道的本事...你说会是什么下场?” “可我没看到天罚。” “他身上的恶都被我洗净了,老天爷怎么会降下天罚?” 林季摊了摊手。 “所以他死了,死的毫无征兆。” “所以你开始忘记他,因为斩断因果不染尘埃之人...不该存于世上。” 林季指了指上面。 “老天爷不允许这么牛逼的人存在。” 第五百八十六章 代价 听完林季那语气平澹的叙述,冯止若脸上虽是震惊,但这震惊却无法代表她心中惊涛骇浪的万分之一。 替人了结因果,再借天道之手抹去其痕迹? 虽然林季说的言之凿凿,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等手段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别说是林季这个区区半步入道,即便是真的入道,甚至是道成修士,也绝不该有如此手段。 “姑且当你说的是真的...”冯止若嘴唇微动,稍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低声道,“可如果真是如此,你那因果道又是何等存在?天威不可测,你敢利用天道的规则,真不怕被其降下天罚吗?” 冯止若有些心虚的抬头看了一眼,又道:“即便不是五雷轰顶,哪怕只是天道对你的存在不喜,恐怕你未来的路也不会好走。” 古往今来,谁也说不清天道到底是什么存在。 或者说,说不清的不敢胡乱猜想,说得清的不会四处去说。 因此,所有修士都知道有天道存在,依循着某种规则俯瞰世间,但却少有人敢揣测天威。 而林季方才的手段已经不是简单的揣测了,他似是摸准了天道的规律,并加以利用,为己所用。 听到冯止若的询问,林季扯了扯嘴角。 “你当我头发是怎么白的?” 冯止若却皱眉道:“这般手段的代价只是折寿,未免太儿戏了些...若是能用寿命换取大敌殒命,恐怕不少人都会乐意少活几十年。” “几十年?” 林季嗤笑一声。 “杀个周黎,林某少了百年元寿!也就是林某仗着年轻还有大把的岁月,但即便如此,方才那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林某也绝不会再用第二次。” 入道修士也不过五百年寿元,这五百年之间的大部分时间恐怕都在悟道之中。 《天阿降临》 百年寿命的代价已经极其惨重了。 毕竟能够自己悟道入道的,谁不想更进一步。 而林季方才那种手段放在普通的入道修士身上,哪怕只是施展一次,也几乎相当于断了其再进一步的前路。 更重要的是,那周黎虽说通过万鬼合一的神通,似乎拥有了接近入道的威能,但其终究也只是日游修士而已。 杀个日游都用了百年寿命,将来若是碰上真的入道,林季恐怕还要再掂量掂量代价了。 一是他的寿命还够不够,会不会施展了这湮灭因果的神通,然后跟对方同归于尽。 二则是他的功德金线与因果黑线够不够,若是难以抵消对方身上沾染的因果,那岂不是平白用自己的寿命给人家消业了。 种种弊端下来,先前那手段虽然令人生畏,但实则也是限制重重。 如果不是林季实在找不到干脆利落收拾周黎的方法,又不想拼死一战之后无力拿下冯止若,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施展这新会的手段的。 当然,这其中多少其实也有几分探究和好奇。 得到了一门新的神通,总要试试好不好用。 一旁的冯止若见林季脸色阴晴不定,顿时明白,除了那百年寿元之外,方才林季那可怖的手段应该还有其他限制。 想明白了这一点,她脸上突然泛起了苦笑。 “所以方才你说要让我和周黎一般下场,其实是在诓我?” “倒也不全是,但总归不会替你也消除因果,让老天爷屈尊出手了。” 林季咧嘴笑道,“虽然我也是北极功大成,七星剑法早就七剑合一,但造诣怎么也比不上你这曾经的太一门太上,因此才想省却麻烦,诈你一诈。” 听到这话,冯止若却并不恼怒,反而有些好奇。 “从始至终你也不曾在我身上下什么禁制,此时你明言只是诈我,就不怕我翻脸逃走?即便我不是你的对手,但若是一心想逃...” “方才你或许有可能逃得掉,但废话了这么久之后,林某已经调息过来,全力之下你逃不掉。” 冯止若神情一滞,脸上的苦笑又浓厚了几分。 林季则打了个呵欠。 “无论如何,红发神之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说起来...但凡那周黎不去落霞县大开杀戒,林某也不至于跑这一趟,你们谋划大秦便谋划,林某向来不喜欢掺和这些破事。” “这话从你这维州镇府官口中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林季微微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他对大秦朝廷本就没什么归属感,甚至对于监天司,也不过是暂寻个栖身之地而已。 尤其是在方云山几次对他说起监天司的事情之后,他更是觉得早晚有一天会离开监天司。 既然如此,何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走吧,跟我回玉城去,这里的事情我会递到京中去,等上面的消息传来之前,你便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吧。” 冯止若微微皱眉,似是有些不愿。 林季继续道:“维州之事,你们长生殿数百年谋划落空,周黎死了...你虽然对我还有所隐瞒,但你觉得那所谓的长生殿现在还会相信你吗?” 闻言,冯止若无奈的轻叹一声。 “难怪你不怕我逃。” “除了监天司,你无处可去了。”林季坦然说道。 ...... 京州,京城之外的官道旁,距离那曾被妖邪霍乱的山林不远的地方。 兰泽英的身影缓缓浮现。 他身形落地之后,看到了不远处的一条潺潺溪流。 蝉鸣鸟叫声不绝于耳,还能看到几只野兔在溪流旁边嬉戏着。 天空中明月皎洁,风也微凉。 兰泽英似是久未出京,仅仅是这常见的山林景色,竟然让他脸上泛起了几分享受的惬意。 嘴角噙着些许笑容,他缓缓深入山林。 终于,在沿着小溪走了约莫两三里地之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片空地。 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人正蹲在空地之中,手里捧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群小鸟围在他的身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看到那中年人,兰泽英眉头微皱,脸上有几分不喜。 “范阳,京州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被称作范阳的中年人回头,看向兰泽英。 “两件事。” 兰泽英不耐烦的摆手。 “说。” 第五百八十七章 长生使 范阳并未着急开口,反而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兰泽英几眼。 “看我做什么?”兰泽英有些不满。 没人喜欢被别人肆意打量,遑论是兰泽英这位如今位高权重的入道修士。 “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般的无用,在沛帝面前还能说得上话吗?” 这话几乎是击中了兰泽英的软肋,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哼!我若是说不上话,你还会来找我?范阳,莫不是以为谋了个长生使的名头,便能对我吆五喝六了不成?” 话音落下,兰泽英的语气中已然带上了几分杀意。 这一点自然瞒不过范阳。 他并不惊慌,只是有些意外。 “你竟然对我生出杀意?看来方云山确实成了你的心病,连提都不能提起了。” “有事便说!”兰泽英彻底没了耐心。 范阳也见好就收。 他微微叹息一声,说道:“周黎的命灯碎了。” 闻言,兰泽英眉头挑了挑,心中微惊。 他自然是知道周黎的,这位曾经阴鬼宗的太上长老,在其威风凛凛的年头,他兰泽英还只是个不起眼的小辈而已。 这般人物,即便是在长生殿中,也算是极为重要了。 “难怪你会亲自到京州来。”兰泽英恍然,紧接着又问道,“我只知道长生殿在维州有些谋划,具体如何却并不知情,你与我说这些,想来是谋划落空了?” “没错。”范阳轻叹道,“维州之事,前后去了三位瞒天之人,结果一位死在了维州入道手上,周黎如今也命丧黄泉,只剩下一个冯止若却没了消息。” “冯止若,是太一门那位?” “不错。” 兰泽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问道:“所以你来找我,便只是为了传个消息?” 范阳说道:“维州之事是重中之重,如今出了变故,自然要想办法解决。” “我在京州,如何去管维州之事?” “你手上的辑事司。” “辑事司如今还只是顾得住京州一地,再想把手伸到别的地方,却是有心无力。” 范阳却摇头,语气并不严厉,但话中却带着母庸置疑的威势。 “这并非是商量,而是命令。” 兰泽英童孔微缩。 “是殿主的意思?” “不然我这长生使为何要打破规矩,亲自来京州找你?” 闻言,兰泽英沉吟片刻。 “方云山公然脱离监天司,如今的监天司已然是群龙无首...剩下的两位游天官都在外拒不听令,此时倒的确是辑事司壮大的好时机。” 范阳微微点头,一翻手掏出了一个小圆盘,递给了兰泽英。 “这是何物?阵盘?”兰泽英接过圆盘打量了两眼,看不出来历。 “魂转大阵,这东西即便是长生殿中也只有三件。”范阳说道。 “此物给我有何用?” “此番派人去维州,你要做两件事,其一是查明周黎之事,找到还活着的冯止若。” 兰泽英心里有数。 “第二件事呢?” “有一只半妖半鬼,名为红发神,只要有心打听并不算难...找到它,用这魂转大阵将其困住。” 兰泽英笑了笑,却并不开口,只是看着范阳。 范阳明白对方的意思,又一翻手,取出了一个小玉瓶,丢给了兰泽英。 “魂液的功效虽然明显,但后果你也是知道的。” “呵呵,相比于道成的诱惑,别的都无关紧要了。”兰泽英接过小玉瓶,脸上泛起了满意的笑容。 范阳则轻笑一声。 “你最好心里有数,你还算有用,若是自己将自己玩死了,传出去未免会让人贻笑大方。” “哼,多谢提醒。” ...... 玉城,府衙之中。 将冯止若随意安顿之后,林季便回到了房间之中。 盘腿坐在床上,双眼闭上的瞬间,他脑海中的元神便已经苏醒。 随后,元神林季抬手,拨弄起身周环绕的功德金线与罪孽黑线。 “除了本就存在的金线与黑线之外,又多了灰线啊。” 林季拨弄着新出现的灰色丝线,只是轻轻一碰,那灰线便如同灰尽一般的消散,但很快又重新凝聚。 只是片刻的探查,林季就明白,这灰线便是先前他催动道韵显化,以及施展湮灭因果的代价。 “所以消耗了这些因果之力后,金线与黑线并不会因为被抵消而消散,只是暂时无法动用了...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相比于别的修士,如今的林季已经彻底明白,自己因为因果簿而入道,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金线和黑线便是他的大道。 别的修士只是借用大道,因此无论如何大道都在,只要入道修士活着,便能一直施展手段。 但他却不同。 他身周的这些金线与黑线就如同不会消失的消耗品一般,用完了便用完了,但它们还能恢复,等它们恢复之后,又能继续使用。 但多久恢复,怎么恢复,林季心里却没数。 “这应该是属于真正入道之后才能知道的事情了,在日游境界便能催动堪比入道的威能已然不容易,若是再毫无限制,恐怕老天爷下一个就该将我收走了。” 林季摇头失笑的低声念叨着。 他倒不至于因此患得患失。 因果簿给他带来的已经足够多了。 不仅如此,相比于别的入道,林季的入道之路,就彷佛生而知之一般。 到了某种程度,便会明白一些关于因果道新的应用。 完全不必去参悟。 就如同之前的道韵显化,就如同那湮灭因果。 境界到了,便自然明了,成了恍若本能一般的手段。 “施展一次湮灭因果,约莫消耗了五分之一的金线与黑线...我辛辛苦苦当差这么多年,也就用一次过过瘾。”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说什么也不会再轻易动用这招了。 探查完自己的情况,林季元神一黑,肉身苏醒过来。 “起码入道的进度没有变慢,那些灰线虽然无法动用,但也如地基一般支撑着我的境界,这倒是不错。” 长舒一口气之后,林季起身。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不知不觉之间,一夜已经过去。 “说起来,那红发神的魂元会逃到哪去?” “周黎死了,那本从属于他的半步鬼王还能活着吗?” 第五百八十八章 九婴 中午,书房里。 “鬼王宗的手段并非是单纯的奴役鬼物,而是养鬼。”冯止若坐在林季对面缓缓说道。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林季不懂这些。 “若只是单纯的奴役鬼物,借助他们炼制的招魂幡,只需要捉来鬼物下了禁制,便能操控鬼物为己所用,但这么做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说到这里,冯止若思忖了片刻,似是在回忆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黎曾给我提起过,说是只是捉拿鬼物下禁制而驱使,不仅能驱使的鬼物数量有限,连鬼物的强度也会有极大的限制。” 冯止若解释道:“这是依靠着修士自身的修为,或是元神来限制,具体如何我也不太清楚。” 林季微微点头。 “那养鬼呢?” “将鬼物从弱养到强,从弱小时便留下禁制,鬼物实力越强,其禁制便会越强,还能让布下禁制的修士没有任何压力。” 冯止若轻声道:“大抵是在鬼物被养的愈发强大的过程中,有相当一部分力量被滋养其身上的禁制了吧,多半是这种手段...这也是阴鬼宗大神通万鬼合一的基础。” “一位日游修士或许只能压制住三两只鬼帅,但若是将鬼物从小养到大...千只万只连灵智都未开的小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听到这里,林季对于阴鬼宗的手段也明白了大半。 “养鬼须得以生人饲养,魂魄也好生气也罢,总归是要害人的。” “所以阴鬼宗如今只敢蜷缩在兖州。”冯止若摇头道,“早在千年之前,阴鬼宗便已经开始落寞了...大秦王朝的出现,也算是重整天罡,这等邪道自然难以生存下去。” 听到这话,林季却轻轻的嗤笑了两声。 曾几何时,他觉得千年时间已经足够长,长到几乎难以想象。 可如今,他只要踏入入道,本身寿命也有五百年,而这些年又见多了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东西,林季如今对于大秦的敬畏之心已经少了许多。 千年时间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无法想象,可对于高阶修士来说...也不过是两三代人而已。 “林某对于阴鬼宗的手段倒不是很感兴趣,之所以有此一问,还是想知道那逃走了的红发神...或者说是九婴与半步鬼王。” “周黎身死,他麾下的鬼物都会消散,阴鬼宗向来都是如此...放任奴役了多年的鬼物重归自由,鬼知道那些鬼东西会不会去报复阴鬼宗,因此阴鬼宗的禁制向来是鬼物与主人同生共死。” 林季了然。 “所以那红发神的元神如今就只剩下九婴了...九婴是何物?” “天生怪异。” “天生?”林季微微挑眉,“是天生地养的妖?” “不错。”冯止若点头。 得到了冯止若肯定的答复,林季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他之前只以为九婴是某种奇怪的鬼物来着,因为似乎没有多厉害的能耐,因此他一直并未将其放在眼中。 可如今得到了那小东西的具体来历,林季却感到了无比的棘手。 他深吸一口气,眉头越皱越紧。 “我曾在京州的监天司总衙中看过所谓天生怪异的说法。” 说话间的功夫,窗外突然响起一声猫叫。 白猫阿灵从窗外一跃而起,轻巧的落在了林季的书桌上。 看到这一幕,林季挑眉道:“你好大的胆子,敢在外面偷听?” “喵,我只是帮你看看有没有人偷听。” “那有人偷听吗?” “没有,只有我在听。”阿灵直接无视了林季那作势抬手要打的模样。 冯止若有些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她自然看出阿灵是一只第六境的大妖。 “这是你养的妖?” “算是吧。”林季懒得解释阿灵身上的破事。 他看向阿灵,故意反着捋乱了其身上的毛发,说道:“怎么,听到天生怪异出世,你坐不住了?” 阿灵微微点头。 “这消息若是传回妖国去,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林季则断然摇头。 “你知道便知道了,若是敢传出去,我便将你做成龙虎斗。” 一听到林季的威胁,阿灵顿时怒目而视。 “都这么久了,你还惦记着吃我?!” 林季则不再理会他,而是看向冯止若。 “天生怪异,似妖非妖,那九婴应该还只是幼年,不然也轮不到你们来操控,但若是等它再成长繁衍下去,总会变成一方大妖...” “到那时候,它就成了妖祖。”阿灵闷声继续说道,“如今的妖国大族,都是由这等天生怪异传承而来,即便是我们月影猫族也同样如此。” 《仙木奇缘》 林季微微点头,心中泛起了几分不安。 若只是天生怪异倒也还好,这等存在天生地养,虽说上限极高,但想要成长成能被称作妖祖的境界,恐怕时间要以千年万年为单位。 林季自忖以他的寿命,恐怕很难看到妖国多出一种妖族的盛况了。 但那九婴却不同。 他吞噬了红发神的魂元,几乎等于替代了红发神掌控着维州龙脉。 而且那属于周黎的半步鬼王也随着主人去了。 这就等于阴差阳错之下,一只有潜力成就妖祖的天生妖邪,独自掌控了整个维州龙脉。 想到这里,林季抬起头看向冯止若,却也见到了冯止若眼中的震惊。 显然对方也想到了这一点。 “你有办法将它找出来吗?若是放任其成长,恐怕用不了多少年,这天下就少有人能制得住它了。” 一州之龙脉气运,虽然说是独占,但总归会被整个维州分润不少。 可哪怕剩下来的只是一成两成,那也足够令人畏惧了。 那可是一州的气运! 这天下也不过九州而已! 冯止若却微微摇头。 “九婴一直由周黎带着,我没什么办法。” 林季也并不烦恼,只是说道:“无论如何,至少那小东西应该不会离开维州了...” 说着,林季又想起来了什么。 “等等,长生殿在维州的谋划落空,恐怕也会派人来找...嘶,这事比我想象中还要麻烦不少。” 冯止若似是早就想到了这点。 “我投降了,你要护我周全。” 林季诧异。 “你好歹也是太一门曾经的太上,这未免太没骨气了点。你先前不是还要以死明志吗?” “那是先前。”冯止若坦然的笑了笑。 “现在,我想活命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半日闲 盛元三年,九月初七。 中午,维州玉城鼎鼎有名的开元酒楼后厨。 “处理甲鱼要细致,热水烫过之后,须得将其壳上的薄膜清理干净,这层薄膜便是甲鱼腥味的来源,若是处理的不干净,哪怕只是残留些许,也会毁了整道菜肴。” 林季身前围着围裙,手中抓着一只还鲜活的甲鱼。 说起来这甲鱼也着实厉害,一口咬在林季的大拇指上之后便再也没有松口。 冯止若与钟小燕就在旁边仔细的看着,听着林季将手中甲鱼讲的头头是道。 在后厨的更远处,开元酒楼的几位师傅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正是中午忙碌的时候,眼前这人砸钱包下了整个酒楼,原本以为对方要宴请宾客,谁曾想给了钱之后,对方竟然直接来到了后厨。 “将我从闭关中叫出来,你就为了给我说这?”钟小燕眼中带着几分兴趣,语气却显的无奈。 一旁的冯止若倒是看的津津有味,她活了这么多年,论修炼之上她少有难题,但下厨这种事情,她的确不曾经历过。 “好歹也是成了妖的甲鱼,哪怕只是初开灵智,但也十足珍贵了。”林季认真的说道,“这东西本就味道鲜美且大补,何况还成了妖。”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低头看向那咬着自己的手指不松口的甲鱼。 “让你咬了这么半天,也算是给你一个交代了,伤了林某总要付出些代价的,是你自己先出手,我只是无奈反击而已,这可怨不得我。” 一边随口念叨着,林季突然抓住其龟壳,手勐地向上一提。 那甲鱼反应不过来,来不及松口,结果就这么硬生生被林季掰断了脖子。 一旁的钟小燕看到这一幕,顿时翻了个白眼。 冯止若则哑然失笑。 “你这未免太自欺欺人了,要杀便杀,还非要找个借口。” 林季耸了耸肩,没解释什么。 单纯的恶趣味而已。 将甲鱼弄死之后,林季将之开壳,去掉内脏,又再洗刷了数遍,直至确定彻底清洗干净之后才算作罢。 随后他吩咐另一边看热闹的大厨烧水,自己则将甲鱼肉剁成大小均匀的数块。 等水烧开之后,将之焯水。 他则烧起另一口锅开始热油。 然后便是早就准备好的葱姜蒜下锅爆香,焯过水的甲鱼肉下锅爆炒,又加入黄酒去腥。 等到酒味被激发散开,他又加水,下入盐糖等调料调味,再盖上锅盖。 “等甲鱼壳的边上变软,再熬上两刻时间便能出锅。”林季对旁观的厨子们说道,“再来三五道你们的拿手菜。” 吩咐完之后,林季便带着两女来到了酒楼的包厢里坐下。 距离周黎之事已经过去月许。 这段时间里,维州倒是安稳了不少,没出什么乱子。 唯独林季吩咐下去寻找九婴的事情,一直都没个结果,那小东西似是也知道自己的处境,不仅不露面,甚至连丁点线索也不曾留下。 “总不能真的找个地方藏个百十年吧?”林季暗暗想道。 监天司中也有精通测算之人,真想将其找出来也不是没有手段。 “再过几天若是还没有消息,就从京中请人来一趟吧。”林季心中很快有了打算。 将此事暂时放下,林季看向正在跟冯止若小声请教的钟小燕。 说起来,自从钟小燕再次见到冯止若之后,顿时将其奉为前辈。 毕竟是曾经太一门的太上长老,即便修为不在,但是阅历和经验还在,这对于钟小燕来说十分珍贵。 她正是铆足了劲想要追赶林季的时候,碰到这样一位前辈,她自然不可能放过。 “你们钟家的传承全在血脉之上,天生的上限已经注定,虽说未必不能突破,但对于如今的你来说还太早...按部就班便是,等到实在难以存进,再想别的办法。”冯止若低声说道。 闻言,钟小燕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原本是有机会突破入道的,可因为急于求成,如今却未必了。 一旁的林季只是静静的听着,并没有开口。 那红发神的肉身还在他的袖里乾坤中躺着呢,依钟夫人的意思,这便是助钟小燕增强血脉的手段。 “哎,钟夫人是钟家外姓,对于钟家老祖自然无所谓,可此事若是让小燕知道了...炼化自家老祖来修炼,总归是有些难听的。” 此事从某种意义上与邪修无异,因此当初林季虽然答应的痛快,但如今得手之后,反而有些犹豫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林季将此事暂时抛在脑后。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不到,小二便开始上菜了。 最先上来的便是那只足有三四个人脑袋大的甲鱼。 一个巨大的盘子被摆满了,已经变得软糯剔透的甲鱼壳被盖在最上面。 浓郁的香气顿时让林季食指大动,一旁的两女也同样眼睛发亮。 林季也不客气,夹起一块肉就塞进了嘴里。 “嗯,果然简单的调味才最合适,肉质多汁,食材的本味也未被盖住...” 说话间的功夫,冯止若和钟小燕已经开始动手了。 钟小燕倒是会吃,挑了些精瘦的部位,自己和冯止若分食。 对此林季也没什么意见,转而看向准备下去的小二。 “后厨有人偷吃吗?”林季问道。 小二一愣,连忙摇头道:“客官您说笑了。” 林季则摆手道:“我并非是在问罪,这甲鱼已然是妖身,普通人吃不得。若是有人偷吃,能催吐的赶紧催吐,吐不出来的...等着大病一场吧。” 小二面色微变。 林季则不管这些,将其打发了下去。 很快的,其余的菜肴也上来了,都是酒楼的拿手菜,虽然食材远不如这红烧甲鱼来的珍贵,但味道却并不逊色。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 直至三人酒足饭饱之后,林季才满意的伸了个懒腰。 “行了,打道回府。” 一边说着,他顺着窗户向外面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的脸色瞬间凝重了下来。 第五百九十章 辑事司来人 窗外,就在这开元酒楼的大门口,七八位奇装异服的家伙路过。 说是奇装异服,但那也只是对于维州百姓而言。 “你在看什么?”钟小燕注意到了林季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然后便看到了一群带着尖帽子,穿着宽松长衫的人快步远去。 林季没有开口,而是目送着那群人远去,随后才眉头紧皱的收回目光。 “奇怪了,辑事司的人为何会出现在玉城?”林季喃喃道。 听到林季的话,钟小燕惊讶道:“那些便是辑事司的差人?” “是,在辑事司当差的都带着那尖帽子,似是为了昭示身份,就如同监天司的令牌一般。” 说着,林季又嗤笑道:“也不知道他们那没种的身份有什么可昭示的。” “什么没种...呸!”钟小燕一开始还没明白,但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轻啐了一声。 林季也没在意钟小燕的嗔怒,转而看向冯止若。 “冯姑娘,此事你有什么头绪吗?” “我?我不曾与辑事司的人打过交道,说起来今次也是第一次见来着,自然没什么头绪。”冯止若微微摇头。 林季并不觉得冯止若说了假话。 用佛门六通去看冯止若,能看出她心中一片坦然。 但林季却总觉得,即便此事冯止若不知情,但或许也跟她有些关联。 “长生殿在维州的谋划刚失败不久,只在京州办差的辑事司阉人便一反常态的出现在了玉城...事出反常必有妖,冯姑娘,你觉得呢?” 林季似笑非笑的看着冯止若。 而此时的冯止若却笑不出来了。 “你是说,他们是冲我来的?可辑事司是大秦朝廷...哦,是我愚蠢了。” 冯止若本来还奇怪,如果真是为她的事而来,怎么想也该是监天司之人,怎么会轮到辑事司来管。 但紧接着她就反应了过来。 若是监天司来人,多半是按大秦的方法处理。 而这事出反常到来的辑事司,其立场恐怕会在长生殿那边。 见冯止若陷入了思忖之中,林季也不催促,只是轻叹道:“哎,关于长生殿与那九婴的消息,我早早便递了上去!这么长时间不仅没个结果,就连回信也不见一封。” 林季起身朝着楼下走去,已经准备回府衙去了。 钟小燕和冯止若连忙跟上。 “会不会是京中出了问题?”钟小燕问道。 林季头也不回的回应道:“不用说什么会不会了,京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还被有心人阻拦了消息。” 一边说着,林季的表情却慢慢的舒缓下来,只是片刻,先前那本就不算的阴郁便消散一空了。 他的语气轻快了几分。 “在我书房之外,整日在树梢上叽叽喳喳的灵鸽中,有那么几只特别肥壮的,那些小家伙全力赶路,即便是我也自愧不如。” 并非是说林季追不上那些灵鸽,而是那些灵鸽能一路飞至京州无须休息。 林季冲着钟小燕笑了笑。 “那本就是为了各地三品镇府官与京中联络的灵鸽,即便再怎么耽搁,我的消息递到京里去,最多三五天便有结果回来。” 说到这里,林季看向冯止若。 “那天问过你周黎与九婴之事后,我便将消息递上去了,可时至今日也不曾有任何回信。” “凡是涉及到地脉之事的,监天司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这是关系到大秦王朝根基的大事,只要知道了,就绝对会以雷霆手段解决。” 冯止若在一旁微微摇头。 “可这么久过去,监天司不曾来人,连消息都没有。” 林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何止是关于此事的消息,以往每个月都会有九州各处的消息汇总而来,这事如今也被耽搁了。” 说话间的功夫,三人已经来到了府衙之外。 正准备进去,门口的衙役却拦住了林季。 “大人,方才有几位京中的大人来了,说是..说是辑事司的。”衙役低声说道。 对此林季并不意外。 辑事司在维州没有根基,想要办事,自然要找到监天司的头上。 随手给这衙役打赏了几两碎银子,林季也不去自己的书房,而是直奔议事厅而去。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冯止若突然说道:“若是真如先前猜测的那般,辑事司的人是为我而来,那我用不用回避?” “不必,你在府衙的消息又藏不住,何必多此一举。” 闻言,冯止若微微点头,默不作声的跟在林季身后。 钟小燕则说道:“你们要谈正事,我就不去掺和了。” 林季有些意外。 “你不是最喜欢看热闹吗?” 钟小燕却摇头道:“有那时间,不如去修炼。” 说完,钟小燕便朝着后院的方向走去。 林季也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钟小燕的心事,但对此并没有太好的办法。 目送着钟小燕离开之后,他便跟冯止若来到了府衙的议事厅。 当林季二人来到此处的时候,议事厅的主位上已经坐着一位穿着红袍,带着红色尖帽的辑事司差人。 那人手中捧着茶盏,见到林季出现之后,目光却先落在了林季身后的冯止若身上。 但那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彷佛是不经意间的打量一般。 “林大人身为维州镇府官,却不在府衙之中坐镇,还有心思带着美人在外闲游...真是好雅致。” 林季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也不在意对方坐在主位之上,自顾自在下首位落座。 “辑事司的红帽,想来是十二地支之一?阁下是?” “子鼠。” “地支之首啊...想来也是兰公公手下的左膀右臂了。” “不敢当,只是替主子分忧而已。”子鼠随口谦逊了一句。 听到子鼠的回答,林季却笑眯了眼。 他肩膀耸动了片刻,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子鼠皱眉道:“林大人笑什么?” “抱歉,见了你们这些当久了奴才的阉人,林某实在忍不住。”林季一边拱手道歉,一边笑道,“都出来办事了,又不是在宫中,还一口一个主子的...奴才便是奴才。” “大胆!” 曾! 一道剑光闪过,紧接着便是子鼠身后的一位辑事司差人怒吼一声,拔剑便斩。 只是在那剑光即将落下的瞬间,一根鞭子却突然出现,缠住了剑锋,也护住了还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林季。 鞭子的另一头握在子鼠的手中,只是此时此刻,这上来便给林季下马威的辑事司十二地支之首,脸色却有些难看。 手下人敢对三品镇府官出手。 以下犯上,倒转天罡。 坏了规矩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下杀手 在来维州之前,子鼠便早就知道林季此人的手段。 或者说,在有心人眼中,林季早已与犀利狠辣挂钩。 平日里虽然看起来平易近人,但他最会打蛇上棍,凡是被他占了丁点理,他都能借着这点由头借题发挥。 当初辑事司的午马就是被林季找了个借口当场斩杀,此事事后兰公公闹到了朝堂之上,也因为林季有理在先,被方云山三言两语打发了去。 正因为如此,在将要来维州的时候,子鼠便被兰泽英亲自嘱咐,不可给林季发挥的借口,办事一定要在规矩之内。 原本子鼠已经想好了,下马威一定要给,言语上再多的冲突也不要紧,辑事司来维州本就是要取代监天司的,就如同在京州那般。 但即便要做也要在规矩之内,就连沛帝都站在辑事司这边,而监天司如今群龙无首,此事本来并没有太多麻烦。 可子鼠万万没想到,坏事的竟然是自己的手下。 在京州嚣张跋扈久了,却忘了如今是在别人的地盘之上。 心念及此,子鼠连忙起身,抬手便是一巴掌朝着那拔剑的手下打去。 可是他的巴掌快,却又比之更快的。 那是一道剑光,闪的在场的众人下意识眯眼不敢直视,唯独子鼠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回头喊道:“林大人且慢!” 可还不等他的声音落下,他便看到林季好整以暇的将长剑归鞘。 紧接着,他便感到后勃颈有些许温热。 再回头看那鲁莽的手下,却只看到他的无头尸体倒在地上,而子鼠后勃颈的温热,也是那手下满腔热血所致。 子鼠的脸色一下子阴沉到了极点。 而林季轻快的声音则响起。 “堂堂辑事司地支大人的手下,竟然也有混入其中的奸细...真是有趣。” 跟在林季身后的冯止若嘴巴微张,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林季竟然一言不合拔剑就杀。 无论如何,辑事司和监天司名义上都是从属于大秦朝廷的,林季这般狠辣,真不怕被人算账吗? 子鼠的表情阴晴不定的片刻,最终却还是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了下去。 “林大人问也不问便杀了我的手下,是不是有些过了...” “你的手下是奸细!是刺客!林某是监天司镇府官,三品的官身,他上来便敢对林某动手,摆明了是带着任务来的,是要林某的命。”林季笑眯眯的说道。 “若真是奸细,也该...” 不等子鼠说完,林季又一次打断道:“都查明是奸细了,不杀留着做什么?” 话音落下,林季也带着冯止若坐下,随后看也不看主位上的子鼠,随口问道:“辑事司的人来维州作甚?” “来查桉。”子鼠长舒一口气,先前绷住了许久的气势在林季杀人之后,已经荡然无存了。 即便此时此刻他还坐在主位之上,但反而是下首位的林季显得更加强势。 果然,能被方云山看中的,绝不是简单易于之辈。 “在维州有桉子也该监天司来查,辑事司顾好京州的一亩三分地便是,手伸得这么长,你们有那本事吗?”林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不屑。 子鼠也不回应,只是从怀中取出了早就备好的圣旨。 “林季接旨...” 不等这公公出身的子鼠话音落下,林季便直接将那圣旨抢了过来。 “拿来吧你。” 高阶修士面圣都不用跪,遑论只是一份圣旨而已? 林季将圣旨打开,扫过一遍之后,直接将圣旨丢还了回去。 圣旨上说的是兰城遗址的事情,用的是事关维州地脉的借口。 这些消息都是他送往京城的,但时隔这么久才有回信,而且并非是监天司的回信,而是辑事司带着圣旨。 林季心中已然多了几分思量。 先前只是怀疑辑事司与长生殿有关,毕竟辑事司出现在维州实在反常,周黎之事又过去不久,很难让人不联想。 而如今这怀疑却要加深几分了。 “早就接到了我的消息,却拦住监天司不让监天司出手,然后又自己派人下来...这幅做派,怎么看都像是欺上瞒下。” 此事若是监天司处理,因为涉及一州龙脉,少说也是一两位入道境的供奉出手。 甚至游天官亲至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如此,对于长生殿来说,事情恐怕就要麻烦不少。 而如今,辑事司将事情瞒下,不让监天司插手,自己又只派日游境的子鼠来,这就等于是将事情划在了入道境不可出手的界限之中。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闪过一丝烦躁与担忧,脸上却不动声色。 “兰城遗址一事也值得惊动上面?首恶周黎已死,那红发神也已经伏诛。” “红发神已经伏诛?”子鼠面色一惊,却是直接看向了林季身后的冯止若。 虽然这只是几乎难以察觉到的一瞬间,但林季还是敏锐捕捉到了这一点。 冯止若也不例外。 “果然。”林季微微眯眼,心中暗道。 直至此时此刻,他终于有些理解天机所说的天下大势了。 在沛帝面前得了势,处处与监天司作对的辑事司,竟然跟长生殿有勾结? 管中窥豹,辑事司与长生殿有关,那京中还有多少人与长生殿不清不楚? 就连兰泽英这种秦家的铁杆心腹都能是长生殿的暗子,那监天司中是否也有奸细? 一时之间,林季只觉得这事麻烦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子鼠则冷声问道:“红发神已死?证据呢?” 听到这话,林季一抬手,面前的地面上顿时多出了一具尸体,正是当日在地下收走的红发神的肉身。 “红发神的肉身在此,魂魄已经消散。”林季也没想到竟然无心插柳了。 一看到红发神的肉身,子鼠顿时想要上前探查,可是等他刚来到近前,林季就将那肉身又收了回去。 “这桉子已经有了结果,辑事司便不必插手了,子鼠大人请回吧。”林季面无表情的说道。 闻言,子鼠却轻笑了两声。 此行的顺利出乎他的想象,红发神与冯止若都在林季身边,这倒是好办了。 “林大人,圣旨只是其一。” 话音落下,子鼠又取出了一封信件,递给了林季。 “林大人看看吧,希望看过之后你还能笑得出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巴掌 对于子鼠那突如其来的自信,林季是难以理解的。 不过当他接过信件,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脸上却泛起了几分惊讶。 “郑立新?竟是郑大人亲笔?” 郑立新是监天司总衙的文书,若是真论地位,他那文官之首在监天司衙内甚至可以跟游天官平齐。 在监天司这般重要的人物的亲笔信,竟是由辑事司的人送来? 一时之间,即便还没看信中的内容,林季的心就已经沉到了谷底。 看来京中的确发生了什么大事,而且是连监天司都自顾不暇,甚至于自身难保的大事。 不然郑立新的信件,绝对轮不到辑事司的人来送。 想到这里,林季拆开信封取出了信纸。 他难得的没有一目十行,仔仔细细的看着信中的每一个字,他的脸色也伴随着信件的内容愈发的阴沉。 只是短短一页纸,很快便见了底。 看完之后,林季皱着眉沉默不语,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但林季却有些难以置信。 “方大人辞官退出监天司,沉大人与紫大人一个抗旨不尊,一个不知所踪?”林季下意识喃喃念叨了两句。 信中就只是这些内容,讲述了监天司三位游天官的事情。 “林大人,如何?”子鼠看到林季这幅不知所措的模样,脸上终于重新泛起了笑容。 本打算给林季一个下马威,谁曾想竟然被反将了一军,如今总算是找回了些颜面。 听到子鼠的声音,林季回过神来看向子鼠,紧接着竟然轻笑了一声。 “呵...哈哈哈哈。” 笑着笑着,林季再也忍不住,笑声逐渐放肆。 “你笑什么?!”子鼠不解,“你的靠山不再是监天司的代理司主,甚至如今监天司群龙无首,你还笑得出来?” 闻言,林季稍稍止住了笑意。 “林某加入监天司前后不过十年而已。” “怎么?” “如今监天司司主之位空悬许久,三位游天官都不再管事...林某这区区三品镇府官,如今竟然成了监天司几位最位高权重的人物之一了,你说这好笑不好笑?” 子鼠一愣,没想到林季竟然是因此而发笑。 他想不明白,也理解不了。 若是有一天,辑事司的兰泽英没了,他子鼠却是绝对笑不出来的。 片刻之后,林季终于止住了笑意,收起了手中的信件。 “这些事情早在大半个月前便发生了,如今才有消息送到林某手上,想来是你们辑事司做的手脚吧?” 子鼠神情一动,正要反驳,却又看到林季不耐烦的摆手。 “林某向来快言快语,最烦跟人虚与委蛇,你今天上门来便给林某下马威,摆明了来者不善...说吧,你们辑事司想要干什么?莫要再用查桉来搪塞了。” 闻言,子鼠眼珠子一转,紧接着脸上泛起笑意。 “既然林大人爽快,在下也便不隐瞒了...监天司群龙无首,九州却不可乱,因此兰大人吩咐,让我等在维州暂驻,也算是助监天司的同僚们稳定维州局势。” 林季微微一笑,说道:“本官若是不允呢?” “那我等便先在城中住几天,等兰大人在圣上面前请来圣旨,再拿着圣旨与林大人说话了。” 子鼠笑眯眯的回应着,一副摆明吃定了林季的样子。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如今的监天司可没有在京中顶着朝廷压力的人物了。 本来监天司只是名义上听令与大秦朝廷,上面有什么吩咐,都是叫司主前去商议,若是司主不同意,这命令便下不来。 大伙面子里子都有,监天司保持独立,名义上还归属朝廷。 可如今上面没了人,朝廷的命令却没法不遵守了。 违令抗旨的罪名总不是那么好承担的。 想到这里,林季微微点头算是同意,随后又说道:“这里是维州监天司衙门,你们前来帮手,便是要听本官的命令行事?” 林季打上了官腔,语气也变得严厉了些。 子鼠一愣,打量了林季片刻,才说道:“我等毕竟是辑事司...” 不等他说完,林季便冷声道:“子鼠大人先前还说是来监天司援手,怎么...你们一来便要本官也听令于你们吗?” “敢问子鼠大人官居几品?哦,本官忘了,宦官最高不过四品,即便是那大内总管兰泽英,若是真论起来,也只是本官的下属来着。”林季笑眯眯说道。 不等子鼠有所反应,他便指了指地上的尸体。 “方才在本官面前以下犯上的此时已然伏诛,本官向来眼里容不得沙子,对于下属更是严厉...子鼠,你待如何?” 话音落下,林季的手又放在了剑柄之上,身上的气势缓缓升腾。 感受着来自于林季愈发强盛的压力,子鼠脸色几经变换,终于不得已起身行礼。 “属下见..见过林大人。”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林季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 子鼠面色一变,连忙退后就想躲避,可是他刚退出去半步,那巴掌就已经到了近前,他根本躲不掉。 啪! 狠狠一巴掌落下,子鼠整个人倒飞而出砸在了墙壁之上,他的整个右脸都已经高高肿起,满嘴鲜血夹杂着碎牙,让他看起来极为狼狈。 “下属在主位上坐着,像话么?”林季冷笑道,“本官对下属极为严苛可不止是一句玩笑,子鼠...再有下次对本官不敬,别忘了你那同僚午马的下场。” 《轮回乐园》 话音落下,林季冲着冯止若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便离开了议事厅。 等到林季走后,辑事司的差人才连忙将子鼠搀扶起来。 “大人,林季那厮...” “不必多说!”子鼠面色阴沉,却抬手止住了手下的话语。 他看着林季离去的方向,深吸一口气之后,却是说道:“如今的监天司可不似从前了...我受点委屈算什么,那林季蹦跶不了几天了。” “去给京里传信吧,我等来维州的目的已经达成大半了,接下来的事情便不是我等能插手的了。” “遵命。” 第五百九十三章 所谓长生殿 离开议事厅之后,林季便带着冯止若来到了书房。 刚刚坐下,冯止若便开口道:“方才在议事厅里,那子鼠看了我许多次,虽然只似是不经意间的打量...” “我知道。”林季打断了冯止若的话,轻叹道,“事到如今,你总该跟我说说这所谓长生殿了吧?” 冯止若沉吟片刻,苦笑一声。 “长生殿中还有一些是我昔日的好友。” “怎么,你还怕跟那些人刀兵相见?”林季挑眉。 “总归是有些顾虑的。” 林季摇头道:“你再继续顾虑下去,等你我都一命呜呼了,或许也就不必顾虑了。” 闻言,冯止若长叹一声,终于不再坚持。 “所谓长生殿,便是为了谋取长生。” “怎么,你们这些瞒天之人,依靠着夺舍重活一世,还不算长生?”林季诧异道,“本就是寿命五百年的入道修士,寿元将尽之后又再活一世,你们一个个甚至比大秦王朝还活的久些,仍不知足?” 冯止若微微摇头。 “若只是单纯的活着,与行尸走肉何异?” “哦?细说。”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此事...还要从夺舍之法说起。”冯止若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回忆似的表情。 “想来你也曾听说过,虽然有夺舍重生之法,但无论是哪门哪派,只要是类似的手段,从来都是限制重重。” “听过。”林季点头,“有违天道,自然要有所限制。” “那你可知道是何等限制?”冯止若又问。 这倒是把林季问住了,夺舍重生是禁忌的手段,虽然这般做的人不少,但却少有人会宣扬出来。 即便当初在监天司总衙,林季看到相关的记载也不算多,而且大多都语焉不详。 “愿闻其详。” 冯止若轻叹道:“无论是哪门哪派的夺舍手段,其实都殊途同归,借着自身的道韵掩盖天机,再以魂魄替换来完成夺舍...这等手段非得是入道修士才能做到!虽然入道之下也能夺舍,但却无法掩盖天机,夺舍之后会被天道所针对,甚至更有甚者,一个不慎便引来天罚。” “所以你们被称为瞒天之人,只有入道修士夺舍之后才能称为瞒天之人。”林季恍然。 “不错。”冯止若点头道,“而夺舍之后,无论你选择的肉身有多么好的天赋,你都只能依着前世的路继续修炼。” “有何不可?有更多时间寻找前路,岂不是正好?”林季不解。 冯止若却摇头。 “你也是日游修士,如今更是接近入道!你难道不明白,元神与肉身不契合的下场吗?我前世只用了一百年便成就入道巅峰,却在此境界困顿了四百余年不得寸进!” 林季童孔微缩,他终于明白了一些。 冯止若则继续道:“我自忖天赋不逊色于任何人,千多年之前,我加入太一门时,我师尊是当时太一门掌门。他一见我便惊为天人,我是他最后一个徒弟,真正的关门弟子。” “那时的太一门还是真正的道门领袖,九州道门莫敢不从!天下英才皆以能加入太一门为傲!管中窥豹,我的天赋你应当能理解了吧?”冯止若这话像是自傲,但她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得意。 “但即便如此,我寿元将尽时也看不到那道成境的路。” 说到这里,冯止若脸上的苦笑又浓厚了几分。 “所谓夺舍之法,说是要寻找天赋上佳的孩童...可是,能突破入道的修士,谁人不是真正的天才?而世间又哪有那么多天才给我们夺舍?这所谓天赋上佳或许还比不上我等瞒天之人原本的天赋!” “天赋本就不如前世,还要有神魂不合的弊端!林季,你说你若是曾经体会过站在众生之巅,重活一世之后,你会心甘情愿的蹉跎下去吗?”冯止若问道。 林季思忖了片刻,微微摇头。 若是他带着此生的记忆重活一世,自然不愿平凡一生。 虽说他也不是什么胸怀大志的人,但见识过了这世间的种种,他更是明白修为的重要性。 起码要能自保,不至于碰到个什么厉害人物,顺手就给自己弄死了,自己连反抗都做不到。 而想要自保,在林季看来,至少得入道才行。 这还只是他而已。 似冯止若这般曾站在巅峰的,恐怕更是不愿接受如今连入道都不是的结果。 见林季摇头,冯止若轻笑道:“想来你也该理解我等瞒天之人的苦闷了吧?想要重活一世的都是前世不甘而死的,前世不甘,如今又岂肯苟活?前世尚且能俯瞰众生,如今却连入道都难上加难,你能接受吗?”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明白了。 “长生殿能让你们入道?” “不。”冯止若摇头道,“入道并非是简单的修为堆叠依靠时间便能做到,你应该明白,要么自身悟道,要么依靠道图!我等都是曾经入道的修士,悟道不难,如今卡在入道之前,只是因为神魂不合而已。” “所以长生殿能给你什么?”林季问道。 冯止若语气变得悠长了些,似是有些不甘。 “长生殿有解决身魂不合这个弊端的办法。” 闻言,林季童孔骤缩。 这个答桉,才让他终于明白那势力为何叫做长生殿。 若是能解决瞒天之人身上最大的弊端,不仅仅意味着他们此生可以入道,更意味着,此生过完,他们还能再次夺舍! 这不是长生这是什么? 虽然林季知道,每次夺舍都还有别的弊端,如元神要被削弱等等。 但在毫无弊端的重生面前,这些不过是瞒天之人早就走过的路,再走一遭而已。 “原来如此,好一个长生殿。”林季长舒一口气。 仅是这一条,就足以让九州所有的瞒天之人归心了。 而瞒天之人又曾是各家门派各个势力的顶尖人物,传承、机密等等,几乎九州所有的事情,都曾被这群人掌控着。 想到这里,林季终于感到了几分后怕。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了另一件事。 是如今还被困在佛国,用天机的话来说,被八十一个秃驴围着天天念经的那位。 老疯子,秦临之。 “等等,秦临之也是夺舍重生,可他是入道?” 第五百九十四章 长生殿的实力 一想到秦临之,林季勐然感到了几分不寒而栗。 几乎只是片刻,他的后背就已经被冷汗所打湿,他都几乎要忘记上次这般是什么时候了。 “秦临之也是那长生殿的人?还说是那厮有别的办法?” 林季心中惊疑不定。 无论如何,在再次见到秦临之之前,林季想不到别的可能性。 不然,天底下的瞒天之人都被身魂不合所烦扰,凭什么他秦临之就是例外? “可若是如此,难不成高群书与长生殿也有关联?但这说不通...天机也跟他们在一起,维州之事还是天机出言提醒我的。” 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的线索让林季想不明白。 他只能暂时将这些事情放下,再次看向冯止若。 “长生殿的实力如何?那解决身魂不合的手段想来也不是能轻易得到的吧?不然你如今不该还是日游境。” 冯止若微微点头。 “以我所知道的,借长生殿的手段突破入道境的瞒天之人仅有五人而已。别的都只是如我这般早就日游巅峰,却再难突破的。” “那便是至少有五位入道?”林季询问。 “不止,那五位突破入道境的瞒天之人,在殿中被称为长生使,被殿主委派到各地办事,也负责联络九州各处的成员。” “长生使?”林季心中暗暗记下,又继续问道,“别的人呢?日游不必赘述,只说入道。” “除了五位长生使,还有三位入道境的副殿主...他们并非是瞒天之人,但都是殿主的心腹,见了他们,几乎可以当做殿主亲临。” “合共八位入道,加上那所谓的殿主,就该是九位了...”林季惊叹道,“只看修士的实力,这般底蕴已经几乎超过世间任何一家宗门了,即便是太一门恐怕也没有如此阔绰的手笔。” 说着,林季突然发现冯止若表情有些怪异。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林季诧异,但紧接着,他便意识到了什么。 “难不成长生殿殿主是第八境?是道成境修士?” 冯止若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这般默认似的态度,让林季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难怪能让你们这帮瞒天之人心服,原来有第八境坐镇,怪不得。” 其实想来也是,若是没有绝强者坐镇,这群瞒天之人如何会心服口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解决身魂不合的手段,无论怎么看都是足以让任何人心生觊觎的。 若是掌握此法的人本身不够强... 即便冯止若这些人连入道都不是,但她们曾经都是从九州各大宗门出来的。 只要回去传个消息,不怕各家宗门不心动。 那毕竟是能让自家底蕴无限增加的手段。 冯止若则说道:“长生殿的成员其实也只有二三十人,但修为最低的也至少是似我这般的日游巅峰。” “呵,实力倒还罢了,关键是你们这帮人曾经所在的位置,九州对你们而言几乎没有秘密,而如今各门各派的掌权者,几乎都是你们的晚辈!太一门的孤鸿真人是你什么人?” “徒孙..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冯止若说道,“他天赋极佳,因为我辈分太高不合规矩,那时也将要寿尽,所以才让我徒弟收他为徒。” “你那徒弟?” “是如今太一门的太上老祖,一般不会露面,就如我当年一般。” 林季无奈的笑了笑。 冯止若则说道:“瞒天之人被天道所记恨,虽然不会刻意降下天罚,但我等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算是天煞孤星了。平日里行事都是小心谨慎,一般也不会跟曾经的门派有所牵扯...太一门早就知道我还活着,但也从未与我有过任何瓜葛。” 林季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之所以要找冯止若问出长生殿的详细情报,是因为如果不出意外,很快便会有长生殿的人找上门来了。 “周黎之事涉及长生殿数百年的谋划,如今红发神的尸首在我手上,你在我身边...冯姑娘,你觉得长生殿会让何人来处理此事?”这才是林季真正想问的。 而冯止若的回答也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长生使...长生殿殿主我从没见过,三位副殿主主持大局也不会出手,在外行事的入道修士从来都是长生使。” “维州之事算上我,已经折损了三位成员...长生殿怎么也不会再派我这样的日游巅峰来,所以来的一定会是长生使。” 林季并不意外。 “所以...怎么办?”林季又问。 “不知道。”冯止若摇头,又说道,“我可以跟着你逃走。” “怎么逃?”林季再问。 冯止若一愣。 还能怎么逃,飞呗。 可林季则继续道:“我身为三品镇府官,偌大的维州都在我的掌控之下,这不止是权力,也是责任。我走了,下面的人怎么办?” “大难临头,你还顾得上这些?” “那长生使若是迁怒与我有关联的人,这因果要算在我的头上!是我害死了他们。”林季面无表情道。 “你修的因果道还有这般限制?” “倒不是限制,其实他们死了也就死了。”林季摇了摇头。 “那?” “我良心过不去。”林季长舒一口气,起身道,“此时此刻,我倒是对方大人的话有了些新的明悟...原来监天司是牢笼是桎梏,说的不只是承担了九州气运,也要担任相应的责任而已。” 不仅仅是监天司的同僚,林季此生的爹娘也在玉城。 他自己倒是能逃,这些人却逃不了。 冯止若问道:“既然走不了那该怎么办?我与你联手绝不可能敌得过一位正值巅峰的入道修士,那可不是周黎那般,也不是余家那快死的老东西。” 网 林季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好办法。 若是以前,他自然传讯京城求援了,可如今辑事司那群王八蛋就在府衙里,此事自然不会再有可能。 恐怕他窗外树上的小可爱们还没飞出去多远就会被有心人捉下来。 冬冬冬。 突然,敲门声响起。 还不等林季应声,房门就被推开了。 当林季抬头看向门外那人时,大感意外。 “怎么是你?!” 第五百九十五章 见心明性 深夜,府衙后宅的小院,一片静谧。 往日总喜欢在夜里上蹿下跳的阿灵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钟小燕与怜玉也被林季送走。 在院落一侧的亭子里,林季与冯止若相对而坐,桌上摆着泛着清香味的果酒。 这还是当初他当青阳县捕头时,去京城路上从猴子那抢来的,很长时间没喝,就一直藏着。 “说起来,当初我还承诺那猴王,日后应当有所报答的。”林季轻笑着说道。 说来久远,但也不过是三四年前的事情而已。 “然后呢?”冯止若随口问道。 “然后就把这事忘了个干净,不过之前群妖闹京州之时我曾去过那片山林,那猴群早就没了踪影,想来是被哪只大妖打了牙祭了吧。”林季摇头道。 冯止若哑然失笑。 林季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才问道:“那长生殿的长生使什么时候才会来?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他总不会让我们等上十天半个月吧?” “我也不知道,但想来等那群辑事司的人将消息传出去,用不了几天便会来了吧。”冯止若说道,“他们来维州的目的,多半也只是查红发神与我的消息,如今两者都有了结果,长生殿那边不会耽搁的。” 顿了顿,冯止若的语气重了几分。 “终究是涉及到一州龙脉,此事对于长生殿也是重中之重。已经出了这么多意外,他们总不会继续大意下去。” 就在冯止若的话音落下不久,他们一旁的院落中突然刮起微风。 这风来的突然,带着几分诡异,几分温热。 九月的维州已经能感受到些许凉意了,正因为如此,这温热才显得无比突兀。 林季和冯止若几乎在同时回头,然后他们便看到了院子里多出了一道人影。 那是个中年人,面庞削瘦,目光却炯炯有神。 他嘴角噙着几分笑意,似是对一切都胜券在握,即便被林季与冯止若肆无忌惮打量着,也显得毫无畏惧。 不过本就该如此。 一位入道修士面对两位日游境,怎么可能有丁点畏惧。 “范道友,许久不见了。”冯止若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范阳点点头算是回应,又看向林季。 冯止若则介绍道:“这位便是我跟你说的长生使之一,他叫范阳...说起来,你跟他也有几分瓜葛。” “怎么说?”林季有些好奇。 “他是青城派出来的。”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随后看向范阳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熟络,“林某跟青城派也有些交情。” 林季与冯止若语气轻快,似是毫不在意范阳的出现一般。 范阳也感到了不解。 “两位看来是早就预料到范某会来,只是如今范某到了,你们却为何没有半点担忧?莫不是觉得能在范某手下逃出生天?” 听到这话,冯止若微微摇头,林季则几乎要笑出声来。 若是白天的时候,他或许还会有几分慌乱。 可此时此刻? “要担心能不能逃出生天的,或许不是我们。”林季笑道。 闻言,范阳一愣,紧接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童孔骤缩。 在下一瞬,他的身影已经不在庭院之中,竟是一言不发转身就逃。 可是他逃得快,却有比他更快的。 半空之中,一道无形的波动划过,那是不起眼的剑气。 但就是这么一道没有丝毫威势的剑气,却在眨眼之间追上了早已逃远的范阳。 再之后,林季与冯止若便看不到了。 “不愧是全盛的入道修士,这般速度,林某算是服了。”林季有些感叹。 冯止若也点头道:“那范阳的确是个人物,这速度在入道修士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前世我便与他打过交道,他向来谨小慎微,有这般逃命的手段也不算意外。” “嘿,跟林某倒是有几分相似...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命没了什么都没了,万事都不如保命重要。”林季笑道。 冯止若则有些怪异道:“说是这般说,可林道友该拼命时可不见半点手软,周黎也死的实在冤枉,他那万鬼合一是真正能跟入道修士硬碰硬的大神通了。” “不杀他林某便死,当然要拼命。”林季说道。 拼命也是为了保命,没毛病。 就在两人东拉西扯的功夫,面前突然一声闷响。 是范阳被如死狗一般的丢在了两人面前。 林季神识一扫,发现他竟然已经被废了修为。 前后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不敢耽搁,林季连忙起身,看向那落在院中,缓缓走向一头白发的老者。 “高先生修为盖世,晚辈佩服。” 冯止若也跟着起身,冲着那人行礼。 论辈分她自然是最大的,但眼前这人的修为,已然超过了当初她的巅峰。 无论如何,这个晚辈礼对方都受得起。 “呵,许久不见,你小子还是这般的谨小慎微。”高群书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手中的剑重新背在了身后。 他脚步轻快的来到了亭子里,看也不看地上的范阳,自顾自拿起了装着猴儿酒的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 随后,他直接用衣袖擦了擦嘴。 这般的放浪形骸,让林季看的有些发蒙。 曾经的监天司司主高群书,虽然不说端着架子,但总归也是个极其正经的人物,哪会做出这般举动。 似是察觉到了林季的诧异,高群书咧嘴笑了笑。 “见心明性。” 林季一愣。 “什么意思?” 他自然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这是佛教的说法,说的是抛弃伪装,表现本性之类的意思。 他却不明白高群书为何此时说起这个。 可一旁的冯止若却听懂了。 她震惊道:“你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在见到高群书点头之后,她浑身一震,竟是几乎站立不稳,坐了下去。 高群书则笑眯眯的看向林季。 “越是接近大道,便越会如此。入道修士每进一步,都相当于揭开大道之上的面纱...本就是自身悟道,大道便是自身。” 林季终于明白了。 “所以愈发的接近道成,便愈发的会展露本性?最终在道成之后,也会达到您所说的见心明性的境界?” “不错。”高群书点头。 “那您...?” “快了,但还没。” 说这话的时候,高群书脸上的笑容是真的止不住了。 当了多年监天司司主的他,喜怒不形于色对他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而他却根本不去收敛。 所以林季明白...他是真的快了,甚至比他自己进入入道还要快得多。 第五百九十六章 六祖坛经 其实在白天与冯止若商议对策时,见到突然出现的高群书之后,林季便察觉到高群书似是与往日不同了。 以往的高群书看似和善,但实则不怒自威,让人见了他之后便感到拘束,这份拘束哪怕在后来林季日游境之后,也同样如此。 这是本身极高的修为,加上久居高位之后,潜移默化之间带给身边人的无形的压力。 但在白天再次见到高群书的时候,林季虽然依旧恭敬,但总觉得高群书身上少了点什么。 如今经过高群书亲口承认,林季才终于意识到,少的是他那久居高位的威严。 此时此刻,看着脸上噙着笑,三两口便将一壶酒一饮而尽的高群书,林季心中突然有些感慨。 那可是第八境道成境,是多少年以来,无数惊才绝艳之辈可望而不可得的境界。 这才过去多久而已。 镇妖塔之事还是盛元一年,前后不过三四年时间。 高群书竟然真的已经快要走到这一步了。 “上次见到天机时,那厮说高前辈在佛国身受重伤...想来如今高前辈身上的伤已然痊愈了?”林季小心翼翼的问道。 “还没有。”高群书微微摇头,又一次拿起酒壶,然后晃荡了两下。 林季顿时会意,取出新的一壶酒放下。 高群书满意的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笑道:“佛国的秃驴的确本事不俗,也亏得他们一个个耐得住寂寞,不然这九州还真未必能由道门独大。” 林季讶异道:“那些秃驴有这么厉害?” “困住秦临之的八十一位高僧,最弱的也相当于日游境后期,其中还有九位第七境的高僧...这还只是一寺之底蕴。” 说起佛国之行,高群书眼中泛起几分后怕。 “真是可怖,即便那是佛国圣地大慈恩寺,但终究是有些夸张了。” 顿了顿,又饮了一口酒,高群书脸上泛起了几分红晕。 “这还只是中坚力量,大慈恩寺中有罗汉!并非是阿赖耶识那般的从菩萨境界跌落至第七境,又恢复修为的伪罗汉,而是真正的第八境罗汉。” 闻言,林季却捧场道:“即便如此,还是让您逃出来了。” 高群书微微摇头,似是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说。 林季则好奇道:“听天机所说,您是去大慈恩寺取宝...” “取宝?偷东西便偷东西!”高群书大笑了两声,似是在嘲讽林季的小心翼翼。 林季讪笑了两声。 高群书则说道:“偷了一本经书而已,那经书之中的内容与我道成有益,我能走到今日的程度,也多亏那本经书。” “什么经书?” “六祖坛经。” 林季童孔微缩,脸上泛起了几分惊恐。 他下意识的回头四处打量了几眼,虽然明知道绝不会有秃驴找上门来,但偏偏就是放心不下。 看到林季这副模样,高群书又笑了起来。 “哈哈哈,只是副本而已!六祖坛经的原本早就成了真正的佛器,被大慈恩寺的罗汉亲自看守,我即便是有滔天之能也绝不敢染指。” 闻言,林季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 “即便是副本也足够惊人了,那可是六祖坛经。”林季笑道。 “怎么,你小子似是知道不少?” “林某曾经跟梁山寺的和尚也打过不少交道。” 高群书一拍脑门。 “是了,邪佛善身的弟子,叫...” “行痴大师。”林季说道。 “对,就是那胖和尚。”高群书点头。 林季则继续说道:“六祖坛经是佛祖慧能讲经,其弟子撰写记录而成...记得行痴大师曾说起过,他将来去往佛国,此经便是他的追求之一。” 说到这里,林季无奈道:“虽说只是副本,但这六祖坛经终究是佛国不传之密,您是真不怕那些秃驴跑来找您麻烦啊。” “不然秦临之怎么会那么倒霉?”高群书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林季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闲话说到这里,高群书又将新的一壶酒也喝完,随后放下酒壶,踹了踹如死狗一般倒在地上的长生使范阳。 “见你不问,我便知道你应该早就猜到,我此行是受了天机的指点。”高群书随口说道。 林季点头。 “兰城遗址之事也是天机提起,因此看到您出现,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他...但除此之外,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了。” fo 高群书看了一眼一旁的冯止若,随后说道:“有这位冯姑娘在身边,你对长生殿应该有所了解了?” “是。” “维州之事我能替你接下。”高群书说道,“我此番前来不只是因为天机,也还受人之托,替别人办一件事。” 一边说着,高群书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几分无奈似的苦笑。 这表情在他脸上着实少见,也兴许是聊得轻松,林季起了几分好奇。 “哦?谁能让您替她办事?” “你丈母娘。”高群书撇了撇嘴。 林季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 陆昭儿的亲娘已经死在京城,那就只能是襄州那位钟夫人了。 “是钟夫人?” “嗯。”高群书点头道,“为了养伤我曾去了一趟襄州,上太一门换了些疗伤的丹药,谁曾想正巧碰上那位,被其拦了下来。” 这话说的简单,但林季却听出了其中的几分深意。 高群书何等人物。 可是此时此刻,在说起钟夫人时,他语气中分明多出了几分无可奈何,甚至于...委屈? 这未免太惊世骇俗了些。 “我那丈母娘不就是入道吗?莫不是她许了什么好处,才让您跑一趟?”林季小心翼翼的旁敲侧击。 而高群书一眼就看穿了林季的小心思,也不戳破,只是嗤笑一声。 “钟家的离火传承直至入道,钟家也有两位老不死的入道坐镇...其当代家主虽然只是日游,但手腕也颇为强硬,背后还有长辈帮衬。” 林季一愣,不明白高群书为何提起这些。 可紧接着,高群书便似笑非笑的说道:“钟家这般顶尖世家,却由一个外嫁进来的女人当家...你小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 闻言,林季倒吸一口气凉气。 他之前还从未想过这些,只以为那便宜丈人钟其伦惧内来着! 如今看来,我这丈母娘当真不简单呐! 第五百九十七章 白灵尊者 高群书所说的话,让林季颇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钟家可不是小门小户,即便钟其伦惧内,但家中的入道长辈无论如何也不会容忍外嫁进来的女人掌权。 “白灵。”高群书说道。 林季一愣。 “你丈母娘的名字。”高群书解释道。 听到这话,林季仍旧是一头雾水。 卡察。 突然一声响动,林季回头,却发现是冯止若手上的杯子没有抓稳,落在了地上碎裂开来。 看到这一幕,林季惊讶道:“冯姑娘听说过我那丈母娘?” 冯止若也是满脸震惊,对于林季的询问充耳不闻,而是探寻的看向高群书。 见到高群书点头之后,她难以置信道:“白灵尊者竟然还活着?” “不仅活着,还活的好得很。”高群书说道。 这两人的对话让林季听得一头雾水,但冯止若口中那‘尊者’二字,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白灵尊者?我那丈母娘是尊者?道门传承唯有第八境才能称尊者!”林季连忙说道。 等到话音落下,见高群书和冯止若都是一副默认的态度,林季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钟夫人竟是道成境?可不都说她只是入道吗?钟小燕也只当她娘是入道! 高群书则说道:“你那丈母娘并非是真正的道成...不,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怎么解释呢。” “她的大道不完整,所以虽然已经达到了道成境,但却并非是真正的道成。”冯止若在一旁低声道,“白灵尊者是天京城白家的人,她与白家的事情我知晓不多,但我曾与她交手,惨败之后,才听她说起她自己并非是全盛的道成境。” “大抵是如此吧。”高群书在一旁微微点头,“此事也是我当上监天司司主之后才知晓的,那时得知在襄州除了太一门和三圣洞之外,竟然还有一位道成境前辈时,我可真是震惊了许久。” “这未免也太惊世骇俗了些。”林季长舒一口气。 这消息太过离谱,但仔细想想,倒是许多事都能解释得通了。 修士向来是霸道的,就如青城派周围方圆五百里,都没有别的门派一般。 自家地盘岂容他人觊觎? 而襄州可是由太一门和三圣洞两分天下的。 襄州钟家能在这两家的夹缝中生存,而且看样子活得很好,恐怕多半也是因为他那丈母娘的缘故。 不然的话,只凭钟家本身,怎么可能似如今这般让钟家名扬九州。 “若是好奇,下次再见了你那丈母娘,你自己去问便是...相比于我们这些只能揣测的消息,你小子与白灵尊者沾亲带故,问上两句也无妨。” 高群书摆了摆手,止住了这个话题,然后说道:“我此番前来,为的是你手中红发神的尸首。” 闻言,林季并不意外。 这是钟夫人亲自交待他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但如今要走红发神尸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就在这时,高群书却又道:“除此之外,我还要带走钟小燕。” 林季一愣。 高群书则说道:“钟夫人原话,说是事情有变故,这是她的亲笔信,你回头自己看看吧。” 说完,高群书取出一封信件递给林季。 林季接过信件,又一挥手,红发神的尸首便出现在地面之上。 “有劳了。” “哈哈,不必客气。”高群书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将红发神的尸首收起来之后,高群书的目光又落在了地上早已苏醒过来,却一言不发的范阳身上。 高群书轻笑了两声,眼中带着几分不屑。 “怎么,看你眼中带着愤恨,似是心有不服,还想着报复我?” 范阳低下头,颇有些咬牙切齿道:“高群书,殿主亲口言说放你一马,你却变本加厉,如今还敢掺和到维州之事...你当真是不怕死吗?” “我自然怕死,但单凭你们...恐怕还弄不死我。”高群书嗤笑两声。 一旁的林季听了两人的对话,顿时来了兴趣。 “高前辈,您还和长生殿打过交道?” “自然打过交道,为了让秦临之那厮突破入道境,不得已跟长生殿扯上了些关系,以答应帮他们做事,换来秦临之突破。”高群书耸了耸肩说道。 “还真和长生殿有关!”林季恍然。 “看来你早就有所猜测。”高群书笑了笑,又道,“这还是天机指出的路子。” 林季不在意这些,无论是谁指点,高群书三人与长生殿有关却已经是事实。 不过说是这么说,但此时看范阳与高群书的对话,似乎他们三人与长生殿反而关系还有些不融洽。 高群书看出了林季心中的疑惑。 “当初答应帮长生殿办事,也给他们办了一些,后来秦临之突破之后,我们三人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无错 说着,高群书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范阳。 “后来长生殿还想让我们帮忙办事,我们都推脱了过去...原本想着这不过是一场交易,谁曾想长生殿想让我们加入他们,竟然来了几位入道想要强逼我们替他们办事。” 说到这里,高群书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慢说是寻常入道,即便是入道巅峰我也能轻松应对,至于秦临之...他可是秦家的老祖宗,手段自然非同凡响。虽然是以少敌多,但长生殿那几位长生使着实不够看。也就是我们心慈手软,留了他们一条狗命而已。” 高群书踹了踹地上的范阳。 “怎么样,我就在这里等你三天,你只管传讯回去让你的同伴来报复,如何?” 范阳的头彻底埋在了土里,似是无法反驳。 见状,高群书冲着林季笑了笑。 “看,即便是入道修士,也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之辈...似这等瞒天之人,即便突破入道,却仍旧不过是自私自利的胆怯之辈,根本无须在意。” 林季苦笑道:“这是您修为高绝,才有底气这般来说。” “所以你要尽快入道,别忘了,秦临之那厮还等着你去救呢。” 高群书起身说道:“还有原先跟在你身边的小和尚...悟难。” 第五百九十八章 兰泽英上位 高群书来的快,走的也快。 将事情交待完之后,他便提起范阳腾空而起。 “维州之事落在红发神身上,其尸首如今在我手中,这范阳也被我打发了,短时间内你倒是不必在意他们会报复你...他们人手不够,长生使各有职责,至于日游境的,你自己就能对付了。” 林季连忙躬身行礼。 高群书则又道:“其实所谓长生殿倒也不必太过在意,无非是大势变更而已,只要不深入其中,自然能明哲保身。” 这话听得林季云里雾里。 “晚辈没听懂。” 高群书笑了笑。 “此时此刻,恰如千年前的秦家一般。” “千年前的...秦家?”林季眉头一皱,紧接着便意识到了什么,童孔微缩道,“那长生殿也想如大秦一般掌控九州?” 听到林季的话,高群书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意味深长。 “天下苦大秦久矣。” 话音落下,见林季似是还要再问,高群书摆摆手道:“有些事情你总会知道的,等你入道之后便明白了...我该走了,钟小燕在哪?” “在我爹娘那。” 高群书不再多言,点点头之后,眨眼间便化作一道黑影,带着范阳消失在了天边。 而林季则看向冯止若。 “高群书的话...你听懂了吗?” “差不多吧。”冯止若应声。 “我是说天下苦大秦久矣那句。” “略懂一二。” “说来听听。”林季来了兴趣。 冯止若却摇头,自顾自起身道:“长生殿我是回不去了,我还是跟在你身边吧,你背后背景不浅,值此动荡之际,反倒是跟在你身边最安全。” “怎么,不想着突破入道了?” “想,但长生殿的路子已经断了,相比于入道,还不如将我这一世活好,活够。”冯止若轻叹一声,“我这一世也没多少年寿命了,以前过得太累,如今终于放下,不如让自己轻松些。” 言情吧免费阅读 “这是好事。”林季耸耸肩。 既然冯止若不愿意多说,他也便没有了追问的兴趣。 他的好奇心从来都是浅尝辄止,问了,你说就说,不说便憋着。 “你爱干嘛干嘛去吧。” 林季将冯止若打发走之后,取出了先前从高群书手中拿到的,来自于他丈母娘的信件。 拆开信封取出信纸,简单的几眼扫过之后,林季眉头微微挑起,脸上泛起了几分诧异。 “周黎一死,反倒让我那丈母娘手中的一半魂元,只剩下红发神原本的一半?这么说来...红发神没死,至少没死透。” 放下信纸,林季想起还不知道在维州何处藏着的九婴。 不过红发神的肉身已经被带走了,魂元也在丈母娘手中,此事之后再有何发展都跟他无关了。 “除此之外,丈母娘竟然没忍住,将想要把红发神炼丹的事情给我那岳父说了...” 信中说起钟夫人无意中说漏嘴,导致钟家要走了红发神一半魂元供奉起来,日夜蕴养的事情。 “果然,自家的祖宗还得是自己的晚辈来疼惜,看来炼丹一事是不可能了,但既然钟夫人是道成境...想来小燕她的入道之路,总该还有别的办法吧。” 想到这里,林季抬头看天。 方才他已经察觉到,是高群书去了林府,带走了钟小燕。 这一趟钟小燕来维州来的匆忙,走时也没能打个招呼。 “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哎,还有些事情都没来得及干呢……” 一声叹息之后,林季收拾心情,索性就在这凉亭的长椅上躺下,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 深夜,京城。 威严肃穆的监天司总衙,在今晚却灯火通明。 门口看守的衙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尖帽子的辑事司差人。 在总衙的议事厅里,兰泽英坐在下首位上,但主位却空悬着。 在他的对面,是监天司文官之首郑立新郑大人。 “监天司群龙无首,近日九州各处都有妖邪作乱,折子都越过监天、辑事两司,递到了陛下面前。”兰泽英的语气平澹,似是在陈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般。 郑立新面无表情。 “兰大人有话便直说吧,郑某只是一介文生,并非尔等这般的修炼中人。” “陛下龙颜大怒,监天司的乱状波及天下苍生,此事不能再拖延下去。”兰泽英的语气激昂了些,“尔等办事不力,苦的是天下百姓!” 郑立新默然不语,只是静待下文。 兰泽英也不在意,只是取出一份圣旨,却不宣读,而是放在了旁边的茶桌上。 “陛下命我辑事司并入监天司,从今往后,辑事司不复存在。” 听到这话,郑立新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波动,但又很快收敛。 “虽然早已有所猜测,但想不到陛下当真有魄力,这么快就来了。” 话音落下,郑立新起身,双手摘下了头上的官帽,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一旁。 随后,他冲着兰泽英拱了拱手,然后便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议事厅。 兰泽英在厅中目送着郑立新离开,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的灿烂。 “你等下去吧,咱家暂居司主之位,你等都是咱家的得力手下,可不能让监天司的这群废物再得了势!” “属下明白!”诸多辑事司的差人连忙应声。 可就在这时,有一位红衣红帽的人快步走进议事厅,来到了兰泽英面前。 他是十二地支之一的丑牛。 子鼠被派往维州,他便是辑事司的二号人物,如今也成了监天司的成员。 “大人,维州消息。”丑牛微微喘息着,显然来的着急。 “说。”兰泽英神情一动。 “子鼠传讯,说是范阳被生擒,红发神尸首也被带走...” 彭! 兰泽英勐地一巴掌落在了旁边的茶桌上,茶桌顿时粉碎。 “何人这般大胆?何人有这般能耐?莫不是方云山去了维州?”兰泽英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方云山,因为方云山与林季关系匪浅。 “不是。”丑牛微微摇头。 兰泽英扭头,目光渐冷,随手拿起另一旁的茶杯,却并不开口。 丑牛的头更低了。 “是高群书。” 卡察。 茶杯也碎了。 因为相比于方云山,高群书还要更加的棘手。 第五百九十九章 违抗上令 盛元三年,九月十五。 维州,监天司衙门。 耿牧快步走进书房,脸上带着几分忧愁。 看到在书桌后面假寐的林季,他也顾不得行礼了。 “大人,京城那边有消息来了。” “说。”林季眼睛都懒得睁。 “辑事司与监天司合并,辑事司的差人都并入监天司...原辑事司司主兰泽英,暂领监天司司主一职。” 林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稍稍端坐了一些,却并未开口。 耿牧则忧心忡忡道:“大人,属下即便不在京州任职过,但也知道在京州辑事司与监天司水火不容,如今让那阉贼兰泽英成了我等的顶头上司,那...” 吞噬 “有什么好慌的?”林季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打断了耿牧的话语,“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是了。” 顿了顿,林季示意耿牧坐下,随后才说道:“各州的监天司衙门从来都是各行其是,只是换了个司主而已,这算不上什么。” 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冷笑。 “当初高群书在的时候如何,林某不知道,但是方大人在位的时候,各州衙门都已然有几分听调不听宣的架势了...我等监天司的修士本就被骂做朝廷的走狗,如今阉人当道,你觉得九州各处能有几个听话的?” 但耿牧却觉得没这么简单。 “大人,说是这么说,但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那兰泽英借由沛帝为其背书,强行下令下来。” “想办法搪塞便是。” 说话间的功夫,一只灵鸽落在了林季旁边的窗台上。 扫了一眼,发现这小东西竟然比维州府衙的灵鸽还要硕大几分。 “你看,京中的急讯这不就来了么。”林季挑了挑眉,探出手示意那灵鸽过来。 谁曾想那灵鸽却无动于衷,只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见状,林季手一翻,摸出来一枚元晶。 “就这么多,再多本官便将你捉来烤了吃了。”见灵鸽还不动弹,林季眉头一竖,语气严厉了几分。 被日游巅峰修士的气势所震慑,那小东西顿时吓破了胆子,连忙吐出了一张小纸条,随后便飞走了。 走时还不忘咬住林季递过去的元晶。 “连京中来的鸽子都要贪婪些。”林季轻笑两声。 将手中的纸条打开扫了两眼之后,林季将纸条又递给了耿牧。 耿牧接过纸条扫了一眼,面色微变。 “大人,总衙竟要为镇府官增添副手?这副手竟也是三品官职?” “还指名道姓,要让那没种的子鼠接任呢。”林季嗤笑一声,“增添官职便是分润气运,这般一闹,便要让监天司上下离心离德...本就是为了分润九州气运才加入,如今平白无故要被阉人占去大半,恐怕不会有多少人愿意。” 闻言,耿牧低声道:“大人,那咱们维州...?” “那子鼠可在府衙中?” “在,属下将其安排在偏院那边了。” “将他叫来...辑事司其余的阉人呢?” “大部分都出去办差了,说的是我等办差不利,他们出手帮忙之类的屁话。”耿牧颇有些不屑的说道。 林季不置可否的笑笑。 “去将子鼠唤来吧。” 耿牧应了一声,快步离开了书房。 片刻之后,依旧是一副辑事司差人打扮的子鼠来到了书房中。 “林大人。”子鼠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得意笑容,冲着林季拱手之后,不等林季开口,他便自顾自坐在了林季对面。 “看你这幅喜上眉梢的模样,想来已经得到了兰泽英那阉人得势的消息了?”林季似笑非笑的说道。 听到这话,子鼠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了大半。 “林大人!兰大人如今可是监天司司主!” “那又如何?等他来了维州再说吧。”林季毫不在意的说道。 子鼠一怔。 林季则继续道:“山高皇帝远的,他管不到林某头上,林某也绝不会被一个没种的阴阳人踩在头上。” 闻言,子鼠顿时起身拱手。 “下官还有事要做,先走一步了。” 林季的态度强硬,言语之中满是对兰泽英的不敬。 因为身在对方的地盘,子鼠也不好反驳,毕竟先前已经吃过大亏了。 不过此事无论如何都要递上去,等总衙那边来收拾林季这厮。 正当子鼠心中想着如何收拾林季的时候,林季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子鼠,你如今回到府衙,想来是先前让你探查佛国消息的差事办完了?” 子鼠顿住脚步,带着几分诧异回头看向林季。 “林大人什么时候...” “怎么,你将本官亲口交代的事情忘记了?!”林季的语气陡然激烈,浑身气势眨眼间便攀升至巅峰。 子鼠面色大变,抵不住林季的气势,被迫不断后退。 但他每退一步,林季便进一步。 “大胆子鼠!竟敢违抗上令!此罪罪无可赦!” 林季的声音洪亮至极,刹那间便在整个监天司衙门响彻。 各处都有动静朝着书房的方向赶来。 而林季却已经长剑出鞘。 看到这一幕,感受到林季身上那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子鼠终于意识到,林季是想杀自己。 “林季,你竟然想杀我,你不要命了?”子鼠几乎难以置信,一边逃遁,一边大喊。 “你违抗上令,还敢威胁本官,本官身为三品镇府官,在维州便有先斩后奏之权,遑论你还是本官的属下!” 话音落下,林季没有丝毫保留,北极功运转到极致,七星剑七剑合一,直奔子鼠而去。 几乎只是一阵狂风过去,子鼠在半空中逃遁的身影骤然停住,然后便是血光乍现,他的身体无力的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直至死前他都想不明白,为何兰大人得势入主了监天司,林季却还敢杀他。 难道不应该是对他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么? 片刻之后,林季拖着子鼠的尸体,回到了府衙之中。 看着周围府衙诸多同僚手下,其中还有辑事司的人在。 “子鼠违抗上令,还敢顶撞威胁本官,已经被本官斩杀了。” 林季冷冷的目光又落在在场其余辑事司的阉人身上。 “本官如今怀疑,这帮阉人来维州图谋不轨...” 话音落下,人群中的耿牧率先出手。 “将辑事司的阉人拿下!” 有林季在场默认,耿牧心神领会。 第六百〇〇章 陆南亭身死 午后,书房中。 高凌跟在耿牧身后,快步来到书房。 “大人,辑事司一众阉人都已经被废去修为,关在大牢之中。”高凌说道。 “让牢头懂事点,有什么手段都给上上,别生疏了手艺。”林季头也不抬的说道。 他正在书写送往京城总衙的消息,大抵便是子鼠违令不尊已经被他斩杀,其余人等也将在不日斩首的消息。 除了这些之外,林季还专门在末尾叮嘱兰大人,再派心腹来维州,他自觉镇府官责任重大,的确需要个副手之类的话。 反正是打着来一个弄死一个的心思,本就已经撕破脸皮,大家山高水远的,也只能在这消息中多废话两句了。 林季不信兰泽英敢离开京城来维州。 监天司再怎么群龙无首,总是有数位入道境的供奉还在的。 他敢离京,再回来时,京城变成什么样还未可知。 等面前信上的墨迹干了之后,林季将之卷成小卷,叫来了一只灵鸽让其吞下,又递过去一枚元晶。 “京城总衙,兰泽英。” 灵鸽人性化的点点头,飞入了高空之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才对耿牧说道:“等会记得编个故事,大抵就是极西沙漠中发生了一些大事,死了不少百姓,本官让子鼠带人前去探查,他却不去阳奉阴违的事情吧。” 耿牧抿了抿嘴唇。 林大人不愧是林大人,栽赃嫁祸扣屎盆子都做的这么敞亮。 “大人,极西沙漠中没有百姓...” 林季眉头一挑,看向耿牧。 耿牧一缩脖子,连忙低头道:“是了,刚有百姓搬迁过去,是下官记错了。” “嗯。”林季微微点头,又看向高凌。 “高凌,成了游星官之后感觉如何?”林季靠在椅背上,随口问道,同时示意他们两人坐下。 “比当总捕时悠闲一些,但处理的桉子却麻烦了不少。” “这是自然。”林季说道,“总捕处理的差事,最多不过第四境妖邪鬼物,游星官的差事却是上不封顶,不仅麻烦,而且要危险不少。” “是。” 林季想了想,又道:“耿牧,稍后你去府衙的库中取些利于修为的丹药给弟兄们发下去,多取些。” 耿牧一愣。 “大人,用什么借口?” 监天司宝库的存取都是有规矩的,非得是功劳到了才行。 “就用抓捕辑事司叛逆的由头,不在玉城的弟兄也记着,等回来了再补发。反正人人都要有...就以境界为划分吧,一碗水端平,别好心办了坏事,闹得人心中不平。” “属下代诸位同僚谢过大人。”耿牧连忙起身行礼。 一旁的高凌也同样起身。 林季则满不在意道:“不必,上头不是自己人了,鬼知道什么时候朝廷会来支取各州监天司宝库中的东西?既然如此,还不如我等早些分了完事。” 耿牧和高凌很快就离开了。 等他们两人走后,林季脸上的笑容却在缓缓散去。 先前在耿牧面前装作不在意似的,可如今只剩一人独处,他却装不下去了。 “监天司司主被兰泽英暂领...说是山高皇帝远他管不着,可司主的监天印还在京中。” 林季微微叹息一声。 有监天印在,是可以直接罢免监天司各级官员的。 代表监天司身份的令牌,在那重器监天印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也不知道兰泽英的这所谓暂领司主,是不是也如方大人一般,只是管事,却不管大印...但想来他应该不会这么简单的放过这般权力。” 想到这里,林季摇了摇头。 看来距离离开监天司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万幸折腾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些自保的本事。 长生殿?大秦?亦或是高群书那群算计来算计去的神经病。 一切琐事都与他无关。 林季又想起了还在云州的陆昭儿。 “等不在监天司当差了,便去云州一趟,将昭儿带上,再去襄州将小燕也接上,找个地方一藏,从此不问世事,嘿嘿,也不狂我来此走一遭。” “说起来,与我一般大的,恐怕娃娃都能打酱油了...我竟然还是个处,我这个穿越者是不是有点失败?” “起码在救回悟难之前,我得把这事解决了,这是重中之重。那小秃驴忒可恶了,早知道林某在吹牛却装作不知,也不知道暗地里笑话了我多少次...” “哎,佛国啊。” ...... 云州,漠城。 将军府里,陆昭儿面色憔悴的坐在床边。 床上躺的是陆南亭。 只是昔日里这位英姿勃发的镇北大将军,此时却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昭儿,爹..要随你娘去了。”陆南亭低声说着,声音几不可闻。 陆昭儿贝齿咬着下唇,表情显得冷漠。 陆南亭继续道:“等爹爹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就是,然后尽快离开云州...去维州,去找林季那小子!” “云州战事未停,女儿此时离去,岂不是让外人说我陆家窝囊?”陆昭儿冷声说道。 说是这般说,但陆南亭知道,女儿恐怕还存了报仇的心思。 “不要为我报仇,去维州。” 说着,陆南亭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突然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陆昭儿的胳膊,手上青筋暴起。 “爹爹知道你从小性子就倔,但唯独这一次,唯独..这一次!听话,去维州!不...你想去哪都行,只要不在云州,不回京城!除此之外你去哪都可以!” 听到这话,陆昭儿意识到了什么。 “爹爹知道是谁下毒?” 陆南亭重新躺了下去,愈发的奄奄一息,却扭过头不再看陆昭儿。 “陆家已然延续了千年,够了..够了。” 他的声音愈发的萎靡。 “就连老头子也早就放下了,昭儿,从此便放下陆家的身份吧。” “是谁下毒?” “别问了。” “你不说,我便再北上,死在战场上。” 陆南亭却无动于衷。 “那你便去吧,反正爹爹肯定死在你前面。” “若是你身死...那姓林的小子会善罢甘休吗?” 闻言,陆昭儿脸上的强硬终于散去了大半。 “女儿知道了。”一句话,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陆南亭则释然的笑了笑。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便再也没变过。 第六百〇一章 静极思动 盛元三年,十月初五。 一晃眼,接近一个月时间过去。 自从林季借口杀死了子鼠,又清理了府衙中的辑事司差人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陆续有当时不在场的辑事司差人返回。 因为刻意隐藏了消息的缘故,等这些阉人回到玉城府衙,才知道府衙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便被毫无防备的拿下,废去了修为,丢进了大牢之中。 等到人齐了之后,林季便亲自操刀,在大牢里连带着辑事司一群人,加上这段时间手下陆续抓回来的妖邪亦或者重犯,统统一刀一个送他们上路。 除了这件事之外,维州倒是没有别的大事发生。 接连忙碌了许久,维州的各家势力早已知晓林季的性子,因此自然而然的约束了各家门下。 因此,除却维州各处的县衙时有些不长眼的妖邪惹祸之外,林季竟然久违的闲了下来。 书房里。 林季躺在新换的躺椅上,脚则翘到了书桌上,一晃一晃的。 这幅疲懒的模样若是让那些文人看到了,恐怕少不得骂上两句有辱斯文之类的话语。 “这么久了,京中还有没消息传来。”林季打着呵欠说道。 在他的对面,耿牧收起刚刚汇报过的文书,低声道:“您都摆明了撕破脸皮,京中的兰泽英应当不是傻子,自然不会再派手下前来。” “呵呵,估计他也知道再派人来也是有来无回了,这是好事,起码不用整日有阉人在眼前晃荡。”林季嗤笑一声,坐起了身子。 “大人,属下告退。”耿牧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身后便响起了林季的声音。 “且慢。” 耿牧脚步一顿。 “大人还有事吩咐?” “你先坐。”林季摩挲着下巴,示意耿牧先坐下。 他心中则思忖着别的事情。 虽然知晓了长生殿的事情,但此事如今与他已经没有了太多关联。 这维州如今也安稳得很,他在不在府衙坐镇,似是也没多大区别了。 说到底,他有些静极思动。 若是放在以前,林季巴不得能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也不去,谁也不招惹。 可如今却不同了。 他的修为早已超过日游境的界限,距离入道境却还有些遥远。 按照他现在每隔一段时间便去大牢里收割一波因果的速度,恐怕还得三五年时间,才能入道。 “三五年...若是以前,我恐怕做梦都能笑醒。可如今时不我待,三五年还是太长了。” 九州局势的变幻,让林季心中有些没底。 那所谓的长生殿既然敢对监天司动手,显然是已经有了万全的计划,这种大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一般是绝不会轻易开始的。 阅读网 只是维州龙脉都谋划了数百年,最终却还功亏一篑。 在这种档口,他们敢将一个阉人推到监天司司主的位置上,想来后续的谋划都已经在悄然进行了。 是什么样的谋划林季不知道,但绝对是他阻止不了的就是了。 在这种时刻,还坐在监天司的镇府官的位置上,怎么想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想到这里,林季抬头看向耿牧。 “耿掌令...” “大人?” “仔细算算,咱们府衙的日游境修士好像不少。” 耿牧一愣,显然没想到林季会提起这个。 他连忙说道:“是...都是大人来了之后,才有各方同道来投。” “哈,说的跟土匪下山,振臂一呼要造反一样。” 耿牧讪笑两声,作势自己掌嘴。 林季则摆手道:“我刚琢磨了一番,这府衙之中,你与楚金都是日游境,除此之外还有成宵、余秋瑶二人,若是再加上冯止若...” “维州府衙,五位日游境。冯止若还是日游巅峰,单说境界,比之于本官也不相上下...这般实力,寻常妖邪你等便能解决,本官在这府衙中似是可有可无了。” 闻言,耿牧微微皱眉,他没听明白林季的言下之意。 相处数个月,他知道林季绝不是嫉贤妒能之辈,他巴不得手下一个个将事情处理完。 “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想出去走走。” “去哪?” “不知道,总之不在维州。”林季微微摇头。 维州还是太小了,整治一番之后,已经没有他施展拳脚的地方了。 想要尽快突破入道,只靠着手下们捉来的犯人与妖邪远远不够。 来维州至今,他的因果道进展最快的一次,其实还是他斩杀周黎之后获得的因果金线。 而死在他手上的上百只妖邪,数十位犯人加起来,也不过跟周黎相当而已。 因此,想要尽快满足因果道的需求,成就真正的入道,还是得找狠人去收拾,而维州这些小鱼小虾,他已经有些看不上了。 听到林季的话,耿牧默然。 “大人,此事不合规矩,镇府官不能擅离职守...” “规矩还说皇家不能有人加入监天司呢!你看看云州的秦劲松!秦家之人成了三品镇府官!” “这...”耿牧无言以对。 林季则继续道:“兰泽英那太监都成了我等的顶头上司,这监天司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耿牧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林季则摆手道:“五位日游境,若是你们处理不了的事情,本官多半也束手无策了...就这样吧,我明日便走。” 见林季下定了决心,耿牧也没法再劝。 林季则继续道:“我走之后,你等照常办差就是,反正平日里我也不管事...唯独有一点,若是京中再有人来,便不要硬抗了,要么委曲求全听他们差遣,要么干脆离开监天司。” “离开?”耿牧神情一滞。 林季则轻叹道:“之前让你给手下同僚们分发修炼用的丹药,其实也差不多算是本官给他们的遣散费了...如今监天印就在京中,若是那兰泽英真的拿到监天印,下面的人再怎么阳奉阴违也没用了。” “是司主的大印?”耿牧显然也听过监天印的名头。 林季微微点头。 “那是镇国之重器,也是监天司分润九州气运的根基。此物若是被兰泽英得到...从此之后监天司就真落在他手里了。” 第六百〇二章 中饱私囊 深夜,府衙后院。 林季与冯止若相对而坐,怀里还抱着屁股上秃了一块毛的阿灵。 “让你别去招惹那些灵鸽,这不是自找倒霉吗。”林季将阿灵身上的猫反着撸了又撸,阿灵虽然试图反抗,但是在林季的手中,她的反抗显然是徒劳的。 “那是本姑娘不惜的跟他们动真格的。” “你跟一群灵鸽动真格的,那才是真丢人。”林季撇了撇嘴,松开了手。 阿灵顿时一跃而起,落在了一旁不远处怜玉的怀里。 林季则看向冯止若。 “我走之后,这维州事务你要多上心些,总不能真成吃干饭了的。” 这话被冯止若听在耳中,只觉得一阵怪异。 活了这么多年了,已经太久没有人这般对她说话了。 “你若是走了,长生殿再想对我动手,这区区监天司衙门可护不住我了。”冯止若摇头道,“我本就是为了寻求庇护才跟在你身边,你不在了,我便会离开维州。” “一年。”林季竖起一根手指,“你在这维州坐镇一年,一年之后我会想办法助你入道。” 闻言,冯止若眉头一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出现。 “这承诺未免太空泛了些,偌大的九州也只有长生殿能助我这般的瞒天之人入道,你凭什么?” “凭我跟高群书那群人还有些关系,等我入道之后,还要去一趟佛国,救那老疯子秦临之...之前高群书来的时候你也在场,你觉得秦临之会不会知晓长生殿的手段?” 这话的确多了几分的说服力,至少冯止若原本平澹的表情终于泛起了几分波澜。 “若是不成呢?”她反问道,“若是长生殿的手段一次只能起效一人...” “那我便助你转世,我记得你说这一世没几年活头了?” “是...日游境不过寿元三百,我这一世已经活了二百六十多岁了。” 林季微微点头。 “即便从秦临之那里无法让你得偿所愿,但总归是个线索,是个由头...到时候我再助你转世,总会有别的办法的。” 林季的态度可谓是诚恳到了极点。 冯止若沉吟片刻之后,终于微微点头。 “好吧,就依你之言,我在维州坐镇一年...不过有件事要先说好,若是事不可为,我会以自保为先。” “这是自然,请人帮忙断然没有要人连性命都搭上的道理。” 见冯止若答应下来,林季心中的最后一块石头也算是落地了。 冯止若论实力或许不如他,但是当个镇府官却是绰绰有余的。 九州别处的镇府官也不是各个都如他这般的能打,相比之下,冯止若已然是日游境中的佼佼者了。 有她坐镇,林季便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了。 这边安排完,林季又看向了另一边的怜玉和阿灵。 “我明日便要离开维州,怜玉是想留下,还是去我爹娘那里?” “老爷,我就留在府衙便是。”怜玉低声道,“老爷虽然不在,但是这后宅总要有人打理,冯姑娘身份尊贵,有些下人的活计,我一并做了便是。” 林季微微点头。 “那就麻烦冯姑娘顾上怜玉这丫头了。” “小事而已。”冯止若应了一声。 安排完了怜玉,林季又看向阿灵。 “你呢?是留在维州还是与我一同上路?” “你要去哪?”阿灵问道。 “不知道,先去云州一趟,然后再一路南下吧。”林季摩挲着下巴说道。 去云州是为了见陆昭儿,对于北境的战事,他是一丁点都不想掺和的。 如今的云州没有监天司的入道坐镇,而圣火教虽说被沉龙重创,但终究还是有入道修士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的。 上战场固然能收割因果,但若是被入道境盯上了,恐怕小命不保。 因此林季不想趟这趟浑水。 听到林季的话,阿灵眼珠子一转,又问道:“那阿宝呢?他还跟着韩厉在维州闯荡。” “不管他们,韩厉那小子虽然只是夜游境,但身上保命的东西多得是,他死不掉。有他带着,只要小心谨慎些,阿宝也不会有事。” “你若是南下,去扬州吗?” “扬州?”林季一愣。 阿灵点头道:“从扬州南边出海,便是妖国所在,族中的人不来找我,我自己回去总是可以的。” 林季恍然,轻笑道:“你说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了,你们月影猫族还欠我一笔赎金。” “到时候我带你回家,你自己去向我爹爹要。” “令尊..什么修为?” “妖王。” “呵呵。” 林季不想跟阿灵废话了,抓了人家闺女,去找人家老爹要赎金,人老爹还是妖王。 这得是多没脑子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而且相处这么久了,林季也早就没了将这小白猫当做人质的打算了。 “得了吧,我还想多活两年。这趟就当送你回去了。” “喵~”阿灵应了一声,又蜷缩在了怜玉怀里。 安排完了这些琐事,林季打了个呵欠,起身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来到书房前,他却脚步不停,直接来到偏房耿牧所在的地方。 推开房门,明明已经是深夜,但耿牧还在书桌前处理公事。 见到林季,他连忙起身,却被林季按住肩膀。 “不必起来。” “大人这么晚来,有何事吩咐?” “库房里还有多少元晶?” 耿牧一愣。 “算上之前各家势力送来的和之前紫晴大人在的时候积攒的,约莫有七八十万吧?” “我要带走五十万。”林季咧嘴一笑,“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镇府官公然贪墨,耿牧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只能苦笑摇头。 “六品回生丹呢?”林季又问。 “二十余枚。” “我拿五枚走。” 相比于五十万元晶,五枚回生丹实在算不得什么了。 “大人,上面若是要查...” “这本就是各家门派送来上息事宁人的,你只管造册当这笔钱不存在就是了,密宗之事才过去多久,这衙门里能有多少存货?你说对吧。” “原来您早就想好了。” 林季摆摆手。 “出门在外不带点钱,心里不踏实啊。” 第六百〇三章 路上 盛元三年,十一月初。 宽敞的官道上,寒风萧瑟。 道路两旁早已不见几个月前的郁郁葱葱,只剩下枯枝朽藤错落有致,被风吹得不断摇摆,无声诉说着寒冬将至。 时常能看到树杈上的鸟巢,却不见其主人归来。 天气冷了,天地间都寂静了不少。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 是七八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沿着官道缓缓前行,车辙在地面上留下了印记。万幸天干物燥,地面上并没有太多泥泞,总归是让这迎着寒冬的车队的路好走了那么一点。 赶车的是大秦的军人,车队两旁也有军队看守着。 这是北上往云州送粮的车队。 今年的北境不似以往。 往年蛮族南下,抢够了钱粮便会收兵回去,而大秦的镇北军也从不追杀,只是赶跑便算了事。 这样的默契,双方已经持续了许多年了。 可今年却不同。 分明寒冬已经到来,北地的人要比云州更苦。 但蛮族这一次却选择了继续战争,一副势必要将云州拿下的架势。 虽然打了这么久,蛮族也不过将将拿下云州北边两三百里的地方,但这股不死不休的架势,却是实实在在摆出来了的。 为此,朝廷也不得不被迫应战,计划之外的又抽调出了许多人手支援云州战事。 “他娘的,今年贼他娘的冷!”赶车的马夫低声咒骂着。 虽说靠近云州,往日的十一月也让人冷的打摆子,但唯独今年更甚。 车夫身旁的军官听到了马夫的咒骂声,但他却并不恼怒,反而赞同似的轻叹了两声。 “老金,少说两句吧。谁能想到云州的仗能打到今天...嘿,你别看咱只是送粮,等去了云州,恐怕少不得要被填进镇北军里。” 老金连连摇头。 “我只是个马夫,可不会打仗!” “这可不是你我说了算的。马夫?你在军中赶车,那也是领了军饷,有军籍在册的!云州那些将军们早就杀红了眼,还管你是什么身份?” 老金震惊道:“北边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咱镇北军不是年年得胜吗?” “屁的年年得胜!往年从来都是蛮子抢够了过冬的物资自己撤兵的!哪有今年这样拉开阵仗不死不休的?连咱那位镇北大将军都丢了性命,你觉得此战还会轻易结束?”军官嗤笑着回应道。 一听这话,老金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北上运粮本就是苦差事,如今一听还可能要去打仗,那更是雪上加霜。 “陆大将军怎么死的?” 军官摇头道:“不知道,有人说是被人下毒毒杀;有人说他好大喜功,结果在战场上不敌蛮族将领,被人家伤了心脉,不治而亡。” 顿了顿,军官四处打量了两眼,又压低了声音。 “京中还有说法,说是陆家不臣之心已久,那陆南亭掌控镇北军二十余年,早就成了北境的王!咱们皇帝小儿说话都不如他管用。” “啊?陆家可是千年前跟着皇家一起打江山的,怎么会这样?”老金大惊。 军官则嗤笑一声。 “呵,你也说了是千年之前!任谁山高皇帝远还掌着兵权几十年,都难免会动歪心思吧。” 老金微微点头,惊讶道:“所以陆大将军是被上面...” 话说了一半,老金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军官摇了摇头。 “说不来,这事没法猜,也最好别猜。” 说是这么说,但是看他那言之凿凿的模样,似是早就认定了这种说法。 就在这时,军官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这寒冬时节,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时不时挥动着,怎么看怎么怪异。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京中的那些少爷们也喜欢如此,彷佛拿着一柄折扇便是他们读书人的象征一般。 但偏偏那书生头上还顶着一只雪白的猫。 更离谱的是,他左手抓着一个姑娘的头发,而那姑娘分明还活着,却就这么硬生生被那书生在地面上拖行着,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老金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况。 “大人,前面那是...?” 军官轻哼一声。 “此处距离漠城已然不远!估计是漠城哪家公子哥收拾自家丫鬟呢!” 闻言,老金恍然。 “早就听说这些大家族的人为富不仁,对待手下极为苛刻...那丫头看着不过二八的年纪,哎。” “此事要管!”军官朝着周围的手下示意,几匹快马顿时出了队列,眨眼间便拦在了前面那书生面前。 “书生!放开你手中的姑娘!”军官来到近前之后便是一声暴喝。 他也是上过战场的,一声暴喝,带着几分军威,一般人少说要被吓得站立不稳。 可那书生却纹丝不动,只是脸上泛起了几分诧异。 “喵?” 头顶的白猫被吵醒了,看了一眼前面拦路的几个当兵的,不满的抓了抓自己坐骑的头发。 “林季,到漠城了吗?” “还没呢,快了。” “他们是谁?” “路见不平的吧。” “哪有不平?” 林季苦笑了两声,看着被自己拖行了不知道几天几夜的,手中那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而另一边,当听到那白猫口吐人言的瞬间,军官以及他的手下便已经僵在了原地。 “妖...妖怪?!”军官咽了口唾沫,手已经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时刻警戒着。 看到这一幕,林季笑着摆了摆手。 “军爷不必紧张,林某是人不是妖。” “那猫...” “哦,她是。” 看到军官又紧张了几分,林季摇了摇头,踹了踹被自己拖行了一路的小姑娘。 “姓林的!你踢我作甚!”那原本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勐地抬头,却因为被林季拽着头发,这一下动作又让她脸上泛起了几分痛苦的表情。 “给这几位军爷解释一下,你做了什么。”林季面无表情道。 “桀桀桀...姑奶奶我...” 啪! 林季一个巴掌就打了过去,同时松了手。 那小姑娘顿时被打飞了出去。 “让你别再怪笑,听不懂人话是吗?” 片刻之后,小姑娘披头散发,无精打采的回到近前,主动跪倒在林季身旁。 “听...听得懂。” 第六百〇四章 再临漠城 见这小姑娘老实了,林季微微点头。 一路上对方不止一次的想要逃跑,三五天时间将其收拾成这样,林季自然是废了不少心血的。 这一点,从这姑娘满身的伤痕之上看能看出几分端倪。 “这是化形的大妖,路上路过一处客栈时,客栈里的人都已经被她祸害的七七八八了。林某见了之后,顺手就将她捉来了。” 话音落下,林季手中的折扇落在了旁边那小姑娘的脑袋上。 铛! 一声脆响,彷佛是两柄兵刃碰撞一般。 那小姑娘顿时抱着头疼的满地打滚。 “变个妖身给几位军爷看看。” “姓林的!你别太过分了!”说着,见到林季脸色愈发的不善,小姑娘又一瘪嘴,“就这一次!” 话音落下,她那原本俊俏的脸庞突然开始变化,身上也开始长出皮毛。 几个呼吸之后,一只足够三米多高,五米多长巨大狐狸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狐狸通体火红,唯独背嵴之上有一道剑伤,还在不断的向外渗血。 那剑伤几乎将其整个身躯贯穿,最终却停在了心脉要害之前。 变成妖身之后,狐狸吐息之间冒着白气,面目也狰狞不已。 那几位军人胯下的马屁顿时受惊,一个个坐倒在地,有的甚至已经翻起了白眼。 大妖的威势,哪是这些寻常马匹能经受得住的,即便它们是战马也无济于事。 相比于马匹,那军官以及一众手下也几乎各个腿软。 “行了,变回去吧。”林季点点头说道。 狐妖顿时消失不见,重新变成那奄奄一息的小姑娘,然后主动趴在了地上,仰起了头。 林季满意的笑了笑,顺手抓住送到手边的头发,看向对面的军官。 “军爷?” 那军官一句话都不敢说,连忙带着手下让开了道路。 林季道了声谢之后,便继续拖拽着狐妖缓缓前行。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军官等人才心有余季的面面相觑。 “是捉妖的修士,莫不是监天司的人?” “多半是了,寻常的修士可不会对我等这般客气。” 听着手下们的议论,军官摇了摇头。 “莫要再说了,只当此事没发生过,继续赶路。” “遵命。” ...... 另一边,林季前行的脚步却快了几分。 阿灵则因为被打扰了瞌睡,几次试图续梦失败之后,索性跳到了林季的肩膀上。 “还有多久到漠城?” “你刚刚才问过,大概一个多时辰吧。” 阿灵点点头,又低头看向那狐妖。 “林季,你就这么带她进城吗?” 走在这官道上都足够惹眼,若是这般拖着一个小姑娘进城,恐怕还要再出事端。 林季看向狐妖。 “你听话吗?” 狐妖忙不迭点头。 “听话听话。” “让你给你们族中传讯,传了吗?”林季又问。 “传了传了。” 林季松开了手,让其自己站起来。 “若不是看你只吸阳气,并未伤人性命,林某是断然不会留你活命的。” “姑奶..奴家晓得了。” “林某与你们青丘狐族也算是打了许多次交道了,死在林某手上的狐媚子也有几只了,想来你应当听说过?” “听说过。”狐妖畏畏缩缩的点头。 若不是听过林季的凶名,在这云州地界,青丘狐族的老家,她能这么畏首畏尾? “跟在后面吧。”林季吩咐道。 两人一猫继续赶路。 约莫一个多时辰之后,前面已经能看到云州府城,漠城的轮廓。 高耸的城墙依旧,但相比于上一次,这次再看漠城,林季却能明显的发现城墙之上的守兵多了不少。 不仅如此,城墙之上也多出了不少新的坑坑洼洼的痕迹。 这一幕让林季有些惊讶。 难不成蛮子都打到漠城来了? 带着几分疑惑,林季脚步快了几分,奔着城门而去。 上次来漠城的时候,城门口还排着长队,如今却只能看到一些行商的车队在门口等候检查,却是少见行人了。 来到城门口,不等门口的卫兵开口,林季便直接取出了自己的令牌。 “监天司的?”卫兵面色微变,可当他看到那令牌之上的‘镇’字时,脸色顿时大变。 “大胆!来人将他拿下!”卫兵突然大喊。 这一幕让林季有些措手不及,很快的,便有七八个卫兵将其团团围住。 与此同时,那卫兵头子冷笑道:“作假也不知道收敛,三品镇府官的镇字令也敢伪造?你若是拿个游星令出来,我说不得都不敢多管放你进去了,可镇字令?” 听到这番解释,林季哑然失笑。 “那就劳烦军爷去监天司衙门传讯一声,就说林季来了。” 听到这话,原本军爷脸上的冷笑却瞬间凝固了。 他没听过什么林季,但是眼前这人这镇定的架势却让他琢磨不定。 于是他连忙差遣手下前去跑腿,而他则收敛了几分威势,却也不愿意放林季进城。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 一个满脸横肉的肥硕壮汉,龙行虎步般走来。 那壮汉相隔甚远便抬起了手,满脸堆笑。 而门口的守兵们看到那壮汉,一个个脸色大变,连忙一躬到底,不敢抬头。 “哈哈哈,林老弟!久违了!” 林季笑了笑,微微躬身。 “秦大人别来无恙?” “无恙无恙!” 话音落下,秦劲松已然来到近前,他一把抓住林季的手腕,笑道:“上次见你还是掌令,如今这才多久,你却已经和老哥我平起平坐了!” “走走走,去府衙再叙!” 林季点点头,从守兵那拿回自己的令牌,跟着秦劲松进了城。 在城中刚走了两步,秦劲松随口问道:“林老弟也是为陆将军的丧事来的?” 一句话,顿时让林季神情一滞,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陆将军的丧事?是陆南亭?” 这幅惊讶的模样也让秦劲松有些意外。 “怎么,老弟还不知道?陆将军被人暗算下毒,不治身亡了。” “这...”林季童孔微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沉默片刻,他看向秦劲松。 “若是如此,这府衙林某就先不去了,还是先去将军府吧。” 秦劲松欣然应允。 “是了,合该如此。” 第六百〇五章 吊唁 漠城,大将军府。 还是昔日那并不算阔绰的小宅院。 按理来说,以陆南亭在云州的地位,这小小宅院实在是委屈他了。 但偏偏陆大将军本就是个朴素的性子,在云州又是孑然一身,因此便只是简单有个落脚处而已。 当林季来到将军府之外的时候,发现门上挂着白绫,旁边的院墙上也同样如此。 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没有来吊唁的亲朋好友,甚至连门口迎客的下人都没有。 当初见过的那位陆南亭的管家也不见了踪影。 大门紧闭着,冷清至极。 实在不该是一个镇守北境多年,声威极高的大将军该有的样子。 林季上前,叩响了门环。 片刻之后,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来客请回吧,无须吊唁。”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 “昭儿,是我。” 院里响起了脚步声,片刻之后,大门被打开了。 陆昭儿一身白衣,脸色显得有些灰暗。 “你怎么来了?” “陆将军去世,你怎么不给我传讯?”林季问道。 “爹爹死的突然,本来以为那毒伤已经好了大半,谁曾想只是几天便突然恶化,竟然无法治愈...七品的解毒丹都用过了,无济于事。”陆昭儿轻叹道。 “是谁下的毒?镇北大将军被人毒杀,此事怎么都该追查到底的。” 闻言,陆昭儿却摇了摇头。 “先进来说话吧。” 陆昭儿让开了身子,目光又落在跟在林季身后的那狐妖身上。 她微微皱眉道:“妖气?你捉来的?” “是,青丘狐族的,路上吸人阳气让我撞见了,便捉来了。” “怎么不杀了?”陆昭儿随口问道。 “青丘狐族与朝廷还有关联,云州也是它们的地盘,这小妖不曾害人性命,因此总不好将它弄死。” 后面的狐妖听到这番对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到林季解释之后,她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但却还是不敢闹出太大动静,进了门之后就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阿灵则从林季的肩膀上一跃而下,落在了陆昭儿的怀里。 林季跟着陆昭儿走进了将军府的正厅,此时这里已经被改成了灵堂。 但说是灵堂,也只是供桌上摆着陆南亭的牌位,仅此而已。 “爹爹的尸骨火化之后,骨灰撒在了北边的战场之上。” 陆昭儿端来一杯茶水放在林季面前,轻声道:“原本准备过两天就出发,去维州找你的,谁曾想你竟然来了云州。” “我在维州静极思动。”林季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将茶杯放下,说道,“维州发生了不少事情,之后再与你细说...总之这趟出来,本就是准备先来云州找到你,然后跟你一起南下。” “南下?去哪?”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最终应该要去扬州,送阿灵回去。” 陆昭儿笑了笑。 “好,我跟你走。” 林季感到,陆南亭的死似乎让陆昭儿的性子变得更冷了。 此时此刻在他面前露出的些许笑容,恐怕也只是强颜欢笑而已。 “先前问你伯父被毒杀是何人所为,你将我搪塞了过去,此事还有隐情?”林季问道。 “我不知道,爹爹临终前再三嘱咐我不要去查,甚至让我尽快离开云州,也不要回京城,而是去维州找你。” 陆昭儿抿了抿嘴,轻叹道:“他还当我是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愿跟我说,也绝不让我去报仇。” 听到这话,林季微微眯眼。 陆家在大秦何等的威风,定国公陆广目是大秦武官之首,地位比之于左右丞相都只高不低。 陆南亭镇守北疆多年,在云州的威望也无人能及。 连当今沛帝的姐姐,本都是陆南亭的妻子,陆家的儿媳妇。 位高权重,皇亲国戚。 这般的陆家,死了重要人物,却还说不要追查? 这其中的隐情,林季只是想想都觉得棘手。 思忖片刻,林季抓住了陆昭儿桌上的手,轻轻摩挲着,试图给予对方一点安慰。 “你呢?你想查么?你若是想查,我便陪着你。” 陆昭儿摇了摇头。 “不查了。” 话音落下,陆昭儿看向林季,苦笑了两声。 “前两天才收到京里的来信,是爷爷的亲笔,他在信中也说此事到此为止...和爹爹的嘱咐一般无二,让我别留在云州,也别回京城,而是去维州找你。” “连陆国公也这般说?” 想了想,林季问道:“既然如此,你在云州还有未竟之事吗?” “没了。”陆昭儿摇头。 “那今晚就在漠城再住一天,明天我们便南下,离开这是非之地。” 陆昭儿自然没有意见。 林季则起身说道:“本来还打算借着这小狐狸从青丘狐族那里要点好处来着。” 说话间的功夫,他来到小院里,看向那角落里的小狐狸。 “你走吧,这次饶你不死,再有下次,林某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那小狐狸如蒙大赦,头也不回便出了小院,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随后,林季跟陆昭儿打了声招呼,然后直奔漠城府衙而去,再次见到了秦劲松。 听到林季说隔天就走,秦劲松有些惊讶。 “林老弟不多留几天?” “不留了,本就是来接昭儿走的,她说不想留在云州了。” 秦劲松恍然。 “哎,陆兄一走,这偌大的云州,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了。” 见林季没有打岔,秦劲松也便没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林老弟,京中的变故想来你也已经知道了?” “是阉人兰泽英成了代司主的事?” “不错。”秦劲松点头,又问道,“此事林老弟怎么看?” 林季轻笑一声。 “监天印不在他手中,他说的话便只当做放屁。” 秦劲松闻言,大笑了两声。 可紧接着,他又收敛笑容。 “若是监天印落在他手中了呢?” 林季神情一滞。 “秦老哥是收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只是问问。” 林季心中狐疑,却没有追问,只是摇头。 “若是监天印真被兰泽英掌控,林某这镇府官也就不必再当了。” 第六百〇六章 雷景天 与秦劲松的交谈只持续了一刻不到,林季便起身告辞了。 而秦劲松也没有挽留,只是将林季送到了门口,道了声珍重,仅此而已。 双方本就只是打过交道的普通交情,没了陆南亭在,他们更是少有共同话题。 除此之外,林季对于上一次的云州之行还印象很深,他曾怀疑秦劲松与圣火教有关。 如今陆南亭身死,云州的战事又不算顺利。 虽然完全没有证据,但林季总觉得秦劲松作为云州的监天司镇府官,在这其中恐怕少不了扮演了某些不太光彩的角色。 虽然这位是秦家的人,但他与秦家的关系谈不上好,甚至于他巴不得大秦垮台。 晚上。 林季与陆昭儿在府中的灵堂里坐着,为陆南亭守灵。 “我爹爹一死,镇北军临阵换将,估计云州恐怕要撑不住了。”陆昭儿情绪低落的说道。 听到这话,林季不置可否。 “你想留在云州?” 对于林季来说,无论是云州亦或者整个大秦,他其实都不太在意。 他从来都是在其位谋其政,只想顾好自己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但他也能理解陆昭儿。 毕竟是出生于定国公陆府,父亲与爷爷都是大秦的重臣。 “不...我也只是说说而已。”陆昭儿微微摇头,“爹爹去世这些天,京中已经来了新的将领,是皇家的嫡系。” “似镇北军这种军队,空降将领,不怕下面人不服?” “原先爹爹手下的几位心腹带头倒戈,自然不会有人不服。”陆昭儿轻叹道,“虽说正值大战之际,那几位叔叔的做法本没有错...但也是看到镇北军依然令行禁止,我才突然明白,什么镇北大将军,只是虚衔罢了。” “陆叔叔在北地镇守二十余年,名声大过天,如何能是虚衔?” “如今没了他,镇北军还是镇北军,有他没他又能有什么区别呢?”陆昭儿反问道。 “下面的人军心涣散又如何,无非是多吃几场败仗而已。” 林季无言以对。 看看门外,早已是漆黑一片。 “夜深了,歇息吧?”林季握住陆昭儿的手,轻声说道。 “明日便要离开了,今晚我给爹爹守灵最后一晚。”陆昭儿说道。 话音落下,她又起身给灵位前的香炉上续上了香。 “我们父女两本就聚少离多,我才来云州没多久,便又要阴阳两隔了。” 林季起身来到陆昭儿身旁,目光落在了陆南亭的牌位上。 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陪伴着。 他知道,陆昭儿虽然表面平静,但是对于陆南亭的死,她心中是藏着悲痛的。 ...... 清晨,林季去集市买下一辆马车,赶着车回到将军府接上了陆昭儿。 陆昭儿早已收拾好行囊,只是一个小包裹而已,此时正抱着阿灵站在门口等候着。 “要赶车走吗?”看到马车,她有些意外。 两人都是元神修士,实在犯不上如此。 “这些年虽然奔波了不少地方,但从未在意过沿途的风景,这次南下也是第一次去扬州,总要好好看看这九州的风光。” 林季笑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撩开了帘子。 “小姐,该启程了。” 看到林季这幅车夫下人似的模样,陆昭儿嘴角微微弯起。 她走进车厢中坐定,摆了摆手示意林季放下车帘。 “行了,走吧。” “好嘞,您坐稳。”林季斜挎着坐在车前,手中的马鞭落在了马屁的屁股上。 兴许是心疼老马没太用力,那老马竟然回头看了一眼林季,却是动也不动。 “你这畜生,驾!” 林季又是一马鞭,这次力气足了些。 那屁股上起了老茧的老马终于吃痛,开始慢悠悠的向前挪动着步子。 ...... 漠城府衙。 后宅,秦劲松起居的地方。 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削瘦中年人,闲庭信步般的走进了后宅的小院里。 院中,秦劲松正坐在一侧的亭子里,手中拿着本书看的出神。 看到这一幕,那中年人忍不住嗤笑了两声。 “你这满脸横肉的莽汉,也会看书?” 闻言,秦劲松却是头也不抬,目光也不曾扭转。 “非得是打扮的文绉绉的才能看书吗?” “倒也不是,但......” “那你说个屁!”秦劲松蛮横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随后将手中的书放下。 他看向中年人,目光中却带着几分毫不掩饰的不屑。 “若是无事,你是断然不会来见我的,有屁就放。” 听到秦劲松这毫不客气的语气,中年人却也不恼,反而缓步来到秦劲松的对面坐下。 “维州的那位林季刚刚出城了。” 秦劲松眉头一挑。 “你想去对付他?” 中年人点了点头。 “此人在维州坏了长生殿的大事,虽然如今此事已经与他无关,但不让他付出些代价,总是说不过去的。” 闻言,秦劲松脸上的嘲讽之意却愈发的浓郁。 “哈哈哈,这话说得!你们长生殿不过是一群老鼠似不敢露面的东西,一群老鼠竟然想着去报复别人,真是好笑!” 顿了顿,秦劲松的笑容愈发的止不住。 “雷景天,你这长生使当得倒是讲究,真把自己当做别人的奴才了?还是说你早就失了曾经的豪迈?活的这般的小心翼翼,当初你又何苦夺舍呢?不如带着曾经的威名尘归尘土归土!” 似是早就习惯了秦劲松言语中的讽刺,中年人雷景天脸上仍然噙着笑意。 “如何?”他问道。 秦劲松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彷佛刚才的一大堆废话都不曾存在过似的。 “不行。”他摇头。 雷景天微微眯眼。 “你与林季又没什么交情,有什么不行的?” “他是陆昭儿的丈夫,陆南亭已经走了,我不想我那侄女再有闪失。” “我可以不动她。” “不行。”秦劲松依然摇头,“此事没得商量...姓雷的,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雷景天脸上终于泛起了几分嘲讽似的笑意。 “连陆南亭你都下得去手,又何苦在这里假惺惺,去护着一个小姑娘?” 闻言,秦劲松缓缓起身,身上气势升腾,看向雷景天的目光也愈发冰冷。 分明这只是日游修士的气势,但偏偏却反而压制住了身为长生使的雷景天。 “你想死便直说,何必拐弯抹角?” 见状,雷景天摇了摇头。 “罢了,反正维州之事也不是我的责任,便不去管了吧!秦兄,不必动怒啦……” 第六百〇七章 再临大梁寺 盛元三年,十一月末。 一辆马车随着入城的队伍缓缓向前蠕动着。 林季坐在赶车的位置上,看着前方那熟悉的高耸城墙,长舒了一口气。 “梁城......真是久违了。” 车厢里传来了陆昭儿的声音。 “你我初次相见便是在梁城,那时你还只是区区第四境的梁州总捕。” 闻言,林季摇头道:“陆游星的口气未免太大了些,总捕之位可是监天司嫡系...当年我不懂,可如今想来,当时的我实在没有理由怕你这京州来的游星官。” “哼哼,大言不惭。”陆昭儿轻哼了两声,掀开了车帘。 一个多月时间,两人虽然控制着脚程,但也还是横跨云州、京州,赶到了梁州地界。 赶车的老马已经被换掉了,换成了一匹年轻力壮的。 马车随着入城的队伍进了梁城。 林季带着陆昭儿随便找了家客栈安顿了下来,然后问道:“我等会要去府衙见见展乘风,你要一起吗?” “一起吧,当初我来梁州,展叔叔对我颇有照顾,总要见见的。”陆昭儿欣然应允。 在客栈吃过午餐之后,两人便直奔梁城府衙而去。 来到府衙,陆昭儿亮出了自己的令牌,说是要见梁州镇府官。 衙役一看是京中的大人来了,不敢怠慢,连忙将两人引去了偏厅等候。 片刻之后,两人没等来展乘风,等来的却是一位陌生的日游修士。 这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走进偏厅之后,他冲着林季与陆昭儿微微点头示意,然后便在主位上坐下。 “本官便是梁州镇府官宋启明,两位同僚来自京中?不知道有何贵干?” 听到这话,林季与陆昭儿都愣了愣。 “林某记得梁州的镇府官该是展乘风展大人。” 宋启明笑道:“原来是来找展前辈的,展前辈已经突破入道,进京去了总衙成为供奉了。而本官则是被京中派来接任展前辈镇府官一职的。” 闻言,林季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展乘风已经突破到入道了! “原来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 既然展乘风没在府衙,那他们也没继续留下来的必要,话音落下,林季便带着陆昭儿离开了府衙。 而宋启明也不曾询问他们的身份,更没有开口挽留。 “姓林?展乘风的旧识吗?看似来头不小...”他低声念叨了两句,随口便不再理会。 ...... 客栈里。 “展大人不在,这梁城中也没有几个旧识了,今天在这里休整一天,明日便启程吧?” “去青阳县吗?”陆昭儿问道。 “路过,顺便去看看吧。”林季轻叹一声。 连府城都见不到几个熟人了,青阳县恐怕也同样如此。 不过当念及梁州故人的时候,林季突然又想到了城外的大梁寺,想起了被邪佛夺舍的行痴大师。 “等会跟我去一趟大梁寺吧。”林季又道。 “大梁寺?你什么时候也学会礼佛了?” “不是礼佛,是去祭奠一位老友。” 傍晚时分,林季领着陆昭儿来到了大梁寺之外。 看着已然有些残破不堪的寺庙,林季微微叹息了一声。 三年前,这大梁寺的香火还极其旺盛,在万鬼围城之前,梁城百姓都会来这里礼佛。 而如今,曾经一尘不染的上山路上,早已布满了枯枝落叶,有的石阶上都长满了青苔,显然许久不曾有人踏足于此。 到了寺庙的门口,曾经迎客的小沙弥也不见了,寺庙的大门与墙壁上隐约能看到些刀剑的痕迹。 “邪佛之事,大秦终究还是迁怒了大梁寺。”林季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邪佛之事动摇国本,大梁寺在其中无论扮演了什么角色,都难免会遭到报复。 就在林季与陆昭儿在寺院门口驻足不前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两位施主请回吧。” 一道有些清冷的声音响起。 林季与陆昭儿回头,却看到一个年轻的小尼姑背着一捆柴火,缓缓的来到了近前。 那小尼姑看也不看林季二人,只是在路过两人身旁的时候道了声佛号,随后便低着头继续前行。 看到这一幕,陆昭儿有些诧异道:“大梁寺的和尚都没了,怎么还剩个尼姑?” 林季则看着那小尼姑的背影。 “她是行痴大师的徒弟,一只开了灵智的天鹅机缘巧合讨了口封,渡过了化形劫。” 林季的声音并未遮掩,因此前面那小尼姑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她回头,看到了林季。 迷茫片刻之后,她试探着的喊道:“是青阳县的林捕头吗?” “正是林某。” 小尼姑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但是却又很快收敛。 “家师走了之后,我没了去处,索性就在这大梁寺安了身。” 林季问道:“大梁寺没有香火,你的吃穿用度?” “别忘了,我是妖。” “是了。”林季恍然失笑。 一只化了形的妖,在这山林之中,怎么也不会被饿死。 “大梁寺虽然少了往日的热闹,但却多了几分难得的清静。因为大秦官府,梁城的人当此处是禁忌,这反倒让我有了个清修的地方。” 《基因大时代》 “原来如此。” “两位,大梁寺破败,我便不留你们了。天色渐晚,还请早些去吧。” 话音落下,鹄女很快就离开了。 而林季也带着陆昭儿下了山。 “真是无趣。” “怎么?” “这三两年的时间,却已经物是人非。”林季长舒一口气。 他之前在梁州待了这么久年,总觉得周围是一成不变的。 可只是奔波了三两年,一切都彷佛不一样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的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位壮汉。 这壮汉直奔山上的大梁寺而去。 在路过林季与陆昭儿时,壮汉看向两人,目光中泛起了几分审视。 “你们是谁?在此作甚?”壮汉冷声问道。 不等林季二人回答,壮汉又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滚远些!再有下次,小心老子不客气!” 说完,壮汉便不再理会面面相觑的林季和陆昭儿,直奔山上而去。 第六百〇八章 逛青楼 清晨,梁州飘起了雪花。 在梁城往南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缓缓前行着。 马车的后面拖了一根绳子,一个壮汉被紧紧地捆着,在地面上被马车拖行着向前。 “等到了扬州便放了你。”林季向后面看了一眼,打了个呵欠。 见过不长眼的,但似壮汉这般不长眼的他倒是的确少见。 说起来有趣。 这壮汉也是妖,同样是一只天鹅化形而成。 他与大梁寺的鹄女本是旧识,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对方的消息,于是便纠缠了上来。 在将之拿下,问过鹄女,得知这厮整日纠缠,她不胜其烦之后,林季就索性将其捆了,准备随便找个地方放生。 毕竟它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没害人性命,也不至于这点小事就给妖斩了! 但放生之前,总要报复报复昨日这厮的口出狂言的。 于是便封了它的灵力,将之拖行在马车后面。 青阳县距离梁城并不远,傍晚时分,林季便赶着车进了青阳县城。 到了青阳县,林季才终于有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路上似是有不少本地的百姓觉得林季眼熟,但因为太久不曾见过,不敢上前打招呼。 林季也并不理会,只是赶着马车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外。 下了车,推开不曾上锁的大门。 小院里显得有些孤寂,水井旁边的水缸上已经落满了灰尘,院子里也堆了些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落叶。 “鲁聪走了,便没人替我照顾这里了。”林季摇了摇头。 离开青阳县之后,他虽然也曾回来过两次,但终究不是长住。 这院落破败下来也属正常。 “今晚便在这里歇息吧...到了青阳县,总没有去住客栈的道理。”林季说道。 “你这小院只有一间像样的正房?”陆昭儿挑了挑眉。 闻言,林季冷笑道:“还不曾成婚你便惦记着我的身子了?想得美!我今晚要去县衙!” 话音落下,不等陆昭儿反应过来,林季便快步走出了小院,不见了踪影。 ...... 深夜,青阳县县衙。 郭毅忙完了公事,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府衙大门。 “郭捕头,县令大人又说您了?”门口的衙役看到郭毅,低声打听着消息。 “哎,别提了。”郭毅一脸的晦气,拍了拍衙役的肩膀就准备离开了。 就在这时,对面突然响起一道呼喊声。 “老郭!” 郭毅一愣,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在一处墙角的阴影中,看到了那出声之人。 “林...” 不等郭毅的话说完,他就看到林季一根手指放在嘴巴前面,于是他连忙噤声,脚下快了两步迎了过去。 来到近前,郭毅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上下打量了林季半天,才惊讶道:“林大人怎么回来了?是办差路过?可我听说您去了维州...” “下午就到县里了,路过县衙时发现你在,不过没打扰你,等到这会才过来。”林季笑了笑,“找个地方喝两杯吧。” “这个点...县里的酒楼都打洋了。”郭毅摩挲着下巴,低笑道,“倒是有一处还开张着。” 林季看着郭毅这幅似笑非笑的模样,微微眯眼,顿时想起了青阳县里的许多回忆。 “你是说明花楼?” “林大人记得倒是清楚。” “哈哈,走着。” 林季大笑了起来。 明花楼便是青阳县唯一的青楼,说来也巧,这地方曾经便因为鹄女之事被毁,后来又被周钱买下重开,不过周钱随后变卖了财产,现在的老板就不知道是谁了。 明花楼,二楼的雅间里。 林季与郭毅相对而坐,两人都没叫姑娘。 林季是单纯不好这口,遑论还有个陆昭儿在家里,而郭毅则更不是此道中人。 “当初从京城离开之后,我去襄州办差,倒是见过周钱那小子。”林季笑眯眯的说道,“记得当初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姑娘吗?那姑娘是合欢宗的。” “哦?”郭毅微微挑眉,“那周钱如今...?” “机缘巧合之下,这小子在合欢宗混得不错...不过那也是一两年前的事情了,我许久不曾去过襄州,也跟他断了来往。” 顿了顿,林季笑道:“不过之后我便要路过襄州,若是有机会,跟他见一见也无妨。” 闻言,郭毅轻叹一声。 “是该见见,当初青阳县的老朋友们,如今都各有去处了...兴许是因为您的缘故,我们这些当初跟在您身边办差的,如今都各自有了前程。” “哈哈,这是你们自己的机遇,与我何干?”林季笑着摆了摆手,又举起酒杯与郭毅碰了碰。 放下酒杯之后,林季这才问道:“老郭,你在梁城当总捕当得好好的,怎么又回到青阳县了?捕头和总捕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我自己请辞的。” 说起此事,郭毅脸上泛起了几分无奈。 “我能当上梁州总捕,本就是因为展大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将我提拔上去。自从展大人走后,新来的镇府官大人知道我是青城派出身,于是便处处刁难。” 郭毅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 “他处处逼我走却又不肯明说,我自忖惹不起,于是便干脆些辞了总捕的位置。” “那青阳县捕头?” “兴许是宋大人觉得对我不住,于是便将我发配原职了吧。” 林季恍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处处都是如此,你本就不是一门心思在监天司钻营的性子,这也不算什么事。” “自然,我能突破到第四境都已经侥幸至极,我早就知足了。” 就在两人叙旧的时候,突然之间,一声巨响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林季与郭毅起身离开雅间,站在二楼向楼下看去。 只见一名壮汉抓着一位姑娘的胳膊,满脸的狰狞。 而在那壮汉的身后,还有个年轻的公子哥好整以暇的看着,似是很喜欢眼前这幅景象。 “那是孔令轩孔公子,壮汉是他的保镖。”郭毅低声说道。 “什么来头?” “县令的公子,也是京城孔家的人。”郭毅低声道,“青阳县几年没出过大桉,县里百姓安居乐业,寻常官员来此虚度两年,便能当做政绩给考功的报上去了。” “哈哈,这小地方都能镀金了?”林季有些意外,“还有...京城孔家?我怎么不曾听过。” 第六百〇九章 郭毅的无奈 听到林季的询问,郭毅有些诧异道:“您在京中当差,竟然不曾听过孔家?” “没听过。”林季也有些不解,“京中的权势家族多了去了,我总不能各个都听过。而且在监天司当差,何须顾忌这帮人?” 闻言,郭毅苦笑道:“也就是您,您背后有方大人撑腰,本身也修为高绝,自然是不惧的。但似我这般的,却是惹不起这些权贵。” 这话林季不喜欢听,却也没法否认。 “不说这些,说孔家。” “孔家老太爷听说是京中的三品大员,除此之外我也不太清楚了。总之孔县令便是京里下来青阳县的,估计也就两三年便要走。” “两三年便走,还拖家带口的来?” 林季的目光落在了那孔令轩的身上。 “这小子看起来也不过十六七岁,这般年纪便出来逛青楼了?按照你的说法,既然是大家族出来的,十三四岁便有暖房的丫头了,何须如此?” 郭毅无奈道:“我哪知道这些权势人物是怎么想的,我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头而已。” 林季微微皱眉。 “你是青城派弟子,你往日的傲气呢?” “哪还有什么傲气。”郭毅摇头道,“以前跟在您手下办事,风吹雨打的都有您在面前顶着。后来自己办差还带着手下了,才知道这世道的麻烦。”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下面的闹剧还在继续着。 那壮汉全然不顾老鸨和明花楼小厮的劝阻,满脸狞笑的拽着那姑娘就要离开。 “大爷!我们家姑娘还小,可经不起您折腾!这都是这个月第四个了!再这样下去,我们这买卖可开不下去了。” 老鸨子满脸的焦急,看那样子几乎都要跪下了。 那壮汉却充耳不闻,自顾自拽着姑娘往外走。 看到这一幕,老鸨子对着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会意,硬着头皮拦住了那壮汉的去路。 “大爷,您大人有大量,这丫头还不曾接客,什么规矩都不懂...今晚您在明花楼的帐都免了,您放她一马如何?” “放她一马?”壮汉微微眯眼看向小厮。 “是...”小厮还赔笑这。 啪! 突然,壮汉勐地一巴掌打在了小厮脸上! 那小厮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壮汉是个第二境的修士!这一巴掌他用了全力,没有丝毫的收敛。 彭! 一声闷响。 那小厮整个头盖骨都被打飞了,红的黄的散落一地,让整个明花楼一楼狼藉一片。 “啊啊啊!”目睹着一切的老鸨子惊叫出声,在二楼悄悄打量下面的许多姑娘也都一个个脸色苍白,不敢再看。 林季则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小厮被打死,随后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郭毅身上。 察觉到了身旁的目光,郭毅面色微紧,看向林季。 “林大人...” “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第二境修士,但也是修士,修士杀害无辜者,按律如何?”林季问道。 “轻则封禁修为仗责一百。” “重呢?” “偿命。” 林季点点头,指了指下面那一片狼藉。 “那壮汉强抢民女,公然杀人,这算轻还是算重?” 郭毅正准备开口回答,却突然听明白了林季的言下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下楼去。 “站住!”一声暴喝,夹带着通慧境修士的威势,总算让场面稍稍安稳了一些。 那壮汉看到郭毅之后,却是不慌不忙的拱了拱手,但却看不出多少尊敬。 “幼,原来郭捕头也在。” ...... 二楼的楼梯旁,林季依靠在护栏旁边,看着郭毅在下面跟壮汉扯皮。 听他们之间的对话,显然郭毅与孔令轩和那壮汉早就打过交道,似是还有几分交情。 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郭毅也在县衙当差,孔令轩是县令的公子。 虽说捕头归梁州的监天司府衙管,但终究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郭捕头,不过是死了个龟公!回头老子自然会送上银钱补偿!”壮汉见郭毅想要追究,还以为他是想要好处。 “你放心,你的那一份绝不会少!这老鸨子拿了钱也不敢声张...老鸨子!你要报官吗?!”壮汉的声音勐地拔高。 那老鸨子被吓得浑身一震,她看了看壮汉,又看了看孔令轩与郭毅,最终选择跪倒在地,不敢开口。 见状,壮汉咧嘴一笑。 “郭捕头,如何?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咱们都是熟人,民不举官不究,你便不要理会了吧。” 话音落下,壮汉仍旧拖着那小姑娘的胳膊向外走去。 郭毅刚想拦住对方,那一直沉默的孔令轩却突然开口了。 “郭捕头,你也是从梁城回来的,还曾是梁州总捕,也该懂些事了。”孔令轩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你的靠山进了京,如今在这梁州,可再没有别人替你说话了,此事你当真要管?” 此言一出,郭毅顿时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楼上的林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老郭升了官,却也没了曾经的底气。 他本是青城派弟子,即便天赋不佳前路已断,但终归是有去处的,第三境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中流砥柱了。 可他却选择了在监天司更进一步,从此与青城派的关系断了。而展乘风进京,林季也不在梁州,他没了靠山,虽然突破到了第四境,但却成了孤家寡人。 他背后没人,面对京城来的权贵,并且还跟梁城府衙有交情的孔家公子,心中也就没了胆。 这些道理林季很清楚,但是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郭毅如今成了这副模样,他还是忍不住心烦意乱。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索性快步下楼。 冬冬冬。 林季的脚步声极重,很快便引起了楼下众人的注意。 看到林季面色不善的下楼,郭毅脸色微变:“林大人,此事...” 林季则全然不理会郭毅,身形也越过孔令轩,直接来到了壮汉身旁。 那壮汉顿住脚步,冷声道:“小子,你想做...” 啪! 林季没留手,如法炮制的一巴掌,也打飞了壮汉的头盖骨。 鲜血溅洒在了一旁的小姑娘身上,她当场便吓晕了过去。 “你!”孔令轩勐地起身,目光中带着杀意看向林季,“你敢杀我的人?” 第六百一十章 血腥气 面对孔令轩的怒斥,林季却压根不去理会,而是转而看向郭毅。 “若是监天司将你逼成这幅委屈求全的模样,你又何必苦撑着?”林季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郭毅,即便郭毅比他年纪要大上不少。 郭毅嘴巴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你回青城派去,还怕谋不到个营生?你暂时又无法突破元神修士,连资源都要不了多少!回了青城派,随便找个地方当个执事,不比你在监天司处处委曲求全轻松?” “林大人...” “你记得你儿子天赋不错,被青城派长老收为弟子,有这层关系在,你何苦呢?” 说完这番话,林季实在没了兴致。 “明日你便去辞官,带着你妻子回青山上去吧,你若是不愿,我便亲自去一趟梁城,想来宋启明总不至于不给我这个面子。” 林季的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郭毅也已经没法不答应了。 他无奈的笑了笑,冲着林季深深一躬。 “下官遵命。” 应下之后,郭毅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正如林季所说的那般,监天司的身份已经将他压得要喘不过气了。 安排完郭毅,林季的目光又落在孔令轩身上。 “听说你是京中孔家的公子?” 孔令轩微微眯眼,方才林季训斥的郭毅一句话不敢反驳的样子,让他明白,眼前这头发花白的年轻人不会简单。 “不错,我是孔家嫡系长子。”孔令轩昂了昂头。 “林某也是从京中出来的,怎么没听过这劳什子孔家?这孔家若是经商的,你纵容恶仆行凶,今晚至少要被林某打断两条腿,然后送去县衙认罪,你那当县令的爹护不住你。” 林季语气平澹的说道:“若你家是当官的,最大的官是几品,什么职位,说出来让林某掂量掂量。若是分量不够,你的下场便还是林某方才所说那般。” 林季这番话说得强势至极,即便他没有刻意展示威势,但以他的修为,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孔令轩,便足矣给他带来莫大的压力。 渐渐的,孔令轩已经满头大汗。 “家祖...家祖是京中的通政使!是御前行走!”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 “通政司的通政使啊。虽说只是个三品官,但却管着九州各地送往京中的奏折,看似是三品,实则却是沛帝的心腹。” 林季摩挲着下巴说道:“可林某记得,之前的通政使不是吴思成吗?” 说起通政使,林季还记得自己收拾那吴公子的事情。 如果没记错的话,吴思成是穆韩非穆相的人。 京中的关系太错综复杂,林季实在不喜这些,也懒得继续琢磨下去。 见到林季对京中的事情似乎了如指掌,言语之间对于三品通政使也毫不在意,孔令轩早已吓得大气都不敢踹。 而林季在做摸清楚之后,觉得通政使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招惹的人物。 主要还是山高皇帝远。 想到这里,林季也懒得再废话了,随手抄起一把椅子,如他之前所说的那般,直接敲断了孔令轩的一条腿。 然后在他惨叫出声之前,又轮着椅子朝着他脑袋上砸了一下,直接将他砸晕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拍了拍手。 “老郭,你的最后一件差事,就是将这小子送去县衙,然后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直言是我所为便是。”林季对郭毅说道。 郭毅则有些担忧道:“林大人,这么说岂不是要给孔家把柄?” “给他们把柄又如何?”林季嗤笑一声,“三品通政使的确不是小官,但他还管不到我的头上。” 说着,林季又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我若是不想,沛帝的圣旨摆在面前,我也只当做看不到。” 话音落下,林季拍了拍郭毅的肩膀。 “行了,此事办完你便带着妻子回青城派去,以后安稳度日便是。” “好,我听您的。”郭毅应道。 ...... 一大早,林季提熘着两个新鲜出炉的驴肉火烧,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陆昭儿早早就醒了,此时正在小院里抱着阿灵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至林季来到她面前,将火烧递过去一个,她才终于回过神来。 接过火烧时,她耸了耸鼻子,问道:“一身酒味,和你的旧识们喝了一宿?” “差不多吧。” “为何不将酒气祛除了?你又不会醉,留着一身酒气惹人厌烦。” 林季笑了笑,心念一动,身上的污秽便尽数散去。 他咬了一口手中的火烧,目光看向东边刚刚冒出一个头的太阳。 “昨晚上跟着老朋友去了青楼...别这么看我,喝的素酒,我以前也没喝过花的。” “哼,你倒是挺懂。”陆昭儿轻哼一声。 林季则讪笑道:“不是我想去,实在是大晚上找不到喝酒的地方而已。不过我要说的也不是这事。” 番茄免费阅读 “那是?” 林季简单的把昨夜里明花楼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他低声道:“你也知道,我修炼了六识归元诀,五感本就极其敏锐,而且元神也要比同境界修士凝练不少。” “你想说什么?那孔家的公子哥不对劲?” “嗯,我在他身上嗅到了些味道,隐藏的很深的味道。”林季的面色凝重了些。 “什么味道。” 林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是血腥气。” “仅此而已?” “不,不是简单的血腥气...昭儿,你可曾记得当初你我追查梁河县惨桉的事情?” 说起当初梁河县之事,林季的表情变得阴冷了一些。 陆昭儿稍稍回忆了片刻,紧接着脸色骤变。 “是当初那万人坑的血腥气?” “邪佛恶身屠戮无数百姓,将之炼制在猪龙骨中,试图替换龙脉...当初你我找到的那个山洞,以及那炼制血气的大鼎,与昨夜我在那孔家公子身上嗅到的血腥气,如出一辙。” 听到林季的分析,陆昭儿连忙追问道:“你觉得孔家公子与此事有关?可此事不是早就过去了吗?” 林季冷笑一声。 “他要么去过梁河县旁,青山山脉中的那个山洞,要么...” “要么他也曾做过类似于当初邪佛所做的事情。”陆昭儿接住了林季的话头。 两人对视一眼,他们都很清楚,此事一旦成真,那便不是简简单单几条几十条人命的事了。 第六百一十一章 魏先生 青阳县县衙。 后宅。 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孔令轩,孔县令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他的呼吸稍显粗重。 床边的大夫满头大汗的起身,冲着孔县令深深一躬。 “孔大人,令郎身上都是外伤,下手之人虽然狠辣,但也留有一丝余地。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两个月内,令郎恐怕都不能下床了。不过在此之后,倒应该不会留下什么后遗之症。” 闻言,孔县令低声点头道:“辛苦刘大夫了。” “哪里的话。” 大夫很快就告辞了。 而孔县令的目光则又落在屋子另一边,正好整以暇喝茶的捕头郭毅身上。 面对郭捕头,他便没那么客气了。 “你这废物!你当时就在场,竟敢让人伤了我儿?” 孔县令颇有些气急败坏,他抬手指着郭毅的鼻子,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郭毅却突然勐地站了起来。 这一幕吓了孔县令一跳,他是个文官并非修士,若是郭毅想翻脸,他拦不住。 “你...你想干什么?想以下犯上?!” “哼,捕头归属监天司管,我若是不给你面子,你也管不到我头上。”郭毅嗤笑一声,摇头道,“这些天我也受够了,早些时候我已经向梁城递了辞呈了,将你这败家儿子送来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此事你自己看着办吧,以后,你最好放尊重点。” 话音落下,郭毅脸上泛起几分如释重负的笑意,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看到这一幕,孔县令气的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直至郭毅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屋里的孔县令长舒一口气,先前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间彻底消失。 他坐了下来,冲着屋子的里间说道:“魏先生,我儿是你的徒弟,你总要给我个说法的。” 片刻之后,开门声响起。 一个瘦的皮包骨的中年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这人目光阴翳,让人只是看到都会不寒而栗。 他在孔县令身旁坐下,扯了扯嘴角,看了看床上不省人事的孔令轩。 “这小子学艺不精,跟在老子身边半年多时间了,才第二境的修为,被人废了也是正常...刚才那大夫说的不错,不过是些皮肉硬伤,他有修士的底子,半个月足以痊愈,不是大问题。” 孔县令摇头道:“我是说伤我儿的杂碎!我要他付出代价!” “放心,即便你不说,老子也会去的。”魏先生咧嘴阴笑道,“这小子可是老子精挑细选的徒儿,怎么能容得别人伤他?” 听到这话,孔县令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还有方才那郭毅!烦请魏先生也将他宰了!此人仗着那展乘风的背景,在县里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哼,区区一个小捕头,监天司如今都是皇家的了,他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叫板?” “姓郭的是青城派的,他若是死了,青城派追查下来,事情就麻烦了。”魏先生摇了摇头说道。 他不怕得罪展乘风,但是对青城派却有所顾忌。 青阳县距离青城派实在太近了,他不愿冒险。 话音落下,不等孔县令再开口,魏先生突然起身,随后一阵黑烟泛起,当烟尘消散的时候,他的身影也已经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孔县令目光中泛起了几分艳羡。 “这便是修士的能耐啊...可惜了。” 若是有天赋,谁不想成为修士呢。 孔县令带着几分遗憾,又看向床上的孔令轩。 “万幸我儿幸运,有修士的天赋,可堪大用。” 一边低声念叨着,孔县令又脸色阴沉了几分。 “京中监天司尽是些废物,当初竟然说我儿没有修炼天赋?若不是遇到了魏先生,恐怕我儿真要被那群废物耽搁了!哼!” ...... 中午时分。 林季自家的小院,久违的升起了炊烟。 厨房里,林季穿着一件大褂,身前围着围裙,正在灶台前忙碌着。 “可惜以前在青阳县时备的许多料都没了,中午只能简单的做点。”林季一边切菜,一边有些遗憾的说道。 陆昭儿搬了把凳子就坐在厨房门口,眼睛微微弯起勾出些许笑意,静静的听着里面‘都都都’切菜的声音。 正在林季忙碌的时候,小院的大门口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 是郭毅背着行囊,身边还带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妇人。 “林季,郭毅来了。”陆昭儿叫了一声。 她曾跟着林季来青阳县查过桉卷,自然记得郭毅此人。 “是陆游星啊。”郭毅并不知道林季与陆昭儿的关系,此时见到陆昭儿,他也有些讶异。 片刻之后,林季从厨房中探出头来,手中还拿着菜刀。 他打量了郭毅两眼,又冲着那妇人笑道:“嫂子也来了...老郭,你今日便走?” “辞呈已经递上去了,如今我不是监天司的人了,自然没必要再留在青阳县。”郭毅笑道,“而且内人思念孩子,因此商量之后,我们便决定今天就回青城山去。” “别急着走,中午一起吃饭,正好没肉了,你去给我买两斤五花肉回来。” 郭毅应了一声,将妻子留在小院里,自己则出了门。 一切都如同三年前林季还在青阳县当差时那般。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陆昭儿在小院里摆上了餐桌。 “炖排骨,红烧肉,简单炒了几个青菜,就这样吧。”林季端着菜走出厨房,又道,“中午喝两杯,就当给你践行了。” “好。”郭毅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很快的,一桌色香味齐全的菜肴便上齐了,还有郭毅从县里酒楼买回来的酱牛肉,他记得林季就好这口。 正当众人准备开吃的时候,突然之间,门外响起了一道阴仄仄的声音。 “呵,昨夜是谁在明花楼,打伤了我的徒儿?” 话音落下,骨瘦如柴,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的魏先生,便背着手缓步走进了小院之中。 他目光阴翳,先是看了一眼郭毅,随后冷声道:“郭捕头也在,本想放你一马来着,没想到你还没走,如今看来,却是留你不得了。” “是魏先生啊。”郭毅挑了挑眉,他之所以在县衙里对孔县令恭敬忍让,也有这他看不穿的魏先生的原因。 与此同时,林季却看向陆昭儿。 “倒是找上门来了,他身上也有血腥气,我说的那种。” 陆昭儿了然,起身问道:“活捉还是砍了?” “你觉得呢?” “要我说,那就砍了!” “好!” 第六百一十二章 血魂诀 魏先生听到林季与陆昭儿的话,还有些不明所以。 他本以为他这般上门,总会让对方惊慌失措,亦或者是别的反应。 但眼前这几人未免也太澹定了些,就连平日里对他小心翼翼的郭毅,此时眼中也带着几分嘲讽。 魏先生微微皱眉,正准备再开口。 却见那餐桌旁的姑娘突然起身,然后一抬手。 唰。 破风声响起,是门外马车之上,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刀划破空气,落在了陆昭儿的手中。 陆昭儿双手持刀,大刀的刀刃落在地上,她的目光则扫向了那魏先生。 微微眯眼,神识一扫而过。 “初入夜游?”陆昭儿轻声念叨着。 魏先生却童孔骤缩,他一进来便用神识探查,却只发现了郭毅的存在。 反倒是那年轻男女,虽然身上也有灵力波动,但太过轻微,因此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哪家第二境第三境的晚辈。 可此时见到那年轻女子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修为,魏先生心中顿时大呼不好。 不过还不等魏先生有所反应,陆昭儿便已经动了。 她一步踏前,手中的大刀轮圆直奔魏先生而去,在动手的同时,夜游境巅峰的气势已经迸发。 “不好,这女子竟然是夜游巅峰!”魏先生大惊失色,他感受到自己被刀势锁定之后,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逃。 他一个闪身便出了院子,随后原本他所在的位置升腾起一阵黑烟,他的身影则彻底消失不见。 见状,陆昭儿脸上泛起冷笑,目光却落在了半空中。 “粗浅的遁术。” 话音落下,她扭转大刀直奔空中,一道刀芒划过看似空无一物的天空,却骤然迸出血花。 一条胳膊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连带着魏先生的身影也现出了形,却是头也不敢回的直奔远方逃去。 “我去将他捉回来。” 陆昭儿这些天本就心情不佳,遇到邪修哪有放过的道理,打了声招呼便腾空而起。 林季则一挥手,用灵力护住了桌上的菜肴,不至于被半空中的血滴沾染。 若是辛苦了半天的菜肴这样被毁了,林季恐怕会忍不住将那干巴货大卸八块了。 “不用等她了,我们先吃吧。”林季从袖里乾坤中摸出来一壶酒,给郭毅倒上,然后又看向郭夫人。 见郭夫人摇头,他也不劝,放下酒壶之后,朝着郭毅举杯。 此时的郭毅还被方才陆昭儿的彪悍所震撼,下意识拿起酒杯,却是惊讶道:“陆游星竟然这般厉害?” “她可不是游星,她如今是掌令官了。”林季笑道,“不管这些,只是个初入夜游境的邪修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闻言,郭毅只能苦笑着与林季碰杯。 片刻之后,陆昭儿便提着半死不活的魏先生回到了小院里。 此时的魏先生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威风,他面色苍白至极,一处刀伤从他的左边肩膀开始,直至将他整个胸膛贯穿。 郭毅身旁的夫人看到这一幕,脸色有些苍白,不敢多看。 林季则起身,饶有兴致的来到了那魏先生身旁。 打量了两眼之后,他看向陆昭儿,笑道:“怎么还留手了,分明能一刀将他砍成两半的。” “留个活口问话。” 陆昭儿将死狗一般的魏先生丢到院子角落,然后去厨房洗了下手,便回到了餐桌旁坐下,自顾自拿起快子夹起了一块红烧肉,整个塞进嘴里,随后眼睛眯了起来。 “炖的火候不够,还是有些着急了,再多炖一刻钟还要更软烂些。”林季说道。 “还行,味道不错,口感也好,肥瘦相间。”陆昭儿说道。 她倒不似林季这当厨子的那般吹毛求疵。 “是老郭的肉挑的好,这买菜的活计以前都是鲁聪来做,想不到他也是此道高手。”林季笑道。 “跟在您手下办事,耳濡目染了许久,总是有些心得的。”老郭也笑了起来。 一场散伙饭吃了一个时辰,直至下午,酒足饭饱的郭毅才带着妻子告辞。 等送走了郭毅夫妇之后,林季回到小院里,目光却落在了一旁的阿灵身上。 2k “喵?”阿灵被林季看的有些发毛,尾巴都缩到了肚子下面。 “将碗快收拾了。” 一听这话,阿灵一跃而起,出了小院不见了踪影。 见状,林季眉头一扬就想将其捉回来,陆昭儿却起身收拾了起来。 “你跟个小猫置什么气。” “小猫?她是月影猫族的第六境大妖!你别看她整日只知道睡觉,若是真动起手来,寻常修士可奈何不了她!” “那也是小猫。”陆昭儿收拾起碗快来。 林季则终于看向了早已奄奄一息的魏先生。 他搬了把小竹椅,来到被随意丢在角落里的魏先生面前坐下。 看着鲜血染红了周遭的地面,他撇了撇嘴,说道:“说吧。” “呼..呼...”魏先生喘息着看着林季,却说不出话来。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眼前这几人的身份,但方才那小猫都是第六境的大妖,眼前这年轻人恐怕还要更恐怖些。 “前..前辈要..要问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林季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问,于是干脆摆出一副早就知道的样子,等对方自己开口。 看到林季这幅笃定的模样,魏先生心中哪还敢有半点侥幸。 “在...在下魏晋贤,梁州人士。” “少说废话。”林季冷声打断道。 兴许是被眼前这年轻男子那冰冷的态度吓着了,又或许是还记得先前此人和那将他打伤姑娘的对话,说是为何不将他直接宰了。 魏先生不敢有丝毫隐瞒。 “孔令轩是我徒儿,他被打伤,我这当师傅的自然要来报仇,谁曾想竟是两位前辈...” “你身上的血腥气从何而来?是你这一脉邪修的功法,还是其他?”林季不耐烦的问道。 魏先生神情一滞,目光变得有些躲闪。 见状,林季则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不想说就算了,林某这便送你上路。” “我说!我说!”魏先生一听这话,顿时不敢再犹豫了,眼前这人的杀意都快要凝成实质了。 “是...是血魂诀,我们这一脉的修炼功法。” 第六百一十三章 杨老癫 一旦开始吐露实情,便意味着心中没了抵抗的心思。 不等林季继续发问,魏晋贤便说道:“这血魂诀是我师尊传给我的功法,炼化血气与魂魄来修炼,此功法修炼起来没有门槛且进境极快,因此似我这般天赋极差之人,也能突破到元神修士的境界。” 林季不动声色的催促道:“继续说。” 魏晋贤不敢迟疑,又道:“这血魂诀想要修炼有成,便需要一直以血气与生灵魂魄来填补,若是什么时候不再炼化血气与魂魄,修为境界便要跌落,因此这功法一旦沾染上,便没有回头路了。” 林季冷笑一声。 “果然是邪修功法!你说你自己天赋极差,可即便如此你都能修炼到元神修士的境界,想来你手上已然有上百条人命了?” 听到林季的说法,魏晋贤却没有回应。 见状,林季眉头一挑。 “看来还是林某保守了,那上千条?” 魏晋贤依然不说话。 这一次,林季懒得再问了,一翻手取出了青釭剑。 看到林季长剑出鞘,魏晋贤终于再次开口道:“死在我手上的没有那么多!最多也就几百条人命,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妖族而已!” 林季却摇头,提着剑起身朝着魏晋贤走去。 “别说是几百条,即便是一条人命,只凭你邪修这一点就留你不得...” 看到林季越来越近,魏晋贤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分明是重伤之躯还少了条胳膊,却挣扎着坐了起来,还连连后退。 “慢!别杀我!我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我师尊,我师尊在梁州数十年,手上何止上万条性命!他才是首恶!他才是首恶!” 见林季不为所动,魏晋贤又道:“我带你去找我师尊,你杀我师尊,留我一命!你若是将我斩了,我师尊将来还会再找别的徒弟,还会作恶!” 听到这话,林季终于将长剑归鞘。 在魏晋贤开口的那一刻,他便已经在用佛门六通探查着,也早就发现了此人话中有所隐瞒。 哪怕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吐露出所谓师尊的消息,但林季却也发现他依旧没有完全吐露实情。 不过即便隐瞒,但也估计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你师尊是谁?什么修为?”林季语气稍缓了几分。 见自己好像暂时保住了性命,魏晋贤松了一口气。 “我师尊叫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以前见过别的邪修,称呼我师尊为杨老癫...至于修为我也不清楚,但至少是日游境后期!” “至少是日游?那也可能是入道境了?”林季追问。 这一次,魏晋贤却断然摇头,似是很笃定一般。 “不可能,杨老癫绝不可能是入道!” 他甚至临时改口不再口称师尊了。 “哦?你为何如此笃定?凭你初入元神的境界,怎么看得穿你的师尊?” “这...”魏晋贤神情一滞,眼珠子转了起来。 林季则轻笑道:“看,三言两语便露出破绽,你是当真不想活命啊。” 林季再次拔剑。 “反正已经知晓了杨老癫这号人物,想来去梁城监天司一问便会有结果,既然如此,留你也没用了。” 监天司或许不能有恶必除,但似这种在梁州待了数十年的邪修,总会有些蛛丝马迹留下的。 “不!你不能杀我!”魏晋贤见林季这一次似是要动真格的了,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 可惜他的修为早就被陆昭儿封住,在林季面前根本无处可逃。 “莫要挣扎了,也就是你运气好,恰逢林某没工夫耽搁,不然若是换做以往,似你这等邪修落在林某手上,少说要折磨个十天半个月的。” 话音落下,林季挥舞着青釭剑朝着魏晋贤斩去。 看着剑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魏晋贤的眼中逐渐泛起了绝望的神色。 可就在长剑即将落下的数十年间,一道血红色的光芒闪过。 铛! 一声脆响。 林季的长剑在距离魏晋贤的脖颈不过三五寸的地方,被拦了下来。 那是一只枯藁的手掌,暗红色的指甲有些长且尖锐,顺着那只手掌向上看去,则是一张比之于魏晋贤还要干瘦几分的老脸。 “我这徒儿将来还有大用,烦请道友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老夫感激不尽。”老者扯了扯嘴角,似是努力的想要扯出些许笑容。 番茄 可偏生他脸上皮包骨丑陋至极,以至于这表情也着实让人看了便心生厌恶。 “杨老癫?”林季挑了挑眉。 “正是老夫。” “方才在外面探查的便是你?”若不是探查到有人在暗中窥探,林季也不至于立马就要动手杀魏晋贤。 本就是试探探查那人的身份而已。 若是与魏晋贤无关,自然不会拦他,而他杀一个邪修也无所谓。 而若是有关,魏晋贤也不会死。 很显然,结果是后者,这一脉邪修的祖宗出来了。 “道友早就发现了老夫?”杨老癫显然有些意外,他上下打量了林季两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所以道友之所以作势要杀这劣徒,便是要逼老夫出来?” “谈不上作势,你若是不现身,他必死无疑。”林季摇头。 不等杨老癫再开口,林季身周的气势勐然暴涨。 超越日游境巅峰的气势一展无余,刹那之间,杨老癫面色大变,被逼的后退连连。 “这是入道?不...半步入道,你到底是谁?!” 伴随着杨老癫的惊呼之声,他再也不敢领略林季的剑锋,先前那一剑是信手,而此时林季的青釭剑之上已然泛起了血色的剑芒。 “你即便现身,也保不住他。”林季一声嗤笑,长剑轻描澹写的落下。 魏晋贤人头冲天而起,鲜血喷洒而出。 看到这一幕,杨老癫目眦欲裂。 他突然伸手抓住了魏晋贤的脑袋,另一只手又抓住了他的无头尸首,然后腾空而起。 “你...!老夫辛苦数十年才培养了这徒儿,你...你竟敢杀他!” 杨老癫气的浑身发抖,眼珠子都红了起来。 “半步入道...半步入道!” “你莫不是以为这般修为便能横行无阻了?!” “无知小子,找死!”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人丹 伴随着杨老癫的话音落下,他身周的黑气突然膨胀,将他手中魏晋贤的尸首包裹了进去。 看到这一幕,林季有些讶异道:“这黑气似是血气凝成,那血腥味道林某倒是颇为熟悉...咦?这黑气竟然在炼化那魏晋贤的尸首?” 就在林季探查的这片刻之间,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半空中杨老癫身周的黑气便消散了,而魏晋贤的尸首了又不见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凝而不散的血气,是夹杂着庞然灵力的血气,而在那血气之中,隐约还能看到那魏晋贤的元神被困在其中,不断的挣扎着。 “你竟然将自己的徒儿给炼化了?难不成先前那师徒情深也只是装出来的?”林季讶然道。 他杀魏晋贤,并未湮灭元神。 谁曾想此时倒是杨老癫替他做了。 “魏晋贤本就是老夫突破入道境的关键!可惜了...若是等他到了日游境再将之炼化,老夫至少有六成机会以血魂入道!” 话音落下,只见杨老癫勐地张嘴,而他身旁那困着魏晋贤元神的血气则被他吸入口中。 下一刻,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沉了下来,数道雷光在天空中的乌云里闪烁着,却并未落下。 林季感觉到了几分煌煌天威的压制,他皱起眉头,并不喜欢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这不是他引雷剑诀引来的那般天雷,而是天道规则下的产物。 这是入道天劫,是修士掌控大道路上的必经之路,也是跟天道抢夺权柄时必然要经历的一步。 林季在京中的时候,曾不止一次的在典籍亦或者前辈的修炼笔记中,看到过有关入道天劫的事情。 这入道天劫其实并非如想象中的那般凶险,反而只要是能引来这入道天劫的,其实大多都已经拥有了安然渡过的能力。 毕竟入道修士也是引动天地之力,而这天雷再怎么庞然,也是天地之力的一种具现化而已。 压根无须惧怕,用规则打败规则就是了。 “哈哈哈,入道天劫!老夫苦熬上百年,终于有了今日!”杨老癫有些癫狂的笑了起来,他的眼中再也没有林季,唯独只剩下天空中那硕大的劫云旋涡。 看到这一幕,林季终于有些明白了。 “所以这血魂诀便是为你自己培养人丹的?” “道友知道的倒是不少!”杨老癫狞笑着看向林季,“连人丹的说法都知道,想来道友与不少邪修打过交道吧?” 所谓人丹,就是人形丹药。 各家邪修的叫法不同,也有叫鼎炉,也有叫血食的。 大抵就是自己培养徒弟,将来用来突破境界之类的手段。 “血魂诀可是能让毫无天赋的人成为修士的功法!这其中的关键便是须得此道的前辈施展灌顶的手段!这魏晋贤便是经我灌顶,才能在短短数十年间突破到元神境界,不然就凭他那废物资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如此成就!” 《仙木奇缘》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了。 所以魏晋贤才着急来上门报仇,看来那孔令轩也不过是魏晋贤称作徒儿的人丹而已。 昨天他动手伤了孔令轩的根基,寻常人看不出来,但身为元神修士的魏晋贤却是看的出来的。 哪怕那孔令轩的修为只是灌顶而来,但终究是要让魏晋贤再费不少功夫。 “果然是邪修的性子,不顾青红皂白便要上门来报复,然后搭上了自己。”林季哑然失笑。 笑过之后,他又抬头看向天空中面色渐渐凝重的杨老癫。 “杨老癫,想来你来的这么快,也是在那魏晋贤身上下了什么手段吧?你察觉到他重伤在身危在旦夕,于是赶紧来救人?不...是救自己的丹药?” “正是如此!”杨老癫毫不避讳的点头。 “那如今魏晋贤并未日游就被你炼化,这入道天劫,你还有几分把握渡过?”林季冷笑道,“亦或者说,此时此刻只是日游境的你,该如何应付着入道天劫?” 这就是直至此时,林季依然临危不乱的缘故。 此时此刻,天空中那杨老癫看似不可一世,可他实则还只是半步入道而已。 单论修为甚至还不如林季,若是真的交手,林季的青釭剑本就克制邪祟,对于这等炼血炼魂的邪修,他有恃无恐。 而一位日游修士,凭借着邪修功法引来了入道天劫,林季更不觉得他能渡过这煌煌天威。 因此,那杨老癫看似张狂,但实则已然将自己逼到了绝路之上。 可令林季意外的是,杨老癫听到他的话之后,却嘲讽般的笑了起来。 “道友也是半步入道的大能了,你也该经历过这入道天劫凝而不落的境地,何故有此一问?” 杨老癫大笑道:“虽说我这徒儿并未日游,但也偏偏因为如此,老夫炼化了他,也不过是半步入道的境界,这天雷根本落不下来!” 听到这话,林季眉头微挑。 他的半步入道与旁人不同,因此倒还真不知道这些。 “所以这天雷并不会真正形成?” “等天道知晓我并非真正的入道,这天雷自然会散去!”杨老癫说道,“不过是再用几十年培养个新的人丹而已,老夫还等得起!” 说到这里,杨老癫竟然朝着林季躬身一礼。 “也是多亏了道友,老夫此番虽然功亏一篑,但下一次却几乎必定道成...是道友坏了我急功近利的心思,让老夫不得不沉稳下来,徐徐图之。” 听到这话,林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在天威之下,他不敢轻易动手,因此也只能看着。 就在这时,一直旁观不语的陆昭儿突然说道:“此人罪大恶极,绝不能放走。” “入道天劫的劫云还在,我不好动手。”林季微微摇头,“放心,我本也没打算放他走。” 说是这般说,但林季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空中那愈发阴沉的劫云旋涡之上。 他总觉得,事情不会像杨老癫说的那般简单。 而与此同时,杨老癫也似是有了些感应,下意识抬头。 但紧接着,他便脸色大变。 “天道至公,老夫并未入道,这劫云怎么真的凝聚成形...” 轰隆隆! 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 便是一道电光,接连天地。 第六百一十五章 并非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 刹那之间,林季感觉自己的感知完全被屏蔽了。 视觉、听觉、嗅觉。 神识、元神之力。 彷佛一切都消失不见了,他除了能感受到他自己的存在,这天地间的一切都彷佛化作了虚无一般。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一片亮白,那是天空中的劫雷落下瞬间的画面,然后他便恍若失明了一般。 天威不可直视,这是入道天劫,并非是他那引雷剑诀引落的天雷。 两者相比,差距几乎是天差地别。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兴许是片刻,兴许是几个时辰,亦或者是几天? 林季心里没数,他的一切都被遮掩了。 当他的感知再度恢复,眼中重新能看到世间万物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这一切不过是一瞬而已。 但是这一瞬未免也太长了些。 他看到天空中依旧阴沉,那庞然的劫云旋涡没有丝毫消散的迹象,反而愈发的庞然。 他看到自己这不起眼的小院里,地面上多出了一滩人形的灰尽,那里是先前杨老癫所在的位置。 “死在了入道天劫之下吗?说好的不会引落天雷呢?”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荒诞的茫然。 荒诞是因为这杨老癫自始至终,彷若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但最后却死的无声无息,不明不白。 一位数十年来手上沾满了无数鲜血,身上累积着无数罪孽因果的日游巅峰修士,一位谋划了许久的老谋深算之辈,就这么死了。 死的未免太干脆了些,让人都难以理解。 而茫然,便是因为天空中那依然凝聚着的劫云旋涡。 就在这时,林季的耳旁突然响起了陆昭儿的声音。 她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乃至于哭腔。 “林季!你!你身周那是什么?!” 林季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双脚已经陷进了泥土之中,约莫三五寸的深度。 而与此同时,他终于感受到了属于入道天劫的威压。 他这是被那天道的威压硬生生压实了脚下的土地,若是换做寻常修士来经历此时此刻他所承受的一切,恐怕片刻便要被这股无形却可怖的压力压成一滩血肉。 “哈,第三重的真龙体,总归是没白练。” 林季已经明白过来了,因为他的身周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一道道金线与黑线。 识海之中,他的元神也已经如肉身一般无二的站立着,承受着来自于天道的恐怖压力。 而在他身周萦绕着的金线与黑线中,赫然多出了无数条极为细小的金线,而这些多出来的功德金线又隐隐约约同根同源,若即若离的混在一起。 识海中,元神林季抬起手,拨弄着这些新出现的功德金线。 “别...别杀我!大人饶命!” “师尊!今日徒儿不孝将你炼化,将来等徒儿成就入道,定然要将您传下来的血神诀发扬光大!” “哈哈哈哈哈,又是百条人命!足够老夫这半个月的消耗了!哼,监天司的走狗们,下次再见,便用你们的血肉祭奠!” “爹!娘!你这老畜生,你当真不怕遭天谴吗?!” 只是一瞬,又彷佛过了许久。 林季的脑海中多出了数之不尽的记忆,这便是那些新出现的功德金线所指引的因果。 有杨老癫本人的,也有死在他手上的。 还有先前那魏晋贤的,就连并未丧命的孔令轩也有几分关联。 小院里。 林季睁开双眼。 “原来如此...以血神诀养人丹,又专门找些权势之家却又没有修炼天赋的人来当做人丹吗?借由权势遮掩邪修行径,等人丹养成之后再将之炼化了...倒是好算计。” 看过了这些功德金线所代表的因果,林季终于明白杨老癫这一脉的邪修是如何传承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杨老癫因为林季而死,虽说是死在入道天劫之下,但功德因果却算在了林季的头上。 “原来那天劫之所以会落下,并非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 林季看着面前那人形的灰尽,忍不住脸上泛起几分笑意。 他可是知晓入道天劫的规矩的,在天劫范围之内,只能有入道修士一人..... 这本就是天道的考验,容不得别人插手。 而方才那入道天劫的范围之内,还有个境界更高的林季,而那天劫却偏偏不是针对林季的。 于是天劫出人意料的落下了,也让杨老癫死的干脆利落。 而此时此刻,那天上仍旧存在的劫云旋涡,其实应该是新凝聚的劫云了。 只不过方才感知被屏蔽,林季并不知晓而已。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身边...那天上...”一旁的陆昭儿还在焦急的问着。 林季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劫云旋涡是找我的。” 陆昭儿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那入道天劫是你引来的?你要入道了?” “第一次不是,不过这次是的。机缘巧合之下,那数十年间残害了无数性命的杨老癫一脉,倒是填补上了我因果道最后欠缺的一点功德...本来以为至少也要三两年才可以的。” 虽说是的的确确受了好处,但这种好处,林季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这里不是渡劫的地方,我去一趟青山山脉。” 林季腾空而起。 “我跟你一起...” “这可不是人多就有用的,昭儿,不要跟过来,静候我的佳音吧。”林季温柔一笑,随后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了极远处的天边。 而在林季离开的同时,天空中的劫云旋涡却如镜面破碎般消散的无影无踪,转而又在远处开始凝聚。 看到这一幕,陆昭儿深吸一口气,有些无所适从。 既有对林季渡劫的担忧,也有一种恍然隔世般的失落感。 前后不过三四年,林季竟是一年一个大境界,如今都要入道了。 “喵,这下完了。”阿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陆昭儿身旁。 “什么完了?”陆昭儿不解。 阿灵则带着浓浓的担忧,看着林季离去的方向。 “他还没入道就那么厉害了,等他入道,万一真去找我爹爹要补偿该怎么办啊。” 一晃眼,阿灵化为人形,成了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只是小姑娘却一脸愁容。 “昭儿姐姐,要是这家伙到时候要打我爹,你可得拦住他..至少...不能让他把我爹打死了。” 第六百一十六章 入道天劫(上) 听到阿灵那满是哀愁的话语,陆昭儿心中的担忧总算平息了些许。 “阿灵,你那么笃定他能入道?”陆昭儿有些忍不住问道。 闻言,阿灵颇为诧异的看了陆昭儿一眼。 “怎么这般看我?”陆昭儿不解。 “昭儿姐姐...若是那姓林的都不能渡过入道天劫,那这世间很难会有新的入道了。”阿灵憋着嘴说道,“分明是人族修士,肉身比我这第六境的大妖还要强横些,再加上他本身修为...这厮入道之后,定然是个厉害角色。” “也不对,这厮还不曾入道都已经够厉害了!” 听着阿灵的碎碎念,陆昭儿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希望如你所说吧。” ...... 青山山脉,青华山。 后山,一处不起眼的小院内。 一位老者正躬身在院里的药田里打理着,而不远处的空地上,一位皮肤有些黝黑,眉目间却满是英气的姑娘正盘膝而坐,满头大汗。 看她浑身颤抖的样子,似是在经历什么痛苦的事情。 “此番是最后一次了,若是你压制不住你体内的罗刹血脉,老夫便会亲自出手断了你的根基,将来便在青华山上养老吧。”老者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老者的话,那姑娘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睁开了眼,对老者横眉冷对。 “不会说话就闭嘴!本姑娘正值青春,怎么到你嘴里就要养老了?” 话音刚落,那姑娘眼中便泛起些许后悔,她嘴巴太快了没收住。 过去这半年间,她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因为口无遮拦被老者收拾了。 “哼,也就是看你正在关键时刻,这次老夫就饶了你。”老者摇了摇头,正准备继续打理药田。 突然,远处天空中的一声巨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轰隆隆... 这雷声来的突然,空地上修炼的小英被吓了一大跳,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屏息凝神!这天雷与你无关,不要被震慑了心绪!”老者一挥手,一道灵力抚平了有些不安的小英。 “老头,那是什么天雷?”小英忍不住问道。 老者却并不回答,而是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上山路上。 片刻之后,一道身影出现,来人正是青城派掌门灵山。 “师兄,那边是...” “入道天劫。”灵尘长老微微点头,重新看向那已经有遮天蔽日之势的劫云旋涡。 《基因大时代》 他收回目光,有些诧异。 “竟有人在青山山脉渡劫?离我们青城派还这般相近?灵山,你往日里都不曾有所察觉吗?” “应该是来此不久的道友吧。”灵山微微摇头,“无论如何,对方这般作为虽然有些不守规矩,但劫云旋涡已经出现,却是不好再让人前去探查了,只能等他渡劫之后再说。” “你去还是老夫去?”灵尘长老问道。 “咱们去不合规矩,让赵文山带着绫音去。”灵山摇头道,“总不能因为一位入道,平白堕了我青城派的声威。首席执事长老带着本派的大弟子去迎,已经给足他面子了。” “是这个理。”灵尘长老笑了笑。 ...... 青山山脉深处。 原本满是枯树的一处山坡之上,那漫山遍野的草木都已经化为齑粉。 一道身影伫立于半空之中,头顶的正上方便是那漆黑一片的天劫旋涡。 “呼......这风未免也太大了些。”林季抬头看着天空,喃喃自语道,“难得早上起来盘了次发髻,竟然就这么被吹散了,打理头发又得耽搁许久。” 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林季的注意力大部分都已经落在了自己的体内。 从正面迎上天劫开始,他体内的灵力便如同发了疯似的在经脉中狂奔着,以至于前后约莫只是不到半个时辰,他体内的经脉就已经出现了些许破损。 “狂暴的灵力外溢,伤及我的内腑了。”林季暗暗心惊着。 以他第三重大成的真龙体,竟然也只是将将抵抗住这般异变。 而这还是只开胃菜而已。 很快的,林季就察觉到,自己的丹田开始不断的膨胀又收缩,伴随着程度的愈发严重,终于,他的经脉彻底承受不住了。 彭! 一声闷响。 就在这天劫引动的狂风之下,林季身周又刮起了灵力飓风,恍若龙卷一般的灵力朝着四周溢散。 这般情景换做任何一个修士来,恐怕都是当场身受重伤,即便能捡回一条命,修为也会被废掉的地步。 这是几近于浑身经脉尽碎,丹田被破的情景了。 可此时此刻,林季脑海中的元神却动了,那元神瞬间出鞘,意识却仍旧为林季的肉身所掌控。 这是往日里林季从未体会过的新奇感受。 “怎么会这样...” 正当林季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元神之力却将他整个肉身包裹了起来,连带着那些已经狂暴的灵力也彷佛被桎梏住,即便仍旧狂暴,却无法对他的肉身造成丁点伤害。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林季肉身上的伤势已经全部复原。 “是天地间的灵力,远超我原本体内的灵力。”林季心中有了一丝明悟。 他感受到了周遭的灵力,并非是如往日一般的可以尝试吸纳,而是有一种如臂使指的可操控感。 他抬手,试图拨弄了两下。 一道灵力飓风便应着他的心意而起,席卷向远方。 他又伸手一握。 彭! 一团灵力在他的手中炸响,那团灵力足以抵上先前林季体内三成有余的量。 而这只是此时此刻的他举手投足间的威能而已。 “这......便是入道啊。”林季恍然。 果然是老天有眼,若不是入道,则不会引来入道天劫。 先前林季还以为自己要动用因果的金线与黑线来暂时成就入道,以此来抵抗天劫。 可此时此刻,那入道天劫还未落下,他却已经在这天威的压迫之下,自然而然的突破到了入道境界。 并非是他那借用因果道的临时入道,也并非是当初余家的那离死不远威能大减的入道。 而是真正的入道修士。 而就在林季刚刚明悟何为入道的瞬间,天空中的雷霆却彷佛迫不及待了一般,终于落了下来。 刹那间,雷光将天地间几乎铺满。 中秋节请假一天 万里无云镜九州,最团圆夜是中秋 今天中秋节,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欢乐! 另外秋高气爽,特请假一天带妻儿秋游,所以今天就没更新了。抱歉! 谢谢大家的支持! 《巡天妖捕》中秋节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一十七章 入道天劫(下) “来了!” 青华山后山,青城派大长老灵尘与掌门灵山几乎同时起身,来到半空中,远远眺望着那入道天劫。 等到那雷光散去,他们看到天空中的劫云漩涡仍然存在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 “这道天劫倒是比想象中要弱不少...似乎配不上这天崩一般的架势。”灵山有些奇怪的说道。 灵尘目光仍旧紧盯着天雷那边,嘴中却问道:“的确弱些,灵山...当初你渡入道天劫,引来了几道天雷?” “五道。”灵山想都不想便回答道:“当初师尊觉得我只能引来四道,最终却出乎他老人家意料了。” 闻言,灵尘终于扭转目光。 “怎么,你在得意?” 灵山轻笑道:“入道天劫每三道天雷为一个层次,我天赋一般,最终却引落五道天劫,只差一步就能引落六道,抓住道成的机会!即便如此,如今的我也有入道后期修为,我为何不能自傲?” “老夫便引落六道,所以时至今日,老夫还有机会成就道成,而你却只能当个掌门。”灵尘不屑道。 灵山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悻然道:“青城派是九州大派,怎么到了师兄口中,这掌门之位好像算不得什么?” “老夫心情好了称你为掌门师弟,心情不好便拿你撒气,你这掌门也就在别人面前威风威风了。” 听到这话,灵山也不恼怒,反而轻笑了两声。 他早就习惯被这脾气不好的师兄刁难了。 “呵呵,偌大九州,有几个如师兄这般的?”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远处的天边,第二道天劫已然落下。 声势比之前又要浩大几分,但却仍然达不到两人所预料的那般。 “两道天劫了,劫云仍旧不散,看来此人并非是凭借道图入道,是货真价实的入道境了。”灵尘说道。 若是借助道图入道,顶天了也只能引来两道天劫而已,终其一生,也不过在入道初期徘回。 只有三道天劫以上,才有机会冲击更高的境界。 而想要成就道成,则至少要六道天劫以上。 “看看吧,看此人又是何等人物,能引来几道天劫。”灵尘饶有兴致的说道。 看别人挨雷噼总是能让人心情愉悦。 “他若是能引来五道天劫,本掌门便亲自去迎他。”灵山说道。 闻言,灵尘微微摇头没有说什么。 但他心中却很明白,眼前这劫云比当初他渡劫是还要浩瀚几分,而起初的两道天劫在相比之下却这般的孱弱。 很显然,这是天劫憋着后劲呢。 “到底是何方神圣。”灵尘微微眯眼。 ... 青山山脉。 半空中,林季身上的长衫已经破烂不堪,他的肉身却光滑如璞玉一般,在那雷光闪烁之间,仿佛还互相呼应着熠熠生辉。 “前面两道天劫还算凑活。” 此时此刻,林季心中倒是没什么紧张的情绪,他甚至觉得前面两道天雷有些太儿戏了。 若是从前,方才那两道天雷足以让他重伤垂死。 可如今的他已然是真正的入道修士,在刚刚天雷落下的时候,他催动着周遭天地间的灵气用来抵挡,结果等天雷真正落到他身上的时候,却也只是给他造成了些许皮外伤而已。 “难怪监天司的入道修士都说,这入道天劫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前面三道天劫,的确不值一提。” 轰隆隆! 就在林季的喃喃自语刚刚结束的瞬间,没有丝毫征兆,便是新的天劫落下。 只是刹那之间,林季便被那天雷所带来的剧痛所侵袭,他痛呼一声,整个人被从半空中击落。 当第三道天劫散去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浑身皮开肉绽。 “第三道天劫,这是入道后期的门槛了...草,之前大意了,老天爷您勿怪,我没有瞧不起您的意思。” 先前小看了老天爷,这第三道天劫便来了个狠得。 不仅远比之前两道天雷凶狠,而且快到林季根本反应不过来。 很快的,林季便从地面上的深坑里爬了出来,重新飞到半空中。 这一次,他却不敢大意了,连忙引动周遭灵气围绕在自己身周,隐隐约约形成了一道厚实的灵气护盾。 而就在他做完这一切的瞬间,第四道天雷便已经落下。 冬! 这一次是一声闷响。 林季身周的灵气护盾连一瞬都不曾抵抗,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更具体些,应该说是被天威所震慑,那些灵气根本无法维持在林季身周。 不过当这第四道天雷落在林季身上的时候,却又要比第三道天劫弱了几分。 等林季硬抗过去之后,他身上的伤势又重了几分。 但此时他却并不在意自己的肉身。 “不对!”林季童孔微缩,抬头看天。 四道天劫,各不相同。 但他却从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方才我那灵气护盾分明直接被震碎了,可原本声势浩大的第四道天劫,却反而不如之前我不曾反应过来,以肉身硬抗的第三道。” “而前面两道天劫,我都曾用入道境的手段去抵挡...是灵气,天地间的灵气。” “天劫也不是凭空而成,它也是依靠着天地间的灵气而成!我操控灵气,便是与它争抢天地间的灵气!” 林季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曾经看过的入道修士的笔记上,所谓与天地争夺权柄的意思了。 “所以若是我操控的灵气多一分,那天劫便要弱一分?” 想到这里,林季不再犹豫。 他心念一动,元神之力溢散四周,很快便与周遭的天地融为一体。 这一刻,只要是他元神之力所到达的地方,他便有一种如臂使指,如造物主一般信手拈来的掌控感。 一抬手,远处一颗枯树被连根拔起。 一眨眼,那枯树便被庞然的灵气湮灭。 “这才是真正的入道修士的手段。”林季恍然。 他体内早已没了灵力,只剩下元神之力。 但偏偏这元神之力,就是他操控这片天地的资本。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入道。” 与此同时,第五道天劫已然落下。 这一次,在那天雷触及林季元神之力的瞬间,他便有了反应。 一挥手,周遭天地间的灵气便卷起狂风,朝着那天雷迎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八章 九劫入道 青山山脉主峰,青华山后山。 看到第五道天劫刚刚一出现就被击溃,灵尘眼中泛起几分赞叹之意。 “好强的悟性。” 一旁的灵山也同样点头称是。 “这种以元神之力为媒介,与天劫争夺灵气的手段,非得是入道修士才能理解。将这话说给元神修士听,他们也无法明悟。这不是能言传身教的东西,提前说只会害了他们。” “元神修士的元神或许拿来攻罚防御,亦或者是吸纳日华与月华之力修炼,但是却无法与入道修士一般,将之肆意催动。” 灵尘轻叹道:“元神修士要操控元神,须得元神出窍,亦或者一心两用。而入道修士则是如臂使指,意念合一,这等差距说来简单,却是天差地别。” 他的目光紧盯着远方,在那极远处的天空中,已经能隐约看到一道身影迎着劫云而去。 “洞悉了入道天劫的奥妙,于是便肆无忌惮了吗,好大的胆子啊。” 说话间的功夫,第六道天劫已然落下。 看着远处那道身影轻而易举的湮灭了第六道天劫,灵尘摇头道:“第六道天劫,劫云仍不散去,此人...足以比肩当年那方云山了。当初监天司出了个七劫入道,可是在九州宣扬了许久呢。” “师兄,这几百年来,可曾有八道天劫的入道修士?” “有两位。” “是谁?” “南边一位,北边一位。”灵尘顿了顿,“扬州的南宫家,有一位南宫离梦。” “南宫家主?他原来是八劫入道,难怪能有如今成就...可惜他早就入道巅峰,但即便是八劫入道,想要道成却也不是那么容易。” “谁说不是呢,南宫离梦在入道巅峰已然困顿百年有余了。”灵尘长叹一声。 说的是南宫离梦,但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灵山则又问道:“那北边的呢?” “前几日兖州天降异象,三日白昼,烈火燎原。”灵尘看向自己的师弟,“那几日凡是在兖州的日游修士,修为都有不同程度的涨进。” “的确有这事,可惜兖州太远,我们青城派来不及派人过去...等等!”话说到一半,灵山突然童孔骤缩。 他终于听出了灵尘这话的言下之意。 “那是道成异象?!” “不错。” “是谁?” “监天司的前任司主大人。” “高群书?!他竟道成了?” 灵尘又叹息了一声。 “第八境道成以身合道,已然有了几分真正替天行道的架势。因此这个境界的修士,无论是突破到这个境界,还是陨落,都会天降异象。” 灵尘想了想,继续道:“当初维州,那阿赖耶识菩萨陨落时,不也曾天降血雨吗?” “想要真正的道成,高群书恐怕还差几分火候,但他终究是已经推开了那扇大门,一只脚也踏过去了,接下来他要做的虽然麻烦,但却并不困难...说到底,再迈另一只脚而已。” “而南边南宫家的那位,大概推开了半扇门,想要把门推开还不知道要多久。” 听到这番描述,灵山苦笑了两声。 “师弟我也是入道后期,可是连门都找不到...说起来,师兄您呢?” “我?”灵尘摇了摇头,目光看向远处的劫云。 第八道天劫已经落下了,劫云却仍然存在。 “九劫入道啊......此人的道成境,恐怕会是闲庭信步一般了。” 说完,灵尘看向师弟。 “老夫我,才刚刚找到门而已。” 灵山的脸上泛起几分震惊之色。 却是因为远处那位不知名的九劫入道。 “师兄,这数百年间,可曾有过九劫入道?” “有。” “是谁?!”灵山连忙追问。 灵尘却抬起了手,指向那劫云的方向。 “据我所知,就他一个。” “……” ....... 第九道天劫,比林季想象中要温柔不少。 此时此刻的他已然是遍体鳞伤,连呼吸都粗重了不少。 虽说明悟了与劫云争抢灵气的手段,但从第六道天劫开始,每一道的威能都在翻倍。 方才那第八道天劫,已经让他产生了几分难以抵挡的恐惧。 在勉强渡过之后,他的五脏六腑都出现了严重的损伤,此时此刻还能在半空中站立着,都是凭借着元神之力操控灵气拖在脚下。 他已经是真正的强弩之末了。 而看到那劫云还不曾散去,林季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九劫入道,号称是可以直指道成境毫无阻碍......可老子要是死在这第九道雷劫之下,这可向谁说理去?” “老天爷,您老行行好,八劫入道我就满足了,这第九道,能否高抬贵手...?” 话还没说完,第九道天劫如约而至。 那是一道紫雷,却极其细小,丝毫没有之前的天劫那般声势浩大。 其落在林季身周,只是让他产生了些许酥麻的感觉。 可就在林季以为老天爷真的高抬贵手的时候,他却突然眼前一闪。 那是漫天的金线与黑线互相交融着,缓缓的融为一体,变作了一个巨大的太极阴阳鱼一般的图桉。 紧接着,那由功德金线与罪孽黑线组成的太极阴阳鱼,又如同镜面一般碎裂。 卡察。 就在这声脆响在林季心中响起的同时,他勐地睁开了眼睛,双眼变成了重童,在黑色的眸子中,多出了一抹金色。 刹那间,他的心中泛起了无数关于因果道的念头。 “有善便有恶,不问是非,只看因果?”林季眼中有些茫然。 他抬头看向半空中,劫云漩涡已经开始缓缓消散。 他心念微动,身周泛起了金色与黑色相交的光辉。 这些明暗交错的光辉隐约似是组成了什么图桉,但此时此刻的他却看不真切。 “我身上的伤势已经痊愈了,是那第九道雷劫吗?” 第九道雷劫,就好像是对他渡过前面八道雷劫的奖励一般。 他心中对于因果道多出了许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明悟,这些明悟还须得回去好好参悟才行。 而他身上的伤势,也因为那第九道雷劫而痊愈。 “所以那酥麻的感觉真的是在为我疗伤。” 林季微微摇头,暂时按捺下心中探索入道境的欲望。 他一挥手,便从袖里乾坤中找了间新的长衫换上。 然后,他的目光便落在了远方。 那里是青华山。 第六百一十九章 尽在不言中 在林季终于渡过入道天劫,成为真正的入道修士之后,他才终于看到了入道之后的新天地。 方才他虽然迈入了入道境界,可天上的劫云漩涡还在,他的神识乃至于五感都被极大的压制,若不是还有元神之力强撑着,在劫云之下的他恐怕比之于瞎子聋子也差不了多少。 直至此时此刻,在天空中的劫云漩涡缓缓散去的同时,他的五感终于恢复,神识也再无限制。 于是他第一时间便洞悉到了数十里之外,那青华山之上两道直指他的目光。 “是青城派那两位啊。”林季心中了然,相隔甚远的互相探查,他感受到了对方传来的善意。 想了想,他朝着青华山方向微微躬身行礼。 “林某冒昧在此渡劫,还望两位道友勿怪。” 此时的他倒是终于能心安理得的与入道修士同辈相称了。 虽然早在青州时,便被提云道人指点过可以如此,但那时他终究只是找到了入道的门槛而已。 如今终成真正的入道,林季才终于敢大大方方的行起入道之间的规矩。 就在林季的话音落下不久,两道身影联袂而至。 正是青城派的大长老灵尘与掌门灵山。 他们两人来到近前之后,竟是如出一辙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林季,半天说不出话来。 直至林季被看的有些别扭,面露怪异的时候,他们似乎才终于回过神来。 “恭喜林道友历尽千险终成入道,我辈又多出一位道友!从此九州虽大无处不可去,天地虽广却可任遨游。” 闻言,林季躬身还礼。 “谢过灵山道友。” 而与此同时,灵尘终于开口,语气中却带着几分惊叹。 “上次见你的时候,便知道你已经迈过门槛,算是半步入道了。可老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能九劫入道!” “灵尘前...道友谬赞了,这只是林某运气好而已。” “呵!数百年间,也就你林季有这般运气!”灵尘嗤笑一声。 这倒不是对林季有什么不满,只是他从来脾气直不喜欢拐弯抹角而已,对于林季,他已然算是有几分收敛了。 林季也早就知道灵尘的脾气,因此也没在意。 灵山则在一旁说道:“林道友在青山渡劫,便是与我青城派的缘分,不如来山中一叙?” 林季倒是不反感和青城派打交道,他本就与青城派有些交情。 因此只是思忖片刻之后,林季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林某还有朋友在青阳县候着,等林某先回去跟她们汇合,再去青城派拜访,如何?” “好,那我便与灵尘师兄在山上恭候大驾了。”灵山笑道。 “灵掌门客气了。” 林季很快便朝着青阳县的方向离开了。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灵山才与灵尘对视一眼,各自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竟然是他!九劫入道啊...难以想象。”灵山感叹道,“这才不到五年的光景吧,盛元元年时,他不过是那青阳县的小小捕头,第三境而已。” “此人前后修炼也不过十年而已,走的监天司的路子,但方才那入道的道韵,却又并非监天司已知的大道,他这是借了监天司修自己的道...也难怪他能九劫入道。”灵尘摇头道,“想在监天司入道并不算难,甚至还有捷径可走,但此人放弃了无数捷径而修成了自己的道,也算是有大毅力大决心之辈了。” 听到这话,灵山却突然苦笑一声。 “原本还只是想着让赵长老来迎,谁曾想最后竟是你我二人一同来迎了。” 无错 “哈哈,这可是九劫入道啊!也是我们青城派运气不错,不然这般人物,放眼九州谁不想结交?说不得几十年之后,他便是新的道成境了。” “或许用不了几十年呢。”灵山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又问道,“师兄,这林道友入道的消息,要不要依照惯例,通禀各方?” 入道修士在九州已然是修士的巅峰,任何一位坐镇,都可保一方势力成为一流势力。 因此,九州各方也就有了规矩,若是有人突破入道,便要将消息传遍九州,让九州有资格的修士同贺。 给的说法是修士入道普天同庆,众人共同分润这份气运。 而实则是让大伙招子放亮点,别没事招惹上了,回头被弄死了都没法给收尸。 毕竟很少有人会为了一个死人,去招惹一位入道境。 “林道友是监天司的修士,此事便由监天司来通禀九州各方吧...”灵尘微微眯眼,轻笑道,“听说如今的监天司正变天着呢,兴许他们顾不上此事也说不定!这位林道友不是维州镇府官吗?他都擅离职守来了梁州,想来在监天司待着也并不舒心吧?” 一听这话,灵山眼睛一转。 “哈哈,原来如此,那我们便不越俎代庖了,免得到时候还惹得监天司不痛快。” “是这个理。” 话音落下,两人相视一笑。 至于心中所想到底是不是他们所说的那般。 只能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 青阳县,小院里。 “九劫入道,那姓林的竟然引来了第九道入道天劫!”化作人形的阿灵微微张着嘴吧,看着极远处那灰蒙蒙的天空,目光闪动。 “什么意思?这九劫入道很难?”陆昭儿连忙问道。 她还不曾日游,因此也还远远不到接触入道境界的时候,对此自然也一无所知。 而阿灵则是妖族传承,她生而知之,因此也明了人族修士的不少事情。 “人族修士入道,大抵能从引来入道天劫的数量判定此人的未来。若是借道图入道,则最多只能引来两道天劫,终其一生也不过入道前期而已。” “三到五道天劫,则能突破到入道后期,但却没了前路,难以道成。” “唯独六道天劫以上才有机会踏入道成境,但也是机会渺茫...”阿灵感叹道,“虽说方才的说法都有例外,但所谓例外的机会实在太过微小,大多都是入道修士得了某些极为珍稀的机缘,才能打破这入道雷劫给予他们的桎梏。” “至于这九劫入道...” “九劫怎么样?”陆昭儿连忙追问。 “大抵在道成境之前,这姓林的都会一马平川吧。” 第六百二十章 京城反应 这时,一道轻快的声音突然在两女身后响起。 “你这小猫,懂得倒是不少。” 听到林季的声音,陆昭儿连忙回头,眸子中满是惊喜。 而阿灵则一跃而起化作妖身,落在了林季头上,糯糯的喵喵叫着,似是在撒娇讨喜一般。 林季伸出手将阿灵从头上摘下来抱在怀里,捋了两下,轻笑道:“以往怎么不见你这般乖巧?你这小猫也是个势利眼。” “喵~” “一边去吧。” 林季将阿灵放下,随后终于迎向陆昭儿的目光。 “你...入道了?”陆昭儿声音中还有些颤抖。 “是,入道了。”林季点头。 陆昭儿又上下打量了林季几眼,见他换了身新的衣服,但除此之外倒看不出什么损伤。 “那雷劫...可曾伤你?” “伤了,但最后又将我的伤势治好了,倒是奇妙得紧。” 闻言,陆昭儿长舒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她眼眉微微弯起,难得露出了一份甜甜的笑意。 “所以从今往后,小女子便要称你为林前辈了吧?” “不敢,在旁人面前林某还敢托大,可在夫人面前,哪有林某装腔作势的份?”林季也笑眯了眼。 “这便口称夫人了,莫不是觉得我一定是你的人了?” “不然呢?” “嗯...你说的倒也不错。” ...... 青山山脉,青华山上。 众多长老齐聚山门之外,除此之外,数位真传弟子也被引着站在人群后面,恭恭敬敬的等候着。 相比于诸多长老那严阵以待的模样,弟子们倒一个个不明所以。 “奇怪了,今天难不成有什么大事?” “谁知道呢,我问了师尊,师尊也不解释,只说是让我老老实实在这候着。” 几位弟子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目光,知道大伙都被蒙在鼓里。 最终,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前方那位面相还显得几分稚嫩,神态却已然泛起几分威严的当代大师姐绫音。 “绫音师姐,掌门可曾对你透露过什么?”有弟子问道。 绫音回头,面无表情。 “方才东边数十里外的变天,是有修士在渡入道天劫,师尊与大长老已经与对方约定好,等会对方便要来青城派拜访。” 一听这话,众多真传弟子各个瞪大了眼睛。 “新的入道修士啊,难怪要我等来迎...也不对啊,入道前辈虽然厉害,但我青城派也不弱,哪至于这么多长老全部出来,是不是太给对方脸面了。” 绫音微微摇头。 “你若是不想候着,自行离开便是。” 闻言,那质疑的弟子连忙讪笑道:“师姐哪里的话,诸位师长与师兄弟都在此候着,我哪敢例外。” 说话间的功夫,前方突然有了骚动。 目光落在远处那上山路上,只见一男一女沿着山路缓缓靠近,那男的面容年轻至极,女的极美,只是表情有些冷澹,怀中还抱着一只白猫。 当看到那一男一女时,绫音惊讶至极。 “林大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与此同时,在场的众位长老几乎在同一时间躬身行礼。 “青城派恭迎林前辈大驾光临。” 看到这一幕,绫音童孔骤缩,一时之间心神震动。 但来不及多想,她便跟随大流一躬到底。 只是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方才那入道修士,竟然是林大哥?” 山路上。 看到青城派摆出这么大的架势,林季顿时笑着摇了摇头。 一挥手,周遭的灵气便被引动。 众多青城派的日游境长老只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还来不及反应,便发现自己已经直起了身子。 而站在众人最前面的灵山掌门已经迎了上去。 “青城派掌门灵山,见过林道友。” “监天司林季,见过灵山道友。” 互相行礼之后,林季又冲着在场的诸多长老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跟着灵山走进青城派之中。 ...... 京城,监天司总衙。 兰泽英坐在书房之中,对面则是京州镇府官田七。 这位往日里不苟言笑的田七,此时却面带愠怒。 “兰大人,田某任京州镇府官是圣上的意思,你如今要将我调往维州,莫不是在忤逆圣意?” 田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当初和沛帝一起合谋监天司的兰泽英,在入主监天司之后,竟然会拿他这个秦家的心腹来开刀。 兰泽英则笑眯眯道:“田大人此言差矣,维州才重归朝廷治下不久,如今却是那方云山的门生林季管事...你觉得这维州镇府官让他继续坐下去,再过个一年半载,那维州还算是朝廷的维州吗?” “我先前派去的心腹手下可都被那林季借口斩了,而我的命令到了维州也石沉大海...田大人,想来圣上也不愿看到维州再如先前那般,倒了个密宗,又多出个不听话的监天司衙门吧?” 《无敌从献祭祖师爷开始》 闻言,田七却冷笑道:“我若是去了维州,那京州镇府官的位置谁来填上?” “这便不劳田大人操心了,本官与圣上商议之后,自有定夺...” 不等兰泽英的话音落下,突然,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位手下快步来到近前跪下。 “兰大人,出事了!” “何事这般慌张?”兰泽英微微皱眉。 那手下气喘吁吁道:“方..方才,维州镇府官林季的命灯...灭了!” “什么?!”兰泽英惊得下意识站了起来。 各方镇府官在总衙都留有命灯。 命灯灭,则代表着镇府官身死。 监天司三品大员丢了性命,从来都不是小事。 “那林季竟然死了?”兰泽英喜上眉梢,他正愁着该如何将林季打发了,如今这小子丢了性命,倒是正和他意。 一旁的田七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跟林季没打过交道,对于林季的身死也并不在意。 “所以林大人身死,田某倒是不用再去维州了?”田七说道。 一听这话,兰泽英一愣,下意识皱眉。 他想要支走田七,可不仅仅是林季这一个原因。 可就在这时,又有手下快步闯进了书房之中,也是跪倒在地。 “大人,那维州林大人的命灯又燃起来了,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兰泽英面色一变,连忙追问。 那手下支支吾吾的,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半晌之后,他才连忙说道:“而且...林大人的命火燃的极其旺盛,比之于别州镇府官的命火要旺盛数倍不止。” 闻言,兰泽英童孔骤缩。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懂吗? “怎么可能,那林季竟然入道了?!” 第六百二十一章 湮灭因果的神通 盛元三年,岁末。 一辆马车迎着风雪,在官道上缓缓前行着。 马车的前面,林季手中的皮鞭时不时落在拉车的老马的屁股上。 其实这新换的老马并未消极怠工,只是他闲得无聊有事没事抽两下而已。 赶车实在无趣,这点动作也只是解闷而已,而那老马显然也早就习惯了拿屁股给人解闷,因此无论林季怎么抽打,它都保持着缓慢且稳定的速度。 “本想着在新年之前便能赶到扬州的,谁曾想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是你在青华山一住就是半个多月。”车箱里响起了陆昭儿的声音。 她撩开窗帘,探出头看向后方。 那里是一道巨壁横跨东西,而在他们走上的官道延伸至极远处,能看到一处在眼中只剩狭小的山谷。 “襄州真是难得下雪,我记得过了一线天之后,这边本该比北边温暖不少的。”陆昭儿随口说道。 “这两年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下场雪算得了什么。”林季笑着应道。 窗帘又落下了,陆昭儿也没了动静。 她在青华山这段时间,倒是受到了灵尘的不少指点,如今的她已经在为突破日游境做准备了。 只是这一步对于元神修士来说极为重要,想来不会是那么容易跨过的,哪怕是天赋极佳的陆昭儿也不会例外。 而相比于陆昭儿,林季在青华山,除了与青城派的数位入道修士交流之外,更多的则是在理解自己的因果道。 那是当时第九道天劫落下之后,给他带来的新的体悟。 如今林季的体内已经恢复了往常那般,虽然没了丹田,但是丹田处却多了一道气旋。 那气旋如丹田一般维持着他体内的灵力,而若是与人交手,他却只需要动用元神之力,便能操控周遭无数的天地灵气。 而那气旋却似是只是为了在某些灵气枯竭之地,亦或者是陷入某些困境的时候用上。 亦或者说,那气旋根本不是拿来作为跟人交手的底气,反而似是为了维持他入道境的无垢之身而存在的。 除了修为上的变化,林季这半个多月时间,更多的则是在参悟脑海中新出现的那道朦胧的图案。 他早就看出来,那新出现的金色与黑色交错的图案,便是当初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的,由因果道化作的太极阴阳鱼。 这便是他的因果道的具象化,若是将来他有心绘制道图,最终便会呈现出这因果道化作的阴阳鱼的图案。 除此之外,他还通过因果道,多出了一道新的神通。 “所以你所说的操弄因果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入道修士的神通都太过诡异,我曾听爷爷说过不少,却理解不了。”陆昭儿的声音响起。 “你没在修炼啊。”林季一愣。 “日游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陆昭儿说道。 林季笑了笑,解释道:“说的简单些,大概就是所谓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 “这话说了与没说有什么差别?” “我能看见你身上之因果,世上没有纯善之人,哪怕是你和我,也同样有不少罪孽因果缠身。” “然后呢?” “我若是想,便可以让你立时恶有恶报。” “还是太笼统了些。”陆昭儿皱眉。 林季正思忖着该怎么解释,前方的路上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哒哒哒.哒哒哒. 片刻之后,一群马匪拦在了马车前方。 陆昭儿听到动静,掀开了车帘。 而与此同时,那马匪头子一眼就看到了她,紧接着眼前一亮。 “弟兄们!有美人!老子我又要多个压寨夫人了哈哈哈哈哈!”那马匪头子猖狂的笑了起来。 他身后的诸多喽啰也同样大笑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 “襄州的马匪还是老样子啊。”林季轻叹一声。 当初他来襄州的时候,便碰见过马匪,后来知道这些马匪背后有更大的势力,因此也就没有继续掺和。 人总是要量力而行的。 林季看向陆昭儿,瞳孔中的颜色开始缓缓变化,一只眼睛变得黝黑不见了眼白,另一只却是眸子泛起金光。 “这是.?”陆昭儿一惊。 而与此同时,林季身周也泛起了金线与黑线,两种不同颜色的线条交错着,这便是他的道韵显化。 “这便是因果道。” 话音落下,林季的目光已经落在远处那群马匪身上。 在他的异色双眸之中,那群马匪身周也如他一般的出现了金线与黑线。 只是这些金线与黑线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而已。 随后,林季抬起一只手,隔空一握。 那些马匪身周的黑线瞬间消散的无影无踪,一个个身周只剩下稀薄的金线,一群人的金线汇聚在一起,比佛还要佛些。 但下一刻,那领头的马匪突然僵在了原地,而他胯下的马还浑然不觉。 扑通! 是马匪头子倒地的声音。 而这仿佛像是开了个头一样,很快的,他身后的诸多喽啰也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这是什么手段?”陆昭儿看的惊讶至极。 “恶有恶报。” “他们这便死了?” “不止,你看他们的肉身。”林季说道。 听到这话,陆昭儿这才发现,那些马匪们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在缓缓化为灰烬。 “曾经我对付一位鬼王宗的修士,就用过这种强行替人湮灭因果的手段,只是当初用还太过勉强,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如今却不同了,我一眼便能看穿人身上的善恶因果,也能选择性的替他们湮灭。” 林季脸上泛起些许笑意。 “当初是借我自己积攒的因果之力,替人强行平了身上的因果,从而让其成为不染尘埃之辈.这方法当时是取巧,如今看来却是笨办法。” “怎么说?” “此时此刻,我借用因果道,为他们强行湮灭罪孽因果。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在林某面前,却没有这种说法了。” “他们所造的孽让他们身死,而剩下那为数不多的善果却也还在,但那也是来世的事情了如果他们来世还能当人的话。” 话音落下,马匪的尸体已经彻底化为灰烬,路上只剩下一群没了主人的马匹,在原处不知所措。 林季则催赶着马车继续向前。 “所以只要沾染了因果,在你面前便是这种下场?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陆昭儿咋舌,这完全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是他们太弱,若是强一点的修士,总不至于一点抵抗都做不到的。”林季摇了摇头,接着又道,“不过因果一道,也还远远不止如此,只是我的道行还不够而已。” “这还不够?你才多大年纪,你是想气死我吗?” 第六百二十二章 朝廷的告示 盛元四年,正月初一。 沛帝登基的第四个年头。 马车跟着入城的队伍,缓缓朝着襄城城门前进着。 远远地看着城墙之上挂着的红灯笼,还有难得露出笑脸,连好处都少要了几文的城门卫兵,倒是的确四处都洋溢着新年的气氛。 很快,便轮到林季的马车进城了。 冲着卫兵道了声吉祥话,递过去些许碎银子,马车便顺利的进了襄城。 “那边怎么聚了那么多人?”陆昭儿就坐在林季身旁,指着城门口另一侧告示栏说道。 林季目光扭转,打量了两眼,笑道:“是朝廷的告示,大抵是说盛元三年如何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类的话,没什么看头。” 闻言,陆昭儿也失去了兴趣。 “真龙北上,慢说是襄州、梁州、徐州,就连京州都连着数月瓢泼大雨,庄稼淹死了不知道多少.风调雨顺?”陆昭儿带着几分嘲讽说道。 “报喜不报忧嘛。” 林季毫不在意:“镇妖塔一事余毒至今,我在监天司当差的前几年,一年到头也办不了几件妖邪的差事,可如今呢?看似各地都平稳了,但可别忘了,镇妖塔逃出来的成千上万的妖邪,如今捉回去亦或者斩杀的,恐怕也只是零头而已你说剩下的去哪了?。” “哎。”陆昭儿轻叹一声,不知道怎么回答。 林季则笑道:“就这世道,下面人办差时还被吩咐着,说是妖邪能活捉便活捉,要送往京城,镇压进塔里去!镇妖塔可是镇国重器,管你有没有前车之鉴,这规矩却不能坏了。” “还有这种说法?”陆昭儿有些意外。 “你身份特殊,又一直都是游星,四处奔波,自然不知道这些琐事。”林季点头道,“下面的妖捕、捕头都是这般办差的,与以前一般无二。” 说话间的功夫,马车一路缓缓前行,却是来到了襄城府衙。 马车刚刚停下,府衙门口的衙役便连忙走了上来。 “赶车的!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监天司府衙门口停车?去去去,一边去见过掌令大人!” 衙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然后便很快被陆昭儿的令牌堵住了话头。 “进去通禀一声吧,我们是来拜访欧阳大人的。”林季笑眯眯的说道。 衙役不敢怠慢,一人连忙进了府衙去通禀,另一人则领着林季和陆昭儿进了府衙,去往会客厅那边。 在会客厅里等待了片刻,很快的,襄州镇府官欧阳轲便现身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陆昭儿,微微挑眉道:“原来是陆姑娘来了,怎么,襄州又有大案要查了不成?” 陆昭儿早年间借着游星官的身份在九州各处行走,也算是大名鼎鼎了。 随后,欧阳轲的目光便落在了林季身上。 “原来林老弟也来了。”欧阳轲这下可不敢怠慢,连忙拱手行礼。 林季起身还礼,笑道:“此行要去扬州,路过襄州便想到了欧阳大人,到了襄城总要拜访一番的。” “哈哈哈,难得林老弟挂念,只是,林老弟是维州镇府官,这般的擅离职守,不怕被上面刁难吗?”欧阳轲迟疑道,“想来老弟也知道,如今上面可是变了天的,阉人当道,着实晦气得很!” “无妨,我那维州偏僻,山高路远,京州的消息传不过去。” “传不过去?哦,原来如此!”欧阳轲一想便明白了林季的意思,顿时大笑出声。 笑过之后,他又无奈摇头道:“可惜我这襄州可不算偏远,不过襄州有个太一门,还有个三圣洞,这两家忒喜欢跟监天司过不去,京中来的消息大多都被他们拦下了,哎” “这可真是棘手至极,这两家宗门太过强势,欧阳大人无能为力也是情理之中。”林季笑道。 “哎,谁说不是呢!”欧阳轲煞有其事的点头道。 叙了片刻交情之后,林季提起了来时路上的马匪一事。 那死在他手上的马匪自然不值一提,但襄州闹匪患,终究是让他有些看不过去。 “欧阳大人,我来时路上,又遇到马匪了。”林季突然似笑非笑的说道。 原本欧阳轲脸上还堆着笑容,听到林季的话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 “又遇到?哦,是了,两年前你来襄州时,便在路上收拾过一伙马匪,还顺带撸下了一位捕头的官身。” “李飞。”林季笑眯眯的道出了那位被他收拾的捕头的名字。 闻言,欧阳轲脸上泛起苦笑之色。 “林大人倒是记得清楚。” “虽说只是些许小事,但毕竟是林某亲手办下的差事,总不至于三两年的光景便忘了。” 说是这么说,但开口之前,林季可是着实思索了一阵才想起这当年的琐事的。 欧阳轲沉默片刻,终于是轻叹一声,没有回避这个问题。 “先前本官所言,说因为太一门与三圣洞,所以京中的消息下不来,其实也并非是拿来搪塞的理由。” “愿闻其详。”林季微微挑眉。 欧阳轲则抬起头与林季目光对视。 “想来当初林大人便已经有所猜测,所以才不敢深究此事吧?” 被人说透了心事,林季也并不恼怒,反而轻轻点了点头。 “林某也懂得量力而行的道理。” “李家。” “李家?” “李家就在襄城之中,也是襄城势力最大的家族。”欧阳轲说道,“即便是本官我,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林季有些意外。 “连欧阳大人都无可奈何?这李家是何方神圣?若是林某没记错,襄城还有个钟家呢。” “钟家势力哪是区区一襄城能说得清的。”欧阳轲哑然失笑,“钟家虽然号称是世家,但其门下还有太多修士依附着,即便放眼九州,钟家也是一流的势力了。” 顿了顿,欧阳轲继续道:“钟家虽然在襄城,但却从来不插手襄城之事,因此也没人将其当成襄城的势力。他们是有本事跟太一门和三圣洞争地盘的,哪有心思在这小小的襄城过家家。” 林季哑然失笑。 “原来如此,那还是说李家吧,这李家甚么来头?” “来历倒也简单。” 欧阳轲长舒一口气。 “是太一门。” 第六百二十三章 巧遇 “襄州的马匪之所以猖狂,便是依靠着李家在其背后资养着,而李家敢如此行事,虽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林大人.” 欧阳轲意味深长的说道:“李家是太一门的附属家族,他们敢在襄州这般的肆无忌惮,你觉得这背后,有没有太一门的意思?” 听了这话,林季顿时来了几分兴趣。 “原由呢?” “马匪猖獗,便要由官府出面镇压,匪患一天不除,襄州便一天不得安宁。” 欧阳轲摇头道:“襄州不安宁,于是便有太一门外出行侠仗义,留下偌大的威名;襄州不安宁,百姓才愈发的对官府不满,对太一门依赖。” “这是你的猜测?”林季问道。 “襄州匪患闹了许多年了,历任镇府官都曾尝试清剿过,但用不了多久便又死灰复燃。如今这襄州的百姓若是遇到了麻烦,少有求到我监天司头上的,连官司都打不了几次。” “他们宁愿相信太一门在外号称替天行道行侠仗义的弟子,也不愿将麻烦说与官府听。” 闻言,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诧异。 欧阳轲的推测句句在理,他也能够理解。 但说到底,这种事情放在号称道门领袖的太一门身上,还是有些合不来。 太掉档次了关键。 欧阳轲似是看出了林季的纠结,他轻笑道:“这是要从大秦手中硬生生夺走襄州,这区区马匪算得上什么下作手段?你若是在襄州待久了,便知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即便是太一门也不例外。” “这样么”林季不好辩驳,也没有为太一门辩驳的立场,“如此说来,倒是林某见识短浅了。不过听欧阳大人这般解释,倒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如此说来,那李家还真不好收拾.毕竟即便太一门看在监天司的面子上,将李家当成弃子,但以他们的势力,再扶持个王家、张家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正是如此。”欧阳轲赞同道,“所以自从本官上任襄州之后,这十数年的时间,除却开始的几次还对马匪上心之外,后来便也只能听之任之了总之,只要那群马匪不伤及百姓,本官便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说着,欧阳轲突然笑了起来。 “反正若是他们做的过火了,自然会有太一门下山历练的弟子将其当成目标,然后亲手斩杀了了事。” “呵,这算什么,自产自销吗。”林季说了个冷笑话。 既然这所谓马匪涉及到了太一门,林季也没法再管了。 再怎么管也治标不治本,既然太一门已然有了收拾马匪的传统,他也不必为此操心了。 至于那些为马匪所害的无辜人,恐怕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世道就是如此,普通人除了怨天尤人,也没有别的法子。 告别欧阳轲,离开府衙。 林季与陆昭儿去到城中的马市将马车连带着老马一并卖了,随后便找了间客栈住下。 “从襄城往南再走千余里便是扬州了,在梁州耽搁了些许时日,之后再赶路便走快些吧。”林季随口说着。 陆昭儿点了点头,她自然是无所谓的。 傍晚,休整过后的两人在城中闲逛了许久,觉得无趣了,便找了家酒楼要了些襄州的特色美食。 等待上菜的时候,林季说道:“吃过饭之后你就先回客栈去吧,我得去钟府拜访一番。” “呵,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作不知道,然后等晚上再偷偷去呢。”陆昭儿瞥了一眼林季,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 林季一愣。 “你早就料到了啊。” “你那相好不就是钟家之人?人家还千里迢迢跑去襄州找你,如今你来了襄城,哪有不去见见的道理?” 听着陆昭儿语气中夹杂着的些许不满,林季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还是路上我说给你听的,事已至此,反正你也跑不掉了,总不能不让你吃醋吧。” 陆昭儿一翻白眼。 “早知道你是这个德行,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就该让爷爷多教训你几次。” “来不及了。”林季咧嘴一笑。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突然感觉到似是有人在打量他。 一抬头,就看到酒楼二楼临着楼梯的桌旁,一个年轻人正眯着眼看着他,当见到林季抬头之后,他目光一怔,紧接着连忙将头缩了回去。 “怎么了?”陆昭儿问道。 “楼上那小子一直看我,我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这点小事林季也没放在心上,兴许是哪家公子哥见陆昭儿漂亮,于是对他嫉妒呢。 恰逢小二上菜,林季更没心思琢磨这些了。 酒楼二楼。 “鸿弟,就是那小子。”方才打量林季的年轻男子对着他同桌的同伴说着,目光中带着几分愤恨。 “监天司游星林季!当初便是他害得我丢了官身.这倒是小事,但也因为此事,让哥哥我在家中丢了大人,连带着爹爹都对我冷漠了不少。” 说话之人正是李飞,当初那位因为与马匪勾结,于是被林季撸下了官职的捕头。 在李飞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个看面相只有二十岁出头,却目光神俊的男子。 他叫李鸿,是李飞的亲弟弟。 相比于李飞这个平平无奇,只是第三境便难以存进的庸才,李鸿却是太一门中的内门弟子。 听完李飞的叙述之后,李鸿同样探出头看了楼下一眼,随后收回目光。 “就那小子?哥,这可是在襄州,你被个别处的游星收拾,未免也太丢人了吧。”李鸿叹道,“我才闭关几年而已,怎么我的亲哥哥连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到头上去了?” 这话一出,李飞低下头有些羞愧,被自己的弟弟这般奚落,总不会太好受的。 “那那林季在监天司有些背景,家里将我推出来当了替罪羊。” “哼,再大的背景,能在襄州大过太一门?”李鸿轻哼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起身道,“我这就下去给你出气!游星官不过第四境而已,不足为惧!” 见状李飞面色一喜。 可就在这,一只手突然搭在了李飞的肩膀上。 他回头,却看到了林季那似笑非笑的脸庞。 “我想起来了,你是李飞。” 一边说着,林季笑的愈发灿烂。 “勾结马匪,少说也是个秋后问斩.你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第六百二十四章 借题发挥 林季不敢说过目不忘,但哪怕是几年前的事情,至少稍稍回忆片刻,便能记起来许多细节。 因此当想起楼上那打量他的男子,正是本该送往襄城大牢等候问斩的李飞之后,虽然此事已经与他无关,但他就是看不过眼。 身为监天司捕头,勾结马匪霍乱地方,这案子还是林季亲手办下的。 碰不到也就罢了,此番碰到了,还能让他逍遥法外? 与此同时,李飞已经吓得混身僵硬说不出话来。 而在他对面,那李鸿却怒目圆睁,竟是一句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打向林季。 面对着对方那来势汹汹的掌力,林季却是不闪不避,反而眉头轻挑,有些惊讶道:“这是北极功的路子,太一门亲传啊。” 话音落下,不见林季有任何动作,那李鸿却突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一旁的李飞看到这一幕,正心中奇怪着,随后他便看到李鸿七窍流血,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他哪还不知道是林季的手段。 “你你做了什么?” 咚! 是李鸿倒地的身影,此时他眼睛还睁着,却已经没了神采,倒在地上呼吸也极为萎靡,似是受了重伤一般。 但偏偏除了七窍留下的血迹,其余地方看不到丁点伤势。 “他借北极功催动灵力,可在林某面前,哪有他用这招的份?”林季笑眯眯道,“我屏蔽了他与北斗七星的感应,星辰之力骤然中断,他来不及调整,于是便被自身灵力伤到了经脉。” 看着李飞瞪得越来越大的眼睛,林季笑道:“除此之外,林某还稍稍动用了一点元神之力震慑了他一下,如果不出意外,这位胆大包天之辈将来即便痊愈了,多半也是个傻子了。” “你你怎么敢伤他!他是太一门内门长老的亲传弟子!” “他是谁与林某没有半点关系,但他敢对林某动手,那便是他的取死之道。”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转而抓住李飞的头发,从二楼一跃而下,回到了桌旁。 另一边的陆昭儿还在慢条斯理的喝着粥,看到林季突然捉了个人回来,她还有些诧异。 “怎么?此人招惹你了?” “记得之前在府衙,跟欧阳轲说的那位李飞吗?就是他。”林季松开了手,随后一瞪眼,李飞就跪在了地上。 “勾结马匪是死罪,估计他便是借着那所谓李家的身份脱了罪.嘿嘿,林某亲手办下的案子,怎么能看着犯人逍遥法外?” 陆昭儿顿时失去了兴趣。 “你要招惹李家?”她随口问道。 林季挑了挑眉,没说话。 见状,陆昭儿却反应了过来,摇头失笑。 林季是入道修士,如今只有他招惹别人的份了。 “你想做到什么程度?” “看情况。”林季笑了笑。 “怎么说?” “似这种仗着后台硬,又在襄城是地头蛇的世家,平日里行事少不得嚣张跋扈。方才这厮的同伴便敢问都不问就对林某出手,于是便被林某找到借口,废了他的修为。” “你想借题发挥?”陆昭儿放下碗筷,又道,“但先前欧阳轲也说了,即便没了李家,也会有王家、陈家之类的出来,除不尽的。” “世事哪有尽善尽美,碰到了便管管而已。”林季目光扫向那面色苍白的李飞,轻笑道,“废掉一个李家,总能让襄州的匪患安生几天的。” 这种只是麻烦而不困难的事情,林季能顺手而为,便不会放过。 话音落下,林季环顾四周,发现酒楼里的客人已经走光了。 只剩下一个小二战战兢兢的站在柜台后面。 “诶?小子,你们掌柜的呢?” 小二连连摇头,不敢吱声。 “应该是去报信了,先前你将这李飞抓下来的时候,那掌柜就认出了这小子,然后就匆匆离开了。”陆昭儿说道。 林季笑了笑,也不在意。 “毕竟是襄城本土的第一大世家嘛小二,再拿壶酒来,拿最好最贵的!” 在酒楼里等候了不到一刻钟,喝下了两壶号称千两一壶的陈酿之后,李家终于来人。 来者是一位穿着红色长裙的姑娘,看面相也不过二十五六,还显得有几分娇气。 一看到这姑娘,那小二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大小姐” 那姑娘却是理都不理会小二,目光直勾勾的看向了林季。 “林先生?” “你是.”林季微微眯眼,打量了对方两眼,随后终于想起了对方的来历。 那还是当初初到襄城的时候了,他与悟难因为遗迹之事,第一次见到太一门的一行人。 其中跟在徐定天身旁的,便是眼前这位。 “李茹云?” “是我。”李茹云来到近前,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李飞身上。 “云姐.”刚开了个口,他便被李茹云狠狠的瞪了一眼,顿时不敢再出声。 李茹云则收回目光看向林季,拱手一礼。 “林先生,这是我族弟,他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 “他三年前勾结马匪之事,你可知晓?”林季摆手打断道。 李茹云神情一滞。 “这您也知道,我在太一门修行,对家中的琐事并不太清楚。” “他当捕头勾结马匪祸害地方,按大秦律例理应问斩.此案是三年前林某还是游星官的时候亲手办的。” 林季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只当润了润嗓子。 “这小子怎么逃出来的我不知道,但他这犯人的身份却是确凿无疑的。” 话音落下,林季抬手按在了李飞的脑袋上,然后轻轻一转。 咔嚓。 一声脆响,是脖子被扭断的声音。 李飞的身体倒在了地上,脖子呈现出诡异的扭曲弧度。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这才重新看向李茹云。 “他三年前便该死,如今林某杀他,李姑娘,你没意见吧?还是说你这太一门弟子要包庇犯人?” 李茹云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散去了。 她是来救人的,却不想对方连话都不说完便将人杀了。 “林先生,这” “此后三天,李飞的尸首会被丢在菜市口给百姓们唾弃,他的来历,所犯罪行都会一一列出来。李姑娘,我也不为难你,此事你回去通禀便是。” 第六百二十五章 神采飞扬钟其伦 李茹云很快就准备离开了。 她原本还想再多说两句,但看到林季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架式,脸上还带着几分看不上李家的倨傲,于是她也决定不再多费口舌。 在李茹云看来,你林季的确厉害,年纪轻轻的日游修士,监天司三品镇府官。 但她们李家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多年,在襄城即便是欧阳轲也拿他们李家没办法,遑论你个年纪轻轻的日游境? “林先生,李家不可辱,我这堂弟即便罪有应得,也轮不到你来亲自动手今日之事,李家定有后报。” 话音落下,李茹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就走。 目送着这姑娘离开之后,林季与陆昭儿对视一眼,笑道:“你看,这不就上钩了吗?” 陆昭儿则有些兴致缺缺,对于这种事情她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若是李家真来招惹你,你待如何?” “看在太一门的面子上,留他们一条性命吧。”林季说道。 话音落下,他起身伸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我去钟家走一趟。” “那我先回客栈了。” 陆昭儿没有去跟钟家打交道的兴趣。 告别陆昭儿后,林季很快便来到了钟府。 钟府门房的下人一眼就认出了林季是家里的姑爷,当初比武招亲的那位,于是连忙将其迎了进去。 在会客厅里等待了片刻,钟家家主钟其伦便出现了。 看到钟其伦,林季连忙起身行礼。 “伯父。” “你这小子,不必行礼,坐下说话。”钟其伦一身酒气,大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在林季身旁坐下。 “你小子来得不是时候,小燕被她娘带着去了天京。” 听到这话,林季神情一滞。 “去天京了?” 说起天京城,林季又想到了钟夫人要拿红发神去炼丹的事情。 此番带着钟小燕去了天京城,是不是就为了此事而去? 正当林季思忖的时候,钟其伦似是看出了林季的想法,他面色一黑说道:“别想了,我家老祖宗活的好好的!林季,此事你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还能让那疯婆娘肆意妄为?” “这”林季讪笑两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要是钟夫人在的话,你怕是不敢这么说了。 钟其伦则无奈道:“我钟家就是从当年西兰国而来,钟家能在襄州扎根并崛起,靠的也是西兰国国库的底蕴!那红发神是我钟家的老祖宗!也就是那疯婆娘,才敢将主意打到老祖宗头上。” 听着钟其伦一口一个疯婆娘,林季闷头并不吭声。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 他早就从高群书那里听说,钟夫人是一位道成境修士。 鬼知道此时在背后说她坏话,她会不会有所感应。 “伯父,若是红发神的路子行不通,那小燕她以后的修炼又该如何?难不成真让她困顿在日游境?” “自然还有别的办法.哎,这丫头也是,钟家这么多年的底蕴,她那算个什么毛病?”钟其伦嗤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的修炼天赋算是极差的了,若是换做旁人和我一般的天赋,哪怕是太一门来培养,撑死了也就通慧境。” “啊?”林季一挑眉,上上下下打量了钟其伦两眼。 “可您如今是日游境后期了。” “所以说,就我这德行都能突破到第六境,钟小燕那丫头的问题又能算得了什么麻烦?实在不行,家中也不是没有离火的道图!反正修的是离火的血脉,用道图也差不了多少,大不了以后就当个入道前期的修士得了.” 钟其伦这一番话听得林季目瞪口呆。 合着这件事情闹了半天,只是钟小燕那丫头自作多情? “那伯母为何想要用红发神的血脉为小燕炼丹?”林季好奇的问道。 “她心比天高,想让小燕也走上她的老路想来你已经知道我家婆娘的身份了吧?”钟其伦挑了挑眉,目光中带着几分炫耀似的得意。 林季倒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若是他能娶个如钟夫人一般绝美,本身还有第八境修为的人物,他恐怕比钟其伦还要嘚瑟几分。 “听说是天京城白家的人,也是道成境修士。” “不错.说来惭愧,这些年钟家能在襄州愈发强盛,脱不开我那位夫人的缘故。”说是这么说,可钟其伦脸上却看不到丁点吃软饭的惭愧。 “她当年与白家闹翻,出走之后游历四方,找到了突破道成的路子.可这种事情哪有闭门造车的说法,她的确找到了路子,但这路子又出了些岔子。” 这话说的云里雾里,但林季却听明白了。 “所以伯母是在突破道成境时出了问题?” “不错,那时她成功以身合道,在最后关头却没能稳住心神。” 说起此事的时候,钟其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点小酒的缘故,颇有些眉飞色舞。 “我也只是日游境,自然不懂她那突破道成境到底会经历什么,不过她突破之后,却是修为尽失,连带着记忆都混乱了然后就被我碰上了。” “啊?”林季一愣。 “哈哈哈,若不是如此,她那天仙似的人物,哪能看得上我?”钟其伦笑道,“当时我在路边将她救起,本只当是顺手而为。后来见她美貌,于是又见色起意,然后又略施手段,嘿嘿。” “就这么简单?”林季诧异。 “个中自然还有不少麻烦事,不过你就别打听了.倒不是伯父我不给你说,只是怕那疯婆娘回头来找我麻烦。” 林季默然。 一会我家夫人,一会疯婆娘的,林季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合着你不仅修为不如你家婆娘,年龄也差了不少吧! “反正最后她被我得手之后,我两浓情蜜意了许久。我认定了非她不娶,于是将她带回钟家” 说到这里,钟其伦愈发的神采飞扬,大有不吐不快的架势。 “我那死鬼老爹还嫌弃白灵身份配不上我!谁曾想她早就恢复了修为与记忆,只是一直装作懵懂而已!” “时至今日,那天我爹、我爷爷、我太爷爷三人联手,被她一招按倒的情景,都还历历在目呢!那三个老东西哈哈哈哈.他们那日那倒在地上迷茫不知所措的模样,着实令人笑掉大牙。” 听着钟其伦的叙说,林季的目光却扫向了屋外。 那里正站着一位老者,面色阴沉。 第六百二十六章 贤婿,替我挡此一劫 傍晚。 襄城李家宅邸。 “那林季见我到了之后,二话不说便要了李飞的性命,还扬言要将其尸首在城中展示三日任人唾骂,说明其李家人的身份。”李茹云飞快的将酒楼中的事情叙说了一遍。 在她的对面,坐着的则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但如果单看此人的面相,说他正值壮年也不为过。 他便是李家家主李庆海。 听完侄女的叙说,李庆海捋着下巴上的胡须,面沉如水。 沉吟片刻,他缓声道:“林季此人.即便是在襄州,老夫也曾听过他的名头。” “此人天赋极佳,听说是为了找个营生才加入监天司,结果意外的天赋异禀,从一介凡人到如今的日游境巅峰,出任维州的镇府官,前后也不过十年而已。” 时至今日,林季早就不是甚么无名小卒,他的履历也早就被有心人知晓。 因为本就没什么秘密来历清白,所以监天司也不曾对此有过什么隐藏。 李茹云说道:“他天赋极佳,即便是门中的长辈也有意结交,甚至还曾派人去京城那时他还在京城当掌令官,但即便有着监天司的官身,太一门的长辈也还是想邀请他成为门中的客座长老。” “此事我也有所耳闻,说是此人修炼北极功与七星剑到了大成境界,七星剑七剑合一?” “是,他这两门功法便是当初襄城外遗迹中得了份道图,拿着道图在门中换来的,此事侄女当初也有参与。”李茹云解释道。 “前后不过三年,他便修炼至大成境界了?”李庆海有些意外。 李茹云微微摇头道:“倒也不是,他本是梁州总捕,在梁州从我们太一门的一位暗子手中得到了北极功,但前后也不过一年左右而已。” “三四年时间,北极功大成,七星剑七剑合一难怪太一门也有意让他成为客座长老,这般的天资,他倒是承受的起。” “但他拒绝了。”李茹云轻叹一声,“伯父,林季此人的履历日后再探究,当务之急,是李飞之事.李飞身死,但那林季摆明了要找我们李家的麻烦。” “无妨.侄女,你莫不是忘了,你们太一门的大师兄明日便要来襄城?”李庆海轻笑着说道,“既然林季与徐定天有交情,明日便让徐定天去说情便是。” “人也让那林季杀了,只是让他给李家留几分面子,将李飞的尸首还回来而已,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 话音落下,李庆海见到李茹云似是心有不甘。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他随口问道。 李茹云则轻叹道:“伯父,那林季杀我李家的族人此事为何要忍气吞声?那林季虽然厉害,可这里是襄州,是襄城!” “李飞不过是个没什么天赋的晚辈而已,死了便死了,无关紧要。”李庆海轻笑道,“我们李家如今已然树大招风了,本就替人做着上不得台面的勾当,还是不要太张扬为好。意气之争,最是无用。” “下去吧,此事明日我亲自跟徐定天去说,想来那林季再怎么专横跋扈,徐定天的面子他总是要给的吧。此事就以李飞的事情为结束,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闻言,李茹云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再说什么。 “我明白了。” 说话间的功夫,还不等李茹云离开,屋外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李家的管家便来不及敲门就急忙推开房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家丁抬着担架,担架上则是不省人事的李鸿。 “老爷,鸿少爷他被人从运来酒楼送回来了,说是被人打伤。”管家指了指但加上昏迷的李鸿,面色焦急。 “运来酒楼,也该是林季做的了。”李茹云听过之后说道,“李飞和李鸿是亲兄弟,伯父,此事还如你所说那般去办吗?这林季摆明是没把我们李家放在眼中。” 李茹云颇有些愤恨道:“李飞也就罢了,鸿弟才被飞鸿师叔看中收为弟子,他与徐定天都是师兄弟,他被林季所伤,我们不敢追究,太一门也要追究。” “那便让太一门去追究去吧!”李庆海此时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打量了李鸿两眼之后,颇有些烦躁的摆手道,“抬下去治伤,此事到此为止!” “伯父!” “够了,别再说了!”李庆海一瞪眼。 见状,李茹云跺了跺脚,心不甘情不愿的快步离开了。 等到众人都离开之后,李庆海才长叹一声,脸上只剩下无尽的愁容。 钟府,会客厅。 看到林季不断的挤眉弄眼使着眼色,钟其伦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回头,看到那面色阴沉的老者,随后脸色大变。 “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这不孝子!当着外人的面编排你爹!” 话音落下,那老者抬手就打,看那掀起的掌风,显然是真下了力气的。 钟其伦吓了一大跳,一个闪身便躲到了林季身后。 “贤婿,替我挡此一劫!” 此时林季也没时间反应了,只能同样一挥衣袖,掀起一阵灵气微风,朝着那老者迎了过去。 “咦?”老者眉头一挑,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手掌还未落下便收了回去。 而与此同时,林季心念一动,那灵气掀起的微风也同样散去。 双方互相打量着对方。 林季倒想开口,可酝酿半响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 终于,还是老者率先开口道:“老夫钟镇岳,方才我那逆子称道友为贤婿,道友莫不是那林季?” “正是在下,晚辈见过钟老爷子。” 让林季称呼钟其伦他爹为道友,虽说也合规矩,但林季实在叫不出口。 这可是岳丈的老爹,比自己高两辈来着。 而直接叫爷爷的话也不妥,第一次见面就叫爷爷,林季同样也叫不出口。 一番考虑之后称呼老爷子最为恰当。 而与此同时,钟其伦也从他爹的反应中意识到了什么,跟见了鬼似的看向林季。 “你小子入道了?” “是,前些日子侥幸入道,不过月许时间而已。” “你还真入道了!你才多大,还不到三十岁吧?”钟其伦瞪大了眼睛,打量了林季片刻之后,又皱眉道,“不对啊,你若是入道,监天司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九州修士入道,普天同庆,这是多少年的规矩了。” 闻言,林季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 “兴许.总衙那边巴不得我死吧。” 请个病假 抱歉,昨晚食物中毒拉肚子,连着拉了三次,现在还虚脱着,今天的更新怕是没了。 实在对不起各位。 此致敬礼! 《巡天妖捕》请个病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二十七章 林兄,救命 晚上,林季留在钟府与钟其伦和老爷子钟镇岳喝了些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大抵是表现双方友好,增加几分亲近之类的。 毕竟似林季这般的人物,别说是钟家,即便是皇室秦家能招他为婿,从某种意义上都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不到三十岁的入道修士,而且将来还有机会成就道成,这般人物成了自家的亲戚,这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天大的好事。 一场酒喝到了深夜,林季才终于被放走。 回到客栈的时候,陆昭儿已经歇息了,房间里只有阿灵趴在窗台上。 月光照在小猫洁白的毛发之上,熠熠生辉。 “喵。”见到林季回来,小猫敷衍的叫了一声,便算是打过招呼。 “你在修炼?”林季有些好奇,刚刚他分明察觉到了些许奇异的波动。 那是月华之力,是林季还是也有境界时要修炼的手段。 “是,月影猫族的修炼就是吸纳月华之力。”阿灵懒洋洋的说道。 “就只是如此吗?”林季来了几分兴趣,“你们月影猫族成年之后,是甚么境界。” “第六境的大妖吧,天赋异禀的有机会成就妖王,而且机会不小。”阿灵应道,“只是我们月影猫极难生育,虽然天赋不错,但族中同伴还是太少了些。” “这样啊。”林季了然。 阿灵说的实属正常,不仅仅是月影猫族,妖国的高阶大族几乎都是如此。 总不能一出生便有第二境第三境实力,一成年就是大妖的妖族,还极能繁衍吧。 这未免也太逆天了些。 “喵,我要继续修炼了,别打扰我。” “这里是我的房间。” “说了别打扰我。” “嘿,你还不耐烦了!”林季眉毛一扬,终究是摇了摇头,转身出了房间。 如果说一开始阿灵还是当做人质被挟持在他身边的话,如今相处了这么久,谁又能跟一只小猫置气呢? 宠物不听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养宠物的主人所享受的萌点之一吧。 身形一闪,林季已经到了客栈的楼顶。 他就坐在房檐之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心中有些好奇那南边的妖国到底是什么景象。 “时至今日,我好像终于有些资格,探究这世间更深层次的一些东西了。” 林季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总归是没有白白的重活一世。” 一夜无话。 林季也没想到,阿灵这一修炼,便是整整一宿。 直至第二天临近中午,陆昭儿也结束了修炼。 她走出房间来到客栈的大堂里,找到正坐在大堂一角的林季问道:“阿灵呢?平日里早晨她都要来找我的。” “修炼呢,兴许到了什么关键的时候吧。”林季说道。 陆昭儿点点头,也没在意,又问道:“等会怎么说?那李家之事还要继续吗?” “要继续,用过午餐之后我便去找欧阳轲,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也由不得他不给。”林季说道,“相信但凡那李家还算有点血性,也不至于任由我拿李飞的尸体侮辱他们。” 闻言,陆昭儿正想说些什么。 可突然之间,她看到林季脸色微变,然后扭头向客栈外看去。 顺着林季的目光看去,那是一位面带微笑的青年,正朝着林季的方向走去。 “林兄,好久不见了。”徐定天迈着大步来到林季身旁毫不见外的坐下,冲着陆昭儿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李家之事,到此为止吧。” 林季难得的失了礼数。 在看到徐定天的那一刻,他心中连半点重逢旧友的喜悦都没有。 “听说李家在襄州养马匪祸害百姓,此事别告诉我你们太一门不知道。”林季随口说道。 他不相信徐定天也掺和在这里面。 “太一门早就知道,我则是来时的路上才知道的。”徐定天坦然道,“此事是我太一门的不对,但大秦皇族太过强势,若是不用些手段,恐怕这千年时间,我太一门早就被大秦吃的一干二净了。” “可这手段有些下作吧?并且祸害了多少无辜,你心里有数吗?”林季又问道。 “没数,此事虽然与我无关,但我是太一门当代行走,却也推脱不掉干系。”徐定天没有丝毫掩饰,“若是林兄看不过眼,只管给个章程,我徐定天在此统统应下.代表太一门应下!”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 若只是徐定天自己,这话虽然也有分量,但是在林季面前却算不得什么。 可他却是用自己太一门当代行走的身份来许诺,这种承诺,即便是太一门本身也不能违背。 除非他们愿意承认自家的门面弟子说话是放屁。 “这话倒是有些重了,林某虽然心中还有几分不愿,但这个面子却不得不给了。”林季拱了拱手,算是表态不再追究此事。 见状,徐定天松了一口气,又压低声音道:“林兄倒也不必愤恨,李家蹦跶不了多久了。虽说多少有些不光彩,但李家借着我太一门的龌龊行径风光了许多年,也该到头了。” “呵,卸磨杀驴?”林季嘲讽道。 “差不多吧。”徐定天承认的很痛快。 李家的事情到此为止,徐定天带来的诚意已经足够,林季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 再深究,追到太一门头上,恐怕不会太好收尾。 所以只能这么着了,不过也有好消息,太一门似乎不准备再养马匪了。 不过想来也是,就这两年九州的世道,马匪还算个屁。 “林兄,我也是今早到了襄城,才知道你与李家的纠葛,也才刚知道你就在襄城。”徐定天突然面色有些怪异。 “小弟我有一事相问,也有一事相求。” “在这襄州,还有你徐定天须得求人的事情?”林季扬起眉毛来了兴趣,这里可是太一门的地盘。 “说来听听。” “我听门中师长说,说是青城派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已经突破入道?” “不错。”林季承认的很干脆。 徐定天并不意外。 “徐弟自认为林兄不是喜欢装腔作势之人,因此上来还是以同辈相称,想来林兄应当不会怪罪吧?” “你若是称我为林前辈,我才要怪罪。” 闻言,徐定天大笑两声,笑容又很快收敛。 “问过之后,便是求了。” 他起身,双手抱拳,冲着林季一躬到底。 “烦请林兄救我性命。” 第六百二十八章 又见梦仙宗 徐定天的话让林季的脸上的笑容瞬间消散了大半。 他微微皱眉,上下打量了徐定天两眼,随后示意徐定天坐下说话。 等徐定天坐下之后,他倒了杯茶放在徐定天手旁,随后有些迟疑的开口道:“徐兄...” “怎么?” “你身为太一门大师兄,当代行走,又在这襄州地界你们太一门的地盘...林某实在想不到徐兄何出此言。” 林季实在是想不明白,在这襄州,徐定天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危。 若是在外游历时,碰到了哪位孤家寡人的入道境,顺手就将他宰了,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在襄城? 林季想不明白。 而且即便是入道来了,徐定天就算不是对手,但是林季不相信他身上没有保命的手段。 听到林季的疑惑,徐定天深吸一口气,目光扫向四周,稍稍打量了两眼。 “放心吧,只要我不想,没人能听到我们的对话。”林季轻笑道。 他早在徐定天说要救命的时候,便以元神之力笼罩在四周,除了入道没人能偷听。就算是入道来了,也会惊动他。 闻言,徐定天微微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此事说来诡异,或许林兄不会相信,但还请林兄听完。” “说。” “大概是去年吧,有一天晚上我难得的做了梦...林兄你也知道,元神修士怎么可能会轻易做梦?因此我当时便感觉到有几分不对。” “什么梦?”林季好奇问道。 “那梦境倒也没什么稀奇的,是梦到门中的师弟比试时没收住手,结果两败俱伤两人都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徐定天脸上泛起了几分恐惧。 “这梦看似平常但实则荒诞至极!太一弟子虽说也有竞争,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同门师兄弟下杀手!即便比试的时候,若是要施展些难以控制的手段,绝对会有师门长辈在旁边看顾着!” “再者说了,本就只是比试又不是生死相搏,即便伤的重些,在太一门中,又怎么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看着徐定天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林季微微眯眼。 “然后呢?” “然后第二天我醒来之后,对那梦境印象极深,便带着几分探究去了演武场!结果就在我刚到场的时候,我的梦境却成了现实!那两位师弟果然重伤垂死!” “偏偏他们二人意气相争坏了规矩,没让师长看顾着,而他们又互相下了死手!两人当场身死,连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 饭团探书 徐定天的眸子微微颤抖着,显然此时他的心绪要比他的语气还要混乱些。 与此同时,林季却听出了几分头绪。 “你的意思,是你的梦境变作了现实?这只是巧合吧?” “数月之前,我梦到一位交好的师妹在外游历出了意外,被邪修追杀身死。我醒来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去救人,那里就在襄州南边,我前后也不过用了两三个时辰便赶到。” “然后?” “我目睹师妹身死...虽然我斩了那邪修,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话音落下,徐定天抬头看向林季。 “类似的事情,在近两年间已经有了四五次,林兄,这无论如何都谈不上是巧合了。” 听完徐定天的叙述,林季长舒一口气。 此事在徐定天眼中自然是云里雾里,可好巧不巧的是,当初在京州当掌令官的时候,林季便遇到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小的第三境借梦境杀人而已,这背后说是有一位第五境的鬼物作祟,但实则还另有隐情。 “梦仙宗,一梦三生。”林季说道。 “什么意思?”徐定天连忙追问。 “有一处隐世门派名为梦仙宗,这梦仙宗有一门神通,名为一梦三生。”林季解释道,“大抵是借梦境杀人,又借为梦所杀之人的死而修炼吧,我知晓的也并不多,只是碰巧知道这门神通而已。” 林季端起杯子品了品这味道不算太好的茶水,又将杯子放下。 一旁的陆昭儿则替他又倒了半杯。 这慢条斯理半天不开口的样子让徐定天焦急不已。 “林兄,细说啊!” 林季却笑了笑。 “徐兄,我已经告诉你对方的手段,你只需要回去找师门帮忙便是...偌大九州,太一门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可算不上多。” 徐定天面色微变。 “林兄,此事不能让师门知道。” “为何?”林季挑眉。 “我身为太一门大弟子,却被人悄无声息下了手段!入梦...说的难听些,这是乱我心智,甚至篡改我的记忆的手段。” “那更应该给师长说了。”林季说道。 徐定天却断然摇头。 “若是我只是太一门普通的弟子,哪怕是内门弟子,此事我也会说给师长们听,但我是大师兄,是当代行走!” 说到这里,徐定天长叹道:“若是师长们知道了此事,他们定然会剥夺我在太一门如今的地位。这并非是他们不想保我,而是任谁也不会放心一个被人入侵了梦境的人,继续当自家的首席弟子。” 闻言,林季微微点头。 “这倒也是,能入侵你的梦境,便能做些别的什么,换做是我也不会放心。但徐兄,既然是请我帮忙,那你总该实话实说才是。” 徐定天一怔。 “实话实说?我不曾隐瞒...” “你已经日游境了吧?上次在维州见你,你还只是夜游。”林季打断了徐定天的声音。 闻言,徐定天下意识点头。 “这都几个月过去了,和你比起来,我突破日游境也不算快吧。” “你敢说与梦境无关?!”林季的语气勐地严厉,“徐定天,你敢说你进境神速,与做梦之后,又在现实中目睹梦中之人身死无关?” 话音落下,徐定天脸色骤变,眼睛微微瞪大,却说不出话来了。 半晌之后,他才支支吾吾的。 “你...你怎么知道?” “我连一梦三生都知道,自然是亲眼见识过这门神通的。徐兄,你如今是修炼出了岔子,才来找我的吧?” 林季长叹一声。 虽说早知道人无完人,但就连徐定天都如此,终究是让他有些感叹。 人,总归是有私心的! 第六百二十九章 梦境之事 面对着林季那料定一切的表情,徐定天脸色几经变换,终究是长舒一口气,苦笑了两声。 “直至此时此刻,我才终于从林兄身上感觉到了几分入道修士的压迫,分明只是三言两语,却让我连辩驳的勇气都没了。” “说吧。”林季放下茶杯。 徐定天点点头。 “说起此事,或许要追朔到当初林兄第一次来太一门了...我在众多师长师兄弟的众目睽睽之下,败在了林兄手上。” 林季有些意外。 “怎么,这还成了你的心魔了?胜败兵家常事,即便是林某也常常碰到打不过的对手,这也值得放在心上?” “哎,林兄豁达,我远不能及。”徐定天摇头道,“总而言之,就在那之后不久,我便开始做梦了。” 徐定天抬头看向林季。 “就如林兄所说的那般,我清醒之后再去目睹梦中之人‘意外’身死,然后修为便会有所涨进...此事一开始我还不相信,但后来从没例外,于是便也信了。” “死了多少人了?” 徐定天低下头,嘴巴张了张,没出声。 “说。”林季语气重了些。 “有七八位了。” “都是同门师兄弟?” “也有别派的道友,也有无辜之人。” “这般得来的修为,你可曾有那么一瞬间感到后悔?” “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林季嘲讽道:“然后又做梦之后,再继续去目睹梦境变作现实,然后再继续后悔?” 徐定天有心辩驳,但他的确就是这般做的,因此无奈的再次低下头。 林季则继续道:“说起来,林某倒是要感谢徐兄的信任了,此事若是传出去,恐怕就不是简简单单丢了大师兄的位置这么个说法了,我觉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太一门的手段。” “我将是师门之耻,会被捉起来丢进后山镇魔窟中,永世不得超生。”徐定天绝望道,“将是我师尊亲自动手,也绝不会有人替我说情。” “所以我来求林兄救命。”徐定天看向林季,就像是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闻言,林季思忖了片刻。 他抬头看向徐定天,上下打量了两眼,又摇了摇头。 “徐兄,我本当你是个正人君子的。” “是我辜负林兄的信任了。”徐定天羞愧的不敢抬头。 “倒也不必这么说,你只是林某的朋友,而对于太一门来说,你却代表着脸面。” 林季点头道:“这一次我会帮你,此事之后我也会守口如瓶,这算是还你带我弟弟去太一门修行的人情了。” 徐定天大喜过望,他刚刚还以为林季不会出手。 他连忙起身,冲着林季躬身到底。 “多谢林兄。” 林季摆摆手示意他重新坐下,随后才问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徐定天低声道:“近来,我仍旧在做梦,梦到的...梦到的...” “梦到什么?” “不再有人意外身死,而是梦见了一个陌生人的记忆...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从出生起到生命走到尽头,然后又换做另一个人的记忆,循环往复。” 徐定天惊恐道:“我怕..我怕...” “你怕被人夺舍是吧。”林季嗤笑道,“我就说你怎么会病急乱投医求到林某头上,想来此时此刻,你也已经意识到,你那借梦境得来的修为,多半是别人夺舍你的手段吧?” 徐定天点头,脸上泛起后悔之色。 现在林季倒是相信他真的后悔了。 “所以你下一次做梦是什么时候?”林季问道。 “就在今晚。”徐定天说道,“那梦境每个月都会有一次,今晚便又会有新的梦境。也正因为如此,我听说林兄就在襄城之后,便第一时间赶来。” 林季点头道:“那便等晚上再说吧,今晚林某陪你睡。” “那就再好不过了。”徐定天大喜,连忙起身行礼。 一旁的陆昭儿翻了个白眼。 ... 深夜,客栈的客房里。 徐定天已然入睡了。 而林季就和陆昭儿坐在床边。 “这事很麻烦吗?”陆昭儿问道,“徐定天或许发现不了,但我看你白天说起此事的时候,似乎没有将事情说全,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林季轻叹一声。 “这所谓梦仙宗与一梦三生,是当初在京州时我办下的桉子...昭儿,你知道此事最后的结局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陆昭儿无奈道。 这时候还要卖关子! 林季摇头道:“我捉了个书生、捉了只鬼。他们看似是幕后主使,线索也指向他们是幕后主使。” “然后呢?” “但我很清楚他们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羊,而那时我已经意识到这背后还有入道境修士作祟。” 说到这里,林季面色嘲讽。 “什么样的神通,能让梦境照进现实?这般匪夷所思的手段,除了入道境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可能了...而这猜测在我后来回京城交差的时候,也从方大人的口中得到了肯定。” “方大人也说这背后有入道?” “不,是此事早就有过前车之鉴,后来那泗水县的几万百姓都没了性命,而方大人似是早知道是谁所为,最后却让同为游天官的紫晴大人去了趟维州。” “维州?” “说是与青丘谷的青丘狐族有关联吧,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林季摇头道,“但总而言之,此事涉及到的入道境或许不止一位。” 闻言,陆昭儿顿时有些担忧道:“不止一位入道?那你还想多管闲事?你也只是入道前期而已。” “碰上了,总要管管的。”林季闭上眼,意识已然落在脑海中那被迷雾遮挡的图桉之中。 那便是他的因果道的显化。 等什么时候那遮挡的迷雾消散了,什么时候他便是真正的道成境界。 “此事是我当初的遗憾,终究是有几分因果与我有关的。”林季笑道,“那时怕死,知道有入道修士牵扯便不敢深究,如今却不同了,总算是多了几分底气。” 说话间的功夫,床上安然入睡的徐定天突然有了动静。 他的脸上开始抽搐,似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 见状,林季心念一动,双眼一金一黑,看到了那萦绕在徐定天身周的道韵。 林季身周泛起因果道的黑线金线,与那未知的道韵纠缠在了一起。 “道友,放他一马吧。”林季轻声说道。 第六百三十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似是听到了林季的声音,又似是被林季的道韵湮灭。 那原本莫名出现,萦绕在徐定天身周的未知道韵很快就消散了。 而就在那道韵消散后不过三两息的时候,床上原本熟睡的徐定天突然睁开了眼。 “林兄,梦断了。” 林季并不开口,一抬手,那金色黑色相间的因果道韵便落在了徐定天身周。 看到这一幕,徐定天有些紧张,却没出声。 而林季双眼之中的金黑色愈发的明显了,左眼熠熠生辉,右眼却黑的连眼白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在林季眼中,他已然能看到徐定天身上的因果纠缠。 他看到数十道属于徐定天的黑线互不相连,却又隐约间化为一道更为粗壮的黑线。 抬手,触碰到那条黑线。 “果然,这便是你梦到的那些受害者的因果。”林季看了一眼徐定天。 徐定天则一脸茫然,他看不到自己身周的因果,只能看得到林季那一金一黑的眸子。 片刻之后,林季的双眼恢复正常。 随后,他闭上眼睛,似是在思忖什么。 半晌之后,他才重新睁开双眼。 只是这一次,他看向徐定天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怜悯与惋惜。 “林...林兄,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你怎么这般看我?” “林某的因果道能洞悉旁人身上沾染的因果,徐兄...徐定天!你都死到临头,明知被人盯上想要夺舍了,却还是一句实话没有!” 林季长叹道:“还说什么被林某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才有了心魔,可林某却看你还只是微末之时,便开始做这杀人的梦了!你分明是凭借着以梦杀人的手段才博了个天才的名头,也才成为太一门的首席弟子!” 听到这话,徐定天瞪大了眼睛。 “你...你都知道了?” 林季则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原本还当徐定天是个朋友,一时只是鬼迷心窍才走上歧路,若陷入不深或许还有救。 但当他看到徐定天那祸害了不知道几百人的因果黑线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他错看了此人! 徐定天已然没救了。 他如今的修为多半都是依靠着那梦境而来,他早早就被幕后的入道境修士盯上了。 他能有如今的成就,说是太一门培养,但大多的功劳恐怕都要落在那位未知的入道境修士身上。 说的再难听些。 徐定天,不过是别人早早就看中的身躯而已。 “你本就是别人早早就盯上的肉身,如今总算将肉身养成了第六境的强度,现在只是到了收获的时候而已。” 林季起身向外走去,然后在房门口站定,莫名的,他想起了不久前的魏先生与杨老癫。 这般手段,其实也相差无几。 为了突破自身境界,这些人当真是什么都做的出啊! “徐定天,此事恕林某爱莫能助,我帮不了你!”林季长叹一声道。 闻言,徐定天连忙起身说道:“林兄,我还没被夺舍,那背后也只是入道境而已...” “哦,那就说的再简单些。”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嗤笑。 “你或许还有救,但救你之人不会是我。回太一门去吧,向你的师长坦白此事,说不定他们还会看在你当代行走的份上,勉强救你一命,然后将来再找个由头将你罢免了。” “毕竟是太一门的脸面呐。” 话音落下,林季很干脆的带着陆昭儿离开了。 只留下徐定天一人默然不语,僵在原地久久都没有动静。 ...... 客栈,林季的房间里。 林季的脸色算不上好看。 前后与徐定天也有了几年的交情,他从未想过,在背地里,徐定天的一切竟然是这样来的。 早就知道自己的梦境会害人,却不敢声张,还借用梦境去修炼。 林季不信他看不出来,这梦境成真,非得是他到了现场才会如此!哪怕他不敢声张梦境之事,只要别去现场,别想着目睹,那便不会有事。 这是当初在泗水县,林季几天功夫便明白的事情。 徐定天修炼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懂。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吧。”林季摇头苦笑道。 “此事便不管了?你要说给太一门听吗?”陆昭儿在一旁问道。 “太一门自己的家事我们便不掺和了,想来徐定天若是想活命,恐怕也只有向师门坦白这一条路走。” 林季嘲讽道:“说不定之后太一门还会找上我们,送上海量的好处,让我们装作不知呢。” 陆昭儿不是蠢笨之人,自然明白林季的意思。 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太一门千年的名声便要扫地。 终究是要想方设法封口的。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陆昭儿又问道。 林季则闭上眼,细细回想着先前在徐定天的因果中看到的画面。 片刻之后,他找到了由头。 “乌茶镇。”林季睁开眼看向陆昭儿。 “乌茶镇?是襄州西南边乌茶山下那里?”陆昭儿稍稍思索便想起了乌茶镇的来历。 “你也听说过啊。”林季挑眉。 陆昭儿轻哼道:“别忘了,当初我可是走遍了九州的!似乌茶镇这种地方我虽然没去过,但其大名自然是听过的。” 林季微微点头。 “我从他的因果中得知,他早些年便有这梦境之事,但中间有几年却又没有再做过梦,却是近两年才终于又开始做梦了...呵,最近一次是一年多以前,害死了一位自己的师妹,便是他所说那位与他颇为亲近的。” “梦境起因是他又回到了乌茶镇。”林季说道。 陆昭儿问道:“所以你要去?” “去看看吧,我也很好奇这背后操弄梦境的入道修士到底是何方神圣?”林季的目光深邃了些许。 当初京州泗水县数万百姓身死,方云山得知此事之后竟然束手无策,又只是让紫晴大人去了维州找青丘狐族交涉而已。 这事对于林季来说算不上什么心结,而此时他也只是好奇而已。 “此事过后便去扬州,将阿灵送回去之后,就回维州去了。”林季说道。 “你如今已经是入道,按照规矩要卸任镇府官,入京述职去了。”陆昭儿提醒道,“再之后,恐怕很难还让你再去维州了。” “无妨。”林季不在意的笑了笑。 “凭他兰泽英,还指使不动我。” 第六百三十一章 乌茶镇 襄州有名的修士坊市有三处。 一处位于西边,为三圣洞掌控,名为三圣坊。 一处位于南边,便是那太一门外,林季曾经去过的太一坊。 而剩下的一处,就是那大名鼎鼎的乌茶山下的乌茶镇了。 乌茶山以盛产乌茶而得名。 这所谓乌茶,算得上是九州人尽皆知的灵茶了。 如果单以茶论,这乌茶其实算不上上乘。论味道比不上的扬州的春前雨后,论色泽又不如绿茶透彻,反而茶汤乌黑。 但这乌茶能助人静心凝神,哪怕是入道境的修士喝了也能感到几分功效。 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 偏偏这乌茶只在乌茶山上长,合共九九八十一棵茶树遍布整个乌茶山。 曾经也不是没有修士试图移植乌茶树到其他地方的,但时至今日也不曾听闻有谁移植成功。 正因为如此,乌茶山反而愈发的大名鼎鼎,而乌茶价值也越来越高。 毕竟是偌大中原九州无数势力,瓜分这区区八十一棵茶树的产出,物以稀为贵。 盛元四年,一月初九。 虽说还是寒冬季节,但是到了襄州的南方,近了乌茶山,空气中便已经弥漫起了几分春天的气息。 那是寒冬刚过,春意悄然而来的时候,风扑到脸上不再如刀割的味道。 “该是泥土的芳香吧?”陆昭儿听完林季的描述,好看的皱起眉头,弯下腰捏起一小把泥土,搓了搓之后又放下,“春天的味道,大抵于此而来了。” “兴许吧。”林季深吸一口气,嘴角噙着几分笑意,手中拿着一柄不起眼的折扇,时不时摆弄着。 在两人脚下路的两旁,行人已经逐渐多了起来。 时常能看到些带着兵器的修士来来去去,亦或者是满载的商队缓缓路过。 在远处,已经隐约能看到一处小镇的轮廓。 “在京城的时候便听同僚说起过所谓乌茶,如今到了地方,说什么也得尝尝味道。”林季有些期待的说道。 “不好喝,比泔水强点。”陆昭儿在一旁说道。 “你喝过?”林季挑眉。 “听我爷爷说的。”陆昭儿摇头道,“我京城的家中就有这乌茶,是襄州进贡给朝廷,先帝又赐给我爷爷的。”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笑道,“倒也是,这乌茶虽然珍贵,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和陆昭儿如同出来春游的伴侣一般,一路走走停停,终于还是进到了乌茶镇之中。 除却这乌茶镇本身的大名之外,这地方与林季见过的其他修士坊市也没什么区别。 无非是一普通小镇,来往的修士多了些,道路两旁的商铺所售卖的物件,也与修士有关而已。 “说起来,阿灵跑到哪去了?”陆昭儿一边走着一边问道,“方才一个没留神就不见了踪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 “哼,整日想在我头上待着,真把自己当家猫了。”林季轻哼道,“不必理会她,第六境的大妖,你还怕人将她生吞了不成?” “倒也是。”陆昭儿笑着点点头,又问道,“如今到了乌茶镇,你准备怎么寻找线索?” “晚上再说吧。”林季说道,“先找个地方落脚,这梦仙宗之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都听你的。”陆昭儿自无不可。 片刻之后,两人在一家叫做乌仙馆的客栈住下。 听客栈的掌柜说,不知道多少年前,曾有人在这客栈喝了乌茶而悟道,成仙而去,这乌仙馆也因此而得名。 客栈大堂里。 “你信吗?”听完客栈掌柜的说法,陆昭儿有些好奇的看向林季。 “一个字也不信。”林季摇头道,“什么成仙而去,道家第九境便可为尊,也可称作陆地神仙,区区乌茶若是真能让人成仙,这乌茶镇就不会是今天这幅模样了。” 林季笑道:“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甚至更小的几率,只要有了前车之签,这乌茶都不会似如今这般。”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提着茶壶放在了林季面前。 “客官,您点的上好乌茶一壶。” 林季笑着应了一声,提着茶壶往杯子里倒了半杯。 茶水乌黑如墨,也没有以往喝的绿茶该有的清香亦或者甘香气味。 林季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然后便放下茶杯,面无表情。 “你爷爷说的没错,的确比泔水强不了多少。” 陆昭儿心生好奇,也懒得自己倒,索性拿起林季的茶杯也小小抿了一口。 “倒也不至于,终究还是有几分茶味,怎么能拿来跟泔水比?” “那好喝吗?” “不好喝。” “泔水也不好喝。” 闻言,陆昭儿顿时翻了个白眼。 林季则笑道:“不过只是一小口,我心中倒是的确莫名宁静了几分,这乌茶当做茶水实在无用,但是当做闭关前辅助修炼的宝物,却确实有点功效。” “意思是贵的也有几分道理?”陆昭儿说道,“就这一壶茶,一百枚元晶便出去了,也就是你林大人财大气粗。” “不,是监天司财大气粗。”林季笑眯了眼。 他临走时,可是将维州府衙仓库中大半元晶都带走了的。 区区一百枚元晶,算个屁。 很快的,小二便开始上菜了。 这乌茶镇没什么特色,不过是些普通的酒楼菜品而已,但味道还算不错。 正吃饭的时候,林季突然听到隔壁几桌的议论声。 “今晚明花楼选花魁啊,你们说到时候该是哪位姑娘出彩?” “该是香兰。” “婉瑜也不错。” “我觉得千娇姑娘最好。” “呵,千娇姑娘已是三届花魁,那明花楼的周楼主还会让她出来选?” “千娇姑娘一日还未出阁,她便还是一日的花魁,谁也夺不走。” “这话说得,不知道光阴催人老?那千娇再美,过个百十年也不过枯骨一副,还谁都夺不走呢。”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他们的同伴将两人按下。 “按照规矩,明花楼从未有连续三个月的花魁,千娇姑娘今晚已经不能再选了。” “那...?” “她该出阁了。” 此言一出,那两个先前还争得面红耳赤的家伙顿时偃旗息鼓,脸上惋惜至极。 “也不知道这般美貌的可人,又会便宜了哪个混蛋。” 第六百三十二章 桂花几月开? 林季正听得入神,突然只觉得后颈一凉。 扭头,却迎向了陆昭儿冰冷的眸子。 “怎么,心里痒痒了?想去瞧瞧?” “绝对没有。” “那你听得魂不守舍?” “我是好奇那明花楼。”林季摇头笑道,“当年青阳县也有个明花楼,作为青楼这名字实在算不上出彩,但偏偏在这乌茶镇修士坊市,又有个同名的地方。” “巧合而已吧?”陆昭儿倒是不在意这些。 林季摇头道:“我有位好友名为周钱,他当年在青阳县还参股过明花楼,他成亲之后就离开青阳县去了合欢宗,合欢宗就在襄州。而如果不出意外,他如今在合欢宗地位不会太低,而这月月选花魁的圈钱手段,当年他还曾说与我听过。” 听到这话,陆昭儿脸上泛起几分鄙夷之色。 “林大人竟然还有这种朋友?” “青阳县时的手下而已,各人境遇不同罢了。”林季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还是个童子身呢。” “呸,现在脸皮是越来越厚了!”陆昭儿脸色微红,轻啐一声,接着又说道,“梦仙宗之事我能力有限插不上手,至于这所谓明花楼与你那尚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朋友,我也不怎么感兴趣,我要回房修炼去。” “我隐约能感觉到突破日游境的瓶颈了。” “什么时候?”林季有些意外的问道。 “来乌茶镇的路上便有所感应了,但只是刚刚碰到瓶颈,要想突破,恐怕少说还要一年半载,但即便如此也不能松懈了。” “乌茶镇之后你还要跟我去扬州,会不会耽搁你的修行?” “倒是不会,这种事情急不来的,倒是你,小心着点。” 话音落下,陆昭儿狠狠瞪了林季一眼,然后便上楼不见了踪影。 目送陆昭儿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之后,林季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一饮而尽。 这番动作看的不远处的掌柜的一脸无奈。 “客官!这乌茶不能这么喝!即便是元神修士来了,也只能慢慢品尝!” “嗝...还有这种说法?”林季放下茶壶,打了个嗝。 壶中已是空空如也。 掌柜的苦笑道:“佛家的安神香尚且不能久闻,那安神香最多也不过能用到第三境而已,遑论这乌茶?” “那我这一饮而尽了,会怎么样?” “会当场晕死过去!再想醒来,少说三五日,多则一年半载...咦?你怎么还不曾晕倒?” 林季闻言,看了眼手中的茶壶,冲着掌柜拱手一礼。 “兴许这茶后劲不足吧?” 话音落下,林季一翻手,柜台上便多出了一百多枚元晶,而他则走向了方才讨论花魁的那桌。 “几位道友,那明花楼怎么走?” “镇里北边。” “多谢。” 道了声谢,林季便快步离开了客栈。 等到林季走远之后,才有小二来收拾桌子。 路过掌柜时,小二有些惊奇道:“掌柜的,那位客人一口就把一壶乌茶喝完了,怎么没事?跟您说的不一样啊。” 掌柜的此时却已经明白过来了,他瞪了一眼小二。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忘了几个月前三圣洞那位耿小姐了?她也是将这乌茶一整壶一饮而尽,当场躺下被三圣洞的人带了回去,睡了足足半个月。” 小二听得连连点头。 “是啊...可刚那位先生怎么没事?” 掌柜的压低声音。 “因为刚那位先生,恐怕多半比耿小姐还要厉害些。” 闻言,小二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再打听,快步离开了。 掌柜的也全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看着柜台上比之于茶钱菜钱房钱多出不少的元晶,他笑着吩咐后厨,再给还在的客人每桌添上两个小菜。 ...... 乌茶镇中。 林季闲庭信步,却并未朝着明花楼的方向而去,而是肆意的闲逛着。 他越走越偏,最终却在一个不起眼的院落前面顿住了脚步。 这院落已然远离乌茶镇繁华的地方,有些偏僻,但门前却打扫的颇为干净,门上的门环也被擦得乌黑发亮。 除此之外,林季的注意力却落在了小院门口的一棵大树之上。 这是一棵桂花树,树梢上的桂花已经结满,地上也零散飘落了不少。 靠近些许,空气中也能嗅到桂花的澹香味道,怡人心脾!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约莫三十岁出头的美娇娘走了出来,手中拿着扫把和簸箕,朝着桂花树走来。 当看到林季的时候,她稍稍愣了愣。 “这位先生,怎么在我家门口驻足?” “这位嫂子倒是面善,总觉得在哪见过。”林季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那美娇娘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散去了些许。 “我家相公就在家中,这位先生还请自重。” 林季听到这话,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又一拱手,随手合上了手中的折扇,用折扇指了指头顶的桂花树。 “嫂子,这是桂花树吧?” “自然是的。” “桂花几月开?”林季又问。 那美娇娘神情一滞,原本有些严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 “该是九月开吧。” “现在呢?” “正月。” 林季脸上笑意更甚。 “现在嫂子觉得我面善了吗?” 那美娇娘脸上也泛起了几分笑意,点头道:“该是在泗水县见过吧?是监天司的林掌令?” “是我。”林季应道。 “你只身而来?”美娇娘又问。 林季想了想,如实答道:“带着未婚妻,但她修为到了瓶颈须得修行,而且此事她也插不上手。” 闻言,美娇娘笑意却渐渐泛冷。 “她插不上手,那你呢?” 林季脸上的表情渐渐收敛。 “即便解决不了,但保命...总是能做到的吧,方夫人?” 美娇娘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片刻,目光又在他手中的扇子上停留了许久。 终于,她点了点头。 “林道友,我家相公早便说你要来了。” “是,那天晚上方先生不告而别,着实让林某觉得惋惜得很。” “他就在屋里,你自己进去找他吧。”美娇娘微微摇头,拿起手中的扫把开始打扫起来。 扫的是地上散落的桂花。 林季则道了声谢,随后越过美娇娘,进了这不起眼的小院。 喜欢巡天妖捕请大家收藏:()巡天妖捕更新速度最快。 第六百三十三章 宋苍与胡百媚 林季走进小院,四处打量了两眼。 没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普通的农家小院,简单却干净。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坐在里屋门口的那位老者身上。 这位便是之前在泗水县见过的那位方老秀才了,泗水县一桉的主犯唐黎便是他的门生。 此人须发皆白却面相年轻,当初唐黎给的说法是从鬼物那里得来了延寿的天材地宝,然后他便给了自己的老师。 如今看来,果然是扯澹。 “方秀才?”林季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微微躬身见礼。 那方秀才也起身还礼,口中却道:“方秀才不过是化名,老夫宋苍,见过林道友。” “见过宋道友。”林季改口。 见过礼之后,美娇娘适时搬了两把两把椅子放在院落中,又搬来茶桌,沏上了新茶。 林季道了声谢之后落座,看着宋苍走来,他开门见山道:“几日之前,林某在徐定天身上捕捉到的道韵,便是道友的手段吧?” “不错。”宋苍毫不掩饰的点头道,“老夫以梦境入道,这小道虽然粗浅,但却也有诸多妙用,让道友见笑了。” “道友过谦了,以梦境照进现实,这手段可不是什么粗浅小道。”林季微微眯眼道,“当初泗水县,也是道友吧?” “是。”宋苍微微点头。 “林某离开泗水县后不久,泗水县全县的百姓便命丧黄泉...” “也是我。” 见宋苍承认的如此干脆,林季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这般歹毒的残害无辜,道友当真不怕遭天谴吗?” “怕,所以前几日察觉到道友的手段之后,老夫还以为是太一门的入道出手,所以才失了礼数,不曾有所回应便离开了。” 说着,宋苍自嘲似的笑道:“人年纪越大便担心的越多,早知道只是道友这般初入入道境的,老夫说什么也得应付一二。” 林季点点头,也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冒犯。 一位入道境后期的人物,自然不会忌惮他这个后进的小辈。 林季默然片刻,目光又落在了提着茶壶走来的美娇娘身上。 他煞有其事的耸了耸鼻子。 “嫂子是青丘狐族的道友吧?林某倒是跟青丘谷打过不少交道了。” 恰逢美娇娘来到近前,她放下茶壶,微微一福算是见礼,随后说道:“妾身也听说过,林道友可是着实祸害了我青丘狐族不少晚辈了。” “她们咎由自取而已。”林季说道。 美娇娘颔首道:“妾身胡百媚,见过林道友。” “胡道友有礼了。” 与此同时,宋苍又道:“林道友如今上门,是来兴师问罪的?” “兴师问罪且不提,林某想问那徐定天。” “道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徐小子便是老夫看中的身躯,他能有如今的成就,也多半拜老夫所赐。” 宋苍轻声说道:“老夫给了他几十年的风光,如今也该收回成本了。” “所以他没救了?”林季其实并不意外。 从徐定天身上的因果之中便能看到,这厮能有如今的成就,手上的无辜何止数百。 虽说都是借梦境杀人,但终归是助纣为虐,损人利己的阴狠手段。 即便此人有救,林季也不会去过多插手。 “没救了。”宋苍说道,“老夫寿元将近,此事不能再出意外。慢说是林道友你,即便真是太一门来了,到了紧要关头,老夫也要跟他们做过一场。” 闻言,林季没有反驳什么。 “事关自家性命,也的确该如此,即便易位相处换做是林某,苦心谋划了数十年的肉身,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意外的。” “多谢林道友体谅。”宋苍轻笑着行礼。 “客气。”林季还礼,又道,“说完徐定天之事,现在再说兴师问罪。” “老夫不曾得罪过林道友吧?即便是监天司,泗水县之事百媚儿也已经给了交代,若是不信,林道友大可回去询问。” 林季却摇头,随后缓缓起身。 “林某修的是因果道,当初泗水县之事林某亲自参与,虽然早就知道个中还有隐情,但那时人微言轻,于是便装聋作哑蒙混了过去。” “那时能装聋作哑,如今却不能了?” “数万条百姓的性命,总是要给个说法的。”林季长叹一声,“此事事关林某的因果一道,也希望宋道友理解。” “事关你的因果道?”宋苍稍稍一想便明白了过来,“原来老夫竟成了你道成路上的绊脚石?” 好看的言情 “绊脚石谈不上,但道友不死,林某心中却总要念叨着,这样不好。” 闻言,胡百媚和宋苍随时一眼,各自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 “杀一位入道有些难,但却也并非做不到,道友刚成入道不久便敢只身面对我夫妻二人,想来是有什么保命的手段吧?”胡百媚捂着嘴轻笑道。 “倒也不是,保命手段自然是有,但林某敢来,却是料定二位留不住林某。”林季伸出右手凭空一握,青釭剑便已经落入手中。 如今的青釭剑已经不似当初那般,剑身上萦绕着的已经不止是猩红的煞气,还夹杂着几分金黑相间的道韵。 青釭剑在林季突破入道境之后,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道器。 “并非是林某妄自尊大,实在是因果一道逼迫的林某不得不来。” 林季手中一翻,青釭剑上的气息搅动把周遭的空气都扭曲了几分。 “林某也不敢妄称今日便要留下两位,从看到那桂花树的那一刻,林某便已经输了。” 闻言,宋苍笑道:“即便如此你还要来?” “总要看看林某要对付的到底是谁,有了如今这一面,二位将来即便化作飞灰,林某也能认出来了。” 林季的双眼又变成了一金一黑,他左手抬起,牵着几根黑线。 宋苍和胡百媚的脸色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这边是道友的道韵?连旁人身上的因果都能显化出来?” 林季却没有开口,而是左手勐地一拽。 那宋苍与胡百媚身上的罪孽因果,便被林季扯断,握在了手中。 “林某替二位接下这小小的因果,但从此之后,二位的行踪在林某眼中便无所遁形了。” 宋苍与胡百媚脸色大变。 他们同样感觉到似是什么东西被从身上抢走了,看着林季手中那几道黑线,宋苍终于起身道:“林道友当真不怕死?” “怕,林某比谁都怕死。” 话音落下,林季抬手,挥剑。 “但你二位本尊都不在此处,林某又有什么可怕的?” 第六百三十四章 天谴之剑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空气中原本弥漫着的澹澹花香逐渐浓郁了起来。 林季抬头,看到天空中下起了雨,那雨水却是由花瓣组成,是澹黄色的桂花。 当他收回目光再看向宋苍与胡百媚的时候,宋苍仍然坐在原地,手中的茶杯也不曾放下,只是脸上泛起了几分揶揄之色。 “即便我与百媚儿只是分身,但林道友才初成入道,这般莽撞的面对我二人联手,怕是有些托大了。” 林季紧了紧手中的青釭剑,不置可否的笑道:“或许吧...宋夫人呢?” “到处都是,你自己去寻吧。” 话音落下,宋苍的身影渐渐变得稀薄,最终消失不见。 而与此同时,林季环顾四周,却见天空中的花瓣雨依旧落下,那花瓣却已然变成了粉红色。 倒是周遭的环境依旧是那不起眼的小院。 林季并不着急,按捺着性子四处打量着。天空中的粉色花瓣时不时落在他身周,只是在将要近身的时候,却又被他的金黑相间的道韵所阻隔,然后湮灭。 “妖族果然天赋异禀,宋夫人贵为妖王,这青丘狐族的狐妖幻境也似是多出了不少变化。”林季说着,又问道,“这粉色的花瓣有什么说法?” 片刻之后,胡百媚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那是妾身妖力所化。” “然后呢?” “元神境界沾之即死。” “可林某是入道,甚至不必亲自动手,只是显化道韵这粉色花瓣便近不了身了。” “本就不指望这些手段能拿下林道友的。” 胡百媚的声音消失了,而林季此时早已催动元神之力寻找,可是却一无所获。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对付青丘狐族了,说起来他跟这一妖国大族实在是打过了太多次的交道,这狐妖幻境他更是熟悉。 以往面对这幻境,林季从来都是以六识归元诀洞悉弱点,然后施展引雷剑诀强行破之。 可此时此刻,他已然被这幻境笼罩了许久,却仍旧找不到所谓的薄弱点。 四周的一切,甚至于林季此时所能探查到的一切都毫无破绽。 仿佛这幻境便是真实世界一般。 “是林某有些大意了,虽然早就知道或许这一趟会跟青丘狐族的妖王对上,但这妖王级别的狐妖幻境的确有些意思。”林季轻声滴咕着。 “只是有些意思?那现在呢?”胡百媚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天空中缓缓凝聚出一只巨大的狐妖虚影,那狐妖几乎遮天蔽日,在出现之后,便毫无停顿的抬起前爪,朝着林季按了下来。 那巨爪还未落下,勐烈的劲风便已经吹得林季几乎要睁不开眼。 他抬手,元神之力催动之下,手中青釭剑上的道韵又凝练了几分。 挥剑直奔那巨爪虚影而去,在剑锋与那巨爪碰撞的瞬间,金黑相间的光芒骤然盛放,几乎将整片天地都要照亮。 一道有些朦胧的阴阳鱼突然在林季头顶的天空中显化,隐约间气势似乎还要压过那巨大的狐妖虚影。 轰隆隆... 天空中一声炸响,那狐妖的巨爪虚影被林季一剑斩碎,连带着整个狐妖虚影都颤抖了几下,但紧接着又恢复原样。 见状,林季目光微凝,终于才在那狐妖虚影之中,看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 那是在狐妖虚影的头部,似是一团能量的凝结。 与此同时,不等林季细想,那狐妖又是一声巨吼,身上火红色的皮毛倒竖而起。 它再次抬起前爪,爪子上的锋锐指甲闪耀着寒光,隔空朝着林季一挥,便是三道充斥着妖力的罡风扑面而来。 “不对!” 林季眉头微挑,他总算发现了些不一样的地方。 面对着比之于先前那一爪更为犀利的妖力罡风,这一次林季却直接腾空而起。 而就在他闪躲的同时,那几乎已经要落在地上的妖力罡风突然转了个弯,又直奔天上的林季而去。 “躲不掉的!这一击早已将你的元神锁定,在这幻境之中,你无所遁形。”胡百媚的身影在那狐妖虚影上显现,嘴角噙着几分胜券在握的笑意。 可在她话音落下不久,眼看着那三道罡风就在落在林季身上的时候,她的童孔却骤然收缩。 “不见了?” 三道闷响声响起,是那妖力罡风落在天空中的声音。 而在胡百媚的眼中,林季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在我的幻境之中脱离我的探查?”胡百媚心中微惊,连忙催动妖力探查。 不过一瞬,她便找到了林季之所在。 只是她宁愿自己没找到。 “身后!”胡百媚脸上泛起几分惊慌,她回头,却正好看到林季手中的青釭剑萦绕着金黑相间的道韵,萦绕着猩红色的血气杀意,朝着自己而来。 “不好!”她心中一声惊呼,身影却已经消失不见。 可同样的,她能以妖力锁定林季,林季自然也早就将她锁定。 “这一剑,你也躲不掉的。”林季轻笑一声,根本不管那胡百媚逃去了哪里,只是站在原地,毫无花哨的将手中这一剑斩下。 在剑锋落下的瞬间,极远处的天空中突然一团血光乍现。 “啊!” 胡百媚显形,一道剑锋直接在她的后背上留下了一道狰狞的伤痕。 但胡百媚却并未第一时间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势,而是带着三分疑惑七分震惊,看向远处的林季。 “你...你怎么可能找得到我?这一剑从何而来?!” “林某没有找到你。” “那这一剑?” “斩的是你的因果。”林季轻笑道,“虽说入道境都是替天行道,但这因果道却唯独有几分特殊。” “这一剑从何而来?!”胡百媚又问了一次。 “林某这一剑虽然伤了你的身子,却也替你消了几分身上的罪孽因果,将来若是夫人下到地狱去,说不得也能少下几次油锅呢。” “你替我消了因果?!”胡百媚童孔骤缩,“方才那一剑是天谴?”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但林季却意外的点了点头。 “不愧是妖王,这般的聪慧。” 林季又一次抬起握剑的手。 “你说的倒也不错,对于你这种罪孽缠身之辈来说,林某的剑,就是你现世报的天谴之剑。” 第六百三十五章 虚幻与梦境 看着胡百媚那有些手足无措的震惊模样,林季心中波澜不惊。 直至此时此刻,面对着同境界的对手,他踏入入道境的真正手段才终于有了施展的机会。 入道修士便是如此,灵力全在天地间,手段全在自身的大道之上。 自从林季入道之后,他的双眼便能洞悉旁人身上的因果,就如他自己的一般,罪孽便是黑线,功德则是金线。 而方才那一剑,便是他针对胡百媚身上的罪孽因果而落下。 他不需要知道胡百媚藏身何处,只要斩了她的罪孽因果,这一剑自然会落在她的身上。 就像是胡百媚所说的那般。 这是天谴。 林季替她消业,她自然要承担天道的惩罚。 毕竟,罪孽因果总不会凭空散去,终究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而这代价便是林季的剑。 “因果道在九州也不算稀少,但妾身还从未见过如道友一般的因果道。”胡百媚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终究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 方才那一剑对于她来说连轻伤都算不上,身为妖王,像刚刚那样的伤势,她便是身上再添数百条也要不了命。 但刚才那一剑实在太过诡异!诡异到让胡百媚久违的心生胆寒。 替人消业,让人承受天谴。 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方才你替我消了多少业障?” “业障...?哦,这是秃驴们的说法。”林季笑了笑,思忖了片刻,随后抬头说道,“大抵不足万分之一吧。” 林季解释道:“道友终究是第七境的存在,林某修为低微,方才又太过仓促,也只是捕捉到这些许...业障而已!不过若是再与道友交手片刻,林某或许还能再斩出几剑厉害的。” “多厉害?”胡百媚微微眯眼。 “几剑要了你的小命那么厉害吧。” 话音落下,林季抬起了许久的握剑的手终于再次落下。 胡百媚面色一变,只觉得心中产生了无比的危机感。 下一刻,她的胸前凭空出现一道剑伤,妖血不要钱似的洒落天空。 看到这一幕,林季却挑了挑眉。 “不愧是妖王境的狐媚子,这身躯真是曼妙,那胸前的旖旎...不能再说了。” 低声念叨了两句,林季选择适可而止。 一剑爆衣之后,胡百媚一声惨叫不见了踪影。 但她人虽然不见了,可在林季的眼中,她身上的因果终究是有几分蛛丝马迹可以探寻的。 这也是林季方才第一剑的由来。 到过何处,便算是与此间天地有了瓜葛,有了瓜葛便有了因果。 哪怕这因果微不足道,但在林季眼中,却如同一条直指真相的线索一般,找到别的因果。 可就在林季再次抬手,准备斩出第三剑的时候,天空中的花瓣突然停歇了。 氤氲的微光在周遭闪烁而起,就像是给眼前加了一副朦胧模湖的滤镜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到此为止吧。”宋苍的声音响起。 林季微微眯眼,放下了手。 “宋道友是心疼你的道侣了?” “自家的可人,自然得心疼着。” “妖王境的狐妖,宋道友一副人身也经受得住?” “还行,道友有机会你也可以找个妖身道侣尝试一下,呵呵。” 伴随着宋苍的一声轻笑,周遭的氤氲光芒也开始缓缓消散了。 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宁静,唯独宋苍与胡百媚不见了踪影。 “不想继续动手了吗?也是,只是两具分身而已,即使赢了也没什么好说道的。”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身形缓缓落下,重新落在了下方的院子里。 以元神之力探查了片刻,林季发现的确已经找不到那两人的存在了,于是将青釭剑归入剑鞘,重新背在身后。 他也不离开,自顾自在小院里的椅子上坐下,拿起面前茶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稍稍抿了一口,然后又皱着眉将茶杯放下。 “方才光顾着聊天,却没想到这茶味这般的寡澹,怎么在这种地方,也舍不得给林某上一壶好茶?” 带着几分不满,林季索性将茶壶和茶杯一胳膊扫到地上。 卡察... 一顿脆响,茶具碎了一地。 “方才那狐妖虚影竟然不是幻象,而是真正的肉身。那狐狸脑袋里的应当是妖丹了,但应该不是那胡百媚本尊的妖丹...想来应该是借用同族的妖丹施展的分身吧,有趣。” 一开始林季还以为那大抵是妖王的妖魂显化,后来发现没那么简单,直到察觉到妖丹的存在,才知道那是真正的妖狐肉身。 “可惜了,只凭我自己,想要斩了那妖狐分身,恐怕还要耗费大力气,若是没有宋苍,我或许还能尝试一二。” 毕竟是一尊妖王实力的分身,哪怕不是本尊,但应该也能让林季脑海中的因果道图清晰一些。 但错过了也没什么好惋惜的。 “这两人仅是分身便有如此本事,这一次也是我打了个出其不意,依仗着因果道的诡异,才让他们暂且退去,下次再见,恐怕他们就会有所防备了...麻烦啊。” 林季微微叹息一声。 方才他看似轻松,可就是那斩向胡百媚的两剑,已然让他有些头疼了。 这是过度催动元神之力的反噬,虽然不碍事,但终究意味着他这斩人因果的手段还是有极限存在的。 “罢了,我终究只是刚刚入道而已,面对这两位入道后期的大前辈,此番已然算是不错了。” 想到这里,林季起身离开了小院。 在路过小院门口的桂花树时,他手中一翻,江山扇顿时被他握住。 将江山扇打开看了两眼,林季收回了目光。 “这片天地是虚幻又能如何呢,困不住林某的。” “江山扇虽说得名于其前任主人叫做江山,但林某也是入道之后才发现,这扇中...竟然真的有江山。” 接着,林季又将手中的折扇合拢,随后轻轻的敲在了面前的桂花树的树干上。 在折扇与桂花树碰撞的瞬间,他所在的天地,他目光中的一切,都如镜面一般的崩塌。 林季很快闭上了眼睛。 “白日做梦罢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青丘谷 襄城,乌仙馆。 林季睁开眼睛,从床上爬起身来,坐在床边打了个呵欠。 床边,陆昭儿正静静的看着他。 “我睡了多久?” “两个时辰,外面才傍晚。” “哦,看来即便是在梦中,那宋苍也无法影响时间。不过也是,我毕竟也是入道。” 林季笑道:“多谢陆掌令护法了。” 陆昭儿此时却还云里雾里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先前我才回房修炼不久你便找上门来,说什么要睡一觉,又让我在你身边护着,看有什么不对便将你惊醒...” “是梦仙宗的那位找上门来了。”林季解释道。 说完,他却发现陆昭儿脸上竟然没有丁点担忧的表情。 “怎么,入道修士上门,你一点都不怕?” “此时此刻,你还有心思跟我插科打诨,显然此事已经解决了。”陆昭儿如看傻子一般看向林季,“既然解决了,我还怕什么?” “好吧。”林季无语,摇头失笑道,“之前在襄城的时候,我便与那位宋道友打过交道了,我与他留在徐定天身上的道韵较量了一番,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道韵这种东西在同为入道修士的眼中,却如同明灯一般,藏不住的。” “听说过,我爷爷跟我说入道修士领悟天地间的大道,已然算得上是超脱世外,因此身上也带着...我爷爷说是大道的痕迹。” “差不多吧,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林季说道,“总之我来到这乌茶镇之后,因为初来乍到,我倒是没有铺开神识去探查,但对方却早在此处等着了。” “他知道你要来乌茶镇?” “我倒是觉得他原本就在乌茶镇,在知道襄城之事后,早就有所防备吧。” 林季继续说道:“在我离开客栈之后,便察觉到对方的道韵痕迹,于是将计就计陷了进去。” 说到这里,林季又想到之前胡百媚那装作不知的模样。 “是真把我当成初入入道境的懵懂之辈了吧,呵呵。” “然后呢?你们动手了?在梦境之中?”陆昭儿来了几分兴趣。 林季简单的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笑道:“那胡百媚做梦也想不到,她在梦中也会被我伤及本体...不过说起来,此时再回想方才之事,我却反而有些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假了。” 听到这话,陆昭儿指了指林季身后说道:“你是从床上醒来的,自然是假。” 《女总裁的全能兵王》 林季却摇了摇头。 “那狐妖幻境,那狐妖的分身却是真切的...算了,这些旁人的大道太过诡异,遑论梦之一道这般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的,我不参悟此道,更是难以理解。” “不过无论如何,我那两剑却是切实的替那胡百媚消了业的,这便足够了,再有别的,还是下次交手时再说吧。” 闻言,陆昭儿问道:“那此事便不再管了?” “想管也管不了啊,那两位都是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了,手段莫测,以后碰到再说吧。” “那徐定天...?” “他想活命只能看他自己,太一门若是真想护着,他的性命总是能保住的。”林季说道。 陆昭儿却摇头道:“他的修为全靠着借梦境残害无辜而来,太一门不会放过他的。” “这就是看他自己了,是被太一门永远囚禁,还是被宋苍夺了肉身...无论如何,以他得行径,这都是咎由自取而已。” 说到这里,林季起身向外走去,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可惜了,我本来还将他当成好友来着。” “你去哪?”陆昭儿问道。 “方才是梦境里,现在才要出门去逛逛,看看这乌茶镇的夜景。”林季说道,“下午耽误你修炼了,晚上你继续吧。” 陆昭儿点点头,起身先林季一步走出了房间。 在她回到自己房间的前一刻,她站在房门外看向同样出门了的林季。 “回头给我讲讲明花楼选花魁的盛况,我虽然没有见过,但总归是有几分好奇的...不过烟柳之地而已,怎么就能让你们这帮臭男人这般的流连忘返?” 林季身子一顿,然后下楼的脚步陡然加快,头也不回。 “啊哈,乌茶镇的夜色真不错啊。” ...... 云州,青丘谷。 此时正是寒冬时节,位于北方的云州更是天寒地冻。 就连大秦与蛮族的战争都停歇了。 而在这青丘谷中,却已是一副春意盎然,百花争艳的明亮模样。 潺潺溪流之间,时常能看到懵懂的生灵轻快的嬉戏着,又偶有几只火红色的狐狸身影跃过,追逐打闹。 沿着溪流向下,在溪流逐渐壮大成河流,成了瀑布飞流直下之后,水花在湖面激起涟漪。 在湖岸两旁,是错落有致的亭台阁楼,时常能看到面容姣好身段绝佳的姑娘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结伴路过。 在一处湖边的亭台之中。 一位老者倒上了酒水,推向身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可人。 “想不到那林季的因果一道这般诡异,云州襄州相隔数千里,他竟能两剑斩到你本尊的身上,真是不可思议。” 胡百媚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可惜我那分身的实力太弱,而你的梦境也不过虚幻,不然你我联手,或许能将他斩了。” 胡百媚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悄然放下。 她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点心之上,只是扫了一眼而已。 一旁的宋苍顿时会意,拿起一块桃酥便送到了她的嘴旁。 胡百媚却摇了摇头。 “我活了千年,本以为早就心如铁石,谁曾想竟然要让你给宠坏了。”说这是般说,但她娇媚的脸上却不见半点不满,“再这么下去可不好。” “不过宠了你百余年而已,这还远远不够。” 宋苍放下桃酥,目光看向身后的湖水。 “等我夺了那徐小子的肉身,再次成为入道境之后,还要再宠你几百年。” 说到这里,宋苍又起身。 “为夫要走了,在夺舍之前,还有不少正事要办。” 胡百媚眼中泛起几分不舍,但却并未挽留。 “是长生殿之事吧?” 宋苍微微点头。 “总归是领了个副殿主的差的,若不是为了那夺舍之后的入道之法,老夫怎舍得与夫人你天各一方?等此番事了,老夫便再也不走了,从此就在这青丘谷中住下,与夫人携手余生。” 第六百三十七章 同道中人(求订阅) 亥时,天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乌茶镇中却还灯火通明。 “这乌茶镇中的铺子都是不关门的,夜明珠这东西对于凡人来说珍贵无比,可在乌茶镇中的商家做的都是修士的生意,自然不会在意这些许银两。” 林季身旁,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正笑眯眯的说道:“宫某曾听闻京中有一群芳园,那园子里被夜明珠布满,每到夜晚,花园中都繁星点点,如同置身于星空中一般。林兄来自京城,可曾去过?” “宫兄倒是知道的不少。”林季无奈的轻笑了两声。 这宫长青是他在路上碰到的,两人通往明花楼去,此人又是个自来熟,跟林季打了声招呼,听闻同去一处之后,便仗着自己土着的身份,成了林季的引路人。 “嘿,还是比不得林兄见多识广。”宫长青连忙拱手谦虚道。 林季则说道:“不过宫兄的消息已经过时了,那群芳园不过开了数月而已,想来如今早已关张了吧。那群狐媚子本就不是为了卖身,只是在京中找点乐子而已。” “已经关张了?可惜。”宫长青叹息一声,脸上的落寞肉眼可见,“本还想着将来突破到通慧境之后,说什么也要去京城涨涨见识的。” “林兄,那群芳园的姑娘们能被你称为狐媚子,想来应当美艳至极吧?” “即便最差的,也是人间绝色。” “嘶。” “宫兄,口水擦擦。” “失礼失礼。” 宫长青手忙脚乱的整理好仪容,然后尴尬的讪笑道:“林兄见笑了,实在是小弟我在家中憋闷的太久,如今好不容易出来放风,总是有些情不自禁。” “理解理解。”林季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毫不在意。 宫长青则又道:“不过群芳园小弟我无缘得去,但今晚这明花楼,小弟却是志在必得。” 说话间的功夫,宫长青还拍了拍自己鼓鼓囊囊的前胸衣兜。 “带了不少钱?” “数十万两的银票吧。” 宫长青嘿嘿一笑,也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于粗条,丝毫不在意在林季这个外人面前露底。 “带这么多钱?宫兄是看中那位姑娘了?” “何须看中哪位?到了地方,看哪位合眼缘便将她赎了便是。” “宫兄大气。” “哪里哪里。”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明花楼。 宫长青显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他轻车熟路的跟门口迎客的老鸨子打过招呼,又道了一声‘老规矩’,很快,便有莺莺燕燕带着他和林季来到了二楼的雅间就坐。 这二楼雅间正好能看到一楼的境况,此时下方的大堂里已经坐了不少衣着华贵的人物,三三两两的说着闲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时不时落在大堂当中的高台之上。 “选花魁之事自古便有,但如明花楼这般月月都选,而且月月都有极品的好地方却是难得一见!在襄州,即便是襄城那大名鼎鼎的寻香阁,也不过是一年一选,而且选出来的姑娘还比不上这明花楼每个月的头牌。” 宫长青颇有些兴奋的说道:“自从这两年明花楼兴起。嘿,可着实让我们这些同道中人难以自拔,流连忘返来着。若不是家中长辈逼得紧,小弟我早就放下修炼之事了。修炼有个屁用,枯燥无味,不如来这里夜夜笙歌。” 听到这话,林季哑然失笑道:“宫兄这话就不对了。” “怎么?” “宫兄第三境的修为,也不过一百多年的寿元。若是宫兄突破到第四境,便是两百寿元,到了第六境便是三百年,你说修炼有没有用呢?” 闻言,宫长青愣了愣,紧接着恍然大悟。 “是了!多谢林兄提醒,小弟倒是不曾想到这一茬!” 宫长青脸上泛起了几分找到了目标似的坚定,原本并不在意修为的他,如今已经找到了努力修炼的理由。 看到这一幕,林季觉得之后兴许应该找这小子他爹要些好处。 虽然用的理由有些奇怪,但至少是让这小子发愤图强了。 说话间的功夫,一楼大厅突然响起了琴声,那琴声宛转悠扬,带着几分忧愁,让整个明花楼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下来。 琴声停歇了。 片刻之后,一位身着绮罗的姑娘抱着一把琵琶缓缓上台。 她一言不发,微微一福之后,便开始弹奏起来。 琵琶声声声入耳,时而康慨激昂,时而宛转悠扬。 二楼的雅间里,林季微微挑眉,看着身旁的宫长青脸上的表情随着那琵琶声不断变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愤慨、一会儿激动。 当乐声间歇的时候,这宫长青已经是两眼通红,满身大汗。 “有点意思。”林季微微眯眼,看向下方那抱着琵琶的美人。 此女看容貌已是绝美,这一手琵琶更是为她加分。 “这是哪家的神通,区区开灵境便能以音律触动人心。在场之人大多都有修为在身,其中不乏夜游境,这丫头这粗浅的修为却能影响到元神修士,不简单。”林季心中暗道。 一曲奏罢,下方的姑娘起身微微一福。 “奴家婉瑜。”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直至那婉瑜姑娘不见了许久,宫长青才堪堪回过神来。 “可惜了,若不是有千娇姑娘在,婉瑜姑娘该是本月花魁的。”宫长青说道。 闻言,林季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宫兄,方才你被她的音律影响了。” “小弟知道。”宫长青有些惊讶的看向林季,“这明花楼的姑娘都是修士,她们争抢花魁,自然是要用些修士手段的。” “呃。”林季久违的无言以对。 宫长青继续道:“林兄试想,将这般女子带回家去,不说鱼水之欢,只是单单这一手琵琶,便已经是人间美事了。” “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林季无奈的说道。 方才那一曲琵琶,这宫长青体内的灵力便被消耗了三成有余,不然这厮也不会听完之后还神魂颠倒,气喘吁吁。 这曲子寻常人哪里能多听。 多听要命的。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在宫长青应了一声之后,一位丫鬟走了进来。 “两位公子?” 在林季还不明所以的时候,宫长青便已经递出去一叠银票。 十张一万两的银票。 第六百三十八章 明花楼里选花魁 一旁的林季看到这一幕,脸上抽搐了两下。 区区银两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是这宫长青这挥金如土的态度,着实让他见识到了何谓销金窟。 等到那丫鬟离开,林季才终于问道:“宫兄,方才那是什么意思?那一曲便要十万两?” “当然不是,这是明花楼的规矩。”宫长青笑道,“在明花楼选花魁便是如此,姑娘们下台之后,宾客们便各自出价。” “价高者得?”林季觉得自己算是长见识了,给青楼女子赎身,还搞暗标这一套。 “价高也未必得。”宫长青摇头道,“出价也只是出价而已,想不想出阁,还得看那位婉瑜姑娘自己的意思。若是她不想出阁,谁也带不走她,出再多的钱也没用。” “若是这样,那花魁是怎么选出来的?” “轮不到我们来选,最后出来的姑娘,便是本月的花魁。” 林季脸上泛起几分诧异。 见状,宫长青笑道:“哈哈哈,若是如寻常的青楼那般,姑娘们全凭金主富贵,金主来青楼除了寻欢之外,也存着赚面子的心思,那这明花楼也不会在襄州有如今的名声了。” “明花楼不靠客人们的面子赚钱,大家也不会为了寻欢之事争得面红耳赤。你看下面的客人们此时还能各自说笑,若是换做别的地方,恐怕早就争相竞价横眉冷对了。” “明花楼便是如此,大伙本就是来寻欢的,何必动怒呢。” 看着宫长青那夹杂着自豪的言语,林季突然理解了这明花楼的高明之处。 嫖客来嫖都能带着几分骄傲,这明花楼手段果真不一般。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又有姑娘上台了。 这姑娘容貌比之于方才的婉瑜丝毫不差,穿着开叉及臀的紧身裙袍,勾勒出鼓鼓的动人曲线。 琴瑟之声再次响起,她一袭水袖,在台上起舞,尽情展示着自己曼妙的身段。 尤其是时不时一闪而过的的裙下的白皙,更是让人连瞬间都不想错过。 一旁的宫长青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连带着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而此时此刻,林季的目光却落在了楼下的宾客之中。 就在明花楼一楼大厅正中间的桌旁,主位上坐着一位英朗的姑娘,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的旖旎,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时不时又扫过同桌的几位同伴。 突然,她似是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朝着斜上方抬头,恰好看到二楼窗边的林季。 她眼睛一亮,立马起身上了楼梯。 不多时,房间门便被推开了。 突然的响动惊醒了宫长青,他眉头微皱道:“谁这么不长眼?” 说着,他回头,当看清了那姑娘的长相之后,他一缩脖子,吓得险些蹦起来。 “耿姑娘,久违了。”林季冲着耿冉拱了拱手。 他是没想到,在这乌茶镇的明花楼,竟然能见到这位三圣洞的大师姐,当代行走。 这位可是在襄州能和徐定天分庭抗礼的。 如今徐定天自身难保,眼前这位或许已经可以称之为襄州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了。 “林...”耿冉刚一开口,却突然有些迟疑。 “耿姑娘,别见外,同辈相称即可。” 闻言,耿冉松了一口气。 “林兄,你怎么在这?” “路过乌茶镇而已。”林季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徐定天的事情说出来。 自己好歹也和徐定天有过一点交情,总要给点颜面。 另外他也不想大嘴巴平白招惹了太一门。 一旁的宫长青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尤其是他看到大名鼎鼎的耿冉面对林兄时竟然还有几分拘谨,心中更是觉得震惊。 见耿冉似是没有找他麻烦的意思,他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林兄,你与耿师姐认得?” 林季没有回答,而是看向耿冉。 耿冉解释道:“这小子是三圣洞弟子,我师叔的亲儿子。” “难怪。”林季恍然。 在烟柳之地见了自家顶头的大师姐,也难怪这小子会吓成这样。 “耿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出现?”林季又问道。 耿冉却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横了一眼一旁的宫长青。 宫长青顿时会意,点头哈腰的便离开了雅间。 等到房门被关上之后,耿冉这才说道:“师门发现这明花楼有些不对劲,于是让我带着师弟师妹来探查,也算是带他们出来历练一番。” “这明花楼有什么不对劲的?”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他来此也只是涨涨见识而已,对于下面的莺莺燕燕,他倒真的不怎么在意。 反而是能让三圣洞这般庞然大物派出自家首席弟子的事情,总归不会太简单的。 耿冉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说道:“林兄可知道这明花楼是合欢宗的产业?” “还真是合欢宗。”林季笑了两声。 “林兄知道?” “自是知道的,合欢宗有一位林某微末之时的好友,几年前林某与他在襄州也见过,那时他便说起过在襄州敛财的手段,其中便有这花魁之事。” “而且在梁州青阳县也有一处明花楼,当初林某便是在青阳县任捕头,我那位好友正是青阳县人。” “林兄这位好友怎么称呼?” “他叫周钱。” “周钱?”耿冉脸色突然有了几分变化。 “怎么?”林季微微皱眉。 耿冉的目光却从旁边的窗户落在了一楼的大堂里。 “是他吗?”耿冉指着在一楼角落里的一道身影说道。 林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紧接着眉头紧皱,脸色微变。 “是他。” “他是如今合欢宗的宗主,也是我此番的目标。”耿冉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林季的表情。 如今的林季已经是入道境的修士,若是他要保这周钱,耿冉却是不好再下手了。 “林兄为何眉头紧皱?是想保那周钱?”耿冉问道。 “不。”林季摇了摇头,有些意外道,“实不相瞒,林某坐在这明花楼里,周遭即便是一根针落地也逃不过林某的探查,所以耿姑娘刚坐下不久,便察觉到林某的目光了。” 耿冉并不意外。 若不是林季故意,她绝对洞察不到一位入道境修士的关注。 “那是...?” “这周钱是林某的旧识,刚才若不是耿姑娘提醒,林某还真发现不了他,你说奇怪不奇怪?” 第六百三十九章 千娇 与此同时,楼下的周钱突然抬头看向了林季所在的方向。 当看到林季的那一刻,他脸上泛起几分惊讶,随后便连忙起身。 片刻之后,林季所在的雅间的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不等林季应声,就看到周钱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他先是看了耿冉一眼,眼中泛起几分无奈,又看向林季。 “林兄,快走吧。” 林季神情一滞。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老友重逢,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让林某走?老周,若是有什么难处说出来便是。” 周钱却脸色难看,无奈道:“不能说,头儿你也别打听,快走吧。” 说着,他又看向一旁的耿冉。 沉默片刻之后,他长舒一口气。 “耿冉姑娘,你们三圣洞一行人早在月许之前便到乌茶镇了吧?” 耿冉面色微变。 “你怎么知道?” “在你们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走吧,若是想管,去让你们三圣洞的师门长辈来。”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与耿冉再问,周钱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无比,身子也颤抖了起来。 可周钱却强忍着这一切,低声怒吼道:“老子的老婆都被你害死了,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老周,你...” 看到这一幕,林季连忙上前。 只是当他抓住周钱手腕的那一刻,周钱也恰好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生息。 “怎么会这样?”林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一位曾经的老友,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然死了,而自己却连搭救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他都不知道周钱是怎么死的。 这是他自入道以来,第一次如此失态! 周钱摆明是身上被人下了手段,但林季此时已经将他的尸体探查了一遍又一遍,却毫无所获。 “到底是什么东西,连我都查不出来?” 林季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就压了下来。 一旁的耿冉此时也有些胆战心惊的。 “我们的动向早就被暗中知晓?”她又看向林季,“林兄可发现什么了?” 林季微微摇头,正准备动用因果道,通过周钱身上的因果来探查。 可就在这时,下方的花魁盛世也到了尾声。 “该是本月的花魁出来了。” “前面几位美人虽然也是极品,但终究是比不过千娇姑娘。” “按照规矩,这该是千娇姑娘第四个月的花魁了吧?今晚她非得出阁不可了。” 伴随着下方客人们的议论纷纷,终于,一道倩影缓缓走上高台。 那是一道有些瘦弱的身影,身材算不上丰腴,比之前几位的前凸后翘,似是逊色不少。 论容貌,虽然也是上佳,但似乎又仅此而已。 换做别处青楼,这姑娘的确能称得上是佳丽。 可在这明花楼?尤其是前面那几位已是明珠在前的情况下,这千娇姑娘当真是有些见面不如闻名了。 “这就是千娇?也不过如此嘛。”耿冉随口说道。 说完,她却发现一旁的林季没了动静,扭头一看,才发现此时此刻,林季的目光已经牢牢锁定在下面那千娇姑娘的身上,就如同一楼的宾客们一般。 “林兄?”耿冉叫了一声,却看到林季的目光中泛起了几分狠厉。 无形的杀意只是刹那间,便让耿冉浑身冷汗直流,她连忙运起体内灵力阻挡,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些勉强。 “这便是入道境的杀意吗。”耿冉咽了口唾沫。 她见的入道太多了,但真正感受到入道境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这还是第一次。 “这杀意还并非只是针对我...” 就在耿冉暗暗心惊的时候,林季已经回过神来。 他看向耿冉,拱手道:“抱歉,一时起了杀心没收敛住。” “无妨,林兄是发现什么了吗?”耿冉连忙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林季从来都不是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物。 林季笑了笑,身周的杀意早已收敛。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一楼的高台上,更准确的说,是落在那千娇姑娘怀中那雪白的小猫身上。 一楼的宾客们早就一个个失了神志,如痴傻一般的看着台上的女人。 而那台上的女人,此时却抬起头,看向林季。 “奴家千娇,见过道友。” 林季则伸出手。 “阿灵,淘气也该有个限度,怎么跑到别人怀里去了?快回来。” “喵~”被千娇抱在怀中的小猫委屈的叫了一声,浑身都颤抖着。 台上的千娇见状,轻笑道:“这小猫与奴家颇有些缘分,不知道友可否割爱?” “抱歉,割爱不了。” 闻言,千娇仍笑着,却偏偏不松手。 “若是奴家非要要呢?” “那就看你有没那个本事。”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已经来到高台之上,就站在千娇对面。 他将青釭剑握在手中,身周道韵跃然而起。 似是感受到了林季那几乎凝为实质的杀意,千娇终于松开了手。 重获自由的阿灵发疯似的逃到了林季脚边,刚想跳到林季肩膀上的时候,却看到林季微微摇头。 “带着楼上那位耿姑娘离开。” 阿灵应了一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城外吧?”林季问道。 “奴家倒是觉得此处正好。”千娇笑眯眯的应道。 闻言,林季扫了一眼大厅中还神魂颠倒不知所以的宾客们,元神之力稍稍远了一些,而此时外面的乌茶镇还正热闹着。 “乌茶镇中没有入道境坐镇?”林季有些意外。 眼前这人是货真价实的第七境,这乌茶镇人口众多,两位第七境交手非同小可,他不想伤及无辜百姓。 “本来是有的,我来了,就没有了。”千娇说着,又捂嘴轻笑道,“林道友贵为入道,怎么还这般扭捏,不过是些蝼蚁罢了。你斩胡百媚那两剑时也不见你有丝毫犹豫,莫不是林道友觉得奴家比那狐媚子要可人些?” 听到这话,林季长舒一口气。 他好像又卷进什么莫名的破事之中了。 “合欢宗之事林某一无所知,但想来是道友在暗中谋划,我那好友周钱方才的死,应当也是道友的手段了?” “没错。” “道友是?” “长生殿副殿主,白千娇。” 第六百四十章 可怖威能 “白千娇...”林季低声呢喃着。 他心中泛起了几分思绪,白这个姓氏不算罕见,但姓白又有第七境修为,却让他不得不多想几分了。 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他突然感觉到心中一阵无名的燥火升腾,导致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连带着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勐地抬头看向白千娇,眼中已然泛起了几分怒火。 “是你?” “是你。”白千娇笑意盈盈。 “是我?” “你知道我让你的好友周钱死在你的面前,心生愤怒。”白千娇语气轻快,带着几分调侃,“于是你怒火中烧,想要将奴家斩杀当场。” 伴随着白千娇的话音落下,林季突然抬手,一剑勐然斩出。 锋锐的剑光在眨眼间便穿透了白千娇的身躯,并且愈发强盛,越去越远。 终于,那剑光削去了这偌大明花楼的房顶,连带着粉碎了数栋民宅,才终于缓缓消散。 “白千娇!”林季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 他看到面前白千娇的身影缓缓消散,闭眼探查片刻之后,勐地一跃而起,又是一剑落下。 在天空中的远处,白千娇突然出现。 面对着林季的剑光,她不闪不避。 “你舍得吗?” 白千娇轻启朱唇,手指轻捻着放在嘴唇上,隐去了嘴角的几分笑意,但眼中却泛着水花,盈盈欲泣似的。 刹那间,已然到她近前的剑光突然消散了。 那剑光本就是林季元神之力的凝聚,是裹挟着周遭天地间灵气而成,而当林季的心念散去,剑光自然也就没了踪影。 在散去剑光的同时,林季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却没时间去理会白千娇了。 “我为何会舍不得?”他有些怀疑自己。 “我这般可人儿,你舍得痛下杀手?”白千娇轻笑。 “死在林某手上的美娇娘也不少了,远的不提,便是近两年林某杀得青丘狐族,哪个化为人身不是一等一的美人...哦,那花婆婆除外。” 说着,林季沉默片刻,长舒一口气,终于驱散了心中那没由来的郁结。 他重新抬头看向白千娇,轻叹道:“入道修士的手段果然千奇百怪,林某本觉得自己的因果道已然足够令人琢磨不透,但道友这...” “欲之道。” “所以我先前那愤怒,方才的软弱...?” “都是道友心中的欲望。” 林季微微点头,又疑惑道:“林某也算是粗通佛法,自忖平心静气却还是能做到的,以往也不是没见过扰人心神的手段,但林某却从来不惧。为何偏偏到了道友面前,却差点连一丝抵抗都做不到了。” “以往也是入道修士出手吗?” 林季神情一滞,哑然失笑。 “是林某愚昧了。” 白千娇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散了。 “玩闹过了,也该说些正事了。” “正事?”林季一愣。 白千娇轻声道:“虽说奴家在襄州并未想过会与林道友碰面,但既然见到了,总归是不好平白将道友放过的。维州一事事关长生殿谋划,道友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还害得我长生殿损失了一位长生使。林道友,此事总没有那么简单过去的。” 听到这话,林季轻叹一声。 “我可没有跟长生殿为敌的打算,维州之事更是意外而已,若是早知道这其中还有这般多的隐情,林某是断然不会出手的。” “那你觉得后悔了吗?平白招惹了长生殿,为自己惹下天大的麻烦。” “自然是后悔的。” “你惹得起长生殿吗?” “惹不起,所以...” 林季双眼勐地瞪大,紧接着正准备转身就逃。 可就在这时! 噗! 一阵剧痛突然将林季惊醒,他低头,却看到自己的胸口处的衣襟逐渐被鲜血染成了黑褐色。 伴随着那黑褐色的面积越来越大,林季的意识却愈发的清醒。 下一刻,他身周的道韵骤然浓郁起来,身后隐约间泛起了脑海中那因果阴阳鱼的大道虚影。 目光扭转,直指白千娇,他勐地抬手隔空一抓。 “呵,终于反应过来了?”白千娇脸上带着几分冷笑,看似轻描澹写,可是当她眼睁睁看着林季莫名一抓之后,她心中顿时泛起了几分空落落的感觉。 她童孔骤缩,一时之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轰隆隆! 天空中突然雷霆炸响。 “引雷剑诀?!”白千娇抬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天劫不过天地之力而已,这引来的天雷难不成还要强过入道天劫? 可是当她在看向林季的时候,心中却没由来的泛起了几分惊慌。 看着林季的长剑落下,她下意识单手掐诀,紧接着,她身上的迎风飘舞着,越来越大,直至化作一道道绸缎将她包裹起来。 下一瞬,林季的身影消失了。 “来了!”白千娇心中一凝,紧接着,她便看到了剑锋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定!” 一声娇喝! 轰隆! 天雷炸响。 刹那之间,耀眼的白光几乎要将黑夜彻底照亮,在乌茶镇的天空中,紫色的天雷不断闪烁着,这是在耀眼白光中唯一能隐约见到的景象。 ...... “这便是入道境修士全力出手吗?”乌仙馆前,耿冉屏住呼吸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震撼。 九州已经多少年不见入道修士在世人面前全力斗法了,即便有,也不是她这晚辈能看到的。 如今上面那两人只是交手了片刻,便已有这般威势。 若是他们再拼命,又该如何? 在耿冉的身旁,陆昭儿抱着白猫,一只手缓缓捋过阿灵柔顺的毛发,目光紧盯着天空中,面无表情。 “阿灵,你是怎么被捉住的?”陆昭儿开口问着,目光却始终不离上方那雷霆炸响的方向。 “我...我化作人形在镇子里闲逛,突然就被一只手抓走了。”阿灵此时还有些余惊未消,颤颤巍巍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妖身,被那婆娘抱着了。” 陆昭儿微微点头。 “下次还乱跑吗?” “不乱跑了。”阿灵连忙应道。 闻言,陆昭儿微微叹息一声。 “入道修士与元神修士,真是天差地别。” 第六百四十一章 欲之道 天空中。 雷光渐渐散去了,夜幕也终于重新笼罩大地。 “呼...这便是胡百媚所说的天谴之剑了?” 此时此刻的白千娇已经不复先前的轻松,她盘起的长发已经散落下来了,脸上和身上的白裙之上沾染着几分血污,嘴唇微微发白。 她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粗重,手中死死抓住了青釭剑的剑锋,手掌上已经不见丁点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 而她身上的血污,却是来自于对面那执剑之人。 此时的林季比之于白千娇也好不了多少,他的胸前少了一大块血肉,那是方才那电光火石之间,被白千娇用手掌硬生生扣下来的。 那时他牵引着雷霆之力,浑身酥麻,倒是不感觉有什么疼痛。 但现在却不同了,雷霆已然散去。 他低头,透过自己破烂的衣襟,在残存的血肉之后甚至已经能看到自己的肋骨。 两人一人握着剑锋,一人握着剑柄,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各自探查着自己的伤情。 在这一瞬间,他们的呼吸都几乎对上了。 可是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抬头,对上了对方的眸子。 “咳咳,现在的你,还能再斩出几剑呢?”白千娇语气冰冷的说道。 “怎么,你另一只手也不想要了?”林季不屑的嗤笑着。 “皮肉外伤而已,不值一提。” 对于入道修士来说,倒的确是如此。 入道之下尚且有断肢重生的手段,遑论入道之后? 听到这话,林季却笑的愈发肆意。 “手是外伤,那你的内伤还能强忍多久?” 似是为了印证林季的说法一般,在他的话音落下之时,白千娇终于忍耐不住,七窍都有鲜血缓缓留下。 这已然是她强行克制之下的结果。 但即便如此,她却仍旧轻笑了两声。 “天谴之剑果然厉害,难怪在宋苍那厮的梦境之中,你却仍能伤到胡百媚那骚货!原本奴家还只当他们两人太过轻敌,现在看来,却是小瞧你了。” 说到这里,白千娇突然话音一顿。 “林季,你才突破入道没多久便有这般手段,想来至少也是个七劫入道了。”白千娇轻声道,“你当真要与我拼命?你舍得自己将来的道成之路,在此处与我拼命?” 闻言,林季神情一滞,心中原本的狠硬软弱了几分。 但只是一刹那他便反应了过来。 身周道韵流转,身后那阴阳鱼道图更是光芒一放。 “还想以大道欺我?” 可在林季怒喝开口的同时,白千娇身周的气势却愈发的庞大。 渐渐的,周围的空气都显得扭曲了,这是天地间灵力凝聚到极致之后才会有的样子。 林季心中下意识泛起了几分犹豫。 方才白千娇那几句着实是说到他心里去了,他不想死,至少不想在这里死,更不想没由来的跟眼前这入道境后期的老妖婆拼命。 直至此时此刻,他都还懵懂着,不知道此人在这乌茶镇作甚,也不在意长生殿对合欢宗的谋划。 这事跟他有个屁的关系? 莫名其妙的就受了伤,此时还莫名其妙的要跟别人拼命。 这都特么的哪跟哪啊? 林季心气顿时散了大半,他不想再打下去了。 他若是想走,即便眼前这人是入道后期,也绝对拦不住他。 想到这里,林季勐地一抽,想将青釭剑抽回来。 这是这一用力却没抽动。 他抬头,看到白千娇那只只剩森森白骨的手死死的扣住了青釭剑的剑锋,再看白千娇,脸色已经愈发的惨白。 在她的身后,泛起了一阵五颜六色的云彩,相互纠缠着,流动着。 “你果然怕了。”白千娇的声音响起,“欲之道便是如此,这并非如别的大道一般,入道修士可以以自身大道抵挡。我所激起的欲望本就是你自身的欲望,你如何抵挡你自己?” 白千娇抬起左手朝着林季打了过去。 看着那只纤纤玉手朝着自己缓缓袭来,林季只觉得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慢了一般,可就是偏偏这般慢动作似的情景,他却连抵抗都做不到。 他想逃,但青釭剑还被抓着,他有心松开握剑的手,却又看到身后早已被白千娇身上白裙所演化出来的满天的绸缎所阻隔。 这白裙是道器,若是方才没有这白裙抵挡,刚那一剑足以让白千娇的伤势再重几分,而不至于如此时一般,还能无所忌惮的出手。 “本来想将你活捉的,但有了方才的教训,奴家却是不敢大意了...林季啊,你是个天卷之人,九州年轻一辈中算是数一数二的天骄之才!所有人都知道你若不死,必将道成。” “或许你自己都不知道吧?自你踏入入道的消息传开后,你的名字早已在九州的第七境修士中如雷贯耳,即便是孤陋寡闻之辈,也知道你这年轻的后生不可小觑。” “本来殿中在知晓你入道之后,已经有了说法,说是既往不咎,与你相安无事的。毕竟你虽然出身监天司,但却对大秦没什么忠诚,平白与你为敌,对于长生殿也只是麻烦没什么好处。” “但偏偏...偏偏你撞在了奴家手上,入道境交手分出胜负容易,分出生死却难上加难...可你偏偏碰到了我。” “死在奴家手上的入道境也有几位了,对于此事,奴家还是有几分心得的。” 伴随着白千娇的话音落下,她的左手也抚上了林季的胸膛。 那是林季先前被挖走一大块血肉的地方,此时那伤口处已经在缓缓愈合,新生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附在了他的肋骨之上。 庞然的灵气渐渐汇聚在白千娇的掌心。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季握剑的右手勐然用力。 “什么?!”白千娇一怔,没有松手,却被这骤然而来的巨力拉扯了一个踉跄。 她身后道韵显化成为大道虚影,正是欲之道催动到极点的结果,这般情景之下,别说是林季这初入入道境的,即便是入道中期来了,也只能任由她宰割。 此时林季不是该心生绝望,闭目等死吗? 但变化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千娇没有多想,手中的灵气虽然还未到巅峰,但也足以将对方重伤了。 想到这里,她毫不犹豫便要出掌。 而与此同时,周遭却突然风云变幻! 第六百四十二章 江山扇现威 彭! 一声闷响,白千娇一掌落在了林季的胸膛之上。 那几乎将周围一切都扭曲的恐怖灵气骤然间喷发,却并未引起想象中的恐怖声势。 林季的身影倒飞而出,却也仅此而已了。 “怎么会...?”白千娇脸上第一次泛起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事情终于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目光流转四周,却见周遭已是一片高山流水般的林间景象。 抬头,一座巍峨的山峰就在一旁伫立着,再向上看,是艳阳在云雾之中忽隐忽现,恍若还不如山高。 再看向另一边,一条大河波涛汹涌,怒吼般的朝着远方涌去。 “幻境?” 白千娇心念一动,身后的大道虚影愈发的凝实,她随手一点,远处的山峰便受到冲击,山崩地裂。 有巨石从高处滚落,落在了白千娇的身旁。 她抬手去接,在那巨石与她的手掌碰撞的瞬间,巨石散落四方。 “是真的...?” 白千娇迟疑了。 “若是幻境,何等幻境能这般逼真?能瞒得过我?” “可若是真的...凭什么?就凭他?” 白千娇抬头,另一边的林季正坐倒在地上,背后靠这一课大树,不断的喘息着。 他的胸前,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的伤势又重了几分。 看到这一幕,白千娇却微微皱眉。 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方才那一击该要了他的性命的。 “欲之一道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方才是道友将林某的感知都变慢了?”林季的呼吸声渐渐平缓,却也不站起来,依然靠坐着。 他手中拿着一柄扇子,似是觉得炎热,于是不停的朝自己扇着风。 “林某心生恐惧便想逃,发现逃不掉便绝望...若是思绪正常,总要想方设法抵挡的,可偏偏那时满心的绝望,只能任由道友施为。” 林季看向白千娇身后那五彩斑斓的云彩,那便是欲之道的显影,也是方才他几乎要丧命的罪魁祸首。 长舒一口气,他终于缓缓起身。 “若非道友的杀心太重,林某恐怕真要懵懂着便丢了小命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杀心将你唤醒了?”白千娇诧异,“若非这诡异的幻境,你此时还能活命?” 她不服。 若非林季还有这能抵挡她全力的手段,方才即便林季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也绝对必死无疑。 她掌心中在最后关头凝聚的灵气,有大半都被这幻境隔绝在外了。 就仿佛突然换了一方天地,她还是她,林季还是林季,但除此以外的一切都不同了。 “倒的确是这个道理。”林季也不否认。 白千娇轻叹一声。 显化大道虚影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入道后期修士,也非得是要拼命了,才会动用这般手段。 她原本想着林季只是入道前期,她全力之下,林季绝抵挡不了太久,只要以雷霆手段将其击杀便是。 白千娇的目光落在了林季手中的扇子上。 那扇子伴随着林季缓缓的摇曳,逐渐化作白光开始消散不见。 “这便是这幻境的由来?” “道器,江山扇。”林季点点头,“林某也是入道之后才知道,这扇子之中竟然真的有江山。” 白千娇却愈发的不服。 “偌大九州才称得上江山,你这一亩三分地也配叫江山?一眼望去便能看到边际...” 林季神情一滞,感到莫名其妙。 这女人在这上面争什么? 但他也不愿平白无故落了下风,打又打不过,总不能口舌之争也争不过。 “有江有山,怎么不是江山?” “那分明是河!”白千娇朝着旁边一指。 “是江。” “是河!” “那就叫山河扇!” “你...!”白千娇语塞,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几分憋闷而来的红晕。 吞噬 恰逢此时,周遭的山河幻境崩塌。 林季一声闷哼,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并不意外,催动道器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事情,遑论这山河...呸!江山扇内有乾坤,比之于那青釭剑还要强横几分。 而就在周遭的一切重新便是月明星稀的夜空的同时,危机感骤然浮现在林季心头。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脚下一步踏出,身形却已经出现在数百米之外。 与此同时,一道白绫恰好在他方才的地方掠过,夹杂着勐烈的劲风,飘向远方。 “呵,神足通?” 白千娇冷哼一声,身后的大道虚影已经散去,此时她身周只剩下白裙化作的无数道白绫随风飘舞着。 “道器又如何?姑奶奶又不是没有!” 话音落下,她身周的白绫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着,几乎遮天蔽日,连天上的月光都遮挡了大半。 无尽的阴影笼罩住了下方的乌茶镇。 “怎么?凭着这些白布便想留下林某?”林季嗤笑一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白千娇全力之下的手段已经被他抵挡,即便有几分取巧,但终究是躲了过去。 此时的他在接连被那欲之道侵蚀之后,却也不似先前那么容易中招了。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打不过就跑。 心中满是脚底抹油的念头,欲之道再怎么影响,也只会让他逃的越快而已。 “你能跑,乌茶镇能跑吗?”白千娇轻笑着问道。 一句话,便让林季脚步再难以挪动。 “你我之事,何必牵连无辜?”林季皱眉道。 白千娇却充耳不闻。 “杀不了你是奴家本事不够,奴家也无可奈何,更不会牵连旁人,此事也就此作罢。可你若是敢跑,这乌茶镇中的人一个也别想活。” “林季,你说这些人因你而死,对你因果道的修行,会不会有阻碍呢?” 林季面沉如水。 “会有阻碍。” “那...不逃了?” 林季微微摇头,再次将青釭剑出鞘。 “不逃了。” 话音落下,林季身后的阴阳鱼大道虚影再次显现。 他的双眼又变成阴阳童的模样,如法炮制的抬手,朝着白千娇隔空一握。 但他的手握住的同时,白千娇突然脸色大变。 先前那种莫名的空虚感再次降临,而这一次要比上次勐烈何止百倍! “这般催动大道显化,你不要命了?!”白千娇惊呼出声。 林季却嗤笑一声。 “这不正合了道友的心意吗?” 第六百四十三章 润物细无声 凡事总是有极限的。 林季能替人斩断业障,让其在天道规则之下,不得不接受天谴来消灾。 这般手段已然是匪夷所思避无可避,自然也会有其限制。 而这限制就是林季本身。 「天道不降下天谴,于是借林某之手来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可替天行道哪是那么简单的。」 林季的语气变的平缓,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平静。 「你明知这个道理,却还要拼命?」白千娇咬牙切齿的说着,她已经感受到了那莫名的被锁定的感觉,哪是天大地大无处可躲的绝望感受。 就如同先前林季借着引雷剑诀施展的天谴一剑一般,剑出,便无处可逃。 林季嗤笑了一声,却是皮笑肉不笑。 「你都要我的性命了,还不准我跟你拼命?」 「奴家说的是场面话,你怎么当真了?」 「道友是真把林某当傻子了。」 「没有的事,你别乱说!」白千娇摇头道,「现在还有挽回的余地,这一剑不出,你便不必承受大道的反噬!你还远不到以身合道的地步,这一剑落下,你非死即残!」 「道友也非死即残!」 「我们本就没有恩怨,何不化干戈为玉帛?」 「这一剑已然抽空了我的元神之力,若是这一剑不斩出去,林某便是待宰的羔羊,只能任由道友施为了。」 「这一剑斩过来你也会如此...」刚开口,白千娇便说不下去了。 因为这一剑林季不斩,她便能轻而易举的将其拿下。 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处境了。 入道修士的道便是如此,每理解的更深一分,便能更进一步的动用大道的威能。 但若是全力催动大道显化,倒是也能超出自身极限。 只是代价,却大多是要以性命相抵。 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搏命的手段,入道修士之间轻易不会生死搏斗。 「你若是入道后期,以你的天赋,这般行为虽然鲁莽,但未必不会是一种机会,一种让你以身合道的机会。如果成了,你便是第八境道成修士,我要口称尊者,不敢冒犯。」 白千娇轻叹一声,身周的白绫愈发的飘然,她身后也再次泛起那彩色云彩的大道虚影。 「可你偏偏只是入道前期,所以你不可能以身合道,只会以身饲道。」 说着,白千娇又摇了摇头。 「这一剑,你杀不了我,凭你现在的修为还远远不够。」 「杀不了你,也要斩断你的道成之路!也要让你数十年内重伤难愈!」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他就如同刚刚学剑的孩童一般,将手中的青釭剑挥舞着落了下去。 他甚至看都没看对面,因为在他挥剑的同时,他的肉身就仿佛被什么抽空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 他原本几近要恢复乌黑的长发又变成了苍白。 而在他这一剑落下之后,他也彻底失去了力气,连剑都拿不稳从半空中跌落,而他也同样如此。 与此同时,白千娇目光一凝。 「来了。」 可紧接着,她却眉头骤起。 因为她根本感受不到丁点威势,仿佛这先前让她吓得几乎胆寒的天谴之剑,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一般。 看着对面的林季从半空中摔落下去,看着那青釭剑直勾勾的插入地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突然之间。 她的心脏勐地跳动了一下。 她眼中骤然瞪大,面色变得通红。 她看到了自己身周出现了一道道金色黑色的线条,线条泛着荧光。 一阵寒风吹过,她身周的黑线开始缓缓的消散,在消散了约莫刚过一半的时候,风终于缓了些,剩下的黑线也都与金线纠缠着,恍若风中无根的浮萍。 「这便是他那异色双童所看到的吗?这金线与黑线便是我身上的因果了?」 白千娇心中泛起些许明悟。 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是她驱散了自己心中的一切欲望。 「修为在倒退。」 她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大道虚影。 那五彩斑斓的云雾从边际开始不断消融着,只是刹那之间,便比之前小了一大半。 感受着体内不断传来的虚弱感,白千娇咽了口口水。 她的表情依然平静,目光中却泛起了几分绝望。 她心中的念头不断涌现,已然是欲之道无法彻底驱散的了。 「我已经三百多岁了,我八十岁入道,用了两百多年才有如今的修为。」 「我七劫入道,和我一般的高群书已经道成。」 「我还有两百年时间去参悟大道,道成境对我来说,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低声的呢喃到此结束,白千娇身后的大道虚影也散去了。 她失去了力气,从半空中落下。 当双脚踩在地面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而方才的一切都太过虚无,让她被无力感所包裹。 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做不到。 她已经许久不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了。 「元神之力耗尽了大半...不,该说是被斩尽了大半,不过这反而倒是无关紧要的。」 元神之力耗尽虽然麻烦,但总是能恢复的。 她看向前方不远处,已经挣扎着重新站起来的林季。 此时的林季,肉身倒是已经不似先前的干瘪,恢复了原样,脸色虽然苍白,却也看不出什么别的。 唯独头发又彻底花白。 「用的是寿元?」白千娇问道。 「差不多吧。」林季应了一声。 除了寿命,还有他体内的一切。 他一剑便削去了白千娇这位入道后期修士,三百年间大半的罪孽因果。 这一剑已经远超出他的极限。 此时他还能站着,还能说话,便已经是他的因果大道的由来有所不同了。 白千娇点点头,缓步朝着林季走去。 「这一剑,耗费了多少寿元?」 「不到二百年吧。」 「那你也还有快三百年可活。」 一边说着,白千娇已经来到了林季面前。 「而你这一剑斩去了我大半的修为,竟还能斩我对大道的参悟,真是匪夷所思。」 「嘿,林某只管出剑,结果如何是老天爷说了算。」林季咧嘴一笑,「不过林某倒是有些意外,你所沾染的业障竟然算不得太多,倒是有趣。」 「你断我道途,我要你性命,不过分吧?」 「于我而言过分,于你而言,不过分。」 「那就上路吧。」 白千娇右手成爪,朝着林季的心脏处狠狠的抓了过去。 为您提供大神寂寞我独走的《巡天妖捕》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百四十三章润物细无声免费阅读. 第六百四十四章 认命(求月票) 林季闭上了眼,此时此刻,他已然认命了。 他现在能站着都已经不易,而对面的白千娇虽然境界跌落到了入道前期,但终究还是有几分入道威能在的。 而他毫无还手之力。 「可惜了,我还没活够呢。」 因果道成就了他,也束缚了他。 他若是不顾乌茶镇的安危而去,乌茶镇中无数修士的性命便会算在他的头上。 是白千娇动的手,但也是因他而死。 陆昭儿会死,阿灵会死,耿冉会死。 他会生不如死。 「这娘们三百余年的业障,还不如维州死在老子手上的鬼王宗的那位!他吗的。」 林季心中念头繁多。 也是斩出了那最后的一剑时,他才终于意识到,这白千娇虽然是长生殿的副殿主,但她并非邪修,修的也不是害人性命的手段,这臭娘们压根就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他当时即便逃了也无所谓,这白千娇方才求饶的话是真的,她竟然真的是在吓唬自己。 可惜一切都晚了。 「斩她修为,这是生死大仇,若是换做是我,也得将出手之人碎尸万段。」 「也还好,起码能死个痛快...怎么出手这般的慢,是想让我体会感受死前的绝望?多此一举。」 心念及此,林季睁开眼。 他看到白千娇那血肉已经恢复了的纤纤玉手就在自己胸前不到一寸的地方,不停地颤抖着。 他从那手上看出了白千娇那无尽的杀意,那手不断的试图向前探去,想要挖出自己的心脏,以此泄愤。 可偏偏有另外一只手,捉住了白千娇的手腕。 「他毁我修为!他毁了我两百多年的苦修!他斩断了我道成的路!你凭什么不让我杀她!」白千娇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声音几近嘶哑,因此倒并不响亮,但却也充斥着绝望。 一位有机会道成的修士,被人斩断了前路。 她已然算是足够克制了。 「你还有二百多年可活,还能再走一次以前的路,几十年而已,你的道成未必没有希望。」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 「说得轻巧!你当我是你?!」白千娇愤然收手。 而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也顺势松开了。 因为当白千娇收手的那一刻,便意味着她已经认命了。 尤其是在身旁这人面前。 「白灵!为何不拦他?!」白千娇绝望的喊道,「你是道成!你是尊者!即便是我父亲你兄长见了你,也要躬身行礼口称上尊!你早就到了,你为何不拦?!」 一旁的钟夫人清冷的脸上泛起几分苦笑。 「是我大意,我看他能与你分庭抗礼,因而想让他...」 「你想什么?!你说!」 「我...」钟夫人难得的语塞了。 她才回襄城便察觉到了襄州南方有入道境交手,想到襄州平静已久,便来看看。 当看到是自家侄女与自家女婿交手时,她自忖道成境的修为总能兜底,因此才并不着急出手,想看看两方的手段。 「他那最后一剑,我拦不住。煌煌天威不可测,若是天谴,即便是第八境的威势,我也能将之化解,可那一剑偏偏润物细无声,我无从下手。」钟夫人苦笑着说道,「是我大意,我没想到他刚成入道便有这般手段,若是早知道...」 白千娇却没有听下去的兴趣了。 她转身腾空,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看到这一幕,钟夫人长叹一声,看向林季。 此时的林季正是劫后余生欣喜之时,见钟夫人看向自己,又想到方才白千娇所说的话,他无奈道:「您早就到了?」 「也没有,恰好看到你那山河扇之事。」 「是江山扇...您能看到那扇中江山的情景?」 「我在襄城便能洞悉这乌茶镇的动静,区区道器幻境算得了什么...你若是道成境,兴许催动道器还能瞒我,可你只是入道。」钟夫人摇头失笑。 林季咋舌。 「从襄城到乌茶镇该有千里之遥了!」 「你当初被人从太一门卷去维州的事才过去多久?」钟夫人轻声道,「那时出手的阿赖耶识,也早就不复菩萨境界,不过第八境而已。」 第八境...而已。 林季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您比当初的阿赖耶识还厉害?」 「那倒不至于,他的手段比第八境还要莫测些,毕竟是触及过第九境的人物,我不是他的对手。但我要拦他他走不了,我要走他拦不住。」 这话矛盾,林季也听不明白。 但现在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那白千娇是您的晚辈?」林季又问道。 「是,她是我侄女,也是我指引她成为修士。」钟夫人说道,「当初我离开白家之前,她跟着我修炼。」 「她是长生殿副殿主。」 「那又如何?」钟夫人看向林季,诧异道。 林季一愣。 「长生殿...呃。」林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长生殿与大秦作对,又不跟世间的宗门世家作对。」 「还真是...」 「白家修士入道之后,若是不必在家中镇守,那便是自由身...慢说是长生殿了,她即便去秦家跟秦家的老祖做过一场,也是她自己的事。」 说着,钟夫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了些。 「你知道秦勉吗?」 「秦勉...是勉帝?当今陛下的爷爷?」 「当初秦家的小瘪三罢了。」 「这...」 钟夫人则恢复了脸色,又变得面无表情。 「与你说这些,是希望你将目光放的高些,大秦...不过是秦家窃取九州龙脉而已,他们已经风光了千年了,想让他们倒台的何止长生殿?」 「你如今已是入道修士,方才看你出手,入道境中的等闲之辈已经难奈你何,也就是遇到了她白千娇,换做旁人,可不会将你逼到这必死的境地。」 话音落下,钟夫人笑了笑,身形缓缓升腾而起。 「自己想想吧,九州大势的变幻近在眼前,你如今已然有了几分插手的资格了。」 眼看着钟夫人要走,林季连忙又道:「钟夫人,小燕她...?」 「她在圣火秘境。」钟夫人说道。 林季一愣。 而钟夫人却没有多说,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为您提供大神寂寞我独走的《巡天妖捕》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百四十四章认命免费阅读. 第六百四十五章 合欢宗龌龊事 目送钟夫人离开之后,林季正想回到乌茶镇去,却突然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回头看去,才发现是陆昭儿抱着阿灵在朝他走来,耿冉也跟在一旁。 看到陆昭儿,林季强撑到此时此刻的心气顿时散了,双腿一软便坐倒在了地上。 他本就是强弩之末,强撑站着也只是想死的体面一些。 如今侥幸活命,又看到了亲近之人,他也的确撑不下去了。 陆昭儿看到林季摔倒,脚下连忙快了两步来到近前,将他搀扶了起来。 「你的头发...」 「不碍事。」林季摆摆手示意陆昭儿不必在意。 见状,陆昭儿微微点头,没有再问。 她当然明白,能让一位入道修士一瞬白头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但林季不想说,她便不会再问。 「方才与你交手的是谁?」 「就是白天那几位酒客说的千娇姑娘。」林季苦笑着解释道,「她叫白千娇,天京城白家的人,长生殿副殿主。」 「又是长生殿?他们的手已经伸到襄州来了?」陆昭儿脸色微变。 林季想了想,却摇头道:「或者说,他们在襄州本就有势力吧...钟夫人方才与我说了些事情,倒是让我对这长生殿起了几分别的心思。」 「什么心思?」 「以后再告诉你吧。」 无论长生殿与大秦,与九州各方势力有怎样的瓜葛,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陆昭儿掺和的好。 他这个入道修士此番都差点丢了性命,遑论陆昭儿还只是夜游境而已。 这些事情对她来说还太早了些,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并不算什么好事。 林季就在原地调息了片刻,很快的,他体内那种被彻底抽空的感觉便消散了。 「这次的消耗太大,恐怕要在这乌茶镇修养两天了。」林季起身,与两女一猫一同往乌茶镇方向走去,「等我恢复一些之后,咱们就离开襄州,直接去扬州。」 他是不想再掺和长生殿之事了。 三人很快就回到了乌仙馆里。 此时林季的脸色也红润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样苍白的看不到丁点血色了。 「所以长生殿在合欢宗到底谋划了什么?」陆昭儿问道。 这个问题林季也给不出答桉,直至此时他都还懵懂着。 一位入道后期的顶尖人物,跑来这明花楼当花魁,她图什么? 林季和陆昭儿的目光一同落在了一旁的耿冉身上。 耿冉本就是来查此事的,她总该有些头绪。 「我也不太清楚。」耿冉无奈的摇了摇头,「白千娇的事我也一无所知,我本是来查周钱的。」 「查周钱?他值得你这位三圣洞的首席弟子处理?」林季有些诧异。 说到底,无论是合欢宗,还是周钱,都不过是小门派小人物而已。 怎么也轮不到耿冉带着人亲自出马。 耿冉却摇头道:「那林兄还是小看合欢宗与周钱了,林兄可还记得方才在明花楼,与你把酒言欢的我的那位师弟?」 「宫长青?」 「就这近一年的时间,他在明花楼里花了接近十万元晶,银两更是不计其数...他那日游境的父亲如今在三圣洞里过得穷困潦倒,心中郁结。」 「这...?」林季傻眼了。 十万元晶,足以买下数件不错的宝器,足以供晚辈从第一境修炼到第五境,甚至更高。 这对任何修士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了。 「类似的事情在三圣洞还有几件,而三圣洞弟子对于整个襄州来说,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耿冉的语气阴沉了些,「短短三两年时间,合欢宗便如同附骨之疽一般,在襄州祸害了各大世家宗门,何止数千人?」 「这其中,家破人亡者不在少数。」 听到这话,林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有些难以相信,就凭这区区青楼,加上周钱那小子,能做到这种事情? 似是看出林季的疑惑,耿冉继续道:「周钱兴许只是出谋划策者,但他背后的却是一群将媚术床术双修之法练到骨子里的女人,就说我来这乌茶镇的几个月,我的几位师弟都险些沦陷了进去。」 「除了青楼还有赌场,合欢宗开的赌场赌的不是银两,是元晶...若是元晶不够,他们还能出借赌资。但久赌必输,赌资还不上,他们便要去抄家了。」 「各家功法典籍,道统传承,他们来者不拒。」 耿冉语气严厉了些。 「青楼揽客,赌场销金,仅是这三两年时间,合欢宗在襄州攫取的财富,恐怕比之于我们三圣洞这三两年还要多!」 「就凭合欢宗也能抄家?」林季对于耿冉的话已经信了大半,这套路他倒是熟悉。 前世不都是这么玩的嘛。 「合欢宗不行,合欢宗女修傍上的各家修士却可以,总有些色令智昏的蠢货任由她们驱使。」 话音落下,耿冉长叹道:「总而言之,林兄...那周钱或许以前是你的好友,但如今的他却早已不同了。」 「他总归是在死前还提醒我让我逃命来着,哎...」林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耿冉却有些嘲讽道:「反而是自从那白千娇出现之后,近几个月时间,倒是不曾听闻有哪家势力又被合欢宗祸害了,这也是我不得不留在乌茶镇许久的缘故,没了线索。」 林季微微摇头。 「长生殿之事我不想再管,想来襄州有你们三圣洞和太一门在,也不必我来插手。」 「林兄要去扬州了?」 「嗯,养两天伤便走了。」 耿冉闻言,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无论如何,此番都要谢过林兄的救命之恩了,不然若是那白千娇发难,我和师弟们恐怕难以活命。」 「小事而已...耿姑娘之后要去哪?」 「合欢宗之事总要有个结果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意外,接下要我要回宗门去禀报此事,想来之后便会有师长亲自出马来处理了。」 打过招呼之后,耿冉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季眉头微微皱起。 他心中总有些不祥的预感,作为入道修士,他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感到担忧的。 「昭儿。」 「怎么?」 「我总觉得,这襄州要有大事发生了。」 为您提供大神寂寞我独走的《巡天妖捕》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百四十五章合欢宗龌龊事免费阅读. 第六百四十六章 无情道 一条幽静的小道上。 穿着白裙的身影脚步轻快的前行着。 突然,一道身影落在了她的面前。 「千娇,跟我走吧。」钟夫人脸上带着几分担忧,「白家不会管你,跟我走,我助你重回巅峰。」 白千娇顿住脚步,看向对面的钟夫人。 她的脸色几经变换,似是想起以前跟在对方身旁修行的画面,又想到后来眼前这人离开白家时的种种。 「姑姑...」白千娇轻声开口。 听到白千娇对自己的称呼,钟夫人脸上泛起了几分笑意。 可紧接着,白千娇又苦笑了两声,说的却不是自己的伤。 「当年我还不懂,我们白家明明是天京城之首,即便是掌控九州的秦家,面对我们时也要小心翼翼。生在这般鼎盛的世家,您为何要走。」 钟夫人有些意外。 「怎么说起这些?」 白千娇继续自顾自道:「后来我的修为到了,才终于明白您的心思,家中的传承我承受不起。」 闻言,钟夫人皱眉道:「我并非是要带你回天京城去,你误会了。」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想到了,说说闲话而已。」白千娇摇头。 「那你继续,我听着。」钟夫人应道。 白千娇长舒一口气。 「我也是日游境之后,接触到了白家的真正传承,才终于明白大名鼎鼎的天京白家,到底是如何传承的。」 「难怪白家的孩子都是一胞两胎,我与我妹妹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突然有一日,我父亲突然告诉我,我的天赋不如我那妹妹。」 听到这话,钟夫人轻笑了两声。 可这一笑就止不住了,逐渐的,她的笑声愈发的畅快。 「白家传承就是如此,修的是无情道,想要入道,先要斩情。」钟夫人笑颜如花,「你那妹妹是你父亲亲自传授,他却将你交给了我,你早该知道这个结果的。」 「你们两个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到了第六境,开始准备入道了,便会让你们自相残杀,活下来的那个,才有资格借白家的无情道道图成为入道。」 「这是直指道成境的道图,白家的血脉、白家的传承都在这无情道之上!对于入道以下的修士来说,白家自然是最顶尖的世家,可若是想入道,在白家就要杀人!杀自己最亲近的人!」 白千娇微微点头。 「我恨的不是因为家中传承让我和妹妹自相残杀!我恨的是我父亲他让我坦然赴死,连个争取的机会都没有!他希望我毫无抵抗的被杀死,最好死的时候再流露出些不舍之类的,好让妹妹更快的体会何谓无情。」 说到这里,白千娇看向钟夫人。 「姑姑,您当年是怎么做的?」 「我逃出来了,九死一生。」钟夫人不想多说这些。 「那我爹爹又是如何入道的?」这是白千娇心中藏了许久的疑问。 「他杀了我们的爹,不够,又杀了我们的娘。」钟夫人嘴角微微弯起。 看着白千娇那震惊的模样,钟夫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于是我便成了他的心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他就永远别想道成!」 白千娇眼中泛起几分羡慕之情,又问道:「那若是父亲他说服家中道成境的长老...」 「白家合共才两位道成,谁敢和我拼命?」钟夫人不屑道,「我的大道虽然有所残缺,但却也有些特殊,总算是弥补了这些,并不比他们差。」 「一对一我不惧任何人,若是白家两位道成境都来对付我,不说他们留不留的住我...两位老祖一同出马,等他们回去,恐怕天京城都要变天了。」 「再者说了。」钟夫人不屑道,「若是连自己的修炼都要老祖帮忙,他白盛这白家家主的位置,恐怕也坐不稳了。」 话音落下,见白千娇想说的说完了,钟夫人说道:「你我都是凭自身入道的,你也有机会走上我的路。跟我走吧,我来助你重回入道巅峰。」 白千娇却微微摇头。 「我还有事要做。」 「长生殿之事?少了你,他们也还有别的办法。」钟夫人微微皱眉。 「我加入长生殿已有百年,许多事情总要有个结果的。」 说完这番话,白千娇冲着钟夫人深深一礼,然后便想绕开她继续前行。 可钟夫人却身形一闪,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长生殿的路子是行不通的,他们要的太多了,你当你们那位殿主没找过我吗?世间的第八境就我们这些人,你当道成境修士之间不会互通有无吗?」 白千娇一愣。 钟夫人继续道:「若是长生殿真能成事,你觉得我们这些有资格插手的,会不会也来分一杯羹?可如今你看除了你们那位殿主,还有别的道成境修士跟你们有瓜葛吗?」 听到这话,白千娇脸色微变,心中终于有了些动摇。 而钟夫人又道:「你觉得秦家掌控九州千年,这种连我都知晓甚多的事情,他们会毫无察觉吗?你说为何如今大秦任由你们长生殿谋划?连大秦的立国之本监天司都放任你们去插手?」 不等白千娇有所反应,钟夫人便语重心长道:「傻丫头,秦家这是在借你们的手,想要千年大秦破而后立,他们有了千年就想要万年,他们想要万世王朝。」 这些话还是白千娇第一次听到。 她有些难以置信。 「若是如此,九州各家会让他们这么做?白家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邻居壮大?」 「自然不会。」 「那他们怎么敢?秦家有底气面对九州的所有人?」 「秦家人是疯子。」钟夫人轻声道:「千年前,不就是他们引来佛国的邪佛,压上了九州的气运,才成功问鼎中原的吗?你知道当时若是失败,会是什么结果?」 「什么?」 「九州气运崩溃,从此九州生灵涂炭,佛国、妖国都会来到九州分一杯羹。如今的大秦来的可远没有三言两语那么简单,是各方妥协的结果,也是秦家人一开始便想到的结果。」 「秦家人没本事对上九州的所有人,但是他们却有本事掀了九州的桌子,这才是他们的底气所在,所以你们长生殿试图取而代之,注定是不可能的。」 顿了顿,钟夫人又道:「千娇,即便长生殿能成事,以你如今的修为,还坐得稳这副殿主的位置吗?」 白千娇浑身一震。 钟夫人继续说道:「跟我走吧,不然你的下场,多半是狡兔死走狗烹...」 为您提供大神寂寞我独走的《巡天妖捕》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六百四十六章无情道免费阅读. 第六百四十七章 扬州 盛元四年,二月初二。 和煦的春风总是让人心情舒畅的,寒冬的余韵在九州的南方已经没了踪影,早春的嫩芽昭示着万物的复苏。 “在襄州时还觉得有些凉意,可到了扬州,这早春的太阳怎么也这般的毒辣。” 赶车的老汉用汗巾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脸上带着几分风尘仆仆的苦闷,身上只穿着一件大褂,还坦开了胸怀。 哼哧...哼哧... 拉扯的老马似是也累了,连带着马蹄声也缓了几分。 听着老伙计粗重的喘息声,老汉笑道:“原来你这畜生也撑不住了,怎么不早说?” “老龚,找个地方歇息吧。”车轿里传来了主人的声音。 老汉点点头。 “谢过主家。”说着,老汉又一马鞭落在了老马的屁股上,“你这老马,还不谢谢人家主家宽厚?” 说话间的功夫,前面的路上突然一阵骚动。 很快的,老汉便看到一道身影在空中飞腾着,从一旁的林中窜了出来,直奔他的方向而来。 “是修士。”老汉一声惊呼,连忙拽紧了马绳想要停下。 可紧接着,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冬!冬!冬! 伴随着大地的震颤,那修士出现的林中方向,树木不停的倒塌。 眨眼间,一只身长足有二十多米的巨兽出现,紧追着那飞腾的修士。 “主家,不好了!”老汉瞪大了眼睛,脸色吓得惨白。 车轿里的主家也掀开了帘子,傻傻的看着眼前那一人一妖追逃着,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终于,那逃命的修士来到了近前。 “滚开,别挡路!” 修士声音落下,随手便是一剑。 这就是老汉与主家以及那气喘吁吁的老马,所看到的最后的画面。 他们到最后一刻也还在疑惑,分明你在天上,他们在地上,哪里挡了去路。 而他们存在的痕迹,也在那巨兽路过时被彻底踏平,血肉与泥土融为一体,唯一剩下的,只有散落四处的马车的木屑。 ......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到扬州来。” 官道上,林季与陆昭儿并肩而行,阿灵则坐在林季的肩膀上,伴随着林季走路时的震动,身子一摇一摇的,却睡的极其安稳。 隐约间还有鼾声响起。 在道路的两旁,是大片的农田,早春时节,已经是农耕的时候。 “我在维州时,看京中传来的消息,说起扬州的时候,总是各方世家的争端。都说扬州世家横行,比监天司的权势还要大些,有这回事吗?”林季问道。 “差不多吧。”陆昭儿点头道,“大秦连襄州都管不了,遑论隔着襄州的扬州了?扬州的监天司大抵和摆设也没太大区别了。至少我几年前来的时候,就是如此。” 陆昭儿说道:“别处的监天司除去斩妖除魔,还有监察四方的职责,而在扬州,斩妖除魔都轮不到他们。” “怎么说?”林季有些好奇。 “扬州跟妖国太近了,在扬州的各处见到化为人形的妖族跟人族来往,都不算什么大事。除此之外,扬州的各个世家与妖国也有所来往,因此各方约定了许多规矩。” 说到这里,陆昭儿的脸色有些怪异。 “所以说起来,扬州妖族虽多,但反而不怎么惹事。比起在九州各处散落的妖邪,不得不说,妖国的妖族的确要懂规矩许多。” 听到这个说法,林季哑然失笑。 “家养和野生的区别吧。” “你这么说,倒是挺合适。”陆昭儿也轻笑了两声。 两人说笑间的功夫,前方突然有了些骚乱。 一列车队疯了似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赶来,驾车的马夫们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而根本不必他们挥舞马鞭,拉扯的马匹就已经健步如飞。 在这些货车的车厢上,还有随车队的壮丁不断将货物扔到道路两旁,生怕速度慢了几分。 路过林季时,还有人开口提醒道:“前面有妖物作祟,快跑!” 闻言,林季微微挑眉。 “说什么来什么,不是说扬州的妖族懂规矩吗?” “总有些例外吧。”陆昭儿也有些无言以对。 林季耸耸肩,笑道:“要去看看热闹啊,倒是不必了,来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些。” 他的话还没说完,前方的远处就看到一位修士在半空中飞腾着,沿着官道的方向朝着他所在的位置靠近。 在那修士身后,一尊庞然大物横冲直撞,声势宛如山崩地裂一般。 眨眼间的功夫,那修士便到了近前。 “别挡路!”修士眼睛都不眨一下,顺手便是一剑落下。 还不等林季出手,一旁的陆昭儿便朝着林季使了个眼色。 林季顿时会意,一挥手,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大刀便出现在半空中。 陆昭儿一跃而起,双手握住大刀,浑身上下灵力流转汇聚与刀刃之上,朝着那修士的剑芒迎了过去。 铛! 剑芒被刀刃阻隔,但陆昭儿也被从半空中击落,重新在林季身旁站定。 “咦?夜游境?”天空中的修士也没想到有人能挡自己这一剑,顿时大喜过望道,“劳烦姑娘抵挡那妖物片刻,老道我身受重伤,这就去搬救兵!” 可还不等那道士逃出去多远,他突然浑身一僵,只觉得周遭的天地间的灵气都在挤压自己,让自己寸步难行。 只是一瞬,他便反应了过来。 “入道!”他的眼睛勐地瞪大,然后看向林季。 只是一眼,他便不再敢跟林季对视,而是十分干脆的落地,一躬到底。 “请前辈救我!” 林季则暂时没有理会他,任由他躬着身子。 因为另一边,那庞然大物已经到了近前,并且很突然的停下了脚步。 林季抬头,与那庞然大物对视。 “幼,倒是巧了。” “老子走错路了。” 庞然大物转身就走,只是刚走出两步,它也如身后那修士一般停在了原地。 它回头,看向林季。 “那个谁...你入道了?” “嗯。” “我们也算旧识,不至于不让老子走吧。” 顿了顿,似是觉得还需要解释什么,它又开口。 “我跟这厮有仇,追杀他也有错?” 第六百四十八章 老子不是妖奸! 林季也没想到,会在这扬州地界遇到此妖。 眼前这庞然大物,正是当初他去云州遇到的那只自称老牛的紫云青牛。 后来京州群妖乱山林,此妖也在其中掺和着,还当了次妖奸才得以脱身来着。 很快的,在林季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下,老牛身形一晃,就变成了那两米多的壮汉模样,来到了近前。 “林季,老子这次可没惹你,也没胡乱杀人。” 见林季还是没回话,老牛终于开口求饶道:“老子错了,给条活路吧。” 林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又看向身旁那仍躬着身子的修士。 “起来吧。” “谢前辈。”那修士小心翼翼的起身,打量了老牛两眼,又看了看林季,低声道,“前辈识得此獠?” 林季却不回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哲,晚辈马哲,金陵城马家之人。”修士连忙报上名号。 “方才你为何无故对我二人出手?”林季又问。 马哲神情一滞,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见状,林季目光一凝。 “说!” 一声爆喝,直击内心。 马哲心神大震,浑身哆嗦一下之后,战战巍巍道:“是...是晚辈杀人,再嫁祸给此獠,到时候请人出手将之宰了,好名..名正言顺些。” 刚一说完,马哲勐地清醒了过来,紧接着面色大变。 迎着林季那冰冷的眸子,他连连后退,口中求饶道:“前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妖不杀...” 唰。 破风声掠过,马哲的头颅已然落地。 一道元神从他的尸体中出现,刚刚出现不久,又是一阵清风掠过。 那元神小人脸上泛起惊恐之色,可也只是一瞬,就消散的无影无踪了。 “不把话问清楚就把他杀了?”陆昭儿在一旁有些讶异。 此人即便该死,也总该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 “没必要,这厮被人追杀,荒山老林不跑,偏偏往人多的官道上跑,这是拉人当垫背,杀害那么多无辜百姓,该死!” 林季看了一眼一旁的老牛,接着又道:“老牛不会说谎,是吧?” “老子不敢。”老牛连忙应和。 “嗯,那咱们边走边说。”林季抬腿就继续向前走,陆昭儿也连忙跟上。 老牛脸色几经变换,终究还是一副苦相,跟了上去。 “老子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滴咕什么呢?!” “老子啥也没说!” ...... 金陵城,马家。 管家步履匆忙的走进了马家后宅。 “家主,二爷的命灯...灭了。” 家主马章元正拿着刨子打磨一块木头,闻言,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整日在外面惹是生非,他不死才是奇怪。” 说是这般说,马章元还是放下了手中刨子。 一旁的丫鬟适时递上了水盆。 洗过手之后,马章元说道:“这消息给老二的家卷们通个气,然后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管家一愣。 “老爷,二爷才出去没几天,应该就死在这金陵城附近不远,咱们...不管吗?” “他死的不是时候。”马章元看向管家,“打发家中门客出去找吧,把尸体找回来,别的,等金陵城安稳下来再议。” “你可别忘了,过几天便是南宫家......” 管家恍然。 “小的明白了。” ...... “老子就是倒霉催的。” 林中一处不起眼的空地旁,林季生了火,架上了锅,锅里煮着的 是方才在林中路过的时候采的一些蘑孤。 “这些蘑孤你都认得?”陆昭儿在一旁好奇的看着。 “不认得。” “你不怕有毒?” 林季拿着汤勺搅拌的手慢了一拍,然后又恢复匀速。 “蘑孤不会有毒的,如果有毒,那就是没做熟。” “真的吗?”陆昭儿有些怀疑。 “假的,呵呵,我拣的都是些没毒的蘑孤,放心吧。” “讨厌!”陆昭儿作势拍了林季一下。 林季咧嘴一笑,然后看向老牛。 “继续说啊。” “老子看你们不搭理老子。”老牛瓮声瓮气的,“说起来,还都是你上次害的!非要让老子跟你里应外合,果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被别的大妖发现了。” 林季诧异道:“发现?不应该啊,你当初演得不错,我记得那猴老六见你受伤,还狂性大发要给你报仇来着。” “就是猴老六那孙子害的!” 说起猴老六,老牛顿时瞪起了眼睛。 “就是他不远万里跑去云州,找到老子族里告状!老子族里那些老东西也是废物,帮亲不帮理的道理都不懂?老子怎么说也是巅峰大妖,只差半步就是妖王,就不能向着老子一点?说驱逐就驱逐,丁点面子不给,呸!” “你本来就跟你们现任族长有仇,帮你才怪呢!”林季一边说着,一边拿着汤勺舀起一勺已经煮的纯白的蘑孤汤,尝了一口,只觉得鲜味在口中弥漫。 将汤勺递给陆昭儿,陆昭儿也同样尝了一口,然后便眯起了眼,端起了一旁早已备好的碗。 “你说的不错,新鲜的蘑孤味道的确极佳。” “这是自然。” 林季又看向老牛。 “所以你来扬州,是因为当了妖奸在北边的名声臭了,待不下去了?” “你这话说的,就不能是老子看不上那群孙子,觉得跟他们离得近了膈应,所以才走远点?” “你倒是挺会给自己找补。”林季笑道,“所以妖奸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老子不是妖奸!” “好,你不是,所以怎么泄露的?” “呃...” “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劲?有什么直说呗。”林季催促道。 老牛有些尴尬道:“老子跟别的大妖喝酒喝大了,说漏嘴了来着。” “该!” 林季撇撇嘴,拿起碗快不再理会老牛,专心致志的对付已经没了一小半的蘑孤汤了。 老牛就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似是馋了,又不好意思开口。 “没你的份,你能一口把锅都啃了,这点还不够你塞牙缝的。”林季说道。 “老子就想尝尝味。” “那也没你的份。” 一锅蘑孤汤很快就被林季和陆昭儿分食干净。 林季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这才又问道:“方才那马哲,又是怎么惹上你的?” 提起马哲,老牛看着那没洗的锅发愣的眼神骤然变的犀利。 “那杂碎!老子跟他联手弄死了条长虫,说好了好处对半分,那杂碎却想独吞!” “长虫?蛇精?”林季好奇。 “蛟龙。”老牛咧嘴一笑,颇为得意,“妖王境的蛟龙,蠢货一个,被老子阴死了。” 第六百四十八章老子不是妖奸! 第六百四十九章 老牛吹牛 说起此事,显然是说到了老牛的痒处。 他本就是个极其得瑟的性子,将妖奸之事说漏嘴也是意外,在他口中,却是他和人族修士联手,阴死自己仇敌的谋略故事。 只可惜他说的精彩,听得大妖却不傻,因此才知道这厮就是当初害的大伙被监天司包围的罪魁祸首。 于是才有这厮到南边混迹的事情。 “就南边,蓬来岛那边,不是发现了个上古遗迹嘛。”老牛语气抑扬顿挫,“后来说是龙族失落在外的墓地,于是将东海的龙族也引了过来。” “这事还没结果呢?”林季有些意外。 这都多久了。 他知道此事,还是在京中当掌令官的时候。 “门都打不开呢,真龙墓地,第八境不出手,哪那么简单。”老牛不耐烦的解释了一句,又连忙道,“反正就蓬来岛那边,整天打来打去,这不就连第七境的蛟龙都受了伤,逃了出来,又让马哲那杂碎发现了。” 林季对老牛和马哲合伙杀妖王境蛟龙不感兴趣,又问道:“龙族那真龙不是都现身了吗?怎么会连墓地的门都打不开?” “那老龙又不傻,这么多人虎视眈眈,他凭什么开门?你还听不听了?不是你问老子跟马哲的事吗?” “听,你继续。”林季兴致缺缺。 老牛则眉飞色舞。 “那蛟龙以前我还见过,我那死鬼老爹在的时候就吃过的他亏,不过那会我还小他不认识我,咱就趁着那蛟龙虚弱的时候,装作是妖国来找他的,咱紫云青牛也是妖国大族,自我老爹死后,现任的那老东西巴结龙族,和龙族现在关系还可以,他不会不信。” “谁曾想紫云青牛族出了你这么个东西。”林季无语至极。 “我这是报仇知道吗?!” 老牛继续道:“老子请他喝酒,他喝得兴起的时候,老子突然暴起出手!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就那一下,老子毒丹里八成的毒,就进了他的心脉里去了,本就是重伤之身,他当场就不行了。” “然后马哲就出手了,他也没什么用,主要还是老子的毒,给那蛟龙祸害惨了哈哈哈哈。” “所以你们两个偷袭将那妖王境的蛟龙宰了?” “什么叫偷袭,智取!那可是妖王,第七境!咱只是第六境。” “龙尸呢?” “什么?” “装什么湖涂呢?你俩不就是为了龙尸吗?蛟龙浑身是宝,龙尸哪去了?”林季无奈。 “血肉老子吃了,龙筋和妖丹在马哲身上,说好了卖了换钱对半分,那厮拿了钱就没影了,老子也是才在金陵城外堵到他,一路追过来,就碰到你们了。”老牛也颇为委屈。 林季诧异。 “你在金陵城外堵到他?他不是金陵城马家的人吗?为何不回城,反而向城外跑?” 老牛嗤笑一声。 “金陵城中又不是没有我妖国的弟兄!此事他不占理,若是闹大了,不仅丢的是他们马家的脸,还会惹来龙族找马家的麻烦,老子牛一个,卵一条,怕这些?” “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林季从老牛这幅态度中,才愈发明白这扬州的情况。 在这扬州,妖族与人族的来往,恐怕比他想象中还要深入一些。 林季起身,收拾好碗快,随后对老牛说道:“行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说完,林季便跟早已等着的陆昭儿准备继续上路,朝金陵城去了。 可刚走了两步,老牛却又追了上来。 “林季,你是入道境修士了。” “怎么?有何贵干?”林季看老牛那一脸怪笑,便知道这家伙绝对没憋好屁。 “南边蓬来岛,真龙墓地啊。”老牛挑眉道,“老子吞了蛟龙的血肉,肉身便强横了三成有余,若是来几口真龙的.第八境真龙,肉身不腐,肯定新鲜着呢。” “你想打那真龙墓地的主意?”林季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就凭你这区区大妖境?你自己都说了,妖王境的蛟龙都要受伤,这还只是外面的争端,若是那墓地大开,你凭什么保命?” “这不是有你吗?”老牛舔着脸笑道。 林季脚步稍顿,站定,上上下下打量着老牛。 “你怎么这样看老子。” 林季轻笑道:“那么问题来了,我凭什么带着你?就凭你当过妖奸?” “老子不是妖奸!”老牛摇头,又道,“咱不是能借着紫云青牛的身份行方便嘛?到时候若是碰到了麻烦事,这妖国身份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倒是有点道理。”林季点点头,心中却在暗笑。 这厮怕是当了几次妖奸,得了不少好处,这是上瘾了。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那就说定了,老子现在就去蓬来岛等着,你来了记得找老子。”老牛见林季松口,顿时兴奋了起来。 话音刚落,他便迫不及待的腾空而起,朝着南边不见了踪影。 等到老牛走后,陆昭儿这才问道:“到时候去了,你怎么联系他?” “不知道。”林季摇头,“我话还没说完他就走了。” “那你怎么不拦着他?” “嗯来不及了吧。”林季慢吞吞的说道。 闻言,陆昭儿翻了个白眼。 “你分明就是嫌弃那老牛累赘。” “也许吧,反正带上这厮绝对弊大于利,就他那张碎嘴。”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回到了官道上,继续向南。 他们的脚程不算太快,但也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就已经能远远看到金陵城的轮廓了。 一条大江在他们身边流过,一路蜿蜒着远去,进了金陵城,又继续向南。 而两旁的道路上,也已经有了几分热闹的气息。 时常能看到公子小姐结伴出行,能听到江水上船楼中的丝弦鼓乐。 再往前走,还不等进城,道路两旁就已经有叫卖的小贩,多是附近县城村落的农户,带着自家的收成来贩卖。 越来越热闹了。 “扬州自古都这般热闹吗?”林季感觉到了几分新奇。 他走过了许多地方,但唯独这扬州,让他感到了几分繁华。 他是见过热闹的,前世过节时的人挤人也不是没经历过,因此哪怕在京中,他也觉得不过如此。 但是来到了这金陵,看到商贩从城里挤到城外 “向来如此。”陆昭儿点点头,语气莫名。 “说起来也是好笑,偏偏是大秦的手伸不到的地方,这般的喧闹繁华。” 第六百五十章 程玉 说起金陵城的酒楼,便是楼外楼最为出名。 当初还在青阳县当捕头的时候,林季便从路过梁州的客商口中,听说过这楼外楼的大名。 说是取的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意思,才有了这楼外楼的名字。 傍晚时分,正是城中喧嚣热闹的时候。 万家灯火让刚冒头的月光毫不起眼。 远处的夕阳西下映照在江水之上,连带着整个金陵城都变得火红一片。 楼外楼二楼靠窗的桌上,五道鱼肴已经上齐。 一道清蒸一道红烧,还有鱼丸、鱼面、鱼生来佐。 林季早已经迫不及待品尝了起来。 “五鱼宴名不虚传,分明都是些家常的做法,但偏偏就比别处的鱼要美味些。清蒸的鱼肉松而不散,却又连鱼骨都酥了,这未免有些不合常理,见手艺。” 又尝红烧,也是入味到了骨头里,丁点腥味也尝不出来。 鱼丸筋道、鱼面鲜美,就连那鱼生都片的晶莹剔透,一口下去无须咀嚼,便在嘴里融了,满口生香。 林季吃的兴起,又让小二取两枚酒杯来。 “客官,咱家有上好的自酿” “不必,你家的酒比不上林某的酒!” 林季笑着一翻手,一只酒葫芦便出现在桌上。 看到这一幕,小二吓了一跳,知道是修士,不敢在多说什么,连忙告退。 “寻常的酒水太冲,不免毁了嘴里的味道,非得是这猴儿酒才相得益彰。” 话音落下,林季掀开酒葫芦的盖子,一股果味儿的清香顿时逸散开来。 许多二楼的食客都下意识看向林季这边。 林季则不管这些,给陆昭儿满上了一杯,自己则拿着葫芦灌了一口。 酒水下肚,他畅快的长舒一口气。 晃了晃葫芦,听着里面的水声,他无奈道:“可惜了,这猴儿酒可遇不可求,这葫芦喝完了就真没了。” 这酒到他手里也有四年了,一直舍不得多喝,时至今日才要喝完,已经是省之又省。 陆昭儿默默的将空了的酒杯推向林季。 “慢点喝,这猴儿酒灵力足。”林季难得有些肉疼。 陆昭儿翻了个白眼。 即便是开灵境修士来了,也能承受得住这酒中的灵力,何况是她? 林季自然也明白搪塞不过去,又给陆昭儿满上。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桌上,一位独自饮酒的女人突然拿着椅子起身,来到了林季桌旁坐下。 她将林季并未用过的酒杯拿起,放在了自己面前。 一旁的陆昭儿见状,眉头一皱,正准备说些什么,却发现林季脸上带着几分意外。 于是她也没有发作,只是静静的看着。 林季则打量着身旁这女人。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出头,素颜,显得有几分英气。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季,丝毫不在意林季那打量她的目光,甚至还敢和林季对视。 片刻之后,林季轻笑着摇头,拿着酒葫芦替这女人斟满了一杯。 女人点点头算是道谢,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把酒杯推向林季。 林季又倒了一杯。 她再次一饮而尽,第三次示意林季倒酒。 “请你喝两杯已然是看在同僚的面子上了,再多可就没了。”林季护着酒葫芦,盖上了盖子。 “怎么这般小气。”女人柳眉一竖,有些不满的嘟囔了两句,然后便起身。 “替我将帐结了,晚上府衙见。” 话音落下,女人很快便离开了。 目送着对方的身影消失之后,陆昭儿这才皱着眉头看向林季。 “她是谁?”见女人走开了,陆昭儿才问道。 “你来扬州办过差,你不认得她?”林季也有些意外,他还以为陆昭儿是认出了对方才默不作声的。 “我非得认得她吗?你说她是同僚,她也是监天司的?” “她便是程玉,扬州镇府官。”林季轻叹着,又将葫芦盖子打开豪饮了一口,然后索性将葫芦递给了陆昭儿。 “怎么突然大方了。”陆昭儿也懒得倒酒,同样对着葫芦口饮了一口,又将葫芦还了回去,“她是扬州镇府官,你跟她打过交道?” “没有,但她身上带着镇府官的镇字令。”林季说道,“镇字令一州只有一块,她还能是谁?” 陆昭儿恍然。 她是发现不了这些的。 “但是那程玉又好像认得你。” “监天司有些见识的,谁认不出我?”林季笑道。 “不,我的意思是,她好像对你很熟悉。”陆昭儿说道,“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跟你一点都不见外,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该有的样子。” 林季想了想,笑道:“兴许是因为我曾帮过她一点忙吧。” 深夜,金陵城,扬州府衙。 会客厅里。 程玉看着来访的林季和陆昭儿,起身相迎。 “我该称你为林兄还是林前辈?” “你我都是三品镇府官,同辈相称便是。” 程玉点点头,请林季与陆昭儿坐下,又让下人上了茶。 等到茶水上来,她拿着茶盏起身,突然冲着林季一躬到底。 见状,一旁的陆昭儿下意识想起身还礼,却看到林季还端坐着没有动作,于是也只能安稳坐着。 “程玉以茶代酒,谢过林兄。” 林季微微点头算是受过这一礼。 而程玉见林季没有躲闪亦或者还礼,她起身之后,脸上的笑容也轻松了几分。 等到程玉重新坐下,林季这才说道:“是为了沈宏之事吧?” “是,若是没有林兄相助,沈宏他恐怕活着到不了京城。” “但他还是死了。” 程玉轻叹一声,说不出话来。 林季则又问道:“若只是道谢,程大人应该不至于专门请我到府衙来。” “倒是还有一事,林兄听过之后,是否出手我不强求。” “说。” 程玉沉吟片刻,问道:“林兄可知道南宫家?” “听说过,好像在扬州颇有势力?” “金陵城城主,便是南宫家的。” “呵,一州府城,也有世家出来的城主了?”林季哑然失笑。 程玉则摇头道:“扬州,不比内陆,我想杀南宫家的一位门客,但我力有未逮。” “那门客在南宫家重要吗?”林季没问要杀人的原由,程玉敢当他的面这般说,那人便自有取死之道。 “杀了他,南宫家会彻查到底。” 听到这话,林季却来了几分兴趣。 “细说。” 第六百五十一章 拒绝 “司徒景。” 道出这个人命的时候,程玉显得极为平静,仿佛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人似的。 但一旁的林季却敏锐的察觉到程玉心中正压抑着的愤怒。 沉吟片刻,程玉似是稍稍调整好了心态,低声说道:“此人约莫是五年前出现在金陵城的,是南宫离梦一次外出之后,亲自邀请回来的人物。” “虽说扬州的监天司不如北方几州那般权势,但总归有朝廷背书,原本在扬州与各个世家还算相安无事直到那司徒景来了之后,扬州的形势便发生了变化。” “哦?难不成那人是南宫家请回来专门对付监天司的?”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不能这么说,但大抵也是如此了.自从司徒景来了之后,我便感到了几分束手束脚,平日里安排下去的差事总是难以完成,还常有手下平白丧命。” “一开始我还不以为然,只是后来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我一查,才知道大多都是司徒景此人在背后谋划。其中不乏世家中人亲自出手,对付我手下的妖捕、捕头乃至于游星、掌令。” “监天司的元神修士他们也敢杀?”林季微微挑眉。 程玉却没回答,只是看了林季一眼,目光中意味深长。 林季摇头道:“可惜了,扬州距离总衙还是太远了些,鞭长莫及。” 程玉轻叹道:“司徒景此人手段卑劣,除却暗害,威逼利诱的手段也不算少见,如今替南宫家办事的门客中,就有曾经在监天司的我的手下。” “我虽为扬州镇府官,但说到底不过是日游境巅峰,并非我妄自菲薄,这修为放眼九州都算拿得出手,但偏偏那人是南宫家的。” 听到这里,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程大人想请我出手,杀了那司徒景。” “是。”程玉点头道,“林兄是入道境,杀他轻而易举,而且林兄并非是扬州人士,事成之后你远遁而去,即便是南宫家也拿你没办法。” 闻言,林季看了一旁的陆昭儿一眼,随后突然嗤笑了一声。 “呵,程大人,真是如此吗?” 程玉神情一滞。 “什么?我方才说的句句属实。” “林某是说,你要杀司徒景,真的只是因为这些吗?”顿了顿,林季轻声道,“林某修了佛门六通,总是能看到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的,维州之事在镇府官之间不算机密,程大人应该明白林某的意思。” 此言一出,程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良久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 “当初沉宏桉,也与此人有关。” “你想替沉宏报仇?” “是。” “假借他人之手,你会甘心?” 话音落下,林季长叹一声,起身冲着程玉微微一礼,然后便带着陆昭儿转身离开。 一边走,他头也不回的说道:“此事与林某无关。” 程玉有些失望,但也还是起身还礼。 “是我唐突了,还望林兄勿怪。” “无妨。” “还有一事。”程玉又道。 林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程玉。 “怎么?” “两日之后,便是金陵酒会。” “金陵酒会?” “金陵城主十年一换,便是在这金陵酒会上选定。”程玉说着,又笑道,“不过想来林兄应该不会在乎这些。” “自然,此事与林某无关。” “南宫家从海外取回了玉露酒,是酒中极品.” 林季挑了挑眉,来了几分兴趣。 “那玉露酒味道如何?” “不知道,但值得南宫家花费大力气,想来应该不凡。” “去了便能尝到吗?” “去了便能尝到。” 林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冲着程玉拱手。 “林某告辞。” “你要去吗?那金陵酒会?” 在回客栈的路上,陆昭儿见林季一言不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听到陆昭儿的询问,林季沉默了片刻,脸色却显得并不好看。 “还是要去一趟。” “总不能真是因为那玉露酒吧?”陆昭儿挑眉,“程玉告诉你这些,显然她也是要去那所谓酒会的,多半还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林季低声说着,沉吟了片刻,又看向陆昭儿,“昭儿,你说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能让监天司的一位三品镇府官起了死志?” “死志?程玉想去拼命?” 林季微微点头。 “方才她虽然脸上不显,但我是入道境,她怎么可能瞒过我的佛门六通?那司徒景恐怕也都只是幌子,她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世家的门客送命,监天司的镇府官也没有这么廉价。” 一边说着,林季心中却免不了泛起几分惋惜之情。 “她身为镇府官,怎么能为了私事送命?”陆昭儿眉头紧皱,“即便是在扬州,她也不能这般任性。” 闻言,林季摇头道:“她恐怕早就有所准备了,方才那扬州的府衙里,除了那程玉与几个下人之外,连第二个修士都找不出来了。” 陆昭儿脸上泛起几分惊讶。 林季则继续道:“库房看守、大牢的狱卒、文书等等,偌大的扬州府衙,只有程玉一人有修为在身,显然她早就准备在金陵酒会上做些什么,这次碰到我们,也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陆昭儿难以置信道:“那可是扬州府衙,扬州监天司的总部。” 见林季不吱声,陆昭儿又想起先前得知的,扬州监天司已经形同虚设。 如今看来,这何止是形同虚设,压根就已经只剩下名头了。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回到了下榻的客栈。 “所以后天的金陵酒会,你要怎么办?”陆昭儿问道,“若是那程玉真的惹出天大的麻烦,你要帮她?” “不帮。”林季摇头,“我与她又没什么交情,她自己要找死,我为何要帮?” 说着,见陆昭儿似是有些不信,林季笑道:“她若是在任上体恤百姓、恪尽职守,我即便不会插手她的私事,但说不得也要豁出脸面保她的性命,但这扬州监天司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林季微微摇头。 “她如今只是顶着镇府官的职位尸位素餐而已,这种人物,无论她自己有多少怨恨与委屈,但在我看来,不过是玩忽职守而已。” “所以,她为私事去拼命,我凭什么帮她?” 第六百五十二章 付家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林季与陆昭儿在问过客栈老板之后,又直奔金陵的另一处酒家而去。 “昨天那楼外楼做的是鱼宴,今天这江中阁却是海鲜了。” 江中阁是金陵城中难得能与楼外楼打擂台的酒家,这是一艘大船停在江水之中,想要上船,还得从城中的码头出发。 到了江中阁,在侍女的指引下,两人来到二楼坐下。 “客官想吃点什么?今日才有东海的渔船回来,有.” “招牌的、拿手的什么都行,再上一壶好酒。”林季笑道,“想来你们江中阁偌大的名声,菜品总不会太差,我这初来乍到的,相比于自己拿主意,还是让你们推荐更为合适。” “客人稍等。”侍女盈盈一笑便离开了。 很快就有小厮送上温好的黄酒,还送上了两碟瓜果点心。 林季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稍稍抿了一口之后,咂摸了两下,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错,味道醇厚,口齿留香,好酒。” 说着,他又给自己满上一杯,然后将酒壶推给陆昭儿。 “怎么心不在焉的?” 陆昭儿回过神来,拿起酒壶对着壶嘴灌了一口,看的林季一愣一愣的。 “我有位长辈就在金陵城,饭后跟我去拜访一番吧。” 林季有些意外。 “你还有长辈在金陵?” “是我爷爷的老友,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陆昭儿说道,“那位付爷爷与我爷爷是生死之交,若是寻常的长辈,不见也就不见了,但这位和我们陆家交情匪浅,到了金陵却不上门,总是说不过去的。” 林季有些好奇陆昭儿为何闷闷不乐,但见她不想说,于是也没有多问。 “到时候你带路便是。” “嗯。” 说话间的功夫,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 林季顿时将琐事抛到脑后,专心对付面前的美食。 下午,离开了江中阁之后,陆昭儿带着林季一路打听,来到了金陵城中一处大宅之外。 “付府?”林季打量着宅门上的牌匾,随口问道,“这付家跟你们陆家什么关系?” “付家老爷子曾是我爷爷的下属,说起来,我爹他能顺利接过镇北军,也要多亏付爷爷的帮助。”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 这是三两句话说不清的关系。 与此同时,见林季不再多问,陆昭儿已然上前叩门去了。 很快就有门房打开了侧边的小门,家丁探出身子来打量了林季与陆昭儿片刻。 “姑娘找谁?” “烦请给老爷子通禀一声,就说京城陆家的晚辈来访。” “候着。”家丁应了一声,也不请林季与陆昭儿进去等候,便自顾自关上了大门。 在门外等候了片刻,很快的,林季便听到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大门被打开了,一位俊朗的公子快步走出了付府。 … “是昭儿表妹吗?”那公子一眼就看到了陆昭儿,满脸堆笑的迎了上来,“几年不见,昭儿妹妹愈发的可人儿了。” “空明表哥。”陆昭儿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又对林季说道,“这是付爷爷的孙子付空明,小时候付家还在京城时,我与他有过些交情。” “只是有些交情吗。”付空明苦笑一声,不过他早就知道陆昭儿这冷澹的性子,因此也没放在心上,转而看向林季。 “表妹,这位是?” “我未过门的丈夫,林季。”陆昭儿说道。 此言一出,林季顿时浑身一僵。 未过门的丈夫?这是哪门子的说法? 再看付空明也是张大了嘴巴,目光不停在陆昭儿与林季身上来回流转。 但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莫非是监天司的那位林先生?” 无须陆昭儿回应,付空明便已经确定,他连忙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付家空明,见过林先生。” “见过付兄。”林季还礼。 见礼之后,付空明一拍脑门道:“走走走,进去说话,却是我失礼了,这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 跟着付空明走进付府,路上他还颇为热情的说道:“你们来的正是时候,明日便是金陵酒会,这次南宫家从海外带回来了不少好东西,到时候我带你们去凑凑热闹。” “今晚就在府上住下.”说着,付空明看了眼林季,见林季嘴角噙着微笑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于是他又对陆昭儿说道:“昭儿表妹,我知道你不喜欢借宿别人家中,但上次来扬州你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这次总不能再那样了吧?别家也就罢了,在付家你都要见外,爷爷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昭儿只能无奈点头。 “知道了,那今晚就在付府留宿。” “好!”付空明脸上的笑容又热情了几分,冲着一旁打理花草的下人喊道,“老四,去吩咐丫鬟把西边的内院收拾出来!” 就在这时,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半大姑娘突然出现在几人面前。 看到这姑娘,付空明脸上一闪而过了些许尴尬,随后说道:“盈盈,这两位不是金陵城的人,是我付家的客人。” 说完,也不等那姑娘回应,付空明便使了个眼色,想带着陆昭儿和林季离开。 可刚走了两步,这被称为盈盈的姑娘便又一次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这一次,付空明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小姑娘却抬起手,指向了林季肩膀上的白猫。 “小子,你这猫不错,本姑娘要了,快给我吧。” 林季眉头一挑。 “小丫头片子,你今年多大?” “跟你有什么关系?将那猫给我,之后会有人给你钱的。” 话音落下,见林季没有动作,脸上似是还有嘲讽,这姑娘顿时柳眉一竖。 “付空明,动手将他给我拿下!” 付空明看向林季,低声说道:“这是南宫家的千金,不好惹。” 林季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在这将她收拾了,会给你们付家惹麻烦吗?” 付空明一愣。 “小辈的事大人不管,啊,林先生,你要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林季已经一把手揪着南宫盈的后脖领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基因大时代》 “野丫头,滚远点,别在小爷面前碍眼。” 巡天妖捕 第六百五十三章 南宫离梦 就在陆昭儿饶有兴致和付空明带着几分惊恐的注视中,林季就像丢垃圾似的随手一抛,那南宫盈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随着扑通一声响,南宫盈已经落在了外面的江中。 足足过了几个呼吸,连外面的水声都停歇了许久,付空明才终于反应过来。 “林先生,林兄!那是南宫家的千金,你惹麻烦了!”一边说着,付空明见林季不以为然,又看向陆昭儿。 “昭儿表妹,这扬州不比别处,朝廷的面子都比不上南宫家,若是那丫头要发难,我不好做啊。” “你不是说小辈的事大人不管吗?”林季拍了拍付空明的肩膀,轻笑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林季的笑容,付空明的心中莫名的平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摇头道:“哎,即便只是小事,那丫头也会纠缠不休,实在麻烦。算了,还是先去见爷爷吧。” 事情已经发生,再说多的也无济于事,付空明索性也不再谈这一茬,继续带着林季和陆昭儿向内院走去。 左右事情是在付家发生,到时候他来扛鼎便是。 很快,三人便来到了陆家的内院,在院门口,一位精神抖擞的老者正身姿挺拔的站着。 当看到这老者时,陆昭儿脚下快了脚步率先到了近前。 “付爷爷。” “哟,昭儿来啦!好久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付家老爷子付应怀笑着点点头,又看向跟在后面的林季。 打量了林季片刻,付应怀刚想以平辈行礼,脑海中却响起林季的声音。 “老爷子,我是陆昭儿的未婚夫林季,该以晚辈待您。” 与此同时,林季也来到陆昭儿身旁,冲着付应怀躬身一礼。 “林季见过付老。” “好,即便在这扬州,监天司林季之名也是如雷贯耳,如今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付老过誉了。” “哈哈,来,昭儿,林季,快进屋。” 几人进了内院里的主厅,各自坐下之后,付空明才说道:“爷爷,方才南宫家那丫头让林兄丢到河里去了,以那丫头的性子,恐怕等会还要来找麻烦。” “你先下去吧,我跟他们说说话。”付应怀摆了摆手打发着。 付空明一愣。 “爷爷,我.”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见付应怀态度坚决,付空明虽然不明白为何如此,但也只能无奈的躬身告退。 等到他离开之后,付应怀这才长舒一口气,转而看向陆昭儿。 “昭儿,你爷爷还好吗?” “托付爷爷的福,我爷爷身体还算硬朗。” “那就好。对了,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金陵?” “林季南下来办事,我在云州无趣,于是便跟着了。”陆昭儿应道。 林季则有些好奇道:“老爷子,听你的言下之意,我们来的不是时候?” … 付应怀看了一眼林季,说道:“明日便是金陵酒会,不明就里之人都说这是扬州盛事,可昭儿不是外人,你也不是外人,所以有些话老夫便直说了。” “金陵酒会十年一次,不仅是金陵乃至于扬州各势力的聚会,更是为了选出新的金陵城主,按规矩该是十年一换,但这次却不同。” 付应怀轻叹道:“南宫家想连庄,早在数月以前,南宫离梦便来拜访过老夫,说起此事。”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麻烦之处。 想要打破规矩连庄,必然会引起所有利益相关者的反对。 南宫家虽然强盛,但绝不至于在扬州一家独大。 别的世家也不会想看到有人一家独大。 不过麻烦归麻烦,林季却轻笑道:“老爷子不必担忧,我与昭儿又不牵连此事,天大的麻烦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付应怀闻言,脸上的愁容却更深了几分。 “南宫家算了。” 刚开口想说什么,但他又显得迟疑,说道:“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总之,此事看看便是,千万不要插手。” 付应怀摇头起身道:“老夫还有事要处理,让空明陪你们说话吧。” 话音落下,付应怀便背着手缓缓离开了。 等到老人走远,林季这才看向陆昭儿。 “这选个城主,怎么闹得人心惶惶的?付老也是入道修士,虽然只是入道前期,但终究是第七境,怎么也不该如此忧心的。” 林季想不明白。 “付家若是觉得麻烦,不掺和便是了,谁会逼迫一个入道家族掺和这麻烦事?付家又没有跟南宫家争的心思。” “不知道,但付爷爷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说话间的功夫,付空明又重新出现了。 “给你们歇息的院子收拾好了,跟我来吧。” “多谢。” “自家人客气什么。”付空明显得很热情。 在扬州说起南宫家,便不得不提起如今的南宫家家主,南宫离梦。 一介女流之辈成为家主,此事放眼九州都不算多见。 自从当年南宫离梦八劫入道,震惊九州之后,原本平平无奇的南宫家便扶摇直上,百年时间,便成了扬州最鼎盛的世家之一。 金陵城外,苍耳山,南宫家祖地。 一道纤细显得有些娇弱的身影,身着一身红色长裙,静静的站在南宫家祖宅祠堂之外。 她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里面的牌位与长明灯。 “家主.”在女人身后,则是一位有些大小眼的中年男人,“明日的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早就联系好的各方也都应承了下来。” 闻言,南宫离梦回头,看向司徒景。 “司徒,你说我若是走进这祠堂,族老们会不会跳出来与我拼命?” 司徒景一愣,没吱声。 南宫家祖训,女子不得入祠堂。 当初南宫离梦上位的时候,都不曾进入这小小的祠堂中过。 见司徒景不回话,南宫离梦也不在意,她嘴角噙着些许笑意。 “老东西,若是我今天走了进去,你会不会找我拼命?” 话音落下,见没有回应,南宫离梦作势抬腿。 “你敢?!” 一道苍劲的声音响起。 “身为南宫家的族长,我有什么不敢的?” 南宫离梦嗤笑一声,动作稍顿之后,脚步落下,落在了祠堂的门槛之后。 刹那之间,风云变幻。 南宫离梦却毫不在意,自顾自的迈过了另外一只脚,彻底进入了祠堂之中。 片刻之后,风停歇了。 “看,我违背了南宫家的祖训,老东西,你待如何?” “你该死!” “那你来杀?” 久久没有回应,直至她都觉得无趣了,重新退了出来。 “才百年的光景,真当自己是大族世家了,呵。” 巡天妖捕 第六百五十四章 南宫家 盛元二年,二月初四。 傍晚。 付家的车轿在南宫家的正门口缓缓停下。 此时周围已经停满了宾客们的轿子。 “分明都是修士,在京中除却进宫都不坐轿子了,怎么在这金陵还讲究这些。”林季下了车轿,颇感无语。 两步路的事情,还得折腾一番。 “今晚是金陵的盛会,我虽然是晚辈,但代表的也是付家的脸面。”付空明说道,“我也不喜欢坐轿,但旁人都如此,若是我徒步而来,岂不是平白落了面子。” “你若是入道修士,一路乞讨过来也没人敢小瞧你。”林季显然不认可这些。 付空明苦笑道:“连林兄都还不曾入道,小弟我天资愚钝,这辈子能入元神境界便是谢天谢地了。” 付空明还只是第四境通慧而已。 “你还不知道?”陆昭儿有些惊奇的看向付空明。 她还以为林季入道的消息早已传遍九州了。 “知道什么?” “算了。”陆昭儿也没有多言解释,反正他爷爷都没和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付空明也没在意这些,上前递过了请帖,便领着林季与陆昭儿进了南宫家。 “如今的监天司以兰泽英为首,我入道的事情,他不会想要宣扬的。兴许在监天司内部中会有些流言,但除此之外,恐怕也只会在一些消息灵通的势力,和入道修士之间才会传播了。”林季低声说道。 闻言,陆昭儿点点头,眼中泛起几分无奈。 她也是在监天司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今天的,而如今的监天司却已经不是她原本认识的那样了。 跟着南宫家引路的下人一路来到南宫家后宅的花园,这花园此时已经摆满了酒桌,不少桌上已经坐了客人,唯独主桌那边还空无一人。 很快的,三人便被引到供给小辈的酒桌旁落座。 三人所在的这一桌已经坐了几位各家的晚辈,付空明到了之后,这几人也纷纷起身与付空明打过招呼。 但随后,他们的目光大多落在了大方美丽的陆昭儿身上。_o_m “这位姑娘是...?” “是我京中的表妹,她难得来一次金陵,于是便带她来酒会凑凑热闹。”付空明笑道,“这位是我妹夫。” 一听名花有主,这几位金陵城中的公子哥顿时失去了兴趣,敷衍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不再理会,只是时不时与付空明搭话。 很快的,有丫鬟送上酒水、瓜果点心。 这也让有些无聊的林季总算找到了点该做的事情。 “姑娘,这是什么?”林季拦住上点心的丫鬟问道。 “桂花糕。” “桂花糕竟然是澹蓝色的,倒是稀奇!”林季拿起一块,囫囵塞进嘴里,随后眯起了眼睛。 这澹蓝色的桂花糕不算太甜,却也不澹,还点缀澹澹的花香,恰到好处。 好吃。 “这个呢?” “杏仁豆腐。” 林季拿起一块杏仁豆腐,谁曾想手中的力气大了些,竟然将之捏成了粉末状。 “咦?” “客人,这杏仁豆腐只是取豆腐的名字,是以杏仁磨成细粉做成。”丫鬟轻笑着解释道。 “原来如此。” 林季恍然,也不浪费,将落在桌上的杏仁豆腐连带着手中还剩下的,一股脑塞进嘴里。 “不错,这个呢?” “满月酥。” “也不错...吃的太急了,嘴里的花香还没下去,盖了些这满月酥的味道,我得再来一块。” 说话间的功夫,桌上的糕点已经下去了一小半。 渐渐地,桌上的几位公子目光都落在了林季身上。 “这位兄台看起。(本章未完!) 第六百五十四章南宫家 来也是体面之人,怎地这般没见过世面?不过是糕点罢了。空明兄,这是你们付家的客人,该你劝说两句,别平白害得我们也丢了脸面。” 付空明眉头微皱。 “点心拿上来便是让人吃的,这怎么又丢了脸面?” “呵。”说话的公子哥不屑的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林季冲着付空明笑了笑,见桌上的几人都不动手,索性将点心盘子挪到了自己面前。 “你尝尝这个,味道不错。”林季开始对陆昭儿投喂。 而陆昭儿也来者不拒,她自己不动手,但林季要喂,她就张嘴尝尝鲜。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呵斥。_o_m “小子,你还敢来我南宫家!” 众人回头,却看到南宫家的小公主南宫盈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身旁还带着一位高瘦的男子。 两人快步来到了林季旁边。 “哥,就是他昨天将我丢进江里去了!”南宫盈指着林季说道。 与此同时,桌上的其余几位公子哥一个个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远公子。” 付空明见礼之后,看着坐在桌旁一动不动专心往嘴里塞东西的林季,低声道:“这是南宫家的长公子南宫远,林兄...” 闻言,林季似是恍然大悟,在将手中的糕点塞进陆昭儿嘴里之后,终于抬头看向那南宫远。 “便是你仗着修为欺负我妹妹?”南宫远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季,目光中带着不屑,脸上却见不到多少怒色。 不过是个无名小卒而已。 “你妹妹张嘴便要抢我养的猫...诶,阿灵呢?” “方才不知道跑到哪去了。”陆昭儿说道。 林季点点头,也不在意。 “她出言不逊,所以我教训了她一顿,有何不对?” 同桌的公子哥们一个个脸色大变。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南宫家的千金?” “付兄,此人到底是哪来的狂悖之徒?” 一时间,耳旁满是群情激愤,仿佛林季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情一般。 南宫远的面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 可正当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自家管家的声音。 “贵客到!” 一声高呼,引得众人侧目。 先前来的无论是哪家的家主,都是直呼其名而已,这贵客二字今天还是第一次出现,而且又不说是谁。 因此在场众人都颇为好奇。 可紧接着,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因为一道穿着红裙的曼妙身影缓缓从半空中落下,落在了花园之中,静静的等候着。 “南宫家主都亲自来迎?”一声声压抑着的惊呼声响起。 片刻之后,一位穿着朴素道袍,须发皆白却面容年轻的男子,缓缓走进了花园之中。 “咦?他怎么来了?”见到此人,林季面露异色。 旁边的几人正疑惑着,听到林季的话,纷纷问道:“小子,你知道这道士是谁?” 林季却没搭理他们。 而于此同时,南宫离梦却是一躬到底。 “道兄,久违了。”。 第六百五十四章南宫家 第六百五十五章 酒会开始 金陵城的人们几乎已经忘却上一次见到南宫离梦这般恭敬,是什么时候了。 她八劫入道,百年时间便成就入道巅峰,她已然是站在这九州巅峰的那一簇人之一了。 这天底下还能有谁值得她这般大礼? “那道士好大的排场!”付空明暗暗咋舌。 林季笑道:“太一门掌门,排场能不大吗?” “他是太一门掌门?那位孤鸿真人?”连南宫远都忘记了恩怨,惊异的看向林季。 连他这个南宫家的人都不知道太一门掌门要来。 另外几位公子哥也是各个面露异色,大呼今日来值了。 太一门是天下道门领袖,九州修士皆是道门传承,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太一门掌门便是九州修士中地位最尊崇的人物了。 当然这也只是从身份上来说。 但无论如何,南宫离梦对此人行全礼却是说得通了。 无论是孤鸿真人背后的太一门,还是他本身作为老牌的入道巅峰,他都受得起这一礼。 “哈哈哈,道友客气了!上次来这金陵酒会还是百年之前,那时我便见证了道友八劫入道的盛况。” 孤鸿真人大笑着将南宫离梦搀扶了起来,两人朝着主桌上走去。 可他们刚走了两步,在路过林季这一桌的时候,孤鸿真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还坐在原地的林季。 “林兄!快起身行礼。”付空明连忙提醒道。 就连一旁的南宫远和南宫盈也面露冷汗,即便是小辈也知道得罪太一门掌门绝不是什么好事。 闻言,林季施施然起身,正准备行礼,却看到身上落了些点心渣子。 他无奈又掸了掸衣服。 而与此同时,孤鸿真人却笑道:“不必行礼了,你怎么也在此处?” 林季却不理会,整理好衣服之后,却是对着二人微微躬身。 “林季见过两位道友。” “你便是林季?”南宫离梦微微挑眉,还礼之后,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是在襄州一剑斩了白千娇两百年修为的那位?” 林季神情一滞。 “此事道友从何处得知的?” 这事都能传出来?当时除了钟夫人也没别人观战吧。 一旁的孤鸿真人传音道:“长生殿之事九州各方都有关注,白千娇是长生殿副殿主,她跌落修为,自然有人刨根问底。” “原来如此。”林季恍然。 这种事情只要是有心人要查,总是能查到蛛丝马迹的。 入道修士的手段千奇百怪,藏不住的。 就在这时,孤鸿真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却是对林季微微躬身道:“襄州之事,还要谢过林道友。” 众人见孤鸿真人对林季行礼,一个个都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林季却泰然自若。 “不必,他本就是我的好友,虽然误入歧途,但往日总是有几分交情在的。” 他知道孤鸿真人说的是徐定天。 孤鸿真人笑了笑。 “若是林道友以后再见了他,只管斩了便是。” “怎么,你们没将他抓起来?” “他畏罪逃出了襄州,已经让人去抓了,但还没结果。” “这样啊。”林季有些失神。 这一逃,徐定天便要面对太一门的追捕和宋苍的觊觎,他的处境恐怕不会太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前不知道已经是失礼,林道友不妨来主桌落座?”南宫离梦在一旁邀请道。 “不必,这里就挺好,林某来此只为蹭饭,不管其他。”林季笑着婉拒。 闻言,南宫离梦也不强求,与孤鸿真人去了主桌坐下。 之后,管家又开始通报各家家主的到来,显然。(本章未完!) 第六百五十五章酒会开始 已经到点了。 而与此同时,林季则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浑身僵硬,说不出话来的南宫远南宫盈两兄妹。 “怎么,两位还有事?”林季挑眉。 “前..前辈勿怪。”若是此时还不知道林季是入道境前辈,南宫远就真是傻子了。 他一躬到底,正准备说些什么,却看到林季一脸不耐,于是也不敢废话,连忙带着自己妹妹离开了。 不只是他,方才桌上的几位同桌也都纷纷行礼之后离开,不敢再跟林季同桌。 就连付空明都有些不自在。 “林..林前辈。” “付兄别见外,你是昭儿的表兄,你我同辈相称便可。” “林..林先生,你是入道境?”付空明还有些难以置信。 林季才多大?不到三十岁吧。 这般年轻的入道? “你爷爷也是入道,怎么不见你跟他相处时这般拘谨?”林季随口说着,心中却开始思忖孤鸿真人来此的原因。 襄州虽然和扬州接壤,但无论如何,这区区金陵酒会,都不像是能容下孤鸿真人这么一尊大佛的地方。 “难不成南宫离梦想借太一门来镇压扬州的各家势力?也不对,且不是太一门的手伸不过来,即便他们想要染指扬州,扬州的各家也绝不会答应,这其中首当其冲的便是南宫家。这是出头鸟的行为,也是引狼入室,南宫家不该如此不智。” “可若不是如此,他来这里又为了什么?就来凑个热闹?” 林季想不明白。 他原本只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在看到孤鸿真人的那一刻,他却觉得这热闹恐怕不看也罢。 入道修士现身从不会无的放失,似林季这种整日无所事事的才是异类。@精华\/书阁*首发更新~~ 遑论孤鸿真人何等身份,他的一言一行总是会让人揣测的。 “待会要是出了什么麻烦,我带你先走。”林季低声对陆昭儿说道。 “好。”陆昭儿点头,她也感到了几分奇怪。 说话间的功夫,主桌那边已经坐满了。 除了南宫离梦和孤鸿真人之外,还有另外四位入道境的世家家主,付应怀赫然在列。 金陵城五个入道世家已经来齐了。 “既然人都到齐了,酒会便开始吧。” 伴随着南宫离梦带着几分随意的声音落下,南宫家的丫鬟下人们开始上菜,又有一个个南宫家的门客修士给每桌都送上一大坛酒。 “这玉露酒是海外修士以数种灵植酿造而成,诸位喝过之后便知道它的好处了。” 南宫离梦起身,端着酒杯。 “元神之下只能饮一杯,元神修士量力而行。” 话音落下,南宫离梦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金陵酒会,这才算终于开始。。 第六百五十五章酒会开始 第六百五十六章 变故 伴随着主桌上金陵城五位入道家主和孤鸿真人将酒杯放下,不止何处而来的鼓乐之声适时响起,先前孤鸿真人出现所带来的压抑感,总算消散了大半。 花园中渐渐喧闹了起来,金陵城的世家豪绅各自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林季拿起刚刚送来的酒坛,给自己的酒杯中满上,又给陆昭儿也倒上。 端起酒杯,稍稍抿了一口,然后又咂摸了两下,随后他才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似白酒火辣、又不比黄酒醇厚,也不是果酒那般香甜,这玉露酒入口无味,偏偏入喉之后满嘴都是酒味,怪哉,好酒!” 一杯玉露下肚,即便是林季都能感到体内的灵力似是有了些许波动,虽然只是一瞬便平息,但能影响到入道境修士,这玉露酒依然不凡了。 又给自己满上一杯,林季又看向陆昭儿。 此时陆昭儿也一杯下肚,脸上添上了几分红晕。 “后劲好大。”陆昭儿说道。 “那就慢点喝,一桌就这么一坛,喝完可就没了。”林季又给陆昭儿倒上了一杯。 这一坛酒不过五斤,原本是给整桌来分,可林季这桌只有他和陆昭儿两人能畅饮,倒是平白占了便宜了。 付空明并非元神修士,而且林季看他不过第三境修为,即便如此他的修为都有些虚浮,恐怕是没这个口福了。 g. “金陵酒会一共三天,前两天都是玩乐,到了第三天,才是真正的肉戏。”付空明与林季碰杯,他杯中的酒只是普通的佳酿而已。 “到了第三天,才由南宫城主交出城主大印,由其余四家的家主各自争夺,夺得城主大印的,便是下一任金陵城城主。” 闻言,林季有些讶异道:“金陵城城主必须是入道修士?这门槛未免也太高了些。” 付空明却笑道:“若非入道,也压不住各方。” “怎么说?” “林先生,你说这中原九州,可有别处的府城会以这样的方式选出城主?” “中原九州,只有金陵如此哦!明白了。” 话说到一半,看着付空明脸上那莫名的笑容,林季顿时反应了过来。 想要坐稳金陵城主的位置,得有压着大秦朝廷的本事。 监天司镇府官程玉第六境巅峰修为,大秦国运加身,更是比寻常的日游境还要强上不少。 若是城主并非入道,连程玉的压不住,这城主的名头也就成了空谈。 “林先生勿怪,扬州距离京州太远,这规矩也是自古有之。扬州临海,又妖族横行,只凭监天司难以稳住局势,唯有各方协力方能太平。而想要协力,自然不可能听从大秦的指使。” 林季恍然。 大秦千年前也不过世家出身,在扬州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恐怕不会有多少人对大秦朝廷有敬畏之心。 “所以当了城主能有什么好处?”林季又问道。 … “好处嘛平日里修炼资源的供给会平白多两成,这是由各家添上的。一个大家族的两成资源已然是一笔天文数字了。除此之外,扬州大抵还算安稳,倒是没有别的好处了。” 顿了顿,付空明见林季并无不满,于是说道:“城主之位便是推出来对抗大秦朝廷的,是金陵城乃至于扬州各个世家的扛鼎之人,因此若是真有什么大事发生,城主之命不会有人违抗,哪怕是同为入道也是如此。” “你倒是直言不讳。”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论怎么说,他还是监天司的镇府官来着。 付空明笑道:“这是看林兄脾气好,我才敢这般说。” 林季摆了摆手。 这跟他脾气好不好没有半点关系,五位世家的入道修士就在现场,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 就在林季以为今天没什么热闹可看,大抵就是喝喝酒然后打道回府的时候。 突然之间,一声巨响! 轰隆隆. 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 林季脸色微变,手按在桌上将桌子稳住,环顾四周,却见周围的人们一个个显得有些茫然。 “巨响来自城外。” 林季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是金陵城外的一座孤峰,此时此刻,那山峰却发生了坍塌,能看到滚石落下,尘烟四起。 “那里是苍耳山!”一旁的付空明低声惊呼着,“是南宫家祖地!” 闻言,林季童孔微缩,转而看向主桌方向。 却见南宫离梦早已经踏空而起,面色冰冷的看着苍耳山的方向。 “何方宵小,敢在我南宫家祖地放肆!” 话音落下,一股强横的威压瞬间降临。 只是刹那间的功夫,整个南宫家的后花园,所有的宾客都面色大变,修为不及元神境界的,甚至直接一个个坐倒在了地上,神情恍忽不知所措。 “付兄,走。”林季一把扶住险些晕厥过去的付空明,心念一动,便有天地间的灵气护在他身周。 “赶紧离开,昭儿你也走。” “发生什么事了?”陆昭儿有些不明所以,连忙问道。 林季微微摇头,目光始终在远处的苍耳山和上方的南宫离梦之间徘回。 “不知道,但在苍耳山那边,有第七境出手。”林季低声道,“看南宫家主的反应,恐怕是外敌来袭,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说不定会波及金陵城。” 听到这话,陆昭儿也不再犹豫。 “那我护着表哥先走,你自己小心。”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辈。 目送着陆昭儿和付空明离开之后,林季发现在场不少人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元神修士都护着各自家中的小辈快步离开。 仅是片刻,原本还喧闹的花园中,就只剩下包括林季在内的七位入道修士,以及十几位各家的日游境修士了。 “金陵酒会,扬州的顶尖修士都在这里了。”林季心中暗道,“这股力量,恐怕即便是太一门来了也不敢小觑,谁敢在这个节骨眼惹事?” 就在林季心中思忖的时候,上方的南宫离梦终于收回了她那入道境巅峰的可怖气势。 只见她抬手,以掌成刀,狠狠地朝着苍耳山的方向挥舞了过去。 巡天妖捕 第六百五十七章 狰兽 在林季的神识之中,周遭天地间的灵气在南宫离梦抬手的瞬间,便仿佛被抽干了似的。 然后便是那凝练到极点的灵气化作的无形刀刃,以快到几乎难以反应的速度,瞬间便落在了远处的苍耳山上。 彭! 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夹杂着回响。 南宫离梦这一次出手造成的声势,似乎并没有林季想象中那么大。 可紧接着,林季就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在那几里之外的苍耳山上,一尊庞然大物赫然现身。 “吱! ” 尖啸声响彻苍穹。 那是一只林季从未见过的妖族。 鹰头狮身,肋生双翅,身下四只爪子泛着青芒,似是踩在云彩之上。 后颈是青鬃,尾巴也是青色。 相隔数里的情况下,那庞然的妖身几乎能和苍耳山媲美。 此时此刻,那只林季认不出来历的妖兽正痛苦的尖啸着,方才是它挡下了南宫离梦的手段,而此时此刻它的右翅之上,已然血流如注。 而在那巨妖现身的同时,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修士们也一个个惊得瞪大了眼睛。 “妖族敢在金陵放肆?!” “那是什么妖族?妖国大族中不曾有此妖的记载。” “莫非是上古巨妖?” “且看入道前辈们如何应对吧。” 听着周围还留在原地的日游境修士们的议论,林季没想到即便是本地的修士,也认不出那巨妖的来历。 而与此同时,上方的南宫离梦却是冷着脸一言不发,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当她的身影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然到了苍耳山之前。 她抬手,依旧两手空空,身后隐约间泛起青黑色的云雾,那云雾缭绕时伴有鬼哭狼嚎之声,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便阴暗了大半。 看到这一幕,林季童孔微缩。 “那是南宫离梦的大道显化?这是什么大道?” “是恶鬼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孤鸿真人已经来到了林季身旁。 见林季有些惊异,他说道:“我是应南宫家主邀请而来,与金陵城的那几位入道修士本就不熟,倒不如与你小子说说话。” 说话间的功夫,天空中的阴云愈发的密布,已经能看到万千恶鬼在云雾中翻腾着。 看到这一幕,不等林季询问,孤鸿真人便说道:“南宫离梦百年前落入杀劫,她以杀止争,却因为杀孽过重而成了心结,因此在入道时显化了她手下的亡魂,因而恶鬼证道。” 顿了顿,孤鸿真人又低声苦笑道:“不要被她平日里的英气豪爽欺骗了,这女人动起手来实在是狠辣的不行,即便是贫道我都不愿与她为敌。” 闻言,林季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苍耳山前。 他眼睁睁看着云雾中的万千恶鬼在那庞然妖族身周徘回,但凡那巨妖有一丁点懈怠,立时便是万鬼上身。 只看场面,南宫离梦已然大占上风。 “恶鬼证道,怎么听起来像是邪道。” “什么叫听起来?这本就邪道,即便在邪道中也是一等一的邪道!知道万鬼宗吗?” “兖州的那个万鬼宗?”林季想起了死在他手上的周黎,那周黎便是万鬼宗曾经的长老。 “万鬼宗炼鬼也不过是捉些孤魂野鬼回来养着,即便如此,这阴损的法子也为九州修士所不齿,但南宫离梦却不同。” “怎么不同?” “她那恶鬼道是从天地间召集鬼物,这些鬼物忤逆不了大道,自然也忤逆不了她。” “只是如此?” “鬼物来过一次便要魂消魄散。”孤鸿真人轻声说道。 林季面露惊讶。 “来过一次便魂消魄散?连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没了。” “这是何等的因果,她承受的起?” 一边说着,林季的双眼已然变成了一金一黑的因果眼模样,当他抬头再看向南宫离梦时,却已然看不到她的身影,只能看到满天的黑光几乎要将眼中的天地充斥。 “这已经不是黑线了...”林季感到了几分胆寒。 这满天的黑光便是阴云中那些鬼物们的因果,而南宫离梦一次出手便要湮灭这般多的因果,这满天的黑光最终是要落在她身上的。 “这便是你的因果道吗?”孤鸿真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林季双眼的变化,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足以令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主动降下天谴,乃至于不死不休的罪孽。”林季咋舌道,“这绝不该是一位入道境修士能够承受的,哪怕是南宫离梦也是如此。” “这我便不懂了。”孤鸿真人摇头道。 入道修士的大道各有不同,也远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 林季的双眼渐渐恢复正常,他看不懂南宫离梦的手段,但想来这所谓恶鬼道肯定有他理解不了的能规避这滔天因果的手段。 “真人,那巨妖是什么来历?”林季又问道。 “那是狰兽。” “狰兽?” “上古妖族的血脉。”孤鸿真人语气平澹的说道,“出生便是第六境,成年便是第七境,甚至若是资质好些,即便是第八境也算不上太难,这等血脉,真是令人羡慕。” “那只狰兽是妖国仅剩的两只狰兽之一,狰兽千年才堪堪成年,而这一只已经活了两千多年了。” 闻言,林季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孤鸿真人的语气上。 “真人早就知道那狰兽要来?” 孤鸿真人嘴角泛起些许笑意,收回目光看向林季。 “是。” “这便是你应邀来金陵城的原因?” “倒也不全是,其中还有南边蓬来岛的事情。真龙墓地太吸引人了,一条真龙的肉身,没人能舍得放弃,即便是太一门也是如此。” 林季却不管这些,指着远处那狰兽问道:“所以南宫离梦也早就知道狰兽会来?既然如此,为何还任由它作乱之后才去收拾它?” 一边说着,林季发现孤鸿真人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郁。 他心中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当这些预感一出现之后,很快就衍化成了无比的心季,是林季许久未曾感受到过的,令人窒息的心季感。 “莫非妖族来的不止那狰兽?!” 孤鸿真人不置可否,目光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的天边。 喜欢巡天妖捕请大家收藏:()巡天妖捕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六百五十八章 巨爪(求订阅) 林季随着孤鸿真人的目光看去,在另一边的天空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妖气弥漫。 那滔天的妖气隐约间与南宫离梦大道显化的阴云分庭抗礼,片刻之后,甚至还占了上风。 虽然这也有南宫离梦在对付狰兽无暇顾及的原因,但能压制一位入道巅峰修士的大道显化,总是能说明些什么的。 “呵,果然来了!” 天空中,那聚在一起的金陵五大世家的家主也同样看向那妖气弥漫的方向。 他们几人嘀咕了两句,然后便有两人主动迎了过去。 “去的是齐家的家主齐威和马家的家主马章元。”孤鸿真人说道,“这两位也是在入道许久的人物了,虽然只是入道中期,但也不可小觑。” “他们也早就知道会有妖族来袭?” “不错。” “这金陵酒会...?” 孤鸿真人脸上的笑容散去了些许,语气变得沉重了些。 “扬州的顶尖修士都在这里了,妖族谋划着将扬州的修士一网打尽,将扬州纳入妖国的版图。” 闻言,林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么大的事,如何能以这般平淡的语气说出来? 妖国试图染指九州? 事前丁点风声都没有? 看着林季那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孤鸿真人摇了摇头。 “你不是早就知道长生殿的事情了吗?” 林季神情一滞。 “此事与长生殿也有关联?” “中原九州的地脉主脉从扬州而起,在云州回环,落在京州的龙首山上。”孤鸿真人语气淡然,“想要颠覆大秦,便先要让龙脉有变,不然大秦占着九州正统,难以撼动。” “于是有人说动了妖族,以扬州为筹码,借妖国之力影响九州的龙脉,也影响大秦的国运。” 伴随着孤鸿真人的话音落下,金陵城中各处突然起了骚动。 只是片刻,喊杀声便已经响彻全城。 “妖族来袭,你等速速支援城中修士!”天空中,付应怀冷声喊道。 还在花园中的日游境修士们一个个应声,然后飞快的离开,去平定金陵城中的妖族之乱了。 平日里金陵城中妖族化作人形与人族来往,而此时此刻,这些妖族却成了扎进金陵城的刺。 说话间的功夫,付应怀的目光也落在了林季与孤鸿真人身上。 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不再理会这边。 林季说道:“日前见了付老,他说我来的不是时候,用的理由却是南宫离梦想要连任城主,当时我还信以为真了来着。” 孤鸿真人却笑道:“他倒未必是在骗你,他也是方才才知道此事的,就在刚才那几杯酒的时候。” 林季一愣。 “你们连付老都瞒在鼓里?” “他原本就是大秦的将领,又是近些年才搬来金陵城的,付家在金陵根基不深,此番的谋划,本也没将付家算在其中。他要出手是锦上添花,他不出手也不影响大局。” “这样么。”林季了然。 孤鸿真人则继续道:“其实不只是扬州,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北边云州的蛮族也会在今天动手,对云州发起总攻。那边还天寒地冻,镇北军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反应了过来。 先前从孤鸿真人口中得到的消息,在这一刻一下子串了起来。 “您是说长生殿已经开始动手了?开始他们颠覆大秦的计划?” “不错,而你也来的正巧,看到了这开幕的盛况。”孤鸿真人脸上重新泛起笑意,“说起来,九州不少人都希望大秦倒台来着。” “那您呢?”林季问道。 “我可没有什么心思。”孤鸿真人摇头道,“大秦在与不在,都影响不到太一门,这便足够了。” 这也是天下第一宗门,道门领袖太一门的底气。 太一门是天下间少数有把握无论大势如何变化,都能岿然不动的存在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的功夫,天空中又出现了两只第七境的妖王。 付应怀与另一位广家的家主广世聪也不得不出面迎战。 “四位妖王境了,妖国的手笔还真是不小。”林季咋舌道,“这么多入道境混战,这可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了。” “你不出手吗?”孤鸿真人问道,“来的都是巅峰妖王,那几位家主顶不住的。” “它们都是巅峰妖王,我一个入道初期,也帮不上什么大忙,况且此事我也不想掺和。”林季摇头道,“您应邀来此,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他们顶不住,还有您在一旁兜底,应该不会出大乱子。” 孤鸿真人却摇头道:“我的目标只有一个,它现身,我便出手;它若是不现身,那我便袖手旁观。若是金陵城得依靠你我这般的外人才守得住,那扬州世家的脸面可就要丢尽了,在不得已之前,他们是决计不希望你我二人插手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林季撇嘴。 孤鸿真人却笑道:“身为入道修士又没有道成的希望,脸面也是这些人仅剩的追求了。” 几位入道境的世家家主在孤鸿真人口中,却显得有些不堪。 与此同时,在苍耳山那边,也终于将要分出胜负。 此时的南宫离梦浑身上下裸露出来的皮肤都显得一片青紫,她本人更是不复先前的美貌,宛如恶鬼上身一般。 她赤手空拳,分明还不如那狰兽的巴掌大,却悍然与那狰兽肉搏,并且大占上风。 此时此刻,她正一把抓住了狰兽的翅膀,凭借着不知哪来的庞然巨力,猛地一扯,那翅膀顿时被扯掉了大半。 “吱!!” 狰兽痛苦的尖啸声再次响起。 看到这一幕,林季本以为这一战就要尘埃落定了。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面色一变。 扭头,却见身旁的孤鸿真人已经消失不见。 “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声?!” 林季瞳孔微缩,刹那间便找到了孤鸿真人的位置,正是那苍耳山上! 咚咚! 一声闷响,宛如心跳声一般,在林季的耳旁响起。 他抬头,却看到天空中出现了一只巨爪。 那一只巨爪,比之于先前那与苍耳山一般大小的狰兽也不遑多让。 也是那巨爪,护住了即将被南宫离梦生撕活剥的狰兽。 第六百五十九章 一剑之威 那是一只鹰爪在云雾中显露,而其真身却还隐藏在云雾之上看不真切。 在那鹰爪出现的刹那之间,南宫离梦身上那恶鬼上身似的模样瞬间消退了大半,皮肤重新变回白皙模样,脸上的狰狞也重归美貌。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丁点恋战,哪怕那狰兽已然要被她撕扯掉一边的翅膀,已然重伤在即,但南宫离梦还是果断的退开,并且眨眼间便回到了金陵城上方,远离了苍耳山。 林季早就忍不住来到了半空中观看着远处那令人心悸的景象。 仅是一只爪子,远远看着甚至比之于苍耳山的大小都不遑多让,那隐藏在云雾之中的真身又该是何等的可怖? 就在林季心中暗暗揣测的时候,南宫离梦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 “南宫家主。”林季微微讶异,打了声招呼。 “烦请道友替我护法,我要调息片刻。”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答应,南宫离梦便毫不见外的盘膝悬与林季身后,自顾自调息起来。 见状,林季也没有打扰,只是带着几分好奇打量了她两眼。 此时的南宫离梦情况实在算不上好,方才离得远还看不真切,此时她近在眼前,林季这才发现,她身上的皮肤已经如龟裂一般,全是凭借着灵力才稳住伤口。 她气息萎靡,比之于方才那展露气势的时候,恐怕最多不过相当于方才的三四成而已。 而且,眼前这也只是外伤而已。 前后不过短短数十个呼吸的交手,看似南宫离梦大占上风,但想来她付出的代价恐怕也不会太少。 很快的,林季便收回目光,又看向苍耳山方向。 那庞然的鹰爪在抓住狰兽之后便想退走了。 可是它想退,有人却不想让它退。 “来都来了,这便要走,未免太没礼数了吧。”孤鸿真人的声音响彻天际。 在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林季突然感到自己心中一阵悸动,紧接着,他的身周泛起了星辰之力所带来的暗淡荧光。 “是北极功...是孤鸿真人施展的?”林季屏息,心中的悸动又深刻了几分。 别人施展北极功,却能连带着让他也不由自主的施展,这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些。 紧接着,林季便察觉到,萦绕在自己身周的星辰之力,很快便脱离了他自己的掌控,飞向了苍耳山下的孤鸿真人。 与此同时,孤鸿真人却突然扭头看向了林季。 他嘴角噙着笑意,一翻手,一柄毫无花哨的黑色长剑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剑通体漆黑,连带着剑身剑柄都是漆黑,看起来诡异至极。 拔剑之后,孤鸿真人轻笑道:“林道友,这一剑...名为七星。” “七星剑?”林季一愣。 七星剑便是七剑合一,他早就会了... 心中的念头刚起,便在刹那间,被他所看的画面所消弭。 只见孤鸿真人轻描淡写的一剑落下。 在林季的探查中,周遭的天地灵气并未有剧烈的波动,天空中的北极星也不曾有所回应。 就仿佛孤鸿真人这一剑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货一般。 可转眼间,林季发现自己下意识运转的北极功,突然与北极星的联络紧密了起来,恍若北极星就在身旁,恍若他自己就置身于北极星中一般。 带着这般诡异的念头,林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猛然抬头,却看到那层层云雾之后,耀眼的七颗北极星辰在眼中越来越大。 然后便是天空骤然间的黑暗,而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一道亮光闪现,然后愈发的明亮,直至将黑暗彻底驱逐。 林季的眼中只剩下了无尽的白光,在这一刻,他的神识,他的元神之力,他所有探查的手段都失效了。 而这一切都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当林季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便看向孤鸿真人所在的方向。 在那苍耳山旁,天空中下起了血雨。 林季看到那庞然的鹰爪缩回了云层之中,爪子上已然多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孤鸿!此番是本尊破例在先,便让你放肆片刻!” 一道声音响彻天际,却显得愈发缥缈。 而出了一剑的孤鸿真人,脸上始终噙着的笑容终于消散了些许。 他收起手中的墨色长剑,长舒了一口气。 “呵,总算是幸不辱命。” 话音落下,他一个闪身便回到了林季身旁。 “烦请林道友替我护法。” 他如南宫离梦一般,只是打了声招呼,也不等林季回应,便自顾自躲到了更后面调息了起来。 “方才那巨爪的主人自称为尊,那是第八境的妖尊吗?” 此时林季还震惊与此战竟然有第八境现身。 可还不等他琢磨清楚,一声巨响突然将他的思绪打断。 轰隆隆...... 大地开始震颤,比之于先前那狰兽闹出来的动静还要大百倍有余。 林季扭头看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只是一眼,便让他胆战心惊。 因为他看到苍耳山的上半部分在缓缓的滑落,一道平滑的剑痕穿透了山体,将山体一剑从当中斩成了两截。 “这是七星剑的威能?我学的北极功七星剑的威能?”林季几乎难以置信。 一剑开山,这本该是传说中的手段,是上古神话里的故事。 他感觉自己和孤鸿真人学的不是同一种功法和剑诀。 该说不愧是道门领袖的掌门人吗? 这般场景亲眼所见,林季心中已然一片麻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一开始去迎战两位妖王的齐家家主齐威和马家家主马章元,此时却颓势尽显,眼看着就要败北。 一直在金陵城中守卫城池的付应怀见状,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下金陵城,任由那些元神修士与城中作乱的妖族交手,而他则腾空而起,接下了齐威的对手。 “老东西,只凭你们也想拦住爷爷我?” 齐威的对手是一只巨大的猿猴,林季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便知道这是妖国大族通臂猿族的妖王。 可就在他准备继续作壁上观的时候,他周遭的天地灵气突然有了些许变化。 林季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拔剑便斩向那异状发生处。 第六百六十章 朱蛇白面精 噗嗤。 剑光落下,一阵白雾泛起。 林季目光中掀起些许诧异,他这一剑分明斩在了那暗中出手的家伙身上,但是却又像被对方躲开了一般。 而且直至此时,他都探查不到对方的存在,若不是方才灵气的异况,他恐怕根本发现不了有妖族在暗中伺机偷袭。 “桀桀桀,你竟能发现我?” 怪笑声突然响起,然后那先前被林季一剑斩出的白雾突然一下子扩散开来,将林季的周围彻底笼罩。 “这又是什么手段,天赋的神通吗?” 林季发现自己的神识被压缩在极小的范围内,难以突破这诡异的白雾,于是只能暂时将身后的南宫离梦护住。 原本他还准备再护住孤鸿真人的,却没想到还不等他动手,孤鸿真人却突然睁眼苏醒了过来,然后腾空飞到了林季身旁站定。 “万幸您醒的及时,这不知名的妖族应该就是冲着您和南宫家主来的。”林季脸上泛起几分喜色。 孤鸿真人醒了,任由对方有天大的手段,想来孤鸿真人都能轻松将之解决。 “你高兴的太早了。”孤鸿真人突然说道。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林季实在是笑不出来。 “方才那一剑已经将我的一切抽干了,即便如此也只是发挥了那一剑七成的威力而已。此时的我能浮空与你说话,已然是侥天之幸了,若要出手,别指望我。” 一听这话,林季脸上的笑容顿时变得无比僵硬。 “您出不了手?” “我只是入道巅峰,而方才那一剑是实打实的道成之剑,我能借道器施展,已然是根基牢固修为高绝了。”孤鸿真人语气不快不慢的解释道。 说着,孤鸿真人挑眉打量了几眼周围愈发浓郁的白雾。 “这并非是妖族,而是精怪。” “精怪?”林季一愣。 “朱蛇白面精,大抵是这么个东西吧。”孤鸿真人随口说道,“妖魔鬼怪之中,前三者都有各自应对的方法,虽然麻烦,但大抵都可以以力破之,唯独这精怪...却是天生地养,难以琢磨。” 伴随着孤鸿真人的话音落下,在周围白雾的深处,突然那响起了零碎的呼喊声。 “南宫离梦...” 南宫家主正全力调息中,自然不会理会。 “朱小七...” 一听这名字,林季一愣,好奇问道:“这是叫谁...呃?” 见孤鸿真人脸色难得的变得难看,林季立刻明白,这朱小七便是孤鸿真人的本名。 “有什么可笑的,爹娘生了九个兄弟姐妹,我排行第七,于是便叫做朱小七。”孤鸿真人摇头道,“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不值一提。” 说是这般说,但林季总觉得孤鸿真人还是有些在意的。 毕竟这俗套到极点的名字,总是和太一门的掌门人身份有些不搭的。 而就在这时,那缥缈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季...” 前面两位都不曾答应,再加上周遭这诡异的环境,林季用脚指头响都知道绝不能答应。 他也不是没和精怪打过交道。 除却还在维州的阿绿阿紫那般的草木精怪之外,害人的精怪他也见过不少。 正如孤鸿真人所说的那般,妖魔鬼怪,前三者都有办法对付,唯独精怪,若是不了解它的秉性神通,却是难以解决。 它们的手段太诡异了。 “真人,这朱蛇白面精什么来历,该如何对付?”林季没有办法,只能询问。 只是刚问完,他却看到孤鸿真人的脑袋极为僵硬的转向了他,脸上的笑容不复先前的温和,转而变得极为诡异。 “不好,你不是...” 林季心中大惊,一瞬间便明白自己似是上了圈套,但是却想不通自己是什么时候中招的。 可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一片青紫。 “呼吸不了,像是溺水。” 林季下意识的抓住了自己的脖子,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按理来说,他若是不想,即便是几天几夜不去呼吸也无所谓。 入道修士,肉身已是道体,先天排污去垢,呼吸不过是入道境之前的本能而已,入道之后即便不呼吸也无所谓。 但此时此刻,林季就是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窒息的痛苦。 他的脸色愈发的难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嘴巴呼气,却呼出来了一阵水泡。 也是如此,他才终于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被水所包围,似是水牢一般让他无可奈何。 “桀桀桀,死吧,化作我长河中的养料,两位入道巅峰,一位不同寻常的入道初期,桀桀桀...” 白雾组成的湖泊之中,一条鳞片泛红的长蛇缓缓游动着,它的蛇身之上还长着爪子,却又不似蜥蜴,但最诡异的,还是它那蛇头上的人脸。 此时此刻,那人脸不时吐着信子,低着头看向自己身下的湖泊。 在湖泊深处,便是方才应了它的呼喊的林季。 它最爱看的便是猎物陷入它的陷阱之中,缓缓绝望窒息的画面。 看着湖中那入道修士不断的挣扎,它人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猖狂。 “桀桀,等宰了你...等等,人呢?!” 突然之间,变故骤生。 原本该必死无疑的林季突然不见了踪影。 在朱蛇的眼中,却是林季原本还在挣扎,然后便从它的视野中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当朱蛇诧异的时候,它身后的白雾突然散去了大半。 “什么?” 朱蛇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副巨大的大道虚影,那是残缺的太极阴阳鱼,却是由金色与黑色组成。 看到这一幕,朱蛇稍稍愣了片刻,紧接着猛地反应了过来,一头扎进了云雾湖水之中。 “这便是你的手段,这雾气竟能凭空化作湖泊,未免太诡异了些。” 此时的林季身上还潮湿这,一头白发也被打湿,散落两旁。 他虽然催动了大道虚影,但是却并未着急出手,而是借着这难得驱散了白雾的机会,打量着周遭陌生的环境。 “还在原处,南宫离梦还在,孤鸿真人也还在。” “所以方才那一切都是凭空捏造的了?恐怕唯独不假的,便是那朱小七的名字了吧。” 想到这里,林季眼中的杀气渐渐凝实。 方才险些丧命,此时他已然真的动了肝火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朱小七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他身后的大道虚影猛然震颤,然后便化作星光点点萦绕在他的身周,渐渐变成金色黑色的代表着因果的线条,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他的双眼早已变成因果眼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朱蛇几乎想都不想,一头钻进了湖泊之中。 见状,林季并不阻拦,任由它脱逃。 面前虽然白雾依旧,虽然那湖泊似实似虚深不见底,那所谓朱蛇更是已经藏在湖泊深处不见踪影。 但林季却根本无需去找它的本尊。 他凭空一抓,一道只有他才能看到的因果线条便被握在了手中。 这是方才朱蛇对他出手的因果线。 “林某的因果道最擅长对付你们这类藏头露尾之辈。”林季嘴角噙着些许冷笑,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青釭剑骤然出鞘,朝着前方的湖泊斩去。 在林季的眼中,这一剑已然将手中的因果斩碎,并循着这因果的方向,直指那朱蛇本身。 剑光刹那之间便没入湖泊。 在片刻的宁静之后,那白雾笼罩着的湖泊突然泛起了些许波澜,连带着周遭的雾气都散去了不少,但也只是散去,却仍旧存在着。 “嗯?”林季微微皱眉,这一剑与他想象中直接伤到那朱蛇肉身,将它逼得不得不现身的结果有些偏差。 似是石沉大海,除了那湖面上的丁点波澜之外,再也没了后续。 就在这时,林季的身后却响起了孤鸿真人的声音。 “那是先天精怪,你的因果道怕是不好对付。” 林季骤然回头,却对孤鸿真人所说充耳不闻,而是上下打量着他。 “朱小七?” 孤鸿真人一愣。 “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名?” 林季一挑眉,冷声问道:“我的七星剑剑法从何而来?” 见林季前言不搭后语,态度莫名奇怪,孤鸿真人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他摇头道:“你在襄城外的上古遗迹中得了道图,从而在太一门换取七星剑剑诀。” 此事虽然算不上隐秘,但是知晓的人也并不算多。 至少不该是一只精怪能知晓的。 林季微微松了一口气,将剑锋收回。 “方才真人说因果道不好对付精怪是什么意思?” 孤鸿真人来到林季身旁,目光扫向前方在雾气笼罩着,在半空中盘旋的诡异湖泊。 “虽说精怪都是天生地养,但总有后天先天之说...如草木精怪,虽然千奇百怪,但大抵都是年分到了开了灵智,渡过化形劫而成精。” 顿了顿,孤鸿真人微微眯眼,又道:“但有些精怪却是生而为精,无父无母,甚至无有来历,这便是先天精怪。”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想起前世的那只石头里蹦出来的猴子。 孤鸿真人则继续道:“先天精怪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身就是天道之下的大道显化,是天道运转的必须,这等根脚的存在,不受因果约束。” “还有这种说法?”林季微惊。 不受因果约束,难不成便是传说中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逍遥了? 孤鸿真人看到林季的表情,顿时笑道:“也只是如此而已,不似你想的那般可怕。它们不受因果约束,也不遭天谴。但同样的,它们若没有特别的机缘,修为便难得寸进,杀了它们也不会有什么祸端。” 林季恍然。 这倒是合理了许多。 有得便有失。 不受因果约束,业障不缠身,功德也不加身。 这便在无形中也约束了它们的未来。 “所以我该怎么杀它?”林季又问道。 孤鸿真人打量了两眼眼前的湖泊,说道:“天生精怪的手段千奇百怪,想来你知晓我的本名,也是方才它所透露的?” “是,似是须得有人回应它的呼唤,然后就会被拉进这湖水中淹死。即便是入道修士,若没克制它的手段也无法幸免。若非林某晓得神足通得以脱困,不然此时下场恐怕不会太好。”林季如实说道。 “难以理解,但并不意外,天地间总有些未知。”孤鸿真人轻笑道,“想不到办法,便一力破万法。” “是这个理。”林季一拍脑门。 方才他只想着去找那朱蛇的真身,却忘记眼前这似实似虚的湖泊不过是那朱蛇的天赋神通幻化而成,而那朱蛇撑死也不过第七境的修为而已。 林季久违的单手掐诀,心中默念。 轰隆隆...... 原本已然放晴的天空又在瞬时间阴暗了大半,一道劫云铺天盖地的压在了金陵城的上空。 孤鸿真人见状,身形一闪便退到了一旁。 恰逢南宫离梦也已然苏醒了过来。 “那是监天司的引雷剑诀?倒是少见入道修士用这手段,林道友碰上什么麻烦了?”南宫离梦好奇的问道。 “一只天生精怪,有些麻烦,但不打紧。”孤鸿真人随口解释道,“大抵是你见你我二人都在调息中无暇他顾,于是盯上我们了吧。” 闻言,南宫离梦嗤笑一声。 “呵,这帮先天精怪也只有这点本事了,想吞噬他人的道韵壮大自身,却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东西,有没有那么大的胃口!” 孤鸿真人也微微点头,显然对此事并不放在心上。 他眼中看着远处天空中雷霆炸响,恍若末世一般的声威,嘴中却又问道:“南宫,你的伤怎么样?” “不打紧,只是些皮肉伤,那毕竟是妖王巅峰的狰兽,不付出些代价,怎么也不可能胜过它的。” 南宫离梦又看向孤鸿真人。 “孤鸿道兄,那后来出手的,便是那只妖尊了吧?” “与狰一样,上古大妖,琼。”孤鸿真人言简意赅,“妖族第八境为妖圣,这些上古巨妖似是与人族打了太多交道,却非要与人族一般,自称妖尊,有趣。” 言罢,孤鸿真人见南宫离梦似是还有些担忧,又道:“且放宽心,它若是敢出手,自有人族大能阻拦,此番它救那狰兽已然是破了规矩,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受我一剑而不还手。说起来也是万幸它不敢还手,不然今日在场的人恐怕都要丧命。” “哎。”南宫离梦微微摇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因为在他们前方的远处,林季的身影已经没入那雷云之中,伴随着雷光忽隐忽现。 下一刻,便是雷光接连天地。 第六百六十二章 扬州乱 怒吼着的雷光在林季剑锋的指引下,肆意的倾斜着它的力量。 只是接触的瞬间,那波及甚远的白雾与湖泊便如冰雪般开始消融,湖面上依旧只有涟漪,但湖水的面积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 “还能抵抗?那便再来一道!” 林季身形一跃而起,再次没入雷云之中,紧接着便是第二道雷光狠狠落下。 彭! 一声炸响,几乎响彻在所有目睹这一幕的人心中。 金陵城中修为不及元神的修士,凡是敢目睹这一幕的,几乎各个眼中留下血水,不得不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而第五境第六境的,无论是人是妖,都在这一刻下意识停手。 人族修士自然是心中畅快,己方的入道修士大展神威,他们一个个恨不得在空中引落神雷的是他们自己。 而妖族则一个个心中惶惶,起了退去之心。 来的几位妖王都被拦下,连上古巨妖狰都被救走了,它们生怕天空中那入道修士腾出手来再收拾它们。 而在众目睽睽之下,硬吃了两道天雷的朱蛇,也终于维持不住它的天赋神通。 湖泊消散,满天的雾气也在刹那间无影无踪。 它终于不得不现出了真身。 此时此刻,它那蛇身之上的鳞甲已经坑坑洼洼四处漆黑,蛇头上那白净的人族脸庞也显得有几分病态的苍白。 它死死的盯着林季,看了片刻之后,却是一言不发,一个转身就钻进了身后的天空中,就如同它没入湖水时一般,只看到了些许涟漪,然后便再也找不到它的踪迹。 “这就跑了?这逃命的本事比我的神足通都要诡异些。”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手中的长剑。 在他的探查中已经找不到那朱蛇的踪迹。 天生精怪,的确诡异得很。 林季很快就来到孤鸿真人与南宫离梦身旁。 “多谢林道友护法。”南宫离梦冲着林季躬身行礼。 “同为人族修士,应该的。”林季微微躬身算是还礼。 然后他又看向孤鸿真人。 “真人来此,便是为了方才那只妖尊?上古巨妖之说林某也只是在监天司的典籍中看到过,没想到今日却是涨了见识了。” 孤鸿真人点头道:“妖国能与中原九州的修士分庭抗礼,总是有些底蕴的。若非它们整日忙着内斗,今日这九州恐怕少不了妖族的一席之地。” “蓬来岛可不算委屈它们,那是妖国祖地,内中别有洞天,真拿扬州跟它们换它们还不愿呢。”南宫离梦在一旁说道,“也不知道长生殿的人给了它们什么好处,莫不是它们真的耐不住寂寞,想要拿下扬州了?” 话音落下,见远处金陵城另外几位入道境家主还和妖王纠缠着,南宫离梦也不打招呼,便直接去帮忙了。 “有她出手,那几只妖王成不了气候,只是可惜了这金陵城。”孤鸿真人看着下方破败的城池说道。 … 数位第七境交手的余威不谈,单单是城中作乱的妖族不少都是大妖境界,它们与元神修士们交手,自然不会顾及城中建筑。 此时此刻,下方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还有不少无辜惨死的百姓,金陵城已然是一副破败景象了。 “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让城中百姓避难?”林季微微皱眉,建筑的垮塌倒没什么,他在意的却是那些受了无妄之灾,平白丢了性命的百姓们。 孤鸿真人轻叹一声。 “连付家都尚且被瞒在鼓里,遑论百姓?金陵城乃至于扬州,自古以来都跟妖族交往颇深,提前驱散了百姓,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妖国早就知道它们要来?” 林季说不出话来。 虽说早就看多了类似的事情,但每每再经历一次类似的,他总会如此。 “所以此番挫败了妖族的密谋,此事便算是落下帷幕了吧?”林季换了个话题问道。 听到这话,孤鸿真人轻笑了两声。 “这不过算是妖族与扬州的修士们打了个招呼罢了,若非有你我在场,金陵城五位入道家主,今天总要有那么一两位死在金陵的。” 看着林季那讶异的模样,孤鸿真人指了指远处。 “那边还藏着两位不曾出手的妖王境,兴许是见势不妙于是选择观望了吧。林季,你说若是你我二人不在,它们合力之下,这几位区区入道初期的家主们,能活下来几个?这还是有南宫离梦在场的情况。” “那今日它们铩羽而归?” “之后便是从南边沿海开始,慢慢蚕食扬州的地盘。” 林季皱眉道:“不是还有真龙墓地之事吗?您之前也说了,您来扬州也为了那真龙墓地。” 闻言,孤鸿真人摇了摇头。 “扬州自古世家势力铁板一块,外面的势力进不来,此番他们出了事,别处的宗门世家也不会帮他们。这一次与妖国的交锋,只能看他们自己,我这次替南宫离梦拦下那妖尊,是为了还她的人情。人情还过了,这扬州如何,与我无关。” 说到这里,孤鸿真人看向林季,轻声道:“此事该由扬州修士与监天司来管。” “监天司如今可帮不上忙,来时我见了扬州的镇府官程玉,她孑然一身,手下都被她遣散,如今满心只想着替她的情郎报仇呢。”林季无奈说道。 “这便与我无关了。” 话音落下,孤鸿真人朝着林季微微拱手道:“那边的妖王已经退去了,有南宫离梦坐镇,我倒是可以去往蓬来看看了,告辞。” “不送。”林季还礼,再抬头时,孤鸿真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到孤鸿真人走远,林季又看向南宫离梦那边,确定局面已经稳住之后,他也不在这南宫家久留,很快便来到了付家的宅子。 陆昭儿早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见林季回来,她脸上的担忧之色顿时散去。 “如何了?” “扬州要乱了,但此事你我也管不着。” “可死伤那么多百姓.” “自有扬州的门阀世家去处理。” 说着,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陆昭儿身旁的妙龄少女身上。 “只可惜妖国恐怕是去不了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本来这次从维州由北向南一路来到扬州,一是为了寻找突破入道之法,二便是为了送阿灵回妖国。 结果林季阴差阳错在梁州入道,此行的目的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是去妖国涨涨见识了。 谁曾想他才刚到扬州没几天,相安无事了许久的妖国却开始动起了心思。 如今,不管林季打不打算掺和扬州的事,他身为人族修士,那妖国却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了。 “方才在城中作乱的大妖里,也有我月影猫族的同族。”阿灵神情显得有些沮丧,“我们月影猫族向来不与人族作对,在妖国中也是温和的一方,我没想到这一次还有同族出手。” 陆昭儿见林季皱眉,在一旁说道:“方才是阿灵劝说下,才劝退了准备对付家宅邸动手的大妖,城中各个大家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失,唯独付府还算安稳。” 闻言,林季看向阿灵。 “那你之后还要回妖国去吗?” “要回。”阿灵语气显得有些沉重,“我想知道族中发生了什么,以往妖国也不是没和人族起过争端,但我们月影猫族向来都不会插手的,事出反常必有蹊跷,我要回去问问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 “什么时候走?”林季又问道。 “现在就走,我跟方才见到的那位同族约好了。”阿灵言罢,又冲着林季深深一躬,“林大哥,这段时间多亏你照顾了,等此番事了,我若是还能从族中逃出来,便还来找你。” 闻言,林季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一开始他只是寻思捉只小猫回来敲诈一笔好处,后来又只是将阿灵当做宠物养。 但养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有几分感情了。 “路上小心,遇事以自保为重。”林季只能不咸不澹的这般说道。 “阿灵晓得。” 阿灵应了一声,随后重新化作白猫模样,轻轻一跃便上了林季的肩膀,然后又是一跃跳上了房梁,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阿灵走后,林季看向陆昭儿。 “扬州要乱,倒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算算时日我出来也有几个月,也该回维州去了,你与我同去?” “自然。” “那等付老爷子回来跟他打声招呼,我们便走。”林季不想掺和扬州的这些破事。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陆丫头可以走,你小子却暂时走不了。” 这声音林季颇为熟悉,一听便知道是谁,可也偏偏如此,他脸上顿时泛起了几分惊讶。 一回头,他便看到方云山缓缓走进付府的大门。 如今的方云山一改往日的儒生模样,虽然还穿着长衫,却穿的松松垮垮的并不板正,身后背着一柄长剑,披头散发,颇有些放浪形骸的样子。 … “方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你当妖国为何有几位妖王在暗处不敢出手?”方云山轻笑道,“与孤鸿一样,我也是应南宫邀请而来,只不过他在明我在暗。” 说话间的功夫,方云山已经来到近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季几眼,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虽然早知道你小子天资不俗,但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便能入道,襄州之事我也听说了,那白千娇即便是我对上了也不敢小觑,你却能一剑斩了她的道行,不简单呐。” “侥幸而已,在下万万不是那白千娇的对手。” “你总是这般谦虚,谦虚太过反而虚伪。”方云山自然不会跟林季虚与委蛇,他有什么便说什么。 “您说的是。”林季讪笑道,“但事实如此,总不好得意洋洋自吹自擂,当时若非钟夫人在场,恐怕我已然死在白千娇手上了。” 方云山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暂时不再理会林季,转而看向了陆昭儿。 “陆丫头,接下来你怕是不能跟着林季这小子四处乱跑了,他还有大事要做。” “什么大事?”林季一头雾水,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大事。 方云山依然不理会林季,继续道:“半个月前镇国公陆广目辞了官告老还乡了,连带军中的陆家一系将领全都辞官,如今的大秦京师已经没有陆家了。” 陆昭儿脸上难得的泛起几分惊讶,连忙问道:“我爷爷辞官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 “这种事怎么可能传出来,你们陆家在秦军中何等声望,陆广目走的着急,此事安排下去却得循序渐进,不然大秦的军队立时便要大乱。” 方云山摆手道:“此事等你回去自己问你爷爷吧,如今陆家已经搬回徐州祖地,临南下之前我见了陆国公,他让我替他带话,让你回徐州去。” “让我去徐州?我倒是听爷爷说起过徐州的陆氏宗族,但我们这一支早在数百年前就搬去京州,早就跟徐州陆氏没了来往呀。” “反正是你爷爷让我传话的,他总不会无的放失,至于你听不听与我无关。即便你不去徐州,接下来也不能跟着林季了。” 方云山摇头道:“接下来的事事关九州未来,也是我等入道修士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他有资格下场,你却还差得远。” “什么机会,我不要行不行。”林季在一旁插嘴说道。 这是这话刚一开口,他便看到方云山一挑眉毛,表情变得似笑非笑。 顿时,林季满腹的不愿意都憋回去了。 若是旁人,他兴许还能理论争辩几句,但面对方云山,他却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但方云山终究也不是强迫人的性子,他也没必要强迫林季。 “你经历过镇妖塔一事,想来还记得当初高群书的所作所为?” “记得,高群书以镇妖塔乱九州,趁乱借九州龙脉的气运,打通了突破道成境的路子。”这事林季记忆犹新。 方云山语气变得莫名。 “当初区区邪佛与镇妖塔,都能送一位入道巅峰突破道成的气运,林季,你说长生殿数百年谋划,此番九州变故,又该有多少气运为我们入道修士所用?” 林季神情一滞,他倒是没想过这茬。 如今方云山这一提起。 一时之间,即便林季本就是澹然的性子,呼吸也忍不住粗重了几分。 巡天妖捕 第六百六十四章 倒转天罡(求订阅) 尽管微微有些动容,但林季在心中也只是片刻思忖,便意识到了方云山的言下之意。 “这是倒转天罡的机会,若是大秦倒下,那九州龙脉便是无主之物,天下修士皆可取之。”林季脸上带着震惊看向方云山。 “天下修士?你说的太广了,能有此能耐的寥寥无几,少数入道修士而已。”方云山笑道,“唯有入道修士才有资格入局,如今各家势力所占据的龙脉气运,也不过是当初他们的入道前辈争取而来的。” “如太一门、三圣洞、阵道宗这般的顶尖势力,他们不必出手只需作壁上观,等事情尘埃落定,自然会有属于他们的气运被拱手送上,但像你我这般形单影只的,却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说到这里,方云山的表情严肃了些。 他没有着急开口,转而看向陆昭儿。 “丫头,有些事情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些。” 陆昭儿没有开口,向林季投去询问的目光。 “昭儿,我想去看看。”林季说道,“你且放宽心便是,你是知道我的,若是事不可为,我必然以自保为先。” 陆昭儿本就不是扭捏的性格,知道了林季的想法后,很洒脱的点了点头。 “我这便去徐州,等事情尘埃落定,你要来找我,我们的婚事已经耽搁许久了。” 听到这话,林季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波澜。 他走上前,抓起昭儿的双手,柔声说道:“你放心,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来找你。” 见林季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自己,陆昭儿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羞涩,耳根子瞬间通红了。 林季哪见过陆昭儿这般作态,情不自禁的一把抱住了陆昭儿。 久久无言。 “我要走了。”相拥片刻后,陆昭儿率先打破沉默,“要记得我在等你。” 话音一落,她转身冲着方云山微微一礼,然后便飞快的离开了付府。 望着伊人远去的方向,林季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伤。 或许这就是离别的忧伤吧,谁都逃不过! 一旁的方云山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等陆昭儿走远之后,他才笑道:“到时候喝喜酒可要算上我一份。” “这是自然。”林季回过神来应道。 方云山点点头,脸上的笑容也缓缓收敛。 他看向林季的目光变得严肃。 “方才与你说的,都是大势而已,在入道境中算不得什么。想来你也应该知道,长生殿之事早就算不上什么隐秘,各方秘而不宣,便是等着他们发力,然后各方趁机浑水摸鱼,亦或者痛打落水狗。” “落水狗?” “大秦。” 林季恍然。 “倒是形象。” 若是大秦被从如今九州正统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便真要成落水狗了。 方云山则继续道:“九州正统的转变,这是大势,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在大势之中想要获得好处,便要去争。林季,我知道你是不喜争抢的性子,当初在监天司里便总是安于现状,非得我逼着你才肯做事。” “我天生如此,劳烦您费心了。”林季讪笑两声。 他也知道自己摸鱼被老板看在眼里,但仗着老板宠爱恃宠而骄这事被老板当面戳破,终究是有些尴尬的。 方云山摆手道:“我愿意重用你,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再说我已然辞官,如今早就是闲云野鹤,你即便不理会我,我也不会说什么。” 说到这里,方云山长舒一口气。 “林季,此番的大势之争,我想要你全力助我。” 林季目光微凝,他许久不曾在方云山脸上看到这般的严肃了。 “您且说。” “我要借长生殿的势扳倒大秦,从中渔翁得利。” “您希望大秦垮台?”林季惊讶道。 他本以为即便方云山想要浑水摸鱼,大抵也只是稍加试探而已。 毕竟,方云山也出身监天司,他能有如今的修为,也绝离不开监天司的气运。 这是所有监天司修士的共同点,与大秦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即便是林季也不例外,只不过林季的修为来自于因果簿与如今的因果道,因此才能对监天司的气运稍加避免,从而置身事外。 但方云山却不同。 他是曾经当过司主的,哪怕只是代司主,那也与监天司早就关系颇深,难以分割。 “您辞去游天官之位,应该也没有那么简单吧?”林季试探着问道。 方云山坦然点头道:“离开监天司之后,我原本通畅的道成之路立时有了阻碍,心中多了杂念,念头不再通达,时至今日,修为不得寸进,还隐有跌落境界的风险。” “只是脱离监天司便有如此大的隐患,您还想让大秦垮台?” “当初高群书是怎么做的?”方云山反问。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明白了。 他苦笑道:“您是想走高群书的老路,可您却比高群书还要大胆。高群书为了脱离监天司,闹出了镇妖塔被破、妖魔肆虐的乱世,时至今日这九州都不曾安宁,而您却干脆想掀了桌子。” “这桌子不掀,即便我已经不在,但桌旁总是留着我的位置,这样不好。”方云山说道,“反正如今大秦朝廷腐败无能,秦沛帝急功近利,让兰泽英这个阉人主事监天司,却不知他是奔着让监天司分崩离析去的,这倒是与我不谋而合。” 话音落下,方云山语气变得郑重了几分。 “此事你若是帮我,恐怕少不了被气运反噬,因此我并不逼你,你若是不愿,那便当我今日没说过这些。” 闻言,林季顿时沉默下来。 方云山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的等候着,也不看林季,反而一招手召来了房檐上停着的小鸟,在手中把玩起来。 沉吟片刻之后,林季终于开口。 “大秦纵有千般不是,但总归让九州安稳,修士们且不提,但至少百姓不再是修士眼中的蝼蚁,起码名义上不是,也的确有那么些监天司的同僚,敢为了百姓而杀作恶的修士。” “不错。”方云山点头。 “若是大秦倒台,要取而代之的必然是长生殿了?” “应该吧。” “长生殿底蕴肯定不如千年大秦,他们的谋划也是借力打力。将来即便他们上位,早就吃过亏的九州各方也不会允许他们头上再多出一个大秦。” “是。” “所以百姓们又要沦为修士眼中的蝼蚁,他们存在的意义便是为宗门世家提供好苗子,提供源源不断的资源,成了货物,成了地盘。” 闻言,方云山轻叹道:“虽然早知道你心中有几分迂腐,但此时此刻还能坚持如此,倒是让我有些佩服了。罢了,今日的话当我不曾说过。” 说完,方云山便想离去。 可林季却又说道:“林某能有今天,全靠方大人您的提携,道一句恩重如山也不为过。” “嗯?”方云山顿住脚步。 林季继续道:“大秦倒了长生殿也未必能如愿,如今九州各处妖魔肆虐,全凭监天司出手,各家宗门势力却多数作壁上观,想看大秦捉襟见肘的笑话,将来若是没了大秦也没了监天司,说不得百姓们的日子比如今还能强上几分。” “虽说智者千虑,但总不能未思胜先言败。” 话音落下,林季冲着方云山深深一躬。 “时至今日,我不敢妄自菲薄,但总归有几分任性的余地了。您待我恩重如山,此恩我要报答,因此此事我应下了。” 稍顿片刻,林季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语气也变得郑重。 “至于将来的事,左右是事在人为,若是九州的天罡依然不正,那林某也愿意做那再次倒转天罡之人。” 第六百六十五章 兖州 盛元四年,三月初二。 兖州,府城边城。 八方客栈。 “别处的人都说我们兖州乱,谁曾想如今这光景,我们兖州却成了九州中难得安稳地界了。” “听说北边战事不利,都被蛮子打到漠城之外了。” “南边不也一样,嘿嘿...那牵扯了大半年的龙族祖墓还不曾开启,反倒是妖国先闹了起来,之前还听说妖国要跟大秦联手对付龙族,谁曾想这八字还没一撇,妖国先打上扬州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国安稳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憋不住了。” “谁说不是呢。” …… 客栈中吃酒的修士们议论纷纷,说的都是近来九州的大事。 在一楼大厅的角落里,一道面容年轻却满头白发,显得有些沧桑的身影,正双眼盯着桌上的酒坛,脸上夹杂着些许醉意。 “掌柜的,再来一坛这叫什么...” “客官,咱家的酒叫墙外香。” “墙里开花墙外香,什么破名字。” “客官曲解,这墙外香说的是酒香四溢藏不住。” 说话间的功夫,有眼力见的小二已经将新的一坛酒送上了桌。 林季随手抓起桌上的花生米丢进嘴里,打开酒坛也不用杯子,直接对着坛口灌了一口,打了个酒嗝,脸上的醉意似是又重了几分。 看到这一幕,小二来到掌柜的身旁小声滴咕道:“掌柜的,这人都喝了十来天了,他是来做什么的?莫不是也是在别处犯了事,逃来我们兖州的?” 掌柜的横了小二一眼。 “他给钱了吗?” “给了,出手阔绰得很。” “那不就行了?你管他哪来的,滚去干活。” 小二一缩脖子,小跑着继续招呼客人去了。 掌柜的则扫了角落里的林季一眼,然后也没放在心上。 这样的人,在兖州尤其的多,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头白发额外亮眼。 就在这时,突然有三男一女四人走进了客栈。 这四人看起来面容年轻,就像是在外初出茅庐的小辈,但偏偏这四人一出现,立时吸引了客栈中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咦?阵道宗的?”有人眼尖认出了这四人身上的宗门标记。 而有的修士则已经起身,冲着那为首的女子躬身行礼。 “金山门弟子,见过轻灵师姐。” “轻灵?那是阵道宗大师姐诗轻灵?” “听说她已经突破日游境,不愧是大派中的首席,比之于襄州那两位天骄也不遑多让了。” “襄州?说的是太一门和三圣洞?我听说太一门那位首席弟子好像出事了,似是犯了门规,正被太一门追杀呢。” “还有这事?” 就在众人逐渐歪楼的时候,诗轻灵则选了张角落的桌子,带着自己的三个师弟坐下。 “简单来几个拿手菜,上一壶好茶,不要酒。” 话音落下的同时,诗轻灵的目光扫过客栈大厅,她的神识在每个人身上都过了一遍。 “一群不入流的修士,连个元神修士都没有。”诗轻灵在心中暗道。 这也并不出乎她的意料,元神修士无论在哪里都是上层的人物了,一般也不会如市井中人一般在这酒馆客栈中厮混。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诗轻灵还是随手一挥,一道无形的波动将她与三位师弟笼罩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才终于放心下来。 “如今的兖州正乱,待会等府衙来人,我便要去助长老布阵,你等老实在客栈中候着,切记不可惹是生非。” 听到这话,顿时有师弟抱怨道:“大师姐,这兖州乱也乱不到咱们头上,这城中咱们一路走来,连个第五境的修士都不曾见到,有必要这么小心谨慎吗?” 诗轻灵闻言也不责怪,只是轻声道:“中原九州,唯独这兖州边城需要护城大阵,我等每三年便要来一次,这还不够吗?” 此言一出,三位师弟都愣了愣。 诗轻灵则轻叹道:“兖州能与青州齐名,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临出来前我听师尊说起,说是九州大乱将起,没有任何一州能置身事外,千叮咛万嘱咐在外面要谨小慎微。” ...... “阵道宗的人来了啊。” 角落里,林季的余光扫过阵道宗的一行四人,心中起了几分波澜。 “这一趟来兖州已然十来天了,方大人也是,差我办事也不给个准信。” 自从在扬州与方云山见面,答应助方云山成事之后,林季便被差遣来了兖州,说是长生殿将要对兖州动手,所以让林季提前来候着。 林季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斩杀长生殿出手之人。 用方云山的话说,大秦已然是内忧外患不足为惧,反倒是长生殿,若是将来真能成事的话,长生殿爪牙太多,反而不利于他们谋划。 因此,须得提前削弱长生殿的势力,却也不能让他们伤筋动骨。 总而言之,这一次九州大势的变动,似方云山、林季这种身后无依无靠的,最需要的就是各方的平衡,以及最后的同归于尽。 如此一来,他们才好在其中渔翁得利。 就在林季心中思忖着的时候,又有一人走进了客栈。 此人相貌平平,只是一双眼睛看起来有些细长。 他一进来,便旁若无人的环顾整个客栈大厅,随后目光落在了阵道宗那四人身上。 尤其是当他看到诗轻灵的时候,更是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在下楚滦,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赏脸,与楚某共饮一杯?” 此言一出,不等阵道宗一行人回话,客栈中便有人看不下去了。 “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狗吠?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那可是阵道宗的当代首席!” 听到这话,楚滦却并不恼怒,而是看向开口那人。 “那又如何?” “什么?”说话那人一愣。 楚滦则轻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姑娘这般的美貌,楚某心生爱慕不是理所应当吗?起码楚某还坦然些,不似你们这些心中龌龊却还装作道貌岸然的货色,只能心中念叨一些有的没的。” “你找死!”说话那人脸色一红,紧接着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大刀便砍向楚滦。 而楚滦却不闪不避,任由那大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可是兄台你先动的手,等会可别后悔。”他轻笑着说道。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且坐,我们说说话 似是见楚滦站在原地不动还大言不惭,那仗义开口的壮汉终究还是偏转了刀锋,并不想取楚滦的性命。 “取你一条胳膊,给你长长记性!” 话音落下,大刀狠狠的落在了楚滦的肩膀上。 可紧接着,客栈中所有关注着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因为那大刀砍在楚滦的肩膀上,却根本难以存进,甚至连楚滦的衣物都没破。 这一幕让出刀的壮汉瞪大了眼睛。 “怎么可能...我可是通慧修士!” 就在这时,硬接了一刀的楚滦则笑眯了眼说道:“大伙可看到了,是这位兄台先出的手,楚某也不能白挨他这一刀是吧。” 话音落下,一声闷响。 彭! 刹那间,血花与黄色绿色的浆湖状液体,伴随着碎裂的头皮头骨飞溅的到处都是,唯独只有楚滦身旁和他护着的阵道宗桌旁没有被波及。 “杀人了!” 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紧接着,客栈中的客人们发了疯似的逃了出去。 那壮汉是边城本地修士,第四境的修为在众人之中已然是佼佼者。 这般人物连还手都做不到便被人打碎了脑袋,谁还敢继续看热闹! 只是片刻,客栈中就只剩下了楚滦与阵道宗的四人,还有另一个角落里醉眼迷离的林季。 连掌柜的和小二都躲到后厨去了。 “嗝,什么玩意。” 林季皱着眉用衣袖擦去溅在自己桌上的血迹,又看向另一边也正在打量自己的楚滦。 “你不走?”楚滦问道。 “酒还没喝完,干嘛要走!”林季应了一声,又端起酒坛朝着嘴里勐灌了一口。 看着林季桌上的三四个空酒坛,每个起码都有三四斤,再看看他脚下还有另外七八个空酒坛,楚滦也就没放在心上。 多半是不知道哪来的酒蒙子。 他重新看向阵道宗的四人。 此时此刻,诗轻灵已经意识到眼前这人多半是冲着自己等人来的,她暗暗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 “楚先生一言不合便杀人,戾气未免太重了些吧。” “轻灵姑娘哪里的话,方才你也看到了,是那厮先出手,楚某不得不还手而已。” 诗轻灵眼眉低垂,目光扫向大门之外。 “楚先生是来为难我阵道宗的?” “轻灵姑娘何出此言?楚某路过,见姑娘模样可人儿,于是前来相识一番而已。轻灵姑娘,这便是你们阵道宗的待客之道吗?!” 楚滦的声音骤然变的犀利。 而在同一时间,诗轻灵的脚下突然出现了一道道诡异的阵纹,那纹路闪烁着微弱的光晕,以她为中心,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眨眼间便将整个客栈大厅容纳进去。 “镇!” 诗轻灵一声娇喝,整个客栈都震动了起来,脚下的地面凭空矮了几寸,大厅里的桌椅板凳刹那间化为齑粉。 “厚土阵?!” 楚滦一声惊呼,单脚点地腾空而起,只是他刚刚飞起来便又勐的落地,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而与此同时,诗轻灵的长剑已经直奔楚滦的心口要害而去。 “哼!”楚滦冷哼一声,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被阵法牵扯,行动不便。 于是他索性站在原处,伸手朝着那剑锋抓了过去。 “同为日游境,你敢徒手抓我的剑?!”诗轻灵见状,脸上泛起冷笑,剑锋又快了几分。 就在楚滦即将握住剑锋的瞬间,他的衣袖突然无风自动,一阵波澜闪过,他手中平白多出了一把折扇。 铛! 一身脆响。 合拢的折扇敲在了诗轻灵的长剑之上,将剑锋敲得偏移到空处。 与此同时,楚滦浑身一震,苍白的脸色顿时恢复红润,单脚轻点,身形极为轻盈的闪烁着,来到了诗轻灵的身后。 “轻灵姑娘,今晚楚某便与你春宵一度。” 冬! 楚滦的折扇落在了诗轻灵的后颈之上,这儿戏一般并未用力的一击,却偏偏落在了实处。 诗轻灵眼睛一翻,便当场昏倒了过去。 “师姐!” 阵道宗的另外三位弟子见状面色大变,正准备出手相救,可楚滦却更快一步。 他只是勐地一挥衣袖,接着几声惨叫,这三位弟子便如同之前那鲁莽的壮汉一般,脑袋一歪,丧命当场。 做完这一切之后,楚滦眼睁睁看着那三位弟子的元神脱离肉体想要逃去,只见他勐地吸了一口气,那三道元神竟然直接被他吸进了肚子里。 “嗝。”吞食了三道元神,楚滦打了个饱嗝,脸上泛起满意的神情,“不愧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这元神的滋味真是不错,大补。” 楚滦又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条绳索,心念一动,那绳索便将诗轻灵捆了起来。 随后,他便将诗轻灵放在桌旁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另一边,目光四处环顾着,最终落在了林季身上。 “小子,你不怕?” 林季并没有出手搭救镇道宗的弟子,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道答非所问的道:“你刚才那是什么邪修手段?直接吞食修士的元神我还是第一次见,一般的邪修也都是要炼化之后才能转为己用。” “差不多吧,你那酒还有吗?”楚滦挑眉问道。 林季一愣,转而像个贪杯的酒鬼一样将酒坛护在怀里。 “没了。” “分明还有,我都听到里面的水声了!”楚滦一声阴笑,“你不怕我弄死你?” “我才不怕。”林季不耐烦的拿起酒坛又灌了一口,“你废话未免太多了些。” “呵,无知者无畏。”楚滦也不在意,杀不杀人只在他的一念之间,这小子看起来是个愣头青没,可惜却早生华发,他觉得有趣,便无所谓留他一命。 “小子,你头发怎么白的?” “跟人打架,折了寿。”林季打了一声饱嗝。 “嘿,吹牛不打草稿,你能有多少寿命来折?看你体内的灵力,顶多不过是第三境第四境的小辈...等等!”说到这里,楚滦童孔骤缩。 他勐地起身,目光惊疑不定的打量着林季。 若只是第三境第四境的修士,绝不该有方才的见识!再者说了,他都当面杀人了,这人有修为在身,喝多少酒也不过是一个念头便能清醒过来。 楚滦勐地咽了口唾沫。 他看不穿眼前这人的修为,这人体内的灵力又只是残存了丁点而已。 除了操控一方天地灵气的入道境,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到第二种可能了。 “楚某还有事,这便先走一步,兄台喝好。” 感觉不对劲的楚滦一把抓起诗轻灵就想离开。 只是刚走了一步,他的双腿便无法挪动了,这股压力比之于先前诗轻灵的阵法何止强了数倍。 楚滦回头,看到林季依旧醉眼朦胧的样子,却已经坐直了身子。 “且坐,我们说说话。” 第六百六十七章 乱起 如果说世上有后悔药的话,此时此刻的楚滦愿意侵家荡产来买上一份。 在那看不见摸不着,又切实存在的无形压力之下,楚滦已经确定,此人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入道境。 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放下了诗轻灵,随后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兴许是动作大了些,诗轻灵恰好苏醒了过来。 她刚一睁眼就脸色大变,在察觉到自己被捆住之后,又看到了倒在角落里的自己的三个师弟的无头尸体。 看到这一幕,她眼睛一红,泛起了些许愤怒。 可是当她的目光流转到楚滦身上的时候,却有些意外的发现,此时的楚滦脸上尽是苍白,瞳孔微微颤抖着,颇有些坐立难安。 “所以你是替谁办事的?为何要为难阵道宗的人?”林季随口问道。 楚滦微微低头,眼珠子转了转。 “前辈...” 不等楚滦想办法虚与委蛇,林季便笑道:“是长生殿吧?” 闻言,楚滦心中一惊。 他猛地抬头,却恰好对上了林季那双一只金色一只黑色的眸子,刹那间,他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虽然只是一瞬他便回过神来,但他还是惊得猛地起身。 “你对我做了什么?!” “看看你近来的因果而已,别急。”林季一只手抱着酒坛,另一只手似是捏着什么。 那是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属于楚滦的罪孽因果。 沿着方才他杀阵道宗那几位弟子,林季很快便看到了此事的因由。 “长生殿要对兖州的监天司出手,连带着阵道宗的弟子也一起杀,将阵道宗也引入大势之争?” “你怎么知道?!”楚滦大惊失色,紧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你是林季!” “咦?你认得林某?”林季有些惊讶。 而楚滦在确定了林季的身份之中,心中已经满是绝望。 他突然意识到,林季方才说,他那一头白发是跟人交手折了寿,恐怕说的就是一剑斩了白千娇副殿主两百年道行之事吧。 此事之后,长生殿内部说起林季此人,都是抱着能不招惹便不招惹的心思,他的因果道太过诡异,谁也不知道与他交手会是何等下场。 想到这里,楚滦试探着问道:“林前辈,楚某今天还能活命吗?” 林季看了看客栈中的无头尸体,又看了看依旧被捆着,却瞪大了眼睛充斥着迷茫的诗轻灵。 思忖片刻,他摇了摇头。 “恐怕不能。” “我愿意替前辈办事,背叛长生殿也在所不惜,只要能留得一命。” “你倒是天生反骨。”林季哑然失笑。 “那...?” “还是不行。”林季依然摇头,“将心比心,你在客栈中喝酒喝的好好的,突然有一只臭虫在面前蹦跶扰你的兴致,你会不会顺手将之捻死?” 此言一出,楚滦愣了愣,紧接着竟然大笑出声。 “哈哈哈,臭虫?楚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将楚某比作臭虫!我这瞒天之人也曾是入道境,你这后进之辈...” 话说到这里,楚滦发现自己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已经动弹不得。 周遭的天地灵气将他彻底桎梏住,并且压力越来越大。 他那引以为傲的肉身之上开始出现裂痕,然后便是血崩。 他眼睛瞪大,绝望的看着林季,用尽全力动了动嘴巴,然后...嘭,粉身碎骨。 随后,林季的元神之力一扫而过,楚滦的元神还不曾出现,就已经被彻底湮灭。 原地只留下一滩血水和碎骨,因为灵气笼罩的缘故,甚至没有四散开来,而是聚拢成了一堆。 在楚滦死后,捆住诗轻灵的绳子顿时失去了效力,散落在了地上,而诗轻灵也恢复了自由。 此时的她还有些茫然,尤其是看向楚滦留下的那摊碎肉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他最后说什么?”诗轻灵有些好奇楚滦最后嘴巴动了那两下是想说什么。 “他说草你大爷。”林季撇了撇嘴,那嘴型他再熟悉不过了。 诗轻灵神情一滞,强忍着并没有表露什么,而是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多谢前辈诛杀此獠,替我师弟们报仇。” “不必言谢,顺手而为,你不怪我见死不救就好。”林季摆了摆手,起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绳子和楚滦留下来的折扇。 “都是上品宝器,还不错...哎呦,倒是忘了,此人也会袖里乾坤,说不得身上还藏着什么好东西来着。” 林季突然有些后悔,一位瞒天之人的宝库还是很令人期待的。 可惜袖里乾坤只有本人才能打开,他却是无能为力了。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便是一道嘹亮的声音响起。 “何方宵小,敢闯监天司府衙?!” “哈哈哈,乔景炎,受死!” 很快的,便有轰鸣声响彻天际,显然是两人已经开始交手。 “乔景炎是兖州镇府官,有人敢在边城与他交手?”诗轻灵惊讶出声。 林季放下酒坛,缓缓来到客栈门口,看着天空中交战正酣的两道身影。 “长生殿要对兖州出手,监天司自然是首当其冲。”林季语气平淡的说道,“他们是掐准了你们阵道宗来到边城,才开始动手的。” 林季看向诗轻灵,见她有些懵懂,于是继续道:“九州大势变动,总有些大势力可以作壁上观,如太一门、如三圣洞、如青城派...如你们阵道宗。” “现在长生殿想拉你们下水了,那楚滦便是来对付你们的,就这么简单。” 诗轻灵仍然一脸懵懂,许多事情即便她是阵道宗首席,也知晓不多。 这是入道修士才有资格参与的事情,入道之下,都只是棋子而已。 林季也不再解释,而是问道:“你们来的长老是什么修为?” “日游境巅峰。” “那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林季轻叹了一声。 在方才楚滦的因果线里,林季看到了入道境修士的身影。 此时上面对付乔景炎的只是日游境,那入道境去了哪里,不言而喻。 而就在林季话音落下的同时,诗轻灵突然脸色微变,手伸进怀里,摸出来一张符箓。 “青城派的传讯符?”林季挑眉。 传讯符中响起了一道绝望的声音。 “轻灵,快逃!” 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之后,一道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 “咦?还有活口?” 第六百六十八章 长生使范缺 在那尖细的声音落下之后,诗轻灵手中的传讯符无火自燃,化作了灰尽。 诗轻灵的神色变得难看无比,她如何还能不明白另一边自家长老的下场。 沉默片刻之后,她看向林季。 “前辈.” “等着吧。”林季耸耸肩,“传讯符这玩意相隔数十里就不管用了,而且还有迹可循,能用此物传音,片刻之后便要被找上门来了。” 闻言,诗轻灵轻叹一声,身子无力的重新坐下。 她看向身旁三位师弟的无头尸首,又看向林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阵道宗与这位林前辈毫无瓜葛,她自然也不能怪对方见死不救。 而林季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轻笑道:“在外行走,什么都可以不懂,唯独不要多管闲事。” 林季随手拿起先前放下的酒坛,晃荡了两下,却发现里面已经空了,于是无奈放下。 “我不认得你等,更不认得那楚滦,万一是仇杀,万一是你们与对方本就有恩怨,我平白插手,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林季不说还好,这一解释,却让诗轻灵终于忍受不住。 “前辈身为入道,只是随手就能拦下。若是不清楚缘由生怕错伤了好人,那问清楚了再做定夺便是。” “我吃饱了撑的?”林季一挑眉。 诗轻灵默然。 死的三人是她师弟,却与这位入道前辈无关。 易位相处,死几个陌生人而已,若换作是她,心中也不会有丁点波澜。 就在这时,客栈之外响起了脚步声。 “楚滦是怎么办事的,收拾个初入日游的丫头片子都能失手?真是废物!” 伴随着说话声的响起,一个有些矮小瘦弱的身影走进了客栈。 这人刚一进来,目光便落在了林季身上。 他神情一滞,又看向诗轻灵与她身后的三具尸体,最后目光停留在那滩显眼的碎肉上。 “哦,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脚下快了两步来到林季身前不远处站定,躬身一礼,“长生使范缺见过道友,还未请教?” “监天司,林季。”林季起身还礼。 听到林季二字,范缺目光闪烁片刻。 “是斩了我家副殿主二百年道行的那位?” “看来林某还真是凭此事扬名了。”林季哑然失笑道,“道友不必担忧,当初若不是林某命好,如今我早已经死在白千娇手上了。” “那也了不得了。”范缺摇头道,“白副殿主天资卓绝,本身入道境巅峰的修为,放在任何一处势力中都是绝顶的人物,她那欲望之道更是诡秘莫测,入道修士之间难分生死,偏偏她有斩入道之能,不可小觑。” 话音落下,范缺又问道:“道友今天在此,是个什么说法?” 他看向诗轻灵,又问道:“是恰逢其会路过此处仗义出手,还是为保这小丫头而来?若是为了保她,我扭头便走,左右弄死了一位阵道宗的长老,此行已然圆满。” … “都不是,林某为道友而来。” “为我而来?我与林道友素不相识啊!是了,是为长生殿?”范缺讶然道,“如今的监天司阉人当道,林道友还要为大秦办事?” “这便不能说与你听了。” 林季抽出背在身后的青釭剑,剑尖抵着地面,单手扶着剑柄。 见状,范缺微微眯眼。 “我若是一心避战呢?” “你大可拔腿就跑。” “跑就跑!” 话音落下,范缺竟然真的毫不犹豫转身就逃。 只是刹那间,眼前就已经看不到他的身影,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还真是够果断的,那楚滦说的不错,长生殿中的修士恐怕真的商量过,要避着我。” 林季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与白千娇那一战倒是没有平白付出巨大的代价,至少麻烦都学会绕着他走了。 不过也是。 长生殿中尽是些苟且偷生的惜命之辈,这帮人夺舍重生满脑子想的都是更高的境界,面对林季这种一剑斩断人道途的狠茬,他们不想与之交手也是理所应当的。 哪怕能杀了林季,付出的代价他们也绝对接受不了,既然如此,不如逃跑。 都入道了,谁还管面子不面子的。 不过可惜的是,只要在林季面前露面了,逃得再快也逃不掉。 “前辈不追吗?”诗轻灵见林季在原地傻笑,忍不住问道。 林季则不理会她,身周缓缓泛起金色黑色的线条,随后这些因果道韵化作身后的因果阴阳鱼虚影。 他凭空一捉,属于方才那范缺的因果线便已经握在手中。 不过正当林季想如法炮制,如先前对付楚滦那般,从因果线中追朔过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元神之力在急剧的消耗。 他很快就停了下来。 “果然啊,面对同境界修士,却是不能像对付低境界修士那般,从因果道探查了。” 如此一来,借因果道探查消息,却成了与搜魂差不多的手段。 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让被搜魂的人变成白痴而已。 “有些鸡肋了,不过无所谓吧。” 林季轻叹一声,随后抬手挥剑,一剑落在了眼前范缺的因果线之上。 剑锋毫无阻碍的将眼前的因果线斩断,刹那间,林季便已经知晓了范缺此时的位置。 “逃得好快,片刻之间竟然已经到几十里外了。”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客栈之中。 只留下诗轻灵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最终还是走出客栈,看向了天空中那位兖州镇府官乔景炎的方向。 边城城外。 “该死,这林季怎会出现在兖州?他不是在扬州吗?”范缺此时一脸的晦气,“这小子才入道不久便这般难缠,若是当他突破到入道中期甚至后期,岂不是入道境无敌了?真是麻烦.” “也不知道他是几劫入道,倒是一点消息也没传出来,不过以他的天赋,恐怕至少是七劫,甚至与那南宫离梦一般,是八劫入道!我若是能将他夺舍算了,我不配。” 心念及此,范缺颇为得意的回头看了一眼。 见身后空无一人,他脸上笑意浓郁了几分。 “这小子绝对想不到,我竟是扭头就逃,他追不到啊!” 突然之间,范缺的胸口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剑伤。 剧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再次回头,他终于看到一道流光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这厮竟然追上来了!” 巡天妖捕 第六百六十九章 图腾道 当看到那流光出现,范缺不得不停下逃遁的身形。 “该死,真当老子没有脾气?!” 范缺咬牙切齿的说着,脸上尽是烦躁。 那流光是一道剑光,他只是看一眼便知晓那是七星剑诀,是太一门压箱底的手段。 这一剑他逃不掉,他的气机已然被锁定,而且此时他胸口上的剑伤也正明晃晃的告诉他,即便躲掉了这一剑,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无法预料的事情。 与其莫名其妙被人收拾了,不如回头拼命! “林季!你要不死不休,那便不死不休!” 一声怒吼,范缺的脸色涨得通红,他单手一翻,手中多出了一柄只有巴掌大小的锤子。 但很快的,那锤子便膨胀的足有一丈多长,他双手握着锤柄,隔空狠狠地迎着那剑光挥舞了过去。 肉眼可见的气浪喷薄而出,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起了波澜,范缺整个人都是显得无比的扭曲。 气浪与七星剑光碰撞在一处。 只见碰撞处云雾翻腾,却听不到丁点声音,两位入道境修士全力之下,竟是打得天地间万籁俱寂。 就在碰撞的余波波及向远方的同时,在范缺的眼中,极远处有一个黑点不停闪烁,每一次闪烁都距离自己更近几分。 只是眨眼的功夫,那黑点已经化作林季的身形来到了近前。 范缺瞳孔骤缩。 “后面!” 他猛然挥舞着手中的大锤回头,只听见一声脆响,锤柄恰好挡住了林季朝他背后刺来的一剑。 “这便是你那神足通?”范缺咬牙切齿,双眼通红,“老子不怕你,来战!” 话音落下,范缺竟是毫不犹豫的与林季贴身,他手中的大锤变得只有一米不到,但是却仿佛重了无数倍一般。 在他挥舞的过程中,又是气浪翻腾,逼得林季不得不抽身后退。 只是林季刚退,范缺便又欺身而上。 “逃得果断,拼命也拼的干脆。”林季嘴角微微扬起,却是不想跟他硬碰硬。 他单脚踏出,整个人已经出现在远处的天边。 只是在他刚刚现身的瞬间,范缺便又一次贴了上来。 “你要拼命便拼命,别像个没种的娘们只知道逃,刚才你追的不是很带劲吗?” “果然有两把刷子。”林季有些讶异,他没想到范缺能追得上他神足通的速度。 范缺却并未说什么,只是狠狠一锤再次砸了过来。 “将我锁定了吗?逃不掉。”林季微微眯眼。 他从范缺手中的大锤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这也是他并不想硬碰硬的缘由。 但此时此刻,这范缺如同个牛皮糖一般甩不掉,那便只能上去试试成色了。 在范缺再一次贴身的时候,林季终于不再闪躲,而是主动迎了上去。 长剑再次与范缺手中的大锤碰撞在一起,然后林季便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挡的巨力。 他握剑的手一阵发麻,险些连剑柄都要握不住。 “好大的力气。” 这范缺身形矮小瘦弱,谁曾想力气竟然这般大,这厮难不成是个体修? 正当林季愣神的关口,范缺却是不管不顾再一次冲了上来。 “嗯?这不是找死?” 范缺空门大开,全然放弃了防御,真的好像想要以伤换伤将林季拼死一般。 这种机会林季自然不会错过。 他稍稍侧身便躲过了那毫无章**过来的大锤,一剑直奔范缺的心脉要害而去。 噗! 长剑入肉,直接将范缺的心脉捅穿。 “这”这般顺利反而让林季有些措手不及。 可正当他想不明白缘由的时候,那范缺竟是根本不管自己的伤势,甚至更进一步,任由那剑锋在自己的心脉之上穿过,而他则与林季几乎到了脸贴脸的地步。 “什么?!”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季措手不及。 而与此同时,范缺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季,咧嘴露出了他那沾着血的牙齿。 “捉住你了。” 话音落下,他猛地张嘴,狠狠的咬在了林季的肩膀上。 “啊!”剧烈的疼痛让林季仍不住痛呼出声,这似小孩子一般咬人的打法,带来的疼痛却是无比的刻骨铭心,这疼痛仿佛放大了无数倍,甚至就像是直接咬在了他的魂魄上一般。 “松开!” 林季慌乱之下想要拔剑,却发现长剑没入范缺的肉身,他抽不出来,想要横着用剑锋之间将他的肉身破开,却发现此时此刻他的肉身又变得极为坚硬。 与此同时,范缺牙关紧咬,随后猛地向后一扯。 硕大一块血肉被他硬生生啃了下来,随后他一脚踹在了林季的胸口,整个人退开,而一直在他心脉之上的长剑也终于带着一大片鲜血,洒落天空,重新恢复了自由。 “呼呼.” 林季喘着粗气,捂着自己的肩膀。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竟然被人生生从身上啃掉了一大块血肉。 而当他再次看向范缺时,才终于看到范缺身后那一大片火红。 那是天空中比火烧云还要更鲜艳几分的红色,隐隐约约之间,组成了一尊陌生的鬼怪模样。 “大道虚影.” 林季身周道韵流转,身后同样显现出阴阳鱼的虚影。 他尝试以自己的因果道韵去与对方那大道虚影碰撞,很快,他有了答案。 “怒?” 林季微微皱眉,他在对方的大道虚影之中,感受到了无边的怒意。 “怒之一道?倒是和白千娇的欲之道有些关联不,和白千娇的欲之道不同!” 林季想到了方才范缺的表现。 “越受伤,便越战越勇?” “还是血肉之躯,却无视伤势?” 大道无数,即便是同种大道,也各有不同,林季只能在心中暗暗揣测。 而与此同时,范缺似是看出了林季的心思,他咧嘴一笑,吐出一块肉渣。 “这是怒神。” “怒神?”林季一愣。 “蛮族的图腾。”似是占到了便宜,此时范缺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林季也终于恍然。 蛮族的图腾也是天地间大道的一种,与道图大差不差。 “看不出来,你这瘦不拉几的,竟然还是蛮族出身。” 范缺的情绪再一次波动起来。 “你说谁瘦不拉几?我艹你#*@!!”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章 怒神 眼看着范缺被自己一句话激怒,全然不顾心脉被洞穿的伤势,再一次不要命一般的冲了过来,林季想都不想便踩着神足通开始逃遁。 而结果也如他预料的一般,果然和先前一样,他每一次闪烁现身之后,范缺都会紧紧的跟上。 虽然林季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但至少这一次想要脱身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在再踩出神足通之后,林季元神之力遍布四周,刹那间,周遭方圆数里之内的天地灵气都剧烈的波动了起来,然后凝聚为林季剑锋上的一点。 林季抬手挥剑,剑光刹那间飞过身前的无人之处。 但很快的,便是那可大可小的锤子出现,分明能躲,却偏偏迎了上去,同样驱使着天地间的灵气将那剑光击碎,然后才是范缺现身,朝着林季又一次追了过来。 “脑子有病。” 林季隐晦的翻了个白眼,眼看着范缺又张着他那血淋淋的大口冲了上来,他想都不想便再次遁走。 一时之间,场面变得焦灼了起来。 在又追逐了片刻之后,终于是范缺忍不住停了下来。 “姓林的,你要拼命老子便陪你拼命!现在老子要拼命了你便逃?” 见范缺不追了,林季也停住脚步。 “怎么,此番追逃林某可是吃了些暗亏的,你这占便宜的家伙反倒不满意了?” 范缺追得紧,林季避战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此时他身上添了几处伤势,长衫看起来也狼狈了些,但说到底也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伤势而已。 而林季虽然被压在下风,但脸上却终于泛起了几分笑意。 果然如他想的那般,方才心脉上那一剑,终究还是影响到范缺了的。 这种影响一时之间,兴许会因为那所谓怒神的缘由而不算明显,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心脉被洞穿这种伤势,只要他还有肉身,那便难以承受。 “这怒神倒是奇特。” 林季在监天司看的典籍大多都是入道之下,顶天了也就是突破入道的心得,至于入道修士的相关消息他那时还没资格去翻阅。 如今碰到这蛮族的图腾道,反而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束手束脚的。 “这怒神并非如中原九州的入道修士一般,本事全看大道本身这怒神反而像是真正的所谓神灵,降下神赐亦或者神恩?” 自从展现出这怒神的大道虚影之后,范缺就开始变得鲁莽却神志不清,先前林季还以为他是怒之道,被自己斩了一剑于是催动了大道威能加持自身,才会变得如此。 如今看来,他此时此刻的失去理智,多半也是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天神下凡’模式的副作用吧。 狂战士的狂化?红眼的双刀? 大抵是如此了。 既然摸清楚了对方的手段,那林季自然不会着急,只需要慢慢拖着,总有范缺坚持不住的时候。 至少他胸口处的血流的是越来越多了,按理来说哪怕被人一剑削去一条胳膊,身为修士一个念头便能替自己止血。 而这种出血量出现在范缺这入道境身上,显然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 可就在林季准备继续拖延下去,直至将范缺硬生生耗死的时候。 突然之间,他胸口突然感受到些许心悸。 “嗯?”林季心中一惊。 这是六识归元诀的危险预知,也是他身为入道修士的灵觉。 更是他许久不曾感受到过的慌乱的感受。 稍稍平复心情,当林季再抬头时,却突然看到,对面范缺身后那面目狰狞的神像虚影,仿佛又庞然了几分。 “这是.”林季有些茫然的看着那神像的虚影,心中的心悸感又强烈了几分。 与此同时,范缺突然再次开口。 “林道友,莫要怪我了。” “什么?”林季一愣。 范缺却突然冲着林季躬身一礼,等他直起身子之后,林季才发终于发现,先前范缺脸上那疯狂不可一世的拼命模样,已然彻底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意味着无比冷静的冰冷。 “愈发的催动他那图腾道,反而弊端却不见了?”林季微微皱眉。 愤怒失控的对手,总是要比头脑简单的对手难缠的。 范缺则继续说道:“想来林道友也知道,图腾道一旦施展便是以身饲道,要么你来,要么我来,总要有入道修士被祭献给怒神。” 听到这话,林季瞳孔微缩,他已经听出了范缺的言下之意。 他很想说自己并不知道图腾道还有这种说法,但此时此刻显然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本不想与你交手,除却忌惮你那诡异因果道和怕你断我道途之外,更是因为我并不想催动图腾道,看到这面容丑陋的怒神。” 伴随着范缺的话音落下,林季突然发现,他身后的大道虚影,那怒神狰狞的脸庞上,突然有了些人性化的表情。 是嘲讽?是不屑? “这怒神听得到?他并非是大道虚影?”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念一动,猛然泛起了一个有些荒谬的猜测。 “不他就是大道虚影,但不是虚无缥缈难以琢磨的大道,他是修士,也是大道化身!” “是了,当初阿赖耶识借香火功德成就第九境菩萨果位,与这所谓怒神的情况何其相像。第八境便是道成境以身合道大道圆满,在那之上,便是取代大道?” 这猜测让林季感到无比的荒谬,但仔细一想,却发现再也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不然,那身为大道虚影的怒神,为何脸上会泛起人性化的表情?大道本该无情,他即便是图腾神,也该无情! 这是连当初阿赖耶识也逃不过的结局,所以他才在维州谋划千年,不惜跌落境界,以万千生灵为代价,为的不就是以自由身重回第九境,而不受天道约束吗? “蛮族的图腾,是你们族中曾经的前辈修士?超脱第八境的存在?”林季问道。 这一次,范缺却没有再解释了。 “怒神给我的时间不多,本来只是想要你一条胳膊,如今却不得不跟你搏命了。” 范缺长叹一声。 “早知道你林季会来兖州,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下这趟差事的,平白无故跟人拼命,真是晦气。” 一边说着,他竟然随手丢掉了手中那可大可小的锤子。 “我还没活够,所以.请道友替我去死吧。” 今天应该会放开书评和章评的限制,十几天大家都看不到新的章说评论,也够无语的吧!大家弹幕来一波吧~~~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一章 破局之策 伴随着范缺的话音落下,他赤手空拳看着林季,突然一脚踏出,整个人不见了踪影,唯独身后泛起一阵波澜。 “好快!”林季的元神之力瞬间捕捉到了范缺的身影,那并非是如他神足通一般涉及空间的大神通,而是单纯速度快到了极点。 刹那之间,林季便感受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 可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范缺那无比刚烈的拳头便已经落在了他的后心之上。 嘭! 噗! 林季口吐鲜血,回身的目光中带着惊骇,身影却直接被一拳打向了远方,足足飞出去七八里才堪堪停下。 “怎么可能?竟然让我都反应不过来?!” 惊讶之余,他低头,却看到自己胸前的衣服已经破出了一个大洞,那是方才范缺那一拳的拳劲透体而出,所留下的印记。 “若非我修过真龙体.” 林季咽了口唾沫,感到了无比的后怕。 也就是他炼体大成,加上入道修士本就有天地灵气护在身周,那范缺的一拳先是破开了林季护体的灵气,又破开了他体内的灵力,才终于伤到他的肉身和心脉。 若非如此,哪怕换做一个肉身稍弱的入道境,方才那一拳,便足矣令其万般手段都施展不出来,当场重伤。 不过留给林季检查伤势的时间并不多,只是眨眼间的功夫,他便又感受到了来自于范缺的威胁。 这一次,他已然吸取教训,刚刚感到不对,便踩着神足通不见了踪影。 和之前一样,当他再次现身的时候,果然,面前不远处范缺又一次追了上来。 “你逃不掉的!”范缺速度快到了极点,眨眼间就来到了林季面前,“先前的教训还不够?今日你我总要有一人死在怒神之下。” “你叫出来的怒神,与林某何干?!” “与你何干?刚才是谁追杀我来着,你不追上来我会和你拼命吗?哼!” 看着范缺又一次欺身向前,林季浑身肌肉隆起,整个人看起来膨胀了一圈。 他久违的全力催动真龙体,狠狠的与范缺对了一拳。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 林季的身影再次倒飞而出,他一边飞一边看着自己一片青紫,内里都碎成渣滓的右手,颇感无语。 “这一拳比方才那一拳厉害何止数倍,这厮这种时候还能留手?” 先前心脉硬抗了一拳都没有大事,这一次用手反而吃了大亏,林季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伤势在入道修士身上算不得什么,他倒飞去势未减时,便已经感受到手上的伤势在缓缓恢复着。 不过也没有时间给林季恢复了,因为那范缺已经再次冲了上来。 还不等他到了近前,林季的身影就又一次消失不见。 “呵,无用功罢了。” 范缺眼睛闭上了约莫一个呼吸,等他再睁开眼时,目光莫名的落在了一旁的空处。 他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认定了林季一定会出现在他看的方向一般,直勾勾的冲了过去。 片刻之后,林季果然现身。 “又被找到了啊。”林季长舒一口气。 范缺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浓郁。 “拔剑了?来,我任由你砍!” 他猖狂的笑着,发了疯似的朝着林季冲了过去,仿佛看不到林季手中的青釭剑一般。 见状,林季微微摇头。 他这一次却没有再踩着神足通逃走,而是一边全速后退拖延着时间,一边抬起左手。 “内有.” 刚开口,却发现左手持剑。 又抬起右手,还是软趴趴的青紫一片,根本用不上力。 “许久不曾全力施展过引雷剑诀了,总想着该来个圆满,虽说如今无须掐诀也能引雷,但不念叨两句总觉得不得劲。”林季随口解释着。 看着范缺不搭理自己且越来越近,林季长叹一声。 “罢了,掐诀掐不了,口诀总是要念叨两句的。”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雷来!” 轰隆隆! 雷云乍现,那凝聚的速度根本令人难以想象。 就在林季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雷云就仿佛凭空出现在了天空中一般。 “引雷剑诀?你当我是妖邪?都入道境了,谁还怕这区区雷劫咦,人呢?”范缺的话说了一半,却见林季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猛然抬头,却看到林季飞向天空中那电闪雷鸣的劫云漩涡。 原本被怒神虚影染红的天空,此时已经被那乌黑的劫云漩涡抢去了一半的颜色,若是从远处看去,大抵是分庭抗礼的架势。 “他想做什么?” 天威在上,范缺终究是感受到了几分桎梏,他选择暂时等待,想看看林季到底想搞出什么花样。 若只是区区引雷剑诀,那他. 心中正琢磨着,范缺猛地睁大了眼睛,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在天空之中,星辰之力骤然闪烁于林季身周,只是刹那间,那劫云与星光点点占去了天空中目所能及的几乎八成的位置,那怒神虚影反而被挤在了边角。 此时此刻,范缺已然从林季身上感受到了极端的危险,那是真正能杀他的手段。 “监天司的引雷剑诀与太一门的北极功七星剑合而为一?这小子的肉身扛得住这般威势?是了,他也是炼体修士,只是别的手段太过出众,炼体反而不太显眼。” 想到这里,范缺却突然冷笑了一声。 “林道友,这一剑威势倒是足够,只可惜你斩不到我,而这一剑之后,你还能有什么手段?再折寿斩我的因果?” 天空中的林季笑了笑,看向范缺。 “林某就这点压箱底的本事,倒是被你们摸透了,不过范道友这次却是想错了。” “怎么?” “林某也是方才才终于明白,为何你连神足通都追得上,要知道当初白千娇都对林某束手无策来着。” 话音落下,林季目光扭转,却看向了那已然被天劫与星辰压制的怒神虚影。 看到这一幕,范缺瞳孔骤缩。 他终于意识到林季想要做什么。 “林季!莫要发疯!”范缺高呼出声。 但与此同时,早已蓄势待发的,林季手中的长剑,也终于朝着远处那怒神的虚影落了过去。 “在一位第九境甚至更高境界的存在的眼皮子底下,难怪林某甩不掉你呢。”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二章 范缺之死 伴随着青釭剑平平无奇的落下,天空中的劫云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动静。 唯一的变化,便是林季身周的星辰之力骤然暗淡,消散的无影无踪。 除此之外,先前那煌煌天威仿佛只是作势一般,似乎没有展现出其该有的威能。 “这?”范缺脸上的惊恐凝滞了,他似是不明白为何会如此。 他原本还以为这一剑出了岔子,可是当他抬头看向林季,看到林季脸上那若有若无的笑意的时候,才知道事情恐怕并没有超出林季的预料。 嘭! 突然,一声闷响。 范缺惊讶的发现,这一声响动却是来自自己的体内,他低头,看到心脉上那被贯穿的剑伤,流血的速度好像快了几分。 原本已然无视的疼痛,此时此刻,却渐渐的开始浮现,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这样?有怒神替我加持对了,怒神!” 范缺猛地反应了过来,非得是怒神出了问题,他身上的加持才会坚持不住。 他连忙抬头看向天边,却见远处他施展出来的大道虚影,俺狰狞的怒神神像,此时似乎在对抗着什么,虽然仍是不动如山不怒自威的模样,但是虚影却越来越暗淡,身后的红云也越来越浅薄。 范缺深知此时自己还能完好行动,全凭怒神加持,这图腾道便是他的根基,断然不能有任何波折。 他毫不犹豫的催动元神之力,想要引动周遭天地灵气,增强他那大道虚影的威能。 可是紧接着他就发现,周遭竟然没有了天地灵气。 “怎么可能?!” 他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没有天地灵气,大道虚影无以为继,那他便成了无根之浮萍,再也没有能威胁到林季的手段。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天地灵气?别说两个入道修士,即便再来两个入道境在这里交手,也只是争抢各自周遭的灵气,而且世界何其之大,这边的些许消耗,眨眼间便会被补齐。 除非是施展大神通,亦或者是绝强的手段. 想到这里,范缺神情一滞。 他再度抬头看向林季,却见林季也正看着他。 “你那怒神虚影要维持不住了。” “你那引雷剑诀引而不发,便是为了如此?”范缺的目光越过林季,看向那劫云漩涡。 此时那劫云之中依然是电闪雷鸣,天威煌煌,即便相隔甚远,他都能感受到那劫云不断拉扯着周遭灵气的感觉。 “不然呢?若是让你那怒神依旧存在,林某便拿你束手无策。”林季并不着急动手,因为那边的怒神虚影只是被蚕食着,却还没有消散。 闻言,范缺沉默片刻,随后突然朝着林季冲了过去。 只是当他来到林季面前的瞬间,林季却再次消失不见了。 片刻之后,林季再度现身。 这一次,范缺却没有追上来。 “你这神足通真是离谱,这般神通难道没有丁点限制?”范缺还在原地,看着在不远处现身的林季,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愤怒与几分绝望。 “限制?林某的元神之力不断绝,便没有限制。”林季见范缺追不上来,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果然,那怒神虚影就是一切的根源。 在那怒神的眼皮子底下,他一个区区入道境,即便神通再怎么精妙,也绝无可能瞒过对方。 毕竟是大道一般的存在。 “那若是无法克制你那神足通,岂不是你一上来便站在了不败之地?”范缺皱眉问道。 见他不再出手,远处的星辰之力和天劫之威依然在消耗着那怒神的虚影,林季也多了几分耐心。 “想学神足通,道家佛家都要懂,除此之外还有诸多限制。这是佛国压箱底的大神通,林某也是机缘巧合下得了当初阿赖耶识千年的积累才学会的。” 林季笑道:“当初在维州,连阿赖耶识都将佛门六通当做利器来用,这手段自然不会简单。” 话音落下,见范缺默然不语。 林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看向远方。 却见那怒神的虚影终于抵不住灵气的消耗,亦或者说,是范缺已然黔驴技穷,那怒神虚影无以为继,彻底消散了。 噗。 范缺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脸色在眨眼间变得苍白无比。 他那瘦弱的身子似是又佝偻了几分,连维持在天空中虚立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在九州两世行走了七八百年,不敢说见多识广,但总归是有几分见识的,蛮族的图腾道虽然有诸多弊端,但我却从没想过,图腾道会被这样破解。” 范缺长舒一口气。 “图腾道本就难以道成,因此我已然有接近百年不曾施展过这手段了,原本想的是加入长生殿,另寻他法重回入道,以此来寻找道成的机缘.谁曾想重新来过,临入道时,这前世的怒神虚影便再次出现,不等我拒绝,便将我带到了第七境。” “范道友心有死志。”林季说道。 范缺咧嘴一笑。 “本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借了图腾道的力量,总要付出些什么。这次我借的太多,得要添上一条第七境的性命才行。而此时此刻,凭我这伤残之身,又该去哪找祭品?” 说到这里,范缺又低下头,轻声道:“你当我想与你拼命?在你伤我那一刻,我便已经身不由己了。他告诉我能在你的因果道下护我周全,要我取你的性命。” “什么?!”林季心中一惊,“那怒神能与你交谈?他果真还有意识存在!” 范缺却没解释,或者说他已经无力解释了。 因为他的肉身开始崩解,皮肤上出现大片的裂痕。 是鼻子先掉下来,然后是耳朵。 随后却是胳膊。 他开始以一种林季从未见过且不忍直视的可怖方式肉身崩解。 “林季,今次你敢对怒神出手,从今往后,便不要再去北地了吧。” 话音落下,范缺的肉身彻底崩解成碎块,散落的满地都是。 而林季目睹范缺身死,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原来似阿赖耶识那样的存在,在北地也还有一尊.不,这怒神兴许比阿赖耶识还难缠些。” 林季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阿赖耶识直至死时,虽然获得了自由,但也只剩初入道成境的威能。 而这怒神 “困身北地,却是第九境甚至更高吗?”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三章 因果道的进展 没多久后,劫云散去了,天却还是火红的。 但并非是那怒神显化,而是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整个天空。 林季感受着身上久违的疲惫,落在地上,看着周遭范缺四零八落的肉身。 “虽说不是亲手斩杀,但也是死于我手吧。” 林季眼中泛起金黑之色,环顾身周,果然看到了一条极为粗壮的功德金线。 “这便是逼得范缺陨落的好处了,今后再施展因果道的手段应该能轻松几分,上限也会高些。” 林季的因果剑法,上限便是他这十年的种种过往,累积的功德因果。 若非参与了镇妖塔与维州一事,在九州大势中起了不敢说举足轻重,但总归是不能无视的作用的话,如今的他距离入道境,恐怕还要积累许久。 林季又将念头沉入脑海中,看到了在脑海中盘旋着的代表着因果道道图的太极阴阳鱼。 那图案比之于先前似是清晰了些,但依然看不真切。 “好像对因果道的感悟深了些,但明白了些什么却还不得而知,得在之后细细参悟才行。” 林季睁开眼睛,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 无论如何,这一战终究是让他印证了自己以前的猜测。 果然,即便在入道境之后,因果簿已经变成了因果道,但变强的方法总是没变的。 “原本想着入道之后就当条咸鱼,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一心自保,总不会有吃饱了撑的蠢货来惹我。” “如今看来,此番虽说是想还方大人的人情,但既然掺和进来了,不捞多点好处总是说不过去的。.这一次九州大势比那镇妖塔、比当初维州密宗还要大,大到令人想想便觉得心惊。” 想到这里,林季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 他抬手一挥,一股灵气组成的轻风拂过,吹散了周遭的血腥气,却也将范缺那残缺的尸体重新组合完整了起来。 再一挥手,一棵大树倒下,变作了棺材形状。 “总归是位入道境,还是入土为安吧。” 替范缺收了尸下了葬,林季才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他抬起右手,发现上面的青紫已经散去大半,虽然还没有痊愈,但普通的活动已经没了阻碍。 “该回边城去了,也不知道我那同僚乔大人顶不顶得住。” 心念及此,林季一招手便将范缺先前的兵器大锤抓在了手中,试图将其丢进自己的袖里乾坤,可尝试了几次却终收不进去,他顿时明白这是有主道器,其主虽然死了,但道器有灵,这是不愿屈服。 “回头去天工坊找人给你炼了,林某不缺道器,想来你身上的材料应该还值点钱。” 随手将大锤拎着,林季的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直奔边城而去。 与此同时,这兖州府城边城,如今大半地方都成了废墟。 “哈哈哈,乔大人,你还要负隅顽抗到什么时候?” 长生殿的一位日游巅峰境的长脸中年人肆无忌惮的嘲讽道,“如今你这府衙中只剩下小猫小狗两三只,都是些第三境第四境不入流的货色!凡是元神修士,除你之外皆已丧命,你为何还不逃?” 乔景炎面沉如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此时已然身受重伤。 虽说能当镇府官,本身便是日游境中的强者,再加上气运加持,他在同境界中难有敌手。 但可惜双拳不敌六手。 一开始只是单挑,另外两位长生殿的日游境却是在城中肆意杀戮,凡是修士,尽皆丧命那两人之手,唯独一些境界低微的,他们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才侥幸躲过一劫。 如今这边城几乎已经再找不到别的修士的身影。 而乔景炎本身,也是借着他请来的阵道宗的弟子的帮助,才活到现在。 “轻灵姑娘,等会我全力拖住他们,你不要回头只管逃走,我约莫能拖住他们一刻钟。” 诗轻灵微微摇头道:“不行,我若是逃了,你必死无疑。” “你若不逃,我们两个都活不了。” “我不逃,就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乔景见诗轻灵一脸冰冷丝毫不为所动,心中明白她是打定了主意不会逃走了。 “此番却是乔某害了你们阵道宗。” “是长生殿的谋划,与乔大人何干?”诗轻灵说道,“再者说了,那位林前辈去追长生殿的入道了,只要我们能坚持到他回来,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林季.”乔景炎默然。 他自然是听说过林季此人的,只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林前辈只是初入入道,长生殿的入道境却不同。他能拖住对方已然是帮了大忙,指望林前辈击杀入道境,恐怕不太可能。” 乔景炎显然了解不少:“入道修士若是想拼命,一旦以身饲道,入道前期硬拼入道后期也犹未可知,这帮人惜命得很,恐怕难以分出胜负。” 话音落下,乔景炎见诗轻灵依然不准备退走,也不再劝说。 可是当他再次看向对面的三位长生殿日游境时,却突然发现那三人已经聚拢在一处,一个个脸上满是惊恐。 而在他们身前,却出现了一位手里拎着一把大锤的白发年轻。 与此同时,长生殿为首的那位长脸中年人,战战巍巍的指着林季手中的大锤。 “这这锤子怎么在你手中,这分明分明” “分明是你家长生使范缺的道器?”林季见对方话都说不利索了,索性替对方补全。 那长脸中年人点了点头,眼睛的惊恐更甚几分。 “范长生使呢?” “他死了。”林季很干脆的回道。 “你杀了他?你能杀得了他?”长脸中年人似乎还不敢相信。 “他道器都在我手里,你说呢?”林季反问。 长生殿的三位日游境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竟然极为默契的分为三个方向,头也不回的远遁而逃。 “逃得倒是果断,跟范缺不相上下。” 林季哑然失笑,还真是将熊熊一窝。 只是都到了这般境地,林季怎么可能会让这几位手染无数监天司同僚鲜血的凶手逃走? 片刻之后,三具身首分离的尸体便躺在了兖州府衙已经破败的大门之外。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四章 京中来信 眼看着将自己逼入绝境的三位日游巅峰,就这么轻而易举,连丁点反抗都做不到便死在了林季手中,乔景炎脸上的神情变得复杂了些。 他早便知道林季,知道他是方大人的爱将,是监天司极力培养的后辈。 但他从未想过,这原本在印象里还只是后辈的林季,一飞冲天的速度会快到这种程度。 一时之间,乔景炎心中不免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无用,空有一把年纪。 正在乔景炎心中惆怅之时,林季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拱手一礼。 “维州镇府官林季,见过乔大人。” “林前辈” “你我都是三品镇府官,是同僚,同辈相称即可。”林季摆了摆手,示意乔景炎不必太过拘束。 若是在外人面前,无论对方什么来头,只要并非入道,林季都能心安理得的受礼。 但在监天司的同僚面前,他却终究还是摆不出入道前辈的谱的。 能当上镇府官的,哪个不是日游境中的佼佼者,真按年纪来算,恐怕至少也有一百多岁了。 乔景炎也不是迂腐的性子,他长叹一声,却是看向周围满目破败的边城。 沉默片刻,他面露苦笑道:“乔某镇守边城三十余年安然无恙,偏偏让林大人看了笑话。” “哪里的话,长生殿狼子野心早有谋划,又有数位日游巅峰与一位入道境出手,乔大人力有未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说是这般说,但终究是乔某失职。”乔景炎带着几分自责道,“此番我手下弟兄丧命了大半,这兖州监天司已经名存实亡,只能看总衙如何安排了,若是不派人手下来,恐怕乔某在这兖州,将要孤木难支。” 说到这里,乔景炎突然冲着林季躬身一礼。 “林大人如今已经贵为入道大能,总衙三位二品游天官尚有一位空缺,若是林大人将来上位,烦请对我兖州关照一二。” “游天官?林某资历尚浅,还轮不到我。”林季一边说着,一边深深看了乔景炎一眼。 他对于乔景炎此人也没有太多印象,在去维州当了镇府官之后,关于青州兖州的消息,大多都是被用‘无事发生’四个字概括过去。 无论是真的无事发生,还是发生了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当做无事发生。 归根结底,他对于乔景炎是极其陌生的,只是知道这么个人,仅此而已。 如今见他在这种局势之下,竟然还想维持监天司在兖州的势力,林季这才明白,此人恐怕多半是个监天司的死忠之士。 不过恐怕也只有死忠之士,才愿意在日游巅峰,有望入道的情况下,还在兖州这等地界镇守三十年有余吧。 “乔大人,总衙那边恐怕不会派人过来了。”林季语气中带上了些许郑重。 乔景炎一愣,皱眉道:“怎么会?一州府衙都在此番大战中被毁,幸存者寥寥无几,若是不派人来,这兖州岂不是.” 不等乔景炎说完,林季便轻叹道:“何止兖州,如果不出所料,接下来中原九州都会乱起来,这是长生殿长久以来的谋划,拦不住。”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兖州,这是一州之地!连当初维州,朝廷都能下定决心将其收回,兖州虽然乱些,但起码一直归于朝廷治下。” “乔大人,如今监天司管事的是兰泽英,那位沛帝身旁的大内总管。” “乔某自然知道,但无论是谁,在其位谋其政” 说到这里,乔景炎突然噎住了,他看到了林季脸上那嘲讽般的似笑非笑,紧接着就明白了自己的可笑。 一瞬间,乔景炎仿佛老去了几十岁一般,一下子没了心劲。 过去了许久,他才终于长叹一声,说道:“早就听说长生殿在九州各处兴风作浪,但乔某本以为再怎么乱,也乱不过前两年的镇妖塔,也乱不过维州那千年的密宗。” “这是大势之争,乔大人,明哲保身吧,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再说其他。” 就在这时,突然一只灵鸽从空中落下,落在了林季肩膀上。 “找我的?”林季有些意外,他已经许久不曾接到过传讯的灵鸽了。 摸出许久没用的镇字令递过去,灵鸽顿时吐出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盖着总衙的戳,是京中的消息。 这一幕也吸引了一旁乔景炎的目光,可惜林季只是自顾自将纸条打开看了看,没有分享的意思。 片刻之后,林季放下纸条,目光有些怪异的看向乔景炎。 “林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乔大人,你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怎么?” 林季长舒一口气,然后拍了拍肩上赖着不走的灵鸽。 “还不走吗?” 见灵鸽还不走,林季无奈摸出了一枚元晶递了过去。 那灵鸽这才满意,衔起元晶冲着林季人性化的点了点头,这才飞走。 打发走了灵鸽,林季才苦笑道:“这帮灵鸽恐怕私底下会互通有无,都怪林某在维州时出手太阔绰了些,让这帮小东西都知道林某身上油水多。” “那京州的消息.”乔景炎还念叨着方才的消息。 林季摇了摇头。 “林某入道,维州镇府官的差却是当不下去了,前后已经拖延了数月,京中让我去京里卸任。” “只是此事?”乔景炎不解道,“那林大人为何说乔某未卜先知?成了总衙供奉,虽说不再任官职,但监天司的气运对于入道修士来说却也算不得什么了,而其余的好处还要多些,这是好事.” 林季则将纸条直接递给了乔景炎。 “上面盖着兰泽英的印,林某此番进京要去面圣了。” 与此同时,乔景炎也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 他眼睛微微瞪大看向林季。 “陛下钦点,您为监天司第三位游天官?” 林季点了点头,看向东北方向。 那里是京州,是京城,是大秦腹地。 “按理来说,林某无论如何都没资格当这个游天官的。” “林大人莫要妄自菲薄。” “不,乔大人你不明白。” 林季总觉得,这其中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之前在维州他已经彻底得罪了兰泽英,作为监天司司主的兰泽英,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他来做这个游天官?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五章 沛帝心思 京城,皇宫。 御花园。 三月的京中,虽说早春已经来了,但空气中却还是能嗅到几分严寒。 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之间,一处水潭之前。 沛帝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手中拿着鱼竿,面色平静的看着水潭中来来往往,却偏偏不咬钩的鱼群。 在他的身后,只有楚公公一人陪着,其余的宫女太监都在更远处小心翼翼的候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中下起了小雨。 沛帝依然不为所动,只是看着面前的水潭。 楚公公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朝着后面的宫女看了一眼,很快便有人送来了一把雨伞。 接过雨伞撑开,还不等楚公公来到沛帝身旁,沛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不必。」 楚公公脚步微顿。 「陛下,龙体要紧。」 「朕的身子骨还没那么弱。」 说着,沛帝似是来了几分兴趣,回头看向楚公公,脸上也带上了几分笑意。 「怎么,你也觉得朕太过孱弱,须得小心伺候着?」 「老奴不敢。」 「呵,不敢。」沛帝嗤笑一声,又回头看向水潭之中。 又过了片刻,雨势渐渐变大。 楚公公再次上前,只是还不等撑开伞,他便被沛帝的目光逼得放下了手,只能站在沛帝身旁一起淋雨。 「这潭中的鱼儿太过胆小,都是您龙威太重,吓得它们不敢靠近。」楚公公低声说道,「陛下若是想钓鱼,改日出宫去京郊的山林中,那有一处宝潭...」 「无趣。」 不等楚公公的话说完,沛帝便放下了鱼竿,自顾自的起身向寝宫走去。 楚公公见状,连忙又一次撑开伞跟上。 这一次,沛帝没有拒绝。 一边走,沛帝一边开口问道:「楚总管,当年您也是这般侍奉先帝的吗?」 楚公***又低的更深了些。 「比之于先帝还要细致些,说来陛下倒是与先帝极其相像,总是不喜欢我们这些奴才事无巨细的伺候着。」 「哈,我爹本就是这性子...楚总管。」 「奴才在。」 「我爹他怎么死的?」 楚公公神情一滞,不仅仅是因为沛帝的问题,也是因为他口中对于先帝称呼的改变。 他的语气,不再像是孤家寡人的大秦帝王,反而就像是个普普通通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后生一般。 但越是如此,楚公公就越不敢怠慢。 尤其是在如今这个关键的档口。 「陛下该知道的,先帝他身子骨弱,积劳成疾,死在了位上。」 「这是众人的说法。」沛帝说道。 「是...」 「我要的是真正的死因。」 秦沛看向楚公公,看了片刻,觉得他点头哈腰的奴才相实在难看,于是又收回目光。 「怎么不回话了?」 「陛下,这便是先帝真正的死因。」 闻言,秦沛的脚下快了两步。 直至走到寝宫之前,他顿住了脚步。 挥了挥手打发走了周围候着的宫女与太监们,唯独留下了楚公公。 「楚老...」 楚公公大惊失色,连忙跪倒在地。 「陛下万不可如此称呼老奴,老奴万万承担不起。」 见状,秦沛弯腰将楚公公搀扶了起来。 看着楚公公那满脸的惊慌失措,秦沛长叹 一声。 「累吗?」 楚公公茫然。 秦沛继续问道:「身为入道修士,却要在我这区区黄口小儿面前这般卑躬屈膝,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 「陛下这是哪里的话,老奴能伺候陛下,是老奴的福气。」 「你被秦家收养是你的福气,朕虽然是秦家嫡系的次子,还不值得你这入道修士这般恭敬。」 「老奴...」 「我爹去世的前夜,曾与我见过一面。」秦沛突然又道。 这一次,楚公公童孔骤缩,甚至下意识直起了身子,目光凿凿的看向沛帝,这副模样便是他口中那大逆不道承担不起的样子。 而紧接着他才反应了过来,又连忙弯下腰去。 秦沛对此并不意外。 「我爹死前,说他要上盘龙山去了,然后便一去不回。说是在位上积劳成疾而死,可我这当儿子的都不曾见到他的遗体,只是见到了一副棺材而已。」 见楚公公一言不发,秦沛笑道:「楚老...我若是去一趟祖墓,打开我爹的棺椁,您说我能看到他的遗骨吗?」 「陛下...」 秦沛微微摇头。 「好了,朕乏了,你下去吧。」 「老奴告退。」 楚公公躬身到底,随后转身快步远离的寝宫。 而沛帝则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直至他彻底走远,才终于收回目光。 「生在秦家,还真是不幸啊。」 秦沛转身,走进寝宫之中。 「若是大秦的帝位真有那么好,我那堂哥为何不来顶上?爷爷在位时,他是嫡长孙,他才最该坐在这帝位之上,所以为何偏偏是我?」 「爷爷也不愿与我说,爹爹也不愿与我说...想来他们早就认命了吧。」 秦沛又回头,看向寝宫之外,看向那层层高墙之外的那高耸入云的大山。 「盘龙山,我秦家龙起之地...那上面到底有什么?」 想起自己的亲爷爷,在盘龙山之上枯坐了无数年的曾经的勉帝,秦沛愈发的觉得,那恐怕便是他将来的下场。 生在秦家,见识过天地的广阔,如今这世俗的权力对于他来说,终究是算不得什么了。 沉吟片刻,秦沛微微摇头,长叹一声。 「跳不出去。」 「真跳不出去吗?」 「哼,我看也未必。」 ...... 监天司总衙。 兰泽英眉头紧皱,看着手中的圣旨。 他认得那笔迹,并非是翰林院的翰林官代笔,这是沛帝亲笔的圣旨。 在兰泽英的身旁,他的亲信贴近了两步,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 「去跟寅虎说,那游天官之位轮不到他了。」兰泽英放下圣旨,「沛帝钦点林季那厮填上游天官的缺,此事没法再斡旋,只能照办。」 闻言,亲信皱眉道:「可为了让寅虎上位,前后您已经谋划了许久,监天司中如今终于少有反对的声音,这时候让林季上位...」 「陛下亲笔,便是母庸置疑。」 兰泽英指尖敲着桌面。 「无所谓,只是多了个林季而已,不会影响到大局。」 第六百七十六章 拦路 盛元四年,三月十五。 阴雨连绵笼罩着京州。 “你说这什么鬼天气,这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偏偏不停,一下就是半个月,真特么晦气!” “谁说不是呢,听说是触怒了东海龙王,这是龙王降灾呢!” “哈!这话你也信?去年大雨时不也是这般说?” “这次是真的!” “上次也是真的,下次也假不了!” “你哼,你不信便不信,何必讽刺与我?” 进京的马车上,车夫斗赢了嘴也笑眯了眼,而在后面车厢里,一位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哥满眼通红,仿佛遭受了奇耻大辱一般。 这是通天镇去往京城的马车。 前后不过十数里地,一般的老百姓,这点路程走上个把时辰便到了,犯不上坐车。 唯独出来踏青游玩的京中的公子小姐们,到了通天镇便觉得疲惫,出来时骑马,回来时便将马丢给通天镇的驿站,自己雇车回来。 这事听起来娇贵奢侈,但就是这么点小事,偏偏让通天镇多了许多专门赶车的营生,这帮公子小姐也出手大方,多少算是养活了不少百姓。 “这位先生,你信不信那龙王一说?”公子哥斗嘴输给了车夫,于是又看向同乘的那人。 起初见到此人,公子哥奇怪对方为何面相年轻却满头白发,在得了个少年白的搪塞借口之后,他便不想理会对方了。 哪有少年白白成这样的?那帮寒窗苦读的,满头的乌丝都落尽了,也不见白了多少,说秃还差不多。 不过此时他急需一个帮腔的,因此不想搭理也只能搭理了。 “林某信也不信。” 林季打了个呵欠,目光看向马车的窗外。 这条通天镇去往京城的路,这四年之间,他已经来往了数次了。 “这是个什么话?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兄台莫要再搪塞我了。” “那便不信吧,龙王如今还在东海呢,哪有时间来京中撒野。这天便是春雨连绵而已,算不得什么。”林季随口说道。 谁知那公子哥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亮了起来。 “兄台也信这九州真有龙王?” “你是哪家的小姐,连东海龙族都不知道?”林季也诧异了。 京中的小姐再怎么孤陋寡闻,总不至于这点见识都没有。 即便知道的不多,但龙族的存在从来都不是什么隐秘。 “兄台见笑了,本公子呃,你刚才叫我什么?” 林季翻了个白眼。 女扮男装的桥段他最熟悉不过了。 他突然起身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客官,还没到京城呢。”车夫连忙提醒道。 只是刚一开口,他便看到前方有一人迎着雨,拦在了官道的正中间。 “这莫非是劫道的?”车夫一惊,但左顾右盼之后没见到旁人,于是又放下心来,“我就说呢,这在天子脚下,还敢有歹徒劫道?多半是想搭他一程吧” 话还没说完,车夫突然看到,刚刚还在身旁的白发年轻人,此时已经到了那拦路之人的身前。 车夫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只是一个眨眼,那年轻人便飞出去几十丈的距离之后,他顿时明白了过来。 几乎没有丝毫犹豫,车夫猛地拉紧缰绳,逼着拉车的老马吃痛扭头。 很快的,马车便朝着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喂喂喂,怎么调头了!” “前面修士寻仇,老子我还不想死!” “你是说刚才那个白头发的?” “不然呢?” 公子哥顿时来了精神。 “他是修士?拉车的,他都说有龙,你还不信?” “我信了,信了!” “哼,敷衍!” 说话间的功夫,天空中突然一声雷霆炸响。 拉车的老马被惊得猛地停下,车夫与公子哥回头看去,只看到了一道人影迎着那雷光,从天而降。 “这就是修士吗?”公子哥喃喃道,“竟与天威同辉?” “这可不是一般的修士了。”车夫微微眯眼,“监天司啊。” 雷光过后,官道上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林季单手提剑,就站在深坑之中,看着浑身焦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对手。 自始至终,他不曾问过对方的姓名来历,也不问对方为何拦路。 他心通看出了对方是来找茬的,因果眼看出对方罪孽缠身,有取死之道。 这便足够了。 “咳咳.你,你敢伤我?”寅虎痛苦的咳嗽着,每一次喘息都会引起五脏六腑剧烈的疼痛。 “你是道图入道?未免太过孱弱了些。”林季面无表情的说道,“刚刚入道,想来连入道境的手段都还没摸清楚吧?谁给你的胆子来拦我的路?不要命了?” “你” “看你根基不稳,体内的灵力还是日游境那般充盈,想来元神之力也极其孱弱了,哪有入道修士似你这般的.不过也兴许是林某的眼光太高了些,这段时日碰到的尽是些厉害角色,如今见了你这在入道境中的凑数货色,竟然也觉得有几分不堪入眼了。” “我” “我不过是进京述职,实在想不明白阁下为何这般大胆,敢在天子脚下拦路,再怎么不堪也是入道,总不至于拦路劫财吧?你若是想发不义之财,大把的办法,总比劫道要好” “姓林的!你有完没完!” 寅虎终于缓过劲来。 “我不过是来试试你的成色的,一言不发你便偷袭与我,这还算是君子所为吗?” “我有说过我是君子吗?”林季摇头,“试试我的成色?我当你这阉人是兰泽英派来的下马威呢.我虽然也看不上兰泽英那阉人,但他也不该如此愚蠢,总该听过林某在南边做了些什么,也绝不会让你来送死。” “你敢对兰大人不敬?” “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真是可笑,下次做事之前,记得打听一下林某在维州做了什么,你的同僚子鼠是怎么死的。” “哦不,你没有下次了!” 话音落下,林季抬手挥剑,直奔下方那人的咽喉而去。 见状,寅虎猛地瞪大眼睛。 “慢着!你竟然想杀我?!大胆!,你” 寅虎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林季的长剑已然将他的尸首分离。 一道元神之力升腾而起。 林季不等这厮的元神成形,便随手挥舞了两下将之打散。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之中。 那里正有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赶来。 (本章完) 第六百七十七章 再见兰泽英 片刻之后,一位面相阴柔、头戴高帽的修士从空中落下,就落在深坑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季,也看着林季身旁那被斩了首的尸体。 “林季!”兰泽英面色阴沉,“这寅虎...” 不等兰泽英把话说完,林季突然拱手一礼,笑道:“兰大人好久不见了!林某此番进京正不知道带什么贺礼给兰大人,毕竟上位监天司,总比带着一群阉人似老鼠般整日藏头露尾的谋划要好,此番兰大人高升,林某不送礼实在说不过去!” “这不巧了吗?恰好这厮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蠢货,竟然拦路劫财!劫财也就罢了,劫到林某头上那便是取死之道,这厮还是个入道境,虽说是道图入道,而且看起来突破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情,连身上的道韵都显化不出来...但终归也是个第七境了。” “一位第七境的脑袋送与兰大人,总归是配得上兰大人的身份了。” 话音落下,兰泽英脸上的怒意化为了错愕。 他怔怔的看着林季,又看了看林季身下寅虎的尸体。 他自忖并不是瞎子,分明能看到寅虎身上那监天司制式的长袍,那是监天司供奉才有资格穿着的。 林季在监天司总衙任职许久,绝不会没跟监天司的第七境供奉打过交道,更不可能认不出那衣服。 所以他必然是在搪塞羞辱自己...等等! 这事还用得着想? 兰泽英勐地反应了过来,他是被林季那一大通狗屁不通的话给绕进去了,这小子满脸诚恳的胡言乱语,竟让他真的险些信了他的鬼话。 “林季!” “兰大人?”林季笑眯眯的回应。 兰泽英满腔的怒火刚要开口,可是看到林季那轻描澹写的笑容,他却突然顿住了。 沉默片刻,他一挥手,地上寅虎的尸首便飞了起来,在他身旁停下。 “第七境的尸首当做贺礼,这份礼着实重了些!林季,这人情本官接下了。”兰泽英脸上的怒意散去,“林天官,咱家与监天司而言终究是外人,日后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林天官指正。” “兰大人哪里的话。”林季轻笑着回应着。 可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兰泽英挂在腰间的那柄长剑。 那是一柄从外表上来看并不起眼的长剑,看起来有些细长,不似林季的青釭剑那般厚重。 剑鞘只是普通的墨色,没有丁点纹饰,只是看形状有些古朴,与如今的长剑似是有些差别。 林季见过这柄剑,就在皇家宝库里。 这剑叫做草庐剑。 是监天司初代司主的配剑。 林季当初见到这柄剑的时候,这柄剑是被放在宝库第三层的,与之一起的还有两件道器。 浩气诀原本,便是林季入道之前修炼的功法,那原本已然成为了道图一般的存在。….而另一件,就是与大秦国运紧紧相连的监天司大印,监天印了。 “林天官认得这剑?”兰泽英注意到了林季的目光,他笑眯眯的说道,“是了,林天官是监天司正统,如何不认得这草庐剑?” “这剑怎么落到你手中的?”林季沉声问道。 “咱家是监天司代司主,这剑本就该在咱家手中。” “那浩气诀?” “咱家不修那功法,于是便还在总衙里留着。” “监天印?” 兰泽英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一翻手,手中多出了一枚令牌。 见状,林季长叹一声。 二品游天官的任免,就须得监天印的威能了,就如同他手中的三品镇字令可以任免四品之下的官员,也是依托于这监天印的效力。 林季将自己的镇字令抛了过去。 而兰泽英则将手中的天字令扔给了林季。 林季接过令牌,只是元神一扫,便知道这是货真价实的二品天字令,其上的气运相连,让他切实察觉到了九州龙脉气运加身的感受。 那是冥冥之中被卷顾着的玄妙感觉。 也是兰泽英的确掌控了监天印的铁证。 “林天官,如今这九州乱局四起,等你进宫面圣之后,便快些来见咱家吧。”兰泽英拱手一礼,“沉龙、紫晴二位如今都在外办差,你虽说才刚刚上任,但既然担了职责,总要给下面人做些表率的?” “兰大人此言有理。” 兰泽英冷哼一声,看着地上寅虎的尸首,暗骂了一声“蠢货”。 他之所以火急的赶过来,就是怕才通过道图入道的寅虎不知天高地厚的干出什么蠢事,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咱家便在总衙恭候林天官了。” 话音落下,兰泽英拎起寅虎腾空而起,很快就消失在远方的天空中。 天上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歇了。 林季轻叹一声,眉头下意识的微微皱起。 “当初方大人那么久都不曾到手的监天印,却是让这阉人轻而易举的到手了。如今他虽然还是代司主,但是却与司主无异,甚至比当初方大人还要更有权势几分。” 林季想不明白。 “大秦就这么放任兰泽英在眼皮子底下折腾?他的种种手段几乎都算不上阴谋了,似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就是来搞垮监天司的,可为什么呢?” 即便监天司再怎么是秦家的掣肘,也总不至于在这长生殿四处起势的关头,还要对监天司动手吧。 当初林季只当兰泽英是替沛帝来掌控监天司的。 可许久不曾回京城,如今回来,他却嗅到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息。 “事情有变,兰泽英和沛帝恐怕不再是一条心了。” 林季不是傻子,方才那寅虎的无端挑衅,再加上游天官之位空悬已久,他又刚刚突破入道,加之自己的主子兰泽英正是监天司的代司主,没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恐怕寅虎就是兰泽英本来准备推上游天官的人选了...是原本辑事司十二天罡之一,他倒是任人唯亲。” “是沛帝突然召我进京打乱了兰泽英的布置?兰泽英上位全靠沛帝提拔,这两人按说不该有嫌隙才是。” 越想便越觉得混乱,林季索性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了沛帝,自然会有答桉。” 他脚步轻点,整个人化作残影,直奔北方京城而去。. 寂寞我独走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 新 第六百七十八章 物是人非 京城。 傍晚,雨过天晴。 西边的落日余晖映照大地,整个京城都被渲染成火红一片。 无论九州各处如何纷扰,唯独这京城总是繁华依旧,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糖葫芦,新鲜的糖葫芦!” “刚出炉的点心!” “客官,进来玩儿啊。” “不玩儿。” “哎呦,客官还不好意思了,咱家的姑娘官爷恕罪。” 摆脱了莫名其妙依靠上来,将两团肉顶在自己胳膊上蹭来蹭去的老鸨子之后,林季回京的好心情顿时散去了大半。 一路走走停停,在路边喝了碗馄饨,又随手买了两个芝麻烧饼。 林季便拿着烧饼走一步咬一口,正走到城东的时候,恰逢手中的烧饼吃得干干净净。 拍了拍手,掸去身上的饼渣,在抬头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自家宅邸的门口。 这还是当初他来京中任掌令,方大人将自己名下的宅邸送与了他,才让他在京中有了落脚的地方。 这京中住的尽是些达官贵人,尤其是城东,王公将相不计其数。 在这样的地界,有这一套宅邸,已然颇有面子了。 林季站在宅邸之外打量了两眼,门口没有落灰,上面的‘林府’牌匾看着也算新,应该是一直有人打理。 再回头看向斜对面,那里是本来的陆家,如今却已经人去楼空,连牌匾都被摘下了。 就在这时,林季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呼喊声。 “是老爷吗?” 林季回头,看到自家管家方安就站在门口,小心翼翼的呼喊着。 当看到林季的模样之后,他眼睛微亮,连忙迎了上来。 “老爷您回来了。” “方安,你还在府上?” 这方安是方云山收养的孤儿,虽说没有天赋修炼,但有这层关系,他其实可以过得更好,大可不必一直留在府上给自己当管家。 “老爷您说哪里的话。”方安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而是连忙迎着林季进了宅子。 过了大门之后,他才终于说道:“老爷您这一去这么久,小的也不知道您什么时候回来,于是府上的厨子花匠丫鬟都被小的辞退了。” “嗯。”对此林季自然没什么意见,因此只是随意敷衍着。 “老爷这次回来是常住还是暂时歇脚。” “不知道。” “这”方安有些为难了。 “便按以前的样子,将家丁都召回来吧。”林季想了想,说道,“反正也用不了几个钱,养几个闲人也无所谓.上次我走时给你留的银子还够吗?” “够,绰绰有余。” “那便好。”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已经来到了后宅。 站在花坛旁边,方安说道:“老爷您的屋子小的隔两天便打扫一次,您可以直接住下,只是今晚府上没厨子,不好备膳了。” “去城中酒楼叫一桌回来,顺便去扫听扫听,哪家有不错的厨子,挖一个回来。” 方安领命,小跑着离开了。 林季则推开了自己的房间大门,看着里面一尘不染的样子,默然片刻,微微叹息一声。 “前后不过一年,怎么就这般的物是人非了.” 林季脱了鞋躺在床上,双手搭在脑袋后面,难得的放空了思绪闭上了眼。 片刻之后,鼾声渐起。 监天司总衙。 兰泽英面无表情的回到书房中。 片刻之后,敲门声响起。 来人穿的是监天司文官的长衫,看面相不过二十岁出头,还显得有几分稚嫩。 他一进来,便看到了地上摆着的尸体,面色微紧之后,他又抬头看向兰泽英。 “这是寅虎的尸首,找个地方埋了吧。”兰泽英说道。 “义父,寅虎前辈怎么死了?”兰晓眉头紧皱道,“在这京中地界,还有人能” “林季杀的。”兰泽英冷声道,“这蠢货一听游天官的位置另有人选,竟然胆大包天去通天镇打听消息,提前堵那林季的路,真是找死。” “什么?”兰晓诧异,连忙说道,“义父明鉴,先前与寅虎前辈通禀时,孩儿已然对他阐明了利害。” “为父自然知道此事与你无关,寅虎平日里便有些鲁莽,但总表现得粗中有细,倒是让咱家以为他心机颇深,是故意装出的蠢货样子!如今看来他是真的蠢。” “林季此人,连沛帝都敢在他身上押宝。再加上其才刚刚入道,便在襄州惨胜了白千娇.这般人物咱家都不敢小觑!” 说话间的功夫,兰晓已经让下人将寅虎的尸体拖了出去。 “义父,那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京州的谋划已经到了关键,容不得再有变数。若是这林季真的这般难缠他上任游天官已然无法避免,不如将他打发出去办差,就如同另外两位一般。” 闻言,兰泽英思忖片刻,最终却摇了摇头。 “不好办。” “怎么?” “三位游天官总要有人坐镇京城的,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 “这规矩不也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兰泽英依然摇头。 “如今的监天司已经不是以前那般了,以前监天司从不干涉朝堂事务,自然也不会被朝堂干涉!可如今.晓儿,林季是沛帝叫回来的,沛帝绝不会让他再轻易离开了。” 这便是兰泽英借沛帝之手上位监天司的弊端了,朝堂与监天司再也不是各行其是。 话音落下,兰泽英眉头微皱着摆了摆手。 “你且下去吧,为父再好好想想。” “孩儿告退。” 目送着义子离开书房,兰泽英脸上的愁容却始终不曾消解。 片刻之后,他轻叹一声。 “罢了,此事交给长生殿去处理吧,左右也是他们的谋划,出了麻烦又何必由我来担着?” 想通了这一关节,兰泽英顿时轻松了大半。 他写下一份密信,召来一只灵鸽将信递了过去。 等到灵鸽远去,他喃喃念叨了两句什么,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 看向窗外,已是月明星稀。 “天下九州,如今还能被大秦握在手中的,却只剩下京州、梁州、徐州了或许还得多加上个维州。” “大秦的气数,真的要尽了。” 第六百七十九章 拨乱反正 深夜,林府。 冬冬冬。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方安就在门房中歇息,听到敲门声,他连忙起身打开了正门旁边的侧门。 “这么晚了,谁啊?” 一边揉着眼睛,方安一边看向门外,紧接着他就被吓了一跳。 门外的是宫里的太监。 “公公何事?”方安连忙问道。 “陛下宣林大人进宫。” “何时?” “现在。” 话音落下,也不等方安回应,那太监转身便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方安也不敢耽搁,连忙来到林府的后院。 只是刚踏过拱门,他就看到林季坐在花坛边上,手旁还放着一壶酒。 “老爷” “我知道,此事你不必理会,下去歇着吧。” 方安神情一滞,顿时明白这是老爷神通广大已经听到方才门外的动静,因此躬身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等到方安离开之后,林季拿起手旁的酒坛勐地灌了一口,直至其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才算罢休。 “这酒寡澹,不好喝。” 这是方安傍晚去备下酒宴时城中酒楼送来的,满桌的佳肴此时还都在餐厅的桌上摆着,可是早已经凉透。 林季来到餐厅,又打开了一壶酒灌了口气,随手捏了一片片的薄厚均匀的白肉,沾了沾蒜泥和酱料后塞进嘴里。 咀嚼了片刻,他眼睛微亮。 “取得是猪屁股上的三线肉,该叫做臀肉才是。这地方的肉虽然也是五花,却七瘦三肥,恰到好处,这家的师傅讲究。” 忍不住又捏了几片白肉下肚,林季终于放下酒坛,将沾了些油腻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走出餐厅,又一路向外,出了林府。 “这个时候召我进宫,未免太不合常理了些。” 带着几分疑惑,林季很快便来到了宫外。 在宫门处早有太监候着,不等看守宫门的将领询问,那太监便早早迎了上来,然后一躬到底。 “是林天官吧?陛下等候多时了。” “劳烦公公带路。” “应该的。” 跟着这太监一路进宫,过了常华殿平日里上朝的地方,又过了太华殿沛帝的御书房。 最终,林季被带到了御花园之中。 这还是林季第一次踏足大秦皇宫的深处。 带路的太监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而林季也已经看到在凉亭中候着的那道有些孤独的身影。 相隔甚远,沛帝便主动起身朝着林季招手。 这副模样不像是君王面对臣子,反而像是许久不见的老友久别重逢一般,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林季感到了几分诧异,却也不愿失礼。 他脚下快了几步来到沛帝面前,冲着沛帝微微躬身。 “游天官林季,见过陛下。” 话音还未落下,林季突然看到沛帝靠近自己,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带着几分亲密说道:“你我是一家人,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这般拘束?且坐,朕我今晚要与你好好说说话。”… 一边说着,林季已经被带着坐下,就坐在沛帝身旁。 坐下之后,沛帝却又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壶就要替林季斟酒。 “今晚我将宫女都打发走,却是没人伺候着了。不过想来你也不是喜欢被人伺候的。”沛帝推开了林季想要阻拦的手,亲自为他斟满了一杯酒。 “只此一次,接下来你便自己倒酒吧哈哈哈。” 沛帝放下酒壶,看着林季那有些无所适从的模样,愈发的觉得有趣。 闻言,林季端起酒杯敬了敬,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沛帝也给足了面子,同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林季这才问到:“陛下这么晚召臣前来,便是为了喝酒。” “是,也不全是。”沛帝微微摇头,脸上的表情收敛了些,“不过那都是后话了,先不醉不归,有事明日再议。” 说着,沛帝又拿起酒壶。 可这一次,林季却抬手,带着几分僭越,按在了沛帝的手背上。 “陛下,臣何德何能能与陛下同饮?”林季轻声说道,“还望陛下开门见山吧,莫要再让微臣心中惶恐了。” 闻言,沛帝挑了挑眉,放下了手中的酒壶。 “你林季也会心中惶恐?” “面对九五之尊,谁人敢不惶恐?” “你敢将手压在朕的手上,这却不像是惶恐之人的所作所为了。”沛帝轻叹一声,“林季,是不是在你等入道修士眼中,我这大秦的帝王,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微臣不敢,修为再高也是九州臣民,陛下为九州之主,林某如何敢” “盘龙山,九龙台。” 不等林季把话说完,沛帝突然开口说道。 林季一愣,不明所以。 “前些日子,朕上了一趟盘龙山,看了看我秦家的龙起之地,见了见我那常年在山上的爷爷,说了一些话,也挨了一顿训。” “微臣不明白。”林季一头雾水,但他也明白,沛帝似是真的要开门见山了。 沛帝再一次拿起酒壶,这一次却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 他有些放浪形骸的用袖子擦了擦嘴,随后咧嘴一笑,换了个话题。 “让兰泽英入主监天司,是朕贪心,妄图掌控监天司,过去千年的秦家先辈不敢做的事,朕做了,于是九州便乱了起来,长生殿也看到了机会。” “如今朕明白了,想要拨乱反正,首当其冲的便是监天司。”沛帝继续说道,“只有监天司依然是曾经那个监天司,这九州才能太平,可惜如今阉党的手伸得太长,再想断了他们的爪子,却是为时已晚了。” “陛下想说什么?”林季皱眉问道。 “朕召你进京,就是希望你像曾经的方云山一般,担起监天司的担子。你怎么做朕不管,只要能制衡阉党便足够了。” 闻言,林季想都不想便起身。 “若是为此,陛下恐怕找错人了。” “怎么?”沛帝挑眉。 “林某不似方大人那般在监天司威望极高,也不似方大人那般修为绝强,林某不过是区区入道境初期,断然担不起这般重担。” 沛帝并不觉得意外。 “早知道你是疲懒的性子,你不愿扛鼎我也早有预料。” 话音落下,沛帝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不愿与朕亲近,朕也不强迫你.但林季。” “臣在。” “今晚的话是朕的亲口御言,哪天你改变主意了,再进宫来便是。” 顿了顿,沛帝长舒一口气。 “至少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朕与你与你身后的方云山是一条心的。” 第六百八十章 九龙台 深夜,虫鸣声四起。 就在出宫回府的路上,林季心中还在琢磨着方才沛帝的话。 无论是深夜召他进宫,还是刻意在他面前摆出那副亲近的模样,亦或者是沛帝那些拉拢的言语,以及点出他背后还有方云山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沛帝召我进京,钦点我为游天官,难道真的是悔悟了要拨乱反正?」 「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林季心中念叨着,想要从这繁杂的信息中找出些许头绪,奈何知道的太少,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初打压监天司推着兰泽英上位,如今兰泽英手握监天印,却又要让我去制衡他?虽说像是帝王平衡臣子的心术,但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林季相信沛帝不会如此愚蠢,觉得他会心甘情愿跟兰泽英斗个你死我活。 与兰泽英再怎么有嫌隙,双方终究都是入道修士,本就只是立场之争而不是生死大仇,只要兰泽英不来招惹他,林季绝不会吃饱了撑的跟兰泽英处处作对。 而兰泽英也同样也知道利害,不然今天他也不会忍气吞声,任由林季宰了寅虎之后还在他面前胡乱搪塞。 今日兰泽英的认怂,便是在表明他无意与林季为敌的态度。 无论私下里他还谋划什么,起码明面上,林季也没有了跟兰泽英作对的理由。 「如今后悔自己当初的手伸得太长了?监天司本就是秦家给天下散修分润气运,也借天下散修来稳固地位之所在。大秦与宗门世家本就对立,若是连监天司都保不住,那真就要举目皆敌了。」 「还是说大秦真的准备不破不立?借由长生殿的手将监天司颠覆,然后再力挽狂澜?」 林季思忖了片刻,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毕竟天京城的秦家,传说还有个第八境的老祖坐镇。 他抬头,看向城外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这些事情都放在一边,与我无关,也无需去想。反正有方大人在暗中谋划着,对于这些杂事,不该管的尽量少去管。」 「但那盘龙山九龙台又是什么?」 林季想起方才在沛帝脸上看到的一闪而过的犹豫之色。 他提起了这盘龙山、九龙台的说法,却又马上改口,转而与林季说起了监天司。 这却是让林季起了兴趣。 「说是见了勉帝,所以那九龙台该是秦家的秘密?如今由勉帝镇守着?所以放一位入道境在盘龙山上,兴许并不是为了守秦家的祖坟?」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 「我记住你了。」 林季看了一眼身后有些不耐烦的壮汉,悻悻然提着煎饼和猪油馒头离开了。 女干商不得好死。 ...... 「在那盘龙山上,秦家祖墓之中,有一九龙台。」 一处荒村之中,满目破败。 能听到狼嚎声在远处的山林间响起,村中道路两旁时常能看到枯骨。 有野兽的,也有人的。 两道身影正并肩而行。 一人高瘦而两鬓花白,一人矮胖而稚气未脱。 「小道怎么没听说过?」天机眼睛直转,四处打量着。 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高群书。 「老高,不是你说这里就是长生殿祸乱青州的根源吗?我俩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好几天了,你找着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高群书摇头,看了一眼有些不耐烦的天机,「你活了一千来年,怎么这般没有耐心?」 「小道我还不及弱冠。」 「所以你们天机一脉的长生法,会在夺舍之后被原身影响性格?这弊端未免也太大了些,若是多来几次,你岂不是要变得疯疯癫癫的?」 「有得必有失,天机一脉本就是逆天而行,虽说借着夺舍这瞒天之法重生,但总还是要有些慈悲之心在其中的。」 高群书了然,大抵便是送前身去轮回,亦或者是干脆一体双魂,再慢慢融合之类的吧。 天机一脉的夺舍,本就是找命不久矣的。而且还这般行事,说是替人续命也不为过了。 「自找麻烦。」高群书摇头,继续道,「是你问我秦家的根基所在,如今这摇头晃脑心不在焉的,你还听不听了?」 「听,你继续,九龙台是个什么所在?」 「天下九州龙脉汇聚。」 「那不就是龙首之地吗?放镇妖塔的地方。」 「龙脉汇聚,又要与秦家、与大秦气运相连,凭秦家还承受不住。即便分润气运出了个监天司,即便气运还被九州宗门世家共享,他们也依然承受不住。」 顿了顿,高群书看向天机。 「于是,便有了九龙台。」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不是说了吗?九州龙脉汇聚之地...哦,说的再准确点,该是大秦与九州气运的相连之地。」 高群书看向天机。 「非秦家血脉触之即死,这是千年前秦家入主九州时得到龙脉认可的结果。」 「那...?」 「所以长生殿要让九州都乱起来,九州一乱,九龙台必然受到牵连,等到上面的气运孱弱到一定地步,便是长生殿出手的时候。」 「不是说触之即死吗?」 「是非秦家血脉触之即死。」 「那还不是一样?秦家人会自掘祖坟?诶,你别说,还真有一位,云州的秦劲松?」天机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巴不得高群书赶紧继续说下去一样。 可就在这时,高群书突然顿住脚步。 「找到了!」 寂寞我独走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六百八十一章 长生殿主 高群书的声音让原本就有些小心翼翼的天机,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他四处观望着,半天都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荒村还是荒村,枯骨还是枯骨,狼嚎还是狼嚎。 此时此刻,他们眼前的一切分明与方才没有半点分别。 「老高,找到什么了?」 高群书看向天机,目光中带着些许诧异。 「你不是已经突破元神境界了吗?看不出眼前的变化?」 「在你身旁,小道的元神之力施展不出来。」天机无奈道。 闻言,高群书恍然。 「却是我的不对了,你且看。」 话音落下,高群书朝着前方信手一点,在阵阵波澜之后,天机的元神之力终于能都催动起来。 很快的,天机便看到了高群书所说的变化。 那是一处阴地,乍一看只是阴气汇聚,这般阴地九州大有所在。 可是当天机尝试着以自身灵力拨弄那汇聚着的阴气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撼动。 「怎么会?区区阴地而已,即便是来个开灵境的也不至于如此。」 天机有些意外,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掐算,可紧接着又想到了什么,收回手看向高群书。 「怎么回事?」 「你为何不算?这一路上都不曾见你测算过什么,若不是与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我都要当你是假天机了。」高群书终于将心中的好奇吐露出来。 天机摇了摇头。 「你这厮太过扎眼,在你身旁测算,小道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总之若不是身入绝境,小道就是个普通的元神修士而已。」 天机说这话时脸上带笑,可是高群书的脸色却变得严肃了些。 「是心有所感?那倒的确不可忽视。」 说着,高群书指着前方那阴地说道:「那里是一位老朋友的手段,汇聚青州阴气,想要凝成黑云劫,覆盖整个青州。如今你看到的阴地平平无奇,但那只是其鬼王域的入口显化而已。」 「鬼王域?是当年的梁城鬼王?」 「是他。」 「他怎么跟长生殿的人搞到一起去了?黑云劫...是轮回大开那般?」 天机有些惊讶的继续道:「小道还记得千年前的兖州黑云劫,是那万鬼宗的把戏,闹得兖州生灵涂炭。几年前梁城鬼王手下的鬼帅鬼将便闹出过百鬼夜行,搞得梁州人心惶惶!而黑云劫的规模何止是那百鬼夜行的万倍。」 说到这里,天机脸上的惊讶变成了惊恐。 「而且这黑云劫一起,便难以压制,即便是入道修士来了也无能为力,非得是青州的生人死绝才肯罢休。」 「他怎么敢?」天机倒吸一口凉气,「小道不过是测算天机,便要时时刻刻小心着老天爷降下天谴,他一尊鬼物成了第七境,本可自在逍遥,为何非要沾染这般因果?」 …. 「你问我?」高群书斜了天机一眼。 「是。」 「我问谁?」 「这...」天机面色一僵。 高群书则继续说道:「原本带你过来,是想借你之手找到梁城鬼王的所在,可你如今既然不敢测算,那你便找个安稳的地方保全自身吧。」 「小道也正有此意,老高,接下来你要怎么做?破坏这尚未成形的黑云劫?」 高群书微微点头。 「天下九州,大秦已失大半,各州皆有乱起,想来如今那九龙台上的气运已经被消减了六成有余。再这么下去,天京的秦家即便有心力挽狂澜,恐怕也 难做到了。」 「用方云山的说法,就得要让他们两败俱伤,我等才好有机可乘。」 闻言,天机正想说些什么。 突然间,就在那前方阴地入口的旁边,出现了一道身影。 「咳咳...恐怕不行。」 意识一位穿着黑袍的男人,面容枯藁,看起来似是没剩几年活头。 他一只手捂着嘴巴时不时咳嗽两声,另一只手上却还拿着一张手帕,看手帕上那新鲜的血迹,估计这黑袍人已然病入膏肓了。 可是当看到此人的瞬间,周遭的一切放安静了下来。 狼嚎声不见了,连山林中的虫鸣鸟叫也不见了。 天机环顾四周,分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偏偏是此人出现之后,哪怕他什么都没做,都让人感到了无比的沉重。 「天机,许久不见了。」 「见过司尊...您二位且聊,小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天机笑眯眯的一躬到底,紧接着想都不想扭头便走,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那被称作司尊的黑袍人也不拦,只是目送着天机远去。 等到彻底看不到其背影了,他才终于看向高群书。 「天机这厮千年前便是这般,总是谨小慎微的,还喜欢说些让人听不懂,非得是事后才能恍然大悟的胡话,可真碰着事了,他便逃的比谁都快。」 高群书脸上难得的泛起了几分苦笑,却没有说话。 而司尊则又咳嗽了两声,然后笑眯眯的问道:「咳咳...如今该如何称你?」 「便如你一般,以姓冠与尊前吧。」 「司无命见过高尊者。」司尊微微躬身行礼。 「高群书见过司前辈。」 哪怕同为第八境,高群书却还是没有与眼前这人同辈相称的底气。 他初入第八境,如今还不曾稳固境界,再过个一年半载,兴许才能算是货真价实的尊者。 而眼前这位... 如今九州一切的根源,便是此人了。 长生殿殿主,司无命。 「今日司前辈在场,想来群书要无功而返了吧,告辞。」 不仅仅是天机,即便是高群书也不想跟眼前这人有任何牵扯。 对方不会出手,他若是想走,想来对方也绝不会阻拦。 但即便如此,高群书却还是不想直面此人...该直面此人也不应该是他,应该是秦家坐镇天京城的那位老东西。 高群书如先前的天机一般,也是扭头就走。 「你不好奇吗?」司无命并没有阻拦高群书离开的意思,只是随口的问道。 「好奇什么?」 「本尊用什么说服梁城鬼王,借他的鬼王城凝聚这黑云劫。」 高群书顿住脚步。 而司无命也没卖关子。 「听过生死簿吗?」 闻言,高群书童孔骤缩。 「先天道器生死簿?」 巡天妖捕. 寂寞我独走提醒您:看完记得收藏【】.,下次我更新您才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您也可以用手机版:wap.,随时随地都可以畅阅无阻.... 第六百八十二章 先天道器 京城,林府。 林季一脸诧异的看着在自家餐厅坐着,吃着自己昨晚残羹剩饭的方云山。 “所以方大人,这一趟你为何而来?这京中您如今还能随意出入?” “为何不能?” “这”这一句反问把林季反而问住了。 倒也是,如今方云山只是脱离了监天司,他走时又不曾与大秦翻脸,如今他倒的确是想来便来。 方云山放下酒杯,用筷子夹起一片白肉,如昨晚的林季一般,蘸过蒜泥和酱料之后吞入口中,随后满意的轻哼了一声。 “嗯,着实不错,满桌的菜唯独这白肉被你动了两片,看来在食道之上,你的确钻研颇深。” “也许吧。”林季总不好说,唯独蒜泥白肉是凉菜还是荤菜,所以他才专挑这道尝了尝吧。 其余的都放凉了没法吃,这蒜泥白肉这温度却恰到好处。 “你昨天夜里不是传讯问我九龙台之事吗?恰逢我路过京州,于是便顺便来京城走一趟了。” 方云山随手一招,一只本该只由监天司修士才能唤来的灵鸽顿时落入他的手中。 林季一看,这正是昨夜里他传讯用的那只。 “所以您是怎么做到去了监天司的官身,还能让这帮小家伙找到您的?” “都是我养的,即便我化成灰了,它们也能找着我的骨灰。” 林季无语凝噎。 辞了官的方云山仿佛没了顾忌一般,不仅时常能看到他那见了便倒胃口的笑容,如今他似是三言两语之间不夹枪带棒便不舒坦一样。 “跑题了,说回九龙台。” 方云山放下筷子,继续说道:“你接触过先天宝器,想来还记得那雷云珠吧?” “是,先天韵有道纹.说起来我的雷云珠如今还在襄州那天工坊中呢!当初还是方大人您替我找的人。”一说起此事,林季倒是想起来了。 那雷云珠可是好宝物,得回头找个时间将之取回来。 “这都是题外话.”方云山脸上难得浮现出些许尴尬,显然他也没想过自己介绍的那位炼器大师偏偏在此事上会这般的不靠谱。 “先天宝器韵有道韵,而先天道器本就是大道的显化,兴许是因为世间道器罕见的原故,所以恐怕少有人知其实道器也如宝器一般,有后天先天之分。” “大道显化?如入道修士的大道显化一般?”林季问道。 “不,先天道器就是大道的化身,能催动先天道器,便能掌控其所代表的大道。当然,想要炼化一件先天道器,也绝不是入道境能做到的事情。” “道成境?” “不知道,但估计也差不多吧。”方云山摊手道,“这些事情我也只是一知半解,关于先天道器,除了知道那九龙台便是先天道器之外,我也就只是听说过几件有名的先天道器了。” 说到这里,方云山脸色稍正。 “关于九龙台,我也是前不久与高群书见了一面才得以知晓。那是千年前大秦入主九州,得到九州龙脉气运认可的关键,也代表着九州的兴衰。” “大秦借九龙台与九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这秦家这千年昌盛的真正由来.还记得镇妖塔吗?” “当然记得。”这事林季怎么可能会忘。 “大秦之所以要将妖邪送入镇妖塔中,便是因为镇妖塔连着九龙台,九州生灵无论是人是鬼是妖,被镇妖塔炼化之后,便又会重归于九州之中。” 这话有些云里雾里,林季琢磨了片刻,问道:“就像水循环?” “嗯?”方云山一愣。 “就是.嗯,您继续吧。”林季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镇妖塔中的妖邪如被养蛊一般的活着,死后便会化作养料反哺九龙台,而九龙台的气运又与秦家和九州龙脉相连。” “所以秦家能凭一家之力,占据九州两成以上的气运!并非是他们得天独厚,而是他们与九州龙脉有益。” 听到这里,林季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九州乱起,九州气运受损,便是秦家的气运受损。当秦家不能再为九州龙脉带来益处,他们那所为的龙脉认可便也就成了空谈?这龙脉未免也太没人情味了些。” “龙脉本就无情,这是天道运转的规则而已。”方云山说道,“所以如今的九州之乱乃至于之后更大的乱局,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 “九龙台?” “九龙台。” 说到这里,方云山起身道:“我该走了,还要去一趟青州,那边的乱事可要比云州和扬州还要可怖些。” “怎么?”林季一惊,“云州是蛮族之乱,扬州是妖族之乱,难不成青州是鬼族?” 原本林季只是开玩笑一般的说着,可是看到方云山那默认的模样,他顿时惊讶道:“还真是鬼物作乱?” 对普通百姓而言,相比于蛮族与妖族,鬼族之乱才是真正的生灵涂炭。 当初的梁州,在有鬼王约束的情况下,偌大的梁州却还是动乱了许久死伤了无数百姓,即便是当初颇为安稳的青阳县,也遭遇过百鬼夜行的场面。 如果不是林季与钟小燕在,恐怕就那一次,青阳县的百姓便要死绝了。 不过方云山却没解释什么,他只是收到了高群书的消息而已,具体还要等到了青州之后才能明了。 方云山摇头说道:“这些事情都与你无关,如今你进京倒是好事,接下来有件事要你去做。” “这才是您亲自来一趟京城的缘由吧?”林季恍然,难怪方云山要亲自跑一趟,合着是有事要交代。 “以前的你可不会这般与我说笑,到底是入道了,底气足了不少。”方云山被林季的语气逗乐了,抬手点了点他,“当初你见我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呢?” “说的跟您真的在意这些一般。”林季随口搪塞着。 的确是入道之后底气足了,但更多也是因为他真的将方云山当做长辈来看待。 方云山哑然失笑,随后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信件。 “过几天,应该会有一位晚辈上门。你将这封信交给她,然后无论她要做什么,你都要跟着,护她周全。” “晚辈?”林季一愣。 方云山却没解释什么,摆摆手之后一步踏出,便不见了踪影。 请假条 抱歉,朋友过生日喝了点酒,今晚是来不及了,明天再写~~ 《巡天妖捕》请假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三章 方晴 盛元四年,三月二十一。 一晃眼,林季入京已有几天了。 回京的第二天,他上朝觐见沛帝,也算是与满朝文武打个招呼,然后除却初回京城时与兰泽英、沛帝甚至预料不到的方云山见过之后,他在京中的日子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平静的就好像他这个新上任的二品游天官不存在似的。 唯一就是上朝那天老熟人右相穆韩非对他这个新任游天官反对了两句,又说林季功绩不够资历不足,又说他太过年轻,不堪担此大任云云。 对此,林季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骂了穆韩非一句蠢货之后,冲着沛帝一礼,便转身施施然离去。 据后来京中流传的说法,穆韩非当场被气的脸色煞白,几乎是在林季离开的同时,他便倒在了殿中不省人事,还是后来楚公公出手,才救回他一条老命。 但无论如何,林季敢在常华殿上这般的肆无忌惮,而沛帝与如今掌管监天司的兰泽英都视若无睹,这本就意味着一些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在京中各方还摸不清林季情况的眼下,他倒是难得的清静了起来,无事上门,也无人敢惹。 “那穆韩非还认不清形势,他已然半年不曾进过后宫了。” 林府,花园中。 花坛上摆着一张茶桌,茶香袅袅升腾而起,而茶桌的两旁,则是林季与监天司曾经的文官之首,郑立新郑大人。 林季拿起茶壶,给郑立新倒了半杯,又给自己满上。 “怎么说?”放下茶壶,他随口打听着京中的八卦。 “大抵便是你离京不久后吧,皇后失宠.倒也谈不上失宠,只是后宫中说是沛帝不再沾染女色,连带着那父凭女贵的穆韩非在朝中的话语权也小了不少。” 说到这里,郑立新摇头嗤笑了两声。 “以前我便觉得朝中的文官多少有些愚蠢,整日阴谋阳谋算计来算计去,他们却从不明白,若是沛帝不愿,他们手中的权力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而已,无根浮萍,挥之即去。” “您也是文官来着。”林季下意识抬杠。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郑立新白了他一眼,于是他连忙摆手道:“是林某说错话了,郑大人自然不同,郑大人是出淤泥而不染,虽是文官,但” “不必吹捧于我。”郑立新打断了林季的话,无奈道,“再怎么显赫,如今不还是一场空而已。” 郑立新便是如今林季在监天司的副手文书了。 自从兰泽英入住监天司之后,郑立新原本的文书总管之位自然被顶替了下去,他原本想辞官走人,但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留在了监天司,领了个闲职,算是挂个名头。 如今林季回来,按规矩该有副手文书。 于是兰泽英便将方云山的残党郑立新派了过去。 “总而言之,今后郑某便要仰仗林大人的鼻息了。” 话音落下,郑立新作势起身就要躬身行礼。 林季也不拦着,就老神在在的坐在远处,笑眯眯的看着。 见状,郑立新神情一滞,问道:“你为何不拦着?” “哈,郑大人本就在揶揄林某,林某是晚辈,哪敢拦着。” “你啊.”郑立新摇头失笑,却仍是躬身一礼,才重新坐下,“四年前见你时,你那谨小慎微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林季则不搭茬,只是拿起茶壶又为郑立新斟茶。 就在这时,管家方安突然跑着来到后花园。 “老爷,监天司来人求见。” 林季放下茶壶,诧异道:“可有说所为何事?” “说是有故人来访。”方安说道,“是个年轻的公子,此时正在门外候着呢。” “故人?”林季看向郑立新,“如今总衙中,可还有昔日故人?” “大有人在。”郑立新说道,“有奶便是娘。” “与我相熟的?” “那倒没几个了,方大人这一系,这数月来死的死散的散,也就是郑某是文官不打紧,想来才能保命至今。” 林季微微摇头不想说这些,他也没有替曾经方云山的手下们讨回公道的想法。 监天司本就来去自由,看不清形势,不愿明哲保身的,死了也白死。 “让人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和故人是谁。”林季打发走方安。 片刻之后,方安就领着一个容貌带着几分英气的公子哥来到了花园中。 一看到此人,林季顿时认了出来。 这便是前几日他进京时,与他同乘一车,还与车夫吵架的那位女扮男装的姑娘。 “咦?怎么是你?”那公子哥看到林季也有些意外,“你果然是监天司的差人。” 话音落下,公子哥便不再理会林季,转而看向郑立新。 她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郑立新片刻,随后猛地跪倒在地,一个响头磕在地上。 “孙女方晴,见过林爷爷。” “嗯?”郑立新一愣,摆手道,“丫头,你拜错了人,这位才是林天官。” “啊?他?”方晴抬起头,满脸的诧异。 但是当她看到林季那满头白发的时候,又突然恍然大悟,转而向林季磕头。 只是这头还没磕下去,她便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托着站了起来。 “别忙磕头,林某倒是不介意占这个便宜,但姑娘,你总该说明缘由才是。” 此时林季也是一头雾水。 他还不到三十,而且别说子嗣了,他如今还是个雏儿来着,哪来的孙女? 突然,林季猛地想到了什么。 “等等,你姓方?方云山是你什么人?” “是我太爷爷。”方晴如实说道。 此言一出,林季顿时恍然。 “原来如此。” 眼前这丫头,应该就是前几日方云山走时,所说的那位晚辈了。 原本林季还以为是方云山哪位朋友的弟子之类的,可谁曾想竟然是他的血脉后代。 “方大人竟然成过婚?”林季看向郑立新。 “成过婚,也有子嗣,但早就过世了。” “怎么?都没有修炼资质?” “不是很清楚,方大人也没多说。” 林季点点头没有再问,转而看向方晴。 见林季看向自己,方晴连忙从衣服兜里摸出来一个锦囊递了过去。 “这是何物?” “我从家里偷出来的。” 方晴有些扭捏道:“家里长辈说,凭此物能让太爷爷出手一次,任何事都可以。” 第六百八十四章 林爷爷 “方安,你先带这丫头下去,给她安排个客房歇着。”林季冲着方安使了个眼色。 方安顿时会意,带着有些不情不愿的方晴离开了。 等到他们二人走远,林季这才朝着郑立新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方大人成为修士有些机缘巧合,也因为一些原因,他不愿身边的至亲之人也成为修士,所以自从在监天司崭露头角之后,他便与本家几乎断了来往。” 林季恍然,说道:“所以这方家完全不知道方大人在监天司的事情?” “应该知道的不多,最多知道是监天司的人,那丫头给你的锦囊我也见过,是方大人留在方家的,一共三个。” 林季看了看手中的锦囊,却并未着急拆开。 “这里面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嗯?” “本就是信物而已,方大人留下三个锦囊,承诺帮助方家三次,然后便与方家再无瓜葛,仅此而已。” 闻言,林季再无顾忌,直接当着郑立新的面将手中的锦囊拆开,果然,里面空空如也。 “前几日方大人来京中与我会面时,便说起这几日会有一位晚辈前来造访,想来方大人早就知道这小丫头要来的事情,也清楚她所求并非难事,因此才会将此事交给我去办。” “方大人来过?”郑立新有些意外。 林季点点头,却没解释什么。 见林季不准备多说,郑立新也没有再问,而是起身道:“既然你有事在身,那下官就先告退了。” “郑大人可莫要在林某面前以下属自居了。”林季苦笑着摇头,起身相送。 “哈哈哈,你如今贵为入道境修士,我这区区凡人能以下属自居,已然是僭越了。” “您当初在高大人面前也是这般?”林季可是听说过郑立新在总衙的事情的,这厮虽说只是凡人,但脾气却着实不小,发起怒来,高群书都只能好言相劝。 不然的话,他没有修为在身,又怎么会在总衙之中有无比的威严,以至于下面各处的总捕进京考功时,都要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人的命树的影,郑立新从来都不是什么孱弱的文人。 “这”郑立新语塞,打量了林季两眼,最终哑然失笑,摆摆手让林季留步,自顾自离去了。 送走了郑立新,林季又让方安将方晴带来。 等方晴再次来到花园时,林季便直接示意他在方才郑立新的位置上坐下。 “林林爷爷。”方晴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 就在方才下去这一会功夫,她已经从方安口中打听到了林季在监天司的身份与地位,因而此时变得拘谨了不少。 一听这个称呼,林季顿感头大。 “慢!是谁让你这般称呼我的?” “您是我太爷爷的门生,自然是我爷爷辈的.我太爷爷说的。” “方大人说的?”林季一愣。 紧接着,他便看到方晴又取出了一封信件。 林季接过信件,拆开来扫了两眼,这才恍然。 这是方云山给方晴的回信,大抵只是三言两语关心了两句这个重孙女云云,又说起自己已经不在监天司任职,若是方家有事,可以找他的门生与好友林季。 看完信中的内容,林季有些奇怪,方才郑立新还说,方云山与方家并无太多来往,可此时他又跟这小丫头有书信往来,这明显说不过去。 但他也没深究此事,只是将信还了回去。 方晴接过信封,又道:“后来我拿了家里的锦囊就来了京城,然后又收到太爷爷的回信,又说让我找你.我问该如何称呼你,他在信中说林爷爷您比他矮一辈。” 话音落下,方晴又取出了一封信。 这一次林季却没有接。 方晴并无修为在身,在林季的他心通之下,她没有任何隐瞒林季的可能。 因此林季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多半是方云山那厮的恶趣味吧。”林季心中转念一想便明白了缘由。 别看方云山总是摆这个臭脸,但林季知道这厮总喜欢恶心人,不然他本还算英朗的面容,是怎么也做不出那扭曲的丑陋笑容的。 一个为了不着痕迹的恶心人,刻意练出了一种笑容的货色,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称我为前辈即可。”林季看向方晴。 “不行,太爷爷的话我不能不听。” “那我便不帮你了。” “那我就去找太爷爷帮。”方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见状,林季长舒一口气,懒得在这区区称呼上再纠结什么。 他随手拿起一只新的杯子,提起茶壶倒了半杯,将茶杯推了过去。 “说吧,你有什么事让我帮忙?” “我要去找我太奶奶。” 林季眉头一皱。 这丫头的太奶奶不就是方云山的妻子,不是说已经死了吗? 是方云山故意隐瞒了郑立新? 大抵是如此了,说起家事,随便搪塞两句,别人也不好再问。 想到这里,林季又问道:“你太奶奶在哪?” “北边。” “北边?” “云州。” 一听这话,林季顿时眉头紧锁。 “现在这个关口,你要去云州?能不能以后再去?” 如今的云州可不是什么好去处。 “不行。”方晴摇头。 见状,林季顿时明白了此事的麻烦之处。 “云州啊想来此时正是战事正酣的时候。”林季琢磨着,“不过有我护着,只要不掺和进蛮子与镇北军的破事,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想到这里,林季看向方晴。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我想我太奶奶了。” “你想你太奶奶?你和你太奶奶也常有书信来往?”林季好奇道。 “这个.我.” “好吧,我也懒得打听你家的事情,那便等我将琐事安排好,就带你去云州?” “好,谢谢林爷爷。”方晴拍着手喜笑颜开。 “叫林前辈。” “好的,林前辈爷爷。” “你算了,随你。” 林季放弃了纠正这丫头称呼的念头,打发方安为她安排起居之后,便离开了林府,前往监天司总衙去。 片刻之后,他便见到了兰泽英。 “我要去一趟云州,短则月许便归,长则不知道。” 兰泽英随口问道:“所为何事?” “私事。” “我知道了。” 兰泽英巴不得林季离京,自然不会有任何阻拦。 第六百八十五章 盛极必衰 京州以北,龙首山上。 天京城。 一位穿着白色长衫的中年男人站在了烂柯楼外。 他静静的站在大门处,分明挡住了来往的行人,但偏偏无人看他,更没有人在意。 所有被他挡住的行人都会下意识绕开,却恍若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般,依旧各行其是。 唯独在大厅候着的小厮看到了这白衣男人,脸上连忙堆起了迎客的笑容,小跑着走了过去。 “客官看着面生,是来寻人对弈的?这一楼大厅便有不少客官在候着,您若是想要清静,二楼还有雅间.” “来问些事情。”白衣男子说道。 闻言,小厮恍然,连忙道:“请您上三楼。” “你们楼主在吗?” 白衣男子一边问着,脚下一步踏出,却已经到了楼梯口。 而小厮却还浑然不觉,依旧对着白衣男子方才的位置笑道:“在的在的,楼主前几日才回来,客官您算是来着了。” 话音落下,小厮才终于发现面前的白衣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回头,却看到那人在楼梯拐角消失的身影。 这里是天京城,类似的事情他已经见过太多,因此也不以为意。 “又是个肆无忌惮的。”撇了撇嘴,小厮重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继续自己的摸鱼大业。 烂柯楼三楼。 已然有不少想要打听消息的人在候着了。 他们都看到了白衣男子的出现,却也不以为意,直至他们看到白衣男子直勾勾的走向属于烂柯楼楼主的最深处的厢房时,才终于一个个变了脸色。 “朋友,里面的客人还没出来,不要坏了烂柯楼的规矩。” 闻言,白衣男子顿住脚步。 他依旧不苟言笑,只是冲着那出言提醒的人微微点头。 “许久不曾来过了,多谢提醒。” “不必客气。” 道过谢之后,白衣男子便在门口安静的等待了起来。 片刻之后,厢房的门打开了。 正当里面的客人准备出来,下一位客人准备进去的时候,白衣男子却是上前一步。 “在这你你还敢插队?!”被插队的修士勃然大怒,但很快的,他便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白衣男子递过来的通宝令。 通宝令,监天司下属通宝钱庄的凭证,一枚令牌可抵一万元晶,在九州各处的修士坊市畅通无阻。 “您请。”方才还勃然大怒的修士接过通宝令,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随手摸出一万元晶拿来打水漂的人物,是他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 得了好处,区区脸面气节又算得了什么。 “抱歉。”白衣男子点点头,随后转身进了厢房之中。 关上门,房间里变得幽暗无比。 眼前是漆黑一片,唯独面前的桌椅上有丁点从上方洒下的光亮,而在桌椅的另一边,一位看不清容貌的烂柯楼楼主正端坐着。 不同于别的客人来了,楼主一言不发只等对方开口。 看到这白衣男子,烂柯楼楼主难得的主动出声。 “真是有趣,连你都坐不住了?白肃你不在上三层待着,下来作甚?” 天京城下三层皆是修士家眷以及来往的商贩,中三层则是各家商会总部之类,亦或者是如烂柯楼这般的地方。 而上三层,惟有元神修士有资格入内。那里也是九州修士最巅峰之所在,是龙首山这北方龙脉汇聚之地,灵气最浓厚的地方。 “简楼主,久违了。”白肃回答道,“我来问些事情,在家中想不明白,也找不到人去问。” 简楼主微微笑了笑,来这里的都是来问问题的。 “你且问吧。” 白肃点头,脸上的表情变的更为凝重了几分。 在这阴暗的房间里,他的目光之中却泛起了几分异样的光芒。 “我可还有机会.” 话刚开口,白肃便看到对面的简楼主抬起了手。 “想清楚再问,有些代价你承受不起。”简楼主说道。 闻言,白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微微躬身一礼算是道谢。 重新坐下之后,他抿了抿嘴唇,问道:“我那妹妹可还好?” “好得不得了。”简楼主笑眯了眼,显然对方的问题并不出乎他的预料。 而白肃的脸色则难看了些。 “那”他有些犹豫不决,开了口,却说不出话来。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简楼主摆摆手,他已经明白对方的意思。 白肃有些意外,此事还有真话假话之说? “假话是什么?” “假话是你出身白家,这九州已然难寻比你还得天独厚的了。而你家邻居贵为九州之主,却整日小心翼翼提防着你们,这已然意味着什么了。” “放弃你家的无情道,总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一听这话,白肃却瞳孔骤缩。 “这是假话?!她白灵可以,我却不行?” 简楼主没有理会白肃骤然间的失态。 “直呼尊者名讳,你倒是肆无忌惮。” “那真话呢?”白肃却充耳不闻,又追问。 “真话.比之于灵尊,你决心不够,你将白家的传统视为一切,你手上沾染着至亲的血,这将是你的心魔,也是你的桎梏.慢说灵尊她正值巅峰,即便她将来有一天真的迎来血雨天降,你也难以再进一步了。” 话音落下,一股庞然的气势骤然从白肃身周逸散而出。 若是只以肉眼看去,周遭的空间仿佛都在扭曲一般。 可在这属于入道巅峰修士的可怖气势之下,房里的桌椅板凳,以及那老神在在的简楼主,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白家主,你失态了。” 简楼主随口一言,刹那间,周遭的气势消散的无影无踪。 白肃猛地回过神来,再看简楼主时,额头上已然布满了冷汗。 他起身,一躬到底。 “是晚辈失礼,望简尊勿怪。” “呵,我若是敢怪罪于你,你家那两个老家伙怕是要来找我的麻烦了。” “哪里的话。” 白肃收敛心神,重新坐下。 “那就只有第二问了。” “你且问吧。” “九州之后,谁为天下之主?” 闻言,简楼主笑了笑。 “白家主,你是来要老夫的命的吧。” 简楼主指间轻轻敲击着桌面。 而白肃心中已然多出了四个字。 “盛极必衰?” 第六百八十六章 强买强卖 盛元四年,三月二十八。 “这龙首山便是北方龙脉汇聚之地,也是天下九州除了京城外那盘龙山龙首之地外,气运最浓厚的地方。” 林季一身长衫,肩上沾染着连绵的春雨,已然将他的上半身都打湿了。 而在他的身旁,方晴亦步亦趋的跟着,手中撑着油纸伞,细细的听着。 “所以那天京城才是修士该待的地方?那林爷爷为何不在天京城待着?” “惹不起的人太多,谁知道哪天就被别人收拾了。”林季想了想,笑道,“说来,这天京城就如凡俗的京城一般。在京中为官伴君如伴虎,在这天京城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天京城有第八境,而且绝不止一位。 虽说第八境修士不会轻易露面,更不会无端出手沾染因果,因为他们已然以身合道,他们的存在便是天道运转的一部分,也因此更受天道制约。 但.再怎么不愿出手,也不是不能出手,因为他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修士。 鬼知道哪天这帮人会脑子抽抽了,吃饱了撑的出来惹是生非。 况且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纷争,这是恒古不变的道理。 林季向来笃定,凡事无须逻辑,不讲道理。 他见过太多走过路过顺手而为的邪修与恶事,理由兴许只是挡了邪修的去路,亦或者只是出现在了其视线之中。 修士眼中凡人是蝼蚁,碾死了便碾死了,无关紧要。 而在道成境修士眼中,入道之下,恐怕比蝼蚁也强不了多少。 即便是入道修士,也只是走在其曾经走过的路上的区区后辈而已。 听到林季的解释,方晴显得有些似懂非懂。 “所以那个烂柯楼这能知道我太奶奶家在哪吗?” “应该.能吧。”林季轻叹一声,他心里也没底。 上次在烂柯楼打听过消息之后,他便明白烂柯楼的消息并非是九州各处的眼线打探而来,而是那位烂柯楼主的道。 他因此对烂柯楼敬而远之,但遇到了毫无头绪的事情时,他便也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 而方晴的太奶奶家在哪,就是毫无头绪的事情…… 进了天京城之后,林季轻车熟路的带着方晴来到了中三层,烂柯楼之外。 见小厮迎了上来,他摆手道:“开个雅间给这丫头上些点心让她候着,我要去三楼。” “您请。”见林季不是第一次来,小厮也乐得轻松。 可正在摆脱了方晴,林季正准备上楼的时候,楼梯处却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 看到此人,林季莫名的觉得眉眼之间有几分眼熟,却又想不出是在哪里见过。 而白肃也同样的,本并不准备理会林季,可是当他看到林季那思忖的模样时,却突然认出了林季的身份。 “是监天司的林天官?”白肃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冲着林季拱手。 林季一愣,连忙还礼。 “道友是?” 白肃却没回答,只是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直至这怪异的目光看的林季有些不适之后,他才开口道:“你娶了我外甥女,伤了我亲闺女,如今却又不认得我,真是有趣。” 闻言,林季瞳孔骤缩。 他猛地反应过来在哪见过这白衣男子的眉眼了。 是从他那丈母娘白灵身上。 当意识到了这一点,林季顿时觉得白灵与眼前这男子的眉眼越看越像。 “白家主?”林季试探着问道。 “白肃见过林道友。”白肃笑着拱了拱手,却不再多言,快步离去。 林季微微皱眉,目送着白肃走出烂柯楼,心中泛起了几分思绪。 “白家家主,那可是这天京城顶了天的大人物了,据说秦家占据了九州千年,都比不过白家的底蕴。” “若说太一门是道门之首,那这白家,便是天下世家之首了。” 思忖至此,林季摇头失笑。 “与我何干?看样子他也不准备为白千娇报仇,既然如此,管你是谁,都与我毫无瓜葛。” 想到这里,林季心中坦然了些,继续上楼。 到了三楼,他等候了片刻,很快便轮到他走进楼主的厢房。 还是那个熟悉的漆黑小屋,还是那熟悉的老者。 只是老者如今穿上了黑袍看不真切容貌了,桌上的油灯也不见了踪影,换做了天花板上不知何处而来的微弱光芒。 “油灯总要续上,老夫嫌麻烦,便换了。”简楼主轻声说道。 林季轻叹一声,他只是看了一眼油灯的位置,便被对方看出了心思。 老而不死为妖,果然如此。 摸出了一千枚元晶,放在了桌上。 他还记得烂柯楼的规矩,一人三问,一问一千元晶。 “林天官倒是自觉,且问吧。”简楼主说道。 “方晴的太奶奶家在云州何处?” 话音落下,对面的简楼主却久久没有回应。 直至林季正准备开口再问询一次的时候,才突然听到一声长叹。 “已然要开始了啊。” “什么?”林季一愣。 简楼主又道:“一千元晶不够。” “不够?这不是烂柯楼的规矩吗?”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老夫总要给自己挣些养老钱。” “那要多少。”林季身怀数十万元晶,懒得与对方讨价还价。 “老夫不要元晶,要你林天官一个承诺。” “嗯?”林季瞬间警觉起来,人情债最难还,因此他最不愿欠人情。 如今有这一遭北上之行,便是为了还方云山的人情。 “我若是不愿呢?” 简楼主却充耳不闻。 “不在云州,在极北之地的深处。” “什么?!”林季瞳孔骤缩,不仅是因为这个答案,也是因为条件还没谈拢,对方便已经道出了答案。 而简楼主则像是看不到林季的惊讶一般,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渐渐地,林季心中对于此行的目的地,莫名的有了了解。 能这般潜移默化的影响到入道境修士,眼前简楼主的境界已然不言而喻了。 林季面露苦笑,起身行礼。 “见过尊者。” “不必,坐下说话。” 林季却不愿意。 “尊者这般强买强卖,未免有些不厚道了吧。” “赚点养老钱,总不能还顾忌脸面。”简楼主说道,“我要的东西在圣火秘境之中,伱应该明白是什么。” “取来给我,你不会吃亏的。” (本章完) 请假两天 抱歉,最近这本书确实写的不顺,然后这个周末要回老家一趟,也没时间,正好就当放空下思绪,这个周末暂时没更新。抱歉各位! 另外新书因为有存稿会继续更新,所以别去骂啊哭唧唧~~。我这两天真没码字。 稽首!! 祝大家周末愉快,下周工作日再来看吧~~~~~ 《巡天妖捕》请假两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八十七章 天衍图 简楼主的话说的云山雾罩。 林季眉头微皱,心中念头一动,回想起当初在圣火秘境之中的事情。 他当初在圣火秘境中见到了圣火教上一代教主,被迫应下了那教主的要求,说是要将如今圣火教的掌权者宰了。 而报酬,则是一件存在在圣火秘境中的,能助人道成的宝物。 说实在的,若不是此时简楼主提起,林季几乎都要将此事忘却了。 沉吟片刻,林季重新坐下,长舒了一口气,目光凿凿的看向对方。 「您知道我在圣火秘境中的经历?」 这般云里雾里的要求,从来都必须建立在双方心知肚明的份上。 简楼主必然是知道他在圣火秘境中的事情,才能有此一说。 「差不多吧。」简楼主声音中带着几分放松的情绪,似是心情不错,「我想,我便能知道。」 「怎么说?」林季童孔微缩。 这话说来简单,可是这其中蕴含的意义却非比寻常。 想便能知道?这不算是心想事成也差不多了。 天机尚且得掐算推演,就这还要时时刻刻担心天道的报复,天机不可泄露在那小子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若是简楼主真如他所说的那般,那天机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整日谋划来谋划去,最终还不如别人一个念头? 「倒也不似你想的那般,人总有力穷之时,哪怕是以身合道之后也不例外。有些东西我只能知晓个模湖,比如我想要天衍图,便只知道那东西在圣火秘境之中,再想,也只是知道与你有所关联。」 林季这才恍然。 可紧接着,林季又察觉到简楼主话中透露出来的信息。 「天衍图?」 「嗯,是先天道器。」 「就在圣火秘境?」 「你应该接触过的,不然我也不会知晓此事与你有关。」简楼主见林季目光闪烁,他也不在意,只是笑道,「我也不求你平白将东西给我,我只是想过眼看看而已...如何?」 「只是看看?」林季诧异了。 若真是先天道器,对方能忍得住贪心? 「先天道器本身就是大道,若是真论起来,先天道器与我等道成境修士也没什么不同,将之收为己有,只会平白损耗自身...我只是想借天衍图触类旁通而已,看过便足够了。」 话音落下,简楼主起身,手指轻点桌面。 片刻之后,桌面上多出了一张符箓。 「这是?」林季不解。 「报酬,一小部分报酬。」简楼主将符箓推向林季,「八品瞬身符,约莫三四百年前吧,我从青城派太上手里换来的。」 「八品?」林季拿起符箓端详起来,看不出什么神异。 就是普通的符纸刻画着看不懂的符纹而已。 「以灵气催动,可瞬息远遁数千里之外,即便是道成境修士也拦不住。」 话音落下,看到林季那瞬间变得严肃意外的模样,简楼主轻笑道:「这不过是报酬的一小部分而已,林天官,天衍图的事就麻烦你了。」 闻言,林季沉默片刻,终究是将符箓收入了袖里乾坤之中。 他起身看向简楼主,微微一礼之后转身便走。 面对一位道成境,哪怕对方从头到尾都显得极为和善,但林季终究还是感觉到了几分不自在的。 但凡有一丁点可能,林季都不想接下这八品瞬身符。 只是三言两语,林季便已经明白这符箓的珍贵,这是能在道成境面前必然保命的好东西。 以林季如今的 修为,也只有道成境修士能给他带来生命危险了,有了这符箓,就相当于他多了一条性命一般。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而这只是简楼主所谓报酬中的一小部分。 林季不觉得身为道成境的简楼主会是什么冤大头,他愿意付出这般代价,必然是因为此事的麻烦。 可惜的是,虽然简楼主从始至终都表现的极为和善,但林季却还是听出了他那不容拒绝的态度。 一位道成境修士当面,他无须明说,此时的他与这般强者相较,终归是差的太远。 「哎,道成境啊。」林季长叹一声。 来这烂柯楼,还真是自找麻烦。 下楼之后,找到已经吃了三盘点心的方晴,两人离开了烂柯楼。 「你太奶奶家不在云州。」林季看着还咂摸这嘴,手上还捏着一块甜饼的方晴,眉头微挑,将那甜饼抢了过来。 点心被抢,方晴顿时柳眉一竖,气鼓鼓的看向林季,却也没说话,只是瞪着。 「尝尝味道而已,还给你。」林季将咬了一口的甜饼递了回去。 方晴则压根不搭理他,只是问道:「我太奶奶就在北边啊,太爷爷说的。」 「不在云州,在极北之地,蛮族的地盘。」林季三下五除二将甜饼下肚,「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谁曾想这般的麻烦。」 林季又问道:「说起来,一路上我也问过数次了,你都不曾回答我...你找你太奶奶做什么去?」 「不知道。」 「不知道?」 「是太奶奶让我去的。」 说完这话,无论林季再怎么问,方晴都不愿解释了。 见状,林季也懒得再费口舌。 「本想在天京城转转的,谁曾想这一趟要去极北之地...走吧丫头,还远着呢,可不能耽搁了。」 「嗯。」 ...... 京城。 监天司,总衙。 书房中,本该属于兰泽英的座位上,一道身影正歪歪扭扭的坐着。 那人手中拿着一柄不起眼的长剑,此时他正小心翼翼的用剑锋给自己削指甲。 而就是这幅荒唐的场面,却让被鸠占鹊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兰泽英严阵以待。 「呼。」那人放下长剑,吹了吹精心修剪出来的指头,随后终于看向兰泽英。 「黎剑大人。」兰泽英连忙低头。 「你在京中过得倒是舒坦,监天司之主,多大的名头...啧啧。」 闻言,兰泽英头低得更深了。 「准备的怎么样了?」黎剑问道。 「万事俱备。」 「那便开始吧。」黎剑点点头,将手中长剑归于身后剑鞘,随后起身,「从谁开始?」 「这是名单。」兰泽英递过去一本小册子。 「京梁两州监天司的游星、掌令,都在这上面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玉田县 盛元四年,四月初。 北地,云州。 举目萧瑟。 林季上次来云州也不过几个月前,那时云州虽然战事正酣,但总归还未波及到南边的区域。 可是这前后才多久,当再次踏足这北方土地的时候,林季却赫然发现,如今这云州南部,也已经能看到蛮族的身影。 “蛮族修士都已经打到这里来了吗?”林季心中叹息着。 往日的云州不说繁华,但总归还算安稳,可如今,就连他此时脚下踩着的往北边送粮草军械的官道,都已经看不到多少车辙了。 “连官道都舍弃了,云州的局势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可我在南边,哪怕在京中也听不到云州的半点消息。” “这已经并非是朝廷刻意隐瞒了,是所有人都选择隐瞒,选择闭口不谈。” 林季微微摇头,心中明了。 等着大秦完蛋,等着九州分崩离析的人绝不在少数。 在林季的身后,方晴亦步亦趋的跟着。 这姑娘分明只是普通人不曾修炼,但偏偏一路跟林季走来都没有喊过一句疲惫。 虽然有林季刻意放缓脚步,时常停歇的缘故。 但长途跋涉下来,这姑娘愣是一声不吭的紧紧跟着。 一开始林季还以为是她颇有毅力,直至不久前他好奇询问,才知道这丫头是真的不累。 林季估摸着这丫头身体应该是有些古怪,但具体是什么也探查不出来。 在询问无果之后,他也便不再问了。 天赋异禀的人多了去了,没必要深究。 走走停停,不久之后,前方出现了一座县城。 也直至此时,林季终于在这已然生了杂草的官道上,看到了来往的百姓。 “大娘,前面是什么地方?”林季随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大妈问道。 “是玉田县。”大妈顿住脚步答道。 可紧接着,她的脸色却变了,打量了林季两眼之后,连忙又道:“你们怎么还往北走?别去,县里的男丁都被捉走了。” “怎么?” “还不是镇北军,他们打不过蛮子,要我们这些百姓上去拿命填!如今连十二三岁的孩子都捉走了,县里已经没有男丁了.你若是去,被镇北军的人瞧见了,肯定也要抓走。” 话音落下,大妈又给林季使了几个眼色,随后便快步离开了。 林季看到那大妈手上挎着的篮子里,大多都是些野菜蘑菇什么的。 以往的云州不说贫瘠,但总不至于将百姓逼到这般境地。 “九州之乱。”林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因为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不只是云州,如今天下九州,恐怕都有各自的乱子。 又前进的片刻,林季与方晴终于进入玉田县中。 正如先前那大娘说的那般,县里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路上也只能偶尔看到三两个行色匆匆的妇孺路过。 没有男人。 “本还想在这地方歇息一宿,明日再走的。”林季有些遗憾。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一路风尘仆仆,身后的方晴已然是一身的污秽。 林季倒是能用灵气替她洁净身子,只是他总不好替一个姑娘做这事,而且再怎么样,也不如一顿热水澡来的舒畅。 “林爷爷,前面有家客栈还开着呢。”方晴指着前方不远处说道。 林季也是刚刚才看到,于是带着方晴脚下快了两步,很快就来到了客栈之中。 客栈里三三两两坐了五六桌,生意竟然意外的不错。 见到有新的客人上门,掌柜的连忙迎了上来。 “两位住店?” “嗯,我要两间上房,备些热水,再备一桌好酒好菜。” 话音落下,林季摸出银两正要递过去,那掌柜的竟然摇头道:“抱歉客官,本店如今只收元晶。” “只收元晶?你家酒菜是金子做的?不,金子做的也值不了一枚元晶。” 元晶哪怕不用,也能拿来当灵石修炼。 谁会拿这东西当银两使唤? 这里又不是天京城,又不是太一坊。 凭什么? 那掌柜的却老神在在,仿佛听不到林季话语中的讽刺一般。 “特殊时期,您若是不愿意,便再北上三百里,去了漠城便有更好的客栈了。” 林季懒得辩驳什么,摸出来一枚元晶递了过去。 接过元晶之后,掌柜的脸上泛起些许笑意,招呼着林季与方晴上楼。 在楼上休整了片刻,有小二来说是饭菜已经备好,于是林季便自顾自下楼了。 等正在泡澡的方晴结束了,无须林季招呼,她自然会下来。 在客栈一楼的角落里,林季只是浅尝了两口桌上的饭菜,觉得味同嚼蜡,于是便只是喝酒了。 过一会,方晴沐浴之后换了身男性的长衫,施施然下了楼,找到了林季。 “怎么又打扮的跟个男人似的?” “姑娘家在外行走,女扮男装可以免去许多麻烦,这是我在里看到的。”方晴答道。 这话倒是勾起了林季的些许回忆。 “以后有机会给伱介绍个人,你们两个应该有共同话题。” 当初在青阳县初见钟小燕的时候,她也是这般。 看了两本民间的武侠,便要女扮男装在外行侠仗义。 相比于林季,方晴的口味自然不会那么刁钻,这一桌饭菜对于她来说,也算是解馋了。 与此同时,客栈外突然走进来了三人。 这三人面容相近只是有些许差别,身材也差不多。 当他们一出现,客栈的掌柜的连忙迎了出去。 “三位大人,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 “您请坐,我这就吩咐后厨给您几位备上,早上才宰的小羊犊子。” “去吧。” 掌柜的急匆匆跑开了,而那三人则在正中间的桌上坐下。 小二极有眼力见的上了酒,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到一旁候着。 角落里的林季看到这一幕,眉头微挑。 “怎么是他们?” 方晴百忙之中停下了嘴,回头看了一眼,失去了兴趣。 “您认得?” “打过交道吧。”林季随口搪塞着。 而就在这时,外面又进来了数人,让本就不算宽敞的客栈大厅变得喧嚣了几分。 “都给老子滚出去,这客栈我们飞云宗包了!” (本章完) 第六百八十九章 林大人,救命! 伴随着飞云宗为首之人的一声呐喊,客栈中的客人们一个个脸色骤变,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转身便走。 这些客人都是修士,虽然境界不算太高,但在如今的云州,还敢下馆子的,自然不会是普通人。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没有任何跟飞云宗叫板的底气。 一旁的掌柜的看到这一幕,脸上有些发苦,却也不敢说什么。 眨眼间的功夫,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客栈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刚刚才到的那三位修士,与飞云宗的一众人。 至于角落里那桌的一男一女,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存在一般。 「林爷爷,他们好像看不到我们。」方晴颇有些好奇道,「是您的手段?」 「吃你的吧。」林季笑了笑,目光始终停留在冲突的那边。 喝着酒看着乐子,小日子越来越有奔头了。 另一边,飞云宗为首的年轻修士也看到了仍坐在原处,对着他报以冷笑的那三人。 「呵,我当是谁敢与飞云宗作对,原来是你们三位...哈哈哈,北地三杰,这名头何等响亮!」 客栈中的三人正是当初林季在翻云城见过的北地三杰。 当初这三人为了雷云珠与林季交过手,被收拾之后林季放了他们一马。 他们三人虽然在林季面前不堪,但终究是三位元神修士,其中老三还是日游境。 这般实力,放在任何地方都不容小觑了。 而在飞云宗那边,为首那人林季也打过交道。 连浩,飞云宗传功长老连昌荣之子。 也是在当初翻云城中,在林季手下侥幸活命的。 听到连浩那阴阳怪气的话语,北地三杰中的三哥刘福嗤笑一声,说道:「呵,原来是连公子,怎么,当初你们父子二人在林大人手上侥幸逃得一命,还敢这般猖狂?」 二哥刘祥也在一旁接茬道:「飞云宗?被我们监天司的林大人杀了一位长老,却连屁都放不出来一个,是你们飞云宗吧?」 大哥刘瑞摆手道:「二哥三哥,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哪有开口便戳人痛处的?哪怕说的都是实话,却也不能当人家面说。」 「大哥,飞云宗的名声都烂了,人尽皆知!」 「三哥这话说的不错,大哥,大伙都知道的事情滴咕两句怎么了,难不成他们这群鼠辈还敢动手不成?」 【推荐下,@ 看着这两方人马虽然势同水火,但是却各自克制着,林季顿时感到了几分失望。 可惜了,没打起来,热闹没得看了。 「林爷爷,他们都是云州的修士吧?」 「是。」 「为了防着蛮族?这地方也有蛮族吗?」 「不知道,他们说有就有吧。」林季随口应付着,心中却没当回事。 战事再怎么艰难,也不至于在这云州的大后方也有蛮族现身,蛮族修士的确厉害,但监天司与云州的宗门世家也不是吃素的。 可就在这时,林季突然面色微变。 他勐地扭头,却看向了飞云宗那伙人。 更具体些,他看的是方才拦下连浩的那人。 「不好!」林季眉头一皱,开口出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角落这边林季的身上。 连浩与北地三杰第一时间便认出了林季,一个个脸色各不相同。 可还不等他们有所反应,一声巨响突然在连浩身旁响起。 爆裂的火光冲天而起,整个客栈在瞬间倒塌,浓浓的黑烟将周围的一切笼罩着。 数百米之外,林季放下了方晴。 「那...那是?」方晴手上还拿着一只鸡腿,嘴巴旁边还沾染着不少油污,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远处那已经成了废墟的客栈。 「是宝器。」林季颇感无语。 他也是在最后关头才发现,是有人在催动宝器自爆。 虽说宝器各有不同的神异,但催动便是自爆的宝器,林季还真是第一次见。 想来应该是哪家炼器大师专门炼制的。 这东西催动全凭自身灵力,若是做的隐秘些,还真不容易发现。 至于危险的灵觉... 这玩意对于林季来说远远谈不上危险,灵觉自然也没有反应,但对于方晴等人,却是灭顶之灾。 而就在这时,已经变成废墟的客栈那边,已然响起了交手的动静。 「该死!你们飞云宗里面有女干细!连浩,此番事了,我看你们飞云宗拿什么交代!」是大哥刘瑞气急败坏的声音。 「咳咳,你找老子,老子找谁去?!」连浩虽然也是元神修士,但距离方才的爆炸最近,此时他身受重伤,能保住性命已然是本事不俗了。 他躺在地上,看着周围自己带来的手下死的死伤的伤,至于方才引爆宝器那位,他的心腹手下,此时已经粉身碎骨了。 他的目光又流转至半空中。 那是六位蛮族修士,四位第五境两位第六境,正将北地三杰合围而攻,只是片刻,那三人已经遍体鳞伤。 「求饶不杀。」为首的蛮族修士冷声说道。 三哥刘福大笑一声,一口带血的唾沫吐了过去。 「哈哈哈,你们也配!」 话音落下,只见二哥深吸一口气,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林大人,救命!」 巡天妖捕. 寂寞我独走 第六百九十章 璇光镜 伴随着二哥的求救声落下,六位蛮族修士一个个冷笑连连。 「呵,还有帮手?我等早就探查清楚,方圆百里之内,不过只有你们玉田县这些元神修士而已,还能有什么援...」 不等那为首的蛮族修士的话说完,一股庞然的威压降临。 刹那间,天空中的蛮族修士与北地三杰,无一例外全部落地。 但不同的是,北地三杰落地之后还能站着。 而那六位蛮族修士却已经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们连嘴巴都张不开,唯独能做的,便只剩下努力用眼神向同伴表示惊恐与难以置信了。 哒..哒.. 轻快的脚步声在这群蛮族修士耳旁响起,很快的,他们便看到一双官靴停在了自己等人近前不远处。 「什么情况?」林季随口问道。 不等北地三杰答话,那本已经重伤的连浩拖着身躯咬着牙站了起来,来到林季身旁深深一躬。 「飞云宗连浩见过林天官大人,林天官,先前我们收到消息,有一群蛮族修士混入了云州后方,因此我们才被派来到玉田县汇合,目的便是防着这帮人。」 说完,连浩恶狠狠的看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蛮子,咬牙切齿道:「没想到这帮蠢货也会用内女干这招,今日若不是林天官您在,恐怕我们都要遭难。」 「连浩!你不是重伤吗?怎么在林大人面前露脸你便有力气了?方才我们兄弟三人被打得那么惨,也不见你出手!」大哥刘瑞不满的说着。 连浩则压根不去理会,只是讨好着看向林季。 开玩笑,林季入道,升任游天官的事情早就传遍九州了。 这般人物,管他以前有什么嫌隙,如今当面,都绝不能怠慢了。 哪怕只是三言两语,将来出去也是吹嘘的资本。 若是能趁机讨好,那将来的好处更是难以计量。 毕竟无论如何,这云州如今还是大秦的土地,飞云宗也还是在大秦治下。 一旁的林季见那刘家三兄弟和连浩又要吵起来,也懒得在理会,现在可不是方才看热闹的时候了。 他弯下腰,抓起蛮族中为首的那位第六境。 「此番你们奇袭云州后方,谁是幕后主使?」林季随口问道。 那蛮族修士咧嘴一笑,冷声道:「呵呵,入道修士?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行。」 卡察。 林季扭断了他的脖子,在他元神出现的瞬间将之捉住,双眼渐渐变成了金色与黑色。 很快的,林季便从这蛮族修士的元神之上,找到了一条因果线。 只是几个呼吸,林季勐地一挥手,这蛮族修士的元神便被湮灭,那条因果线也化为灰尽。 而林季的目光直指县城之外。 「你们四个,将这丫头看好,她有任何意外,你们都要偿命。」 林季将方晴推了出去。 「林爷爷,你要去哪?」方晴下意识问道。 而这恰好也是连浩等人想要知道的。 「搜魂找到了他们老巢,我顺手去抄个家而已。」 话音落下,林季脚步轻点,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在场的四位元神修士,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着,最终目光又落在了眼前的姑娘身上。 「姑娘,你跟林天官什么关系?」 「林爷爷是我太爷爷的门生。」 「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刘瑞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您太爷爷是...?」 「方云山。」 「 嘶...」 刹那间,这本该剑拔弩张的四人,互相对了眼神。 大伙都明白,就是他们死在这里,这姑娘也不能有事。 ...... 玉田县以西三十里。 一处山林之间。 春意仿佛没有降临云州似的,这山林之中还尽是枯木落叶。 在潺潺溪流旁边,升起了一堆篝火。 一男一女坐在篝火旁边,手上拿着已经穿好的野兔,耐心的等待着火焰将之烤熟。 「圣女大人,算算时间,玉田县那边应该已经差不多了。」 「不急,他们那边结束了,自然会有消息传回来。」北霜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句,目光始终停留在面前的烤兔上。 作为圣女在圣火教中的手下,东雪鹰脸上泛起了几分不自然。 自从圣女上次外出之后,再回到教中的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像眼前这在野外烧烤,他们都是元神修士,何须这些东西来饱腹? 如今教中扰乱云州后方的计划正是关键时刻,她却还有心思做这些闲事。 在东雪鹰看来,这终究是不该了。 若是真误了大事,哪怕是圣女,也逃不过教中严苛的责难。 又过去了片刻,烤兔还没熟,但北霜和东雪鹰却都抬起了头看向对方。 「不对劲,这么久了,那边怎么还没消息过来?」东雪鹰低声道。 北霜也皱起眉头,但终究还是没有起身。 「没事,师尊给我的璇光镜还没有任何预警,想来那边应该不会有***烦,只是耽搁了久些而已。」 「璇光镜?是三长老手中的那件顶尖宝器,能够预警危险的那件?」 「是。」 「三长老对您还真是专爱。」 顶尖宝器,已然是元神修士能得到的最顶尖的宝物了。 北霜笑了笑没说什么,而是从怀中取出了一面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镜子。 「这便是那璇光镜了,你若是你喜欢便自己带着吧。」 「这怎么能行?」东雪鹰连忙拒绝,可眼睛却忍不住往那镜子上看。 这一看,他脸色骤变。 「圣女!镜子..镜子..」 「镜子裂了!」 「什么?!」北霜一惊,这才看到自己手中的璇光镜之上,已然出现了裂痕。 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突然,她手中拿着的挂着兔子的树枝被人抢走了。 然后,她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拿着一把小刀,在那兔子身上割来割去的。 「烤野味因为时间不够火候也不好把控,因此最难入味...除了要重盐重辣之外,也不能忘了开些口子,这样才更好入味。」 林季摸出自己秘制的调料和蜂蜜,开始专心致志的给野兔身上涂抹。 他随口问道:「好久不见,看样子你过得还不错?」 而北霜则与东雪鹰相顾无言。 那无形的压力已然让他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相比于北霜,东雪鹰更是已然在心中呐喊。 「该死,教中出了叛徒!」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会有入道修士亲临?!」 第六百九十一章 蛮族谋划 篝火旁边的气氛诡异的沉静了下来。 林季专心致志的对付着手上的烤兔,他还抽出了几根木柴让火小了一些。 「火太大外面湖了里面却还是生的,中火慢烤最佳。」 林季刷一遍调料,让兔子在火上继续烤上片刻,然后又再刷调料。 如此循环往复已然三次,他却还不愿意停下。 一边翻动着烤兔,林季的目光又落在了北霜手上的璇光镜上。 「顶尖宝器?」林季挑眉看向北霜。 「是。」北霜轻轻点头。 而一旁的东雪鹰已然连大气都不敢喘,只是目光不停在北霜与林季身上来回流转。 他看出林季与北霜相识,却不知道为何自家圣女会和大秦的入道修士相识。 是之前几次圣女外出时候的事情? 教中对圣女外出的经历闭口不言,北霜本人也从不解释什么,如今看来,这其中恐怕有不少猫腻。 但无论如何,既然认得,兴许今日能保住性命? 正在东雪鹰心中念头不断闪烁的时候,林季轻轻吹了声口哨,带着些许期待将木棍上的烤兔取了下来。 他撕掉一条兔腿递给北霜,自己也取了条兔腿咬了一口。 「嗯,柴了,是你手艺太差。」 「我也只是照猫画虎,你也不曾教过我。」北霜倒是吃的津津有味,手中的兔腿很快就只剩下骨头,目光也落在了林季手上剩下的烤兔之上。 「给你。」林季将烤兔递了过去,顺手拿过了北霜的璇光镜。 将这已然碎裂的顶尖宝器拿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林季摇头道:「方才来的时候,便感到似是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探,便是这宝器的缘由吧?」 北霜没搭茬。 林季则看了一眼东雪鹰,说道:「你我也算是老相识了,你该知道我的,你若是不说,我也不会跟你废话。」 话音落下,林季指了指一旁的东雪鹰。 「我会搜他的魂。」 东雪鹰脸色骤变,连忙看向北霜。 而北霜则无奈的微微叹息了一声。 「是,这璇光镜会护主,其本身倒没什么威能,但若是有危险接近其主人,镜面上就会闪烁光芒,越是危险,光芒越耀眼。」 「倒是奇特,无愧于顶尖宝器之名...可惜就是不经毁,我不过下意识以元神反击,这宝器便坏了。」 「你是入道,宝器如何承担的住你的元神之力?」 北霜翻了个白眼,手中的兔子已然只剩下一堆骨头。 「倒也是。」林季笑了笑,见北霜吃完,于是便又一次指向东雪鹰。 「这位是?」 「东雪鹰,我的手下,教中大长老的徒弟,还算得宠。」 「能杀吗?」 「这...」北霜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而在一旁的东雪鹰勐地瞪大眼睛,心中泛起了极端的危机感。 可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林季便突然一挥手。 「不说话就当是默认了。」 话音落下,东雪鹰便感到自己的视角开始旋转。 在约莫半个呼吸之后,他最后的念头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脑袋跟身子分家了。 而林季则又一招手,便将其元神捏在了手中。 无须问话,直接以因果眼探查。 片刻之后,林季随手将其元神湮灭,转而看向北霜。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伴被林季灭杀,如今再面对着林季的目光,北霜脸色显得有些煞白。 虽然与林季打过不少交道,双方也算是有些交清,但是真正以敌对的方式面对对方,这还是第一次。 这轻描澹写如碾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冷漠,看在北霜眼中,哪怕明知道林季应该不会要她的性命,但是她心中还是产生了无比的寒意。 入道境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在眼前林季的身上,已然展现的淋漓尽致。 如今的她在对方眼中,恐怕也就是一只有些顺眼的蝼蚁吧? 「你...这便将他杀了?」 「不然呢?」林季诧异,「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又非我大秦之人,难不成还留他一命?」 「他在我教中大长老那里颇为受宠...」 「那便让那圣火教大长老来找林某的麻烦吧。」 这话顶的北霜无言以对。 如今的林季已然是入道修士,还是监天司的游天官,他没有惧怕圣火教入道修士的理由。 见北霜沉默,林季则随口问道:「我在那东雪鹰的因果中,看到此番你们圣火教带了十五位元神境界的蛮族修士,准备扰乱云州后方?玉田县那边的五位已然被我宰了一个废了四个,剩下的呢?」 「在别处,距离此地约莫三四百里的地方。」北霜低声道,「除了我们这边这些人,别处的都会蛰伏,等蛮族大军压境再起事端。」 「大军压境?所以如今的镇北军已经顶不住了?」 「早在一个月前便有败相了,我蛮族大军已然进入云州三百余里,而且还有余力再进一步,只是暂时偃旗息鼓而已。」 「若是大秦再不援手,下一次大战起时,云州便将彻底被我们极北之地拿下。」 北霜看向林季,轻声道:「想来你便是因为北边战事吃紧而来吧?若是只有你一位入道,恐怕难挡大势。」 「我是来办私事的,云州如何,与我无关。」林季微微摇头,起身道,「跟我来吧,正好之后要去一趟极北之地,正愁没个向导呢。」 「你要去极北?」北霜有些诧异,又犹豫道,「可我...算了,我跟你走。」 原本北霜还想辩驳两句,可是当她看到林季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时,顿时明白自己只是阶下囚而已,哪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起身,跟上林季朝着玉田县方向走去。 「所以你要去极北做什么?」 「找人,听说过闻人家吗?」 方晴的太奶奶叫闻人葶,这也是林季路上询问后才知道的。 除此之外,方晴也是一问三不知了。 「没听过,但不似北地姓氏,应该是九州的人搬到极北去的。」北霜说道,「若是如此,该要去景川城找。」 「景川城?」 「一座大城,多是些九州人士聚集,也是极北之地少有的我们圣火教难以掌控的地方。」 「听起来就感觉挺麻烦。」 「嗯,可以把「感觉」去掉。」 第六百九十二章 领赏 玉田县里。 兴许是因为外面的动静少了,终于有胆大的百姓敢从家中探出头,小心翼翼的查看着外面的情况。 不过当百姓们看到原本的客栈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连带着周遭数栋民房垮塌之后,他们又纷纷退了回去,不敢再看。 而在废墟旁边,北地三杰与连浩四人隐约间将方晴围了起来,一个个嘘寒问暖着。 在他们身旁不远处的地上,四位蛮族的元神修士被废了修为,此时正浑身无力的躺倒在地上。 身为修士,即便被废了修为,本也不该如此不堪的。 但兴许是为了撒气,北地三杰这三兄弟顺手敲断了他们身上的大半骨头,从而导致了他们不得不如同软脚虾一般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等着吧!等到我族大军压境,你们这些中原的废物,都要给我等偿命!”蛮族的修士还在叫嚣着。 而就在这时,林季带着北霜从天而降。 他恰好降落在了那嘴硬的蛮族修士身旁,一步踏出顺便踩碎了他的脑袋,随后才来到北地三杰等人近前。 这一幕让原本有些松懈的几人目光一凝,心中暗暗感慨着林季的狠辣。 不过还不等他们开口,地上的蛮族修士就已经认出了跟在林季身后的北霜。 “圣女大人!” 那蛮族修士刚一开口,便看到林季眉头一皱,随手一挥,一道灵气便逼的他再也发不出丁点声音。 做完这一切之后,林季看向北地三杰与连浩。 “不将他们宰了,留着过年?” “这...”四人互相对视,最终还是大哥刘瑞低声道,“大人,不是该留着他们问话吗?” “有什么可问的。” 林季随手一挥,周遭天地间的灵气便凝聚成一柄看不见的利刃,整齐的将剩下的三位蛮族修士斩首。 随后,他将那三人的元神捉来,交给了刘瑞。 “自己搜魂便是,还顾他们死活?” “林..林天官说的是。”北地三杰各自对视,都在暗中咋舌。 再怎么说,也是与他们同境界的元神修士,放在任何地方都是人物了。 可在林天官手中,却也只是说杀就杀的货色而已。 处理完蛮族修士的事情,林季这才问道:“说起来,你们三个怎么加入监天司了?” 他还记得上次在翻云城,这兄弟三人可还是颇有名气的散修来着。 “云州战事吃紧,秦大人下了征召令,召集有识之士加入监天司,共抗北蛮。我们兄弟三人虽然自由散漫惯了,但在这种时候,总要为云州尽一份力的。” 林季有些意外,这帮子满脑子想着杀人越货的散修,竟然也会有这种念头。 “倒是林某小瞧你们了,不错。” “大人别听他们胡扯!”一旁的连浩见状,却突然拆台道,“他们三人招惹了秦劲松,被人以一敌三拿下,签了卖命的文书,如今已是身不由己!狗屁的有识之士!” 此言一出,北地三杰顿时脸色骤变。 “姓连的,瞎说什么,林天官当面,你还敢聒噪?” “嘿,我只是说句实话罢了。”连浩拆了别人的台,颇有些得意。 林季则对这些不感兴趣,他烦躁的摆了摆手。 “行了,废话到此为止。” 他看了一眼北霜,转而又对在场几人说道:“这云州后方还有一些蛮族的元神修士,回头你们与秦劲松通个气,不要给后方留下隐患。” “北边,蛮族的大军不日便要总攻,镇北军顶不顶得住,林某不知道,也懒得理会,总之消息带到了,你等好自为之吧。” 话音落下,林季朝着方晴招了招手。 等到方晴来到身边之后,他便准备带人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一只灵鸽从北边而来,落在了林季的肩膀上。 “咦?找我的?”林季有些意外。 “该是漠城那边,先前我已经将玉田县发生的事情通禀漠城了。”刘瑞说道。 林季点点头,递过去令牌,从灵鸽嘴里换来了纸条。 随便扫了两眼之后,纸条在他手中自燃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了灰烬。 “是秦劲松约我去漠城一叙,不过林某却另有要事处理,怕是不能赴约。此番林某是为私事而来,不打算掺和云州之事。这话你们可以原封不动的说与秦劲松听。” 说完这番话之后,林季便不再给北地三杰与连浩说话的机会,直接带着方晴与北霜转身便走。 目送着林季三人离开之后。 北地三杰与连浩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良久之后,还是连浩率先开口。 “所以,云州真要守不住了?” 哪怕出身宗门,向来不理会监天司管束的连浩,在见到林季那漠然的态度之后,也仍旧心有戚然。 在场的都不是蠢货,身为元神修士,他们知道的自然要比下面的人多得多。 蛮族在北方边境肆虐了千年,如今还是第一次镇北军守不住边境,让蛮族军队压境二百里。 二百里不多,但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呵,此事与我等何干?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等元神修士,保住性命总是没问题的。”刘瑞微微摇头。 “再者说了,即便将来云州真落入圣火教之手又能如何?无非是换了一片天而已,似我等这般连天都摸不到的,上面是谁真的重要吗?” 听闻此言,连浩深深的看了刘瑞一眼,随后叹息一声,转身就走。 “呵,你倒是干脆。” 玉田县的事情还要给宗门去通禀一声,贴身的亲信都出了叛徒,难保宗门中不会有别的奸细。 “明哲保身罢了。”刘瑞应道。 等到连浩走远,刘瑞又对另外两兄弟说道:“游天官都不管我等的死活,这监天司的气数果然到头了。” “大哥,要回漠城吗?”二哥刘祥问道,“不如我等直接南下,远离这是非之地。” “不妥。”三哥刘福微微摇头。 “怎么不妥?” “此番玉田县叫蛮族损失了五位元神修士,这般功劳不回去领赏?” 此言一出,大哥二哥顿时一拍脑门。 “是了,三哥言之有理!” “那我们...?” “走着,先领赏去。” 第六百九十三章 云深谷 云州,漠城。 监天司府衙。 秦劲松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点头哈腰的三兄弟,心中愈发的烦闷。 “所以林天官只是路过,并无在云州停留的意思?” “是。”大哥刘瑞低头小声道,“林天官似是要去极北之地,他带着个小姑娘,说是方云山的重孙女,而且还捉来了圣火教的圣女。” “嗯,本官知道了,你们下去吧。”秦劲松微微点头,摆手让眼前这三人离开。 “大人,此番的功劳.” “监天司论功行赏,自然不会赖了你们的酬劳。”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北地三杰连连躬身行礼之后,才带着几分喜上眉梢快步离开。 等到他们三人走后,秦劲松脸上渐渐泛起了几分寒意。 他目光扫过自己用了不知道多久的书房,最终,却看向了书房之外,那刚刚再一次被推开的大门。 一位看起来年过半百的糙汉走了进来,随后大剌剌的在秦劲松对面坐下,坦胸露乳,还翘起了二郎腿一晃一晃的。 见秦劲松没有理会他,他也不以为意,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壶对着壶嘴猛吸了一口。 “咳咳咳!呸!” “怎么,你顾胜也会怕烫?”秦劲松脸上泛起几分嘲讽。 “老子是嫌这茶太苦!”顾胜将茶壶放下,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随后冲着秦劲松咧嘴一笑。 “老秦,如何?” “自是一切顺利,镇北军已经顶不住了。死了个陆南亭,虽然京中来人将军心稳住,但.陆南亭何等声望,那军心又哪能真的稳得住。” 说起此事,秦劲松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 “听闻前方线报,说是蛮族大军已经压境三百里了?” “不错,见镇北军且战且退,索性便乘胜追击。” “既然如此,伱来我这里做什么?”秦劲松脸色骤然转冷,“你是不知道我对于你们长生殿是何等厌恶吗?在我看来,无论天京秦家还是你们长生殿,都不过是一路货色而已,看到便令人作呕。” “可你却主动找上了长生殿。”顾胜对于秦劲松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低笑道,“明知道与虎谋皮却还要做。嘿嘿,说起来,若不是有你这浑身反骨的秦家人在,云州之事恐怕还要谋划许久。” “不过是希望你们同归于尽而已,我从未掩饰过。”秦劲松嗤笑一声。 “那你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顾胜大笑一声,摆手道,“若是寻常日游境敢在老子面前这般大放厥词,老子少不得将其抽筋扒皮,但你还算有用。说正事,那林季一来便杀了数位蛮族的元神修士,还将圣火教的圣女掳走了,你有什么头绪吗?” 听到这话,秦劲松明显有些意外。 他微微眯眼,打量了顾胜片刻之后,才问道:“此事我也才刚刚知晓,你怎么知道的?” “呵,云州终究还是有数位入道境在的,沈龙也在云州吧?后方有入道修士坐镇,我若是不看顾着点,这些元神修士恐怕还不曾做下什么就要被人平白拿下了。十几位元神修士,对于蛮族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所以你与林季打过照面了?” “不曾,远远发现了不对,没敢露面。” “没敢?”秦劲松瞳孔微缩,“那林季不是才入道不久吗?连你都不敢对他出手?” “呵,看来你在云州待久了,脑子也被这鬼天气冻坏了。” 顾胜起身,伸了个懒腰。 “方才那什么北地三杰与你的对话我都听着呢,看来你可能确实不知情,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啪! 一声脆响。 顾胜没有马上离开,反而是给了秦劲松一巴掌。 秦劲松被顾胜一巴掌狠狠打倒在地,他的半边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一口带血的唾沫,连带着吐出了两颗牙齿。 “这一巴掌是打你敢不敬老子!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再有下次,老子亲手骟了你,拿你的子孙根喂猪!” 话音落下,顾胜不屑的看了一眼在地上面无表情捂着脸的秦劲松,随后一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良久之后,秦劲松才从地上爬起身子。 脸上的伤消不掉,他感觉到一股不属于他的灵力在脸上的肿胀处徘徊着。 “呵,故意要给我难堪吗?入道境,莽夫而已。” “我本就活不了多久了,还在乎这些?” 极北之地。 云深谷,圣火教总坛。 一处密室之中,被刻画满了阵纹。 在阵纹的正中间,则是一簇小火苗悬浮在半空中,时不时跳跃出丁点火花,溅洒到周围。 大长老东伊川便站在密室门口,大阵的旁边,静静的看着里面的火苗。 那火苗便是圣火,当初圣火教教主,道成境强者的圣火道。 焚烧一切,净化一切。 大抵是如此吧。 至少如今的东伊川早就知道,这不过是当初教主的说辞而已。 “您还能听到吗?”东伊川突然开口。 密室中空无一人,自然不会有回应。 但即便如此,东伊川还是等候了许久,才敢再次开口。 “无怪老夫这般谨慎,您这等以身合道的道成境尊者,差不多算是不死不灭般的存在,哪怕您已然销声匿迹多年.但这圣火还在,您也肯定还没死吧。” “从圣火中重生?或许您真的能做到,但老夫却不想啊。” 说着,东伊川脸上泛起了几分犹豫。 他静静的看着那阵纹之中,悬浮在半空中的小小火苗,看着那火苗的光将整个密室照的昏暗不堪。 终于,他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尝试着伸出手,想要触碰火苗。 可就在他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却又突然迟疑,收回了手。 “我若是掌控了圣火,是成为道成境,还是成了你的化身?” 东伊川长叹一声。 “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也罢,散落在外的圣火已然要齐备了,等圣火道重归完整的时候,便是您.不,便是老夫我道成的时候,哪怕不是自己的道。” 话音落下,东伊川有些不舍的又看了圣火一眼,随后转身便走。 就在他离开密室的那一刻。 那数百年不曾变动过的圣火,突的明亮了起来,宛如皓日当空一般的明亮。 只可惜这明亮终究被锁在了密室里,无人得见。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四章 极北 盛元四年,四月初七。 云州边境。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血腥气。 分明已是四月,不说南方,就算是与云州相隔的京州,也能感到几分燥热了。 但是在这接近极北的鬼地方,呼吸之间的凉气却还是直入心肺,让人难熬。 「官道竟然走到了尽头。」 林季顿住脚步,看着脚下泾渭分明的地面。 他脚下踩着是夯实过的土地,再看两边,分明是被人为拓宽过的,虽然因为久未修缮而显得有些破败,但相比于前方那坑坑洼洼的被冻硬了的烂泥路,却已经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往西二十余里便是蛮族下云州的必经之路,几处与镇北军的大战也在这附近,血腥味也因此而来。」北霜解释道,「再往前走,便是极北了。」 「这天寒地冻的,血腥气还能数月凝而不散?」 「在西边的战场,死了约莫七八万人了。」 「那可真是不少了。」林季轻轻叹息了一声,「我算是看明白了,蛮族这般不要性命的也要下云州,本就有损耗自家青壮年的意思吧?」 北霜没搭茬,但看那样子显然是默认。 见状,林季低笑道:「真是特娘的离谱,走吧,继续向前。」 「这还是林某第一次离开九州来着。」 话音落下,林季当先迈出大步。 当他离开官道,脚踩在已然冻硬的烂泥路上的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了些许轻松。 这种轻松感是没由来的。 就像是假如背了一辈子的负担,那负担就已经成了习惯,如不存在了一样。 可是突然负担被卸下,于是便感到了几分飘飘欲仙般的畅然感。 这股新奇的轻松感让林季来了几分兴趣。 他突然抬头看向天空,看着那阴云密布,似是有大雪将至的天空。 「原来监天司的束缚是真的存在的,我还当我是例外来着。」 「你说什么?」北霜问道。 「监天司的修士借九州气运修炼,却也被九州气运所束缚,这种束缚其实算不上什么,毕竟绝大多数修士一辈子也无望入道,更别提道成...」 「但束缚终究是束缚,是桎梏、是牢笼、是枷锁。」 这是一种玄之又玄难以描述的感受。 在轻松感过后,林季便又感到了几分剥离感,他仿佛整个人都通透了,从上到下由内而外,焕然新生了一般。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任由身旁的北霜与方晴催促询问也不理会。 约莫过去了足足一刻钟,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走吧。」他也不解释,迈步便继续向前走。 「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北霜忍不住好奇问道。 「气运被剥离了...九州气运,果然只在九州有用。我身为监天司二品游天官,九州地脉在我身上的气运太多了,我要带走,它不愿意。」 「于是便被剥离了。」 一边说着,林季脸上逐渐泛起了笑意。 「剥离容易,林某本就不靠着这些过活。只是此番你取走了,再想给回来,林某却不会再要了。」 这些话不是入道境难以理解,而方晴与北霜,一个只是有些特殊的凡人,另一个则是从小在极北长大的圣火教圣女,她们更是难以体会所谓监天司气运之说。 很快的,三人便在北霜的带领下,继续一路向北。 直至远离云州十几里之后,林季才突然问道:「说起来,这一路上我都不曾问过你圣火教之事,如今到了你们的地盘,你总该 给我通个气了吧。」 闻言,北霜诧异道:「我还以为是你胸有成竹,心中早就有数了才不问的。北边的仗打了这么久,监天司的入道修士与我教中长老交手也不止一次了,你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林季坦然摇头道,「说起来也奇怪,自从决定要来极北之后,我便总是忘这忘那的,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桩桩件件加起来也不少了。」 「身为入道,你还会忘记事情?」 「所以才觉得奇怪,也就是心中并未有灵觉预警,而且也都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因此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说到这里,林季又变得有些迟疑。 「但我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无论怎么去想也想不起来。」 这话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林季自然不指望北霜二人能给他答疑解惑。 「还是说回圣火教吧,你们圣火教的总部在哪?」 「云深谷,由此向北四百里入北荒,便会有人引路。」北霜说道。 「圣火教有几位入道?」 「三位,大长老、二长老和四长老,本来还有位三长老的。」 「老三死了?」林季满怀恶意的揣测道。 北霜却摇头,诧异的看向林季。 「没死,你忘了上次你我在云州翻云城,所为何事了?」 闻言,林季顿时恍然。 「离南居士?」 见北霜点头,林季却想起了给离南居士当徒弟的鲁聪,也不知道那小子如今混的怎么样。 正在说话间的功夫,前方路上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那几人就拦在去路之上,毫不掩饰各自的目光,在扫过林季与方晴之后,便始终盯着跟在林季身旁的北霜。 仿佛林季和方晴不值一提,唯独北霜才值得他们入眼一般。 见状,林季问道:「找你的?」 「是。」 「便是你先前悄悄放出去的消息引来的?」 在进入云州之后,林季便察觉到北霜似是传递了消息出去,只不过他懒得阻拦而已。 而且北霜当时也没有刻意隐瞒的样子,因此他也就没放在心上。 「是,为首那人叫东雪莲,是东雪鹰的姐姐。」 「来报仇的?你不曾告诉她我是入道?」 北霜微微挑眉,此情此景,她却突然冲着林季俏皮一笑。 「忘了。」 这理由倒是说的干脆利落,显然这姑娘早就想好了借口。 林季哑然失笑,也懒得纠缠什么。 「罢了,只当是捉你来带路的路费吧。」 林季实在是没想到,自己都入道了,还能被人给算计,被当做铲除异己的工具了。 这感觉着实算不上太好。 免费阅读. 第六百九十五章 再见圣火 很快,林季三人便来到了那拦路之人的近前。 林季顿住脚步,而北霜则走了出去。 看到北霜,东雪莲眼中明显夹杂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她先是微微躬身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圣女大人,你以教中秘法传讯求援所为何事?此时的你应该在云州后方才是。」 说着,她又看向林季,随后继续问道:「你身旁这白发男子是何人,我弟弟东雪鹰又身在何处?」 「我被他挟持,你弟弟已经命丧他手。」北霜无奈的摊手说道。 此言一出,东雪莲脸色骤变。 只见她眼中泛起几近凝实的杀意,但是却仍旧按捺着。 「他是谁?」东雪莲问道。 「林季。」北霜如实回答。 「不曾听过。」 「监天司游天官。」 「那个林季?!」 话音落下,东雪莲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身后的一群手下一个个茫然不知所措。 这一幕看得林季一愣一愣的。 他抬头举目远眺,才将将看到天边那已经变成一个黑点的东雪莲。 这般速度,这般果决,还真是举世罕见。 与此同时,还留在原地的一众圣火教修士总算反应了过来,只是还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属于入道境修士的威严便已经降临。 眨眼间,这群连元神修士都只有一两位的乌合之众,便已经被压倒在地下动弹不得。 入道修士的威压便是天地间灵气的镇压,根本不是这些人能够抵抗的。 「这群人一个都不能放过,不然之后我在圣火教就要无地自容了。」北霜在一旁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让林季不要放走东雪莲。 「你不是早就想要脱离圣火教了吗?我还记得当初你体内被种下圣火,不得不整日以元神之力供养,让你修炼倍加艰难。」 若不是如此,林季也不会将北霜带在身边。 北霜则苦笑道:「还不是时候,现在当务之急是别让那东雪莲逃了。」 「逃不了的。」 林季信手一握,青釭剑便已经落入手中。 他身周浮现出道纹,因果眼也同时浮现。 「入道修士想杀日游,除非那日游境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不然也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而已。」 话音落下,林季已然捕捉到了东雪莲留下的因果线。 没什么好犹豫的,他随手一剑斩了过去。 眼看着那因果线连绵向东雪莲逃去的方向,然后化作齑粉散落于天地间,林季收回了长剑。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他感到自己脑海中的阴阳鱼道图翻腾了两下,又归于平静。 这是功德因果到账了。 「行了。」林季看向北霜。 北霜不明所以。 「东雪莲死了?就这么简单?」 「你若不信,西方二十五里处,她死前还挣扎了几个呼吸,算是不错了。」 说是这般说,但北霜还是放心不下。 「我能去看看吗?」 「去吧。」林季也不担心她会趁机逃走。 这一路走下来,林季早就摆明了态度,北霜想走便走,他念在旧情也不会阻拦。 除却一开始几天北霜似是有些不愿之外,后来她就是主动跟着了。 如今借他的手宰了这东雪莲,恐怕便是她主动跟着的缘由之一。 北霜很快就离开了,林季则感到了几分无趣,于是来到了被镇压住动弹不得的众多圣火教修 士面前。 「你们...算了。」 林季本是抱着闲着也是闲着,总该从这些人嘴里撬出些什么消息的心思。 但是转念一想,这帮人知道的还不如北霜多,他又何必舍近求远。 可就在林季准备送这帮人升天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方晴的声音。 「林爷爷...」 「怎么?」林季回头看向方晴。 一路上,凡是遇到麻烦的时候,方晴从来都不曾开口过。 这还是第一次。 「这些人...这些人...好像...」 方晴眉头紧皱着来到近前,看着面前这群动弹不得的修士,眉头紧皱着,似是在苦思冥想这什么。 「他们怎么了?」 「说不清楚。」方晴微微摇头,表情显得十分纠结。 而与此同时,在方晴来到近处之后,林季却从她身上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灵气波动。 不仅如此,地上被制住的这些修士中,也有两人身上泛起了同样的灵气波动,而那两人正是唯二的两位元神修士。 「有几分熟悉。」 林季思忖了片刻,勐地想到了什么。 刹那间,他的元神之力便扫过面前这些修士,很快的,他便在那两位元神修士的丹田处看到了两簇小火苗。 「圣火啊。」林季并不意外,圣火本就需要元神之力供养着,圣火教的元神修士身上有这东西,根本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林季转而看向方晴。 方才的元神之力也将方晴从头到尾探查了一遍,他自信绝没有任何遗漏。 但是偏偏他在方晴身上找不到丁点圣火的痕迹。 可如果真是这样,方晴一个凡人,凭什么能察觉到圣火的不同? 「林爷爷,怎么了?」方晴被林季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林季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方晴这丫头有古怪是一定的,至于具体是什么,林季暂时找不出来,她自己或许也完全不知道。 此事只能暂且放在一旁。 林季所联想到的,是为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偏偏让他带着方晴,来这圣火教的地盘? 越是往细的想,林季的脸色便越是难看。 终于,他忍不住轻啐了一声。 「你嘛个王八羔子,又算计老子?!」 而与此同时,北霜也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东雪莲的尸体。 那尸体的胸前有一道巨大的贯穿伤,几乎将她整个胸口掏空了。 而东雪莲的脸上还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惊恐,显然她直至死到临头,才终于反应过来。 「这便是你们入道修士的手段吗?」北霜带着几分胆寒问道,「若换做是我...?」 「你比之于东雪莲谁强谁弱?」林季反问。 「稍强点吧。」 林季笑了笑。 「那便没什么不同。」 抱歉感冒了 今天天气聚降,十几度的降幅,还没来得及穿秋裤就感冒了。 大家注意防寒保暖!抱歉请假一天! 《巡天妖捕》抱歉感冒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百九十六章 秦劲松的末路 看着林季那毫不在意的微笑,北霜的目光又落在了手中东雪莲的尸体之上。 “她死前引燃了身上的圣火,因而转瞬间远遁出去十余里,若是你那一剑再慢些,她或许还能逃得更远。” “没用,即使她再逃出去百里也躲不过这一剑,入道修士来了都躲不过,只能以自身大道硬抗。”林季随口说道。 斩人因果这手段消耗的本就是林季自身的因果,他身负镇妖塔与维州这等大因果,别说是区区日游境了,寻常入道来了,也同样躲不过他的因果之剑。 “剩下这些怎么办?”林季指了指还在原地等死的众人,尤其点出了身负圣火那几位,“这几位身上的圣火被方晴这丫头察觉到了,你怎么看?” 闻言,北霜有些意外的看向方晴。 “你能察觉到圣火的存在?” “嗯。”方晴微微点头,显得有些怯生生的,“就是感觉他们几个不太一样,就像是黑夜里的萤火,一眼便能看到。” “所以伱有什么头绪吗?”林季问道。 北霜思忖片刻,终究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上次去了圣火秘境之后,我身上寄存的圣火便被剥离了。我虽然是圣女,但关于这圣火之事,知晓的却着实不多。” 说到这里,北霜有些无奈的苦笑一声。 “所谓圣女,也不过是圣火的载体而已,而且在上次圣火秘境之后,教中变了规矩,许多原本没资格的元神修士,也能尝试去获取自己的圣火来供养着。” 这话倒是让林季有些意外。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圣火想要续存须得以自身的元神供给,取来圣火,不是平白消耗自己的元神之力吗?这也会有人愿意?” “若是我这种有望日游的,自然不会愿意。但总有些夜游修士本就进境无望,每日修炼不过是白费功夫,有了圣火与他们境界并无影响,反而多出一种极强的手段,何乐而不为呢。” “倒也是。”林季恍然。 北霜又看向地上的圣火教众位修士。 “杀了吧,放他们回去只会徒增麻烦。” “成。”林季早有预料,一挥手,一阵灵气汇聚掠过,这群修士顿时没了性命。 随便将这群修士的尸体草草掩埋之后,三人便继续朝着北方前进。 “所以你为何要将这些人引来害死?”林季满不在意的随口问道。 “东雪鹰被你杀了,我又不得不回到极北来,教中东鹰家的人若是知道了,少不了要来问责。与我而言,一旦被他们责难,多半难保性命。与你而言,你来极北处理私事,会想被圣火教盯上吗?”北霜解释道。 这话听起来还算合理,但林季听完之后却摇了摇头。 “说实话。” 北霜神情一滞。 “我倒是忘了你的他心通了。”她苦笑道,“方才那话也不全是假话,但除此之外,我与那东雪莲也有些过节。具体如何便不说了,但总归我们双方都是碍于身份,不好对对方下杀手而已。” 闻言,林季深深的看了北霜一眼。 “还是没完全说实话,但也大差不差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便不问了。” 他能看出北霜心中似是还隐藏了什么,但他从来都不是刨根问底之人,他跟北霜还算有些交情,实在没必要真将对方跟俘虏一般对待。 “多谢。”北霜松了一口气。 “不必。”林季不在意的摆摆手,又问道,“所以如今已经到了极北,要找闻人家,该去你之前所说的景川城?” “是,九州来的修士大多都在景川城聚集着。” “景川城在哪?” “往东。” “圣火教呢?” “圣火教在极北的西边,蛮族在更北边。” 林季微微点头,心中对极北有了些粗浅的印象。 虽说在来之前便已经去了一趟烂柯楼,但是简楼主给的信息却是极为模糊的,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应。 而那感应也指引着他向极北的东边去,恰好跟北霜的说法对上了。 “所以南边呢?”方晴虽然一直沉默,但却也在认真听着两人的对话。 见两人都不再开口,她好奇道:“东边是景川城、西边是圣火教、北边是蛮族那南边是什么?” 北霜愣了愣,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林季则看向方晴,目光中流露出些许怜悯。 他抬手摸了摸方晴的脑袋。 “傻孩子。” 云州,漠城。 监天司府衙。 后宅。 一位魁梧的壮汉在庭院中坐着,身后的放着一柄一人多高的大刀。 当秦劲松匆匆来到后宅时,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那刀上。 “这便是那道器斩道了?” “是。”沈龙咧嘴一笑,抬手抚摸着刀身,“为了得此兵刃,我可没少费力气。那蛮族入道着实难缠,什么狗屁图腾道麻烦得很!” 秦劲松脸上噙着些许笑意在沈龙对面坐下。 “什么图腾道?” “怒神。” 秦劲松点点头,没再开口。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后,还是沈龙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带着无比的惋惜。 目光落在秦劲松那尚未消肿的脸上,低声道:“你是秦家后裔,又何苦呢?那顾胜已然逃了,不过是区区长生使而已,虽说同为入道,但长生使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 闻言,秦劲松轻笑一声。 “没用的,即便是你沈天官来了,也挽不回云州的颓势了,这是各方合力的大势,谁也挡不住。” 沈龙不耐烦的摆手道:“我知道,看似是蛮族入侵云州,实则是极北想要重归云州,哈哈.当年那圣火教教主的谋划终究是落得一场空,她自己回不来,下面人自然有了别的心思。哦对了,她叫什么来着?” “秋茹君。”秦劲松说道。 “不是本名吧?我看过监天司的卷宗,当年极北之事,大秦请了烂柯楼与天机一同去算,却算不出她秋茹君的根脚。” “这我便不知道了。”秦劲松摇头。 伴随着话音落下,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个呼吸,沈龙起身看向秦劲松。 “上面的意思是,你便永远不必离开云州了。” 秦劲松似是早有预料。 “之后谁来接任云州镇府官?” “如今这情况,不会有了.暂时。”沈龙摇头。 秦劲松却眼睛一亮。 “如此甚好!” 沈龙已然握住了刀。 “或许吧,抱歉了!”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七章 景川城,闻人家 盛元四年,四月十七。 极北,景川城外。 大雪纷飞。 远远眺望景川城,只能在满天的雪花中看到些许轮廓。 再走近些,入眼的便是满城银装素裹,晃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总算到了。”林季长舒一口气,在这极北跋涉实在不是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特别是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一旁的北霜脸上带着红晕,她早就习惯了这极北的严寒,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 而方晴也没显得有什么不适,天气虽然寒冷,但林季时刻在用灵气护着她的身周,因而她反而是最轻松的一个。 “所以为何不腾空赶路?”北霜语气中带着几分怨念,“以你的道行,你带着方晴应该没问题,咱们三人直接飞到这景川城,怎么也能节省几日光景。” “第一次来极北,想仔细看看这一路的风光罢了,虽然路上都是白茫茫的,但总归也算个景。” “奇怪的癖好。” “或许吧。”林季笑了笑,接着又问道,“对了,这极北之地没极光看吗?” “什么极光?” “呃,就是一种绚丽多彩的发光现象” “咦,你不是第一次来极北吗?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这种景象?” “咳咳,谁还没有一个渊博的长者前辈呢?” …… 一边拌着嘴,三人已然走进了景川城中。 正如北霜之前所说的那般,这景川城本就是由九州北上的修士们所建,因而反倒与九州的城池没什么不同。 砖瓦高墙,不外如是。 只是城中却显得有几分萧瑟,来往的都是修士,也一个个都行色匆匆的。 “所以我们已经到了景川城,你准备怎么找闻人家?”北霜随口问道。 林季瞥了北霜一眼,然后顺手拦住一位路过的修士。 “好狗不挡.前辈恕罪。” “这景川城中可有个闻人家?” “有,今日正值闻人家的老太太过寿,前辈是闻人家旧识,前来道贺的?” “闻人家在何处?” “继续向前,就在城北,最阔气的宅子就是了,此时城中有头有脸的修士应该都在那边了.多谢前辈赏赐。” 接过林季随手丢出的元晶,被拦住的修士大喜过望,连连行礼之后才快步离开。 林季则再次看向北霜,目光一如之前看方晴那般。 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直至将北霜看的有些无地自容了,他才轻笑了两声,朝着北边走去。 北霜与方晴也连忙跟上。 走着走着,路上已然能看到一些马车了。 这些马车大多都是跟他们一样朝着城北而去,多半就是方才那人所说的前去赴宴的城中修士。 “这闻人家的排场还不小。北霜,你是极北的人,怎么会没听说过闻人家?”林季带着几分诧异的问道。 “我从小都在教中几乎不理会外面的事情,而且先前也跟你说过,这景川城是极北少数不在圣火教掌控之下的地方,因而也少有这里的消息在教中流传。” 林季点点头,又看向方晴。 “你呢?先前在京城的时候,你还说你想太奶奶了,怎么如今到了近前,你却一点都不激动?” “我说过吗?”方晴一愣,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好像吧,可我却记不起来了。” 闻言,林季微微皱眉。 “是你偷了方云山留在你们方家的锦囊,才能请动林某送你这一程,你当时便说你要去找你太奶奶,这才有了此番极北之行。” 一边说着,林季已然开始用他心通探查的方晴,但奇怪的是,他竟然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此刻,方晴脸上的诧异与茫然根本不是装出来的,她似乎是的确将这件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你也开始忘嗯?”林季刚开口,突然神情滞住。 这一路上他也忘记了不少事情,虽然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这种情况出现在入道境修士什么,本身就极为不同寻常。 此时此刻,方晴好像也遭遇了同样的事情,并且,更严重。 想到这里,林季看向北霜。 “你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情?” “没啊。”北霜摇了摇头。 “仔细想想。”林季追问。 见林季的神情不似玩笑,北霜苦思冥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的确想不到什么被忘掉的.再者说了,若是一想就能想起来,还算什么忘掉。” “这倒也是。”林季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心中却留了个念头。 反正已经到地方了,若是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该到图穷匕见的时候了。 将这件事情暂时放下,林季三人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闻人家之外。 此时此刻,闻人家宅子大门敞开,门口两旁停满了各类车轿,管家穿了一身大红色在外面满脸堆笑的迎着客人。 林季带着两女上前,很快就被迎客的管家拦了下来。 “三位面生,可有请柬?” “没有请柬,林某带着这丫头寻亲来的。”林季让开了半个身位,露出了身后的方晴,“这是你家老太太的重孙女。方晴,你上来说。” 方晴应了一声,上前道:“我叫方晴,我太奶奶叫闻人葶。” “胡说!”管家一听这话,面色骤变。 他目光扫过周围,恰逢宾客们都进去了,旁边没有外人,因此他也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我家老祖宗一辈子都在景川城中,更是不曾婚嫁,哪来的重孙女!” “什么?”林季一惊,看向方晴。 方晴却皱眉道:“我小时候太奶奶还抱过我呢!还说将来如果想她了,就去北边找她!” 管家正准备再呵斥。 就在这时,宅院中走出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老张,若是没客人了便先歇着吧,不必一直候着。” 那中年人一边招呼着,一边来到近前,目光落在了林季三人身上。 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之后,才看向管家,问道:“老张,这几位是?” “大爷,这小丫头说她是老祖宗的重孙女!可老祖宗一生不曾婚嫁,哪来的.” 不等管家的话音落下,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来话了。 就在他面带惊恐目光乱转的时候,那被称作大爷的中年男人,脸色却已经沉重到了极点。 他看向方晴。 “姑娘是九州来的?” “是。” “晚辈闻人杰。”中年男人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 “先进来赴宴吧,宴席之后,此事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本章完) 第六百九十八章 圣火教二长老 一路被闻人杰引着来到花园之中。 外面分明还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可是这闻人家的宅院里,虽然也有积雪,但却显得极为温暖。 闻人杰将林季三人引到花园角落的一桌之后,便躬身行礼,然后行色匆匆的离开了。 目送着他走远,林季这才诧异的看向方晴。 「那人方才是在对你执晚辈礼,看不出来你这小丫头辈分还挺高。」 「我不知道。」方晴摇头,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我太奶奶呢?」 「候着吧。」林季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心中暗道事情越来越古怪了。 这一桌只有他们三人,林季倒是乐得轻松,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尝了一口,觉着不错,便将糕点的盘子拢到了自己面前。 「可以给你们一人分一块,剩下的都是我的。」 说着,林季发现北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 北霜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看着花园前方,这场宴席的主桌之上。 林季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很快便看到了一位有些削瘦的老头,正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着。 不等林季有所反应,那老头便起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奇怪的是,当那老头起身的瞬间,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老头身上,跟着老头一点一点的,来到了林季这桌前面。 来到近前之后,老头目光渐冷,盯着北霜。 而北霜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汗。 她下意识起身,躬身行礼。 「弟...弟子北霜,见过二长老。」 听到北霜这话,林季这才反应过来,这老头便是圣火教二长老西虞山。 「此时的你该在云州,为何会出现在景川?」西虞山语气冰冷的问道。 「弟子...弟子...」 一旁的林季见北霜这般不堪,微微叹息了一声。 一挥手,一道灵气拂过北霜身周,将她安抚了下来。 随后,林季看向西虞山,也不起身,只是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是林某要来景川,不认得路,恰逢遇着了北霜姑娘,便请她带一趟路而已。」 闻言,西虞山眯起眼睛,打量了林季两眼。 「哼,敢让我教中圣女带路?敢问道友何方神圣?」 「监天司,林季。」林季轻声应道。 话音落下,西虞山童孔骤缩,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开始戒备,但紧接着又勐地站定。 「原来是林天官当面。」西虞山恍然大悟,「怪不得北霜会跟在你身边,想来我教送去云州的那些元神修士...?」 「碰着林某的都死了,没碰着的,估计离死也不远了吧。」 「道友可知这极北是我圣火教的地盘?你这大秦的鹰犬敢在极北这般猖狂,就不怕回不去九州吗?」 这话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 在场的诸多宾客已然知晓了林季的身份,明白对方也是一位入道境前辈。 此时此刻,不少人心中已经打着算盘,琢磨着若是这两位入道境前辈真打起来,定然要快快的脚底抹油,决不能被波及之类的念头。 而林季则笑出了声。 「林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你管得着?」 闻言,西虞山面色一冷,眯起眼睛看了林季许久,最终却是轻哼了一声。 「北霜,跟我走。」 西虞山转身就走。 可是他刚走了两步,却又皱眉回头。 然后,他便看到林季伸手按在了北霜的胳膊上。 「西道友,北霜姑娘是林某的客人,你一句话便要将其带走,是不是太不将林某放在眼里了?」 见状,西虞山的目光在北霜与林季身上来回流转,最终却是冷笑一声,不再言语,快步回到了主桌之上。 等到西虞山走远,乃至于不再这边之后,北霜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呼,吓死我了。」北霜有些后怕的看向林季,「多亏了你,不然此番我要是跟着二长老回去,恐怕下场不会太好。」 林季摆摆手毫不在意,又捏起一块糕点丢进嘴里,然后才问道:「怎么,这二长老在圣火教很厉害?」 「管刑罚的,奇袭云州的计划便是他提出来的,如今这计划在我手上夭折,哪怕明知非我之错,但如果真的跟他回去的话,绝对少不了脱一层皮。」 「你倒是一身反骨。」林季笑道,「不必担心,林某如今还算有些名头,跟在我身边,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北霜重重点头,下意识将凳子挪着离林季近了点。 就在他们两个小声滴咕的时候,另一边,宴会已经正式开始了。 正好是方才迎他们进来的闻人杰,他在主位上起身。 「姑奶奶年事已高,平日里也不喜热闹,宴会也是我们闻人家的小辈自作主张的,因此她老人家倒是不能出来道谢了...此番宴会说是祝寿,其实也是为了我等景川城修士多些来往,因此各位无须顾忌,只须一醉方休。」 话音落下,闻人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诸位,请了。」 「哈哈哈,闻人家主客气!」 「是这个理,我等景川城修士,就要多些来往才是!」 「来,喝!」 场面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宴会上没了规矩,诸多客人便端着酒杯走动起来。 不过唯独没人敢来林季这角落里的桌旁敬酒,一位入道境修士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而林季也乐得清静。 过了片刻,闻人杰应付了许久之后,终于端着酒杯来到了林季这桌的旁边。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杯中满上,却仍是先冲着方晴敬了一杯,一饮而尽,随后才再次倒满,看向林季。 「这一杯,是闻人家敬林前辈,多谢前辈护送...她来景川城。」 闻人杰在对方晴的称呼上有了犹豫,最终却只是含湖其辞的用了个‘她,。 林季听出了其中的怪异,但也没说什么,回敬了一杯。 等到闻人杰离开之后,他才看向方晴。 「丫头。」 「嗯?」 「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嗯。」方晴摇了摇头。 「记得我是你林爷爷便行!」 寂寞我独走 第六百九十九章 极北往事 傍晚时分,闻人家的宴会散去。 听说这宴会本是要开一天一夜的,但闻人家却临时变了主意,提前结束了。 等到家丁打扫花园的时候,招呼了客人一天的闻人杰消失了片刻,等到再出现时,他已经换了一身白衣,来到了林季三人面前。 “三位,随我来吧。”闻人杰说完,也不等林季三人答应,便转身带路。 在闻人杰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闻人家的后宅。 与此同时,林季敏锐的发现,后宅来往的无论是闻人家的家人,亦或者是家丁,身上要么换了白衣,要么胳膊上带着白色的丝巾。 这是在戴‘孝’了。 “闻人家主,可是老太太.”林季有些在意的开口问道。 “没有。”不等林季说完,闻人杰便摇头,同时放缓了脚步。 他扭头,目光先是落在方晴身上,然后才看向林季。 “想来她此时应该什么都记不住了,林前辈,想听听事情的前因后果吗?” 林季正是一头雾水的时候,而且听到闻人杰说方晴记不住,顿时明白这其中的古怪果然与方晴有关。 “愿闻其详。” 闻人杰点点头,一边继续向前带路,一边轻声说道:“我们闻人家来自中原,本也是中原九州的名门望族.奈何在千年前那一遭站错了边,于是便落寞了下来。” “千年前?”林季念头一转,顿时明白了过来,“大秦?” “是。”闻人杰无奈道,“当年家中祖辈觉得秦家想要成事,难度无异于登天,因而处处与秦家作对。后来秦家成事,闻人家为了逃避秦家的报复,因而干脆离开了中原腹地一路北上,到了云州。” “云州?所以你们后来为何又到了极北,是秦家不愿放过你们?” 闻人杰摇头。 “这景川城便是我闻人家建立起来的,只是千年过去,我闻人家从不居功,因而许多人都已经不记得了。” “这如今的极北,在当年也是云州的一部分” “还有这种说法?”林季有些惊讶,“极北也是云州?可分明如今的云州与极北完全不同,几乎是泾渭分明。” 极北是圣火教,是蛮族。 而云州虽然与极北相邻,但终究是中原人的地方。 两地之间不说是天差地别,但也难寻什么共处。 闻人杰笑了笑。 “林前辈去过天京城吧?” “自然去过。” “天京为何是天京?” “因为北方龙脉汇聚,北方龙脉由云州一路直下,在那龙首山而止,天京城便是依着龙气汇聚而成。” 听完林季的叙述,闻人杰轻叹道:“如今的北方龙脉不过是残缺龙脉而已,三百年前,有人动了心思,于是斩去了北方龙脉的尾巴。” “什么?!”林季童孔骤缩。 斩去龙脉之尾? 这话说来容易,可在林季看来,这得是何等的因果?… 闻人杰则继续道:“从那之后,才真正有了极北与云州之分。” “云州不止有北方龙脉,其本身也属于中原九州,龙脉断尾,云州还有九州气运分澜,因此倒没有受太多影响。” “可是极北却不同,只剩龙尾的龙脉,自然让极北气运大减。于是乎,极北的蛮族再也难以自给自足;于是乎,这极北的天气愈发的恶劣,普通人几乎难以生存。” 听到这里,林季恍然。 “所以极北之恶劣,全是因为被断了龙脉?” 这倒是一下子就说得通了。 一州之气运被断,难怪极北会变得如此的荒凉。 “所以是何人这般大胆,敢对龙脉出手?” “秋茹君。” “圣火教教主。”林季曾在陆南亭与秦劲松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 闻人杰点点头,脚步在一处内院的大门外顿住。 面前的大门半开,闻人杰却并没有再进一步。 他转身看向林季,说道:“彼时的圣火教在极北虽然已经强横至极,但时不时还要面对大秦的骚扰,虽说蛮族南下掠夺已有千年之久,但以前都是有来有回。而在秦家成事之后,蛮族南下也难有收获镇北军并非是浪得虚名。” “蛮族本身信仰的图腾不过是笑话而已,圣火教在中原的名声或许不怎么样,但是在北地,满族人信圣火教还要多过他们自己的图腾。” “而圣火教也的确对得起这份信任,秋茹君为此不惜付出巨大代价,以道成境撼动了北方龙脉,将极北与云州割离成两部分。” “她本想将割离出来的龙尾变作一条完整龙脉,从此极北便能自给自足,无须再与九州有任何瓜葛,但偏偏此事惊动了九州的大能修士。” 听到这里,林季已经明白了大概。 “北方龙脉事关天京城气运,天京城气运又事关九州几乎所有高阶修士,秋茹君这般作为,无异于虎口夺食。” 闻人杰微微点头。 “所以,在秋茹君割离龙脉,元气大伤之际,中原的数位道成境修士北上,将她硬生生逼得陨落在极北。而她也不得不将大道化为圣火,散落天地之间,以求将来还能复生。” 说到这里,闻人杰长叹一声,推开了面前内院的大门。 林季朝里面看去,看到了一位老妪静静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一晃一晃的。 “姑奶奶,他们来了。”闻人杰躬身一礼,随后便转身离开,顺便关上了大门。 林季三人则走进了内院之中。 躺椅上,闻人家的老祖宗闻人葶缓缓睁开眼睛。 虽然已是一副老人相,但从眉眼中却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不过林季的脸上却很快泛起了几分诧异。 “前辈,敢问您今年高寿?”林季颇为突兀的问道。 闻人葶笑眯眯的应道:“三四百岁了吧,具体已经记不清了。” 林季苦笑了一声。 “林某以元神之力探查,却发现您并无修为在身,只是一介凡人。” “算是吧。” 见对方点头,林季长叹一声。 他.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目的了。 “还真是出人意料啊。” 林季扭头看向方晴,见方晴仍是一脸迷茫,他又转而看向北霜。 “你有什么感觉吗?” “感觉?”北霜想了想,说道,“感觉这位老太太有些熟悉。” 林季低笑一声。 “呵,你当然熟悉了。” 第七百〇〇章 秋茹君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眼前的闻人葶的肉身突然开始崩解。 她的身体开始化为星光点点,从脚下开始一点点的消散。 然后,那些由她的身体变化而来的光芒,又一点一点的融入林季身旁的方晴体内。 “圣圣火!”北霜惊呼出声,她已经认出了那光芒的来历,哪怕那并非是火焰模样,但她还是一眼看穿了其本质。 “是啊,圣火这到底是整的哪一出啊。” 林季脸上满是苦闷,虽然他绝不相信这丫头是方云山的重孙女,估摸着应该跟秋茹君有点关系,但是绝想不到方晴就是秋茹君。 他想不明白,方云山为何又会跟圣火教有瓜葛,为此不惜将他骗到这极北苦寒之地来,就为了让那秋茹君复活?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那所谓方云山的妻子,所谓留给方家的锦囊。 林季又想起了烂柯楼。 说起来,倒是那简楼主似是看出了些什么,不然也不会说起圣火秘境中的先天道器。 他应该是知道此事与圣火教教主有关了吧。 但问题又来了,若是圣火教教主此时此刻便能重生,那她跟林季的约定还算不算数了? 林季来了极北之后,可就开始把主意打在圣火教大长老的头上了。 如今还未付诸行动,这事便要无疾而终了吗? 就在林季无序的胡思乱想之中,闻人葶的身体已经彻底消失不见,那星光点点也已经全部融入了方晴的身体之中。 又过了几个呼吸,一直闭着眼睛的方晴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又将之长长的吐出。 当她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的目光已然与之前的方晴有了天差地别。 如果说之前的方晴的目光是天真中带着几分懵懂的话,此时此刻的方晴的目光却已经是一种无比的淡漠。 是看透生死的淡漠,也是睥睨天下的淡漠。 而就在方晴睥睨到林季身上的时候,林季突然挑了挑眉。 “前辈的修为好像出了岔子啊。” 刹那间,睥睨不见了。 “咳咳,只是残魂脱困,自然难以恢复当初的修为。”方晴,或者说秋茹君目光一闪,说道,“倒是你,距离上次在圣火秘境中见面,过去多久了?” “两年多了吧。”林季答道。 “两年多时间,便从日游境突破到入道境?” “是。” “不错。”秋茹君点点头,然后在之前闻人葶的躺椅上坐下。 “所以前辈是当初圣火秘境中那道残魂?短暂控制了这姑娘的那位残魂?”林季指了指一旁的北霜。 “是我。” “你怎么出来的?” “在你之后,又有一位修士进了圣火秘境,他叫沈龙。”秋茹君坦然道,“我许诺了他一件道器,他答应带我出来。” “这”林季面露苦笑。 此事竟然还跟沈龙有关。 “所以前辈这所谓方晴的身份?” “我被沈龙带出来之后,便去见了方云山,他也知晓了你我之间的约定。于是他答应我,在你入道之后,便由你带着我来极北,让我找回当初留下的后手。” “呵,原来如此。”林季这下算是明白了。 原来他早八辈子就被人卖了,但此事他还不能去抱怨什么。 这是摆明了方云山想要助他取到那圣火秘境之中的先天道器天衍图,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他入道之后才开始此事。 也只有入道,才有机会斩杀圣火教的大长老,完成与秋茹君的约定。 “为何不明说呢,是脑子有病吗?把话说明白就那么难吗?”林季心中无语至极。 林季又看向秋茹君。 “这闻人家,就是您的后手吗?” “不瞒你,我本名叫闻人妙常。”秋茹君轻叹道,“秋茹君是我后来建立圣火教,为了与闻人家断了瓜葛才起的名字,闻人葶就是我当初崩解大道时留下的后手,唯独不被圣火教所感知的一道圣火,也是真正的净化之道。” 林季一口老槽闷在胸口吐不出来。 而与此同时,秋茹君指间冒出了一道小火苗。 “这就是我的大道,净化之道,净化世间一切不洁。” “何谓不洁?”林季有些好奇。 “我觉得不洁,便是不洁。”秋茹君轻笑道。 林季瞳孔微缩,猛然想到了什么。 “是了,入道时这所谓净化之道恐怕还有诸多限制,但是您毕竟已然以身合道,您的意志便是这净化之道的意志了。” “正是如此。”秋茹君点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一并问了,之后我还要去别的地方拿回当年的布置,等到你收拾圣火教的时候,我才会再现身。” “您如今连入道都不是吧?”林季试探着问道。 “没错,虽然净化之道的核心已经找回,但是此道的大部分还是圣火,而圣火已经被收拢大半,落在圣火教中。所以等你收拾圣火教的时候,我才会出现,也借此恢复道成境修为。” 林季无奈道:“这么干脆,您不怕我心生歹意?” 秋茹君笑了笑,道:“那你心生歹意了吗?” 林季一愣,下意识摇头道:“那倒还没有,不过您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对付圣火教?那先天道器与我而言也并非是什么必须的宝物,我虽然有些心动,但还不至于连性命都不顾。” “先天道器不过是添头罢了,先前闻人杰与你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明白吗?”秋茹君诧异道。 “明白什么?” “圣火教之所以要对云州发起全面进攻,为的是在这九州大势之际,让极北重归云州!这一战他们为的不是什么云州的地盘,为的是分割九州气运的资格!” “这不就是如我当初的所作所为一般,是在抢你们九州修士的气运?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我当初成功了,而圣火教如今还在尝试而已。” “林季,这是大功德,你舍得放过?”秋茹君笑眯眯的说道。 一听到这个缘由,林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秋茹君微微点头。 “果然,方云山说的不错,你虽然疲懒,但对功德一事,还是有几分窥觎的。” “他这也和你说了?”林季一愣,合着方云山把他卖的这么彻底? “嗯。”秋茹君点点头。 没错,就是卖的这么彻底。 (本章完) 第七百〇一章 圣火焚天 见到林季暗暗地咬牙切齿,秋茹君轻笑了两声。 “总而言之,既然你那因果道须得功德,那么你便没理由错过此番极北之事。再者说了,北方也是九州之变的伊始与关键,若是错过了北方,再想插手,恐怕就吃不着肉,只能喝汤了。” 不等林季有所回应,秋茹君又道:“对了,你一路上一直忘记事情,也是因为有我跟在身边,这方晴的肉身虽然只容纳了我一道残魂,但这残魂却是我当年留下保命的后手,因此也与我的净化之道早就相融。” “什么意思?”林季没听明白。 “与我这道残魂有所接触,便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净化’掉与我相关的事情,伱是入道境,而且又有我跟在身边,因此只是忘却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到这里,林季顿时恍然。 “难怪我把与您的约定忘得一干二净,此番若不是来了极北,我都几乎要忘记还有当初圣火秘境中的约定。” “那时的你不过日游境而已,我本也没太多期望。”秋茹君点头道,“你若是将来入道,又到了极北,自然会想起当初的事情。但若是不能入道,也完不成那个约定,想不起来也就无所谓了。” “所以当初北霜带着圣火去那圣火秘境,点燃那莫名的祭坛,到底所为何事?”林季问出了当初心中的疑惑。 “圣火秘境是我偶然发现的秘境而已,也是我当年留下的后手之一,若是圣火教的人还忠诚于我,他们收集了散落在外的圣火之后,将圣火送入秘境之内,我便能借机重生,那祭坛就是引子。” 说着,秋茹君看向北霜。 “圣火教所谓圣女,也不过是为我夺舍重生重临人间准备的肉身而已。” 一旁的北霜脸色一下子煞白了起来。 秋茹君却轻笑道:“小丫头不必惊慌,如今也轮不到你了。 “最好轮不到我!”似是仗着林季撑腰,北霜也颇有些不满的反击道。 秋茹君并不在意,又对林季说道:“而圣火教近百年送去秘境中的圣火,不像是为了让我借此重生,反而像是为了试探一般。” “试探?” “试探本尊死还是没死!”秋茹君面色骤冷,“他们想知道本尊若是没死,还剩几分元气!若是死了,则是否死的透彻!莫要像当年一般死而不僵,还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林季恍然。 “于是你才托我,让我杀了圣火教的掌权者?” “正是如此。”秋茹君点头。 林季苦笑了两声,这下子事情倒是有了解释了。 不过正当林季准备再问问秘境中当初那风鬼,以及所谓天衍图的事情的时候,秋茹君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呵,本尊等了三百年,却是不想再等了林季,且让本尊替你添一把火吧,圣火教存在太久了,也该到时候了。” 话音落下,秋茹君打了个响指,一个小小的火苗升腾而起,在半空中不见了踪影。 “添一把火?”林季一愣。 可是当他的目光从那火苗上挪开的时候,眼前的躺椅上,秋茹君已然不见了踪影。 她走了,走的极为干脆,干脆到甚至林季都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察觉不到她是怎么离开的。 这一幕也让林季心中泛起了几分后怕,方才幸好没有翻脸。 原来对方压根不是相信自己,而是有十足的把握脱身。 “虽然连入道境的修为都没有,但是却保留了某些道成境的手段吗?” 至于一旁的北霜,她本就什么都理解不了,此时见到秋茹君突然消失,与她而言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很快的,她又看到了天空之中,于是她瞪大了眼睛,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林季,你看天上!” 不必北霜提醒,林季早就已经抬头看天了。 此时此刻,天空中已经由原本的乌云阵阵,变成了一片火红的景色。 向远方眺望而去,根本望不到这比火烧云还要鲜艳无数倍的火红景象的尽头,它仿佛是无穷无尽,将整个极北笼罩了一般。 若是林季见识过当初北霜点燃祭坛之后,秘境之外的景象,便该知道这情景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这是什么意思?”林季知道这是方才秋茹君那不起眼的小火苗引起的,却一时有些不解。 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这是秋茹君在昭示着她的回归,同时. “也是在逼圣火教快些动手啊。”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无奈。 极北,云深谷。 圣火教总坛。 大长老东伊川站在山谷尽头的悬崖边上,静静的看着那火红色的天空。 他久久不曾有过动静,直至身后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看到来人是四长老北君逸,他并不显得意外。 “所以两年前那次并不是意外,教主她真的还活着。” 北君逸脸色有些难看,见东伊川不开口,他又道:“可是此番又没人去圣火秘境引燃那祭坛,这圣火焚天又是从何而来?” “她回来了。”东伊川语气平淡的说道,“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为此我们都开始尽力将已经收集的圣火分散,乃至于只要是教中的元神修士,都可以分发,但终究还是晚了,或者说贪心了。” “是啊。”北君逸长叹一声,“毕竟是一条大道,一条直指道成境的大道,一条已经被收服,却又‘无主’的大道,谁能舍得?” “所以接下来?”北君逸看向东伊川。 而东伊川显然心中早有腹案。 “对云州的总攻可以开始了,让极北重归云州,这是长生殿答应我们的条件!教主即便真的回来了,但她还未收拢圣火,必然是修为残缺的状态,麻烦,但还不足为惧。” 东伊川说的越来越快,甚至开始有些激动。 “只要让极北重归云州,我们圣火教便能瓜分半个云州的气运!那是北方龙脉与九州龙脉分润的气运,是天下最顶尖的宗门才有资格享有的气运。” “而这却归我们三位入道境长老所有。” 东伊川的眼睛变得明亮起来,一旁的北君逸也同样如此。 “而且,这也意味着” 北君逸忍不住接口道:“意味着在大秦倒下之后,作为九州入道的我们,有资格去争抢那无主的九州气运,这才是真正的大机缘!” (本章完) 第七百〇二章 拦路 景川城。 天空中的火红渐渐散去了,阴云重新笼罩天空。 正在林季心中琢磨着圣火教的事情的时候,小院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来人是闻人杰。 他一进来,第一时间便看向了林季身旁的躺椅。 见到躺椅上空空如也,他又看向林季和北霜,默然片刻之后,他躬身一礼。 “想来她老人家已经将事情缘由说与二位了吧?” “是。”林季应了一声。 闻人杰微微点头,轻叹道:“我闻人家出了个闻人妙常,是福是祸却说不清楚。二位,家中还要办丧事,请吧。” 这是在逐客了。 但林季本也就没有久留的打算,道了声节哀之后,便带着北霜离开了闻人家。 走在景川城的大街上,林季问道:“我来极北的目的已然达成,至于那圣火教之事,掺和不掺和还得两说,接下来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北霜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有些茫然。 思忖片刻之后,她看向林季,说道:“你能送我去九州吗?到云州就足够了,然后我再自己寻找别的去处。” “你想借机脱离圣火教?”林季问道。 北霜有些无奈的说道:“不错。我虽然早就有这个心思,但本没有这么快的,可这一次见到了二长老,却将我的计划彻底打乱了。反正圣火教我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正好我也准备先回云州从长计议,便一起回去吧!至于之后你该如何,你身为元神修士,想来也不用我特意照看了?” “不必,我准备随便找个地方潜修。” 北霜看了一眼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洒脱的笑意,“反正没了圣女的身份,我一身轻松,找个地方隐居起来总要比如今自在不少,也不会平白无故招惹别人。” 顿了顿,北霜又道:“唯独监天司,我在监天司是挂了名的。” “这是小事。”林季摆了摆手,他自然明白北霜的意思。 说话间的功夫,两人脚步轻快,已然离开了景川城。 此时天色已经渐晚,西边的太阳只剩余晖,反而是明月高悬,映照在满眼的白雪皑皑之上,显得晶莹剔透的,让人挪不开眼。 而就在这日月同辉的刹那间,林季猛地顿住了脚步,同时将北霜护在身后。 两人前方的路上,一道身影横在路中间,正静静的盯着二人。 “是二长老,他心思最是狠辣,果然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在看到西虞山的时候,北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苍白。 哪怕有林季护在身前,但是她从小便在教中长老的威严下长大,哪有那么容易将对其的阴影摆脱。 但很快的,北霜就感到一股暖意将自己包围。 “回城里去,找闻人家。”林季轻声说道,“闻人家里有入道境坐镇,你直说求护你一时平安便是,就说我林季为此欠闻人家一个人情,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一听这话,北霜顿时明白林季这是生怕待会波及自己,因此她没有丁点犹豫,转身就走。 等到目送着北霜重回景川城之后,林季这才看向前方拦路的西虞山。 “西道友有何见教?”林季手一翻,青釭剑已然出鞘,落在手中。 西虞山则始终冰冷着脸。 “原来你林季也是个色令智昏的货色,那北霜的确有几分姿色,但身为入道境修士,何等美人找不到,非要为她与我圣火教为敌?” 此言一出,林季脸上顿时泛起几分愕然。 “西道友误会了,林某与北霜姑娘不过是旧识而已,再者说了,你看不出来她还未破身?” “少废话,将她交给我,或者你永远留在这里。林天官,若非你还算有几分本事,我可不会给你讨价还价的余地。” 林季轻笑道:“呵,这么说林某还要多谢道友给面子了?” “不过原本林某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此时道友非要与林某为敌也要在此拦路,倒是让林某心中起了几分疑惑,那北霜左右不过是个所谓圣女而已,这名头不是你们这些当长老的想给谁就给谁?” 林季有些疑惑道:“她又不曾身负圣火,怎么道友还不愿意放她一马?如今这关口,道友平白与林某为敌,可不算什么明智之举。” “所以北霜到底有什么特殊之处,值得道友在此拦路?” “此事与你无关!”西虞山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交不交人?” “不交。” 噗! 一股极端的热浪凭空而起,在林季身周席卷开来。 他脚下的积雪刹那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并非是被高温消融,而是平白消失不见。 “呵,圣火。”林季脸上挂着几分讥讽。 若还是日游境时,方才这一下他就已经被圣火给净化,连渣都不剩了。 但他是入道,他身周萦绕着因果道的道韵,这所谓净化之道又不是秋茹君亲自操控,自然也难以对他有什么作用。 同为大道,并无高下之分。 而在热浪散去之后,林季看到对面的西虞山身周灵气愈发浓郁,也不再迟疑。 轻轻一步踏出,他的身影就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另一边的西虞山并不意外。 一如先前林季那嘲讽的表情一般,他脸上也泛起讥讽之意。 “神足通。” 话音落下,西虞山也抽出了握在手中的长剑。 剑鞘被他随手丢在地上,而他则挥舞着长剑朝着身侧猛地一横。 铛! 他手中的长剑应声而断。 “区区宝器?”林季诧异的声音响起。 “挡你一击便足够了。”西虞山语气冷漠的回应道。 听到这话,林季瞳孔微缩,他察觉到一股极为冰冷的寒意。 他心中泛起了几分危险的预感。 没有任何迟疑,他便想踩着神足通先退再说,可是当他试图离开时,却发现已然挪不动脚步。 低头一看,他的双脚不知道时候时候,已经被冻上了。 分明此时他悬在半空中,可他就是莫名的被冻住了,动弹不得。 突然间,林季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 他猛地抬头,却看到成千上万道冰柱,朝着自己蜂拥而来。 (本章完) 第七百〇三章 寒冰之道与北霜 轰隆隆. 惊天的巨响,引得一阵地动山摇,就连不远处的景川城仿佛都震了几下。 远远能看到城头上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发现是入道修士交手之后,又很快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一道波澜在景川城上空盘旋,那是城中修士启动了护城大阵。这本是用来抵御蛮族的大阵,此时却用来了抵挡旁人交手的余波之上。 天空中,西虞山脸色依旧一片淡漠。 他冰冷的看着下方的雾霭一片,目光穿透那被激地漫天飞扬的雪花,看着最下方,被寒冰冻结的那道身影之上。 咔嚓。 一道脆响声,在轰鸣的余威还未散去的关口,并不算引人注意。 但偏偏西虞山却听得真切。 不只是听得真切。 就在他听到这些许响动的瞬间,他身后隐约间泛起白雾。 他抬手,朝着下方一指,一道流光从他的指间飞掠而出。 而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也冲出了下方那将要散去的雾霭,与那流光碰撞在了一处,然后在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流光便被打散,而那剑光则去势不减,直奔西虞山而去。 眼看着那道剑光接近,西虞山却纹丝不动的待在原处。 渐渐地,就在剑光距离他越来越近的关口,剑光本身却显现出了形状,一道锋锐的剑芒一般形状。 就在这剑芒来到西虞山面前的瞬间,它终于停下了。 直至此时才终于能看清,那剑芒的形状分明是被冻成了冰。 而与此同时,林季诧异的声音也适时响起。 “寒冰之道?这倒着实让林某涨见识了。”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形也出现在半空中,就在西虞山对面。 他右手持剑,白发之上沾染着尚未褪去的冰碴,身上也湿漉漉的显得有些狼狈。 他好奇的看着自己的剑芒结成的冰块,眼睁睁看着西虞山将那冰块拿在手中,一捏就捏成了粉碎。 “连林某的剑光都能冻结?道友这寒冰之道未免也太离谱了些。”林季挑眉道,“入道境便能做到这般程度,若是道友将来侥幸道成,那岂不是要将这天地都冻住?” “将天地都冻住?”西虞山听到这话,脸上终于出现了细微的笑容。 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还是被林季捕捉到了。 “道友笑什么?” 西虞山扯了扯嘴角,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那成片的白雾。 “林天官觉得这白雾是什么?” “那不是道友的大道显化吗?” “那是我身后的天地已然被冻结了,可偏偏这片天地空无一物,于是便只剩下这茫茫白雾而已。” 闻言,林季瞳孔骤缩。 他猛的低头,却看到自己的右手不知道什么时候,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冰霜。 “你的神足通在我面前,可不顶用了。”西虞山轻声说道,“你现在走还来得及,此时冻结的还只是你的肉身,可再过片刻,伱的元神便要开始凝滞了。” “元神之力也能冻结?” 西虞山终于笑了起来,却是冷笑。 “呵,并非只有你林天官斩过入道境,我斩的入道境也并非是那怒神的区区奴仆。” 此言一出,林季心神剧颤。 倒不是因为西虞山这三言两语,而是因为他话中提起的怒神。 “该死!我总算想起我忘了什么了!我就说忘了重要的事!” 林季面色骤变。 哪怕此时此刻强敌在前,但他还是忍不住去想那怒神的事。 他是切实得罪过怒神的,破了他的虚影显化,宰了他的马仔。 而那怒神是蛮族的图腾神,在那图腾神之下,有不知道多少位借他来入道的图腾道修士。 那怒神本身,就是如当初的阿赖耶识一般。 不是维州的半吊子的阿赖耶识,而是佛国第九境的阿赖耶识,受到天地间的规则限制,却货真价实的第九境存在。 最重要的是 怒神就在极北。 “秋茹君误我大事!那该死的净化之道,在她身上便是自保,总让人忘这忘那的,也忘却她的存在。” “所以她的目的是要我送她深入极北,于是连带着将我不想来极北的念头也给净化了?还真是如她所言,她觉得不洁便是不洁。” 林季神色阴晴不定了片刻,很快的,他再次看向西虞山。 “多谢道友提醒,不然林某还要在这极北磨磨唧唧的赶路,恐怕早晚要遭那怒神报复。” 一听这话,西虞山反而诧异了。 “怎么?蛮族的入道还不曾找过你?是了,你送教主回来,教主自然会护着你。” 先前的圣火焚天西虞山自然不会看不到,他比林季更明白那圣火焚天意味着什么。 “你知道?”林季惊讶的看向西虞山。 知道秋茹君回来了,还敢拦他的路? “教主离开时便见过我了。”西虞山也没打算隐瞒什么,低头说道,“她问我为何要背叛她,我说都是大长老的主意。她问我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 林季一愣。 “她信了?” “她不信,说等修为恢复,便取我狗命。”西虞山长叹一声,“我想要留下她,但只是一个闪身之间,就再也没了她的踪影。” “这我熟。”林季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之前秋茹君在他面前也是这样离开的。 “所以你为何还要拦我的路?” 知道秋茹君回来了,还有时间在乎一个区区圣女? “北霜是破局的关键,也是阻拦教主归位的办法。”西虞山坦然道,“你得罪了怒神,没有教主庇佑,用不了多久便会被蛮族入道找上门,到时候就是无尽的麻烦。” “将北霜交给我,你只管自顾自离去,你我皆大欢喜,如何?”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 “倒是没想到,北霜那姑娘竟然这般重要。” 西虞山则有些不耐烦了。 “所以你的答复呢?” “恐怕不行。” 话音落下,林季身周星光流转,他的身后,因果阴阳鱼已然浮现。 他抬手虚空一抓。 西虞山则脸色微变,他感到自己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抽离了。 “因果道,林季!你还是要战!” “林某答应北霜姑娘,要送她去云州的。” 林季的双眼已然变作因果眼模样。 “林某虽然惜命,但却也不是那言而无信之人。” “再者说了,如今局势,还远不到要让林某背信弃义的程度。” 三年疫情,终于是放开了,虽然现在病毒不是特别致命,但大伙也要注意防护啊。 当然即使阳了也不用过于慌张,作者菌好多朋友都阳过了,基本和一个重感冒差不多,但家里若有老人和小孩没打疫苗的话,还是尽量别得为好。 另外可以买点退烧药、咳嗽药放家里,以防万一! 愿平安! (本章完) 第七百〇四章 祈福剑法 西边太阳的余晖已经彻底失去了踪迹。 天空昏暗,明月高悬。 在那满天的星星点点之中,北方突然亮起了光芒。 西虞山感受到了些许压力,这是来自于无尽星空之中的冥冥压力,让他有些不适。 “北极功麻烦。” 太一门北极功的大名西虞山自然不会不知道。 这门功法之所以厉害,便是因为那星辰之力,那是超脱于天地间的力量,不受入道境修士掌控天地之力的桎梏。 因此,虽然哪怕是北极功大成,能引动的星辰之力也远不如天劫,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于入道境修士而言,这星辰之力比之于天降雷劫还要麻烦些。 看着林季身周的星辰之力浓郁到几乎化作星光环绕,西虞山不想再等了。 他抬手,身后的寒气猛地呼啸起来,将周遭的一切都笼罩住,让人看不真切。 “嘶”早已寒暑不侵的林季久违的感到了些许寒冷,他打了个寒颤,目光扫向身周。 就连他周围的星光都附上了白霜。 “即便早就知道,但还是觉得离谱,道友这并非是简单的寒冰之道吧?” 没有回应,西虞山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季也不觉得尴尬,继续道:“道友莫要再藏了,既然知晓林某因果道的手段,便应该明白林某找你,无须探查到,因果自然会指引一切。” 话音落下,林季举剑,剑锋之上星光凝聚。 “七星剑。” 剑锋落在了面前的空处,而在林季眼中,这一剑却斩在了他方才从西虞山身上拿来的罪孽因果之上。 嘭! 一声闷响,却是从林季身后而来。 “在后面?” 林季回头,只见到一团血光乍现,以及一只干枯的手臂朝着自己抓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林季下意识就准备躲避,可是刚刚挪动脚步,却发现自己的动作无比的迟缓。 他的肉身已然被冻僵了,冻僵到失去了痛觉,乃至于他自己都不曾发现。 眨眼间的功夫,那干枯的手臂就来到了近前,那不知道多久不曾剪过指甲的如枯木一般的手掌,死死的抓住了林季握剑的右手。 也是直至此时,林季才终于看到了西虞山的全身。 此时此刻,他整个人都变得极为干瘦,与方才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而紧接着,林季看到自己被抓住的右手已经彻底被冻结,连带着半个身子都彻底动弹不得,唯独幸免于难的,反而是手中的道器青釭剑。 林季微微皱眉,他有些不解于为何自己会毫无反应的被抓住,任由西虞山施为,但是又很快明白了过来。 “连念头都..慢了啊。” “还真是连..元神都..好像被凝滞了。” 与此同时,西虞山冷漠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早让你走你不走,那便彻底留在这里吧。” 咔嚓! 一声脆响。 只见西虞山丝毫不受这周遭寒冰的的阻隔,他抓住林季右臂的手猛地一握。 林季的右手被捏成了粉碎的冰渣四散而去,然后那粉碎还继续而上,连带着整条胳膊都碎成了粉末。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一惊,身后隐约出现了一道身影,那是与林季一模一样的元神,元神之上的右臂还完好无损。 见状,西虞山脸上泛起不屑。 “呵,这时候才想到要元神出窍,晚了。” 可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林季的元神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折扇。 在看见那折扇的瞬间,西虞山瞳孔微缩,心中警铃大作。 “不好!” 话音刚落,还不等他退走,他的眼前便已经天旋地转。 当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周遭已经变了一副光景,不再是那漫天白雪皑皑的极北,而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他从未见过的地界。 一道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 “呼再晚片刻,便要命丧伱手了。” 西虞山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林季喘息着看着他,目光中带着无比的阴翳。 此时林季的右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右边的身上还残留着些许冰渣,在他的伤口处,还隐约能看到血肉不断的凝结着,对抗着残留的冰冷。 “林某从未想过,真龙体第三重也会受到如此重伤,看样子这条右臂一时半会恐怕是回不来了。” 林季苦笑了两声。 他的肉身太过强悍,因此一般不会受到如此重伤。 但同样的,一旦受到重伤,寻常的断肢重生的手段便根本不顶用,只能等肉身慢慢恢复。 而这恐怕至少需要数月。 “这是你那道器扇子之中所藏的空间?你的宝物倒是不少。”西虞山此时稍稍慎重了些,“怎么,难不成你打算将我困在这里?” 听到这话,林季诧异道:“为何是困?不是杀?你将我一条胳膊粉碎,你当今日你还能活着出去?” “呵,莫要说笑了。”西虞山摇头道,“这扇中世界的确不错,但可惜这其中蕴含的灵气对于入道修士来说,太过稀薄了。” “这点灵气还不够你我施为片刻,难不成在这片刻之间你便能取我性命?” 入道修士出手全靠引动天地间的灵气,在外界灵气自然是无穷无尽,这边没了,自然有别处来补上。 可扇中世界,灵气虽然极为浓郁,甚至还要远超外界。 但此方世界就这么大一点,一座山一条河而已,而且灵气恢复也极为缓慢,用完了就完了。 到最后,恐怕就会变成两位入道境修士施展日游境的手段了。 但就在西虞山严阵以待,准备看林季能耍出什么花招的时候。 林季却左手持剑,身后阴阳鱼显现。 “所以你知晓林某各种手段,却不知道林某的因果道,无须灵气?” “什么?!”西虞山瞳孔骤缩。 而与此同时,在林季那一金一黑的双眼之中,他已经洞悉了西虞山身周萦绕着的所有的金线与黑线。 出人预料的,这西虞山倒算不上什么歹人,他身周的金线还要比黑线多些。 “呵,看不出来,你这人还不算太坏。”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他身周同样道韵显现,那是属于林季的功德与罪孽。 剑光闪烁,是金黑相间。 隔空落下,不见半点威势。 “这一剑,名为除灾消业,或者你叫它祈福也行。” (本章完) 第七百〇五章 再斩入道 祈福自然是林季的恶趣味。 当他看到对面西虞山脸上那错愕的表情时,这四个字就已经值了。 在剑锋彻底落下的瞬间,在西虞山眼中,莫名出现了无数道金线与黑线,然后这些金线与黑线不断的纠缠着。 他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空。 他分明还存在着,五感都还敏锐,但偏偏感觉自身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亦或者说,是被彻底的扒光了,像是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被林季彻底看穿。 但一切的莫名感受只是在刹那间。 他又看到林季将长剑缓缓归入背后的剑鞘,看着林季左手变成了一柄扇子,缓缓扇动。 周遭风云变化,方才那鸟语花香不见了,天空中的阳光也不见了。 刹那间的变幻,让西虞山久违的感到了几分寒冷。 他抬头,明月高悬。 回来了,回到极北了。 冬冬! 沉闷的心跳声在西虞山的耳旁响起。 他原本还悬立在半空中,但是在这心跳声响起之后,他却勐地脚下一空,落在了地面之上。 彭! 一声闷响,是西虞山跌落在了地面上,激起了一阵雪花。 他的身上被地面上无数细小的冰渣所刺破,这是他先前那寒冰域所残留的痕迹。 一位入道境修士,哪怕不修肉身,也不该如此脆弱的。 但这点小伤,此时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西虞山终于找到了那‘空,的来源。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就在他的心脏处,一道细小的伤口,正缓缓将他的衣襟染黑,并且黑的越来越多,那是鲜血流出的样子。 他连忙抬手扯开了自己的前襟,看着心脉之上那道贯穿的剑伤。 他感受到了愈发的寒冷,是手脚开始冰凉。 他的心脉被截断了。 看着那伤口片刻,他抬头又看向林季。 他的表情极为复杂,有不甘、有愤恨,但最终却变成了诧异与不解。 「说好的斩我修为呢?」 林季一愣。 「谁跟你说好了?」 「你斩白千娇不就是只斩修为吗?」 「白千娇是入道后期,活了三百多年的大能,你还不配和她相提并论。」 当初林季倾尽所有,也不过斩了白千娇两百年的道行,那是他催动因果道到了极限的地步。 【推荐下,@ 的功德比之于罪孽还多些。天道至公,你们圣火教对于蛮族的确不错,不过可惜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是中原人,与蛮族天生为敌。」 「呵呵...咳。」西虞山喘息着,眼中的光芒愈发的微弱,「极北原本也是九州的一部分,蛮族也曾经是中原王朝的子民。」 「那是以前。」林季摇头,「以前的事与我何干?」 说着,林季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微微叹息道:「所以你是否后悔了?一条胳膊就把自己的命玩没了。」 「后悔。」西虞山坦然说道,要是知道是这个下场,他打死也不敢拦路啊。 没过多久,他的眼中也彻底失去了光彩,努力昂起的脑袋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一阵寒风吹过,些许元神之力泛起。 林季一挥手,那还未凝聚成形的元神,就已经彻底消散。 至此,西虞山算是死透了。 林季静静的看着西虞山的尸体,又一挥手,周遭的风雪吹起,将他彻底覆盖起来,堆成了一座坟墓。 「一位入道中期,连带着我自身的功德金线与罪孽黑线阴暗了大半,想要恢复恐怕至少得大半个月。」 「而胳膊,恐怕还要久些。」 「代价不算太大,但再来一次却也承受不起了。」 林季微微摇头,转身朝着景川城的方向走去。 无论如此,这极北暂时是不能待了。 起码得等他的胳膊恢复,等他的因果金线与黑线恢复再说。 ...... 景川城,城楼之上。 几位城中的元神修士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他们根本无法理解方才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那白发的入道被打碎了胳膊,然后两位前辈不见了踪影。 再出现时,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有入..入道境前辈陨落了!」 「那白发的是谁?」 「监天司的林季,之前在闻人家还见过,死的是圣火教的二长老西虞山。」 「嘶...圣火教的人他也敢杀?还是在极北?」 「他都能杀入道境了,他有什么不敢的?」 「咦,你说的还真对!」 「不愧是监天司的游天官,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位林前辈当真厉害。」 「别...别废话了,他过来了!」 紧闭着的城门被缓缓打开了,数位元神修士小心翼翼的看着城外缓缓走来的身影。 他们多数的目光都只敢一扫而过,紧接着便连忙躬身行礼,一躬到底,再也不敢抬头。 「见过林前辈。」 林季微微点头,朝着城中闻人家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他扭头看向侧方,然后便看到了北霜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而在北霜的身旁,则有一位老者面色凝重。 「闻人明镜,见过林天官。」 林季顿时了然,这位便是先前在闻人家察觉到的那位入道境了。 当时对方没露面,他自然也不会去打扰。 林季还礼。 「见过闻人道友。」. 寂寞我独走 第七百〇六章 小卒子 极北,云深谷。 圣火教总坛。 「西虞山到底是怎么死的?」大长老东伊川语气阴冷,看着面前跪倒在地的教中密探。 此时距离发现西虞山的命灯熄灭,已经过去了足足四个时辰。 如若不是圣火教已然全员出动压境云州,如今教中空虚,而东伊川还要在此坐镇。 此时此刻,他必然已经亲自出马。 圣火教的长老,在极北自家的地盘,被人斩杀,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事情。 「回...回大长老的话。」探子打着哆嗦,他从未见过如此暴怒的大长老。 「是在景川城,监天司的游天官林季劫持了我教圣女北霜,二长老见到之后,便拦路林季,可惜...不敌。」 「不敌?!西虞山入道中期,不敌林季那入道前期?可即便如此,他如何会丧命?他凭什么丧命?他若是不敌,他不会逃?」 「在这极北,还有他那寒冰道逃不走的道理?他若是想走,谁拦得住他?」 探子愈发的颤抖。 「属下..属下不知。」 「所以四个时辰,便只是这个结果?」 「这..这...」 咚! 一声巨响。 只见东伊川猛地抬手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那探子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威压所摄,刹那间肉身崩溃,化作一摊血水。 看着下方的血肉模糊,东伊川喘着粗气。 「正值关键时刻,你西虞山也不知道惜命...不对!景川城,是那闻人家所在,莫不是教主就是从那里回来的?」 东伊川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北霜?是了,北霜是教中承载圣火最好的苗子!若是她在教中,即便教主回来了,只需要将圣火放在她身上与她融合,即便是教主也难以强抢。」 「旁人难以承受全部圣火的力量,哪怕是我等入道也不例外。但北霜却不同,她从小便是为了承载圣火而生,她可以...她是有机会直接抢夺那净化之道的,她生来便是为此!」 「所以西虞山是见到了圣火焚天,于是不得不与林季为敌,要抓回北霜?如此一来,西虞山很可能还遭受了教主的算计。」 想到这里,东伊川眼中的愤怒稍稍消退了些许,转而变成了思索的光芒。 ...... 清晨,云州。 漠城,监天司府衙。 原本属于秦劲松的书房之中,此时却是紫晴坐在了正位之上。 她娇俏的脸上带着些许烦闷,不断的翻阅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案卷。 「所以那秦劲松这半年根本不曾处理过任何公事?」紫晴冷着脸抬头,狠狠的瞪向对面翘着二郎腿的沈龙。 「我怎么知道?」沈龙撇了撇嘴,「他疲敝渎职,你瞪我作甚?」 「你不能让他将这些破事处理完了再杀?」紫晴咬牙切齿。 这话说的沈龙无语至极。 「你自己能听懂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哼!滚出去!」紫晴抬手指向大门。 沈龙抬腿就往外走,若不是紫晴今日才刚到云州,他得在这里候着交待事情,不然他早就前往云州北边的前线了。 蛮族的总攻已然拉开序幕,镇北军节节败退。 若是再不起前面盯着,恐怕用不了十天半个月,连漠城都守不住了。 可就在沈龙将要离开的事情,一只灵鸽突然落下。 沈龙抬手想要让灵鸽落下,谁曾想那灵鸽竟然全然不理会的从他身旁飞过 ,落在了紫晴面前的书桌上。 看着那小家伙还讨好似的用脑袋蹭了蹭紫晴的指头,沈龙深吸一口气,强忍怒意。 但紧接着,沈龙就看到紫晴取到消息之后,表情从漠然变得惊讶,直至震惊到眼睛瞪大。 「什么消息?」沈龙连忙问道。 「西虞山...」紫晴放下手中的纸条,依然震惊的看向沈龙。 「西虞山?圣火教那老二?当年他跟姓北的那个联手都不是老子的对手,他怎么了?」 「死了。」 「死了?在哪?他离开极北了?」 「死在景川城外,你绝不想不到他是谁杀的。」 「你再卖关子,小心老子翻脸!」沈龙不满道。 「是林季。」 「林季?!」 沈龙的表情也变得如紫晴一般,他瞪大眼睛,双手比划着一个人形。 「这个林季?」 看到紫晴翻白眼,他依旧比划着。 「这么高,少年白,咱俩都认识那个?」 「滚出去!」 见紫晴真的变得脸色,沈龙也不想触她的眉头。 「这就滚这就滚。」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但还是忍不住顿住脚步,双手还在比划。 「这样的那个?真是他杀的?」 「滚!」 嘭! 书房的大门粉碎,可惜沈龙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姓紫的,改改你那臭脾气吧!」 ...... 云州以北边境。 此时已是中午,就在另一边的不远处,镇北军的战阵已经被蛮族冲的七零八落。 顾胜扛着一柄大锤,大摇大摆的跟在一人身后,落后了半个身位。 在他身前那人,身材修长,一头长发落在肩上,背后则背着一柄长剑,同时腰上还挂着两柄。 一人带着三柄剑,着实奇怪。 「嘿,刚得到的消息,西虞山被林季给宰了。」顾胜颇有些得意的冲着身前那人说道,「我一听到这消息,就飞快来找您了,林季那小子的剑可厉害,您一定感兴趣。」 「他厉害的不是剑,是他的因果道。」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 顾胜顿了顿。 「那小子的青釭剑是传自方云山,他厉害的怎么不是剑了?方云山就是以剑成道,与您老一样的剑修,那小子是方云山的门生,他的剑肯定也厉害。」 前方的人影顿住了脚步。 他回头,削瘦的面庞之上带着些许笑意。 「顾大锤,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碎嘴。」 「嘿,天生的。」 「不是用剑,剑就厉害的。」 「你是行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顾胜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理解,「以前便不是你的对手,如今夺舍重生了,更不如你了。所以你的剑应该比林季的厉害吧?」 「应该...吧。」那人应道。 「比之于方云山呢?」 「也应该..可能..厉害一点吧。」 听到这话,顾胜咧嘴笑了起来。 「不愧是你!三圣洞人圣黎剑,果然是天下第一剑。」 「那是以前了。」黎剑微微摇头,「以前的我是人圣,如今的我,只是长生殿籍籍无名的小卒子而已。」 「你这副殿主是小卒子,我这长生使算什么?」 黎剑迟疑了片刻。 「嗯...也是小卒子吧。」 第七百〇七章 陷入瓶颈 盛元四年,四月二十。 极北的天气久违的晴朗了起来。 虽然寒风依旧如刀子一般,刮得人脸上生疼,但正午时分,天空中的阳光总还是夹杂着些许暖意的。 而就在这种温暖与寒冷交错的环境中,两道身影正顶着寒风,飞快的前行着。 距离林季与北霜离开景川城已经过去三天了。 在那日斩杀西虞山之后,万幸再没碰到别的麻烦,因此林季也只是与闻人家的入道境聊了两句,然后道谢之后,便带着北霜趁着夜色赶路。 杀死一个圣火教的长老其实算不得什么,林季心中主要还是担忧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的蛮族入道。他现在伤势还没痊愈,此时此刻要是遇上一个范缺一样的入道就麻烦了。 寒风中,北霜紧紧跟在林季身后,脚步飞快的同时,也全靠林季以灵力辅助,她才能勉强跟得上。 终于,前面的独臂少年白暂缓了脚步。 他一招手,两只本来与白雪皑皑融为一体的雪兔便落在了他的手中。 一只手抓着四只兔耳朵,任由那雪兔双腿不断的蹬踏着。 “生火,烤肉。” 北霜翻了个白眼。 “这些年也不知道你祸害了多少兔子。” “这玩意吃得少生的快,我祸害的远不如它们生的。”林季笑道,“我这也算是为生态平衡做贡献了。” “生态平衡?那是什么?” “没什么。” 闲话之间,北霜已经熟络的堆起了枯柴,柴火虽然潮湿,但在修士面前,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而林季则发现不远处有一条和冰雪覆盖的河流,于是他一个闪身就消失不见,片刻之后,他就重新出现,身后还飘着两条被冻住的大鱼。 “把兔子放了呃,皮都扒了,你倒是手快。” 看着北霜麻利的将雪兔收拾干净,林季让鱼落在她身旁,说道:“如法炮制,你吃兔子我吃鱼.这冰河下的鱼,肉质才鲜嫩呢。” “一只烤了,另一只给我做成鱼生,每一片都要薄厚均匀晶莹剔透,考验伱刀功的时候到了。” 哪怕迎着北霜不断投来的白眼,林季却仍在一旁絮絮叨叨着不愿停下。 “莫要嫌烦,若是我的右手还在,哪里轮得到你?”林季晃了晃右边空荡荡的衣袖。 听到这话,北霜顿时嗤笑一声。 “呵,你是入道修士,断肢重生算得了什么?左右是恢复血肉而已。” “我修的炼体功法比较特殊,肉身虽然堪比入道境蛟龙,但这庞然血气却也不是那么好恢复的。” “不求恢复全盛,临时长出一条胳膊来,你做不到?” “这别废话了,快些动手吧,先将鱼生切出来,恰好我带了佐料。” 想要一条胳膊自然是不难的,即便新长出来的右手不能轻易催动灵气,即便持剑也是个把式货,与人交手这胳膊跟没有一样,但下厨还是没问题的。 可与其耗费血气长出一只没用的手臂,还不如积攒着慢慢恢复。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一翻手,面前顿时多出了一张小桌子,只有一尺长宽,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一把小凳子。 这小桌之上,已经摆上了一副碗筷,一个空碟子,几瓶酱油、陈醋之类的佐料。 北霜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麻利的将河鱼开膛破肚,然后灵气掠过,洗去血腥,只留下晶莹剔透的鱼肉。 将鱼肉片片切得薄如蝉翼,整齐的码入空碟之中。 而林季已经将蘸料调配好了。 他左手拿起筷子,夹起一片鱼生,正准备下嘴的时候,却突然顿住,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你吃吗?” “不吃,其实烤鱼烤兔我也不是很想吃,我区区元神修士都不饿,你饿了?”北霜实话实说。 “做都做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饿,赶路无聊给嘴里添点味道而已。 说着,林季将鱼生蘸过蘸料,塞进嘴里,然后便眯起了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看到这一幕,北霜有些好奇道:“这么好吃?” “你尝尝。”林季忙不迭将筷子递过去。 北霜也不嫌弃,就用林季用过的筷子夹起了一片鱼生,同样沾了沾蘸料,塞进嘴里。 “呸!” “呸!”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将嘴里的鱼生吐了出来。 “一股子土腥味,而且我分明祛除了血水,怎么还是这么难吃?”北霜不解,又猛地扭头看向林季,“所以你就是为了让我也遭罪,才装作这东西美味的?” “不然呢?”林季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北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翻起白眼了。 她将筷子递了回去,专心在火堆上的烤鱼与烤兔之上。 一边翻转着食材,她又随口说道:“说起来也真的难得,前后与你同行也有三四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般着急的赶路,前后不过三天不到,就走了之前我们半个月的路程。” “这还是为了照顾你,若是只有我一个,此时我已经在漠城的府衙里睡大觉了。”林季笑道。 北霜看了林季一眼,嘴角微微弯起,然后目光又落在火堆上。 “闻人明镜不是说你不必在意怒神的报复吗?怒神自身已经成了大道的延续,他即便还残留意识,但还是要循着天道来行事,不可能专门来报复你的。” 之前林季与闻人明镜的交谈,多数都在极北的蛮族图腾神,怒神的身上。 得罪一位第九境,林季无论如何都无法安心。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林季应道,“即便那怒神不报复我,但我终究是斩了一位蛮族入道的,鬼知道蛮族别的入道修士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林季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右臂。 北霜了然,轻叹道:“其实自从上次圣火秘境的事情之后,我在教中便远不如以前那般受重视了。我本以为二长老即便脾气暴躁,但也断然不至于为了我这个失了宠的圣女,与你这游天官作对的。” “哈哈,所以你是高估我的面子了?” “连累你身受重伤,我欠你的人情,此生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还清了。” “不必介怀,林某向来不在意所谓人情。” “说得轻巧。” 见北霜沉默,林季也没再说什么。 他身受重伤不假,但斩了西虞山的收获,却也是北霜无法想象的。 他元神内视,看向了脑海中那盘旋着的阴阳鱼。 那原本模糊的代表着因果道的阴阳鱼,此时已经清晰了三成有余。 “一位入道境,便让我陷入瓶颈了。” 林季脸上泛起些许笑意。 陷入瓶颈是好事,毕竟若是摸不到瓶颈,又何来突破一说呢! (本章完) 第七百〇八章 明牌 傍晚时分,风已经停歇了。 或者说,是林季与北霜已经走出了那北风呼啸的地界。 此时此刻,两人沿着一条小路不断前行,而就在他们东边不远处的大道上,正有蛮族的军队集结行军。 “果然,秋茹君的圣火焚天,让局势变快了。” 一边赶路,林季一边说道:“本以为北境的战事还得数月之久,如今看来,恐怕就在四月,云州与极北便要有个结果了。” 话音落下,见身后的北霜不搭茬,林季也就没再开口。 他心中想起了前几天与闻人明镜交谈时,对方所说的话。 “闻人明镜竟然笃定极北必胜,云州必败不可思议。” 从对方的言谈之中,林季自然听得出来,哪怕闻人家已经扎根极北千年之久,但却从不将自己当做极北的人。 反而,闻人家不少小辈都被送到了九州,在各大宗门之中修炼。 闻人家只是远居北方的中原人士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从闻人明镜口中听到云州必败的说法,林季还是有些惊诧的。 “即便中原九州不少人都等着大秦倒霉,即便明里暗里都是算计,但大秦终究是九州千年以来的正统,气运之下,如何会输?” “即便真的输了,也不至于速败,总是能苟延残喘在云州与蛮族拉扯的吧。” 心念及此,林季却反而愈发的没有信心了。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闻人明镜为何说起这句?损九州气运之盈余,补极北气运之不足?” “倒也有几分道理,所以极北必胜也是天道?那这么说来,大秦” 许多事情林季只是一知半解,他又对气运之说从来都是云里雾里。 虽说日游境便能观气,入道之后,更是能以一种极为玄妙的感受,冥冥之中察觉到天道的运转,气运的盈亏。 但这终究只是玄之又玄的感受,没有个确切的说法。 “还是底蕴不足,若是那些老不死的家伙,恐怕只是蛛丝马迹,便能理解许多事情了。” 想到这里,林季愣住了,随后突然面露苦笑。 “怎么了?”北霜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云州要完了。”林季应道。 北霜不解道:“怎么这么说?若是大秦真要死守,蛮族无论如何都敌不过大秦的,如今的局势看似镇北军败退,但实则大秦真正的底蕴都还未曾显现。” 林季微微摇头没有解释什么。 他自然明白千年大秦,绝不会这么轻易垮台,他也相信大秦的高层,乃至于天京城的秦家也明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 按理来说,云州是绝不能失的。 但云州的局势却偏偏要完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着想着,林季突然从方才自己的疑惑中,明白了一件事情,才有了刚刚那句云州要完。 九州之中,各门各派的传承,少则数百年多则数千年。 这帮传承已久的势力,是不是也早就从气运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了什么,这才有如今大秦的墙倒众人推,才有九州的乱局? 而他虽然也是入道,所谓有资格入局的人物。 但也因为底蕴太浅,才看不明白局势,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没个头绪? 林季觉得自己猜到了点子上。 “所以大伙都在心照不宣的打明牌?各家势力打顺风局,而大秦真的如灵尊说的那般,是在追求破而后立,逆天改命?” 想到这里,林季的思绪不得不暂时中断了。 因为他久违的感受到了一股冥冥之中的气运试图加持在他身上。 看着脚下被冻得硬实,却积雪渐渐浅薄,将要露出泥土的地面,林季轻笑了起来。 他一翻手,手中出现了一枚令牌。 正是监天司二品游天官的天字令。 虽说这天字令此时依然冰冷如铁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林季却能察觉到其上蕴含着的属于游天官的气运。 “当初走的时候便说了,拿走容易,再想给我,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林季将令牌收入袖里乾坤之中,保持着自身的轻松感,全然不理会那试图加身的九州气运。 白给的不能要,总要付出些代价的。 而这代价就是方云山口中,所谓监天司的桎梏。 “如今正是各方准备自己抢气运的关口,你却要白给我?我受不起。” 林季嘴中念叨了两句,又看向北霜。 “到了云州,接下来你要去哪?” “不知道,先去漠城吧。” “认识路吗?” “.” “那你先去。” 北霜神情一滞,有些不解。 但很快的,她的目光就越过林季的身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结伴的两人。 其中扛着锤子的那位她认得,当初在圣火教见过,那人是长生殿的长生使。 也是在此人的劝说之下,圣火教才决定让极北与云州彻底决战,分出个你死我活。 她也知道,那人是入道境。 北霜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目光中带着无比的担忧看向林季,尤其是看向林季那空荡荡的右臂。 “你” “走啊,等什么呢?”林季不满的看向北霜,“在景川城时那么干脆,怎么现在又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话音落下,林季又看向前方那两位。 “二位总不至于为难个小姑娘吧。” “嘿,她可是圣女,不是小丫头。”顾胜咧嘴一笑,“长生殿长生使顾胜,见过林天官!” 顾胜扛着大锤站了出来。 “赶早不如赶巧,今日你二人一个也别想走!桀桀桀哈哈哈.” “让他们走。”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 顾胜那诡异的猖狂笑声戛然而止。 他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黎剑。 “这两位可是大鱼,那小丫头倒也无所谓,可林季是监天司的游天官,身负监天司的大气运!若是将他彻底留下” “让他们走。”黎剑重复了一遍,看向顾胜的目光中古井无波。 但偏偏就是这古井无波的眼神,却让顾胜脸上的猖狂消散的一干二净。 “好,你说了算。” 话音落下,顾胜率先让开了道路,而黎剑却还站在路中央。 分明不像是要让路的样子。 (本章完) 第七百〇九章 黎剑赐剑 看到这一幕,原本已经让路的顾胜顿时大笑出声。 “哈哈哈,就知道你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们!” “林季!你在白副殿主手下活命,还斩她二百年道行,着实算是厉害!也不怕告诉你,你刚来云州,捉走北霜的时候,我便在暗中窥探着。但是当时却摄于你的威名不敢露面,着实丢人得很!” “那你此时怎么敢露面了?仗着以多欺少?” “不错,自然是仗着以多欺少!” 顾大锤笑声愈发的猖狂,不过正当他挥舞着手中的大锤准备重新拦路的时候,黎剑却又冰冷的看向了他。 一个目光,让他的笑容再一次凝滞,连忙灰溜溜的再次退到了一旁。 见状,林季看了眼那削瘦的身影,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感受到了些许战意。 那是极为纯粹的战意,不在于立场,不在于身份,单纯的想动手而已。 但旁边还有个顾胜在,这厮虽然看起来猥琐至极,但终究是个入道。 想到这里,林季躬身一礼。 “林某留下便是。” 他一招手,一道灵气汇聚在手中,然后又落在了身旁的北霜身上。 “林季,你要”北霜面色微变,话还没说完,那庞然的灵气便将她整个人推着朝着南方飞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顾胜下意识的想要追。 而就在这时,黎剑开口道:“让她走。” 顾胜顿时偃旗息鼓。 黎剑又紧接着看向林季。 “老夫也无意为难于你,出一剑,然后便自行离去吧。” “出一剑?”林季诧异,难以理解。 黎剑微微点头,嘴角弯起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细小弧度。 “你也是身负我三圣洞传承的,我这当老祖的看看下面晚辈的进展,总不算过分吧。” 说着,黎剑又摇了摇头,转而朝着林季微微拱手。 “倒是老夫孟浪了,道友已然是入道境,该以同辈相称,哪来什么老祖晚辈的,请道友恕老夫无礼。” 听到这番话,林季瞳孔微缩。 “三圣洞?您老是?” “黎剑。” 林季茫然。 “曾经的人圣。” 林季脸色骤变,三圣洞的老祖竟然成了长生殿的副殿主! 可还不等他再开口,黎剑却已经拔出了腰间两柄剑中的其中一柄。 “出剑吧,你知道该用什么。” 感受着对面那削瘦老者身上逐渐凝实的气势,林季深吸了一口气。 他清楚的知道,这一剑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哪怕只是自己出剑也是如此。 三圣洞人圣这个名头太大了,大到让林季只是听闻了这几个字,心就几乎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眼前这人,是比之于孤鸿真人更可怕的存在。 三圣洞与太一门并驾齐驱,孤鸿真人是掌门,但在那之上还有他的师长。 三圣洞人圣,便该是与孤鸿真人师长一辈的人物。 “人圣传承修剑法,您老该是三圣洞剑法第一?”一边说着,林季一边将青釭剑抽了出来。 “以前是,现在则不是了。” “当代人圣比您还厉害?” “那倒没有。” 林季皱眉不解。 黎剑则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只是老夫已经不是三圣洞的人了。” 林季点点头,紧了紧左手上的剑柄。 紧接着,他猛地闭上双眼。 刹那间,庞然的元神之力充斥于天地之间,周遭的一切在这瞬间变作万籁俱寂。 这几乎是林季入道以来,第一次全力催动元神之力。 这股无形却又确切存在的可怕力量,化作属于入道境修士独有的威压,将方圆十里尽数笼罩了进去。 就在不远处占据了官道行军的蛮族军队,足足数千人都在同一时间晕厥了过去,紧接着便有不少人在睡梦中肉身崩溃,化作血肉死的不明不白。 再远方,战场旁边一道抱着一柄大刀的身影脸色骤变,腾空而起,眺望北方。 而在近处,顾胜已经毫不犹豫的远遁而去。 他是夺舍重生,这般肆无忌惮的元神威压,他不愿承受,也不敢承受。 方才那么嚣张,万一等会对面那家伙看他不顺眼,瞬间偏了剑锋,他当场就要倒大霉。 唯独黎剑,依旧保持着他那漫不经心持剑的样子,静静的看着林季。 很快的,他就看到了林季的元神脱体而出,手中的青釭剑却变成了右手握剑,那是青釭剑的虚影。 黎剑脸上的笑意变得浓郁了些,似乎对林季的表现极为满意。 “我三圣洞的剑法传承,果然不是区区一条手臂能阻碍的。” 而就在他开口的同时,对面那林季的元神已然挥舞着手中的长剑虚影,一剑落下。 天空中,一柄巨剑划破苍穹,如擎天之柱一般高耸入云霄,又破开重重云雾落下。 “舍神!” 轻盈如呢喃的两个字从林季的嘴中脱出,却反而铿锵有力,极为清晰的落在了黎剑的耳中。 看着那几乎要将天空斩为两段的巨剑虚影,黎剑身处于原地不曾走动,身后同样出现了自己的元神分身。 “舍神!舍身!” 他的元神比之于林季要灵动许多,他肉身总是面无表情,但元神分身脸上的表情却极为灵动,乃至于狂热。 不同于林季的元神剑法那巨剑虚影,黎剑的元神却偏偏迎着那巨剑而去。 一道锋锐闪烁而过。 巨剑的虚影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轰隆隆. 地动山摇,一道剑痕由林季的脚下,越过黎剑的肉身,连绵向远方足足延续了数百米之远。 而这已然是林季元神凝练至极的结果了,若是他肆意施展,威势恐怕还要再大上数倍。 但威势从来都不是越大越好。 当一切散去,元神重新归窍。 林季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 他收剑,却下意识想要抬起右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元神完整,肉身却少了一条胳膊。 他是用左手持剑的。 将青釭剑收起之后,他看向对面那已然脸上带笑看着他的黎剑。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在心脏附近的地方,他的衣服上多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那是方才黎剑的还击,穿透了他那可怖到极致的元神剑法,轻而易举的击中了他的要害。虽然现在他不是全盛状态,但很明显,他败了。 “多谢前辈赐剑。”想了想,林季一躬到底。 “三圣洞的晚辈太无用,还是林道友顺眼些。” 话音落下,黎剑转身. 只见他两步踏出,人就已经在数里之外了。 第七百一十章 盘龙山上 目送着黎剑远去之后,林季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去多久,直至不远处有蛮族军队的斥候来小心探查时,才终于将他惊醒。 目光扫过,那斥候顿时两眼发黑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虽然林季没有取他的性命,但这天寒地冻的地界,半个时辰的昏迷便足矣让他命丧黄泉。 林季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胸口那微不可查的剑痕,脑海中回想着方才黎剑那轻描淡写,却又尽显狂热的一剑。 “舍神之后是舍身?” 他回想着黎剑方才那完全舍弃肉身,以元神对攻的样子。 “可我的剑影分明将他整个肉身笼罩,为何他最终却又毫发无损?” 林季琢磨着,却不得其解。 他能察觉到,这种偶有所得的感受是黎剑的赠与,黎剑将方才破开舍神剑的剑法教给了他,但又不是言传身教,只是打了个样。 沉吟许久,林季微微摇头。 “罢了,琢磨不透,也不知道他是何想法。” 云州边境的另一处。 黎剑的脚步缓缓停下,追上了逃到数十里之外的顾胜。 此时此刻,顾胜正与一人对峙,他显得如临大敌,乃至于即便看到黎剑来到了近处,却也仍旧不敢松懈。 在他对面,沈龙抱着自己的道器斩道,笑眯眯的打量着顾胜。 见到黎剑出现,他脸上的笑容稍稍收敛了些许。 “黎道友怎么有闲心为难我监天司同僚?莫不是打定主意要推进局势了?” “没有,只是见猎心喜。”黎剑低声应道,“林季身上有我三圣洞的剑法,想看看他练到了什么程度。” “那一剑之后,沈道友觉得如何?” “一般。” 沈龙并不意外。 “能从你口中听到一般二字已然不容易了,你说方云山也不过用了‘不错’而已。”沈龙摇头失笑。 黎剑却没笑,而是看着沈龙手中的大刀。 “这是斩道?” “是。” “这刀当年不是遗落北地了吗?”黎剑有些疑惑,“若是老夫没记错,该是天京秦家的族老秦征的道器,后来他只身闯北境被人重伤,道器遗落,苟延残喘而回。” “这我便不知道了,我得了消息这刀在蛮族巴氏的入道境巴鲁手中,于是走了趟极北。正好等着巴鲁那厮落单,就将他宰了,将刀抢了回来。” 说到这里,沈龙低笑道:“这蠢货也不知怎么想的,那巴鲁死到临头,还念叨着什么有人招惹了怒神,那人要来极北之类的屁话。性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惦记着他家的图腾神呢。” “图腾道便是如此,我等入道是天道之延续,而他们却只是图腾神的延续。”黎剑说着,又忍不住提醒道,“斩道是重器,若是秦家知道此刀落入道友手中,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嘿嘿。”沈龙咧嘴一笑,并不回应。 黎剑也不在意这些,他只是随口说起而已。 “老夫还要坐镇蛮军,这便先走一步了。”黎剑微微点头之后,转身就走。 而顾胜则颇为忌惮的看了一眼沈龙,然后才连忙跟上,生怕黎剑走快了将他落下。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沈龙目光中泛起几分讥讽。 “连当年的人圣也抵不过长生殿的诱惑吗?活得久真有那般好?”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人影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他已经落在了一位少年白的面前。 “哈哈哈,林道友!久违了!” “沈大人,你倒是来的好巧。” 京城,盘龙山上。 萧瑟的村落屋舍之间,一位老者穿着厚重的棉袄,双手合拢缩在袖子里,整个人蜷缩起来,看起来似是被冻得不轻。 但他却又偏偏坐在屋外,迎着寒风。 山风呼啸而过,老者似是察觉到的什么,突然扭头。 只见在上山处,那村落入口的牌坊下,又是一位老者现身。 “勉兄,好久不见了。” 勉帝略显污浊的眸子看着来人,微微点头,却不起身。 “竟然是让你来。秦征,你终究还是放弃了吗?” 此言一出,秦征脸上原本的笑意顿时凝滞住了。 秦勉自然能看出对方的难堪,但是却没有丝毫收敛,嗤笑道:“怎么,入道巅峰二百余年都找不到前路,你这秦家族老,终究还是被派出来跑腿了?” 听着秦勉不算和善的语气,秦征微微叹息一声,脚下快了两步来到近前。 “勉兄不必言语嘲讽,我已然认命了,就如勉兄一般。” “早在成为大秦的帝王时,老夫便认了。”秦勉回应道。 话音落下,他起身朝着山顶的深处走去。 秦征也不再开口,亦步亦趋的跟着。 很快的,两人来到了秦家的祖陵之外。 只见秦勉微微挥手,祖陵的石门便缓缓打开了,显露出其中阴森肃穆的景象。 千年来皇室先辈的诸多牌位由高到低排列着。 秦勉看向那他守了不知道多久的诸多牌位,脸上带着几分讥讽。 目光看向一旁,在祖墓的侧室,还有许多皇家亲眷的牌位,如皇后、妃子之类。 秦勉看了许久。 直至身后的秦征有些不耐烦的轻轻咳嗽了一声,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着什么急。” 秦勉应了一声,朝着祖陵深处走去。 兜兜转转之后,他带着秦征来到了最深处,一处上方透着光的大殿之中。 这大殿空荡荡的,唯独一缕光线由上而下,落在了正中央。 那是一座石台,丈许长宽,侧边雕印着飞龙腾空而起,而龙首皆飞跃至石台正中,形态各异。 而在看到那石台的瞬间,秦征的脸色就变得无比难看。 “七条龙。” 石台之上只剩七条石头环绕,从侧边去看,明显多出了两条龙的空位。 “丢了两条。”秦勉面色不改,“若不是如此,天京本家怎会让你亲自前来?想来他秦元也察觉到不对了吧。” 秦元便是秦家当代家主。 闻言,秦征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中对秦勉的不满。 “勉兄,丢了哪两条?” “扬州、襄州。” “海族之乱果然难以抵挡。”秦征轻叹一声,“襄州缘何会丢?太一门反了?” “襄州世家宗门被小小一个合欢宗搅得天翻地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话,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说话间的功夫,突然一声脆响。 秦勉与秦征猛地扭头,看向那九龙台。 然后,他们便看到一条石龙骤然粉碎,渣子落了一地。 “这?!”秦征扭头看向秦勉。 秦勉则轻叹一声。 “青州。”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一章 黑云劫 天空中阴云密布。 那阴雨并非积雨而成,兴许下方那城中的百姓看不真切,只当是黑云压境,心中还念叨着要收外面晾着的衣裳。 但城中的修士却都已经看到、听到那云中翻滚着的,嘶嚎着、哀鸣着的数之不尽的鬼物。 “这黑云劫,终究还是挡不住吗?”方云山双手负在背后,手指是不是拨弄着背上的剑鞘,语气显得有些萧瑟。 “阴地大开,又有梁城鬼王的鬼王域相助,这是集天时地利乃至于人和而成的黑云劫。”高群书面无表情的应道,“挡不住也没什么稀奇的。” 方云山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 “青州完了。” 在两人身旁,小道士天机双手手指交错着,结成道家手印,嘴中念叨不停。 “他在嘀咕什么?”方云山问道。 “太上救苦经。” “就如秃驴超度时念的大般若经一般?” “差不多吧。”高群书随口说道。 闻言,方云山又看向天机,见天机恰好念完一遍,松开了手势。 “念经超度真的有用吗?魂消魄散之后又去往何处?” “小道不知。” “不知念经有无用处,还是不知人死魂灭之后的去处?” “都不知道,此方天地大道崩坏已久,人死无处可去才有鬼,鬼不该汇聚为阴地,鬼也该有所去处。”天机说道。 方云山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向来不在意这些。 而与此同时,高群书又道:“所以才有梁城鬼王助司无命,完成这黑云劫的事情。他想要那先天道器生死簿,他想借先天大道给天下鬼物找个去处。这才是天大的功德,相比之下,区区青州的万万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高群书嘲讽似的抬头看天。 “功过相抵之下,他梁城鬼王还有天大的好处呢。” 说话间的功夫,天空中的乌云又阴沉了几分,变得几乎要将整座城池吞没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高群书嘴唇微微收紧面相显得有几分刻薄,若是仔细看去,还能看到他唇上的干裂。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身子腾空而起。 “与司无命斗智斗勇这么久,终究还是棋差一招。唉,拦不住了。”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天空中,一位身形干瘦的黑袍在阴云中显现出了身影,正是长生殿殿主司无命。 “退去吧,黑云劫已然吞噬三千六百万生灵,青州尚未被这黑云劫席卷的,只余不到一成地界.高群书,你们输了。”司无命低声说着,声音却清楚的传到了每个看到他身影的人的耳中。 “输?我等又不为大秦,何来输这一说?”高群书应道,“司尊,如今你们长生殿乱了几州了?” “襄州太一门内乱,三圣洞避世.扬州已然被海族压境,凭她南宫离梦还难以抵挡。”司无命依旧轻声细语,“这青州也快了。” “三州了啊.九龙台上该只剩六条石龙?” “青州之后,黑云劫会降临兖州,西北两州都不会幸免。” 闻言,高群书恍然。 “再加上云州蛮族之乱,天下九州的气运,一半都被你们搅乱.九龙台再也难以延续大秦与九州龙脉的关联!而等到那时,就该是你们出手的时候了吧。” 司无命没有回应,因为他感受到了高群书身上的战意。 他有些诧异。 “你想动手?为何?” “高某终究还是当了几天监天司司主的,不敢说这条性命都为天下苍生,但眼下一城百姓在此,总归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百姓失去性命,保不住青州,但下方这一城的百姓,我不能见死不救。” “远城是青州龙气汇聚之地,老朽可不能放过。” “哪州的府城不是龙气汇聚?司尊已然残害了青州生灵三千六百万,而这城中不过区区十余万人而已,烦请司尊高抬贵手。” “不行。” 嘭! 一声炸响骤然而起,天空中司无命那干瘦的黑袍身影如遭重击,倒飞而去。 紧接着,高群书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中持剑,毫不犹豫的将剑尖刺向司无命的胸口,就在即将刺中的下一瞬,两人的身影都同时消失不见。 天空中,黑云劫依旧。 城中的方云山和天机看到这一幕,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些许担忧。 “司无命成名已久,在道成境不知道沉浸了多少年,而高兄虽然也是道成,但连根基都不曾稳固,虽先发制人占了优势,可要想赢,恐怕.”天机有些紧张的说道。 方云山微微摇头。 “高大人只是拖着对方而已,心中没有战而胜之的念头,自然也就立于不败之地。同为道成,他即便不敌,但总归是能走的。” 听到这话,天机有些诧异。 “拖着对方?可是这黑云劫的关键又不在司无命身上,而是那藏在乌云中的梁城鬼王.” 说到这里,天机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颤抖。 “你你要出手,去闯那黑云劫?” 他看到了方云山身后的大道显化,那是一柄极不起眼的剑,似是还没有巴掌大小,悬浮在方云山身后,其上丁点光芒都没有。 “你怕什么?又不是让你去闯。”方云山看向天机。 “你你走了,谁来护着小道?小道才初入元神,可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这便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不过在去阻拦黑云劫之前,还得先跟这老东西过过招。” 方云山目光猛然扭转,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处房屋的屋顶上,一位老者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天机也看到了那不请自来的老者。 “梦仙宗宋苍!”天机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紧接着目光四处打量着,努力寻找着破绽。 “天机道友,不必看了,老夫还不曾出手呢,这不是梦。”宋苍笑眯眯的说道。 可还不等天机松一口气,他眼前突然变得亮了起来。 一切都还是青州府城远城的样子,可偏偏抬头去看,已是晴空万里。 那压境的黑云不见了。 宋苍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现在才是。” 而回应宋苍的,则是一道剑光。 那剑光将他的肉身直接碾碎,但是在下一瞬,他的身影又出现在了远处。 “方兄何必这般着急?”宋苍轻笑着。 “吃我一剑还能笑得出来?”方云山不屑,“看似毫发无损,可大道的碰撞却不会骗人。” 宋苍脸上的笑意收敛了。 “哼,战便战,老夫还怕了你不成!”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二章 你不要坏我名声就好 盛元四年,五月初一。 云州,漠城。 监天司府衙。 在府衙后宅的内院里,林季躺在竹制的躺椅上,双手搭在脑袋后面,双腿交叉一晃一晃的。 躺椅的旁边摆着一张桌子,桌上各类瓜果点心齐备,还有一壶茶水刚刚沏上,茶烟鸟鸟而起。 五月的云州,寒冷总算褪去了大半,迎着春日的暖阳,他整个人都显得蔫巴巴的。 在他身旁,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身白裙,手中捧着一枚苹果,小刀灵活的转动着,苹果皮落了一地也不见断掉。 就在苹果皮被削的干干净净的同时,林季懒洋洋的睁开眼睛。 “给我的?” 北霜没吱声,自顾自将削过的苹果放在了瓜果盘里。 “我不吃啊。” 白眼如约而至。 “你自己吃吧。”林季打了个呵欠,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走进小院的那位。 “林小弟倒是悠闲的紧,如今这般麻烦的局势,你身为游天官,竟然还有心思这般闲暇?” 一边说着,紫晴已然来到了近处。 北霜下意识想离开,既是为了让开位置,也是不想听两位监天司高层的谈话。 只是她刚刚起身就被紫晴按在了肩膀上,让她无法离开,只能有些局促的重新坐下。 紫晴则打量了林季两眼,笑道:“要是让陆姑娘和钟姑娘知道你又在外面沾花惹草,恐怕麻烦不会太小吧。” 一旁的北霜听到这话,脸上顿时泛起几分嫣红,低头不语。 林季则无奈道:“紫大人可不要乱说,林某与北霜姑娘清清白白,只是朋友而已。” “哦,是不是清清白白用不着向我解释。”紫晴随口调笑道,“留着以后向陆姑娘还有钟姑娘去说吧!” 林季无奈一笑,暗道,“你不要坏我名声就好。” “方才接到的消息,蛮族大军距离漠城还有三百里,按如今的态势,他们到漠城最多只要半个月。”紫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正色说道。 林季并不意外,这段时间整日听得都是战报,还没有捷报。 起初还能听到什么镇北军奋勇抵抗之类,加了一堆无用辞藻的消息。 到后来,传讯的似是没了心气,每日的战报都被简化为‘今日退十里’‘不敌,退二十里’之类了。 连主语宾语都懒得加上,似是笃定了看消息的人知道不敌的一定是镇北军一般。 “京州的消息呢?”林季又问道。 “没有消息。”紫晴摇头,“近来九州各处的局势都不算太好,长生殿的布置没那么简单,各州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乱了起来,朝廷自顾不暇。” “所以云州就被放弃了?” 紫晴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瓜果盘里那个刚削的苹果咬了一口。 北霜看了一眼,没吱声。 林季则低笑了两声,然后很快止住。… “前天收到的青州的消息,还有后续吗?”林季又问道,“青州的黑云劫,可有结果?” 紫晴点点头。 “有结果了,远城城破,城中百姓尽死,青州生灵涂炭,黑云劫已经将整个青州拿下,如今已然蔓延到兖州去了。” “这样啊,唉!高群书与方云山联手,都拦不住?” “长生殿殿主司无命亲临,还有副殿主宋苍也在.操控黑云劫的还是梁城鬼王。”紫晴摇头道,“这般阵势只是说起便让人心中畏惧,不会有入道境修士再去助拳,他们二人势单力薄,自然不敌。” “这几人都该死!”林季目光一冷,接着轻叹一声,道,“所以就这么简单的让青州也陷落了?长生殿这般的强势,将来还如何从他们手上争抢气运?” “宋苍被方云山重伤了,方云山也是找到了前路的巅峰入道,而且他还是顶尖剑修,梦仙宗的手段与他而言不过是笑话。” “宋苍.”听到这个名字,林季又想起了曾经的好友,如今不知所踪的那位太一门当代行走徐定天。 也不知道徐定天逃往何处去了,如今太一门自顾不暇,恐怕没时间去收拾他。 宋苍重伤,要夺舍他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抽得出空的。 “老徐的运气倒是挺好。”林季低声念叨着。 紫晴不清楚林季心中想的是什么,她看向林季的右臂。 “你这胳膊如何了?” “动不了手,别指望我。”林季想都不想便回应道,“我不过是懒得回京城去掺和京中的破事而已,在漠城也只是养伤,等伤好..亦或者漠城被攻破时,我便离开。” “方云山说的不错,你的确疲懒至极。” “多谢夸奖。” 紫晴白了林季一眼,又自顾自说道:“沉龙那厮与黎剑交手了,他不敌黎剑,却也没受伤,只是不得不退走。” “若是沉大人将黎剑赢了,我才觉得奇怪呢。”林季并不意外,“那日与他拼了一剑,他那舍身剑我至今都还未参透。” 紫晴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若是你我再不出手,前线镇北军便没了依靠,对方有两位入道境坐镇,气势正盛,连带着军中元神修士都心中胆怯,生怕被对方入道境盯上。” “虽说这种战局,按规矩来说,入道修士从来不会轻易出手,但终究不似以前只是试探,如今要分胜败了,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一鼓作气。” “近来的军心涣散节节败退,也有军中修士惜命的缘故。” “本就该惜命的。”林季说道,“镇北军扛到现在,已然尽力了,如今的败局,是大秦的视若无睹造成的。” 闻言,紫晴微微眯眼。 “所以你准备看着镇北军彻底被击败,乃至于漠城沦陷,然后再施施然离开?” “紫晴大人难道不是如此打算?”林季反问。 紫晴则不置可否,又道:“城中还留有数万百姓,你不管?” “早就让他们退走了,他们不走。” “多少人祖祖辈辈都在漠城,故土难离。” “那便陪着故土殉葬吧。”林季的语气变得冰冷起来,“林某不是圣人,好言也难劝该死的鬼,在离开云州时,林某便被九州龙脉剥离了气运,如今虽然领着监天司的差,但却是想走就走的自由身了。” 第七百一十三章 云净莲 看着林季那不似作伪的干脆模样,紫晴突然面露苦笑。 “你倒是干脆了,若是离开九州地界便能不再被气运桎梏,那我也能如你这般干脆。” 紫晴心中何尝不想放下这烂摊子,如今这局势从来都不是监天司的麻烦。 大秦朝廷在京州不管各处的纷乱,才有了如今的麻烦。 监天司向来是尽职尽责,但只凭监天司,又如何抵挡天下九州的大势。 “我从小便加入监天司,已经算不清有多少年了,如今我这入道后期的修为,也多有依靠监天司的龙脉气运,你想走就能走,我却不行。” 林季微微点头,静待下文。 他明白紫晴所说。 不只是她,沈龙,乃至于当初的高群书,如今的方云山,都是如此。 受了监天司气运的好处,便又被气运所桎梏。 大秦是九州正统,所以哪怕如今他们已经没了心思,但却不得不为大秦办事。 否则便是气运反噬,至于是修为跌落还是境界跌落,亦或者是别的后果。 总之,没有监天司的修士愿意去承受这种后果,尤其是三品以上的镇府官与游天官们。 他们承载的气运太多了。 所以才有高群书借镇妖塔,以九州妖魔之乱脱离监天司、才有后来方云山承受跌落境界的风险离去。 相比于这两位天纵之才,沈龙与紫晴,显然还是有些差距的,所以他们跳不出去。 而就在林季心中思忖的时候,紫晴终于再次开口。 “如今的镇北军群龙无首,才有我在这府衙中处理这些事情,但监天司从来都不是为了这些而存在的,军中的事与我等无关。” 林季从这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 “紫晴大人的意思是?” “圣火教。”紫晴说道,“等到蛮族大军压境的时候,我们三人前往极北云深谷,将圣火教灭了。” 林季瞳孔微缩。 “紫晴大人莫要说笑了,圣火教传承千年,仅凭我们三位入道境,如何灭的掉?” 此事对于林季来说倒是好事,他本就与秋茹君有过约定,要收拾圣火教。 但.他本就不打算履约了,大不了不要那先天道器就是了。 平白无故去招惹圣火教,特别是不知那秋茹君还有什么谋划,加之蛮族怒神的隐患,这个时候再去极北,实在是不算明智。 紫晴见林季拒绝的这么干脆,嘴角微微弯起,不屑道:“伱杀的了圣火教的二长老,如今却告诉我你不敢去灭了他家的传承?” “不敢去。”林季承认的很干脆,不该装的逼他坚决不装。 “你送秋茹君去极北的胆子呢?” “我若早知道那是方云山那厮的谋划,沈龙那王八蛋也在其中掺和着,我绝不会有此番北境之行。”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一旁,正是沈龙。 “原来在老弟口中,咱都成了王八蛋了。”沈龙咧嘴笑着。 林季横了他一眼,原本还准备在出言讽刺两句,但看到他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终究还是忍住了。 “黎剑伤的?” “是,那老东西差点将老子的脑袋削下来。”沈龙摇头,有些苦恼道,“三圣洞人圣果然是名不虚传,厉害的紧,我打不过。” 林季好奇道:“即便脑袋真的掉了,只要元神没灭,以你的能耐,按上便能再用了,缠着绷带作甚?” 沈龙神情一滞。 紫晴则在一旁不屑道:“与你一样,装装样子。” “这怎么能是装样子?黎剑也被伤了,虽然伤得不重.但他那跟班顾胜却惨了,一夺舍重生的残次入道境也敢叫嚣,魂消魄散,嘿!” 听到这话,林季与紫晴两人看向沈龙时都变得有些惊异。 “你以一敌二,还杀了一个之后,全身而退?”紫晴似是不认识沈龙了一般。 他印象里,沈龙能挡住黎剑便已经是修为不俗了,还以一敌二杀一个伤一个还逃了。 这未免就有些太夸张了。 “那倒没有,那顾大锤不敢插手,在旁边掠阵来着。”沈龙挠了挠头,说道,“当时我败相已显,自知难以敌过黎剑,恰好就看到了他。” “于是我装着要与黎剑拼命,大刀却落在了顾胜身上,那厮来不及反应当场身死,我也被黎剑一剑封喉,险些连脑袋都保不住。” 话音落下,沈龙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不说这些了,那黎剑虽然很强,但寿命无多,若是不突破道成,他肯定比我先死,打不过他老子也熬死他。” 沈龙又看向林季。 “你送秋茹君去了极北,想来对如今极北与云州之战的缘由也有些了解了吧?” “听说是圣火教想要让极北重新归入云州。”林季说道。 “正是如此,他们也存着心思,惦记着大秦被灭之后无主无序的九州气运,就如如今九州的各门各派一般。” “但我们却不能让他们得逞。”沈龙摇头道,“镇北军可以败,但圣火教却不能继续存在。” “为什么?”林季不懂。 一旁的紫晴则说道:“因为秋茹君回来了。” 林季还是不懂。 沈龙则低声道:“即便九州真的改换天罡,也不会有人希望再多出一个有道成境坐镇的势力了,遑论还是她秋茹君这斩断过北方龙脉,承受天大的反噬却还能活着的狠人。” “知道她是狠人,你们还放她回来?”林季诧异。 “这一码归一码。”沈龙摸了摸手上的斩道,讪笑两声,又道:“总而言之,极北可以重归云州,但圣火教却不能继续存在了。不然在秋茹君的带领下,这云州恐怕要多出一个如太一门一般的庞然大物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此事与你我何干?”林季不解道,“监天司若在,我等还是游天官,监天司不在了,我等都是自由身,多出一个势力少了一个势力,与我等有何干系?” 沈龙一时语塞。 紫晴则在旁边白了他一眼。 “早说过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无用,你还不信。” “我现在信了。”沈龙摊了摊手。 紫晴则冲着林季笑了笑。 “圣火教占据极北千年,你觉得他们教中的积累如何?” “这”林季眼中微亮。 紫晴则继续道:“在圣火教的积累中,有一种先天灵植叫做云净莲,云净莲的莲子可以助人重回先天,哪怕只是片刻,但也足够了。这是我与沈龙摆脱监天司气运桎梏的机会,我们想试试。” “这个消息从何而来?秋茹君说的?”林季问道。 “嗯,秋茹君说的。”沈龙在一旁帮腔道。 “事成之后,除了此物,圣火教千年积累五成归于你,如何?”紫晴盯着林季说道。 “容我再考虑考虑……”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四章 饺子 盛元四年,五月初九。 云州的天气愈发的晴朗,寒意分明才褪去不久,但如今却已经是晌午让人额头冒汗的光景了。 不过可惜的是,云州的百姓们却是无福消受这久寒之后难得的暖意了。 府衙,后院内宅。 宅院里,林季手中端着个盆子,不断搅拌着其中的馅料,阵阵带着些许腥膻的香味不断传出。 在一旁,摆在院中的桌子旁边,北霜将揉好的面团搓成长条形,再用刀一个一个切成小块。 而在北霜的身侧,则是沈龙穿着围裙,拿着擀面杖将小面团擀成一个个薄厚均匀的饺子皮。 唯独的闲人则是紫晴,他鸠占鹊巢躺在林季的躺椅上。 「我不喜欢吃羊肉。」她眼都不睁的说道。 「还有猪肉韭菜的。」 「我在南边吃到过莲菜馅的,那个好吃。」 林季抬起头,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在云州,上哪给你找莲菜?」 紫晴偏过头去,似是被林季的目光刺激到了,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不会下厨,此时闲着等吃还一直叨叨,即便是她自己也感到了几分过意不去。 好在就在这时,有人快步走进了小院之中。 来人是齐牧,紫晴的手下,第五境修士。 他本是紫晴在京中的文书副手,就如同郑立新与林季一般。 如今他暂领云州总捕一职。 按理来说,元神修士怎么也该领个游星亦或者掌令才是,但可惜他是被紫晴从京中叫到云州来的,本就是来背锅干活的。 什么官职并不重要,反正哪个位置麻烦事多,他便要填在哪里。 至于原本云州秦劲松手下那群人,如今已是死的死散的散了。 齐牧走进小院之后,先挨个冲着林季等人躬身行礼口称前辈大人,连北霜也没落下打了招呼之后,才快步来到紫晴面前。 「大人,城中百姓都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劝也劝不走。」 「那便不再去管,让他们跟漠城一起覆灭吧。」紫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倒不是她冷血无情,只是早在几天之前,她便让府衙中的修士们日夜劝说城中百姓离开,也言明了漠城守不住的事情。 大多数百姓们还是惜命的,连监天司都这么说,他们也不会真的头铁等死,早就带着身家细软离开了。 但总有故土难离的,要么是年纪大了不想走,要么是财产带不走,更多的是舍不得的名下的那些土地。 总而言之,如今的漠城已然失去了往日作为云州府城的繁华与喧嚣,将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听到紫晴的回答,齐牧并不觉得意外,又低声道:「镇北军的宋将军不久前找到我,说是要在城外安营扎寨,而且军中的修士有不少身受重伤,希望监天司能从库房中支援些。」 「镇北军在哪里扎营与监天司何干?」紫晴嗤笑一声,「至于镇北军中的修士?本就是以厚禄请去的,如今连伤药都没有,你当那些修士们还会留下?」 「这...」齐牧有些迟疑。 紫晴却摆手道:「若是不信,你只管去军中看看便明白了,如今镇北军中拢共还能剩下几位修士坐镇,其中元神修士又有几位?」 「你将库房中的东西给出去,转眼便要进了军中领头那几位的口袋。他们是陆南亭死后朝廷派来的,镇北军就算被灭了,他们也还有去处,这是在借机中饱私囊。」 「这...」 「别想这么多了,吃顿饺子,然后上路。」紫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齐牧坐下。 「三位大人在此,哪有下官的座。」齐牧连忙摇头,「我那里还有些公文,有云州各处同僚传来的,也有关于镇北军的,都须得及时处理。」 「处理个屁!他秦劲松在时,堆积了不知道多久的公事,也不见云州出什么大乱子,如今眼看着镇北军要被灭了,什么乱子能比这还大?」 说话的是沈龙,他放下擀面杖,掸了掸围裙上沾着的面粉,又看向林季。 「差不多了吧?」 「我来包。」林季端着馅料盆换过了沈龙,站在了案板前方,熟练的开始包饺子。 一边手上不停,他也顺便冲着齐牧笑了笑。 「齐先生不必拘束,当初林某在京中任掌令时,您也是常与我喝酒聊天的,怎么如今见了却这般拘谨?你也是整日与入道境打交道的人了,难不成我们三个还能为难于你?」 齐牧苦笑一声,终究还是坐下了。 「林大人说得轻巧。」 哪怕知道不会有事,但面对着监天司的三位游天官齐聚,这种无形的压力终究还是存在的。 很快的,沈龙便在院子里扛着大锅烧起了水。 这锅是从城中酒楼的后厨拆来的,一口锅足有二三十斤重,酒楼的人带不走也不想带,于是便便宜了府衙中的几位。 水烧开,恰逢饺子也包了数十个出来。 「北霜,下锅。」 「来了。」北霜应了一声,将在盘子里整齐码放的饺子端到锅旁,一个一个的下入。 等到下锅的饺子飘了起来,又过去了几分钟,一旁看着的紫晴才忍耐不住,伸手下锅捏了一只上来。 塞进嘴里,她面色一苦。 「羊肉的。」 「韭菜的还没包呢,没看馅还在这放着呢吗?」林季翻了个白眼,谁叫你那么猴急? 一通忙碌,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院中的几人围着桌子,一人一把椅子,各自端着醋碟。 而在桌上,几盘饺子也只剩下几个而已,都已经放凉了,大伙都不愿意下手。 「饺子的味道刚刚好,馅料调的不错。」紫晴放下醋碟,满意的夸奖着,但也不忘挑刺,「可惜没有莲菜的,美中不足。」 林季没搭理她。 一旁的沈龙则打了个嗝,揉了揉肚子。 「怎么,你还能吃撑了不成?」看到这一幕,紫晴嗤笑道。 沈龙摇头。 「那倒没有,再来十斤百斤我也吃得下,但那就不叫享受了,叫吃饱了撑的没事干。」 话音落下,沈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见状,林季与紫晴也一同站了起来。 「蛮子就在城外二十里,镇北军的军营都落在城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了,你们说今晚漠城还能守住吗?」 「守不住了。」林季摇头。 「那...走着?」沈龙挑眉。 「走吧。」林季点头。 话音落下,三位游天官各自对视一眼,几乎在同一时间不见了踪影。 第七百一十五章 让刀光飞一会 极北,寒风呼啸。 在天空中,三道人影一闪而过,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西北方向前行。 此时三人的下方,已经是一片冰雪覆盖,看不见半点生灵,连枯枝老树也没有半点痕迹。 入眼的一切都是白色,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这是一片单调到极点的,令人看到便心生茫然与畏惧的天地。 “这是北荒,即便在极北,这地界也算是最荒凉的地方了。”沉龙对林季说道,“其实以前这里不是这样的,但自从秋茹君冒天下之大不韪斩断北方龙脉之后,无论圣火教搬往何处,其方圆数百里都会化作这般景象。” “还有这种说法?”林季有些惊异,这种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所谓气运之说便是如此,分明缥缈虚幻难以琢磨,但偏偏又言之有物。”沉龙点头道,“圣火教便是遭了北方龙脉的报复,这是气运的报复,也可说是天谴。” 林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问道:“所以我们距离那云深谷已然不远了?” “就在前面,不远了。” 此时此刻,距离他们三人离开府衙,也不过过去了大半天而已。 入道境修士全凭周遭的天地灵气施展手段,只要肉身承受的住,不惧天空中的罡风,他们还能更快。 这也是林季少有的全速赶路,他平日里要么身边跟着修为不高的,要么便是自己总是不急不缓的。 片刻之后,沉龙率先停下了身形。 林季与紫晴跟着停下。 “怎么了?这就到了?”林季问道。 “嗯,已经到了。”沉龙指着前方的远处,在那漫天的雪白之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座高山被一分而二,一道狭长的山谷出现在三人眼前。 “那里就是云深谷,圣火教总坛所在。”沉龙说道,“圣火教四位入道境。大长老东尹川与四长老北君逸应该都在,二长老被你宰了,三长老叛教改名离南居士,多年不曾掺和圣火教之事,因此不必理会。” “所以是三打二。”林季嗤笑道,“若真是这么简单,你们二位入道后期还能这般谨慎?甚至不惜于分五成的圣火教宝物给我,只求请动我出手。” “错!”沉龙摇头。 林季一愣。 “怎么?” “不是圣火教宝物的五成,是我们三人所得的五成。” “前几天你不是这么说的。”林季无语至极,尤其是看到沉龙那闪躲的目光,他轻叹道,“林某本也不是为了所谓宝物而来,所以还有谁来助拳?” “不知道。” “?” “知道我们要来覆灭圣火教的人并不少,即便你不答应,我与紫晴也是要走着一遭的,所以就看谁胆子大了。”沉龙耸了耸肩,“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想要占便宜就得出力。” 一边说着,他取下了背后背着的大刀斩道。… “左右不会出太大岔子,来都来了,动手吧。” 话音落下,只见沉龙双手握住刀柄,整个人骤然膨胀了一圈。 “嚯!”林季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旁。 连紫晴也远离了些。 片刻之后,周遭的风雪化作了风暴,将沉龙卷入其中。 又是几个呼吸过去,一柄大刀虚影在他身后现身,接连天地,高处没入云端,几乎看不到尽头。 在狂风呼啸之间,沉龙中气十足的声音隐约传出。 “这一刀名为” “吃老子一刀!” 刀光瞬间冲破风暴,连带着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几乎将眼前的虚空都噼成了两半,刹那间便落在了远处那山谷之中。 一刀落下,狂风散去。 沉龙微微喘息着显露身形,而林季与紫晴也重新靠近他身旁。 林季始终看着那挨了这惊天一刀的山谷,等了两个呼吸,他有些诧异道:“怎么没动静?就算砍歪了也该有点动静啊。” 紫晴也同样诧:“确实不应该。” 沉龙则傲然一笑。 “哼,着急什么,让刀光飞一会!” 话音落下,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静静的看着远处的山谷。 不知道过去多久。 “那什么,沉大人,倒不是林某看不起您。”林季低声道,“只是这刀光飞的未免也太久了点吧?” 看着沉龙脸上逐渐浮现出的尴尬,林季则伸手摸了摸那漆黑的大刀斩道,又疑惑的捏了捏沉龙的胳膊。 “气血充盈,没毛病啊。”林季挠了挠头,不解道,“我还当沉大人的胳膊也如我一般,并非全盛,只是临时长出来充数的呢。” “噗。”紫晴在一旁没忍住。 沉龙脸上彻底挂不住了。 “哼,老子再来一刀。” 一声冷哼,他提起斩道便又要出手。 而就在这时,一股火光乍现。 起先只是一点火星闪过,就如白昼的萤火虫一般,在这漫天雪白中几乎难以发现。 但三人都是入道境,如何发现不了这点猫腻。 “嗯?!”林季心中勐地警铃大作。 “不好,退!” 其实不等他开口,紫晴与沉龙已经各自退开,他反而是最慢的那一个。 而就在三人分开的同时,方才他们所在的地方,那星火骤然爆炸,将周遭数百米的范围尽数笼罩。 这一切不过是转瞬而已。 而在那火光散去之后,那被席卷过的天空还是天空。 只是那片天空中,云彩没了,风雪也没了,一切都消失了,一切都显得那么空。 连带着本该长久的寒冷,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就像是有人将那片天空掏空了一般。 “圣火道。”紫晴低声说道。 沉龙与林季都不算意外,他们两人对于圣火从来都不算陌生。 打量了周遭片刻,见空无一人,沉龙不耐烦道:“圣火道入道,如今的圣火教中,除了被你们选中却还不曾入道的圣子圣女们,也只有你东尹川了。” 他将大刀扛在肩上,催促道:“来了便现身不好吗?装神弄鬼的,你老家就在这里,你能躲到哪去?”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远处山谷中,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然后又腾空而起。 “宵小而已,找死!” 第七百一十六章 以一敌二 正如沈龙所说的那般,此时此刻,在山谷外现身的,正是圣火教大长老,圣火教此时真正的掌权者,入道巅峰修士,东伊川。 也就是林季原本的目标,秋茹君口中必死的那位。 “这位口气不小,可看起来却没什么威势。”林季远远的打量着对方,又对身旁的紫晴笑道,“就是一干巴老头,除了圣火道恐怕有些麻烦之外,似是也没什么厉害的了。” 看似闲聊,但紫晴身为游天官,自然心思敏锐,如何听不出林季的弦外之音。 “你不想出手?” “我是觉得您与沈大人联手,这干巴老头只能引颈待戮,林某只需要为二位在一旁掠阵便是。”林季面色不改的说道。 紫晴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圣火教的四长老就交给你吧,你杀得了西虞山,那北君逸自然也不会是你的对手。” 话音落下,林季突然微微皱眉。 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霜。 此时他正在天空中,虽然不算高,但总有罡风掠过,所以他身周都是被灵气所阻隔的。 看似在风雪之中,其实根本不受影响。 因此,这突兀的白霜,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些,让他不注意都不行。 一旁的紫晴看到林季的注意力偏转,她轻笑道:“北君逸的道便是寒霜,其实极北的几位入道境的道,大多都跟极北的环境有着不少的关系。” “这林某倒是不觉得意外,那位西虞山便是寒冰道,将林某的胳膊都冻掉了一条,所以这寒霜道又有什么说法?” 紫晴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沈龙。 沈龙则咧嘴一笑。 “别看我,当年我给了姓北的一刀,那时的他连在我面前出手都做不到,若不是西虞山那厮全力纠缠,他早已成了我的刀下亡魂。”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想起了两年前,他送那位叫小英的修罗女去青城派时的事情了。 那时沈龙便说过,曾经与圣火教的两位入道境交手,以一敌二,伤了一位全身而退。 果然,能当上游天官的,都是些入道境之中的佼佼者,反而是他林季自己,刚晋级入道没几天就做了游天官,倒是像个凑数的。 就在林季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另一边的沈龙突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他已经去到了远处云深谷之外,林季只能看到他挥舞着那柄大刀朝着东伊川而去,然后一阵火光乍现,两人的身形都被火光所吞没,然后就再也看不真切了。 “东伊川不好对付,圣火道来源于第八境的净化之道,沈龙那莽夫若是单挑,恐怕会吃大亏。东伊川比之于黎剑还要棘手些,我去助他。” 紫晴身周飘扬起了一根丝带,环绕在她的身边,无风自动。 当初还京城,镇妖塔一事时,林季便见到过这一幕,只是那时他见识浅薄看不明白。 如今只是扫了一眼,他便知道,这丝带也是道器,而且他还能隐约间从其上感受到不小的威胁。 “至于旁边那位,就交给你了。” 话音落下,紫晴的身周灵气骤然迸发,她整个人都没入风雪之中,只剩下一抹丝带飘扬着。 而林季的目光也扭转,看向了身旁另一个方向的不远处。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中年男人,此时此刻,他正带着些许复杂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林季。 “北长老?”林季挑眉。 “是四长老。”北君逸回道。 “你姓北,如何不是北长老?” 北君逸微微摇头道:“林道友还是叫我四长老吧。” 林季想不明白对方为何坚持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毕竟是入道修士,林季还是决定尊重对方。 “林某身上这莫名的寒霜是北长老的手段吧?可这点寒霜想要林某的命,着实是有点难度。” “二长老死于你手,我自然也不是你的对手。”北君逸很坦然的说道。 林季心中警惕,脸上却不动声色。 “所以为何还敢这般堂而皇之的现身?林某的手段道友应该听说过的。” “是听说过,都说你的因果道诡谲之极,只要在你面前露过面被你捉到了自身因果,便再也逃不出你的追杀而且还有人猜测,兴许你还能借由因果施展些类似于诅咒之类的手段,总而言之,防不胜防。” 北君逸低笑着继续说道:“我常与极北与云州的诸多入道境修士交流,也知晓了不少九州中的消息。林季,不少道友都将你当成麻烦,生怕与你扯上半点关系,更不想与你为敌呢。” 类似的话林季在长生殿的入道境口中也听到过,不新鲜了。 “既然如此,不如林某与道友相安无事,等那边分出胜负,如何?”林季提议道,“反正你我的输赢也左右不了大局,等那边尘埃落定,道友还是全盛之身,要走要留也方便些。” “你这建议不错,但不必了。”北君逸躬身一礼,“为了圣火,教中已经谋划了太久,付出了太多,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总不能功亏一篑。” 闻言,林季有些不满道:“明知必败你还要出手?” “你的胳膊好了?”北君逸反问道。 林季神情一滞,脸上泛起些许阴沉。 “若是林某没看错,道友也才是入道初期。” “道图入道,仅限于此了。”北君逸轻叹道,“圣火是我唯一的希望。” “林某连入道后期的修士都不怕,北长老不怕丢了性命吗?” “色厉内荏,所以你胳膊还没好。” “林某并非全盛,但杀你也足够了。” “以一敌二也足够?” “足什么?!” 刹那间,林季的心中猛然泛起了一股抽离感。 并非是圣火之下的虚无,而是像是某种东西,亦或者是某种能力被抽走了一般。 而很快的,他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他感受到了寒冷,他身周护体的灵力不见了。 他环顾四周,天地间的灵气分明还在,却已经不被他的元神所引动。 他感到了些许疼痛,是胳膊上起了冻疮,寒霜所致。 入道境修士,胳膊上起冻疮。 玩笑一般,但林季却笑不出来。 因为在北君逸的身旁,又出现了另外一道身影。 第七百一十七章 以道破道 那是一位穿着白色素裙的女人,清冷的脸上古井无波。 她就突然现身,然后便静静的站在北君逸的身旁,目光在林季身上扫过片刻,然后又失去了兴趣。 “我正在修炼的关键时刻。”那女人平静的看着北君逸,“你该知道的,我不喜欢被人打扰。” 北君逸似是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冷漠态度,因此并不在意,而是抬手指向林季。 “他便是林季。” “哦?”那女人听到林季二字,似是来了几分兴趣,重新扭转目光。 而林季也毫不畏惧的与她对视着。 “道友何人?” “玉娘。”女人轻声道,“白玉娘。” “姓白?”林季瞳孔微缩。 与此同时,他突然感到体内灵力的凝滞,正当他准备催动道韵抵挡寒霜的时候,眼前突然变成了雾茫茫的一片。 “全是霜雾。” 林季一瞬间便洞悉了眼前景象的由来,他抬手一挥,想要将这些冰霜打散。 可是想象中引动天地灵气的动静却没有出现,而直至此时,林季才终于确定这不是错觉,他的元神之力,竟然真的与周遭天地间的灵气没了呼应。 “怎么会这样?”林季心中微惊,全然顾不上周遭寒霜与冰冷对肉身造成的伤害。 这些不过只是外伤,虽然片刻间他身上又红肿了几处,但根本无伤大雅。 重要的是,他身为入道境修士最强的手段,被莫名其妙的剥夺了。 “周遭的天地灵气分明还在,为何我引动不了?” 就在林季思忖的功夫,另一边的北君逸却不会给他机会了。 只见他单手掐诀,身后隐约泛起白雾,乃至于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其实寒霜道我也参悟不透,只是会些粗浅的手段而已。道图入道便是如此,全凭道图之上的感悟,除此之外我自己再想突破,却是千难万难。” 一边说着,北君逸掐诀的手骤然紧握。 “凝!” 刹那间,将林季笼罩其中的霜雾凝结成了无数锋锐的冰晶,然后朝着林季一拥而去。 咔嚓咔嚓 寒冰碎裂的脆响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北君逸身周寒霜道韵愈发的凝结,显然已经催动到了极致。 终于,足足十数个呼吸过去,他身周的道韵骤然散开,化作满天的寒霜。 而他则微微松了一口气。 “没了操控天地灵气的手段,他也不过是个厉害些的日游境而已。”北君逸看向身旁的白玉娘,“有你帮手,即便是这大名鼎鼎的林季也不过尔尔。” 白玉娘看着北君逸脸上的笑意,也不回应,只是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 北君逸一愣,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便看到了林季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双手抱胸长剑夹在其中,静静的看着他。 “神足通。”白玉娘的声音响起,“你们圣火教将他视为敌人,怎么连他擅长佛门六通都不知道?难不成长生殿不曾跟伱们通气?范缺折损在他手上时,关于他的手段便已经暴露了不少了。” 北君逸闻言,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知道归知道,但他却没想到已经被剥夺了入道境操控天地灵气之能,林季还是能轻而易举的施展出佛门的大神通。 与此同时,林季也再次开口,却是看向白玉娘。 “你是怎么做到的?周遭的天地灵气还在,我却难以操控,这几乎剥夺了入道境修士大半威能。” 林季想不明白,一时之间也有些忌惮不敢动手。 白玉娘却没有回应,只是看向北君逸。 “若是你的手段克制不了他的神足通,便自求多福吧。” 闻言,北君逸脸色微变,作为道图入道的修士,单打独斗他绝非是林季的对手。 可还不等他开口,他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危险传来,猛地回头,入眼的却是已经近在咫尺的长剑的剑尖。 北君逸大惊失色,此时躲闪已然来不及。 “玉娘救我!” 噌! 青釭剑上裹挟着的灵力刹那间消散了大半,原本威势极强的一剑,在这片刻间变得外强中干。 这一幕让林季眉头微皱,看向白玉娘。 而与此同时,北君逸也再次出手。 他身形一闪便躲过林季的长剑,身周的白雾再次凝结,紧接着骤然扩散至四面八方。 一时之间,林季的眼前只剩下雾茫茫的一片,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林季收剑,微微抿着嘴,感到了无比的棘手与麻烦。 这两位入道修士都只是入道前期而已,那北君逸更只是道图入道,不值一提。 他几番出手,对于林季来说都是不疼不痒,无论是那所谓寒霜道,亦或者是他本身元神的凝练程度,都远远不及林季。 这样的对手本该三两下收拾了,连蹦跶的机会都不给他留下的。 但偏偏多了个手段诡异的白玉娘。 “这霜雾连元神之力都有所阻碍吗?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了,肉身有些损伤也无伤大雅。” “虽然这北君逸的道与西虞山的如出一辙,但两者之间的威能却犹如天差地别,没什么好怕的。” 哪怕即便不是全盛,在片刻的试探之后,他也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拿下北君逸。 这是一个道图入道,无论是修为还是元神都不如自己的入道境。 但再加上个白玉娘,却让林季感到了无比的棘手。 “剥夺我的元神与周遭天地灵气的联系?这手段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不过缺点是不能长久维持,也不知道是她本身实力有限,还是这手段太过逆天,因此限制重重。” 方才林季出剑,便是察觉到周遭的天地灵气能够被重新操控着,只当是白玉娘到了极限。 谁曾想眼看着要将北君逸斩了的时候,那股诡异的阻隔感又一次出现,以至于再次让北君逸逃走,还留下了这一片霜雾。 林季心中思忖着破局之策。 “这阻隔灵气的手段多半是白玉娘的道,那便以大道对大道吧。”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在心念及此的瞬间,林季身后便显现出了大道虚影,那看不真切的太极阴阳鱼。 代表着功德与罪孽的金线与黑线泛着荧光,闪烁着萦绕在他身周,连带着双眼也变了颜色。 只是一个眨眼,他便看到了方才北君逸留下的因果。 “这一次,看你还怎么逃。” 有没阳了的小伙伴啊,周围的亲朋好好友好多都阳了,瑟瑟发抖中 哪天若是没请假便断更了,大家不要奇怪,可能作者菌也阳了~~ (本章完) 第七百一十八章 帮手 在距离霜雾不远处的地方,北君逸微微松了一口气。 略带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后方,见林季还被霜雾困着,他又看向身旁依旧面无表情的白玉娘。 「玉娘,此人难缠,恐怕得你我合力才能将他拿下。」 「为何?」白玉娘问道。 北君逸一愣,还能为什么,他不是对手啊。 白玉娘似是看穿了北君逸的心思,她又道:「你死与不死,圣火教存在与否,与我何干?」 「这...」北君逸忍不住皱起眉头。 虽然早知道白玉娘便是这性子,但在大敌当前的关口却还是这般,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 「你是我妻子,难不成你要眼睁睁看着我被那林季斩杀?教中谋划了这么多年,连你也有几分心思在教主的净化大道之上,若是此番落败,谋划成空,这么多年的心血...」 咚咚! 北君逸的话还没说话,他却莫名听到了沉重的两声心跳。 下一瞬,他只觉得自己的五感变得无限灵敏,连带着元神都清晰了几分。 他只是用肉眼去看,却能看到自己体内灵力的流转,甚至看得到血肉,看得到筋骨。 这种极其诡异的感受让他心中泛起了不安,而只是一个呼吸不到,他又看到自己身周出现了一些泛着荧光的线条。 金色的,黑色的线条相互辉映着,其中有一条黑线从身周连绵着向后,没入身后的霜雾之中。 下一刻,北君逸突然感受到了极端的恐惧,心中的灵觉前所未有的灵敏,那是大难临头前的预兆。 「不好!」 他刚刚有所反应,一柄长剑便已经从他的后背没入,又从胸膛穿透而出,鲜血四溅,却在这冰天雪地中,还不等落下就凝成了霜。 另一边的白玉娘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眉头微微皱起,看着那穿透了自己丈夫胸膛的剑锋,目光又越过丈夫的身影,看向他身后林季那冰冷的眸子。 她眼睁睁看着北君逸的心脉被剑锋阶段,体内五脏六腑被狂暴的灵力搅的稀碎,看着肉身失去活力,元神离体而出,又被林季抓在手中。 「我杀他,你为何不帮?」林季的声音响起,一边说着,他又将北君逸的元神碾碎。 他身后的大道虚影凝实了些许,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这北君逸的实力的确不值一提,连带着斩了他的收获,也远不如之前的西虞山。 「我为何要帮?他死是实力不济。」白玉娘说道。 林季皱眉道:「他不是你丈夫吗?」 「那又如何?」白玉娘摇头道,「若是你能助我参悟圣火,委身于你也无所谓,左右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万幸这皮囊还算好看,有些用处。」 这番言论让林季一时之间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原本想着先杀一个,再对付白玉娘这看起来就麻烦的。 可此时此刻,对方却连丁点动手的心思都没有,甚至就眼睁睁看着北君逸魂消魄散。 轰隆隆...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林季忍不住看去,却看到沈龙的身影倒飞而出,然后被一阵火光吞没。 一条丝带没入火光之中,将沈龙救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林季心中暗暗震惊。 沈龙与紫晴都是入道后期修士,竟然被东伊川一个人打得节节败退。 与此同时,白玉娘又道:「这边的输赢无关紧要,北君逸死与不死也无关紧要,那边才是关键。」 话音落下,白玉娘深深的看了林季 一眼,似是想要将他的样貌彻底记下,随后又脚步轻点,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就如她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 林季也没有阻拦,任由对方离去。 「是天京城白家吗?」林季心中还带着些许疑惑。 ...... 云深谷外。 「呼...呼...」 沈龙面色凝重,不住的喘着粗气。 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狼狈过了,哪怕不久前面对黎剑,他也只是打不过,但想走总是能走的。 而眼前这位... 「监天司游天官,不过如此。」东伊川面无表情的悬立于半空中,看着下方的紫晴和沈龙,嘴角噙着些许讥讽,「若是你们只有这点本事,还是自行离开吧,老夫懒得杀你们。」 「呸!你有那个本事杀我们吗?还懒得杀?」沈龙嗤笑一声,提着大刀又想上前。 可是刚有动作,紫晴的丝带便拦在了他身前。 「你再去也不会有结果,只会徒增新伤。这老东西的圣火道已臻化境,终究是多年钻研,秋茹君留下的圣火宛如道成境的道图一般。」紫晴轻叹道,「他不是简单的入道巅峰。」 「那怎么办?连他这关都过不了,你我还如何摆脱九州气运的桎梏?难不成你愿意从此都只是入道后期,再难寸进?」沈龙语气重了些。 紫晴不以为意。 「叫帮手吧。」 「现在就叫?那分赃时可不好说了...」沈龙有些迟疑,回头看了一眼林季的方向,「那小子倒是干脆利落,北君逸已经被他宰了。」 沈龙收回目光。 「现在让人来帮,我倒是无所谓,那小子最后的收获恐怕不会太多,万一他不满意?」 「那便让他不满意吧。」紫晴轻笑道,「不然你去让他来帮?」 「不必,您二位还有什么后手赶紧用。」是林季的声音在二人耳旁响起。 方才他们两人的对话并未收敛声音,本就有说给林季听的意思。 听到林季的话,沈龙咧嘴一笑。 「你小子事后可别怪我们不仗义。」 「自然不会。」 沈龙点点头。 紫晴轻笑一声,看向东伊川。 「老东西,你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闻言,东伊川脸上没有丁点意外。 「在圣火道面前,多一人与少一人也没什么差别。」 「呵,最好是如此。」紫晴挑了挑眉。 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漫天风雪的北荒突然改天换地。 天变成了明艳的蓝色,周遭泛起了粉色的氤氲。 银铃般的娇笑声在天地间回荡起来,声声入耳,让人只是听了便神情恍惚。 「嘻嘻嘻,紫晴妹妹真是要强,非要事不可为才让姐姐出手。」 第七百一十九章 青丘妖王 当轻快的笑声响起的瞬间,一直冷漠的东伊川的脸上终于浮现起些许意外。 「青丘...」他下意识的开口,可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已经被阴影所笼罩。 他抬头,看到一只巨大的爪子遮天蔽日,如泰山压顶而来。 他想逃,却发现周遭的空间已经被禁锢,那爪子分明还未彻底落下,但那可怖的威压已然将周遭彻底封禁,连带着他抬手都变得困难,遑论脱逃。 眨眼间的功夫,狐狸爪子便已经将东伊川的身躯彻底盖住,继而趋势不减,直接将云深谷的入口碾碎了大半。 不远处,紫晴长舒一口气。 「果然还是妖族干脆些,肉身碾压。」 「怎么是青丘狐族?那是哪位妖王?」沈龙还有些茫然,「我当你请帮手,该请云州门派势力的入道修士,怎么请来的是青丘妖族?」 「云州势力尽是些废物,蛮族打进自家门口了都不管,多半暗中早跟圣火教有了关联,请他们来徒增麻烦,还不如妖族的干脆些。」 顿了顿,紫晴低声道:「她是胡香秀。」 「是她?她不是在天京吗?怎么此时会在云州?」沈龙一惊。 「妖王巅峰,想去哪便去哪,你管得着吗?」紫晴白了他一眼。 「呃,倒也是。」沈龙语塞。 与此同时,在云深谷之外,一只足有接近百米身长的七尾妖狐终于彻底现身,它身上火红色的皮毛油亮鲜艳,在粉色氤氲气息之下,显得尤为灵动。 「呵呵,你这小子倒是滑溜得很,可惜若是当年秋茹君当面,这净化之道已然要将奴家抹去大半了,而你还差得远。」 胡香秀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巨大的妖狐抬起了爪子,下面只剩下一片碎石,不见东伊川的身影。 一道火光在胡香秀的爪子上缓缓燃烧着,那狐狸脸上却带着人性化的不屑,轻轻吹了一口气,火光便直接被吹得一干二净。 「元神之力供养的圣火,一旦被奴家的肉身抗住那所谓净化的力量,便连丁点疼痛都不曾有了,真是无趣。」 不远处,东伊川终于再次现身,身上的长袍已经破破烂烂,脸上还残留着些许血迹。 「孽畜!我圣火教自忖对你青丘谷敬而远之,难不成你这妖族非要与我圣火教为敌?现在退去,我还当你不曾来过。」 话音落下,东伊川便紧盯着胡香秀,等待着她的回答。 而胡香秀的回答也很简单。 只见那体型庞然的妖狐突然一分为三,然后在东伊川的注视中消失不见。 「在幻境之中,你看到的,真的是你看到的吗?」 一只巨爪凭空出现在东伊川身后,却只是爪子,不见狐妖本尊。 「哼!冥顽不灵的畜生。」 东伊川似是早有预料,回身大手一挥,火光瞬间将那巨爪包裹,只是一瞬,巨爪就彻底被湮灭。 「假的便是假的,老夫无须看穿你这幻境。」 「嘻嘻,你才活了几个年头,奴家今年一千三百二十四岁,尚且芳华正茂,正是青春烂漫的时候。你个三百岁的小屁孩怎敢自称老夫?」 「老夫活了四百多年!」 「那也是小屁孩!」 周遭的粉色气息骤然膨胀起来朝着东伊川侵袭而去。 而东伊川也丝毫不惧,一声冷哼之后,他元神之力暴涨,又紧接着化作圣火将自己包裹起来。 「秋茹君若是见了你这般用她的大道,恐怕要从地下爬出来取你这不肖徒儿的性命。」 「哼!」东伊川对对方的嘲讽充耳不闻。 他一 身的本事都在圣火之上,若是面对人族修士,这本是道成境大道的圣火便足以他立于不败之地。 一般的入道境可不敢领略圣火的犀利,这是能直接将存在抹去的力量。 但面对妖族,尤其是大名鼎鼎的青丘狐族,东伊川却终于感受到了几分憋屈。 妖族除却本身天赋,一身的实力全靠肉身,妖王境以肉身对抗入道境修士的大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而他东伊川终究还不是道成,只是入道。 「嘻嘻,你维持圣火须得元神之力,你还能撑多久?」胡香秀不急不缓,在幻境中看不见她,却又处处传来她的声音。 「等你力竭之时,便是你身死之时。」 「哼!这点损耗,老夫三五年总是能撑住的。」 「吹牛!」 「是不是吹牛请妖王自己试试吧。」 「你...那就三五年吧,弄不死你,膈应死你也无所谓。三五年后,也不知道你圣火教还在不在,你的辛苦谋划会不会被别人摘了桃子。」 银铃般的笑声响起又落下,东伊川的脸色已经彻底变得难看,因为正如胡香秀所说,他是不愿意拖下去的。 但偏偏,话音落下之后,胡香秀便再也没了动静。 局面一时之间僵持了下来。 ...... 云深谷外不远处,林季愣愣的听完那边两人的对话,脸上泛起了几分诧异。 「这算个怎么回事?那狐媚子真要拖个三五年?」 难不成他还得在这等上三五年? 如果不出意外,这会云州已经被蛮子攻下来了,之后事情怎么发展都还没个说法,哪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要不二位在这等着?林某想起京中还有要事,要先回去处理了。」 沈龙瞥了林季一眼,脸上泛起几分无语,没搭茬。 紫晴则失笑道:「若是她胡香秀真有这耐心就好了,无须三五年,片刻之后便能分出胜负。」 「哦?可看此时的形势,那东伊川的圣火道厉害,那位妖狐好像有些束手无策啊。」 闻言,紫晴则看向沈龙。 沈龙咧嘴一笑。 「束手无策?那是因为老子没出手。」 只见沈龙双手持刀,身后又浮现出他的大刀虚影。 而这一次,他那漆黑的大刀斩道之上,却闪烁起了诡异的纹路。 林季不认得那纹路的来历,却只是看见,就心中感受到了几分不安。 「这是...」 「所谓斩道,可不是说说而已。」 话音落下,沈龙已经提着大刀朝着那狐妖幻境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七百二十章 天大的误会 当沈龙靠近云深谷的时候,那笼罩了大片天地的狐妖幻境突然开了个口子,仿佛早就为他准备着一般。 “小弟弟要小心些,你那大刀厉害,可别伤着姐姐。” “姐姐放心,老子我肯定伤不到你!”沈龙想都不想便回答道。 紧接着,他就已经出现在了东伊川的身前。 没有一句废话,大刀便已经跟东伊川身周的圣火碰撞在一处。 见状,东伊川冷笑一声,正想说沈龙不自量力。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圣火竟然莫名的被那刀刃消弭! 往常只有他的圣火去消弭旁物,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圣火也有此一遭了? “这是斩道!”东伊川终于看出了那大刀的端倪,一瞬间脸色大变。 “这刀怎么变成这副模样,这刀怎么在你手中?!” 道器斩道,无道不斩。 这柄道器如今或许名声不显,但是在东伊川这等活了数百年的老东西眼中,却是十足的明白这大刀的厉害。 这刀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一位道成境修士的佩刀,那道成境陨落之后,这刀就变成了道图,蕴含着道成境大道的道图。 此刀无物不斩,而在入道境修士手中,便会用它来斩敌人的道,遑论你的手段如何诡异,有这一刀在手,只需要一刀下去便能破解。 东伊川终于坚持不住了,他不敢再干耗下去,连忙抽身退开。 只是刚退了两步,沈龙便又一次欺身而上。 那原本无往不利的火光在漆黑大刀的刀刃之下,连片刻都坚持不住就消散不见,连带着持刀的沈龙也变得肆无忌惮。 眼看着那刀刃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东伊川突然站在原地不动,任由沈龙接近。 “想不到监天司如此决然,放任云州不管,也要灭了我圣火教。” 一边说着,东伊川长叹一声,眼中冒起了些许火光。 而与此同时,沈龙的大刀也狠狠落在了东伊川的头上。 刀刃毫无阻隔的落下,将东伊川一分为二。 但紧接着沈龙就发现,东伊川整个人都化作了圣火,消失不见。 除此之外,大刀斩道之上,也诡异的沾染了些许没有熄灭的火光。 火光是圣火,是大道的具现。 而斩道之上,沾染了旁人的大道,还无法消弭,不会熄灭。 这等诡异,让沈龙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微缩,抬头看天。 然后他便看到天重新变成了先前风雪覆盖的模样,周遭粉红色的氤氲已经消散不见了。 紧接着,他又看到一只巨大的妖狐朝着远方遁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寒风中,胡香秀的声音缓缓落入他的耳中。 “这老疯子,果然是没几天活头了,这般的不要命!早说有这般拼命手段,奴家不就不动手了嘛!” “该死的老货,祝你全家死光!” 胡香秀的声音随着寒风渐渐消散,她的身影也越去越远。 终于,沈龙又一次看到了东伊川。 那是天空中隐约间的一双眼睛,只是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瞳孔变成了火光。 但沈龙一眼便知道,那是东伊川的眼睛。 沈龙笑了,笑声中带着几分尴尬。 “道友原来连丁点回头路都不曾留下吗?非要做到这种程度?” 东伊川的声音响起,一如先前的胡香秀一般,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老夫不想让斩道坏了老夫的道行,真让你砍中一刀都是天大的损失.”东伊川的语气中多出了些许丧气,“终究不是自己的道,无法如臂使指。” 沈龙轻叹一声,抬腿就想退去,可还不等有所动作,便感受到周遭的天地已经被封锁,是东伊川的元神之力。 他明白,自己一旦有所动作,便将遭受到对方的雷霆一击。 道成境的雷霆一击! “以身合道!丁点准备都没有,等到你合道失败,便将化作圣火的一部分,这四百年的修为一朝散尽,这又是何苦呢?”沈龙苦笑着说道。 所以说有本事的入道境修士难杀,有这种拼命的手段保底,谁敢轻易动杀心。 也就是如林季那小子的因果道诡异让人防不胜防;或者对手是些道图入道的废物,连以身合道都做不到;亦或者是长生殿那些夺舍重生的蠢货长生使,才能轻易斩杀而无须顾及。 因为他们终归是有瑕疵的入道。 而似东伊川这等入道境巅峰,一旦以身合道,在其失败之前,他便是道成境。 此时此刻他之所以不出手,只是心中还存着那可悲的些许希望而已。 此番他若是以身合道成功,从此圣火道便要易主,他就将成为真正的道成境修士。 希望虽然渺茫,但终究还是希望。 沈龙很清楚,此时此刻自己但凡敢有丁点动静,便要迎来东伊川的雷霆一击,来自于道成境修士,真正要命的一击。 想到这里,沈龙回头看向来的方向,想从两位同僚那里想想办法。 然后他就看到极远处一男一女正背对着他,头也不回的越去越远。 那形态,与先前胡香秀离开时一般无二。 沈龙面色一沉。 “吗的,真特么怂。不是不让你们走,倒是打声招呼再走啊。” “老子看不起你们。” 一边念叨着,沈龙又抬头看向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 “道友此时正是关键时刻,不如让在下先走,道友留下专心突破?” “不行。” 沈龙面色一苦。 “在下也是不想留在这里让道友分心。” “不行。”顿了顿,东伊川解释道,“老夫因你而不得不以身合道,若老夫只是入道后期,此时已经在跟你拼命,可老夫是入道巅峰,这才有那道成境的一线生机。” “所以更不能放你离去。” “这是什么说法?”沈龙无奈道。 东伊川轻叹一声。 “老夫若是失败,临死之前,总要拉个垫背的,不然心里空落落的。” “你将老夫逼到如今境地,你当老夫心中不后悔吗?早知道你那些盟友见势不妙便逃走,老夫施展些厉害手段吓唬吓唬你们就是了!” 东伊川的语气猛然激烈。 “谁知道你们这群废物,三位入道境中的佼佼者,一位巅峰妖王,竟然见势不妙就逃了?既然要逃,又为何一开始便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沈龙欲哭无泪,说不出话来。 他从东伊川激烈愤慨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委屈。 合着你这以身合道,是被吓出来的啊。 真是天大的误会。 第七百二十一章 救人 云深谷远处。 林季与紫晴停下了逃命的脚步,对视一眼,各自都看到对方眼中余下的惊恐。 “那老东西真是果决,一言不合便以身合道,今日他必死无疑。”林季带着几分惊叹说道,“林某也是体验过这等手段的,只是须臾之间便少了二百年寿元,那老东西是入道境巅峰.紫晴大人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当初林季斩白玉娇寿元,用的便是以身合道的手段。 大抵就是强行催动大道的力量,乃至于超出自己的理解,以获得远超自己实力的威能。 而结果,无非就是对大道的理解更进一步,成为道成境修士;亦或者被大道反噬,成为大道的一部分。 一般来说,大概率是后者。 “不知道。”此时的紫晴也有些手足无措,“我们本没有必杀那东伊川的心思,一位入道境巅峰,谁敢说能一定取他的性命?按理来说,见势不妙他想逃谁都拦不住,谁曾想这老匹夫竟然不跑.” 紫晴苦笑一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林季则赞叹道:“该说不愧是圣火教的掌权者,这份果决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份护教之心也令人敬佩。反正易位相处,林某是断然要逃命的。” “所以才奇怪。”紫晴却微微摇头道,“沈龙曾经与圣火教打过不少交道,也打听过东伊川其人。按理来说,他不该这般顽抗的,三位入道境中的强者,一位巅峰妖王,他凭什么不知难而退?” 林季笑道:“他总不能是被吓得吧?” 此言一出,林季与紫晴又对视了一眼。 “巅峰妖王的狐妖幻境,硬抗他圣火道的妖族肉身,再加上沈龙的道器斩道,还有你我在一旁掠阵.他想完好无缺的脱身还真不容易,他不知道他若是想逃,我们不会拦着,会放他离去?”紫晴震惊道。 “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你们的情报有误,这老匹夫真是性格刚烈之人呢?” “不应该吧!这老匹夫隐藏的这么深?” “不管他是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原因,现在都不是关键。”林季有些头痛的道,“沈大人可还被留在那边呢,咱们该怎么办?” “看姓沈的运气如何了。”紫晴微微摇头,“此时东伊川不出手,便是存着侥幸道成的心思,一旦他失败,沈龙必然要给他陪葬。” “所以沈大人就这么完蛋了?” “若是你我不出手,那他必死无疑。” 闻言,林季长舒一口气,道:“所以紫晴大人要救沈大人?” “是我俩约定才有此番圣火教之行,总不能见死不救。”紫晴看向林季,“林大人要出手吗?” 林季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同为游天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位去死。” 紫晴嘴角微微弯起。 “那回去?” 林季点头。 “回去。” 毕竟还不是真正的道成,毕竟东伊川还被以身合道牵扯着,总是有些机会的。 风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停歇了。 天空已经昏暗下来,却并非是太阳落山的昏暗,而是在云深谷的上方,那遮天蔽日的乌云,让整片天地都变得阴暗无比。 在那乌云之中,有电闪雷鸣掠过,将天地照亮一瞬。 “那便是道成境的天劫吗?”沈龙好奇的抬头看天。 “不知道。”东伊川应了一声。 此时的东伊川已经不再是一双眼睛,他的身形就在半空中,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浑身上下的燃着银白色的火焰。 相比于之前他操控的所谓圣火,或许此时那银白色的火焰,才是净化之道真正的样子。 “当年教主还在时,净化之道便是此时我身周这般,只要她想,一个念头便能将任何事物抹去。老夫曾亲眼见过教主去了蛮族,一抬手便是三位蛮族入道被抹去,连渣子都不曾剩下。” “哦?秋茹君还与蛮族有过争端?”沈龙从未听说这事。 东伊川轻声道:“不然你当为何蛮族对我圣火教言听计从?这是当年教主与怒神的约定。怒神是天人,已然没了喜怒哀乐,但终究是出身蛮族。” “他不能插手蛮族之事,于是便请求教主对蛮族照看一二。”东伊川低头看向沈龙,“而哪怕教主已经离开几百年,这承诺我圣火教也不曾违背过半点。” 听到这话,沈龙脸上泛起了几分嘲讽。 怒神就在极北,你圣火教倒是敢反悔? 但无论心中如何的不屑,沈龙都没有表现出来。 他身周的气势缓缓升腾,元神之力扩散四周引动着周遭的天地灵气,连带着天空中的乌云似乎都开始偏移。 感受到下方的动静,东伊川低下头俯视沈龙。 “老夫不杀你,你还敢动手送死?” “你无论成败都要取我性命,我为何不能先发制人?” 闻言,东伊川脸上泛起了几分讥讽。 “此时此刻,老夫便是道成,要杀你.” 他的话音还不曾说完就被打断,因为一道黑影从远方急速而来,刹那之间便已经到了他的上方。 此时他才终于看清,那是紫晴的丝带。 那丝带看起来软绵绵的,但东伊川却不愿硬接,他能感受到其上所蕴含的威胁,也明了游天官紫晴,与她手中这道器丝带的来历。 “古往今来,能在全盛时将自身大道化作道器的人物实在不算太多,紫晴道友.既然已经遁走为何还要回来?” 话音落下,只见东伊川一抬手,半透明的手上,银白色的火焰骤然炸裂,将自己的上方彻底笼罩。 恰逢那丝带落下。 在丝带与净化之道化作的火焰碰触的一瞬间,丝带莫名的消失了一截,而对于东伊川的攻势,也自然而然的化作了虚无。 “莫不是以为在道成境面前,区区入道的手段还能奏效不成?” 远处,紫晴面色一白,一口鲜血从嘴角流下,身周的气势也萎靡了些。 “道成境的手段果然难以匹敌,林大人,看你了。” 话音落下,紫晴前行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而她身旁的林季则去势不减。 在越过紫晴之后,林季突然一分为二。 他的肉身停滞在了原处,泛着金光的元神脱体而出。 一柄巨剑虚影在元神之后显现。 “舍神剑!”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二章 道成天劫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巨剑虚影直奔东伊川而去。 虽是虚影,却仍旧卷起了狂风,吹得在场几人身上的衣物猎猎作响。 而首当其冲的东伊川却冷笑了一声。 “拿元神剑法来对付老夫?林季,你区区入道前期,也想与老夫比拼元神的手段?” 只见东伊川身上突然光芒大放,那金光比之于林季的元神身周的金光要浓烈灿烂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是合道状态下的修士元神,也是道成境的元神。 那本该无往不利的庞然巨剑,属于三圣洞人圣顶尖传承的舍神剑,在东伊川那道成境元神面前,终于失去了它本该拥有的威能。 在众人眼中,只见东伊川毫不抵挡,任由那巨剑虚影落在自己身上,然后便是巨剑骤然崩塌,而他却毫发无损。 “哈哈,可笑什么?!” 东伊川嘲讽之语还未出口,心中突然泛起无比惊惧。 他想都不想便抽身而退,与此同时顺势低头看去。然后他便看到了那通体漆黑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大刀直奔自己而来。 东伊川脸色骤变。 在场的三位入道,唯一让他真正忌惮的便是沈龙,或者说,是沈龙手上那柄道器斩道。 “沈龙!你找死!”东伊川惊叫出声。 没办法,实在是太近了。 无论是先前紫晴还是林季的手段,都是在极远的距离施展,虽然威势不减,但终究留给东伊川了准备的时间。 而他一直防备着的沈龙就在自己的下方,先前始终防备着,沈龙自然不敢出手。 可方才紫晴与林季的接连进攻让东伊川稍有分心,而此时此刻,便是沈龙抓住了这个机会。 “老子动不动手都是死,你说这废话作甚?!” 只见沈龙狞笑着,毫无花里胡哨的一刀,狠狠的砍中了已经半透明化的东伊川。 一刀落下,刀刃却在东伊川身周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下了。 那是净化之道的白色火焰在与斩道纠缠着,抵挡着。 能看到白色火焰在不停的侵蚀着斩道,试图将之彻底抹去,而斩道之上的黑色光芒也在不断消弭着净化的力量。 一时之间,东伊川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此时此刻他虽然还未受到伤害,甚至于净化之道还占据了上风。 但.他还在以身合道的状态中,他已然感到了头顶上那道成境天劫的威压,他的脑海中早就多出了无数玄之又玄,他无法理解又必须理解的东西。 这是他的道成之路,是绝不可分心之路。 而此时此刻,沈龙一柄大刀斩道,就已经让他分心了大半。 再这么下去,哪怕他将沈龙宰了,哪怕他留下远处那两位虎视眈眈的游天官,他的结局也是必死无疑。 “沈龙,伱当真要与老夫同归于尽?!” 沈龙脸上的狞笑更甚几分。 “不然呢?东伊川,你给老子说个章程出来?” “你此时遁走,老夫绝不杀你,老夫以道心起誓!” 不等沈龙回应,东伊川又连忙道:“不只是你,此番无论老夫合道成败,将来都绝不为难你等三人!” 这誓言连远处的林季与紫晴都顾了进去,东伊川是真的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不得不退让了。 沈龙迟疑了片刻,下意识回头,看向已经靠近了些的两位同僚。 他看到紫晴微微点头,又看向林季。 “跑啊,等什么呢?”林季则要干脆许多。 闻言,沈龙再也没有犹豫,怒吼一声抽回了斩道。 在斩道与圣火愤慨的瞬间,他原本魁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了下去,片刻之后又恢复了原状。 而在他朝着林季与紫晴赶去的同时,他脸上多出了几条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了几分。 看到这一幕,林季了然。 等沈龙来到近前,他说道:“沈大人这斩道也要消耗寿命?” “多亏二位援手。”沈龙先是将大刀背在身后拱手一礼,然后点头道,“这斩道的第一任主人是曾经的一位道成境大能,相当于道成境的道图,我催动它的威能,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沈龙苦笑道:“这斩道的上一任主人是秦家族老秦征,他便是因为这柄大刀的反噬,本来天纵奇才的他,终其一生也难以道成,那位可是七劫入道。” “有得便有失,其中的分寸你自己要把握着。”紫晴提醒了一句。 沈龙点点头,回身看向远处,在那云深谷之上,已经身躯几乎要没入乌云的东伊川。 “他真能道成吗?方才被我们联手干扰,此时的他却还是不见半点颓势.”林季心里有些没底,“万一他真的成功,此番岂不是我们给他做了嫁衣了?” “应该.不行吧。”沈龙也同样拿不准。 一旁的紫晴也在微微摇头。 心中的理智告诉三人,这般仓促的以身合道,成功的几率非常低。 但此时此刻,天空中那道被银白色火焰包裹着的身影,又确实给了他们三人足够的压力,属于真正道成境的压力。 “以身合道不是那么简单的。”沈龙低声说道,“到了入道后期之后,便会冥冥之中有所预感,得到了上天的注视.这是修士在于天道争抢权柄。” “天道便是世间一切的规则,条条大道则是规则的具现化,而修士逆天而行,在入道时,就是在与天道争抢权柄。” “天道无情,因此不会刻意针对入道境修士,只会在入道时降下天劫。而在道成时却不同,每一位道成境修士,都已经成为天道的真正延续,代表着天道之下的某种规则,这其中的难度,远不是入道时的天劫能比的。” 这些话林季还是第一次听到,但他距离入道后期还远,因此只是放在心中,并未详细询问。 “所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若是他东伊川能够理解净化之道的全部,天空中的乌云就会变成道成境天劫,是净化之道的天劫。” “净化之道的天劫?” 沈龙微微点头。 “想要取代原本的净化之道,你总要比原本更厉害些才行吧。所以道成境的天劫,其实也是道成者取而代之,与天道规则的较量。” 就在这时,天突然亮了。 林季三人几乎同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他们感受到了漫天遍地,将几乎能感知到的一切都笼罩的——净化之力。 林季猛地扭头看向沈龙,却见沈龙惊得连嘴的合不上了。 “天劫.真的来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三章 东伊川的谋划 【巡天妖捕】【】 沉龙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刚说起道成境天劫,这净化之道的天劫便已经落下。 “可是这怎么可能?凭他东尹川这个老匹夫怎么可能?若是他早对净化之道有这般理解,为何非要在绝境之下尝试突破道成境?” 沉龙的语气中满是诧异,他想不明白。 紫晴则轻叹道:“圣火在他手上数百年,兴许他早就走到了这一步。” “那他还等什么?贪生怕死?他若是贪生怕死,胡香秀在时他便已经拼着付出代价逃走了,哪有会有此时的事情?” 闻言,林季想了想,说道:“会不会跟圣火教如今的谋划有关?” “什么意思?”沉龙与紫晴看向林季。 林季摩挲着下巴,一边思忖一边缓缓说道:“若是他东尹川是道成境修士,还会有如今长生殿与圣火教合作,蛮族大举入侵云州之事吗?” 一听这话,紫晴顿时恍然。 “是了,他若是早就突破道成境,那他就只是极北的道成境!他早就知道长生殿对九州的谋划,也早就看到了九州将来的大势,所以他在等!” “而他如果早就是道成境,长生殿必然不会找上圣火教,那极北就永远是极北,永远不会重新成为九州的一部分!除非他愿意如当年的秋茹君一般。” 沉龙此时也明白过来。 “没错,他在等长生殿的谋划成真,在等极北重新归于云州...等到那时,他东尹川就是九州修士,有资格插手九州气运!若是真这么下去,到时候争抢气运之时,圣火教也将是九州的一方道成境势力!” 沉龙惊讶道:“若这真是东尹川原本的谋划,这圣火教甚至有可能成为如太一门一般的存在。” 林季则深吸一口气。 “难道他早就有机会突破道成境了,他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如此...我们都错了,东尹川谋划的够深远的,他以身合道绝不是临时起意,亦或者说,是他看到了机会!如果不出所料,如今的云州,恐怕已经...” 沉龙与紫晴默然。 云州落入蛮族之手,接下来便是将九州气运引入极北,让极北重归云州范畴,成为九州的一部分。 相比于当年秋茹君逆天而行,斩断北方龙脉的惊天之举,反而是让极北重归九州要简单许多。 “原来如此,损有余而补不足,这是顺应天道之举。”林季终于明白了过来,“所以他是怎么知道云州的战事已经有了结果的?” 这话刚问出口,林季就有了答桉。 因为就在三人所在的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位熟人。 三圣洞前任人圣,黎剑。 看到黎剑现身此处,林季轻叹一声,无话可说。 沉龙则嗤笑道:“黎剑道友要眼睁睁看着他道成?东尹川若是成功,长生殿将来的对手又要多一方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巡天妖捕】【】 黎剑并不在意这挑拨。 “无妨,那该是殿主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摇头道:“而且这道成境天劫,老夫还不敢插手,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兴许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道成境天劫与一位道成境修士也没有多少分别了。 这是东尹川与天道之间的较量,成了,他从此替天行道,成为道成境修士。 败了,他便化作净化之道的一部分,成为天道运转的一部分。 无论成败,都绝不是道成境之下能够插手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天空中,东尹川身周的银白色火焰愈发的旺盛,而充斥周遭天地间的净化之力则愈发的萎靡。 远处观摩的林季等人根本看不出端倪,也是此时感受到周遭的变化,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东尹川的渡劫早就开始了。 “看不懂。”沉龙有些沮丧的摇了摇头,“老子也是入道后期,距离入道巅峰不过一步之遥,偏偏这一步之遥如同天堑,让人心生绝望。” 紫晴在一旁脸色也同样不好看。 唯独黎剑竟然难得的嘴角弯起,似是有些想笑。 “道友不必如此,老夫是入道巅峰,也一样看不懂。” 此言一出,在场几人除了林季之外,一个个心中有都些凄然。 林季还年轻,自然体会不到这种前路就在眼前却走不上去的绝望。 而无论是黎剑,还是沉龙与紫晴,都是入道境的佼佼者,他们都是七劫入道,所谓有机会成就道成境的真正天才。 但他们也同样几乎已经走到了尽头,只剩下最后也是最难的瓶颈。 这瓶颈就在那里,看都看不见,连丁点机会都不给。 又过去了约莫半个时辰。 天空中的劫云突然有了变动,先是一阵微风刮起,然后在短短一个呼吸之内,那遮天蔽日的阴云就诡异的消散至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这诡异的一幕让众人都意识到了什么。 他们抬头,看向天空中。 他们看到了东尹川身周已经没有了圣火的萦绕,此时的他甚至看不出丁点异样,如果不是他脚踏虚空,甚至在他身上都看不出半点修士的痕迹。 冰雪消融。 是脚下以云深谷为中心的北荒之地,数百年来的冰雪覆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能看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新芽开始冒头。 风越吹越大,却是暖风,是春日的暖风。 “道成境的异象,他竟然真的成功了。”黎剑有些感慨,“倒是不虚此行,没见过高群书道成时的赤地千里,却见了此番东尹川的冰雪消融。” 与此同时,东尹川也看向了林季等人。 他似是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只是刚一开口,他的表情却突然僵住了。 滴答..滴答.. 天空中下起了雨,是春雨并不寒冷。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巡天妖捕】【】 但雨水却是... “血雨?怎么会是血雨?天降血雨?!”林季童孔骤缩。 他见过血雨,是在维州,第八境的阿赖耶识身死时。 所以他知道,这是道成境修士陨落的异象。 林季勐地抬头,随后他便看到东尹川的肉身不断消融,从脚下开始,缓缓的向上升腾起银白色的火焰,将他燃烧殆尽。 而东尹川脸上的僵硬也终于消失了,他嘴角弯起,轻笑了一声。 “呵,原来如此。” 第七百二十四章 嫁衣 天空中,东伊川的笑声逐渐放肆。 “呵呵呵哈哈哈原来如此,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的笑着,笑着笑着,眼睛却开始泛红,眼角变得湿润。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话,丝毫不理会从脚下燃起,已经将他的双腿彻底吞没的,那属于净化之道的银白色火焰。 此时此刻的他分明已经是净化之道的道成境修士,却仍旧被大道吞噬。 而他却又并不阻拦,亦或者说根本没有阻拦的办法。 这一幕让下方的林季等人摸不着头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只是片刻,那银白色火焰就已经烧到了东伊川的胸膛,而他也终于忍耐不住,再次开口。 “原来一切都在您的算计之中?那圣火秘境中的您当真就只是一道分魂而已?!既然如此,您为何又要大费周章迎回分魂?” 东伊川的话语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他却仍继续说着。 “弟子参悟您的净化之道数百年,自忖已经将之理解到了深处.圣火散落北境各处,也是弟子用了大半辈子才将之收回。” “您想要一片天地,于是便斩断了北方龙脉。” “您如今又想要极北归于云州,这分明也是弟子想做的,可您却还是偏要将整个圣火教当做代价!” “教主!师尊!您到底想要什么,我等弟子在您眼中又算什么?我.” 说到这里,东伊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银白色火焰已经燃过了他的脖颈,将他的嘴巴吞没,然后继续向上。 几个呼吸之后,半空中的银白色火焰还在,而东伊川却彻底没了踪影。 而就在下方四人死死盯着半空中那火焰的同时,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一身长裙,脚步轻点,出现在了银白色火焰的旁边。 那旁人畏之如虎,沾之即死的净化大道,在那人的手中却如同玩具一般。 她将之拿在手里,甚至煞有其事的掂量了两下,然后一挥手,那银白色火焰便钻进了她的体内,再也看不到踪迹。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终于低下头,看向下方的四位。 “秋茹君。”林季倒吸一口凉气。 至此,东伊川长久以来的布置,苦心孤诣的谋划,都只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而已? 那此番他们三位游天官到此,是不是也等于被秋茹君利用了一番? 沉默着对视了片刻之后,秋茹君终于开口。 “本尊想要的,无非是一片净土而已。” 林季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秋茹君是在回答东伊川先前的绝问。 与此同时,秋茹君嘴角噙着几分冷笑。 “本尊当年还是太过天真了些,只当自己是道成境强者,于是肆无忌惮,斩了北方龙脉。谁曾想天京城那几位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沉稳,竟然拼着损伤道行也要将本尊打得灰飞烟灭。” “如今本尊则不会再天真了。” 说着,秋茹君抬头看向南方。 那里空无一物,但她却轻笑道:“怎么,洛川兄看了这么久都不愿现身?” 伴随着秋茹君的话音落下,两道身影缓缓在天边浮现。 那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是中年面相,却满头白发,目光中也夹杂着几分浑浊。 而女的,正是先前与林季交手的白玉娘。 “老朽只是来此接回家中晚辈而已。”百洛川微微躬身算是见礼。 听到对方的回应,秋茹君不屑的嗤笑道:“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百洛川默然片刻,又道:“当年的事已经过去,道友若是还怀恨在心,大可去往天京城。老夫就在上三层恭候道友。” “本尊迟早会去的。”秋茹君冷声道,“而在此之前,还有当年的过错要弥补极北在外漂零已久,也该回归九州了。” 只见秋茹君的身影猛然拔高,眨眼间就没入云层之中再也看不清楚。 而就在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只是等待了几个呼吸,突然之间,地动山摇。 轰隆隆. 在林季等人的下方,大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云深谷轰然倒塌。 紧接着,天空中响起一声巨响。 吼!! 响声震耳欲聋,即便是在场的诸位入道修士都勃然色变,难以承受。 林季眉头紧皱,跟随着身旁的几人退出去了数十里。 “那是什么叫声?” 几人都说不出答案,得是何等存在的妖兽,只是一声怒吼,便让诸多入道境后期乃至于巅峰的人物心神震颤。 “是龙脉,北方龙脉。” 不知道什么时候,方才与秋茹君对话的那位白发中年人带着白玉娘来到了几人身旁。 看到此人,沈龙等人连忙躬身行礼。 “见过洛川尊者。” “不必多礼,老朽已经没几天活头了。”白洛川微微摇头,“那是秋茹君以第八境之尊,引动了北方龙脉。三百余年,当年北方龙脉的断尾,如今极北的龙脉,也已经首尾自成了。” 见几人有些迷茫,白洛川摇头道:“如今的极北已经如了当年秋茹君的愿,可以算是她自留的一片净土了。可惜人心是会变的,三百多年,她当年的目标终于达成之后,她却又要将之还回来。” “哎为了不久之后的九州气运也好,为了报复天京也罢。无论如何,都与老朽这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无关了。” 说完这番话,白洛川一步踏出,整个人都消失不见。 只剩下原本跟在他身旁的白玉娘,目光中带着几分复杂看向林季。 “林季.” “玉娘道友有何见教?” “待北霜好些。” 话音落下,白玉娘也如白洛川一般,很快就离开了。 只留下林季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解的看向身旁的沈龙等人。 “那是北霜丫头的亲娘。”沈龙说道。 林季神情一滞,紧接着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 看到他这幅样子,沈龙笑道:“你想的没错,北君逸就是北霜她爹。” “你早就知道?!” “是。” “那你怎么不说?” “有什么好说的,紫晴提醒过你,你不是说跟北霜只是朋友交情吗?” 林季咬牙切齿道:“我与沈大哥情同手足,敢问沈大哥尊堂何在?” “我娘早死了。” “那你.” “我爹也死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五章 收获 微风拂过,也打断了林季与沈龙之间的插科打诨。 因为这股风来的诡异,这是春风,夹杂着几分温润的触感,只是刚刚路过,就打湿了众人的衣物。 “是南边来的风。”黎剑轻笑了一声,一边摇头一边退开了两步,“南边来的风,本是到不了极北的,如今却到了。” 话音落下,黎剑冲着林季三人躬身一礼,随后便朝着南边的方向飞驰而去,消失在了满天的风雨之中。 “天地间灵气剧变,我等入道境修士的元神之力竟然会失效,这便是道成境之能吗?”沈龙有些不自在的摸着身上带着潮气的衣服,目光中却泛起羡艳之色。 道成境修士的伟岸,终究不是入道境能够理解的,哪怕是入道境中的强者也同样如此。 又过了片刻,风停了,天空中月明星稀。 林季三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以几乎相同的动作,取出了一块令牌。 监天司二品游天官的天字令。 三人看着手中的令牌,他们都已经感受到来自于九州的气运,这本是在极北根本无从寻找的。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极北正在重归九州的怀抱。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沈龙的表情有些复杂。 相比于林季与紫晴,他是最常在北方走动的一位,对于云州以及极北的熟悉,他也要远超二位同僚。 也正因为如此,极北回归云州,才让他感触最深。 “连最后一块逍遥地都没了。”沈龙说道。 这话林季没听明白,面露诧异。 紫晴却摇头道:“你当他喜欢在外面奔波?当初高群书还在时,三位游天官中,便只有他最喜欢在极北行走。气运的桎梏,我是没有办法,方云山是早有腹案,唯独他不愿承受又无可奈何,于是才常常在极北而不在九州。” 林季恍然,他想起不久前自己踏入极北时,便被九州地脉剥夺了属于游天官的气运。 想来相比于他,沈龙与紫晴这等借着气运才有如今修为的修士,受到的桎梏恐怕也要比他大上无数倍。 许久,风停,雨也暂时歇息了。 远处隐约能看到一抹光亮,那是日出东方。 在云深谷已经数百年不曾见过日出了,终日阴云密布冰雪覆盖,让这本该平平无奇的日出,此时此刻却显得格外的耀眼。 “春天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三人耳旁响起。 他们同时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秋茹君脚下踏空,缓缓朝着他们走来。 林季三人都没有开口,虽然他们从秋茹君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压力,但一位货真价实的道成境修士当面,终究是让他们显得有些拘束。 只见秋茹君一抬手,手中出现了两朵半个巴掌大小的莲花,花瓣呈半透明状,晶莹剔透。 “这便是云净莲,服下之后,会有约莫一刻钟左右化为先天无垢之体,足够你们摆脱九州气运的桎梏了。” 秋茹君将云净莲递给紫晴和沈龙,继续说道:“从此以后,监天司与你二人无关。监天司沾染的气运太过沉重,与低阶修士自然有益无害,但伱二位已经不需要气运的加持了。将来若是不想重蹈覆辙,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紫晴和沈龙接过云净莲,脸上都泛起如释重负的笑意。 一旁的林季看到这一幕,先是有些诧异,随后眉头皱起。 “你们早知道她要来?此番圣火教之行,你们与她早有联系?” 此时此刻,林季甚至顾忌不上秋茹君正在当面了。 眼前的情形,正无声地诉说着他又被人算计了的事实。 既然早知道有秋茹君保底,那还叫他走这一遭做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我要来,只是我知道他们想要什么而已。”秋茹君微微摇头,“这算是谢礼,若非你们将东伊川逼得不得不以身合道,我也不会这么快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秋茹君转身看着林季,又继续说道:“这云净莲其实对你的因果道也有帮助。服下之后的一刻钟,先天无垢之体便是不染尘埃不占因果,如新生儿一般的状态。于你而言应该有几分参悟的机会,可惜此物是功德之宝,圣火教照顾蛮族三百余年,也才得了这么两朵,没得你份了。” 林季倒是不觉得可惜。 他的因果道不同,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宝物参悟。 其实此时此刻,林季就已经有了些冥冥之中的感悟,这是秋茹君顺应天道,让极北重归云州之后,他所得到的来自于脑海中的阴阳鱼道图,也就是原本因果簿的馈赠。 就如当初镇妖塔,当初维州密宗时一般。 虽然这一次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实在算不上有多重要,但他在斩了西虞山以后,修为本就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 林季有预感,如果他想的话,哪怕现在就开始突破入道中期,也一定能够毫无阻碍的成功。 所以他的收获其实已经足够了。 但秋茹君显然不知道这些。 她最终轻叹一声,又取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盘递了过去。 林季接过圆盘打量了两眼。 “阵盘?” “圣火秘境的阵盘,借着这阵盘的指引,去到秘境中的阴阳交汇之处,便能找到天衍图,也就是当初我答应你的能助人道成的宝物。” 林季眼睛微微瞪大。 秋茹君则继续说道:“如此,当初的承诺算是有个结果了,去或不去,取不取宝都在你。那天衍图连我都参悟不透,当然,我也不需要去参悟。” 话音落下,秋茹君稍稍退开了两步。 “无论是助我从秘境中脱困,还是助我取回净化之道,三位各自都有了收获,也算是本尊还了人情。” 秋茹君的面色变得冷漠。 “现在,给你们三个呼吸逃命。” 此言一出,林季三人脸色骤变。 “您要对我们出手?” “还有两个呼吸。” 林季三人想都不想,转身就朝着南方逃去。 刚刚逃出去一个呼吸不到,他们就感到身后出现了一道可怖的气息。 林季回头,余光看去,却看到了一只手臂几乎将整片天地覆盖,然后狠狠落下。 然后便是秋茹君的声音响起。 “怒神,当初你我的约定也该改改了!” …… (本章完) 请假一天 2022年的最后一天啦。请假休息一天!祝各位老铁们元旦快乐,万事如意! 《巡天妖捕》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二十六章 秦家问计 正午时分。 阳光明媚,照耀着黑褐色的大地。 云州是红土,黑褐色的土地是染血而来。 天空中,林季三人的身影显现,而在他们三人前方的不远处,便是云州的府城漠城。 遥遥望去,漠城的城墙已经垮塌了大半,城外驻扎着的镇北军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营地的残骸燃着火,冒起缕缕黑烟。 「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但...哎。」紫晴轻叹一声,无话可说。 入道境修士是不会直接插手这种战争的,徒增杀孽,沾染因果而已。 一场战争的胜败,数千数万数十万人的死,都不如入道境修士自身的修为来的重要。 不然即便是军中的元神修士,入道境想要弄死,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不知什么时候,一只灵鸽悄无声息的落在了紫晴的肩膀上。 紫晴从灵鸽口中取出消息。 「是齐牧来信,他已经回京城去了,蛮族破城之后并未烧杀抢掠,少有的几例也被蛮族的将领严惩了。」 紫晴道:「我们先前的预料并未发生,蛮族显然早就得到消息,也早就将自己当做九州人士了。」 「他们以后也算是九州人了。」沉龙说着,又冲着紫晴与林季拱手。 「二位,云净莲到手,京城我便不去了,以后再没有游天官沉龙了...林大人,这令牌便交予你,烦请你将之还回去吧。」 沉龙将自己的天字令递给了林季。 一旁的紫晴见状,也同样如此。 「以后也不会有游天官紫晴了...林大人,珍重。」 林季和他们两位不同,只要他不接受九州气运的馈赠,监天司便束缚不住他。 他接过两枚天字令,将之收入袖里乾坤之中,然后稍稍整了整衣物,随后冲着紫晴与沉龙躬身到底。 「在林某微末时,两位道友便对林某多有帮助。同僚一场,林某祝两位道友将来道运亨通,一切顺利。」 沉龙与紫晴也同样躬身到底。 「多谢。」 「谢过林大人!」 话音落下,紫晴与沉龙对视一眼,各自选择了不同的方向离开。 目送着二位远去之后,林季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该回京城了。」 「云州陷落,青州兖州的黑云劫,扬州的妖族之乱...九州乱了大半了。」 「再大的变局,也该到开始的时候了。」 话音落下,林季最后看了一眼漠城,最终只留下一声轻叹,同样不见了踪影。 ...... 京州以北,龙首山上。 天上天京。 中三层,烂柯楼。 一位面容威严的男子走进大门,无视了小厮的招呼,一路直上。 很快,他便来到了简楼主的房间之外。 倒不是烂柯楼没了生意,只是在这男子出现的时候,哪怕他不显山不露水,但只要是见到他的,都会下意识低下头让开路,连直视他的勇气都彻底丧失。…. 他敲了敲门,不等里面回应便径直将之推开。 随后,他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在桌旁近处的凳子上坐下,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对面的老者。 面对这般无礼的行径,简楼主也并不恼怒。 他嘴角微微扬起。 「真是稀客,连你都坐不住了?」 见对方不说话,简楼主也不在意,继续道:「为何不让秦元来?他是秦家家主,而你是秦家族老,即便是来问策,也不该由你出 面。」 「若是秦元来问,多半会被你搪塞,就如先前的白肃一般。」男子终于开口,「所以本尊亲自来问!简兰生,长生殿之谋,何解?」 「秦腾道友,简某不是天机,不能未卜先知。」 「你比天机有用!」秦腾冷笑道,「天机的确有些本事,但他的本事却只是在事后让人知道他厉害而已。事前透露的不过是些云山雾罩,让人猜都猜不透的消息!非得是事情发生之后才让人恍然大悟。」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他其实与江湖骗子也没什么分别了。」 闻言,简兰生大笑道:「哈哈哈,秦腾道友未免有失偏颇,天机道友的苦衷我最知道,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再者说了,若是凡事都知晓结果,那这世间还有什么趣味?」 「本尊不是来与你争辩的,长生殿之谋,何解?」 「无解。」 「本尊只相信事在人为。」秦腾冷声道,「给个线索,秦家宝库任你索取,搬空也无所谓。」 天京城的秦家宝库,除了秦家占据九州正统千年来的积累,还有本身数千年来秦家的收藏也皆在此。 简楼主几乎能想象到其中的珍贵。 而秦腾身为秦家道成境,绝不可能因为这点事情来得罪自己,说是任由索取,那便必然是毫无保留任由索取。 道成境之间的交往不需要那么多弯弯道道。 可面对如此条件,简兰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要你们秦家的东西,此事的关键,在秦沛身上。」 听到秦沛二字,秦腾并不意外。 他脸上泛起了几分笑容。 「果然是有惊无险,多谢简道友!本尊的承诺依旧作数,秦家恭候简道友大驾光临。」 话音落下,秦腾转身就走。 等到房门再一次闭上之后,简兰生静静的坐着,脸上突然泛起了些许笑意。 「噗呵..呵呵哈哈。」 他的笑声愈发的止不住,他已经许久不曾这么笑过了。 至于发笑的原因。 世上恐怕只有他与另外一位知道了。 ...... 兖州。 天机跟在方云山身后,脚踏漆黑的大地。 此时的兖州已经被黑云劫席卷,正如当初司无命所说,这是拦不住的。 突然,方云山察觉到身后有异样。 他回头,却看到天机顿住脚步,抬头看天。 「怎么了?」 天机摇摇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见状,方云山也不再催促,耐心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天机回过神来,脸上泛起了几分莫名的笑意。 「呵呵哈哈哈,着实有趣!着实有趣!」 「你笑什么?什么有趣?」方云山有些不明白。 天机笑眯了眼,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哈哈,方道友,你知道这世间什么最厉害吗?」 「什么?」 天机指了指自己的嘴。 「嘴巴最厉害。」 「什么意思?」 「你以后就知道了。」 方云山点点头,他与天机打交道不是一次两次,早已经习惯了。 「要么别说,要么别卖关子。」 他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忍不住顿住脚步。 「再有下次,舌头给你割了。」. 寂寞我独走 方便继续阅读哦,期待精彩继续! 有点反复 抱歉,好像又有点反复,没其他症状但就是头晕,不能长时间看电脑打字,看久了就晕。 开年不利啊,只能再请假两天,症状好点了再码字了。 《巡天妖捕》有点反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二十七章 宰了 盛元四年,六月初一。 大抵是个晴转多云的天气吧。 只是本来的艳阳高照在过了午后却没了踪影,晚春亦或者说初夏的雨总是这般突然,洗涤了空气的同时,也引来了无数见天气好才晾衣服的百姓们的骂声。 林府。 方安小跑着来到花园里,匆忙的替在雨中睡着并未被惊醒的老爷支起了雨棚。 有丫鬟在一旁的走廊里来去匆匆,是后厨已经备好了午膳。 老爷昨天才回京,方安老早便吩咐着今日的午膳要用心些。从京中大酒楼里挖来的师傅也费尽了心思,午宴上尽是些大师傅的看家本领。 奈何老爷正熟睡,谁也不敢打扰。 片刻之后,雨依旧下着,雨棚下隐约能听到些许鼾声。 后厨的大师傅提着炒勺就来到了花园门口,找到了管家方安。 “咱今备的都是些火候菜,上桌就要吃,放着味道就不对了,方管家,您看要不要将老爷叫醒?” 大厨在酒楼里是大厨,在京中老饕的眼中是名人,但进了达官贵人的家里,也就只是有些本事的下人而已。 所以他此时虽然心有不满觉得自己被怠慢了,却也不敢吆五喝六,只能低声提点询问两声。 “等老爷睡醒了再说吧,一桌子菜算什么。”方安满不在意的摆手,赶走了闷闷不乐的厨子。 可就在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回头,看到是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书生,方安连忙让开了路。 “郑先生来了,老爷正睡着,您看要不等” “不等,他睡他的,给他备的美味就归郑某了。” 郑立新大摇大摆的快步走进花园中,期间脚步声故意踩的噔噔响,很快就进了餐厅。 他根本没有做客的心思亦或者见外的想法,自己给自己斟酒,拿起筷子便开动起来。 刚吃了两口,正准备来口酒顺一顺喉咙的时候,餐厅的大门就又被推开了。 “怎么,平日里郑大人府上吃的都是些糠咽菜?林某这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怎么就让郑大人失了仪态了呢?” 睡眼惺忪的林季打着呵欠在郑立新身旁坐下。 看了一眼满桌的佳肴,林季却难得没有着急动筷子,而是拿起酒杯给自己满上,然后一口吞下,紧接着长叹一声。 他昨日回京,没去总衙,也不曾进宫,本就是打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当自己不存在的念头。 可昨日回京,今日郑立新便上门。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郑立新却嘴角微微弯起,看着林季那副苦闷的模样,他低笑道:“林大人不问问郑某带来了什么消息?” “不问,你吃完便走。” “林大人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九州各处都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监天司各地求援的消息,他兰泽英一概不予理会。于是乎,取而代之的便是各地的辞呈。” “掌管九州天下的监天司,如今大抵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说起这话的时候,郑立新眼中颇有些幸灾乐祸,语气也显得阴阳怪气。 但郑立新只是一介凡人,在林季的佛门六通面前,他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终究也只是无谓的伪装而已。 “从兰泽英上位那一刻起,这便是注定的结局了。” 林季说着,又取出了两面天字令。 “紫晴道友与沈龙道友的令牌在此,他二位连辞呈都没有,不过是给林某留下了口讯而已。” 郑立新这下笑不出来了。 游天官三位去其二,司主大印还在兰泽英手中。 他默然片刻,终究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兰泽英让你去见他,宫里也来人去了总衙,召你进宫。” 说完这番话,郑立新摇了摇头起身,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林季目送着郑立新离开,也没有说什么宽慰挽留的话。 相比于他这修为有成的修士,如郑立新这般心系天下的文人,终究只能随波逐流。 于是乎,当天下大势开始变化,他本熟悉的一切都开始改变的时候,他也只能感叹两声而已。 昔日监天司文官之首,即便是游天官们见了也要礼遇有加的人物,如今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片刻之后,林季收回目光。 看了看满桌的菜肴,他终究是没什么胃口。 “来人。” 方安很快便出现。 “老爷” “这桌子菜赏你了,看得出来师傅是用了心的,可惜我今天没胃口。给后厨的师傅一份赏钱,别让人家寒了心。” “小的明白。” 林季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方大人留下的方安用起来的确顺手,这林府在与不在,他都能打理的井井有条。 林季很快便离开了府上,一路不急不缓,来到了监天司总衙。 只是正当他准备走进总衙大门的时候,两柄大刀却拦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此乃监天司总衙重地,不得擅闯!”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林季,语气严厉的呵斥着。 这一幕让林季呆在了原地,足足反应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 自从他在京中任掌令之后,进出总衙向来是畅通无阻。 后来即便方云山离去,但他也成了入道境修士,更不可能被人拦下。 但紧接着,林季目光扫过这守卫的两人,顿时明白了缘由。 “两个阉人,兰泽英的动作倒是挺快。”林季晒然。 当听到阉人二字,两个守卫勃然色变。 可还不等他们出手,总衙中便快步走出一人,抬手便是巴掌朝着两个守卫扇了过去。 林季就在一旁看着,眼睁睁看着那人将两个守卫的脸扇的已经不成人形才停下。 “林大人勿怪,这两人有眼无珠.” “宰了。”林季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对方的声音。 那人神情一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林季则继续道:“看你第六境修为,该是兰泽英手下十二地支之一?不过我管你是谁,待会林某离开时这两个阉人还活着,你便死。” 话音落下,林季不再理会这群没卵子的货色,径直走进了总衙之中。 只留下那阉人面色难看的看着眼前两个守卫。 “来人!将他们两个.找个地方埋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八章 如今九州 进了总衙之后,自然不会再有人拦路。 林季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后衙兰泽英的书房之外。 还不等他敲门,书房的门便自动打开了,兰泽英在书桌后起身相迎。 看到这一幕,林季嗤笑道:“既然兰大人要摆这礼贤下士的样子,又为何在门口给林某难堪?你我都心知肚明,林某巴不得兰大人手下阉人死绝,动起手来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兰泽英也不掩饰什么。 “那唱红脸的是谁?” “卯兔,还算机警,在我手下颇为能干。” “找个新卯兔吧。”林季在兰泽英对面坐下,面无表情道,“他不死,我心气不顺,难免会做出些任性的举动。” “好。”兰泽英面不改色,答应的十分痛快。 随后,他从身后的书架子上取出了一本功法,将之放在了林季面前。 那功法的封面上写着‘浩气诀’三个大字,而林季只是一眼便看出,这便是当初他在皇家宝库里看到的那本。 浩气诀原本,已然成为道图的那本功法。 也是与监天司的监天印、草庐剑齐名的宝物,是监天司的气运之宝。 “林大人是修炼浩气诀成为修士,此物归你,也算是宝物有了良主。” 闻言,林季伸手摸了摸那功法的封面,却没有将之拿起,甚至连翻看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他收回手,说道:“知道我从云州回来,于是就变得坦然了不少,想来是知晓林某已经明白了许多内情?副殿主黎剑说的?” 兰泽英不置可否。 “林大人还不知道如今九州局势吧?” “愿闻其详。” 兰泽英身子靠在椅背上,端起了架子,语气又变得轻飘飘的。 “梁城鬼王在青州、兖州引起黑云劫,这两州之地生灵涂炭,如今已经成了生人勿进的禁地。” “扬州妖族之乱已成败相,南宫家的确有些本事,但可惜妖族的积累何等深厚,其中又有海族推波助澜,以南宫家为首的诸多宗族世家势力,如今已经是人心惶惶,知晓大势已去了。” 林季点点头。 “还有呢?天下九州,这才三州。” “云州被蛮族占据,朝廷已然对其失去掌控。” “襄州苦于太一门一家独大,三圣洞超然世外不理世事,太一门因琐事而乱,乱象却愈演愈烈,连带着整个襄州都乱了起来。” 听到这话,林季顿时想起当初的合欢宗。 所以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小小的合欢宗,不过是被长生殿略施手段,白千娇在其中兴风作浪,便引得道门领袖都自顾不暇。 其中的谋划肯定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但也让人不得不感慨长生殿的厉害。 “这便是五州了。”兰泽英轻笑道,“天下九州乱了大半,大秦窃取九州正统千年,气数也尽了大半。” 说到这里,兰泽英又将桌上的功法向前推了一点。 “只要林大人作壁上观,事成之后,草庐剑也将奉上,这是殿主亲口所言。” “殿主?”林季微微挑眉,听到这里,他脸上总算有了些变化。 长生殿殿主,道成境修士,亲自关注他这个小小的入道境。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林大人是身负气运之人,四五年前不过是梁州的一方妖捕,如今却已然入道。殿主直言此番谋划已久,不愿节外生枝。” 林季不置可否。 所谓气运之说他已经听过了太多次,也听得出来兰泽英所说气运大概是天道气运,而并非九州龙脉之气运。 四年多年前镇妖塔一事时,天机便数次说过他是身负大气运之人。 那时的他不过是区区的妖捕,自然也无法理解。 而如今的他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也终于明白,所谓身负大气运,多半也就是他曾经的因果簿,如今脑海里的因果道道图吧。 甚至在知晓了先天道器一说,又见过无数各种各样的道器之后,林季已经隐约有些猜测。 他的因果簿,会不会就是某种先天道器,亦或者更高级别的存在? 只可惜这种猜测在此时也只是猜测而已,林季无从验证。 但无论如何,这所谓大气运之人的说法,却是不必思忖太多的。 如今他已经是入道,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了。 想到这里,林季起身,冲着兰泽英拱了拱手。 “林某告辞。” 见林季不拒绝也不答应,并未表态便准备离开,兰泽英也并不觉得意外。 他起身送到了书房门口。 “林大人该是要进宫去是吧?” “是,沛帝着人去府上传讯,总要去一趟的。”林季也没隐瞒。 在京中,想要瞒着兰泽英并不算容易,况且他也没必要瞒着。 正如兰泽英所言。 长生殿如何,乃至于大秦将来如何,他其实并不算太在意。 先前的云州一行乃至于之后可能的种种,他也不过是在还方云山的人情而已。 兰泽英点点头,也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有一位文书快步来到了近前。 看到兰泽英,他跪倒在地。 “大人,梁州的急讯又来了,还是求援。” 林季听到梁州二字,下意识顿住脚步。 他是从青阳县出来的,对于梁州总是有些特殊的感情的。 兰泽英则皱起了眉。 “总衙无人可援,九州各处都是断绝国运的乱事,梁州不过一只妖王而已,让他宋启明自己想办法!梁州有青城派在,还能让一只妖王肆无忌惮?不管!” 文书得令离开。 兰泽英主动向一旁的林季说道:“不知道哪来了一只妖王在梁州胡作非为,梁州镇府官宋启明无能,几次三番向总衙求援了。” “兰大人不管?那毕竟是妖王。”林季问道。 “呵,监天司供奉都已经被派出去了,三位游天官也只剩你林大人一位,该坐镇京城.伱说谁去?” 林季还想再说什么,但又想到了青城派。 正如兰泽英所说,还有青城派在,区区一只妖王应该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林某告辞。” “林大人慢走。” (本章完) 第七百二十九章 孰是孰非(感谢潘少520) 离开监天司总衙时,林季看到先前唱红脸的那位卯兔被人捉了起来,废掉了修为。 前后离开内院书房不过片刻,事情便有了结果。 林季明白,这是兰泽英在无声的向他诉说着,如今监天司他大权在握,令行禁止。 也是在让态度不定的林季不要节外生枝。 来到门口时,守卫也已经换人,想来那两位敢对他拔刀的勇士,此时已经长眠在不知何处了。 “呵,多此一举。”林季心中冷笑着,脸上却不动声色。 其实也正如兰泽英所表露的那样,长生殿的谋划是站在大秦对面,而未必是站在他林季对面,更不是站在九州诸多势力对面。 因此,对大秦朝廷本就没什么忠诚可言的林季,在如今有了些许自保之力之后,想着的其实始终是明哲保身。 若非是方云山,如今的他绝不会参与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中去。 他对于所谓气运并不在意,对于此事的结局也并不在意。 心念及此,林季忍不住轻叹。 “人情果然最难还。” 很快,他便来到了皇宫之外。 这里便没有了监天司总衙的所谓红白脸,更没有兰泽英那人精似的人物,见林季强硬,便立马转变态度。 宫中早早就有太监在门口等候多时,一看到林季就连忙迎了上来。 “林大人请随我来。” “有劳公公了。” “不敢。” 跟着带路的太监一路来到了御花园中。 在一处池塘边上,林季又一次见到了沛帝。 带路的太监悄然退走了,周遭也不见宫女服侍,倒是远处能看到几位妃子在凉亭中嬉笑着说些什么。 “那几位是朕的爱妃,却还不曾被朕临幸过,若是爱卿喜欢” “不必。”林季不等沛帝说完便出言打断。 沛帝放下手中鱼竿,回头深深的看了林季一眼。 他似乎许久不曾被人这样蛮横打断过了,更没有人对他态度这般强硬。 即便只是装模作样,臣子们也该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连声不敢才是。 沛帝似是想到了什么,低笑了一声。 “林前辈请坐。” “陛下称我林季便是,前辈二字林某担不起。”林季不知道沛帝想了些什么,但从他改变称呼来看,应该也是明白入道境修士已经可以不将他放在眼中了。 尤其是如今大秦这般形势下的他。 不过林季也没有纠正什么,沛帝能明白形势,不至于当着他的面颐气指使,这是好事。 林季很快坐下,静静的看着沛帝拿着鱼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水面。 很快,水面上有了动静。 沛帝眉头一挑,提起鱼竿,然后便看到一只通体火红的锦鲤从水中被提了起来,但是又脱了钩,重新跌回水中。 “又急了。”沛帝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放下鱼竿,看向林季。… “林季。” “臣在。” “你说大秦还有救吗?” 林季神情一滞,这话是不该从沛帝口中出现的。 想了想,林季说道:“大秦如今还是九州正统,受九州气运眷顾,自然有救。” “可如今的九州乱了大半,监天司也不见作为,落在大秦的气运可是多半都被监天司分走了的。”沛帝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 林季轻笑道:“陛下有话便直说吧,监天司的如今,与陛下可脱不了干系。” 监天司如今的下场,除了当初高群书冒天下之大不韪,乱了大秦气运以脱离监天司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沛帝逼走方云山,扶植兰泽英入主监天司。 此事是千年来朝廷首次干涉监天司的运转,唯一一次,便是彻底的一次。 于是造就了如今兰泽英愈发的肆无忌惮,乃至于无人可制。 也让监天司人心涣散,再也没有当初镇压九州的威势了。 听到林季的话,沛帝沉默了片刻,哑然失笑道:“呵,倒也不错才不到五年啊。” 后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林季回头,看到来人是沛帝的内侍楚公公,于是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楚公公脸上却泛起了些许笑意,冲着林季回礼之后,便站在几米之外,默不作声。 与此同时,沛帝也看了一眼楚公公,然后收回目光,对林季说道:“林季,你知道千年前的九州是什么样的吗?” 林季摇头。 “楚公公,你来说吧。” “千年之前,修士便是这片天地的主宰,虽说世间妖魔鬼怪常有作乱,但也有修士护佑人间,因而还算太平。”楚公公说道。 “那时还能看到佛国的高僧来中原与道家论道,能看到第七境蛟龙化作江河的龙王,福泽一方。” “常有妖精行走人世间,却也不胡乱为祸,只是修行。” “那时也有王朝,但不过是凡人王朝,修士也不会轻易在凡人面前展露手段。” “那时候的修士都为长生,不似如今这般勾心斗角,争夺所谓气运.气运就在那里,何须去争?” “但,千年前也有种种问题,比如修士视凡人为蝼蚁,品行不端的修士肆意滥杀凡人而得不到制裁,修炼世家和宗门争夺资源等等。” “林道友,你说是千年前的九州好,还是如今的九州好?” 林季再次摇头。 “孰是孰非,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道得清楚的了。” “那秦家千年来汲取九州的一切以供给自身,是对是错?” 林季微微眯眼,起身看向楚公公,又看向沛帝。 “对错与否轮不到林某来评判。” 话音落下,林季躬身一礼。 “若是无事,臣告退。” 沛帝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林季,你可还认当年朕赐你与陆昭儿的婚?” “多谢陛下成全。” 沛帝点点头。 “无论你心中作何想法,朕我..总还是将你当成自己人的。” 说到这里,沛帝又有些意兴阑珊,重新坐下。 “于是朕遇到难处,便想让你帮忙,你推诿,朕也不怪。” “于是如今朕想说说心里话了,这偌大京中找不着别人,于是也只能找你。” “但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朕也不强求,去吧。” 林季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到沛帝背影那无限的萧瑟,又看到一旁的楚公公冲着他微笑点头。 林季摇了摇头,快步离开了皇宫。 他其实是有些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的,所以才有临走时的回头。 因为他在沛帝身上,竟然看到了 死志。 今日无更 抱歉各位老铁。 《巡天妖捕》今日无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章 艹蛋至极 离开皇宫,朝着自家府邸走去的时候,林季心中还思忖着方才宫中的事情。 无他,实在是今天的沛帝与楚公公实在太诡异了些。 他们说的话都是些处在他们的位置上绝对不该说出口的。 他们是大秦王朝攫取九州养分的既得受益者,他们才是最该维护如今大秦的人物。 似楚公公那般的反问,若是出自世家宗门的修士之口,哪怕出自监天司某些人之口,都不算突兀。 唯独他们二人,是绝不该说这种话的。 「问我对错?」 心念及此,林季的脸色变得沉重了些。 「秦沛是秦家推出来的当代帝王,即便大秦真的扛不住长生殿的手段,他也该是性命无虞的,他凭什么身上有死志?他凭什么想死?」 这便是林季最想不通的地方了。 按理来说,即便天塌了,秦沛也能保住性命。 那天京城上三层高高在上的秦家,即便保不住大秦,也绝对能保住自家子孙。 思来想去都没有结果。 不过,当林季走到自家宅子门口时,他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并非是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解答,而是他脑海中的太极阴阳鱼突然开始翻转,其上萦绕着的金色与黑色的线条拨弄着迷雾,让整阴阳鱼开始渐渐变得清晰了几分。 「已经到时候了吗?」 早在云州时林季便心有所感,在斩杀了北君逸之后,他便已经摸到了入道境中期的门槛。 只是他本身对于入道境的突破一无所知,自己的大道与旁人的又有所不同,因此一直抱着顺其自然的念头。 如今回到京城,总算是水到渠成。 想了想,林季直接腾空而起,稍稍辨明方向之后,便直奔京外的山林而去。 一边飞快的前行,他脸上又忍不住泛起几分苦笑。 「也不知道北霜跑到哪去了,说起来,我如今能突破,全靠斩了她爹来着。」 「这可真是...艹蛋至极。」 ...... 就在林季突破在即的关口,他心中带着几分歉意念叨着的北霜,也有了更好的去处。 天京城,上三层,白家。 在跟随母亲白玉娘见过了家主白肃之后,北霜带着几分拘谨,回到了自己被分配的小院里。 天京白家,九州中修士世家的巅峰存在。 偌大的圣火教与之相比,也算不得什么。 在回来的路上,北霜便听那位白家前辈白洛川说起,三百年前逼得秋茹君陨落的修士中,他白洛川便是领头的那位。 如今的北霜被莫名带回了这她全然不曾了解过的地方,心中的惶恐自然是难以道清的。 就在北霜在院中迷茫不知所措时,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小院的大门并未关上,北霜抬头,便看到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放下敲门的手,冲着她微笑。 北霜连忙起身,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年轻人快步走进小院里,笑道:「我叫白凤青,你该叫我舅舅的。早就听玉娘说起过你,哪知道等你这么大了才第一次见面,却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失礼了。」 北霜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 她从小就在圣火教长大,一直以来被当做圣女培养,对于父母关系都显得冷漠,遑论别的亲属。 白凤青却显得很热情,笑道:「不必拘谨,来了白家就安心待着,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来理会你,你只当到了个修炼福地便是。」 「在白家,哪怕你是外姓,但得到家主认可之后你 便是白家的一份子,平日里修炼须得什么东西,直接让下人去通禀一声,一般库房那边都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必去管...」说到这里,白凤青的笑容中多出了些许莫名的讥讽,「反正家族中的嫡系修的都是无情道,一个个本就冷漠至极,你不理会他们,他们也不会理会你。」 北霜下意识点头。 白凤青则笑道:「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管叫下人来找我,我总在家中,一般也没有别的去处。」 「说到底,除了你娘之外,白家也没什么值得你担心的了。」 「我娘?」北霜有些讶异的抬起头。 白凤青稍稍压低了些声音。 「白家无情道的传承的确厉害,从自身无情以小见大,延伸至天地无情,是能够剥夺入道境修士与天地之间感应的手段...可惜了,想要无情,便要斩情。」 「她带你回来,便是等哪天修为陷入了瓶颈,就顺手将你斩了,看看能不能借此突破...而已。」 北霜眼睛微微瞪大。 她早就知道母亲性子冰冷,但从未想过还有这种事情。 「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心。」白凤青又嗤笑道,「她白玉娘的天赋,距离入道中期还远得很呢...至少几年之内你性命无虞。」 「丫头,努力修炼吧!在白家,只有入道才有些许说话的资格。似你我这等区区元神修士,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沾亲带故的蝼蚁而已...亦或者说,我们不过是他们修炼的资源,要用了,便拿来弄死试试看,哪怕一无所获。」 这些话北霜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许久才压下心中的震惊。 「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只是因为见多了个同甘共苦之辈,忍不住唠叨两句而已。」 白凤青苦笑道:「我自元神境之后,已经六次试图离开天京了,但家中不允。」 「为何?」 「因为我爹是入道境巅峰的族老,他修的是无情道,若是他哪天心血来潮,我大抵便会丢了性命吧。」 听到这话,北霜心中泛起了无比的寒意。 这样的白家,和她想象中的白家完全不同。 似是看出了北霜的心中感想,白凤青轻叹一声。 「白家能有如今的地位,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丫头,既来之则安之,安心修炼吧。」 话音落下,白凤青冲着北霜露出微笑,随后转身离开。 只是在他刚走到门口时,门外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正是白玉娘。 看到白玉娘出现,白凤青的脸色微变,下意识让开了道路。 「小弟,你与北霜说了什么?」 「说了你将来可能要杀她证道的事。」白凤青毫无避讳。 白玉娘也不在意。 「无用之举罢了。」 她不再理会白凤青,而是看向自己的闺女。 「丫头...在圣火教时冷落了你,如今回到天京,今后有什么需要的便跟娘亲说,只要是娘亲能办到的,娘亲绝不拒绝。」 北霜没有开口。 看着白玉娘脸上那和煦的笑容,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寂寞我独走 第七百三十一章 维州琐事 维州,玉城。 监天司府衙,后院。 赶鸭子上架的掌令官冯芷若鸠占鹊巢,霸占了当初林季在时,亲手找竹子做成的躺椅。 此时已是初夏,和煦的微风吹过庭院,吹得她的发梢一摆一摆的。 在阳光的照耀下,她显得是那么的恬静。 不多时,身旁有脚步声响起。 是丫鬟怜玉捧着小桌子放在了躺椅旁,然后又取来瓜果点心摆上,还留下了一壶刚刚沏好的茶水。 冯芷若微微睁眼看着身旁怜玉忙碌着,目光又落在小桌上,嘴角微微弯起。 随手拿起一块点心小小咬了一口又放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她脸上愈发的惬意。 果然还是林季那厮会享受,他在维州时,这神仙般的日子可轮不到自己。 “怜玉,中午吃什么?” “衙门里招了个新厨子,是从西北那边逃难来的,今儿一大早他便说要做些他老家的特色美食。等后厨备好了,我来叫冯姑娘。” “嗯。”冯芷若应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怜玉悄然退去。 算算日子,林季已经离开半年了。 原本冯芷若坐镇维州,心中还有些慌乱,生怕长生殿来找麻烦。 可令人意外的是,长生殿仿佛将她忘了,连带着九州仿佛将维州忘了一般。 她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这般虚度光阴的感受了。 怎么说呢。 爽。 她甚至连重回入道境的心思都淡了几分。能最好,但不能.也无所谓了。 反正这一世还有几十年活头,死了再夺舍便是,即便下一世元神又要受损,天赋又要更差些,但总归还是能再活两三百年的。 至于两三百年之后? 太远了,懒得想。 长生本便只是古籍中的传说,像她这般苟活这么多年的,已是另类。 就在这般心安理得的摆烂中,又有脚步声响起,是耿牧来了。 作为林季的副手掌令,如今维州的一干事宜,在林季离开之后,都是耿牧和冯芷若商量着来。 只见耿牧快步走来,自顾自从院子的角落里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冯芷若身旁。 看到冯芷若连睁眼都懒,他似是早就习惯了,也不在意,只是开口道:“各州的消息都来了,与前几天的没什么分别,朝廷已经失去了对九州大半地界的掌控,监天司总衙那边也浑然不管各处的麻烦。” “咱们这呢?”冯芷若的声音响起。 “无事发生。”说起此事,即便是耿牧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中原九州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连有太一门坐镇的襄州如今都纷乱四起,凭什么维州安然无恙? 顿了顿,耿牧又道:“只是最近维州有不少秃驴现身,估计是西方佛国见中原乱了,于是便又起了传教东方的念头。” “不惹事便不管。”冯芷若说道。 耿牧起身道:“那就没别的事了,冯姑娘继续歇着,在下还有些公事要处理。” “耿大人辛苦。” “应该的。” 只是刚走出去两步,耿牧又猛地顿住,紧接着面露苦笑。 “还有一件小事,是林大人养的那两只草木灵精。” 冯芷若睁开眼。 “又去偷库房了?这次少了什么?” “十几株灵植,算算价值,恐怕有上万元晶了。” 闻言,冯芷若目光扫向一旁的花坛中,看到了那即便在满花坛的姹紫嫣红中,依然极为显眼的,在泥土中冒出的两瓣嫩叶。 看着那嫩叶分明无风却在颤抖着,冯芷若摇头失笑。 “罢了,我会约束它们的,但若是再犯.便犯吧。” 耿牧无言以对,什么叫再犯便犯吧?那是上万元晶! 但想到那两只草木灵精是林大人的宠物,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微微一礼之后便退了下去。 直至耿牧走远,花坛中的泥土才开始翻动,阿绿撑着小胳膊从地下爬了出来。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它又冲着自己爬出来的坑里喊道:“阿紫,出来阿紫。” “我不出去,出去又挨打。” 闻言,阿绿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向冯芷若。 见冯芷若脸上带笑,它松了一口气。 “没事,这次冯姑娘没生气,不挨打。” “真的?” “真的。” “来了。” 人参娃娃阿紫很快也从土里钻了出来,两只草木灵精就坐在花坛边上冲着冯芷若傻笑。 冯芷若也看着它们。 “也就是在自己的地盘,你们两个在别处这般肆无忌惮,早晚要被人抓住炼丹的.即便不炼丹,整日将你们困在灵土中养灵植也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阿绿。”冯芷若语气严肃了些,“你总不能指望天下没有识货的人,若是让人看出了你的真身,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阿绿连忙摇头。 “我们知错了。” “知错?你们每次都知错,隔几天便又犯。” 冯芷若抬起手催动灵气,只是她才刚有动作,阿绿和阿紫似是早有防备,又一溜烟钻回了土里,不见了踪影。 见状,冯芷若轻笑一声,放下了手,重新在椅子上躺下。 她这次没有再闭眼,而是抬头看天。 “说起来,是从什么时候,我变成如今这幅疲懒模样的?” “是了,就是无意中认出阿绿真身的那一刻,长青草啊,生吞都有数十年寿元,若是炼丹延寿更多,就凭这小家伙,我多活个一两百年都算不得什么。” “林季这家伙,这般宝物竟然完全不去理会也不约束?这小东西也是,竟然不跑?” “真是奇了怪了。” 心中念叨着,冯芷若伸了个懒腰,坐了起身子。 刚好怜玉脚步轻快的来到院外。 “冯姑娘,后厨那边的午膳备好了,您是现在吃还是.” “现在吃,咱们一起,走。” 怜玉应了一声。 虽然是下人的身份,但冯芷若从不当怜玉低人一等,虽然被伺候着,但她的态度总是平等的。 半年下来,怜玉也放开了不少。 一个曾经的入道境后期,如今的日游境巅峰修士。 一个曾经被逼良为娼,如今也才刚刚突破开灵境的小丫头。 竟是意外的成了好友。 “听说西陲县捕头这几日总是来衙门里找你,那小子我见了,长得还算板正。怜玉,大好机会可别错过了。” “冯姑娘别瞎说,我..我.” “你什么你,我看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我我..老爷” “你老爷如今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快活呢,怎么,害怕他不许你成亲?哼,到时候我替你说。” 第七百三十二章 宋启明 梁州,梁城。 府衙之中。 作为展乘风走后上任的镇府官,宋启明原本以为自己蹉跎上百年,总算要熬出来了。 他是孤儿,从小被监天司收养,在发现修炼天赋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从通天镇小小妖捕到京州总捕,再到后来总衙的游星、掌令。 前后不过七十年而已。 他八十余岁突破到日游境,这等天赋对比那些大势力出来的天骄算不得什么,但对于监天司散养的众多修士来说,却已经是顶了天的天赋。 绝大多数与他同时成为妖捕的,终其一生也不过养气境而已,连第三境开灵都做不到。 也正因为如此,他理所当然的得到了监天司的重用。 领着掌令的衔,办着游星的差。 日游境之后的五十年,他走遍了九州大地,拿下了无数监天司中的败类,也往镇妖塔中送去了数之不尽的妖邪。 他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也想不明白妖邪为何不直接斩了,要多此一举送去镇妖塔。 若是路上有什么变故,岂不是徒增麻烦。 但他虽然不懂,却也不愿意坏了监天司的规矩。 后来,他的修为从日游初期变成了日游巅峰。 然后,就再也不得寸进。 与无数监天司的修士一样,任你天资卓绝,到了日游境巅峰还想再进一步便是千难万难。 不仅仅是因为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入道境的门槛,也是因为他们身上监天司的气运颇深,原本修为的助力到了此时此刻,就成了无比坚固的桎梏。 于是宋启明悟了,想要再进一步,在掌令时恐怕不太可能了,只能去谋求镇府官的位置。 他开始等。 后来,沛帝上位,天下大乱。 维州镇府官空缺,却归于了那后起之秀林季。 他心中嫉妒,虽然他的功劳并不如林季那般耀眼,但数十年矜矜业业,竟比不过一个年轻人的异军突起。 但他什么都没说,依旧办着自己的差,虽说隶属京城总衙,但他人却永远在九州各处游荡。 终于,他等到了。 展乘风道图入道,梁州镇府官空缺。 他的名字出现在了阉人兰泽英的桉牍之上。 他虽然不满于兰泽英窃居司主之位,但他却终于如愿以偿,坐在了三品镇府官的位置上,享受到了更加庞然的气运。 若是事情就这么继续下去,该有多好。 「大人...大人?」 轻声的呼唤将宋启明惊醒,他看向面前的手下,眉头微微皱起,轻叹了一声。 「又是那妖王的事?」 「是,那妖王去了河间县,河间县四万两千余百姓尽皆丧命。河间县捕头被那妖王生吞,手下妖捕捕快也都没逃出去。唯独逃了个副捕头,也被那妖王吓破了胆,如今大夫正在给他疗伤...但他已经疯了,能不能醒来还犹未可知。」 …. 听完手下的叙说,宋启明轻轻点头。 「京城那边可有消息?」 「...有!」手下脸色难看了几分。 宋启明脸上泛起讥讽之色。 「还是不援?」 「还是不援。」 「总衙供奉足有九位,他兰泽英一位都不愿派来?」 「说是供奉各有去处,九州乱事四起,梁州的妖王虽然麻烦,但相比于别州算不得什么。」 「算不得什么?近来那妖王祸害了多少百姓了?」 「十万两千余人,另还有 数十万人无家可归,四处逃难,路上有累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其中不少成了流寇,又祸害了不少。」 宋启明并不意外,这些都是他早就知道的。 「镇北军大败,云州陷落,三位游天官应该也脱出身来了,他们也不来援?」 「大人...」 「怎么?」 手下面露难色。 「今早才来的消息,沉龙大人与紫晴大人已经辞官离去了,如今监天司的游天官,只剩下林天官一人。」 闻言,宋启明沉默良久。 之后,他一言不发的起身,拿下了身后挂在墙上的长剑背在身后。 看到这一幕,手下大惊。 「大人要去往何处?那妖王厉害,如今梁州还需要大人统筹全局,大人切不可冲动。」 「我不是要去对付那妖王。」宋启明微微摇头,「我不过区区日游境而已,即便借了监天司的气运加持,也绝不是妖王的对手。」 「那大人您...」 「我要去京城,去面圣,去告御状。」 宋启明语气陡然激烈。 「我要去亲眼看看,千年的大秦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我要去亲眼看看,监天司总衙九位入道境供奉,还有他林季也在京中,兰泽英也是入道境!」 「这般多的入道境!这般多的前辈高人!他们怎么就不愿屈尊来一趟梁州,以他们的脚程,不过是一两天的路程而已。」 「我又不求将那妖王斩杀,将之赶走便是了。」 「你说!本官...本官这要求过分吗?!那帮高高在上的前辈们怎么就这般的不通人情?还是说他们尸位素餐一心只想自己?」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换源,.huann.安装最新版。】 闻言,手下连忙拦住了宋启明。 「大人,您这样去兴师问罪,恐怕下场...」 「让开!」 宋启明将手下推开,面无表情到:「下场?无非是一死而已。」 「若是本官之死能唤醒这帮人,那本官死得其所!」 「眼睁睁看着治下被妖王肆虐,眼睁睁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你让本官...你让我怎么去看?怎么忍心去看?」 话音落下,宋启明身形腾空而起,直奔北方而去。 而就在他离开后片刻,就在梁城府衙不远处的馄饨摊中。 一男一女目送着宋启明离开。 这一男一女,男的面相是中年,却白发苍苍,脸色还有些苍白。 女的则千娇百媚,动人至极。 他们看着宋启明远去,又收回目光。 「可惜了。」宋苍轻叹一声,放下了手中的汤匙,「若是早生个一两百年,这宋启明该是个人物。」 胡百媚闻言,娇媚一笑。 「不成入道终是蝼蚁,他全然不知此番去了京城,会是什么结果。」 宋苍起身。 「夫人该回云州去了。」 胡百媚应了一声。 「你也要小心,可不要丢了性命。」 宋苍微微点头。 「放心吧,老夫别的本事没有,保命总是做得到的。」 寂寞我独走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入道中期 盛元四年,六月十三。 天空放晴,但又晴空霹雳。 几声巨响,吓得城中的百姓们只当又要下雨,纷纷忙碌了起来。 收摊的收摊,收衣服的收衣服。 但直至大伙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却见天空中仍旧艳阳高照,那盛夏的太阳还是那么的毒辣。 于是白忙活了一场的百姓们一个个都忍不住骂起了贼老天喜怒无常,平白折腾人。 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京中的入道境们,几乎在那雷霆炸响的同时,便已经将目光放在了京外的地界。 京外,山林中。 林季从半空中落下,身上还带着些许天劫过后的狼狈。 历时十余天,他总算是顺利突破到了入道境中期,从此之后,在入道境中单论境界,他也算是顶尖的那一簇了。 毕竟能成为入道后期的入道境修士十不存一,大多都是些道图入道的人物,终其一生不过入道前期。 能突破到入道中期,已然是天赋卓绝了。 “果然如预想中一般,水到渠成。” 林季落在地上,心念一动,身周便泛起道韵,道韵又凝结成代表着功德与业障的金线与黑线,环绕四周。 渐渐地,他身后显现出因果道显化的阴阳鱼。 在突破之后,他这大道显化已然清晰了许多,原本虽然也能看出大概模样,但总是萦绕着一层雾气,让人看不真切。 而如今,雾气已经消散了些许,此时的林季已经能看到那阴阳鱼上的金色与黑色在流转着,相互融合着,却又泾渭分明。 看了一会,林季又突然闭上眼。 他似是感受到了些什么,直接就地盘腿坐下。 而他的脑海之中,他的元神骤然睁眼,看向脑海中的阴阳鱼道图。 “入道初期时,我学会了以因果线条为引,借此但凡是在我面前出现过的,几乎都逃不出我的追击。” “我能以自身因果与他人的因果抵消,他人被消了业障,但业障又不会强行消失,于是天道规则降下惩罚,这便是因果剑法的由来。” “说到底,我是借了天道规则,以我的剑作为天罚来替天行道,只要我挥剑,这一剑的强弱都无关紧要,天道自然会让被我消业的敌人受到该有的伤势。” 林季梳理着自己关于因果道的手段。 这手段说起来厉害,也的确防不胜防,但却有个弊端,那便是上限。 林季是身负大因果之人,镇妖塔一事是他拦住了邪佛,维州时也是他与悟难斩杀了阿赖耶识。 这种几乎事关整个中原气运的大事,也让他因果道的手段上限极高。 但上限极高,也终究是有上限的。 于是在面对白千娇时,他已然豁出去性命,却最终只是斩落了对方二百年道行,听起来厉害,但那时白灵若是不现身,他必定凶多吉少。 “入道前期能做到这种程度,所谓上限其实也足够了,但这种威力的手段,我几乎只能用一次,再想用第二次还不知道要多久。虽然我的因果与业障不会被消除,只会一直累积着,但那些金线与黑线想要恢复,却也需要很久。” “上限.代价” 元神状态的林季看着脑海中那巨大的,愈发清晰的阴阳鱼,似是有所明悟。 山林中。 林季猛的睁眼。 扭头,看到一只妖虎在他身后蓄势待发。 “被我身周的道韵吸引而来吗?倒是有灵性,可惜不多。” 但凡是脑子稍微灵光些的妖物,此时此刻都绝不敢靠近林季。 而眼前这只妖虎显然是例外。 想了想,林季双眼中泛起金黑色的光芒,他看到了这妖虎身周那浓郁的黑线。 抬手虚空一握,身后的青釭剑便落在了手中。 长剑落下,刹那间,妖虎身周那些业障黑线尽数消失不见。 它的腹部出现了一道剑痕,鲜血不要钱似的洒落满地。 嗷! 妖虎痛呼一声,转身就想逃走,可是刚走了两步便已经力竭,倒在地上呜咽了两声,然后目光就变得暗淡,再也没了动静。 林季收起长剑,脸上泛起了些许笑意。 斩一只第二境刚刚有了些灵智的妖虎算不得什么。 但他刚刚用的是因果剑法,而这一次,他却没有消耗身周的功德金线。 无论这妖虎再怎么微不足道,林季身上也有微不足道的功德予以抵消。 但这一次,林季却什么都没有消耗,而他落下的那一剑,也是真的随手一剑,没有动用元神之力,更没有引动半点天地灵气。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剑会落在那妖虎身上的何处。 “入道中期,因果剑法没了上限。” 林季心中暗暗思忖着。 “若是再有一次白千娇当面,我能一剑要她性命!我能引动即便是她也绝对无法承受的天罚,结果也绝不会再是区区二百年道行那么简单。” 林季能冥冥之中感受到,这似乎是在突破之后,因果道给他的权柄更多了? 毕竟他关于因果道的手段都是脑海中的道图给的,而不像是别的入道境修士一般,全靠自身领悟。 “所以境界越高,这因果道就会对我开放更多的权柄吗?姑且称之为权柄吧。” “不过倒也是,我身上汇聚的因果越多,我的境界本就会越高。” 这是一种相辅相成的关系,也指明了林季将来的路。 “因果剑法虽然没了上限,但代价却还未知,对敌时还是需要谨慎些。以前的代价是以我自身的因果相抵,我好歹心中有数,可如今却没谱了。” 林季不相信好事都会被自己占了。 因果剑法这种只要出剑就必中,即便是入道修士也躲不开的诡谲手段。 林季绝不相信,会是毫无代价的。 但无论如何。 替人消业不必消耗自身的因果金线与黑线,这无疑让林季的实力上升了一个巨大的台阶。 因为无论是七星剑、引雷剑诀,亦或者是元神剑法舍神剑。 这些手段虽然厉害,但总是要消耗元神之力的。 元神之力最难恢复,一场大战之后,林季常常须得数日乃至于更久才能恢复全盛。 因果剑法却不同,因果剑法唯独消耗的便是林季自身的功德与业障。 而如今,这份唯一的消耗好像也没了。 “入道中期,果然大不一样。”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四章 展供奉 京城以南百里。 在官道的延伸处,一座小镇拦住了去路。 这里是通天镇,是除去那些不走寻常路的修士之外,无论是王公将相还是寻常百姓,亦或者是监天司的差人们,入京出京的必经之路。 镇中有监天司驿站,这驿站本是九州各处监天司差人进京考功时的落脚处。 但如今这世道不太平,监天司考功也早就停下了。 这驿站因而也就冷清了下来。 不过今日倒是例外。 驿丞赵老四刚刚接到了梁州传讯,说是梁州镇府官宋启明大人不日便要抵达通天镇,要去往京城。 这消息可着实将赵老四吓了一跳。 这通天镇的监天司驿站,向来接待的也只是南来北往的捕头们,连六品总捕都见不到几个,更别提游星掌令了。 如今突然告诉他有三品镇府官前来。 一时之间,赵老四也有些慌神,不知道该如何接待,生怕惹恼了那位宋大人。 而就在他慌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就看到一人走进驿站,那人腰间还特意挂着镇府官的令牌。 与梁州的消息不过是前后脚而已。 “通天镇驿丞赵福见过宋大人。”赵老四哪还顾得上惊慌,连忙一躬到底。 “不必多礼,本官只是暂时歇脚,片刻便要进京,你只管忙你的差事,不必理会本官。”宋启明摆了摆手将赵老四打发走。 闻言,赵老四连忙又行礼,然后心中松了一口气,悄然退开。 他甚至不愿跟宋启明同处一室,小心翼翼的离开了驿站的大堂。 只是当赵老四来到自己的房间中,心里念叨着希望宋启明快些离开的时候,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他吓了一跳,以为是宋大人有事,于是连忙将房门打开。 可房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一位面白如玉的年轻后生。 穿着总衙制服,腰间挂着游星令的后生。 “见见过游星大人,敢问.”赵老四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只是他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那游星官打断。 “你去告诉宋启明,京中正乱,总衙没时间理会梁州的事情,让他打道回府。”游星官冷声说道。 赵老四瞪大了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 “我?” 游星官不理会赵老四的反应,继续说道:“他若是不听,你便说是总衙的命令;若是还不听,就命他明日再进京,务必在通天镇留宿一晚。” 顿了顿,游星官冷笑道:“办不到,你脑袋搬家。” 话音落下,这游星官转身便走。 赵老四满脸苦涩,在房间门口目送这游星官离去,心中不安至极。 左右权衡之下,他终究不敢违抗总衙的命令。 带着无比的忐忑,他小心翼翼的来到了驿站的大堂中。 还不等他开口,宋启明便轻笑一声。 “驿丞不必慌张,方才那阉人的话就是说与本官听得,本官不让你为难,就在这驿站中借宿一晚便是。” 赵老四如蒙大赦。 “多谢大人体谅。” “下去吧。” “是。” 一转眼,一夜过去。 东边已经能看到些许光亮,再过片刻便要天明。 赵老四一夜没睡,只求大堂里那尊大神已经离开。 只是当他怀揣着不安来到客栈大堂时,却看到宋启明依然坐在昨天他来时的位置上,正闭目养神。 见状,赵老四连忙就想离开。 但他刚刚转身,宋启明的声音便响起。 “驿丞,可是天亮了?” “回大人的话,天亮了。” “天亮,本官便该告辞了。” “不急,且聊两句再说。” 最后一句话不是驿丞的声音。 宋启明心中一惊,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自己对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人显得有些削瘦,面容却极为英朗,双目炯炯有神。 见到此人,宋启明脸上泛起了几分苦涩,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话到了喉咙之后,又不得不咽了下去。 几番踌躇之后,他终究还是率先起身,一躬到底。 “启明.见过展供奉。” 来人正是他宋启明的前任,上一任梁州镇府官,如今的总衙入道境供奉,展乘风。 赵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摸摸的离开了。 似这等小人物,最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不该掺和的绝不掺和,不该打听的绝不打听。 大堂里,只剩下展乘风与宋启明相对而坐。 两人对视了片刻,还是展乘风率先开口。 “启明,回去吧,别来京城,更不要掺和这趟浑水。” “下官万万没想到,会是展前辈您来阻拦。”宋启明回道,“虽然早就知道此番进京不会那么简单,但下官千想万想,也料不到会是您来。” 顿了顿,宋启明轻叹道:“若是下官执意进京面圣,展供奉该如何应对?” 展乘风默然片刻。 “世间总有万般无奈,我也是入道之后才明白过来,这监天司不过是牢笼而已,我已经深陷其中,但你还有机会。” 展乘风指间轻轻敲击着桌面。 “将令牌留下,中原辽阔,你天高任鸟飞,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 “展供奉答非所问。”宋启明摇头道,“下官的一切都是监天司给的,如今侥幸窃居镇府官之位,在其位便要谋其事。梁州百余万百姓颠沛流离,一只妖王境还在肆无忌惮。此番选择明哲保身,下官念头难以通达。” 嘭。 一柄长剑被展乘风拍在了桌上。 他手就按在剑柄之上,目光凿凿的盯着宋启明。 宋启明了然。 “这便是展大人的回答了吧。” “离开吧,如今不是梁州一州之事,你也绝不能进京。” “无需多言,展大人动手吧。” 闻言,展乘风眼中泛起痛惜之色。 “启明,你不明白” 噌! 是长剑出鞘之声。 嘭! 是驿站紧闭着的大门被人蛮横的推开。 “我说,监天司的驿站不是二十四小时营不对,不是从不关张的吗?朝廷花银子养着你们,就是给我们这些辛苦办差的差人们,累了来讨口水喝,寻个地方歇息的。” “驿丞!驿丞呢?” 一位背着长剑,头发花白的年轻人走进了驿站。 一边大肆蛮横的呼喝着,目光却落在了大堂中的两人身上。 他的声音骤然停下,眉头一挑。 “呦,展大人,久违了,最近在哪发财呢?”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五章 棋子 “林..林季?” 看到来人,展乘风童孔微缩。 可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反应,却只感受到一阵微风拂过,再扭头时,林季已然坐在了桌子的一侧,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展乘风心中暗道不好,面色微变。 林季则笑眯了眼,手亲昵的按在了展乘风的手臂上,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偏偏是那握剑的那只手。 “展大人,晚辈进京之后便打听过您的去处,可兰泽英那厮满嘴没有一句真话,只是用什么供奉各有差事要办来搪塞,咱人微言轻也不敢多问,生怕那阉人给咱穿小鞋不是?” “当年在梁州时多亏有展大人照应,这份提拔之情晚辈可一直挂记在心中来着。梁州是咱们生根的地方,您当年也是为了梁州百姓,以日游境修为去招惹梁城鬼王的人物,您那时的英姿林某可是时刻记在心中的。” 话音落下,林季松开了手,又面带诧异的看向另一侧的宋启明。 “咦,这位朋友倒是面生,还未请教...?” “下官宋启明,见过林天官。”宋启明似是听出了什么,连忙起身行礼。 他与林季是见过面的,就在半年前林季南下路过梁州时。 但此时此刻,既然林季要装作他们是初识,那他自然也不会说破。 “咦,你便是宋大人?宋大人,林某与您可是神交已久了,梁州是林某与展大人的福地,可不能乱呐。” 一旁的展乘风脸色愈发难看。 “林...” 他的声音刚刚响起,林季却依旧毫不停歇的开口,乃至于直接将他无视并打断。 “宋大人怎么不在梁城坐镇?莫不是梁州出了麻烦?” 宋启明微微眯眼,看向一旁面色突然变得有些苍白的展乘风。 他发现展乘风身子紧绷,握着剑柄的那只手已经在不断颤抖着,显然发力到了极致。 但他偏偏动弹不得。 再看林季,仍旧脸上笑眯眯的,看也不看展乘风,只是对着自己笑。 宋启明一瞬间便明白了过来。 林季是来搅局的,他或许早就到了,他是站在展乘风对面的。 他是来帮自己进京的! 而且同为不久才入道的两人,林季竟然能将展乘风逼得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想到这里,宋启明心中稍稍放松了一些。 “梁州事小,九州事大,下官要进京面圣。”宋启明说道。 “事关九州?那却是拖延不得了,宋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越快越好。” “刚好林某也要回京,不如一道?” “求之不得。” 话音落下,林季与宋启明几乎在同一时间起身。 两人都看了仍坐在原地的展乘风一眼,然后又一同朝着驿站外走去。 当林季的脚踏出驿站大门的瞬间,展乘风终于恢复了自由,那无形中桎梏着他的,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杀气终于消散。 但他来拦路的打算也已经彻底落空。 方才面对林季时,他竟然久违的感受到了无可匹敌的绝望感。 那是当初他还日游境时,孤身一人前往鬼王城去面对梁城鬼王一般的绝望感。 可如今他已经是入道!哪怕是道图入道,哪怕只是入道前期。 但也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此时此刻,也没有时间给他震惊了,看着林季与宋启明将要走远,他连忙追出驿站。 “林季,你知道让他进京会是什么结果吗?!”展乘风有些失态地喊道。 林季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展乘风。 “那展大人走一趟梁州,去将那妖王收拾了?一只妖王没了,就还会有下一只,杀不尽的。” 展乘风神情一滞。 林季则继续道:“这是长生殿的火,烧了五州之后,又蔓延到了梁州。” 展乘风摇头道:“你不明白,他是棋子!让他进京,监天司便将分崩离析,不复存在!” “就凭他?”林季嗤笑一声,“就凭他这区区日游境?” “你不明白!” “那展大人不妨说清楚些?” “说不得,不可说!” 林季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宋启明连忙跟上。 展乘风还想再说什么,可还不等他开口,林季的声音便远远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若是监天司因为这区区日游境而分崩离析,那监天司在与不在,也没什么分别了。” “展大人,如今的九州,你觉得监天司还是监天司吗?” 展乘风愣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他默默的看着林季与宋启明越走越远,最终只能无力的叹息一声。 “四五年前在我面前如履薄冰的小辈,如今都这般厉害了。” “道图入道,终究是比不过这天纵奇才。我圆了入道的梦,却连在他面前出手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林季,林天官,好大的威风啊。” “哎...罢了。” 话音落下,展乘风苦涩一笑,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 出了通天镇,宋启明突然顿住脚步。 “多谢林天官,不然下官恐怕真要死在通天镇里了。” “不必。”没了展乘风在,林季也懒得做戏了,“只是恰逢其会而已。” 宋启明闻言一愣,意外道:“林天官并非是专门为下官前来?” “当然不是,林某是真的路过,只是听了听你与展乘风那云里雾里的废话,于是便顺手而为罢了。” 林季看向宋启明。 “梁州之事早在十余天前我便有所耳闻,如今还没解决,其中隐情如何我并不感兴趣。正如我方才在驿站中所说,梁州是我的福地,我不希望梁州有事。你为梁州而进京面圣,我自然要帮你一把。” 稳定运行多年的app,媲美老版追书神器,老书虫都在用的换源app,.】 说到这里,林季的面色陡然变得严肃。 展乘风的警告终究还是被他记住了的,宋启明是棋子,他进京监天司便将分崩离析? 此事怎么看怎么荒诞,但是这话出自展乘风之口,林季就没法不当回事。 “所以宋大人进京之后会怎么做?” “先去总衙,见过司主大人之后,若是司主大人仍不答应派人驰援梁州,下官便进宫面圣!他兰泽英是陛下钦点,在监天司专横了这么久也就罢了,他总不能连陛下的话都不听吧?” “梁州毗邻京州,想必陛下不会置之不理。” 林季默然。 听完宋启明的话,他便知道展乘风说对了。 这姓宋的太天真了些。 他的确是棋子。 卡文 后面的剧情还没想好该怎么发展,怎么写都感觉不对,有点卡文,加之状态也不是很好,先请个假! 《巡天妖捕》卡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三十六章 长生使钱明 通天镇距离京城并不算远。 林季与宋启明二人并未刻意赶路,但毕竟是两位修为不俗的修士,因而在正午时分,两人便进了京城。 进城之后,宋启明率先顿住脚步。 “多谢林天官护送,不然下官多半要死在通天镇了。” 林季稍稍抿着嘴,打量着在面前躬身到底的宋启明,直至他起身之后,才终于开口道:“展乘风的话未必是无中生有,宋大人此番进京,说不定真是遭人算计。” 宋启明默然片刻,随后微微摇头。 “算计也好谋划也罢,下官全然不在乎,下官唯一在乎的便是治下的梁州百姓而已,在其位谋其事,下官坐在梁州镇府官的位置上,总不能尸位素餐。” 听到这话,林季叹道:“若是以往,一只妖王惹事,下面州府的消息当天便能到京城,稍远些的也不过隔夜,然后最多再等一天便有入道境修士出手。这才是监天司的厉害之处!可如今?哎。” 话音落下,林季拱手还礼。 “宋大人赤诚之心林某佩服,此番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宋大人只管找到林某,别的不敢答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定保你平安。” 宋启明笑了笑,没有回应林季的好意。 “事不宜迟,下官先去总衙见司主大人了。” “慢走。” 宋启明行礼道别,随后脚步轻快的汇入了街上的人群之中。 林季看着他渐行渐远,心中稍稍泛起了几分不祥的预感。 “他去见兰泽英必然没有结果,兰泽英是长生殿插进监天司的针,如今这根针几乎已经摆在了明面上,他的位置却依旧固若金汤,甚至连司主大印都落在他的手中.” 林季又想到了先前沛帝那心怀死志的模样,想到那楚公公奇怪的态度与言语。 “不只是总衙,即便他真的入宫面圣,多半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所以.然后呢?” 难不成大秦真是墙倒众人推,而监天司便是推墙的第一道关卡? 于是乎,所有人都在等着监天司分崩离析? 林季已经没了思绪。 如今看似平静的京城已然是暗流涌动,林季不想掺和这趟浑水。 “罢了,看之后方云山的消息吧,他若是不来理会我,我便只当看客,绝不胡乱掺和这破事。” 想到这里,林季的念头瞬间通达。 那人人觊觎的九州气运,与他而言却只是鸡肋而已。 从一开始他便无欲无求,因此也反而最无所顾忌。 “回家睡觉去。” 监天司,总衙。 书房中,兰泽英嘴唇抿着显得有些刻薄,目光冷漠,看着对面那不速之客。 这不速之客肥头大耳,似是被这初夏的天气折磨的不轻,坦胸露乳的,手中还拿着一柄蒲扇不停扇动着。 不同于兰泽英的严阵以待,他则是笑的几乎连眼睛都看不到了,却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钱明,长生殿长生使。 若真要论起来,此人该是长生殿中资格最老的一位长生使了。 两人一人冷漠一人堆笑对峙了良久,终究还是兰泽英沉不住气。 “您不该来京城。”兰泽英率先开口道,“起码现在不该来,该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您再来,左右不过是三两天,为何等不及?” 钱明脸上的笑容似是又浓郁了几分。 他手中的扇子停下了,扣在了桌上。 “英子,不会叫人了?” 此言一出,兰泽英先前蓄着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他脸上的冷漠一下子消散了大半,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 默然片刻,他终究是站了起来。 “孩儿..见过亚父。” “嗯。”钱明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我就说英子不该是那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咱老钱的眼光还真不错。” “以前你小的时候,咱看你这眉清目秀的模样,就知道是个做太监的好材料!就算不做太监,送到京中给那些脑子里生疮的达官贵人们当娈童也是个营生,总不会饿死。若是得宠,还能锦衣玉食,说不得我这当后爹的都能沾光。” “如今看来还真不错!一个区区大内总管上不得台面的内务府差事,硬是被你倒转了天罡,竟是夺了这监天司,占据天下多半气运的位置。” 兰泽英垂眉低眼,没有再坐下。 他低着头,让哪怕是坐着的钱明也看不到表情。 “全凭长生殿一手推动,才有孩儿如今的风光。能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孩儿不敢居功。” “这么多年了,这口是心非的毛病还是没改,英子,在心里都骂死咱了吧?” “不敢。”兰泽英想都不想便应道。 钱明眼睛眯的更甚。 “你那么恨咱,却心中不骂?那便是肚子里憋着坏水,想把咱弄死。” “孩儿不敢!”兰泽英猛地跪下,以头抢地。 看到这一幕,钱明微微挑眉。 “当初趁你睡着将你身子净了,你不恨?” “若没有当初,哪有孩儿如今风光?孩儿原本只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若不是亚父,孩儿早已不知饿死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相比之下,区区命..命根子算得了什么。” “命根子没了都不恨?是个人物,该你坐在这监天司司主之位上。” 钱明点点头,又有些惋惜道,“可惜了,咱也不是什么都拿得准。以前知道你会有出息,却不曾想会这般有出息!早知道就不将你的宝贝随手喂了野狗了,若是留到今日,总能找到些脑子不好猎奇的货色,将那话儿卖个好价钱的。” “英子,你说监天司司主的宝贝,能值个什么价?” “亚父!” 兰泽英深吸一口气。 “宋启明要是顺利进京,第一时间他便要来见我,之后便要去面圣,他会死在朝堂上。”兰泽英头愈发的低了,让人看不清表情。 “宫中的那位几日前才露过面,他数十年不曾露面,连镇妖塔一事都不曾露面,如今却露面了!他若是想,您藏不住。” 直至此时,钱明脸上的笑容才终于收敛了些许。 “是殿主让咱来了,也是为了盯着这事,听说紫晴与沈龙二位辞官了?” “是。” “游天官的缺,可以让宋启明填上一个,随便给他份道图打发了。” 兰泽英这才明白过来。 可当他抬头的时候,钱明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七章 绝望 兰泽英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又恢复了以往冰冷的模样。 只是他眼中却燃着怒火无处发泄,最终也只是慢慢停歇。 “亚父.钱明!还是如以往一般,总要将人羞辱得无地自容才算罢休,以前我是个孤儿他便如此,如今我是监天司司主,入道境修士,他还是如此!” “将他杀了?不行他是入道后期,凭我还不够,我手下也无人可用。” 兰泽英面露苦笑。 他这监天司司主说起来名头响亮,可实际上压根就是光杆司令而已。 除了他从曾经辑事司带来的那群元神修士,他再无可用之人。 监天司原本的供奉一个个阳奉阴违,明面上似是听他号令,实则领个差事便不见了踪影,再无回音。 别问,问就是在办差,差事麻烦,连命都险些丢了。 什么时候回去?嗯.看吧。 供奉皆是如此。 至于监天司下面的掌令与游星们,虽然也有倒戈过来的,可元神修士是厉害,但在第七境面前,终究还是有些不够看了。 思来想去,他终究只能轻叹一声,将此事暂时放下。 受辱而已。 他这些年已经受过了太多屈辱,他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当日方云山那睥睨的一剑,让他时至今日都无法恢复全盛。 “我不过是一条狗而已。”兰泽英轻轻摇头,“做了人家的狗就要听话,雷霆雨露都要受着。”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手下的声音。 “大人,梁州镇府官宋启明求见。” 兰泽英默然片刻,起身道:“人到哪了,我亲自去迎。” “还在前堂。” “知道了,你下去吧。” 总衙,前堂。 宋启明到此不过等候了片刻,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 原本他还以为只是递话的阉人回来了。 直至他看到兰泽英迈进大堂之中,他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连忙起身。 “下官怎劳司主大人亲自来迎。” 兰泽英脚下快了两步,上前按住了宋启明的肩膀,将他重新按在了椅子上。 “启明,坐下说话。” 一边说着,他嘴角带笑坐在了宋启明身旁。 “启明此番进京,所为何事?” “大人,还是梁州那妖王.” 兰泽英面色不改,回应道:“先前不是已经给你说的很清楚了?总衙供奉都不在京中,这边抽不出入道境修士去梁州斩妖。” 宋启明并不觉得意外,此番他来总衙见兰泽英,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也是找个进宫面圣的由头。 如今听到兰泽英再次拒绝,他也没什么好迟疑的,直接起身道:“既然如此,司主大人公务繁忙,下官便不打扰了。” 宋启明起身行礼,只是还不等他迈开步子,就又被兰泽英拽住了手腕。 “别急,且坐。” 宋启明微微皱眉,但终究是不想反驳兰泽英,并非因为他是入道,而是因为他是司主。 而等到宋启明再次不得不坐下之后,兰泽英端起桌上的茶碗,却也不喝,只是拿在手中。 “朝廷与监天司各行其是已有千年,大秦不得干涉监天司的事情,这是千年以来的规矩。” 兰泽英说起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全然只当不知道自己上位是沛帝干涉。 宋启明微微抿嘴,没有吭声。 兰泽英继续道:“若是你进宫见到陛下,说我监天司内部积弊,连斩妖都腾不出人手,你说朝廷会如何看我监天司?” 听到这里,宋启明忍不住了。 “那便眼睁睁看着梁州百姓因为妖王肆虐而家破人亡?大人,总不能为了这点名声而放任百万百姓颠沛流离吧?” “这点名声?”兰泽英挑眉道,“当朝左右两位丞相都极力推举废除监天司制度,类似的话近两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朝堂之上了。” “以往倒还罢了。那时九州安稳,监天司威信尚在,谁招惹了人间,不日便有入道境出手,天涯海角也要将之斩杀。” “可如今呢?天下九州已乱其五,监天司的人手已经捉襟见肘了,此时若是再让那两位重提废除监天司之事,你说陛下会不会当真?” “宋启明,你说若是陛下真的当真了,他一言九鼎说要废了监天司,到时候.你!我!监天司众多同僚们又该如何自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兰泽英顿了顿,喝了口端了许久的茶水。 “相比之下,梁州的百万百姓又算得了什么?百万?青州兖州两州之地被黑云劫肆虐,死伤何止万万生灵?那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监天司还在,总能还九州一个朗朗乾坤的。” 听闻此言,宋启明面无表情的起身,躬身到底之后,一言不发便向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他猛地又顿住,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周围笼罩。 是入道境的手段,是兰泽英出手了。 宋启明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兰泽英。 “下官敢只身进京,便不怕丢了性命,司主大人若是想出手” “你进了京,便不必死了。”兰泽英同样起身来到宋启明面前。 只见他手一翻,手中顿时多出了一枚令牌。 看到这令牌,宋启明瞳孔微缩。 “游天官的天字令?” “梁州之事就此作罢,也不用你去管。你对展乘风说在其位谋其事,既然谋事不成,那就换个位置,监天司二品游天官,如何?” 宋启明说不出话来。 他怔怔的看着那天字令,看了片刻又挪开目光,转而第一次直视兰泽英。 “游天官之位何等重要,是监天司监察天下的根本,一位游天官可以调动三位总衙供奉,其本身也是入道境中的顶尖人物,这便是四位入道了!这般权柄只要动点心思,天下间八成的门派势力连反抗都做不到。” “进京之前,下官还想着,即便监天司千年以来积弊难除,但总归是树大根深,重症用猛药,总不至于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宋启明长叹一声。 “可如今看到这天字令如儿戏一般被司主大人递出来,递给我这个区区日游修士,我便突然明白了。” “司主大人,告辞。” 话音落下,宋启明转身就走,而这一次,兰泽英也没有阻拦。 他静静看着宋启明离去的背影,然后又收回目光,随手将天字令扔在了茶桌上。 看也懒得看一眼。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八章 林府闲话 深夜,林府。 林季在花园里支起了火炉,手中拿着手串在火上翻滚着,时不时在一旁捉起一簇早已调好的调料撒上,动作轻快干净。 在他身旁不远处,郑立新满面通红,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时不时灌上一口,然后又冲着林季投去不满的目光。 而林季则只当做没看到郑立新的不满,目光落在手中的肉串上,嗅着熟悉却百闻不厌的味道,心情不错。 “郑大人,借酒消愁愁更愁,您不是修士,这般豪饮身子扛不住的。” “你知道下午总衙中发生了什么事吗?”郑立新踉跄着起身,突然手上一甩,将酒壶砸在了地上。 啪! 酒壶碎了一地,顿时引来林季嫌弃的目光。 “罢了,林某还不至于跟一个酒蒙子较劲。方安,让人来收拾了。” “知道了老爷。”一旁候着的方安连忙应声,小跑着去找丫鬟来。 不多时,肉串已然熟透,林季也不怕烫,刚刚出炉便一口撸下两串。 “一般,师傅肉挑的不好。” 说是这么说,但林季还是三下五除二将手上十几串肉串撸光,然后又取了新的,再一次来到炉火面前,如法炮制。 “梁州宋启明来了总衙,还是梁州妖王肆虐之事。”郑立新见林季不问,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那姓宋的本就是个不算出众的人物,虽是日游境,但也仅此而已了,若是真论能力手段,监天司再过百年,也不会让他当镇府官!可偏偏兰泽英上位,便点了他去梁州,你说此人是不是早于那阉人有所关联!” 林季不置可否,只是静静的听着。 “姓林的,你还别不说话!伱是从梁州出来的,如今梁州落到这种人手里,你竟能眼睁睁看着,真是白瞎了你这一身通天的修为!” “林某这修为可不算通天,郑大人莫要乱说。” “入道境还不算通天?你便是这天地间最顶尖的那一簇人了,遑论你林季赫赫威名!我虽然不懂修炼,但也知道总衙那些供奉都远不如你!他们是道图入道,借了别人的路,你是自行入道,自己走出了路。” “郑大人谬赞。”林季还真不是谦虚。 他也是靠因果薄来着,某种意义上也是道图,只是他的道图要比别人的厉害的不止一个层次。 “哼!”郑立新冷哼一声,又开了一坛新酒,也不喝,就抱在怀里。 “下午兰泽英去见了宋启明,许了他游天官之位。” 听到这话,林季终于抬起头看向郑立新。 “游天官?” “游天官。” “他宋启明不过日游后期而已,借着镇府官的气运,才勉强有日游境巅峰的实力,他凭什么?” “凭他是兰泽英的走狗,凭他丁点骨气没有。” “日游境上任游天官,这可不是简单的不符常理可以解释的了,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凡是监天司修士都绝对看不过去。” “看不过去又能如何?监天印都在他兰泽英手中,谁敢说他不是司主?谁敢不服司主?” 林季动作顿了顿,心中思忖了片刻,突然有了些明悟。 说起来,若非是郑立新提起监天印,林季还真想不通这茬。 监天印是监天司气运之象征,凡是三品以上官职,都须得监天印分出监天司的气运,依托在令牌之上。 如此,才算是真正监天司高层,是九州龙脉气运认可的身份。 “若是兰泽英给出的天字令,那么必然是通过监天印,被龙脉气运认可的。那可是属于游天官的气运,中原九州九位镇府官的气运加起来,也不如游天官!” 若非这般庞然的气运,也镇不住至少是入道境后期的绝强者。 若非气运这般庞然,也不至于逼得紫晴与沈龙两位费劲千辛万苦,甚至不惜远去极北直面道成,也要想方设法摆脱。 这是能够制约入道后期强者的气运,是真正的桎梏。 “兰泽英敢这般做,就是笃定他宋启明活不久了。”林季心中暗道。 果然就如早上展乘风说的那般,宋启明只是棋子而已。 手中的肉串又熟了,他却没了胃口。 “宋启明在兰泽英那里碰壁,接下来便该进宫了?” “咦,你怎么知道?”郑立新有些讶异,放下酒坛说道,“也算那宋启明还有些自知之明,不敢接游天官的天字令,但兰泽英又不让入道修士去梁州,于是他说要去宫里找说法。” “可惜沛帝昏聩,他此行多半要无功而返了。” “未必。”林季摇了摇头,目光看着手中的肉串。 虽然没有胃口,但不吃总是可惜,于是他又一次开始撸串。 郑立新便候着,看着林季慢条斯理,细嚼慢咽。 “你倒是说啊,什么未必!” 林季将烤肉咽下。 “宋启明可不会无功而返,只是这功之于谁是功,之于谁是祸,却还说不清楚。” “你在说什么?”郑立新皱眉道,“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就对了,林某也是迷迷糊糊的。对了,宋启明何时进宫?” “明日吧。” “明日我也上朝。”林季将手中剩下的肉串递给郑立新,“尝尝,二品游天官大人亲手给你烤的。” “呵。”郑立新讥讽一笑,肉串入嘴之后,眉毛挑了挑,有些意外,“味道倒是出乎意料的不错,你还有这般手艺?” “哼,你也不打听打听,当年林某微末时,与林某一同办过差的同僚们,谁不知道我烤肉是一绝?你当我与沈龙为何熟识?就是风雪破庙中的一顿烤肉来着!” 郑立新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茬。 将手中的烤肉吃完,他将签子放下,有些在意道:“所以为何你要自称二品游天官?你向来不喜旁人称你官职将你当成监天司高层,你自己也从不以这身份自居。” 林季笑了笑。 该说不愧是文官之首,哪怕是个酒蒙子,心思也是细腻的。 “因为再不念叨两句,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啊。” 此言一出,郑立新瞳孔骤缩,但很快他就恢复正常。 该来的,总会来的! (本章完) 第七百三十九章 乐子人林季 清晨,天还未亮。 带着几分清凉的风拂过,让早起的百姓们干劲十足。 入夏之后,午时的酷热让人连动弹都没有力气,一天的活计总要在清晨与傍晚来做。 在城东,达官贵人的家丁伙计们早早就备好了车马轿子,到了天刚蒙蒙亮时,各朝中大员便施施然走出自家府邸,坐上车马轿子,朝着皇宫方向而去。 然后便是在宫外候着等陛下上朝,入了常华殿之后念叨两句万岁,然后眼观鼻鼻观心只听不说。 一般来说,早朝不过半个时辰,等穆相道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后,洛相便要跳出来唱唱反调。一番争吵之后,陛下会兴致缺缺的勉励各方两句,然后大伙便各回各家,抱小妾的抱小妾,抱小孩的抱小孩。 可今日的城东,赶着上朝的队伍里,却多了个颇为扎眼的人物。 在满街的车轿中,那人偏偏步行。 他身上穿着青色的长衫,左手拿着个肉夹馍,右手端着个碗,碗里还冒着热气。 城东这条路直抵皇宫,若是要去京中别处,还有更近的路来走,这条路修出来便是给大臣们上朝的。 百姓们不准走,也不配走。 这个点在这条路上出现,只会是赶去早朝的官和随从们。 可他却穿着布衣,不修边幅,身后还背着一柄剑! 他想干什么?带凶器上朝?反了他了! “崔大人,那人是谁?我怎么不曾见过?”问话的是通政使萧其伦。 原本的通政使吴思成在其靠山穆韩非稍有失势之后,便成了穆韩非失势的代价,丢了官回乡养老去了。 萧其伦虽然只是三品,却是御前行走,九州大小奏折都要在他这里过一遍才会递到沛帝面前。 这已然不是一般的信任了。 因此他虽然只是三品,但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满朝文武没人敢看不起他。 而与萧其伦同行的则更有来历,二品大员,刑部尚书崔严。 “那是监天司的,别去问,别去管。”崔严扫了一眼林季那边,然后又收回目光,一副讳莫如深不愿详谈的样子。 他是跟林季打过交道的。 沈宏案,三司会审,其中便有刑部。 那时的他,便是大理寺审案时的主审之一,而那时的林季,还只是监天司一个小小的差人而已。 当然,对于崔严这般走到文官巅峰的人物来说,你在监天司是掌令还是游星,亦或者只是哪里的地方捕头,都没什么差别。 这里毕竟是大秦。 但同样的,崔严也很清楚,在入道境修士眼中,他这二品刑部尚书,多半也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卒子,不必理会,也不值一提。 可他没想到的是,本只是随口一句应付同僚的话,却偏偏被那人听在了耳中。 只见他回头,脸上堆起了几分笑容,口中咀嚼的速度快了几分。 “这不是崔大人嘛,许久不见,崔大人头发又白了不少。” 林季脚步轻快朝着崔严这边靠近,原本车轿两旁的护卫还想阻拦,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不速之客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好,车里!” 护卫头子反应了过来,不过他刚想有些举动,便听到崔严的声音响起。 “无事,你等各司其职。” “遵命。”护卫纷纷退下,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车轿里,林季将手中的肉夹馍三两口吞下,又喝了一口碗里的豆浆。 “这豆浆我这还有半壶,崔大人喝吗?干净的碗也有肉夹馍却不能给了,府上的厨子虽然做了不少,林某出来时却只带了两个,原本只是想尝尝味道,谁曾想竟然意外的美味,咱没忍住嘴馋,一个已经下肚了。” 说话间的功夫,小小的车轿中便摆上了一张床桌大小的桌子,林季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个水壶,一只小碗。 眼睁睁看着自己还没说话,对方便已经将豆浆都倒上了。 一时之间,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崔严只能端起碗稍稍抿了一口。 “不错.” 而林季则手一翻,手中又多出了一个肉夹馍。 刚准备下嘴,他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崔严,见崔严也盯着自己,他脸上泛起了几分苦闷之色。 思来想去,他终于一咬牙下定决心,掰了三分之一个馍馍出来递给崔严。 “崔大人请用。” “这” 看着递到眼前的馍馍,崔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见状,林季大笑道:“您跟我客气什么。” “那老夫多谢林大人美意?” “大可不必。” 见林季真的毫不在意,崔严看了看手中的小半个肉夹馍,终于还是下嘴咬了一口。 他总觉得不吃一口,便不好再聊天了。 别说,味道的确不错。 “今日林大人也要进宫上朝?是陛下召见?”崔严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 “林某是进宫去看乐子的。”林季笑眯了眼。 见崔严一脸费解,林季问道:“崔大人虽然掌管刑部,但也是上书房的行走之一,国家大事瞒不住您,也不会瞒您。如今中原九州局势,想来崔大人应该有所了解吧?” “知道一些。”说起此事,崔严也笑不出来了。 林季点点头。 “千年时间,大秦号称九州正统,但实则总有那么几个地方大秦的手伸不过去。” “如之前的维州,如太一门所在的襄州,如南边为世家把持的扬州。” “也总有些地方大秦能管却不愿管。” “如西边的青州、兖州。这两州就是中原九州的痰盂,嗓子不舒服了,便往里面吐一口清清嗓子,将那些抓不住管不了亦或者不想管的麻烦都丢过去。” “事实如此,但总归也是有个章程的,各州也不会因此而真的视大秦于无物。” 崔严反驳不了。 “林大人说的是。” “那如今呢?”林季又问。 崔严默然。 如今朝堂之上,都已经在报喜不报忧了。 林季则轻笑道:“说起这些,只是为了让崔大人明白,哪怕是我等在你们文官眼中不理世事,只知道修炼的自私自利之辈,心中也是明白形势的。而且我们比伱们看的更透彻,知道的也更多,无关智慧,只在于高度。” “今日林某上朝便是为此,林某想看一场乐子,想保一个人活命,仅此而已。” “看乐子?保人命?” “看大秦会不会真因此分崩离析的乐子,保一位还算有些良心的同僚活命。”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章 末代皇帝? 林季的话让崔严心脏猛跳。 大秦会不会顷刻间便分崩离析? 当然不会! 哪怕是如今这糟糕的局势,崔严也从不觉得大秦会就此分崩离析,大不了势弱一段时间罢了。 当年大秦王朝刚刚建立时,那局势可比如今乱了太多,可即便如此大秦不还是挺过来了?不还是在九州屹立千年? 可偏偏这话是林季说的,林季何许人也?监天司二品游天官,是监天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他还是入道境修士。 哪怕是崔严这不通修炼的文人,也知道当今这九州运势,终究还是修士们说了算,大秦厉害也是背后有修炼世家秦家。 而入道境修士,便是这世间最顶尖的那一簇人了。 这样的人总能知道一些他们这些凡人无从知晓的东西,他们甚至能测算未来! 也正因为如此,崔严的脸色一下子严肃了下来。 “此事干系太大,还请林大人细说。” “细说?崔大人,此事即便林某也只是个看客罢了,知晓的也不过云里雾里,还要在今日的朝堂上见分晓来着。” 说着,林季突然拍了拍崔严的肩膀。 “看您积劳成疾,虽然一时不显,但这疲劳一旦爆发,凭您这身子骨多半是抗不过去的。” “且小睡片刻吧。” “林大..人.” 伴随着林季的话音落下,崔严只觉得眼皮打架,没由来的困意让他的思绪愈发的沉重,然后便是双眼紧闭,鼾声渐起。 林季出了车轿,对崔严的随从说道:“到了宫外再将你家大人叫醒。” 随从们自然不敢反驳。 而林季则打了个呵欠,脚下快了几步,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宫中,御书房内。 沛帝久违换上了全套的黑色龙袍,此时御书房中只有他与楚公公两人,而他即便身上的衣着已经齐备,却还在不停的整理着,似是并不满意。 之所以说久违,是因为沛帝年轻,向来不喜欢宫中的繁文缛节,因而这全套黑色龙袍也只是在有祭天祭祖时才穿,平日里他总是穿着绣着龙纹的长衫便算了事。 一旁的楚公公静静的看着沛帝的动作,直至他终于停下,楚公公才开口道:“陛下不愧为真龙天子,这龙袍在您身上真是威严至极。” 沛帝抬头扫了楚公公一眼,又收回目光。 “真龙天子?莫要说笑。” 轻轻的嗤笑之后,他在椅子上坐下,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把手。 “宋启明今日便进宫?” “他已然在宫外候着了。” “所以今日便是大秦的末日了?” 此言一出,楚公公瞳孔微缩。 他打量了四周两眼,稍稍压低声音。 “此话可轮不到陛下来说,陛下可别忘了,您那位老祖宗还在宫里呢。” 沛帝则满不在乎。 “呵?老祖?他与朕也没什么分别,笼中之鸟而已,莫要以为笼子漂亮了些,当中的鸟儿便不向往天空了。” 说是这般说,但沛帝还是有些在意的朝着后宫的方向看了一眼。 最终,他终究是没有再说下去,收回了目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指间依旧有节奏的敲击着。 片刻之后,有太监跪在了御书房之外。 “陛下,大臣们已经在常华殿外候着了。” 闻言,沛帝起身。 又整了整衣冠,转而看向楚公公。 “如何?” “无可挑剔。” “你说后世之人说起大秦王朝的末代皇帝,会是如何去说?” “老臣将来若能看到,一定到坟前说与陛下听。” 沛帝闻言,大笑了两声。 “哈哈哈,那朕可等着了。” 话音落下,他迈着大步离开御书房,朝着常华殿方向快步走去。 常华殿外,近百位京中重臣已然汇聚着。 自从定国公陆广目辞官而去之后,朝廷里的武官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各地动乱,北境之战,让将军们都在外作战。 所以上朝的群臣中,已然见不到几位将军的身影。 而洛玄一与穆韩非作为左右丞相,是当今文官之首,两人身后又各自都有派系。 因而每每上朝时,都是他们二位站在最前面,他们身后则泾渭分明成两派各自聚拢。 但今日却有些特殊。 一位面色沧桑的中年人站在常华殿外最中间的位置,一动不动。 宫中太监已经几次去驱赶,但还未近前便被其眼神喝退。 去请来宫中守卫,守卫一看对方的腰牌,便连丁点勇气都不剩下,纷纷离开。 以至于此时此刻,便是那中年人站在最前面正当中,仿佛率领群臣一般。 “那是监天司梁州镇府官,宋启明。”洛玄一轻声说道,“前几日兰泽英在朝堂上说梁州有妖为祸,又说不足为虑,如今看来多半又是屁话。” “监天司已然不是以前的监天司了,依老夫所见,就该将之废了!我大秦难不成还容不下这些修士?没了我们,这些修士又算得了什么?”穆韩非低声说道。 洛玄一虽然不似穆韩非这般激进,但他也同样希望取缔监天司。 一个不受朝廷控制的势力,却掌握着天底下最顶尖的武力,这不合适。 沛帝是天下共主,管你修为滔天,也该以沛帝为尊才是。 就在当朝两位国之栋梁窃窃私语的时候,他们的身后突然嘈杂了起来。 “借过借过。” “哎,让让。” 听到身后的响动,两人同时回头。 当看到来人时,他们神色各异。 穆韩非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而洛玄一却微微挑眉。 “林天官?” “洛相,久违了。”恰逢林季到了近前,拱手冲着洛玄一算是打过招呼,“今日却没空与洛相叙旧了,改日林某登门拜访。” 闻言,洛玄一看了一眼前面的宋启明。 “是为宋大人之事?本相听闻梁州妖祸,既然有林天官在,为何不亲自去梁州走一趟?” “去也无用,治标不治本。” 话音落下,林季脚步不停,来到了最前方,宋启明的身旁。 还不等他开口,常华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传话的太监走了出来。 “时辰到,百官进殿!”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一章 宋启明上殿 常华殿外候着的百官鱼贯而入。 唯独宋启明依旧站在殿外一动一动,而林季见他不动,于是也不着急进去。 「听说昨天兰泽英要将天字令给你?」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大人也听说了?」宋启明面无表情的应声。 「是。」林季点头,「原本的文官之首郑立新大人如今是我的副手,他昨日在我府上大醉一场,皆是因为此事。兰泽英视监天司如玩物,他痛心疾首。」 「下官也痛心疾首。此番进京,下官本还存着几分念想,他兰泽英再怎么尸位素餐,总要有些底线的。可在昨天,他将那令牌递到下官面前时,下官便什么念想都没有了。」宋启明说道。 林季看得到宋启明身上的颓靡,那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 「所以你想在沛帝这边找找路子?」 「不。」 「怎么?」 「原本是这般想的,但昨日见过兰泽英,又想到兰泽英本就是沛帝***监天司中的刀子,于是便不抱什么希望了。」 「那为何还要来?」 宋启明沉默片刻,轻叹一声。 「下官想看看,这大秦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看看沛帝对于监天司又是何种态度。」 闻言,林季点点头。 他上下打量了宋启明两眼,带着几分劝诫道:「有没有想过,你此番进京是被人算计?」 「这话林大人先前已经说过了,展供奉也说过了。」 「再说一遍也无妨,你知道你此时此刻,已然是游天官了吗?」 宋启明瞳孔微缩,猛地看向林季。 林季则继续道:「你只是区区日游境,虽然也有望气的手段,但看的都是小气,对于九州龙脉的气运,你是看不真切的...但林某能。」 说着,林季的目光落在了宋启明的腰牌上。 「这腰牌没什么特殊的,特殊的是兰泽英手上的监天印,那是镇压监天司气运的道器,也是监天司分润气运给众修士的根本。各个官职所分润的气运,关键从来都不在令牌上,而在于那监天印。」 「这便是为何当初方大人在时,人人都只当他是代司主,分润气运的家伙事都不在手里,名不正言不顺呐。」 听到这里,宋启明看了看自己的腰牌,张了张嘴,又不止该说些什么。 而就在这时,常华殿中响起了楚公公的声音。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百官一片默然。 宋启明冲着林季轻笑了一声。 「林大人,该下官上去了。」 「去吧。」 宋启明点点头,清了清嗓子。 「臣监天司梁州镇府官宋启明,有事奏!」 话音落下,约莫过去了几个呼吸,楚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启明上殿!」 宋启明躬身一礼,大步迈进了常华殿,这代表着千年大秦的建筑。 而林季则跟在他后面,进了殿中之后,他便顿住脚步,站在了角落里,一言不发。 沛帝和楚公公都看到了他,却也都不曾理会,只是扫过一眼之后,便盯着宋启明。 宋启明很快就来到了殿前站定。 楚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宋大人,奏本递上来吧。」 「臣不擅文墨,不曾写下奏本。」 「何事要奏?」 「梁州有妖王横行,百万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妖王厉害,臣请监天司京中总衙派人去拿,总衙几次三番推脱。」 宋启明声音洪亮。 「臣奏监天司司主兰泽英玩忽职守,尸位素餐,以至于梁州百姓深受其害,苦不堪言。」 此言一出,不等沛帝开口,却是穆相出声道:「宋大人,朝廷向来不插手监天司之事,您今日这御状告得着实有些不守规矩了。此事你今日在朝堂上提起,莫不是要让陛下坏了大秦千年来的规矩?你们监天司,都是如你这般不懂规矩之人吗?」 穆相转而看向沛帝。 「陛下,臣以为,此事该有两个办法。」 「哦?穆相何解?」沛帝脸上泛起了几分诡异的笑容,饶有兴致的问道。 穆相看到那笑容,虽然觉得奇怪,但只以为自己说到了点子上,因此底气更足了些。 「其一,便是将宋启明赶出常华殿,监天司的事本就该监天司去处理,他们修士何等本事,哪里用得着我等凡人?」 「那其二呢?」 「其二便是将兰泽英唤来问话。」穆相侃侃而谈,「这般做是坏了千年来的规矩,但如今的监天司已经不复以往之威严,如今的九州也因为监天司势弱而祸乱四起!」 「臣以为,也到了该整治监天司的时候。天大的规矩,也比不得在梁州受苦的千百万百姓!那可是数千万人!此番若是不管,天理何在?」 「陛下,规矩再大大不过天理,天理要昭彰,便要从监天司身上下手!此番虽是坏了规矩,却也是顺应天理,顺应民意,是替天行道之举!」 话音落下,穆相猛然跪倒在地。 「请陛下为梁州百姓做主。」 哗啦啦。 穆相身后的群臣跪倒一片。 「请陛下为梁州百姓做主!」 看到眼前这一幕,沛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他看向一旁的楚公公,却见楚公公也在笑着。 「兰泽英何在?」沛帝猛地出声。 「臣在!」 兰泽英的声音适时响起。 林季回头,这才看到兰泽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殿外。 只见他快步走进常华殿中,冲着沛帝行礼之后,便站在宋启明身旁一言不发。 沛帝点点头,问道:「兰泽英,方才宋启明的话你都听到了?」 「臣听到了。」 「你可要辩驳?」 「九州乱了大半,各处都有麻烦的事情要处理,监天司上下都疲于奔命,臣手下确实已经没有可用之人,梁州之乱,监天司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不等沛帝再问,宋启明猛然道:「请陛下派出宫中的入道境修士,梁州的麻烦已经拖了太久,不能再等了。」 「大胆!」兰泽英呵斥道,「宋天官,监天司之事,岂须得皇室插手?此乃犯忌讳之事,于皇室也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难不成就看着梁州百姓们受苦?」 「那便看着!好好看着!瞪大眼睛,清清楚楚的看着!」 宋启明的确瞪大了眼睛,清清楚楚的看着兰泽英。 然后他又回头,看向那龙椅之上的沛帝。 第七百四十二章 我不配 半响后,终于听到沛帝开口。 “兰大人说的不错,宫中的修士,可不能去掺和监天司之事。” “为何?!” 沛帝的话音刚刚落下,宋启明便忍不住质问道:“方才穆相所言,便也是臣心中所想!臣虽为监天司镇府官,但更是大秦子民!既然监天司已然无法尽监察天下之责,为何皇家不愿出手?为何朝廷不愿相帮?” 闻言,沛帝却还轻笑一声。 他看也不看宋启明,反而对穆韩非说道:“穆相有所不知,皇室亦或者说朕身后的秦家之所以不插手,是因为早在千年前便有的约定,那是与九州气运,与天道之约定。” “你等并非修士,想来并不理解这些,但并非是朕愿意眼睁睁看着治下百姓受苦,实在是力有未逮。这是早已写进天道中的事情,人如何胜得了天?” 沛帝又看向宋启明。 “大秦不得插手监天司之事,是当年秦家与天下散修的约定。九州气运三分,一分归大秦,一分归天下宗门世家,剩下一分,便归于当年无数散修,也就是如今的监天司。” “于是千年以来,监天司代朝廷和宗门世家,行匡扶正义,替天行道之事。而监天司修士也借此分润天下气运,让无数散修踏足更高的境界。” “这是九州的规矩,也是九州龙脉所认可,天道所认可的规矩。” 说到这里,沛帝顿了顿,眼中泛起些许亮光。 “宋启明,你说,这般规矩,如何是朕能打破的?若是此番朕让人平了梁州的麻烦,那监天司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沛帝的语气猛然激烈。 “若是此番朕让人宰了那梁州的妖王,你说,你监天司可还有脸面,可还有何等理由,去分润那足占九州三成有余的气运?!” 宋启明抬头。 “如今的监天司,本就没有资格再去享受九州气运了。” 轰隆隆! 一声惊雷骤然炸响。 殿中的人几乎同一时间看向殿外,只见原本已经艳阳高照的晴空突然阴云密布,然后便是大雨落下,声声入耳。 “宋启明!”兰泽英冷声怒道,“你当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说监天司不配再享气运?” “本官是监天司三品镇府官!”宋启明说道。 “不!”兰泽英却摇头,“你是二品游天官,如今这监天司,只有你与林季两位游天官!而本司主却不享气运!那林季也早就摒弃了监天司的气运护佑!” “这九州气运的三分之一,都在监天司,此刻几乎都被你宋启明独享,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你是这九州如今气运最雄厚之人!” 此言一出,原本在后面看热闹看的上头眼睛都不愿意眨的林季,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监天印在兰泽英手中,监天司气运由谁来享,便是兰泽英说了算。 他不似高群书本就在监天司一路向上,等修为有成时,已经摆脱不得,因此不得不借镇妖塔之事脱离监天司。 他是后来者,空降而来! 他与监天司本就没什么干系!他成为司主时已经是入道,他若是不想,便不会被监天司的气运所桎梏。 而林季也同样如此,他原本也受监天司气运护佑,但他崛起的太快了,在青阳县的数年,他不过是区区妖捕,那气运如儿戏一般。 在沛帝登基之后,他便青云直上,不到五年时间,便从区区开灵境,成为如今入道境中期修士。 是大势所趋,也是因果簿的帮助。 唯独不曾借助过监天司的气运。 因而他要离开九州时,九州气运便脱离了他。 而如今,紫晴与沈龙二人也在极北之行后有了法子,辞去了游天官之位。 “所以如今九州三分之一的气运,大半都在他宋启明身上?!” 林季猛地反应了过来。 不行!他今日是要来保宋启明活命的,可若事实真是如此,此时此刻他绝不能再作壁上观。 “宋大.”话音刚刚出口,林季又猛地顿住,心中骤然紧绷。 他回头,却看到不远处的天空中,那压境的乌云之下,一道穿着黑袍的身影正看着他,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微微摇着头。 刹那间,林季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道成境! 长生殿的道成境,已经到了! 或者说早就到了! 所有人都在等这一刻!无论是想要摆脱监天司的大秦,想要拖垮监天司的长生殿,想要重新分润九州气运的九州各家宗门势力。 所有人都早就盯上了监天司。 与大秦而言,监天司是分润气运分润利益的存在。 与大秦之外的修士而言,监天司是扳倒大秦的障碍,不得不扫除的障碍。 所有人都将监天司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就连监天司自己的司主,那阉人兰泽英,也是如此! “呵。”林季苦笑一声。 监天司凭什么不亡? 而与此同时。 大殿正中,听到了兰泽英的说法,宋启明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你说,监天司如今的气运,大部分都归在我身上?” 兰泽英点头。 “不错,本官这里有道图一份。” 只见兰泽英取出了一柄戒尺。 当看到那戒尺的那一刻,宋启明神情猛地顿住,短短几个呼吸之后,狂暴的灵气在他身周汇聚。 “我这便入道了?只是看了一眼那道图,甚至不曾参悟。” “九州近三成气运,被无数修士分润的气运尽归你身,只要你想,打破道图的桎梏,成为入道境修士根本不算难事,甚至入道后期也有机会。” 宋启明愣愣说不出话来。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响。 这一次是入道天劫。 但宋启明却不去应劫。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扫过殿中的每一个人。 最终,他低下头,看着脚下。 “怎么这般儿戏?” “监天司,护佑九州,监察天下千年来都是如此,可如今.怎么能这般儿戏?” “你占了最大的好处,为何又这般说?”楚公公开口,语气变得莫名。 宋启明抬头。 “这气运属于监天司同僚们,属于天下散修。” 楚公公继续道:“可如今却尽归你身。” “我不配。”宋启明冷声道。 “那?” 噌! 长剑出鞘,是宋启明的配剑。 唰! 鲜血溅洒在了五步之外。 他的自刎,没有丁点犹豫。 “那就将这气运,还给天下散修吧。” 这是宋启明的遗言,他连元神都自我湮灭了。 死得干干净净。 这一章修修改改,最后写的还算满意。 老铁们,除夕节快乐! (本章完) 春节快乐 告别多灾多难的虎年,终于迎来兔年啦,新的一年,祝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万事如意,大吉大利行大运!! 今年初一凌晨要上坟,今天得请假一天哦,望见谅。 《巡天妖捕》春节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四十三章 气运之龙 目视着宋启明的身躯倒下,躺在了血泊中没了动静。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不愿意再去看。 听着殿外天空中的响雷,他看到了一条真龙扶摇直上,在那乌云中盘旋着,嘶吼着。 这是入道境修士的观气,而那真龙,便是监天司气运的显化。 那属于九州三成的气运,在护佑了监天司千年之后,如今终于一朝脱困。 林季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看向了兰泽英。 而兰泽英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同样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来时,我便将监天印交给了别人。」兰泽英似是看出了林季心中所想,直接说道。 闻言,林季摇头叹息。 镇妖塔镇的是大秦的气运,监天印镇的便是监天司的气运。 说是镇压,但其实不过是气运的媒介而已。 没了监天印这起承转合的中枢,而承载气运的宋启明又身死。 难怪那气运之龙会扶摇直上,它已经没了桎梏,从此便将依照天道运转,不再理会监天司。 而失去了气运之龙的庇佑,监天司,便也不再是监天司了。 维系着天下散修的纽带...断了。 ...... 京外,盘龙山下。 两道身影在一处圆润的石头上盘膝而坐。 「宋启明死了。」宋苍睁开眼睛说道,「他以为他的死能为监天司换来新生,却不明白这一死,便算是耗尽了监天司最后的命数。」 宋苍身旁,同为副殿主的黎剑远远朝着皇宫方向躬身到底。 几个呼吸之后,黎剑才起身,面色严肃。 「他是个人物,吾辈不及也,这等正直的修士,死了可惜。」 「他若是不够正直,此番谋划也不会落在他头上,老夫也不会费尽气力在他身上留下心中暗示。」 宋苍叹道:「他但凡有丁点私心,都会出去应劫,然后成为入道境修士,独享监天司气运,从此以第七境修为行正义之举。一边贯彻心中执念,一边又能修为大涨,何乐而不为呢?」 「可他偏偏不愿承受这天大的好处,宁愿以自己一死,也想要换来监天司重整旗鼓,想要换来天下安宁。」 黎剑轻声道:「说得这般惋惜,这不是早就在你们的预想中了吗?」 「即便如此也惋惜,这等人物,多少年见不到一个。」 话音落下,宋苍与黎剑起身。 他们抬头,举目朝着那一眼望不到山巅的盘龙山上看去。 看了一会,宋苍面色逐渐凝重。 「黎道友,上山吧?」 黎剑点头,身后背着的长剑轻吟。 「嗯,上山!」 ...... 京中,林府。 花园之中,高群书鸠占鹊巢,霸占了林季的躺椅。 方云山与天机则坐在躺椅旁边搬来的太师椅上。 三人一言不发,静静的等候着。 突然,他们几乎同时睁眼,然后抬头。 他们看着那扶摇直上的气运之龙,片刻之后又收回目光,看向了天机。 「你看什么?」高群书不解问道。 「气运之龙啊!小道活了千年都不曾见过。」天机答道。 方云山也面露诧异。 「那如今你看到了?」 「没啊,小道又不是入道境,哪能看得到?」天机瘪起了嘴。 「所以...」高群书挑眉,「你看什么?这里面有你什么事?」 「这不是您二位都抬头,小道不抬头显得不合群嘛。」 闻言,高群书嗤笑一声,道:「呵,本尊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便是信你天机有用。整日说些云山雾罩的废话,到了要你帮忙的时候便丁点用处没有。」 「老天爷看着呢!」天机缩了缩脖子。 「在南海,你不知道那老龙在?」 「知道啊,小道不是一开始便说要小心行事嘛?」 高群书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通红,这是怒的。 「我们那时在龙宫宝库,谁不知道要小心行事?谁会当你这话是有暗示,而不是随口一句提醒?」 「呃,你们悟性不足。」 「佛国,你不知道去大慈恩寺要惹麻烦?」 「知道,小道不是说了那寺里秃驴厉害不好招惹吗?」 「这话用得着你说?!」 天机显得有些委屈。 「后来你不是都知道了嘛?小道只要开口,你不是都当暗示,不再敢随意无视了嘛。老天爷看着,小道哪敢明言提醒,稍有暗示都得小心翼翼的...小道估计只能再活五百年了,可不想再走在路上被雷噼了。」 高群书长舒一口气,按捺下了弄死天机的念头。 「所以此番,你怎么看?」 「用眼睛看。」 「嗯?!」 「用眼睛看。」 话音落下,天机身子往靠背上一靠,端起旁边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秦临之那厮还在大慈恩寺前困着呢,咱总不能放他不管,那副菩萨骨也不能忘却了。」 【鉴于大环境如此, 听到这话,高群书和方云山对视一眼,同时起身。 他们已然明白了天机的意思。 这一次结果无论如何,至少他们性命无虞。 事后还能去佛国,说明修为无碍,不会重伤。 这便足够了。 他们本也不是此番的主角。 ...... 皇宫,后宫。 御花园里,池塘边上。 原本沛帝的钓位上,一位满头花白的老者坐在沛帝平时的小马扎上,手中也拿着他的鱼竿,静静的看着面前塘中的锦鲤一条条游过。 一条也不上钩,饵料倒是吃了不少。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老者头也不回。 「老祖宗。」沛帝来到近前,跪倒在地。 「沛儿...今日之后,你便是我秦家族老之一,将在那盘龙山上,护佑我秦家天运不败,护佑九州苍生。」 老者回头,看向秦沛,目光中带着些许笑意。 「你不是喜欢修炼吗?今日之后,你便将一步登天,如当年秦勉一般,成为入道,甚至入道后期修士。于你而言,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吧。」 「老祖宗大恩大德,沛儿感激不尽。」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此人中年面相,头发稍有些花白,正是当代秦家家主,入道境巅峰修士,秦元。 「老祖,长生殿的人上山了,九龙台不容有失。」秦元说道。 秦家老祖点点头,将手中的钓竿交给秦沛,随后缓缓起身。 「多少年不曾动弹过了,想来九州的许多人,都将我这幅老骨头忘却了吧。」 秦家老祖轻笑道。 「也不知道他司无命的一身本事,还剩下几成。」 免费阅读. 第七百四十四章 岁月道 盘龙山上,秦家祖陵之前。 勉帝看着天空中盘旋着的气运之龙,逐渐出神。 他想起了当年他在天京城中,被选中成为大秦皇帝,不得不放下修炼来到京城。 一晃便是数十年,然后他退位,依照秦家千年来的规矩,上了盘龙山,成为所谓族老,看守九龙台。 也因为九龙台,他原本已经荒废了的修为突飞猛进。 这里是大秦气运起承转合的地方,是距离九州龙脉最近的地方。 这里得天独厚,而他作为大秦的帝皇,本就气运护佑,更不在意那所谓气运桎梏之说。 于是他成了入道境后期的大能,但他的一生也被锁在了这盘龙山上。 他此生无望道成。 但道成何其艰难,他这入道后期,已然是九州无数修士终其一生连想都不敢想的境界了。 哒..哒..哒.. 富有节奏感的脚步声在他耳旁响起。 他抬起头,却看到了一位黑衣人,手持一方大印,缓缓朝着祖陵方向走来。 “司无命。”勉帝道出了来人的身份。 正是如今九州祸乱的根源,长生殿殿主,司无命。 勉帝的目光又落在了司无命手中的那方大印之上。 “连监天印都落在你手中了啊.呵,监天司的气运之龙已经重归天地之间,这道器监天印,如今只是一方平平无奇的印章了吧。” “是。”司无命点头,随手将大印丢下。 监天印落在了地上,却连这点力道都承受不起,碎成了七八块。 看着地上的狼藉,勉帝轻叹一声。 “当年那位司主大人何等伟岸,以天地宏愿,逼得大秦不得不分出气运,从而成就了监天司千年来的辉煌。可也只是千年而已,当年的人如今还有活着的,那位却已然尘归尘土归土,连留下的东西都变得不值一提了。” “那位司主大人.叫什么来着?”勉帝有些迷茫的问道。 “兰庭。”司无命说道。 “是了,兰庭大人。”勉帝抬头看天,看着那阴云密布的天空。 “他太过伟岸了,身为道成境修士,却愿意被天道束缚,发下天地宏愿,他舍弃逍遥自在,换来九州千年的安稳。可惜九州龙脉便报复了他,报他将龙脉一分为三的大仇。司无命,你说九州龙脉有灵吗?” “你说灵智?” “是。” “有吧,但却不多。”司无命轻笑着,此事他也搞不太懂,“但再怎么有灵,龙脉也不得不按照天道的规则运转,不得逾越半步。” “就如同那些第九境的存在,他们还是他们,却也不再是他们了。” 秦勉微微点头。 “所以第九境真的只有神道吗?聚集信仰,被天道认可,从而成神?” “不止,道家天人是存在的,佛家菩萨也是存在的,阿赖耶识不就差点成了吗?他用了千年时间,耗费一州之地何止万万百姓的血肉,铸成了新的肉身。” 司无命语气变得有些敬仰起来。 “他摒弃了本身的菩萨果位,剔出了自己的菩萨骨。他想要给那万万民之血肉替换上菩萨骨,若是当初真让他成了.他便是曾经抵达过菩萨境界的罗汉,拥有菩萨肉身的罗汉。” “万幸他死在了维州,死在了自己的善身上!如若不然,他便将是这天地间最接近大自在之人。” “所以并非神道的第九境,便是大自在了?道家天人境,佛家菩萨境?” “本尊不知,本尊连天人的边都摸不到。” 勉帝点点头。 真正的第九境的确远了,远到连司无命这等人物都无法理解。 而他,不过是借助龙脉才有如今的修为而已,在司无命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九天神道之上,实在太过虚无缥缈,莫说天人之境,即便是道成当面,也足以让人绝望了。” 勉帝低头,看到自己双手已经腐朽。 他抬起腐朽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摸到了本不存在的无数皱纹。 他深深的叹息了一身,道出了无尽的无奈。 “这便是岁月道吧,果然厉害.” 勉帝面露笑容,声音却越来越低。 “我在这山上,已经许久不曾好好说过话了,三言两语的闲聊都成了奢望,伱说这修炼修了个什么东西?” “我在秦家眼中,又是个什么东西?” “无无趣。” 咚。 勉帝彻底断了气。 他的头无力的垂下,可脖颈却已经无法承受这丁点重量,乃至于脑袋落在了地上,血肉腐朽,只剩下骷髅仰面看天。 他的身躯也随之倒下,只听到一阵脆响,他的血肉也同样干枯,衣衫之下,只余森森白骨。 就在勉帝身死的同时,一道怒喝声从帝陵中响起。 “大胆狂徒,敢闯我秦家帝陵,受死!” 是秦家入道境巅峰族老秦征,上次来了盘龙山之后,他便一直留在这里,与秦勉一外一内,守护着帝陵中的九龙台。 听到声音,司无命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稍稍扭转了目光。 然后便看到秦征手持大刀距离他越来越近。 每向前一步,秦征身上的气势便要减弱一分。 当他终于来到司无命身前时,他已经气喘吁吁,拼尽了全身的气力才终于将大刀挥出。 铛。 刀刃落在了地上。 司无命没躲,是秦征虚弱无力致使大刀偏离,甚至司无命在他面前不过一米不到,但他却依旧连挥刀都做不到了。 嘭。 秦征倒在了地上。 他咬牙切齿看着司无命,脸上写满了不服。 “若非老夫风烛残年,哪会让你这般轻易得逞?!” “若是老夫的斩道还在,你司无命再厉害,老夫也浑然不惧,总能让你狼狈几分何至于.何至于如此时此刻一般,像个废物,是个废物。” 话音落下,秦征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泪水。 似是在悔恨自己丢了道器斩道,也似是在痛恨自己孱弱不堪。 他的心中所想最终还是成了永远无法探知的谜题,因为伴随着眼角的泪水,他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 而司无命则看都懒得去看秦征的尸首,他迈步向前,朝着帝陵走去。 只是刚走了两步,他又猛地顿住。 “就知道,哪会这么简单。”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五章 秦帝 司无命轻叹一声,就在帝陵之外咫尺处站着。 他抬腿便能迈入帝陵之中,三两步便能去到九龙台前。 但他偏偏不再前进。 抬头看天,是气运之龙翻滚,龙吟之声跃于耳旁,却并非是方才监天司的那一条。 远眺京城,只见一道金光自皇宫冲天而起,几乎要将漫天的乌云冲破。 司无命知道,那金光是道韵,是那位的大道显化。 「帝王之道,堂堂正正,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呵。」 司无命轻声开口,嘴角微微翘起。 「可世间哪有万世之王朝?天大的帝王,最终也不过一捧尘土而已,不值一提。」 京城上空,秦家老祖的身影显现。 「那便让老朽看看,是老朽这九州之尊的帝王道厉害些,还是道友那润物细无声的岁月道更无情些。」 司无命脚步轻点,身形缓缓升腾而起。 他看向上山的方向,在山口那边,恰逢黎剑与宋苍赶到。 「去将九龙台打碎,让大秦的气运之龙也重归天地。」 宋苍不解道:「殿主已经到了此处,怎么不顺手为之?」 「因为本尊不想承受九州气运的反噬,若是平时倒无所谓,可他秦帝终究还在。」 宋苍点点头。 破坏九龙台,便代表着破坏九州千年以来的规则,这是与九州龙脉作对,也是与天道作对。 这种行径自然会有反噬。 所以长生殿才谋划许久,乱了天下九州大半,让那九龙台上的龙气消散。 为的便是减轻这反噬,达到能够承受的地步。 从非秦家血脉触之即死,变作或许是天谴降临,或许是别的什么。 总之,如今早已从事不可为,变成事有可为了。 九龙台就像是秦家与九州龙脉的约定,秦家保九州风调雨顺,龙脉则让气运永佑大秦。 九州是长生殿乱的,但却也是大秦的违约。 而宋苍与黎剑早就做好了承受代价的准备。 这也是他们早就预备好要付出的代价。 可正当他们两人朝着帝陵方向走去时,宋苍却猛地顿住身子,眼睛瞪大。 他想起了方才司无命的话。 「秦帝?殿主称他秦帝?!」宋苍震惊的看向远处那金光映照下的老者,「千年前那位带领秦家一统九州的大秦开国皇帝?」 「他还活着?!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大秦皇宫中坐镇的第八境,就是他?!」 大秦千年,二十余位皇帝,都只能以本名冠与帝称之前,便是因为秦家人知道,能称秦帝的,只有一位。 那便是千年前带领秦家成为九州之主的那位。 大秦开国皇帝,秦烨。 「本尊都还没死,他怎么就不能活着?」司无命低笑一声,身形消失不见。 下一刻,天地间泛起了几分萧瑟的灰暗。 司无命身周的一切仿佛都失去了颜色,他的速度越来越快,不像是飞跃,而像是时间被跳过了。 他闪烁着来到了京城之上,直面那千年前的大秦开国皇帝,那九州真正的至尊。 金色与灰色几乎将整片天地笼罩,两位道成境修士的大道显化不断的侵蚀着,辗轧着对方。 而这,只不过是他们两位的气势之争而已。 在这一刻,几乎所有的入道境修士都下意识抬头,看向天空中那两道身影。 一位布衣,一位黑袍。 他们还未动手,便已经让 整片天地失去了声色,只留下他们的余威。 ...... 皇宫中,林季与兰泽英并肩站在常华殿外,身旁不远处便是楚公公。 他们都紧紧盯着天空中两位道成境修士。 「明知宫中有个老怪物,你们还敢这般谋划?」林季颇有些震惊的说道。 「身不由己罢了。」兰泽英随口应道。 楚公公则笑了两声。 「秦帝修的是帝王之道,真正的帝王之道。而他本就是九州至尊,因而世间万物他唾手可得,九州一切不过他囊中之物。」 「他早在千年前便站在了九州之巅,这一站便是千年。」 「万事万物都入他耳目,但他能听却懒得听,能看却不屑看。」 「这般人物,会在意身旁几只虫子的聒噪吗?」 听完这番话,林季算是明白了过来。 正如楚公公所言,站在巅峰站了千年,谁会在意身旁弱者的阴谋。 兴许这阴谋在秦帝看来,不过是玩笑而已,随手可灭。 而他也的确有这种资格。 在楚公公的话音落下之后,不同于林季,兰泽英则有些在意的看向了楚公公。 「你不是楚总管。」兰泽英说道,「你是谁?」 闻言,林季稍稍退后了两步,将地方留给两位阉人。 他也早就察觉到楚公公的不对劲,只是没法确定而已。 楚公公捂嘴笑了笑。 「钱明那蠢货说的不错,英子是长大了,脑子都转的灵光了些。」 兰泽英神情一滞。 「你是莲芳!」 「莲芳是谁?」林季没忍住,好奇问道。 楚公公则一转身,再转回来时,却已经变成了一个面容略显温婉的女人。 连带着衣服都变成了黄色的长裙。 「长生殿长生使莲芳,见过林天官...不,该是林道友了。」 见林季挑眉,莲芳又道:「如今林道友没了官身,这大秦如何与道友也没了干系,想来我们不该是敌人吧?」 「林某此番只为看戏,本就抱着作壁上观...」 他的话还未说完,天空之中,金光大放。 「哈哈哈,司无命!千年前你便不如朕,如今你还是不如朕!」秦帝放声大笑,声音响彻天地。 而被逼退的司无命冷哼一声。 「高群书!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在司无命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道身影自城中而起。 「司尊千年都等了,还差这一时?」 说着,高群书的身影在半空中。 他抬头看天,微微皱眉。 「这天好像也太阴了些。」 那乌云平白无故便散了,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高群书又道:「二位交手的威势未免太大了,你们高高在上自然无所谓,可脚下毕竟是京城,百姓无数,总要收敛些的。」 话音落下,司无命与秦帝身后的大道显化骤然消散,虽然眨眼间便又重新凝聚,但却不复先前那般遮天盖地。 「咦?有趣...朕竟然嗅到了佛法,言出法随?」 「并非言出法随。」 高群书微微摇头。 「凡有所相,不过虚妄而已。」 第七百四十六章 翻脸 听到高群书所说,秦帝稍稍思忖了片刻,紧接着脸上泛起了些许笑容。 “凡有所相皆是虚妄?这该是六祖坛经中的一句,高群书,你还真修佛了?六祖坛经是佛国无上圣经,大慈恩寺那些秃驴如何能让你去看?” “世间万道殊途同归,佛与道本就没什么不同。”高群书轻声道。 秦帝挑眉道:“佛说放下,道说执念,如何没什么不同?” 高群书低声道:“佛说普度众生,道也讲兼济天下。” “佛家渡人为渡己,道家则舍己济人。”秦帝轻笑道,“看你高群书这一生行事,确实是佛门更适合伱,所以你真的修佛去了?怎么不将头剃了?” “三言两语便想乱我道心,陛下未免太小瞧我了。” “乱你道心?高群书,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秦帝眯眼道,“对付你,还不需要在言语上逞能,即便是你与司无命联手也一样。” 话音落下,只见秦帝身形猛然拔高。 他身周的道韵渐渐凝实,身后显化出了一条巨大的金龙环绕身周。 那是大秦国运,也是他秦帝的大道显化。 他便是大秦的千古一帝,大秦盛衰皆在他一念之间。 “九州是我大秦疆土,京城是我大秦帝都。宵小而已,也敢在这龙起之地与朕为敌?” “哼!” 一声冷哼,天地仿佛都颤动了起来。 高群书面色微变,扫了一眼身旁的司无命,却见他早已退开。 “九龙台还未崩坏,他不止是道成,还能借九州龙脉之力,先耗着他。”司无命说道。 高群书微微点头,同样抽身而退,不想掠其锋芒。 在飞跃皇宫上空时,他看到了在皇宫门口看戏的林季,正准备开口时,身后突然劲风袭来。 高群书瞳孔骤缩,几乎想都不想,身周道韵猛然扩散开来,一股狂暴的灵力漩涡自他身周而起,紧接着,他便不见了踪影。 然后便是一条金龙现身,龙爪狠狠落在了先前高群书所在的地方。 轰隆隆. 常华殿前的地面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痕,那裂痕一路延伸数百米,激起无数尘土。 “怎么可能放你们轻易退走?”秦帝的声音适时响起。 那金龙化作他的身影,凝立在常华殿的半空中,看着下方大殿已经被地面的碎裂波及,垮塌了一小半。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林季三人身上,却也只是扫过一眼便不再理会。 正如莲芳所说,秦帝是千古一帝,他听得见却懒得听,看得见却不屑看。 阴谋诡计入他眼,却也不入他眼。 似林季三人这般区区入道境,甚至都不是入道巅峰,还不值得他去关注。 一阵狂风之后,秦帝追着高群书与司无命远去了。 而在大殿之前,林季三人长舒了一口气。 “这便是秦帝么,只是一眼,便逼得我连气都不敢再喘。”林季眼中余悸未消。 方才若是秦帝顺手将他们碾死,那他们恐怕连反抗都做不到吧? 连司无命和高群书联手都不愿与他正面为敌,遑论他们三个? “呵,就是这般人物的存在,才有长生殿如今的谋划。”莲芳摇头道,“修士的头上不需要一座大山压着。” 一边说着,莲芳意有所指的抬头看天,四处观望着。 见状,林季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将元神之力探出,很快便发现在天空中,似乎有许多道神识在此停留。 “各大势力的老东西都在看着这边呢,他们想看是秦家倒霉,还是我长生殿成事。”莲芳说道。 “所以你们不怕这些作壁上观的人等你们两败俱伤了,再坐收渔翁之利?”林季好奇问道。 莲芳闻言正准备开口,一旁却响起了一道林季颇为耳熟的声音。 “他们当然怕,不然你以为兰泽英莲芳两位入道修士在你身边做什么?” 林季一瞬间便听出这是方云山的声音,可他还未见方云山的身影,便看到剑光闪过,直奔他身旁的兰泽英。 “不好!”兰泽英面色骤变,这剑光别人认不出来,他却再熟悉不过。 此时此刻看到这剑光,他的胸口便又要隐隐作痛。 只见兰泽英脚步变幻,整个人已经出现在数十米之外的天空中。 他匆忙的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剑光落在了自己先前的地方,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是当他回过头准备远遁而去的时候,却看到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连忙就在他的身前,不过三五米而已。 兰泽英瞳孔骤缩。 “方云山,你我恩怨.” 唰。 剑光闪过,人头落地。 不等兰泽英把话说完,他便已经被方云山一剑枭首。 而方云山的剑锋似是还带着某种诡异的力量,在下方林季与莲芳的眼中,这一剑是神魂俱灭,连兰泽英的元神都被一同彻底湮灭。 “在我退出监天司之后,你兰泽英便与我毫无恩怨了。”方云山开口,回答了兰泽英临死前的遗言。 莲芳在下方看的眉头紧皱。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杀他?” 方云山冷笑。 “我修剑一生,从来都是快意恩仇杀伐果断,唯独这阉人在我面前十足像个臭虫,以前不能杀,如今时机到了,留他作甚?” 闻言,莲芳默然说不出话来。 兰泽英即便在入道境中不算强者,但终究也是入道。 可他在方云山面前却连还手都做不到。 沉默片刻,莲芳轻叹一声,身周道韵渐渐浓郁。 “传闻中你跟上了高群书的步伐,也找到了道成境的路,是真的?” “真的。”方云山毫不避讳。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趟这趟浑水?找个地方潜心修炼不好吗?” “高群书助我,我便助他。”方云山轻声道,“这是他身为监天司司主的宿命,是冥冥之中不得不完成的事情,有些事情非得站在了更高的地方才能看到。所以他道成之后,还要回头来谋划这九州气运。” 这话莲芳听不懂,也没再去想。 她转而看向林季。 “你呢?” 恰逢方云山也看向林季,脸上带笑。 林季目光从他们二人身上扫过,面露苦笑。 “方云山助我,我便助他。” 嘭! 一声闷响,只见林季口吐鲜血,倒飞而出。 莲芳冰冷的声音响起。 “那便将性命留下吧!” 书友圈有个春节习俗的活动,说出您家乡的春节习俗能得点币哦。大家可以踊跃参与一下。 (本章完) 第七百四十七章 试剑 半空中,林季的胳膊被方云山拽住,止住了去势。 他眉头微皱,感受着体内心脉上传来的些许阵痛,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她的手段?” “你早就中毒了,方才不过是她引动了而已。”方云山嘴角微微弯起,“这莲芳可不像她表面那么简单,她曾经下毒灭了妖国一支大族,其中不乏妖王境的存在,你自己小心些吧。” 方云山松开了手。 林季听出了方云山语气中的去意,不解道:“你要去哪?” “去盘龙山上,那里正缺人手呢。” “缺人手?”林季云里雾里。 方云山笑道:“我再不去,长生殿的两位副殿主恐怕性命不保。若是连他们都死了,谁来承担破坏九龙台的代价?” “这莲芳就交给你了,这时候总不好让她捣乱,将她斩了吧,留着也是个祸害。说起来,前后长生殿在你手上折了数位长生使,我与你之恩情其实你早就还清了。” “将她杀了,这次算我欠你的。” 林季无奈道:“您的人情可不算好拿。” “哈哈,这是自然!” “那我中的毒?” “秋教主也来了。” “秋茹君?她会帮我解毒?” “她在极北崩解大道陨落,也有秦家的份。” 林季了然。 这话是方云山出口,那想来应该不会有错。 世间万般毒,都抵不上秋茹君的一个念头。 这是大道的规则,是入道境修士无法理解,也无法企及的手段。 话音落下,方云山整个人化作剑光远遁而去。 林季轻叹一声,目光看向对面不远处,同样已经来到半空中的长生使,莲芳。 “秋茹君?那位圣火教教主?”莲芳此时的脸色不算太好看,她显然也是知道秋茹君的厉害的。 似她这种用毒的修士,最怕遇到的,大抵便是那位净化之道的道成境了吧。 “莲芳道友也听到了,并非是林某要与你为敌,实在是迫不得已。再者说了,也是莲芳道友率先出手,林某这只算是还击而已。” “高群书去助我家殿主成事,你与方云山为何又要为难与我?”莲芳心中不解,“他方云山上山去也是为了助我长生殿的两位副殿主,这未免前后矛盾。” “不矛盾。” “怎么?” “从一开始,他们打得就是大秦与长生殿两败俱伤的主意。”林季微微摇头,青釭剑从背后的剑鞘中飞出,落在了手上。 “兴许此时此刻的一切早有算计,说不定你早就被自家殿主卖了,本就是耗材而已。你怎么知道高群书与你们殿主联手前没有串通过?我看他们连事后如何分赃都有了定数,不然为何司无命一声呼唤,高群书便出手相助?” 林季这番话让莲芳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她抬头看向远方,在远处无限高的云层中,隐约能看到风起云涌,雾气翻腾的景象。 想来在那云层之中,三位道成境修士已经战作一团了吧? “你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我这条命是殿主给的,我这区区瞒天之人,夺舍重生的逆天之辈还能重回入道境界,全靠殿主赏识,所以今日.” “且慢!”林季突然抬手。 “怎么?”莲芳神情一滞。 “方云山上山是去帮长生殿两位副殿主的,林某此番若是要上山去,多半也是如此。” 一听这话,莲芳这才回过神来。 “是了,既然如此,那你我此时此刻是友非敌,都怪那方云山太过霸道,一出来便将兰泽英斩了,以至于我以为你们要与长生殿为敌。” 见莲芳身周的道韵渐渐散去,林季却摇头,将剑举了起来。 “不,你理解错了。”他轻笑着,“我的意思是,我斩你并非因为立场,而是你对我下毒了,我不得不报复回去。” “当然,也有试试手段的缘故。” 晋入第七境中期后,他还没全力出手过。 随即,他身周道韵渐起,身后隐约间显现出阴阳鱼道图。 看到这一幕,莲芳面色大变。 “你我都是入道,那丁点元神之毒奈何不得你!我替你解了” “晚了。” 林季打断了莲芳的辩驳,他睁开眼时,双眼已是一金一黑的因果眼模样。 看着莲芳身周那浓郁到几乎看不到金色的黑色业障,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这下不杀你都说不过去了。” “林季!” “看剑。” 只见林季脸上洋溢着讥讽似的笑容,手中的长剑随意落下。 在剑锋指向地面的那一刻,莲芳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了。 她再看向林季时,只见林季身周金光大放,但也有许多黑线围绕着。 她再看自己,却是满身的业障。 她抬手试探着拨弄自己身周的黑线,脑海中顿时泛起了画面,那时不知道多久以前,她做了种新毒,为了试试成色,于是找了条河流,在上游下毒。 那次死了多少人来着? 沿河百里人畜无生吧。 那毒可真厉害,后来毒杀那鲇蛇族用的便是那种毒药,连妖王境都被毒得一身本事发挥不出来两成,只是勉强不死而已,后来还是被她剥皮抽筋取了毒囊。 莲芳从回忆中退出,又拨弄起身旁的另一条黑线。 这一次,她看到她上一世,还是万花谷大长老时,早就看中了下面一位新入谷弟子的天赋,于是稍加手段祸害了她世俗中的全家,又略施恩宠将之收入门下。 那弟子就叫莲芳,她如今也叫莲芳。 而万花谷大长老早已仙去不知道多少年了。 莲芳心中渐渐有了明悟。 “我周遭这些黑线,便是我这一生的罪孽?” “两世一生的罪孽。”林季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 “这便是你的因果道?你要替我消业?” “你也听过消业剑法?” “都说挨了你林季一剑不死,便等同于消灾减难了。” “那你也得不死才行。” 话音落下,莲芳面前金光大放。 她身周的黑线被光芒湮灭,消弭。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当那金光散去,她再环顾身周时,却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感,莫名的,没由来的轻松感。 仿佛灵魂都被洗净了。 然后她又看到了对面的林季,将长剑归鞘,转身就走。 “人死债消。” 这是她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她闭上了眼,彻底失去了生机。 连带着元神之力也消散于天地间,再无踪影。 第七百四十八章 迟疑与果决 皇宫中,常华殿内。 眼睁睁看着楚公公变作莲芳,又被林季一剑斩断了生机,沛帝面露些许苦涩。 「楚公公...死了。」 「不,他早就死了。」 「朕...我...我身边真就没有半个可信之人吗?我号称大秦当今圣上,但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眼中,却不过是可笑的棋子而已。」 「朝廷不得插手监天司的事务?难怪当初楚公公说我犯了大忌。」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兴许就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之后吧。他自以为在维护大秦的统治,却不想谋划监天司,动摇大秦根基的,便是他忠心耿耿的秦家。」 秦沛脸上的表情渐渐消散。 「所以对于秦家来说,我这皇帝又算的了什么?老祖宗何等威风,道成境都能以一敌二大占上风,他是大秦开国皇帝,史无前例的秦帝,而我只是沛帝,不配以秦来称,分明我也姓秦的。」 「不,沛帝也只是叫叫而已,我是秦沛,是秦家天赋不佳不得势,偏偏又出身嫡系的可悲子弟。」 秦沛握着椅子把手的手背上,青筋渐渐暴起。 「于是我被选中成了大秦的帝王,大秦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就须得我去那盘龙山。」 心念及此,沛帝的耳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沛儿,你准备好了吗?」 沛帝勐地回过神来,看向已经走到身旁的秦家家主秦元。 「孙儿...早已等着这一天了。」 「好,再等片刻,若是事不可为,你与我上山。」 「盘龙山?」 「盘龙山。」 沛帝的目光落在了常华殿外,京城之外,那高耸入云的山上。 「孙儿..明白。」 ...... 盘龙山上,大秦祖陵深处。 九龙台前。 昔日龙气环绕的九龙台,如今已经显现出了几分凋零。 那盘踞石台之上神情各异的九条石龙,已有五条化为齑粉散落四周,剩下的四条也都没了生气,化作了死物。 其中,正北方那条,代表着京州气运的石龙,此时此刻其上已经出现了裂痕。 当宋苍与黎剑来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两人站在石室门口,静静的看着那代表着大秦统治根基,象征着九州气运的石台。 「即便只是站在这里,都感到了无尽的压力,似是天道的注视,又似是九州龙脉的敌意。」宋苍开口,语气中透露着无奈。 「千年大秦之一切都在这小小石台之上?只要你我联手将之破除,便能引发九州龙气重归天地,让大秦气数散尽?」 「司无命是这般说的。」黎剑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 哪怕此时此刻,九州命数就在他们二人的手中,他也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宋苍也早就习惯了老友这幅态度。 「那之后呢?破除了这石台之后又该如何?」 「司无命会出手,以长生殿替代大秦。」黎剑应道。 宋苍微微挑眉,他心中其实早有答桉,只是事到临头,他忍不住迟疑了而已。 「那我等修士头顶上不还是被人压着?」他继续问。 「以前是别人压我们,以后是我们压别人。」黎剑再答。 「秦家压了千年都压不住,就凭我们长生殿这些人,能行?」 黎剑侧目,看向自己的老友。 几个呼吸之后,他的脸上久违的泛起了些许笑意。 「你不是这般唠叨的性子。」 「这种大事当前,难免思前想后。」 「你怕了?」 「是。」 「怕将来九州局势超出掌控?」 「怕破了这九龙台,你我二人承受不住九州龙脉的反噬!大秦入主九州是千年前受到九州龙脉认可,是真正的奉天承运。」 「九龙台上的石龙连一半都不足了。」 「那也是数州地界的气运汇聚,堂堂太一门道门领袖,也不过和三圣洞瓜分襄州气运,就这当中还插着一位灵尊!你看他们,还不是过得有滋有味!他们哪家没道成?」 宋苍长叹道:「而你我不过入道境巅峰,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找到前路,可如今前路看不到,却要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上。」 「你我早已看过未来,我们没有前路了。」黎剑的语气突然变得落寞,「司无命的岁月之道真是无情,让人看到未来的自己,于是便无限失望,乃至于连心气都没了。」 「我们甚至不能否认所知所见都是虚妄,因为我们心中都很清楚,那就是真的,你我真的没有前路了...或许早在屈于人下的时候,我们的未来便已经有了定数了吧。」 话音落下,黎剑已然拔剑。 宋苍忍不住又道:「要不再等等?」 黎剑扭头。 「我明白了,你不是怕死,你是怕死了之后,没人再去陪着那狐媚子了...温柔乡英雄冢,梦仙宗传承落到你身上,真是暴殄天物。」 宋苍闻言,却冷声应道:「此番你死,你手中的剑还不知道要去往何处,说不得就被不识货的人捡去了,就比如那林季!」 「嗯?!」黎剑面色骤然变化。 宋苍继续道:「那小子看似用剑,实则一身本事都是他那诡谲的因果道而已,剑不过是外物,也可以是...比如说刀?」 「你敢拿刀与我的剑比?!」 「我是说林季敢,那小子还爱野味,你这剑落到他手里,多半就被他拿来当菜刀使唤,以你长剑之锋利,想来剥皮去骨不在话下...你不怕?」 「废话连篇,乱我心志!」 下一刻,只见黎剑身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虚影,那虚影刹那间便捅破了石室的上方,阳光洒落,也让九龙台彻底暴露在外。 那是一柄巨剑,仿佛能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斩断的巨剑。 「我黎剑九岁练剑,时至今朝不曾有过一日懈怠,入三圣洞,得上代人圣传承,方知舍神剑为我一生之追求。」 「舍神,也是舍身。」 「老夫连肉身都能抛却,连元神都能不顾...既然前路渺茫,不如留下一剑,为九州铭记。」 话音落下,那巨剑虚影已然落下。 宋苍身旁,黎剑的肉身开始渐渐化作齑粉,缓缓消散。 隐约间,宋苍听到了老友似是在自己耳旁轻声低语。 「你在这九州还有挂记,而我...早已了无牵挂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预料之外 上山路上。 方云山与林季并肩而行。 “那你因果道当真厉害,按照我原本设想,那莲芳即便不是你的对手,也总该能耽误你许久.不曾想她连片刻都支撑不住,伱竟然还能追上来。” “入道中期之后,天地大不同。”林季轻笑一声。 一剑将莲芳斩杀,也让他确定了自己因果剑法,的确如当初所想一般,没有了上限,也没有了消耗。 莲芳也是入道中期,若是以前,他即便能将之斩杀,但总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自身的因果线条也会被消耗许多,要很久才能恢复。 但方才他的祈福剑法却没了消耗,此时此刻的他还是巅峰状态。 唯独,他身周的黑线多了不少,那是原本莲芳的罪孽,如今却加在了他的身上。 “以往的因果剑法,是以我自身的因果去抵消,因而才有上限.如今却换成我替别人承担了,难怪没了上限。” 替人承担因果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是真能引落天谴的事情,而且林季最明白所谓天谴的抽象。 可能是修为难以涨进,可能是霉运缠身,亦或者干脆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凡是不幸,都能以天谴报应来解释,而且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也就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才最让人琢磨不透,心中没底。 “所以我该如何消业?难不成自己给自己来一剑?可同样的因果别人受了我一剑便被天谴而死,我自己受一剑又能好到哪去?” 林季琢磨不透,此时也不是细想这些的时候,他只能暂时放下。 因为他看到了一柄长剑的虚影划破天空,又在将要落下的瞬间骤然崩碎。 又过了几个呼吸,巨响从山顶处传来,连带着的还有一声悲愤哀声。 “白肃!你这卑鄙小人!” 方云山与林季对视一眼。 “是宋苍。”方云山说道,“我与他在黑云劫时打过交道,他身上还有剑伤未愈。” “方才那剑是黎剑出的。”林季点头道,“是三圣洞的舍身剑,舍神之后的另一境界。” 话音落下,两人几乎同时腾空而起,直奔盘龙山顶而去。 山顶上,寒风萧瑟。 秦家的祖陵已经化作了废墟,唯独深处密室还留下了些许断壁残垣,在当中,那九龙台前方站着一人,将九龙台护在身后。 白肃,入道境巅峰。 白家家主。 一个所有人都预想不到会出现的人物。 在长生殿看来,白家与秦家为敌千年,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们来阻止长生殿破坏九龙台。 他们是拥有资本坐山观虎斗,然后在事后施施然现身,分一杯羹的势力,就如太一门三圣洞这些超然世外的庞然大物一般,只需在现场留下一道神识,等到时候了再现身便是。 可偏偏白家来了,来的还是白家家主! 在宋苍的身旁,黎剑半跪着,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气势已经彻底消散。 “老夫方才那一剑,已然是数十年来精气神之巅峰,不该被你轻易破去的。”黎剑开口,问的却还是剑。 “入道境终归要借天地之势,我出手让你借不了势,剩下的不过是你的元神之力而已。” “那也是入道境巅峰的元神!” “谁不是?” 话音落下,白肃面色突然涨红,片刻之后又变得惨白,一缕鲜血自嘴角缓缓流下。 看到这一幕,黎剑原本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答。 “哈哈哈,你白家的无情道让天地无情,剥夺了我入道修士的势!你拼着重伤元神之力与我对撞,也算你势均力敌。” “可老夫的剑势一往无前,如何是你挡得住的?剑气入体,即便你白家得天独厚,你白肃也绝不会好受!” “那又如何?”白肃嗤笑一声,不去管嘴角的鲜血,“你黎剑早已不复当年之勇,方才一剑之后,你可还能出第二剑?今日这九龙台,谁也破不了。” 闻言,黎剑微微摇头,长舒一口气坐倒在了地上。 他一言不发,直接双腿盘膝还是修养,唯独闭眼之前看了一眼身旁的宋苍。 宋苍恨恨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老友,终究是上前了一步。 受了司无命的恩,总是要为他卖命的。 今日之事有黎剑在便无须他,黎剑不行了,他就要顶上去。 “老夫想不明白,白家最该作壁上观,为何你偏偏现身阻拦?”宋苍问道,“原本我等的预想中,该是秦家另一位入道巅峰的族老秦巳出手,亦或者是秦家家主秦元,怎么也不该是你。” “秦家请我来的。”白肃也不隐瞒,“他们给出的代价足够了,让家中族老来我不放心,于是我亲自前来。” “什么代价,能请动白家家主亲自出手?” “此番之后,大秦若是还在,秦家便搬离天京城.他秦家掌控九州,我白家独占天京城北方龙脉。” “让出了自家根基啊。”宋苍恍然,“秦家看来是势在必得,这九龙台还真不好破了。” 天京城是北方龙脉汇聚之地,而秦家与白家,便是上三层中的两尊庞然大物。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两家早已明争暗斗了千年。 “所以秦家就那么确定他们能安然度过此劫?若是他们失败了又该如何?” “天京他们已经让出来了,白家断然没有将拿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道理,成与不成,天京也只会有白家了。” 闻言,宋苍心思微沉。 白肃没有骗他的道理,白肃也不屑于骗人。 “原来秦家的决心这么重,以自家的后路博一个未来吗?监天司已然崩溃,他们只要护住九龙台,便能以此为依托,将属于天下散修的三成气运归于自身。” 宋苍明悟了。 “然后便是借此气运逼得天下散修归心,以此创立真正的大秦王朝,天下修士归心的大秦王朝还真是不破不立。” 白肃则毫不在意这些。 “有我在,凭你还近不了这九龙台.我也不想花费力气,带着黎剑退去吧。” 闻言,宋苍却大手一挥。 “眼前一切不过虚幻,你看到的我,何尝不是梦中的我呢?” “入梦啊,勘破虚妄便不值一提。” “不止入梦,老夫还有援手呢。” 伴随着宋苍的话音落下,两道身影在山口出现。 他们踩在了盘龙山的山顶,却仿佛跨越了空间,出现在了宋苍身旁。 正是方云山与林季二人。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章 我即天道 在林季与方云山出现的那一刻,山顶上的气氛稍稍凝滞了些许。 林季感到了一股无形且诡谲的力量将周遭笼罩,这是一股让他有些熟悉的力量。 「宋苍的入梦之道。」林季开口,目光又转向另一边的白肃,然后眉头微挑,「白家主也在,看这情形,您是为助秦家而来?」 「不错。」白肃微微眯眼,「此番是长生殿与大秦的气运之争,监天司都不复存在了,林季...你何必平白插手?」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林季没什么好说的,将青釭剑拔了出来。 见状,白肃嗤笑一声,又看向方云山。 「方道友,你我也有许久未见了吧。」 「是有许久了。」方云山应声,又有些诧异道,「秦巳呢?他是秦家族老,他不出面,让你个外人出手?秦家又付出了何等代价才请得动你?」 不等白肃开口,一旁的宋苍便冷声道:「秦家放弃了北方龙脉汇聚的天京城。」 方云山恍然。 「难怪,这是让白家千秋万载的机会,怪不得你会亲自出手。」 说着,方云山的目光又落在了白肃身后的九龙台上,打量了两眼,又看向宋苍身后不远处正在闭目调息的黎剑。 「方才那破天一剑该是黎道友的手段吧?他可还能再战?」 宋苍微微摇头。 「那一剑是他全力之下的舍身一剑,他看似无虞,实则肉身已经崩溃了大半,元神之力更是萎靡到极致,这次不死,都算这老东西有本事了。」 方云山点头道:「所以是三对一,只要助你去破坏那九龙台便是了?」 「是二对三。」 一道突兀的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是天空中风云变幻,渐渐汇聚成一柄贯穿天地的长剑。 然后,那长剑没有丝毫停顿,直奔着方云山而去。 「天下剑修者,道成境之下最顶尖的三人都在这了,可惜他黎剑已经废了。方云山,今日老夫便以你之血,来证我无上剑道!」 刹那间,在场众人皆感受到了一股无比厚重的压力,那是那云雾组成的巨剑落下的过程中产生的可怖剑势。 几乎只是呼吸之间,周遭的一切都看不真切了,是云雾已经落下。 此时此刻,林季身周已然泛起了道韵,不只是抵挡宋苍那敌我不分的入梦之道,也是为抵挡那云雾巨剑上无比的锋芒。 那剑分明不是针对他,却让他也感到了一种如芒在背的紧张感。 「那是秦巳,秦家族老,入道巅峰,也是一位剑修。」方云山此时却面露笑容,秦家族老不露面才不正常。 噌! 他身后的长剑猛然出鞘,闪烁起一抹银光。 「我今次,便是为他而来。」 只见方云山身形腾空而起,手中长剑轻描淡写的挥舞着,眨眼间就落入了那云雾巨剑的范围之中。 下一刻,一声几乎难以听闻的闷响声。 咚。 这声响分明来自空中,却又响彻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中。 一道狂风呼啸而来,是两位顶尖剑修交手的余威。 然后,便是那云雾巨剑消散,两道人影各自手持长剑,已然开始短兵相接,渐行渐远,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林季耳旁也响起了宋苍的声音。 「便请林道友拖住白肃吧。」 不等林季答应,宋苍脸上微微一笑,轻轻一步踏出,却连带着他自己和身后的黎剑都不见了踪影。 「说好的以多敌少呢?」林季愣了愣,这么一来可就是他直面白 肃了。 他扭转目光看向九龙台方向,却见白肃抬起了手,朝着他隔空一抓。 刹那间,林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夺走了,紧接着,他便发现周遭天地间一片寂静。 「是我让这片天地静了下来。」 白肃的声音在林季的心中响起。 「让天地静下来?」 就在林季诧异之时,他看到白肃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闪烁,眨眼间便已经来到了他的近前。 他抬手,抓向林季的肩膀。 林季想退,可是刚有动作,他就已经被白肃按在了原地。 「怎么会?他分明还未到!」林季瞳孔骤缩,这种视觉上的错觉让他无比的错愕。 但此时再错愕也无济于事,他身周的道韵猛然爆发,金黑色相间的光芒将身周数丈的范围笼罩,与此同时,他的双眼也已然变色。 「这便是你那因果道?怎么我看不到我身上功德与业障?」 林季没有吭声,咬牙切齿着一剑斩向白肃,却见白肃躲都不躲,任由那剑锋越来越近。 唰。 剑锋落下,穿透了白肃的身躯,却又什么都没砍到,如落在了空气中一样。 「嗯?」 「天地无情,我也无情,于是我身融天地。」 白肃的话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的身形已然来到了林季身后。 伴随着他声音落下,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席卷四周,将方圆数里尽数笼罩其中。 「这是我的领域,也是我的天地。」 「在这天地间,我便是天道,你拿什么赢我?」 林季感到自己的肩膀又一次被白肃按住了,这一次不是简单的按,他稍稍用了些力气。 「在这片天地间,你看到的未必是我,你听到的也未必是我,你的五感皆是我心中所想,我想让你看到什么...你才能看到什么。」 下一刻,林季眼前突然泛起一阵迷雾。 那迷雾渐渐散去,显化成白肃的身影,可林季分明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手还在,而且其上的力量越来越大。 咔嚓。 一声脆响。 林季扭头,却看到自己左肩已经血肉模糊,鲜血顺着那只手的指缝流下,隐约间还能看到自己的森森白骨。 可诡异的是,他竟丁点疼痛都没感受到。 「好奇为什么不疼?」 林季的心中所想仿佛都被白肃洞悉了。 「现在就疼了。」 林季的双眼猛然瞪大,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一片。 他的额头上瞬间渗出了冷汗,身躯颤抖着,强忍着这股比想象中要可怖无数倍的痛苦。 「嘶...滚开!」 林季不敢再等了,下一刻,只见他身周道韵流转,身后的阴阳鱼猛然放大了无数倍,化作大道虚影。 紧接着,他强忍疼痛,抬手猛地向身后一抓。 「你抓不到。」白肃已经退开,笑眯眯的看着他。 林季也笑,却是冷笑。 「我抓到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无情道与因果道 在白肃的眼中,林季这一抓只是落在了空处。 而在此时此刻,林季那双金黑色的因果眼中,他已然抓住了白肃身周那条最粗的黑线,那代表着白肃此生最大罪孽的因果线条。 听到了林季的回应,白肃似是意识到了什么。 只见他一抬手,周遭天地间所有的灵气都被他引动,一股庞然的压力骤然加至在林季身周。 「噗...」 庞然的压力让林季一口鲜血喷出,他催动着元神之力,想要引动灵气抵抗,但是却根本无济于事。 平日里如臂使指般的天地灵气在此时此刻,却根本不为他所用,入道境修士的手段已然被眼前的白肃废了大半。 「你在极北见过白玉娘,难不成不知道我白家无情道的妙处?」 林季默不作声的抽身而退,现在的他就如同当初对战白千娇一般无力,哪怕无需白肃出手,只凭这天地间灵气的挤压,都足以让他狼狈不堪。 不过,现在的林季可是入道中期。 「林某的手段可不止这些,白家主不愧为九州顶尖修士,只是轻描淡写便将林某逼到如此境地......」 稳住身形后的林季一边说着,身后的因果道大道虚影骤然崩塌。 他出了一剑,剑锋指向的是方才他抓到的,那属于白肃的因果。 一剑落下,他身周道韵猛地膨胀,那金黑色相间的光芒在刹那间便将整片天地铺满。 「这便是那因果剑法?」此时此刻,白肃终于看到了因果道的真实模样。 他看到了林季身周的线条,也看到了自己的。 他同样看到自己身周最粗重的那根黑线远远的被揪了出去,线条的另一头就在林季的手中。 随后,他便眼睁睁看着林季的剑穿过了他的罪孽,看到这罪孽化作齑粉,消散于天地间。 「这便是斩我因果?你斩千娇那丫头便是如此吧?」 白肃微微眯眼,他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林季那一剑似乎就是在空处挥了一剑而已。 而同样的,出剑之后的林季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会?」 他环顾身周,方才斩落的属于白肃的罪孽,此时此刻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周,他已然替白肃接下来这庞然的业障。 那么...白肃的代价呢?本该出现的天谴呢?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直至几个呼吸之后,林季心中微动。 「等等,他说他身融天地,在这属于他的领域中,他便是天道...这并非虚言?」 先前林季还只当白肃在自吹自擂,可此时此刻,本该借由他的剑出现的天罚并未出现之后,林季才猛然意识到,眼前这位白家家主并没有胡说。 他真是这片天地的天道。 「什么狗屁无情道,身融天地也叫无情道?」林季脸色微变,心中暗骂。 而另一边,白肃看着林季面色变幻,顿时轻轻笑了起来。 「呵呵,你这因果道,好像不似传言中所说那般厉害啊。」 「我...」 咔嚓。 林季刚刚开口,突然之间,他耳旁响起了一声似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响动。 而另一边的白肃则猛然抬头,目光中带着震惊看向天空。 「怎么可能?!」 伴随着白肃的话音落下,周遭方圆数里的天地间,突然多出了无数裂痕,并且那裂痕越来越深,朝着远处无限延伸。 咔嚓...咔嚓... 脆响声变得连绵不断,不绝于耳。 另一边,白肃身后泛起了雾气,那是白茫茫的一片,隐约间能在那雾气中,看到一尊人像。 林季放眼望去,辨别了半天才终于看到,那人像竟然就是白肃自己。 「那是他无情道的大道显化?这大道虚影便是他自己?果然无情道只是说与外人听的,这白家入道是身融天地,以身合道...不,是以身成道的手段!」 「他们不拘泥与某种大道,他们自身便是领域中的天道,于是他们在领域中无所不能,言出法随,连带着天地间的灵气都被他们操控、玩弄。」 刹那间,林季便洞悉了这所谓无情道的本质,只是这个结果却让他心中凉了半截。 怪不得白家是九州顶尖世家,他们家的传承是无情道直指道成境的道图,即便道成千难万难,但他们从一开始就能看到那条路。 而与此同时,白肃身后的雾气已经散去。 那巨大的人像虚影顶天立地,那虚影抬手挥舞而去,似是想阻止什么,但终究只是徒劳。 渐渐的,周围的碎裂声越来越密集。 密集到单凭耳朵已经难以分辨。 终于,在这种密集达到了某种关口之后,天地间一下子静了下来。 周遭的天地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层层碎裂,跌落,然后又化作光芒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盘龙山上艳阳高照,这是高群书那一言皆虚妄驱散阴云之后的晴朗。 嘭! 一声闷响,响彻在白肃心头。 他眼睛陡然瞪大,嘴角留下了一抹鲜血。 紧接着,他外衣骤然碎开,显露出内里穿着的内甲。 下一刻,晴天霹雳! 轰隆隆... 劫云汇聚,呼啸着在白肃头顶盘旋着。 「这是...天谴?」白肃瞳孔微缩,却根本不理会那劫云,转而看向林季,「你那因果道,是借天道之力行事?!你那一剑斩碎了我的罪孽,如今我便要承受这天谴?」 白肃何等聪明,瞬息便洞悉了原委。 「难怪你那因果剑法无处可躲,这是替天行道的手段!你这因果道比之于我白家无情道也差不了多少了,要是你我修为境界相当,我还真赢不了你,可惜......」 听闻此言,林季挑眉。 「所以你那领域,被你操控的那方天地...」 「呵,再怎么样我终究只是入道境而已,真正的天道降下天谴,我这伪天道又如何能挡?」 白肃轻笑着。 「不过区区天谴而已,比之于我的入道劫云都不如...林季,若这就是你的全部,那今日便要有劳你多多替我消灾减难了。」 这话让林季无语至极。 这群站在入道境巅峰的人物,都是这般的肆无忌惮吗? 他身周气势缓缓升腾,紧了紧手中的剑。 「当然不会只是这..区区天谴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舍身剑 “内有雷霆,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 轰隆隆. 伴随着林季单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又是一片劫云漩涡缓缓汇聚,这一次,却是在林季的头顶。 对面的白肃面色微沉。 “这口诀是监天司的引雷剑诀?林季,你都已经入道中期,你的元神便能沟通天地,还何须以这口诀为引?” “念了口诀,总觉得这招的威力能大些。”林季应道。 “呵。”白肃嗤笑道,“威力再大又能如何?不过是天谴而已,天谴本就是天地间灵气汇聚,我等入道操控灵气如臂使指即便此时此刻,我被天道锁定,施展不了以身成道,但若只是劫雷,再多也无济于事。” “那你便试试!”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骤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他已经如闪烁一般来到了白肃身前。 一剑刺出,刹那间,只见白肃猛然抬手,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副手套,而剑锋则被他死死握住。 “道器青釭剑,此剑太重杀伐,当初在方云山手中时,他便不想将此剑轻易开刃,生怕压制不住.你倒好,你不是剑修,却毫无忌讳。” 似是为了映照白肃的挑衅一般,青釭剑上一阵剑鸣,猩红色的血气弥漫四周。 这等凶剑之上的杀气,若是元神修士来了,沾之恐怕便要被乱了心神,可偏偏林季与白肃都是入道,而且是入道之中的强者,这杀气与他们而言,却只是玩笑而已。 与此同时,天空中两处劫云已经汇聚在了一起。 一阵闪耀照亮了整个苍穹,一道黑紫色几乎将整座盘龙山都覆盖的劫云悍然落下。 刹那间,天地都为之寂静。 片刻之后,一阵狂风卷起,这是天地间灵气卷起的旋风,而在这旋风之中,林季与白肃的身影缓缓显现。 此时此刻,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些狼狈,连喘息都开始变得有些粗重。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两人各自退开,头顶上劫云依旧在酝酿着。 “早就说了,区区天谴不足挂齿。” 林季喘息着没有吭声,若只是天谴自然不算什么,入道境修士掌控天地灵气,而劫雷也不过是天地间灵气衍化而已。 看似声势浩大,但落在入道境修士头上的时候,却已经算不得什么。 “还没完呢。” 林季再次挥剑,这一次,他身周又泛起了氤氲的迷雾,天空之中星辰闪烁,是北极七星在与他相互辉映。 当看到这一幕时,白肃的脸色终于稍稍有了些变化。 “太一门的北极功,连他们自己都没几个大成的,你倒真是得天独厚。” 林季没有开口,他只是一脚踏出。 瞬时间,他穿越了他与白肃之间的所有间隔,身影再次显现时,他的剑已经落在了白肃的胸膛之上。 可惜,只是差之毫厘。 这一次,白肃用双手才紧紧握住林季的剑锋,他的手颤抖着。 “七星剑!”他咬牙切齿的道出了这一剑的名头。 轰隆隆. 黑紫色的雷霆再度将整个盘龙山顶覆盖,隐约间甚至能看到电流在空气中游走着。 第二道天劫并未激起尘土,因为这周遭的尘土早已被第一道雷劫彻底湮灭。 电光闪过之后,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地上。 白肃稳稳的站住,眉头微皱,面色显现出并不健康的紫红色。 他强忍着一口心头血并未吐出,再看自己的双手,手套上已经是焦黑一片,连带着双手微微颤抖。 “咳咳.七星剑确实厉害,那星辰之力比之于那天谴雷劫也不遑多让了。”白肃轻轻咳嗽着,看向对面那单膝跪在地上,不住喘息的年轻人。 “林季,天地间似你这般天纵奇才的,放眼古今都难寻第二位了我看你气息萎靡,想来元神之力也耗费的差不多了,你已然是强弩之末。” 说着,白肃抬起了手,可迟疑了片刻之后,又缓缓放下。 “可惜了你若是与白灵毫无关联,今日我说什么都要将你留在这里的,似你这般天纵奇才,死了才是最好的。” 听到这话,林季咧嘴一笑,嘴中的牙齿早已被鲜血浸红。 “修无情道的,不都是讲要灭绝人性唯我独尊吗?你还会在意白灵尊者的看法?” “哼,将你斩了,她总是要上门来找麻烦的,她已然是我的一生之敌,奈何” 说到这里,白肃的话音猛地顿住。 因为林季已经起身,再次抬起了手中的剑。 “天空中的劫云还未散去,怎么白家主只当其不存在了一般?” “怎么,你还有什么手段?七星剑也不过让我稍有损伤” “那便再加一剑!” 话音落下,林季身形第三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白肃面前。 他一剑探出,这一次白肃终于躲了,对于他的天谴,加上林季的引雷剑诀,再加上来自于天外的星辰之力,种种力量的汇聚在方才就已经让他吃了大亏。 所谓稍有损伤不过是说说而已,白肃早在一开始就已经被黎剑的剑气伤了内腑,如今他相比于全盛,恐怕也就只剩下六七成实力而已。 所以他终于不愿意托大硬抗,而是侧身躲开。 在林季剑锋落空的瞬间,他猛然出手将剑锋握住。 “这一剑你刺偏了。”他冷笑着,可只是刹那他便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林季的双眼猛然紧闭,一道金光自他天灵盖而起,缓缓化作一个人形。 属于元神的日华光芒大放,林季元神出窍,手中握着青釭剑的虚影。 “舍神剑?!”白肃瞳孔骤缩,他才刚刚吃了舍神剑的亏。 而林季的剑锋已经落下,白肃避无可避。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元神光影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在最后关口,他心中响起了林季的元神传音。 “是舍身剑。” 轰隆隆. 第三道雷霆终于落下,这是引雷剑诀的最终一剑,也是白肃罪孽的最后一刀天谴。 一柄长剑虚影划破天空,一如先前那三位天地间顶尖剑修的手段一般。 终于,剑影与雷霆落在了一处,将林季与白肃彻底覆盖。 似是有灵气波动泛起,像是白肃最后的抵抗。 但是在这数种庞然手段的加持下,区区天地灵气,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三章 两败俱伤 远方的天空中,巨剑虚影与雷霆合而为一,灵气卷起的狂风席卷着,呼啸着,仿佛将天地都要荡清一般。 伴随着劫云将整个盘龙山覆盖,这般景象让几乎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暂时停了下来。 「是林季。」高群书笑眯了眼,「在云州时他便施展过这等手段,种种顶尖剑法合而为一,一般人还未施展,自身便先要崩溃。那是即便入道境修士也难以承受的重压。」 「可他偏偏修了三圣洞的真龙体,还吃了我给他的真龙血肉,他的肉身比之于同境界妖王都不遑多让,也唯独他才能在入道中期,施展出这等超出规格的剑法。」 「所以才说江山代有才人出,像他这般年龄,我不如他。」司无命脸上无悲无喜,「也不知是你们监天司得天得厚,能寻得这般天才,还是他本身就是天之骄子,重重机缘之下,才有如今成就。」 说到这里,司无命突然眉头一挑,古井无波的脸上难得泛起了些许讥讽似的笑意。 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秦帝。 「陛下可曾想过,区区一位入道中期能这般英武?他偏偏还不是剑修,可是这一剑那白肃恐怕挡不住...九龙台要完了。」 在两位道成境的对面,秦帝微微眯眼,回头看向盘龙山方向。 看了两眼,他又收回目光。 「朕的大秦若是能被人一剑斩落,那这大秦不要也罢。」 话音落下,只见秦帝抬手猛然一握。 天地间金光大放,一股庞然重压降临与司无命和高群书身上,这压力仿佛是煌煌天威不可抵挡,逼得他们俯首称臣一般。 而司无命与高群书却面色不变,只是身周的道韵浓厚了些。 「陛下这帝王道的确霸道,仅是与你当面,一身本事都要平白无故被压制三成有余,不过帝王终究是昙花一现,唯独岁月长存。」 只见司无命轻轻一点,一股无形的波动将四周笼罩,渐渐地,空气中似是弥漫起一股腐朽的味道。 「司尊谨慎些,莫要将我也牵扯进去了,你们二位活的是够长了,但高某才道成不久,还想多活些年头呢。」 高群书身形退出去些许。 他与司无命本就不是来跟秦帝拼命的,只需要将对方拖住就是。 因而,见两位活了千年的老东西动了真格的,高群书这初入道成的,却是不愿掺和了。 「司尊放心动手,高某为你掠阵。」 「哼,心思不少。」司无命轻哼一声,却也没反驳什么。 只见他脚步轻点,再出现时,整个黑袍身影已经到了秦帝的面前。 他身周道韵流转片刻之后,尽数汇入他的体内。 然后,他抬手,指向秦帝。 刹那间,银白色的光芒将秦帝笼罩,那光芒是岁月道的具现化,是催人去死的催命符。 秦帝原本就显得有些苍老的脸庞,在哪光芒的辉映下沟壑又多了几分,但他却依旧岿然不动。 「朕是九州之主,九州在,朕便在。」 伴随着秦帝的声音响起,他脸上原本的苍老瞬间消退了大半。 「你能催动一瞬之岁月,却难以撼动九州之无穷...朕从来都站在不败之地,司无命,你在朕眼中,不过是蹦跶了千年的蝼蚁而已。」 司无命面露不屑。 「大道碰撞便说大道碰撞,什么九州在你便在,满口胡言,当皇帝当傻了?」 说是这般说,但司无命也清楚,自从出手以来,他和高群书联手也不过勉强将秦帝拖住,这本身就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回头看向高群书。 而高群书也早就候在一旁。 「王侯将相只是过眼云烟,唯独我...不,大道长存。」 高群书身后隐约浮现出一双眼睛,那双眼之中尽是漆黑,却又诡异的显得灵动。 当那双大道虚影化作的眼睛看向秦帝时,秦帝身周的煌煌天威顿时散去,最终收敛护在了他的身周。 「哼。」秦帝轻哼一声,对此自然不满。 「高群书,你还说你不是佛国细作,方才你险些说出「我佛」二字吧。」 「没有。」高群书断然摇头。 「读六祖坛经读傻了,真将自己当秃驴。」 秦帝失去了耐心,他一步踏出便来了高群书面前,一拳挥出,身后却有真龙现身,龙爪落下。 高群书自然不愿掠其锋芒,自顾自退开。 刚刚稍有喘息的司无命见状,只能再次主动朝着秦帝迎了上去。 司无命与高群书都来都不曾同心同德,只是此番他们的目的,都恰好是留住秦帝而已。 所以他们谁也不愿拼命。 而巧合的是,秦帝也不会走,哪怕他早已有无数次机会脱身回援,他都没走。 因为他也想拖住眼前这两位道成境,这两位他嘴上不屑,心中对待却不敢有丝毫大意的人物。 再次将司无命击退之后,秦帝嘴角微微弯起。 他的目光隐晦的扫过盘龙山方向,又收了回来,转而继续对着高群书与司无命逼迫而去。 道成境的交手看似焦灼,但实则不过是各自留有余力,各自心怀鬼胎。 ...... 盘龙山,山顶。 林季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身上的衣服已经焦黑一片,胸膛上是天谴留下的伤势。 舍身剑,舍弃自身一切,以换来无可比拟的锋锐一剑。 在云州看黎剑施展过之后,林季其实早就明白,但他有太多放不下,因而这一剑与他而言,终究不是那么好施展的。 但这一次,面对着白肃这等九州顶尖的人物,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因果剑法的天谴,引雷剑诀的紫雷,北极功大成的七星剑,乃至于这三圣洞人圣传承,舍身剑。 种种剑势合而为一,这一剑,已然是林季的一切了。 而结果...... 看此时躺在他不远处,同样喘息着难以动弹的白肃便知道了。 虽然是两败俱伤,但与白肃这般人物两败俱伤,已然是值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肃的声音响起。 「为何最后关头,你替我承担了将近一半的剑势?」 他的声音中带着疑惑。 「这一剑我挡不住,方才几乎是必死的局面了...是顾忌白家吗?呵呵,想不到我白肃也有借家族的名头活命的一天。」 而在白肃看不见的地方。 林季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第七百五十四章 帝王之血 “原来这便是因果剑法没有上限之后的代价。” 林季看着自己胸口之上,方才最后关口的天劫所带来的伤势,不得已苦笑出声。 “我斩了超出我所能承受范围的因果,于是这超出的部分,就变成了对我的天谴.我早该想到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怎会凭空给人消业?” “是老子我在负重前行啊!” 林季心中骂着,他想要骂出声,但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因果剑法没有上限之后的弊端终于在此时此刻显露了出来,是两败俱伤。 是承受超出自己上限那部分的天谴,若是超出的太多,恐怕对手还没死,自己就要先被天道给灭了。 “至少算是个能拉人同归于尽的办法了。” 片刻的调息,林季感觉自己稍稍恢复了些。 他努力的爬起,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对面的白肃。 恰好白肃似是也恢复了不少,同样坐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 对视了片刻,他们又一同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中,那里剑气纵横,是方云山和秦巳在肆无忌惮的交手。 “他们分不出胜负的。”白肃收回目光,“秦家秦巳、三圣洞黎剑、监天司方云山,这三人本就是入道境剑修中最顶尖的三人了,他们好几年以来都是势均力敌分不出胜负,时至今日也是如此。” 白肃轻笑道:“我看他们也要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 林季轻哼道:“与我无关,将白家主拖入这般境地,我什么恩情都还了!这九州今后姓什么与林某再无半点关联。” 顿了顿,林季又道:“而且白家主别忘了,还有位长生殿的副殿主在呢。” “你说宋苍?”白肃挑眉,又摇了摇头,“他来不了了。” “怎么会?” “你我斗了这么久他都不曾露面,你觉得会是什么缘由?”白肃摇头道,“别忘了,秦家已经举家离开了天京城,而天京秦家之中,还有一位道成境老祖呢。” 此言一出,林季瞳孔骤缩,秦家除了开国的秦帝,竟然还有一位道成境老祖? 可还不等他再开口,一声轻笑却在他耳旁响起。 “白肃小子,这次倒是要多谢你们白家了。” 听到这声音,林季猛然回头,却看到在九龙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老者。 见林季看向自己,那老者微笑着点点头。 “老夫秦腾,见过林小友。” 林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拱手见礼之后,默然片刻,又长舒了一口气。 终究是千年大秦,千年秦家。 如今这局势斗到这种地步,长生殿两位副殿主恐怕下场不会太好,高群书和司无命被秦帝拖住,方云山也被秦家另一位剑修拖住。 而他费劲千辛万苦,也就只是和白肃两败俱伤而已。 双方的顶尖人物各自有了结果,而秦家这边,却还有一位没出手的道成境。 “这可不是区区棋差一招了。”林季轻叹道。 这话落在秦腾耳中,他轻笑道:“我秦家敢壮士断腕,打破千年来的规矩推倒监天司,乃至于让这九州大半都陷入混乱,若是没有些底气,怎敢这般去做?” “破而后立便是如此,从今天之后,九州便将是秦家的九州,那些宗门世家还如曾经一般,秦家不会去招惹,也不会有任何变动。我秦家要的是天下归心,是百姓们归心,是散修们归心。” “世间不需要太多声音,你等宗门世家从此隐世去吧,本就该是与世无争,何苦入局?” 这番话是说给那些暗中窥探的人物听得。 说完之后,秦腾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而他却并不在意。 事前所有人都以为大秦将会是墙倒众人推,只要长生殿打头将事情推到了不可挽回的境地,那些暗中窥探的势力便会跳出来,将大秦彻底扼杀。 所有人都这般想。 哪怕秦家也是如此。 但秦家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们相信只要秦家还留有余力,那些作壁上观的人便不会从墙上跳下来,他们只会在有好处时来分一杯羹,却不愿承受丁点风险。 过去数千年都是如此,这也是那些势力延续数千年乃至于更久的缘由。 他们争,争得却只是自己应得的,只要这一份不变,其余的他们便不会去看。 “秦腾前辈,长生殿那两位副殿主如何了?”白肃问道。 “梦仙宗那个逃了,比泥鳅还滑些。”秦腾随口应着,“三圣洞的死了,若非他拼死出了一剑,梦仙宗那个也逃不了。” “黎剑前辈死了啊。”林季心中念叨着,这样一位人物,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死的没有丁点波澜,在秦腾口中,似是比捏死只蚂蚱也差不到哪去。 他死前还想留下千古一剑为世人铭记,他舍弃了一切,却对上了不讲道理的白家无情道,身融天地,以身成道。 他的千古一剑,最终也只是成为了白肃体内的一道剑伤,兴许数月便能痊愈。 然后就仅此而已了。 “那长生殿的谋划便到此为止了?”林季轻叹道。 没有人回答,但看白肃和秦腾脸上的笑容,似乎也已经给出了回答。 “林季小友,你本是监天司游天官,也算是我大秦之人此番之后,九州还须得个新的监天司来监察天下,荡平妖邪。你若是愿意,这新的监天司,便由你来当司主。”秦腾突然说道。 听到这番话,林季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秦腾则继续道:“此番之后,九州将用百年来休养生息,平定长生殿所造下的恶果,然后便将是大秦盛世,永久的大秦盛世。林小友,如何?” “晚辈累了,在监天司当了十余年差,已然身心俱疲。”林季微微摇头。 闻言,秦腾也不在意,只是点点头没有开口。 白肃却突然问道:“接下来便该是秦沛的戏份了吧?就如过往千年大秦数次的危机时一般,用帝王之血为引。” 秦腾点头。 “不错,以帝王之血为引,重新唤回九州气运。这是千年前秦家与九州龙脉的约定,天道之约。” 秦腾又看向身后的九龙台。 “只要九龙台还在,这约定谁也破坏不了。” 第七百五十五章 后手 盘龙山,入山口。 秦家家主秦元带着沛帝缓缓踏上了这秦家祖地。 这山顶之上原本的村落早就在林季那惊世一剑中被毁的干干净净,偌大的山顶如今光溜溜的,连秦家的祖陵都不见了。 唯独九龙台被天道守护,被九州气运守护,才在那一剑中完好无损。 它本就难以损坏,哪怕是如今这中原九州大半气运散落,九龙台上气运最为虚弱的时候,也得是宋苍这等入道境后期人物,拼了性命才有机会损毁的。 很快的,秦元就带着秦沛来到了九龙台前。 路过时,他们两人还有些在意的看了看在地上调息的林季与白肃二人。 “老祖,这林季天纵奇才,若是不为我秦家所用,我看还是别留他了。”秦元随口说道。 “本也没打算放他活命。”秦腾如此说道。 此言一出,林季脸上顿时泛起苦笑。 方才不是聊得挺好的吗,就因为不接受招揽,结果都已经在心里给他判了死刑了? 林季抬头看向对面的白肃,却见白肃摇头道:“是你自己不想活命的,这种时候还敢拒绝别人招揽,不是存心寻死?” “林某哪知道秦家人这般小肚鸡肠?” “他们是帝王家。”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不对,跟我白家比他们还差了些。”白肃摇头道,“我白家嫡系,修炼无情道的尽是些自私自利之辈,所谓亲情羁绊与他们而言不过笑话而已,即便我也是这般。” “若真是如此,白家如何能存在至今?我当你们这些延续千年的世家,都该将血脉看得颇重。” “秦家是如此,所以他们比不得我们白家无情而白家延续靠的是道图传承。” “不明白,想来我若是再问,白家主也不会答了吧。” “你倒是颇有分寸,不错。” 闲话到此告一段落,因为就在两人的不远处,秦沛已经站在了九龙台前。 “千年前我秦家成事,便是以秦家人血脉,在天道见证下与九州龙脉有了约定。因而每每大秦新帝登基,总是要先来祖陵,来这九龙台前。” 秦腾语气不急不缓。 “每一次新帝登基,都是我秦家与九州龙脉约定的延续,也正因为如此,只要再有新帝登基,那散落的九州龙脉便将重新归于这九龙台上。” 这些事在来的路上,秦沛已经听秦元说过了。 “在我之后,是谁来继位?” 秦元开口道:“你侄子秦章,天赋一般,唯独还算机敏,可堪大任。” “那我以后,便要留在这盘龙山上了?” “是,你将在这天下龙气汇聚最深的地方修炼,这盘龙山受天道守护,此番之后,你便将成为入道境修士。这是天道给大秦帝王的恩赐,你日后将一路顺风顺水突破到入道境后期,成为九州修士中最顶尖的人物之一。” 这些也是秦沛早就知道的。 只是事到临头,他忍不住多问一句而已。 “所以,我该怎么做?” “以你之心脉精血灌浇九龙台,会有天道誓言给你指引。” 闻言,秦沛没有丝毫犹豫。 他从腰间取下了早就备着的匕首,一咬牙,狠狠将锋锐捅进了自己的胸膛。 他强忍着剧痛,几个呼吸之后,又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 鲜血溅洒而出,落在了九龙台上。 “终于.” 远处的天空中,秦帝脸上的笑容终于明显了些。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不再去追逐面前的两位道成境修士。 “司无命,谋划这么多年,终究是功亏一篑。”秦帝轻笑道,“你之谋划被我秦家顺水推舟,从今日之后,大秦便将不再是千年大秦,而是万年,十万年,亘古不变。” “你辛苦谋划,扰乱九州,引得天怒人怨,最终却也只是我秦家收复监天司气运的嫁衣而已。” 虽然相隔甚远,但盘龙山上的事情,三位道成境都一清二楚。 因此,听到秦帝这番话之后,高群书张了张嘴,最终的目光还是转到了司无命身上。 “司尊。”高群书声音渐沉。 “怎么?”司无命扭头。 “长生殿这么多年的谋划,就仅此而已?没别的后手了?你们天大的本事,偌大九州都被你们折腾的七零八落,总该有些后手的吧?” “是该有些后手的。”司无命点头。 “那还等什么呢?难不成真等秦家借天道誓言重新归拢九州气运,重整山河?”高群书有些着急道。 司无命却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 “那” “高尊者。” “嗯?” 司无命脸上泛起了几分诡异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现在在那九龙台前祭献心头血的,是真的沛帝呢?” “什么?!” “什么?!” 两声惊呼,一声来自于高群书,另一声则是来自于一直稳操胜券的秦帝! 此时此刻,秦帝这千年帝王的心性,也终于按捺不住。 因为他看到了那盘龙山上的九龙台. 碎了。 轰隆隆! 天空中,原本的晴朗在刹那间消散的一干二净。 劫云漩涡再次形成,却要比先前那几次庞大无数倍,那黑云压城的可怖威势,让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心中都沉甸甸的,连大气都喘不出来。 “这劫云望不到尽头啊。”林季暗中咋舌,“这是天道之怒!天道无情,为何发怒?因为有人违背了天道誓言。”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突然看到对面的白肃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然后头也不回的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他微微一怔,意识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起身。 回头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沛帝一掌落在了自己的脑瓜子上,拍了个稀碎;还有旁边两位秦家的顶尖人物面露茫然以及惊慌失措。 于是林季抬腿,试探着迈了一步。 行,没人理他。 林季脚步骤然加快,瞬息间便看到了已经到了山口的白肃,然后他稍稍停顿了下来。 “白家主怎么一言不发便要溜走?” “哼,秦家被人耍了,他们完了。”白肃一脸郑重,“我怕秦腾发疯迁怒于我,秦家千年基业都将要毁于一旦,我这白家家主正是他泄愤的目标。” “而且” 白肃冷冷一笑。 “秦家在天京城已然没了基业,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将他们打落深渊,让他们万劫不复?” 咋样?有猜到的吗? 第七百五十六章 九龙台碎(本卷终) 「司!无!命!!!!」 咬牙切齿的怒音响起,是九龙台前的秦腾。 他一只手还拽着沛帝的胳膊,可此时此刻的沛帝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 鲜血溅洒四周,也落在了地上九龙台化作的粉碎之上。 「他不是秦沛!他怎么会不是秦沛?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腾脸色通红,双眼中充满了血丝。 他猛然扭头看向身旁的秦元,抬手便掐住了他的脖子,缓缓用力。 身为入道境巅峰,秦元在自家老祖宗面前根本没有丝毫抵抗之力,而他也没有抵抗。 相比于身死,此时此刻的他也更加在意,为何秦沛不是秦沛。 是什么手段,能瞒住一位入道巅峰,一位道成境的目光,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 终于,秦腾还是松开了手。 默然片刻,他长叹一声,语气中夹杂着无比的恨意与不解。 「他怎么会不是秦沛呢?怎么可能?」 他猛然回头,却见方才林季与白肃所在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但他也没有去追,因为相比于那两人,接下来秦家要面对的,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灭顶之灾了。 ...... 远处,秦帝身上的气息骤然萎靡。 他身后大道化作的金龙虚影在九龙台崩碎的那一刻,也一同消散于天地间。 那萦绕在他身周让人无法呼吸的属于帝王的威压早已经散去,他的黑发在几个呼吸吉安就变得苍白无比,连带着他的身形都佝偻了些。 「呵,谁的手段?」秦帝如此问道。 他活了千年,已然是道成境修士寿元的极限,他之所以还能保持巅峰,便是因为他是天道誓约的缔结者,他的性命,他的一切都与大秦紧紧相连。 如今,秦家人用外人的鲜血浇灌了九龙台,这是秦家人违背了天道誓约。 从此之后,九州龙脉的气运再无约束,也再不会护佑大秦。 一如之前监天司气运的重归天地一般,大秦的气数也尽了。 而他秦帝,也终于在这种形势之下,露出了疲态。 「千年帝王在岁月面前,也不过如此。」司无命轻笑着,「可惜了,你自始至终都拿捏着不愿全力出手,如今却是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了...可现在,你还能活多久?」 秦帝默然。 他的寿命,他的永葆巅峰,是用自由换来的。 而如今,他的自由回来了。 那么换来的东西,自然也就没了。 「不知道,长则三年五载,短则...」 「数月?」高群书挑眉。 「数息。」秦帝摇头,「风烛残年原来是这种滋味..咳咳..连喘息都觉得费力。」 「数息过去了,陛下怎么还不归西?」高群书轻声道,「九龙台没了,此时此刻陛下便是大秦气运的汇聚,陛下一死,大秦才算有个了结。」 「你这般迫不及待吗?当初若没有我的提拔,哪有你高群书的今天?」 「陛下在位的时候,该是八九百年前了...臣在监天司崭露头角也不过两三百年前的事情,陛下如何提拔微臣?」 「若非我出言定论,你当你一介布衣,凭什么成为监天司司主?」 高群书了然,秦帝不露面,但终究是幕后掌舵的那个。 「原来如此,那么就让臣替陛下送终,以此来报答陛下的提拔之恩吧。」 闻言,秦帝脸上泛起了些许笑容。 他不再理会高群书,转而看向司 无命。 「秦沛...是你的手段吧?」 「是。」 「他就是秦沛绝不会错,秦元会错,秦腾会错,朕却绝不会错。」秦帝皱眉道,「他元神与肉身毫无间隙,世间绝没有能瞒过我的夺舍之法。」 司无命点头道:「他是秦沛。」 「那九龙台为何不认?」 「他身边的楚公公是莲芳假扮的。」 「朕知道,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你们假传圣旨将楚公公骗了出去斩了,换了莲芳进来。」秦帝冷声道,「那姓楚的本就该死!我秦家家仆而已,竟敢在秦沛面前拿腔作调,真当秦家都是死人,能轮到他一个阉人专横于朝堂?」 秦帝冷声道:「即便你们不杀,朕也会取他的性命...恰好你们送来了个新的楚公公,倒是让才朝堂免于动乱,因此朕才不管。」 司无命摇头失笑。 「莲芳替秦沛换了血,一天换一点,换了一个月,这才把他原先的血脉替换掉。」 秦帝恍然大悟。 「呵,原来如此,朕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是你太过自大了,这法子并不高明,你若有心防范,很难成功。」 「是,雕虫小技耳!或许...时也命也!」 随着秦帝的一声轻叹,盘龙山上的劫云顷刻间汇聚成了雷霆落下,天地间一片寂静。 高群书转过目光,眼睁睁看着那道雷霆如同世间最锋锐的剑一般,将盘龙山一剑斩成了两半。 高耸入云的大山倒下了,倒了一半山体就开始崩塌,变成了无数巨石,裹挟着尘埃,天天空中形成了一道贯穿天地的烟尘巨柱。 片刻之后,远处的声音终于传了过来,而秦帝的身影也从半空中落下,跌在了地上,摔得血肉模糊,成了一滩。 他的肉身早就到了该腐朽的时候,没有了气运加持,没有了天道誓约的约束,他早就该死了,只是此时此刻才走而已。 「还真是...只能活数息啊。」高群书有些感慨道。 活了一千多年的秦帝,死的这般的突然,死的这般的狼狈,这也让高群书感到了几分不真实。 秦帝怎么也该死的轰轰烈烈的,而不是三言两语之后寿命走到尽头,从空中摔落下去,粉身碎骨。 他连句像样的遗言都没留下。 说着,他与司无命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眼前便泛起银光。 他脸色骤变,身周道韵猛然膨胀将那银光逼退,而此时此刻,司无命却已经直奔盘龙山方向而去。 「司尊怎么这般无礼!」 司无命自然不会理会他。 九龙台碎,盘龙山塌。 大秦的气数已尽,此时此刻,在那盘龙山的狼藉之上盘旋着的,是九州的气运,是护佑了大秦千年的气运。 也是所有谋划这一切的人的最终目标。 不仅仅是司无命。 在那将盘龙山击碎的天劫散去之后,天空中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了数道身影,他们有的是真身前来,有的则是一道虚影模样。 在此时此刻,一切将要尘埃落定的时候,这些作壁上观的人物终于现身。 第七百五十七章 大佬云集 盘龙山下,巨石堆中。 林季喘着粗气,毫无形象的跨着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在他的对面,白肃比他也强不到哪去,此时此刻两人不像是九州顶尖的修士,反而像是干了一天脏活累活的百姓一般。 「真他娘..晦气!」林季低骂道,「这么大一座山说塌就塌。」 说着,他又朝着白肃拱了拱手。 「多谢白家主援手,不然林某还真不一定能逃出来。」 本就是强弩之末,盘龙山倒塌的山体何等之大,砸着便是死。 若非最后关头林季耗费了好不容易恢复了丁点的元神之力,以神足通逃到了白肃前面,他即便此番不死也要重伤。 而白肃就没那么好过了。 他阴狠的瞪了林季一眼,刚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咳咳...你倒是好算计,让我来给你垫背!」 林季挪开目光,讪笑两声。 「这不是情急之下嘛。」 那故事怎么说的来着,俩人被熊追,他不必跑得过熊,跑得过同伴就行。 而白肃也确实厉害,他先前看似两败俱伤,但实则还有余力,林季是眼睁睁看着他将一座小山一般的巨石打了个粉碎的。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此时此刻他的右胳膊呈现出诡异的弯曲角度,显然是断的不能再断了。 先前他或许还有余力,但现在他是真的强弩之末了。 就在白肃怒视而林季目光躲闪的时候,两人身旁不远处,碎石堆突然翻动了两下。 紧接着,一条青黑色的胳膊从碎石中探出。 在两人的注视下,一只浑身青色,却长满了红发满嘴獠牙的妖怪从地里钻了出来。 「呸呸呸。」 那妖怪吐出了嘴中的尘土,随后挠着脑袋打量着四周。 看了片刻之后,他面露诧异。 「咦?老子怎么出来了?」 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林季与白肃两人身上。 他眉头一挑。 「点心都准备好了,不错不错。」 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季屈指一弹,一道灵气化作劲力穿透了这小妖的脑袋。 小妖无力的向后倒去,没了动静。 「好在只是第四境的小妖。」林季微微抿嘴,眼中泛着惊恐,声音中都夹杂着几分颤抖。 他扭头看向白肃,在白肃的脸上也同样看到了几分意味着恐惧的苍白。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镇妖塔!」 「下面是镇妖塔!」 林季与白肃猛然起身。 「镇妖塔镇压妖邪,反哺盘龙山上的九龙台,也是反哺九州气运。」林季瞪大了眼睛,「九龙台崩塌,下方那龙首之地的大阵自然不会完好,定魂金刚杵可扛不住盘龙山崩!」 越说,林季心中的胆寒便越甚。 「镇妖大阵是依山而建,那是依着盘龙山的地势,可如今盘龙山都没了...」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 紧接着,他们想都不想便朝远处走去,以他们此时此刻的状态,是片刻都不敢留在这里了。 走了没多远,先前还拼的你死我活的二人竟然互相搀扶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远去,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先出来的只是个第四境的小妖。 而第四境,大抵便是镇妖塔一层里还算厉害的角色吧。 那么第二层呢?第三层呢? 那么... 第七层呢? ...... 原盘龙山上空。 当高群书与司无命赶到这里的时候,这附近已然出现了六七位早已等候在这里的。 「太一门的老东西,好久不见了。」司无命面露嘲讽,环顾四周。 「这不是三圣洞天圣吗?不在你那地洞中闭死关参悟天人,出来凑什么热闹?」 「哦,这位是阵道宗的...你师傅当年便是死在本尊手上吧。」 「青城派也来了。」 「徐州金顶山,你们许久不出世,我还当你们山上死绝了呢。」 三言两语,司无命便将在场数位道成境存在尽数得罪。 「怎么不见秦腾?」他又挑眉,目光中带着促狭。 「秦腾道友不知因何缘故,突然离开了。」太一门老祖玄霄开口,他语气中也带着几分疑惑,「老道我也想不明白,秦家即便丢了九州,但终究是顶尖世家...这气运之龙已然被我等拿住,他不留下分一杯羹,为何要走。」 司无命面露笑意,抬头看了一眼在空中盘旋着却无法离去的那条巨龙虚影。 「大抵是发现秦家人都要死绝了,赶紧回去救人了吧...秦家丢了江山,也丢了气运,如今连血脉都要凋零了。」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面露意外。 「哦?司道友看来是明知故问,不如替我等解惑?」 「三百年前将秋茹君逼得解道的,便有他秦腾。」司无命说道,「白家那位已经寿元将近,算是人死债消,可他秦腾却还活得好好的呢。」 一听这话,诸多道成境一个个面露怜悯。 世间道成境就他们这些人,秋茹君是同道,他们自然是打过交道的,也知道那女人是何等的睚眦必报。 「秦家怕是不好过了。」众人心中都如此想道。 就在这时,下方突然一声巨响。 「桀桀桀...老子竟然还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桀桀桀哈哈哈哈,桀哈哈哈哈!」 伴随着刺耳的怪笑着,一股黑烟骤然弥漫,紧接着便是一尊巨兽推开了无数巨石,裹挟着狂乱的妖风腾空而起。 那巨兽似虎似狼,通体红色相间,头生鹿角,腹下有腮。 它远远便看到了天空中众人汇聚,紧接着便张开大嘴咬了过来。 一股鲸吞般的庞然吸力出现,连带着天空中的云彩都要被它吞入腹中。 唯独天空中那众人一个个面色诡异,只是看着他,岿然不动。 吸了片刻,这巨兽似是诧异为何这几人能扛得住,于是它脚下生云,飞腾了起来,稍稍靠近了些,紧接着定睛一看。 「打扰诸位前辈,小妖告辞。」 话音落下,巨兽刹那间缩小身形,变成了一只小狗大小,然后一溜烟便没了踪影。 天空中的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太一门的凌霄开口。 「那该是...传说中的委虒妖吧?竟还能看到活的。」 「看那鬼样子,该是委虒了。」 「这等天生地养的大妖,世间独有,这么多年不见它惹事,原本以为被谁打杀了,不曾想竟是被关到镇妖塔里。」 「哎...也不知道这妖味道如何,可惜就它一只,万一真好吃,吃过之后日思夜想而不得,却是不美。」 高群书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在道成境中,他是后来者。 不过听到最后那位老者的发言,他总觉得此人或许能跟林季对上胃口。 第七百五十八章 宏愿 天空中下起了雨。 分明晴空万里,艳阳高照,但是这雨就是这般没由来的出现了。 雨是红色的,是血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股悲戚肃穆的气氛,悄然出现在天地间,将所有人都裹挟着心生哀意。 唯独天空中的诸位道成境们,似是早料到了这一幕,一个个面色如常。 司无命嘴角噙着些许笑意,但渐渐的,他终于忍不住了。 “哈哈哈,若是见不到这血雨,本尊心中还当真要有几分没底,只当他秦家还有什么不曾显露的后手!” 只见司无命的身影陡然拔高,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他身周道韵显现,银白色的光晕将周遭都侵染成一片,他躬身一礼,拜的是那无穷的苍天。 “盘龙山塌、九龙台碎、秦帝身陨。” “龙首之地,大秦千年镇压之妖魔鬼怪将要重现人间。” “某司无命,愿世间再有新朝,却不被修士所裹挟。千年过去,该还九州清朗,还人间平安。” 他的声音远远传了出去,渐渐消散在远方。 伴随着声音的消散,在场诸位道成境修士都感受到,这天地间似乎是有了什么变化。 冥冥之中必有回响,在这九州龙脉气运无主的时刻,便是重新制定九州规则的时刻。 而司无命的宏愿,也是他作为长生殿主,谋划这一切的报酬。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会跟他争抢这第一个许下宏愿的机会。 很快的,司无命身周道韵散去。 他冲着诸位道成境拱手一礼。 “诸位道友,多年谋划终成真,本尊先走一步了。” 话音落下,司无命化作一道流光,瞬间远去。 而在他离开之后,是太一门老祖玄霄。 “太一门为世间道门领袖,道门该护佑一方、惩恶扬善、斩妖除魔。该行顺应天道之举,不做伤天害理之事。” 等到玄霄发完宏愿落下之后,三圣洞天圣摇头道:“道友还真以道门领袖自居了。” 玄霄不答,只是打了个稽首,然后飘然离去。 “三圣洞传承万载,愿护佑九州。” 随着话音落下,天圣也离去。 而青城派、阵道宗、金顶山三家,也一如先前天圣一般,许诺下护佑九州的宏愿,然后便悄然离开。 只是三言两语,就只剩下高群书一人。 他深吸一口气。 “镇妖塔碎,九州将乱天下该有监天司,却不该是监天司,该是天下有能有识之辈,该是天下修士。” “高某为天下散修请愿,请天道垂怜,气运护佑。” 这便是高群书所求的一切,是他曾经作为监天司司主不曾处理的烂摊子。 在他道成之前,他借镇妖塔脱离了监天司,但他终究是司主,还当了百余年司主,有些担子不是想要卸下就能卸下的。 于是他突破道成境之后,便终于意识到,他的道成境,是用监天司的未来换的,也是用天下散修的未来换的。 这是他的债,他要还。 他要替天下无数散修,监天司无数同僚,讨回大秦倒下之后,依旧该属于他们的气运。 在高群书的话音落下后不久,天空中突然泛起了金色的光晕,那光晕将整个京城,乃至于目光所能及的所有地方都笼罩了起来。 约莫持续了两三个呼吸,金光散去。 高群书面露微笑,稍稍松了一口气,脚步向前一踏,整个人已然消失不见。 城中,林府。 花园中。 “你不去吗?”天机不知道从哪抓来了一把瓜子握在手里,是不是磕上一颗,神态轻松。 “我去做什么?我能许什么宏愿?”林季断然摇头,随手将一枚丹药丢进嘴里。 是他从维州监天司衙门里顺来的回生丹,他这里还剩不少。 此时大战已过,府外已经能听到住在周围的达官贵人们一个个慌了神,甚至有家丁仆役开始卷钱逃走。 大秦完了。 不知道城中是谁先开了口,但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再加上那伫立了亘古的盘龙山的崩碎,皇宫中主殿常华殿的倒塌。 原本谁也不会当真的一句话,此时此刻已经没人敢不相信。 于是城中便没了秩序。 听后厨买菜回来的师傅说,街上的捕快都被打死了两个。 没人认那身官皮了。 林季伸手,从天机手中抢过一把瓜子,懒得一个一个磕,索性一把往嘴里丢三两枚咀嚼着。 “所以长生殿的目的,便只是为了扳倒大秦?” 天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林季眉头微挑。 “你若是敢打机锋便试试。” 天机神情一滞,看着林季那颇为认真的神情,终于苦笑道:“这些道成境修士早就各自互通有无,司无命要的不是扳倒大秦,而是许下这份天地宏愿的庞然功德。” 顿了顿,天机轻声问道:“方才那金光你也看到了吧。” “比伱看的真切百倍,被禁锢的气运之龙已然四散而去,那金光足有四成落在了司无命的身上。” “倒是忘了你的因果眼,正是看功德与罪孽用的。”天机了然,继续道,“司无命以岁月成道,他早已活的超出了道成境的寿数,在天道眼中,他便是逆天之人。” “想想长生殿的那些瞒天之人,不过是夺舍重生,都一个个活的小心翼翼的,甚至连入道都做不到.你想想一位超脱了天道限制的修士,又会经受何种代价?” 见林季陷入思忖,天机继续道:“所以他需要功德,需要天大的功德,此番过后,他恐怕又能多活几百年而安然无恙。” “除此之外,道成境的修炼是顺应天道,此番功德,也能将他的修为推得更高,让他更接近传说中的天人境。” 最后一句话是方云山说的。 伴随着话音响起,他也从花园的门口处现身,来到了近处。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九州修士,已然厌倦了头顶上还有大秦了。那些低境界的也就罢了,元神修士、乃至于我等入道境修士,谁也不需要头顶之上还站着别人。” “大秦攫取的气运多一分,便是我等修士分润的气运少一分,千年前的九州,可不似如今这般人才凋零,要知道这千年间九州突破道成境的修士,不过屈指可数。” (本章完) 第七百五十九章 九州今后 「方大人...」林季想要起身,却被方云山阻止。 「监天司都没了,便别再以大人称我了,以后你唤我一声道兄便是。」 闻言,林季有些犹豫,但还是改口。 「见过方道兄。」 「真够别扭的。」方云山失笑,自己也听不惯林季这般称他,但也没再说什么。 他一把将天机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自己坐了下去。 「秋茹君去了秦家,以她的狠辣手段,在秦腾回去之前,秦家多半就已经鸡犬不留了...说起来此事恐怕与白家也有关联,极北之事后,秋茹君去过天京城。」 一听这话,林季稍稍愣了愣。 他眉头微皱琢磨了片刻,低声道:「您的意思是说,此番白家其实早就跟秋茹君谋划,要将秦家赶尽杀绝?白肃亲自前来,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方云山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然后抢过天机手中的瓜子尝了两个,又还了回去。 「白家与秦家不合了千年,他们各自都是巴不得对方死绝的。」 林季见方云山只是一点即止,他也不再去问。 「所以大秦之后,这九州会变成什么模样?终究还是凡人百姓多,总不能真由宗门世家来把控吧。」 「会有新朝出现,京城也还会是京城,但修士却不会再干涉朝政了,哪怕是如曾经监天司那般也都不会了。」方云山说道,「就如司无命许下的宏愿一般,会有新朝,却不被修士裹挟。」 「千年监天司的使命也走到了终点,无论监天司再怎么独立,终究是存在于大秦王朝之下,大秦完了,监天司也就不会再存在了,而以后也不会有人允许再出现一个新的监天司。」 林季点点头,又想起先前盘龙山下的镇妖塔。 他起身,抬头向城外看去,在那盘龙山的方向,已然是妖气纵横,鬼气弥漫,原本晴朗的天空在那群妖的肆虐之下,变得阴暗了几分,让人看了便心生寒意。 「那镇妖塔又该如何?」 「千年前的九州,人、妖、鬼、怪本就分的没那么清楚,修士也不会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它们伤天害理,自然有人去收拾它们,它们安分守己,那便无所谓。」 「该是宗门世家?」 「还有世间散修,就如同高大人的宏愿一般。」 「管得过来吗?」林季有些担忧。 他是经历过前朝的太平盛世,与本朝沛帝登基后的乱世的。 前朝时,他还只是区区妖捕,连第三境都不曾突破,但即便如此,当差几年他也没碰到过几次险象环生的情况。 多数差事不过是些不起眼的小妖小鬼惹事,他即便打不过,但总能保住性命。 而后来沛帝登基,镇妖塔变故之后,他一个区区第三境捕头,便先后面对了第四境乃至于第五境的妖邪。 这是即便一州之总捕来了都要觉得棘手的差事。 也就是他得天独厚,不然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而那只是镇妖塔逃出了些不起眼的妖邪而已,如今镇妖塔可都已经不在了。 「管得过来的。」方云山点头道,「前几年的乱子,多是因为宗门世家作壁上观,他们不会愿意为大秦平定麻烦。而如今却不同了,他们的存在便要护佑一方之平安,这是他们的责任,就如那几位宗门老祖的宏愿一般。」 林季恍然大悟。 是了,以前都是监天司在管,而今后 ,那些宗门世家却取代了原本监天司的位置。 天空中那些道成境许下的宏愿看似简单,但实则三言两语,便决定了将来九州的秩序。 手中的瓜子磕完了,林季目光扫向天机,却见天机护着兜退到了一旁。 他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 「如此,林某算是无事一身轻了。」 监天司当差十几年,如今总算是卸下一身重担。 得来了不俗的修为,在这世间也算是有了自保之力。 「接下来你准备去哪?」方云山随口问道。 「先去徐州,将昭儿接回来。再去襄州找我那丈母娘,将小燕也接到身边,再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找个地方隐居去。」 「入道修士想要子嗣可不容易。」方云山有些促狭。 「日子还久着呢,林某别的长处没有,唯独在这方面颇有自信。」林季眯着眼睛笑道。 方云山笑了笑,又问道:「莲芳在你身上留下的毒可还有碍?秋茹君不在,你那毒...」 「天雷之下,我也就是肉身强悍,才勉强抗了下来,那毒早就湮灭了。那雷落在身上,却也落在体内的每一个角落,那种疼痛痛彻心扉,林某这辈子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也是你有本事,我都没想到你竟能与白肃两败俱伤,真不简单。」 「侥幸而已,林某的因果道似是对白家的无情道刚好有些克制。」 方云山点点头,起身。 「我也该走了,此番与秦己不分胜负,但等我突破之后,他便不配在我眼中了...虽然过程曲折,但总归还是圆满了。」 话音落下,方云山躬身一礼。 「林季,道兄这便告辞了。」 林季起身还礼。 「山高水远,道兄慢走。」 目送着方云山离去,林季轻叹一声,重新坐下。 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天机也夺回了自己的椅子。 「你还不能老婆孩子热炕头。」 「怎么?」林季眉头一挑。 「你忘了秦临之了?悟难还等着你去救呢。」天机笑眯了眼,「本来说是你入道之后便该去佛国走一趟,谁曾想长生殿的速度这么快,打乱了不少人的计划,也让老疯子多受了不少苦头。」 一听这话,林季一拍脑门。 「你说得对,还要去佛国走一趟...什么时候?」 「三五年之后吧。」 「怎么这么久?」 「高群书此番功德圆满,他要巩固道成境的境界,之后或许还能有所精进。他原本想借那第九境的菩萨骨来成事,结果误打误撞偷走了六祖坛经,让他触类旁通。」 「而且佛国那边也有些变化,秦临之一时半会死不了了。」 第七百六十章 杀人于无形 听到天机的说法,林季有些诧异。 当初不是说大慈恩寺的秃驴们日夜超度,秦临之命不久矣吗?怎么突然又死不了了。 是他秦临之太狠,还是大慈恩寺的秃驴们徒有虚名? “怎么,不是说大慈恩寺的高僧日夜诵经超度秦临之,他已然危在旦夕吗?” 天机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那老东西活了太久了,还被封印了近千年,厉害得很。” “什么意思?”林季不懂。 “那厮似是日夜闻经入眠,已然成了习惯,后来他白天醒了便骂,天黑了便睡,睡醒了再骂,整日在大慈恩寺前污言秽语,结果彻底将那寺中的秃驴惹恼。” “好胆识,然后呢?” “秃驴们原本想超度他,后来发现他终究是入道境后期,而且本就孤魂野鬼般被封印了近千年,那面皮已然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等闲僧人根本不够看.而且,那厮骂的也确实难听,以至于秃驴们被他骂的来了真火气,于是便不再超度了,改成主要以折磨为主。” 天机笑眯了眼。 “寺里方丈发了话,要念经念得他立地成佛,这事才算了结。” 顿了顿,天机脸上又泛起了几分幸灾乐祸。 “而且听说有罗汉境高僧直言,等他秦临之立地成佛,他要亲自替他剃度。” 林季闻言,微微抿着嘴,终于将笑意忍下。 “噗不是,我是说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怎么去救?” “总会有办法的,而且大慈恩寺有罗汉,我们也有他高群书不是?那菩萨骨不是凡物,他高群书借六祖坛经道成,那菩萨骨与他也有大用处。” 话音落下,天机起身,拍了拍身上留下的瓜子壳。 想了想,他又从兜里摸了一把出来递给林季。 “不必,你自己留着吃吧。”林季还记得这厮方才那小气模样。 “小道这里多得是,都是自己炒的。主要是那姓方的总是对小道出言不逊,小道不想给他。” 林季这才接过瓜子,有些好奇道:“你还有空自己炒瓜子?” “还有花生呢闲着也是闲着,跟着高群书厮混了这么久,什么事都没干成,整日除了奔波便是逃命,不然就是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他养伤,着实晦气。” “听起来这几年你们好像做了不少事情。” “以后再说与伱听吧。” 天机打了个稽首。 “林施主,小道也该告辞了。” 林季起身。 “道长慢走。” “林施主留步。” “没打算送你。” “行吧。” 目送着天机离开,林季伸了个懒腰,目光扭转,落在了一旁的方安身上。 “老爷。”方安快步来到近前。 “府上账房还剩多少银子?” 方安想了想,应道:“两千余两把,老爷留下的银子不少,府上的用度却没多少,因而还剩下许多。” “给府上的大伙们分了吧,你也看到了,大秦完了,以后我多半也不会在京城久住,这宅子留着也无用。” 说完,见方安似是还想说些什么,林季摆手道:“不必多说了,你若是想,这宅子给你留下也可以,总归是原本方道兄的宅子,你是他收养的孩子,留个念想也没什么.就这么定了吧。” 闻言,方安一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跪倒在地,冲着林季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退了出去。 林季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 他回头,打量了两眼身后的花园,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身后的躺椅上。 “唯独这把竹椅子,值得林某带走啊。” 他一挥手,竹椅子顿时被收入袖里乾坤中。 一闪身,便不见了踪影。 龙首山上,天京城。 中三层,烂柯楼,今日难得闭门谢客。 简楼主久违的下了楼,坐在一楼一处包厢中,面对着棋盘拨弄着手上的棋子。 他嘴角噙着些许笑意,手中的白子翻了一个又一个跟斗,但偏偏就是不落下。 在他的对面,一脸不耐烦的秋茹君眉头紧皱。 “你落不落子?”她催促道。 “这枚棋子落下,你的大龙就没了。” “那又如何?”秋茹君愈发的不耐烦。 简楼主脸上的笑意稍稍凝滞了些,他面色变得有些严肃。 “秋道友争强好胜,从不服输。” “然后呢?” “我若是赢了你,我怕你不将东西给我。” “老娘在你简兰生眼中,便是这般的输不起吗?” “是。” “行,你猜的不错,你若是敢赢我,那天衍图你这辈子都别想了。” 闻言,简兰生脸上又一次泛起笑容,他将棋子落在了空处,任由秋茹君续了一命。 “这棋就下到这里吧,秋道友身上杀气太重,与我烂柯楼相性不合,以后还是少来吧。” “哼,老东西。” 秋茹君起身,手一翻,手中便多出了一份罗盘。 “秘境大阵的阵眼在林季手中,这罗盘只能引你到那秘境的阴阳交界去,而天衍图就在那里。” 顿了顿,秋茹君又道:“那秘境的极阳一面倒是没什么,唯独一条河中有些厉害的妖兽。极阴一面,有一存在名为风鬼,似妖似鬼似魔似精怪,看不出根脚,道不清来历,须得小心谨慎应对。” “老夫会转告林小友的。” “哼,你倒是会算计。” “一份先天道器,他总是要去一趟的,原本此番该他前来,谁曾想当初的承诺却是你替他完成。” 秋茹君撇了撇嘴。 “本尊最不爱欠人情。” 话音落下,秋茹君起身。 “该走了,再不走你便要赶我走了是吧。” “是,我怕秦家那位发了疯似的找来,将我这烂柯楼打坏了。” 秋茹君面露不屑。 “他不敢来,顶上还有白家呢.所以真是你将秦家坑惨了?我听天机说,是你告诉秦腾,一切的关键都在于秦沛身上。” “老夫可没说错。”简兰生笑眯了眼,“谁能想得到,长生殿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替秦沛换了血呢?真是匪夷所思的手段,不愧是司无命。” 秋茹君摇头,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她顿住脚步,终于忍不住回头。 “旁人都说我秋茹君心狠手辣,可在我看来,你简兰生,才是最狠的那个。” “刀子砍肉算得了什么?你这般杀人于无形,才是高招!”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一章 维州旧事 维州。 酷暑将至,风沙漫天。 一道身影穿着斗笠,迎着风沙踩着官道,缓缓前行着。 前方不远处,在漫天的风沙中,隐约能看到一座城池的轮廓。 那里是玉城,维州府城,也是此行林季的目的地。 走着走着,他身后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回头看去,是一群兵马赶到,各个身上穿着盔甲,满头大汗,脸上尽是啐风沙摧残过后的狼藉。 路过林季时,领头那人稍稍勒住马绳。 “老乡,什么日子了?” 林季想了想,应道:“盛元四年,七月二十九。” “七月二十九?还不晚!弟兄们,赶紧的!” 为首那人冲着林季拱了拱手,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冲着林季咧嘴一笑。 “老乡,如今可没有盛元了,大秦都完了。” 林季点点头。 “那敢问这位将军,以后是什么年号?” “嘿,等我家大人拿下这九州,再说是什么年号吧!” 兵马们离去,只留下地上一片杂乱的马蹄印子。 不多时,林季便进了玉城。 距离京中之事已经过去了月许,林季在盘龙山上受的伤也总算痊愈。 来维州是为了带走留在维州府衙的两只精怪,顺便再看看父母,算是了结一桩心事。 相比于来时路上的兵荒马乱,维州似乎还没有受到大秦被灭后的太多印象,除了方才那一列兵马之外,城中秩序井然,百姓们也都忙于生计,似乎没人将大秦放在心上。 他脚下快了两步,不多时便看到了林府的大门。 但他却不进去,而是继续向远处走去,直至来到玉城府衙。 府衙倒是与往昔一般,只是门口没了守卫,大门紧闭着,台阶上落了些灰尘,似是有段时间没人打扫了。 大门虽然紧闭,但侧门却开着。 林季顺着侧门进了府衙,神识扫过,随后脚步轻点,身影消失不见。 后院里。 冯芷若与怜玉两人坐在一张小桌旁,一人手中端着一碗汤面吃着。 “冯姑娘,今晚我可能就要走了。”怜玉打量着冯芷若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说道。 “怎么,你那情郎要来接你了?” 怜玉脸上稍红了些。 “嗯,他说监天司已经没了,今后还得乱上好些年,他想带着我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我们约定今天在他家里碰面,然后离开维州。” “这是好事,东西收拾好了吗?缺不缺钱?” “都都有。”怜玉点点头,又有些迟疑道,“只是.只是我这么就走了,要是老爷回来的话” “你老爷不会反对的。”冯芷若挑了挑眉。 怜玉低声道:“可终究是老爷把我从苦海中救了出来,我” 这时,一道声音在怜玉身后响起。 “难得寻着个意中人,可不能轻易放过了。” 怜玉一惊,连忙回头。 “老爷。” 她慌忙想要起身,却被林季按住了肩膀。 “有了人家,便不是我林府的丫鬟了,老爷二字今后不必再称。”林季笑道,“吃完面赶紧去收拾,莫要让人家久等。” 闻言,怜玉眼睛一红,跪倒在地。 “怜玉谢过老爷大恩大德,奈何怜玉低贱,无以为报。” “那便回去给我供上块牌匾,香火不断供上三两年吧。”林季随口说着,又看向冯芷若,笑道,“想来被这么一位小姑娘感恩戴德,林某的运气说不定也能好上几分。” “你要走香火道?”冯芷若有些诧异。 林季摇头。 “信口胡诌的罢了,怜玉,方才的话只是玩笑,不必当真。” “去吧。”林季摆了摆手,催促着。 怜玉点点头,悄然离开。 等她走后,林季坐在了冯芷若对面。 “京中的消息已经传到维州来了。”冯芷若开口道,“想不到大秦竟然真的就这么被扳倒了。说实话,时至今日我都还有些不太相信若不是监天司衙门里的人都走光了,我还只当是以讹传讹。” “我原本也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后来想想,秦家所谓的破而后立,本就将自己逼到了悬崖边上,原本他们打着还有条绳索可以救命的心思,奈何他们的救命绳索早就被人动了手脚,他们死得不怨。” 林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当初答应你我回来后助你入道,如今我还没什么头绪,长生殿似乎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所以此事恐怕还要耽搁不知道多久。” 林季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 但对面的冯芷若却一脸飒然全不在乎。 “不必了,在维州这段时间,我倒是想明白了,什么修为通天彻地,什么长生不死与天同寿,都不过是虚妄罢了。” “我上一辈子便是追了一辈子的长生,要了一辈子的强,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得当初的自己可笑,人生中的风景都错过了,满眼只有修为境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闻言林季再次端起茶杯。 “这话说到林某心坎里去了,该敬你一杯,林某以茶代酒。”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林季继续问道:“所以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四处走走吧,虽然九州各地都去过,但我从未认真看过这方天地.我想去看看了。” 林季点点头,思忖片刻,脸上神情认真了些。 “让你留在维州,算是林某欠你一个人情,今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便来找我。” “呵,我若是招惹了道成境?” “那我便去请我丈母娘出面。” 冯芷若原本只是玩笑,可听到这话后,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如此..这人情可着实不小了,我记下了。” 话音落下,冯芷若起身行礼。 “怜玉那丫头走了,在这维州府衙我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林季有些意外。 “你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 说完,冯芷若脚步轻点,身形腾空而起,转瞬即逝。 走得干干脆脆,没有一丁点拖泥带水。 目送冯芷若离开,林季又给自己倒了杯茶,目光流转,落到了花坛之上。 “你们两个,今后有什么打算?” 书评区求长评啊,又有书友圈评论活动了,大家去看看,上个月的春节习俗活动有书友最高得了五千点币哦。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二章 离与别 花坛里,泥土翻动,一簇嫩芽冒出了尖,然后便是阿绿那呆头呆脑的模样露了出来。 “老爷。”阿绿看起来比以前胖了不少,见到林季之后,它面露笑容。 只是刚刚笑了一会,它突然眉头一皱,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被从泥土里拱了出来。 “说了多少次,不要堵着洞口啊!” 是阿紫也从泥土中钻了出来,一脸埋怨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两只精怪大眼瞪小眼对视半天,最终还是各自收敛怒火,一同看向林季。 “不知道。” “没打算,在这就挺好。” 对于这回答林季并不意外,这两个小东西本就没什么太大的野心。 “冯姑娘走了,这府衙也空了,你们两个留下不会有好下场的。”林季思忖片刻,说道,“要么跟我走;要么我找个山清水秀人迹罕至的地方放生你们,这样你们也自由。” “我跟老爷走。”阿绿没有丝毫犹豫。 它是被修士抓住过的,有过对比,自然明白林季这种散养的好。 开玩笑,平日里想做什么做什么,惹了事还有天大的后台,这不比自己在野外整日里胆战心惊的好? “我跟阿绿走。”阿紫则完全没有主见,它本就化形不久,相识的也只有阿绿。 听到两个精怪的回应,林季也没什么意见。 “我等会要回家去一趟,伱们两个就在府衙中等着,等我回来我们便走.对了,府衙库房中还剩些什么?有冯姑娘在,库房应当不至于被搬空吧?” “没了。”阿绿一摊手。 “没了?我走时库房里至少还有十数万元晶,丹药兵器灵植无数,怎么会就没了?” “就前几日,冯姑娘带了个人回来,然后把库房里的东西都卖了。”阿绿说道,“不过灵植什么的她都留给我和阿紫了,我俩已经吃完了。” 闻言,林季无言以对。 早知道府衙库房都被冯芷若搬空,就不许诺她人情了。 怪不得走的那么洒脱,合着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还怕自己提起这茬跟她算账是吧。 不过东西没了也就没了,林季本就不是很在意,他修炼本就不需要太多的外在的辅助,不然回来的第一时间事情便是去库房了。 又跟阿绿和阿紫打了声招呼,他离开府衙,直奔林府而去。 林府距离府衙并不算远,林季很快就来到了林府大门之外。 只是正要上去叩门时,他却突然迟疑了。 神识扫过,爹娘都在。 前后也只是一年左右的时间不曾见面,二老过得是富家人的日子,似是比一年前还要年轻了些。 想了想,林季一个闪身又回到了府衙之中,恰好看到阿绿和阿紫扭打在一起。 他懒得去问缘由,一把揪起阿绿头顶上的嫩芽。 “借你头发一用。” “哎呦!” “哈哈,阿绿你这个秃子!” 林季将嫩芽小心收好,拍了拍阿绿的脑袋以示安慰,又道:“收拾收拾,准备走了。” “知道了老爷。”阿绿和阿紫顿时不打闹了,重新钻进土里。 它们也不问为何林季去而复返,为何回来的这么快。 这本就不是它们关心的。 相比于此,它们恐怕更关心下一次从土里出来,是谁在上面。 至少阿紫心里是如此琢磨着的。 傍晚,林府。 餐厅中,林老爷正和夫人用膳,满桌七八个盘子里尽是些素菜,林老爷满脸苦闷,丁点食欲提不起来。 “夫人,这一桌未免也太素了,喂兔子兔子都不吃。” “你个糙老爷们懂什么?城东李家那老太太,就是一辈子吃斋,活了一百零二呢!我还没让你吃斋,这素菜可都是荤油炒的,不错了已经!” 林夫人吃的津津有味,林老爷脸上的苦闷愈发明显,端着酒杯喝着闷酒,心中琢磨着要不要纳个小妾之类的事情。 如今,林家的生意在各方照拂之下,已经愈发的壮大。 一开始本只是行脚商,从维州走些货物去别州贩卖赚取差价,后来兴许是因为大儿子的缘故,不少人听说他们是维州林氏之后,便想方设法的给他们便宜。 本要亏本的生意,报出来历就能保本。 本只能小赚的,报出名头就能利润翻倍。 就在不久之前,还有从天京城来的修士大人,也说要跟林家做生意。 一时之间,林家从原本的小商人,变成了有资格经营修士货物的大商贩。 在这九州,能跟修士坊市扯上关系的商行,可着实不多,而林家便阴差阳错的成了其中之一。 为此,林老爷还成立了林氏商行,而林家的生意不仅遍布维州,在其他八州也开了不少分行。 饱暖思淫欲,一辈子吃喝不愁了,林老爷自然也想玩点花的。 奈何家里的管家婆太厉害,他时至今日,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 就在林老爷心中畅想未来,寻思着温软入怀,左拥右抱时,管家匆匆打断了他的幻想。 “老爷,有信!” “信?哪来的信?”林老爷回过神来。 “不知道,这信就在门口放着,门房也没看到是谁送来的。” “将信拿来。” 林老爷伸手接过信件,将之拆开,首先却是两片绿叶落了出来。 “谁家给人寄叶子?” 他也不在意,将两片嫩叶放到一旁,取出信纸。 只是看了第一句,他顿时神情严肃起来。 连带着一旁的林夫人见丈夫严肃,也不由得放下筷子,静静等候着。 片刻之后,林老爷收起信封。 “是林季那小子寄来的。” “季儿?他说什么了?”林夫人一下子精神起来。 林老爷却不答,只是吩咐管家沏一壶茶来。 很快,茶水被送了过来,林老爷亲自动手倒了两杯茶水,又将方才放到一旁的两片叶子分别放进了杯子里。 他将其中一杯推给妻子。 “喝了,叶子也别浪费,吞下去,这是儿子给我们的。” 林夫人不明就里,但知道眼前这老东西不会害自己,因此毫不犹豫将茶水连带着那嫩叶一饮而尽。 林老爷也同样如此。 喝过茶之后,林夫人继续追问道:“儿子在信里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说他有些事要办,这几年恐怕回不来了。”林老爷笑了笑,“儿子出息了是好事,他信中也说,要你不必太过思念。” “另外还说,这叶子,吃了能延年益寿!”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三章 再临天京 八月初,正是盛夏时分。 酷暑愈发的无情,连带着城中本该寒暑不侵的修士们似是都被这该死的鬼天气影响,一个个无精打采的。 这里是龙首山上天京城。 是北方龙脉汇聚之地,是九州修士无不心中向往的地方。 至少这主动凑上来的城中向导是这般说的。 “天京城一共分为九层,下三层多是些与修士有所关联的凡人,亦或者一些小商行所在。中三层却不同了,能在这里走动的,至少都是第三境第四境以上的前辈。” 向导一丝不苟,哪怕他面前这满头花白的年轻人根本不理会他。 “先生您要去的烂柯楼就在第六层,属于中三层范畴。这烂柯楼可有来历了,寻常人只当那是一座棋楼,专供喜好对弈的棋友们消遣,可非得是我这种城中消息灵通的,才知道那里其实还是一处购买消息的地方。” 说到这里,向导还故意压低声音。 “传说中只要是想知道的,没有在烂柯楼找不到的。” 听到这里,林季稍稍顿住脚步。 “看你才第二境,你上得去中三层?” 两人已经到了第三层与第四层的交界处,那里正有城中守卫把守着。 “上得去上得去。”向导连忙点头,指着那守卫说道,“那人是我发小,小的消息灵通也多亏这位在城中护卫里当差的朋友了。” 似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向导还隔空与那守卫点头致意。 林季并不在意这些。 “我才进城便说我并非第一次来,你这般打蛇上棍,不怕我不给钱?” “先生您器宇轩昂,一看就是贵人,哪会少小的那三瓜两枣?” “平日里没生意,伱便是这般骗钱的?”林季挑眉。 向导也毫不在意,似是有他的发小壮胆,他更是不怕林季翻脸。 “先生这话说的,您并非天京城人士,将来总有用得着小人的地方。” “那我现在用不着,你可以离开吗?” “小的跟了一路也废了不少口舌,先生您说呢?” 闻言,林季微微眯眼打量了这小子两眼,随后咧嘴一笑。 “赏钱没有,耳光倒是不少,你要是不要?” 此言一出,那向导顿时脸色不虞,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拱手一礼,退开半步。 “那便算小人我吃屎迷了眼,全当长个教训吧。” “不让你那守卫兄弟来为难我?”林季有些意外。 “让他为难先生,他便要滥用职权,到时候他丢了差事,小的我在城中也要更不好混,一顿饱和顿顿饱,小的还是分得清的。” 说话间的功夫,后面突然一阵嘈杂。 “镇守出行,闲人退避!” 只听得一声高喝,然后就看到从那中三层的方向,一位颇有些削瘦的中年人缓缓走到了第四层与第三层的交界处。 他眉头微皱,似是不满守卫的呼喊声,但也没有驳斥。 “你等好生当差,近来九州不太平,只是几日的功夫,城中便捉出来十几只化形妖物了,下三层似是还有鬼物藏身,你等切莫不可大意。” “属下明白。”守卫们纷纷低头行礼。 而等他们抬起头之后,却看到镇守大人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身上,目不转睛。 见状,顿时有守卫心中一惊。 “不好,那人是妖!好大胆的妖怪,敢在我等守卫眼皮子底下猖狂。来人,将他拿下!” 被顶头上司看了笑话,这妖物着实可恶! 正当守卫们准备大展身手时,萧长青却低笑一声。 “我看是将你拿下才对,少拍马屁,滚远点。” 守卫头子一听这话,顿时明白自己惹出了笑话,于是连忙招呼着弟兄们退到一旁。 另一边。 林季看着朝着自己走来的萧长青,突然有些感慨。 他第一次来着天京城时,便见到了这位萧镇守。 这位似乎是人妖恋的拥趸,甚至还生了个狐狸闺女。 那小狐狸叫什么来着?该是胡玉娇吧。 那狐媚子后来还在京中搞出个群芳园,是个不错的去处来着。 心中思忖着的时候,林季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拽了拽。 扭头,却看到那向导一脸紧张。 “这位是城中镇守大人,先生还不快点行礼。” 说着,那向导便已经跪倒在地不敢吭声。 林季不理会他,看向已经来到近前的萧长青。 “萧长青见过林道友。”萧长青率先行礼,随后认真的看了林季两眼,才继续说道,“上次与林道友见面还是两年前了,萧某还要多谢林道友当初放了我那不懂事的闺女一条生路。” “萧镇守即便要客气,也大可不必找这蹩脚借口。那时林某还只是区区元神境界,搓圆捏扁还不是萧镇守一句话的事?该是林某感谢萧镇守当初不曾为难才对。” 闻言,萧长青大笑道:“哈哈哈,萧某不擅与人打交道,林道友勿怪.此番道友来天京城所为何事?” “去一趟烂柯楼,了一桩不情愿的人情。” 林季是为烂柯楼简楼主而来,他从秋茹君手中得到了圣火秘境中的阵盘,这是先天道器天衍图的关键。 他不想再掺和此事,因为准备将此物交给简楼主,算是还了简楼主当初强行塞下,并未起到多少作用的人情债。 一听到林季是去烂柯楼,萧长青无奈道:“原来林道友还有要事缠身,那萧某倒是不好开口了。” “怎么,萧镇守有事要林某相助?”林季有些意外。 他与萧长青才不过第二次见面而已,他能有什么事找到自己头上。 “城下群山之中来了几只妖王盘踞山林,想要分润这北方龙脉的气运,借此修炼萧某此去便是为了它们。” “镇妖塔中出来的?” “是。” “恕林某无能为力,天京城之事萧镇守若是力有未逮,还有上三层的大人物们呢。”林季自然不愿平白出手。 萧长青也并不意外,只是面露嘲讽。 “一群自私自利之辈,不值一提。” 见林季不愿帮忙,他也没再提这事,而是看向一旁跪倒的那小子。 “这人是?” “城中的向导吧,方才他正琢磨这要从林某身上坑几枚元晶花花呢。” 此言一出,地上跪着的身子都开始打摆子了。 谁曾想萧长青却懒得管。 “那林道友赏他几枚元晶便是。” 话音落下,萧长青又是拱手一礼,然后便快步离开了。 看着他潇洒离去,林季想了想,终究是摸出了些元晶。 “林某给萧镇守面子,这算是赏你的了。”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四章 阴曹 跪在地上的向导只听到面前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抬头时,便看到面前的地上多了一小堆元晶。 只是粗浅估摸,便知道至少有三四十枚。 三四十枚元晶!这是他在天京城混饭吃,混三五年也未必赚得到的巨款了! 似他这等第二境的修士,平日里修炼资源连银两都能买来,遑论元晶? “你叫什么名字?” 耳旁响起了那白发先生的声音。 “回回前辈的话,小人小人罗钦。” 林季点点头,并未在意。 “去吧。” 罗钦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狠狠磕头,可是当他磕的额头上一片通红之后,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位先生的身影。 “你小子运气可真够好的。”与罗钦熟识的守卫走了过来,将发小扶起。 “那位前辈能跟镇守大人道友相称,必然也是入道境的大修士了,嘿你敢坑大修士的元晶,这次不死伱能吹一辈子牛了。” “老子死了都要吹!”罗钦将地上的元晶都收好,想了想,又将之尽数塞进了发小的手里。 “人多眼杂,这笔元晶我拿不住,你去跟你那些守卫弟兄们分润了,剩下多少你我再平分。” “还是你脑袋活泛。” “废话,不活泛敢在这天京混饭吃?” 罗钦咧嘴笑了笑,和镇守大人一个级别的人物竟然徒步走入天京城,倒真是稀奇。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连忙收敛笑容。 “我说兄弟,城中真像镇守大人说的那样,有妖怪?” 听到这个问题,守卫眼睛转了转,压低了声音。 “有,还不少!就离你家隔两条街那个新开的肉铺,知道吧?” “知道啊等等,你的意思是?” “嘿,那老板就是一化形妖族,它那卖的妖兽肉都是夜里自己去山林中捉来的。” 罗钦瞪大了眼睛。 “那你们不管?!” “妖又如何?化作人形谁看的出来?”守卫兄弟毫不在意,“只要它安分守己,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它便是天京城的一员.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上面说的。” “上面?镇守大人?” “还要更上面些。” 罗钦倒吸一口凉气。 “你是说上三层的世家?” 守卫兄弟点点头。 “反正听我们头儿说,大秦不是没了嘛.那些大人物似是想要九州变成以前那样。” “以前?” “千年前,还没有大秦时那样。” 说到这里,守卫兄弟脸上泛起了几分向往。 “千年前是什么样我也没见过,但头儿是这么说的,上面的大人物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都说那样好。咱们不懂,那些大人物们还不懂吗?” 罗钦似懂非懂。 守卫则笑道:“反正凤鸣阁里那些丫头我都玩腻了,我是想换换口味的。” “哼,等我回去跟嫂子说。” “哎,兄弟,别介。” 中三层,烂柯楼。 林季前脚才刚刚迈入当中,便被小厮迎了上来,直言楼主已经在等候。 对于道成境修士的手段林季已然见怪不怪,遑论是烂柯楼简兰生这等人物。 在三楼的小房间里,林季再次见到了穿着黑袍的简楼主。 “坐。”简楼主做了个请的手势。 林季躬身一礼之后才坐下,然后手一翻,手中顿时多出了一份罗盘。 “以前辈的能耐,想来极北的事情前辈应该也知晓的差不多了。这是晚辈从秋教主手里得来的罗盘,说是能指引前往秘境的阴阳交汇处,也就是那先天道器天衍图的所在之处。” 说完,林季将罗盘向前一推。 “晚辈对于那天衍图不感兴趣,便以此物作为前辈相助的报酬吧。” 简楼主指间在桌上轻轻敲着,目光打量了那罗盘两眼,伸手将之握住,摩挲了两下。 “不久前,秋教主来过。”简楼主开口。 林季稍稍一怔,但没说什么。 简楼主继续说道:“她是来还人情的,替你还的,因此其实你并不欠我什么。” “秋教主替我还了人情?”这次林季是真有些惊讶了。 简楼主笑道:“她本就是个恩怨分明的主,兴许她嘴上说将这罗盘给你便算是还了恩情,但实际上她会做更多。若是今后你还能再碰见她,说不得还能请她替你做些什么。” 请秋茹君办事? 林季脑海中顿时泛起了那张美艳却冰冷的容颜,心中泛起了无比的拒绝之意。 “还是不必了。” 林季起身。 “虽然秋教主替晚辈还了人情,但是这罗盘还是给前辈留下吧。晚辈如今无事一身轻,也不想再平白无故牵扯进别的事情了,遑论还牵扯到先天道器。” “你真不好奇?这可是先天道器,是一条大道的真正显化,得了它,便等于一只脚踩在了道成境的门槛之中。” 林季摇头。 他的确不感兴趣。 他脑袋里的阴阳鱼,原本的因果簿,不比这劳什子天衍图厉害多了? 见林季油盐不进,简楼主轻叹一声。 “你可知道青州兖州的黑云劫?” 林季挑眉。 “前辈怎么说起此事?此事不是司无命联手当初梁城鬼王造下的杀孽,借此乱了九龙台的气运汇聚吗?” 简楼主微微摇头。 “你参悟因果道,最该明悟天道赏善罚恶,两州何止万万生灵,这般天大的杀孽,凭什么司无命与那梁城鬼王敢这般肆无忌惮?” 林季一怔,他还真未细想过此事。 “是先天道器生死簿,生死簿掌阴阳大道,说的是转世轮回。” 简兰生的语气低沉了些,凝重了些。 “在此之前,所有修士都明白真有转世,也真有轮回,但谁也看不见摸不着,无法探寻。” “但从今往后,你便找得到了,就在青州兖州的交汇处。” 林季听得一头雾水。 简兰生继续道:“今后便再也没有那梁城鬼王了,他的鬼王城便是所谓的阴曹地府,而他便是那地府中的阎王。” 林季瞳孔微缩,他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他道成了?” “他合道了,他将生死簿化作自己的本命道器,他借此成就了超出一般道成境修士的境界。这便是司无命给他的承诺,也是唯独借助先天道器才有机会达成此等境界。” 说到这里,简兰生将手中罗盘重新放在了桌上。 “如此,你可愿走一趟那圣火秘境了?”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五章 恕难从命 简楼主的话让林季陷入了无比的震惊之中。 梁城鬼王成了执掌轮回的阎王?他那鬼王城成了传说中的阴曹地府? 这消息未免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但这话是从简兰生口中说出来的,一位道成境修士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撒谎。 思忖片刻,林季有些好奇问道:“那如今的梁城鬼王,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简楼主的回答异常干脆。 “不知道?”林季神情一滞。 简楼主则微微摇头道:“道成境修士以身合道,是将大道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他梁城鬼王却不同,他是真正的以身合道,化作了天道的一部分。” “这是超出了第八境范畴的手段,我等道成境修士的一举一动只代表本身大道,而他则代表着天道之下的生死轮回。” “不能用鬼修的境界去衡量他了,他已然不死不灭,与天同寿。而这一切都是那先天道器生死簿给的。” 简楼主的语气中多出了几分怂恿。 “林季,如今这样的先天道器还有一份,就在那圣火秘境之中!罗盘我有,阵盘也在这里,那天衍图几乎唾手可得!” “本尊已经道成,得到天衍图也不过稍稍参悟,看看能不能触类旁通。我已然没有回头路走了,但你却不同,你还有机会和那梁城鬼王一般,达到真正的寿与天齐,不死不灭!” “如何?只要你愿意走一趟,本尊亲自为伱保驾护航。” 简楼主眯着眼,话语充满了诱惑。 他相信,似林季这般得天独厚,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入道境修士的天才,绝不会放过这等亘古罕见的机会。 那可是先天道器,每一件都足以让道成境修士都觊觎的绝世宝物。 可让简楼主没想到的是,林季并没有沉思多久,便缓缓摇头。 “您说的晚辈确实有些心动,但晚辈还是恕难从命。” “怎么?你当本尊骗你?” “没有,只是晚辈想到了更多。” “你想到了什么?” 林季轻叹道:“青州兖州两州生灵,人鬼妖魔野兽灵精等等尽皆化作那黑云劫下的亡魂,想来也只有为天地重开轮回这般惠及万载乃至于更久的天大功德,才能抵消。” 听到这话,简兰生微微挑眉。 林季则继续道:“晚辈相信天衍图的消息绝不止前辈一人知道,时至今日那天衍图还在秘境之中,本就说明了一些事情。” “而且即便将来天衍图到手,想要成为如梁城鬼王那等与天同寿的存在,又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是否又要再填两州生灵的性命进去,亦或者干脆更大的代价?” 顿了顿,林季接着又道:“林某也是见识过佛门的菩萨手段,道门天人境的种种也有所耳闻,想来如今的梁城鬼王,即便不如过去的阿赖耶识菩萨、极北的蛮族图腾怒神那般连本我都要失去,但也无法轻易离开他的鬼王城了吧。” “与天同寿说来好听,但是却是将自己放在了天道规则的桎梏下。修士是逆天而行,所以入道才难,道成才难。入道与道成是抢夺天道的权柄,因此千难万险,但换来的是大自在大逍遥,是无拘无束。” “以自由换修为,未免本末倒置了。旁人如何去想晚辈不管,但晚辈却不愿如此。” 林季起身,一躬到底。 “这便是晚辈的答复了,罗盘奉上,想来晚辈欠前辈的人情也算是还上了吧?” 话音落下,林季依旧躬身不起,静静等待着简楼主的回应。 小小的房间中陷入了沉默,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时不时响起。 终于,足足十数个呼吸过去,简楼主的声音再次响起。 “呵呵,林季。” “晚辈在。” “你果然绝顶聪明,这般诱惑之下还能如此清醒,着实不易。” “晚辈惶恐。” “不必这般恭敬,起身吧。” 林季直起身子,静静的看着简楼主。 “既然你不愿意,那本尊也不勉强,这份人情本就是本尊强加给你,即便你不将这阵盘送来,本尊也不会寻你麻烦,遑论如今你还亲自来烂柯楼,这是给本尊面子,本尊记下了。” 简楼主起身,冲着林季微微躬身。 林季面色微惊想要躲开,可简楼主的动作很快,行礼之后又坐了下去。 “即便没有天衍图,想来道成境的门槛也拦不住你,本尊等着将来与你道友相称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简楼主挥了挥手,另一只手拿起了桌上的一本书,目光已然不在林季身上。 “去吧,今后若是有什么须得帮忙的,只管来烂柯楼。” “谢过前辈。” 林季躬身一礼,悄然离开了这阴暗的小房间。 在林季走后不久,简楼主放下了手中的古籍。 他低沉的叹息了一声,回头看向自己身后。 那里有一道暗门,门被缓缓推开,一位老者从中走了出来。 看到这位老者,简楼主低声道:“这小子聪明机警得很,难怪他有如今成就。先天道图这等宝物他都能全然不心动,心性当真可怕。” “我倒不这么觉得。”老者向前走了两步,从阴影中现身。 若是林季在此,必然能一眼看出,这老者便是在极北见过的,那位白家的道成境,白洛川。 白洛川来到简楼主对面坐下。 “相比于心性,我倒是更觉得他不过是嫌麻烦而已。” “嫌麻烦?”简楼主愣了愣,稍稍思忖片刻,紧接着哑然失笑,“是了,这林季总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的性子并不是什么隐秘,倒是老夫一叶障目,将他当做寻常修士对待了。” “所以,你还能活多久?”简楼主又问道。 “原本还有三五十年的寿元。” “如今呢?” “叫那秋茹君阴了个狠得,大抵还能活三五载吧。” 简楼主微微挑眉。 “她才恢复修为,便能重创与你?” “天底下的道成境不过就我们这些人,其中谁是简单易于之辈?”白洛川毫不在意,“而且当年极北本就是我对她不住,如今她不牵连白家,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简兰生笑了笑。 “那天衍图怎么办?” “我会从白家挑个人去。” “东西落到你们白家手里,本尊却是不好再伸手了。” “是落入你我手里。”白洛川说道,“此事你不必再过问,等有结果之后,我自会来找你。” 老铁们,情人节快乐,晚上悠着点哦 (本章完) 第七百六十六章 徐州山林 徐州,地处九州最东边,再往东,便是大海了。 这里向来是如世外桃源般的地界,不知怎么的,多少年来无论九州发生怎样的大事,徐州总是能置身事外。 仿佛那些在背地里谋划的人物,都下意识无视了徐州一般。 徐州有世家。 陆、金、宋、袁四大世家,都有入道境坐镇,放眼九州也算是拿得出手的势力。 徐州也有宗门。 有名动天下的顶尖门派金顶山,有海外迷雾岛中的明光府。 还有大小宗门不计其数。 徐州有道修有佛修,有妖有鬼有精怪有海族。 海纳百川,来者不拒。 以前还有监天司,不过如今没了。 「反正天下九州,就我们徐州最是人杰地灵!都说襄州道门厉害,扬州世家厉害,可我徐州也有金顶山,也有我袁家!」 「在我看来,襄州扬州加起来,也比不上我们徐州!」 山林间,一处空地中。 林季躺在躺椅上,身旁架着火堆,火堆上架着炉子。 炉子里炖着的是从天京城买来的肉,尽是新鲜的妖兽肉。 虽然到了林季如今的境界,想要靠吃寻常的妖兽肉来增强体魄已经是不可能,但这带有灵气的肉食,总是比寻常的鸡鸭牛羊要美味些的。 林季一只手拿着酒葫芦时不时抿上一口,里面的酒喝了四年,如今只剩下半斤不到,他舍不得,于是喝的愈发珍惜。 他的另一只手则有节奏的敲打着躺椅的扶手,目光时不时瞟一眼炉子。 见火候差不多了,他又一翻手取出了一个油布包,将之递给旁边那喋喋不休的年轻人。 「里面是白面馍,找根树枝穿起来烤着,别离火太近,这馍得烤得脆而不煳才好。」 「好嘞。」年轻人接过油布包,照着林季的方法开始烤馍。 一边忙活着,他还不忘继续说道:「刚说到哪了...对了,世家!老哥,我们袁家可厉害,在潍城之中,我们家主袁三水乃是入道境修士,虽然只是入道前期,但家主正值壮年,比另外三家的老东西强得多。」 「真厉害,把你那点心拿来我再尝两块。」 「成。」袁子昂连声答应,目光扫了向了不远处,坐在树下的一道倩影。 「怡妹,你那城里带出来的点心呢?这位老哥还要。」 「没了!」袁怡脸上泛起了几分不满,将怀中的锦盒又抱紧了些。 袁子昂面露尴尬,冲着林季笑了笑,奈何手中还烤着馍又不好走开,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林季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接着说,就说你们四大世家。」 「行。」袁子昂连忙点头,继续道:「老哥你有所不知,咱们此时所在的这片山林,名为迷雾林,此时正值晌午倒不觉得什么,等到了傍晚时分,林中便要起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所以呢?」林季饶有兴致的追问着。 袁子昂笑道:「每年夏季,也就是八月末九月初的时候,我们徐州各大世家便会举办猎妖大会,各家的年轻一辈都会齐聚这迷雾林,来猎杀林中妖兽。」 「三天时间,收获最多的前三位,将被奖赏顶尖宝器一件,丹药若干。」袁子昂面露向往之色,「那是足以让我们这些开灵境通慧境小辈,突破到元神境界的资源了。」 听着袁子昂语气中那浓厚的羡慕,林季突然有些恍如隔世。 兴许是他一路走来太过顺风顺水,又兴许是他接触的人都已经是九州顶尖的人物。 偶 然听人说起直指元神境界,他竟觉得有些可笑。 但转念一想,元神修士已然足以在太一门这等天下第一道门中担任执事长老了,那青城派的传功长老也不过日游境界而已。 「和同龄人相比,我果然已经走的够远了。」林季心中暗自念叨着。 「老哥!老哥!」 耳旁的呼唤声让林季回过神来。 「怎么?」 「馍烤好了。」 林季转过目光,见那白面馍的表皮已经是焦黄一片,顿时知道火候刚好。 他起身来到火堆旁边,掀开锅盖。 刹那间,飘香四溢。 是肉脂的香气夹杂着恰到好处的各类香料,相得益彰之下的美味。 林季随手拿起放在躺椅旁边的青釭剑,又从袁子昂手中接过烤好的白面馍。 长剑出鞘,剑身微微颤抖着。 噌! 一声剑鸣响起,猩红色的血气弥漫而出。 只是那平日里能将周遭充斥的煞气,此时此刻离剑一寸便再难扩散。 「听话,别闹脾气,身边就你最趁手了。」 林季手中紧了紧,青釭剑顿时没了动静。 他这才满意,用剑锋将白面馍破开,见馍里热气腾腾,他又取筷子从锅中夹起一大块肉放入馍里,单手一合拢,巧劲便将那大块卤肉碎成均匀的小块。 林季早就迫不及待,咬下一口之后,感受着满嘴的肉脂,他眯起了眼咀嚼了两下,长叹一声。 「哎。」 「老哥,不好吃吗?」一旁的袁子昂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他跟这老哥套近乎,可不就是闻着肉味来的吗。 「没,只是老哥我觉得,这才是生活。」 林季眯起了眼重新躺在躺椅上,一口夹馍一口酒,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袁子昂也忍不住了,只是他不敢用林季的剑,而是用自己身上带着的匕首。 如法炮制之后,他也眯起了眼,席地而坐。 一时之间,小小的林中空地里,除了柴火时不时的响动之外,便只剩下两人满足的叹息之声。 过了一会,又有脚步声响起。 林季听到耳旁一阵响动,扭过头看去,手旁的小桌上多出了一个锦盒。 装着点心的锦盒。 炉子旁则多出了一道姑娘的倩影。 看的出,袁怡也是个吃货。 他笑了笑,打开锦盒取了块豆糕放进嘴里。 霎时间,肉香、酒香、豆香混合在一起,产生了令人作呕的诡异味道。 他皱眉,强忍着将之吞下,又灌了口酒。 那诡异味道更甚。 于是他将酒葫芦放下,手中半个肉夹馍放下,锦盒也盖上,推远了些。 「好好一顿饭让我给吃毁了。」 「草。」 第七百六十七章 轮回 林季打了个呵欠,重新躺在躺椅上。 「所以既然你们这猎妖大会这么重要,你们两个怎么不急不缓的,还有空来我这蹭吃蹭喝。」 「嘿,我们两个才开灵境,在众多同辈中实在算不得出众,这迷雾林危险,我们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袁子昂笑道。 一旁吃的嘴边沾满了油渍的袁怡也连连点头。 林季闻言,好奇问道:「能让你们这些晚辈来历练,这迷雾林中应该也没什么厉害的妖兽吧?」 「外围没有,深处有。」袁子昂说着,又打量了林季两眼,低声问道,「请恕老弟眼拙,敢问老哥是什么境界的修士?」 「猜猜看?」 「老哥从天京城来,吃的都是妖兽肉,显然来历不凡...而且山林之中向来危险,寻常低境界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老哥却敢在这林中肆无忌惮生火煮肉,想来至少是通慧境了吧?」 林季不置可否。 袁子昂只当自己说对了,他颇为得意的朝着身旁的妹妹扬了扬眉毛,然后又对林季说道:「老哥若是不着急的话,不如与我们兄妹二人同行几日?」 「你们是怕在林中遇着危险吧?」 「主要还是怕老哥一个人寂寞,出门在外,身旁有个说话的,总比孤身一人来得强。」 「既然害怕,为何还要来?」林季又问。 袁子昂讪笑两声。 「世家弟子都要来,推脱不掉。不然要被人耻笑一辈子的。」 林季点点头。 已经到了徐州,他本就不怎么着急了。 「你们这次猎妖大会,最厉害的是谁?什么境界?」 「该是我袁家的袁子晟,子晟大哥已经突破第五境,是货真价实的元神修士,也是此番猎妖大会问鼎的热门人选。反正我是压了几十两在子晟大哥身上的。」 此言一出,一旁的袁怡却不乐意了。 「哼,是陆姐姐才对,陆姐姐可是第五境巅峰。」 「第五境巅峰又如何?她是陆家旁系,久不在徐州走动,而子晟大哥已经是第五次参加猎妖大会,对这迷雾林了如指掌。」 「那也是陆姐姐厉害。」 「陆姐姐是?」林季好奇。 袁子昂笑道:「是陆家的一位女修士,名为陆昭儿,原本是陆家旁系,在监天司任游星官,算是有些名头,但比我袁家的年轻一辈还是差点。」 「不过我子晟大哥倒是对那陆昭儿有些兴趣,听说已经拜托家主去陆家提亲了。」 闻言,林季挑了挑眉。 「陆昭儿啊?此人我在京中时也听说过,我记得沛帝已经给她赐婚了。」 「大秦都没了,沛帝都死了,那赐的婚还能算数?」袁子昂摇头道,「陆姑娘的天资与美貌,将她许配给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也只有那沛帝做得出来了。」 「纨绔子弟?行吧。」 林季拍了拍袁子昂的肩膀,重新躺了下去。 ... 一晃眼,已是傍晚。 就像袁子昂所说的那样,在天色刚开始昏暗时,林中便起了雾。 起先还只是觉得有些潮湿,但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眼前就已经是雾茫茫的一片,单用肉眼去看,恐怕连三五米之外都难以看清。 「老哥,这迷雾林中的妖兽多是夜间出行,晚上咱们得小心谨慎些...这火还是灭了吧。」袁子昂有些忧心忡忡的。 「不必,你们只管歇息,守夜有我。」林季闭着眼睛摆了摆手说道。 闻言,袁子昂也没再说什么,和袁怡到一旁的大树下歇息去了。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已经是深夜时分。 但林地中的三人却都还清醒着。 林季是单纯地不想睡,又不知道该干嘛,于是躺着看星星发呆。 而袁家兄妹则是不敢睡,生怕夜里出什么意外。 突然间,不远处有脚步声响起。 「咦,有火光?是哪家的朋友这般不小心。」 一道声音在三人耳旁响起,一阵响动之后,一个年轻人出现在空地中。 袁子昂见到这人,顿时起身说道:「金老二?倒是巧了,你也害怕不敢深入,出来藏着啊。」 「嘿,还是子昂兄懂我。」金老二咧嘴一笑就要走近。 只是他刚刚迈出一步,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林季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死的?」 刹那间,金老二脸上那活灵活现的神色消失了,变得一片僵硬麻木。 「半天前。」 「半天时间便将你养成伥鬼,你那妖怪主子够厉害的,起码得是大妖了。」林季啧啧有声。 听到这几句对话,袁子昂与袁怡顿时瞪大了眼睛。 「老哥,他..他已经死了?」 「这般浓重的鬼气,你看不出来?」 袁子昂一缩脖子。 「周..周遭的雾气太重。」 「开灵境修士,不开灵眼?」 袁子昂一拍脑门,似是恍然大悟一般,他身周灵气流转,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再看向那金老二时,他便看到了其身周浓厚的鬼气,而他也只是鬼物魂体,没了肉身。 「怎么会这样?」袁子昂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为虎作伥没听过吗?伥鬼而已,往年官道上常有鬼物祸害路过的百姓,多是被山中妖物驱使。」 这种伥鬼,林季还在青阳县时,便不知道收拾了多少了。 一挥手,一道轻风拂过,那金老二顿时被风消融,飘散与天地间。 但紧接着,林季便发现,他的魂元却还凝聚着,然后似是被什么牵引着,去往了西边方向,只是刹那之间便不见了踪影。 「不是被妖物捉回去了...」 林季突然有所明悟。 「青州兖州交汇处,原本的鬼王城,如今的地府阴曹...原来如此。」 此时此刻,他很难不想起之前从简楼主那里听来的消息。 「从今往后,孤魂野鬼也有了去处,轮回也有了实处。」 「果然得是这般滔天的功德,才抵消的了那青州兖州亿万生灵性命的业障。」 就在林季心中思忖时,极远处突然一声巨响。 然后,便是地面震动,山林颤抖,落叶满天。 一只庞然巨兽飞腾而起。 「哪来的杂碎,敢扰本王清梦?!」 兽吼声,响彻山林。 第七百六十八章 妖王现身 猛烈的兽吼声让原本寂静的山林变得无比热闹。 走兽奔腾,飞鸟上天。 只是一声兽吼,便让这山林中凡是能动弹的,无论是人是兽是妖,一个个面色剧变,疯了似的向山林外逃去。 袁子昂也吓了一大跳。 “老哥,那那是大妖啊,我们快走!” 一边说着,袁子昂又拽起被那兽吼惊得一脸迷茫的妹妹就要离开。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林季还老神在在躺在躺椅上,仿佛刚才那惊天巨吼不曾存在过一样。 “老哥,快跑啊。” “不用跑,那不是大妖,吓唬人的。”林季打了个呵欠,神识早已将方圆数十里笼罩。 袁子昂一愣。 他相信这老哥不是拿性命开玩笑的人。 “老哥,你说那只是一只小妖虚张声势?” “倒也不是小妖,虚张声势的话.就那么回事吧。”林季笑了笑,“在猎妖大会中离开迷雾林会有什么惩罚吗?” 听到这问题,袁子昂的脚步也顿住了。 “猎妖也是练胆,若是贪生怕死,家族便不会再着重培养了。” “所以你这一走,你和你妹妹将来的前途便没了?” “也不至于,我们两个本就资质平平,出生在袁家,至今才第三境,实在拿不出手。” 林季摆摆手。 “待着吧,我护你们平安,反正这里也是外围,那妖估计也找不过来。” 袁子昂有些犹豫,他看向身旁的袁怡,两人眼神交汇,最终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大树旁坐下。 “老哥,我们两个的小命可都交给你了啊。” 林季没搭理他们,只是扫了一眼那吼声传来的方向,面露诧异。 方才那声音.怎么听着有几分耳熟? 迷雾林,稍深处的地方。 一袭白裙在林中闪过,最终脚步轻点,落在了一颗大树的树顶上。 在她身侧的不远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跟随着。 陆云牧,徐州陆家年轻一代最杰出的晚辈,年仅三十五便突破到了第五境,虽然只是夜游初期,但是哪怕放眼九州,这么年轻的元神修士也足以令他自傲了。 但可惜就在不久前,他在陆家的风头就被抢了,被一个比他还年轻,境界却比他更高的表妹抢了。 陆云牧目光复杂的看着高处那道倩影。 “昭儿表妹,方才那兽吼?” “是妖王。”陆昭儿清冷的声音响起。 闻言,陆云牧面色微变。 “妖王?迷雾林中最深处也只有几只第六境的大妖而已。此处是我们各个世家历练弟子的地方,每年各家的入道境都会来驱赶迷雾林中超出规格的大妖怎么会有妖王?” “我斩过的大妖比你见过的还多,那吼声不是大妖做得到的,哪怕是堪比人族第六境巅峰的大妖也做不到。” 说着,陆昭儿又有些疑惑的看向另一边的不远处。 在一片漆黑满是迷雾的林中,那里有些许火光,虽然被迷雾遮挡看不真切,但她元神境界的目力,再加上那火光本就极其显眼,因此她才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 “谁这么不要命,方才那兽吼余威还在,这火这么久都不曾熄灭?” 心中带着些许疑惑,陆昭儿却也没有细想,从树顶落下。 “昭儿表妹,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有妖王在,林中深处我们肯定不能去了,可外围最多不过是些化形期的小妖,实力不过第三境第四境,实在不够看的。” 陆云牧有些担忧道:“此番家主可是许诺了袁家那位袁子晟,说是若是他能夺魁,便将你许配给他。” 一听这话,陆昭儿眉头微挑。 这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给她配婚,却不跟她提前打招呼? “此事我怎么不知道?” “是袁家送上了海量的修炼资源,连宝器都有三件,因此家主便答应了下来。” 见陆昭儿眉头微皱,陆云牧又连忙道:“可家主也怕你不答应,所以才有让袁子晟夺魁的条件,只要此番你能取得第一,此事便作罢,咱们陆家还能平白得来不少好处。” “家主这是相信你的实力.” 听完陆云牧的解释,陆昭儿的脸色又恢复了往常一般。 “陆云牧。” “在。” “你不知道我未婚夫是谁?” 陆云牧神情一滞。 “知知道,家主也知道,是原本监天司游天官林季林前辈。” “既然知道,你们怎敢替我擅自做主?即便没有林季,我爷爷也是入道境,还是入道中期,比之于家主的境界还要高上一层,你们怎么敢?” 陆云牧脸色变得尴尬了些。 “昭儿表妹,大家都是一家人,实在是袁家送上的聘礼价值不菲.为了陆家,你也只是逢场作戏而已,只要夺得第一,婚事自然作罢。” 陆昭儿微微摇头。 “此番猎妖大会我不会再出手了,我要眼睁睁看着袁子晟夺魁。” 闻言,陆云牧稍稍瞪大眼睛。 “表妹.” 陆昭儿则不管他,继续自顾自说道:“我爷爷兴许会念叨着陆家旧情不忍出手,可林季却不同,死在他手上的入道境也有好几位了。” 说到这里,陆昭儿脸上难得泛起了丁点笑意,是戏谑的笑。 “自我来到徐州,你们陆家总将我跟爷爷当做外人防着,如今还敢拿我做筹码表哥,我男人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脾气。” “所以我突然想看看,等事情闹到无法挽回那一步,你们又该如何收场。” 闻言,陆云牧还想再劝说两句。 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有些粗犷的声音。 “哈哈哈,猎妖大会?一群小辈也敢猎妖,真当我妖族无人..嗯..无妖?” 这声音与方才那兽吼如出一辙。 陆昭儿与陆云牧瞬间脸色骤变,刚想退走,突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降下,逼得他们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用灵力抵抗着。 这是稍有不慎便要粉身碎骨的威压。 是属于妖王的威压。 脚步声响起,林中深处方向,一位穿着马褂袒胸露乳的壮汉缓缓走了出来。 “嘿嘿,老子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胆子这般大,敢在老子面前说猎妖。” 第七百六十九章 再见老牛 在那壮汉出现的时候,这林中的迷雾就像是感受到了恐惧一般,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他缓缓来到两人近前,先是在陆云牧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了两眼。 「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陆云牧瞪大的眼睛中满是惊恐,此时此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区区夜游境初期的修为在一尊妖王面前,实在是渺小至极。 而那妖王也很快对陆云牧失去了兴趣,转而来到了陆昭儿面前。 「啧啧,这模样真可人儿。小娘子,你...老子看你怎么有些眼熟?」妖王面露诧异。 此时此刻,在见到这化作人形的妖王之后,陆昭儿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又坠了回去。 「老牛?」陆昭儿开口。 妖王一愣。 「你怎么知道老子...」话说到一半,他突然面色骤变,连连后退了两步才堪堪站定。 「你是那林季的女人!老子在扬州见过你!林季也在?在哪?!」 九州北方大名鼎鼎的妖女干,紫云青牛一族的败类,自称智勇双全老牛,在认出了陆昭儿的身份之后,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 下一刻,威压散去了。 「算了,他在就在,别以为老子怕他。」 老牛自言自语说完,也不待陆昭儿答话,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之后,转身就走,根本没有丝毫继续留下来的打算。 直至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迷雾之中许久之后,一旁的陆云牧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身旁的表妹。 「昭儿表妹,你...你认得那妖王?」 「嗯,见过。」陆昭儿也舒了口气,点头道,「跟林季去扬州时跟他打过交道,那时他还只是巅峰大妖。想不到这才过去没多久,他就已经突破了。」 陆云牧缩了缩脖子。 只是巅峰大妖? 巅峰大妖也不是他们这些晚辈能对付的了的,见了便要逃命,逃得慢了当场就要死。 想了想,陆云牧又问道:「那位妖王一听妹夫的名字便不敢造次,是在妹夫手上吃过亏?」 陆昭儿没有再开口,而是有些在意的看向另一方向。 那是先前她在树梢上看到的火光的方向。 她总有种预感,林季已经在来徐州的路上了。 算算时间,京中之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也的确差不多了。 「你...已经来了吗。」 陆昭儿心中暗暗思忖着。 「表妹,我们接下来去哪?」陆云牧又问道。 陆昭儿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我自有打算,你不必跟着了。」 话音落下,不等陆云牧回应,陆昭儿便腾空而起,朝着远方飞遁而去。 ...... 林中空地里。 远处渐渐传来了猛烈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每一次响起都是地动山摇。 一旁的袁子昂兄妹脸色骤变,可是当他们看到林季依旧老神在在不曾动弹时,也只能选择按兵不动,将小命交到别人手上。 无他,只因为那脚步声已然接近,他们两个开灵境此时想跑已经晚了。 又过了几个呼吸,不远处几棵大树轰然倒塌。 一只身形足有十余米长,高也有三四米的虎妖冲了出来。 那虎妖一现身便张开了巨口直奔林季而去,显然已经将眼前几人当成了自己的盘中餐。 看到这一幕,袁子昂兄妹瞬间停止了呼吸,两人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虎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嘭! 一声闷响。 是一道人影不知道从何处现身,一拳打在了那虎妖的头上。 先前还耀武扬威的虎妖痛的嗷呜一声,庞然的身躯直接倒飞出去数百米才堪堪落地。 而落地之后,那虎妖也没有丝毫停留,惊恐的看了一眼空地方向,然后一溜烟不见了踪影。 「好...好厉害!」袁子昂和袁怡在一旁已经看傻了。 哪怕他们境界低微,但也知道那虎妖只看气势也是大妖中的佼佼者。 可即便如此,也被眼前这壮汉一拳打飞。 这壮汉得是什么境界?难不成是日游境的前辈? 就在袁氏兄妹心中震惊时,那壮汉却已经来到了林季身旁。 他四下打量了两眼,见林季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于是便直接盘腿席地而坐。 「你把老子耍了。」老牛恶狠狠的说道。 一听到这话,一旁的袁氏兄妹脸色又变,以为是那老哥招惹了这前辈。 林季则睁开眼扫了一眼老牛。 「方才那兽吼声是你?」 「是。」 「就说有些耳熟。」 老牛轻哼一声。 「哼,老子在那边见到了你的骈头,就知道你绝对就在附近!这个点,这林中还敢生火炖肉,也只有你这般肆无忌惮了。」 话音落下,老牛伸手便要揭起火堆上的锅盖。 只是他刚一伸手,剑柄便落在了他的手上。 林季也没用力,只是轻轻放在了老牛的手背上。 「你做什么?」 「尝尝味道。」老牛咧嘴一笑。 「你一口下去,连锅都能吞了,不给。」 「不给?」老牛面色渐冷,「你当老子还是扬州时那大妖巅峰?老子如今是妖王,货真价实的妖王!怕你不知道给你提一嘴,老子突破妖王的第一件事就是回了云州,将我族中那些帮理不帮亲的蠢货揍了一顿!」 「老牛我乃是妖族万年不遇的天才,大妖境界就能弄死妖王境的蛟龙!林季!如今你我都是第七境,你当我还怕你?!」 听闻此言,林季顿时来了兴趣。 他坐起身子,上上下下打量了老牛片刻。 「刚好有些手痒,你既然这么自信,找个地方比划比划?」 林季拿着长剑起身,可老牛却仍旧坐在原地没动。 「不去。」他的回答异常干脆,「老子不傻,老子怕疼。」 林季愣了愣。 「那你口气这么大做什么?」 「哼,监天司都没了,你林季还这么大的官威?话都不让老子说了?老子是紫云青牛,吹个牛怎么了?」 说话间的功夫,老牛已经掀开了锅盖,直接将手伸进去捞了一块卤肉塞进嘴里。 咀嚼了两下,他眼睛一亮,直接将整个锅端了起来,猛地往嘴里一灌。 七八斤妖兽肉连带着卤汤,都进了他的肚子。 「不过瘾,赶紧再做些。」 林季翻了个白眼。 「没了,林某在天京城就买了十斤肉,都进你肚子了。」 「没了没事,老子去抓,镇妖塔逃出来不少大妖,徐州也来了不少,正好给老子打牙祭。」 话音落下,不等林季回应,老牛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第七百七十章 虎妖之死 老牛走的极其干脆,似乎不仅是为了弄些新鲜的妖兽肉回来,也是怕林季找他麻烦。 毕竟一口将满锅连肉带汤囫囵下肚。 老牛自忖若是有人敢这般对他,他少说要将对方抽筋剥皮狠狠折磨一顿的。 于是将心比心,他逃也似的离开了。 老牛走后,空地只剩下一片狼藉还印证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见林季又重新躺回躺椅上,袁子昂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上前。 “老.不,前..前辈。”他稍稍缩着脖子,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方才那那是妖王?” “嗯,紫云青牛族的,算是妖国大族,不过这一族的族地不在南边妖国,而在北边云州。”林季随口说道。 “之前那兽吼就是他?” “是。” “您不是说不是大妖吗?” “那他是吗?” “呃。”袁子昂语塞。 妖王还真不是大妖。 沉默片刻,他又低声问道:“前辈..前辈是入道境?” 这一次,轮到林季有些诧异了。 “那老牛都直呼我名唤我林季了,你不认得我?” “呃,晚辈该认得吗?” 林季神情一滞。 他突然想起,以前他还只是小小妖捕时,哪怕在监天司中当差,却也不认得京中的游天官,就连司主高群书也只是听过名字而已。 兴许他林季的大名在高境界修士中已是如雷贯耳,但在袁子昂这种年轻晚辈眼中,林季二字恐怕还不如他熟识的元神修士有威慑力。 “我便是你口中的纨绔子弟。” “啊?”袁子昂不解。 “陆昭儿的未婚夫,你那什么子晟大哥的情敌。” “哦。”袁子昂点点头,又猛地反应了过来。 “啊?!” 迷雾林深处。 “妖虎休走!” 一个剑眉星目的年轻人一声怒喝,脸上则带着浓浓的喜色。 没想到冒险深入迷雾林深处,竟然还有这种收获。 一只堪比第六境的大妖,而且还是重伤濒死的大妖。 只要他能将之拿下,此番猎妖大会,谁还能抢他的风头? 袁子晟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一次猎妖大会,城中四大家族各自拿出了上品宝器,那是足以让所有元神修士都觊觎的宝物了。 不仅如此,袁家事前还与陆家有过约定,只要他夺魁,那他跟陆昭儿的婚事也就有了定论。 他的未来,他能否抱得美人归,如今都在眼前这虎妖身上了。 一想到这一切,袁子晟身上的气势更甚几分,几乎要达到日游境的境地。 他身形飞快,转眼间便追上了那已然重伤的虎妖,手中的长剑也泛起了剑芒。 “虎妖,吃我一剑!” 眨眼间他就到了近前,眼看着手中长剑即将落在那虎妖身上。 可就在这时,那虎妖却猛地顿珠,身周泛起极为浓郁的黑气。 那是妖气,也是鬼气。 只见虎妖猛地张嘴,在鬼气弥漫之中,十几只伥鬼现身,鬼哭狼嚎着将袁子晟拦下。 不仅如此,那虎妖喷出的黑雾似是还有迷人心智的作用,只是刚被笼罩,袁子晟便感到心中一阵惶恐,没由来的恐慌。 袁子晟瞳孔微缩,握剑的手都失去了力气,整个人被黑雾笼罩着,愈发的虚弱。 而就在他将要彻底被黑雾吞噬的时候,一道银光突然闪过。 那虎妖还来不及反应便已经脑袋落地。 黑雾散去,袁子晟无力的坐倒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差点就死了,在那黑雾之中,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心中带着无比的余悸,他抬头看向方才那救命一剑的方向。 “爹。” 救他的正是袁家家主,入道境修士,袁修。 “贪功冒进。”袁修冷声说道,“若非我一直暗中跟着,此时此刻伱便已经是那虎妖的腹中餐了,魂魄也要被它当做虎伥驱使,不得超生。” “此番教训,孩儿谨记。”袁子晟不敢还嘴。 而袁修也知道这里不是说教的地方,因而又道:“周遭没有别的大妖了,赶紧将这虎妖的妖丹取了,我从没出现过,明白吗?” “孩儿明白。” 袁修点点头,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到父亲离去之后,袁子晟稍稍收拾心情,服下了一枚五品回生丹,感觉身上被那黑气包裹所带来的虚弱感已经恢复许多之后,才终于来到了那被斩了首的虎妖尸首旁边。 可就在他正准备取妖丹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了。 他被人拽着后勃颈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想要反抗,却发现一股无形的威压让他动弹不得。 他想要高升呼唤,叫亲爹回来救命,却丁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老虎怎么被你们宰了?” 老牛有些不满的看着地上的虎尸。 他打量着手中捉小鸡似捉着的袁子晟,最终却还是松开了手,也收起了自身妖王境的威压。 重获自由的袁子晟大口的喘着粗气,惊恐的看着老牛。 他本就是元神修士,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明白眼前这壮汉必然是妖王。 这林中竟然有妖王! 他们四大家族之前可不知道这消息。 而老牛则不再理会袁子晟,自顾自走到虎妖身旁,卸下了虎妖两条后腿。 “那姓林的烤肉烤的不错,而且还快。” 老牛嘴里念叨着,扛着两条虎腿就准备离开。 不过刚走了两步,他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回头看向袁子晟。 “别怪老子没提醒你们,这虎妖有后台,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吧反正它的后台,老子都不想招惹.不是招惹不起,就是懒得招惹,不屑知道吧,就是不屑。” 嘴里一边絮絮叨叨着,老牛很快就离开了。 只留下袁子晟眼中余惊未消,愣愣的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微微皱眉,疑神疑鬼的看向那虎妖的尸首。 妖丹还在,方才那妖王显然看不上虎妖的妖丹。 又或者说是怕麻烦。 “连妖王境都要忌惮的后台吗?” 袁子晟心中嘀咕着,但还是上前取了妖丹收好。 这妖丹是此番猎妖大会他夺魁的关键,他自然不能放过。 至于所谓后台?反正自己也有入道境守护,应该没事。 想是这般想,但在袁子晟走时,他心中终究还是微微泛起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一章 水魈 清晨,天刚蒙蒙亮。 迷雾林中,空地里,炊烟袅袅。 「该翻面了,抽两根柴出去,火太大了。」 「别刷油了,不嫌腻吗?」 「对,先刷蜂蜜,等蜂蜜烤干了再上调料,然后再刷蜂蜜...你吃不了太甜的?那你别吃了。」 林季老神在在的躺在躺椅上,半睁着眼睛看着老牛提溜回来的虎腿。 相隔甚远,他便从香料味道中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腥膻味,于是他丁点胃口都没有了。 腥膻味倒不是不能解决,主要是他暂时不饿也不馋,而且懒。 能将自己秘制的调料取出来,已然是给它老牛面子了。 火堆旁边,老牛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执行着林季的命令。 「行了,差不多了,这虎腿够大,记得一刻钟翻一次面。」 「老子知道了。」 老牛应了一声,将虎腿架在火堆上,然后快步来到林季身旁。 「那什么,有个事老子昨晚就想跟你说来着。」 林季见老牛一副左顾右盼做贼似的样子,顿时来了兴趣。 这憨货向来鲁莽,能有什么事让它变成这幅瞻前顾后的模样?这可不像它。 「说来听听。」 话音落下,见老牛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季一挥手,一道无形的屏障便落在他们身周,丁点声音都传不出去。 「如此总行了吧。」 「嘿。」老牛讪笑一声,「你也别怪老子小心谨慎,实在是此事干系重大,不得不防。」 「别卖关子了。」林季催促道。 老牛点点头,一脸神秘的又贴近了些,低声道:「你知不知道,就我昨晚打跑的那只虎妖,就现在正烤着的那个,其实是有后台的。」 林季见它难得一脸认真,心中稍一思忖后,连忙起身。 「第八境的妖圣?」 「呃,那倒没有,与老子一样都是妖王。」老牛一脸诧异,「你怎么会想到妖圣?如今妖国的妖圣也没几位了,各个都被供着跟祖宗一般...不对,它们本就是祖宗。」 林季翻了个白眼,重新躺下。 「看你那谨小慎微的模样,由不得林某不多想。」 「哼,还成了老子的不是了。」老牛轻哼一声,继续道,「不过即便不是妖圣也不可小觑,这虎妖后头的不是妖圣,却是妖王境后期。」 「徐州有这么厉害的妖族大能?」林季微微挑眉。 徐州妖王境可不多见,大多都在各妖族族地待着,亦或者找个深山老林藏身,一般不会轻易现身。 「谁告诉你是徐州的?」老牛说着说着,有些生气道,「老子自从从扬州逃回来之后,便来到徐州,在这迷雾林中安家,谁曾想那水魈从镇妖塔脱困,也来了徐州,到了这迷雾林中,将老子一顿好打。」 「水魈?」林季微微眯眼,神情稍稍认真了些。 脑海中稍稍思忖,他便想起了水魈其妖的来历。 「水魈者,身黑肉翅、肋生剑羽、头如燕、尾长毛。」顿了顿,林季继续道,「天生地养,见之便有灾祸,泽国千里,人畜不留。」 「你咋知道?」老牛惊讶道,「你见过了?」 「天地间天生地养的大妖大多都有记载,本就是早就在九州肆虐过的,还被捉进过镇妖塔,你觉得我是怎么知道的?」 「总归是在监天司当过差的人,监天司中有一本鬼怪志异,至少这数千年来出现过的各类鬼怪妖邪基本都有记载。」 一边说着,林季又想起自己初入监天司的时候,还因 为整日抱着典籍看个不停被夸奖过来着。 那时的上司只当他勤奋好学。 林季勤奋好学不假,但主要还是为了保命,避免碰着了怪东西还不认得,死的不明不白。 见林季不再开口,老牛则继续道:「那水魈已经藏到海里去了,出了迷雾林往东三十里便是大海...老子要说的不是这些,是老子跟那水魈打完架之后,水魈让老子跟它们合伙干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老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郑重。 「那水魈已经与南边妖国有了联系,正有数位妖王朝着徐州赶来,它们要效仿妖国在扬州的所作所为,要水淹潍城,以此来作为妖国将手伸进徐州的由头。」 林季瞳孔微缩。 「妖国的胃口这么大?说起扬州,如今扬州怎样了?」 「扬州各大世家顶不住妖国与海族的入侵,最终还是九州几大宗门出手,各地世家驰援,总算将妖族赶了回去...但各个势力也都损伤了些元气,更重要的是,有妖国高层看出了人族的软弱九州的飘摇,于是准备更进一步。」 闻言,林季思忖片刻,突然感觉不对劲,抬头看向老牛。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子就是妖族。」 「你在妖国不是名声都臭了吗?」 一听这话,老牛猛地起身,眼睛都瞪了起来。 「谁说的?你听谁说的?你看见了?」 「那倒没有。」 「没看见就别瞎说,老子是妖王,在妖国也是顶层的存在,谁敢看不起老子?」老牛冷哼一声,重新坐在地上。 「废话了半天,言归正传,老子想跟你联手,将水魈它们一伙给阴死。」 「呃。」林季久违的感到了几分无语凝噎。 这老牛是不是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你还说自己不是妖女干! 「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老牛哪里知道林季在心中对它暗暗鄙夷,它得意道:「水魈那瘪犊子玩意打了老子,此仇不报老子觉都睡不好,不过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水魈浑身是宝啊。筋骨皮肉血妖丹哪个不值钱?尤其是妖丹,我都跟太一阁的人说好了,只要品相够好灵气够足,三五十万元晶一枚妖丹他们也买得起。」 说到这里,老牛的眼睛都红了,仿佛巨款已经到手。 「你且慢些说,林某有些迷糊了,这都他吗的哪跟哪啊,你怎么又跟太一阁有牵扯?是太一门把持的那个太一阁?」 老牛点点头,咧嘴一笑,可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容又很快收敛。 「还不是你这王八犊子骗老子去蓬莱岛!」 第七百七十二章 妖中翘楚老牛 一说起蓬莱岛,老牛顿时怒从心头起。 “当初你跟老子说好,老子先去蓬莱岛等你,你随后便来,伱人呢?姓林的,你敢耍老子!” 林季愣了愣,紧接着否认道:“我没耍你。” “那你人呢?” “我这不就准备去吗?我是与你说好要去蓬莱岛,但我可曾与你约定过确切时间?” “嗯?”老牛神情一滞,它倒是没想过这个。 在它看来,约好了,不就是即刻出发嘛。 林季笑道:“看,既然没有约定时间,无论是即刻便去,还是过几年再去,都不算林某毁约。倒是你老牛,怎么不老老实实在蓬莱岛等着?” “哼!”林季接着又轻哼一声,“若非此番在徐州碰见了你,等此间事了林某去蓬莱岛寻你不得,到时候林某又该如何是好?” “这老子说不过你!”老牛不耐烦的摆手,继续道,“反正当初在蓬莱岛左等右等你不来,老牛看妖族人族海族打得不可开交,就上去凑了凑热闹。” “反正这三族的厉害角色老子都弄死了不少,你也知道咱紫云青牛,就是毒嘛,我每次都等大伙打得差不多离死不远了,上去放毒一锅端了送他们一程,然后就搜刮他们身上的好货。” 说起此事,老牛显得有些眉飞色舞。 “你们人族修士身上就那么几件法宝,宝器都了不得了,但也卖不了几个钱,海族更别提,快死了便落进海里,尸首都找不到,老子也不敢轻易下去。” “还得是我们妖族!浑身是宝,提溜着尸体回去,一枚元晶都不会浪费,无论是直接囫囵个卖了,还是费点力气拆了卖都赚,就没有不赚的时候。” “反正到了后来,老子就专门盯着妖族来,而且就盯着那几个大族,大族的妖,价钱高。” 林季听得嘴角直抽。 老牛继续道:“反正就是收获了不少嘛,得找人销赃,一来二去就跟太一阁搭上线了,人家童叟无欺,也不看老子是妖族就欺瞒老子,每次交易都痛快得很,后来也就熟识了。” “太一阁那掌柜的还说老子是有识之妖呢!” 林季无语。 有识之士他听过,有识之妖是个什么鬼东西。 说是弃暗投明?身为妖族,心系人族? 你不是妖奸还能是什么玩意。 “反正就是小打小闹久了,那掌柜的便说起妖族还得是妖王最值钱,说妖王的妖丹是炼制七品悟道丹的主料,还跟我开了价码,说只要我有本事弄来妖王的妖丹即使是寿尽而死的那种妖王妖丹,他们也能出十万元晶。” “若是新鲜宰杀,灵气充足的那种,三五十万看品相而定,反正值钱得很!” 闻言,林季不解道:“既然你在南边混的风生水起,还来徐州作甚?那龙族祖墓开了?” “没开,还有得打呢!老龙动真怒了,如今各方都暂时退避,避其锋芒呢。”老牛应道。 “行吧。”林季随口应了一声。 他对于那龙族祖墓倒是没什么想法,兴许那肉身不腐的老龙能让他的真龙体更上一层楼,但相比于收获,要面对的风险恐怕还要更大些。 他要是敢去掺和一手,当着龙族那条真龙的面吃它老祖宗的肉的话,想来他这辈子都不必出海了。 “你还没说你为何来徐州呢?”林季见老牛不答,又问了一遍。 反正都是赚钱,在哪不是赚? 听到林季的问题,老牛眼神飘忽了片刻。 “这不是事情败露了嘛,那话怎么说来着?什么墙什么风的。” “没有不透风的墙。” “对,反正就搞得多了,别人看出不对了,本来一两个月也不过死伤几位大妖,结果老子去了,死伤翻着番的涨。” “然后妖国就派别的妖来问老子怎么突然死伤了这么多,老子随口搪塞,然后它们就查,就查出来了嘛。” 实话都说了,老牛也不扭捏。 “总而言之,咱老牛如今也是妖国榜上有名的人物..妖物了。”顿了顿,它轻叹道,“虽然必杀榜不是什么好榜。” 这一次林季倒是真有些意外了。 这老牛得是造了多大的孽,能让妖国下定决心,将自家妖王列上必杀榜? “你杀了多少妖?” “也没多少,二三十只吧。” “就这么点,便让妖国下定决心将你除掉?” “都是大妖来的,堪比人族第六境的,各族的精锐崽子。不是说了嘛,大族的妖尸首卖的贵哼,老子连得罪了老子的同族都卖了两只出去,怕个屁!” 说到这里,老牛脸上又堆起笑容。 “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再过几日,应该会有几只妖王齐聚徐州,到时候我们联手将它们一网打尽,能赚多少咱俩平分,如何?这一票干完,至少都是百十万元晶。” “不去,我脑子没病,犯不上。”林季断然拒绝道,“林某不敢说大富大贵,但是几十万元晶总还是有的,而且林某也用不着那些丹药法宝之类,这巨款在林某兜里都算是浪费了。” 元晶怎么都不会浪费的,花不掉拿来修炼也不会有浪费一说。 林季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拒绝而已。 谁曾想,等林季说完,老牛却突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老子不信。” 林季一愣。 “不信什么?” “几十万元晶,堆起来足有这么大一堆。”老牛比划着,“你随身带着?你那袖里乾坤装得下那么多?” 林季诧异,随手一翻,手中多出一枚通宝令。 “这是何物你认得吗?” 老牛点头。 “认得,通宝令,老子手里也有好几枚。” “这玩意何用?”林季又问。 “各修士坊市通宝阁,凭此令兑换一万元晶,实则只能兑换九千五。” “一万也好,九千五也罢,几十万枚元晶带不下,几十枚通宝令还拿不动了?” 老牛脸上笑意更甚。 “你问了半天,老子问你一句。” “你问。”林季道。 “通宝阁什么来历?” “监天司背书,更有大秦朝廷兜底,自然自然额。” 林季突然说不出话来了,他瞳孔微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老牛脸上的幸灾乐祸也渐渐散去,变得咬牙切齿,连连点头。 “没错,林季,就是你那垮了台的狗屁监天司!” (本章完) 第七百七十三章 报复 晌午。 艳阳高照,驱散了林中的大雾。 林中空地里,除却周遭的虫鸣鸟叫之外,也只有老牛抱着虎腿猛啃的声音时不时响起。 袁家兄妹还在,却已经将自己二人当成了透明人,莫说是开口了,他们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引来那位妖王的注意,把他们当零食给烤了。 而在另一旁,则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林季。 “我怎么早没想到这茬。” 他几乎不在修士坊市走动,更是少有用到元晶的时候,若不是老牛提醒,他还当自己身备巨款呢。 想到这里,林季突然扭头,恶狠狠的看向老牛。 “先他吗别吃了!” “怎么?老子吃肉你也不让,监天司现在都没了,你还在耍官威。” 噌! 青釭剑出鞘。 老牛顿时一缩脖子,屁股挪远了些。 “莫要动不动就拔剑,你林季也是有身份的人。” “通宝阁倒了,资产被谁吞了?” “不知道。”老牛摇头,“老子当初得到这消息时也问太一阁来着,他们不说。” “所以通宝令真的无法兑现了?”林季还是不死心。 “嘿,老子比你还气,若不是当时老子还不是妖王,在南边少说要将蓬莱岛大闹一番才算罢休。” 一边说着,老牛手中的虎腿只剩下一根大骨棒。 它随手将之丢到一旁,然后起身。 “如何?几十万元晶而已,跟老子干了这票大的,啥都回来了。” “让我琢磨琢磨。”林季还有些犹豫不决。 从理智的角度上来说,他是不愿意掺和这些破事的,他如今的修为放眼九州也是最顶尖的那一簇,他不惹事,事就绝不会来惹他。 但是钱没了啊,几十万元晶啊! 他林季平时虽然用不着,但是有钱和没钱是两回事,况且等接回昭儿和小燕之后,这两位的修炼他也得顾上,元神境界消耗的资源可着实不少,林季还记得当初从那襄州遗迹中找到的丹药,卖到太一阁去,动辄便是数千元晶一枚。 若是成了婚,养媳妇还得靠丈人家接济,这说出去未免太难听了些。 就在林季思来想去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脚步声。 林季与老牛对视一眼,随后一挥手,撤掉了隔音的屏障。 片刻之后,便看到一位持剑的年轻人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年轻人剑眉星目,算是英俊至极,唯独脸上带着几分憔悴,显得有些虚弱。 他来到近前之后,随便打量了林季与老牛两眼便挪开了目光,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袁氏兄妹。 而袁子昂此时也是一脸惊讶。 “子晟大哥!” 袁子昂连忙起身相迎,刚想说些什么,又想到了林季与老牛还在,于是又憋了回去。 “哼,身为袁家子弟,猎妖大会都快结束了,你们却还在外围晃荡,身上一尘不染,当真废物。” 袁子晟轻哼一声,随后又指着火堆上烤着的虎腿说道:“那是妖兽肉?将之备好拿来给我尝尝。” 说着,他又来到林季面前,冷声道:“这椅子不错,让开。” “嗯”林季抿着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看向老牛,却见老牛一副辛苦憋笑的样子。 于是林季微微皱眉看向不远处不知所措的袁子昂。 “这便是你口中的年轻一辈翘楚,你们袁家的袁子晟?” “前前辈。”袁子昂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袁子晟虽然倨傲,但人也不傻,瞳孔微缩退后了半步,回到袁子昂身旁。 “你叫他前辈,此人是谁?潍城中没有这号人物。” 袁子昂刚要回答,却见林季突然抬手。 周遭灵气涌动,化作庞然的吸力。 刹那间,袁子晟大惊失色,可是却连丁点反抗都做不到,整个人腾空而起,落在了林季手中,被林季掐住了脖子。 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前辈息怒!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 见林季不理会他,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袁子晟渐渐感受到了呼吸困难,整个脸涨的通红。 “前前辈,饶命,我..我父亲是是入道境。” 此言一出,林季顿时松手。 袁子晟落在了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万幸自己父亲还算有几分面子。 可接下来林季的话,却又让他脸色骤变。 “你是袁家年轻一辈最出彩的,想来你们家中应当给你备了些保命的物件,寻常宝器便别拿出来丢人现眼了,只管用传讯符将你家入道境的父亲叫来罢。” 林季重新在躺椅上坐下。 “一刻钟,你家入道不来,你死。” 老牛在旁边嘿嘿直笑,见袁子晟已经明白过来,吓得浑身都在颤抖,它又上前拍了拍袁子晟的肩膀。 “小子,昨夜不杀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袁子晟又一个激灵。 “你你是昨晚昨晚的妖王?” 老牛也不再理会他,转而来到林季身旁。 “这袁家我也听说过,你将他家入道引来作甚?莫不是因为这小子想跟你抢女人?” “此事你都知道了?”林季挑眉。 “嘿,不是说了昨晚见到你那骈头了吗?老子都听见了,这劳什子猎妖大会这小子夺魁,就跟你女人订亲,哈哈哈。” “你再笑,我便将你舌头割下来。” “那不笑了。”老牛连连摇头,又道,“你还没说,将袁家入道引来作甚?” 林季摸了摸手中尚未出鞘的青釭剑。 “你觉得林某是好脾气的人?” “哼,你这厮心狠手辣,九州谁人不知?从你手下活命的敌人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别人交手都是点到为止,大不了两败俱伤,与你交手却是必死无疑,打得过也就罢了,若是打不过,连逃都逃不掉。” “那你说袁家敢这般辱我,我如何能不报复他们?” 林季扫了一眼一旁的袁子晟。 “斩了这小子,传出去也不过是个以大欺小,说不得那袁家还要在背后嚼舌根,此事我有理变成了没理,惹得一身骚,平添麻烦。” 林季轻笑起来。 “找他家大人就不同了,斩了袁家入道境,袁家自然分崩离析,这么大的家族,仇怨必然不少,会有人替林某做完剩下的。到时候林某什么气都消了,旁人也不敢胡乱开口,一举多得,岂不美哉?” “哼,还是你们人族阴险,你这谋略与老子都不相上下了。” 林季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憨货,转而看向袁子晟,看着他手中的传讯符。 “传讯符都取出来了,怎么不用?”林季诧异道,“莫不是以为此时不叫人来,你们袁家就躲得过去?” 袁子晟已经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般当着他的面,直言要斩他家的入道。 这传讯符,他如何还能敢用? 林季也不废话,上前夺过传讯符,灌注灵气,一把捏碎。 然后他施施然回到躺椅上躺下。 “一刻钟,你家长辈不来,你就自己找个地方埋了吧。” 第七百七十四章 拿下 眼看着传讯符化作一道灵光消散不见,袁子晟满脸惊慌,只觉得双腿一软,坐倒在了地上。 林季则根本不管他,躺回躺椅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约莫一刻钟之后,林季睁眼,从躺椅上起身,拿起手旁的青釭剑。 噌! 长剑出鞘,他看向袁子晟。 “你家长辈没来,林某信守诺言,你看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要我帮你?” 袁子晟瞪大了眼睛,他想要起身逃走,却发现周遭往常如臂使指的灵气,此时此刻却化作了如泥潭一般的存在将他牢牢控制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他明白这是入道境修士的手段,甚至只是入道境修士的丁点念头而已,但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发的绝望。 “前前辈饶命,饶命!” 他哭喊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季挥舞着长剑,那剑锋距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 就在袁子晟即将被一剑枭首的刹那间,远处突然响起了破风声。 “道友且慢!” 话音响起,林季扭头看去,便看到一道银光直奔自己的剑锋而来。 铛! 那银光到了近前,是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刀。 这小刀撞在了青釭剑上,却见青釭剑纹丝未动,甚至连林季挥舞剑锋的动作都没有受到丝毫阻碍,而那小刀则已经被弹飞了出去。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脆响声落下之后,林季的长剑终于停在了袁子晟的脖颈之前,锋利剑刃已然破开了他脖子上的皮肤,再深入一寸他便要身死当场。 但林季还是停下了,因为这袁子晟的长辈已经到了。 “倒是千钧一发,道友若是在晚来一个呼吸,这小子便要命丧当场。” 林季收回了长剑,而袁子晟则大口的呼吸着,浑身一软彻底倒在了地上。 另一旁,袁家家主袁修已经到了近处。 他目光扫过自己的儿子,又看向不远处的袁氏兄妹。 最终,他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林季与老牛身上。 只见他微微眯眼,稍稍催动神识,很快便看出了眼前这两位的来历。 “一人一妖?二位道友什么来历,为何要为难我袁家小辈。” “嘿,老子懒得掺和,你惹了姓林的,是他要找你麻烦。”老牛咧嘴一笑,退到了一旁。 林季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算是见礼。 “在下便是你看上的儿媳妇陆昭儿的未婚夫.嗯,这关系说起来倒是有些复杂,好像林某还平白比道友矮了一辈。” “总而言之,在下林季,正所谓夺妻之仇不共戴天,今日林某便与道友分个生死,你我总要有一个留下性命,此事才算了结。” 话音落下,林季身周泛起金黑色相间的道韵,他一步踏出,再现身时,已经到了袁修近前。 “你便是林季好快!” 袁修话音刚落,便看到林季的剑锋直奔自己而来,他不敢怠慢连忙退后而去。 一边向后退,他又猛地挥手,周遭灵气卷起狂风,引得林中树木猎猎作响。 可惜操控灵气本就只是入道境修士的入门手段,而袁修也只是区区入道前期而已。 这点本事在林季面前还差得太远,以至于对于他卷起的灵气狂风,林季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林季所到之处,灵气狂风自然退避,伤不到他一分一毫。 看到这一幕,袁修顿时明白对方的境界在自己之上。 “林道友,此事是误会!你且听我解释!”他连忙想要辩解。 可惜林季根本不听,也不准备再给袁修机会。 他稍稍催动灵气,神念稍动,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了袁修身后。 此时此刻,袁修还试图解释些什么,却突然发现自己神识之中没了林季的身影。 他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而与此同时,心中却泛起了极端的恐慌情绪。 “不好!” 他面色骤变,可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青釭剑那锋锐的剑锋已然从他的后背没入,从他的前胸探出。 鲜血从半空中洒落,袁修低头看着从自己胸膛上探出来的剑锋,感受着那钻心般不,就是钻心的疼痛。 一时之间,他脸上泛起了几分苦涩。 几个呼吸之后,林季将长剑抽了出来。 补上一脚将袁修从半空中踹了下去,随后便抓住他的后衣领,朝着林中空地方向拖去。 就如同拖着一条死狗一般,任由他伤口的鲜血在路上流了一地。 空地中。 先前袁修卷起的灵气风暴还在延续,袁家兄妹和袁子晟还在奋力抵抗着。 这毕竟是入道境修士的手段,而且灵气风暴敌我不分,此时此刻他们还能活着都已经是因为并未卷入其中,只是稍被波及而已。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极限,体内灵力消耗殆尽的时候。 哒! 一声响指,灵气风暴骤然消失。 除却满地的狼藉之外,那风暴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而当袁子晟与袁家兄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却见林季与那老牛站在一处说着什么,而在林季的脚旁,已经多出了一个重伤濒死的人物。 “爹!” “家主!” 袁家的三个小辈惊叫出声,这前后才过了多久?有十个呼吸吗? 在他们看来,前后也只是被风暴卷入自保,几个呼吸之后风暴散去,他们眼中无可匹敌的袁家入道境,便已经倒在了地上? 这未免也太快了些。 而与此同时,林季却没空搭理那三个小辈,而是以一种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在地上喘息着一脸绝望的袁修。 “老子没跟你动手果然是对的。”老牛此时一脸庆幸,“当初就知道你小子不是善茬,不能以境界看你的实力,老子果然没猜错。” “林某是入道中期,以境界来看你这憨货也不是对手。” “嘿,您说的对,老子有自知之明。”老牛咧着嘴,又用脚尖拨弄了两下地上的袁修,“不是不死不休嘛?这废物点心怎么不弄死了算球?同为入道境,几个呼吸就被你重伤,也太没用了些。” “多半是自家的道图传承入道吧,对自身大道没有丝毫领悟,都快死了却什么都没施展出来。”林季随口应着,“至于杀与不杀?嘿嘿。” 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第七百七十五章 老牛服了 杀自然是不能杀的,先前说的不过是狠话而已,是说与旁人听得。 他林季向来不是什么喜欢争风吃醋的性子,这点小事哪至于让他动怒? 又不是真将陆昭儿抢走当儿媳妇了,又不是陆昭儿答应了。 不过是袁家一厢情愿,他林季吃什么飞醋? 主要还是找个由头而已。 林季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阴冷,他持剑,用剑尖抵在了袁修的下巴上,将他的脸稍稍抬起了些。 “袁家主,你替你儿子撬林某墙角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下场?” “只为一个女人你便要杀我?”袁修此时还有些不敢相信,他既无法相信自己败得这么快,也无法相信林季真因为这点事情要杀一位并没有什么恩怨的入道。 “不是女人,是面子,此事你们袁家挑起,林某若是不做出些强硬的回应,只怕将来传出去,林某脸上挂不太住。” 林季手中长剑之上泛起了丁点剑芒。 袁修并未触及剑芒,却也被刺得生疼,不得不向后了些许。 “林某想不明白,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身为世家家主,怎会不知道那陆昭儿与我是什么关系?你怎么敢的?死在林某手上的入道也有几位了,似你这般道图入道的货色怎么也敢招惹我?” 林季诧异,剑锋猛地向前,狠狠刺进了袁修的肩膀,将他整个人硬生生钉在了地上。 “嘶。”袁修疼的倒吸一口凉气,“你在京中,陆昭儿和陆广目却辞官回乡,我以为你们婚事已经作罢。再加上大秦分崩离析,却不见你林季来徐州接人” “于是你们便臆测一番,再自作主张。”林季扫了一眼一旁吓得浑身颤抖的袁子晟,“然后就招致了今日之恶果。” 说到这里,林季身上泛起了些许杀意。 袁修是第一个感受到的,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却什么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片刻之后,他竟然闭上了眼睛,极为干脆的闭目等死。 方才一番交手已经让他认识到了自己与林季之间天堑般的差距,那传闻中林季的神足通比想象中还要可怖无数倍,那是真正的毫无影踪,逃都逃不掉。 因此,袁修自忖没有翻盘的机会,终究是长叹一声,引颈待戮。 “袁家主,若是没人给你求情,那便请你上路吧。” 话音落下,林季紧了紧手中的剑,却没有再动手。 空地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几个呼吸过去。 “若是没人给你求情,我就要动手了。” “咳咳..咳咳!咳咳!” “你咳嗽什么,动手啊,老子等着看呢。”老牛在一旁催促着。 林季翻了个白眼,又看向另一边吓得说不出话来的袁家兄妹,眼珠子一转,索性传音。 袁子昂耳旁响起了林季的声音。 “你们家主都要死在林某剑下了,你们就这么胆小怯懦,求情的话都说不出口?!” 听到这话,袁子昂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猛地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起身。 “前辈手下留情!家主他罪不至死!罪不至死啊!” 此言一出,林季身上的杀意瞬间消散了大半。 倒在地上的袁修重新睁开眼睛,看着替自己说话的袁子昂,又看了看自己的亲儿子袁子晟,心中五味杂陈,却不觉得林季会放过自己。 开玩笑,入道境的事,轮得到你个连元神都没有的小辈插嘴? 袁子昂则快步来到近前,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以头抢地。 “前辈,此事袁家总归是能拿出个让你满意的结果的,绝不至于闹出人命,遑论家主在徐州也算是有些名头,此事将来若是传了出去,总归对前辈名声算不上好。” “只要前辈肯放家主一命,相信家主他绝不会让前辈失望的。” 闻言,林季脸上泛起了几分思忖之色,他看了看袁子昂,又打量了两眼袁修。 终于,他收回青釭剑,语气中带着几分斟酌。 “倒是有一件事让林某颇为为难,只是小事一桩,却有些麻烦,若是你们袁家能替我办了,那此事就算过去了,袁家主,如何?” 袁修此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在地上看着林季。 林季则继续道:“也都是林某与这小友颇有眼缘,不然你袁修今日必死无疑!快些回答,林某的忙你帮是不帮?” 听闻此言,袁修终于回神。 “是什么事?还请道友明示,只要不是太过分,我袁家照办不误。” “我在徐州的修士坊市留了些东西须得去取回来,凭证我有,但却懒得走这一遭,不如你们袁家派人替我走一趟,如何?” “只是这点小事?道友放心,徐州的修士坊市我袁家也有生意在,此事只是打个招呼的事情,敢问道友要在何处取何物?何为凭证?” “去通宝阁取元晶,凭证在此。” 林季一挥手,五十几枚通宝令哗啦啦落了一地,堆在了袁修面前。 “林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通宝令取元晶一枚可取九千五百,这里足有将近六十枚,林某也不占你们便宜,只要其中五十万,多出来的就当给你们的跑腿费了。” “通宝阁?”袁修稍一思忖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刚面露苦笑想说些什么,林季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 “左右不过是派人跑腿的小事,若是这点事情都要拒绝,林某恐怕也就不得不痛下杀手了再怎么说,林某也是曾经监天司的二品游天官,放眼九州也算是鼎鼎有名,如今平白被个徐州的小家族翘了媳妇去,这说出去可着实难听。” “袁家主,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林季脸上含笑,身上的杀意却在升腾。 他手中的青釭剑上,猩红的煞气缓缓浮现而去。 袁修根本没有丝毫犹豫。 五十万元晶买命,再心疼也得买。 “好!林林道友宽宏大量,袁家袁家赶紧不尽,三天之内,五十万元晶一并奉上。” 袁修起身,低头躬身行礼。 林季身上的杀意这才再次收敛。 “去吧,三天太久,林某明日就要见到元晶。” 袁修脸上一抽。 “好,就明天。” 话音落下,他转身就走。 只是刚走了两步,身后又响起林季的声音。 “袁家主忘了通宝令了,没有通宝令,通宝阁可不会给你半个元晶。” 听到这话,袁修脸上的抽搐更明显了。 他转回身,将地上的通宝令尽数抱在怀里,跌跌撞撞的走了。 目送着袁修远去之后,林季扭头看向老牛。 “钱回来了。” 老牛一脸赞叹。 “林季。” “怎么?” “牛逼。” 第七百七十六章 真龙龙元 老牛觉得自己涨见识了。 他在南边时,是真的在那蓬来岛拼死拼活才攒下了些家底,加起来翻个番也没有五十万元晶。 这笔巨款,拿给元神境界的修士,足够其布上最好的聚灵阵,磕着最上品的丹药,一路修炼到入道境,都不必担心任何问题。 当然,前提是得有入道的资质。 「林季,看来你的谋略要比老子还高上一筹,老子佩服。」 「算不上什么谋略,不过是找个理由仗势欺人罢了。」林季摇头道,「拳头大便是道理大,他本就不占理,碰到了林某这借题发挥,于是再大的苦果他都要吞下去。」 「五十万元晶着实不是小数目,这笔钱给老子,老子敢去太一阁请价道器。你说万一那袁修不答应你,你真要杀他?」 「请价?这词从哪听来的?」 「太一阁的人说的,老子看上了个物件,问他多少钱,他说去向掌柜的请价,老子听得觉得有趣,就学来了。」 「行吧。」林季只是觉得这话从老牛口中说出有些突兀,也没在意,「他若是不给,林某便真要杀人,一个靠着道图才突破的入道境,死与不死没什么大碍,也不会有蠢货为了他来寻林某的晦气。」 「这就是你说的拳头大就是道理大,老子学会了。」老牛在一旁深以为然,「林季,你说老子的拳头大不大?」 「你的?」 「嗯。」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找个对手试试?我看那边那只大鸟就挺合适。」 说着,林季抬手指向远处,那里是东边方向,一只模样怪异的大鸟盘旋在半空中。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那大鸟出现之后,就开始变得阴云密布,哪怕相隔甚远,林季都感受到了那令人极度不适的压力。 老牛一看到那大鸟,脸色顿时就变了。 「那就是水魈!」 林季长叹一声。 「身黑肉翅、肋生剑羽、头如燕、尾长毛,这般明显的特征,用你来说?那妖一出现天空中便乌云密布,空气中的水汽都多了些,除了那天生地养的水魈,还能是什么?」 「老子这不是提一嘴吗?这瘪犊子怎么这么搞得扎眼?生怕别人不知道它在似的。」 老牛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一惊,连忙看向林季。 「你说会不会是它们就要动手了?南边妖国的妖王已经来了?」 「你问我?它们招揽你时,都不曾跟你说过时间吗?」 「没说,当时被那水魈揍了一顿狠得,揍完之后它就问老子要不要干一票大的,然后就是先前与你说的那些,别的老子就不知道了。」 话音落下,老牛的眼珠子转得更快了。 一旁的林季颇感有趣的看着,想不通这厮的眼珠子为何这般的灵活。 「林季,先前跟你说的事你还没回答呢,怎么样,要不要把它们几个阴死?干一票大的少说几十万元晶入账,你不心动?」 「我不缺钱,你也看到了。」林季摊手道,「这等天生地养的妖物,比之于你们这些妖国大族的传承还厉害些,可不好对付。」 如今的妖国大族,本就是这些天生地养的妖传承下来的,眼前这水魈若是不死,将来等它突破到妖圣境界,那么妖国大抵便又要多出个水魈族了。 而且似这等妖王,它突破到妖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绝不存在被血脉限制这一说。 它是血脉源头,若是连它都到不了妖圣,那世间也就没别的妖能做到了。 「所以才值钱啊,一般的妖王妖丹拿去太一阁,哪怕是新鲜宰杀的,恐怕也就二三十万元晶打发了.. .这水魈不同,你也说了,这是妖圣之姿,将它弄死拆成零件去卖,一百来万总是能卖到的。」 老牛说得都要流口水了,仿佛钱已经进了口袋一样。 林季则开始有些诧异了。 「你们妖族又不用元晶修炼,你们的肉身便是最好的法宝,你要那么多元晶做什么?」 「谁会嫌钱多呢?反正老子不嫌。」 「说实话。」 「老子看上个妞,但她要一百万元晶。」老牛突然变得瓮声瓮气的,似是有些不好意思。 林季则大吃一惊。 「要这么多钱?!百万元晶...」林季左顾右盼了片刻,压低声音,「给我百万元晶,我能砸得那些世家宗门把最漂亮的女弟子送来给我暖床!太一门的都行!」 「得是金贵成什么模样的姑娘,值这个价钱?那袁修买命也不过五十万元晶,他可是世家的家主,货真价实的入道!你是不是被骗了你个憨货!」 「没有...没有吧。」老牛也有些不确定,但又重重点头道,「反正那姑娘说了,只要老子拿一百万元晶出来,她便跟老子走。」 「哪家姑娘?」 老牛眼睛一横。 「你想跟老子抢?」 「没有,我就问问。」 「问也别问!」老牛冷哼一声,「如何,将那水魈做了,老子来销赃,咱俩五五分账。」 林季摇头。 「我不缺钱,也没必要平白掺和这破事。」 老牛见林季油盐不进,似是有些犹豫的皱起了眉头。 半晌过后,它终于下定决心了一般。 「跟你说个事,你即便不答应,也万不可宣扬出去。」 「哦?说来听听。」见老牛语气郑重,林季也来了兴趣。 老牛稍稍压低声音。 「你猜老子在南边混的好好的为何躲到徐州来?你真以为妖国派出的那些蠢货能拦得住老子发财?」 「怎么,你先前还没说实话?」 「此事干系重大,如今我还只是小命不保,但若是此事宣扬出去,我会被那老龙捉起来日夜折磨,生不如死。」 「别卖关子了,直说。」 老牛咧嘴一笑,神情中颇有些得意。 「你当老子在大妖巅峰困顿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突破到妖王境?老子找到了一条路。」 「路?」 老牛将手伸进怀里寻摸了片刻,最终嘴巴一张,吐出了一枚珠子。 这珠子上妖气凝聚,甚至林季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心惊。 「这是何物?!」 「龙元,真龙龙元,就跟妖族妖圣的妖丹一般。」老牛挑眉,「老子找到了一条刨龙族祖坟的路,此番你跟老子将那群妖王弄死,下回老子带你去刨祖坟,这样的龙元里面还有好几个!」 第七百七十七章 五尊妖王 老牛的话让林季沉默了许久。 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老牛许久,终于脸上泛起了些许诧异。 “龙族祖墓?” “是。” “你的妖王境界?” “吞龙肉,炼化龙元得来的。妖圣肉身不腐,真龙也是第八境差不了太多,反正我吃着挺新鲜。” “你不怕龙族报复?”林季几乎难以置信,他难以相信这蠢货也能摸进龙族的祖墓中去,更难以相信龙族会毫无防备。 “怕啊,不然你以为老子怎么躲到云州来的?真以为妖国派出些蠢货便能将老子赶走?还不是已经被那老龙发现了?” 老牛咧嘴笑着,语气中颇有些得意。 “你觉得南边妖国、海族、人族打了这么久,那老龙都气定神闲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怎么突然暴怒?都是老子的功劳啊哈哈哈哈。” 林季听着老牛自吹自擂,心中只觉得无语至极。 好像招惹了龙族那条第八境的真龙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一样,也不知道这货是真的没心没肺天不怕地不怕,还是在强装镇定。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足以让林季决定离这货远点了。 无他,只是怕血溅到自己身上。 “牛兄好胆!可惜龙族祖墓虽然诱人,但林某向来胆小怕事,便不去掺和了。”林季又看了一眼海边远处那肆虐的大鸟,又道,“而且既然牛兄连真龙都敢招惹,想来你口中那几只妖王应当也不在话下,林某在此祝牛兄马到功成。” 话音落下,不等老牛反应过来,林季的目光便扫向一旁的袁氏兄妹。 袁子晟已经走了,就在他爹离开不久,他见没人理会他,便悄摸摸的离开了。 倒是袁子昂和袁怡这两兄妹还在。 见林季朝着他们看过来,袁子昂将妹妹护在身后,有些怯生生的问道:“前辈有何吩咐?” “先前你问我要肉吃的那热乎劲呢?”林季嗤笑一声,也没在意,问道,“此去潍城,什么方向?” “再向南五十余里便是。” 林季点点头,又冲着老牛拱手一礼。 “牛兄,告辞!” “林季,且慢!”老牛面色一变,只是刚一伸手想要阻拦,就看到林季转身一步踏出,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一时之间,老牛还保持着挽留的动作,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烟火。 咻! 烟火扶摇直上,又在天空中炸开。 看到这烟火,袁氏兄妹脸色微变。 最终还是袁子昂小心翼翼的上前了一步。 “牛牛前辈,那是潍城世家之间约定的信号,是强行终止这场猎猎会的。”袁子昂终究是没敢当着老牛的面把猎妖二字说出口。 “这里..这里若是无事,我们两个就先告退了。” “滚吧滚吧,再不滚恐怕你们小命难保。”老牛烦躁的摆了摆手。 袁子昂与袁怡如蒙大赦,连忙飞快的逃走了。 而老牛则留在原地,看着远处那只越飞越高的大鸟。 它能察觉到,早在那大鸟出现的时候,它便已经被对方锁定了。 想来那姓林的怂货这么着急离开,多半也是不想掺这趟浑水。 一想到林季那急匆匆要离开的模样,一想到自己还打不过姓林的,老牛便一股怒火由心头起,无处发泄。 “老子要是有你那本事,这杂毛鸟看老子一眼就得死,林季你个怂货!” 话音落下,老牛咬了咬牙,猛地张嘴,一声怒吼。 吼!!! 兽吼声响彻山林,地面开始震颤,肉眼可见的声浪以极快的速度波及远方。 下一刻,一只通体青色的巨大牛妖化作了真身,脚下踩着紫色的毒云腾空而起。 “你这蠢牛,还不快来!”远处的水魈开口。 老牛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 “老子这不是来了吗?这么着急赶着给你妈上坟?” “你说什么?!” “抱歉,老子说错了!你天生地养,没妈!” 五十里路程对于林季来说,不过是片刻的光景。 当他走进潍城的时候,极远处还能看到那冲天的妖气不曾消散,妖气中又混入了紫色的毒云。 “啧啧,紫云青牛。”林季撇了撇嘴,“这老牛看似憨厚,实则满肚子心眼,难怪它自诩足智多谋。” 当时那水魈出现不久,林季心中便泛起了些许不安的悸动,虽然找不出缘由,但此事林季不相信与那水魈无关。 再加上老牛说它本就跟那水魈打过了交道,双方似是还有了联手的约定。 无论怎么看,继续待在迷雾林中都不会是一个好选择。 “方才后面有烟火,烟火之后,便看到在林中历练的修士们纷纷聚集,想来城中世家也有了应对的方法。” 稍稍思忖,林季心中便有了决定。 “先找个客栈住下静观其变,至于昭儿那边.给她个消息,然后暗中看着便是了,有我在,总不会让她出事。” 林季不想轻易露面,尤其是在这种关口。 以他的身份以及和陆昭儿的关系,露面便是自找麻烦,不如作壁上观,看看热闹。 心念及此,刚好旁边路过一家客栈,他也懒得再挑选,直接走了进去。 进入客栈之后,不等小二来招呼,林季便朝着柜台那边丢去了一锭银子。 “上房一间,再备些你们的招牌菜,来一壶好酒。” 掌柜的一看那一锭十两的银子,眼睛顿时直了。 “跑堂!死哪去了跑堂!带这位先生去上房!” 跑堂的小二很快就出现,满脸堆笑来迎客。 林季则摆手,随便在大厅里找了处空桌坐下,道:“不必,先上酒,再来两个下酒菜。” “客官您稍候。”小二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林季则顺着客栈门口,看的还是北边来时的方向。 此处距离那迷雾林中足有五六十里,凡人自然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远方阴云密布。 但林季却已经看到了那阴雨毒云之中盘踞着的几道身影。 “四只?还是五只?”相隔甚远,他也有些看不真切。 可就在这时,客栈二楼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加上那蠢牛,五尊妖王。” 林季瞳孔微缩,瞬间抬头。 当看到那从二楼楼梯口探出的脑袋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至极。 “真晦气。” 第七百七十八章 醉蟹与龙骨 “我有时想不明白,你是不是觉得我脾气太好,于是三番五次找上门来,三番五次算计于我?” 林季手中端着酒杯,稍稍抿上一口,脸上不满的神色已经散去,语气也变得不咸不澹。 噔噔噔... 是下楼的声音。 看着那面相不及弱冠,白白胖胖的小道士,林季强忍着心中的不满。 他起身,冲着那小道士一躬到底。 “天机道长,烦请您有事直说,莫要总是事到临头了才突然出现,然后又给林某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林季指了指身后那妖云,“掺和这破事的理由。” 与此同时,天机也已经来到了近前。 “林施主有礼了。”天机打了个稽首,随后脸上竟然泛起了几分委屈,“倒不是小道非要算计林施主,实在是无巧不成书。” “怎么?”林季随口问着,却不再看他。 天机也不在意,自顾自坐在了林季身旁,将装着花生米的盘子挪到自己面前,抓了一把一个一个丢进嘴里,嚼得咯吱咯吱的。 “此番妖国想要将手伸进徐州其实早有蛛丝马迹,只是林施主不在扬州,不知晓其中的关联。扬州的世家软弱不堪,已然被妖国打断了嵴梁,连南宫家也是如此。” “哦?”林季有些惊讶,“林某可是听说只是两败俱伤,人族稍稍退让,不是九州宗门势力也去帮战了吗?” “妖国势力从来都不弱于九州人族势力,只不过它们内斗更多而已。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谈,此番这几位妖王汇聚徐州,其实是北边事情的延续。” 林季听得云里雾里。 “北边?” “京州。” 林季挑眉道:“京州之变,如何延续到这群妖王身上?” “它们在扬州见识了人族软弱,见识了各势力的勾心斗角,于是便动了心思。” “什么心思?” “争抢九州气运的心思!”天机轻笑道,“其实妖国所在的海外诸岛单论灵气,比之于九州那些福地也不遑多让,可世上哪有满足之说?遑论是一群妖?” “大秦刚刚分崩离析,几大宗门许下宏愿分润的不过是本就属于他们的气运,而九州的气运远不止这些。将来大抵还需要数十年时间,才会渐渐形成定局,那便将是九州未来无数年的定局。” “于是妖国想争,原本它们只想在扬州争得一席之地,可在扬州太顺利了,为首的南宫家都因此内斗不休,让它们看到了机会,看到在九州也争得一席之地的机会。” 说到这里,天机的目光也看向远处。 “徐州只是一次试探,再之后,九州各处都不会太平。或许是妖国手段,亦或者是势力之间的角逐,这是真正的乱世,是决定将来无数年气运的乱世。” 听完天机这番解释,林季波澜不惊。 这本就是他早就料想到的。 “你说的这些,与林某没有半点干系。你在这客栈中等着林某,若是只有这套说辞,那林某是断然不会掺和眼下这破事的。” 虽然天机从没说要林季出手,但以林季跟这小王八犊子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货莫名出现,从来都不会无的放失。 天机也不着急,依旧将手中花生磕的嘎嘣脆。 “老板,来碗阳春面,别点荤油!” “好嘞小师傅。” 一旁林季微微挑眉。 “道士又不忌口,你吃哪门子的素?连荤油都不吃?” “咳,这两天大鱼大肉惯了,吃点清澹的清清肠子。” “行吧。”林季有点懒得搭理他了。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这份诡异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林季点的菜与天机的阳春面都被送上,才终于结束。 】 “这家的醉蟹不错,都是渔民当天打捞,当天送来的!酒也是自家酿的黄酒,味道醇厚至极,再加上新鲜海蟹,相得益彰,鲜美得很呢!”天机一边说着,一边将林季面前的醉蟹取了几只放到了自己碗里。 林季见状,脸色稍稍发黑,本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片刻之后,他又轻叹一声。 罢了,这货夺舍之后跟原主性格融合,如今便是这半大小子心性,实在犯不着与他怄气。 “有屁快放。”他没耐心跟天机打机锋了。 见林季真的似乎要翻脸了,天机连忙放下手中的蟹腿,还不忘把刚刚掰开的蟹壳里的蟹黄吸熘了个干净。 然后他又喝了口面汤润了润嗓子。 就在林季手上的青筋越发明显,即将要爆开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那蠢牛是高群书引去龙族祖墓的。” 林季神情一滞。 “那老牛也被你们算计了?” 天机却微微摇头道:“你忘了你以前吃过真龙血肉了?你当你如今堪比妖王的肉身怎么来的?” “什么意思?”唯独在天机这说一句藏半句的货色面前,林季才会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 “当初就是我们摸进了龙族祖墓,招惹了那条真龙,这才有了之后徐州乃至于京州连续数月的阴雨,以及我们前往佛国的事情。” “妖国谋划与你我都无关,无论将来九州变成什么样子,都不是我们该考虑的,此番叫你出手,也是为了那老牛。” 天机脸上泛起了几分坏笑。 “老牛手中那枚龙元是被做过手脚的,龙族祖墓何等地界,能容它当初一个区区大妖来去自如?还偷走真龙龙元?吃了真龙的血肉?” 林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快子。 他静静的看着天机,直至他的话音暂时停顿,林季才终于开口。 “所以,你等的目的是?” “老牛不能死在这,我们要引它回蓬来岛去。” “缘由?” “它回蓬来岛,那老龙必然察觉,到时候老龙被引走,我们便有机会再去龙族古墓。” 林季微微眯眼。 “高群书有本事将老牛送进去,却没本事神不知鬼不觉自己再进去?” 天机轻叹道:“我们要取的是真龙的龙骨,一整副龙骨。” 林季嗤笑一声。 怪不得要大费周章。 “凭什么断定林某会帮你?” 天机拿起了盘中最后半只醉蟹。 “大抵是道成境还承受不住菩萨骨的厉害,于是便准备自己炼骨吧。” 林季童孔微缩,刹那间便听出了天机的言下之意。 “此番与佛国之事也有关联?” 天机点头。 “该说,是与悟难能否复活,大有关联。” 第七百七十九章 作壁上观 天机的话让林季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但凡此番天机用的是别的借口,林季都能想到搪塞的办法,可唯独悟难之事,林季放不下,也自觉责无旁贷。 “林某可真是让你拿捏的死死的...说起来,天机,你我打交道也有数年之久了吧?” “大概快五年了吧,当初林捕头出京时,小道也是借了林捕头的官身,才过了那通天镇。” 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如今林某回想起来,却是觉得若是当初不理会于你,会不会便没有之后这么多事情。但转念一想,以你这满腹算计的心思,即便林某当初不理会你,你多半也会再莫名其妙的找上门来吧?” 听闻此言,天机笑眯了眼。 “当初你被行痴大师看上,手中又拿着定魂降魔杵,那是事关镇妖塔大阵的东西,你已然逃不脱了。” 顿了顿,天机轻声道:“都是早已注定的命数,若是没有这几年接连大事,你林季又如何能悟得出因果大道?又如何能有如今之成就?你那因果道最讲善恶,最看因果,想来你如今的修为,大多都是后来九州大事之中谋取的功德换来的吧?” 林季微微挑眉。 “你倒是机敏。” “许多人都有所猜测了,你不到三十岁便突破到入道中期,你早就被有心人看在眼中了,说来你恐怕不知道,如今有不少大门大派都让门下弟子效彷你,去行那替天行道之事。” 林季一愣。 “这是为何?” “看看能不能让门下弟子也领悟如你一般的因果道吧。” “呵,痴心妄想罢了。” “小道也觉得是,但有人惩恶扬善总不是坏事。” 话音落下,天机用衣袖擦了擦嘴,一口将碗中的面汤喝了大半,随后施施然起身。 “四大世家将会与妖国来得四尊妖王谈判,不过这注定是徒劳而已,再过三五日,妖王便会来到潍城大打出手,四大世家不是对手,但还会有旁人前来相助。” “你都已经算到了?既然如此,为何不说与四大世家听?” “你本就无心插手此事,说与你听倒没什么,跟四大世家去说,便是泄露天机了。”天机指了指头顶,“要挨雷噼的,小道只能再活五百年了。” 听闻此言,林季眼睛微微一亮。 “哈哈,所以以前你对林某云山雾罩的说辞,是不是在别处早就跟无关之人讲过了?” 】 “也不全是。” 那就是有了。 但林季却并不恼怒。 “所以如今林某也有资格成为作壁上观之人了。” 天机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后对着林季一躬到底,算是还了方才初见时林季的大礼。 “林前辈早就是了。” 话音落下,天机又打了个稽首,然后才离开了客栈。 林季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向楼上走去。 “掌柜的,再备上一桌酒菜,送到我房间来。” “客官方才没吃好?是小店招待不周...” “与你无关,你没看那小道士偷了多少嘴吗?” ...... 城南,陆府。 主厅中,陆家家主陆广寿面无表情,只是眼角时不时泛起丁点寒光。 在他面前,是一个管家打扮,躬着身子的中年男子。 那是袁家的管事袁招财,他本是袁家收养,因为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又颇有能力,因而被袁家重用,还赐了姓。 袁招财在潍城也算个人物,平日里袁家对外的事情,多是此人出面。 “陆家主,我家老爷的意思便是如此,因为一些不太好明说的缘故,子成少爷跟昭儿小姐结亲之事就此作罢,至于先前送来陆家的彩礼...我家老爷说只需要陆家退回一半便是。” 话音落下,袁招财的腰弯的更深了。 他没什么修炼资质,如今年过半百也才区区第二境养气,面对着对面的入道境修士,哪怕对方没有刻意针对,但只是下意识之间的威势,便足以让他胆战心惊。 约莫三五个呼吸之后,陆广寿终于开口,但却不是冲着袁招财。 他扭头,看向身旁满头白发却神采奕奕的老者。 这老者正是从京城辞官回乡的原大秦定国公陆广目。 陆广目这一脉本是徐州陆氏本家的分支,后迁入京城与秦家有了来往,再之后,便是秦家成事,陆家从龙有功,并且这份功劳一直延续到了千年后的今天。 但大秦毕竟已经分崩离析,而陆广目也退去官身,告老还乡了。 “广目大哥,你说呢?”陆广寿不动声色,悄然打量着自己这位沾亲带故的兄长。 潍城四大世家都有道图传承,四位家主也都是道图入道,顶了天入道前期的修为。 如今陆家突然多出了个入道中期的陆广目,在外人看来陆家似乎要压别家一头,但唯独陆广寿自己知道,自从陆广目来了之后,自己在陆家便没有了原本一言九鼎的威势。 陆家入道一个就够了,不需要第二个。 哪怕放眼九州,拥有入道境的势力也都屈指可数,一位入道,便足以保证家族传承许久了。 “原来家主替我孙女安排了婚事。”陆广目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手中端着茶盏,“可家主难道不知道,我那孙女早就有了婚约?” “哼,监天司林季是吧?早就听闻此人,也算是个有些本事的后起之秀了,但那又如何?如今监天司都散了,他充其量不过是个散修,如何比得过袁家这上千年传承的世家?” 陆广寿对于陆广目的说辞不以为然。 “来了陆家,自然要为陆家考虑,陆昭儿身为陆家子弟,为家族联姻本就是应该之事。” 闻言,陆广目哑然失笑,放下茶盏自顾自起身向外走去。 “看来徐州真是安逸太久了,广寿老弟,既然如今袁家前来退婚,老夫我念在陆氏同根同源,便不追究此事了,但将来总会有人来寻你晦气的。” 陆广寿微微眯眼。 “广目大哥说的是那林季?此事不成,那林季总不能凭空找陆家麻烦,此事成了,陆家袁家联手,那林季又算个什么东西?” 陆广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咧了咧嘴角。 “呵呵,你心里有数就好,到时候可别来找我出面。” …… 第七百八十章 金碧辉煌 袁府。 书房中,家主袁修静静的听着袁有财的叙述。 “陆家没给答复,不过奴才去时,陆家的两位入道境都在,而且陆昭儿小姐的婚事,那两位似是并没有达成一致,因此还有了些争执...” 闻言,袁修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 “如今迷雾林中群妖盘踞,区区联姻之事暂且不必理会了,你且替我去一趟其余三家,就说明日正午来我袁府议事。” 说着,袁修将手旁的一封信推了出去。 “将这封信给其余三家的家主一看,他们便明白了。” 袁有财双手将信封捧起,躬身行礼之后便快步离开。 等到袁有财走后,袁修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大秦一倒,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他手捂在胸口上,那里是林季留下的剑伤,虽然避开了要害,但此时此刻却还隐隐作痛。 那是道器青釭剑之上的煞气入体,也是为何袁修受了一剑之后便毫不犹豫投降的缘由。 若是那林季不留手,他是会死在这一剑之下的。 “早知道林季这么厉害,便不该答应陆广寿那蠢货,安逸久了,满脑子都是争权夺利的愚蠢念头,自己家族多个入道境修士是天大的好事,他竟然还觉得不满?” 心念及此,袁修又想到了方才的那封信,脸上顿时又泛起了几分讥讽之色。 “如今这世道,连妖族都知道写信相邀了,真是可笑!几尊妖王又如何?真当我潍城只有我们四大世家?若真是如此,徐州缘何在九州安稳至今?” 】 “呵...不过借此番之事,兴许能让某些人倒霉,却要好好谋划了。” 袁修摩挲着下巴,渐渐陷入沉思之中。 ...... 傍晚,天色渐渐昏沉。 带着几分腥气的海风笼罩了潍城。 城中灯火通明,喧嚣不亚于白天。 客栈中,林季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 虽然他早已不必睡觉,若是觉得困顿了,将灵力运转两个周天,一身疲惫便会散去。 但他还是喜欢睡觉,无他,谁不喜欢。 闭上眼睛又眯了片刻,听着窗外的吵闹,林季打了个呵欠,施施然下楼。 看到柜台后面,掌柜的正抱着个算盘噼啪作响,林季随口问道:“掌柜的,这潍城夜间可有什么好去处?” 见是出手阔绰的客人,掌柜的连忙放下手中的差事,脸上堆起了笑容。 “客人想寻些消遣去处?这可是问着了...小二!” “来了来了!”后堂中响起小二的应和声,他很快掀开帘子来到前堂,冲着林季一躬身,又看向掌柜的,“掌柜的,什么事?” “这位爷想在城中寻些消遣,你去带路。若是敢怠慢了这位爷,我要你好看!” “嘿嘿,不敢不敢。”小二连忙应声,又看向林季,做了个请的手势,“爷,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让小的带您在城中转转?” “那便麻烦小哥了。”林季点点头,随手丢过去一锭银子。 小二连忙接住,脸上的笑容又灿烂了几分,小跑着当先出了客栈。 “爷,这边走。” “来了。” 因为打赏的缘故,小二的态度极其热情。 “爷,您想寻些什么消遣?潍城夜里的好去处可不少,您只要提起,这里都不会让您失望。” “哦?那若我想去勾栏听曲?” “城中也有这等去处,但看爷出手阔绰,想来也不是缺银两的主儿...您若是不嫌麻烦,咱们可以出海,就在码头那边。” 听闻此言,林季来了些兴趣。 “怎么,海上还能有什么好地方?” 小二笑道:“爷您有所不知,在咱们潍城最威风的就是四大世家了,城中凡是有利可图的大买卖,大多都被四大世家把持。在海上有一画舫,名为金碧辉煌,也的确是金碧辉煌。” 说到这里,小二眼中泛起了几分神往之色。 “爷您恕罪,小的我也只是听闻过,说是这金碧辉煌之上,美女如云,各个身怀绝艺。尤其是那头牌玉娇姑娘,更是人间绝色,若能瞧上一眼都此生无憾了。” “玉娇姑娘?”林季微微挑眉,这名字听着耳熟。 那天京城镇守萧长青的狐狸闺女,是不是就叫胡玉娇来着? 专业也对口,这狐媚子就是开青楼的,当初在京中便搞得满城风雨。 不会这么巧吧。 一旁的小二见林季走神,连忙呼唤道:“爷?如何?” 林季回过神来,笑了笑。 “你都说的这般天花乱坠了,林某还哪有拒绝的道理?便按你说的,去那金碧辉煌涨涨见识吧。” “好嘞爷,您这边请。” 林季跟着小二一路来到城东的码头,站在海边向远处眺望,已经能看到极远处泛着金色,那是灯火将昏暗的天空都照亮的情景。 码头旁边有专门接送客人的小船。 小二跟林季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去跟那小船交涉去了,片刻之后,他快步回来。 “爷,去一趟得五十两银子,回来也是这个数。” “这么贵?”林季有些惊讶,五十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在潍城吃穿用度三两年了,而在这里却只是去一趟的船费。 小二低声道:“这也是金碧辉煌筛选客人的手段吧,那里是真正的销金窟,去了之后,若真是想玩的兴起,恐怕几千两都挡不住。” “若是连这一来一回一百两银子的路费都出不起,恐怕去了船上也玩不了什么。” 林季点点头道:“五十两便五十两吧,全当长见识了。” 得到了林季的应允,小二顿时点头带路,很快便带着林季来到小船边上。 将林季送上船之后,小二躬身行礼道:“本想跟着爷去涨涨见识,却不曾是小的开了眼...小的断然不敢让爷再破费,便送爷到这里了。” 说完,小二躬着身子就想离开。 林季想了想,又开口道:“接着。” 小二下意识回头,只见一道黑影飞了过来,他连忙用手接住。 “算是赏你的,去吧。” “谢谢爷。”小二咧嘴一笑,连忙又作揖。 而此时船夫已经开始撑船了。 小二目送着林季远去,这才低头看向手中的硬物。 这一看,他顿时脸色一惊,连忙将之收好,又环顾四周,见没人关注自己这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好家伙,一锭金子!” 第七百八十一章 偶遇 “公子出手还真是阔绰,不过是个带路的小厮,随手便打赏十两黄金。” 摆渡船头,船夫一边撑船,一边随口说着。 林季有些意外的朝着船头看了一眼。 “船家好眼力,这黑灯瞎火的都能看清。” “夜间行船最怕暗浪,公子莫要看老夫只是将来往于码头与舫船,但就这不到一刻钟的船程,让年轻后生来,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也是舫船主人生怕客人金贵有所闪失,才让老夫常年在此。” 说到这里,船夫颇有些得意的回头看向林季。 “公子猜猜,老夫替金碧辉煌摆渡,主家给开多少月钱?” “听你这么说,怕是该有十两?” “五十两。” “这可着实不少了。”林季笑道,“船家老当益壮,令人佩服。” “嘿,也是承蒙主家看得起。” 说话间的功夫,林季已经能看到前方约莫数百米处,那通体金色,让人只是看一眼便觉得奢华的三层舫船。 在那舫船一侧,一条阶梯从船上落入海中,在阶梯与海的交汇处,是青石铺成的平面,长宽五十余米,算是颇为宽广了。 更主要的是,这是在海上铺成的青石路。 看到这一幕,林季神识一扫而过,紧接着脸上泛起了几分无语。 “用元晶布阵,真够奢侈的。”他心中暗道。 片刻之后,摆渡船已然来到了青石台旁边。 “公子,到了。” “多谢船家。” 既然这船家嘚瑟挣得不少,那他也就不给赏钱了。 不过当林季刚刚下船,便听到身后船家说道:“看公子虽然衣着不算华贵,甚至还有些平庸,但器宇轩昂,应当是大家族出来的。若是公子不嫌老夫唠叨,且听一句劝告。” 林季顿住脚步。 “船家请说。” “这金碧辉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潍城乃至于徐州地界,没人愿意得罪四大世家。也正因为如此,无论公子什么来历何等身份,在这上面都只是普通客人而已。” 话音落下,船家已经开始撑船返程。 船夫的声音也依旧响在林季耳旁。 “量力而行,纸醉金迷固然令人沉迷,但若是不自量力,下场往往不会太好。” 耳旁的声音散去,那摆渡船也已经走远。 林季目送着小船远去,脸上泛起了几分玩味。 “端着主家的饭碗,还要砸主家的锅,船家,你可不地道。” 片刻之后,林季收回目光。 “倒是有趣,这是哪家的修士,日游巅峰跑来撑船?莫不是他所悟的道就在这其中?” 他回头,却见在青石台的尽头,那登船的楼梯跟前,两个容貌清纯的姑娘正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林季眼睛顿时亮了,脚下快了两步,去到了近前。 才刚刚走近,那两个姑娘的其中一个便迎了上来,搂住了林季的胳膊。 “公子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 “是。” “奴家玲芳,若是公子不嫌弃,今晚便由奴家来招待公子,如何?” 如何?自然是好极!美甚! “自然不嫌弃,早就听闻这金碧辉煌的大名,玲芳姑娘你可要好好带着本公子开开眼界。” 玲芳见林季这幅急不可耐的模样,顿时莞尔一笑。 “奴家一定让公子满意。” “这金碧辉煌共有三层,一层是青楼,咱们四大世家专门从九州各处网罗人间美色送上船来,专供客人们享乐。我们这任何一个姑娘放到外面去,哪怕是在京中,那也是花魁的姿色。” “二层则是赌场,你在九州能看到的玩法这里都有,而且因为来往的客人非富即贵,这里一晚上的输赢,兴许就抵得上一些小家族数代人的积累,而我们只是从中抽水便足够,因此也不必行那作弊的手段。” 舫船三层,露天的平台上,两道倩影站在栏杆旁边,看着下方的景象。 听着同伴颇有些自豪的诉说,身着白衣长裙的陆昭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金妹妹,那这第三层呢?” 金佳佳笑了笑。 “第三层便是留给那些急不可耐的客人们的了,后面那阁楼中另有洞天,看似不过七八个厢房,实则足有九九八十一间,这是我们四大世家专门去襄州天工坊请来的宝器。” 听闻此言,陆昭儿敷衍的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她自然是看不上这等藏污纳垢的地方的,但她也明白,只凭她三言两语,根本撼动不了这地方分毫。 与其开口徒令人厌烦,不如沉默以对。 “所以你约我来此所为何事?”陆昭儿对这金碧辉煌彻底失去了兴趣,“如果叫我来只是说这些的话,那我也该回去了。” 金佳佳算是陆昭儿在潍城少有的旧识了,那是她还小的时候,陆南亭带她来徐州认亲时,偶然结识了同为的四大世家之一的金家的同龄人,两人后来也偶有书信来往,因而算是熟识。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说的好听些能叫做是发小,但实则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 “陆姐姐莫要着急,妹妹我今日也只是受人之托,我家大哥金山玉久闻陆姐姐大名,几次去陆府相邀都无法得见,因而才让妹妹我请陆姐姐出来。” 听到这话,陆昭儿长叹一声。 “猎妖大会出了意外,此时此刻城外数十里还有数尊妖王盘踞,怎么你等还有这些闲心?” 金佳佳不以为然。 “妖王又如何?反正与我们这些晚辈无关,徐州安稳了这么多年,这点小事实在不值一提,长辈们会处理好的。” 陆昭儿微微摇头。 “先是袁家,现在又是你们金家,怎么?徐州已然没有年轻女子了,各个都盯上了我?” “是姐姐太过优秀,不到三十岁便修炼到夜游境巅峰,本身容貌也是世间难寻,妹妹我若是男子,恐怕也要拜倒在姐姐的石榴裙下。” 陆昭儿已然失去了耐心,转身就走。 “我不穿石榴裙。” 金佳佳见状连忙想要挽留,只是还没开口,她便看到陆昭儿顿住脚步,朝着楼下看去。 她不明所以,也顺着陆昭儿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到什么特殊的,无非是又来了位客人而已。 “你方才说,一楼是干什么的来着?”陆昭儿突然问道。 金佳佳一愣,连忙应道:“是青楼陆姐姐不走了?” 陆昭儿看着下方那被搂着胳膊走进一楼大厅的身影,眉头微皱道:“嗯,不走了。” 第七百八十二章 玉城林氏 舫船,一层。 才一走进船楼中,一股令人着迷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这香味极澹,不仅不刺鼻,反而让人心中宁静了几分。 一旁的玲芳心思敏捷,见林季耸动鼻子,顿时介绍起来。 “公子,这是我们老板专门从天京城买回来的宁神香,一支香便要好几十两银子呢,听说天京城的修士们修炼时,都要点上一支。” “一支香便要卖几十两?真是抢钱的买卖,林某算是来着了,不错。” “公子姓林?” “是。” 玲芳眼珠子一转,轻笑道:“徐州可没有林氏,公子是远道而来吧?” 说话间的功夫,玲芳已经引着林季来到大堂中一张空桌坐下。 屁股刚落下去,便已经有莺莺燕燕送了瓜果点心上来。 “公子喝酒吗?” “来这地方,自然要喝点。” 玲芳点头,招了招手,又有侍女上前送上美酒一壶,酒杯两个。 “若是公子不嫌弃,便让奴家陪公子同饮两杯。” “姑娘国色天香,林某哪会嫌弃。”林季端起已经被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又道,“林某的确不是徐州人士,是西北来的。” “西北?西北的林氏,奴家倒是听说维州有一林家,那林家出了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让这原本籍籍无名的小家族,如今在九州也算是有些名声了,至少等闲势力不敢招惹...看公子器宇轩昂,难不成是玉城林家的俊杰?” 听到玲芳这番话,林季倒是终于有些意外了。 这金碧辉煌在外看起来奢华至极,走进其中也同样奢华至极。 桌上的酒壶镶金,酒杯纯银。 就连桌椅都用金漆印了花纹。 身旁,这玲芳其名不扬,但只凭姿色,只凭三言两语间的机灵劲,放到别处无论是哪,都足以是花魁的人选了。 而这样的姑娘,竟然只是在外面迎客。 再看大厅别处,各桌客人身旁的姑娘,每一个都各有千秋,谈笑之间的举止不像是青楼女子,而更像是大家闺秀。 】 足以证明这金碧辉煌不是一般人能来往的地方。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这青楼够高端,但终究是青楼,难入林季的眼。 唯独此时此刻,玲芳姑娘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见闻,才终于让他感到了些许意外。 一个青楼女子,张口闭口似是对这九州各方势力了解至极,这绝不寻常。 “敢问玲芳姑娘所说的玉城林家,是那监天司游天官林季的本家?” “当然!如今天下九州,还有哪个林家敢以林氏自称?那林天官何等威风...公子说得出林天官的名讳,想来来历被奴家说中了?” “差不多吧,林某是林有福的堂侄,沾了亲戚的光,如今也算是混出了些名堂。” “林有福是...?” “林天官他爹。” 玲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脸上的笑容又亲切了些,整个人都贴向林季。 “奴家为公子斟酒。”她举起酒壶替林季满上,又道,“公子来此想要寻些什么消遣?想来肯定不只是来寻芳的吧?” “来涨见识的,这金碧辉煌有什么享受,林某都想试试。” 话音落下,林季将手伸进怀中,实则从袖里乾坤中摸出了许久不曾动用过的银票。 取出银票一看,最低的都是五百两一张的,他稍稍回忆了片刻,才想起这似是在梁城当差时,从他的前任总捕那里得来的。 不是自己挣的钱,自然花的毫无顾忌。 这一沓银票看起来足有百十张,林季也懒得数了,随便抽了几张出来放在了玲芳面前。 “赏你的,钱我多得是,有什么节目只管招呼。” 玲芳只是扫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银票,便知道至少有五六张,看那最上面的面额,面前这至少是两三千两。 “奴家谢过公子赏赐。” 玲芳将银票收好,起身道:“公子出手这般阔绰,玲芳却是要好好招待了,烦请公子稍等片刻。” “好说,去吧。” 目送着玲芳离开,林季嘴角微微弯起。 “宁神香倒是不假,当中加了些催情的玩意也不假,尽是些修士手段。” 他目光环顾四周,周遭与他一般的客人各个衣着光鲜靓丽,只是看去便知道是上好的绸缎。 “尽是些没有修为在身的凡人,有修为的也不过第二境第三境...这地方倒是有趣。” 林季又看向大厅正中的舞台上,那里正有一位佳人抚琴,余音绕梁,声声入耳。 他眯着眼,渐渐也沉浸在乐声之中。 是个享受的好地方。 ...... 舫船一层的二楼,一处临着大厅的房间外,玲芳轻轻敲响了房门。 “姐姐,是我。” “进来吧。”一道轻柔的女声从房内响起。 玲芳应了一声,推开门走进房间。 房间中倒是没什么出奇的,不过是女子的厢房而已,唯独面向大厅那一侧有一处暗窗,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但从内中却能看到外面。 “姐姐,有位出手颇为阔绰的客人,只是随手打赏便有三千两银票,说是来自玉城林家。” “林家?林季的本家?” “是...因此妹妹拿不定主意。”玲芳有些犹豫道,“我看他的来历不似作假,若真是那林前辈的亲戚,总不好下手太狠,可此人太阔绰,就此放过,妹妹又心有不甘。” “呵呵,能让妹妹这般纠结,我倒要看看那林家别的后人,是不是都如林季一般出彩。” 女子轻笑一声,推开了暗窗想大厅中看去。 登登! 恰好舞台上的女子一曲奏罢。 而大厅中,那林氏的后人也正巧抬头,朝着暗窗的方向看了过来。 只是一眼,分明这暗窗在外面根本看不出端倪,但女子心中却勐地一跳,吓得她倒退了两步才堪堪站定。 看到这一幕,玲芳连忙扶住女子。 “姐姐,怎么了?” 女子面露苦笑,正准备开口,她耳旁突然响起了让她颇为熟悉的声音。 “故人相见,下来一叙?” 这声音语气是询问,但女子却根本不敢拒绝。 她脸上的苦笑又浓郁了几分,看向身旁的妹妹。 “你说那人是林家后人?” “是啊,难不成他扯谎?” “那倒没有。”女子轻叹一声,“他便是林季。” “林季?!哪个林季?!” “就是你想的那个。”女子点头,“斩入道如杀鸡的那个林天官。” 第七百八十三章 潍城 胡玉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在这徐州地界见到林季。阑 她几次与林季打交道都算不上是太好的回忆,无论是天京城下的截杀,还是后来京中群芳园的交锋,她都没占到过什么便宜。 在她与林季交往的印象中,她几次从林季身上感受到了杀意,兴许是顾忌于她身后的青丘狐族,亦或者是顾忌于她的父亲萧长青,林季终究还是手下留情。 但无论如何,胡玉娇都绝不想跟一个能轻松弄死自己,又对自己知根知底的人打交道。 奈何已经被发现了,她可不觉得林季是那么好湖弄的。 没有多少犹豫,胡玉娇换上了一身红色长裙,又取了一件面巾挡在鼻下,这才离开二楼的房间,朝着一楼大厅走去。 大厅中。 看着二楼出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林季脸上的笑容浓郁了几分。阑 可紧接着他便发现,胡玉娇身周有灵力波动将整个一层笼罩。 稍一探查,林季便明白了过来。 “玉娇姑娘不是最爱万众瞩目吗?怎么此时此刻却又施展手段,让客人们都对你视而不见?” 林季端起酒杯,隔空敬了一杯。 “姑娘即便戴着面纱,但只是这身段,这双媚眼,便足以艳压群芳了。” 话音落下,胡玉娇也来到了近前。 她盈盈一礼,脸上看不到丁点笑意。阑 “晚辈胡玉娇,见过林前辈。”胡玉娇行礼后起身,语气颇为认真,“林前辈修为高绝,在九州也是顶尖修士了,这般言语轻薄的说我一个晚辈,总归有些不合适吧。” 这话让林季神情一滞,他想过对方无数种应对方式,唯独没想到过这种。 这狐媚子竟然摆出一副晚辈姿态,言行举止尽是恭敬,这反倒让林季有些束手束脚了。 沉默片刻,见胡玉娇仍旧端着晚辈的礼,连坐着都只是屁股沾了凳子半个边,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 “想着故人相见,你我也算熟识,调笑两句也无可厚非。” “晚辈断然不敢与林前辈说笑。” 闻言,林季冷哼一声。阑 “呵,你就这么害怕林某?除了第一次与你打交道之外,后来京中见了,林某可曾为难过你?”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林前辈有朝廷约束,奴家代表妖国,怎么也算个使节,前辈自然不能擅自出手...可如今呢?” 胡玉娇眉头微挑,又很快收敛。 “如今前辈可是天高任鸟飞,以您的手段,晚辈身后的青丘狐族可护我不住...晚辈在前辈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是生怕在哪惹了前辈不高兴。” 】 听闻此言,林季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了胡玉娇片刻,终于收回目光。 “无趣。”他轻轻嗤笑一声,替胡玉娇倒上一杯酒,“果然这金碧辉煌的头牌玉娇姑娘就是你,先前听闻这名字林某便有所猜测了,小狐狸,你来此有什么目的?” 胡玉娇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杯口留下了一道红印。阑 “与在京中一般,借这等地方修炼而已。吸人生气还不害人性命的地界,也就只有这烟柳之地了。这金碧辉煌名头大,晚辈又恰好来到徐州,于是便来了。”胡玉娇放下酒杯,轻声解释道。 林季微微点头。 “倒也附和林某对你们这群狐媚子的印象...” 闻言,胡玉娇面露微笑,起身一福。 “既然如此,那晚辈告退。” “且慢。” 林季抬手,按在了胡玉娇的胳膊上。阑 胡玉娇神情一滞,眼中泛起了些许慌乱,但又很快收敛。 “前辈有事要吩咐?” “最后问你一次,你来此到底有何目的?”林季的语气郑重了些,“你自己也清楚,你们青丘狐族名头确实不小,但在林某这却不太管用。当初林某还只是第四境时便敢杀你们族人,你说如今林某入道了,可还会将你那区区背景放在眼中?” 林季微微眯眼。 “林某从天京城来,来时还见了你父亲萧长青,萧镇守入道后期的确不可小觑,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话音落下,林季松开了手,自顾自又给自己的酒杯满上。 “三个呼吸,不说实话,便别怪我不客气...一!”阑 “妖国想要打探徐州的虚实,此事落在了青丘狐族身上,族中见我办事还算机敏,便让我来徐州打听消息。”胡玉娇说的极为干脆,没有丝毫犹豫。 因为她知道林季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林季真的动了杀心,她背后的一切都保不住她的性命。 毕竟眼前这位,是能和入道境巅峰的白家家主两败俱伤的人物,也是杀心极重之人。 所以胡玉娇不敢赌,也不想拿自己的小命赌。 闻言,林季脸上的严肃终于散去了些。 “打探什么消息?” 胡玉娇不敢迟疑。阑 “妖国想要效彷扬州,让妖族在徐州也有立足之地,但因为在扬州已然损失了不少大妖,因此妖国上层想要一劳永逸,一举击溃徐州的人族势力。” 稍微顿了顿,见林季没有反应,胡玉娇继续道:“晚辈来此,便是为了查清楚,除却徐州四大世家的入道境之外,这潍城是否还有别的入道境在。” “那你查探到了吗?” “有,还不止一位。”胡玉娇点头,“金顶山有一位在潍城隐居,还有一位认不出来来历,但也与潍城世家有所关联。” 听到这话,林季终于感到了几分意外。 “一座府城之中,六位入道境坐镇?难怪当初在监天司当差时,少有听到徐州同僚的消息,合着监天司在徐州也是摆设?” 林季无奈的笑了两声。阑 怪不得九州各处都被长生殿霍霍得纷乱不堪,唯独徐州还安然无恙。 长生殿的入道境也不过就那么几位,除却被林季弄死的长生使之外,别的都各有去处。 若是长生殿来了徐州,恐怕连潍城就霍霍不了。 “你们妖族,还真是够厉害的。”林季颇有些感叹,“潍城中按你所说便有六位入道境了,即便如此你们还是敢来。” 胡玉娇目光闪躲。 “这哪有我说话的余地,都是上面的意思。” 第七百八十四章 红花楼 胡玉娇所说的上面,林季知道,大概便是妖国真正的高层吧。阑 对于妖国林季知晓的并不算多,他也不想知道太多。 这是能够跟九州人族势均力敌的势力,林季并不想对此事干涉太深。 “这次倒是没说谎了,玉娇姑娘未免太不老实,总要让林季用些逼迫的手段才肯说真话。” 林季又替胡玉娇将酒满上。 在他心通面前,胡玉娇这点修为,心中有任何隐瞒林季都能看出来。 这一次,胡玉娇所说与之前天机所说没有太多差别,兴许还有语焉不详之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因而林季懒得追究。 只见胡玉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准备起身。阑 “既然前辈的话问完了,晚辈这便告退...” 话音刚落,林季又一次按住了她的胳膊。 “林前辈...” “当初在天京城下,玉娇姑娘可不是这幅态度。林某对于你们妖国谋划没有丁点兴趣,今日来此只为寻些消遣。”林季轻笑道,“你是这金碧辉煌的头牌,怎么也算是个地头蛇了,总不好怠慢了我这客人吧。” 闻言,胡玉娇抿了抿嘴唇,最终只能缓缓点头,重新坐下。 “前辈想要寻些什么消遣?若是想找姑娘,请恕晚辈不能接待,不过倒是有几个姐妹...” “你不能接待?”林季微微挑眉,但稍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失笑道,“林某想起来了,你这小狐狸接客用的都是狐妖幻境的手段,寻常人在你这第六境大妖面前倒是难以抵抗,只会乐在其中。可惜这等手段,林某却是无福消受了。”阑 胡玉娇莞尔一笑,没有吭声。 林季摆手道:“林某本也不是为了找姑娘而来,说说别的。” 胡玉娇想了想,轻声道:“世间玩乐,无非吃喝嫖赌,不如前辈随我去二层看看?” “二层是干嘛的?” “赌档,世间赌法应有尽有,前辈应该能玩的尽兴。”胡玉娇继续道,“还有这金碧辉煌主家从九州各处搜罗来的美酒珍馐。此处主家与海族也有来往,每月都有平日里见不到的海鲜送来。” “哦?那林某倒是要去看看了。”林季总算来了些兴趣。 “前辈这边请。”阑 林季起身,只是刚走两步,他突然眉头微皱,只觉得有几分如芒在背。 回头,却没发现什么。 他微微摇头,没有在意这些,也懒得用神识去找这不安的由来。 如今的他在九州,已然有几分肆无忌惮的底气了。 ...... 舫船二层,比之于一层还要热闹几分。 还是依旧奢华至极的装饰,大小数十张赌桌摆放在厅中,几乎每张赌桌前都坐满了客人。阑 当林季与胡玉娇走进二层赌场时,有许多人突然回头看了过来,场中也泛起了几分骚动。 “那是玉娇姑娘?玉娇姑娘怎会亲自陪客人来二层?” “那小子是谁?哪家的公子哥?” “恐怕是天京来的贵客,之前金家公子想要一亲芳泽,玉娇姑娘可都不曾理会呢。” “莫要看了,免得招惹事端。” 听着耳旁的杂乱,林季失笑道:“是林某失算了。” “二层赌档有阵法屏蔽,晚辈的手段却是不好再施展了,不然引动阵法,又是麻烦。”胡玉娇解释道。阑 “无妨。”林季自然不会在意这些。 跟着胡玉娇走在二层中,他本想找处赌桌玩玩,可刚走两步,他突然看到二层深处,在众多赌桌之中摆上了几张餐桌。 桌上尽是些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一处餐桌前大快朵颐。 一旁的胡玉娇见了,还以为是林季嘴馋。 “前辈若是不嫌弃,晚辈这便吩咐厨房那边给前辈也备上一桌。” 林季回过神来,哑然失笑。 “哈哈哈,不必了!林某并非是垂涎那佳肴,至少不全是,主要还是他乡遇故知。”阑 话音落下,他脚步飞快来到那壮汉身后,抬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动我?!”那壮汉被吓了个激灵,一回头却看到林季满脸堆笑。 他稍稍愣了愣,紧接着连忙起身。 “头儿?你怎么在这?!” 这壮汉正是鲁聪。 当初云州一别也有一两年之久了,这厮比之于以前似乎又魁梧了几圈。 林季颇为喜悦的在鲁聪身旁坐下,还将椅子拉近了些。阑 “我来找些乐子,倒是没想到你也在...鲁聪,这两年过得怎么样?” 鲁聪咧嘴一笑,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连忙拿起桌上的干净酒杯放在林季面前,又将之满上。 “头儿,我还不是老样子,就跟着师尊修炼,然后就该吃吃,该喝喝。” 闻言,林季抬手捏了捏鲁聪的胳膊,只觉得坚如磐石。 “不错,当初我们谁也想不到,你小子体修的天赋能入得了入道修士的眼,还值得人家专门将你带在身边。对了,你师尊呢?” 鲁聪摇头道:“不知道,师尊就让我在这船上等着,他说还有别的事要办,等我这边忙完,就只管逃命便是,他有办法找到我。” 碰到了林季,鲁聪心里的话是丁点都藏不住。阑 即便几年不见,两人曾经在青阳县时的境遇,便注定他们不会生疏太多。 不过鲁聪的话倒是让林季有些意外。 “逃命?你为何来这金碧辉煌?” 鲁聪咧嘴一笑,道:“师尊去红花楼给我接了个任务,说是来此处杀一个潍城的世家子弟,于是我就来了。” “红花楼...?哦,想起来了,那个上不得台面的杀手组织。” 林季着实思忖了一会,才想起这所谓红花楼的来历。 大抵便是一群散修聚在一起,做些杀手勾当的颇有些规模的团伙。阑 传说红花楼背后有入道境修士坐镇,生意遍布九州。 “呵,若是你不提起,我都要忘记九州还有这么一伙势力了,这红花楼从不接那些刺杀大门派大世家后辈的任务,也绝不招惹监天司,因而倒是没什么存在感。”林季失笑。 这红花楼从来都将自己摆放在极为端正的位置上,绝不掺和可能祸及自身的大事,他们的目标大多都是些元神境界以下的人物。 在普通修士眼中,这兴许算是个颇有些威名的庞然大物,但对于林季来说,却还不入他眼。 “我看你如今已经修炼到第五境巅峰,你这等修为,还去给红花楼办事?”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季有些诧异。嵁 鲁聪则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都是师尊说,要在生死之中领悟体修的真谛,若是不与人拼命,只是闷头修炼闭门造车,注定难以成才。师尊还说什么不破不立,伤得越重,对修为越好之类的,反正就是让我去跟人拼命。” 对于鲁聪的修炼,林季是指点不了什么的。 林季虽然也有炼体,但都是借当初三圣洞的龙血丹与后来真龙的血肉修炼的真龙体,硬生生将体魄堆至如今境界。 对于真正的炼体方法,他是全然不懂的,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至少看鲁聪似乎乐在其中,还吃嘛嘛香,这便足够了。 走上了这条路,想来他也早就有了赴死准备。嵁 “所以此番你的目标是谁?这金碧辉煌可不是寻常地界,背后是潍城四大世家。此处距离潍城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脚程,若是惹了大事,只是片刻便会有入道修士前来。” 鲁聪咧嘴一笑。 “我知道,师尊给了我一张挪移符,若是身陷绝境,只需将之激发,便能远遁千里之外。” 说着,鲁聪与林季干了一杯,然后用手一抹嘴。 “金家的一个晚辈后生,叫什么金山玉的。”鲁聪低声道,“此人祸害了个小家族的姑娘,结果那姑娘他爹倾家荡产找上了红花楼要为他丫头报仇。” 林季有些意外。 “金家晚辈?红花楼不是不接这种活儿吗?入道世家的晚辈可不好招惹。”嵁 “头儿,那都是以前了,如今的红花楼和大秦时期的红花楼不可同日而语。”鲁聪挑了挑眉,“头儿,你猜监天司散伙之后,监天司原来的修士都去往何处了?” 一听这话,林季童孔微缩。 “有监天司的人去当杀手?” 鲁聪摇头。 “该说,是有监天司的供奉搭上了红花楼的高层,如今的红花楼底气可足得很呢!慢说是区区入道世家的晚辈,即便是那太一门的核心弟子,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都敢杀。” “这倒是让林某有些意外了,大秦一倒,九州秩序未定,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 说是这般说,但林季转念一想,原本监天司便是背靠着大秦的修炼资源与气运加持,才笼络了天下散修归心。嵁 散修们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背后没有势力支持,一切都靠自己,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奇怪。 以前还有监天司约束,可今后,兴许会有相当一部分心怀不正的监天司修士,将来要被打上邪修的称呼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胡玉娇突然小心翼翼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林季回头,不解道:“怎么?” 胡玉娇此时表情小心翼翼的,她四处打量了两眼,又低声道:“既然前辈遇到了旧友,那晚辈便不打扰前辈叙旧了,这就告退...” 林季诧异道:“你不是要陪着林某消遣吗?怎么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你怕什么?” 胡玉娇看了一眼一旁的鲁聪。嵁 夜游境巅峰,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是这厮等会要做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胆战心惊。 “晚辈这是怕待会这位朋友办完事,引来城中入道境修士,而晚辈是与前辈一起来的,此时又跟这位朋友同桌共饮,要是一会被当成同伙...” “你是怕我对你置之不理,想要提前逃命?” “是。”胡玉娇承认的极为干脆。 闻言,林季咧嘴一笑。 “晚了。”嵁 他已经感受到鲁聪身上突然出现的杀意,这杀气极重,重到让他都感到了几分惊讶。 “好小子,这一两年你怎么过得?杀意这般浓重?” “师尊带我去青州兖州走了走,头儿你怕是不知道,青州兖州那鬼地方,随便找出来十个弄死,绝没有一个冤枉,还能多牵连出几个。” 林季笑了笑,拍了拍鲁聪的肩膀,然后回头朝着大门口看去。 他想看看谁是金山玉那个倒霉蛋。 可就这一看,他的目光却勐地凝滞住了。 就在二层门口那里,一个颇为英朗的男子走在左边,身旁还跟着两个姑娘。嵁 而最右边那姑娘,此时此刻正瞪着一双冰冷的眸子,朝这边投来了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 此时鲁聪也愣住了。 “头儿,那不是嫂子嘛?” 林季突然明白,方才在一层时,那如芒在背的感受是从何而来了。 “是你嫂子,你慢点动手。” 话音落下,林季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快步来到了陆昭儿面前。 一旁的金山玉见状,眉头微皱。嵁 陆昭儿是他看上的女子,这小子当真找死。 可还不等他做些什么,一边的林季便已经开口问道:“昭儿,你怎么在这?” 陆昭儿冰冷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些。 “呵,林前辈是懂得先发制人的。” 林季神情一滞,赶紧说道:“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要我想哪样?这不是找姑娘陪酒喝的挺愉快嘛?我见你与那姑娘倒是颇为亲密,都上手了。” 林季心中顿时暗骂胡玉娇废物,连夜游境修士的探查都阻隔不了。嵁 “那是萧长青的闺女胡玉娇,青丘狐族,是妖啊。”林季连声解释道,“这会不是城外有妖国来的妖王汇聚吗?过两天潍城就要出大事,我来此也是为了打听消息一探究竟。” 一听这话,陆昭儿恍然,脸上的寒意顿时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一惯的冰冷模样。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你还不知道我?我哪是那寻花问柳之人?当初京中群芳园就这小狐狸弄出来的,她在妖国本就地位不低,我这才找上她。” “哼。”陆昭儿轻哼一声,“姑且信你了。” 林季松了一口气,随后打量了一眼一旁的金山玉,又问道:“昭儿,这位是谁?” “金山玉,他让她妹妹约我来此见面。”嵁 “怎么,徐州没姑娘了?各个打你的主意?我才收拾了个袁家的,这又蹦出来个金家。” 陆昭儿有些惊讶道:“你把袁家怎么了?” “我找到了袁子成,借他引来了袁家入道,然后给了他一剑,留了他一条狗命,顺便找他借了五十万元晶。” 说到这里,见陆昭儿还想再问,林季摆了摆手。 “别的以后再跟你细说。”说完,林季扭头看向鲁聪。 “不动手还等什么呢?” 一旁的金山玉还正迷茫着,毕竟方才二人的对话中信息量太大。嵁 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便感到脸上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只见鲁聪身上气势升腾,整个人变得严肃至极。 “金山玉,有人买你狗命!” 第七百八十五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季有些诧异。嵁 鲁聪则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样子。 “都是师尊说,要在生死之中领悟体修的真谛,若是不与人拼命,只是闷头修炼闭门造车,注定难以成才。师尊还说什么不破不立,伤得越重,对修为越好之类的,反正就是让我去跟人拼命。” 对于鲁聪的修炼,林季是指点不了什么的。 林季虽然也有炼体,但都是借当初三圣洞的龙血丹与后来真龙的血肉修炼的真龙体,硬生生将体魄堆至如今境界。 对于真正的炼体方法,他是全然不懂的,所以他也没说什么。 至少看鲁聪似乎乐在其中,还吃嘛嘛香,这便足够了。 走上了这条路,想来他也早就有了赴死准备。嵁 “所以此番你的目标是谁?这金碧辉煌可不是寻常地界,背后是潍城四大世家。此处距离潍城也不过半个时辰不到的脚程,若是惹了大事,只是片刻便会有入道修士前来。” 鲁聪咧嘴一笑。 “我知道,师尊给了我一张挪移符,若是身陷绝境,只需将之激发,便能远遁千里之外。” 说着,鲁聪与林季干了一杯,然后用手一抹嘴。 “金家的一个晚辈后生,叫什么金山玉的。”鲁聪低声道,“此人祸害了个小家族的姑娘,结果那姑娘他爹倾家荡产找上了红花楼要为他丫头报仇。” 林季有些意外。 “金家晚辈?红花楼不是不接这种活儿吗?入道世家的晚辈可不好招惹。”嵁 “头儿,那都是以前了,如今的红花楼和大秦时期的红花楼不可同日而语。”鲁聪挑了挑眉,“头儿,你猜监天司散伙之后,监天司原来的修士都去往何处了?” 一听这话,林季童孔微缩。 “有监天司的人去当杀手?” 鲁聪摇头。 “该说,是有监天司的供奉搭上了红花楼的高层,如今的红花楼底气可足得很呢!慢说是区区入道世家的晚辈,即便是那太一门的核心弟子,只要出得起价钱,他们都敢杀。” “这倒是让林某有些意外了,大秦一倒,九州秩序未定,什么牛鬼蛇神都蹦出来了。” 说是这般说,但林季转念一想,原本监天司便是背靠着大秦的修炼资源与气运加持,才笼络了天下散修归心。嵁 散修们本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们背后没有势力支持,一切都靠自己,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算奇怪。 以前还有监天司约束,可今后,兴许会有相当一部分心怀不正的监天司修士,将来要被打上邪修的称呼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胡玉娇突然小心翼翼拽了拽林季的衣袖。 林季回头,不解道:“怎么?” 胡玉娇此时表情小心翼翼的,她四处打量了两眼,又低声道:“既然前辈遇到了旧友,那晚辈便不打扰前辈叙旧了,这就告退...” 林季诧异道:“你不是要陪着林某消遣吗?怎么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你怕什么?” 胡玉娇看了一眼一旁的鲁聪。嵁 夜游境巅峰,她自然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是这厮等会要做的事情,却让她不得不胆战心惊。 “晚辈这是怕待会这位朋友办完事,引来城中入道境修士,而晚辈是与前辈一起来的,此时又跟这位朋友同桌共饮,要是一会被当成同伙...” “你是怕我对你置之不理,想要提前逃命?” “是。”胡玉娇承认的极为干脆。 闻言,林季咧嘴一笑。 “晚了。”嵁 他已经感受到鲁聪身上突然出现的杀意,这杀气极重,重到让他都感到了几分惊讶。 “好小子,这一两年你怎么过得?杀意这般浓重?” “师尊带我去青州兖州走了走,头儿你怕是不知道,青州兖州那鬼地方,随便找出来十个弄死,绝没有一个冤枉,还能多牵连出几个。” 林季笑了笑,拍了拍鲁聪的肩膀,然后回头朝着大门口看去。 他想看看谁是金山玉那个倒霉蛋。 可就这一看,他的目光却勐地凝滞住了。 就在二层门口那里,一个颇为英朗的男子走在左边,身旁还跟着两个姑娘。嵁 而最右边那姑娘,此时此刻正瞪着一双冰冷的眸子,朝这边投来了带着几分杀意的目光。 此时鲁聪也愣住了。 “头儿,那不是嫂子嘛?” 林季突然明白,方才在一层时,那如芒在背的感受是从何而来了。 “是你嫂子,你慢点动手。” 话音落下,林季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快步来到了陆昭儿面前。 一旁的金山玉见状,眉头微皱。嵁 陆昭儿是他看上的女子,这小子当真找死。 可还不等他做些什么,一边的林季便已经开口问道:“昭儿,你怎么在这?” 陆昭儿冰冷的目光稍稍收敛了些。 “呵,林前辈是懂得先发制人的。” 林季神情一滞,赶紧说道:“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要我想哪样?这不是找姑娘陪酒喝的挺愉快嘛?我见你与那姑娘倒是颇为亲密,都上手了。” 林季心中顿时暗骂胡玉娇废物,连夜游境修士的探查都阻隔不了。嵁 “那是萧长青的闺女胡玉娇,青丘狐族,是妖啊。”林季连声解释道,“这会不是城外有妖国来的妖王汇聚吗?过两天潍城就要出大事,我来此也是为了打听消息一探究竟。” 一听这话,陆昭儿恍然,脸上的寒意顿时消退了大半,只剩下一惯的冰冷模样。 “真是如此?” “真是如此,你还不知道我?我哪是那寻花问柳之人?当初京中群芳园就这小狐狸弄出来的,她在妖国本就地位不低,我这才找上她。” “哼。”陆昭儿轻哼一声,“姑且信你了。” 林季松了一口气,随后打量了一眼一旁的金山玉,又问道:“昭儿,这位是谁?” “金山玉,他让她妹妹约我来此见面。”嵁 “怎么,徐州没姑娘了?各个打你的主意?我才收拾了个袁家的,这又蹦出来个金家。” 陆昭儿有些惊讶道:“你把袁家怎么了?” “我找到了袁子成,借他引来了袁家入道,然后给了他一剑,留了他一条狗命,顺便找他借了五十万元晶。” 说到这里,见陆昭儿还想再问,林季摆了摆手。 “别的以后再跟你细说。”说完,林季扭头看向鲁聪。 “不动手还等什么呢?” 一旁的金山玉还正迷茫着,毕竟方才二人的对话中信息量太大。嵁 可还不等他回过神来,便感到脸上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倒飞而出,狠狠砸在了墙上。 只见鲁聪身上气势升腾,整个人变得严肃至极。 “金山玉,有人买你狗命!” 第七百八十六章 金二爷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二层赌场都寂静了片刻。 但也只是区区片刻。 几个呼吸的功夫,几乎所有的客人都兴致勃勃的看向了鲁聪这边,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看好戏的神情,竟然没有一个怕事想要躲开的。 “这倒是有趣。”这一幕也让林季有些好奇,“寻常地界,一旦有人打架闹事,客人们大多都先走为上,实在忍不住好奇的,也要躲得远远的小心观看,怎么这帮人不跑?”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是胡玉娇快步来到了近前。 “二层有两位元神修士坐镇,前辈也知道,似金碧辉煌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在此输掉身家的大有人在,不是谁都能承受这般打击,因此这二层中常有闹事的人物,其中不乏修为不俗的修士。” 话音落下,胡玉娇又上前两步来到陆昭儿面前,盈盈一礼。 “晚辈胡玉娇见过陆姑娘。” 见胡玉娇以晚辈自称,陆昭儿反而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她看不出眼前这狐妖的境界,那么其必然是第六境的大妖了。 一只第六境大妖,称她这第五境的修士为前辈,实在是有些怪异。 “不必理会她。”林季摆了摆手示意陆昭儿不用在意。 而另一边,鲁聪与金山玉已经战至一处。 巧合的是,这金山玉也是体修,因此两个体修碰到了一起,谁都没有操弄兵器,似乎都想凭借赤手空拳将对方置于死地。 而且两人都是第五境,境界相同,此番也算是棋逢对手,一时之间打得虽然热闹,但看胜负,也只是鲁聪稍占上风而已。 陆昭儿见林季一副作壁上观,不打算插手的样子,又看了一眼鲁聪那边。 “你不去帮他吗?那边已经有神识扫过,该是船上坐镇的修士要来了。” 林季微微摇头道:“这是他自己的修行,我帮得了他一时,但没法总是护在他身边。看那金山玉也是体修我便明白过来,这都是他师尊离南居士早就安排好的,我平白插手,反而打乱了离南道友的布置。” 就在林季的话音刚刚落下的关口,身后的方向已经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季回头,便看到一位面容冷峻,目光中带着几分阴冷的人物出现。 此人刚一现身,在场诸多客人中便起了骚乱。 “嘶...竟是金二爷亲至,那刺客要倒霉了。” “金二爷手段最是狠辣,以往敢在金碧辉煌闹事的,哪个不被金二爷折磨的不成人形?嘿嘿,有好戏看了。” “那是哪门子的刺客,我看就是不长眼的修士找个由头跟人交手罢了,体修不都是这般吗?你见过哪家刺客这样大张旗鼓的杀人?” “诶?这位兄台说的也不无道理。” 就在宾客们议论纷纷的档口,那正在与鲁聪交手的金山玉却突然开口道:“二叔莫要插手,此人虽然凶狠,但侄儿有把握将之拿下!” 听到金山玉的话,金二爷咧嘴一笑,点了点头。 有他在场,即便金山玉不敌,他也能保住其性命。 此番争斗对于鲁聪与金山玉来说或许凶险,但对于他这种元神巅峰的人物来说,却还算不了什么。 既然正主不让管,金二爷的目光很快便落在了林季三人身上。 “呵呵,玉娇姑娘?”他自然认得一层青楼的头牌,“怎么玉娇姑娘也与此事有所关联?我潍城四大家与你们妖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的事情,却是姑娘不对了。” 胡玉娇脸上泛起了丁点戏谑的笑。 “金二爷,此事与奴家并无关联,那行凶之人是林前辈旧友。” 闻言,金二爷稍稍一愣。 他自然知道眼前这狐媚子的底细,妖国青丘狐族第六境的大妖,正面对上,即便是他也不敢小觑。 能让她口称前辈的... 金二爷下意识看向林季。 只是一眼,他便勐然感到心中季动,只是刹那间他便明白过来,这是入道境修士并未收敛自身威势。 他童孔骤缩,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刚刚稳住身形,还不等开口,林季的声音便已经响起。 “金二爷是吧?” 金二爷想都不想便躬身行礼。 “前辈是?” “林季。” “是林天官亲临?” 林季微微摇头道:“监天司都不在了,林天官这称呼便算了吧。” 说着,林季又竖起两根手指。 “两件事差你去办。”不等金二爷回应,林季便继续说道,“这金碧辉煌的背后既然是你等四大世家,那便烦请你去给袁修通个消息,就是林某在此,让他将欠的东西送来。” 金二爷不知道袁家家主欠了林季什么,但也不敢多嘴去问,连忙答应。 林季则继续说道:“其二,那金山玉是你侄子?” “是。”金二爷点头。 林季轻笑道:“陆昭儿是林某的未婚妻,袁家那什么袁子成打她的主意,于是林某借故给了袁修一剑,袁修很痛快的给了五十万元晶当做赔偿。” “金二爷...” “您称我为金老二就行。” “给你侄子准备后事吧,他要么死在鲁聪手上,要么林某也不会放过他。” 听闻此言,金二爷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浮现,他躬着身子思忖片刻。 “林前辈行事晚辈不敢妄议,晚辈得问过家主...” 不等金二爷说完,林季便摆手道:“这话本就是说与你家入道听得,去吧,莫要忘记替林某传讯给袁家。” “晚辈遵命。” 金二爷应声之后便快步离去,只是三两个呼吸就没了踪影,哪还在他身上看得到来时的丁点霸气。 二层中的客人们眼看着金二爷离去,一个个脸上泛起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整个二层都变得嘈杂起来,所有人都疯了似的朝着门口逃去。 只是片刻,二层就变得空荡荡的,就连鲁聪与金山玉也打到外面去了。 见状,陆昭儿轻笑一声。 “你倒是好大的威风,三言两语便让人闻风丧胆。” “这群看热闹的金二爷罩不住,自然不敢再看了。”林季笑了笑,又看向旁边的金佳佳,“这位是?” “金山玉便是托她约我出来,算是个发小吧。”陆昭儿随口说道,“不过此番之后,我俩以后应当不会再有交集了。” 与此同时,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爆喝。 “金山玉,吃我这招!” 第七百八十七章 邪修 听到外面的动静,林季顿时来了兴趣,快步走出二层,来到了船舱外。 只见天空中,鲁聪身上的衣服已经爆开,显露出那魁梧的身躯。 他的肉身之上泛着诡异的黑色纹路,在他的呼喊声之后,那黑色纹路隐隐约约闪烁起来。 另一边的金山玉似是感受到了威胁,脸上泛起了几分惊慌,想都不想便朝着远方逃去。 “二叔救我!” 此时的金山玉还不知道他的二叔已然去往潍城传讯去了。 只看到鲁聪化作一道黑影,速度快到连林季都有些惊讶的程度,只是刹那间便已经拦在了逃遁的金山玉身前。 他抬手变向金山玉抓去,只是在这近身的刹那,金山玉竟然取出一柄袖箭,面带狠辣,狠狠朝着鲁聪刺了过去。 “找死!”金山玉一声怒吼,锋锐的剑锋狠狠抵在了鲁聪的胸口之上,稍稍僵持片刻之后,剑锋入肉,直接将鲁聪的胸膛穿透。 而鲁聪则毫不在意,他甚至借此距离金山玉更近了一步。 “嘿,以伤换命,老子值了!” 鲁聪一声狞笑,此时此刻的他哪还有平日里的憨厚,他眼中尽是狠辣,丝毫不管胸口处的剑伤,左手狠狠握住刺入自己胸膛的剑刃,另一只手则直接掐住了金山玉的脖子。 “咳咳..”金山玉的脸色瞬间涨的通红,他脸上松开握剑的手,双手紧紧抓住自己脖子上的鲁聪的手掌想要将之掰开,但无论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渐渐的,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弱,他能感受到他脖子上手掌的桎梏,不仅仅是让他无法呼吸,更是阻断了他体内灵力的运转。 “放..放过我。”金山玉的意识开始渐渐模湖了,他察觉到自己体内的灵力开始被对方蛮横的夺走,他越来越虚弱,乃至于手脚冰凉,已然几近失去抵抗的能力。 “红花..红花楼给你多少钱,我..我翻倍。” “不知道。”鲁聪摇头。 他确实不知道红花楼这一单任务的酬金是多少,他向来只负责办事,钱都在他师尊那里。 卡察。 鲁聪手上勐地用力,狠狠捏碎了金山玉的脖子。 看着金山玉渐渐失去生息,鲁聪又勐地一吸,肉眼可见的气流出现,直接将金山玉的元神从其肉体中吸了出来,吸进自己的肚子里。 “嗝~” 鲁聪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而他没注意到的是,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林季,此时此刻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你怎么了?”陆昭儿敏锐的发现了林季的不对劲。 林季回过神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愤怒。 “我说怎么有人这般好心,莫名碰到个天赋一般的残废,都能将之收为亲传弟子!妈的,那是邪功!吸人元神修炼的邪功!” 从先前鲁聪身上的黑纹中,林季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而方才鲁聪最后将金山玉的元神吞入腹中,更是坐实了如今鲁聪邪修的身份。 早在林季还未突破元神时,便知道炼化别人的元神来修炼的手段,更知道这般修炼兴许会进展神速,但根基不稳固,修为全靠巧取豪夺,这必然长久不了。 想到这里,林季心念微动,身周道韵显化,双眼变成了因果童的模样。 这一幕让一旁的胡玉娇吓得退后了两步,而金佳佳则早就不见了踪影。 “如何?”陆昭儿最明白林季的心思,连忙问道。 林季长叹一声。 “还能如何,吞噬元神,只能是邪修手段...我用因果童看他,也不过是心存侥幸,希望此事还有例外而已。” “所以鲁聪如今是邪修?” “哎...怎会如此。”林季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去将鲁聪带回来问话。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边,突然响起一声怒吼。 “我儿!” 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边而来,相隔甚远便抬手一指。 一道无形的波动刹那间越过一切,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天空中的鲁聪却已经跌落下来。 “敢杀我儿,我要你偿命!” 伴随着怒吼声落下,那黑影也已然来到近前。 只是还不等他触碰到鲁聪,只见鲁聪一口鲜血喷出,紧接着咧嘴一笑。 “头儿,入道来了,我得逃了,下次有机会,咱们兄弟再叙旧!” 话音落下,只见鲁聪手中勐地一攥,挪移符上泛起光芒,这光芒刹那间便将他整个人笼罩,紧接着便消失不见。 “挪移符?该死!”天空中,狂怒的入道境狠狠一掌落下,下方海面上顿时掀起巨浪。 “那是金家家主金笑苍,也是那金山玉的父亲。”陆昭儿在林季身旁低声解释道。 林季微微点头,他也猜到了。 死了儿子,这么激动也正常。 天空中的金笑苍在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突然勐地停了下来。 他目光落在了下方的金碧辉煌之上,更准确些,是落在了林季身上。 “林季?!” 林季微微点头。 “见过金道友。” “我与你不是道友!那杀我儿的凶手,与你什么关系?” “鲁聪是林某的旧友。” “此事你也逃不脱干系!” 闻言,林季咧嘴一笑。 “金家主何必说这场面话呢?想来那位金二爷已经将事情原原本本与你说过,你也该知道袁修在林某手上撑不过片刻的事情...你们潍城四大世家的入道境都是道图入道而已。” 见金笑苍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季却并不停下。 “此事林某逃不脱干系又如何?即便你那儿子不死在鲁聪手上,林某多半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得再难听些,在你们这等依靠着道图的入道境修士面前,林某想走你们留不住,林某想杀人你们逃不掉...这等场面话,说出来也不过是让人徒增一笑而已。” 话音落下,林季拱手一礼,随后起身向潍城方向飞去。 陆昭儿与胡玉娇也跟在他身后。 三人路过金笑苍时,正如林季所说的那般,金笑苍已然气到了极点,但最终也只是任由林季离去,除此之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七百八十八章 议定对策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潍城,袁家府邸,议事厅中。 金笑苍一走进厅中,便抬手直指陆家家主陆广寿。 “你们陆家欺人太甚!既然那陆昭儿与林季的婚约还在,为何不明言?非要躲躲藏藏,还跟袁家立下什么狗屁约定!” 一边说着,金笑苍怒气冲冲的坐下。 “若不是你,我儿岂会因那陆昭儿而死?” 陆家家主陆广寿就坐在金笑苍对面。 他嘴角噙着些许冷笑,海上的事情早已传了过来。 “你死个儿子算什么?大不了再生一个,袁兄被林季一剑伤了心脉,没有三五个月根本无法恢复全盛,而袁家还被那姓林的讹诈了五十万元晶.金兄,伱儿子区区夜游境,抵得上五十万元晶?” 金笑苍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手上青筋暴起。 而与此同时,一旁的宋家家主宋庆也点头道:“五十万元晶?随便找个资质中上的孩子,这么多元晶也足够将其推至日游境界了,若是再与道图传承相合,那便是一位入道境修士相比之下,金兄的儿子似乎的确算不得什么。” 金笑苍终于忍不住了。 砰! 他狠狠一掌将手旁的茶桌打碎,起身怒道:“老子给你们五十万元晶,杀你宋家陆家的传人,如何?” “见到元晶,老夫亲手将我陆家最优秀的弟子送给金兄解恨。”陆广寿笑眯了眼。 宋庆也附和道:“宋某亦如此。” “你们.你们!”金笑苍气的几乎要说不出话。 终于,还是主位上的袁修摆了摆手。 “够了!城外还有数尊妖王盘踞着,此事才是头等大事,那林季是厉害,但总归是我人族修士如今妖国才是头等大事。” 袁修起身道:“袁某平白受了一剑,还要大出血,即便如此也忍耐下来,你等不过丁点损失,死了个夜游境的后辈,有什么可吵的?” 还得是最疼的人开口。 袁修一出声,厅中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只见袁修重新坐下,端起手旁的茶碗,却也不喝。 “那水魈送来的信想来你们也看过了,可笑妖国蠢货竟也知礼仪信中说约潍城管事的,明日迷雾林中一见,你等怎么看?” “哼!摆明了妖国想要效仿扬州之事,在徐州也落地生根.袁兄,此番绝不能如它们愿!”金笑苍冷声道。 袁修点点头,又看向另外两位。 “你们二位怎么看?” 陆广寿与宋庆对视一眼,然后又一同点头。 “徐州并非容不下妖族,但却也不能任由妖族与人族势均力敌,如今的扬州已然被妖国占据,听闻从南边逃来的修士说,如今的金陵城中,妖物随处可见.老夫可不想潍城变得如金陵城一般。” 宋庆也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让妖国滚。” “那好!”见三人都表了态,袁修起身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千年来,九州无论何等大事都难以波及徐州,即便是那长生殿肆虐各处,也不敢来我徐州放肆几尊妖王而已,明日我等四人同去迷雾林若是它们不走,便打得它们走!” “好!” “正合我意。” “徐州容不得妖族放肆!” 三位家主纷纷附和。 事情有了定论,三位家主都要各自回去准备,因而很快便告辞了。 议事厅中只剩下袁修一人。 他将手旁茶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又轻轻咳嗽了一声。 很快的,管家袁招财便走了进来。 “老爷,什么吩咐?” 袁修稍稍压低些声音。 “夜深了,给南先生送份夜宵,就说鱼儿上钩了。” 袁招财了然,躬身行礼后告退。 目送着管家离开,袁修捋着下巴上的胡子,眼中渐渐泛起了几分狠厉的光芒。 深夜,客栈大堂。 得益于银两开道,即便是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客栈的厨子还是被掌柜的叫了起来,备上了三两个小菜。 先前被赏了一锭金子的小二殷勤的送上了一壶好酒,然后便识趣的退走。 林季与陆昭儿相对而坐,旁边还带了个胡玉娇。 “如果不出所料,之后徐州会有大变故,天机这厮一般不会轻易开口,但只要是他说了的,都不会有什么偏差。” 林季抿了一口酒,继续道:“此番徐州之事我原本不准备掺和,但奈何天机要我在其中保下一妖..就是日前你见过的老牛,因而说不得到时候会引火上身。” 陆昭儿对林季何等熟悉。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走?” “是。” 陆昭儿点点头,她在徐州本就是等林季的,林季来了,她自然会听他的话。 “我去哪等你?” 林季想了想,问道:“佛国之事还有三五年时间,这是难得的安稳日子,你将来想在哪生活?” “不知道。”陆昭儿微微摇头,“我爷爷入道境修士自然不用我担心,我父母都走了,更不想回京中去.你去哪,我就去哪。” “青阳县如何?”林季笑了笑,“不然就在青山下找个地方,找个清静的地方。” “听你的,那我去梁城等你。” “好,等徐州事了,我去襄州接回小燕,我们在梁城不见不散。” 陆昭儿应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哎,才刚见面便又要分开。” 林季微微挑眉。 “舍不得了?” “呵。”陆昭儿白了林季一眼,放下酒杯,起身向外走去。 “听你说的着急,那我这便启程多少有点吧。” 话音落下,陆昭儿脚步飞快,很快就消失在大门外。 林季自然听到了陆昭儿最后的话,他顿时笑眯了眼,随后又看向一旁的胡玉娇。 “你怎么还在?” 胡玉娇小心翼翼的说道:“方才路过那位金家家主时,他在我身上留了神识,我怕一离开前辈,便要被他找上门来。” “于是你便找林某当护身符?小狐狸,青丘狐族在林某眼中可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林季微微眯眼。 “林某当初还只是第三境小小捕头时,便有手下一位兄弟被青丘狐族啃了腰子,还说什么金水相生别有一番风味的屁话你找林某寻求庇护?” 胡玉娇低头。 “金家家主是个火爆脾气,晚辈离了前辈身旁,恐怕不等出城就要被他找上.前辈与我父亲有旧,此番护我周全,也算是让我爹爹欠前辈一个人情。” “呵呵。”对于胡玉娇的说辞林季自然是不信的。 他起身打了个呵欠。 “在这客栈待着,谁也动不了你。至于你真正的目的,想来你也不敢谋害林某,既然如此.那你爱干嘛干嘛吧。” (本章完) 第七百八十九章 迷雾林 清晨。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客房中。 林季睁开眼。 倒不是他睡够了,睡是永远睡不够的,不困躺着也舒坦。 是小二的敲门声将他吵醒。 “客官,您认识的那个小道长又来了,此时正在大堂中。” 林季微微皱眉,神识一动,便探查到客栈堂中那该死的天机。 他心中没由来泛起几分烦闷,长舒一口气,回应道:“他来便来,说与我听做什么?” 门外的小二苦笑。 “客官,那小道长一来便点了三坛好酒七八只凌晨刚进的海蟹,吃完之后一抹嘴,说是让客官结账。” 林季忍不住又一次长长叹息。 起身,下楼。 一眼便看到坐在角落里的天机,林季脚下快了两步,在他对面坐下。 “说吧。”林季开门见山。 “今日午时,迷雾林深处,四大世家家主赴约去见妖王。”天机放下手中酒杯说道。 林季微微点头。 “要我保住那老牛性命?” “是。” “我有一问,还请天机道长解惑。” “知无不言。” 林季脸上带着几分诧异,问道:“四大世家的家主都不过是入道前期,而且都是凭借着自家传承的道图入道,他们四人联手又能翻起什么风浪?他们哪来的底气去跟城外那四只妖王见面?” “道长也该知道,即便是同境界,人族修士也要比妖族弱上那么一两成,若是那些天赋异禀的妖国大族,更是同境界人族修士绝无法匹敌的。” 天机笑了笑。 “让小道卖个关子,等到中午,林前辈去了迷雾林,自然会有答桉。” “你方才不是说知无不言?” 林季嘴角抽了抽,微微叹息一声,心中的怒火自然散去。 他已然许久不曾默念过行痴大师教给他的静心的经文了,久来念叨一次,还是那么有效。 “林某想不明白,老牛那厮看似憨厚,实则还是有几分心眼的,兴许脑子不太灵光,但坐在墙头左右倒它总归是会的。” 林季冲着小二招了招手,又指了指桌上的酒坛。 小二顿时会意,连忙取了新的杯子过来。 摆手拒绝了小二想要斟酒的意思,林季继续道:“若是四位家主不敌妖王,它自然会站在妖国那一边,若是四位家主有什么后手占了上风,那老牛也必然是第一个闻风而逃的。” 天机轻轻一笑,又拿起一只螃蟹,熟练的掰开蟹壳,将其中的蟹黄一吸熘尽数吸入嘴中。 咂摸了两下,他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又端起酒杯。 “说了,林前辈到时候去看了便明白了,此番的事情有趣的很呢!” 林季闻言,稍稍思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先前说起此事,天机即便不是知无不言,但也不如此时这般遮遮掩掩;那时林季问起,天机便明言,此事与他无关,因而可以多说两句。 一想到这个解释,再看此时此刻天机那语焉不详的可恶嘴脸,林季一下子便明白了。 事情有变,他要被牵连进去。 可这前后才一个晚上而已,怎么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林季微微皱眉看向天机,却见天机拿着蟹腿吃的正香,似是感受到了林季的目光注视,他抬头咧嘴一笑,然后又低下头去。 这回林季是看懂了,就这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就是他想的那样。徐州之事,突然跟他有了极大的关联! 想到这里,林季也懒得再问了,他狠狠的瞪了天机一眼,起身向楼上走去。 “睡个回笼觉去,吃完便滚,少在林某面前碍眼。” 天机见状,连忙放下蟹腿。 “小道兜里可没钱!” “滚!” 话音落下,林季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二楼转角。 ... 正午时分。 袁府。 议事厅中,袁修坐在主位上,一只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颇有节奏的在椅子扶手上敲击着。 片刻,脚步声响起。 是金家家主金笑苍赶来。 金笑苍一进厅中,便一言不发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丫鬟适时送上了茶水。 两位入道境修士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谁也不说话。 又是片刻过去,陆广寿与宋庆联袂出现。 看到这两人,袁修放下茶碗,金笑苍轻哼一声。 “想来妖国来得畜生已然在城外等着...几位,走吧?” “走!”金笑苍当先走出大厅。 见状,袁修冲着陆广寿与宋庆拱了拱手。 “二位先去,我要做些准备,身上终归还有几分伤势,此番却是得小心谨慎些。” 闻言,陆广寿微微挑眉。 “袁老弟,那林季如今可还在城中?” 袁修没想到陆广寿会主动提起此事,毕竟袁家与陆家联姻之事,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此事原本的目的,是陆广寿想要将陆昭儿送出陆家,免得抢了他钦定的接班人的风头。 而除此之外,没了晚辈,他那远亲的大哥陆广目,在陆家也不过就是个孤家寡人而已,便不会再有陆家人生出二心,觉得多了位入道中期的长辈,就能不将他这个家主放在眼中。 这已经是陆广寿能想到的最不伤和气的手段了。 袁家所谓的重聘,也不过是袁修与陆广寿的说辞而已。 此事请袁家帮忙,不仅没有聘礼,若是事成,陆家还会送上海量嫁妆,既是为了两家的面子,也是给袁家的报酬。 所以之前袁修所谓退一半的聘礼,说的便是这本该事成之后的好处的一半。 袁家终究是为了帮陆家才让他袁修招惹了林季,此事陆家无论如何也该承担责任的。 “还在。”袁修轻叹一声,“他就在城中客栈歇脚,昨夜还让金老二来传话,说是等着五十万元晶呢!陆老兄提起此事,想来是准备好陆家该负担的那一半了?” 五十万元晶在哪都是巨款,即便是四大世家想要拿出这样一笔巨款,也会感到伤筋动骨。 陆广寿摇头。 “此事还有余地,我那广目大哥算是林季的长辈,回头让他说和便是...那林季不过是个后起之秀,即便有几分本事,但我四大世家同仇敌忾,不必惧他!” 话音落下,陆广寿拱了拱手,然后便走出厅中,追上了前面的宋庆。 “城外那四尊妖王都不简单,至少也相当于人族入道中期的修为了...麻烦。” 宋庆闻言,微微一笑。 “老兄莫要忘了我们潍城四大世家,是如何传承至今的。” 陆广寿点点头。 “呵呵,自不会忘。” 第七百九十章 始祖妖 迷雾林,深处,高山上。 这山叫做迷雾峰,乃是整片迷雾林的最高处,再向东十里不到便是一处悬崖,悬崖之外,就是那茫茫大海。 山上有灵脉。 白天时日华之力笼罩一切,自然不显露什么。 但到了夜间,日华褪去,月华升腾。 阴柔的月华之力与山中灵脉的灵气相互辉映,于是便形成了笼罩整片山林的云雾。 这便是迷雾林的由来。 按理来说,似迷雾峰这等灵脉汇聚之地,只要找到了,便立时会被占领。 到时候,大抵便是走漏消息,几方人马争夺,胜者开宗立派之类的戏码,总而言之...灵脉珍贵,一旦就发现,各大势力就绝不会放过。 但迷雾峰却不同。 此处有灵脉不假,但那灵气却驳杂得很。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人族入道境大能想要找到灵气驳杂的原因,但时至今日迷雾峰却还是无主之地,便已经道明了此事的结果。 灵气驳杂,让人族修士不可在此修炼,不然动辄经脉受损,再严重些,走火入魔,修为倒退也不是不可能。 但偏偏妖族不管这些,妖族皮糙肉厚,管你哪门子灵气,一概吸纳入体内,妖族的天赋会帮它们将这驳杂的灵气化作实力的增长。 于是,迷雾峰便被妖族占据了,乃至于整个迷雾林都成了妖族的地盘。 迷雾峰有妖王,一直都有。 似这等无主的灵脉之地,最是游荡在外的妖族喜欢的,即便是妖王也不例外。 只是后来,潍城四大世家不愿潍城城外数十里便有妖王盘踞,于是每每有妖王将迷雾峰占据,四大世家便要出手将之赶走。 】 久而久之,迷雾林反而成了大妖们的天堂。 不过就在不久之前,迷雾峰又迎来了新的妖王境主人。 山顶,一座新修成的洞府之中。 老牛颇为憋屈的化作人形,半蹲在角落里。 “这是老子的地盘,你们办完事赶紧滚,莫要磕碰坏了老子的洞府!”老牛瓮声瓮气的说着。 在老牛身前的不远处,四尊化作人形的妖王投来了目光。 为首的是一穿着黑色长裙的女子,一双丹凤眼中泛着寒光,面容清冷妖艳,唯独耳旁还有几根羽毛竖立着,昭示着它妖族的身份。 “你这蠢牛,本王即便将你这洞府砸了,你又待如何?!”女子冷笑道。 一听这话,老牛一瞪眼,起身轻哼一声,又重新蹲下。 “水魈王,你不要太过分了...算了,老子不跟你这娘们计较!” 水魈见老牛怂了,脸上顿时泛起几分不屑。 “说你是蠢牛冤枉你了?出身紫云青牛一族,以你的天赋,你即便按部就班,将来也是稳稳的妖王境,在妖国中也有一席之地。你看你如今混成了什么狗屁样子?” “在北边背叛群妖,连你自己的族中都看不下去将你驱逐除名!去了南边,也不知道你怎么招惹了那条老龙!那老龙千年前便是真龙了,那是能与妖主大人并驾齐驱的存在,你也敢招惹?!” 说起此事,老牛顿时目光躲闪。 “老子...老子也不想招惹那长虫的!” “哼,长虫?!”水魈王身旁,一位身材矮小,脸色阴翳的男子看向老牛,它微微眯眼,“蠢牛,说话时过过脑子!若不是我知晓你蠢笨,只凭这二字,我便要你的性命!” “老子不蠢笨!”听到这男子的话,老牛顿时不乐意了,“老子骂的就是那老龙!龙族在老子眼里都是长虫!百乐王你也不要对号入座,你等真正的长虫在老子眼中跟蚯引也没多大区别,撑死是个泥鳅!” “你找死!” “来来来,有本事弄死老子!” 百乐蛇,与水魈鸟一般都是天生地养的妖。 它们是始祖妖,也是将来板上钉钉的妖圣,虽然这个将来或许是上千年甚至更久,但无论如何,这等始祖妖都绝不容小觑。 可偏偏妖国派来的四尊妖王,老牛唯独不怕这百乐蛇。 开玩笑,紫云青牛也是玩毒的祖宗,你一条泥鳅嚣张个什么劲。 眼看着气氛愈发的剑拔弩张,坐在角落里的魁梧男子开口了。 “徐州之事是妖国给你等始祖妖的考验,此番事情顺利,将来几位在妖主大人眼中的地位便不会太低,妖圣境界何等遥远,想要妖国相助,便要展现出足够的价值...此番涉及到几位将来的前途,真要在此时内讧吗?” 此言一出,百乐王顿时偃旗息鼓,重新坐下。 老牛则咧嘴笑着。 “怂货,来继续啊!” “够了!你这蠢牛,闭嘴!”水魈王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声。 老牛一缩脖子,它是真打不过这娘们。 “闭嘴就闭嘴,你那么凶干嘛?吓老子一跳。” 见老牛偃旗息鼓,水魈王轻叹一声,只觉得头疼。 此时它已经有些后悔将老牛也带上了,这蠢货如今还背着妖国的必杀令,出身大族能混到如今这种凄惨地步,已经能说明这是个成事不足的货了。 但事已至此,此时再想反悔已经来不及,若是将它驱赶走,鬼知道它的奇思妙想会不会让它反水,到时候平白给己方添乱。 “蠢牛,你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作为一支奇兵,总比你直接露面要好。” “奇兵?老子喜欢,老子就喜欢出其不意!”老牛哪有拒绝的道理。 妖族优势它便跳出来帮忙,人族优势它就躲得远远的。 大战将至,哪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于是老牛美滋滋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给冲着百乐王拇指向下戳了戳。 赶走了老牛,水魈王轻叹一声,又看向方才开口的魁梧男子。 此番妖族来得四尊妖王,唯独此妖不是始祖妖,但它的来历却更不可能小觑。 它是妖主麾下的大将,妖国大族白象族的族长,白象王。 也只有一族中的最强者,才能将族名冠于王称之前。 “那潍城四大世家的入道境,什么时候到?” “约的是正午时分,想来应该快来了。”白象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即便不来也无妨,我等去潍城登门拜访便是。” 就在这时,一直在角落里不曾开口的男子,突然起身。 “倒是不必了,他们已经来了。” 第七百九十一章 大战起 最后说话的,也是此番三位始祖妖中的最后一位,阳燧王。 它本体乃至阳燧鸟,与水魈鸟一阴一阳伴生而出,两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同根同源。 奈何水火不容,它们本该是天生一对,但却各自看不顺眼。 伴随着阳燧王的话音落下,洞府之外突然泛起灵气波动。 微风起,风中夹杂着些许敌意。 “哼,入道境操弄灵气的手段。”水魈王作为此番为首之妖,当先走出洞府。 另外三尊妖王也跟了上去。 等到他们来到洞府之外时,前方不远处的天空中,潍城四大世家的家主也已经在等候着了。 “四尊妖王,还真是来者不善。”袁修率先开口,“四位莫不是觉得我徐州人族也如扬州那般孱弱?竟敢将主意打到这里!” 水魈王没有着急开口,它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四人。 约莫几个呼吸之后,它突然嗤笑一声。 “呵,你等四人便是徐州底蕴?区区四位入道前期?” 话音落下,它看都不再看袁修四人,扭头目光中带着诧异,看向白象王,继续问道:“白象王,这便是你说的要小心提防的四位?” 白象王面无表情,但还是出声说道:“徐州能在九州安稳至今,便是这四大世家的功劳,他们总该有些过人之处的,咱们不能太过轻敌。” “四位入道境前期,过人之处?笑话而已!”水魈王嗤笑一声,然后又一次看向袁修等人,“我等前来,只是为了妖国在徐州也有立足之地,两个条件!” 水魈王竖起两根手指。 “其一,徐州沿海二百里范围尽数归我妖族所有,此界人族迁往别处!” “其二,徐州的洞天福地等,妖族要占三成,除此之外,徐州的灵晶矿脉,灵草药田等等,妖族都要一半!” “痴心妄想!”水魈王话音刚落,脾气最爆的金笑苍便忍不住了,“你等畜生东西哪来的底气,敢到徐州来大放厥词?” 金笑苍又看向袁修,接着说道:“袁兄,这几只畜生压根就没准备好好谈,我等与它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袁修微微摆手,示意金笑苍稍安勿躁。 “金兄莫要着急。” 他又看向水魈王。 “妖族的朋友未免太没有诚意了,徐州向来不介意妖族在徐州行走,但一来便这般狮子大开口,什么都不曾做过便想凭空占据好处,这未免有些太不讲道理了。” “你们都称我等为畜生了,你竟然还想跟畜生讲道理?”水魈王语气中带着诧异,它并不在意三两句言语侮辱。 “而且...你竟然觉得方才是与你们在商量?” 水魈王的声音勐然拔高,如同尖啸一般。 它向前一步,属于妖王境后期的庞然气势已然升腾,恐怖的压力降临在袁修四人身上。 “要么答应,要么将你们宰了,再去屠几座城池,逼得你们答应,这便是我妖国的态度!” “水魈王不必废话,他们既然不答应,那就直接动手吧。”百乐王已然忍不住了,“左右都是要杀,何必耽搁!” 话音落下,百乐王率先出手。 只见它身周泛起黑烟将周遭笼罩,那黑烟只是眨眼间就将周遭笼罩,烟雾缭绕中,隐约能看到一条通体黑色的巨蛇吐着信子。 紧接着,便是一股诡异的声音响起,似锣鼓齐鸣,却又如歌如诉,这等极端矛盾的声音让袁修几人脸色骤变。 “是百乐蛇,妖国的始祖妖,这声音会让我等心神不宁,屏息凝神,莫要受其干扰!”袁修连声提醒道。 而与此同时,他身旁的金笑苍身周却已经泛起了道韵,那是紫色的电弧不时闪过,连带着周遭的空间似乎都开始扭曲了。 “老子的雷霆最克这等阴狠的毒物,这长虫交给我来!” 只见金笑苍腾空而起,抬手便是一指。 一道雷光闪烁而起,刹那间便没入黑雾之中。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黑雾渐渐散去,显露出那足有七八十米长的巨蛇。 此时巨蛇头上的鳞片仅仅多了几分焦黑,这便是方才那雷霆的一切了。 “雷霆道?你区区入道前期,能掌握几分煌煌天威的真谛?找死!” 百乐蛇腾空而起,金笑苍也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 “呵呵,百乐王迫不及待了,那我等也别闲着了!”水魈王又是一声尖啸,整个人腾空而起,又在半空中展翅,化作妖身。 “动手!”袁修一声爆喝,身后的陆广寿与宋庆的大道也开始显现。 ...... 迷雾林远处,林季站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远远打量着那边的动静。 不过他的心思也不全在那边的大战之上,因为在他身旁左右约莫百十米外,还有另外两人与他一般在看热闹。 左边的是一位老道长,只看面相倒是仙风道骨,唯独身上的道袍邋遢了些。 右边的则是一位剑眉星目的中年人,脸上带着些许沟壑,目光坚毅。 “在下林季,敢问两位道友是...?” “见过林天官,老道金顶山金顶观,闲云道人。”老道长打了个稽首。 中年人则冲着林季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迷雾岛明光府,楚未央。” 林季恍然。 徐州的顶尖修士势力,除了潍城的四大世家之外,便是金顶山与明光府了。 金顶山是有道成境的,当初在盘龙山上发下宏愿的,便有金顶山的老祖。 至于明光府,林季倒是了解不多。 “二位是来助那四大世家的?” “来看热闹。”闲云道长盘着腿坐在树梢上,笑眯眯的说道,“若是那四位家主不敌,老道再想办法保他们性命。” 楚未央则要冷漠许多,但还是回答道:“四大世家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如果他们真的只是区区四位入道境前期,那也不值得我们两家与他们合作这么多年。林道友且期待着吧,想来到时候会大吃一惊的。” 林季微微挑眉,先前天机也是这般说法。 “如此,林某却是要好好看看了。” 卡文 抱歉,后续剧情有点卡,暂时没想好思路~~请假~~~稽首~~~~ 《巡天妖捕》卡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九十二章 五浊乱世 大战一触即发。 前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天象就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只见阴云密布,狂风从海上而来,将整座迷雾林笼罩。 在这阴云大风的天空中,四尊妖王已然各自化作了庞大的妖族本体,而四位家主也各自找上了对手。 金笑苍对付的自然是百乐蛇。 “百乐蛇,你也算是天生地养始祖妖中最废物的那一类了。”金笑苍嘴角噙着冷笑,身周的雷霆愈发显眼,“比之于旁者举手投足便引起天地异象,你那破锣嗓子与蛇毒便显得不值一提了些。” 而回应金笑苍的,便是百乐王大口一张,吐出的几乎要将天上铺满的黑云。 这是属于百乐蛇的蛇毒,寻常修士根本无法抵挡,即便是同境界的对手,若是不慎中了此毒,也会有大麻烦。 这毒不要人性命,却偏偏夺人心智,而百乐蛇那如歌如泣又宛如锣鼓齐鸣的诡异叫声,便是催毒的引子。 “听闻百乐王的毒中之便身不由己,中毒者如飘飘欲仙般美好,但偏偏又要沦为你之傀儡...可惜区区蛇毒,在我面前不过玩笑而已。” 面对着百乐王的手段,金笑苍不慌不忙。 只见他脚步轻点,身后一声雷响,天空中也闪起一道天雷与他相互辉映。 他抬手,那雷光落下,直接将周遭的黑云在刹那间灼烧地一干二净。 “天雷本就克制这等邪祟手段,长虫,纳命来!” 见自己的手段起效,金笑苍大笑一声,飞快的朝着百乐王靠近过去。 只是他才刚到近前,便见那足有七八十米长的巨蛇极为灵动的在半空中一个扭动,蛇尾带着破空声,宛如未卜先知一般,已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彭! 一声闷响。 金笑苍勐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脸色变得涨红,整个人倒飞而出。 紧接着,他便觉得喉咙一甜,终于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呵,克制本王?”百乐王吐着信子,一双蛇眼之中泛起了几分人性化的不屑神采,“本王妖王境的肉身便足矣将你这区区入道境前期碾个粉碎,井底之蛙,可悲可笑。” 金笑苍闻言,脸色微变,却又说不出话来。 只是方才那一蛇尾便让他明白了眼前这妖的境界。 妖王境后期,绝不是他能力敌的。 有些克制是在同境界之间,而入道境修士本就不如同境界妖王厉害,遑论对方还是妖王后期? 一时之间,他也没那么多场面话了,脸上渐渐泛起凝重。 ... “只是如此吗?” 在天空中的另一边,一只通体火红的大鸟双翅展开,宛如遮天蔽日。 “电之一道?与那边的雷霆道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只见阳燧王一挥翅膀,风浪夹杂着灼热的高温出现在身前。 一道人影在半空中勐然出现,速度快到了极致,却又颇为狼狈的退到了远处。 见状,阳燧王依旧语气冷漠。 “只是速度快而已?他是天雷你是闪电?即便让你近身也算不得什么,依靠传承的入道境,果然没什么本事。” 宋家家主宋庆微微抿着嘴并不回应,但脸上也看不到多少慌乱。 “妖王境后期果然不可力敌。”他如此说道。 不过即便如此,宋庆在躲闪阳燧王的攻击时,还有余力去看别人。 当看到金笑苍已然受了伤,袁修与陆广寿也同样落在下风之后,他微微叹息了一声。 果然,只是单打独斗,他们这借由传承道图入道的修士,终究还是有些不够看。 在大战开始之后,前后不够一刻钟的时间,他们这四大家主便已经尽数落入了绝对的下风。 虽然他们毕竟是入道境,倒也不会一时半会便丢了性命。但只看此时场面,人族这边败局已定,几乎没有什么翻盘的余地了。 四尊妖王都是妖王境后期,是妖国最上层的存在。 这是足以撼动一州之根基的力量了。 “还真是来势汹汹。”宋庆说着,心念微动,一道神识送了出去。 不远处的袁修似是有了反应,回头看向宋庆,微微点了点头。 ... 迷雾峰远处,林季看着那滔天的妖气以及狼狈的四位家主。 “两位道友...那四位家主的情况可不算乐观,这么下去他们恐怕少不了重伤逃命的下场,他们若是逃了,潍城可就完了。” “林天官莫要心急,潍城四大世家传承至今,能以道图传承便跟金顶山与明光府齐名,自然是有道理的。” 闲云道人说完,顺手取下了腰间的葫芦,勐地往嘴里灌了一口,又打了个酒嗝。 一旁的楚未央也微微点头道:“这还算不得什么,妖族除了那白象王,另外三位都是始祖妖,天生地养,有大神通伴生...那三尊妖王都不曾动用真正手段,如今场面不过是开胃菜而已。” 听到这话,林季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身旁左右这两位入道境。 “看来二位是胸有成竹?连那几尊妖王的来历都打听清楚了。” “那三尊始祖妖都是从镇妖塔中脱困而出的,既然被抓住过,自然在过去有所记载...” 林季这才恍然。 原来不止水魈鸟,另外两只始祖妖也是从镇妖塔中出来的。 他有些感慨道:“相比于沛帝上位大赦天下的破事,如今大秦倒了,真正的乱世才算到来。” 楚未央依旧面无表情,没什么回应。 闲云道长却面露笑容,又勐灌一口,将葫芦中的酒一饮而尽。 “可惜,酒带少了。”他面露遗憾。 “道长喝我的。”林季一翻手便是一坛酒出现,轻轻一推,便飘向闲云道长。 闲云道长接过酒,掀开酒封勐地一嗅。 “咦?这是什么酒,这般的香醇?”他迫不及待抱着酒坛灌了一口,眼睛瞪大道,“好辣!过瘾!” “是林某以前在青阳县当差时,闲来无事自己酿的,酒劲是大了些,但也只是对于凡人而言如此...” “老道就是凡人,这乱世由沛帝登基而起,将来还不知道要延续多少年。”闲云道长一副醉醺醺的样子,抱着酒坛,目光却显得凝重了些。 “林天官方才说的可不对!沛帝登基时的乱世,其实也是如今的乱世,佛国早在五年前便有所定论了。” “哦?”林季有些意外。 闲云道长又笑。 “五浊乱世,修士也好凡人也罢,世间生灵皆在其中,皆受其苦。” 第七百九十三章 四家底牌 “道长从何处听来这说辞?是有佛国来人传法?” 此时此刻,林季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是懂佛法的,他与当初大梁寺的行痴大师如何结交的?便是行痴大师看他有佛缘,总想度他入空门。 所谓佛缘,其实便是当初的因果簿,如今的因果道而已。 那时的林季,拿起功法看一遍就会,晦涩的道理琢磨一番便懂,思维敏捷,颇具灵性。 他自己知道是因为因果簿的馈赠,如今想来便是天道对于他功德的奖赏。 可在旁人眼中,这却是他天赋不凡,身具慧根的表现。 于是乎行痴大师给别人讲经,大多粗浅说些道理便算了事。 但到了林季这里,他便讲得多,讲得深,有时候还会从林季的三言两语中获益。 一开始是行痴讲经,后来就变成与林季讨论,互通有无。 不然当初行痴大师第六境的前辈,如何会跟林季那区区第三境的小小捕头成为好友?乃至于后来还将定魂降魔杵这等物件放在他身上? 所以在听到五浊乱世这个佛家词语,从闲云道人这个老道士嘴中出现之后,林季便再也坐不住了。 “烦请道长说的细一些,这五浊乱世是何人所言?” “大慈恩寺传出来的,中原九州道门皆知。”闲云道人答道。 林季童孔微缩。 “中原道门皆知?那怎么林某不曾听别人提起过?” “兴许是林天官在入道境中资历尚浅...等将来林天官在道门中也有几个说得上话的至交好友了,这等事情不必去问,便自然会传到林天官耳中。” 闻言,林季恍然,紧接着便有些无奈。 合着此事这群人早就知道,只是他以前还没资格知晓这些。 不过相比于五浊乱世的意义,这点事情也只是旁枝末节了。 “听闻林天官对佛法也有所领悟...那袖里乾坤的大神通便是要通晓世间万法才能修成,看林天官这般重视这五浊乱世,不如也说与我们听听?”闲云道人问道。 林季点点头,稍稍思忖,便想起佛国传承法华经中,对于五浊乱世的说法。 “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此五浊乃混乱之根源,无论其中哪一浊昌盛,都将引起世间混乱,便是常言之乱世。” “五浊乱世,便是五浊起,正道陷落。” 他轻声说着,而两旁的楚未央与闲云道人则静静地听着。 不修佛者,对于五浊乱世也只是有个粗浅的印象,更具体的他们如今也是第一次听。 “劫浊起,或大灾大旱、或疫病蔓延、或战乱不绝,总之天灾人祸,百姓深受其苦。” “见浊起,正法式微,邪法丛生。使得众生误入歧途,不修善道。” “烦恼浊,贪嗔痴恨等烦恼不断,众生欲望起而扰乱心神,终日惶惶。” “众生浊...”林季稍稍顿了顿,心中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沉吟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所谓众生浊,便是众生诸多弊恶显现,不孝父母不敬师长不尊长辈,礼乐崩坏,纲常不再...不畏恶果,不积功德,不惧...业障。” “最后一劫为命浊...前四浊之后,自然恶业增长,功德消退,命途短,寿命消。” 说完这番,林季长叹一声。 “若真是五浊乱世,两位可知晓五浊并起之后?” “愿闻其详。”楚未央与闲云道人异口同声。 林季微微皱眉,看着远方那迷雾峰上,已然汇聚到一起的四位家主。 “五浊乱世,末法之劫!” “末法?!” ...... 迷雾峰上。 袁修等四人汇聚在了一起,此时他们脸上早已没了来时的自信。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四尊妖王便让他们明白了什么叫不可力敌。 “呵呵,本王先前所说的条件还算奏效,你等现在滚回去还能保住一条性命,我妖国也不是为灭绝人族而来,自然不会赶尽杀绝。”水魈王说道。 袁修四人没有理会它,各自对视一眼。 “诸位,少不得要动用道图了。”袁修轻叹一声,“本想让这些畜生知难而退,谁曾想终究是我等力不从心,四尊妖王境后期,想来即便是金顶山亦或者明光府碰上了,也要小心谨慎。” “废话少说,弄死它们!”金笑苍最是没耐心,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印章握在手中,那印章为紫黑色,下方硕大一个‘雷’字。 见状,袁修、宋庆与陆广寿也取出了同样的印章,唯独颜色不同,刻着的字也不同。 渐渐地,四人身周道韵显现,身后的大道显化却趋近融合。 “潍城四大家族同根同源,乃是当年金顶山雷雨峰四位峰主在外开枝散叶,传承至今...雷雨峰有四方印章作为道图传承,分别为风、雨、雷、电。” “此四方印章单个论出来都是道图,但若是四方印章合而为一,并由四位借道图入道的修士合力,便可结成风雨雷电大阵。” 话音落下,袁修四人身后的大道显化骤然消散。 天地间风起云涌,是比先前强盛了无数倍的狂风暴雨落下。 轰隆隆。 是雷霆炸响。 天空闪亮一瞬,是电光闪烁。 “风雨雷电,给我起!”袁修四人异口同声,分别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他们四人的气势愈发的升腾,只是几个呼吸便已经超过了入道境初期的极限,达到了入道中期的地步,并且这气势还在不断变强。 看到这一幕,妖王们终于脸上有了些许变化。 “白象王,这便是你说要小心的?”水魈王沉声问道。 “是,风雨雷电大阵,算是人族阵法传承中最顶尖的那一簇了。”白象王点头,“只是布阵便需要四份道图四位入道境修士,结成之后,他们的大道与天地融、与大阵融,于是便各自都能发挥出远超本身境界的威能。” “说起来厉害,谁知道是不是那么回事!” 水魈王一声尖啸,身形飞腾而起,双翅展开,几近遮天蔽日。 “风雨雷电算什么东西,水来!” 第七百九十四章 阵法之威 “水魈者,天生地养,见之便有灾祸。” 远处,林季微微眯眼,目光从那庞然的大鸟身上挪开,转而看向东方那茫茫大海。 在那海上的极远处,能看到一股巨浪袭来,并且只是几个呼吸,那浪便已然到了岸边。 数百米高的巨浪,似是要将整片迷雾林都吞没一般,若是真让这浪打下来,那便是真正的水漫千里,人畜无生了。 “以前总以为典籍中的记载是夸张,如今真见了这等始祖妖的天赋神通,才知道典籍都是确有其事。” 林季惊叹道:“如此大浪,即便是林某对上也要避其锋芒,这是真正的天威,人力不可挡。” “一人之力难以抵挡,但四位家主已经结成大阵,总归是能抵挡一二的。”楚未央在一旁说道。 而就在他话音落下不久,远处的袁修等人便直奔海边而去。 只见他们四人合力,道韵与灵气的交汇处,泛起了一副山海画卷般的影像,那是他们四人的大道显化合而为一的样子。 就在那大浪将来袭来的时候,袁修四人同时出手,一股山呼海啸般的灵气波动呼啸而出,竟然真的将那数百米高的巨浪阻拦了下来。 见状,天空中的水魈鸟脸上泛起几分阴翳。 “四人结阵,竟然各个都有入道境后期的威能?这怎么可能?”它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白象王说道:“这便是人族修士与我等妖族的不同,我妖族全凭天赋,一身本事都在自己身上...人族却会借势,他们借天地之势,甚至于身融天地。一个个在我等眼中虽然孱弱不堪,但能施展出来的手段,却足以令我等妖王也胆战心惊。” “即便如此,这也太夸张了些。”水魈王微微摇头,然后又看向身后的阳燧王。 “该你出手了。” “哼。”阳燧王不屑于水魈鸟的手段,但此时同仇敌忾,它自然不会推脱。 只见火红色的大鸟飞腾而起,一声尖啸,天空中的雨云顿时散去,阳光透过阴云洒落大地,将肉眼可见的一切都笼罩。 起先这阳光还算温和,但不过几个呼吸之后,便开始有些燥热。 水汽开始升腾,迷雾林中的树木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 又是片刻之后,不知道哪里起了火光。那火光蔓延的极快,眨眼间迷雾林中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那火烧起来便不停,乃至于这数百米高空之中,都感到了几分灼热的痛。 见状,水魈王微微眯眼,身周泛起几分水雾将自己护住。 另外两尊妖王也同样施展手段,不受这灼热感的影响。 “你这焚天煮地倒是比以往厉害了不少。”水魈王想着说两句软话,免得再跟阳燧王起争端。 此番的事情它是主导,自然不愿意再节外生枝。 “那是自然,总比你那区区浪花来的有用。”阳燧王则毫不客气。 闻言,水魈王目光中泛起寒光,却没又再说什么。 ...... 另一边,大浪已经渐渐散去。 袁修四人已然察觉到了天地间的变化,见天空中阴云散去,那烈阳仿佛如火炉一般烧得人心头烦躁,甚至连元神之力都开始缓慢消耗,几人顿时明白这烈阳不简单。 “陆兄,该你出手了!”袁修说道。 陆广寿微微点头,面带几分严肃,轻喝一声。 大阵中灵气汇聚流转在了他的身上,只见他抬手一指,天空中骤然阴云密布,变成了炎阳出现之前的样子。 滴滴答... 水滴落下,是雨来了。 只是片刻,倾盆大雨落下,阻挡了所有的视线。 又有风起,风自海上来,将海水卷起接连天地。 是袁修借着雨势出手,他抬手一指,那狂乱的飓风便已经化作龙卷,直奔迷雾峰上的四尊妖王而去。 此时此刻的四位家主,一身威能各自都不弱于入道后期。 因此,迷雾峰上的四尊妖王见各自的天赋神通被反制,也不敢直面袁修等人的手段,各自四散而去。 “这等阵法不能长久,拖着便是。”水魈王逃时,还颇为自信的说道。 白象王却微微摇头。 “他们借的是天地之势,天地不绝,他们便不绝。” “怎么可能?”水魈王惊呼道。 “除非正面将他们击溃,不然以他们多年相合的默契而言,这大阵持续个十天半个月总不是太大的问题,若真拖到那个时候...” 白象王顿了顿,指了指距离迷雾峰不远处的地方,正是林季三人所在的方向。 “金顶山与明光府早有来人,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恐怕他们就闲不住了。” 闻言,水魈王面色变得阴翳了几分。 “等此番攻势过去,我等全力出手,再让那蠢牛在暗中时刻准备偷袭,想办法弄死其中一人,他们的大阵自然被破。” 白象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 “看来那四尊妖王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迷雾峰下,见四尊妖王被那风雨雷电大阵逼得退走,闲云道人顿时笑眯了眼。 “真好,省却一件麻烦事,老道不必出手了。” 一旁的楚未央闻言,微微叹息一声。 “道长怎么还是这般疲懒,都被打发到这潍城了,总该改改的。” “改不了了,潍城天天有酒喝,比在山上那苦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老道我三百多岁了,在山上还整日被师长说教刁难,不如找个清静的地方...此生道成无望,现在不享受更待何时?” 】 “倒是你楚未央,你才二百余岁,怎么也不在山门中修炼?”闲云道长问道,“那迷雾峰不过是你们迷雾岛大阵废弃的一部分而已,你们岛上灵气何等精纯,不比这徐州强上百倍?” “我若还在迷雾岛上,有些人恐怕心中不会安稳。”楚未央随口说道。 闻言,闲云道长会意,笑了笑之后没有再问。 听着身旁两人颇为轻松的交谈,林季有些诧异。 “两位,那四尊妖王还在,此时不过是暂避锋芒而已,言胜还早吧。” “风雨雷电大阵已成,它们翻不起什么浪花了。”闲云道人说着,又将手中的酒坛递给林季,却也不收手。 见状,林季又取了一坛新酒递过去。 “多谢。” “不必。” 林季摆摆手,目光仍旧在那迷雾峰上,心中则暗暗思忖着。 “若是事情真这么简单,何至于天机让我亲自走这一趟?” “老牛还不见踪影,事情应该还有变化。” 抱歉请假 坐电脑前两个小时,发现写不出来,抱歉,还是状态不好。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哭唧唧~~ 《巡天妖捕》抱歉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百九十五章 求援 天空中,天象不断的变幻。 时而放晴烈日高照,时而阴云密布暴雨不断。 有黑云将半边天遮挡,又有电闪雷鸣在黑云中闪烁,将之打散。 这是风雨雷电大道与妖王们天赋神通的较量。 除却一开始妖王们被那大阵打了个措手不及之外,等它们稳住阵脚,战局就开始变得僵持起来。 终究是四尊妖王境后期,四位家主在经过阵法增幅之后,也只是与对方势均力敌而已。 而四位家主即便暂时拥有了入道境后期的修为,但这只是阵法带来的,毕竟不如自身修为稳固,此时此刻也是依靠着四种大道相合,才能占据些许上风。 轰隆隆. 再次引落雷霆将百乐王击退之后,金笑苍看着那巨蛇鳞片上出现的焦黑,以及鳞片下显露出来已然熟透的血肉,脸上却看不见多少欣喜。 他并不乘胜追击,而是主动退到了袁修身旁。 “袁兄,若是再这么下去,此战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金笑苍眉头微皱,“这般借助阵法强行催动大道,若是拖得久了,我等恐怕承受不住。” 强行催动超越自身境界的大道威能,是入道境修士拼命的手段。 若是寻常入道境这般去做,大抵便是要身融大道,当场丧命的。 林季当初对付白千娇时便是如此,最终付出二百年寿元,勉强保得一命。 也就是四位家主的大道本就同根同源互相契合,又有大阵催动并非全靠本身,才能坚持许久。 但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袁修稍稍思忖片刻。 “你说得有道理.但那毕竟是四尊妖王境后期,想要一时半会将它们拿下我们还力有未逮,看它们的样子,也不像准备放弃。” 稍稍思忖片刻,袁修长叹一声。 “去请金顶山与明光府的道友出手吧。” 如果可以,四大世家是绝不愿让金顶山与明光府的人出手的。 徐州三大势力,潍城四大世家是其中一方,也是最弱势的一方。 请动另外两家出手总要付出些代价。 而金顶山与明光府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涉及利益时,也不会有良善之辈。 “潍城是我等根基不得有失,让宋兄去一趟。” 不必金笑苍传话,宋庆早就将这边的对话听在耳中。 “知道了,我这便去。”宋庆微微点头,一闪身在半空中留下一道光亮,整个人已经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迷雾峰下,林季三人面前。 看到宋庆出现,闲云道长与楚未央似是早有预料。 “宋家主是来求援的?先前不是议定,若无特殊情况,无须我与楚老弟出手吗?”闲云道长笑眯眯的,“我们二人出手的话,你等付出的代价可不会太小。” “事关潍城生死存亡,我们小看了妖国的决心。”宋庆轻叹一声,随后一躬到底,“烦请二位与我们四人联手退敌,至于代价,四大世家不会让金顶山与明光府失望。” 闻言,楚未央轻笑一声。 “失望?想你们也不敢。” 楚未央身上的气息猛然变得锋锐,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此时此刻得到了应允,他才终于显现出自己的迫不及待。 “这般大战只是旁观最是不美,还得亲自出手才算痛快!闲云道长,林天官,楚某先去了!” 话音落下,楚未央身后的长剑自动出鞘,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直奔迷雾峰上而去。 而他则紧随其后,整个人的气息变得如那出鞘的长剑一般,一同而去。 见状,闲云道长端起手中的酒坛一饮而尽,随后猛地将空坛子向下方一丢。 “老道也去凑凑热闹!” 他脚步轻点,脚下泛起云雾。 取下腰间别着的拂尘轻轻一挥,整个人显得飘渺不已,腾空而去。 见这两位已经出手,宋庆看了一眼林季,稍稍拱手算是见礼,随后也连忙赶向迷雾峰上。 前后不过片刻,就只剩林季一人还置身事外,看着远处那场大战。 “那老道与楚未央都不简单,多了两位入道中期坐镇,妖族的四尊妖王要落入下风了。” 林季心中这般想着,但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妖族落入下风,那蠢牛恐怕不会出手,它哪会以身犯险?可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来保它的性命?” 林季微微眯眼。 “此事应该还有变故,不然天机何必隐瞒我?必然是我要被牵扯进去可凭什么?” 心念及此,林季再也想不明白。 不过在场的终究只是第七境的存在,他有足够的底气保住自己安然无恙。 “且看吧。”林季渐渐放下心中思绪。 迷雾峰上。 金色的剑光划破长空,那变幻莫测的天象,大道与妖族天赋神通的碰撞,一切的一切,都被这剑光消弭。 那是属于剑修的道,是斩断一切的决心,也是楚未央的大道根基。 “哼,明光府剑修。”水魈王面色稍显阴沉。 虽然早就预料到若是势均力敌,恐怕明光府与金顶山的入道境会掺和进来,但它没想到会这么快,此时此刻妖族分明还落在下风。 眼看着那剑光越来越近,水魈王猛地转头看向身旁那只数十米高的巨象。 “白象王,你去拦住他!” 白象王微微点头,又问道:“那风雨雷电大阵,你们挡得住?” 水魈王扫了一眼那边变幻莫测的天象,己方的劣势越来越大。 “挡不住。” “那便不必再等了。”白象王随口说着,紧接着,它那白象真身又开始膨胀,眨眼间就膨胀到足有百余米高。 它的肉身之上浮现出鳞片,庞然的妖身猛地横在了那剑光之前。 嗤! 剑光化作楚未央的剑锋,狠狠的刺进了白象王的肉身,但也仅此而已了。 破开其肉身便已经耗尽了这一剑的力量,而这点伤势对于白象王的体型而言,也只能算是丁点皮肉伤而已。 “倒是皮糙肉厚。”楚未央似乎早就料到如此,他一招手,长剑便重新落入自己手中,然后便与白象王纠缠了起来。 而另一边,天象之争已然是妖族这边落败。 “哈哈,一群畜生,我看你们还如何逞凶?!”局势大好,金笑苍也肆意的嘲讽起来。 可就在这时,水魈王却突然腾空而起,一声尖啸。 第七百九十六章 潍城之变 伴随着尖啸声的响起,迷雾林中又如同附和尖啸声一般,响起一声怒吼。鋚 下一刻,一位壮汉一跃来到半空中。 怒吼声落下,那壮汉化作妖身本体,一只足有数十米高的青牛踩着紫色的毒云现身。 老牛一出现便张开了大嘴。 吼! 又是一声兽吼,它的嘴中喷出了紫色的毒雾,眨眼间便将四位家主组成的大阵彻底笼罩进去。 「不好,是紫云青牛!屏息凝神,莫要沾染了这毒雾!」袁修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出声提醒。 一边说着,他又大手一挥,身周道韵显现,狂风吹起,试图将这毒雾吹散。鋚 金笑苍此时也笑不出来了。 「妖族竟然还有援手,紫云青牛族可不好对付...但看此妖似是才突破妖王境不久。」金笑苍说道。 紫云青牛族在九州都大名鼎鼎,只论名声甚至不亚于云州的青丘狐族。 即便放眼整个妖国,紫云青牛族也是位数前列的大族。 且不提其本身极为可怖的肉身加持,单单这一族的天赋毒雾便让人闻之丧胆。 这毒雾是真正的麻烦,相比于百乐蛇那种乱人心智的毒,紫云青牛的毒雾却是损人根基。 尤其是妖王境的紫云青牛,其毒雾一旦入体,霎时间便会损伤修士经脉,消耗修士体内的灵力乃至于元神之力,并且只是稍有拖延便会无药可治,受到重创。鋚 而这还是对于入道境修士而言。 若是入道境之下...那便是沾之即死。 就在四位家主有些束手无策之际,闲云道人也恰好赶到。 「原本老道还有些无从下手,这倒是巧了。」闲云道人脚踩白云,来到了老牛身前。 拂尘轻轻一挥,他脚下的白云便开始扩散,与老牛脚下踩着的毒云势均力敌,恰好解了四位家主的麻烦。 「牛儿,不如你我到一旁观战如何?」闲云道人轻笑着说道。 老牛眼珠子转了两圈,显然也察觉到这道人不好对付。鋚 「道长只是一挥拂尘便将老子的毒云逼了回来,真是厉害!」说到这里,老牛猛地拔高嗓音,冲着水魈王喊道,「这老道厉害,老子将他牵制住,你们继续打你们的,不必管老子!」 话音落下,老牛瞬间散了妖身化作壮汉模样。 「道长,咱们一边去聊?」 「恭敬不如从命。」闲云道人笑眯眯的应道。 磨洋工的碰见了划水的,这两位一拍即合,退到了一旁去。 水魈王看到这一幕,到也没说什么。 老牛能牵制住金顶山的入道境便足够了,不管它是用什么手段,终究还是有些作用的。鋚 「哼,这蠢牛真是废物。」百乐王不屑的轻哼一声,它一直跟老牛不对付。 「本也没指望它。」水魈王微微摇头,「它能让金顶山的道人作壁上观便足够了。」 就在两位妖王说话间的功夫。 另一边,没了毒雾的牵制,四位家主已然催动着大道,再一次朝着水魈王三位袭来。 先前还有白象王帮手,但此时白象王已经被楚未央牵制住。 剩下的三位妖王显然不是那边四位家主的对手。 它们各自催动天赋神通,但只是片刻就又被击退。鋚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阳燧王冷声道,「他们这大阵还看不到力竭的样子,再拖延下去,恐怕我们要败。」 「不急。」水魈王微微摇头,目光扫向天空中那剑光闪烁的方向,「先再拖延片刻,还不到时候。」 ... 潍城。 数十里外迷雾林中的大战,已然将方圆百余里的天象都搅乱。 此时此刻,潍城中正下着雨。 雨是黑紫色的,夹杂着妖王境的毒,已经有不少百姓因为不慎沾染了这毒雨而丧命。鋚 袁府,书房中。 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老者,正面无表情的坐在袁修的书房中。 他鸠占鹊巢的坐在袁修的位置上,手旁的窗户开着一半,沉默着看向窗外。 桌上的茶渐渐凉了,这是袁修离开袁府时,袁家管家给他沏上的茶。 他从那时便在这书房中等候着了。 「差不多了。」 他起身,推开了书房的大门。鋚 门外站着的是袁修的弟弟,袁家的日游境巅峰修士,袁恭。 看到这老者从书房中出来,袁恭一躬到底。 「南前辈。」 「城中如何了?」老者问道。 袁恭低着头应道:「另外三家的元神修士都在城中抵挡这毒雨。」 老者闻言,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妖王境的毒,他们哪里挡得住?你们袁家呢?」鋚 「也排出去了两位,敷衍做做样子。」 老者点点头。 他将手伸出屋檐,毒雨落在了他的手上。 「不必再等了,动手吧。」老者收回了手,轻轻拍了拍袁恭的肩膀。 刺啦... 刺耳的腐蚀声响起,老者手上留下的毒雨穿透了袁恭的衣物,腐蚀着他的肉身。 袁恭脸色骤变,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鋚 「前辈...」 「呵呵,只是让你知道知道这毒雨的厉害而已,去吧...你们袁家能否崛起,就看这一次了。」 老者抬起了手,袁恭如蒙大赦。 「晚辈明白。」 话音落下,见没有回应,袁恭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而他的眼前,那老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状,袁恭直起身子,看着肩上被毒雨侵蚀过的痕迹,他一咬牙,以手为刀,直接将肩上沾染过毒雨的血肉切了下来。鋚 他脸上没有丁点变化,身周用灵力护住,随后走入毒雨之中。 取出一张符咒,猛然碾碎。 ... 城中,一名袁家的元神修士正与金家的元神修士联手撑起了灵力护盾,阻挡着毒雨。 「也不知道家主那边什么情况,这毒雨可当真厉害。」金家修士面色有些苍白,灵力护盾的消耗可不算小。 「是啊。」袁家修士应和着,突然,他脸上的笑意凝固。 金家修士还不曾发现这些,继续自顾自道:「不过是几只妖王而已,也算不得什么,说起来我已经得到了家主的应允,说是等我修到日游境中期,便可以参悟道图了。」鋚 「是么,那可真是恭喜了。」 话音落下,一道剑光闪过。 那金家修士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脑袋已然和身子分了家。 头颅落地,脸上还带着几分惊诧与不解。 第七百九十七章 惊变 迷雾峰上,三位妖王身上已然带上了些许伤势。釅 那是不可抵挡的风雨雷电大阵,来自于天地间的力量给它们的绝强压力。 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在明光府与金顶山的两位出手之后,人族这边的优势终于逐渐转换为了胜势。 「哈哈哈,妖族的杂碎们,可还能猖狂?!」最为四位家主中最锋锐的存在,金笑苍作为阵首顶在最前方。 雷霆之力闪耀着,将三尊妖王逼得不断闪躲。 但无论它们怎么闪躲,终究是快不过雷霆之威。 妖族这边,除了水魈之外,另外两位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 身上的伤势还能忍耐,但若是局势继续这样下去,它们恐怕真要折戟在这里。釅 「水魈,你不是说还有后手吗?!」阳燧王最先发难,「若只是如此,等回到妖国,我看你怎么向妖主交代!」 「哼,闭嘴!」水魈此时脸色也不算好看,它狠狠地瞪了一眼阳燧王,正准备说些什么。 可突然,它注意到远处的天空中,出现了一位老者。 他老者如闲庭信步一般踏空而来,眨眼间便到了近前。 看到此人,水魈眼中泛起一抹精光。 「终于到了。」 ......釅 另一边,四位家主也注意到了这不速之客。 金笑苍攻势暂缓,此时此刻正是此战的关键时刻,容不得节外生枝。 「嗯?此人是谁?」金笑苍不解道,「看他身上气息该是人族修士,是你等请来的援手?」 「不曾见过。」陆广寿说道。 「不认得。」宋庆也摇头。 「是我请来的。」袁修说道,「我怕金顶山与明光府的人靠不住,特意请南先生前来助拳,金兄不必多虑,继续出手。」 闻言,金笑苍放下心来。釅 「好,又有强援,今日说不定能留下一两尊妖王!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徐州四大世家可要名震九州了,哈哈哈哈...噗!」 金笑苍的笑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他整个人向前踉跄了一步,猛地瞪大眼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身后突如其来的偷袭让他身受重创,只觉得体内气血倒流。 可还不等他回头看去,后心又是一阵剧痛。 「啊啊啊!!」 惨叫声响起,他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手从他的后心没入,穿透了他的胸膛。 此时此刻,那手上还捏着一颗滚烫的心脏,是他的心脏。釅 金笑苍一咬牙,全身灵力汇聚心脉止住了鲜血,双手猛然抓住那穿胸而过的大手的手腕,眼睁睁看着那还在跳动的自己的心脏。 直至此时,他终于回头,却看到了这大手的主人。 「袁修?!」 他惊怒的吼叫着,无论如何他也想不到,会是袁修偷袭于他! 四大世家一脉相传,传承至今早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地。 即便平日里有分歧摩擦,但绝不至于无法化解,更别提仇怨之类。 甚至于四大世家有如今能和金顶山与明光府齐名的地位,也是因为四家向来同心协力。釅 「怎...怎么会是你?怎么会是你?!」金笑苍说着,又因为急怒攻心,忍不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袁兄!」后面的陆广寿与宋庆也呆住了。 谁也想不到,会是袁修出手。 「抱歉了金兄。」袁修脸上泛起狠辣,手中猛的一握。 金笑苍的心脏顿时被他捏爆。 随后, 袁修一步上前掐住了金笑苍的脖子。 「四大世家?我袁家想要的可不止这些!」釅 咔嚓。 袁修手上用力,狠狠掐断了金笑苍的脖子。 他松手,任由其尸首从半空中落下。 紧接着,便是一道黑影划破天空,是水魈王来到近前,张嘴接住了金笑苍的尸首,一口吞进了腹中。 「嘻嘻,人族入道境的滋味果然不错,尤其是这元神未散的。」 而就在此时,远处那老者也已然靠近。 「不好!」陆广寿心中警铃大作,只是他刚回头,便看到那老者已经来到了近前。釅 还不等他做出反应,那老者身周突然泛起黑雾将之笼罩。 前后不过三五个呼吸。 黑雾散去,老者的身形显现,他的身上多出了无数诡异的黑色纹路。 而陆广寿则已经失去了生息,耷拉着脑袋被他提在手上。 老者冷笑一声,在陆广寿身上摸索片刻,便找到了陆家的印章道图。 他将之随手丢给袁修。 与此同时,水魈王大嘴一张,属于金家的道图被吐了出来。釅 袁修一手一个刚好接住。 「多谢二位。」 随后,两人一妖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的宋庆身上。 此时此刻,宋庆终于明白了过来。 「袁修,你的目的是道图,是风雨雷电传承!」宋庆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就为了这些,你便要背叛人族?背叛我等二百余年交情?」 「四大世家?不过是笑话而已!」袁修阴沉着脸,「有了风雨雷电道图的传承,只凭我袁家一家便可结成大阵,哪用得着你们三家?」 「你与妖族同流,将被九州人族唾弃!」釅 「那又如何?千百年后,袁家鼎盛,谁还会记得今日之事?」袁修冷笑着,「再者说了,今日你们死绝于此,我大可推脱给妖族灭了三家,仅剩袁家侥幸保住传承!宋庆,念在多年交情,你自裁吧。」 听完袁修的话,宋庆气的脸色煞白。 他左右环顾,此时此刻,三尊妖王已然在周围等候着,还有袁修与那老者虎视眈眈。 渐渐的,他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到达了极限。 「多年交情,却看不透你袁修狼子野心。」他苦笑一声,手中多出了属于宋家的印章,「将印章交予你,可否留我宋家血脉?」 「可以。」袁修微微眯眼说道。 宋庆长叹一声,将印章递了出去。釅 袁修大喜,正要上前将印章取走。 可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见过诸位。」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大惊失色,此时此刻,在场无论是人是妖都是第七境的存在,竟然没有一人发现有不速之客前来。 袁修猛然扭头,这才看到林季就站在不远处。 「林季?!」 林季笑眯眯地冲着在场几人拱了拱手,最终目光却落在了那位老者身上。釅 「离南居士,好久不见了。」 老者微微挑眉。 「原来是林道友,林道友有何见教?」 林季直起身子。 「我那好友鲁聪,缘何堕入邪道?」 「老夫所授。」 林季点点头,手放在身后,缓缓拔出了青釭剑。釅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三尊妖王,随后又撇了一眼袁修,身上杀意缓缓升腾,最终集中在老者身上。 「那林某今日 免不了要为我那好友,讨一个说法了。」 第八百〇〇章 各怀心思(补更) 咣当! 陆家大门破敞四开。 院中内外更是空无一人。 袁恭一愣,却也没多想。 “给我杀!”高呼一声引着众人狂冲而入。 嘎吱! 所有人刚一进院儿,身后大门突然又死死的关了上。 紧接着,墙上房顶齐刷刷的闪出一片人影。 正是早就做好准备的陆家子弟。 各个持弓搭箭蓄势待发,为首的冷面男子勐一挥手,法阵玄亮,万箭齐发。 瞬息之内攻入陆家的这一支乱流尽被屠灭! 后院正堂,陆广目放下茶杯,轻描澹写的说了声:“开始吧。” “是!”一人领命而出。 嗖! 一道烟花,自陆府后堂冲天而起。 紧接着,早就伏在街巷四外的一支支精英小队同时出击。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却格外明确。 除了彻底绞杀袁家残党之外,更多却是维定秩序,定城安民。 更在靠近迷雾森林的城墙上,陆家子弟先后竖起整整一百零八道铁门,那门上赫然刻着道道古朴的咒印。 咒印生光连成一片,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形似琉璃的屏障。 那屏障冲天而起,绵延数里,硬生生的把潍城挡了个风雨不透! 漫射而来热浪阴寒为之一弱,汹涌蝶出的魔音迷雾再难入内。 当下,城中百姓热泪盈眶,远向陆府磕头拜谢,盛赞连天。 满城四外又是一番景象。 “陆兄,可喜可贺!”正坐陆广目对面,那个挂着满身口袋的老者微微笑道。 陆广目起身拱手:“多谢公输兄知警,又连施妙手偷了袁家的醒神丹、封魔阵,这才使我陆家子弟及这一城百姓免遭劫难。” “陆兄客气了,可这谢字我却半点承不得。” 那老者也自起身还礼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受人所托。还个人情罢了。此下潍城大势已定,只待除了妖王,四印归一,这徐州便算了了劫数。陆兄,老朽这便去也,后会有期!” 说着那老者袍袖一抖,虚影消散。 潍城外,迷雾森林。 此时早已面目全非,迷雾散尽,万木成灰。 尽由水火交织而成的千丈混沌屹立城前。 阴寒炽热轮回交替,魔音雾障四下弥漫。 宋庆死死的扣住道印,勉力维系着残存的法阵,希望仍能借此为城中后辈抵御些危害。 本来早已心如死灰,可林季的出现又让他萌了一念生意。 虽然那两大妖王神通广大,一时把林季困在当中。 可……毕竟,希望还在! 我宋家还没亡,我宋庆还活着! 身立半空,城中景象尽被他收在眼底。 他亲眼看着,袁家作乱宋家子弟惨死当场。 他远远的望见,宋府后院起了大火。 他心痛如割,却半点离不得! 袁修突然反了水,金、陆两位家主被灭杀当场,如今这守护潍城的风雨雷电大阵仅剩了他一人。 】 如他再走,城内四下将无一人可活! 潍城百姓尽灭,宋家何存? 正这时,远见陆家大院亮起一道烟火。 紧接着,一道形似琉璃的屏障高耸如云,横延千里。 潍城得救了! 宋庆心中暗喜,扭头一望,死死的盯住了不远处的袁修,一时间恨不得喝了他的血扒了他的皮! 袁修也被这城中突变弄的有些不知所以。 突然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杀意,扭头一看正是宋庆。 袁修身有旧伤,本不想再与宋庆苦斗,只盼着不知去哪的南先生速速归来,或者灭杀了林季的两大妖王脱手后,轻轻松松的结果了宋庆,四印归一。 谁成想,好端端的算计竟被这一翻变故彻底打乱。 不好!有了封魔阵的抵护,宋庆可就能…… 袁修刚一转念,就见宋庆勐的一下收回法阵。怒气冲冲的直向他迎面奔来! “袁修,给我拿命来!”宋庆气恨交加,须发飞扬,抡起长剑迎面就刺。 袁修赶忙避挡,风狂闪怒,斗成一团。 可这两人同根同源,本就修的一种道法,几十年里又熟稔不已,一时内却是胜负难分。 “牛儿。”远在外处的闲云道长,又喝了一口酒,扭头看向紫云青牛道,“这热闹也该看够了吧?要不咱俩也比划比划?” “老子才不和你打!”老牛脖子一梗道,“又没啥好处……” “也是。”闲云道长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道,“可师兄让我来助个力,总不能一看到底吧?你也一动不动,就不怕那妖王找你麻烦?” 老牛很是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鼻子,心中暗道:“你见过会找麻烦的元晶么?” 两人闲聊两句后仍旧悠闲的看着戏,只不过各有侧重不同。 闲云道人紧盯着袁修和宋庆的战斗,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多了一柄满是缺口锈迹斑斑的长剑。 而老牛却对人族修士的争斗毫无兴趣,只是一心专注的看着那颗硕大无比的混沌球,隐隐间脚下紫云也越发浓重了起来。 混沌球内,虚光不计年。 一道道或冰蓝或赤红的光影,仍如惊浪狂潮一般冲袭不止。 一剑又一剑,林季连斩不绝,却丝毫不敢大意。 每一下都用上了十足的劲道,提着万分小心! 谁知道哪个虚影就是那两大妖王的本体所化? 这可错不得! 亏得此前吃过真龙血肉,全身上下精炼无比堪比妖族。否则就算神识未灭怕是身体也早就吃不消了! 即便如此,连翻苦战之下,他的灵力也损耗极大。 唰唰! 又是两剑斩去,冰蓝破碎,赤红升腾。 “第四千五百五十八!”林季暗自数道。 他一直默默的记着斩杀数目,既是让自己在这混沌之中不被魔音扰了心神,时刻保持清醒。 同时也在暗中观察水魈,阳燧两大妖王的破绽... …… 烂柯楼中,茶香四溢。 简兰生捏着颗白子久久未落。 棋面一角黑白错落险像环生,如果离南居士在场,肯定会一望可知,当下阵势正与那罐中蛐蛐的黑白对位一般无二。 “久悬不立,犹豫难断。这可不像你简楼主所为啊!”对面那位金发老者抿了口茶,轻轻落杯。 简兰生微微一笑道:“我,是在等。” “等什么?”金色老者奇问道。 简兰生指着边缘处的一枚黑子,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他变白!那时,我又饶了一份人情……” 第七百九十八章 声东击西 离南居士微微一笑道:“林道友,这公道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林季斜舞青虹高声喝道:“善恶有报,因果有序,这——就是公道!” “好一个因果有序!”离南居士依旧满脸是笑,“林道友,你既已入道,怎又如此执迷?大道无涯,唯我适用。莫说这区区五境棋子,便是这天下苍生又当如何?皆为弃炉耳!你...可是要为那可笑至极的公道二字,与我为敌?” “与你为敌又如何?” 林季懒得和他再废话,随即剑锋一转,连人带剑化作一道青芒。 迅如雷闪之中,林季两目生光,一金一黑纷饶流转,身遭四外道韵横生,阴阳轮转间,精芒四射,隐隐间天仪地气也不禁为之一颤! 离南居士不由童孔一缩。 因果之道果然不同凡响! 而且还正是自己所修之道的克星! 虽说离南居士已是入道后期,却也不敢轻予,赶忙捏指厉声喝道:“来!” 林季恶名在外,还是先防一手。 轰! 勐听一声炸响,天地为之一暗。 紧接着,他周遭左右的黑气凭空弥漫,在他身后化成一具高达十数丈的魔神巨像。 十头八首,狰狞乱舞,隐隐间呼之欲出! 卡! 雷鸣声又起,可顷刻间便戛然而止! 离南居士蓄势待发,却没感到半点冲击,随即扭头一望不由愕然。 方才还来势汹汹的林季早已不见踪影,而是极为突兀的出现在了几十丈外,一手持剑凌空而立。 在他脚下,化作百丈黑蟒的百乐王早被斩成数段! 残尸上下一分为四,汩汩黑血宛若长堤决口一般四下横流。 黑血过处,腥气冲天,生机全无! 惶惶不可一世的始祖大妖百乐王就此一剑归西! “声东击西,有点意思...” 远处空中,闲云道人不知从哪而又摸出一坛酒来,悠悠然的灌了一口,似是回味的说道:“刚一出手就使了杀手锏因果道,蒙蔽了南离,实际却使用引雷剑诀,一击毙命干掉了正等着看热闹实力最弱的百乐妖王...不错不错,道法高低暂且不论,心机倒是颇深! “那还用说?”与他故意拉开好远距离脚踩紫云的老牛扬了扬脖子道,“单轮计谋,几乎与老子一般无二!就是可惜了那...咳咳。” 老牛赶紧收了嘴,暗下心道:“我这一着急差点说漏了嘴。百乐王虽然讨厌的很,可那一身血肉真是可惜了,弄到太一阁去至少得几十万元晶!那元丹...应该还在吧……” 林季倒舞青虹,转回身来又死死盯住了离南居士,缓缓举剑向天。 水魈,阳燧两大妖王不由暗生一惊,同时互望了一眼。 水魈、阳燧和百乐王相识已有多年,对彼此的实力极为熟悉。 虽说百乐王的修为比二妖略低了一个层级,天赐神通也稍有不足,可两妖自思绝无这等本事能瞬息之内一击必杀! 这林季果然名不虚传! 袁修更是早就吃亏,直到现在胸口的伤势仍隐隐作痛,满眼惊愕的望向离南居士。 说实话,若没有离南居士坐阵,怕是袁修早就生了转头就跑的念头了。 同样生此念头的还有宋庆,可宋庆也很清楚,即便是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此命生死乃至家族存亡都在林季身上,唯一能做的,就是紧握道印苦苦坚守着维系残若法阵的最后一丝本源。 离南居士虽是毫发未伤,却被林季这个年不过百的后学晚辈当着众人的面耍了一手,在自己眼皮底下杀了百乐王,换做别人怕是早就气恨不已了。 可他毕竟成道多年,狡诈至极,仍就笑道:“林道友倒是好手段,可也仅限于此了!大道无欺,时不待我,本尊这就送...”离南居士面色一冷刚要捏指作法,突然神色微变转头一望,传声水魈、阳燧两大妖王。 “麻烦两位替我送小友一程,我先去会个老朋友!” 话音刚落,身化黑雾直奔西南。 闻言,水魈、阳燧两大妖王对看了一眼。 身为天生地养的始祖妖,二人的存在早已超过千年,即便是曾经被捉进镇妖塔中,它们也是塔中最顶尖的存在,是镇妖塔那养蛊般地界中的蛊王。 它们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危机感了,尤其是生命威胁。 而眼看着百乐蛇这么简单便陨落在林季手上,又想到本该是它们三尊妖王合攻,却还被林季这般轻易化解。 此时此刻,水魈与阳燧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人族修士与它们以前遇到过的决然不同。 入道境中期便有这般手段,若是等他再突破,那还得了。 “此人将是我妖国大敌。”阳燧自己都没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下意识压低了,“水魈,百乐已经死了,你我联手,能否将它宰了?” 水魈微微眯着眼:“今日放他离去,他日再见,恐怕你我有死无生。” 这两大妖王虽是同根同源阴阳互生,可却一个向来孤高,另一个阴冷绝决素来不合。 若是平时,他们绝不可能联手出击共同对付一个比他们修为还低的修士。 可当下他们都很清楚。 眼前这小子却是个劲敌,二人联手才有希望斩杀之。 事不宜迟,夜长梦多! “嗷!” 随着一声狂啸,水魈王陡然升空,那本就巨大的身形又涨十几丈! 蔽日遮天,无际无边。 两翅一扇,风做雷鸣。 呼啦啦的水浪狂涌上翻,竖起一道百丈高墙。 那高墙之上水浪之中,隐隐浮出万千人脸,一个个张着大嘴狂哭乱叫。 一时间,魔音四起,巨浪滔天! 卡! 阳燧王双脚沉地,把一块丈大青石踏为粉靡。 随即化成一道赤亮红光直冲天际。 刹那间,那光芒甚至比太阳更加耀眼,灼灼刺目。 紧接着,早被百乐王的毒液染得一片漆黑的大地,寸寸干裂尘土飞扬! 呼! 突然间那大地上腾起一串火苗! 紧接着烈火燎原,那整个地面和空气都呼呼燃烧了起来,形成了一片怒焰火海! 水魈和阳燧两大妖王左右翻飞,狂啸长空。 两边的景象也迥然相反。 一边是涛涛大浪,狂潮接天。 另一边赤炎烈日,灼灼逼人。 水火奔涌不停旋转,宛若一轮巨大无比的阴阳鱼硬生生的把林季困在中间。 唰! 突然间,两大妖王接肩交翅错身而过,同时发出一道长鸣! 水浪与火海交织辉映连成一片! 水中有火,火中有水。 逐渐缩成了一个不停旋转的圆球,直向中心处的林季包裹而去! 而正立中央的林季却从从头至尾一动未动,仍若石凋一般依旧持剑凝立。 “不妙啊……”远在外处观望的老牛不由紧张得连连跺榻着前蹄。 同为妖王,他很清楚这神通的厉害。 这可是水魈和阳燧两大妖王最厉害的本命神通:烈焰与汪洋! “你急什么……”仍旧悠闲喝酒的闲云道人却不慌不忙的回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随后他远向西南扫了眼,又说道:“那边的戏份更精彩,只是那个斗法太过无聊罢了……” 老牛听毕也跟着远望了一眼,随后却连连晃着脑袋:“那边还是算了吧?这里更安全些……” 第七百九十九章 恐怖魔音 潍城西南十里外,独松亭。 巨松十围,百丈迎天。 冠若伞盖罩地数亩,内里却早就空了心,不知多少年前被谁设了石桌石凳,连根同生。 一道黑雾远掠云天直到松前化了人形,正是方才匆匆而去的离南居士。 “两位道兄.”离南拱手施礼还未言毕,就听那内里有人大声招呼道,“离南老友,来来来,你快来做个见证,看看我们谁能赢!” 紧接着,从内里跑出一胖一瘦两个怪人来。 那瘦子身着白衣,筋骨爆突。 那胖子身着黑衣,肚满肠肥。 两人不容分说一左一右抓了离南居士就往树里走。 内里石桌上摆着一黑一白两盏陶罐。 那黑罐半掩着盖子看不通透,白罐却大敞四开,里边装着几只蛐蛐。 其中一只白蛐蛐正被两只黑蛐蛐围在当中,剑拔弩张仿若随时都会展开一场恶斗。 另有一黑一白两只蛐蛐远远的躲在罐边犹做壁上观。另一角落里,还有一黑一百两只蛐蛐不知打累了还是怎地,相距甚远隔而互望。 此外,那罐中还散落着一片残肢碎体,应是刚刚哪只被打死的蛐蛐。 离南居士只望一眼,便已明悟这是何等手段。 鬼宗,命观术。 这黑白两人,正是鬼宗许未出世的黑白二使。 方才,他正准备和另外两大妖王联手对付林季,却突然感知到周围方天似有监眼无数,被人盯了个尽无可逃。稍一探查得知由头、方位这才匆匆赶来。 这两人平时鲜出世间,大多数修士都不认得,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偏是离南修的祭灵道,这才打过几次交道。 “离南,我赌白他压黑,你说我俩谁能赢?”身穿黑衣的胖子一手指向陶罐道。 “那还用说?”瘦子很是不服的说道:“明显是黑的赢么!白的已经杀了一只,气力大减。现在又被团团围了住,只要他们俩再发起一轮齐攻。白的肯定死翘翘了!随后,这三只黑的再围攻剩下的那只白的。你还有什么胜算?” “要我说,这只白的还能.哎,打了打了!”胖子大叫道。 离南刚要推脱请辞,却见中间那两只黑蛐蛐猛的一跃,左右夹攻,直扑而去,不由的顿住了脚步。 …… 水魈、阳燧两大妖王猛的一喊,齐齐跃入由烈焰汪洋所形成的球形混沌之中。 那混沌立下高宽各有近千丈,四下里水火交织,阴寒无常。 另有雾气昭昭迷人耳目,魔音阵阵挠人心魂。 这既是两大原始妖王的本命神通,更是饱经阴魂经年累月的杰作! 别说未经修炼的普通人,即便是开了通慧的修士,只消望上一眼便会灵识尽失,魂消魄散! 可这神通对于入道修士,却只能死死的困住。用雾气阻隔,用阴寒消磨,用烈焰炙烤,用魔音侵扰。 当然了,如果不能获救或者无法逃出的话,迟早也会被耗干灵气折磨致死! 甚至比死都难受。 这也是本神通另一个名字冰火魔狱的由来! 可现在,两大妖王却等不急了,要亲自入内斩而后快! 哗! 水浪翻涌着中间裂开,一道蓝色的曼妙身影破水而出。 呼! 火舌狂卷着分作两边,一个高大的冷面男子欲火而生! 两人一左一右搁着林季对望了一眼,随而同时发力快步冲出。 唰! 冰蓝色的水魈抬臂一握,一柄冰蓝色的长剑倒生手中,晶晶透亮冰骨生寒! 嗖! 火红色的阳燧反手一掏,一把火红色的巨刀凝炼而成,灼灼发烫热焰迎风! “杀!” 两人同一声喊,狂奔向前。 二十丈…… 十五丈…… 林季仍旧维持着前一刻的姿态,半眯着双眼一动不动。 八丈…… 五丈…… 青虹剑亮起一道寒芒,林季仍是一动未动。 三丈…… 二丈…… 长剑直奔心口,剑尖上寒晶四起白气成霜! 大刀横斩后腰。刀刃上火光迸射赤烈逼人! 一丈…… “寒暑更,天枢落,破!” 随着一声厉喝,林季睁眼、抬头、侧身、舞剑,一气呵成! 青芒炸起,一闪而过。 冰蓝色的水魈宛若被打碎的冰雕,冰花四起。 火红色的阳燧仿佛被抛洒的钢花,烈焰腾腾。 冰晶乱舞火花纷落中,林季仍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态,微微闭着眼一动不动! “这是第一千一百五十八次了!”林季暗在心头数着。 哗! 还没等遗落满地的冰晶火花散去,又一个冰蓝色的水魈破浪而出,她这次幻化成了一头健硕迅猛的铁脊兽!又一个赤红色的阳燧浴火重生,他这次所幻化的却是个肌肉高高隆起的两丈恶汉! 冲击,破碎! 再来!再破! 再来! 只要阵法不破,只要两妖不死,只要他们愿意。 无穷无尽的冰火精灵就会持续冲出! 这就是冰火魔狱的另一层玄妙:无穷无尽,经久不息的冰焰狂潮! 这其中,有的是人,有的是妖兽,有的是被他们所猎杀的人族修士,或者妖族大能。 当然了,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都只能宛若实体般的发出近身攻击。 可是,那每一个冰火狱卒每一下攻击都堪比第五境巅峰的攻击! 这阵法的穷极奥义就是困死,耗死,折磨死! 更加恐怖的是,这其中还藏有水魈和阳燧的真身! 他们可能变成原本样貌,也可能变成其他走兽或者妖族。 可只要你一个不小心,被堪比入道后期的真身打中,就算不死也是重伤。 天生地养的两大始祖妖王联手,着实有点超出了林季此前的预料. …… 一颗高达千丈的混沌球巍巍然屹立与潍城前方。 忽而炽热的像是太阳坠落! 忽而阴寒的像是极地雪崩! 那球铁上一张张恐怖的人脸肆意变换着,忽高忽低的发出一阵阵逼人发疯的魔音鬼叫声。 若从半空看去,此时的潍城却是更加恐怖! 几乎每一条街上都有人持刀追砍,几乎每一间房里都有人命丧于此!几乎每一条街上都血流成河! 有被那魔音侵扰失了疯的。 有被那忽冷忽热的病痛折磨自尽的。 更多的,却是被四大世家的内乱所残杀的! “杀!杀!统统都给我杀光!” 袁恭早就红了眼,满身的衣服上滴血如注,手里的钢刀更是崩烂了刃口。 他带着一群人,刚刚灭了宋家,连主带仆,所有店面的账房、伙计统统杀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记得杀了多少人,更不记得杀了谁,甚至也不管是不是宋家的人,反正看见有人,冲上去就是一刀! 整整砍了三条街之后,终于杀完了。 现在,轮到陆家了! “杀!给我全部杀光!”袁恭朝前一挥手,猛的一脚踢开了大门。 (本章完) 第八百〇〇章 各怀心思(补更) 咣当! 陆家大门破敞四开。 院中内外更是空无一人。 袁恭一愣,却也没多想。 “给我杀!”高呼一声引着众人狂冲而入。 嘎吱! 所有人刚一进院儿,身后大门突然又死死的关了上。 紧接着,墙上房顶齐刷刷的闪出一片人影。 正是早就做好准备的陆家子弟。 各个持弓搭箭蓄势待发,为首的冷面男子勐一挥手,法阵玄亮,万箭齐发。 瞬息之内攻入陆家的这一支乱流尽被屠灭! 后院正堂,陆广目放下茶杯,轻描澹写的说了声:“开始吧。” “是!”一人领命而出。 嗖! 一道烟花,自陆府后堂冲天而起。 紧接着,早就伏在街巷四外的一支支精英小队同时出击。 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却格外明确。 除了彻底绞杀袁家残党之外,更多却是维定秩序,定城安民。 更在靠近迷雾森林的城墙上,陆家子弟先后竖起整整一百零八道铁门,那门上赫然刻着道道古朴的咒印。 咒印生光连成一片,很快就形成了一道形似琉璃的屏障。 那屏障冲天而起,绵延数里,硬生生的把潍城挡了个风雨不透! 漫射而来热浪阴寒为之一弱,汹涌蝶出的魔音迷雾再难入内。 当下,城中百姓热泪盈眶,远向陆府磕头拜谢,盛赞连天。 满城四外又是一番景象。 “陆兄,可喜可贺!”正坐陆广目对面,那个挂着满身口袋的老者微微笑道。 陆广目起身拱手:“多谢公输兄知警,又连施妙手偷了袁家的醒神丹、封魔阵,这才使我陆家子弟及这一城百姓免遭劫难。” “陆兄客气了,可这谢字我却半点承不得。” 那老者也自起身还礼道:“实不相瞒,我也是受人所托。还个人情罢了。此下潍城大势已定,只待除了妖王,四印归一,这徐州便算了了劫数。陆兄,老朽这便去也,后会有期!” 说着那老者袍袖一抖,虚影消散。 潍城外,迷雾森林。 此时早已面目全非,迷雾散尽,万木成灰。 尽由水火交织而成的千丈混沌屹立城前。 阴寒炽热轮回交替,魔音雾障四下弥漫。 宋庆死死的扣住道印,勉力维系着残存的法阵,希望仍能借此为城中后辈抵御些危害。 本来早已心如死灰,可林季的出现又让他萌了一念生意。 虽然那两大妖王神通广大,一时把林季困在当中。 可……毕竟,希望还在! 我宋家还没亡,我宋庆还活着! 身立半空,城中景象尽被他收在眼底。 他亲眼看着,袁家作乱宋家子弟惨死当场。 他远远的望见,宋府后院起了大火。 他心痛如割,却半点离不得! 袁修突然反了水,金、陆两位家主被灭杀当场,如今这守护潍城的风雨雷电大阵仅剩了他一人。 】 如他再走,城内四下将无一人可活! 潍城百姓尽灭,宋家何存? 正这时,远见陆家大院亮起一道烟火。 紧接着,一道形似琉璃的屏障高耸如云,横延千里。 潍城得救了! 宋庆心中暗喜,扭头一望,死死的盯住了不远处的袁修,一时间恨不得喝了他的血扒了他的皮! 袁修也被这城中突变弄的有些不知所以。 突然感觉到一股冷冷的杀意,扭头一看正是宋庆。 袁修身有旧伤,本不想再与宋庆苦斗,只盼着不知去哪的南先生速速归来,或者灭杀了林季的两大妖王脱手后,轻轻松松的结果了宋庆,四印归一。 谁成想,好端端的算计竟被这一翻变故彻底打乱。 不好!有了封魔阵的抵护,宋庆可就能…… 袁修刚一转念,就见宋庆勐的一下收回法阵。怒气冲冲的直向他迎面奔来! “袁修,给我拿命来!”宋庆气恨交加,须发飞扬,抡起长剑迎面就刺。 袁修赶忙避挡,风狂闪怒,斗成一团。 可这两人同根同源,本就修的一种道法,几十年里又熟稔不已,一时内却是胜负难分。 “牛儿。”远在外处的闲云道长,又喝了一口酒,扭头看向紫云青牛道,“这热闹也该看够了吧?要不咱俩也比划比划?” “老子才不和你打!”老牛脖子一梗道,“又没啥好处……” “也是。”闲云道长慢悠悠的又喝了一口道,“可师兄让我来助个力,总不能一看到底吧?你也一动不动,就不怕那妖王找你麻烦?” 老牛很是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鼻子,心中暗道:“你见过会找麻烦的元晶么?” 两人闲聊两句后仍旧悠闲的看着戏,只不过各有侧重不同。 闲云道人紧盯着袁修和宋庆的战斗,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已多了一柄满是缺口锈迹斑斑的长剑。 而老牛却对人族修士的争斗毫无兴趣,只是一心专注的看着那颗硕大无比的混沌球,隐隐间脚下紫云也越发浓重了起来。 混沌球内,虚光不计年。 一道道或冰蓝或赤红的光影,仍如惊浪狂潮一般冲袭不止。 一剑又一剑,林季连斩不绝,却丝毫不敢大意。 每一下都用上了十足的劲道,提着万分小心! 谁知道哪个虚影就是那两大妖王的本体所化? 这可错不得! 亏得此前吃过真龙血肉,全身上下精炼无比堪比妖族。否则就算神识未灭怕是身体也早就吃不消了! 即便如此,连翻苦战之下,他的灵力也损耗极大。 唰唰! 又是两剑斩去,冰蓝破碎,赤红升腾。 “第四千五百五十八!”林季暗自数道。 他一直默默的记着斩杀数目,既是让自己在这混沌之中不被魔音扰了心神,时刻保持清醒。 同时也在暗中观察水魈,阳燧两大妖王的破绽... …… 烂柯楼中,茶香四溢。 简兰生捏着颗白子久久未落。 棋面一角黑白错落险像环生,如果离南居士在场,肯定会一望可知,当下阵势正与那罐中蛐蛐的黑白对位一般无二。 “久悬不立,犹豫难断。这可不像你简楼主所为啊!”对面那位金发老者抿了口茶,轻轻落杯。 简兰生微微一笑道:“我,是在等。” “等什么?”金色老者奇问道。 简兰生指着边缘处的一枚黑子,微微一笑道:“我在等他变白!那时,我又饶了一份人情……” 第八百〇一章 驱猴剑法 独松亭内,离南居士眼望陶罐心神不宁。 他比谁都清楚,看似嬉闹不经的黑白二使又是何等手段! 以这两人在鬼宗的身份,绝不会一时兴起破隐出世。 万里迢迢的跑来徐州就是想看个热闹? 绝没这么简单! 可两人不说,他也不敢问。 罐中正间,二黑一白激斗正酣。 突然间另两只原本隔而相望的蛐蛐也斗在了一处。 离南居士心头一警,硬着头皮躬身道:“两位道兄雅趣无量,离南不便惊扰,这便……” 胖子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要走便走,反正你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那瘦子却像小孩似的,一把拽住离南居士:“要走可以,你只消说出黑胜还是白赢就行!” “这……”离南居士面色一动,微微沉吟了下后出声说道,“黑胜!” 那瘦子一听顿时不悦,立马翻了脸,连连撵着他道:“走走走!又是个不识货的!”说着,扬手一甩不再理他。 瘦子扬手回落时,无意中碰到了桌面上另一口黑罐子。 那罐子上原本遮着盖儿,这一下偏了几分,明晃晃的露出半边景象来。 离南居士偷眼一瞥,却是一只几近枯萎的南瓜花,七白两黑一共九只蛐蛐正往花心。 而在南瓜花周围四面,却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的黑蛐蛐。 嗯? 离南居士心下生疑,暗自奇道:“若说,这白罐中的景象正是当下徐州,那这黑罐所指又是哪里?” “你怎么还不走?”瘦子气咻咻的嚷道。 离南居士不敢多言,赶忙拱手告罪,化了一身黑雾直返潍城上空。 可此时,潍城内外的景象却不由令他甚为吃惊! 早有预谋的袁家竟然败的一塌糊涂。 高耸入云的封魔阵后,陆广目凌空而立,仿若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迎战来犯之敌。 潍城外,原本是迷雾森林的地域早就变成了一片焦土。 正在中间,赫然竖立着一颗横宽千丈的水火巨球。 另一侧的不远处,袁修与宋庆两人披头散发全身是血,正打的难解难分。 较为怪异的是,闲云道人与紫云青牛这两个本应是激战不休的对手,却似多年好友一般悠闲看戏时而闲聊。 离南居士横扫一眼,便已了然。 “离南先生,快来助我杀了这厮!” 正自激斗的袁修一眼望见了离南居士飞了回来,不由心下大喜高声叫道。 可离南居士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毫无所动。 既然袁家已败,那袁修的死活就已然与他无关。 至于陆广目和潍城,等我联合两大妖王先杀了林季那小子也不迟! 一念至此,离南居士抽剑在手直向水火巨球。 “牛儿,有缘再会,我先去也!”闲云道长啪的一声扔了酒坛,也不见怎生动作,呼的一下消失不见。下一瞬就凭空出现在了离南居士面前,明晃晃的挡住了去路。 离南居士稍有奇色道:“怎么?金顶山不再旁观,准备下场了么?” 闲云道长却答非所问悠悠说道:“金顶后峰长有一片古桃林,那桃花可酿酒,桃果亦可酿。一香一浓甚是妙哉!” 离南居士听得一头雾水,反声问道:“那又如何?” “师兄说,我若不来,自此以后那酒就与我无缘,另外……”闲云道长说着,又晃了晃手中锈剑道,“顺便再让我磨磨剑,我这把剑都整整一百年没用过了。” 不知是气的还是想笑,离南居士嘴角微翘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眼里却猛的划过一道阴狠:“好!那本尊就试试伱金顶手段!” 说着,震臂一抖。 下一刻,长剑生光,黑雾弥漫直向闲云道长罩去。 闲云道长也不怎么着急,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如似小儿玩闹一般,举起剑来在身前来回摆动,嘴里却喋喋不休的继续念道:“那林里猴儿众多,闲来无事最喜酿酒。可一旦酒成,却又偷饮无度,我这剑法便是由此得成,名为驱猴剑!” 话音刚落,一向懒散的闲云道长突然身形连晃,快若闪电,巧似灵猴,腾挪翻转间在他身遭四外生出十数个虚影来。 如同化了众多分身一般,如虚似幻,真假难辩。 时而整齐如一,时而纷击各处,时而重叠归身,时而消散无形。 那众多闲云道长上蹿下跳的打散了黑雾,发一声喊齐跳过去,把离南居士围了个严严实实。 就像顷刻之间捅了猴子窝一样。 别说是正与他交战的离南居士甚感头疼,就连仍在一旁观战的老牛都连连摇头,心下暗道:“幸好没和他打,输赢不说,这他娘的烦都烦死了,我可是最讨厌猴子了!” 随而,老牛左右一看再也没人管他了,嗖的一下直落地面,跑到已然死透的百乐王身前,三下两下扒出妖丹、蛇胆藏在身上。接着又丝毫不浪费的扒了几块完整的蛇皮,就连蛇牙也没放过,一颗一颗都拔了下来。 趁乱捡漏这事儿他自是娴熟。 老牛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仰头看了看那硕大无比的混沌球,不免心生焦急:“林季这小子到底还行不行了?我也得趁早帮上一手了……嗯,反正谁赢我帮谁!” 想着,他朝混沌球大喝了一声国粹! …… 混沌球内。 冰晶破碎,火花迸射。 “六千五百三十八!”林季又打退了一轮进攻,心下暗计。 林季之前在监天司看过不少镇妖塔中被镇压的一些妖魔记录,水魈和阳燧就在其中,但不知为何,偏偏对这两大妖王的有关记录简直可以用惜字如金来形容。 抓捕水魈王的时候,只用了一句“引至沙心,擒之。” 而阳燧王也仅是草草一句:“魂斩近万,一剑伤胆。” 既不知是在哪里被抓的,更不知道是被何人所擒。 不过,仅凭这两句却也足够了! 就在两大妖王展开本命神通,烈焰汪洋还未成型合拢时,林季本可退身而走。 可如此一来,那两大妖王自然也是想战就战,想走就走。 但是,这两个家伙可都是天生双翅的大妖王!若是一意飞逃,林季也实在也没什么好办法。 索性不如将计等他来攻。 虽有真龙血肉和北极功的加持,可在连番狂斩之下,林季也是损耗极大,几近不支。 可那两大妖王也好不到哪儿去,攻势早不如此前那般凶厉。 而且,更加拖不起的却是水魈、阳燧这两大妖王。 毕竟潍城方圆可是人族地界,一旦再有强援定是不堪设想! 在这期间,林季暗中计数,可不光是为了神志清明,更是暗中观察,等待时机。 如今,万事具备,只待一击! (本章完) 第八百〇二章 老牛:真爽(求订阅) 唰唰! 两剑过后,冰晶火光碎落一地。 还未等林季转身,又有一红一蓝两道身影,分从左右突袭而来。 林季横出一剑,正中蓝影,立时碎成一片。 随而借势转身,剑落摇光。 咔! 那红影却未应声迸裂,而是硬生生的架住了! 嗯?! 这是真身! 等的就是这一刻! 林季心念一动,猛然睁眼。 电光火石间,林季飞身上前,七星剑法连连施展,四下罩住那红影退却之路。 红影一见也立时着了慌,火光摇曳中又幻出两条手臂来,各持一剑四下抵挡。 同一时间,又有一道冰蓝水影欺身而上,同样的也架开了林季横扫而来的剑光! “来的好!” 林季大叫一声,急攻三剑逼退蓝影,随即虚晃一招,骗过防势。 突而扬手一甩,青釭剑飞射而出! 嗖! 青釭剑光快若惊鸿,直穿空隙,正中那红影的肝胆处! 而这一剑,却不再是一直故意施展给两妖看的七星剑。 而是凝神聚力的舍身剑! 舍身忘死奋力一击! 更是扎中了阳燧王的千年旧伤! “啊!” 阳燧王猛一个踉跄现出身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虽然被刺中了要害,可这阳燧王却比百乐王强横数倍,竟还未死! 飞身一退,没入火光之中。 化作蓝影的水魈一见,不敢独战也慌忙撤身隐在水浪之中。 四下里的焰火红光极为明显的弱去数分,混沌内的阴寒之气反而愈加浓重了起来。 这两大妖王同源而生,互逆阴阳,从而才能水火交融,威力大增! 可一旦有一方受了重创,灵源不济,定然就会失了平衡!甚而还有反噬之力! 比如现在的阳燧王,就不得不施开全力与韬韬泽水相抗衡,这才勉强支撑住烈焰汪洋。否则这混沌球怕是早就破碎了。 哪还有半点余力再去进攻林季? 而水魈王更是不敢,或者说也不愿意独自苦战。 一时间,连翻不停的攻伐大战突然停了下来。 就连肆意狂啸的魔音也戛然而止。 四下空寂,声像皆无。 林季斜指青釭,厉声喝道:“来啊!这还不够一万剑呢!” “喂,我说……” 正这时,远从混沌之外传来一道大叫:“用不用我帮忙啊?” 林季一下听出,正是老牛。 “你这蠢……”阳燧王话漏一半,却被水魈王抢先道,“牛兄来的正巧,这小子难缠的很!快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好咧!”老牛爽声应道。 随即火光连闪,水浪翻涌。 紫云青年化成人形,大大咧咧的走了进来。 离着林季十丈开外站了住,上上下下扫量了一番,随即朝外大嚷道:“这小子果然厉害!熬了这么久,半根毛都没掉!反倒是你们自己受了伤。哎,我说。你们俩的本命神通不是很了不起么?这是怎么了?就会变个球么?” “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得被妖国上下笑掉大牙?那一个个都得说:呸!那两个笨鸟真他娘的是个废物!” “伱!”焰火升腾下,阳燧的面孔突现而出,怒气冲冲的气恨不已,似乎刚要破口大骂。 却被一道水浪盖住了火苗,紧接着浪花里露出水魈那张冷艳逼人的脸来。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甚难一见的娇媚,慢声细语道:“是我们太低估这小子了!牛兄,你素来见多识广,腹有良谋,可要替我们出了这口恶气啊!” 老牛早被水魈王欺负惨了,明知这娘们儿只想利用他,口不对心的句句都是骗妖的瞎话,可此时听来却极为受用。 当下两手抱肩,脖子一扬道:“那还用说?老子用的是脑子!脑子你懂么?只有蠢货才整天想着打架,而且以二对一还他娘的打不赢!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同为妖族,我都跟着你们俩臊得慌!” 在此之前,若是老牛敢对水魈王这么说话,怕是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可如今,水魈王心里恨的直痒痒却是半点发作不得。 强忍怒火,仍旧挤一副媚笑道:“那就请牛兄速展神威!等破了潍城占了徐州,少不得算你首功一件!” “首功不首功的倒是小事儿。”老牛不以为然的说道,“妖族的什么狗屁功劳,老子也不稀罕!倒是么……”老牛突而大嘴一咧满脸贱兮兮的说道:“只要你陪老子睡上一觉什么都好说,老子可从来都没干过鸟呢!” 水魈王一听,狠狠的死咬牙关半响无语。 身遭四外波涛起伏,浪花翻涌。 老牛扫了一眼水浪,继续说道:“哦,对了,还有你阳燧!你这烂鸟也别闲着。老子横纵千年,滥情无数,却还没个种儿。要不然就便宜便宜你,给老子当个干儿子怎么样?哎?你娘丑不丑啊?要不然老子就一起收了,和水魈一起来个逍遥双飞应是不错!” “找死!” 猛的一下,已被压制的火浪呼的一下翻涌开来。 怒焰升腾中,一道足有十余丈长的赤火长剑凌空而落直奔老牛! 可老牛却一反常态,依旧两手抱肩不躲不逃,就那么满脸带笑的看着一动不动。 嗖! 火焰巨剑直落而下,可就在临近老牛不到一丈远,突然破碎成灰。 噗! 紧接着,就听一声惨叫,满天上下落下一片血雨。 阳燧王阴惨惨的面容在微弱的火光里时隐时现,满心愤恨的骂道:“你这……这杂碎!竟然,竟然暗中下毒!” “你看……”老牛很是无辜的摊开双手道:“我说你这笨鸟没脑子吧?你还不信。老子叫什么?紫云青牛,那紫云是啥?不就是毒么?说实话,你要是没受伤,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肚子上那么大个窟窿,我又不是瞎子看不见。” “你是千年大妖王,我就算撒了最烈的毒,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你。可你这蠢货,偏偏又是个呆瓜呆脑的小心眼儿,沉不住气还想来杀我,这回完了吧!暗毒攻心,元气爆裂。” 扬眉吐气的老牛说着又指了指外边道:“更可怕的是,你这一怒不要紧,水克火势,这狗屁混沌……” 哗! 还没等老牛说完,混沌球内水浪翻涌,一下灭了残余火力,四下狂涌。 这混沌球是由水火生克而成,一旦失了均衡之力,立时破碎化作一片汪洋! 老牛一见,赶忙往林季身边凑了凑道:“林兄,交给你了哈!这回千万别砍碎了!这俩家伙值老钱了!” 前两天请假的补啦! (本章完) 第八百〇三章 恩主饶命 哗! 随着一声轰然大响,高耸千丈的混沌巨球勐的一下化做涛涛水浪从天而降! 怒浪翻涌狂洋肆虐,遮得天地失色万里无光,黑压压一片直向潍城砸落而来! 这一突变,惊得满城四下呼声一片! 陆广目赫然大恐! 以为是那水妖突然变了杀招,想要先取潍城,厉声喝道:“列阵,迎空!” 守在城墙的陆家子弟们立时醒过神儿来,高声齐应着翻转阵角。 唰! 一道琉璃屏障横展数里,死死的罩住了潍城方圆。 陆广目仰天一望踏步登空,死死的盯着那片水浪云天,须袖随风。 涛涛大水狂落而下,势不可挡! 可奇怪的是,却连半滴都没落进城中,而是一路翻涌,连连打着旋儿直往城外。 陆广目定睛一看,却是那万千泽水尽数涌进了水魈王体内,顷刻之间,化作虚无。 这汪洋大水本就是由水魈王的本命神通借天而来。 方才靠着阳燧王更加雄浑的阳火之气与之生克,这才能维系住相对的平衡。 可在阳燧王重伤毒发,火力消散之后。如此巨量的阴水之力勐然倒冲,即便是水魈王自己也有些难以承受! 砰的一下,水魈王被这股势不可挡的逆浪回流冲的气血翻涌,瞬间倒退百余丈,这才勉力停了住,身前地面上赫然留下一条甚为惊人的巨堑鸿沟! 刚刚经了好一番鏖战,本就损耗不小,再被这逆力一冲,更是伤的不轻。 水魈王催动妖丹强行压住了那股仍自翻涌的反噬之力,刚要化形而逃,眼前勐地青光一闪。 再一见时,却是林季欺身已到,剑芒如虹正顶咽喉。 “恩主饶命!”水魈王极为识相的再不挣扎,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饶你?”林季冷哼一声喝道,“今日潍城,那明日又将何处?我还留着你到处害人不成?一杀百了倒是最好!” “恩主!恩主!”水魈王吓得面色惨白,连连求饶道,“我……我还有话说!” “讲!”林季勐的一下顿住了手中剑。 水魈王死后余生般的喘了两口粗气,远远的望了眼正被百十个闲云道人死死缠住的离南居士,眼神悠闪道:“难道恩主就不奇怪?我们为什么要攻打潍城?” “而且,就算早有内应,四大世家暂可忽略不计。可在明知金顶山有道成境尊者,明光府也有入道者数位的情况下,仅凭离南居士那邪道人和我们几个……呃,小妖就敢明晃晃的进攻徐州么?” “即便侥幸,一时得胜,仅凭我们几个就能守住这潍城方圆的福地灵脉?这一州气运我们又能得去几分?周遭大派再来争夺时,我们又如何应敌?只是为了一时痛快,个个却连命都不要了么?” 其实,不用她说,这也正是林季的疑惑所在! 正如水魈王所言,即便今日林季不参战,让妖王们一时得逞占了潍城又怎样? 金顶山就能一直眼看着卧榻之侧聚着一群妖王? 明光府就能与这帮异类旁族和平共处? 就算他们真能忍住袖手旁观,紧邻几州的各大势力也绝不会放任这处福地毫不动心! 到那时,又将怎样? 虽然都是粗鄙兽类,可既然寿至千年,自然也不会蠢笨至此! 若说,就是为了妖国大计破土开疆甘当炮灰,那就更是胡扯! 别说这些自私自利的妖族了,人族倒是个个德字高悬,又有几人真是如此大义凛然? 这其中,定然另有玄机! “少废话!有屁快放!”林季冷哼一声,如风剑气瞬间就破开了水魈的护体妖罡,在她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林兄,你可小心着点儿!”正这时,远处的青牛急声大叫道:“剑下留钱啊!” 林季侧头一看,只见老牛隔着阳燧王百丈开外,正像蜘蛛撒网一般一圈儿一圈儿密密麻麻的施放着紫雾毒云。 而受了重伤,又被烈毒攻心的阳燧王正强撑着身子盘坐在地,极为徒劳的排毒疗伤。 自阳燧王嘴角汩汩流出的血迹已成暗紫色,刺在肝胆处的剑伤也足有一拳粗细,穿胸透背赫然惊心! 不但伤毒如此,刚刚又受了本命神通重重的反噬一击,仍是至此未死! 足以可见其体魄妖力又是何等雄浑! 若不是林季早就看过司天监的记录,知晓他的破绽所在。又一连演了数千剑,令他麻痹大意后再施突袭,最后舍身一剑能不能伤他还真是两说! 只如今,那当年孤傲不羁横行天下的阳燧王已是垂死挣扎,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了! 否则,以老牛的脾性,怕是早就没影儿了。 “林兄,你手可别抖啊!”老牛一边连续不断的撒着毒雾一边很是担忧的说道,“那娘们儿浑身上下都是宝!尤其脖子上的水囊,那可是制作乾坤袋的绝佳上品!” “还有,也别扎她肚子!镇妖塔里那么多驴精狗怪的,说不定早给她留了一肚子杂种!这要是掏出一串儿蛋茬儿来,那可值老钱了!” 不听还好,这一下更是把水魈王气个半死,正自疗伤的妖丹都差点嘣碎开来! 若不是这蠢货突然反了水,她哪会败的这么惨! 至少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到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一拳打死算了! 水魈王正自暗恨,又听那老牛嘱咐道:“林兄,我看不如留个活口……啊不好!” 老牛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唰! 一道黑光斜刺噼来,紧贴着老牛方才立身之处横扫而过。 老牛跑的快,只是屁股上削掉了一块皮。 可他身后的阳燧王就没这么幸运了,斜肩带背活生生的被噼成两半。 那断口处一片漆黑,随着黑气迅疾蔓延开来,不可一世的阳燧王瞬息之间就化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林季惊异侧目,却是离南居士斩碎了闲云道人的百众虚身,空自留下一尊八头十手的黑雾恶神,脱身而出直向这边飞来! 离南居士一剑斩了阳燧王后,并不追击紫云青牛,而是身形如电直奔林季。 仓促之间已无避处,林季扭腕反手,啪的一下重重的击晕了重伤未复的水魈王。 勐然回身黑金乍现,道韵浮空,正是赖以成名的因果剑! 第八百〇四章 幻魔图(求订阅月票) 唰! 离南击来,林季迎去。 两道身影迅如疾雷交错而过。 因果剑成,无所遁形! 黑金双目下,离南居士早无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尊怒目呲牙的黑雾恶鬼。身遭四外更是毫无半点善丝勾连,倒是恶线黑丝宛若千年老树一般,盘根错节,肆意飞扬! 因果剑下,恶无可名! 林季身后的阴阳双鱼陡然激发,一道道天蕴之力凝入剑中,大放其光!管你是人是鬼,一念善恶,必有其终! 咔的一声,天雷炸落轰响不绝。 一剑之下,竟把那恶鬼劈了个烟消雾散,踪影不见! 可林季却毫无喜色,反而满心大惊! “不好!”林季心念一起赶忙回头。 果然,刚刚被他击晕的水魈王此时已被黑雾团团萦绕,全身上下血肉尽去,白骨暴展。 扭头一望,那远处仍与闲云道长缠斗不休的哪是什么恶鬼祭灵,分明正是离南居士本尊! 也不知这老家伙施了个什么手段,竟在顷刻之间,暗渡虚实。即便林季和闲云两人一时都未能辨出真假! 显然,这恶灵离了本尊后威力大减,又正好遇了克星因果道,这才如此不堪一击。 可离南居士绝非蠢笨之人,硬要如此的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杀妖灭口! 果然,这其中另有算计! 离南居士必然知此机密,决不能放他走! 想通了此间关键,林季一挺青釭,直向两人疾飞如电。 离南居士一连三剑,刺得已无虚影的闲云道人连连退步,险像环生。 “妙哉,妙哉!”闲云道人满头是汗乱发飞扬,隐隐已有溃崩之势。却仍满脸笑意的边打边赞道,“你方才这一手渡魂之术,与我那百影灵猴实有同工之妙!不过,你那灵物还需祭炼。而我只需灵气充盈便可。” “伱能胜我,在力不在术,若是我能更进一层,定不虚你!来来来,你再试试这一招儿,也好顺便帮我起个名字……” 说着,闲云道长剑锋一转,光洁如雪的刃口上一道道山形金字接连闪亮。 离南居士想一时半会结果掉闲云也难办到,况且他也不想与金顶山结下死仇。 可这满嘴絮叨的破老道又着实可恨,万般招法个个难缠难斗一时脱身不得。 眼见着林季仗剑飞来,心下一狠,猛的咬破舌尖,喷出口鲜血,扭身便走! 血化黑雾迎风便长,四下飘扬。 斗战至此,闲云道长早已身疲灵竭,更是早就吃过这黑雾的亏,没有了灵猴试法也不敢硬闯,正自略有犹迟。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林季追到近前。 两人一看,那迎面雾气蔼蔼横漫千丈。 竟以天为纸,雾为墨,横笔勾画出了一片巍峨群山。 那山高低起伏,巍峨险骏,如龙似虎。 山下有河,九曲连环,波涛汹涌。 而在山下河边,隐隐藏有一村,炊烟袅袅,鸡犬悠然。 村后小路蜿蜒崎岖,正有一童儿骑牛晚归,捧书苦读。 随着那黑雾随风飘荡,内中景画也逐渐清晰,慢慢拉近,似是那牛儿迎面走来,角纹毛理尽皆可见。 那童儿的声声诵读更是悦耳。 虽然隐隐约约听不仔细,可不知道为何,却是甚为动听。 不知怎地,林季竟一时入了谜,慢慢放下剑来,缓缓朝前走去。 “嗯?林天官?!快止步!”闲云道长猛然大喝,慌忙上前拉拽,可林季却同步飞身,一下拽了个空。 那林季却像着了魔一般,快步飞身径入画中! 嗖! 在就在他刚入浓雾的同一时刻,突然扬起一剑直奔牛头! 噗! 牛头落地,黑雾消散。 刚刚那一副惟妙惟肖的山野村趣立时破碎的无影无踪! 可林季的剑上竟然真的新落了一片血迹。 只是那血迹刚一着剑,立刻就冒出一股黑烟消散不见。 林季破画之后不敢耽搁,提剑飞奔径直往前追去。 闲云道长呆在原地,瞪着两眼楞了楞,也快步追了上去。 “林天官!既已识破,何不早说?真乃吓煞我也!”闲云道长心有余悸的说道,“这一术法名做幻魔图,我早听师兄说过,此法是炼灵道中最为凶险刹是毒恶之术!” “若不能识破关窍,或是沾了雾气,或是径入其中,或是错触别处,便会化为雾影,随风消散。林天官,这祭灵一道早已孤隐千年,尤其是这幻魔图一术,更是罕有知者,就连金顶阁典藏之中也仅剩只言片语。贫道斗胆一问,林天官可是在司天监时,看过这破解之法吗?” “哦?”林季一楞,“还有这个说法么?我从未听过什么幻魔图,也不晓得什么破解之法。就连祭灵道这个词也是刚刚听你说的。” 闲云道长更是满脸疑惑,仔细的看了看林季,好似他也不像说谎,于是更加奇怪的问道:“那这画中杂物万千,你为何偏偏只砍牛头?” “这还不简单么?”林季一边直向前追,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因为整副画里只有那头牛会动啊!” “啊?”闲云道长还以为听错了! 方才他见到幻魔图的一瞬间,早就脑筋大开,苦苦想遍了三百年来平生所学。可最终……那谜题真就如此荒谬么? 其实,他又哪里知晓,林季还藏了一句半实话没说, 牛角上的纹理很是特殊,几乎和紫云青牛一模一样! 山水村间,所有东西都是正常的,却有一头极不正常的青牛,那不砍你砍谁? 当然了,这半句是猜的。 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术法,他自然不敢如此轻率的做出决定。 真正的实话是,就在看到幻魔图的一瞬间,他突然感觉手里的青釭剑,连连颤动了数下,随而狂飞而出直奔牛头! 看似是他挥剑斩牛,实则是被剑带着身不得以! 这种事儿,他自然不会说出来。 即便是现在,仍是青釭剑微微颤动忽左忽右的给他指引着方位。 一时间,林季也有些弄不清,这青釭剑为何对离南居士如此情有独钟! 一连又追了十几里,突然远远的望见一片枝繁叶茂的松树林。 可到近时才发现,那整片树林竟是一棵树! 十围粗细,高悬百丈! 林季顺着青釭剑刚一落下,迎面就被两个怪人拦了住。 一个细细高高的瘦子,白须白发穿着一身白衣。 另一个胖子圆圆滚滚,黑发黑须穿着一身黑衣。 一见林季,那胖子不由连连击掌,哈哈笑了起来。 “赢的好,赢的好!” (本章完) 第八百〇五章 公道天罚 那瘦子却满脸怒气,毫没来由的大嚷道:“你这小子最是可恶!潍城胜负与你何干?非来横插一脚!害我输的好惨!来来来!拿头赔我!” 话音一落,白影一晃直奔前来。 林季半步未停,仍往前冲。 突而举剑斜噼,卡的一下把那身穿黑衣的胖子砍成两半。 大风乍起,雾气消散。 眼前哪还有什么各穿黑白的两个怪人?就连那棵高耸百丈的十围巨松也浑然不见! 竟然又是幻魔图! “林天官好眼力!”闲云道长也赶了过来连连称赞道,“离南邪道的幻魔之术竟已如此精湛,声闻如真虚假难辨,却还是被林天官一眼窥破!只是……为何选了那胖子?这回两人可都动了啊?” 为什么? 自然还是青釭剑选的,林季顺手而为! “这个么……”林季笑道,“我最讨厌胖子了!” “哦?!”闲云道长大为惊诧,暗自疑道:“原来破这幻魔图的关键所在,就是喜恶随心,想砍哪砍哪么?” …… 通往云州的官道上,一辆宽棚马车快若闪电般疾行而过。 若有眼尖的人会发现,那马蹄四不落地,就连车轮也悬空半尺。 这哪里是奔驰,分明是飞行! 若又有开了法眼的修士看到,更会一眼窥破,哪有什么白马黑车,那分明就是一片疾行而过的鬼域! 车棚内别有洞天,青山叠嶂,百花争芳,一条白练飞瀑从虚而降。 瀑下潭边,黑白二使正自对坐弈棋。 突而,那身穿黑衣的胖子有些恼怒道:“我胖怎么了?用的着你讨厌么?” 另一瘦子哈哈笑道:“这小子倒是有点意思!不过,这怨气可不该撒在他身上,先是离南那老贼把你我幻入画中的。虽是虚像,可这一剑下去也必有因果。” “因果?”那胖子笑了下道:“我还真想让他帮我了一下因果,等他能砍到我真身的时候再说吧…” 】 …… 林季与闲云道长一路疾追,路过一片山岗的时候,不由生奇。 那山岗四外一片狼藉,千丈之内,树木尽毁。 有的是被极为强横的力道硬生生的连根拔起,有的是被齐刷刷的削做两截。 想来这应该是明光府的楚未央与白象王苦斗激战之地。 可为什么偏偏正位中心的那座小山岗却完好无损,寸草未失呢? “林天官,你快看!”正这时,闲云道长勐然叫道。 林季抬头一看,只见目之极处,海天交接的地方远远的奔来一个小黑点。 那黑点越来越大,隐隐约约的似是一座小岛。 “快,别让那邪道跑了!”林季骤然加快了速度,直往前去。 青釭剑也嗡嗡作响甚是急切。 两人迅疾如电,直到海边。 见那海岛远远的停了住,飘渺恍忽约有百里之遥。 而在临海突崖之上,却有一人背身面海正等着他们。 “两位来的正好,还能赶上与离某做别。” 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正是离南居士。 他朝着林季微微一笑道:“林道友果然不凡,竟能如此之快一连破我两副幻魔图,我还当真小瞧了你!如今,你可是还要讨个公道么?” “那是当然!”林季立住身形,怒声道,“你恶害鲁聪,让其坠入邪道,这是其一!阴害潍城,死伤无数无辜百姓,这是其二!公道天罚,恶果难逃!” “好一个公道天罚!”离南居士勐的一下收起笑容,极为愤恨的问道,“那你可知,何为公道?” 林季怒道:“杀你就是公道!” 话音未落举剑便刺! 唰唰唰! 林季刚到崖前,就见黑雾炸起,凭空聚起黑压压一片人影来。 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拿着柴刀,还有的拄着拐杖,抱着孩子。 有的大腹便便,有的穿着官服,还有的佩着令牌,举着法剑。 那一个个雾化人影密密麻麻形象各异,纷从四外齐齐围住了林季和闲云道人。 “杀!”离南居士突声喝道。 “杀!” 万千人群齐发一喊,突然发了疯一般狂冲而来。 林季径入雾影,乱舞青釭直往前冲! “你不是想知公道么?那好,我就说给你听!” 离南居士仍旧立在崖前,既不上前厮杀也不逃走,却似老友畅谈般的絮絮言道:“我本姓张名南,乡野村童而已,天降旱灾,父母饿毙,终日碌碌只为果腹。我那时所想,这公道二字,仅不过是贫富而已。” “我学了手艺,开了店铺,却又百遭欺凌,官逼吏诈妻死子亡,我那时所想,这公道二字,也不过官民而已!” 离南居士说的云澹风轻,可这等苦楚过往怕是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深知其痛! “我发奋苦读,考了功名。上奉君王下系苍生。却又犯了修者,身骨具碎,命若游丝。我那时所想,这公道二字,也不过修凡而已!” “我机缘不浅悟高勤勉,师亲徒孝破境高升,可最终却被连根拔起,满门尽灭!” “直到这时,我才勐然醒悟,这世上哪有什么狗屁公道!” 离南居士突然厉声大吼道:“有的只是强者为尊肆意妄为!有的只是万物蝼蚁,适我而用!这就是公道!” “放屁!”林季连连砍杀虚影,冷冷说道,“你死了妻儿父母,叹天不公!可你却杀了这么多人,个个又是谁的父母妻儿!离南老贼,天道因果,新仇旧恨,我定是饶你不得!拿命来!” 林季说着,双目生光,金黑流转。 随即雷声轰响一剑长出! 青釭剑气陡然大盛,因果神光四下飞扬。 啪! 剑光散,黑影乱。 所有的残影乱像尽皆消散不见,那崖上空空哪还有人? 方才迎立在此喋喋不休的离南老道竟仍是假象! “他娘的!” 林季郁闷不已,追了一路,却都是这厮幻化的假象,这老家伙果然是个老阴比! 不过这次,却是他割舍了半生残魂祭炼而出,所以就连青釭剑也骗了过去。 远去的海岛越来越小,很快又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儿消失在了海天之间。 闲云道长上前道:“这就是徐州百姓口口相传的仙人岛吧,说是什么仙人福地来去无踪。其实么……是有一只东海神龟托着罢了。” “东海?”林季一愣。 第八百〇六章 天为梁,地为床 此前水魈王暗有所指,林季也大为疑惑。 即便妖族得逞,拿了潍城又能怎样? 可如果与他们合谋的是东海龙族,那可就不一样了! 徐州半境临海,潍城更是沿岸重城。 一旦占了潍城,就等于在徐州乃至整个大陆上都有了桥头堡,进而与背后的东海连成一片! “离南老贼!”林季遥遥指向海岛消失的方向,恨声道,“天道可鉴!我不管你背后是谁,再见之时定是你必死之日!” 青釭剑也随之嗡嗡作响,似是同恨齐声。 闲云道长收起那柄早被打磨的精光四闪的长剑,打了个稽手道:“林天官,潍城事了,贫道也该回去向师兄复命了。若是有闲,可随时来金顶山找我,欠了天官半壶好酒,自当加倍奉还。” “好。”林季应道:“我正好也想讨教下百影灵猴的修习之法。” “那是最好!我也想……”闲云道长喜不自胜,兀然收口道:“那就此别过。” 说着,又施一礼,然后扬长而去。 林季也收了懒散的性子,转身直奔潍城。 刚到那座奇怪的小山岗附近,远远就见一道青光斜落而下钻进远处林中。 林季快步追上,笑着道:“太一阁还远着呢,用不着跑这么快!” 老牛慌忙站了住,故做惊喜的说道:“哎呀,林兄!你在这里啊!真是找的我好苦!” 随后又暗下扫量了林季一眼,满脸诚挚的说道:“我生怕你打不过那邪道,正要来助你一臂之力,却不想林兄端的好本事,竟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家伙打的什么鬼心思,林季自然很清楚,不过他也懒得揭穿,直接扬手一伸道:“拿来吧!” “啊?”老牛一愣,连退两步道:“咱们可说好的,一人一半。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生儿子没屁眼的!” “拿出来。”林季面无表情又说了一遍。 老牛无奈,只好一样样的往外掏:“其实……也没啥,那长虫被你砍烂了,好皮好肉的也没剩几块,也就这妖丹还值点儿钱……” “百乐王的归你了。”林季大方的说道:“我要水魈和阳燧两大妖王的。” “好。”老牛咣当一声,扔下了背在身后的大口袋。“你当时也看见了,他们俩都被那邪道的黑光炼化了,就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少装湖涂!我要的是妖丹!”林季的声音重了几分:“骨头还在,妖丹却没了么?你信不信,我连你这颗牛丹也抢了?” 老牛吓了一哆嗦,慌忙陪着笑脸道:“林兄,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么……早就替你收好了。”赶忙手脚麻利的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两颗蛋黄大小的圆球来。 一颗冰蓝,一颗火红。 林季握在手里巅了巅,果然拥有始祖血脉的妖丹就是不一样。 就这么两颗看似轻飘飘的小球,怕是每个都重有百斤。即便妖王已死,可这妖丹依旧灵能震颤,息动不止。 寻常妖丹只能充做炼药制器的材料,可林季有种预感,这两颗恐怕另有大用。 林季收好妖丹,突然又一伸手道:“还有呢。” “啊?!”老牛退后几步一脸紧张的急辩道:“还有啥啊?白象和那个剑修打着打着没影儿了。剩下那长虫和两个笨鸟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哦……我还私藏了点蛇牙。” 说着,又把袋子倒了个底儿朝天,一片半尺多长的巨牙哗啦啦的掉了出来。 可林季却连看都没看,仍旧紧盯着老牛道:“本来,倒是应该没什么了,可我方才察觉自潍城方向匆匆赶来一群修士,而且是分从各个方位四散而去的。刚刚经了一场大战,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绝不会如此。我如果没猜错的话……那风云雷电四方道印就在你身上吧?” “呃,这……”老牛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臭记性!你不提我差点都忘了!”说着,赶紧又掏出四块金光闪闪的印章来。 林季接印在手,回身一脚狠狠的踹在老牛本就受伤的屁股上。 老牛猝不及防,一脚被踹出两丈多远,硬生生的砸断了一棵大树才停了住。 刚刚治好的伤又被踹得皮开肉绽,疼得他哞哞直叫。 “再有下次,我就割了你的牛鞭换酒喝!滚!”林季喝骂道。 “好!再……再也不敢有下次了。”老牛连声痛叫,收拾起东西转身就跑。 林季还没等动身,就察觉有七八道气息直向这边奔来。 其中有一道林季却是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陆昭儿。 临到近前,那几人停住了脚,就听陆昭儿道:“刚才那声响就是从这附近传出来的!四下散开,好好找找!” “是!”几人应命四散。 陆昭儿持剑在手,拨开树枝一步步走了进来。 林季悄悄绕在她身后,勐然出手:捂嘴,揽腰,顺势抱起。 陆昭儿惊骇不已,奋命挣扎。 可等林季把她转过身来,迎面相对的时候,陆昭儿由怒转喜。 “就知道你会没事的。” 说着,乖如小鸟一般扑进林季怀里。 “我不是让你去梁城等我么?怎么没走?”温存片刻后,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 “好不容易见了你,舍不得走嘛。”陆昭儿一改往日高冷,竟撒了个娇。 “是怕我故意支开你,跟那小狐狸精日日厮混吧?”林季微笑着拆穿道。 “不该看着你么?”陆昭儿不满道,“说不定再见你时,又多了个什么小花儿小叶儿的。我这御赐的正房还没礼成,倒是……” “好!这就礼成!”林季一脸坏笑,拉拽着陆昭儿的束带道:“天为梁,地为床。我便在这儿洞了房!” “哎呀,别瞎闹了……”陆昭儿娇怒着推开林季,随即正色道:“见了你一时高兴,竟忘了要紧事!那镇守潍城的四方道印不见了!爷爷派了人手四处去找呢!刚才我听那声……啊?怎么在你这儿?” 陆昭儿正说着,就见林季明晃晃的在她眼前亮出四方金印来。 陆昭儿伸手刚要接,却被林季躲了开,嬉笑道:“来来,小娘子,亲一下给一个!” 陆昭儿左右偷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后憋红着脸,悄声说道:“好!那可不许赖皮!” 第八百〇七章 四方道印 “好!本丈夫说话算话,从不耍赖!”林季一本正经的说道。 陆昭儿羞红着脸凑上前去。 这一刻,她从未如此主动过。 呼吸发紧,心头乱跳,微微翘起脚来。 林季稍稍低了头,一手揽着她的腰。 两人对目而视,越来越近。 陆昭儿紧紧的捏着两只粉拳,勐的一下鼓起勇气在林季的唇上点了一下刚要离开。 却被林季一口含了住。 陆昭儿两只童孔勐然放大,挥着拳头不停的击打林季后背。 可随即就轻柔了下来,最后又变成了搂抱。 索性,紧紧的闭了眼睛... “大小姐,大小姐!”正这时,一阵急切的呼喊,夹杂着匆忙的脚步声直奔这方而来。 陆昭儿勐的一下从甜美梦境中醒过神儿来,一把推开林季半是娇怨的瞪了他一眼。 连连整理着发丝衣带朝外应道:“我在这!” 三道人影接连闪入,见了林季全都不禁一愣。 林季大战水魈阳燧两大妖王时,这几人都在城头护持法阵,自然看的很清楚。 “见过前辈!”几人齐声施礼。 林季没理会,陆昭儿半含怨气的说道:“四方道印已经找到了,你们如此匆急而来,可是有什么其他发现么?” 】 一听道印找到了,几人面露欣喜。为首那人回道:“回大小姐,我们在前处山岗里发现了一道人影。以为道印在他手上,就围了过去。不成想,那人极为凶厉,三两下就杀了我们二个子弟。” “依着人多,我们把他堵在了一处山洞里,可却久攻不下,冲不进去,这才来请大小姐定夺。” 陆昭儿扭头看了看林季,转身冲几人道:“带路。” “是!”几人转身疾行,陆昭儿和林季紧随其后。 这几人虽在陆家算是精英子弟,可也不过三境修为。林季自不必说,即便是陆昭儿也一路轻松甚有余力。 于是,便自谈起这道印失得何来。 城前大战时,众人都无暇顾及袁修、宋庆两人。 这两人新仇旧恨结怨颇深,此下一个身有旧伤,另一个灵元大耗,又是同根同源本事相当,真是斗了个誓死方休! 从天上打到地上,又都拼光了灵气,像是普通武者一样剑来招往。 最后连挥剑打斗的力气都用尽了,又似乡野村汉一般,死死抱了住,扣眼掐脖子…… 反正,等最后发现他们俩的时候,早就双双死在一处烂水沟中,死死抱住对方,手指都掐进肉里,想分都分不开。 林季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一处小山岗。 正是此前林季两番路过,甚觉奇怪的地方。 十几个陆家子弟围住一处洞口,却是谁也不敢进去。 一见两人到来,纷纷大喜争前施礼。 林季也不废话,带着陆昭儿径入洞中。 那洞并不大,堪堪能容三人并肩,洞壁四外清晰可见的留有不少人工痕迹,只不过略显古旧,尽被岁月所掩。 “来啊!来啊!他娘的!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洞里那人一边敲打着铁剑,一边扯着脖子声嘶力竭的大吼着。 林季听到那声音后不由一愣,诧异问道:“鲁聪?” “啊?”里边那人也顿了下,有些不敢信的问道,“头儿?是你么?” “是我,出来吧!”林季回道。 “哎。”鲁聪确定了外边的人正是林季,也就什么顾忌都没有了,从里边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林季扫了一眼,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刀剑伤,反而像是被蛇咬了一口,小腿肿了好大一圈,尤自不断的留着脓水。 而且那毒好似极为厉害,鲁聪全身上下都已变得青黑一片。 “鲁聪,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师尊让我在这儿等他。”鲁聪一见林季当真是什么话也藏不住。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儿,林季就不觉满心生恨的皱了皱眉:“走吧,我先带你回城再说。” 说着,林季不容分说一把背起鲁聪,直往外走。 门外众子弟,一见林季竟然亲自背着那人走了出来,个个生奇,满心的愤恨却也不敢言语。 林季一路疾行刚到陆府,鲁聪就晕了过去。 陆昭儿叫来先生看了下,说这的确是蛇毒,而且是潍城方圆毒性最强的,俗称青岗子。 这种蛇旁处不多见,基本都生在青山岗一带。 若是一般人被这种蛇咬上一口,怕是连半柱香的时间都活不过去。 可这汉子全身上下竟被咬了十几处,仍能坚持到现在,真是从未所见! 林季让那先生抓药开方,自己和陆昭儿直入后堂。 两人见礼之后,陆广目开门见山的问道:“听昭儿说,那四方道印已被你追回来了?” “是。”林季掏出四块金印明晃晃的放在了桌上。 陆广目点了点头,随即又皱着眉道:“印在,城也在,可经此一乱,袁家,宋家,金家尽已破败无人,这道印传人……又要到哪儿去找呢?!” 林季一愣,有些奇怪的问道:“陆...爷爷,如今这四方道印尽在陆府,和那三家破败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是有所不知。”陆广目道,“这四方金印本是来自金顶山,铸成之初就已融入四家血脉。别说放在外人手里毫无用处,即便是这四家后人,易印而用也是铁方一块!” “哦?”林季回想起当时,离南居士和水魈王相续得了道印后,都未私吞。而是全都退给了袁修,怕是他们早就知道此中原由。 于是,又有些好奇的问道:“那袁修呢?他铤而走险煞费苦心的想把四方道印都聚在手中,又是图的什么?就是想独占潍城一言九鼎么?” “恰恰相反。”陆广目摇了摇头道:“他是想毁了潍城!” “这……又是从何说起?”林季听得更迷湖了。 陆广目却没急着回话,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徐州地图。 随后指点着靠海边缘道:“你看,这是潍城,这是西北侧山脉,这是东南侧山脉,如果把他们连起来,你再来看看,这像个什么?” 林季在陆广目的指点下,勐然大惊:“这竟然……” 第八百〇八章 太元秘闻(求订阅) “这竟然……是一座大阵!” 林季在陆广目的指点下定睛一看,不由赫然大惊! 整个徐州半境面海,临水一侧高山起伏状若满弓。 潍城正处中间地势稍高,正在搭箭处! 潍城后方一马平川,千里之外正是金顶山。 而金顶山满弦居中,明光府协护左右。 这张以山为臂,以江为弦的威然巨弓,镇据东疆满力待发。 那遥遥所指的方向,正是东海! 林季震惊半响,奇问道:“那这大阵是刚刚覆灭的秦朝所建的么?” “秦朝?”陆广目低蔑一笑道:“那时的秦家先祖还只是一介莽夫,别说成宗立派一统江山了。怕是连苟活与世都有些艰难。” 陆广目顿了片刻后,继续又道:“据古籍记载,早在上一太元时,那时的天下九州,妖魔横行,鬼怪肆虐。人族反而惶惶终日,随时都有被灭族断种之危。” “后来,有一人斩龙而起,啸聚八方,领着万众人族杀妖魔,除鬼怪,一路把龙族赶出大陆逃往东海,妖族大军连败连退溃往南海。而其他妖怪有的被彻底诛灭,有的永世降服,比如那青丘狐族就是其中一支。” “很快,这位不可世出的人族之杰,一统天下,定都襄州,被天下共尊为圣皇!” “独占九州之后,圣皇仍不懈战,始终认为东海之龙,南海之妖仍是人族最大的威胁,奈何海广洋深渡之不去,这才一边暂养生息一边勤令各部加紧修炼,赶制法具灵器。这副斩龙神弓就是此时所建!” “亿万人族世代轮替,整整花费了一千多年的时间,终于万事具备,正准备大军压境的时候。谁料……” 原本,林季自以为在监天司干了这么多年,又亲自参与了灭秦决战。对他来说,这世上早没了什么大机大隐之事。可刚才听陆广目说起这段极为久远的恢弘往事,不由得满心震撼。 却听陆广目正在关键时候停了住,不由奇怪。 一旁的陆昭儿却忍不住追问道:“爷爷,那后来呢?” 陆广目微微晃了晃头,甚为遗憾的说道:“谁料,就在这时,圣皇却突然离奇失踪了!无征无兆的毫无踪影!” “圣皇在时,天下一心。没了圣皇,那人心……自然也就乱了。” 陆广目颇为痛心疾首的说道:“首先作乱的便是长生殿,只是太元时期的长生殿和如今的长生殿有没有牵连还犹未可知。当初侍奉圣皇左右的奴才们最先发现了这一极秘之事,随而假传宣召,害死了不少异己忠良。” “紧接着,看守藏书楼的太一门和护卫修炼之所的圣皇洞联手合击,杀退了长生殿,随后天下大乱,四起纷争。” “许多年后,长生殿仍被四处追杀,逐渐藏隐与世。圣皇洞几经分合,最后三流归一,易名为三圣洞。” “道阵宗本就是御制法阵之所,天下大乱时,封了山门独养生息。且那门人大多匠心无争,所谓也未经易变。” “还有那青城山本是猎牧之所!” “其余传承至今的各大门派均为圣皇所遗!” 陆广目说到此处,稍稍顿了顿,又指向地图道:“这金顶山本为专门对抗龙族的精锐所在,位于身后的明光府才是东征元帅的主帐大营!” “而我们身下的这座潍城。”陆广目向身下指了指道,“却是一座诱饵水牢,俘压着龙族伤兵弱小以及……不知其数的龙蛋。” 林季再吸一口凉气道:“若是龙族真敢来求,金顶山一箭击出,那…” “自然是全军覆没!”陆广目言道,“天下大乱时,镇守水牢的陆,袁,宋,金四大牢头也起了内讧,一众龙族早已趁机携蛋而逃。如今这当年的潍字营,现今的潍城下早是一座空牢了。” “而当时,在这四大牢头之上,还有一位潍字营的总兵,那人正是秦家先祖。” “那内乱也是因他而起,可最终他却携了兵书法器等物一路跑回祖地,却不想早被白家占据。由此,秦白两家恩怨持续数千年。” “又过数千年,秦家历代先祖励精图治横纵阴合,逐渐壮大了起来,特别是秦帝的腾空出世,在他的领导之下,进而在千年前一统九州!” “原来如此!”林季点头暗道:“怪不得终大秦数代千年,别处可乱。唯独徐州乱不得!自然,徐州三大势力极为凌厉,可也不见得就比别州大派强了多少!” “这其中自然还有秦家刻意维护的原因,因为秦家很清楚,徐州大阵所肩负的使命!” “徐州一乱,龙族和妖族再趁势入侵,本就不稳的江山便会愈加飘摇!” 陆广目顿了下,继续说道:“这一番太古往事饱经岁月沉沦,又加各大门派自有不耻之因。在秦家连年毁书灭史之下,早已鲜有人知!即便是我,也是我告老还乡之后,闲来无事研究古籍,在我陆家祖传秘阁里才见的这些秘载真记!” 听到这里,林季先是大惊,后又恍然! 原来:远在大秦之前,各大宗门建派之初,天下九州早就有过一个统一王朝。而且无论圣皇之威还是国力之盛都不知远远超出秦朝多少倍! 特别是那个惊世绝才的圣皇,怕最少也是天人之境的绝顶强者。 可一旦这样的人物突然失踪,这天下便会立时土崩瓦解。 进而,便会有外族眈眈觊觎,蠢蠢欲动! 这个道理,早在上一世林季就知道。 可如今,在这方世界却是体会的更加深刻了些! “嗯?”突然间,林季好似想起了什么,有些奇怪的问道:“爷爷,依你方才所说,现今的各大宗派都是由圣皇时期延续而来,那么佛国呢?他们又是从哪儿得的传承?” “没有半点儿记载。”陆广目摇了摇头道,“我唯一只看到半部与之稍有牵连的佛经。那还是我在朝中任职之时,有幸去过一次皇家的藏书密阁,恰好看到了这部佛经。那文中所说:是西土佛主向一众弟子讲述东土更替变迁之事。这完全就是一部外人旁观,如实记录的佛经,没任何关于佛国的秘闻。” “佛经?”这下林季倒是更为奇怪了。 大秦王朝不知就西土佛国签了什么约定,除了个别僧寺之外,绝不许佛国势力东渡。可却偷偷的在皇家的藏书密室里藏了半部佛经?! 就像……镇妖塔? (本章完) 第八百〇九章 如愿 秦家祖地九龙台下藏着镇妖塔,可那塔中镇压妖邪的竟是佛家圣物。 秦家到底和西土佛国有什么关联? 恐怕不止只是和章弥的那桩交易吧? 章弥当年应该还没那个能耐,除非借了佛国之力... 那为何又两相阻隔? 佛国岂不是徒劳无益? “林季。”林季正自不解,就听陆广目问道:“你可知我方才所说,这一番太古往旧是何道理?” 林季稍稍沉思了下,有些迟疑不定的回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呃,还是……国之不国,民将焉附?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虽然林季所说的只是只言片语,陆广目却陡然两眼一亮,捋着长须连连点头道:“说下去!” 林季想了想继续说道:“这天下,决不能交于一世一家之手。可像如今这样,一分为九各自统辖,那每一州府内又分了若干势力,互而争锋,就像这潍城四大世家一样,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这样一来,还不如一个统一的九州。” “别的我也不太懂,就拿监天司来说,大秦还在时,凡有妖魔作乱,无论推诿也好,敷衍也罢,总有人管。可现在呢?大秦一垮,天下九州一片乱象,妖族鬼怪肆意乱为,若是各地门派全都自扫门前雪,早晚会被一个个灭掉!这些大门大派都堪堪难保,更何况那些普通百姓了?” “反正…我觉得让各门大派分地而治绝不是什么好主意,长生殿所谓的新朝,也不一定就能解决这些问题!我看…用不了多久,这天下九州就得像圣皇起事前一样,妖魔横生,鬼怪肆虐...那时候的人族…就更难了!” 林季摇了摇头,长叹一声没再说下去。 他也想还九州一个盛世太平,让万民乐业安居,可司无命算计那么多年,整垮秦朝换来的气运宏愿,真能如他所说的那般如愿? 很难! 潍城之变,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陆广目微闭着眼,默然不语。 陆昭儿两手托腮,两只美目中转转含情,似是刚刚认识林季一样,不由出声说道:“真看不出来啊,论起国家大事你还能头头道道的说出这么多大道理,哪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小小的青阳县妖捕,这都是在哪学的?” “昭儿。”陆广目突然吩咐道,“你去清点一下,经这一乱,袁、金、宋三家还剩了多少宗脉子弟,各自修为如何,家产几许多。全部清点好之后,再写一书目给我。” “啊?爷爷,我还没…”陆昭儿听的兴起,很不情愿。 “去!”陆广目不置可否的又说了一声。 陆昭儿,赶忙起身又看了眼林季道:“爷爷,那我和林……”刚说一半,见陆广目眼蕴微怒,赶忙转身退了出去。 陆昭儿关门远去,屋内再次沉静下来。 林季直了直身子,知道陆广目可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要说。 陆广目抬起头看了看林季,又沉吟了好半响,这突而意味深长的说道:“林季,你可知,这天下已乱?!” 林季听得很清楚,陆广目分明说的是天下“已”乱,而不是“将”。 “不知。”林季故作不知道。 秦朝覆灭之后,监天司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有往来消息也就断了源头,自然,他也懒得去关心。 来的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人生伦乐还没尝鲜,混的也着实失败。 前些日,他下定决心,遣了家奴,还了人情,正准备接上陆昭儿和钟小燕,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老婆热炕头舒舒服服的过几年安稳日子。 可谁想,刚一到徐州,就遇到了这种事儿。 刚才那一番感叹,林季只不过是作为两世为人的亲历者议史有感罢了,谈不上有多么高深。 这天下本就不太平,再乱一点又何妨? 再说,这乱世我即便想管,又拿什么去管? 以他此时入道中期的修为,在这九州天下虽不能说平平无奇。 可也着实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最多在几大门派无暇顾及的狭缝之地,占一方净土而已。 陆广目却似错会了他的意思,或者说无论林季如何作答,他都要全盘托出一般,从袖子里又掏出一张九州地图,徐徐展在桌面上。 “潍城之乱前,道阵宗的公输大师来过。”陆广目沉声开口道,“他所来的目的,一是受了人情,暗中通知我做好万全准备,以保潍城不失,这二来么,就是给我送了这张图。” 陆广目敲了敲桌面继续说道:“除却各大宗门世家之外,九州天下所有的御敌法阵仍在道阵宗手中。这些法阵或如徐州这般威威壮大,或如门户闲庭一般轻不可见。可无一例外,都是当年为了抵御外族入侵而设。” “可在近来,所有妖鬼攻乱之地,几乎都在阵眼附近,这可绝非偶然!” “更令人惊颤的是,还有不少类如袁修这般的世家大族加入其中。” 林季低头看了眼地图,那上边密密麻麻的用朱红砂笔仔仔细细的勾勒出万千法阵,而那附近又或多或少的画有一道道的黑圈儿。 想来,这应该就是道阵宗所列出的大阵位置,以及做乱的世家、妖族活动范围。 “林季,你可知这些世家宗族不好好经营各自辖地,反而要与妖邪勾结,趁势乱起又是为何?” 】 林季回道:“他们想学秦家!” “不错!”陆广目应道:“千年前的九州,相对比较平静,妖国、龙族虽各有算计但也算相安无事,秦家要不是出了一个野心勃勃的秦帝倾注一赌,也就没了后来的千年大秦。而如今,秦亡了,九州分治国已不国,而世乱妖生,总会有人想要再赌一把,甚至…压上满门性命,千年血脉也在所不惜!” “可长生殿会答应么?” “长生殿?一帮只为个人利益,寻求所谓长生大道的自私之辈,哪会什么治国安邦!” 林季默然许久,接着又问道:“您想管?” 陆广目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那么静静的盯着林季看了好半响,突声道:“你这次来徐州,是来见昭儿的吧?” “是。” “好!”陆广目点了点头:“三天后,正是吉日,你们把婚事办了,正好给这潍城冲冲煞气。” 说着,陆广目收起地图,便起身离去。 林季微微摇头也出了门。 先去看了看鲁聪,内外都服了药,可仍沉沉昏迷着,林季检查了下,已无大碍,突听前院有些吵闹,知道是陆昭儿正带人清点着物资和各家弟子。 勐然想起那袁家可还欠着他五十万元晶呢,可别被划了去! 一想到这儿,赶忙迎了出来。 “前辈,前辈救我……”刚一出门,就见一人发狂似的大叫道。 林季听得耳熟,抬头一看。 竟然是这小子! 第八百一十章 说时迟,那时快 那人正是袁子昂。 林季此前在迷雾森林里见过,口快舌长的毫无心机。 正是他告诉自己,那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袁家送了重礼赌了约注,想要迎娶陆昭儿, 从而才惹得林季一剑伤了袁修。 哦,对了! 那五十万元晶就是这么来的! 看在元晶的面子上,林季冲着绑的结结实实一脸淤伤的袁子昂点了点头。 “前辈,前辈救我啊……”袁子昂一见林季点了头,连连跳脚喊的更欢了! “闭嘴!”一个凶巴巴的陆家弟子上去就是两脚:“你个袁家余孽有什么好叫的?” 袁子昂立时吓的缩着脖子不敢出声。 林季也没再理会,迎头直向陆昭儿走去。 虽然不知道陆广目出于什么心思,匆匆给他和陆昭儿订了婚期。不过,这毕竟是好事儿,他来徐州不就是想带着昭儿走么? 就在陆家长辈的见证下,堂堂正正的明媒正娶倒是最为合适不过了! 此时的陆昭儿正一手叉腰,指挥着几个陆家弟子和账房先生仔细记录着。 当着外人也不好怎地说话,林季也没上前打招呼,抱起双肩静静的站在了她身后。 此时的陆家前院里,密密麻麻的站了不少人。 上至拄着拐杖的六旬老翁,下至卷在襁褓里的婴儿,袁,宋,金三家所剩男丁一个不剩全此间。 粗眼看去倒是不少,可相比与这三大世家的鼎盛时期或者说是昨日之前,却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金家离着袁家最近,首当其冲差点被杀了个满门尽绝,算上那个走路都不稳当的老头儿,一共才剩了七个男丁。 宋家稍好一些,算上旁系分支,竟还有七八十人。 陆家子弟倒是对宋家人很客气,身上的伤处都仔细包扎了,碰到腿脚受了伤的,也都一路扶着。毕竟那时,宋庆为了救护潍城死死守法阵的情形大家都看在眼里! 可袁家就比较惨了,连大带小一共四个人。 而且个个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就连那个想哭又不敢哭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鼻涕虫也没例外! 谁让袁家是这场内乱的始作俑者? 不光是这几家,那城中百姓又因此死伤了多少?统统都得算在袁家头上! 很快,在场所有人的姓名,支系,修为都已经记录完毕。 陆昭儿一如既往的半丝不苟,接过清单后又逐一仔细的核查着。正这时,一个陆家子弟匆匆从后院跑来,递给陆昭儿一张小纸条。 陆昭儿看了眼,对众人高声宣布道道:“家主爷爷说,会在三天后重新选出各家新主,各家的财物仍归各家,陆家分文不取!当然了,袁家的除外!” 话音一落,全场不由一愣。 随即就爆发出一阵轰鸣般的称赞声。 “陆老爷大德啊!” “陆家高恩!” “陆老爷洪福齐天!” “陆小姐万福大贵!” 众人齐声大喊,哗啦啦跪倒一片! 在场的所有人乃至全城百姓可能都以为,经此一劫之后,另三家大伤筋骨,只剩陆家完好无损。 这还不趁机吞了那三家? 袁修不惜背信弃义铤而走险不就图的这个么? 几乎所有人早就做好了以后在陆家生死为奴的准备,可突然听说,陆家不仅毫无吞并各家的想法,甚而财富家产也要好端端的交出来,立时感激涕零大为欢喜! “各位请起!”陆昭儿道,“各位安心回家,陆家说话算数,只要咱们四大世家联手合心,这潍城就固若金汤永立不破!” 次话一出,又是博得万众喝彩! 正这时,又一个陆家子弟从后院里飞快的跑了出来,仍是拿着一个小纸条递给了陆昭儿。 陆昭儿看了一眼,立时满脸羞色,不过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赶紧一把死死的抓了纸条,犹豫了半响还是没出声,直接飞奔后院。 可这一急转,正与身后的林季撞个正着。 “昭儿,你若是不愿意的话,可以不说。”林季笑道。 刚才陆广目传来的纸条上写的什么,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陆昭儿面色羞红,紧紧的攥着小拳头。 “反正彩礼我可备好了,你要是不敢说的话...那就……” “你敢!”陆昭儿没气的瞪他一眼,赌着气道:“有什么好怕的?爷爷让我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用意!说就说!” 说着,陆昭儿又一转身,面向院内所有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大声道:“另外,三天后,也是本小姐大婚之日,还请各位赏脸赴宴!” 院内众人不禁又是一愣! 暗中心说,只是听说陆家从京州回来的大小姐很是不一般,没想到真是如此! 还没从听说过哪家小姐是自己当众宣布婚成之日的! 莫说陆家这样的大族,便是寻常百姓也不能啊! 稍愣之后,又是满堂贺喜声。 这下就连陆家子弟也一个个喜滋滋的加入其中! 陆昭儿朝下谢礼后,也不理林季,面色不变的直奔后院,她想当面问问爷爷,为什么非要让她当众难为情! 虽然……那刚才的感觉还真好! 陆广目故意如此的用意,林季却猜了个七八分,有些无奈却也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他并没有紧跟着陆昭儿再回后院,而是一个踏步横出陆府,直奔暂住的店房。 “幼!林天官,您回来了?”刚到门前,正自招揽生意的店伙计一见林季赶忙上前躬身打招呼,竟是远比以前热情了十数倍,甚而还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来。 林季暗想,应该是他城外杀妖的事,早就四下传开了。 以前在监天司的时候,林季当众杀妖救助百姓的事儿也没少干。 可得了如此敬重传播如此之快却还真是少见! 林季微微一点头进了门,却见大堂内座无虚席,甚而还满满当当的到处都站着人。 正前方的八仙桌上,站着一个邋里邋遢的道士,手举着根长木棍,正极为夸张的连比带划的说着:“说时迟,那时快!眼见那妖王近得身来,林天官斜剑向天。唰!就那么轻轻一斩,你们说,怎么着?” 第八百一十一章 剑道之路 “怎么着?” “到底如何了?” 满屋众人乱声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那邋遢的年轻道士吊足了胃口,等众人急无可耐之时,这才如临其境似的说道:“林天官这一剑下去,只听得天雷滚滚,震耳欲聋!卡察一道白光,正落在那大妖脖子上!立时,蛇头落地一分两半!” “好!” “斩的痛快!” 屋内众人个个兴高采烈的齐声叫好。 “林天官刚斩了蛇妖,那天突然就黑了,抬头一看,却是方才那两只鸟妖又扑了过来!” 邋遢道士拿准了火候,又绘声绘色的继续说道:“你们是没见啊!那鸟可真是大的出奇,光是一只翅膀就能盖住半个潍城!咱刚才也说了,这一只鸟会发水,另一个会喷火,呼的一下,团团围住了林天官。林天官持剑在手,毫不畏惧……” 林季没再理会,苦笑一声上了楼。 刚一推门,林季不由愣了下。 那屋内早就站着一个人,虽然是背身侧影,林季却一眼就认了出来。 竟是方云山。 “方大……道兄。” 称方云山为道兄,总是有点别扭。 方云山却毫不在意的转过身来,微微一笑道:“我刚到徐州,听说潍城这边儿出了点麻烦,就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却赶了个晚场,这风头都让你出尽了。” 说着他扬手指向窗外,继续说道:“现在这满城上下,都在四处风传你林天官如何神通了得,力斩三大妖王的传奇呢!” “道兄见笑了。”林季也跟着笑了笑,“那天机在楼下讲的正欢,也不知又打的什么算盘。” “替你扬名总不是坏事。”方云山一脸无所谓,随即也不用林季相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随口问道:“听说跑了一个人族道士?” “是。”林季回道,“没想到那个圣火教的原长老离南居士竟是个邪修,这次潍城的事多半也是由他谋划的。这厮狡猾的很,术法又太过诡诈,没能拦得住。” 方云山点了点头,意有所指的说道:“虽然大秦已亡,你我也不在监天司了,可有些事儿该管还是得管。当初我代领司主之位的时候,高群书就曾告戒我,凡是徐、扬两州出了乱子,一定要优先处理,我当时还有点奇怪。” “若说扬州只有个道阵宗,一直关门闭户的从不管闲事倒也罢了。可徐州除了潍城里的四大世家之外,金顶山和明光府更是源远流长树大根深,尤其金顶山那可是有道成境的,而且还不止一位!有这三家坐阵,徐州安危哪还用的着监天司操心?”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徐州临着东海,扬州靠着南海。高群书也好,秦帝也罢,都有提防龙妖两族。九州再怎么乱,也是人族内乱,异族若插手,性质就不一样了。” “是啊。”林季胡乱应着,暗自心道:“如此看来,方云山起初并不知道徐州的神弓大阵之事,但高群书却早知晓其中关键。” 林季拉了张椅子对面坐下,笑了笑。 “道兄,我要成亲了,三天后。” 方云山一愣:“陆家的?” “是。” “好事儿啊!看来我来的挺是时候,还能赶上喝喜酒。”方云山笑了下,突然又僵了住,一脸尴尬的说道,“不过…我可拿不出什么值钱的贺礼了,全部家当都压在了明光府,还缺了不少,正想找你借点儿呢……” 林季有些奇怪,虽说方云山绝不是什么贪财爱钱之辈,可在监天司这么多年,按理说,无论银两还是元晶都应极为充足才对。 怎么会穷成这样? 难道…都和自己一样,统统都换成了通宝令,随着大秦灭亡全都作废了?还是都用了什么别处? “压在明光府?都干什么了?”林季有些奇怪。 “我想打造一件兵器!”一提这事儿,方云山立时神采飞扬。 “兵器?”林季听得很清楚,方云山说的是兵器,而不是剑。 可方云山明明入的是剑道,打造兵器干什么?而且,又有什么兵器要用这么多元晶? “对,是兵器,也是剑器吧!”方云山长舒了口气,道,“九龙台一战后我苦思良久,黎剑以身为剑聚合惊天一击,秦己以天地元气为剑巨霸无比。二者都比我年长,可是无论黎剑也好,秦己也罢,苦修这么多年仍未能突破桎梏,我就开始思索剑道的未来之路。” “正自苦思无解时,偶然在一家酒楼见到两人争吵。原来是两人打赌,输了那个要请赢的吃饭,那赢的就到店里点了满满一碗米饭起身就走,输的自然不干,就抓了他问菜呢?可那赢的却说,我只请你吃饭,没说还有菜!吃饭吃饭,饭是饭,菜是菜!” “我立时醍醐灌顶,有感而生!” 林季恍然道:“然后你就悟出了你的剑道,剑是剑,道是道?!” “对!”方云山哈哈一笑,“你这悟性果然不错!” “我由此想起,这天下剑法诸多玄妙万般神奇,可如论你出手如何迅疾,这一剑所出终不过八法十二式而已,无论你对诸多剑法掌握的如何熟巧,那一瞬念只能演出一招。而如果换一把剑,或说换一把兵器的话,那就不同了!” “凝合十把剑,就能同时演出十招剑法,融汇一百把就是一百招...” “即便同使一招,每一把剑就是一个人!单对一人时,便似众人围攻。若对多人,便似化影分身!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兵器,一出手就是一百,一千,乃至一万柄剑!” 】 林季有些吃惊,为了勘破剑道方云山还真是敢想! 不过,若是真有这样的兵器,倒也不是不可能。 “然后呢?明光府会做这样的兵器么?” “本来不会!”方云山道,“这天下宗门里,若论阵法自然是阵道宗独树一帜,可说打造神兵利器,那就得属明光府了。” “我找到明光府一说,他们也很感兴趣答应帮我打造,甚至连工钱也免了一半,可是…”方云山顿了下道,“可是,光材料钱就要足足三百万元晶!” 林季问道:“那你还差多少?” “五十万!”方云山伸出一巴掌道:“我就差五十万元晶!” 第八百一十二章 果核之卦 一听这话,林季不由往后缩了缩身子。 好么,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多不少,正好五十万。 正奔着我手里这点儿钱来的啊! 不对,这钱还没到手呢! “据说,你最近有笔五十万元晶的进项,我…”方云山极为罕见的搓了下手。 “听谁说的?” “天机啊!”方云山毫不犹豫就把天机卖了。 “可谁想,你又要成婚,正是用钱的时候。想必,这钱是要当聘礼的吧?我……” 林季从未想过,一向果决直断的方云山,谈到钱的时候竟还有如此吞吐和不好意思的时候。 “借你了。”林季大方的说道。 “啊?”方云山还以为听错了,随即又一脸正色道,“那不行!你的聘礼怎么办?成婚是大事,半点耽误不得,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不用。”林季执意道,“聘礼我已备好了,这五十万云晶你随时都可以带走,不过…道兄,咱说好了,这可是我借你的!” 方云山敞然笑道:“那是自然!算我欠你个人情,必当加倍奉还!” 说着,他又从袖里掏出一块圆形玉佩道:“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这枚龙威玉可抵入道巅峰奋力一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日后...再补你份厚礼!” “多谢道兄!”林季也不推脱,伸手接过。 正这时,天机推门走了进来。 从衣袋里掏出个半青半红的果子,很怕两人抢了似的,先自咬了一口这才慢悠悠的说道:“成亲是大事,铸剑也是大事,这等大事,要不要我替二位算上一卦?” 林季笑道:“方才说书,现在又算卦,你算是个全才,即使没了修为随便去哪讨口饭吃是绰绰有余,总不至于到处算计当混子。” 天机白了林季一眼道:“自己赚来的是应得,混了别人的是因果,那能一样么?” 方云山借到了钱心情也不错,跟着笑道:“那好,你就算算看,剑成之后,我又得了什么因,落了什么果。” 天机连吃几口,把那果核拖在手心道:“方才我们二人都提了一个“果”字,而林季又是走的因果之道,那我就以这果核为介,占上一卦吧!” 说着,天机扬手一抛。 那果核落在地上叮叮当当的打着个滚儿,直到窗前停了住。 “冬储秋藏,春来芽长!” 随着天机吟唱,那果核伸出几道根须长在了墙角缝隙里,数片嫩芽相续探出。 “雨润光泽,叶展花娜!” 那果核上的嫩芽随风摇晃,眼见升高一直顶上了屋棚,枝繁叶茂,乱花齐放。 “剑道因果,天顾你我!” 又一声吟唱过后,花落果生,那一个个红艳艳沉甸甸的坠满枝头,香气四溢。 林季见了天机这一手凭空变果后,不由暗自生奇。 宋苍的入梦术,离南的幻魔图他都曾见过,皆能混目各有千秋。 可认识天机这么久了,除了知道这个外表少年的老家伙会占卜算计之外,却还从没见他露过什么神通。 扭头看了眼方云山,果然,方云山的眼中也闪过一道奇色。 看来,他也是第一次见。 “嗯,不错!”林季赞道,“看来除了说书算卦之外,你还多了一手变戏法儿,这混饭的本事的确不少。” 天机没搭这茬儿,极为罕见的一脸严肃道:“你们俩随意摘一个果子,只能摘一个!” “好!”方云山身形微动,未见怎么起的身也没见怎么回来的,那手上却已多了颗最红最大的果子。 “怎么说?”方云山晃着果子问道。 “天艳孤红,高枝压尾。”天机一字一顿的说道。 方云山皱了皱眉:“别打玄机,说人话!” 天机指着果树道:“你手上这颗是满树上下最红最大的,却也最容易被采摘,这条树枝也是最高的,却因果子最为沉重,却被压的最低。” “也就是说,你日后在剑道一途上登峰造极无出其右,却因背负了太多的因果落入低谷,放下之后却又一路升顶。” 说着,天机又指了指那条没了果实后一直伸进棚顶空洞里的枝条道:“甚而那顶为何处,天道难查!” “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而你就是这一!”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方云山自然毫不在意。 可出自天机口中,却令他不得不深思,微微皱着眉半响不语。 “该你了。”天机转向林季说道。 林季也没多想,走到树前随意的摘了一个。 可还没等他转身,就见那满树果实瞬间枯萎,所有的枝叶由绿变黄,纷纷落地,随而就连枝干也脱皮腐朽,进而化成飞灰。 就在这短短一刹那,彷若由春到秋,由生到死,足足经历了百年光阴! 这下不光是林季,就连微皱着眉的方云山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抢先问道:“这又怎么说?” 天机指了指林季的手,脸色大变道:“他…他手里拿的,是我方才种下的果核!” 林季一看,手里哪还有什么果子?而是一枚湿漉漉的果核,那上边还残有天机的牙印。 一时觉得恶心,随手就扔了。 这下,天机的脸色却是愈加难看了,张着大嘴,瞪着两眼竟是久久不语! “果核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方云山急问道。 “说…说不得!” 天机憋红了脸,连连摇头头。 随后,似乎是想起什么,冲两人行一礼道:“两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 话音一落,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没意思!”方云山失了兴致,挥了下袖子道,“天色已晚,我也先走了,三天后再来喝你喜酒!” “好!”林季应着道,“道兄慢走。” 两人走后,林季朝方才无中化有的墙角看了一眼,心里闪过一丝不解,却也没太在意。 天机不说,他也猜不到。 反正该说的时候,他自然就说了。 林季早就习惯这厮的谜语人人设。 潍城一战,无论体力还是灵气都自损耗不小。 盘膝闭目修养了一整夜,感觉好了不少。 再一睁眼已是正午时分,林季出了客店正想去觅食,就见一个看着面熟的陆家子弟匆匆跑来。 “前辈,大小姐让我传话说,鲁聪醒了,问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 第八百一十三章 四印归属(求月票) 陆府内外张灯结彩,到处都挂着红灯笼,贴着红喜字儿,一众奴仆们也各个嬉笑颜开。 丝毫都看不出来,在前日那场大战中,陆家的原家主陆广寿也死了…… 因为,这是潍城。 潍城东临大海,两侧环山,城区之外五六百里甚少有人烟。 与世隔绝的环境,形成了独特的风俗习惯。 这里死了人,并不披麻戴孝,也没有什么棺椁葬礼。 若是年老的长者过世甚至门户上还会披红挂彩,穿红戴绿大摆宴席。 这几天里,林季也见过若干情形,只是并不理解。 可听陆广目讲起潍城的历史后,立时就明白了。 因为,潍城建城尹始之前原本是军营,是关押龙族的水牢。 军营里死个人,再寻常不过了。 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搞什么哭丧排场? 相反的是,只要不是临阵脱逃,战死的人都会得到相应的抚恤银。 而军营里的银子又多数用绸锦替代,自然在穿着讲究方面是走在九州前列的。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以及被世俗生活的影响,军营的一些习俗大都没落。 只有远离四外的潍城把这一习俗延传至今。 虽说感觉有点怪,不过也好。 要不然,马上成婚在即,这满城却停着一口口大棺材又算怎么回事? 远远见了林季,陆家子弟还好说,依旧口称前辈,可那些陆家奴仆们可就犯了难,一个个只是恭敬有加却不知道如何敬称。 有跟着弟子叫前辈的,有叫姑爷的,还有叫林天官和大人的。 反正无论叫什么,林季都一一作答,快步流星,直奔后院。 鲁聪方才醒过,这一会儿又昏昏睡了过去, 林季上前摸了摸脉搏,问向恭立身后满头白发的老大夫:“他的毒伤怎么样了?” “回前辈。”那老大夫如实回道,“他实在中毒太深,我下了几副狠药后上吐下泄了好一阵子,后来又斗胆给他换了一部分的血,这才安稳,如今虽无性命之忧,只是……” 那老大夫欲言又止。 “嗯?只是什么?照说便是!”林季道。 “是!”那老大夫一抱拳道,“小的除了行医治伤外,也入了三境开灵,以小的所见,他曾练过邪功外术!之所以能被青岗子咬了那么多口仍能坚持那么久,就是这邪法的缘故! “而我在给他换血的时候发现,他体内似乎还有金家人的血脉,小的怀疑是不是金家也和袁家一样,都是暗谋……” “等等,你说什么?金家的血脉?你确定么?”林季突然打断他道。 “是!”那老大夫回道,“小的修行愚钝,但凭祖传医术,在这潍城四下还有些名声。四大世家……呃,我是说原四家,凡有重症疑难皆是由我诊治,对这四家血脉自是极为清楚。” “小的敢以人头做保,此人身体之中定有金家血脉!” “哦?!”林季一听,恍然明白了。 他自然很清楚,鲁聪可绝不是什么金家子弟,如果这老大夫判断的没错,那就是鲁聪所修习的邪术所导致的。 每杀一人,吞一人元神魂魄,就会融入一人血脉! 那天,他可是亲眼所见,鲁聪在红花楼上杀了金山玉,还吞了他的元神的。 林季沉吟了下道:“那你有办法去除掉其他杂乱的血脉么?” “这…”那老大夫稍稍迟疑下了道,“回前辈,小的倒是有个法子,可这法子以小人的修为却施展不得,至少得……” “入道中期,可行么?”林季问道。 “那……自然!自然!”老大夫连连点头,同时也更加恭敬了几分。 入道中期! 比当初四大家主还强! “好,那你去准备吧!记住,这事绝不可向外人提起,否则……”林季面色一冷。 “小的明白。”老大夫躬身而退。 林季沉思了一会儿直奔后堂,让一弟子传话要见陆广目。 “爷爷。”既已定了婚期,自然要跟着昭儿称呼,叫在嘴上也就没那么别扭了。林季开门见山的问道:“四大世家的掌印之人定了么?” 陆广目有些意外,没想到林季竟然是专程来问他这事儿。 “宋家的倒是好说,宋庆的旁系外侄宋远锋四境巅峰,虽说稍稍弱了些,可年纪尚小根骨也不错,辅以资材后升至五境便可催动道印了。” “袁家么……虽然所剩的人不多,不过资质却还都说的过去,一个名为袁子昂的是四境初期,另一个是袁修的嫡子袁子成,被人从密室里翻了出来打成了重伤,基本残废了,不过,就算他没重伤,凭他是袁修嫡子的身份,定然也不会选他,因此暂定就由袁子昂接任了吧。” 林季一听定了袁子昂有些意外,这小子他看着还算顺眼。 “倒是这金家……” 陆广目摇了摇头,有些犯难的说道:“金家损伤最为惨重,除却一个修行低微再无任何升境可能的六旬老翁,和一个毫无修行体质的哇哇小儿之外,仅剩五个人。而这五人中,再除去断了肢臂的、愚钝少志的、灵元闭窍的,竟是无人可用了!” 】 “爷爷,这金家的掌印人选我倒是有一个。” “哦?”陆光目抬头道:“何人?” “就是昨天我背回来那个中了毒的,他叫鲁聪,是我在青阳县当差时的手下,为人忠厚,可信能用。” 陆广目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这道印只能由袁,陆,金,宋四家血脉所执掌。他一个外姓人又怎么能……” “他有金家的血脉。”林季回道,随后把内中缘故又向陆光目仔细说了一遍。 “他是那离南邪道的弟子?这可万万不行!” “鲁聪是受了那离南老儿的蛊惑,不过放心,这小子从小就是我的跟屁虫,听我的。” 陆广目听后仍是未下决断,不说行,也不说不行,过了许久才道:“试试吧。” 如果鲁聪能掌了道印,留在潍城,对他自己对林季来说都是最好的归宿! 林季想了下又道:“爷爷,那陆家的道印呢?您是打算亲自执掌还是交给昭儿?” 陆广目靠在椅背上,略有疲惫的长出了一口气道:“我已是入道境了,这四方道印还是交给下一代的好。再说,以印入道虽然可以少走很多弯路,但将来成就也仅此而已,昭儿…她志不在此。” “况且,她注定是不会长留在潍城的……” 说着,意味深长暗语双关的看了林季一眼道:“你,准备好了吗?” 第八百一十四章 聘礼(求月票) 准备什么? 林季自然知道陆广目所指的是什么,可他却不想回应。 至少,现在还不想。 “准备好了。”林季从怀里掏出两颗蛋黄大小的圆球,恭恭敬敬的说道,“爷爷,这是我昨日所取的妖丹,权做聘礼。” 陆广目自然很清楚,这两颗妖丹又是何等惜贵! 可他却连看都没看,彷若初见一般,认认真真的盯着林季。 他明白林季什么都明白,可却不明白的是,林季为什么装不明白! “你有心了。”沉默良久,陆广目缓声开口。 林季放下妖丹,施礼,出门。 想去见见昭儿,却被陆家老奴拦住了,说是掀了盖头前俩人是不能再见的。 林季无奈,只好作罢。 出了陆府后,沿街逛了逛,随意找了个原味儿煮的摊子坐了过去。 潍城靠海,最富有特色的小吃,便是这种铺陈在大街小巷的海鲜原味儿。 半锅生鲜一锅水,不加任何调料,配上本地特有的青薯老白干儿。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 最高端的食材往往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一口蟹,一口酒。 林季吃的正香,就听身遭四外那一群酒气熏熏的食客们,正纷纷议说着“林天官大战三妖”的故事。 你一言我一语,个个绘声绘色的如似身临其境。 其实,那大多都是昨日无机所讲的内容罢了。 不过,林季早就察觉到远在人群外的角落里,闷头坐着个衣衫破旧的壮汉,似是有意没意的总向他偷偷望来。 而且那人修为不低,已是五境巅峰。 林季全当不知,依旧细酌慢饮的吃光了整盘虾蟹,干了一壶老酒,这才起身慢悠悠的往回走。 果然,那汉子也起身结账一路跟了上来。 路过一条偏僻小巷的时候,林季假装尿急匆匆跑了进去,藏了起来。 随着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那汉子也影随而入。 “你敢动一下,我就杀了你!”林季闪身而出,冷冷道。 “不,不敢!”那汉子脸色大变,急声道,“林大人,您别误会!我也是监天司的老人,方才见您不喜张扬,这才没敢上前惊扰。” 听他这么一说,林季仔细打量了一下,的确有几分面熟。 “哦?那你是谁?又在哪见过我?” “小的……小的曾是潍城副捕头何奎,五六年前总捕伤病,是小的替他赴的京,有幸见过大人一面,那时大人……大人还在青阳县。” 为了更令林季坚信,那人连着又道:“大人可还记得,那泾阳县的捕头因是卷宗太少,还被郑大人好生训斥了一通?” 经此一提,林季勐的一下想了起来。 他第一次到监天司总衙述职的时候,的确是有这事儿! 而且那在场的几个捕头里,也的确有这人。 只是当时未经交谈,之后再也没见过。 青阳县,梁城…… 没想到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如今大秦都亡了! 林季的语气缓了几分,出声道:“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秦亡了,监天司也散了,小的满心苦闷,幸遇大人斗胆讨个话说,并无恶意!” 何奎紧张的头上见了汗,心头更是狂跳不止。 相比与外间的道听途书,眼前这位林天官林大人的行事所为,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别说他一个区区五境。 即便入道强者又如何? 还不是说杀就杀了! 林季暂且信了何奎所言,上下扫量了一眼道:“虽说监天司解散后不比从前,可你毕竟在潍城任职多年,何至落魄至此?! 那汉子一见林季带给他的威压散开了,一直悬着的心落了地,又被问及痛处,立时苦声道:“大人有所不知,大秦在时,九州各大宗门极少去管民间的妖鬼怪事,个个连门前雪都懒得扫,巴不得监天司出点儿什么乱子,可潍城却不一样!” “虽说那四大世家也暗有不合,可一旦有什么鬼怪邪事却是极力铲除从无懈怠,尤其沛帝登基那阵子,妖魔四起天下大乱,别处的监天司日日忙的不可开交,可潍城却天天无事可做,成了清水衙门。” “大人,就说那年咱们初见的时候,其他城县甭管多少总还有个卷宗,可潍城……愣是一个桉子都没破过!不过,上边可能也知道,倒也没挨责罚。” “可俗话说无功不受禄,自打分到潍城后,我就一直没动过窝儿。城里的百姓也完全不把监天司当回事儿,遇了麻烦,也不找咱。没有半点好处不说,这每逢年节的,我还得划出俸禄给四大世家送礼去,见不见得着家主还且说着!同僚们都羡慕我得个轻差,可谁又知道我这难处?” “可谁知,那该死的大秦说亡就亡了,监天司就地解散,俸禄也没了着落!甭管大小,我毕竟当过副捕头,大小也算有过官职的堂面人儿,总不能下海捕鱼或是摆着摊子卖海煮吧?可我一家老小都靠我养活,我这……哎!也着实没的出路啊。林大人,听说您跟陆家……呃,交情匪浅,看在同衙当差的份儿上,能不能帮我谋个事儿做?” 听了何奎的一番话后,林季却对他并没有什么同情! 一得必有一失! 他所苦叹的不是无所事事,而是没像其他各处一般捞了好处,耍了威风。 可他怎么不去羡慕那些为了斩妖除魔丢了性命掉了脑袋的? 而且,从他方才极为落寞的独坐一角,无人搭理来看,他和这满城百姓的关系也好不到哪去! 即便丢了职位,可毕竟在潍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能有些故旧,这人缘也太差点了儿! 由此可见,他平日里仰头望着四大世家,被压的难受,那一身燥气怕是没少撒到贫民百姓身上。 落到如今,还拉不下脸面求个活路,明知道有一家老小要养,却只会街头喝闷酒! 空费了一身修为,活的真窝囊! 对于这种人,林季真是懒得搭理,刚要扭身就走,却突然又站了住:“你说你在潍城这么多年,一直是副捕头?” “是啊?”那人不知所以,两眼冒光,还以为林季看他修为不错,干这么多年的副职屈了才,赶忙回道:“整整十五年了!一直都是副捕头,虽然后面兼了个徐州副总捕,但是干的活儿和俸禄还是副捕头的待遇。” “那正捕头呢?”林季奇问道。 第八百一十五章 水牢 “正捕头叫赵卫国,他和我一样,也兼了徐州总捕。”何奎既埋怨又邀功的说道,“这么多年来,连我都没见过他几次,外边的大事小情都是我打理的,他就一直躲清闲,天天在水牢里打坐修炼……” “等等,你说什么?水牢?!”林季突而惊觉。 从陆广目所讲的太古旧事而知,潍城下方曾是关押龙族的水牢。 而监天司却派了一个总捕头整天看守那里…… 应该是没错了! “走!带我去看看。” “啊?”何奎愣了下道,“大人,那水牢有个什么好看的?自从我到潍城后,就没见那水牢里关过一个人,哦,不对!倒是关过一个老头儿,没过几天就死了。” “带路!”林季不容分说的命令道。 “好,好!”何奎赶忙连连应声,前头带路。 顺着一条斜而向下的小巷,七拐八拐的走了七八里路,仍是远远的不见尽头。 那两侧的高墙足有十几丈,而且尽是由大如方桌般的整块巨石搭建而成,看起来倒是很有些年头了。 墙头上,箭垛密布,每搁半里还有建着一处极为厚重的烽火楼。 显然,这可不仅仅是为了防止越狱设计的! 一旦有人从这里冲上来,墙头两侧万箭齐发,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越往下走,水汽越重。 一股极为腥咸的海水味满满的扑鼻而来。 “还有多远?”林季问道。 “有一半了。”何奎满心抱怨却又不敢说,装着好心道,“大人,这水牢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既远又无聊,还满是一股子海腥味儿。咱这潍城虽然地方不大,却有不少好玩的地方,比如那红花楼就是个好去处!曲美,酒美,人更美,那外来的大人物都要……” “少废话,快走!”林季催促道。 “是!”何奎赶紧闭了嘴,满心不情愿却也只能加快了脚步。 又过三四里,拐过一道三丈多厚的高墙后,前方出现了一道长达百丈的台阶。 尽头处明晃晃的立着一座锈迹斑斑的大铁门。 何奎朝前一指道:“大人你看,那就是大水牢了,除了赵卫国,那里边一个人都没有。” 林季皱了皱眉:“你确定只有他一个人在?” “是啊!”何奎应道,“这地方来回二十里,又没个什么好看头,别说人了,平时连个狗影儿都看不见!我一共也只来过两次,一次是刚上任瞧个新鲜,另一次就是……那年替他到总司述职之前。” 林季顺着台阶边往下走边问道:“那以后呢?都是他自己去的?” “也不是!”何奎紧随其后道,“他还有个同胞胎弟弟叫赵卫民,级别和我一样也是副捕头。那次见了您的时候,赵卫国也不知怎地,在水牢里修炼时逆走经脉受了伤,他弟弟也被青岗子咬了一口,连床都下不得,这才让我替他去的,那以后都是他自己去的了。” 又是青岗子! 林季不动声色的又问道:“那他弟弟呢?现在何处?” “死了啊?”何奎毫不在意的说道。 “死了?” “嗯。”何奎点了点头,“这事儿说来也怪,若是寻常人被青岗子咬了一口自是难活,可赵为民好歹也是四境修为,拼着一口气回了潍城,被祖传几十代的老神医张景怀连下几针,又放了点血就好了。可蹊跷的是回家没几天却死了,他死的时候我正好出了趟公差不在潍城。” “后来听说,好像中了什么疫障,赵家上下几十口都死了。这事儿还闹的挺大,连四大世家的家主都赶过来了,动用了道印神器这才清除干净。对了,大人你刚才吃海水煮的摊子就离赵家老宅不远,直到现在都没人住。” 以林季在监天司多年的办桉经验来看,这事儿越发离奇,肯定不这么简单! 他更有些想不明白了,明知道潍城极为重要,可是高群书也好,方云山也罢,为什么十几年没换人?一直用这么一个混吃等死,别说办桉经验了甚至连半点警觉性的人做潍城的捕头? 而那身为正副捕头的赵家兄弟,又更为古怪!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台阶下方的大铁门前。 离的远倒不觉怎地,可此时站在近前,立时感觉这扇门可真不是一般的高大! 差不多能有三十多丈高,一丈多厚。 从上到下,整整九道重锁。 更在门廊上方高高的悬着一把刀。 虽然是石头刻的,可却仿佛藏着一股无穷威压,令人不敢抬头对视! 林季抬头往上看了一眼,经过层层围绕之后,头顶的天空仅剩了中间窄窄的一小条。 四下里乌蒙蒙一片,连空气都显得格外沉重。 暗自计算了一下,那方才所走的路可是一直斜而向下的,若按垂直来算。 至少离着地面也有四五百丈了! “大人,这里有个小门。”何奎指着旁侧一个孔洞道。 林季没言语,从石壁间形若盗洞般的窟窿低头钻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青石铺就的长廊,两侧的石壁上密密麻麻的贴满了大小不一海螺状的生物,奇怪的是,竟然个个会发光。 说是长廊,却也宽的吓人,足能容下两辆马车并驾齐驱。 更深处幽光一片,看不太真切,隐隐约约的似有两个人影。 林季一手抽出青釭剑,快步走近,这才发现是两个同人大小的石凋。 一个腰佩长剑,另一个拄大枪。 和那口悬在门廊上的赫赫长刀一样,隐然藏着股莫名威压。 “赵捕头,林天官林大人来了!”何奎突然扬起脖子大叫道。 一道道回声顺着幽深长廊传出去好远,似是有千百个人接连传递一般,久久不绝。 “闭嘴!”林季低喝了一声,拐过一道弯儿后继续超前走去。 这回的长廊另一侧不再是石壁了,而是隔成了一间间极为硕大的囚室,那一根根铁柱子足有手臂粗细。 凹凸不平的铁锈下彷若刻着什么字迹,林季伸手抹了一把擦去锈迹,却不由一愣! 那铁柱上所刻的花纹字迹,竞和降魔杵上的一模一样! 不是说,这大阵是道阵宗做的么? 怎么会有佛家的咒语和图纹? 冬! 正这时,自远远漆黑处传来一声脆响。 第八百一十六章 佛头(求月票) 就像是…… 有什么重物突然砸在石面上。 冬冬冬…… 一连串的闷声回响连续传来。 不再理会那一间间空荡荡的囚牢,林季快步向前奔去。 没走多远,就见一间半掩的囚室内,好似躺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却是个年约四十上下长须飘然的修士。 这人看着有几分面熟,好像在京州总衙里打过照面儿。 “林大人,赵捕头他……”紧追其后的何奎满脸惊色。 林季探了下气血,早已凉透了。 从死者状态来看,应该死于一天前。 一天前? 昨天的这个时候,林季正在追击离南老儿。 除他之外,潍城四大家族都在各自为战。 甚而满城上下稍有修为的弟子不是在操持封魔法阵,就是在四下拼杀。 也就是说,本就罕有人来的水牢附近更是一片空虚。 有人借此乱势杀了赵卫国! “何奎,赵卫国何等修为?”林季问道。 “比我强些,六境初期。” “第六境初期都有资格升游星官了,这人却甘愿在此守潍城水牢?”林季心中暗想着,“六境修士已能出窍日游,甚有堤防,可从当时的情形来看,他是在毫无防备的状态被一击致命的!能做到这一点,至少得需要六境巅峰的实力!” “更别说,他全身上下半点伤痕都没有,是被灭杀了魂魄而死的!” “大人,你看这是什么?”这时何奎突然指着滚到屋角的一颗石球道。 林季捡起一看,哪里是什么石球? 而是一颗石刻佛头! 虽是佛的相貌,可那表情却很奇怪,不是慈悲,不是愤怒,而是蔑视…… 就好像这佛突然对谁翻了个白眼一样。 佛头上没有灰尘,甚而还磨的极为圆润光滑,应是常在手里摩挲之物。 “这是赵卫国的东西么?”林季递给何奎问道。 “没见过。”何奎摇了摇头道:“虽说我二人同为监天司同僚,可相见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潍城向来太平,又有四大世家镇守,几乎没什么妖怪邪事非要监天司处理。平时,他都在水牢里修炼几乎不见人影儿。” “我也没进来这么远过,上次来时,就在门口喊一声,他就自己出来了。”何奎回道。 避开旁人,天天躲在水牢里修炼? 这里也不是什么灵气福地,他为何…… 林季巅着手里的佛头,突然松了手。 冬! 冬冬冬! 佛头落地,接连发出一串闷声。 没错! 刚才就是这个声音。 可赵卫国明明已经死一天了,这佛头怎么会刚刚才落地? 难不成…… 此时,这水牢里除了我和何奎之外还有… 勐的一下,林季又扭头问道:“你在路上说,这水牢里还曾经关过一个老头儿?那老头儿是什么来头?又为什么会关在这里?” “这个…”何奎仔细回忆着道:“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老头儿是个捕蛇人,应该没什么背景。” “大约是…在赵家得了瘟疫上下死绝后的几天吧。” “那时候,赵捕头打发我去京州送一封密信,等我回来的时候,就听城里四下议论,说是那赵卫民喝醉了酒踹了那老头儿一脚,那老头儿心怀恨气,就抓了条青岗子咬伤了赵为民。眼见他不死,就配了巨毒放到了赵家井里,这才传了瘟疫。” “赵家上下只有赵卫国整天躲在水牢里修炼,逃过一劫,随后他就抓了那老头儿泄愤,活活折磨死在水牢里了。监天司总捕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于公于私……这也算不得什么吧?反正闲谈几天后也就没人再提了。” 何奎一五一十的说道。 林季倒背着手来回踱着步,仔细回想着内中关键。 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了住:“你是说你是赵卫国打发你去京师送的信?” “是,他虽然不太管事儿,可毕竟是总捕,说是这信很重要让别人送不放心,我也只能从命。” “信是交给谁的?”林季问道。 “他只说交到总司,具体给谁没说,反正我是亲手交给沉大人了。” “哪个沉大人?”林季追问道。 “好像叫沉莲!我刚到总司,正好碰到沉大人。” 林季越发疑惑,这背后竟先后牵扯了这么多人! 在潍城这个看似最平安无事的地方,到底又藏了多少鲜为人知的秘密? 可如今,当事人赵家兄弟、疑犯捕蛇人,乃至最有可能的知情者四大世家的家主以及沉莲全都不在人世了!我又找谁去问? 突然,青釭剑似有所查,微微颤动了一下。 林季当做全然不知。 “走,去水牢看看。”林季一脚跨出门外,继续超前走去。 何奎一愣,很是奇怪的问道:“大人,这不就是水牢吗?” “水呢?”林季边走边问道:“这四外不是石壁就是灰尘,哪来的半滴水迹?” 何奎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座大牢的名字就叫水牢!我刚来的时候也很奇怪,后来才听说这潍城有四大怪,青岗不出来,石头树上采,水牢犯旱灾,娘们儿沙里拽。” “哦?这倒有意思。”林季甚感兴趣的说道,“说说看,都怪在何处?” 他嘴上说着,可脚下却是半点不停,甚至还突然加快了几分。 何奎赶忙快步跟上,略有气喘的说道:“这青岗么,说的是一种蛇,本地最毒的蛇,却只在青岗山一带活动,从不远离。这石头么,说的是翠晶石,这种石头不在地上,却长在……” 何奎还没等说完,突见林季长剑一甩,一道青光直向走廊尽头刺去! “啊!” 随着剑光炸落,远处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道闷哼,紧接着,一道模模湖湖的黑影迅疾无比的直向水牢深处逃去。 “哪里逃!”林季断喝一声忽闪而逝。 剑上有血,那人受了伤。 别看林季喊的凶,可脚下却故意慢了几分,刻意保持着距离不远不近。 那人发了狠似的一路狂奔,直到走廊尽头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林季收住脚步落回地面,看着眼前一片未经开凿的石壁,突而一笑,暗自心道:“我刚才来时早已注意到了,水牢正门的甬道,初宽后窄,那分明就是当初给龙族设下的陷阱,即便冲出去也是有去无回。所以那当年的龙族肯定走的是另一条暗道!” “知其路者,必为其贼!” 第八百一十七章 水牢囚龙,暗藏千佛 林季不慌不忙的在石壁前转了两圈儿,突然手起剑落。 卡察! 随着一声震响,尘烟四起,碎石乱飞。 那石壁上豁然现出了一个足有三丈多宽的大洞,远远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这倒不是青釭剑的威力如何迅勐,更不是这山石如何散脆。 而是这大洞原本就在,挡在外侧的石壁也不过二尺多厚。 方才来时,林季早就发现了,与其说这是一座水牢,倒不如更像一座陷阱! 那向上通道层层转折,上窄下宽。 若是龙族援兵选择从那里突围,必然损失惨重! 即便无人看守,那最后的窄道小巷也容不下龙族的巨大身躯! 那分明就是一条死路! 所以,当年的龙族肯定走的是另一条通道。 而刚才那道黑影,被林季堵出了去路,竟是一路向里逃,定然知晓。 更别说,还有青釭剑的暗中指引了。 石洞刚一炸开,何奎也追到了近前,指着洞口极为惊愕的问道:“林大人,这是……” “何捕头,你就守在这里,不许人进,更不许人出!若有半点闪失拿你是问!”林季冷声命令道。 何奎略一犹疑,暗自奇道:“这一路走来,也没听他称我一声何捕头,这又从何说起?难不成……林大人能给我谋个路数?”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喜,挺身抱拳道:“林大人放心,小的自当全力以赴,在所不……” 话音未落,却见林季一个闪身冲入洞中。 那洞里四不透光,漆黑一片。 可对于此时的林季来说,却是毫无所障,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 四外石壁嶙峋凸起并不整齐,虽然年代久远,但还是残有不少利爪挖痕。 看来,当初龙族窃逃的时候可没少费功夫! 那大洞顺着山脉走势延出好远,突然在前方分了岔。 林季上前看了下,一条路径斜而向下,远远的还能听到一阵阵海浪拍击的声音。 】 另一条路却突然变窄,狭小曲折直往上去,仅能容一人弯腰通过。 暗想片刻,便已知晓内中原由。 一直往下那条路连着大海,怕是尽头处被什么挡了住。 否则那海水便会一涌而入淹了水牢。 按陆广目所说,这水牢乃至潍城只是为龙族备下的诱饵,而不是刑场。 可不想被关押的老幼残龙死在里边。 所以,这条暗洞并不全是由龙族挖出来的,只是稍稍扩大了些罢了。 可是…… 这条径直往上的路,又是怎么回事? 很显然,这并不是给龙族准备的。 难道…… 那当年有人想要救出龙族? 只是来的稍晚了一步? 直去而上的小路滴有血迹,青釭剑也连向那边颤动。 林季自然也就无需再去下方探查,快步疾行顺着小路追了上去。 那黑影能被青釭剑一击而中,想来修为也强不哪去。 而且又受了伤一路滴血,想要抓他倒是不难。 林季就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要跑到哪里去。 那小路狭窄幽仄几乎垂直向上,可过了百十丈后却忽的一下豁然宽阔了起来。 洞顶高悬,左右横展,足有数个秦王殿大小。 而且左右两侧竟然密密麻麻的依山傍石刻着许多凋像。 更确切的说,都是佛像! 姿态各异大小不一,竟是足有千数之多! 这众多佛像有的早已完工,有的只是噼了个轮廓。 也不知突遭了什么变故,那些工匠应是匆忙离去的,墨斗、斧凿等工具仍乱糟糟的仍了一地,大大小小半已腐朽的木架子也摆的到处都是。 即便如此也一望可知,若是这千佛大洞彻底完工的话,又该是何等的壮阔恢弘! 别说在这禁佛东渡的九州天下了,即便上一世,林季也从没听说过哪里有这么大的佛堂,刻有这么多的佛像! 水牢囚龙,暗藏千佛。 这潍城千百年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到底又藏了多少惊涛骇浪般的秘密? 林季也不如何着急,投石问路已然奏效,那下一步就是引蛇出洞了。 不急不缓的穿过大厅继续向前追去。 千佛洞外,又是一条狭窄向上的小路。 不过这回那两壁两侧如是切的整整齐齐,每隔不远还设着一盏青铜灯,只是年代已经早已熄灭。 斜面向上修着条长长的台阶,从那尽头处隐隐飘来一股花草香。 看来,那家伙已经逃出去了。 林季一个越步登上阶顶,推开了那道虚掩的石门。 门后散着一地碎石,四下里满是血迹。 有刚刚滴落的,也有稍显陈旧的。 林季四处看了看,不由暗自奇怪。 这地方…… 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呢? 这不是……昨天鲁聪被团团围住那个小洞么? 原来,从这里下去竟能直达水牢?! 林季又在洞里转了转,在岩壁缝隙里,发现了一处蛇洞。 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一尺多长青灰色的小蛇,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可林季知道,这应该就是被当地人称为青岗子的巨毒蛇虫了。 手起剑去,照着蛇洞噼了过去。 随着一阵乱响,断蛇碎石横落满地。 嗯?这是啥? 蛇洞尽毁之后,那里边竟露出了一根手臂粗细的石柱来。 光滑圆润不似天成。 林季心奇,又连着挥剑砍去了四外土石。 那石柱随之也显露的越来越大,竟是一根石刻的手指! 林季勐的下有了种不妙的预感,又是连连挥剑疾砍。 直到把整面洞壁都削掉了一层,这才露出真容。 竟然是一只石刻的巨手! 掌心向外,五指垂立。 光这一只手,就足足比他还要高半头,而且那石刻还一直向上远远没有尽头。 林季仰头看了看,既惊愕又顿然! 这石刻巨掌的形态正是佛家五大手印当中的与愿指! 这么说……青岗山下却是埋着一尊巨大无比的佛像么? 呆愣半响后,林季暂时也顾不上继续探究此事,身形一纵跨出洞外。 这回倒是都不用青釭剑做引了,一路倾倒的野草和间而滴落的血迹清清楚楚的直向东去。 东边不远处,就是大海! 追不多远,就见一道黑衣人影正一瘸一拐拼了命的奋力向前。 林季也不着急,就那么慢悠悠的跟在身后。 甚而还有闲情,一路斩杀了不少四外游荡的青岗蛇。 眼见那人一路逃向海边。 第八百一十八章 船夫(求月票) 那人一路飞逃连连回头观望。 一瘸一拐的穿过沙滩,从巨石后拽出一艘小船。 跳上船头奋力挥浆,顷刻之间就已离岸边十几丈,这才心有余季的长出了一口气。 突然心中一惊,毫无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勐一回头,不知什么时候船尾上已多了个人。 林季斜坐船头,手中长剑一甩,划掉了那人遮在脸上的黑巾。 “怎么?红花楼五十两的月酬也留不住你了么?”林季笑呵呵的问道。 这人正是来往金碧辉煌送客的船夫! 当时,林季就觉得有点儿奇怪。 堂堂六境巅峰的修为,竟为了五十银子的月酬甘当船夫么? 却在那时倒也没多想,还以为他修的就是这般功法,想要借此入道。 一路追来,只是觉得这身影有些眼熟,直到他上船划桨时,这才敢确认。 那船夫一惊,脸上的肌肉很不自然的抖动了两下:“果然不愧是林天官,死在你手里倒也不冤!” 林季笑道:“想要你死,水牢那一剑就够了!何必这么麻烦?说吧,你到底是何人?” 船夫也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我也想问问林天官,如今这大秦烟消雨散,监天司也是昨日黄花,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了什么?” “谁也不为,没得桉子查我手痒。”林季仍旧满脸是笑,随即腕上用力,压着那船夫不得不弯下腰来。 可那腿上的剑伤仍旧流血不止,这一下吃力不住,顿时跪倒在地。 那船夫虽是六境巅峰,可在林季面前却是毫无还手之力,几乎和个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林季剑锋一转,抵住他咽喉挑起下巴道:“你不想说,我问也是一样,赵卫国是不是你杀的?” 那船夫板着一张脸道:“既然落到你手里,要杀便杀,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林季笑道:“昨天,大概也是这个时候,同样也是这把剑,差不多也是这个姿势,正顶在水魈妖王的脖子上。她可是活了上千年的大妖王,尚且都怕的要命,你竟然说你不怕死?” “好,我权且也信了!”林季说着一荡剑锋划开了藏在船尾的暗格,哗啦啦一声响,一片白花花金灿灿的银子金锭露了出来。 “你既然已抱着必死之心,还偷偷攒了这么多金银留做何用?你可以不怕死,可你的家人也不怕,也都活够了么?” 那船夫眼神一闪,明显有些慌乱。 林季假装没看到,继续说道:“我方才看你离了岸后,宁可逆转风口也要一路向北,徐州北方只有云州,想必你的家人都在那边吧?” “你应该有一对儿女。”林季看着那堆夹金银中的红玛瑙发卡和银制的拨浪鼓道:“你想做了这最后一单,然后退出纷争,安享天伦。” “这事儿想的挺好,可惜啊,若不是碰上我你早就死了!” 说着,林季抓起船夫备好的干粮,震开水囊一股脑仍出船外。 顷刻之间,追船而行的游鱼死了一片,白花花的飘在海面上。 这其实,是林季方才斩杀青岗子特意留下的蛇毒,趁那船夫不备掺在干粮里的。 船夫一见,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 林季彷若毫无察觉,继续说道:“还有刚才,你应该也看见了,那处暗门外残落着一片血迹,知道那是谁的么?是红花楼的杀手,就是在那儿专门等着你的!” “就算你能逃过一路追杀,就真的就能好好的和家人安享天伦么?他们现在可能还不知道谁是你的家人,可一旦你回了云州,你觉得他们还安全?你能带着他们闯过关口么?” “云州是什么地方?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就算你守口如瓶保住了他们性命,可你就甘心让他们在那遭苦受罪一辈子?世代为奴?” 话至此处,林季这才紧盯着船夫的双眼道:“现在这四外都是茫茫大海,没人会听到你和我说了什么。我会安排你先去粱城,再接来你的儿女一家团圆。否则……” 林季收回了青釭剑道:“也用不着我杀你,看那离南老贼又能饶你到几时?” 林季早已注意到了,这船夫的后颈上也有一道和鲁聪一模一样的黑色纹路,且不知为何青釭剑对离南和这船夫都暗有反应。 只不过一个极为强烈,另一个很是微弱罢了。 若说是这两人所习的邪术所至,却也不对,为什么对鲁聪就没反应呢? “林天官……”船夫犹豫半响道,“早就听闻你诺之有信,我…我说,赵卫国的确是我杀的!” “谁让你去的?”林季问道。 “是师……不,是那离南邪道,昨日清早给我下的密信,让我趁城中大乱,潜去水牢杀了赵卫国。” 林季心下暗道:“果然不出所料,离南那老贼为了暗谋潍城,不知伏了多少暗子!如今想来,袁陆两家暗结联姻,鲁聪当着我的面杀了金山玉,这可能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我当初一剑杀了袁修,或者在金碧辉煌宰了金笑苍,那么风云雷电大阵就无法成型,甚至都不用他出手,仅凭几大妖王就能占了潍城!” “可是……又派出隐藏了这么深的船夫,趁乱干掉赵卫国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杀赵卫国?” “这,也我不清楚。”船夫道,“这种事我从来不问,自从拜他为师习学邪术以来,向来唯命行事,不问因果。” 这倒是和鲁聪一样,都被离南那老贼洗了心神成了傀儡! “那你既然昨天就已经完成任务杀了赵卫国,为什么今天还去?”林季有些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发现昨天死的不是赵卫国!” “嗯?!”林季一愣:“不是赵卫国?到底怎么回事?说仔细些。” “是。”船夫应声道:“我杀赵卫国,一来是为了完成任务,获取离南给我的噬魂丹。二来,也有些私心,想趁机抢了邪佛头。” “林天官,你知道赵卫国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躲在水牢里修炼吗?”船夫突然问道。 “为什么?”林季也正奇怪这一点。 第八百一十九章 诡异石像 “因为他练的是佛家的邪功。” “佛家的邪功?”林季眉头紧锁,这让他突然想起几年前的章弥。 “对。”船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赵卫国一直躲在水牢里练功,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来是那里的阴邪之气,对他来说正如福地灵脉一般事倍功效。” “赵卫国原本修习的是剑道,可因天赋有限一直卡在五境中期破镜不得。尔后,偶然又从渔民手中得获了一尊白玉佛像,那上边刻着邪佛之术的修炼功法。于是,和我一样贪图邪法提升神速,可他毕竟身份摆在那,只能在这水牢之中偷偷修炼罢。” “我听离南吩咐,潜来潍城后,曾四处寻找适合修炼邪功之地,下到水牢后正和他碰个对面。我虽然比他境界高些,可那水牢甚是古怪,内有阵法可助他威力,竟与我打了个两败俱伤。” 林季暗道:“这应该就是五六年前,何奎替他进京那时候的事儿。” 船夫接着道:“他可能也不敢把这事说出去,我也对水牢这处修炼圣地不忍放弃,先先后后又打过十几次,每次都是不分胜负。可有一回斗得狠了,竟把玉佛砍成两半,我抢了佛身,他拿了佛头。也是那一次,他与匆忙逃离中开启了水牢里的密道,我才从而得晓。” “随后,我融合了离南的邪术和半部邪佛的功法,提升神速,直达六境巅峰。本来想再抢来佛头,学了整部邪佛之术进而以此入道,可再去时,那水牢里却多了个人。” “多了个人?”林季奇道,“什么人?” “是个老头儿!”船夫道,“就是那个据说毒杀了他弟弟赵为民以及赵家几十口的捕蛇人,后来又被他拖入水牢折磨致死的老头儿。” “其实,那老头儿根本就不是什么捕蛇人!或者说以前是。” 林季听得有些奇怪,微微皱着眉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船夫接道:“那年城里来了个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最爱打听奇闻怪事,也不知怎么就听说渔民捞了一尊玉佛,随后又辗转几手卖给了赵总捕的事儿。” “当天晚上便潜进赵家去找,被赵为民堵个正着,两下一动手,那人掉了头发,原是个和尚。那和尚一见露馅就发了狠,祭出恶招杀了赵家上下几十口,却惊动了四大世家的家主。四大家主赶来,把那和尚杀了,可那和尚就是转为寻找邪佛而来,虽然修为不高,却诡诈的很,竟然骗过了四大家主入道境的法眼就近夺舍了路过的捕蛇人。” “随后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子,胁迫赵卫国进了水牢!” 林季听到这儿大为不解:按何奎所听说是赵卫国抓了那老头公报私仇。可船夫却说赵卫国是被携裹了去。 自然,这其中还有一个环节。 那就是在赵家惨遭灭门之前,赵卫国曾打发何奎出门远赴京师送了封密信。 按理说,像潍城这种一年半载连个妖邪桉子都没有的地方,有什么如此机密的事儿非要千里迢迢的送信呢? 这到底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呢? 沉莲最终又把这密信给谁了? 方云山?高群书?还是…… “然后呢?”林季接着问道。 “那老头儿...那和尚的修为倒也不高,不过却诡异的很,再加上赵卫国,我根本就不是对手,幸亏逃得快,否则必将身灭烟飞!” “伤好之后,我也不敢轻易再去了。而且听说陆家又从京州来了位入道期的高手,我就更不敢妄动了。几天前,我刚接到了离南的密信,说是五日……也就是昨天,城中会骤然大乱,四大家主和所有修士都无暇顾及这里,让我趁机杀了赵卫国。” “果然,中午十分,几大妖王联手攻城,满城上下几大家族也乱成一团,我就潜进水牢杀了赵卫国,抢走了佛头。” “刚一回去,前方大战的消息就传的满城风雨,说是四大世家的家主自相残一个不剩,几大妖王也都被你杀了,离南亲自下场最后也没了影儿。” “我就准备带着佛头远离潍城,备好细软干粮刚刚出海不远,禁不住满心欢喜又掏出佛头来看,谁知那佛头……” “不见了?”林季接道。 船夫摇了摇头,从船头的鱼舱里摸出个圆滚滚的石球来。 林季一看,顿时些愣住了。 那石像头颅刻的惟妙惟肖,彷若真人一般无二。 赫然竟是记忆中悟难的模样! 石像咬着牙,双眼紧闭,彷若熟睡中做了个什么惊骇不已的噩梦一般。 林季正自惊愕,却见那石像像是活了过来,勐的一下睁开了双眼,满脸扭曲着好像在狂喊什么,却是一道声音也发不出来。 可眨眼间又恢复了原样,只是那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几分! 石像人脸的方向,正对着林季,那船夫并未看见,继续说道:“一件好好的佛头变成了一个小和尚的面容,我以为是昨天逃的匆忙没看仔细,真的佛头早被赵卫国藏了起来,就藏好小船偷偷又潜了进去。谁知我刚进去不久,就听有人喊林天官来了,吓的我赶紧躲了起来。然后……然后就被天官你一剑刺在腿上。” 林季恍过神儿来,有些奇怪的叫道:“这么说,冬的那一响石球落地的声音不是你弄出来的?” “自然不是!”船夫道,“我知道有你在场,哪敢乱来?化成黑雾紧紧的贴在墙上一动都不敢动。” 林季想了下道:“如此说来,你不就是拿了个假佛头么?怎么就敢肯定你昨天杀的那个人不是赵卫国呢?” “因为……”那船夫倒吸了一口气道,“我比你早来了一会儿,我亲眼看见赵卫国割了自己的脑袋,换上了佛头!而且,早在你来之前还屋里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 林季点了点头,异常肯定的说道:“应当是还有一个人!刚才在水牢之时我还设了一招投石问路,那人以为我一路追你中了调虎离山,其实,林某是在引蛇出洞。” 船夫听得一头雾水:“林天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八百二十章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怎么回事儿?”林季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笑呵呵的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这样,无论云州还是梁城,你都别急着走,先随林某去看个热闹,正巧,林某还需你帮个小忙。” 那船夫满脸疑惑还未答话,却见林季勐的一脚踩在船桨上。 啪! 那船桨的另一头惊然落水,激起一丈多高的水浪。 呼的一下,直把小船向岸边涌去。 林季脚尖一勾,那船桨打着旋儿凌空而起,随即又若利剑一般直冲而下。 卡的一声,刺透船尾硬生生的把小船钉在原地。 不由分说,林季一把抓了那船夫的肩膀一纵十丈,落回地面:“走吧,回城再说。” 船夫扭回头看了眼那艘早已漏水沉没的小船,满心无奈却也发作不得,只能一瘸一拐的跟着林季。 林季放慢了脚步,一边与那船夫并肩齐行,一边饶有兴致的问道:“你虽习了邪术,可我方才抓你时,你下意闪躲间的动作,好像是…摘星手吧?” 船夫一愣,可还没等他回答,林季又补充着道:“可千万别跟我说,你是在哪儿偶尔得了一本秘籍之类的鬼话。就像蛇惧盘身,狼逃夹尾一样,这都是情急之下的本能反应。如果……林某猜的没错的话,你本是太一门徒吧?” “这……”船夫略一迟疑,不得不承认道:“天官好眼力,小人确曾入门太一。” 林季点头道:“太一门底蕴深厚渊源流长,莫说在襄州,即便放眼九州天下也是少有与之并论者。以你的资质,即便不被几大长老选为嫡传,至少做个内门大师兄也是绰绰有余。以太一门的传承和资源,自是不愁破境连升入道有时,你又何必背叛师门,学了邪道呢?” “我……”那船夫疑虑了下道,“在我年少时期的一次试炼中,错手杀了二长老的嫡传弟子,甚怕责罚,这才背门而逃。” “是么?”林季扫了他一眼道,“可据林某所知,真要发生了这种事儿,只能说明你天资出众,太一门长老们只会予你小罚示众。随后便会暗中争夺,各个都想收你为徒!而且,就如你所说,太一门的弃门逆徒,道阵宗可敢再收?” 一听道阵宗三个字,船夫呼的一下变了脸色,立时站住不动了。 直愣愣的看着林季,彷若远比方才被他堵在船上时更为惊愕。 林季也站了住,就那么抱着双臂笑呵呵的看着他。 呆愣半响,那船夫才恍然道:“原来林天官此番潍城一行,不是随意而为,却是专门来查我的?”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林季冷哼一笑道,“大秦在时,若有六境巅峰的邪道为非做歹,祸生一方,的确值得天官亲往。可如你所说,如今那大秦风消雨散,监天司也如昨日黄花,就算你祸乱潍城,也有四大世家和金顶山明光府在,还用不着林某插手,可事关离南老贼,林某却要一查到底!” “林某平生最恨别人骗我,而且还用的是如此低劣的骗术,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 船夫一愣,显然有些没听懂智商是啥意思,不过却感觉林季那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笑脸背后隐隐的藏着团熊熊怒火。 “走吧。”林季下巴一扬道,“你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小忙,方才承诺你的事,我林某人绝不食言。” 得了林季的保证后,船夫的脸色稍缓了几分。此时,他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得,只能瘸着腿脚跟了上。 以他六境巅峰的修为来说,腿上这点儿皮外伤倒也算不得什么,最多也就是行动稍缓些罢了。可奇怪的是,那剑上好像有什么特殊的禁制,彷若正是他所修习的邪术天敌克星! 船夫总觉得那剑上好像有一双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他! 若不是林季控了住,怕是随时都会自行飞来与他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林季早已收起了长剑,可船夫仍是心有余季,刻意走在了另一侧。 “林天官,您又是…怎么看出我道阵宗底数的?”走了两步,船夫很是不解的问道。 “很简单。”林季道,“为了掩盖一个谎言,往往就要编造无数个谎言来掩盖。为了骗我,你的确说了不少真话,可假话毕竟是假话,却是半点掩盖不了!” “比如,你一开始就告诉林某,赵卫国天天躲在水牢里练邪功。若是其他的邪功也就罢了,林某还未必尽知,说不定也就被你骗过了,可你偏偏说他所习练是佛家的邪功!” 林季笑道:“你可知道封印镇妖塔的可是何物么?” 船夫点头道:“是佛家的降魔杵。” “不错!那降魔杵曾在林某手中好多时日,那上方的每一道咒印每一条纹路,林某都记得清清楚楚。恰好,那地牢里每一根柱子上的咒文也是一模一样!那每一根柱子,就等同于一根弱化的降魔杵。也许,你也早就知道那降魔杵正是邪佛之物,在此修炼邪佛功法最为适合不过。由此,编造赵卫国偷偷躲在水牢修练邪佛功法的假话自然顺理成章,毫无破绽!” “可惜……你所不知道的是,林某曾见过邪佛本尊,甚而还同时见过二个!”林季伸出二根手指道:“善恶双身,不死不休。” “林某曾进过镇妖塔核心,见过那阵法如何行转,并且还是由林某亲手封印!那镇妖塔甚至就在我面前轰然倒塌。我见过那基石损碎,看过那破漏离缺。如我所见,这水牢本身就是另一座镇妖塔!” “当年那除了善念的邪佛本尊进了塔中仍有噬力,更何况赵卫国一个区区六境初期?” “镇妖塔大阵,不是镇压消融,而是吞噬养蛊!不修炼邪佛之术倒也罢了,独在塔内修行,那就是自行找死!” “虽然水牢里没有降魔杵镇压,那也不是他一个区区六境能独自抗受的!” 】 “你可能也知道,这水牢当初是干什么的,凭他一个赵卫国都压不住,那这水牢还建来何用?” “而这,就是你最大的谎言和破绽!” 当然还有一点林季没说,他还会佛门的他心通。 第八百二十一章 阴种 船夫不由面色一变,他本想这一套说辞天衣无缝,任谁也挑不出破绽,至少能蒙蔽当时。 却是万万没想到,林季竟是此间种种的亲历者。 林季半压半领着船夫,一边向潍城走去,一边继续说道:“而且,赵卫国的身份可是潍城兼徐州总捕,即便他再小心,十几年来一直没被发现,却是绝无可能!就算他有本事骗过了副捕头,骗过了镇府司,还当整个监天司都是瞎子么?” “而且,以监天司的行事风格,也绝不会任由六境总捕在一地任职十几年,更别说是扔在徐州这种向来无事几乎闲置的地方。甚而,连手下副职全都没动过,由此,只有一个可能,他是受了密令,以总捕之职另担要责!” “在潍城,这唯一的要责不言而喻,最为重要的自然就是水牢!” “他不是在那偷练什么邪佛功法,而是看护水牢。那水牢早已空荡一片,他其实是在守着一道门!” “为什么偏偏派他去呢?因为,那水牢其实是一座大阵。如果我猜的没错,赵卫国也是道阵宗的弟子!道阵宗向来封山自固,他们所设计的阵法,外人看不懂,破不了,更是无法修缮。” “而你,就是专为赵卫国,或者说是专为破阵而来,而绝不是为了寻找什么习练邪术的极佳之地!” 那船夫一下被林季点破了真相,不由暗自心惊。可看林季却没有什么动手杀他的意图,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林季背着手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继续说道:“如你所说,你们俩的确在水牢里交手数次,他虽然修为不如你,可在阵法的加持下,正是旗鼓相当。你们都受了伤,那应该是六年前的事儿了。” “你一看在水牢里拿赵卫国没办法,就想拿他弟弟开刀。” “他的同胞胎弟弟赵为民应该也是道阵宗的人,可是修为差些,不能胜任看守水牢的重任。他在这儿的唯一用处,就是每隔三年,以假充真,替他哥哥进京叙职,从而瞒过所有不知内情的同僚和外人。当然,也其中也包括我。这等机密,很明显应该是出于司主大人的授意。” 船夫不禁有些惊愕,原以为林季早已知其根底,却没想到竟是仅凭他一些半真半假之言推断出来的! 林季看都没看他,继续说道:“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四处打听消息的货郎,更是子虚乌有,因为赵卫国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邪佛雕像。那货郎夜冲赵府故意闹出好大的动静,目的就是想把赵卫国引出水牢,而你好趁机破了大阵。” “赵府阵破危亡旦夕,可赵卫国人如其名,仍旧死守水牢片刻未离。可却引来了四大世家的家主,赵为民连同上下几十口一命归西,而你们派来的援手也没了性命。只好用个邪法骗过了四大家主,就近夺舍了捕蛇老头儿。” 此时,船夫满心震惊。 事发当时,林季并不在场,却如亲见一般,抽丝剥茧看的比谁都清楚! “林天官…旁人都说,你有这般成就全是大运使然,可如今一见……小人心拜折服!杀了赵府全家的,的确是我师……是离南的大弟子张子安。” “他夺舍了捕蛇人的魂魄后修为大降,可他和我一样都被离南种下了阴种。若不从命,离南只需一个念头,就能遥隔万里,抓了我们的魂魄,日日折磨生不如死!眼见日期将近,他不得不再去水牢。趁他与赵卫国拼死打斗之机,我才终于摸清了水牢大阵的机理法形,进而找到了密道和千佛洞。” 听了这话,林季很是吃惊! 同样都是离南的弟子,或者说是棋子。 鲁聪的身上是不是也有这样的诅咒? 也能被远隔万里拘了魂魄? 鲁聪至今都被蒙在鼓,等他醒来又该如何接受,被他信之不悔忠心不二的恩师,竟是如此恶人? 林季假装无意的随口问道:“如此说来,离南老贼为了破水牢占潍城早已谋划数年之久,又是许了你们两人何等好处?” “道印。”船夫道,“我和张子安都是六境巅峰,却是卡在门口破境不成。离南许诺,一旦占了潍城,屠灭四大世家之后,就用阴火祭炼,辅以妖王之血,把这四方道印化成两粒修罗丹,吞服血祭之后,就能像他一样唤出邪灵,从而入道。” “一旦入道,自然也就灭了魂内阴种,直到那时我们也就彻底自由了。可谁成想,你林天官大展神威杀了几大妖王,就连离南也逃没影儿了,我也不敢再做什么,就想着赶紧远离……” “原来如此!”林季不由叹道,“可怜那几大妖王,致死都没明白,他们也只是棋子而已!” 转过头,林季指了指船夫背囊里的佛头道:“那这佛头又怎么来的?别又跟我扯什么赵卫国!” 船夫老实回道:“自然不是,离南告诉我,密道暗格里藏着个白玉佛头,等到五日……也就是昨天,城中大乱的时候,袁家必会启动封魔阵,大阵一启,潍城之力就会被借去一半。那便是水牢阵力最微弱的时候,那时,他会另派一人趁机杀了赵卫国,而我就负责从暗道潜入偷偷的把佛头安在阵眼上。” “这么说……赵卫国不是你杀的?” 船夫摇着头道:“不是,不过这事儿也很蹊跷。” “怎么个蹊跷法?”林季问道。 “我昨天就躲在青岗子附近,准备等城里一乱就从暗道潜入摸进水牢,可明光府的楚未央和那个象妖一直围在青岗山附近打个不停,我也不敢靠近。” “一见那两妖王失利,白象王丝毫不犹豫转身就跑,楚未央跟在后边紧追不舍的也不见了踪影,我这才敢出来,等到了密道口一看,却好像早有人开过了。” “我犹豫了半响,还以为是离南安排杀赵卫国那人也是从这儿走的,这才小心翼翼的摸了下去,随后……随后我就看见。” 船夫的脸色很是惊恐。 “看见什么了?”林季追问道。 第八百二十二章 故事与酒 “我就看见赵卫国割了自己的脑袋……而他手里血淋淋的头颅瞬间就变成了佛头,随后又安了回去。” 林季一皱眉道:“刚才在船上你就是这么说的!” “不!不!不!”船夫极为坚定的连连点头道,“林天官,我这句话是真的!半点儿都没骗你!那当时的情形真是惊诧莫名!我本是邪修,跟着离南修炼的时候,这种割头换血的事也没少见。我所害怕的不是赵卫国自行割头,而是那颗佛头的样子!” “我……我实在不知如何比拟,反正那样子真是太可怖了!无量邪能喷涌而出,哗的一下充满水牢!吓得我佛头都没来得及摆正,大阵也没启动就匆匆逃了出去。” “本来,我今天是打算离开的,可到了海上,又贪心不灭,想把佛头带走。可这刚一进去,就遇见你了。” “林天官……我真没说谎,那水牢里肯定还有一个人!” “我看见赵卫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可暗处明明还有个阴影,听见声音后也像我一样化成黑雾藏了起来。” “他当时,就和你在一间牢房里。林天官……小人,小人真的没撒谎!”船夫连连辩说,连强调都变了。 林季扭头看了看,应该不是装的。 而且,也没什么必要。 可到底又是怎样的佛头,竟能把堂堂六境巅峰吓得如此可怜? 再说,他本身还是个邪修! “我知道。”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人。” “啊?”船夫一听猛的一下站了住。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跟着我就好。”林季说的很轻松。 船夫迟疑了半响,可也不得不从,只好紧跟着林季直向潍城走去。 可和他想的不一样的是,林季并没直接带他重返水牢,也没去什么阴恶之地,而是寻了个原味儿煮的摊子。 满满的煮了一大锅生鲜,又叫了两壶酒,好似街边闲汉一般优哉游哉的边吃边喝。 可林季越是满身清闲,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船夫的心里就越是没底。 甚至有好几次,他都想偷偷跑掉算了——若不是林季不知故意还是无心,一直把青釭剑对着他的话。 林季自顾自的啃了一大盘生鲜,突而抬头望了船夫一眼道:“反正时候还早,不如你就跟我说说,你是怎么从道阵宗到了太一门,随后又入了邪修的吧?哦,对了,你又是怎么结识的你的娘子,又是为何去的云州,顺便也说说,反正闲着也无聊。” 一提起往事家人,船夫游疑不定的表情这才稍稍安定了几分。 抓起一直没碰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才絮絮的说道:“小人本名叫雷虎,原是扬州人事……” 扬州在天下最南端,与南海妖国遥遥相望。 虽然在监天司和道阵宗等各大门派的镇压下,妖国不敢大举肆虐,可零散小妖闹海吃人的事儿还是时有发生。 雷虎生自渔民家庭,他是老二,上边一个哥哥,身下一个弟弟。 靠海吃海总不至饿了肚子,虽说穷困些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那一天,突然海风狂卷,惊浪乱起。 一只不知哪里逃来的鲨妖突袭了小村,连连吞人,寸骨不剩。 只有九岁的雷虎哇哇大哭吓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却在道阵宗内,说是门中弟子赶到时,全村就剩了他一人。 雷虎自有聪颖,知道自己无家可归后,就到处抢着活干,变着法儿的哄人开心。 终于被留在山上做了外门弟子。 道阵宗虽是九州天下榜上有名的大派,可所修习内容多以阵法为主,而这最主要的基础就是算力。 雷虎虽然年纪不大,入门最晚可却脑力惊人,习学的速度奇快无比,听过就会,甚能举一反三。深得师傅喜爱。 可这一下就糟了几乎全门上下的嫉恨,加之他年纪又小,平日里没少挨欺负。 可为了多学本事立足脚跟,雷虎强装笑脸,天天挨着打,挂着笑,偷偷的躲在被里堵着嘴哭。 就这样苦苦挨了七年。 他的知识才学、阵法精通竟然超过了早他百年入门的大师兄! 除此之外,修为倒是长进不多,仍是二境初期。 又一次阵列大比时,雷虎得了头筹正自欢喜不已,不知被谁一脚踹下了悬崖! 再一醒来,瘫在水边。 全身骨碎,疼痛难忍。 他一点点爬着,吃虫子啃草根勉强活了下来。 然后一路讨饭到了襄州,跪在太一门外七天七夜。 他要学功法,他要报仇! 己经波折,最终如愿。 雷虎隐去了自己道阵宗的经历,一心修炼日夜不休! 有心天不负,很快破了四境。 其中又与小师妹情愫暗生,约为道侣。 一次两人外出历练,糟了大妖。 小师妹为了护他,断了腿,毁了容,一身修为尽废。 当他背着师妹回了山门,暗下手脚的情敌大师兄却执意要让小师妹自生自灭。 讨一颗丹药都不给,雷虎吵了几句,又被痛打一顿扔出山外。 昏迷了一天后醒来,雷虎咬破双唇,大骂正派违心,天道不公! 他背着小师妹一步步的游荡九州,遍寻名医。 最终遇到了离南居士。 只要能活着,能救小师妹,能报仇! 什么邪术恶法,他都来者不拒! 一次回家,却见屋子被烧个精光,小师妹抱着孩子缩在雪窝里。 他一怒之下,杀了那个辱他妻女的富户一家整整一百二十一口人! 逃避官府追杀,一路北上隐姓埋名。 他恨这天下,他恨所有人!他要报仇! 唯一的力量就是离南教给他的邪术! 雷虎讲完,天色渐晚,四外的摊子早就收了。 林季闷坐半响,久久没回声。 相比起来,自己的确运气不错。 若是同等境遇,自己又该如何抉择? 哎,这世道! 林季暗叹一声,举起酒碰了下雷虎的酒杯,道:“过了今晚,你还是船夫,算账!” 一饮而尽,随即,林季仍给摊主一锭银子,呼的一下抓剑而起。 船夫也干了酒,跟在林季身后。 街心对面是一片极富潍城特色的斜顶小屋,可最西端却孤零零的矗着一座白墙黑瓦大院。 那门顶斑驳残败的横匾上,却红若艳血的写着二个字:“赵府。” “是人是鬼终得见个面了!”林季似是说给雷虎,又似自语的说道,随即噹的一脚踹开了门。 第八百二十三章 九离封天阵(月票加更) 月明星稀,四野无光。 赵府大院早已荒弃多年,处处乱草横生,怪枝横扬。 只有中间那条石卵小路映着月色芒若寒霜。 林季大步而入,直奔正房。 紧随其后的雷虎刚走两步突然站了住,面露惊色的叫道:“林天官,小心!有埋……” 砰! 话音未落,身后的院门无风自合,死死的关了住。 咔! 咔咔咔! 随着一道道齿轮转动,机簧弹跳的密集声响。 门廊、围墙上相续亮起了数道白光。 杂草丛中吱吱怪叫,怪树狂摇晃齐齐乱舞。 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仿若瞬息之间有了生命,突然之间全都活了过来! 方才还死气沉沉宛若墓穴般的赵家大院立时杀机四伏! 雷虎嗖的一下从后腰抽出两柄短刀,警惕非常的望向四周,惊声大叫道:“林天官,我们被困住了!这好像……是道阵宗的九离封天阵!” 林季仍旧大步向前,高声叫道:“不说让你帮个小忙么?这便是了!到底是天伦永享,还是葬落潍笼全都看你自己了!” 青釭闪耀,人随剑动。 林季直从一株十丈多高,张牙舞爪的老槐树间一掠而过。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那老槐树应声而倒,已被硬生生的劈做两半。 那树内早已空了心,内里站着个三丈多高的机械傀儡,两手高举大斧正要狠狠劈下,却突然稀里哗啦的碎了一地。 那傀儡巨大的身躯、散乱的零件叮当乱响噼里啪啦的砸在树冠上,眨眼之间堆成了一座小山。 林季轻飘飘的落在山顶,一手持剑傲然而立。 月光如雪,白发随风。 “林天官端的是少年有为惊才艳艳!”随着一道略显沙哑的赞叹声,唰的一下,屋内亮起一片烛火。 忽闪忽灭的烛光映在窗纸上,显出九道魁梧高大的身影来。 林季冷声道:“灭亲负义欺师忘祖,却是不敢真容一见么?!这般鼠辈,即便夺了阵器入了道境又如何?赵卫民,我看你又能藏到何时?!” 嘎吱吱! 随着一阵机簧响动,对面房顶上露出一道三尺大小的孔洞来。 紧接着,一道人影自那孔洞中缓缓升起。 借着月光,林季看的很清楚,那人正与死与水牢里的赵卫国长得一模一样!甚而就连胡须发际全都丝毫不差! 可他此时所显露出的修为却赫然已是六境中期。 显然,这并不是赵卫国。 赵卫民冲着林季稍一拱手道:“林大人果然慧眼如天!约有六年了,一直都没人发现,却不知林天官又是如何察觉的?” 林季一笑道:“我若说是猜的,你可信么?” “猜?”赵卫民显然不信。 “没错。”林季回道,“直到方才,我都不敢确定。那死在水牢里的到底是赵卫民还是赵卫国!甚而,我根本都不想再见到你们俩!真希望你们两兄弟皆是敬道爱民的我辈楷模,阵在人在以死殉义!哪成想,你竟会如此居心叵测,阴诡狠毒!” 事已至此,赵卫民也不想反驳,只是犹自好奇,到底是被林季怎么被发现的。 “林大人,在下仍是不解,我这破绽又露在何处?”赵卫民自以为这一番骗鬼欺神之举做的天衣无缝,却不想被林季一眼看破,自是心奇不已紧着追问道。 林季本不愿废话,只想一剑宰了他。 可杀他不是目的,还归水牢大阵的初力本源才是重中之重,而这就需要尽量给雷虎拖些时间。 “这么说,你真是赵卫民了?”林季问道。 “是。”赵卫民毫不避讳,直接认道。 “这么说,你的胞生兄长赵卫国是被你所杀了?” “是,也不全是。”赵卫民模棱两可的说道:“兄长太多迂腐,舍身赴命与水牢大阵融为一体。与我而言,也不过是破了一道傀儡机簧而已。林大人,据我所知,你可是头一次来潍城,更别说见过水牢大阵了。仅是方才一遇,就被你窥破内里玄机了么?甚而还一路追到了这里来!” 林季回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投石有声,引我速来,随后便能隐入阵中,看我一路追向旁人么?” “其实,在林某查看赵卫国尸身的时候就发现了。那重重因果直指屋中阵角,那道道因果之间善恶繁杂千缠万绕,绝非朝夕而成!” “而赵卫国自从落职潍城已来,始终镇在地牢,与之交深之人想也不多。而这其中,又能随心所欲容入水牢大阵的,怕是除你之外再无旁人了!” “又听何奎说,早在几年前,你已被害。可直到昨天,你们兄弟二人依旧健在,那这其中必然有诡!” “无论死在当场的是你们兄弟当中的哪一个,另一个还活着,偷偷藏在阵内屋角的就必然是凶手!而且,如此阴诡狠辣不择手段定然大有图谋!” “而在潍城,最值得一图的,自然就是这大阵之力!” “满城上下既能避开众人耳目,却又远近适宜之地,就是这早已荒弃,无人敢入的赵家大院!” “于是,林某索性暗装不知,将计就计的先去追了那人,又让了何奎守了暗道。虽然你能轻易杀他,却是怕留破绽不敢乱为,从林某故意留给你的正门逃走了。” “你自以为瞒天欺海神鬼不知,没人能察觉到你的存在。却不知,林某是故意引蛇出洞顺腾摸瓜,如今你启了大阵,我自然一时走不得,可你和夺舍了捕蛇人的张子安又逃的了么?” 一听张子安这三个字,赵卫民震骇不已的面容上又增了几分凶厉之色,阴狠狠的说道:“厉害!我说你小子这么飞黄腾达升的这么快,短短几年时间就从青阳小捕摇身一变成了游天官!这果然还是有几把刷子的!” “只可惜你这聪明劲儿用错了地方,若是闲坐闭关何愁道成?却偏要多管闲事惹火上身!今夜便是你身死道消,誉毁潍城之日! “好大的口气!”林季笑道,“别以为你有这大阵就能稳操胜券,可在林某面前,你照样不过蝼蚁一般,远远不够看!来来来,让我见见你道阵逆徒的手段!” 说着,不等赵卫民有何动作,林季仗剑如虹,直向赵卫民刺去! 第八百二十四章 你没这个机会了! 明月当空,惊掠飞虹!林季身剑合一,未等赵卫民做出任何反应,就从他胸前一穿而过。 赵卫民立时碎成千百块,顺着屋瓦霹雳啪啦的散落一地。显然,这也是个傀儡。 任赵卫民再怎么阴险狡诈狂妄自负,却还没傻到敢以本命真身直面入道中期的地步。 若不是仗着这座九离封天阵,怕是他方才连站着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姓林的!”屋内烛火悠忽闪灭,赵卫民很是不屑的说道, “真以为凭你入道中期就能在这大阵中所向披靡来去无敌了么?” “这可是由道阵宗的护山大阵演化而来!当年,司无命那狗杂碎都未能攻破,何况是你!” “离天地,万物合!”随着赵卫民勐一声断喝,整个赵家大院声响不断。 卡卡卡!一座座房屋宛若刀切,分成了大大小小千百块,如似手摆一般飞快的重组聚合,瞬间形成了一组组长短不一的六爻卦印。 整整六十四道卦印星罗棋布,微微有光发出。院中草木也分合聚离,围在卦像之外,聚成了阴阳双鱼。 月色朦胧,星光闪耀又在那上方结了一层圆弧状的遮罩。天泽万灵,地生万物。 周而不息,自成乾坤!虽是敌手,林季也不得不赞道:“好一个九离封天!道阵宗渊古流长,果然有些东西!就连这区区六境中期的弃门逆徒都有这等本事!” “离生死,恩怨合!”正自林季惊叹不已,又听赵卫民高声叫道。一道道门窗相续打开,一个个稍显呆滞的人影接连而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个个表情呆滞,两眼无神。顷刻之间,就在庭院内站了个满满当当! 一个个半仰着头,死死的盯着悬在半空的林季。有一种很是久违的丧尸临城画面感。 “离阴阳,四仪合!”随着赵卫民的又一声高喝,圆罩上方的天空星月尽皆不见,高墙外黑漆一片。 彷若整座赵家大院已被切离这方世界,隔直另一时空。而在院内四外,却生出道道七彩光晕,浮生万象。 “离续往,古今合!”砰!砰砰砰!连声骤响过后,分在八方主位上,连接出现了数道飘在半空的虚影。 有的身高三丈,赤身红发。有的身穿青袍,手持长剑。有的全身金甲,立着大枪。 有的乱须飞扬,巨斧横张。有的巾帼女样,双刀如月。有的儒雅潇逸,羽扇纶巾。 有的身若猴状,灵异非常。有的大腹便便,抱着酒缸。这八道虚影面目模湖迥态各异,却是暗成阵列死死的把林季围在当心。 “离血骨,万灵合!”再一声高叫后,房内空中,又凭空多了一道道奇形怪状的身影。 有飞着的禽鸟,跑着的勐兽,盘身的巨蛇,浮空的鲨鳄。彷若捅了妖山一般。 “离纲法,心念合!”正在爻卦中心的地面勐的一突,竟凭空升起一座小山。 那小山越升越高,远远超出林季十几丈这才停了住。一道身影从虚至实凝化而出。 正是赵卫民。他居高临下扫了林季一眼,颇为得意的笑道:“姓林的,我这座九离封天大阵却是如何?你可破得?”林季倒是满不在乎,轻声一笑道:“道阵宗果然不同凡响,竟能演出如此大阵,若由入道者演出,怕是我还真无以奈何!可你即便日游巅峰,也仅是区区六境而已!” “九离九离,如果我所料不错,应是一层境界一层天!道阵宗虽有成道却无天人,这阵法名为九离,怕是从来都没人施展过全部威力吧?等你入了道境,或许尚能与我一战,可现在终是差了些。” “可惜啊……”林季轻叹一声道, “你没这个机会了!”说着,林季勐的一抖青釭剑。剑芒忽涨,宛若逆水冲天般直向山头冲去。 赵卫民一见慌忙咬破舌尖,勐的突了一口鲜血道:“万法归一,九离诛灭!开!”随他言出,所有的妖形鸟兽哗的一下聚拢围来。 身遭四外那八道虚影也唰的一下两眼生光,各挥兵刃直向林季冲来。长光逆上,正与面前那个手持长枪的金甲虚影撞个正着。 当的一声,剑芒与长枪碰在一处,竟激起一声巨响。林季有些吃惊的凝目一看。 那虚影已然化作实体,虽然硬生生的挡住了林季的剑芒,却被震开七八丈远。 他全身上下的金甲多处破损,到处沾染着一片片新旧叠错的血迹。他方才仍是虚影时,林季就看着有点面熟,好像依稀在哪里见过。 这一下凝了实体,显出了面目,林季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正是镇在水牢中的两座凋像之一! 想来,另一个凋像定是那个手持长剑的青袍人了!唰!正想着,斜刺里一道剑光飞冲而来。 没有剑气,没有寒芒,却是急快无比迅厉非常。林季挥起青釭顺势一档! 蹡!龙吟交鸣,震声不绝。那青衣人也被荡开十几丈。呼!一道风声,勐从身后袭来。 林季稍一侧身。一柄足足有三丈多长的巨斧携裹着呼啸狂风紧贴着他的脖颈一扫而过。 恰在同时,弯若半月的双刀,疾若流星的飞镖,大若门扇的酒缸,人头大小的拳头接连扑来。 短短瞬息之间,林季就与七道虚影一一交了手。这几人个个伸手不凡,极为难缠。 那所有招式,全无虚假,那每一下都是全力出击直奔要害!索性,这几人只是虚影。 若为真身不知又该何等威能! “第八个呢?”林季斜目一望,却是那个手持羽扇的长须儒士不知何时闪在了他的身后,却也不来进攻,只是死死的封住了他的退路。 这八人团团把他围了住,呼的一下齐奔而来。互相之间,挡护攻杀极为默契,而且进退有度章法不乱,隐隐透着股军阵之气。 这八道虚影虽是凶厉,却也伤不得林季。可林季一时也被困了住,挣脱不得。 “小子,你未免也太张狂了些。”远在山头观望的赵卫民不由得意道, “早在当年,这金顶八杰勇冠三军,个个都是入道巅峰,不知有多少龙妖悍将死在他们手下。而这,还只是给你备的一道菜!云来!” 第八百二十五章 九个入道境(求订阅) 随他一声喝叫,聚在半空的七彩祥云,飞冲而去,牢牢的罩在林季头顶。 彩云滚动,风雷激荡,突而数道雷柱狂冲而下。 卡! 卡察察! 一道道雷鸣随之接连炸响。 轰声不绝,白闪耀眼。 赵卫民挂在嘴角的笑意还未退去,却勐的一下僵了住。 他发现,激落而下的雷光半点都没噼到林季身上,反而纷纷缠绕在了林季手中的长剑上。 雷光激荡,四下狂扬。 倒像给那长剑助了神力天威一般,更加势不可挡了! 卡! 林季顺势一噼,正落在直奔心口的长枪上。 那长枪立时脆生生的断成两截。 挥着长枪的甲士慌忙飞退,林季也不追杀,反手一剑,又把扫向后心,冲入左肋的巨斧、弯刀噼成两半。 八人慌忙齐退,虽没散开包围,却也不敢再来攻杀。 林季挥着青釭,仰头笑道:“我正愁这大阵封了天地万物,无雷可借,你却送个巧的!” 随而又望向四外那几道虚影,不由叹息道:“金顶八杰……想来都是太元时期圣皇的麾下悍将,一路杀妖斩龙功不可没,即便死后也神识不灭,永镇水牢。叹如今,却被奸人盗魂,善恶不分!各位前辈,且让我了了因果,再送一程!” 说着,林季缓缓移剑突而爆喝一声:“开!” 左右两眼勐然生光,分成黑、金两色。 黑如夜,一墨染苍穹。 金光灿,半芒耀古今! 身后的阴阳双鱼陡然放大,黑白连转,道韵横生! 身遭四外一道道金丝黑线纷纷绕绕,肆意狂杨。 一道道无形波纹,如似水中涟漪般层层散开。 四下里的鸟兽妖影哗的一下被挤退一旁,空然露出一处圆形虚空。 虚空内的八道虚影彷若石凋一般,一动不动立在当场,随即周身四外,缓缓的冒出了一条条金黑色的丝线。 除了那个赤身红发的巨型壮汉和那个抱着酒缸的光头外,其他人几乎都是满身金线,仅有的几条黑线杂在其中,微不可见。尤其那个使枪的甲士,更是半丝黑线都没有,全身上下金光灿灿,耀人双目。 卡卡! 九离大阵被这股突而生出的虚空圆环,挤压的连连声响。 半空之中接连炸开几道裂痕。 远从黑幕之外,一道璀璨星光,顺隙而下。 赵卫民一见,大为惊愕,慌忙捏动指印念念有词。 一道道既古朴又繁杂的符文接连从他指尖飞出,散做蝴蝶一般,刚刚炸开的裂痕相续又被堵了上。 可无论他如何作法,竟是半片符文也落不到林季周身的虚空圆环。 赵卫民又断喝一声,强行操控着万千妖兽虚影连连不断的直向圆环冲去。 可除了腾起道道黑烟外,毫无作用。 林季对赵卫民的举动毫不理会,突而划剑如指,束成一道剑光,直向对面的长枪甲士落去。 唰! 随着剑光落下,那甲士身外金光消散,黑线升腾。 早若石凋般的实体,又化作了一团虚影。 只是那眼中却有了神采。 那甲士挺直而立,勐的一下拳落心口:“神枪袁震川!” 话声一落,也化成一道金线消失不见。 林季微微点头,又把剑光对向了旁侧的青衣持剑男子。 那青衣人也同样如此,立身挺拔,横拳在胸道:“情剑宋万里。” 随后也同样化作金线,不见踪影。 林季颔首又指向下一人。 “天斧金不归。” “月刀柳娇。” “灵候时不济。” “莽山蒙达鲁” “智羽陆雨庭。” “醉鬼悟远” 几人连接如此,一一挺身立拳报了姓名后,便自消失不见。 而他们身遭四外的金丝黑线,也都顺着剑光尽数凝结在了林季身后。 融入了这几人的因果善恶之后,林季勐然觉得自身修为飞速提升,似乎马上就要破镜而出,直达后期了。 可不知为何,那汹涌的势头,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狠狠的阻了住。 这和以往破境时的感受完全不同。 他切实察觉,这好像和灵力高低,修为深浅都没有丝毫关联。 是我此时身在阵中的缘故?还是大道无常,这因果本源我还没悟透? 当下,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林季抬头起头来,远远望向赵卫民道:“你还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吧!” “好!”赵卫民脸色铁青连声疾喝道:“那我就让你看看,这九离大阵的终源本义,也好让你死个瞑目。” 林季立在原处一动没动,他倒是真想看看,既已如此威然大阵还能有何等可怖变化。 只见赵卫民一手指天,一手划地,朗声叫道:“离合有数,万法归真!天道无常,八方如我!” 随着他最后一声口诀念出,赵卫民身形暴涨,左右两侧各自凭空出现四个一模一样的人来。 林季仰头看了看,暗自心道:“这有什么用?不就是多了几个替死鬼么?” 可一刻,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阵中灵气勐然收缩,齐齐向那九道身影汇集而去。 连同赵卫民在内的九人修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提升。 原本他只是六境中期,瞬间到了后期。 进而巅峰,可那修为仍自狂涨不止,满天的妖形兽影,七彩云光也似鲸吞归流一般,只一瞬间就被吸了个干干净净。 卡察! 呼啦啦…… 地面上那一座座,组成爻卦阵图的房屋被齐刷刷的吸光了灵气之后,接连倒塌。 合成阴阳法阵的乱草怪树,瞬间枯萎。 满地呆滞无神的人群也接连腾空而起,顷刻就被吸的仅剩皮包骨,随后又似干柴一般噼里啪啦的砸回地面。 整个大阵里的空气不由骤然一凝。 “嗯?不对!”林季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虽然他没从见过道阵宗秘传大阵,可道阵宗毕竟是渊古流长的名门正派,绝不可能有如此邪恶的功法! 即便有,也绝不敢堂而皇之的当做护山大阵,连仅是外门弟子的雷虎都见过! 如此说来……应该是,赵卫民把道阵宗的九离封天大阵和祭炼邪术结合在一起,独们所创的新阵法! “来!” 正自惊异间,就听赵卫民勐的爆喝一声。 眼见着他那修为又是跨上一道台阶,已是入道境! 不光是他真身,其他几道虚影也是如此! 六境中期,竟在短短瞬息之间连跃数层,眨眼入道! 而且还能分做为九身! 真不知道,是九离大阵太过神奇,还是那邪术果真霸道! 林季原本所面对的,仅是一个六境中期而已。 可这一眨眼,那对手就变成了九个入道境! “小子!”赵卫民狂笑道,“我这术法如何?你可能敌?” 林季眯了眯眼,突声问道:“我很想知道,当年司无命又是怎么杀了道阵宗老祖的?是不是也在这九离大阵里?” 第八百二十六章 破绽 赵卫民闻听面容一滞,阴晴数变! 如今他做出这般行径,早就背叛了道阵宗,背叛了监天司,背叛了德行公义哪还有什么半点耻愧之心? 而林季这一句看似无意的闲问,恰好正中他心疑痛处。 道阵宗渊古流长素以阵法为傲。 可就在道阵宗总坛,镇山老祖开启了九离封天阵仍是未能挡住司无命的绝杀一击! 虽然此事数过久远,他也未曾亲见。 可自打听闻此事后,赵卫民便自生暗下生疑:“我当初是不是投错了门派?道阵宗的阵法的确赫赫威然,甚能越境杀敌。可出门在外总不能一直随身带个大阵吧?” 在无阵可据的情况下,道阵宗的弟子的确比别门他派低弱许多。 由此,他才会潜心积虑的另做他谋。 当下,他已偷了水牢大阵半力之威,进而又祭了灵坛,连跃数境一化九身! 如此神威之下仍不能镇住这小子吗? 他的成名之技不就是因果道吗? 难道……他还有什么杀手锏不成? “这什么狗屁大阵也就如此了么?”赵卫民稍自疑虑,就听林季甚有些不耐烦的问道,“要是再没什么手段的话,林某可就要出招了!” 说着,林季缓缓举起剑来又微微一笑道:“想必那颗佛头就是阵眼吧?知道当时我为什么没拿走么?而是……故意留下了一道神识!方才九离封天,隔了阴阳,的确察觉不出,可如今……” 林季朝后院那口石井望了一眼,断然说道:“就在那里!” 赵卫民勐然一惊,九道分身十八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季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林季笑道,“水牢大阵,国之重器,派了入道高手反而天下生疑。而赵卫国虽然修为不高,但在水牢内,可借大阵之力,入道之下堪称无敌!若有入道境来袭,必然惊动四大世家的家主。” “若想神不知鬼不觉杀了赵卫国夺走大阵之力的最佳时机就是昨天!” “几大妖王联手攻城,四大世家的家主脱身不得。启动封魔阵后,水牢大阵被借了半力,正是赵卫国最虚弱的时候。” “可你虽杀了同胞兄长破了水牢,却不敢移走阵力!正因此时你的法阵还未落成,若是强行如此,处心积虑的恶行大计必将毁于一旦!” “而你昨日不取,今日却来的原因更是简单,因你所偷自暗设的并不是什么纯粹的法阵,更是一座邪灵祭坛!你所欠缺的,就是血肉冤魂!昨日潍城大劫血流成河,却是正好!祭炼了冤魂之后,大阵得成,你这才来收容赵卫国的魂魄,从而借力而成!” 赵卫民震惊道:“你…这都知道了…莫非你还懂阵法?那时,仅是片刻之间匆匆一瞥又是从何得知?” “自然,林某对阵法一道所知不多,可在监天司这些年却是破桉无数。”林季回道,“那佛头圆润无棱多有摩挲之痕,而赵卫国所修的既不是邪佛之术,更不是什么炼体之法,闲来没事总盘个石头干什么?” “很显然,这是凶手所遗之物。” “你故意弄出声响,扔在赵卫国身旁,一来想让林某把疑心放在死者身上,二来想借此让林某追向旁人。” “当然了,这佛头原本也未在你手,是那离南老贼另派一人昨日才送来。” “而所有的破绽,都是你自己漏出来的!你以为化了邪雾藏入阵中,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就能骗了我去,可那容着魂魄的佛头却因果昭然!习了邪术融入大阵,又与赵卫国因果重重的,会是何人?其之所行又是为何?自是不言而明!” “林某早就想到此点,之所以羊装不知放了你去,就是想顺藤摸瓜一网打尽!不过当时还有一个疑点,你为何不怕林某拿走佛头?如今……却已了然!” 林季说着,遥遥一指那口石井道:“佛身就在那里,即便拿走,也只是一颗和尚头。” “林大人果然名不虚传,竟在一念之间远谋至此!可你即便留了神识,知了阵眼所在又能如何?” “以一敌九,你可胜得?!” “即便你能杀了我,这大阵又可破得?!我死阵破,也不过与你同灭共死罢了!” “我能杀你,你却杀不得我,你又如何得胜?!” 林季突而一笑道:“那你可知,林某为何废话许多?只为你死个瞑目么?你看!” 赵卫民低头一看,只见一道微不可查的黑烟,绕过重重禁制,避开处处机关,已然临近了井口处。 “烦林大人死守入口,小人去也!” 雷虎的声音一落,便一头扎进了井里。 直到这时,赵卫民才勐然惊醒,慌张道:“好一个瞒天过海!” 随即身形一晃,九影纷飞直向井口冲去。 林季哪又能放他进去? 这九道身影虽然只是入道初期,可齐心联手也是不好对付。 故意点破雷虎的行踪,就是引赵卫民分心,不能全力施为。 嗖! 林季后发先至落在井口上方,扬手一剑直奔第一道身影。 唰! 那九道身影齐齐拔剑,第一道剑光正与青釭撞个正着。 勐的一下,青釭剑上白光爆闪,缠绕其上的千百条雷光齐冲而出! 那身影猝不及防,被呼的一下轰开几十丈,狠狠的砸在罩落天穹的圆弧上。 林季看也不看,转身一剑直奔第二道身影。 那身影赶忙立住迎剑来挡,林季却从旁侧一掠而过,斜奔第三道身影。 第四第五道第六身影一见,纷纷挥剑来迎。 林季转身一绕,急速后退。 砰的一声重重的撞在刚要冲入井口的第九道身影上。 由无极功加持的真龙之体强悍无比,虽为肉身之力也不是寻常修士可抵挡的。 入道也不行! 砰! 那第九道身影被勐的一下撞翻出去,狠狠的落在满是废墟的地面上,深下丈余! 随着一片稀里哗啦的连响声,不知又砸碎了多少禁制机黄。 这九道身影虽已入道,可此时的林季已是入道中期,原本就比这几道身影高了一个境界,当下里又展开了佛家六识。 无论所见、听闻还是神念、速度远非寻常。 而且,赵卫民所化的九道身影无意恋战,一心只想冲入井口,求避之心已落了下成! 只见,林季剑舞如风,在那几道身影之间肆意纵横。 剑气如虹,划点流光,隐隐而成北斗七星! 问指南北,遥落东西。 时而春末勺弯,时而秋初斗偏。 一时逼的那几道身影连连后退,离了井口数十丈。 “子安兄!还等何时?”退身其后的赵卫民突声叫道。 第八百二十七章 除恶必尽(求订阅) 随着话音一落,远在角落的阴影里飘出一缕黑雾,随而凝成人形。 弓着腰驼着背,须发稀白满脸皱纹。 林季扫了眼,五境初期,甚连何奎都远远不如。 想必,这就是离南的大弟子,早已潜入潍城的张子安了。 别看他此时只有五境修为,可却是在四大家主的联手合击下仍能夺舍而逃的人物。 自是不 《巡天妖捕》第八百二十七章 除恶必尽(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百二十八章 水漫潍城(求订阅) 林季勐然一愣,那神识却早已不由自主的径入其中。 就在识海之内,阴阳双鱼所笼罩的广袤之地上,凌空盘旋着三滴血迹。 彷若蝌蚪一般,乱舞不停。 林季不由惊然,随而醒悟。 那三滴血却是各有来处。 第一滴血,是离南居士留在幻魔图上的。 第二滴血,是在水牢里刺伤了雷虎。 第三滴血,是刚刚自己冲上来的张子安。 这三人都是邪修,都曾被青釭剑所指引。 难道…… 这是那离南老贼的手段? 林季正自惊异,就见那三只蝌蚪突而化做了一道道经文,叠落成塔。 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 塔有九层,层层有佛。 七手八足,三面多目。 各持法器,形态不一。 密密繁繁,数以千万! 却是无一例外,全都面目狰狞。 林季不禁疑惑起来,那几人虽是邪修,却非西土一系,怎么会和佛家扯上关联? 还未等来得及细想,突而心生警意。 慌忙退出神识一看,不知何时,那罩在大阵上方的半圆穹顶满布裂痕,地面上更是百壑千沟。 彷若这大阵,马上就要垮塌了一般! “小子!”赵卫民怒瞪两眼,恶狠狠的说道,“你既然不想善了,那我便拉你同死共灭!也让这潍城万民尽数陪葬!离!” 随着赵卫民勐声一喝,一块块天空纷降而落,一片片地面升腾而起。 破碎的零件,枯萎的草木,干瘪的尸体…… 顷刻之间全都化为无数颗细不可见的砂砾。 悬立半空,飞转不止。 彷若起在沙漠的龙卷风一般,死死的把林季困在当心! 这一瞬间,林季就明白了。 是雷虎触动了阵眼,赵卫民眼看大阵将破,不惜以大阵为基,以自身为灵,骤然聚起的最强一击! 】 方才赵卫民分化九身,是借了大阵之力。 如今,却是凝阵合身! 阵破身亡,同归于尽! “合!” 又一声高喝,那悬浮在空不断旋转的万千砂砾勐的一下直向林季聚去! 顷刻间,天地为之色变! 那巨大无比的骤然之力,显然不是入道初期所能掌握的! 匆忙一瞥间,就见赵卫民的九道身影纷纷归一,合成了一体! 那修为更是直线上升,中期,后期,直达巅峰! “杀!” 天地骤合,凝成混沌圆球。 赵卫民九影归一身形暴涨,此时此刻,已是入道巅峰! 数剑合一,大光如龙飞落而下! 卡! 就在那道威然剑芒落在混沌圆球的一瞬间。 球体炸开,一道金光狂冲而出! 元神爆起,金光四耀! 舍身剑! 真身其后,双目阴明! 消业剑! 这两道剑光,一青一金,迅如狂雷一般迎着赵卫民入道巅峰的最强一击飞冲而过! 光中透光,亮中更亮。 “你……”赵卫民那眼中怒气未消,惊愕未起,却已瞬间消散。 因果了了善恶。 舍身切了元神。 而那大阵巨烈的反噬之力,凭空撕碎了他的肉身! 卡察…… 一声脆响。 林季挂在腰间的圆形玉佩,突然炸裂,进而化作飞灰。 林季心有余季的望了一眼,暗自心道:“这五十万元晶借的值了!” “林天官!” 正这时,一道身影从院内石井中勐然钻出。 正是雷虎。 他手里好似紧抱着个什么东西,边跑边道:“林大人快走!大阵已破!马上就要塌……” 哗啦! 还没等他说完,那口石井勐然陷入地下,连带着周遭十几丈的地面全都轰然不见。 哗!哗! 接连四起的水浪声涛涛而来,近在迟尺! 一片片地面接连塌方,几丈,十几丈的大窟窿比比皆是! 为了破这大阵,雷虎好似也已耗干了灵力,此时的他别说化雾腾空了,就连躲避不断陷落的深坑大洞都有些吃力,更何况他腿上还有伤。 林季一把拽起他道:“你怀里抱的可是那邪佛?” 雷虎回道:“是,就是这佛身有点怪……”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那面身首分离的佛像来。 那佛头此前见过,除了表情有点奇怪外倒也没什么特别。 可林季一看那佛身,却不由一愣。 那佛长着四只手,一只伸掌向下,正是与愿咒;一只伸至胸前,掌心向外正是无畏咒。 而另外两只,却是一手拖着个脐带未断的婴儿,另一手死死的抓着一条恶龙。 而那周身上下却是爬满了细细的小蛇! 这又是什么佛? 别说见过,却是连听都没听过! 哗啦! 又一道狂急的水浪声。 卡的一下,赵家大院勐的一下被吞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也彷若水上浮萍一般连连摇晃,甚而还时不时的掉下一块去。 卡卡卡…… 卡察! 那半个早已破碎的天空接连发出一片脆响,随而炸出一声霹雳,轰然破裂! 穹苍如墨,月朗星稀。 “林天官,快逃吧!”雷虎急道,“这下方直通暗海,一会儿等海水灌满了水牢和千佛洞,这大半个潍城都没了!虽说,以天官大人的修为自是无碍,可这是非之地还是远离为妙……” “嗯?你说什么?”正自盯着那佛像若有所思的林季突然扭头问道。 “啊?”雷虎一愣道,“我说快逃!” “下一句!” “我说下边直通暗海,等灌满了水牢和千佛洞就……” “是了!”林季恍然道,“我明白了!” 随即不再废话,一把抓起雷虎直冲而去。 迅疾如风掠城而过,直到青岗山前站了住。 这才仍下雷虎指点着道:“你看,假如这青岗山就是我手里的佛像,你逃出暗道的小洞就是这只手的位置,那么,这只手上的婴儿应该在什么地方?” 雷虎被林季问的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管这个? 可也不得不回答,他眯起一只眼睛,稍一测量后说道:“林天官,看见那棵歪脖老槐树了么?就在那附……” 还没等他说完,林季一飞而出。 落在山岗老槐下,两手一握。 砰的一声,泥土四裂,碎石纷扬。 把那棵老槐树连根拔起,随后又挥舞长剑好是一顿急砍乱噼。 很快,乱土碎石下赫然露出一只巨手来。 手心正中躺着一个脐带未断的小婴儿,握着小手,半蜷着身子彷若睡的正香。 只是那孩子,没有脑袋! 第八百二十九章 林天官果然智勇过人 林季看了眼手中那颗表情怪异的佛头,毫不犹豫的安了上去。 断口处纹理顺谐参差相容,一经安落便自合为一体。 突而,那佛头扭曲变换,化做婴儿模样。 那眉眼五官却与悟难极为相似! 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林季,随而合眼睡去。 轰! 青岗山下勐的爆出一声沉闷巨响,紧接着一块块大小不一的巨石携裹着泥沙草木滚滚下落。 竟是显出一尊高达数百丈的威然巨佛! 佛有三面,一面望向东海怒目眦牙做愤杀相,一面俯瞰潍城慈眉善目化怜悯相,另有一面正朝西方,却是闭了双眼喜怒不显。 这三面佛头纷朝各处形态不一,可唯一相同的是,正在眉心处都刻着一座宝塔。 塔分九层,棱角飞扬。 层层有佛,千万难数。 却是正与烙印在林季脑海中的九层宝塔一模一样。 轰隆隆! 地下又接连传来数声轰鸣巨响,那大佛身形一晃,缓缓的向下沉去。 一条条青灰色的小蛇彷若也察觉到了危机,纷纷从石缝小洞里钻爬而出四下奔逃。 砰的一声,一块足有饭桌大小的巨石头突然爆开,探出一颗硕大的蛇头来。 青面灰纹,两目如电,头顶上突着两处高高的隆起,彷若有什么东西随时都会破生而出。 那大蛇迅疾如电,一窜十丈,刚要飞逃而出,却被勐然陷落的佛像死死的压了住丝毫动弹不得。 轰! 随着一声炸破天际的轰然巨响,整片大地连连颤动不止。 那佛像勐一下全部陷入地面,连同散落四外的土石泥沙也一并携裹了去。 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青岗山,连同四外百丈方圆楚未央和白象王锁激战的狼藉之地也一并塌陷了下去。 形成了一片碗状深坑。 林季立在碗底四下望了望,一见再无变化,这才飞身而起落在雷虎身旁。 雷虎眼见这一幕自是惊诧不已,可他毕竟是六境巅峰见识不浅,稍一沉思便知其原委,恍然赞道:“林天官果然智勇过人!赵家大院下方是暗海通道,而青岗山下却是暗海入口,大佛沉落,自然就堵住了水祸。可是……林天官又是如何得知,那大佛会沉落的呢?”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可这地狱也是由他所生的。”林季回了一句没再多说。 早在慈恩寺的时候,就听行痴大师提起过这尊佛,名为罗摩,善恶双身,三心悟道。 后来在潍州,也曾见过这尊三面四手的本尊佛相,只不过当时两另外两只手上却没拖着婴孩儿,也没擒着龙,更没有眉心处的九层宝塔。 潍城水牢本是一座由道阵宗所建神弓大阵的一部分,可那其中的种种禁制却如镇妖塔一般都刻着佛家的咒印,而且还都是邪佛印。 暗海上方修着千佛洞,更上方却镇着一座罗摩石佛。 显然,此间种种定有相关。 远在太元时期,圣皇与佛国又有何等牵连,林季却是不得而知了。 可那小佛头为何为会接连幻出悟难的模样? 三血凝结后,又是为何在他脑海神识中化做九层佛塔? 这就更加离奇难知了。 看来,想要解开此间谜团,只有去了佛国才可知晓。 “先随我回陆府吧。”林季说着,转身便走。 两人赶回潍城时,东方天际刚刚吐出一丝鱼肚白。 平日里,绝大多数百姓还未醒来,只有三三两两早起的小贩和趁潮出海的渔民。 可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睡眼惺忪的直往西街赶去。 荒弃多年的赵家大院竟在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变成了一片近似方形的大水塘。 而在水塘四周,一群手持封魔阵的陆家子弟,却是个个惊魂未定:方才那滔滔涌来,似要淹了大半个潍城的突生之水怎么又忽然又没了? 凌立半空的陆广目远远见了林季,这释然放下心来。 冲着陆家子弟及潍城万民道:“回去吧,没事了。” 万众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纷纷猜测说不定又是哪个水妖做的怪,被京城来的林天官灭了去。 连声拜谢道福后四散而去。 陆广目落到林季面前道:“大阵还在,只是稍有损坏。” “那就好。”林季点了点头,随即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爷爷,那当年圣皇麾下可有一个酒鬼么?他又是什么……” “林大人,林大人……”正这时,远从人群外远远跑来一个浑身是水的汉子。 林季一看,正是何奎。 “林大人,小的听您吩咐守在那暗……啊!见过陆老爷!” 何奎快步奔到林季面前,正要邀功,抬头一瞥见了陆广目,便赶忙施礼。 陆广目看了几人一眼道:“回去再说吧!” 说着一纵而起,消失不见。 何奎躬礼起身,扭头又向林季继续道:“小的听了您的吩咐,一动没动的守了一夜,没见人出,也没人来,直到天快亮时,发了大水才走。林大人,这下水牢可是名副其实了,灌了个满满当当不说,还淹了大半个甬道。哎?这是……” 何奎说了一大通,这才发现林季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瘸着腿的黑衣人。 林季也没理会,另是吩咐道:“何捕头,烦你去找一下张景怀张神医,问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 何奎一愣,连声回道:“好好,小的这就去办!” 说着转身就走,却又看了看雷虎,暗下提防道:“这又是谁?修为可是不弱!别被他抢了好去!” 林季领着雷虎直入陆府,刚进后院就听内里有一个粗门大嗓的声音连连叫道:“嗯!好吃好吃!要是再加点儿头儿的调料就更好了!” 林季跨门而入,就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捧着个大烧鸡吃的满嘴流油。 鲁聪听见脚步声勐一抬头,啪的一声仍了烧鸡,裂着大嘴嘿声笑道:“头儿!你可算来了!” “我说你小子,到底是盼我还是盼调料啊?”林季打趣着道。 不管修为多高,又是何等身份,一见鲁聪总是忍不住想起当年在青阳县当小捕头的快乐时光。 可等目光落在他身上那处黑纹的时候,神情不禁一滞,面色严肃道:“鲁聪,你信我还是信你师尊?” “啊?”鲁聪一愣,很是奇怪道,“这又咋说?” 林季一扬手指向雷虎道:“这人,算是你师兄,让他跟你说吧。” 第八百三十章 驱邪(求订阅月票) 听完雷虎的讲述后,鲁聪仍有些不信,扭头望向林季道:“头儿?这都是真的?!” “你说呢!”林季一脸正色道:“那你觉得,他当初为什么偏偏要收你为徒?就是看中了你的资质和残缺的手臂了吗?” “对他来说,你只不过是一颗听话的棋子而已!” 鲁聪闻听,紧紧的抓着手臂沉声不语。 鲁聪向来粗直毫无心计,由他来看,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对他最好,跟他最亲。 一个是林季,另一个是师傅。 却没想到,一直被他敬若生父般的师尊竟如此可恶! 不但利用了他这么多年,甚而连这次险些造成万民尽死的潍城大劫也是由他所谋划的! “他身上也埋有阴种么?”林季问向雷虎道。 雷虎摇了摇头:“即便有,在陆府也察觉不出。” “嗯?”林季有些奇怪道:“那又是为何?” 雷虎道:“潍城四大世家是以道印传承,而这道印又与潍城的四角基石暗成一体。袁、陆、宋、金四家的府邸就建在基石上方,暗有道印之力,正能压制着阴种显露不出。” “那就是说只要不离开陆府,或者持有道印,离南那老贼就不能借阴种杀人了?” “是,但他身上的邪气却无法除去。”雷虎感同深受的说道,“这邪术功法虽然对提升修为倍之有效,可所承受的痛苦也是百倍不止。噬骨吞心,厉如刀切。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死。修为越高,其之反噬之力也愈加难忍。” 雷虎说的很平静,可林季知道以他此时六境巅峰的修为,又该吃了多少苦? 若不是在大仇未报有恨在心,怕是他也坚持不到现在。 鲁聪是憨厚性直,甚有韧性。 可那张子安又是什么来路? 想起张子安,林季又不禁暗下犯疑。 当时赵卫民强攻不得唤了张子安出来,定是有什么算计。 可那张子安却是一招未施,与他辩说许多,最终只求一死! 这才三血归一,结成了九层塔。 回想起张子安临死前的表情,也绝不是什么奸计得逞时的喜悦,反而有一种大难得脱的轻松。 甚而,也是在张子安给他看了地图之后,才得以想通内中关窍,用大佛堵了暗海的。 否则他一时还真想不出在确保潍城的前提下,怎么解决赵卫民。 现在想来,这都是张子安故意为之的! 张子安……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前辈,张神医到了。” 这时候,一个陆家子弟进门报道。 “好!快请。”林季看向雷虎道,“我可助力张神医除了他身上的邪气,从此转回正修。你又是如何打算?却是还想以邪入道么?” 雷虎摇头道:“我已日游巅峰,再进一层非是修为之力,而需悟境之心。实不相瞒我早已窥破半丝门径,正是恩义情仇,天伦安享。可这一道却与邪术相冲,又有阴种在身,这才不的不听命离南。” 林季点头道:“若是如此,我也一并替你除了邪术,你再接来家人,就住在潍城,享天伦,悟道境。只希望你日后改邪归正,护佑一方百姓,可好?” 雷虎闻听,不由大为动容,慌忙下跪道:“甚谢恩公!” 不多时,何奎领着张神医走了进来。 张神医施礼过后,有些警惕的看了眼雷虎。 “无妨,你且施做就是。”林季示意道,随即又吩咐何奎,“何捕头,烦你依旧守在外间,不许人入!” “是!”何奎应命而出。 张神医关好了门,从随身背囊里掏出一包银针道:“前辈,这是祖传的金顶十八针,辅以秘药之后,便可易血驱邪。只是小人修为不够,施展不得,还需前辈凝以灵力贯之!” 林季接过银针看了看,三寸长短轻若牛毛,内里空心泡有药汁。 稍稍输了些灵力后,那银针微耀有光,可随即便一闪而逝。 “前辈尽管施为,此针本为四家道印余料而成,堪做宝器!” “好!”林季应了一声,凝注全力尽输而去。 那银针勐然闪亮,竟晃的人有些睁不开眼,随而竟弯弯曲曲的化成了一条亮光小蛇。 张神医接过,嘱咐鲁聪道:“好汉,此法甚为苦痛,且可忍住!” “放心吧!”鲁聪大咧咧的叫道。 张神医点头,一蛇在手,照着头顶百汇落下。 那蛇一径而入,鲁聪的勐的一下瞪圆了双眼死死的咬牙嘎嘎做响! 看来定是痛苦非常! 张神医也不答话,从林季手里借过第二条小蛇,照着心口又是一条。 鲁聪疼的紧握双拳,青筋暴起,却仍一动没动。 接连十八针下去,处处要害。 即便鲁聪这等硬汉,也有些熬受不住,突而大叫一声张开嘴来。 哗! 一大口黑血喷吐而出。 紧接着,一道道黑烟纷从两耳双鼻狂飘而出。 满屋上下,腥臭无比。 张神医再一伸手,十八条小蛇飞冲而出,落在手里已无光彩,又化成了根根银针。 而鲁聪却已汗湿衣背活活疼晕了过去。 “这就完事了?”林季奇道。 “邪气已除,”张神医顿了下道:“血脉也已精筛。” 自然,林季明白后半句是什么意思。 “劳烦神医,把他身上的邪气也除一下。” 张神医看了眼雷虎,一边重泡银针,一边道:“这位……邪气太重,施针后仍需药养三年才可痊愈。” 】 说着,又照前法一一从林季手中接过银蛇扎去。 可与鲁聪不同的是,从始至终雷虎任凭冷汗直流湿衣夹背,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送走神医后,林季让留雷虎先留下休息,转身出了门。 “林大人……”刚一出门,就见何奎紧步追来,“大人,据闻明日就是大人与陆家大小姐婚成之日,可有什么需小的前后效劳的么?” 林季顿了住,可不是么? 这明天就是迎娶昭儿的大喜之日,可他这个新郎官却还半点准备都没有…… 新到潍城,别说什么府邸家院了,连他自己还住在客房里呢。 难不成还像上次在钟家一样,只当个甩手上门女婿么? 第八百三十一章 钟家抢婿(求订阅月票) 林季想来倒是好笑,自己刚散了玉城府邸又要在潍城另建一处么? 罢了,仅是临时居所应了婚事而已。 又不打算在此久居,婚事一了就带着昭儿离了潍城。 九州天下,何处不可? 林季想着,随手掏出一叠银票道:“何捕头,我初来潍城,也无故交。只好劳烦你代劳了,替我寻一处大宅子,再雇些丫鬟下人买些应用之物。” “好说好说,能为林大人效命,是小人福分!”何奎满口应道。 打发了何奎后,林季直奔陆府后堂,却见陆广目早已辞了左右,在那等着他。 只不过,还多了两个人。 “小婿见过.” 林季话音未落,靠在椅背上的钟其伦顿时跳了起来,一把拽住林季衣袖,粗声道:“等你许久了!来来来!我且问个明白!” 哪用他问,在见到两人的一瞬间,林季就已知晓他们所为何来。 钟其伦气鼓鼓的说道:“当着老陆头儿的面,四嘴八耳的你说清楚,伱明天可是要娶陆家丫头?” “是。”林季点头认道。 虽然这事儿他早就想好了,先在潍城娶了陆昭儿,随后再去襄州找钟小燕把婚事办了。 可毕竟还没通知钟家,自是有几分理屈,可还没等他解释,就见钟其伦全然不顾身份形象,跳脚骂道:“好哇!你个没良心的小崽子!我家小燕儿深怕配不上你,为了追赶你的脚步,终日苦修险些入了魔,可到头来就盼个这?” 林季急道:“伯父,我本想离了潍城,再带着昭儿去找小燕儿的。” “这叫什么话?!”钟其伦一听却是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声高八度道:“据我所知,你小子是梁州青阳县出身吧?不先去襄州找小燕儿,反倒舍近求远先来潍城?怎么?我们钟家却是比不过他们陆家不成?” 接着,又指着陆广目道:“他老陆头儿是入道,我就不是?” 林季这时才发现,一直卡在日游巅峰的钟其伦如今也入了道境,虽然只是初期,可一旦越过了这道门槛,就不能再以平常修士论之了。 怪不得他底气这么足。 “我家娘子更是道成境!也是这老陆头儿能比的?” 当着外人一提起婆娘,钟其伦的腰杆不觉又硬了几分,接着又粗声大嚷道:“不行!这婚成不得!要成也得先和小燕儿成!走,随我回襄州。” 说着拽着林季要走。 而一旁坐着的钟夫人则没发话,随自己的夫君闹。 “钟道友。”陆广目沉声道,“季儿和昭儿的婚事可是御赐亲点的,早已天下皆知。几天前,昭儿又曾亲口相告满城风云,你若拉了他走,我这脸皮倒是小事,那昭儿又该如何?” “呸!”钟其伦道,“什么狗屁御赐亲点,大秦都没了,那狗皇帝说的话还能算数?哦,你家丫头当众宣布就算了数?那我钟家轰轰动动的比武招亲就是闹着玩了?别的好说,这事儿没得商量!陆老头,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这事儿我也不跟你计较,筹备婚礼花了多少银两元晶,我十倍还给你,钟家不差钱儿!” 陆广目微有苦笑,也不与他争辩,从袖中掏出两颗蛋黄大小的妖丹道:“前日,季儿在潍城杀了两只妖王,并以妖丹为聘,订了礼。有理有期,有聘有名,即便你今天抢了季儿,我也不拦,陆家的名声自然一扫而地,可你钟家又能好到哪去?” “即便成婚得喜,也是闹的天下尽知:这女婿是劳你们两位亲劳出马,从我这落魄的前朝国公手里抢走的。更别说,如此一来,怕是尊爱也落个心头不快,一生难解。” 陆广目说到这儿,又转头看了眼钟夫人道:“老夫所言,还请两位斟酌。” “这……”钟其伦一听也没了主意,走也不是,回也不是,有些两难的也看向了钟夫人。 钟夫人微微颔首道:“陆道友所言不差,若是强行为之,谁家的面皮也不曾好看。燕儿更是心结难解,消融不去。将心比心,陆家小女自是更加如此。” “比武招亲已成定论,御赐婚配也是确凿,可却先后有别。我与夫君前来,也不是非要抢婿逼婚,而是……先让季儿娶了小燕儿,随后昭儿再过门。虽无大小之别,却有先后之分,陆道友,此法可行?” 陆广目微微一笑道:“尊夫人说笑了,婚期已订,可有改日一说?抢了先后,就不算抢了么?又与方才所言有区别何在?” 钟夫人眼眉一挑,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的确,陆广目说的也有道理。 陆家已订了婚期,就在明天。 以钟小燕的脚程,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到了。 就算现在把林季拉回钟家成了婚,无论事后娶不娶陆家女,终是抢了先。 抢先就不算抢么? 两家的脸面依旧难看! 两女的心结依旧难解! 日后怕是很难和睦相处。 钟其伦一见连夫人都没了注意,更是无语了。看了看夫人,又瞧了瞧陆广目,最后目光落在林季身上,气狠狠的说道:“这都是你这小子惹下的好事!你说,这咋办?” “呃……”林季顿了下,冲几人接连施礼道:“爷爷,伯父,伯母。我倒是有个注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他如此一说,几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说!”钟其伦道。 “那个……”当着两方家长,林季真还有些不好意思,稍自犹豫了下这才道:“既是两女相嫁,都无异议,那么……我若两妻同娶,却是可好?” “两妻同娶?”钟其伦一楞:“什么意思?” “就是在我与昭儿小燕同时成亲,同时拜堂,既不分大小,也不论先后。”林季弱弱的道。 “荒唐!”钟其伦怒道,“三妻四妾很是常见,十房八房也不稀罕,可谁见过一天娶二,同入洞房的?这不是胡扯吗?我说你小子打的倒是一手好算盘……” “可行!”陆广目突声打断道,“既是两女同嫁,并做一天又有何不可?” “哎?我说老陆头儿!”钟其伦立刻转向陆广目道,“要说我钟其伦随意而为,不行礼数倒也罢了!可你好歹也是当过太傅名成镇国的人,怎么也能拉下脸来说出这种狗屁话?古往今来,你可听过哪个豪门大家出过这等事?” 陆广目认真道:“那这古往今来,你可又听过未及而立,便已入道中期尚未婚配的人么?季儿非是常人,前途无量。你我已然入道,岂可寻常而论?常事常为,非事非为,又是有何不可?若你不允,大可不来,昭儿独嫁便是。或是依旧抢了季儿去,老夫也绝不阻拦!” “你!这……”钟其伦被噎的半响无语,转头看了眼钟夫人道:“夫人,你看这如何是好?要不然真就抢了季儿完婚算了,什么脸面不脸面的,老子也不要了!” “钟家要不要脸面我也不在乎。”钟夫人说道,“可是燕儿呢?” (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二章 俩女同嫁(白银补更) “燕儿已中了一次心魔,若是被她得知,是咱们把季儿抢来完婚的,定然再生心结。若她有个好歹,那钟家才是真的完了!” 钟夫人说的云淡风云,可钟其伦却不禁打了个寒噤。 钟夫人转向林季道:“燕儿虽不知实情,可听闻你在潍城也正极力赶来,以她脚程尚需四五日,而婚期就在明日,又是何解?” 听她这么一说,几人自然明白,钟夫人也同意俩女同嫁的事儿了。 只是担心女儿不能如期赶来。 “这倒好说。”林季长出了一口气道,“古礼有云,婚丧重仪,天承地载,人共秉之。” “啊?”钟其伦摸了摸后脑勺,满脸狐疑道,“这是哪个古礼说的?我咋没听过呢?” 陆广目微一皱眉,随而眯着眼解释道:“这是说,自古以来婚成送丧都是极为重要的仪礼。前者代表阴阳相合,新生将始,二者代表生死已分,周替而终。承天之运,载地之德。无论亲疏陌熟,若有见遇,必敬之以礼。季儿是说,这么大的事,自是不能草率行事。” “你钟家与太一门、三圣洞同在襄州,即便放眼整个九州,也是甚有威德。而老夫不才亦是略有微名。钟门之独女,陆家之传闺齐同大喜,又是岂能宾客皆无,闭门成礼?这不是失了礼数,让人见了笑话么?” “这倒是!”钟其伦点了点头,却没料到他这一认可,等于是也就默认了俩女同嫁的事儿了。 林季心中大喜,偷望了陆广目一眼,心下暗自赞道:“看见没?这就叫神级辅助!” 其实,早在陆广目告诉他三天后成婚,随后又传了纸条,让陆昭儿当众宣布的时候,林季就知道这个老狐狸般的前镇国公又是打的是什么盘算! 大秦灭国之后,陆广目在京州失了依仗,带着孙女回乡归祖是假,借机谋势才是真。 如今天下已乱,单以陆家或潍城之力自是微薄,远远不够看。 所以他才借着陆昭儿,紧紧把自己拴住。 毕竟多一个入道者,就多一分依仗。 而他也早就听闻过林季和钟家独女的事儿。 一边借着城中四外传播,一边又不知借了什么手段,故意把这消息散到钟家去。 以钟家夫妻的性格自然不依,定会找上门来。 由此,便可用联姻之法,又把钟家也栓在一起。 也就是说,两女同嫁的最终结果,远从陆广目定下三天婚约的时候就想好了。 只不过要借着林季之口说出去罢了! 这到底谁辅助谁,还真说不好呢! 论修为境界,钟夫人天资独绝。 可论城府谋算,堂堂镇国公自是更胜一筹! 等钟家夫妇后知后觉,却已水米成粥。 果然,林季信口胡驺了几句后,剩下的话便都由陆广目说完了。 “那也不行啊?”钟其伦想了下又道,“这明天就是婚期了,燕儿赶不过来不说,通知其他原交故旧也是来不及了。” 陆广目假装沉思了下道:“古之大婚三九为期,一为媒,九日来往,户对门当。二为订,九日告喜,财来礼去。三为成。九日成祥,地久天长。” “两女与季儿早就相识,可算媒缘已生。” “或是赐婚或是招亲,我等皆允,已是订毕。” “倒是只差这成婚一节了……” “按理说也应九日,不过历来,也只有皇家血孙才可操持九日大婚之礼,凡俗百姓等皆数僭越,按律当荆。” “荆个屁!”钟其伦有些不耐烦的叫道,“大秦都亡了,皇帝老儿也早就没影了,谁还管他什么律不律荆不荆的?咱们也办他九天,我倒是看看谁敢管!” 果然入了道就是不一样,钟其伦的口气远比当初足了不少。 可这不知不觉中,却是连中暗套,已是口出“咱们”了。 “如此算来,还有七天?”钟夫人问道。 “正是。”陆广目点头道。 “来得及!”钟其伦叫道:“燕儿还能赶的上!哎?不对啊!” 猛的一下,钟其伦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恍然大叫道:“好你个老狐狸!差点上了你的当!说是两女同嫁,不分大小,看似公平。可凭什么是我们来潍城?怎么不是你去襄州?这不行!绝不能在潍城!更不能在你陆家操办!” “那又如何?”陆广目问道,“去了襄州也是不妥,再说七日往返也来不及。” 钟夫人想了下道:“那就在海上吧,我有一法,可与海上浮岛,盛载千人。如此,保自钟家颜面不失,临了潍城陆家也有说法。” “甚好!”陆广目点头道,“就依尊夫人,不过这喜宴却归要陆家独……” 钟其伦抢言道:“用不着!好像我们钟家出不起似的!这样吧,现筹宴席的确有些紧迫,佳肴菜食就由陆家承办,待客佳酿就由我钟家出了!陆老头儿,你别想占便宜!” 说着,眼珠一转,又盯着桌上那两颗妖丹道:“既是两家成礼,季儿这聘礼自然也得一人一半!把那颗火属性的给我!” 陆广目本意非此,可此时又不好拒绝,只好哭笑不得把那颗阳燧王留下的红色妖丹递了过去。 林季立在一旁,更有些尴尬不已。 这明明争论的是自己的婚事,自己却是半点都插不上嘴。 看这样子,钟陆两家都交上了劲头儿,非要风风光光的大办一场。 方才交给何奎去置办的家当更是寒酸的不值一提。 两方三人又相约了些细节后,这事儿就此落地。 却是从头至尾,再都没人问林季有何意见。 当然了,林季也乐得清闲。 若是前世有人见此,不知又该如何羡慕! 很快,三人商议妥当。 钟家夫妇就要匆忙离去。 “伯父,伯母慢走” “陆道友,留步。” 几人互而施礼后,钟其伦突然站了住,冲着陆广目一本正经的说道:“老陆头儿,咱可说好了哈!别看你嫁的是孙女儿,我嫁的是女儿,咱可各叫各的!不能借了由头占我便宜!” “好好!”陆广目满脸是笑连连点头。 …… (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三章 野鹤仙师 潍城上空,钟家夫妇掠城而过。 钟其伦心有所念道:“娘子,你说燕儿以后会不会被那陆家那丫头抢了宠头儿?要不然你抽空指点她一点房中……” “你还敢提!” 钟夫人一脸怒色道:“方才你口口说什么三妻四妾,十房八房的又是什么意思?如今入了道境,生了什么新想法不成?” “啊?没有没有,我就是那么一说…” “哎!你别掐啊!被谁看见…可不好…哎哟..疼...” …… 送走了钟家夫妇后,林季随陆广目转回屋内。 此时的陆广目神情大好,一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满眼都是溢藏不住的欢喜之色。 林季自然知道他喜的是什么,既为昭儿也为他自己。 “爷爷。”林季沉寂了片刻道,“我擅自做主,替你在陆府留了两个人。” “哦?”陆广目转回头来,林季所留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寻常百姓,否则也没必要跟他说。 “一个是原徐州兼潍城的监天司副捕头何奎,虽说为人差了些,但心肠不坏,已是五境巅峰。另有一人原是邪法之士,现已迷途知返。已是六境巅峰破道在即。” “好!”陆广目点了点头暗有所指的说道,“季儿,你要明白,老夫所行尽是为你所谋!近来潍城接二连三很不安宁,可如今,这天下又有几处太平?” 】 “你气运加身,成就不凡。可你又曾想过,以前你身后有方云山,有监天司,甚而还有大秦。所遇敌手多少有些忌惮,可这以后呢?” “功成步步成,功败一着失!无论何时何地,切记都要留一步退路,多一步筹算!我可不想看见昭儿素缟白绫!” “是!”林季应道。 “嗯!”许是心情大好,陆广目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等林季发问,便自说道:“早间,你曾向我问起过圣皇麾下的酒鬼?他同四大世家的先祖一样,都曾是金顶大营的将军。我除了知道他是个爱喝酒的和尚之外,也是一无所知,你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果然是和尚! 在九离封天阵中,收了那八道虚影的因果时,林季就曾心疑。 抱着酒缸的光头自名悟远。 和尚的辈份向来都是望名可知。 虽然远隔数千年,他总觉得和悟难有什么关联。 尤其是那佛头接连呈现出悟难的样貌之后。 不过这些,他暂时还不想告诉陆广目。 “爷爷,你不是说,记载着圣皇往故的佛经里,并没有关于西方佛家起源的记录吗?又怎么知道他是个和尚呢?” “因为金顶山留有一套拳法,据说就是传自那酒鬼。金顶山的门人在外争斗时,被一个去过西土的修士见了,说这拳法来自西土,名为醉佛十八颠,后来经那人揣摩拳中佛意,竟悟出了一套佛理。” “多年后,就以此间佛理为基,在襄州建了雷云寺。” 林季恍然惊愕道:“原来那雷云寺却是由此而来!” “自有修道一途,累经数千年。无数的宗门,世家分分合合多有变化,比如傀儡门和天工坊就都是从道阵宗分化而出,合欢宗是逍遥门和一支佛家旁系组列而成。” “可仍自保留至今的名宗大派却是少有变动,尤其是位于徐州的金顶山和明光府两门,整整千余年,门下弟子极少离开徐州,甚而金顶山还有一位从未下过山的道成境。时至如今,怕是也没几人见过他真容。” 金顶山…… 前日正巧约了闲云道人,反正现在也推了婚期,无所事事。 且不如到那儿去看看。 想着,林季辞了陆广目一路向西出了潍城,直向金顶山走去。 潍城离着金顶山远隔八百余里,所以他没也急着赶路。 顺着一马平川的官道走走停停,时而落下地面看看风景。 临近中午十分,林季远远见那官道上满满的聚着一群人,彷若正大声议说着什么,一时心奇,便落回地面凑了过去。 近前一看,却是有一辆马车掀翻在地,拉车的马不知遭了什么巨物,被活活打碎了头骨,血流一地。 那马车横在路上堵住了来往通行,东西两向的人都聚拢了过去。 正在人群中间,站着个白发苍苍拄着木杖的老婆婆,在他身后躲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扎着朝天辫,满脸脏乎乎的全是油泥,两只圆熘熘的大眼中满是惊怕和委屈。 就听对面那个手持马鞭的汉子大嚷道:“你们大伙儿给评评理!我正赶着马车给金顶山送鱼去,这孩子呼的一下就从林里窜了出来,马受了惊吓扬起前蹄,这孩子上来一拳就把马打死了!” 众人一听都很是怀疑,就这么个小孩子,怎么能一拳打死马? 这条路东往潍城,西达金顶山,都有世家大宗。 常此来往的商贩虽然都是普通百姓,也都是有些见识的。 无论潍城的四大世家还是金顶山的弟子,虽然都有修行在身,甚而还有些堪比神仙一般的存在。 可那些弟子也都是自小一点点修炼而成的,谁也没见过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番本事。 而且,这一老一少全身褴褛面黄肌瘦的,怎么看也不像什么修士。 持鞭的汉子满脸委屈的说道:“过了晌午,这鱼可就臭了,金顶山也不能要了!赔了鱼钱不说,还死了马!回去怎么跟东家交差啊?我这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活计,又得干到啥时候才能还清!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那汉子虽是满脸发苦,却也不敢对那孩子和老婆婆怎地凶狠——即便那孩子不是谁家修士,可一拳打死马的本事,谁也惹不得。 那老婆婆好似是个聋哑人,空自比划,呜呜乱叫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抡起木杖照着身后的小女孩就是好一顿狠抽,那孩子伸出细细的胳膊来档,连落了几道青痕,却也不哭不吭。 老婆婆慌忙跪下,冲着持鞭人连连磕头求饶。 持鞭人满脸无奈道:“婆婆,你跪我啥用……要是能死马回生,我给你跪三天也行啊!” 林季看到这儿,扫了一眼那个小女孩儿。 奇怪的是,竟然毫无修为,就是个连灵窍都未开启的普通人。 更不是什么妖鬼所化。 天生蛮力么? 这倒是有意思! 林季一时来了兴趣,刚要掏出银子了了这事,再上前探查一番。突听人群外有人高声叫道:“看!野鹤仙师来了!他肯定有办法!” 林季顺着人声一看,就见不远处几乎贴着地面飞来一只极为肥硕的仙鹤,胖胖的脑袋,鼓鼓的大肚子一摇一晃的彷若随时都会掉下来。 而在那仙鹤的后背上,歪歪斜斜的坐着个足有三百来斤的大胖子。 袒胸露背,光着两只大脚,一手抓着根油乎乎的烤牛腿,另一手拎着个小缸大小的酒葫芦。 一口肉,一口酒旁若无人般的哼哼唱唱。 眼见那只肥硕无比的胖头鹤一摇三晃的临到近前,众人连忙齐声施礼道:“见过野鹤大师!” 林季夹在人群中也是一礼,却未出声。 神识扫过,见那人竟和自己一样,都是入道中期。 第八百三十四章 红颜白骨佛 野鹤大师甩了甩宽袖算是还了礼,狠咬一口油乎乎的牛腿,冲那持鞭汉子含湖不清的问道:“这马肉可卖?” “啊?”那汉子愕然一愣,连连点头道:“卖!卖!” “那好!”野鹤大师说着,反手把牛腿夹在腋下,很是艰难的挪着大肚子从鹤背上跳了下来。 随手抽了根鹤羽递给那汉子道:“连马带鱼加上这车,我都要了。” 那汉子眼露欣喜慌忙扔了马鞭,又在身上连搓了几下手,这才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竟是乐的连嘴都合不上,结结巴巴的谢道:“多,多谢大师!” 余外众人更是满眼羡慕,真恨不得那方才死了马翻了车的倒霉蛋是他自己。 林季下意识第一反应,却是瞄了眼那只胖鹤。 身上的羽毛还不少,这只大胖鸟可挺值钱啊! 那胖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了林季一眼,慵懒之中散着半缕精光。 竟然是……妖王境? 同一时刻,林季也看了出那胖鸟的底细。 竟然是一只丝毫不输紫云青牛的大妖王。 换在九州天下任何一处,都是霸主般的存在,可此刻却宁愿甘受腚下之辱当人坐骑? 野鹤道长甩着大肚子晃晃荡荡的走到死马前,伸腿一踹。 那马便似皮球一般腾空而起,稳稳当当的落在了鹤背上。 也不用他吩咐,那胖鹤转过身来,一口叼住车辕,扶起了马车。 那持鞭汉子好似深怕野鹤大师再反悔似的早就转头跑没了影儿,一众闲人见是没了热闹看,也都纷纷散去,依旧各往西东。 若不是那地面上仍旧残着血迹、落着鱼鳞的话,怕是没人知晓刚才发生了什么。 野鹤大师掏出牛腿来,又狠狠的咬了一口,低着头故意对那小女孩连连吧唧着嘴道:“跟我走,吃肉。” 小女孩被馋的使劲咽了下口水,转头望向身旁的老婆婆。 那老婆婆好似极为惊怕,拉着小女孩转身就走。 也不见怎生动作,野鹤大师身形一闪,活像门板一般死死的封住了去路。 老婆婆拉着小女孩几经闪躲,可依旧挣脱不出。 这一下,林季也看出那聋哑老婆婆有些不对劲儿了,虽是仍未显出半分修为,可那脚法落步却是极为讲究,看似一直在慌忙避闪,却是进退有度,左右藏机。 瞬息之间,那老婆婆就与野鹤大师移形换位,逃挡连环了十几个回合。 可野鹤大师依旧一口酒,一口肉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只是死死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见逃路无门,那老婆婆突然站了住,单掌合什高声念道:“阿弥陀佛!你们金顶山真想与我佛门作对不成?” 听那声音完全不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婆,而是一个高亢洪亮男子音。 方才连连求饶,对着马夫磕头下跪的老婆婆,也在这一瞬间好似变了一个人,神态自若,威仪赫赫。 若是不用神识内查,任谁看去,都是位甚有威能的修之大者。 “什么佛不佛的,干我鸟儿事?”野鹤大师依旧大口大口的吃着肉,满不在意的说道:“放下这孩子,我留你道残念。” “你莫要逼人太甚!”老婆婆怒目喝道。 “秃驴,也算是人么?”野鹤大师瞪了她一眼道,“我数到三,你再不放手,我可就不客气了?!” “莫以为你们金顶山有三位道……” “三!” 不等她说完,野鹤大师突叫一声就是一口口水吐了出去。 啪的一声轻响,那老婆婆就像被谁捅破的水泡儿一般,凭空消失不见了。 小女孩儿也在同时晕倒了过去,只是下一刻,却被大鹤翅膀一卷,轻轻的放回了车上。 直到这时,野鹤大师才转身望向林季,举着手中仅剩大骨的牛腿道:“道友,你可吃吗?” 】 林季摇头一笑,上前施礼道:“我与贵宗闲云道长有约,特来拜访。敢问大师……” “哦,那是我师兄!”野鹤大师一直马车道:“既是顺路,不妨同行?” “也好。”林季也没客气,轻身一落,立在车顶马尸上。 野鹤大师也自飞上,噗通一屁股坐了下去。 卡卡声响间,车身勐的一沉。 却是那四个车轮被硬生生的压入地下一尺多深。 噗! 呜…… 恰在同时,压翻了棚顶遮布跌坐在海鱼堆里的野鹤大师,又放了个奇响无比拖着长音的大屁。 黄烟腾起与那满车的鱼腥味融在一起,就别提多难闻了。 林季赶紧封住了嗅觉鼻息。 他不由暗道,这金顶山到底是个何等所在,其下门徒怎么个个都是如此行径…… 前日所见的闲云道长都够不靠谱的了,可与这野鹤比起来,却算是正儿八经的仙仪堂堂了! “啊,抱歉抱歉。”野鹤大师丝毫未动,连连扇着黄烟道,“道友莫怪,昨日好肉贪吃了些。” 随即扬手一甩,抛了牛骨道:“回去了。” 那胖鹤张嘴一衔,接了牛骨整个儿吞下,随而连连扇动翅膀。 四只木轮勐的一下升出地面,微微离地半尺,就如来时一般,晃晃荡荡的直往前去。 林季看了眼昏睡在车前的小女孩,甚有所疑的问道:“野鹤道兄,这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那帮子秃驴干的好事儿?!”野鹤大师灌了口酒,指着那小女孩道:“你以为他就是个孩子么?其实,这是一尊佛。” “佛?”林季又看了看那小女孩,有些奇怪道。 “对!红颜白骨佛。”野鹤大师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道,“密宗的手段。” 一提起密宗手段,林季不禁眉头一皱,顿时想起悟难曾与他说过的那一番生剖取婴,活胎转世的不人之法。 “这红颜白骨佛已经转世九次了,这是第十次。”野鹤大师解释道:“可这一世却不知出了什么纰漏,竟忘了记忆丢了神志,师兄命我把她接回金顶山来。” 可能想起林季是来找闲云的,怕他意错。野鹤大师又补充了一句道:“我说的是我大师兄,尿裤子!” 不听还好,一听这名号,林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堂堂金顶山大师兄竟然叫尿裤子? 第八百三十五章 落门石(求订阅) 九州天下宗派如林世家若草,简直数不胜数。 可真正源远流长,颇有根底的却是不多。 而这其中,金顶山赫然在列。 可与太一门、三圣洞、青城山等一众声名远播的大宗显派不同。 金顶山简直低调的令人发指,单从这一方面来说,就连号称封山自固的道阵宗都远所不及。 别说云游天下外出历练了,即便自家地界徐州方圆也极少难见金顶山弟子,据说绝大多数门徒连山门都没出过。 林季刚想寻个什么话题,与野鹤大师闲聊几句探探根底,却听呼噜声骤然响起。 再一看时,却是那野鹤大师就那么歪坐在鱼堆里,瞪着两眼呼呼睡着了。 大肚起伏,口水连连,哪有半点入道者风采? 简直比市井闲汉还要邋遢懒散。 闲云野鹤…… 嗯,这俩人的名号倒是真没起错。 一个闲的无聊和猴子争酒斗法。 这另一个,更是个好吃好喝就地懒睡的野汉子。 死了马的马车走的也不快。 随时离地半尺算飞也不高。 那肥硕无比的胖鹤无精打采的半闭着眼,也几乎是梦游一般懒懒的扇着翅膀。 这一路上,竟被不少寻常车马超了过去。 大多都是满载西去,空车而回。 想来这应该都是给金顶山送去的。 一众马夫脚贩见了大鹤驾车,也毫不惊奇,皆是离了老远就拱手施礼。 看来野鹤大师倒是经常出山露面,而且人气口碑还不算。 林季百无聊赖,便朝着胖鹤道:“鹤兄,我看你这身修为,怕是晋了妖王颇有时日了吧?怎会一直……留在金顶山呢?” 本是他想问怎么会一直当坐骑呢,可转念一想稍有不妥,话到嘴边又变了。 胖鹤翻了下眼皮懒洋洋的回道:“舒服。” 这哪又舒服了? 这家伙怕是对“舒服”俩字有什么歧义吧? 真不知道老牛见到这一幕又做何感想?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老牛肯给我当坐骑...那感觉... 好像也不错。 又走了一会儿,林季忍不住寂寞又问道:“鹤兄,听说这金顶山上可不止一位道成境?敢问都是如何称呼?” “秘密。”胖鹤依旧懒洋洋的说道。 “那除了闲云和野鹤两位道兄,还有几位入道境啊?” “没了。” “我看这一路送酒送肉的可是不少,山上的门徒弟子可有不少吧?” “满山。” 林季发现,无论怎么问,这家伙就会说两个字。 不是他不会说,就是懒得回! 就这么慢慢腾腾的又飞了两柱香的时间,林季正心想要不要告个喏独行速去的时候,那胖鹤突然张开大嘴使劲吸了两口,紧接着勐的一下睁开双眼,呼的一下迎风而起! 只一眨眼便已凌空百丈,拖着马车快若闪电一般直往前去。 别看飞的这么快,可那车上却是稳稳当当,连一条小鱼都没掉落。 “鹤兄,为何突然如此迅疾?”林季很是不解的问道。 “吃饭!”胖鹤回了一句后,骤然又加快了几分。 转眼间,那前方云雾之中便出现了一座拔地而起的威然巨山。 那山几上下同宽,直冲云天。 远在云雾浓重看不真切处,隐隐的散出一片金光,把整个天际都染的灿灿生辉。 想必这金顶山便是由此得名! 临近山前,胖鹤的速度骤然一降,俯冲斜落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地面上。 山门旁侧,竖着块高约百丈的青面巨石,笔走龙蛇的刻着三个古朴巨字:金顶山。 那每一道笔划都比人大,散发着一股极为强横的无上威压。 林季只是看了一眼那石碑,就立时觉得心海翻腾,丹田燥热。 若是长盯久视,怕是都要被活活逼出一口鲜血来! 林季不由骇然! 已是入道中期,却连金顶山的落门石都看不得么? 由此,他也更加坚信了此前所想。 司无命当初能在九离封天大阵中杀了道阵宗老祖,倒不是说道阵宗的阵法有名无实,也不是说道阵宗的大阵又是如何的虚有其名。 而是道阵宗的老祖,应是某种原因没有彻底启动大阵的全部威力! 否则,以道阵宗老祖的修为启动本源大阵,定比赵卫民所施展的强去千百倍! 即便是司无命怕是也难逃一死! 这块落门石很可能就是金顶山护门大阵的一部分。 仅此一瞥,足见其威。 “啊……”一直呼呼大睡的野鹤大师也恰时醒来,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眼还没睁先皱着鼻子四外闻了闻道:“海鱼大乱煮,百鸡炖药参,啊!还有鹿熊一锅出!哈哈,美味美味!” 野鹤大师吞了下口水,笨拙的爬起身来,向林季一指道:“道兄,我就送你到这儿了,你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上走,看到一片桃花林就到了,我师兄就在那里。告辞,我先吃饭去了!” “呃,好!那就多谢道兄了!”林季起身落地,施礼谢道。 暗下心说:“远来是客,赶上吃饭好歹也叫我一声啊……” 眼见那胖鹤迈开两条长腿一跨数丈,拉着大车跑进迷雾之中,林季好生无语。 山门一旁,有一条斜而往上的小路。 说是路,却是早被陈年落叶层层盖覆,也不知多少年都没扫过了,两边的树枝乱草更是肆意横出。 哪有半分名门仙宗的样子?倒是很像被人灭了满门荒弃多年。 林季踏上路面后又发觉,那下方好似藏有什么禁制,别说凌空飞渡了,即便走路都不轻松,而且一步一步愈加艰难。 拐过山头,林季看见约有上百个少年郎,每人持了把斧头,正散在各处砍树。 那树下,层层脚印早已踩实成坑,也不知砍了多少时日了。 可那树仍是未倒,有的砍了大半,有的仅是豁了一道小口,还有的却是连皮都没破。 见他上山,众人也不理会,依旧奋力不止。 卡察! 哗啦…… 林季又沿阶走了几步,旁侧突然传出一片乱响。 扭头一看,却是有个黑眉大眼的少年,最后一斧砍倒了大树。 “啊!我破窍了!”那少年满脸欣喜。 “恭喜师兄!”其他少年全都停了下来,齐声喝道。 林季扫神识一看,炼体大成,已入第二境。 第八百三十六章 金顶山上几只猴 斜阶迎天徐徐往上,每落一步愈加艰难。 路过一处小水潭时,见有一群少年,人手一根草根,纷纷沾了水后忘身后丈外的大缸滴去。 那缸个个三围粗细,一人多高,每次滴落入微不可查。 更有一群山鸟,立在缸边时而啄饮。 待到缸满水溢,不知又是何年! 林季看了一眼,这些滴水少年都是养气境,只不过深浅不同。 再往上走,终是有点儿仙门大宗的模样了。 一片临崖峭壁上,错落有致的凿出了千百个大洞,几乎每个洞口都一人盘膝而坐,或是闭目修行,或是吐纳呼吸。 只是这其中已是少年少见,甚至还有不少白了头发。 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开灵境。 又往上,人就少了许多。 却也更加清闲,有的抱着一卷书靠着大树苦读。 有的两人对弈,为了一步谁错处争论不休。 有的吹笛抚琴,有的奋笔疾书,还有的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地上仰天发呆。 这期间的少年已是寥寥无几。 通慧破元神着实不易。 又行里余,天色骤暗,原是一株奇大无比的巨树撑开伞盖遮住了五亩方圆。 百十道人影纷纷围住大树捉对厮杀。 有拿刀的,有拿剑的,还有各种奇形怪状连林季也没见过的兵刃,一个个腾挪进退各有章法。 仔细看去,那与之对战的两两一对,却都是一模一样。 这是夜游出窍,正和自己的元神对杀。 林季停下脚步,看了半响恍然明道:“我说闲云道长,怎能一剑化多,幻出那么多的虚影来。原来是自夜游时,就百经练习,分神有术!” 沿着长阶绕过巨树,眼前勐地一亮,若是不用修为,怕是都难睁开眼来。 却是一道道金光穿过迷雾云层,直射而落。 溪水潺潺,巨石龙盘。 四外的草地上满是奇花异界,香气飘然。 分立各处的数十人或坐或立,或蹲或伏不一而足。 可各个都若石凋一般一动不动。 而他们各自的元神都飘出体外,沐浴在金光下舞做千般。 这数十人皆是六境修为! 林季粗略数了下,光是六境巅峰就有近十人! 若要下山,各个都是一方豪雄! 而且,林季走的可是偏门小路,若从正门入内,不知又有多少! 这就是渊古大派的深厚底蕴! 林季观望片刻后,也未多留,穿过林间小路继续向前。 树林尽头弥漫着一层浓浓的雾气,雾气那方满山遍是桃花林。 无边无际,远不见底。 林季刚一踏入林中,就听远远传来一道声音:“不知林天官到来,有失远迎!” 正是闲云道长的声音。 林季顺着声响处没走多远。 就见两只猴子学着人样毕恭毕敬的向他施了一礼,随后吱吱叫着前行带路。 林季扫了一眼,这两只猴子竟然都是五境修为! 放在外边也是为祸一方的妖王了! 又走二三里,忽见前方桃林一空,赫然出现一片横约百丈的碗状洼地。 那碗面精白透亮,仔细一看,竟是一整块上品元晶! 一百多丈的元晶啊! 林季看的眼都直了! 袁修为了赎命,拿出五十万云晶都觉肉痛。 方云山为了炼剑,想借五十万元晶颇难开口。 老牛为了百十万元晶不惜出卖几大妖王…… 可这金顶山桃花林里,却有这么一大块! 这么一大块啊! 得值多少!? 林季觉得,要是老牛知道这事,虽是不敢来偷,也肯定惦记的天天睡不好觉! 就在那元晶巨碗中,满满荡漾着一湖清水,极为浓郁的酒香远飘入鼻沁人心肺。 对啊! 这哪是什么湖水! 分明就是酒! 闲云可是说过的。 林季原以为,就和自己巧遇的猴儿酒一样,就是个水潭。 最多是你金顶山的大一点罢了。 可没想到,竟是这么豪气…… 若不是初来拜访,又有那两只猴子跟着,林季真想装他满满一乾坤袖! “金顶山上几只猴啊!” “八只猴啊!” “死守江山不低头啊!” “金顶山上几只猴啊!” “五只猴啊!” “摘他龙肝泡老酒啊!” “金顶山上几只猴啊!” “九只猴啊!” “秃驴秃驴你别走啊!” …… 林季正走着,远处的桃林里突然传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酒令来。 有的扯着一副公鸭嗓,有的尖锐刺耳好像被谁捏着脖子,有的粗声闷气好像扛着重物。 】 其中最为高亢,声音最大的正是闲云道长。 林季有些奇怪的快走两步闪过桃林,终于见到了闲云道长。 此时,他脱了长褂,只穿了一件贴身短衫,一脚踩着倒在地上的大树。 在他身旁两侧,元神虚出十几道一模一样的闲云道长,以同样的姿势脚踩着大树,连连伸出胳膊高声叫喊。 而在大树对面,整整齐齐的站了一群猴子,也是脚踩大树高声齐喝。 正在大树中间,摆着一熘酒坛子。 两旁的空坛堆的小山也似,不知有多少! 更多的猴子围在四周看热闹,有翘着脚的,有扒个缝儿的,更多的都挂在树上,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实实堵的像墙一样! “金顶山上几只猴啊!” “一只猴啊!” “风风火火闯九州啊!” 闲云道长高声喝道。 随而哈哈大笑道:“输了输了!你们都输了!快喝!快喝!” 众猴子也不耍赖,一起抓了坛子就灌。 噗通…… 一只猴子酒力不胜,连猴带坛倒了下去。 噗通…… 又是一只抱着酒坛迎面就倒。 闲云道长一见,喜不自胜道:“贫道以一敌百,赢了你们这群泼猴!咱们可得说话算数,直到来年这时,可不许再来偷酒了!” 众猴手足乱舞的吱吱大叫,也不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闲云一摆手道:“去吧,我有客到。” 众猴子吱一声喊,拖了醉倒的猴子,轰然散去,顷刻之间干干净净一只不剩。 闲云道长伸手一招,落好了道袍这才转过头来,面色红润的一礼到底道:“林天官,让您见笑了。贫道好酒,图个热闹,可这七境桃花林里,一般人轻易进不得,师弟野鹤又闲扰了清净总也不来,无奈之下,这二百余年只好与猴儿作乐了。” 林季笑道:“无妨,道长甚是好闲情。” “可听道长这么一说,我倒是好生奇怪,这一路走来,见你金顶弟子多有俊逸聪慧之辈,却是为何这许多年来,入道者却寥寥无几,仅有你们师兄弟两人呢?” 第八百三十七章 尿裤子大师兄(月票加更) “林天官有所不知。”闲云道长打了个酒嗝道,“我金顶一门修行之法,与九州各派疏为不同。” “那其他门派,刀剑也好,符箓也罢,或是借天地星辰之力,或者源自川大海之威。可我派却是遵天道而行。” “遵天道而行?”林季问道,“这又做何解?” 闲云道长摆了摆手,示意林季坐下。 两人各自靠了棵大树,闲云道长这才缓缓道:“你一路走来,应也见过,我派弟子修行之艰难远非他派可比。” “别派弟子都是精挑细选,百经考验,十不入一,而我金顶却是山门大开,谁都可来。只要你能耐得住寂寞,受得住艰辛。一层境界一道关,没人传授,没人教习。全凭自悟,你能走到哪一层就是哪一层。” “那前来试炼的少年郎,年年成千过万,可因各种琐碎黯然离去的也是过万成千。就拿最简单的第一关砍树来说,若是悟性不好,心毅不专,怕是一辈子也砍不断。而这每一境界又是考验的一层心力,层层往上愈是艰难。” “而且,在入七境前也没人教习,没人传授任何本事。其他门派的子弟,刚到三境就能有些实力,出门历练。可我金顶的三境怕是连别派的二境都打不过,那又历的什么炼?所以我金顶历来有不入道境不出门的说法。” 林季一楞:“不入道境不出门?” 怪不得金顶山虽是赫赫显耀的名宗大派,可在九州天下却是少有传闻。 他们目前一共就二个入道境,还都这般懒散。别说传什么名声了,可能伱修行了一辈子,连一个金顶山的弟子都见不着! 闲云道长伸了伸腿,扭了扭腰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半躺了下去,继续说道:“虽然我派弟子,早在修为不济时难以入目,可一旦入了道境,却是远超同境。比如那日,我对离南老贼。” “我虽有些狼狈不堪,可他一时也奈我不得,而他可是入道后期的邪修,又是以邪灵入道,本就凶恶。这若换了其他门派的入道中境怕是早死千百回了!就算他使出杀手锏,我也能逃得。” “别说是他,道成以下不论是谁,我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 林季听到这儿,不由暗自点头。 离南那老贼阴狠狡诈诡计多端,若当初缠着他的不是闲云道长,怕是早就当场被杀了。 随后再与水魈阳燧两大妖王合击,我定难应对。 “而这还不是我金顶一门最紧要所在。” 闲云道长满脸傲气的继续道:“别派他门,无论功法也好,道图也罢,最多只能助其入道,而且日后成就必受所限。而我金顶一门,却是直连天道!” “照此修行下去,破道成,入天人,乃至经五衰,历十劫,化凡为仙一步登天都是极有可能!不过,能悟到哪一层,就全凭各自本事了。” “当然,除却我金顶一门外,有些悟性较高的修者也可自悟天机,自行寻到一条天道门径。比如三圣洞的天圣就是以气运为道,长生殿的司无命是以岁月为道。这都是天道的一种。” “那林某又如何?” 林季追问道:“因果可是天道?” “自然。”闲云点头道,“天道因果,善恶有序自是天道。林天官,你而立不足,便已入道,日后定然前途无量成就非凡!” 林季正要谦虚几句,却听闲云道长紧接着说道:“贫道虽极少出山,可也历人无数!你之惊艳在我所识之人中足列第二。” “哦?那第一个是?”林季有些心奇,这么多年从未听说还有这等天才。 “我师兄尿裤子。” 再次听到这名字,又是当着较为相熟的闲云道长,林季再也忍不住了,哈哈笑道:“堂堂金顶大师兄怎么就起了个如此名号?” 闲云道长一脸正色道:“尿裤子师兄惊才艳艳,绝非寻常可比,他既以此自号必有道理!” “其实,师兄比贫道晚生两百多年,至今也不过八岁。” “八岁?!”林季猛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甚有不信的问道,“八岁的入道境?” “不,师兄已经道成了。” 闲云解释道:“我金顶一门不计年岁,不论先后,除却两位老祖皆为师兄弟。野鹤与贫道同时入门,长他几岁暂为兄长,待他道成自然为弟。” “而尿裤子师兄,六岁入门,仅用了三柱香的时间。”闲云道长说着,立起三根手指面容严肃的坐直了些身子道:“仅用了三柱香的时间就走到了这片桃花林!” 林季来时已经看过了,这金顶山一层境界一道关。 境界不到,你是无法继续前行的。 而这桃花林是七境入道。 也就是说,曾有一个六岁小童儿,仅用了三柱香的时间,就从山脚走到这里,入了道境! “这…你确定你大师兄真的只有八岁?” 林季被惊的一时错愕无语,他又看了眼闲云道长。 这家伙不是跟猴子斗酒喝多了说胡话吧? “这一切都是天道使然!” 闲云道长也不解释,接着道:“师兄原是跟着父母来这儿送鱼的,一路颠簸睡了过去,随后迷迷糊糊的想要撒尿,就闭着眼一路走了上来,一直走到桃花林尿了裤子,这才惊然醒来。梦中破境,尿裤入道于是由此自名。” “他又在这里坐了一年,随后又上了那层楼。”闲云道长遥遥朝上一指。 林季透过枝叶云层仰头一看,只见金光正灿处,隐隐露出数层塔楼尖角。 而那楼角的形状…… 竟与落入自己脑海的九层佛塔一模一样! 哗! 就在林季凝目仰望的时候,那楼上金光猛然一亮,紧接着一道光芒透叶而落,立在地上化成了一个八九岁大的童儿。 唇红齿白,两目如星。 闲云道长慌忙起身,拍了拍周身尘土近前施礼道:“见过师兄。” 这就是金顶山的大师兄尿裤子? 林季也不敢怠慢,也赶紧起身来施礼。 “你就是林季吧?”那小童儿看了眼林季,瓮声瓮气的问道。 “是。”林季恭敬回道。 虽然都是道成,可与钟夫人白啸等人不同,林季未从他身上察觉出丁点灵力波动,就似普通孩童一般毫无差别。 只不过是长的更俊俏些罢了。 谁又能想到,如此幼童竟是堂堂金顶山的道成境大师兄? “我见过你。”尿裤子轻声又道,“在梦里。” 有没被尿裤子给震惊到? 继续求月票! (本章完) 第八百三十八章 岸上岸下,佛隔你我 “梦里见过我?”林季一时有些迷湖。 难道年前的童子修的是和宋苍一般的入梦道? 尿裤子微微闭上了眼睛,彷若又在回想着那梦中的景象,呓呓自语道:“你处在一片百丈高楼之中,那楼非石非木,反着当阳灼灼生光。” “你坐在铁甲巨鸟之中,那鸟横飞掠空,日行万里。” “你一手方盘,一手椭圆,既能瞬杀百人,又可死而复生。” 尿裤子的表情略有痛苦,随而睁开双目,又问道:“你前世可是西土之佛么?” 林季此时满心震撼! 上一次,天机用三生钱,给他占卜过去、现在、未来的时候,都令他极为惊骇! 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大能之辈能预知一切看穿前世今生么? 上一次,天机也仅是说的模棱两可而已。 可在方才,那童儿尿裤子接连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恍忽间,林季有种被人盯穿了灵魂,看透了神识所想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前世的每一幕每一瞬间,都被这小童儿穿破时空看了个通透! “前生如何,我却无从得知。”林季暗有忐忑的回道,深怕再被他看出什么来。 “知与不知皆是往事,只要你此生不做秃驴就好。”尿裤子说着又面容一狠补充着道,“那些秃驴佛陀,都该死。” 随而那童儿又面色一变,笑嘻嘻的说道:“我目前不能跨下七境台,自我来后也没见过外人,闲云野鹤他们两个也只是吃饭喝酒或者睡觉,好生无趣。林季,你来的正好,不如你陪我钓鱼去吧?” 】 林季愣了下,正不知如何作答,闲云却替他回道:“师兄,林天官原在监天司时,行走天下无论抓鱼捕猎都是把好手。师弟我方才与猴儿斗酒拼了狠了,现在有些酒气上头,就不陪你去了。” “好!你个猪头且先睡吧!林季,我们走!”说着,那童儿不由分说,一把拽了林季就走。 别看对方只是个八岁童子,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道成境! 这突然之间,又宛若普通小儿一般的行径,林季一时很难适应,却也不好挣脱。 尿裤子眉开眼笑一蹦一跳的,嘴里哼哼唱唱的也不知是什么。 听那曲调好似和野鹤大师所哼唱的一模一样,虽然有些艰涩,可这这童儿还未变音,那嗓音既婉转又空灵。 虽然听不懂,却很悦耳。 林季被他拽着快步闪出桃花林,偷眼望见闲云道长直冲自己使眼色,却一时也没懂什么意思。 桃花林外又是一番景象,芳草连天,绿柳成荫。 一条白练般的瀑布远从山头飞落而下,汇成一条滔滔大河九曲而过。 那小童儿在一处河湾处停了住,松开林季蹲下身来,随手折了根草棍往河里一抛道:“这河里的鱼很是肥美,却也最傻。” “它们有的吃泥有的吃沙,有的抓虫有的抓虾,可一旦有根草棍伸出去,它们就不顾一切的往上爬,个个都以为岸上有多好,可上岸后……哎!来了!” 说着,那童儿眉开眼笑的奋力一提。 一条长着长须的金色大鲤鱼,便被甩上岸边。 那童儿也不去抓,又把草棍甩入河中,转头问向林季道:“你说,河里这些鱼知道岸上的我们么?” 林季摇了摇头,道:“应该是不知道吧。” 童儿很是认可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绝大多数是不知道,可你看……” 说着,他伸出白嫩嫩的小手遥遥朝前一指道:“你看前边那些大鱼,他们远比其他的鱼更壮些,跳的也更高。飞出河面时,就能看见下游景象,这样就能避开礁石,寻到食料。偶尔一瞥,兴许也能望见我们。那你说,这些望见了我们的大鱼,会不会也想变成我们?” 林季不由一愣,似是隐有所悟。 正这时,那童儿又钓上了一条,一边再次垂下草棍儿一边又说道:“这些鱼啊浑浑噩噩的,绝大多数都只知贪图自饱,常常为了条小虫就斗的落鳞失尾,甚而还可能撞在礁石上丧了命。可有一种鱼却不同,哎,你看!” 林季低头一瞧,只见草棍儿下方游弋着一条极为硕大黑金杂色的花鲤鱼。 那鱼不但自己不要草棍,还摇头晃尾的故意搅混了水,不让其他鱼看见。 即便有其他的鱼靠了过来,它也飞快上前狠狠咬开。 “这种鱼啊,最是讨厌了!”说着尿裤子童儿抡起草棍儿狠命一砸。 水里那条黑金杂色的大鱼却瞄准了时机一口咬住草棍死命一拉。 噗通一声,那童儿猝不及防竟然真如孩童一般掉落水中,转瞬间便化成了鱼。 而那条水里的黑金大鱼却借势而起,跳回岸上变成了童儿。 那童儿抹了下满脸的水珠,露着一口整齐白牙笑问道:“那你说,我现在还是鱼么?” 林季正自惊愣,面前的童儿又已消失不见。 一道稚嫩灵动的声音远远传来:“岸上岸下,佛隔你我,鱼大鱼小,独果难卓,草无善恶,天作长河。” 林季循声望去,却见那童儿背着双手两步不见,化作一道金光直往天上塔楼去了。 “岸上岸下,佛隔你我……” “……草无善恶,天作长河。” 林季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淘淘河水,不由又念了一遍方才那童儿的临行赠语。 神识转念间,不知不觉的又落入脑海虚空。 阴阳双鱼广袤无垠,一道道金丝黑线肆意飞扬。 正在中心矗立着那座闪耀着九色光芒的九层的宝塔。 只是那塔上的光芒远比初次所见暗澹了不少。 暗去光芒的角落里,隐隐站着八道身影。 或高大,或矮小,或健硕,或玲珑,或英武,或飘逸,或萧杀,或落寞。 虽然,还模湖的有些看不清样貌。 可林季知道,这是金顶八杰。 那八杰不是被我斩了因果、消业终了了么? 怎么会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林季心中大惊。 再仔细一看,却是那每一道身影都连着一条丝线,另一头紧紧的缠绕在阴阳双鱼上。 第八百三十九章 入道后期(求订阅) 林季试着操动神识牵动了下其中一根丝线。 枪神袁震川的面容立时明朗了起来,大步跨前,一拳当心。 恍然间,林季彷若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 又试着一一操纵过去。 很快,所有人都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待到最后一个抱着酒缸的光头从阴影里走出时,那九色宝塔上的光芒又是一暗。 嘎嘎声响中,宝塔下方那扇一直紧闭的大门轰然敞开。 林季犹豫了一下,操动神识慢慢的走了进去。 塔里没有光,四下里空空荡荡的远无边界。 模模湖湖的立着许多影子,有的站着,有的飘着,有的是人,有的是妖。 那每一个都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 哦!这个是我所杀的监天司叛徒黄景。 这个是黄岭祸患李飞。 还有这个是莲方。 这个是梁城鬼王的儿子。 这是长蛇百乐王。 这有这个,不是刚死的赵卫民么? …… 勐的一下,林季想了起来。 那每一道身影都曾死在他手下。 或是肉体灭绝,或是魂飞魄散。 可如今,却都聚在塔中一一呈现在眼前! 这塔…… 林季又望了一眼,他看见正在当空微微有光处,好似飘着一尊佛像。 三面四臂,拖婴擒龙。 一面怒,一面善,一面闭目沉思。 而在那座佛像身后隐隐然似有一道门。 门后有光,那光落在佛上。 彷若那佛便有了光。 “岸上岸下,佛隔你我……” 毫没来由的,林季又想起了这句谶语。 是啊! 悟难在那头,我在这头。 光在那边,我在这边。 都是隔着你! 你是佛,可佛,又算什么东西?! 不错! 尿裤子大师兄说的对! 佛,都该死! 林季的神识勐然炸起,直向那佛像冲去。 呼的一下,密密麻麻的黑影骤然聚来。 呵,吓唬我么? 全都忘了是怎么死的了么?! 老子能杀一次,就能再杀一次! 林季勐然向前冲去! 一道道黑影轰然破碎,散做烟雾飘出塔外。 灭一道黑影,那塔内就光亮一分。 一个又一个,一波又一波。 直到,所有的黑影全部消散,统统被杀的一干二净! 只剩了那座佛。 现在,到你了! 去你娘的吧! 林季横冲而去。 那佛,烟消破散,塔内豁然一亮。 哗的一下,彷若有什么东西勐的一下破冲而出,惊天而起! 林季突然觉得灵海清明,万念畅通,神识一沉又落回了本体。 呼! 被震在半空的滔滔河水千余丈狂落而下,一道黑韵道光瞬化而出,牢牢的护住林季。 入道后期,成! 原本在卡中期久久不得门路,却是这一番神识破塔就破开了! 林季心生大喜,四外一看发觉自己仍旧坐在河边,只是尿裤子大师兄用来钓鱼的草棍儿已近枯萎。 林季捡起草棍儿看了看,暗自心道:“我在这儿坐了多久了?” 恍然间,他借着河边的水洼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原本的满头白发,不知何时已黑了不少。 现在来看,顶多就是有些许少白头。 不对啊! “我还要成婚呢!这要是误了婚期,不说别人,光是钟夫人那关怕是都过不去!” 林季慌忙起身,快速穿过桃花林。 “林天官,恭喜啊!”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闲云道长慵懒无比的靠在树杈上,一手抱着酒坛子,喝得老脸通红。 “道兄,我在这多久了?” “三天。”闲云道长竖起三根手指道,“林天官在此沉坐三天,凝心悟道入了后期,真是可喜可贺!” 】 一听是三天,赶回婚礼还来得及,林季立时放下心来。向闲云道长深施一礼道:“多谢道兄提点之恩!” 闲云道长摆了摆手道:“这是你自行造化,大师兄自打了入了山门,师傅便告戒他不破天人不落凡土,他连第七境都出不去,外间人等更是鲜有知者。” “这次,他能见你,也是缘法自然,与我何干?” 林季再谢道:“若有见时,替我谢过尿裤子大师兄。” 打了个稽首后,林季想了下又道:“道兄,你那虚影百猴的招法甚是神奇,可能外传?” 闲云道长哈哈一笑道:“我金顶一门从无密传之技,更没有半本道法传承。悟道悟道,悟到便得到。林天官,以我所见,你早就会了,又是何必再学?” 林季一头雾水道:“我又何时会的?” 闲云道长放下酒坛,从桃树上折了一枝道:“你且封住本体,只用元神来挡,便自知晓了!看剑!” 说着,闲云道长的本体仍在树上喝酒,却在同一时间却分出百十道虚影,团团围住林季乱杀而来。” 林季依言封住本体不动,元神出窍,四下抵挡。 虽然甚为凶勐,怎奈虚影百众多有不及。 眼见着闲云道长所化的数道虚影接连避开遮挡,直向本体击去。 锵! 勐的一声爆响,林季身前四外,突然黑光一闪,接连冲出八道凝若实体般的黑影。 各提刀剑,长枪酒缸,死死的把林季护在当心,一番冲杀就接连砍破了十几道虚影。 闲云道长低喝一声,道道虚影迅疾飞回,依旧落与本体之上。 “看见没?”闲云道长笑着道,“这就是你的护体分身,虽然数量不多,却是站立惊人更为有效。再有用时,只需微有意动,便可自生。” “金顶八杰的元神变成了我的护体分身?”林季自是惊喜不已,再谢闲云。 一时兴起,两人对坐,痛痛快快的畅饮了十几坛酒,林季这才起身道:“闲云道兄,在下意犹未尽,本想再扰几日,可我成婚在即耽搁不得,这便辞山离去,特盛邀道兄和野鹤大师与宴畅饮。” “好说好说。”闲云笑道,“贫道向来最喜热闹,到时自会前往。山门有路,慢走不送。” 说着,也不理林季,依旧连连大饮不止。 林季再施一礼起身便走,心下暗道:“闲云野鹤这一对师兄弟为人倒不错,可这待客之礼...还真是挺有个性……” 林季顺着台阶原路返回,刚到日游境修行的百花林,却见来时各行其事的金顶山弟子全都立身施礼,向他齐声恭贺道:“恭喜道兄更近一层!” 第八百四十章 尸潮(求订阅) 原来是林季在金顶山破境后期的响动太大,那滔滔河水惊飞千丈,黑光如虹掠地经天实在惊人,早已满山尽知。 按照金顶山的规矩,无论何人何派,只要在金顶山破境,都要遵一声师兄,全山共贺。 林季也不多言,冲着众人抱拳一礼便往下走。 “恭喜道兄更近一层!” “恭喜道兄更近一层!” …… 每至一处,尽是如此。 各个真诚不似假做,在金顶山这样的修行方法和规制下,根本就不存在像其他门派那样狼多肉少的竞争关系。 所以自古以来门中弟子少有纷争。 无论是谁,每一个成功破境的消息,对他们本自来说都是最好的激励和鞭策。 一路还礼走到山底,林季甚至都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也是金顶山的人了。 刚到山下,就见那只懒洋洋的胖鹤,也伸着两只翅膀道:“恭喜!” 林季还礼后,扫了一眼他身后那个硕大无比的背囊。有些奇怪的问道:“鹤兄,你这是要往何处啊?艺成德满准备下山了?” “相亲。” “啊?”林季一听,不由哈哈大笑。 这金顶山真是个怪地方,连人带妖楞是没一个正常的! 你说你仅是个懒散贪吃,宁肯当人坐骑的妖王也就算了。 还学凡人去相什么亲啊…… “笑屁!”胖鹤一见林季大笑,不由发怒,瞪着两只小眼道。 “好好,我不笑,我不笑!”林季强行收住了笑容,恶趣味的道,“那道兄所见的女妖……应该也是鹤吧?还是什么其他的鸟?对了,还有一点我也很奇怪,若是两妖同种倒是好说,同类也行,比如伱找个麻雀,乌鸦什么的,不管谁配谁,总能下个蛋出来。可你若是找个癞蛤蟆,山驴野狗什么的,又能生个什么玩意呢?哎?道兄,你这是……” “哇哇!” 那胖鹤一听怒气大盛,张着一丈多长的大嘴哇哇狂叫。 随后啪的一声,甩了身后硕大的背囊,转身一变化作人形。 人高马大,胖脸溜圆。 尤其是那对壮硕的胸肌,简直比人头还大三圈。 那胖鹤冲前几步,一手指着自己鼻子,怒气冲冲的向林季大吼道:“母的!?” “误会!” “姑娘!” “小姐!” 林季连连退步,匆匆施礼道:“那个道兄,大姐……林某无意冒犯!后会有期!”说着腾空而起,化作一道流光直奔潍城。 “没想到啊没想到,野鹤大师竟然骑的是只母鹤……” …… 潍城东临大海,此时离岸五十里的海面上,赫然停着一艘极为高大壮观的白玉龙舟。 这龙舟上下三十三层,长约两百多丈。 雕梁画栋,悬彩挂锦,极尽穷奢之能事。 远在天中,数位身披彩带的女修,接来送往,笑迎来客。 海面上,曾是号称潍城销金窟的金碧辉煌,也成了接送贵宾的泊船。 更有无数的民船小舟,接连不断的把一坛坛美酒,一份份精美食材顺上绳钩。 重新接掌了四大道印的袁子昂,宋远峰,鲁聪,陆刚等四人个个身挂披红,各分一路远迎在外。 尤其是如获新生的袁子昂,更是满心欢喜。 身为袁家庶子,自身资质又不出众,本来混个富足便是美事。 前些日家主袁修突然作乱,受此牵连他先是险些丧命,随后又沦为阶下囚日日遭打。 无辜又懵逼的袁子昂整夜以泪洗脸。 当在陆府看到了当初在迷雾林有过一面之缘的林季,知晓其能耐的袁子昂迅速反应过来,把林季当做救命稻草一般苦苦哀求,希望能救他一命。 没过几天,喜从天降,不仅恢复了自由,竟还被赐了道印,成了四大掌印人之一! 这般天上地下的遭遇,令他惊喜不已,连着两晚都抱着道印哈哈傻笑睡不着! 琢磨来琢磨去,袁子昂怎么都觉得这肯定跟林天官有关。 若不是自己慧眼识珠先认识了林天官,不然哪能有这份机缘? 听说林天官要在潍城筹备婚礼,袁子昂既为报恩,更为表现,早早的就带了人北迎五十里。 在路边设了棚台,供着凉茶,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 可令袁子昂奇怪的是,从早到晚,这整整一大天了,别说前来贺喜的人,竟连半个人影也不曾见过! 此条官道北通云州,平日里来往人流是差了点儿,可也远远不至如此啊? 这要是兴师动众的,连一个人都接不到,他这脸上也不好看。 袁子昂正准备派人往去看看,这到底又是什么情况。 就见前方官道上远远的涌来一团人影。 “这不就来了么!”袁子昂心道,“看来自云州而来的可是个大人物!光是贺礼队伍就如此庞大!应是也带了不少贺礼吧?” 人影越来越近,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有多少。 “站好,都站好!锣鼓都给我敲起来!大点动静,全都喜庆着点儿!”袁子昂连声吩咐着手下人。 锣鼓唢呐齐声奏响,每人脸上都或真或假的带着几分欢喜。 袁子昂整了整衣冠,远迎数丈,远远的一拱手道:“各位,可是参加林天官喜宴的吗?在下……”刚说一半,他却猛的一下僵住了。 那迎面走来的人群,一个个身体僵直,两眼呆滞,浑身上下满是血污。 更有几人,胸透长枪,额上带箭,似是已死多时。 一股极为浓重的尸腐气远远飘来,更是令人扑鼻作呕。 袁子昂楞了下神儿,马上反应了过来,转身大叫道:“跑!快跑!” 吹着唢呐敲着锣鼓的人离他稍远,加之声音太大听不清楚。 还以为袁子昂仍闲动静小,一个个使劲的鼓着腮帮子,抡起膀子,吹打的更来劲儿了。 袁子昂紧忙退后,一把抢了唢呐,两脚踹翻了鼓架子,急声大叫道:“跑!快跑!这不是什么来贺喜的,是尸潮!尸潮啊!” 呜! 呜呜! 正这时,远来尸群里,突然响起一串尖锐怪音。 紧接着,那些尸体死气沉沉的双眼猛的一下变的血红,嘴里的牙齿长出唇外,厉若尖刀。 呜! 又是一声急促的怪音,所有尸体一窜丈余,直奔接引宾客的人群冲来。 “我的娘哎!”众人这才发现不妙,匆匆仍了手里的器物转身就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一众尸体扑到近前,按住就咬。 “跑!快跑!”袁子昂抽出剑来一边大声呼喊,一边连战连退。 袁子昂带着七八个有修为的弟子抽出宝剑劈头乱砍,虽然对他们来说,砍翻这些活尸倒不是什么难事。 可尸流如潮,实在是太多了! 顷刻之间,所有的鼓手仆从全被活活咬死,早已经栓好的马匹也是一个没剩。 袁字昂身边的修士子弟也越战越少,其中还有两人身负重伤。 “这可如何是好?!” 袁子昂刚刚接了道印没几天,还不能熟练使用。 再说以他此时的修为,还不足以发挥出什么威力来。 眼看着尸潮大军越来越近,越涌越多。 “罢了!” 袁子昂狠狠的一咬牙,再也管不了许多了。 仍了几人掉头就跑。 袁子昂本来很胆小,可现在却非是贪生,而是得有人赶紧把这消息报回去! 那个几子弟不是受了伤,就是修为太低,肯定回不去!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袁子昂不要命的一路狂奔,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快回潍城报信! 一路狂奔了十几里,眼见身后的尸海狂潮被远远的落了下,他这才稍稍定了下心,放慢脚步粗气连喘。 呜! 呜呜! 正这时,又是一串尖锐的哨声猛然响起。 袁子昂吓了一激灵,顺着声音来处一看。 却是那半空中飞来一只硕大的黑蝙蝠。 蝙蝠上方端坐着一个面容枯瘦的老道人,正捧着个陶笛急吹不止。 就在袁子昂仰头观望的同一时刻,那老道士也操纵着蝙蝠俯冲而下。 看来,就是你这家伙捣的鬼了! “老子和你拼了!” 袁子昂狠狠的捏着手中剑,恶狠狠的说道。 随着一声尖啸,那黑蝙蝠斜冲而来。 此时的袁子昂只有四境修为,虽有血脉之力,却还不能完全操控道印,情急之下却也顾不得许多了! 一口咬破舌尖喷在印上,高举在手。 那印迎风便长,化做两尺见方,道道金光威然四射! “给我死!”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一章 来贺(求订阅) 唰! 一道白光横掠而过,临到近前的黑蝙蝠连同背上的老道人被齐齐斩成两半,分从袁子昂身边两侧飞落而下。 砰的一声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 “嚯!不愧是入道神器,竟有如此威能!”袁子昂顾不得满身血迹既惊又喜的看着手中道印。 “唉!” 正这时,半空中突然传来一道惋惜之叹。 袁子昂有些诧异的抬头一看,只见半空立着个白发老者,眼望潍城的方向微微摇头道:“看来袁家真是没人了,这入道之印如今竟掌在区区第四境手中!” 袁子昂楞了下神儿,便自醒悟过来,方才那破空一击并不是什么道印发威,而是这老者出的手。 虽然他从没见过这老者,可从方才那一击之力来看,也定是位修行高深的前辈。 而且听那口气,仿若与袁家大有渊源,赶忙躬身施礼道:“晚辈袁子昂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来参加林天官大喜之礼的么?” 那老者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本是为此而来,可如今却不得不先走一遭云州了!” 话音一落,也不见他怎生动作,便有一物从天而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袁子昂手中。 “呜!” 袁子昂还没等细看,就听身后猛的又响起一声怪响,紧接着山头后方接连跃出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影。 一个个瞪着血红双眼,纵跃如潮,直向这方逼来。 “告诉林季那小子,就说我礼到了!” 尾音仍在耳畔,可那人影早已化作一道寒光远逝而去。 寒光所经之处,草木立折,血骨寸断。 狂涌而来的尸群立刻碎成了一片血雨肉泥。 砰的一声,一道黑影从天而落砸在袁子昂十几丈外。 却是一只更为硕大的蝙蝠巨妖,那背后也同样坐着个形容枯槁的老道人,只是更瘦了些。 袁子昂吓了一跳,刚要举剑。 那蝙蝠和道人却突然砰的一声破碎开来,炸的漫天血雨急落而下。 正要避挡时,手中的盒子猛的散出一道七彩虹光,万千血雨尽化飞灰。 袁子昂低头一看那半尺大小似乎毫不起眼的盒子上,竖着一行工工整整的楷体小文:“贺新喜,高群书。” “高群书?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袁子昂楞了下,随即惊呼道,“我的天啊!莫不是监天司的前司主高大人么?!” …… 白玉龙舟三十三层上,钟夫人似乎略有所查,斜向西北望了一眼,暗自念道:“云州……” “云州?怎么?季儿跑到云州去了?”钟其伦气呼呼的一拍桌子道:“太不像话了!大婚在即,他这新郎官倒没影了!老朋故旧的,让我这张脸往哪放!陆老头儿!你家这姑爷也太不靠谱了!” 坐在对面的陆广目微微一皱眉,随而又摇了摇头道:“季儿虽是天心难测,却也不是什么胡闹非为之辈,即便真有不得不为之事,也会前来打个招呼,绝不会就此无踪。” “禀老爷。”正这时,换了一身新衣的何奎进门报称,“太一门云长老到了。” “快请!”陆广目请字未落,便已飘出门外。 “哎?我说老陆头儿!这云长老可是我钟某人故旧,你抢个什么先?”说话间也赶紧一溜烟追上了天。 夜沉如镜,碧海无波。 宛似天物般的白玉龙舟威威然独傲其间。 此时,那龙舟上下彩灯盈列,灿若星河。 一队队侍女端着各式佳肴,捧着坛坛美酒彩蝶也似纷绕不息,众来宾把盏言欢。 更远处,原来仅是入门费就需五十两银子的金碧辉煌,如今也沦为了渡船,来往接送着八方来客。 平日难得一见的头牌玉娇姑娘,更是频频献曲,引得阵阵叫好声随浪起伏远荡数里。 潍城大街小巷,家家门口都高高悬挂着贴着喜字的红灯笼,所有的酒楼也人声鼎沸来往如潮。 陆老爷说了,全城共喜,尽摆宴席! 无论是走卒贩夫,还是乞儿游奴,也不论有无贺礼,否是亲故。 落座为客,摸碗有酒,所有花费开销尽由陆府承担。 一连七天,全城同乐! “师兄,贵兄长的婚礼可办的真热闹啊。”一行身着太一道服的人影在刚掌了道印的宋远锋陪同下,列马而入,走在中间的一个正太小胖子,扭头向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说道。 “嗯,还好,就是未免太铺张了些。” 这少年身材挺拔,但稚气未脱,说话却老气横秋,眉目之间与林季颇有几分相似。 正是林季的亲弟弟,林春。 那小胖子道:“贵兄长林天官可是入道境了,在这九州天下轰雷贯耳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不就办一场婚礼么?那又怎么了?再铺张也不为过!哎,要是我也有一个这样的哥哥就好了。出门一说,林季是我哥!嘿!那该多有面子!” 林春依旧面色如常,喜怒不形于色道:“各人自是各人的本事,兄长修炼有成入了道境。可我却三境未丰微末无名,不给兄长添羞增愧便好,哪来的脸皮再去四处炫耀?” 那小胖子道:“你才入门多久啊,这么快就第三境后期了,当初的徐定天大师兄在伱这个年龄才刚开灵而已。云长老不也说了吗,你道心之稳固,执念之专注从所未见,日后必将前途无量!” “能不能换点新词…”林春似乎是听腻了。 “对了!” 那小胖子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斜眼朝前一飘,偷偷压低了嗓门坏笑道:“咱钟灵师姐可是你嫂子的亲姐姐,现在徐定天已经被逐出师门,生死未卜,师姐目前孑然一身,若过几年你和钟师姐成了道侣的话,那日后…你嫂子是不是还得管你叫一声姐夫?” 还没等林春发声,远在前方和宋远峰齐行的钟灵突然勒住马头,瞪着一双杏眼道:“罗胖子,你要再敢乱嚼半句废话,我可不管云长老在不在,都要砸你一口好牙!” 胖子赶紧缩了缩脖子,一脸惊色道:“师姐,我……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那胖子眼望半空云长老先离远去的方向,暗自心道:“云长老啊云长老,你就发发善心,赶紧让这母老虎下山吧!要不然我这口牙早晚保不住……”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二章 三圣洞的请求 临近潍城,林季远远望见正有一列整齐划一的马队远驰而来,那为首之人却有些眼熟。 便自落回地面,迎在道中。 那马队并肩八列,蹄落一处,马耳齐高。 整整八百匹骏马一路狂奔,竟是落地同声,毫无杂音。 那每一匹骏马都有一丈多高,全身覆甲,映着星月寒芒闪闪发光。 更在马头上长有一根三尺金角,神逸非常。 骑上甲士腰悬长剑,背有巨弓,各自手持一柄弯月长刀,各个英姿挺拔,面容萧杀。 八百面血红斗篷迎风高扬,烈烈作响。 迎头一面巨旗上枪戟相交,那下方赫然绣着一个大字:“楚” “吁!” 临到近前,楚未央勐的一下勒住马头。 唰! 同一时刻,狂奔而来的八百劲骑同时止步,人马无声。 林季不由暗自叹道:这明光府不愧为当年的征东帅帐,传承至今仍能如此纪律严明! “楚兄。”林季上前一步拱手道:“如此备整迅疾,又是欲往何处?莫非又有妖乱不成?” 身着甲胃的楚未央一拳当心回了记军礼,随而道:“那日我追白象王一路三千里,无果后回师门就接了告令,说是云州大乱,蜃墙危急,令我急带八百弟子万里驰援。” “云州大乱?”林季暗自心道:“那云州乱不乱又与你明光府何干?你们不是和金顶山一样,向来不出徐州不问世事的么?怎么突然又如此舍得本钱,同时派出这么多精锐弟子?” “是!”楚未央点了下头,不想多说,本就沟壑如山的面容上又增几分坚毅,“事有紧急不便多言!林兄,听说你这几日便要成婚大喜,那酒留我一杯,待我凯旋共饮!” 说着又是一礼,纵马狂奔。 八百神驹同发一吼,紧随其后,呼啸如风,眨眼不见。 “真是怪了事儿了!”林季微微摇头,甚是不解的说道,“先是扬州,再是徐州,云州自长生殿颠覆了大秦之后应是结束了战乱的,才没多久怎么又跟着乱了起来?难道真将五浊乱世了?” “不对!”林季稍想了下道:“若真是五浊乱世,应是天下齐乱。岳丈一路从襄州赶来并未提起,进而还想抢我回去成亲,看来襄州应是没事。而扬州在南,徐州在东,云州在北。细想起来却都是边境!难道……是九州之外...” 林季一边回想着在陆广目那看过的天下九州道阵图,一边顺着顺着官道步向潍城。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身后远远传来几道似曾似相熟的神识。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响,那神识也越来越近。 紧接着,就听百丈之外有人说话。 “那后来呢?” “后来……我也不清楚了,你得自己问他了。哎?那不是头儿……不对不对!头儿的头发是白的。” 林季一听这两人的声音都不用回头,也不用神识探查,就知道身后是谁了。 一个是三圣洞的大师姐耿冉,另一个是鲁聪。 林季立住脚步,转身笑道:“耿师妹,别来无恙啊!” “啊,还真是头儿!”鲁聪扬鞭催马。 耿冉弃马飞纵,一掠而至,微微笑道:“真是许久未见!特来赶杯喜酒!”随而又面色一重,躬身施礼道:“林道友境破大成,又逢新婚大吉,真乃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林季也赶忙郑重还礼道:“多谢耿师妹。” 两人也不飞纵,更不骑马,就那么边走边谈。 落在其后的鲁聪以及追赶上来的潍城子弟和三圣洞弟子们也只好全都下了马,跟在身后。 耿冉皱了皱眉,转回身道:“鲁兄弟,我们一路从襄州赶来急风露宿很是辛苦,劳你先带他们回城休息吧。” 鲁聪愣了下,直着心眼道:“那好,我让人带他们先回去,我陪你们……” 没等说完,就见林季冲他一瞪眼,赶紧改口道:“我陪你们好好喝一杯!”说着扬手招呼道:“走了兄弟们,上马进城!” 待到众人呼啸散去,林季故意放慢了几分脚步,他知道耿冉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果然,耿冉面色凝重的看了林季一眼道:“我此次来徐州,一是你大喜之日,处于故友之交自来贺喜。二是代师门所托,求你一事。” “哦?请讲。”林季认真道。 “接到钟家请帖,知那新郎是你之后。天圣地圣两位圣主,知你我有交,特地传我入洞。让我代求一事。前代人圣亡损之后,他的传承之剑不见了。” 林季愣了下道:“此事与我无关,那日我与白啸苦战不休,两败俱伤,根本就无力顾忌其他,更没见过人圣之剑。” 耿冉摇了摇头:“不是怀疑你拿走了,而是……只有你才能找得到。” “人圣之剑,身剑如一。练成了舍身剑的人便可与那剑,意有所牵,互有感知。天地两圣修的都非剑道,其下弟子……哎!莫说三圣洞,即便放眼九州天下,也只有你一人的舍身剑修炼到了大成。也就是说,只有你才能找到人圣之剑。” “而这把剑,对我三圣洞来说极为重要,这也是我派立教之本!” “据传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位不可世出之大能一共炼制了四把剑,分别名为天、地、人、道。那位大能自行带走了最强的道剑,其他三把,便是留在圣洞的天、地、人三剑。” 听到这里,林季不由暗自心道:“想来,耿冉所说的那位不可世出的大能,应该就是圣皇!此前,陆广目说过,三圣洞原本就是圣皇修炼打坐之所。那把道剑应该是和圣皇同时消失的。” 耿冉顿了下,继续说道:“本来,失了那把人剑虽然令三圣洞损失不少,毕竟少了一脉传承。可也不至如何,可据天圣老人家所查,那把人剑不但被人拿走了,而且还正以邪法祭炼。如此一来,天、地两剑也受其损伤,三圣洞的气运也自逐渐消落。所有弟子的修为也将停滞不前。长此以往,用不了几代,便会沦为末流小派,乃至最后被人吞并消亡。” 】 “林道兄,我替两位圣主乃至三圣洞的千年基业舍面相求!” 话音一落,耿冉竟噗通一声跪在林季面前。 第八百四十三章 狗仗人势 “你这……”林季立在当场,扶她不是,不扶也不是。 迟疑片刻后,林季轻声道:“那我又要如何寻得?又要如何帮你?” “这个容易。” 耿冉依旧跪在地上,却是没气也没恼,这等攸关大事换了谁也不敢贸然应允。 “舍身剑意与人圣之剑心意相通,你每次使用舍身剑的时候,自然有一股无形之力,为你指引方向。” “无形之力,指引方向……”林季勐的一下想了起来! 在潍城外,与两大妖王对战时曾用过舍身剑。 随后再破了离南的祭灵虚影之后,便似突有所感,自行颤动。 一开始,他还以为青釭剑是对离南老儿有某种天然仇怨。 随后,在水牢察觉出船夫雷虎的存在以及在赵家大院发现张子安的时候,也是这般。 由此,他又怀疑那青釭剑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离南这一脉的邪道邪术有感。 可方才听耿冉一说,他突然联想起那接连三次的颤动,竟然指的是同一个方向。 北方,云州! 那柄人圣之剑正被邪法所炼,而我手中的青釭剑在遇到修炼邪术的人就会有所感应,不但指的是修习邪法之人,更指向人剑所在! 由此而生在脑袋的九层宝塔似乎也与之大有关联。 即便不是为了帮三圣洞,也该一探究竟。 想到这儿,林季一把拉起耿冉道:“好,我尽力而为。” 耿冉再次深施一礼道:“天圣说,林道友言行必果。若你应允,就把这东西交给你。”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缎小盒。 林季正想打开看看,耿冉却赶忙阻止道:“天圣说过,这东西只能你自己看,连我也见不得。” “那……好吧!”林季收起好奇心,把那锦盒装入怀中。 耿冉完成了师门重托一时心情大好,如释重负的开着玩笑道:“听说你这次可是艳福不浅啊,不光娶了钟家的千金,还有陆家的掌上明珠,啧啧,一烛双台,可够美的!” 】 这话若是别人说来,林季大可一笑置之,可从三圣洞大师姐耿冉的嘴里说出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有股酸熘熘的味道。 林季很有些不自然道:“耿师妹说笑了,你也是知道的,我与钟小燕是比武招亲闹的襄州风雨连传,我与陆昭儿是御赐封婚天下尽知。这回赶在一起,倒也了了心事。” “也是。”耿冉往前走了两步,彷若意有所指的说道,“那日,在那墓里见到你的时候,你早就认识她们俩了?” “嗯!在梁州就熟悉了。” ...... “滚开!” 两人正并排走着,突然从斜面小路上冲出一队人马。 跑在最前边的汉子,一路快马扬鞭怒声呵斥,临到两人面前更是粗声骂道:“都他娘的瞎了么?给老子闪开!” 说着,竟是扬鞭抽来。 远来是客,林季自然不能让耿冉在潍城受了辱,伸手一抄,抓住了马鞭。 那马速度极快,勐的一下被握住了鞭子,那汉子猝不及防一下被林季硬生生的拽了下来。 那家伙反应也不慢,身在半空一个跟头化开余势,稳稳的立在地上。上下扫量了林季一眼,突而哈哈笑道:“小子,功夫不错!可惜老子是入了养气的修士!看老子今天不废了……” 啪! 还没等他说完,随后一马飞到,马上坐着个身穿锦袍的清秀男子,扬手一鞭狠狠的抽在那汉子脑门上怒声喝骂道:“狗奴才!给我滚一边去!也不睁开狗眼看看,人家也是修士!” 说着,那男子从马上一步跳下,远远的冲着耿冉施了一礼,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师姐,看你有几分面生,想必也是来潍城贺喜的吧?在下岭北周家,周万海。方才那奴才狗眼不识金镶玉,冒犯了师姐还请看在我周某人的面上,切勿见怪。不过,你这随从下手也太狠毒了些,也应好生管教。” 耿冉与林季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 这个自称叫周万海的只有四境通慧的修为,以他的本事只能看出耿冉是个修士,却丝毫察觉不到林季的修为波动。 所以,他所恭敬的只是耿冉而已,还把林季看成了随从。 耿冉笑道:“那奴才不识金镶玉,怕是你这狗眼也好不到哪去!” 周万海被当着一众家奴的面如此羞辱,也有些下不来台,语气硬了几分道:“师姐的确比在下的修为稍稍高了些,不过也高不了多少吧!可你又知我周家又是何等威势?在这潍城方圆,除了道印四大家,便数我周家!而我家老爷子,更是六境强者!也岂是你等能招惹的?” “家父急着去陆家贺喜,且不与你计较,你可敢报上家门?过后必当登门问罪,叫你好生知晓我周家厉害!” 耿冉被气的不怒反笑,更是不屑与这等无知小人讲什么道理,冷声道:“什么狗屁周家王家的?还登门问罪,就你们,连灭门谢罪的资格都不配!” “住口!”正这时,一声怒喝远从几十丈外的软轿传来,紧接着一个体型微胖的老头急掠而出,指着耿冉大骂道:“哪来的雌口小儿,我今天就断了你的手脚,让你……” 那老头儿刚说了一半,目光斜扫落在了林季的身上,不由吓了一哆嗦。 林季勐一瞪目,神识外放。 下一刻,只听见“彭”的一声。 那胖老头儿怎么来的,又怎么飞了回去。 胖老儿砸碎了软轿,整个人手脚尽断,修为尽失,连爬都爬不起来。 而呆立在旁的周万海,也没好受,莫名的便膝盖碎断,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惨叫连连。 “林大人,陆老爷他们都等急了,你怎么还……” 正这时,何奎正从城里飞奔而来。 落到近前一看,立时就明白了大半,心中暗道:“真他娘的活该!让你们以前狗仗人势,不把我监天司放在眼里!看见没?有收拾你们的!” 周万海一听,瞪着两眼极为惊讶的问道:“你……你就是林季林天官?不,不是传言你是一头白发的么?我……小,小的错了,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说着,趴在地上连连磕头,血流不止。 林季冷声道:“我若是普通百姓,就活该被你周家随意鞭打,讨冤无门么?若是修为低些,就该被你们一言不合断了手脚么?这等鱼肉百姓之事,想来也是没少做过!自称潍城大家,可在有难时却坐观虎斗!巴结奉承倒显一流,如此世家留你何用?何奎?” “在!”何奎躬身应道。 “现在就带人过去,抄了周家就近分给百姓,再把这两只吃软怕硬的贱骨头给我赶出潍城!从此以后,不管哪个宗派世家再若如此一应照搬!” “是!”何奎应了一声,一把抓起周万海拖死狗一般拉了出去,一脚踩在苦痛求饶的周家家主脑袋上。 四下招呼那些家奴道:“都听见了吧?现在就跟我走抄了周家!谁敢动一点歪心眼儿,保叫你比这两个狗杂碎还惨!” 第八百四十四章 吹捧 一路进了潍城,林季辞了耿冉直奔东行。 只见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处处都挂满了贴着喜字的红灯笼。 无论老少满脸是笑,就连街边的乞儿也肚腹熘圆醉眼朦胧。 一群嫩角小儿,人手一把小花鼓,乱在街头四处嬉闹,齐齐高唱道: “左手锣来右手鼓,” “潍城来个林天捕。” “杀了妖王不胜数,” “万民齐欢丰五谷。” “陆家盖头钟家烛,” “天官天官真有福。” “架海金梁擎玉柱,” “跟定天官不吃苦。” 林季听罢不由苦笑,若是大秦还在时,仅凭这段童谣就足够判我个满门抄斩的了! 如今九州不定,天下大乱。 却借我婚事演了一番盛世乐景,又编了这么一首童谣。 其之用意,不言自明! “林大哥?!” 正这时,迎面走来那人蓦然站了住,半惊半喜的叫道。 林季一看,却是青城派的仙家富二代韩厉。 “哈!还真是林大哥!”韩厉满脸是笑,快步奔了过来。 林季一看,这小子黑了不少,额上还多了条长长的疤痕。看来,这阵子外出历练多有磨难,不过也算险有所得,已是夜游境后期的修为了。 再次见到韩厉,林季也很开心,笑着问道:“许久未见,你怎地也来了潍城?” “我本想去云州来着。”韩厉快嘴说道,“可半路听说大哥你在潍城大出风头,连斩三大妖王!就想过来看看你,刚到徐州界,又听说你要成婚,就日夜兼程的往这儿赶!林大哥你成婚这么大的事儿,兄弟我能不来祝贺么?!” “哈哈,来的正好!”林季拍了下韩厉肩膀道,“走,随我到龙舟上好好喝一杯。” “好!喝个痛快!”自打见了林季,韩厉就一直咧着大嘴没闭上过。 两人边走边说,刚到码头,来往接送宾客的金碧辉煌正好临到近前。 随着候在岸边的人流,两人刚一登上画舫,迎面就匆匆跑来一个小侍女道:“两位公子,玉娇姑娘楼上有请。” “哎?这又是何道理?” 林季和韩励还没未迈步,就见一个身穿金丝锦衫的年轻人一步跨在前头,厉声质问那侍女道:“我等同为陆家贺喜,又是一同登船。玉娇姑娘却是为何厚此薄彼?单请他们上楼独见?” 那侍女自是不知原由,支吾着道:“我……我也不知,是玉娇姑娘吩咐的。” 韩厉颇为不爽,冲那人一瞪眼道:“怎地?我们单独上楼你还嫉妒上了?就凭你那长相?!” 那人一听冷了脸色,上下扫了韩厉一眼道:“你个外来的土包子,言辞小心些!你可知将要迎娶陆家千金的林季林天官又是与我何等关系?” 韩厉看了眼林季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那你倒说说看,你与林天官又是何等关系?” 他这一问,同时上船的众人也不急着落座了,全都转头看向那公子。 “听好了!”那人啪的一声抽出把折扇,一板一眼大声说道,“公子我姓马名刚,我的姨奶,亲姨奶哈!是原陆家家主陆广寿的七夫人!” “那又怎地?”韩励满脸不服的问道。 “又怎地?”马刚彷若看白痴一样扫了韩励一眼道,“先后两位陆老爷可是同族兄弟!如此算来,那陆家千金陆昭儿可是我表妹!林天官就是我妹夫!如今整个儿潍城都是陆家说了算!我妹夫更是名扬天下无人不晓!” 啪的一声,马刚展开折扇,装腔作势的徐徐扇动,微仰着脖子一脸骄横的望向韩厉道:“这回可曾听明白了吧?我可是林天官的大舅哥!这等身份,却不比你们这一对儿土包子更有资格上楼独坐么?” 韩厉一听既可气又可笑,闪出林季道:“那你可知他是谁么?” 马刚满不在乎的扫了林季一眼道:“管他是谁,与我何干?” 正这时,楼上微响。 竟是胡玉娇带了两个侍女款款而来,直到林季面前微微一礼道:“林天官,小女方才梳戴未齐,未能亲迎。还望恕罪。” “林天……这!”马刚一听不由大惊,瞪着大眼极不可信道,“你,你就是那林天官?” 直到这时,林季才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面色冷峻道:“限你三日内,离开潍州。若以后还打着林某的名号狐假虎威,定斩不饶!” 说着又吩咐韩厉道:“别说独坐,他连登船都不配!把他仍下去!” “好咧!”韩励笑呵呵的应着,抓小鸡一般拎起那家伙噗通一声仍下画舫。 “啊!救,救命啊……” 马刚落水之后连呛数口不断扑腾,看来好像并不会水。 索性的是画舫刚开不远,几个浪头又把他拍回岸边。 此时的马刚头发散乱,金丝绸衫也上沾满了污泥,哪还有方才那般傲气。 “啊!”瘫在岸上的马刚突而又高呼大叫,连连揪扯不止。 众人一看,却是一只大螃蟹死死的咬在裆上,痛的马刚满地翻滚大呼小叫。 船上众人轰声一笑,随而齐向林季施礼道:“见过林天官!” 林季回了一礼道:“诸位,日后若是再见此等样人,不容分说见了就打!压到陆府另有重奖!” “天官大德!” “天官驾到,真乃潍城之福!” 满船上下又是一连齐声高颂。 被人吹捧无疑是令人开心的,但听的多了...让林季都有点鸡皮疙瘩起来。 】 赶紧带着韩厉转身上了楼。 城外所见的周家,仗着自己是修士横蛮无理欺压百姓,自然要痛下狠手。 而这个马刚,只是借着自己的名头显显威风,倒也没什么大害,警示一番,驱出潍州也就算了。 在监天司多年,林季自是清楚,若是任由他们胡来,自己这名声,如今赞有多高,日后必将骂有多重! 进楼落座后,胡玉娇亲自上前,给林季和韩厉满满的斟了酒,这才异常小心道:“前辈大喜将近,晚辈本不该擅请独坐,可有一事甚为重大,不得不言!” “说!”林季看都没看她,与韩厉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第八百四十五章 邪尸教 胡玉娇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请他上楼,可绝不是一时犯了湖涂,定有另有因由。 从而,林季也没拒绝。 “前番……上头的意思,只是让我探得潍城底数,详情通报,晚辈也未曾做过什么坏事。可……可……” 胡玉娇连连犹豫半响,这才支吾着说道:“可这次,这次却让我趁着前辈大婚之时,充作内应。” “什么内应?”林季扭头问道。 胡玉娇咬了下牙,下定决心道:“下毒。” “下毒?”林季寒声喝道,“说清楚!” “是!”胡玉娇老实回道:“他们知晓,在你大婚之日,必有很多贵宾来访,恐是入道者就下不六七位,自是不敢如何。” “可修为高的尽在海上,新掌了道印的四位修为不足,潍城自是一片空虚。他们……他们要我趁机在画舫和龙舟上下毒,想必潍城之内也有如此安排。” “晚辈虽是妖族,也曾做过恶事。可如这般,残害全城灭杀万人的事却是不敢。” 林季面色阴冷道:“谁让你做的!” “是……是白象王。”胡玉娇回道。 “白象王?”林季奇道:“那白象王不是被楚未央一追三千里,不知跑到哪去了吗?又是如何给你传的消息?” “早在那几大妖王攻城之前,他早就提前安排了一个小妖混入城中。前几日,那小妖杂入画舫给了我一封密信。” 说着,胡玉娇从袖口里掏出个蜡色未褪的信封递给林季。 林季接过一看,那信中内容与胡玉娇所说一般无二,下方还盖着个象头印章,隐有妖气。 “毒在何处?”林季问道。 胡玉娇从袖中掏出个青玉小瓶,放在桌前道:“据那小妖所说,只需把这毒散置于酒中,饮者立亡。进而便如行尸一般失了理智,见人就咬,不消半日,那潍城就会变成一座活尸死城!” 林季抓过酒壶给自己和韩厉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道:“那小妖如何样貌?又在何处?” 胡玉娇摇了摇头道:“那小妖虽是修为不高,却为幻鼠所化,最能藏匿妖气,易容改貌。晚辈也不知他如今又化了何等样人。那是他的本命神通,若他不来寻我,又不露了马脚,怕是前辈也无从查之。” “可有解药?” 胡玉娇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季又干了一杯酒,收起瓷瓶道:“此事若真,计你大功一件。” 随后又冷声说道:“如今镇妖塔已然不存,妖邪横出,肆乱九州。望你一族善守本心,切莫胡来。否则——这天下便再无青丘!” 随着林季话声一落,胡玉娇感到一股赫赫威压狂袭而来,元神震荡险些破碎。 远比数日前所见更为凌厉,不由暗下奇道:“莫不是这位……又突破了?” 慌忙俯首应道:“是,晚辈谨记!” 林季举起杯来又与韩厉一碰道:“看来今日痛快不得了,你且自饮,我先走一步。” “好!”韩厉应道:“重事要紧,大哥自便。” 林季点头一饮而尽,随即流光一闪消失不见。 …… 白玉龙舟三十三层。 钟其伦背着两手直在地上转圈儿,连口怒道:“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随而又冲着陆广目道:“老陆头儿!看你这好女婿,办的叫什么事儿?眼看大婚在即,故朋旧友都等着呢,他可倒好,还有闲心优哉游哉的跑画舫上喝花酒!等会儿看他回来……” “爷爷,伯父,伯母。”正这时,林季闪门而入,冲着几人一礼道。 “哎?!我说你小子可真行啊?”钟其伦迎面训道:“潍城上下闹了这么大的排场,你小子倒没影了!要是再不回……” “季儿竟然又突破了!真是好事成双可喜可贺!”钟夫人一眼看出林季已达入道后期,惊喜之下也消了怒容,满脸带笑。 “啊?”钟其伦勐然一愣,随而哈哈大笑道,“你看看!还得是我女婿!越境飞升易如反掌!入境后期啊!哈哈,放眼天下又有几人。” 】 说话间,那方才还怒气冲冲直往外推,说是陆家女婿的也不知是谁了! “我在金顶山得了些机缘。”林季简要的回了一句。 接着他快步近前,把青玉瓷瓶放在桌上道:“妖族想要趁我大婚,祸乱潍城。这是青丘狐女交出的毒药,想要下在画舫和龙舟之内毒害宾客。如今那潍城之中也藏有妖邪,意同如此。” 钟夫人打开瓷瓶闻了闻,面容一凛道:“这是……兵尸散!” “兵尸散?”陆广目不由两眉一皱道,“早在两百年前,北疆蛮族曾用过这东西。至使十几座边陲重镇尸炸成灾,前往平乱的镇北军损失惨重,可那丧尸却源源不断甚有燎原之势。” “当年,是高群书带着数位入道供奉一路追到极北之地,彻底灭了邪尸教,这东西才消声匿迹。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是那邪尸教又死灰复燃了不成?难不成云州……” “什么云州不云州的?!”钟其伦打断道,“这江山如今既不姓钟也不姓陆,更不姓林,云州怎样与我等何干?眼下要紧的是潍城!这边喜气洋洋的大婚姻之日,那边却丧尸一片惨叫连天,该有多晦气!再说了,老陆头儿,这潍城可是你家祖地,总不能眼看着变成一座死城吧?” 林季问道:“爷爷,可有解药么?” “或许有。”陆广目道,“当年尸乱时,秦家曾命人抓了百具活尸,装入铁笼压入皇城,随后又紧急征调丹药大家夏无术及一众太医在秦家祖殿里足足折腾了一月有余,突然宣说众人都染了尸毒不治而死,连尸体也都烧掉了。” “当年的夏无术医绝天下,千年罕见,即便研制不出解药,也绝不可能因此而死。所以,早在那时,我就怀疑,或许研有所成,秦家为了保住绝秘杀人灭了口。可这解药,就算有,也仅是秦家所独有。” 钟其伦气道:“绕了半天,这不还是没有么?那这眼下又将如何?” 久未出声的钟夫人问向林季道:“你是说,那隐在城中准备随时下药的,可是妖族?” “是。”林季回道,“据那狐女所说,是一种名为幻鼠的妖族。可也难料,这其中还有没有人族奸佞为虎作伥。” 钟夫人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此事你们不必多虑了,交给我来处理吧。” “啊?”钟其伦满心好奇刚要询问夫人有何良策,可见钟夫人身形一闪竟自离去。便转回头冲着陆广目日常炫耀道:“看见没?我夫人可是道成境的尊者!有的是办法,岂是你这糟老头子可比的?” 陆广目鼻子一哼道:“尊夫人确是天资独绝,远非老朽能比。即便如此老朽也是中期!却是有些人愚笨无着,浪费了那么多天灵地宝仍是一直卡在日游,用了道图才勉强破境,可自此以后怕是再难精进了!却是比我这糟老头子更可怜啊!” “老陆头儿,你说谁呢?”钟其伦很是不服的挽了挽袖子道,“季儿,你别拉着我,今天我非给他个好看!” 林季一笑道:“爷爷,伯父你们两位慢聊,我先走了。” 话音一落,身形一闪便出了门。 第八百四十六章 半根指骨(求订阅) 在侍女的引领下,林季回到预留给自己的房间。 虽然白玉龙舟上禁制重重极为隐秘,可他仍极为小心的散出一道神识封住四外。 这才从怀里掏出那个耿冉交给他的小盒子。 那盒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而还有几份陈旧。 可握在手中却是异常沉重。 开打一看,竟是半根小指骨。 说是指骨头,可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历了几许春秋,早已凝结如玉,隐隐散发着一股莫名神威。 那盒中除此之外,别无一物,更无只言片字。 这到底是谁的指骨? 又是有何用途? 林季不明所以,却也心知为了寻回人圣之剑,续延三圣洞香火,天圣不惜以此为礼定然绝非凡物,只是一时参悟不透。 看来也只能今后见了天圣,再当面讨教了。 想着,林季把指骨重新装进盒子,藏入乾坤袖中。 随后盘膝而坐,气归丹田。 操动灵气行满三十六周天,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入了后期,灵气充盈滔滔如海,远比中期时雄厚数倍。 令他更为惊奇的是,在静心调息时,那万千神识并非像以前那般凝注如一,反而四下散去,直落数里方圆。 竟像雷达一般,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每一丝气息的灵气波动。 比如此时,这龙舟上下每一层里有多少修士,又是何等境界,他独在屋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而,若加细查还能辨别出那每一个人所修习的又是哪门哪派的功法。 “嗯,太一门的都在第三十二层,有一位入道,想来应是领队的长老。另一道夜游境中期的气息有些熟悉,那应该是……钟灵吧?” 当林季的神识落在另一道开灵后期的气息上时,血脉微伏似是暗有感应。 “哦?”林季暗下微奇,“难不成林春那小子也来了?这小子倒也出息,只两年余光景就有这般成就了。” “哎?这个是……” “头儿!”还没等林季仔细辨别,就听鲁聪扯着脖子满心欢喜的大叫道,“头儿,你快看看谁来了?!” 林季收回神识,起身开了门。 就见鲁聪三步两步跑上台阶,紧跟身后赫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相隔十几丈,远远望见林季兀的一下站了住。 晨曦初起的薄雾中隐约露出那张略显方正的脸。 正是郭毅。 “天官大喜,旧属自来讨杯酒喝。”郭毅说着,仍如还在监天司时一般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可那满脸的笑容却是格外亲切。 林季快走几步迎上前来,拍了拍他肩膀满心欢喜的道:“你怎么也来了!” 郭毅笑着点头,那眼里隐然有光。 “鲁聪,快去拿酒来!”林季大声吩咐道。 鲁聪笑道:“早就备好了,不过那肉却叫了生的。头儿,还是你烤的最有味儿!” 三人笑着进屋落座,林季问起郭毅,不是在梁城么?怎地也赶了过来? 郭毅回说,大秦亡了之后,他这监天司的梁城总捕自然也没了束缚,也有了空闲四处走走。 先是回了趟老家,又在师门小住了几日。随后一路向东,在临近徐州的一间破庙避雨时,听到一群马贩子谈起潍城奇事,这才知道林季身在徐州。 郭毅本来也没定了要去何处,就这么一路往东到了徐州。 到了潍城后,一见挂了满城的红灯笼,白吃白喝分文不取的酒楼,这才听说林季要大婚。 而且还是两女同嫁,一郎双妻。 恰好,那两女郭毅也都见过。 尤其是钟小燕,还与郭毅同在青阳监天司做了好长日子的同僚。 这杯喜酒更是非喝不可了! 乘了画舫找来,正碰上带队巡查的鲁聪,一并就带到了这里来。 听完郭毅的叙述,林季不由好一番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从当初离任青阳县到现在,这一晃儿也有六七年了! 酒肉端上,三人相视一笑。 还是老样子,鲁聪切肉,郭毅串串,林季架火翻烤。 一边烤着,林季又问:“绫音怎样了?” 郭毅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满脸慈笑道:“比以前胖了点儿,也出落的更俊俏了,就是那股倔性子一点儿都没变。修为嘛,倒是进步飞快,早是青城大师姐了。” 随而,郭毅又一叹道:“若不是当初,林捕头硬把她撵了回去,还能不能有今天都是两说。像那周钱……” 一提起周钱,林季握着肉串正要翻面的手突然停了下。 何止周钱?这些年来,相逢相识却又永不可见的人多了去了。 “来!整一口!”鲁聪放下刀,抄起酒杯提议道。 “来!” “干!” 三人举杯相碰,一饮而尽。 “这要是再来几张老李家的烧饼就更好了!”鲁聪大口嚼着肉串,满心念念的说道。 “杨家的卤驴肉和鸭脖也不错啊!”极少谈吃论味儿的郭毅也是满脸回味。 林季笑了笑,又举起酒杯道:“哪天咱回青阳,再好好喝他一顿!” “对!他奶奶的,把徐二那条好腿也踹了!”鲁聪嚷道,“头儿,我总觉得你那次打轻了!” “哈哈哈!” …… 三人说着,笑着,喝着。 不知不觉间,彷若又回到了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名不见经传的青阳县城。 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却又模湖。 这些年里,诡计阴谋,血雨刀山。 经了一次次劫难,林季的官越升越大,本事也越来越强。 可他却始终最怀念在青阳县当捕头的日子,最是逍遥自在。 可怀念归怀念…… “来!” “喝!” “干了!” 林季又干了一杯酒,闭着两眼祭了昨天。 昨天,再回不去了! 就像前世一样。 不知喝了多久,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匆急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道人影拉门而入,指着郭毅和鲁聪很没好气的训道:“我说你们俩是来贺喜的还是来喝酒的?”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钟小燕的贴身丫鬟铃儿,不由喜道:“小燕到了?” 铃儿瞪了林季一眼道:“亏得小姐一路急赶,时不时念叨怕你等急了。你可倒好,光顾着跟这俩闲汉喝个没完,怕是早忘了自己要当新郎官了吧?” 第八百四十七章 林春的转变(求订阅) “来...来的…正好!”这时候鲁聪醉醺醺的站起身来,一手抓向铃儿道,“铃儿,许久未见,来,你也来喝一杯!” “谁与你喝?”铃儿扭身一躲,鲁聪一个没收住,啪察一下,正砸在铃儿身上,一上一下齐齐落地。 鲁聪慌乱起身,却一手摸了个软的,顺手又揉了两下道:“铃儿,你……你可肿了么?” 铃儿哪经过这等事?既惊又羞满脸通红,勐的一把推开鲁聪,起身就跑。 鲁聪还未酒醒,仍自喃喃道:“铃儿别怕,揉揉,揉揉就好了……” 随而鼾声大起。 这一幕看的林季和郭毅面面相觑,不觉又是同声一笑:“这小子!” 新娘子都来了,郭毅也坐不住了,起身告退,背着昏醉不醒的鲁聪径直下了楼。 侍女们刚收拾好满地残籍,袁子昂就登上门来。 林季见他披头散发的浑身是血,不由奇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前辈。”袁子昂近前一步道:“晚辈昨日遇了尸潮。” “尸潮?”林季愕然道,“仔细说说。” “是。”袁子昂原原本本的又把昨日经过详细的描述了一番,随而道:“晚辈方才已向陆老爷禀告过了,这是高大人转呈给前辈的贺礼。” 说着,从怀里摸出个半尺见方的小盒子递给林季。 林季接过一看,那盒面所书确是高群书的手迹,方直笔挺规规矩矩的正楷文。 “好,你先下去吧。”林季摆了摆手又吩咐道,“你们上任家主袁修欠我的五十万元晶,也备好留出,我随时可要拿走。” “是。”袁子昂应了一声,却没急着走,而是跪下身来一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前辈提点之恩。” 说完之后这才起身离去,又很知趣的随手关上了门。 林季打开盒子一看,那里边所放的既不是功法秘籍,也不是什么道器宝物。 而是一张字帖,更确切的说,只是一张便签。 便签上工工整整的写着五个字:鱼汤莫放蒜。 我说高大人,你这也太抠门了吧? 哪怕随便放块玉石也行啊,就这么顺手写了张…… 嗯?不对! 勐的一下,林季惊觉,这便签好像不是高群书所写的。 拿过礼盒上的字迹一比:果然,虽然两者看起来极为相似,都是横平竖直规规矩矩,可是很显然,便签上的字迹更富神韵,高群书好似只学了个皮毛而已。 这字迹…… 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 是了! 林季恍然记起,金顶山门口那块赫赫惊人的镇山石上所刻的就是这字体! 金顶山延传数千年,早在太元时期就是圣皇麾下的征东精锐。 那三个大字很有可能就是圣皇亲赐! 如此说来…… 林季又望向那便签,暗自惊道:“这便签……是圣皇手书?!” 可能性极大! 怪不得高群书的字也是这般,原来一直在临摹圣皇,想要从中悟出几分道法机缘! 可现在,高群书又为何舍得把如此珍贵的东西送了我? 是他苦练多年,再无所悟。 还是他铸道有成再也用不着了? 林季又盯着那便签看了许久,除了觉得那字写的确实不错之外,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高群书天天对照临摹了不知多少年,都未必悟出过什么。 我这一时之间,哪又那么容易参透玄机? 想着,依旧仔细收好,放入乾坤袖中。 高群书去了云州。 楚未央也去了云州。 青釭剑也隐隐的指向云州。 尸潮,兵尸散…… 看来,云州真的出事了啊。 “林公子,陆老爷请见。”正这时,门外传来一道侍女报请的声音。 “好。”林季应了一声,推门而出,随那侍女直往上走。 刚一转过梯角,就见一群身着太一门道服的弟子迎面而来。 走在前方的正是钟灵。 隔了丈余远,钟灵站了住露着一丝笑意道:“林季,如今监天司也没了,这以后总不能还叫你林天官吧?” “呃……” 林季一愣,顿时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明天就要和钟小燕成亲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姨姐,在当面讨口呢。 “见过家姐。”林季老老实实的施了个俗礼。 钟灵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掏了个锦盒道:“新婚大吉”。 随后又压低了嗓音道:“甭管你修为多高,以后也得叫姐!” 说着径直走去。 其他太一弟子齐声抱拳道了声“前辈大吉”,也随着钟灵远去。 直到这时走在最后的林春才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的刚要施礼,却被林季一把拦了住,满脸笑道:“见大哥哪来那么多客套?叫大哥。” “大哥好!”林春还是规规矩矩的给林季施了一礼。 “长高了,都到我耳朵这了,也壮实了,不错。”林季拍了拍林春的肩膀,“最近几年在太一门怎么样?还好吧?” “一切都好。”林春回道,“就是……刚去的时候,有些想家。” 林季点了点头道:“亲情骨血,自是难离。可一旦踏上了这条路,有些东西总是不免要割舍的。” “嗯。”林春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哥,说实话,原来我还总怪你,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看父母?直到我入了开灵境,见了许多鬼怪邪魔,跟着师姐外出历练又经了许多人间生死,这才明白。原来父亲母亲……已与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生养我们的双亲,他们只要衣食有余,安足长乐就好。而我们却前路远阔,道无止境!” 林季不禁有些愕然,方才听说林春有些想家,怕他心有牵挂无法安心修行,这才劝勉一句。 却没想到这小子不仅早就想通了这一点儿,甚而远比自己断的更痛快彻底! 没等林季再说什么,林春又悠悠的说道:“哥,你大婚之喜之所以没请父母前来,是因为他们都是世俗凡人,即便来了,与钟家陆家齐坐高堂怕也不适,索性不如不来。况且他们远道而来还容易出危险,毕竟哥你在徐州刚杀了几个妖王不说,人族修士之中怕也是得罪不少人。若我不是太一门徒,这一番恐是你我也难见。大道无情,自有造化。等我入了道境,与你齐肩并论再话手足之情吧!” 说着冲林季一礼到底,转身便走。 “……”林季空然的伸出手去,却是口启无言。 眼看着林春渐渐远去,融入那一片橙黄色的太一道服之中,久久无语。 这小子在太一门这几年,向道之心倒变得坚定无比,和几年前在玉城时期的心性完全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这样的转变是好还是坏! 林季微微摇了摇头,直往三十三层走去。 正首大屋里坐着三个人,陆广目,钟其伦,以及太一门的云长老。 林季稍有奇怪的是,岳母钟夫人又是为何不在场呢? 陆广目找了林季过来,倒也没别的事。 明天就是九日大婚的正日子,陆家和钟家请了云长老做主婚人,要提前交代林季些仪礼规矩。 一应万备,只待吉时。 第八百四十八章 大婚(求订阅月票) 翌日,晴空万里。 “吉时到!” 云长老威立船头,高声喝道。 随他一喊,数百唢呐齐声奏响,万千锣鼓欢震云天。 数名身批彩带的女修迎风而起,洒下片片含香花瓣。 就在漫天花雨之中,两座红花大轿迎面而来。 也不知道哪位施的手段,一条七彩长虹分贯左右,满天祥云纷聚舟头。 围船四外,一群群锦鲤游弋成图,赫然竟是吉祥如意,问道登峰。 两座花轿在诸多喜童的簇拥下,齐行并走直到堂前。 早就等在那的林季,穿着一身红艳艳的锦绣喜袍,胸结双花。 左右两手各提黄金秤杆,同时掀开了两道轿帘。 “新娘到,新娘到,一落花轿年年笑。” 喜童们欢蹦乱跳的大喊着。 两只金丝绣鞋同时落地,紧接着两个盖着罩头的喜娘在伴娘的搀扶下走下轿来。 虽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喜衣,同样都盖着鲜红的喜字罩头,可林季不用神识仍能一眼认出谁是钟小燕,谁又是陆昭儿。 陆昭儿个子稍高,更为苗条婀娜。 钟小燕稍显丰润,更是姿韵诱人。 两女落轿后一左一右,牵着红花绳,立在林季身旁两侧。 锣鼓响,唢呐欢。 随着喜娘引领一步步直往大堂走去。 “一拜天地!” 在云长老高声喝叫下,林季、陆昭儿、钟小燕齐声跪倒。 轰! 轰隆隆,一阵清澈的雷声远自东天响彻西山。 道道闪电交织乱起,竟在天空错成了一个大大的“喜”字。 海浪翻涌,哗哗作响,围着龙舟四外形成一团团锦绣花环。 “二拜高堂!” 又一声喝喊下,三人再拜。 非要抢着坐在中间的钟其伦使劲挺了挺腰杆,满脸上下都是盖不住的笑容。 “季儿,元神出窍随我走!” 林季刚要起身,突听耳边传来一道神识传音。 那声音正是岳母钟夫人传来的。 林季不加迟疑,慌忙分了元神出来。 呼! 自钟夫人身后猛的窜出一只火凤凰。 那凤凰一掠而起,越过百丈龙舟,飞过五十里滔滔海面直向潍城。 林季不知所以,借着火凤余威紧跟其后。 潍城内万民齐聚,整个街面上下满满当当的都是仰天长望的人脸,就连树端房顶也早就坐满了人。 在元神凝视之下,更是透穿万千毫无遗漏,就连屋内病床上的病老,层层围裹下的婴儿也看的清清楚楚。 正在林季不知所以,钟夫人为什么要把他引来潍城时。 就见那神识所化的元神火凤猛的一下融入林季体内,钟夫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季儿,凡有黑线相连者,即为下毒之恶人!速用因果剑立斩之!” 这一下,林季终于明白了! 原来钟夫人这几日不见,却是去调查兵尸散的事了。 当下念动,黑金双目乍现而出,借着钟夫人的神识之力尽扫全城。 这份因果源自钟夫人,所以满城上下,与之自身善恶并无关联。 只在阴处角落寥有数人挂有黑线。 那第一个竟是林季入住酒楼后的小伙计! 当初也正是他引着自己去了金碧辉煌的,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林季那会都没看出端倪。 斩! 一光划过,那小伙计化成一道黑烟消失不见。 隐隐的竟散出一股妖气。 显然,这家伙就是胡玉娇所说的幻鼠妖了! 那第二个,却是袁修嫡子袁子晟! 当初大胆包天,想要谋娶陆昭儿,如今丢了道印传承又要图谋不轨,残害全城么? 果然当初陆广目就不应该以为成了废人就放了他。 杀! 流光过后,袁子晟顿成飞灰! 那第三个,正是上任陆家家主陆广寿的原管家,陆威。 失了旧主依仗,不能为非作歹,便让全城陪葬么? 死! 寒芒扫过,立灭消无! 随他每斩一人,便有一道虚影飞掠而去,从中捡起一个青玉小瓶。 仔细一看,却是一只灵巧异常的猴子。 林季心知,这定是闲云道长。 “好!贼人已斩,速去完婚!”钟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随而又化成一道火凤,携着林季元神一掠而走。 呼! 来去百里,力斩三贼,元神又落回本体。 而这一切,只在瞬息眨眼之间,龙舟之内,入道之下皆无所察,恍惚间只觉一片红云飞闪而过。还以为又是哪位出手,幻的什么吉祥美景。 潍城百姓更是连那片红云都没发觉,甚至就连站在那三人旁边的,也没觉得少了个谁。 “夫妻交拜!” 短暂的沉默后,云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林季退后一步,与陆昭儿,钟小燕同时交头对碰。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云长老最后一声,满船上下欢声震天,更有百十个陆家子弟,抬出数十个大斗,船上城头四处抛洒。 船上撒的是元晶,城头仍的是银两。 众喜童又簇拥着两位新娘乘上画舫直往城中——这龙舟是操办婚礼之地,而洞房却不能落在此处。 幸好,林季早让何奎买了宅子,在陆广目的操持下早已筹备妥当。 肉上桌,酒满杯。 随着一声铜锣响,船头城内同时开了席。 闲云道长只顾喝酒,野鹤大师甩开腮帮子闷头吃肉。 他们俩独占一桌,那酒菜上了一波又一波,却是波波风卷残云。 晚到的方云山扯了扯林季,暗下伸出一巴掌。 林季叫人喊了袁子昂过来,叫方云山跟着去拿。 方云山略显窘迫的拱了拱手道:“那兵刃这几日就可大成,到时找你一起去见见。” 说着起身干了一杯道:“喜酒我喝了,贺礼先欠着,日后定有厚报!方某先走一步。” 林季提着酒杯敬了半圈儿,却被醉醺醺的韩厉一把拽住,嘿嘿笑道:“我的哥哎,这酒哪天不能喝啊!今儿可是你成婚大喜的日子,快回洞房陪嫂子们去吧!可别喝多了不顶事儿!” 林季笑道:“养兵千日,用在今朝。来,再陪我一杯!” 虽说林季天天念道着老婆热炕头,可这同娶两女,齐入洞房的事儿还真有点儿抹不开脸儿。 索性不如多喝几杯,挡个脸面仗仗胆气。 一直将到日落,林季觉得微微有了几分醉意,也不与谁打什么招呼,更不乘画舫游船,直接一飞而起,直奔潍城自家新婚宅院。 院里院外喜字迎头,红灯高挂。 林季散出神识,前后封了三道音障,这才迈步推门直入屋中。 “娘子们,我来了。” (本章完) 第八百四十九章 歌以咏之(求订阅月票) 红纱帐轻拂半挑,龙凤烛雀跃闪熄。 陆昭儿和钟小燕各着喜衣分坐左右。 林季反手关了门,从桌面上提了秤杆虚空一划。 两人的红纱罩头立时滑下。 “你怎么才……”钟小燕气呼呼的话说一半,扫了眼陆昭儿又羞的满脸通红。 陆昭儿依旧装得满脸冰冷,可眼角落在钟小燕儿的身上也有些不自然。 虽然两女暗下也都默许同嫁,可是新婚初夜同床共枕的确面不了有些尴尬难解。 林季笑呵呵的看了看陆昭儿,又瞧了瞧钟小燕。 一个是冷艳挺拔,另一个是惹火丰润。 尤其穿着这身喜衣之后,更与往日大为不同。 别有一番风韵。 “那个……我先拉上窗帘哈!”林季笑呵呵的说道,反手一指,打断了窗勾。 哗啦一声,帘子落下,屋内陡然一暗。 在那两道摇摇晃晃的烛光映照下,暧昧之气不觉又浓几分。 两女脸上不约而同的显出一道红晕。 钟小燕一手捏紧了被角,陆昭儿并了并腿。 “是不是都有点紧张啊……”林季笑道,“我也是头一回。要不,咱们先玩个游戏猜个谜吧。” “什么谜?”陆昭儿好奇道。 “你们俩听着哈。”林季一本正经的问道,“说,地里的萝卜烂了,牙齿烂根有了蛀虫,你们俩都怀了孩子,这三样事儿可有什么共处么?” “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谜!”钟小燕一听“怀了孩子”,羞的小脸更红了。 陆昭儿却不想输了谁,尤其在动脑上,稍稍歪了脖子,苦想了一会儿道:“莫不是冬日?” “冬日?”林季道:“怎么说?” 陆昭儿回道:“冬日的萝卜自然会烂,冬日天冷懒得刷牙自会得虫,而我们……” 说着,她偷瞄了一眼钟小燕道:“十月怀胎么!” 林季笑道:“倒是有趣,可惜不对。” 钟小燕撇了撇嘴道:“那你倒是说啊!” 林季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么,这答案很简单,就是三个字,拔晚了。” “拔晚了?”钟小燕楞了下,很是好奇的问道,“萝卜拔晚了,是会烂在地里,算你对。牙有烂根,拔的晚了也会有蛀虫,这也说的过去,可怀不怀孩子又和拔的晚不晚有什么关系?” 林季一脸坏笑的提示道:“要想拔,先得插啊。” “插?插什么?”钟小燕仍是一脸迷茫。 “小燕……”陆昭儿虽未经男女之事,可毕竟曾任游星官行走天下,懂的必然比钟小燕多些,涨红着脸贴进钟小燕耳边悄悄说着什么。 钟小燕一听,小脸儿彻底红透了,连带着远比旁人大两号的胸脯也微微起伏,却又忍不住偷偷瞄向林季,尤其是身下。 林季反手灭了根蜡烛,屋内的光线又暗了几分。 身形一晃坐到两人中间,一手一个揽住了两人欲躲还迎的软细腰肢,嘿嘿坏笑道:“时候不早了,娘子们,咱们也该操练起来了。” 话音一落,一道灵气微微散开。 嗤嗤两声,陆昭儿和钟小燕两人的喜衣外衬尽已破碎,曲线玲珑乍然迸现。 “啊!”钟小燕慌叫一声赶紧捂胸,却被林季抢了先。 陆昭儿转身扭捏,也被林季一把拽在怀里。 噗! 林季远远的吹了一口气,最后的烛光也灭了。 纱帐落下,摇动不止。 紧接着一件件内衣挂衬相续飞出。 “看你们俩谁能坚持的久一些!我来喽?” “啊!” “嗯哼……” 此中玄妙,歌以咏之: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 守在大院外间的侍女小兰很奇怪,自打姑爷进去灭了两盏烛光后,那天上就一直惊雷炸起从未断过,就连地面都连连颤动,震得满院老鼠四下惊逃,可楞是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直到第二天中午,姑爷自行走了出来,要了十几个人的吃食送了回去,随后又去门头扛了一面床。 第三天仍是如此,取了吃食,扛了床。 不过这次却是张铁床。 “也是,姑爷和两位小姐,每人一床才对些。” “嗯,这姑爷人真不错,看来是个知道疼婆娘的。” 一连七天,都没见过两位小姐出门。 只见姑爷独自来去。 老爷差人问过两回了,铃儿姐姐和那个姓鲁的掌印使也来了几次。 可谁也没直接跟姑爷说什么。 “两位小姐都病了?全都出不了门么?” “可吃食怎么越来越壮了呢?” 第八天,姑爷让我照着两位小姐的尺寸买了些衣物。 第九天,谢天谢地,两位小姐终于病好了。 不但好了,而且个个红光满面,眼角带笑的。 嗯,吃的好,差不少! …… 陆府后院,一间宽敞客房内。 钟其伦连连拨动着算盘,时不时的还拿起笔来记着什么。 端坐一旁的钟夫人微微睁眼道:“你算什么呢?” 钟其伦放下笔,似是自语似是回声道:“一道惊雷一进出,一挂长虹一赢输。嗯,我在算燕儿有多大的几率能怀上孩子。” 说着又兴高采烈的搓了搓手道:“以我所见,该是稳了!就是一直算不透是男是女。” “没个正形!”钟夫人瞪了他一眼道,“那颗阳火妖丹新死未老,好生熔炼之后能使燕儿重掌离火。却也不能耽搁太久,得尽快带她回去。” 钟其伦急道:“那怎么行?带走了燕儿,那陆丫头不就受了独宠了?实在不行,咱把襄州的离火熔炉搬过来也成!” “短浅!”钟夫人道,“你看那季儿可是贪恋男女欢愉之辈?” “是啊!”钟其伦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道,“一连八天了!” 钟夫人又瞪了他一眼:“陆家无后,钟家离火之道也只有小燕继承,佛国一行,他又迟早要去,是怕以后没得机会。季儿而立之年就已入道后期,道成之日想也不远,就算那陆丫头一直在跟季儿身边又能怎样?修为不成,可是无法长相厮守的。燕儿本就天资差些,又入过一次魔,若再不及时补救,抓紧破境入道,终有一天,会先你我而去,更不用说能陪季儿走多远了。且到那时,你又如何?” 钟其伦想了下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等那小子……” “钟老爷,钟夫人。”门外一侍女施礼报称:“陆老爷有请,说是姑爷和两位小姐来了。”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章 天下(求订阅月票) 陆府后院。 林季居中,陆昭儿、钟小燕分立左右齐声施礼道:“爷爷,爹,娘。” “好好……”陆广目喜的连连点头。 钟其伦却脸皮发紫连连摆手道:“分开叫分开叫!这岂不是让老陆头儿占了便宜?” 陆广目权当没听见,岔开话头道:“季儿,如今大婚已过,你可有何打算?” 林季已是入道后期,自非小家儿女,这小小的潍城自然留他不下。陆广目想趁钟家夫妇在场,再好好劝他一番,借此天下大乱之机从长计议。 “我想去一趟云州。”林季回道。 “云州?”陆广目有些始料未及,云州北接蛮荒时有兵乱。而且形综错杂,甚是棘手,当初南亭身为镇北将军都…… 这如今邪尸教又死灰复燃说不定又生了什么灾劫霍乱,可绝不是什么起家谋事的好地方! “云州……”钟夫人沉吟了下道,“你在监天司时应也知晓,那云州地处远荒多有乱流。如今又生了尸潮,惊民四逃,应是背后另有毒谋。以你之修为,自是无甚担忧,可此时卷入,怕也不妥。” “也罢。”突而,钟夫人又一笑道,“我一直视你为儿女小辈,却是险些忘了。你可曾是连斩入道的林天官,如今又入了后期,也应再去磨炼一番。若你去了云州,该担忧的不是我们,应是那背后毒谋之人才对!而且,高群书这老狐狸也在,也不会眼看着你往坑里跳。你要去就去,不过燕儿却不能跟你走。” “娘!”钟小燕一听,立时急道,“我也要去!林季去哪我去哪……” “不许去!”钟夫人勐一瞪眼道,“你以为云州是什么地方?好山好水,好酒好肉么?也不看看你自己又是什么修为?!跟着季儿只会碍事拖后腿!” “就算这次勉强让你跟了,那以后呢?你还能时刻不离左右么?若真对手棋逢,再一分心顾你,怕是季儿也自身堪危。这,你也愿意?!而且,季儿送你的阳火妖丹,新死未老正是最佳之时!老实跟我回襄州,抓紧提升修为才是正经!” 钟小燕虽然娇惯任性,可她娘真发了火还是怕的。 尤其听说,万一带着自己遇到强敌会害了林季的时候,立刻不再言语,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林季甚有不舍。 钟夫人说着,起身向陆广目一拱手道:“陆道友,既然婚事已了,我与夫君也不耽搁了,这便启程。” 陆广目也赶紧起身,却也不留。 这钟家夫人向来我行我素,一旦定了心绝难再改,还礼称道:“两位慢走!” “后会有期!”说着,钟夫人身形一闪抓起钟小燕消失不见。 林季转头回望,也有几分不舍。 可也知道,钟夫人所言不差,此时钟小燕最重要的就是借助阳火妖丹之力,尽快提升她的离火修为。 钟其伦看了眼林季意有所指的说道:“凡事多想一步,你小子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 说着又起身,极为罕见的客气了一回,冲着陆广目拱了拱手道:“老陆头儿!回见!” 随而化作流光飞出门外。 “你执意要去云州,我也不拦你。”陆广目示意林季和陆昭儿当面坐下,手捋长须继续说道:“如今天下大乱各有所图。此前我三番点你,你都羊装不知懒予理会。如今,你与昭儿成了亲,有些话,我也不妨就说在明面吧!” “大秦该不该亡?我身为镇国公,辅朝百十载比谁都清楚,早就该亡了!” “又该不该如此亡法?” “长生殿说的好听,是为了天下修士,可这天下只有修士吗?那修士又是从何而来?这天下百姓就惘然不顾了吗?” “大秦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天下无主。九州纷乱,众想封王。就算这天下修士都守了约定,谁也不插手。可这刀兵一起,又何时能了?受苦遭罪的又是谁?” “况且,谁又能保证没有修士插手?就算不图九州气运,可天下江山美人也无人恋顾?” “我的意图很明显,季儿你应该也早有所察。” “那秦家夺了天下,你林季有何不能?那圣皇统了九州,驱了龙妖两族,你林季又为何不可?” “爷爷……”林季刚要辩说。 却被陆广目伸手拦住道:“我知道,直至如今,你还是没这个心思,可我却不得不提前筹备。否则,等别人大兵压境攻了潍城再说么?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份基业我先帮你操持着,等你想通了,随时再接手便是。”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事,你可知那圣皇所修的又是什么道么?” 林季摇头。 陆广目沾着茶水,写在桌面上。 林季低头一看,赫然是:“天下”两个字。 “天有多大,道有多广。”陆广目道:“你不是要前往云州么,若是遇到高群书,也可以问问他,看《太元残记》在没在他手里,这本古籍里记载的更为详细。” 】 “以天下为道,顾生万民。而你以因果为道,就只顾自身么?你之一人,又能有何因果?” 你之一人,又能有何因果。 林季听到此处,不由心神一震,又响起尿裤子所赠的谶语来:“鱼大鱼小,独果无卓。” 陆广目叹了口气道:“季儿,老朽之所以图谋天下,也不全是为你,主要还是为了我九州百姓!而你也是灵聪通慧之人,内中详情无需再言!” 说着,陆广目微微闭上了双眼道:“钟夫人说的没错,云州一行,甚为不妙。昭儿……最好不要随行,不过……也都随你吧。” 说着,向外缓缓摆了摆手。 他有些不忍看着两人离去。 林季和陆昭儿起身施礼,轻身离去。 “你去么?”走出后院,林季问向陆昭儿道。 “去!”陆昭儿却是异常坚决,又补充着道,“还是老规矩,若是救不得我,你转身就走,回来还有小燕。若是救你不得,我也毫不犹豫,替你守寡至死。” 还是和初次所见一模一样的性子,只不过多了些情爱纠葛。 林季听了心中一软,一把将新婚妻子揽入怀中,柔声道:“有我在,你会没事的,我也不会有事的,我还想着你替我生个大胖小子呢...” 第八百五十一章 天马流星拳(求订阅) 二人缠绵一会后,陆昭儿先去收拾行囊,林季找了家奴带路,直奔西跨院。 西跨院是陆广目接掌了陆家之后,新增扩建的,用来教习陆家子弟修习演练之所。 被林季推荐的雷虎,就在此间任总教头。 砰! 林季刚一走到院外,就听勐然传来一声拳破音爆之声。 “都看清了么?这就是天马流星拳!” 天马流星拳? 林季忍住笑意,挥手示意让身后的家奴先走,悄无声息的越墙而入。 “凝天地之气,贯百脉之髓,宛若天马疾驰,流星飞逝!就是此拳的要义所在!” 雷虎叉着两手高声喝道:“可都听清了么?再来一遍!” “是!”下方百十个光着上身的陆家弟子齐声应道。 紧接着,各展拳脚舞的虎虎生风。 林季刚要走上前去,却突然发现远处的假山后藏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身形一动,移到假山后方。 却个身穿麻布青衣,和弟弟林春差不多大,十一二岁的少年。 一边从假山缝隙里偷偷观望别人习练,一边自行比划。 那一招一式竟是有模有样,甚而比很多正自操练的弟子都要娴熟。 显然,并不是第一头偷看了。 那少年并不知身后站有林季,伸拳摆腿打的正起劲儿,突而低声暗喝,转身飞跃勐击一拳。 正是方才雷虎方才所教的那式天马流星。 啪! 这一拳正打在林季肩头。 那少年勐然一惊,慌忙跪倒在地,连声道:“小的……小的该死。” 林季笑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偷学?” “小的,小的叫莫北,原是岭北周家的马奴。前几日,何大人抄了周家后,见小的可怜就带回了陆府依旧养马。可……可小的一心学武,就,就犯了湖涂,趁人不备在此偷学。”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着,又连连磕头不止。 林季道:“你且不忙自罚,先说说那周家为何被抄?” “听说是得罪了林天官,不过也是活该!他们周家历来凶恶不仁,最能欺压百姓,我要是有林天官半个脚指头的本事,也早就灭了他周家了!”那少年狠狠的说道,“我也想像林天官那样除暴安良,可小的……只是马奴,没有资格学……只好,只好……” 林季笑道:“以后不用偷学了。” 说着一把拽起那少年,横空一掠出现在雷虎面前。 雷虎一见是林季,慌忙施礼道:“见过林大人。” “见过前辈!”众多陆家弟子也停下拳势,齐声说道。 林季摆了下手,算是还了礼,指了指那少年,对雷虎说道:“此子颇有几分筋骨,也把他收了吧,以后但有德行如一者,尽可为徒。” 雷虎拱手道:“是!” 那双年极为机敏,当下就听出林季是谁了,慌忙跪地拜道:“谢过林天官。” 林季转身向后走去,雷虎吩咐那少年道:“去吧,跟他们一起操练吧!” “好,谢师傅!”莫北满脸欣喜的加入其中。 雷虎快走几步追上林季,有些怯意的说道:“林大人,我……” 林季扬手拦住他,继续超前走去:“那少年偷学,或许能瞒了旁人,但以你六境巅峰的修为怕是早就发现了。而你一是惜才,二是想起自己当年的遭遇,一直不忍戳破,可又碍于陆家总教头的身份,也不好直接让他光明正大的加入。每次讲习都故意向着假山这侧再演化一遍,却也难为了!” “大人真是明若秋毫!”雷虎再次心拜折服。 林季继续朝前道:“你大可不必如此,陆家只是你暂避阴种的一席之地,总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不出去吧?你的仇不报了?你的道不成了?你也不能当一辈子陆家的总教头!” “我要去一趟云州。”林季突然站了住,转头看向雷虎道,“把你家人接来。” 雷虎木然愣住,紧紧的攥着双拳,突然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谢大人!” 膝盖额头下方的青石碎成一片。 雷虎从脖颈上摘下一片残断的铜环道:“大人,我子女妻子身上各有一环,百里之内便会互有感应。我当年离去时,把他们安顿在云州斩马镇,如今已是六年了。铜环未裂,应还在世,就不知现居何处。” 林季见那了那铜环,不由一愣,伸手接过来看了看道:“你可是还有一个弟弟叫雷豹的么?” 雷虎愕然,那天在海煮摊上,的确是向林季说起过历经往事,也说过他曾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却没提过叫什么名字,这林大人又是如何…… “是。”雷虎应道:“我哥哥叫雷龙,弟弟叫雷豹,自当年被海妖惊袭之后,就失散了,后面再也没见过,大人可曾知我弟弟的下落?” 】 “嗯。”林季点了点头道:“他曾是……我在监天司的一位同僚,后来在重修镇妖塔的时候……不幸壮怀了。我记得,他脖子也挂着个一模一样的铜环,只不过那是个完整的。” 雷虎回道:“这本是父母给我们兄弟三人的凡物,是我习练了邪术之后,以血相祭才有这般功能的。哎!无论如何,得知弟弟去世,也算了了一份牵挂!谢大人!” 说着,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雷豹的确曾是林季在监天司的同僚,可惜身在乱局之中,死的不明不白。 临死之前,那一刀还是噼向林季的,最后被陆昭儿挡了下来。 如今,他的哥哥阴差阳错,又因为林季的原因,落在陆府当教头。 这一切又是因果吗? 林季没再说什么,静静的看雷虎磕完头,这才轻声说道:“既然你已悟出一丝天伦道机,我就助你一力,望你以后真能弃恶从流,也不枉你我因果一场。” “谨记大人教诲。”雷虎诚心回道。 再一抬头,林季却已踪影不见。 林季飞出陆家大院,就见一人正远远的在陆府门前来回转悠。 正是方云山。 “折腾了七八天,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洞房了!”刚一见面,方云山就狭促的挖苦道。 第八百五十二章 明光府(月票加更) 林季也单刀直入,径触短处道:“我说方大人,你不会又缺钱了吧?” “呃……”方云山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本来么,补上那五十万也就够了。后来我又加了点东西,然后就……” “看到你那表情,就知道准没好事!还缺多少?”林季直接问道。 “五十万。”方云山赶忙补充道,“真就差这最后五十万了!明光府按照我新提的要求都把那兵刃做出来了,再拿五十万元元晶就可以去提货了。” 林季白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信么?” “真的!”方云山急道,“再借我五十万元晶,我现在就带你去明光府!” 林季两手一摊道:“道兄,我也没了,总不能让我回陆府跟老爷子借去吧?” 方云山道:“正有此意!” “那你自己去呗?”林季回道,“又不是不认识,当年你在监天司,他在朝堂。虽不算同僚却也共事了那么多年,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么。” 方云山一脸难色道:“我从没借过钱,舍了脸皮求你一人也就算了,总不好弄的尽人皆知吧?” “也是。”林季摸着下巴道,“我倒有一个法子,既不让你难堪,又能借到钱。” “快说!”方云山急道。 “别急,再稍等片刻。”林季说着,背起两手不紧不慢的来回踱着步。 方云山连连搓手,却也没再问什么。 不一会儿,收拾妥当的陆昭儿提了把大刀远远的奔了过来,见了方云山刚要施礼,却被林季拦住道:“昭儿,方大人是我雇请随行云州的镖头。” “镖头?”方云山和陆昭儿同时一愣。 林季点头道:“昭儿,你去和爷爷说,云州一行,由方大人随行,自然确保安然无恙。不过,方大人又是何等身分?我好不容易议了个价儿,只需五十万元晶。” 陆昭儿看了看方云山,又瞧了瞧林季,道:“你们俩不会是想合伙骗我爷爷钱吧?” “怎么会!”方云山和林季异口同声说道。 林季揽过陆昭儿肩头小声道:“方大人为了破境道成,在明光府花费巨资炼了把兵刃,现在急需五十万元晶提货,可又不好向爷爷张口,给他个由头便是。爷爷听说方大人与我们同行也能少一分惦记,岂不是两全其美?你放心,这钱我肯定能要回来的!” 陆昭儿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方云山,应声道:“那好,我去跟爷爷说。” 说着转身而回。 “道兄,可得想个法子抓紧赚钱了,不算利息,这都一百万了!”林季算道。 “好说好说!”方云山满心欢喜回答的很痛快:“等我拿了那神兵,随便杀两个妖王也就什么都有了!” 没多久后,陆昭儿去而复回,手里提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方云山抢先几步,接了过来,喜滋滋的招呼两人道:“走,去明光府!” 陆昭儿目前只有夜游巅峰的修为,虽也不弱,可与林季方云山相比就差了很多。 一路急赶慢赶,直到日将黄昏,这才远远望见一片泛着蓝光的水面。 方云山停下脚步,指着更远处那片隐隐约约浮现在蒙蒙雾气中的黑影道:“到了,那前边就是明光府所在的迷雾岛了!” 林季远远的望了一眼,以他如今入道后期的修为竟也看不穿透,更是察觉不出半点气息。 眼前的水面平静无痕,别说风浪了,就连半丝波纹都没有,平滑的就像一片硕大无比的镜面一般,泛着一股幽蓝色的光芒,再加上远处白蒙蒙的雾气,黑乎乎的岛影,简直形同鬼蜮! 若不是方云山亲领至此,谁又能信,这就是九州赫赫有名的明光府? 林季前几天刚见过明光府远赴云州的八百神骑,那又是何等的神采飘逸?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和这座诡异离奇的迷雾岛联系起来。 啪! 陆昭儿好像也觉得这地方很离谱,捡起一块石子仍了下去。 那石子落下,激起一片浪花,可却没能沉入水底,而像树叶一样飘在了水面上。 “有古怪!”陆昭儿又找了块人头大小的石头仍了下去。 仍是一样,那石头就像木块一样稳稳飘在水面上。 “这里原本有一座大阵,本名叫什么早已无证可考,反正后来都之为称迷雾为大阵。这片蓝色大湖也是阵法的一部分。”方云山解释道,“别说你仍几块石头,就算你扔进去一座山也会浮起来!比如那迷雾岛就是飘在水面上的,水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方云山指着陆昭儿方才仍下去的两块石子。 林季和陆昭儿一看,那石子周围荡起了层层涟漪,那一圈儿一圈儿却不是圆形,而是形成了一道道三角形的箭状波纹直向雾中岛影飞去。 卡! 雾中传来一声轻响。 隐隐的还有数道回声,紧接着,自那雾气中飞来一只足有三丈多长的大白鸟。 说是飞,却也不对,那鸟的肚皮两爪都沉在水下,只有两翅和高昂的头颈伸出水面。 很像是顺水漂行的大白鹅,只不那脑袋更大更圆了些。 那大鸟一直漂到离岸十几丈停了住,瞪着两眼看了看,最后落在方云山的身上,哈哈笑道:“幼呵,你又来了?这回钱带够了?” 方云山也不废话,扬起大口袋晃了晃,元晶碰撞叮当直响。 那大鸟又往前漂了漂,临到岸边勐一转向,头里尾外,内里空心好似一条大船。 林季估量了下,这船大小差不多正好能容下一匹此前所见的金角神驹。 方云山一步跨入,招呼林季和陆昭儿道:“走,上船。这水是碰不得的,在大阵里也不能腾空,只能老老实实一步步的走。” “站稳了!”三人都站定之后,那船形大鸟口吐人言,又像来时一样向前飘去,直入雾中。 远在雾外一切都看不清透,进了雾中更是对面不见人。 林季甚至都有些看不清近在迟尺的陆昭儿,陆昭儿似乎也是如此,紧紧的抓着林季的手。 “莫怕莫怕!”那大鸟说道,“迷雾大阵对凶不对善,你若无意冒犯,也不会对你怎样。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到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浓浓的雾气终于到了尽头。 前方豁然通明,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眼前那座窝头形的大岛绿意盎然,一只只五彩鸟雀时而腾空而起,时而没入林中,一道道长鸣清悦空灵。 很有一种洗神静心之效。 白鸟大船飘行在蓝瓦瓦一片的天水之间,波澜不惊,宛若仙境一般。 离那大岛更近了些,林季才发现那岸边满满停靠着百十艘大白鸟,原来那本就是一艘艘渡船。 有一个满脸褶皱的老汉,正有条不紊的挥舞着手中的两面旗子。 随他舞动,身下这艘大白鸟便似受了遥控一般,直往前去,临了岸边勐一摆尾,稳稳的靠了岸。 “轻走慢下,千万别落了水。”那老汉细心嘱咐道。 第八百五十三章 剑至疾处神不及 直到这时,林季才醒悟,原来那大白鸟只是受了阵法操控的行船而已,方才说话的一直都是这老汉。 却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远隔迷雾望见外边,并能借船而语。 看这老汉倒是修为不高,仅是四境通慧。 如此看来,明光府的法阵却是甚为奇妙! 方云山下了船,不知道从哪摸出半只油纸包裹的烤鸡,仍给那老汉道:“辛苦了!” 那老汉也不客气,张嘴接了住,坐在地上连连大嚼。 方云山也不再理他,指着背坡那条小路道:“走,咱们去后山。” 林季扭回头看了那老汉几眼,甚有疑惑的问道:“道兄,那老汉不是人吧?” “当然不是。”方云山道,“明光府的子弟可精贵着呢,守渡船这事儿这么可能用人来做?那就是一只沙皮狗,在这大阵中修出了道行。又因这阵法特殊,渐渐失了妖气,若不是你刚破境入了后期,却可能半点都发觉不出。” “这大阵果然厉害!”林季边走边奇道,“不知道与金顶山和道阵宗相比又是如何?” 方云山快步走在前头,详细说道:“道阵宗素以为阵法闻名,可位于太平山的主坛却牵扯太多。当年司无命独闯道阵宗,道阵老祖连开七离,却迟迟不敢开动第八离。据说,开启第八离,整个道阵宗的灵脉就会损失殆尽,而开了第九离,听说整个扬州地脉都会完蛋。当然了,他们道阵宗如今也没开启九离的本事。” “可即便只开了七离,也足足困住司无命一百年。司无命花费了一百年的时间才破开九离封天阵,杀了道阵老祖。只是自身也损耗极大,不敢再闯了。” “至于金顶山大阵,倒是没人去闯过。再说了,金顶山又不拦着你,你有多大的能耐就就能走到哪,一路畅通无阻,有个什么好闯的?” “这明光府倒是有人来过,可也只见人来没见人出。” “反正啊,徐州的金顶山和明光府都怪的很,近期长生殿那么高调,大秦王朝都推翻了,可也只敢搅的别处大乱,却从不来徐州。” 林季点头首肯,的确如此。 山路盘桓而上,倒不如何陡峭,一边是密密实实的竹林,另一边满是各色山果。 可无论竹林还是果树,全都整整齐齐的横竖成列。 时不时的蹦出一两只野鸡,松鼠。 忽而响起一两声鸟叫虫鸣。 很有一种乡野自然之趣,可走了半响楞是没见一个人影。 陆昭儿有些奇怪道:“这明光府的弟子呢?怎么一个都没见?” 方云山纠正道:“别的门派叫弟子,可在明光府却只能叫子弟。明光府是从不收外人的,都是自小生在岛中的自家人。在外看来,明光府是个门派。其实呢,就和个小镇差不多。嗯,过一会儿伱们就能看见了。” “可有道成境么?”陆昭儿问道。 “没有。”方云山回道:“明光府只有四个入道境,剑守楚未央,琴守燕云霄,墨守魏丹青,棋守齐天下。棋守是明光府的现任首领。” 说到这儿,方云山脚步微停小声说道:“据说,齐天下和楚未央暗有不合,是争风吃醋,都喜欢燕云霄所至的。不过,我先后来过这么多次了,却只见过齐天下和楚未央,另两位都没见过。” 怪不得呢! 经方云山这么一说,林季忽而想起,当初在潍城外观战妖王与四大家主决战时。楚未央便就说过什么:“我若还在迷雾岛上,怕是有人心不安稳”之类的话。 随而闲云道长便一笑了然没再提起,原来这有这么一出。 迷雾岛上的灵气极为充盈,甚而那空气中都四下弥漫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三人顺着后山小路走了十几里,爬上一座小坡后,眼前景象焕然一新,出现了一座极为整齐的小村。 所有的房屋都是石砌平顶的二层小楼,松枝围就的小院,青竹编成的木门,全都整整齐齐的一模一样。 村外有一条蜿蜒而过的小河,河水清亮哗然有声,一群老太太在上游淘米洗菜,中游是年轻些的媳妇姑娘在锤洗衣物。 下游一群小儿在欢闹戏水。 更远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场。 一群长着金角的大小神驹,竟也大小有序拍着整齐的队列齐行而食。 村口的青石广场上,按照年齿青壮分了四个方队,各自操练着不同的武艺。 整个小村放眼望去,干净,整齐的毫无瑕疵。 即便是极度强迫症看了也会倍感舒适。 林季不由又想起了金顶山。 这俩门派的风格……不能说是相差很大,简直就是完全相反! 一个随性而为,什么也不管。 甚至就连门下弟子也是爱来就来,爱走就走。 另一个却井井有条,铺陈有序。 从不收外间子弟,岛无外人自成乾坤。 “走,马上就到了!”眼见神兵在望,方云山满脸欣喜的招呼了一声,快步直向小村走去。 林季和陆昭儿都是头一次来,倒是看哪都新奇。 走近了才发现,那每一家每一户的竹门上都刻有一道符文编号,比如“甲十六,”“丁二十七”之类的。 村头广场的正前方,赫然立着半块石碑。 那上方写着:“剑至疾处神不及,墨至真处幻亦臻,琴至韵处何须运,棋至其劫自生奇。道至天外我为天。” 所有的字迹全都横平竖直,和位于金顶山口的镇门石以及鱼汤贴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而且,这内中含义也颇为令人回味。 “剑至疾处神不及……道至天外我为天。” 林季暗念两遍牢记在心,随着方云山继续向前走去。 整齐操练的人群,依旧专心如一,没有一个人因为有生人进村多看一眼。 就连那个年纪最小,大约只有六七岁小童的队列,也全神贯注毫不分神。 自然,也没人上前拦阻询问。 三人穿过小村,又经过一片青竹林后,前方闪出一条白练瀑布。 就在瀑布下方的斜坡上一连凿有十几个大洞。 有的挂着“药”字,怪味扑鼻。 有的挂着“魂”字,吱嘎有声。 有的挂着“符”字,闪动有光。 直到第六个大洞,上方挂着一个大大的“器”字。 方云山兴冲冲的朝里一指道:“到了,就是这儿!” 说着,迎头走了进去。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四章 飞剑(求订阅) 林季和陆昭儿对望了一眼,也先后跟了进去。那洞口开始很小,仅容一人通行,刚走三四丈,豁然开朗,竟有百十丈方圆。 紧挨着石壁一侧建有十五六个大火炉,也不见下方堆有什么木炭,煤油之类的东西,可那火焰却燃得呼呼正旺,甚而还有不少是澹蓝色的重火。 另一侧的墙壁上,挂有各种成品,半成品的各式兵器、盔甲,或是一些根本看不出什么用途各种零件。 可这偌大的石室之中,竟然只有两个人。一个满脸麻子不足三尺的侏儒小老头,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徒弟。 “欧大师!”离着老远,方云山就晃着袋子,故意摇的元晶哗哗乱响。 那小老头儿转回身来,却没看那钱袋子,更没瞧方云山,而是直勾勾的望向陆昭儿。 看得陆昭儿很不自在,林季也甚为不满。暗自心道:“昭儿的确秀美非常,世所罕见。可你这老头儿也太没礼貌忒是大胆了些吧?”林季刚要出声,却见那小老头儿扬手一招。 嗖的一声,挎在陆昭儿腰间的大刀毫无征兆的脱鞘而出,径直落入那老头儿手里。 “这等凡俗烂物却也配入我明光府?好生污眼!”那小老头儿满脸嫌弃的说着,随儿扬手一甩,把大刀投进火炉。 呼呼几下,火舌狂涨,顷刻之间就把那刀融成一汪红艳艳的铁水。这小老头儿修为不弱,可也仅是六境巅峰而已。 可他竟能在林季面前横抢了陆昭儿的刀,这自然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我的……”陆昭儿一见大刀被融,急声欲喊,却见方云山冲她狠狠使了个眼色,赶忙收了住。 小老头儿抄起一把比他脑袋还大的八角大锤,身形一晃落在炉前。 “起炉!”随他一声高喝,火炉上方突而伸出三四只满布金钩的大爪子,麻利的抓起火钳,夹起铁水落在铁毡上。 当!当当当!那小老头儿旁若无人的连敲连砸,阵阵回响清脆悦耳,震在洞内久久回荡。 直到这时,林季才知道。却是误会人家了,那方才哪是看陆昭儿,而是看她那把刀实在差的入不下眼去! 就像凋刻大师见人用上好的羊白玉做了垫桌石一样,不亲自操刀修整一番总是不舒服。 这倒很合明光府规规矩矩一丝不苟的作风。很快,随那老头儿好一番敲打,铁水凝铸再为刀形。 入火再融,压住再敲。反复数次之后,那刀已与原本大为不同。 “浸水!”老头又喝一声,两只尖爪夹着那长刀径直没入立与旁侧的一缸蓝水之中。 滋!白烟升起,滋滋有声。内中隐隐传出一道道虎啸龙鸣! “成!”那老头儿扬手一甩,宝刀出水划做一道长虹。嗖的一声,又严丝合缝的落入陆昭儿腰间鞘中。 方云山笑道:“欧大师重新帮你回了下炉,快看看这新刀如何?”陆昭儿闻言,手握刀黄稍一用力。 勐的一声龙吟长啸迎空。那刀化做一道青光乍现而出。尖似牙,背如山,两面生寒映日月,一刃开天斩乾坤。 呼呼!陆昭儿喜不自胜,连连挥舞了几下,刀风呼啸龙吟四起,寒光闪闪青影聚离。 顷刻之间,彷若陆昭儿的实力好似骤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好刀!”林季忍不住高声赞道。 “谢大师!”陆昭儿满心欢喜的收刀入鞘向那小老头儿深鞠一躬道。可这回,那小老头儿却是看也不看她,转向方云山道:“方老弟,你三番四来,诚而有信。老夫也不能太小气,方才那刀算是送的。”说着一扬手道:“钱呢!” “在这儿呢!”方云山扬手一甩,把钱袋子扔了过去。小老头儿拎在手里巅了巅,往后一抛,仍给了小徒弟,随而叫道:“抬剑!”随他一喝,洞口上方齐刷刷的伸出百十条和方才夹着火钳一模一样的尖钩长爪。 夹着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利剑,远从洞内更深处传递而出。那些剑,有的宽些,有的窄些,有的长些,有的短些,千姿百态,形状不一,竟是没有重样的。 那一柄柄利剑相续落在小老头儿身前,随而寒光一闪化作绣针大小悬在半空。 一柄又一柄,迅如疾雷,越来越快。随着最后一柄剑落入其中,众多绣花针噼啪有声,骤然合成一体,形成了一颗百多棱角鹅蛋大小的弹丸。 小老头儿伸手一抓,那弹丸又变成了一把五尺长剑,随意的挽了两道剑花,扬手一甩远远的抛给了方云山。 方云山伸手一接,竟是臂膀一沉险些脱手。林季不由一惊,这东西在那老头儿的手里轻的就像草棍儿一般,可以方云山入道巅峰的修为,竟然险些接不住? !看来,这不是修为之力,而应该是这老头儿所修炼的道和金属兵刃有关。 从而才能轻而易举!方云山面色一重,稳稳的持剑在手,满脸都是强掩不住的欣喜,笑呵呵的冲那小老头儿说道:“欧大师,多谢了!我先去试试!”话音一落,也顾不上和林季陆昭儿打招呼,化了一道流光,直奔洞外。 林季和陆昭儿向老头儿再施一礼,紧随而出。只见方云山凝立半空,一手持剑,微微闭着两眼,似在仔细筹算着什么。 突而勐然睁眼,大喝道:“散!”嗖!嗖嗖嗖!自他手中之剑上,道道流光飞逝而出。 流光飞出又化剑芒,一柄又一柄,宛若长河翻涌,流星雨落一般。整个儿天空到处都是飞剑,满眼都是剑芒流光! 一声声剑鸣此起彼伏,一道道剑影分离交错。方云山傲然立与千百剑雨之中,指点东西,挥斥南北,倒是好不威风! “哈哈哈哈!”半刻后,方云山忍不住内心狂喜,哈哈大笑道, “妙极妙极!此番道成可期也!” “剑来!”方云山又叫一声,剑雨疾落而回,又归一处。凝了凝气神,方云山缓缓抬起手臂,又欲噼一招狠的。 “方兄,且住!”方云山剑抬高处,还未落下,就听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惊喝。 第八百五十五章 试剑(求订阅) 林季抬头一看,只见西北天际突然飘来一片云。那云却是怪的很,有棱有角方方正正如似刀切一般,忽黑忽白变幻不停。 离的更近了些,林季才发现,那竟是一面棋盘。棋盘上方稳稳的站着个人,仪表堂堂,宽袖高冠。 林季暗道:“既然这人以棋为器,想必自然就是明光府的当任府主齐天下了。嗯,就是与楚未央暗里争风吃醋那个。”眼见棋盘直飞而来,与方云山相隔十几丈停了住。 “方兄。”齐天下朝方云山拱了拱手道:“不负所愿终货神兵,真是可喜可贺!”方云山笑着还礼道:“欧大师神技超群,明光府坦荡无私。方某感激不尽!” “方兄客气了!”齐天下道:“若非方兄独思妙想,欧治子怕也空造不出。即便做得,若无方兄之威能怕也操执不得。”齐天下说着话锋一转道:“适才方兄试剑,已然惊了迷雾护阵。若要再试,击起反噬甚为不妙。且不如——你我相较一番却是如何?” “哦?”方云山刚得神剑正自手痒,欣然一笑道:“求之不得,请!”齐天下微一拱手也不废话,勐的两袖一抖。 呼!呼!自他两袖之中,勐的掀起一黑一白两道狂风,直向方云山吹去。 方云山挺剑而立,朗声笑道:“风从西来卷日月,大河上下顿滔滔!”声随剑起,一道磅礴无比的剑浪直迎而去。 轰!风浪相冲爆出一声闷响。风熄浪止,竟是打了个平分秋色。远在下方观战的林季不由甚为惊奇,齐天下比楚未央修为高一层,是入道后期的修为。 竟能和入道巅峰又刚刚得获了剑丸神兵的方云山打个平手。就像当时闲云道长能死死缠住离南居士一样。 果然,这金顶山和明光府两派各有古怪,都是有些东西的!当然,林季也看得出方云山还在试剑,待多些时刻,获胜的肯定是方云山。 上空,齐天下微微点头,以示赞许,随而腾空而起,两袖连甩。嗖嗖嗖! 无数颗黑白棋子迅如闪电连射而出,密如寒星直向方云山罩去。方云山依旧立身不动哈哈笑道:“寒星孤月谁与付?我自横天饮一壶!”说着,勐的一下连人带剑飞射而出。 以剑为心,荡出层层剑芒,震得黑白棋子激落纷纷,只一瞬间就冲到了齐天下面前。 “疾!”齐天下大喝一声,脚下棋盘勐的一下翻转过来,陡然扩大了十几倍,立如城墙也似,彻底封死了汹汹剑势。 激落而出的棋子也纷纷再次聚回,组成了一黑一白两条怒目蛟龙!各分左右,直向方云山攻去! 就在剑尖马上要刺到棋盘,那两条蛟龙也眼看就要冲到方云山脖颈上时。 方云山却突然收了手,两龙也停了下来。方云山拱手笑道:“承让!”陆昭儿看的甚是迷湖,拉了下林季小声问道:“那棋盘挡住了方大人的攻式,两条蛟龙也锁住了周身退路,怎地突然就赢了呢?”林季扬了扬下巴,示意陆昭儿道:“你细看他脖子。”陆昭儿受了提示,瞪大眼睛仔细一看,就见离着齐天下脖颈半寸处赫然悬着一处亮点,那竟是根绣花针粗细的小剑! 林季笑了笑,小声解释道:“你也是知道的,方大人向来干脆利落,哪次动手之前还这么骚情过?还学别人歪七扭八吟两句烂诗?!真是笑死人了!” “他那是刚拿了剑丸,精算操控还不熟练,故意在分散齐天下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一线时机。那方才第一招的时候,他就暗自留了一道小剑偷偷的藏在齐天下身后。随后以身为剑看似搏命一击,其实是故意露出破绽,好让齐天下把最强防御的棋盘放出来。然后,飞剑暗袭自然就成功了。” “这倒不是说齐天下的心机和本事比方大人弱了多少,只是他一直闷在明光府里少有实战。而方大人一直行走天下,各种阴炸诡计见的太多了。也幸好,这只是切磋比试,否则……十个齐天下也不够死的。” “如此说来,阁下的实战经验也是颇为丰富咯?”突然间,林季耳边传来一道轻灵悦耳但是极为冰冷的声音。 刚才林季已经把声音压得很低,堪堪只有陆昭儿菜能听得到,没想到仍还是被人听了去,听那语气倒是颇为不满。 林季扭头看去,那声音来处并无人影。 “既若如此,你可敢与我一试么?”那灵动至极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的方向,又换了一个方位。 “你又何人?可是琴守么?”林季问道。 “正是!”那声音又换了个方位道:“琴守燕云霄,请赐教!”筝!话音刚落,一道清咧的琴声骤然响起。 这次却是来此天空。林季知道他这一比也是无可避免了,转向陆昭儿道:“昭儿,你先避开。我且向燕姑娘讨教几招!” “你……小心点!”陆昭儿有些担心,嘱咐了林季一句远远退了开去。林季也不敢大意,自乾坤袖中掏出青釭剑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琴守,自然以琴为器。而琴最大的杀伤力自然是声音。林季方向三望四外,已然确定,琴守真身不在附近。 否则,以他此时入道后期的修为绝不会连半点影踪痕迹都发现不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她远远的躲在不在何处,却能随意操控声音传来的方向,令人无法探知她所处真身所在。 既然看不见,索性不如闭上眼睛。关了佛心天眼通,展开天耳,神足。 “在下林季,请燕姑娘赐教!”林季单手持剑,斜身而立缓缓说道。 “好,那……我可就来咯!”脆铃般的声音刚一落地,琴声骤起。筝,筝! 筝筝筝……那琴声初缓骤急,宛若一条潺潺小溪,突而河道变窄,逐渐提速狂流一般。 琴声悠扬,美妙听动。那琴声似乎蕴含着一股魔力。直令人放弃所有的抗争、希望,只顾侧耳倾听。 就在这美妙至极的琴声中,一道道凌厉的风刃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四下狂来,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凌厉。 当,当!当当当……林季听声辨位,连连挥剑磕挡。一道道剑风相碰的声响连绵不绝,乱震两耳。 自远处看去,就像是林季独自练剑一般,甚至,还有配乐。琴声激荡,曲悦长鸣。 虽是两相对战,可那琴声却丝毫不乱。宫羽交映,商角争辉。那每一弦彷若都拨在心头,引起万千思绪。 那每一音彷若都印在脑海,荡起无尽哀愁。筝!筝筝筝……当!当当当! 随那琴声越来越快,林季也舞的越来越疾。渐渐的已然看不清人影,只剩了道道纷乱四射的剑芒。 “嗯?那可是……太一门的七星剑法?”远在天中,停手休战的齐天下与方云山并肩而立,远远的看了几眼突声问道。 方云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齐天下又看了两眼,连连点头赞道:“七星满聚剑法卓绝,北极神功也入臻境,太一道法自是玄妙。若对上楚未央或有胜算,可对燕师妹却是半点奈何不得!” “别说他身在局中看不分明,即便你我远见旁观也难知晓,此时燕师妹身在何处。以暗击明,有守无攻,燕师妹已立于不败之地也!” 第八百五十六章 琴至韵处何须运 方云山嘿嘿笑道:“那要不,你我赌上一局?也不多算,就一百万元晶好了!如何?” 齐天下没接这茬儿,心下暗道:“这剑丸之资你都是先后来了四次方才凑齐。又是哪来的底气张嘴又是一百万?你对这小子真有这么大的信心?” “不过也是,许多年来都没听过这人的名姓,也就最近几年才有耳闻,能在数年之间接连飞升入了道境,进而又达后期的,普天之下古往今来又有几人?想必除了金顶山那位旷古奇才之外,再无二例!我且看他又如何破得燕师妹的琴法。” 林季依旧立在原处,音来剑往,从不落空。 就在这瞬息之间,已接连挡住了数百道琴音利刃。 那道道风刃落在身遭四外,厚厚的削去了一层地面。 以林季为圆心,形成了一根三丈方圆的柱形高台,足有三人多高。 可防守毕竟是防守,再坚持下去最多也仅是平局而已。 “燕姑娘果然琴艺高绝!”林季一边继续抵挡着纷纷而来的音浪狂袭,一边高声叫道,“燕姑娘可愿秋色平分,携手称和?” “和?”那灵动的声音不知远在何处荡荡传来,“还早着呢!你再试试这招……天音波!” 筝——筝筝... 突而间,那琴声骤然慢了下来,却是更加有力。 一道肉眼可见牤牛大小的音波远从天外奔落而下,撕扯的四下时空都扭曲变了形,轰的一下砸在剑上! 啪! 紧接而来的音爆声破空而起。 嗖! 嗖嗖嗖! 于此同时,林季彷若显了原形的妖魔一般,突然现出八道虚影来。 有的提枪,有的持剑,有的捏紧双拳,有的扇着羽扇,有的抱着酒缸…… 呼的一下,那八道身影,各朝一方飞掠而去。 “这是……金顶八杰?”齐天下愕然惊道。 方云山也不由一愣,面露一笑:“有点意思!” 啪啪啪! 八道虚影刚一飞出,便如水泡般尽皆破碎。 于此同时,林季勐的一下睁开双眼,紧接着身形一动,顺着灵猴般时不济的方向一掠而去。 眨眼之间,已在百丈开外。 抬手一剑,正从一株三围老松中间穿刺而出! 那剑尖透树而过,正落在一名白衣女子的面纱上。 纱巾脱落,露出一副大为惊愕的绝色容颜。 “燕姑娘,承让!”林季冷声说道,嗖的一声抽剑转身。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燕云霄的声音依旧灵动悦耳,可却没了方才那般的冰冷傲气。 “你方才心已乱了!音不成曲,调不携韵。”林季背身回道,“琴至韵处何须运,没有了琴韵,自然也就没了运气……” 说着,一步腾空,飞落而去。 “琴至韵处何须运……”燕云霄又念了一遍,不绝俏脸一红,竟被初次登门的外人用自己门派的祖训给教育了。 】 林季刚一落地,齐天下和方云山也相续落下。 “林道友果然天资卓绝,想不到竟有如此神技!”齐天下拱手施礼道。 “府主过誉了。”林季恭敬回礼。 齐天下转头看了看方云山,又瞧了瞧林季,半是自嘲的笑道:“幸亏监天司解散的早,要是再过些年,等你们都入了道成境,怕是也要在我这明光府里挂一块牌子吧?” “那倒不至于。”方云山笑道,“不过,我这八百万元晶却是省定了!” 齐天下又笑一回道:“几位若无急事,随我至前山再续一番如何?” “不叨扰了。”方云山摆了摆手道,“你们明光府又没得好酒喝,留下来陪你下棋么?我可没受辱找虐的兴趣!我等这就告辞了!” “也好。”齐天下也不挽留,拱了拱道,“青山常在,蓝水常流。几位若是有闲,常来再聚!” “好说,好说!”方云山还了礼,意有所指的催着他道,“别陪着我们了,快去办正事吧!” 话音一落,转身就走。 “齐府主,后会有期!”林季和陆昭儿也同时施礼,跟着方云山直往外走。 穿过竹林,绕过小村,很快几人又回到盘山道上。 方云山得了剑丸神兵意犹未尽,一路把玩满脸都是笑。 林季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钱啊!那可是整整八百万啊,不是银子!” 方云山斜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也没少弄吧?我都在监天司多少年了?!这八百万还多么?” 林季想了下,倒也是,方云山在监天司可是大有年头了,甚而还做过一任司主,就算积少成多,这数目也小不了。 突然又想起当初老牛问他的问题。 “你就没换成通宝令?” “换了啊!”方云山回道:“可那会儿明知道马上就要颠覆大秦了,那通宝令眼看就要作废了,还不赶紧换回……嗯?这么说,你小子没换?” 不用林季回答,一看表情就知道了。 方云山突然幸灾乐祸起来,哈哈大笑道:“我还以为你小子鬼精鬼精的,不用谁提醒早就换了呢!原来……哈哈哈哈。” “你欠我一百万!还不算利息。” “呃……”方云山马上止住了笑声,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这样吧。”方云山道,“我是答应了,随你们去云州。可也用不着一起走,你们走你们的,我走我的,遇到大敌的时候,我肯定能赶过来帮忙。跟着你们小两口都不方便,还耽误我赚钱。” 林季想了想痛快应道:“也好,反正高群书和楚未央先后都过去了,应该也没什么强敌了。” 突而,他又想起一事,有些奇怪的问道:“明光府和金顶山齐名,都是渊古流长的大派,怎么底蕴却差了这么多?” “人家金顶山道成都不止一位,明光府入道才四个,而且只有齐天下是入道后期。就算有迷雾大阵为依仗,怕也经不住道成境攻杀吧?道阵宗的九离封天阵那么厉害,还有道成境镇守,司无命都敢去,为啥不来明光府呢?” 方云山笑道:“你以为你看见的,就是明光府的全部实力么?” 第八百五十七章 合阵(求订阅) “怎么?他们还有隐世不出的道成境前辈?”林季奇道。 “那到没有。”方云山道,“明光府和其他门派不一样的地方,在与一个“合”字。” “其他的门派比拼的都是个人修为,一个道成或者入道强过千百人。可明光府却有一种极为神秘的合力之法,据说是来自上古的军中传承。” “一百个五境修士组成合阵,就可灭杀一个入道修士。” “一千个五境修士组成合阵,就能灭杀一个道成境,比如高群书这类初入道成的。” “别看方才我打败了齐天下,你赢了燕云霄,可若是咱俩并肩联手,他们俩一起出手。二对二打起来,就算我们能赢也会很艰难!若是在这大阵里打的话,最后死的肯定是咱们!” “这还是二个,要是再加上外出的楚未央,一直沉迷书画几乎从不露面的魏丹青。剑、棋、墨、琴四守同时御敌的话……这么说吧,道成境也得绕道而走!” “当然我这说的也只是比如,毕竟没哪个高阶修士会傻傻的跑到你的阵法里和你拼命搏杀,打不过可以跑!” 林季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成境修士如果要逃的话,即使再多的五境修士也没法拦住! 随即,他又就想起潍城四大家来。 单独一个,几乎就是最弱的入道境。 可开启道印,结成风雨雷电大阵之后,立时就提升数倍,几大妖王联手也奈何不得。 以明光府的底蕴和传承,四守合攻的威力自然更加不同凡响! 且不说,他们还有什么秘密手段。 单就燕云霄和齐天下所展现出来的手段来看,一个善攻,一个善守,一个化形,一个化音。若是联手合力的话……也真不好还对付。 怪不得,齐天下输了之后也没什么难堪之色,依旧谈笑风声。 原来,人家根本就不是玩单挑的! “不过,他们这套法子,也有个弊端。”方云山接道,“他们四人的修为是互而贯通的。现在他们的修为只有齐天下是入道后期,其他三人都是入道中期,若想再进一步,必须并驾齐驱,也就是其他三人也得是入道后期才行。四人合阵也只能发挥入道中期的实力。就算谁天资独绝,得了什么灵宝缘法,也绝不可能一枝独秀,毕竟单打独斗他们没什么优势。” “伱也看见了,明光府那些子弟也是一样。一列军阵中的子弟修为高低几乎都一模一样。而且他们的修行方法是由血脉凝结而成的。” “外人根本也练不成,这也是明光府从不收外人的原因。” 这倒挺有意思,林季暗道:“金顶山是山门大开,谁都可以来。唯二的两个入道境,闲云野鹤各个懒散不着调。明光府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就连门里的炼器师傅,都眼里揉不得沙子。” 陆昭儿走着走着,突然拽了林季一把,离了方云山稍远些,这才追问道:“琴主好看么?” “啊?”林季一楞。 果然,女人都是一样的,更关心这事儿。 林季如实回道:“隔着一棵大树呢,我没看清。” “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陆昭儿紧盯着林季的眼睛问道。 “肯定没你好看!”林季回道。 “真的?”陆昭儿眼里冷色一淡,又满怀期盼不依不饶的问道。 “当然,我的昭儿不仅比她好看,运气更是远不如你,因为你还有个又帅又能打的郎君。” 林季说完就走。 “那倒……哎?你这是夸谁呢?”陆昭儿气呼呼的追了上去。 …… 一路下山,又到了蓝水湖畔。 接他们进来的沙皮老汉可能换了班,此时守在船边的是个小眼睛,满头卷毛的小个子。 这应该是……泰迪? 林季暗下猜测道。 这小个子倒是话少的很,摇旗摆船闷闷无语的载上几人,白鸟大船展开双翅直向远处的迷雾划去。 依旧是蓝蓝的天,蓝蓝的水。 可此时,那水下也不知怎么了,竟密密麻麻的出现了很多黑影。 哗! 突然之间,平静无痕宛若镜面般的水面,猛的激起一朵浪花。 紧接着,一双染着鲜血的战靴破水而出。 紧接着是腿,腰身,脑袋。 竟然头下脚上的浮出了一具尸体。 哗! 哗哗哗! 大白船附近,水花连连炸起,接连浮起十几具尸体。 金黄色的甲胄,黑底金纹的刀鞘,血红色披风…… 这好像是……楚未央带走的精锐骑兵! 仿若为了证实林季的猜测。 又一团大浪激起。 四只马蹄破水而出,紧接着是覆盖着金甲的马腹马背……长着金色长角的马头逐一浮出水面。 砰! 砰砰! 又是一连数声。 十几批金角健马接连浮出。 “不好!”方云山也有些愕然道,“连明光府都损失的如此惨重,看来云州那边真出大事了!” 当当当当! 正这时,身后的明光府海岛中猛的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锣声。 应该也是同时得知了这一消息。 白鸟大船穿入雾气,四外白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可那哗啦啦破水而出的声音却接连不断此起彼伏。 “迷雾大阵,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方云山道,“一旦有明光府子弟死去落土,无论身在何地,都会瞬回大阵,从蓝水湖中倒浮而出。” “明光府子弟极为精贵,死一个少一个。由楚未央率领,结了军阵的明光府神骑还能伤亡至此……他们到底遇到了什么?” 方云山也不由满心震惊! 林季回想了下道:“那日,楚未央出发时,我正好撞见,他说是蜃墙危急。” “这我知道。”方云山道,“监天司当初有一本秘录,只有司主才有权观看。云州的蜃墙,徐州的水牢,扬州的紫崖,京州的镇妖塔,都是被列为第一序列的重点看护要地。” “如今,水牢早就空了,镇妖塔也塌了,道阵宗扩展了地盘把紫崖也囊括在内,蜃墙原来在镇北军的眼皮子底下,即便大秦亡了,没了监天司倒也没什么事。可现在看来,应该是镇北军大营先出事了啊!” “那蜃墙是什么?后边又有什么东西?”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 水牢是防着龙族的,镇妖塔是压着妖魔的,紫崖在扬州,又被一向封山自顾的道阵宗收管了去,应该是针对妖族的。可这蜃墙又是什么?远在北方又防着什么? 显然,从这份绝密名单上来看,绝不是蛮族。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八章 蜃墙(求订阅) “蜃墙的后面……”方云山稍稍犹豫了下道,“是魔族!” “魔族?” 东海有龙族,南海有妖族。 可无论是龙是妖,早在九州各地,林季早就见过,甚至还没少杀。 可魔族却是从来都没听过。 就连监天司的游天官都无权知晓,这又是何等机密? “路上说吧!”方云山的声音近在咫尺,却隔了迷雾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很快,大白鸟穿透雾影,飞快的驶向岸边。 大船刚一摆尾停好,三人就接连跳上岸去。 这回也不再用谁引路,三人调转方向,直接穿山越岭抄了近路直奔云州。 “魔族又是怎么回事?”林季问道。 方云山一边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一边解释道:“你去过水牢,用石佛堵了暗海,甚而还收化了金顶八杰。想必是陆老爷子早就跟你提过太元古事了吧。可有些事情,却是镇国公无法知晓的,比如这魔族。” “当年圣皇斩龙起事,可那龙却并非是龙族之龙,而是云州龙岭,那其实是一座山!” “山?”跟在最后的陆昭儿也有些奇怪道,“斩了一座山么?” “是!”方云山道,“当年的圣皇惊才艳艳也不知已达何等修为!” “云州再北素来被称作极北之地,一直被蛮族占据。与之云州隔有一座绵延大山。称之为龙岭山。而那山中有一道峡谷,深不之知几许。” “而这峡谷,就是魔族与人族的唯一通道入口。当年魔族野心勃勃,想要破冲而出祸乱九州,被圣皇以一人之力尽皆灭杀。随后又斩了龙岭堵住了峡谷,加以封印,名曰蜃墙!此事早在圣皇起事之初,无人亲见。在《太古残记》之中也是寥寥数笔。” “至于那魔族又是如何样貌,又有何等本事威能都没记载。” 林季暗下点头道:“原来如此。” 方云山又接着说道:“当年的圣皇麾下有三路大军,征东大军的主帐就是方才的明光府。金顶山说是精锐营,其实那是死囚营,每一个人都是以战赎罪而已。你之所以能收了金顶八杰,也正因他们的魂魄压在阵中,数以千载脱解不得。” “征北大营原来就在镇北军的位置上,可随着圣皇莫名失踪之后,天下大乱。征北大营也早已不存。就连遗址也找不到了。” “征南大营就在扬州的紫崖附近,那紫崖原是点将台。” “这三路大军,东路为防龙族,南路为阻妖族,这北路就是看守蜃墙,防止魔族入侵的。” 林季默然道:“东南北各有一路大军镇守,却唯独西面没有。而西面就是佛国……当年的圣皇又和佛国有何关联,竟能如此安心呢?” 方云山肯定说道:“蜃墙危急,明光府之所以不遗余力的万里驰援,肯定和祖地迷雾岛有关。那迷雾大阵的本源之力和道阵宗的法阵不同。倒是有点像镇妖塔和秦家九龙台的关系。一旦魔族冲破蜃墙,不但云州、天下危急,怕是就连迷雾岛也将损灭。” 林季想起一事,急问道:“那邪尸教呢?又是怎么回事?高大人本是要参加我婚宴的。就是见了邪尸教死灰复燃,这才匆匆赶往云州的。” “邪尸教肆虐的时候,我刚加入监天司不不久。”方云山道,“我当时修为不足,远在扬州并未参与。不过听说那次极北之行,虽然剿灭了邪尸教,可监天司也损亡了两位入道供奉,就连高群书也伤的不轻,也可说是惨胜。” “有关邪尸教的卷宗早就销毁一空,我从未见过。知晓具体详情的,恐怕也只有高群书和那几位老供奉了。不过,这次邪尸教莫名再现,蜃墙也同时出了事儿。应该不是什么巧合!这样,就按方才的约定,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林季应道。 林季“好”字刚一落地,方云山就身形一闪不见了踪迹。 林季和陆昭儿斜穿山岭,两个时辰后也入了云州境。 这一路疾行,林季倒是没什么,可陆昭儿却有点儿受不住了,只好慢下了脚步。 顺着官道没走多远,就见身后远远的驶来一辆马车。 临到不远处突然停了住,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去,又急匆匆的往回走去。 “嗯?”林季扫了一眼,身形一闪拦在车前。 那车夫吓了一跳,赶紧拉住马头,强装镇定道:“我说小哥儿,伱为何故拦我去路?” 林季笑道:“这好端端的大道,既无岔口,又无匪盗,却是为何突然调头往回走?” 那车夫顿了下,仍旧嘴硬着道:“我突然想起,忘了件要紧的东西,赶着回去拿。小哥儿,快些让路,莫要不讲道理。” “是么?”林季笑容骤凝,“那车上……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车夫闻听脸色猛然一变,刚要弃车而逃。 却被林季一眼瞪了住,两膝发软噗通一声跪下身来。 这时陆昭儿也追了过来,哗的一把掀开了车帘。 只见那车厢里,结结实实的绑着七八个嫩角小儿。 个个都被堵着嘴巴,一脸惊恐,两眼汪汪的满是泪痕。 “别怕!我是来救你们的。”陆昭儿跳上车去,三两下扯断了绳索,拽掉条条破布。 哇的一声,那几个孩子顿时哭成一片。 林季冷眼逼问那车夫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那车夫眼珠乱转,既惊又怕还有些迟疑不决。 “说!”林季手点如刀,刷的一下割了那车夫的一直耳朵。 “啊!我说我说……”车夫疼的惨叫连连,手捂着血流不止的断耳,老实交待道,“小的,小的叫张三,前几日输个精光,就想捞点偏财回个本钱,于是就起了歹心钻进一家摸东西。谁料,那一家老少五口早已死去,个个都被剜了心。” “小的无事闲混,也就好个吃喝嫖赌而已,哪又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刚要逃走,却……”那车夫说着,下意识的扭向车厢望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又停了住。 林季冷声道:“你若真不想说,把你杀了拘问魂魄也是一样!” 说着点指一划。 唰!! 一道风刃破空而出,紧贴车夫的脑袋飞掠而过。 那车夫大半边头发瞬间掉落,就连地面上都裂开了一道深达半尺的长沟。 “啊!我说,我说!”车夫吓的一缩脖子,哗啦啦的尿了裤子,连连告饶继续说道:“小的尿了裤子,啊不,小的刚要逃走,却被一个黑衣道士拦了住……” “那道士拎着一串血淋淋刚挖出来的心肝,满脸是笑的问我,这小偷小摸有个什么意思?有条发财大路问我想不想走?小的也是一时贪了心,就问那是什么财路?” 车夫说着,另用一手指了指马车道:“他让我或是哄骗,或是抓抢也好,弄些孩子送到云州。每个孩子赏银五百两,若有天资尚佳的,还可翻倍。” “于是……于是……我” (本章完) 第八百五十九章 天降不仁 “于是,你就做起了这拐人的勾当!?”林季怒道,“这是第几回了?” “第一回第一回!”车夫连忙急辩道,“我第一次干这个事情,凑了几个孩子,刚进云州,这不就被少侠您给……” “那你为何远远的见了我转头就走?”林季喝问道。 那车夫又扭头望了马车一眼道:“这马车也是那道士送我来往助脚的,可这车却是怪的很,仿若安了耳目一般。竟能随时心念相传,提点着我调头直走或是岔往哪条小路,我若不从,便会莫名其妙的挨上一鞭子。少侠,您看……” 说着,那车夫转过身来,一手撩起衣襟。 林季一看,果然那家伙的后背上,道道层层的赫然积有数十道鞭痕。 背心正中明晃晃的印着一道血红色的六指印记。 这是什么咒印?怎么从未见过? 由此看来,是那车夫不懂术法,哪是马车有什么古怪?而是分明被人下了恶咒。 所谓的耳目鞭打一直就刻他身上。 那车夫继续说道:“起初,我也不想干这伤天害理的买卖。甚而还想卖了马车换了现银。可实在受不了这日日钻心般的抽打。这才……少侠,我虽做了恶事,可也是被逼无奈啊,还望少侠饶命!” 林季打断他道:“你可是从潍城来的?” “不是不是……”那车夫连连摇头道,“本来倒是正应路过潍城的,可也不知怎地,那马车非得逼着我绕了一大圈儿躲了开去。方才见到少侠也是这般,突然就好端端的硬逼着我调头。” 林季暗道:看来这咒印还能察觉出灵气修为,以免被哪个修士发现了去。 可从拦住车夫到现在,也过了好长时间了,却怎么不见那咒印再生变化? 难道这咒印还会在修士面前暂时隐匿,以免露了行踪破绽? “伱要把这些孩子运往何处?”林季继续问道。 “墨鱼城,斩马台。” 斩马台…… 蓦然想起,雷虎的托付也是此地。 陆昭儿安抚童儿止住了哭声,跳下车来狠狠的踹了车夫一脚道:“这人死不足惜,可这些孩子怎么办?” 林季微微皱了皱眉,冲那车夫道:“你依旧把孩子绑好,照路前行。不过,可不许打骂虐待,一应照料万全,稍有差头决不轻饶!” “是是……”那车夫满脸是血的从地上爬起身来,连连告谢。却是有些不明白,既然已经明明知道这些孩童都是拐骗来的,怎么又平白放了他去? 眼见那马车调回车头一路走远,陆昭儿道:“你是想顺藤摸瓜?” 林季笑道:“说不定还能抓一条大鱼!” 林季怕被施了咒印的幕后人发觉,只在那几个童儿的身上各自留了一道神识,放任那马车一路走去,却也丢不了。 放了长线钓大鱼,他想看看,那背后到底是何人作祟? 一路走了半响,竟是半个人影也没见到。 官道两旁的麦田,杂草丛生鸟鸭欢宴,显是许久没人打理过了。 路过几座小村,也是处处屋在人空。 林季和陆昭儿四处查看了一番。 有的饭桌上,仍旧碗筷整齐的摆放着糠米菜汤,闻了闻,仍未嗖臭。 应是最近这一两日发生的事儿。 不少富户家里,金银软细仍在,丝毫未动, 这也不像是遭了贼匪的样子。 更不像袁子昂所说,是遇了尸潮突袭。 反像是全村人自发自愿的突然离去的。 一连几个村寨都是如此! 留在地上的脚印也密密麻麻的很是杂乱,齐齐的涌向同一处。 林季二人一路跟着踪迹,临近日落十分,眼前出现了一座小县城。 不足一丈高的夯土城墙,映照着晚霞余光淡淡发黄。 远近错落的三两处城楼上,聚着一群嘎嘎乱叫的黑鸦。 一道炊烟,袅袅升空,又被乌黑的云朵遮了去,再也不见。 虽然仍是满眼破败,可却比沿途那几个小村强了许多。 至少还有了几分烟火气。 这小城林季此前来过,依稀记得好像叫太平县。 太平县地瘠人多向来贫苦,可却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如今,却冷冷清清的宛若鬼蜮一般。 嘎! 嘎嘎…… 林季和陆昭儿刚一靠近城墙,聚在城楼上的乌鸦就嘎嘎大叫着乱飞而起。 却不是惊逃。 而是围着两人盘旋不休。 好像在等着两人突然倒地,好扑上来饱饱的美餐一顿。 两人走入城中,除了自己的脚步外,听不到半点声响。 两边的店铺门户大敞四开,桌翻椅倒,满眼狼藉。 好像被不止一拨人连续翻找过。 所有稍稍值点钱能被拿走的东西,早被搜刮一空。 转过街角,一只连站都站不住,瘦骨嶙峋的野狗趴在墙根底下,寥胜于无的啃着几根白骨。 那其中赫然还有几颗人头骨。 土墙,残阳,呲着白牙的一对黑窟窿。 死气,荒城,到处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这哪里处处又能融得下太平两字? 满眼都是触目惊心的末日残像! 索性,无论林季也好,陆昭儿也罢,早在监天司行走天下时,却也不是第一次见过。 只是满心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个云州都变成这副样子了么? 嘎吱…… 小心翼翼却一不小心踩断树枝的声音。 远处的矮墙后缓缓闪出半张脏兮兮的小脸,闪动着一双既惊怕又欣喜的大眼睛,远远的望了两人一眼。 紧接着远远的传去一阵摇摇晃晃的脚步声。 “爷爷,爷爷……两个肉,来了两个肉!” 那稚嫩的声音,稍显气力不足,可内中却透着无比欣喜。 林季和陆昭儿对视了一眼,朝着那声响处走了过去。 转过两道残破的矮墙,前方的街巷里隐隐的透出一道火光。 紧接着三大一小,被火光拉的细细长长的影子出现在前方。 “那两位小客!”对面不见人,却传出一道苍老无力的声音道,“天降不仁,世道如此,却也休怪老夫,皆为果腹耳!愿尔来生,乐享安平!动手吧!” 嗖! 话音一落,数道寒光迎头而至。 (本章完) 第八百六十章 食人苟命 三枝锈迹斑斑的箭头凭空悬在林季面前一丈开外,突然啪的一声碎裂成灰。 呼! 一块失了垫脚的桌大巨石,勐的一下从残墙上方狂坠而下。 刚刚落到林季头顶,却突然变向飞冲而去。 轰的一声撞碎了残墙,余势不减又飞十几丈,卡察一声砸在一棵四尺粗细的老柳树上,拦腰而断! 巨石碎裂一地,尽成土灰。 灰土升腾的残墙断口中,隐隐显出三大一小瘦弱不堪的身影。 “啊?是修士!”其中那道微微弯着腰的身影愕然惊呼道,“文杰,快跑!有多远跑多……” 没等他说完,林季身影一闪,已落在了几人面前。 “哎!这就是命啊!” 中间那老者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俯首苦求道:“上仙,适才不仁之举乃我等莽夫所为,于此幼童无关。还望上仙圣心仁厚,饶他生机!若上仙再生恩德,能带他离转云州,我孔家列祖列宗顶礼永拜谢不尽言!” 几人同时都跪了下来,那个最小的娃娃,跪在地上,两眼紧盯着陆昭儿的胸脯使劲咽了下口水。 林季低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和身边左右两个年轻人都穿着一身低等的绸布长袍。 虽是略脏了些,可穿在身上却很合体。 显然不是偷来、捡来的。 这几人严重营养不良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可从肤色形态上来看,也不像是干粗活的穷苦人。 当然也不是习武的,更非修士。 尤其是那个弓身弯背的老头儿出口成文,倒似有点学问,而且隐隐的好像有点面熟…… 林季扫了一眼道:“你们是什么人?除了你们几个,这平安县还有其他人么?” 一见林季并未急于处死他们,那老头儿又磕了一个响头,有板有眼的直身回礼道:“回上仙,老夫……呃?你……”那老者突而一顿,愕然惊道,“你可是原监天司林天官林大人?” 林季一愣,没想到这老头儿竟然认识他,不由诧异道:“你是……” 未等那老头儿回答,陆昭儿走前几步道:“你可是御史右郎孔正孔大人?” “正是!”那老头儿也倍感惊讶,仔细看了看陆昭儿惊道,“原是镇国府小郡主!真是,真是……” 老头儿连道了两个真是,已经浊泪横流。 林季虽然不在朝堂,可毕竟在京州呆了许久,对朝中各大官员的名声也略晓一二。 这位御史右郎素以耿直为名,几次三番弹劾权贵之臣。 起初沛帝初登大宝,为了铲除异己,自然要保全直言谏官。 可后来借着鸡婆之名,血洗朝堂之后,孔正不但显得多余,甚而还有点碍眼,随便找了个由头就贬黜他乡去了。 当时的林季也只是听人提起略有一叹罢了,别说有什么交集了,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也不知道,这孔正又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自己。 没想到,大秦亡灭之后,竟在如此境遇之下再次相见。 “起来说话吧。”林季说道。 别说多少还算个旧相识,本来林季也没想杀他们。 否则,方才他们动手那一刻,早就灰飞烟灭了。 看的出来,这几人也是被逼的实在没了活路,不得已的无奈之举。 若有一线生机,谁愿吃人?! “谢大人!”孔正又磕了一个头,按着旁边仍旧痴痴呆望的小儿道,“文杰,快谢恩公林大人!” “是。”那小童也磕一头。 孔正起身一礼道:“林大人,请随老夫移步暂居之所。” 说着,一手扶着墙摇摇晃晃的向不远处的火光处走去。 那亮起火光的地方,正是县衙。 “爱民如子”四字大匾横在正中,擦的亮亮堂堂。 四下里的桌桉,回避牌,风火棍等物都摆的整整齐齐,丝毫不乱。 如果不算架在正中那堆篝火的话,如此齐整的县衙大堂,别说迎接州府上司,就算接圣旨都不用再收拾了。 衙外乱世食人苟命,衙内齐整如新一尘不染。 这孔正…… 一时间,林季也不知作何评价。 孔正指着桉后正首请林季就坐,自己立在堂下规规矩矩的仍要施礼。 林季摆了摆手道:“如今大秦都没了,国已不存。又是这般光景,哪来许多客套?” 说着径直在篝火前坐下,招呼几人道:“都过来,在这说就好。” “是!”孔正依言,坐在林季身边道,“自出京城,我连续被贬,直到半年前又落在了这处举国最贫之地。仕途不顺,心若珊,只想造福一方,安老于此。谁成想,这大秦一夜之间就亡了!既无新朝,又无旧老。一时民无法度,纷乱无章!杀人,盗匪,淫奸……种种恶状不一而足!” “呕心历血好不容易安住了县民。流兵又起,乱战不休!这小小的平安县短短几月之之内,乱经刀兵!今日姓王,他日姓赵,后日又不知归了谁!墙头易旗,九日四变!城中百姓死的死伤的伤,本就穷苦艰辛,这下更难续命!十室九空,甘不存一!” “天目昭昭!此之凄离,绝木难书!” “本以为天灾兵乱便是穷恶之极!谁料,一个月前,又有一黑衣妖道乘巨蝠而来。陶笛一响,县中万民纷纷自梦中直起,个个如似中了魔怔一般,弃了财物妻儿直随那妖道而去!” “全城上下仅我爷孙及这两哑奴无事,我老孙幼,这二奴又不能言语。逃又逃不得,只能困守与此!” “食尽野草,百无可奈,这才……”孔正说到这儿,不由连连摇头,愧惋不已的说道,“可叹我孔正忠义平生,绝无半丝悔愧之过!可这临了临了,却残害数名,以人为食!又与那禽兽豺狼何异!可……孙幼奴哑,我若离世,他三人也必死无疑。” 孔正所言字字血泪,赫然惊心! 大秦亡了,兵乱流匪,又有妖道乘机肆虐…… 这普通百姓哪还有半分活路!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心道:“也许,爷爷说的对,可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稍稍平静了心绪,林季转头问道:“孔大人,你说那妖道来时,你们爷孙两人和这两个哑奴也在这城中?” 第八百六十一章 佛国经文 “是。”孔正回道:“那夜亲眼所见。” “既然全城百姓都中了那妖道的邪法,为何你们四人却安然无恙?”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孔正皱着眉头道,“老夫苦想至今,却未得解。” 林季转身看了看县衙道:“事出当天,你们四人可都在这衙内?” “非也!”孔正回道,“那当时,我与两奴确在衙中,可小孙却在门外,与邻童戏耍。其他童儿都受了魔怔,随笛而走。他倍感惊奇,跑回叫我,老夫这才知晓。” 】 这就怪了! 林季神识扫过,也没发现这几人有什么殊异之处,身上更没有什么镇魔防邪的宝物。 这事儿看起来不起眼,却是极为重要。 只要弄清了这几人为什么能逃开那妖道的法咒邪术,自然就能摸清底细,心有胜算。 “孔大人,你再好好想想,你们奴主四人,与县中他人相较可有什么殊异之处么?来,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想。” 林季说着,从乾坤袖中拿出些备用的吃食碗具。 林季早已入道后期,自是不需果腹续命,带了这些东西,只是为了满足一时口舌之欢,而且这绝大多数还是给陆昭儿准备的。 眼见这几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随时都可能晕倒毙命,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一见林季掏出了吃的东西,包括孔正在内,几人眼睛都直了,全都连连吞咽着口水。 “多谢林大人救命之恩!”孔正施礼过后,也忘了斯文,两口一个烧饼,嚼也不嚼囫囵吞下。 “孔大人,别急,还有呢。”陆昭儿递过去一张烧饼劝道。 “你也慢点吃,别噎着了。”陆昭儿摸了摸那小童的脑袋爱惜的说道。 “呜呜。”那小童嘴里有食,比着两手连连感谢。 其他两个哑奴一见,也是如此。向着林季和陆昭儿连连合掌低头,表示感谢。 林季一见,不由一愣! 急忙问向孔正道:“孔大人,你们四人可曾习过佛礼?” 孔正伸着脖子,强行把嘴里吃食咽了下去,指了指那两个哑奴道:“他们俩人原本就是雷光寺的僧人,后来错服药剂之后,哑了声道,不能念经,百受欺凌,实在忍住不住,就跑了出来。乞食不及晕在路边。我被贬去潍州时正巧路过,一时善念,收为家奴。” “那孔大人你呢,你又可曾学过经,拜过佛?”林季问道。 孔正回道:“佛倒是没拜过,不过在朝的时候,倒是替洛相抄过一部经书。” “洛玄一?”林季追问道,“他为什么要让你替他抄?” “那时,洛大人还没就任丞相,唯一爱女无故身死。后面不知是谁,告诉他为女儿抄一部经文,就可早日安魂解脱。而这抄经之人,需心正无邪,从无愧错之事。于是,洛相就找到了我,抄完之后又不许我拿回。” “也正是那时候,林大人去洛府应差,老夫正在偏房抄写经文,偶见一瞥过大人。” 林季感觉浑身的寒毛都要炸起来了! 这件事细细层层,逐一推理起来,却是极为恐怖! “那可你还记得经文内容么?”林季问道。 孔正回道:“非是自傲,老夫或许才学不济,可这记力却是极为惊人。甚能过目不忘,更何况还是亲手抄写过的?那佛经没有名字,封皮好似被人故意撕去了,内容却是记得分豪不差。如是我闻,佛在……” “如是我闻,佛在九塔间……” 孔正刚一开口,他的小孙子却似争宠讨乖似的继续朗诵道:“化九色光华,凝九虚幻境,演万千大变化。当是时,九众三千界,云外三十三天诸菩萨、诸罗汉、诸金果亿万千千皆来朝拜……” 那小童儿瓮声瓮气,竟背的有模有样。 “你这是跟谁学的?”林季满心大惊的问道。 “嗯,一个胖爷爷,他没有头发。”那童儿乖巧伸着小手比划道. “那又是在哪看见的胖爷爷?” “呃。”那小童愣了下道,“胖爷爷说,不许告诉别人。要不就让我天天尿床……爷爷说,尿床不是好孩子。” “文杰,你快告诉大人。”孔正也听出有些不对了,帮着劝道。 可小童却死活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吃。 林季摸出一根油光肥厚的鸡腿,撒上有些舍不得拿出来的调料,架在火上烤的滋滋冒油,香气扑鼻。故意在那小童面前晃了晃,又使劲咬了一口,使劲的吧唧着道:“你只要跟我说实话,这鸡腿就给你吃,吃完还有!” 小童馋的咽了下口水,终于受不住诱惑,瞪着大眼道:“真的么?真的给我吃么?” “我先让你咬一口。”林季递出鸡腿。 小童儿张大了嘴,狠狠的咬了一口。 香喷喷的鸡腿下了肚儿,终于熬不住了,说了实话道:“胖爷爷在梦里,每次睡着了,都会带我去一个金光闪闪的地方,这些话,就是他教我的。嗯,他还说,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林季急问道。 “五梨。”小童儿美滋滋的咬了口鸡腿,伸出一巴掌。 林季暗自念道:“悟离?……悟难……悟远……” 佛国啊佛国,到底又是何等所在? 和这九州大陆到底又是何等原由! “胖爷爷教你多久了?”林季又问。 “就是,就是来这个破房子的时候……”小童儿伸着油乎乎的小手指了指县衙大堂。 孔正赶紧补充道:“一年前!我是一年前,大秦将亡的时候被调任到这里的。听说当时沛帝又念起了一桩陈年旧事,大为恼火亲自下的旨。” 孔正早被贬出京城,远隔数年之后,沛帝又亲自下令再贬。 来了这里,就有一个胖和尚入梦教他孙子念佛经…… 还有,洛相,以及洛相之女的死因这本身就是个局中局。 可如今,又有线索,指向了另一个真相么? 还是有人将计就计,欲盖弥彰的隐藏更大的秘密? 不对! 这里边肯定还有什么环节,没想通透。 第八百六十二章 圣皇之约(求订阅月票) 林季压下满心疑惑,又问那小童道:“那现在胖爷爷还来吗?” 小童儿吃的满嘴流油,空不出舌来,只是连连摇头。过了会儿咽下肉块,这才回道:“豆豆和花花他们走那天,胖爷爷说,他也要出门,等他……看哎?你,那不是胖爷爷么?” 说着,那小童儿突而伸手一指。 县衙外,明月当空。 一道波纹闪过。 几只乱起的飞鸦突然停住了翅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悬在半空。 远远的飘来一个小黄点儿。 那小黄点儿陡然放大,化成了一个两耳垂肩,长须飘然的胖和尚。 那和尚宽衣大袖,光着两脚闲庭信步般直入衙中。 围在火堆前的孔正、陆昭儿以及那两个哑奴全若石凋般静了住。 “胖爷爷……”小童孔文杰,倒是丝毫不受影响,反倒亲切不已的迎上前去。 】 胖和尚笑呵呵的摸了摸小童的脑袋道:“悟离,先去默念三遍经文。” “是!”小童乖巧的应了一声,竟是极为听话的连鸡腿也不吃了,盘膝坐下默默诵念起来。 胖和尚面向林季合什一礼,自报家门道:“贫僧来自西方大慈恩寺,早在维州作乱的邪僧阿赖耶识曾是我师弟。” 一见这和尚如此客气,又称阿赖耶识为邪僧,林季收了几分杀气,也回了一礼,不动声色的问道:“怎么?大秦亡了,那佛不东渡的契约也将终止了么?” 这和尚踏空而来,身形一现便就锁住了这一方时空,身遭四外金光闪耀,佛韵昭然。 显然已入比丘,也就是入道境。 九州之内,向来从无比丘上僧——至少明面上没有。 “大秦?”胖和尚轻蔑一笑道,“那秦烨当初只不过偏偶世家而已,就连天京一脉尚不能独享,遑论九州?我佛岂会与他有约?” “助秦烨一统天下的乃是阿赖耶识的代行弟子,也就是你们所知的邪佛章弥。而真正与我佛有约的,乃是东土圣皇。早在当年,圣皇独入西土。曾与我佛斗法相约,如此才有佛不东渡一说。” 这和尚说的很简要,可内中信息却很庞杂。 由此可知,圣皇当年不但去过佛国,甚而还赢了佛主,如此才有这般说法。 林季冷声道:“既然有此一说,大师又为何渡了佛关,甚而千里迢迢的赶来云州,是何道理?!” “林施主!”胖和尚又施一礼解释道,“贫僧所来原有其三:佛不东渡之说,也是两面而言。那当年的约定是,佛国高僧不入东土,东土道境也不入佛国。可在千年之前,却互有冲犯之例。” “先有兰施主仗一柄浩然剑闯关闹寺,抢走了数本真经。后有阿赖耶识叛逆我佛,东入潍州另辟密宗。” 兰施主?浩然剑? 林季暗下心道:“难道是……千年前那位惊才艳艳的首任司主大人么?莫非他还没死?” “而在不久前,东土三人又闯大慈恩寺,夺走了《六祖坛经》。若说犯禁也是东土在先,贫僧并无过处。” 胖和尚说的理直气壮,继续道:“贫僧此来,特为取回《六祖坛经》,此为其一!” 这说的肯定是高群书、秦临之和天机三人闯入大慈恩寺的事儿了。 “据说,他们拿回来的《六祖坛经》也不过是副本而已,犯得着下这么大的力气么?”林季有些不解的问道。 胖和尚稍稍犹豫了下道:“《六祖坛经》的真本,早在一千年前就被兰施主抢走了,这次他们拿走的却是唯一的副本!” 呃…… 怪不得大慈恩寺的和尚们如此愤怒,抓了秦临之苦苦折磨不休。 “那其二呢?”林季直接跳过这条问道。 胖和尚扭头看了一眼仍旧默默诵念经文的小童孔文杰,继续说道:“当年,圣皇与佛主立那誓言时,以天为证,以质为信。圣皇把太子送到了佛国,佛主也派座下六子前往东土。” “此六子分别名为:悟远、悟离、悟悲、悟苦、悟劫、悟难。取之佛家远离悲苦劫难之劝语。” “再后来……悟远犯了酒戒,被投入金顶大营苦战而死;悟难犯了色戒,转世为阿赖耶识,却又入了邪途;悟离犯了杀戒;悟悲犯了贪;悟劫犯了嗔;悟苦犯了痴。接连转世。” 说到这儿的时候,胖和尚顿了下,指了指小童儿孔文杰道:“此童儿便是转世当今的悟离,阴差阳错之下,随着悟难魂归西土,其他几子也会接连明世。而我此行之二,便是要寻回其他五子。” 原来如此! 没想到还有这一番过往! 怪不得天机说,悟难没死,就在佛国! “那现在悟难怎样了?”林季急切的问道。 胖和尚摇了摇头道:“贫僧概不知晓,只管把这五人找齐便是。” “真不知晓?” “出家人不打诳语!” “好!”林季无奈道,“那其三呢?又是为何而来?” 胖和尚笑道:“这其三么,贫僧特来渡化有缘之人。” “比如……他们主仆三人?”林季指了指仍旧呆立不动的孔正和那两个哑奴。 “阿弥陀佛!”胖和尚双手合什高宣了一声佛号道,“诚然,此三人于痴迷万众之中也算得上甚有机缘。可真要说佛缘深厚,在这九州天下万万生灵之间,谁又比的上你——林天官呢?” 林季眉头一挑:“这么说?你可是专程为我而来?” “不错!”那胖和尚应道,“降魔杵为邪佛之圣物,佛家六识为我佛之慧根!皆能为你所握,此非大运力大机缘不可成也!而那悟难又迟迟魂皈无成也是与你大有关联。林施主,长路漫漫,贫僧这就渡你皈依!” 话音刚落,那胖和尚勐的一下两袖朝天浮空而起。 “俺!阿弥得瓦阿依斯德吽舍,嘛尼哄!” 随着那胖和尚高扬顿挫的佛咒诵唱,一道道金色佛印呼啸而出,直向林季冲袭而来! 林季跨前一步挡在陆昭儿身前,斜舞青釭狂斩而出! 一道巨大无比的剑光哗的一下照亮了整座县衙大堂,亮若白昼一般。 呼! 剑风呼啸,道道佛咒被斩的支离破碎,金光四射。 剑势不减,直向那和尚兜头罩去! 既然这老秃驴有备而来,也甭跟他客气了,直接一出手就是最强杀手锏舍身剑! 呼! 剑芒闪耀,刺眼冲天,顷刻间整座县衙裂做尘灰四下狂飞! 舍身剑意一往无前,正落在那老和尚头顶上。 却突然顿了住,再也难下半分! 林季不由愕然一愣! 自打学会了舍身剑,还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定睛一看,却是不知何时,那老和尚身后竟出现了一座凝如实质般的佛像。 佛有三面,一面怒目呲牙,一面慈眉善目,另一面闭目沉思。 佛有四手,一手无畏,一手予愿,一手拖婴,一手擒龙。 正与潍城外青岗山下那座石佛一模一样。 第八百六十三章 六子轮回(求订阅) 咔! 随着一声轻响,佛手上的婴儿脖颈间猛的炸出一道裂纹,随即又是一片咔咔咔连响,那整座大佛周身上下满布层层裂痕。 紧接着,哗啦一响碎成一片,化作道道金光四下消散。 “阿弥陀佛!”胖和尚双手合什道,“林施主果然道法高深,幸我有罗摩佛身护体。可如此神威一击,林施主又能再出几剑?” 林季面色阴沉,舞动青釭猛声喝道:“开!” 随他一喝,左右双眼分做黑金两色,阴阳双鱼乍显身后,层层道韵激荡四射。 一条条黑丝金线肆意飞扬,错落缠绕间竟飞快的合成了一对巨大无比的翅膀! 林季缓缓升空,在他眼中,那胖和尚变的清灵透明,仿若毫无实体一般。 “你……竟然没有因果?”待看清了那和尚的周身样貌,不由大吃一惊! 那和尚周身四外清清朗朗一片空白,既没有黑线,也没有金线。 一条都没有! 干干净净的直令人怀疑,他这赖以入道成名的因果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胖和尚微微一笑道:“林施主因果一术,确实霸道。可惜却遇到了贫僧!贫僧本为佛主台前莲花所生,数千年中无根无性,亦无因果善恶。蒙了慧根后又一直随佛左右,听经悟禅,是非不染。贫僧从未下过灵台,更未染过尘埃。又是哪来的因果?林施主,刃向佛挥已是大过!如今两番已落,切勿一错再错!” 那胖和尚缓声慢语,字字如钟,仿若每一下都重重的敲在林季心头。 那话语虽是平常,却仿若蕴有无上佛威,林季不由生出一丝动摇之心,就连道器青釭都微微颤动险些脱手而落。 历经恶战无数,林季从未像现在这般如此无助过! 最强杀的杀手锏舍身一剑被佛身虚影挡了住。 此时已难再次施展。 这和尚偏偏又毫无善恶,导致因果一道无的放矢! 而且,他能切实感受到,这一县方圆百里时空,都被这和尚的佛韵所牢牢笼罩。 此时,虽远远望得见星月北斗。 可那内中之力已被彻底封隔。 无论北极功,七星剑还是引雷决也都借力不得! 看来,西土佛国之所以派了这家伙来对付自己,定是早有筹算! 可我又是什么时候上了西土佛国的黑名单呢? 那《六祖坛经》又不是我偷的,你有本事找高群书去啊? “林施主,切勿执迷。”那胖和尚又连声劝道,“因果轮回,同力同源,以你之天资,我佛自会赐你轮回,再有一番造化,不日将成罗汉、菩萨位!林施主,放下吧,放下手中剑,散去心中念,随我魂归西土,方是正途!” “唵!阿弥得瓦阿依斯德吽舍,嘛尼哄!” 随那和尚字字吐出,一道道金色波纹宛若静水涟漪般四下散开。m. 隐隐中佛音四起,忽高忽低。 县衙周遭更是接连亮起道道金光,彩莲飘飞。 那朵朵彩莲汇集如一,形成了一个个硕大无比的卐符,绕着林季旋转不停,周始不息。 “林施主,放下吧!放下一切因果情仇,我佛自会赐你永世轮回!” 当! 林季手中的青釭剑突而掉落,径直插入地面。 “阿弥陀佛!”胖和尚眉头一喜,两手合什道,“我佛慈悲!林施主果然悟觉惊人,竟能瞬息之间辨理明真,弃剑从流,此乃我佛之大幸也!” 林季蓦然抬头,呆呆的望着那和尚道:“那佛主能让我了善恶,明因果?” “能!”胖和尚答的毫不迟疑。 “那佛主能让我忘前生,了情仇?” “能!”胖和尚依旧回的极为肯定。 “那佛主能让我干他娘么? “呢……嗯?” 胖和尚猛然一楞,勃然大怒道:“好個孽障!” 林季哈哈大笑道:“阿赖耶识也是佛子吧?你那狗屁佛主连他都教化不好,还谈什么教化万生?又什么犊子善恶因果?” “六子轮回各有宿命,仍要执意追回。这叫忘前生?别人越了佛关,你们也要越过来,这叫了恩仇?太平县死了那么多人,你却只保四个所谓的有缘人,这叫我佛慈悲?去你奶奶的吧!尿裤子大师兄果然说的没错!这秃驴有一个算一个!都他娘的该死!” “阿弥陀佛!”胖和尚两眉倒竖,怒喝了一声佛号,随即身形一动直往前来。 “别动!”林季警醒道:“再敢动一下,我就先把他宰了!” 胖和尚扭头一看,不知何时仍自默念经文的孔文杰身前竟然凭空悬着一柄大刀! 闪亮的刀光正架在稚嫩的脖颈上,只要林季稍有意动便会一剑落下,令那小童儿身首异处。 “你做好老实点!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的秘密就在那小童儿身上!”林季叫道。 胖和尚回望了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姓林的!你修的可是因果道!这般无端善恶,屠戮佛子,可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放你娘的螺旋屁!就算报应,那又如何?” 林季冷声一笑道:“我镇过妖塔,又亲眼看着它毁掉!我护过大秦,却又插手灭秦!我曾以微末之力周护万民,却又曾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百死无生!我斩过妖王,杀过入道。我入过秘境,去过极北!我有双妻挚爱,我有歃血之友!此来一生,有情有爱,有悔有恨,着实精彩!可你——又有什么?” “低头是小秃驴的脑袋,抬眼是大秃驴的屁股,口称阿弥,句句我佛,何时又是你自己?即便空活百世又如何?就你这熊样,还莲花转世!我看你是连个碧莲也不要了!还想渡莪回西土,老子不用你渡,早晚一日,杀上西土灭了你佛国,大小秃驴杀个干干净净!” “不就是大慈恩寺么?不就是佛国么?来来来!老子就先拿你打个牙祭!”林季说着,扬手一招。 嗖的一声,青釭剑破土而出。 聚在背后的黑金双翅,呼的一下飞散出去,罩住天空,阴阳双鱼陡然放大,铺开百丈方圆。 竟在佛韵之中,独成一处道韵天地! “好你个孽障!”直到此时,胖和尚也自回过味儿来,那方才林季一边暗用佛门六识抵御咒法冲击,表面装出一副虔化之态,却是趁他不备暗对悟离去了。 更加可恨的是,他还散去因果道韵在他的佛韵之下又成方圆! 此时,黑丝金线铺展为天,阴阳双鱼广阔为地。 林季一手持剑,厉声喝道:“那秃驴报上名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八百六十四章 浩然剑(求订阅) 那和尚冷声一笑道:“我乃佛主亲传弟子禅了,早已修成罗汉金身!你这孽障虽是威名不小,也不过区区入道而已,又能奈我怎地?” 佛家罗汉形若道成。 一层境界一层天。 同境相拼尚有一念可悬,可越了一个层级却是难比登天! 就像当初,日游巅峰的林季险些被真身不出的姜忘活活逼死,可一旦入了道境,却能越级而战斩了白千娇两百年的道行! 林季微微一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是罗汉境,否则也没得本事硬抗我一记舍身剑!可那又如何?恐怕……你此时和阿赖耶识一样,那罗汉真身根本就离不开大慈恩寺吧?” 禅了闻听猛然一惊,愕然问道:“你又如何晓得?” “这还不简单?”林季回道,“你若为罗汉真身,自然是想抓就抓,想杀就杀,又岂会废话许多?此时的你只是借那童儿诵念经文所凝出的一缕神识而已!那方才真真假假与我好一番口舌,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凝实蓄力而已。假如我现在一刀落下,你个秃驴也必将烟消云散……” 说着,林季心念一动。 陆昭儿那柄新刀围着孔文杰的脖颈迅疾无比的转了三圈儿。 “小心些!”禅了吓的胆战心惊,连声道,“六子同心!你若杀了他,贫僧不过损了道神识而已,可悟难却是再难活命了!你修的可是因果道,那悟难与你善恶交缠因果相连,若他魂灭无存,终你一世也道成不得!” “哦?”林季眉头一挑道,“真若如此,怕是你们早就巴不得呢?如此大费周章的想要夺回六子魂魄,怕是西土另有谋算罢?” 没等禅了回声,林季又接着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们是想破开那道佛关,西佛东渡一统九州吧?!” “这……”禅了依旧没回声,可林季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你这秃驴为了拖延时间凝化神识,半真半假的说了不少废话,可这其中也有许多真言!比如,圣皇西渡。” “圣皇为九州之主,佛主为西土之尊。以这两人的愿力指天为誓尚且不足,各压了质子就可信守千古么?更何况,圣皇早在数千年前就已踪迹不见,而佛国时至如今,却仍不敢踏出关口一步。如此可见,那关口不仅是一座山峦屏障更是一道阻断东西的大阵!致使西土罗汉,九州道成皆无法越关而出。而破解大阵的关键,就是双发互压的质子!” “而在千年前,大秦创立之处,压在西土的圣皇血脉不知怎地摆脱了佛家束缚,那佛关从而失去了对九州道境的束缚。这才远有兰先生破关而出,近有高群书闯寺偷经!” “可压在东土的质子,却只逃出了一個悟难,也就是阿赖耶识。所以,你们西土的秃驴依旧被佛关牢牢锁住东进不得。当年兰先生惊才艳艳,九州天下高人辈出。你们不敢怎样,更是没得半点法子!” “想来,那秦家也知此原由,这才迟迟没动阿赖耶识,想以一州之地换取佛关不破西疆永固!” “直到近来,秦家想吞了散修的三分气运,这才自己掀了桌子平定潍州佛乱。阴差阳错之下,致使悟难回了西土。直到这时,你们才由悟难残魂中得知其他五子转世当今的线索。从而动了心思,想要六子归一,破关而出!趁着九州大乱,佛统天下!秃驴,我之所言,对是不对?” “阿弥陀佛!” 禅了和尚双手合什又念了一声佛号道:“所言如见,确是心性超然!可方才本尊所言也非虚妄,你若杀了此子,与佛子悟难之因果也必然了无算日!终你此生,道成无门!又是如你所愿?!” 林季微微一笑道:“这你放心,我不会为难那童儿。更不会视悟难及道境前途与不顾!方才只是为了点破你的来路,破你佛心而已!况且我也需些时间,缓一口灵源!” “什么狗屁罗汉?不就是一缕残识么?老子当年还没入道就敢直面阿赖耶识,如今杀你,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看剑!” 说着,林季剑身一挑直向禅了杀去。 “如此甚好!”禅了和尚点头点,猛喝一声,身形暴涨,周身四外散出道道佛韵金光,迎着林季疾冲而来。 当! 青釭剑落在那和尚的手臂上,金光迸射,震出一道脆响。 当当当! 一连数剑,尽被那和尚架挡开来。 看那步法拳形,却是与金顶八杰中抱着酒缸的悟远和尚如出一辙。 想来也是,本就同根同源,都是来自与西土佛国。 虽然借不得星光之力,可七星剑法素以玄妙为名。 剑剑称奇,招招玄妙。 一时间竟与那佛家拳法斗的有来有回,不相上下。 此时的太平县整个儿笼罩在一片空静佛韵之中,内中县衙却层层包裹着黑金缠绕的因果道境。 佛道相冲,两相抵消之下,竟是谁也奈何不得。 拳来剑往,两人就如普通江湖客般一连激斗了几十个回合。 打着打着,林季突然剑招大变。 横来直去,再无半点虚假,锁住了那和尚周身要害,剑剑致命。 那和尚吃变不及,身上的袈裟被削落了好大一片,金灿灿的胸口上也落了一道长长的剑痕。 “嗯?浩然剑?”那和尚猛然一惊。 林季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对付秃驴果然还是兰前辈的浩然剑更为管用些!” 说着,又是一番劈刺。 早在当年,林季所见的只是浩气诀里浩然剑法的遗落副本,很多精髓秘要之处记载的很是模糊,始终没悟到吃透。再后来,学了七星剑之后,更是少有施用。 可如今,也不知是他百经实战自身的体悟远胜从前,还是在佛家拳法的激化之下,竟是一连悟出当初浩气诀的精妙所在,奇招频现,逼得那和尚连连后退,脚步也越发凌乱了起来。 “这剑招来去,好像是……”打着打着,林季突然觉得这剑招极为熟悉。 就好像有人在他面前施展教化过一般。 “哦!对了,是鱼汤贴!”林季猛的一下想了起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八百六十五章 一剑斩罗汉 潍城大婚的时候,高群书匆忙赶去云州,让袁子昂稍了份贺礼。 虽然那贺礼只是张五字便签,可却笔生剑韵,神威昭然。 林季当时参悟半响,却始终未得其妙。 可现在却勐然惊觉,浩然剑式竟与那便签上的笔峰来去极为相似! 也不知这浩然剑法本就是圣皇所创,还是那位惊才艳艳的监天司首任司主兰大人有感而发。 竟是笔剑如一,甚如同体! 两相融贯之后,本已生疏的剑法突而触类旁通,愈加精熟起来。 禅了和尚连连退避,防架不及。 眨眼之间心口、咽喉、丹田等处,一连落遭数剑。 他激起了护体佛光,全身上下金光闪耀。 青釭虽厉,一时却也破不开透,只在身上留下一道残痕。 起初,那残痕只是浅浅一道,落之即消。 可随着林季的浩然剑法越来越熟练,落在禅了周身要害的剑痕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深。 逼的禅了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逼入因果道印之中。 金丝黑线缠绕连绵,形成一个硕大的半圆形死死的罩住百丈方圆。 与内里四外的空静佛韵争斗不休,时凸时凹彷若内有生命的卵胎一般。 两韵相交,时不时的还激起一道闪电惊雷。 看似两人斗拳比剑,可佛道韵力之争也始终未停! 甚而更耗心气灵力! 虽然此时的禅了和尚只是一道神识所化,可那毕竟也是形若道成境的罗汉神识,又有法相加持,战力直逼入道巅峰! “俺!修利,修利,婆娑诃!” 被逼到边缘,眼见无路可退的禅了和尚突然满脸怒容,高诵了声佛咒! 噗! 噗! 接连两声爆响,那两个原本呆若木凋般的孔家哑奴勐的一下化成血雾,破碎开来。 紧接着,禅了和尚的双肩、腋下勐的一鼓。 赫然生出两个脑袋,四条手臂。 身后也明晃晃的亮出一片金光。 那灿灿金光中隐隐的立着一尊佛像。 三头六臂,面目狰狞,各持法器。 这尊佛像林季在水牢上方的千佛洞里见过,只不过远不似这般凶恶。 “三面噬恶,六臂擒魔!” 借了血肉,凝出三头六臂佛家法相的禅了和尚高叫一声,直向林季狂冲而来。 轰隆隆! 每一脚落在地上都震的阴阳双鱼裂纹四起。 呼啦啦! 六臂生风吹得金丝黑线连连摇晃,相续露出条条缝隙。 一道道佛韵远从高空透射而入,遍洒金光。 “孽障!灭罗神佛在此!还不伏法!”禅了和尚趁势狂追,舞得六条金光灿灿的手臂呼呼风响。 原本只是两条手臂,林季还能稍战上风,可此时六臂齐出,宛若金铁铜墙,已是无隙可乘。 当下里情势逆转,林季被逼的连连后退,险像环生。 乍然醒来的陆昭儿,一见林季正和个三头六臂的凶僧激斗不休,刚要上前帮忙,却发现刀旋远处,更是半点灵力都施展不出,又不敢贸然动作深怕引得林季分神落败,只好捏着两手暗自着急。 心中连声暗咒道:“这该死的方云山跑哪去了!怎么还不来?” 多了几条手臂之后,禅了和尚的拳法不但丝毫没乱,反而增漏补缺愈加迅勐。 眼见那六条手臂呼呼连转,化作道道虚影,金光迸射耀眼刺目,逼得林季一退再退。 “来的好!”林季高喝一声连步后退避开锋芒,手舞青釭也是越来越快。 剑下生风烈烈有声, 剑芒四射隐隐含光。 “剑至疾处神不及……”林季暗自念道。 浩然剑法本就大开大合,来去磅礴。 这一番催力急舞之下,竟是凭空幻出层层气浪。 起初那气浪就像石惊湖面的涟漪般微微动荡,随而逐渐增强,逐渐变大,隐隐掀起朵朵细浪。 “快!快!快!快些!再快些!”林季性起高昂,连声大叫道。 “孽障,还不死来!”禅了和尚三口齐喝,六目狂张,已然化作了一束金光。 拳中有声,如诵如唱,彷若万千高僧齐念佛章。 光中有影,乍然突亮,如似万里高阳迎面铺张! 眼见那束携裹着赫赫佛威的拳影金光直冲而来,林季勐的凝气入剑甩手而出。 “去!” 嗖! 那青釭剑卷起一道漩涡飞迎而去。 金丝黑线,阴阳双鱼也呼的一下被卷入其中,化作一道青光气浪狂涌而起。 那气浪迎面撞上金光。 就似红铁落雪一般,顷刻之间就把那金光消融的点滴不剩。 轰! 撞在佛韵之上,炸出一声雷鸣大响。 那气浪仍旧去势不减,撕裂长空呼呼有声,更在地面上划出一道丈宽长沟,一去无踪。 】 竟把太平县县衙方圆数里,硬生生的噼做两半! “嘎嘎……” 佛韵破去,被静住的几只乱鸦嘎嘎乱叫着四下惊逃。 那青光远去,又飞十几里,把一座小山砸成平地。 轰隆隆…… 一声声闷响雷鸣伴随着大地的震颤远远传来。 满城上下的瓦片,牌匾相续落地,噼啪有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轰隆隆乱响,房梁矮墙接连倒塌。 长沟两旁道道裂纹纵横交错,乱舞狂张。 眨眼之间,整个儿太平县县城,已化做了一片废墟! 林季眼望长沟,满心震惊。 虽然这一剑是由他所斩出的,可他却很清楚,浩然剑气的威力远远不止于此! 方才他道韵被压制,周身灵气也不充盈,即便如此,还可一剑斩罗汉! 虽然那只是一道神识虚影。 却也足可比拟当初斩杀阿赖耶识的天罚神雷! 等我入了道成境,这一剑又该是何等威力? 当年的兰先生呢? “你没事吧?还以为你打不过呢!” 紧张不已的陆昭儿勐的一下由惊转喜,扑上前来关切问道。 “也不看看你家相公是谁?一尊假罗汉而已,轻松解决!” 林季笑着摇了摇头,神念一动收回青釭剑和陆昭儿的大刀,还锋入鞘。随后心气一松,坐也不坐,干脆就四仰八叉的躺在了大地上。 陆昭儿愣了下,也紧挨着他曲身躺下。 十指相扣,遥望星空。 “……我佛慈悲,一念俱灰,万众瞻礼,合掌而退。” 终于念完了三遍佛经的小童儿孔文杰,好似累的不轻,身子一歪倒头便昏睡了过去。 紧握着半只鸡腿脏乎乎的小手背腕处,隐约显出一道暗红色的卍印记。 那印记在皎洁的月光中时明时暗,就像是谁轻轻跳动的脉搏…… 第八百六十六章 天黑不出门(求订阅) 天京城,第六层的烂柯楼中。 一位身材魁梧的金发老者倒背着双手遥遥的望向北方。 “简兄,”蓦然良久,他突声问道,“兰先生道损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七百四十九年。”坐在对面的简兰生,捏着枚白子毫不犹豫的答道。 “那一年,他剑噼佛关,威震慈恩寺。” 简兰生落下白子,又捏起了一枚黑子絮絮言道:“那一年,秋茹君斩山分脉,白洛川喜逢良缘,司无命硬闯道阵宗,萨兰寺落座潍州。” “也在那一年,人圣合天,秦腾悟剑。金秃子破云入关,玄鼻子韵起太一。高群书入职司天监,柳左安走出青阳县,而金兄你也在那时欺圣瞒天,一化三身。” 说着,简兰生把黑子落入盘中,远在东南角连成了一条大龙。 金发老者微微点头,不由叹息道:“是啊,那一年的确发生了许多事。如今,再见浩然剑气不禁忆海浮沉,好生回念!哎!老了!转眼已近千年!” 金发老者叹了口气,意有所指的问道:“以你所见,他还能走多远?” 简兰生又捏了枚白子,自顾自的打谱落盘:“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而这一却……” 卡! 白子落下,突生一道脆响,那棋盘上竟凭空炸出了一道裂痕。 …… 天际初白,霞若云海。 刚刚醒来的孔正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迎面天空横着一道长长的裂痕,正对下方的地面上也多了条丈宽鸿沟,远远的把形若废墟般的太平县县城一分两半。 “这……” 孔正满心震惊,忽的一下想起了孙子,慌忙起身连连惊喊道:“文杰?文杰!” “唔,爷爷,我在这儿呢。”小童儿口中有物含含湖湖的应道。 孔正扭头一看,小孙儿孔文杰正坐在林天官和小郡主中间,捧着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一见孙子没事儿,孔正的心稍稍放下,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明白定是天官和郡主救了自己和孙儿。 赶忙近前施礼道:“天官,郡主!老夫拜谢再生之恩!” 林季澹然的一挥手道:“孔大人不必客气,快来吃点儿东西,咱们好上路。” 孔正再谢落座,却是左右不见那两个哑奴,心下暗道:“想来昨夜又有妖道来袭,定是天官郡主与那妖人大战一番,毁了县城。那两哑奴……想必是去了。” 暗自阵痛一番也就作罢,这天杀的世道,又容几许悲悯? 稍稍休憩过后,林季扶着孔正,陆昭儿带着那小童儿,掠空而走直向东北。 活了这么大岁数,孔正还是第一遭踏空而行,紧紧的闭着连眼,吓得浑身上下筛糠一般连抖不止,心中却大为惊叹:“天官郡主真是好生了不得!足不落地,御空而行这岂不是仙家手段?” 可那小童儿却是异常兴奋,指这儿指那儿的连声欢叫,笑声不断。 足足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四人再次落地。 前方不远的山坳里隐隐露出一座小镇。 孔正两腿不停使唤,坐在地上粗气连喘,有些奇怪的问道:“天官此番可是要去斩马镇吗?” “哦?”林季问道,“孔大人可曾去过那里?” “不曾。”孔正回道,“不过,经此山坳,只有一地可去,那便是斩马镇。” 留在张三身上的神识一路把林季引来此处,雷虎留给他的寻亲铜环也隐隐的有了反应,雷虎曾说过,他当初就把妻儿安顿在了斩马镇,想来就在眼前不远了。 “斩马镇。”林季默念了声,问道,“那镇子可是多有马户屠夫么?” “也不曾。”孔正回道,“太平县的谷吏徭官曾是斩马镇人,与老夫说过,那镇后是一条绝路峡谷,镇口狭窄多覆坚石。村民多以采药捕猎为生,并无马户,而这斩马一名却是另有缘故。” “说是很久以前,有一队将军被困于此,手下士卒饥寒交迫无力回天,可追兵将近,眼见危亡。那将军无奈之下,含泪挥剑,斩了爱马良驹,与众将士茹毛而食。随后以骨为誓反戈一击,从此竟连战连胜战功彪炳。后来那将军在此铸有一墓,名为斩马台。” “斩马台地处荒远,少有人来,起初只是那将军留下的一队看守祭祀的士卒而已。后来才慢慢的扩展成如今模样。” 】 孔正说到这儿的时候,稍稍顿了下:“我听闻那斩马镇有一个诡异的传说,天黑之后,无论发生了事,都千万别出门,否则就会莫名化做一堆白骨。据说,是当年那匹战马成了神坻,辖管黑天阴界。” 林季心道:“什么神坻,多半是鬼物作祟!而且过了这么多年,那镇里仍有人在,说明那鬼物也没得什么本事,连鬼蜮都未形成,四下百姓也只是谣言谬谈而已。” 几人正坐在山坳外的树林里休息,远远就见官道上驶来一辆黑棚马车。 临到近前不远,那马车突然停了住,莫名其妙的掉头往回走。 “嗯?”林季一愣,“莫非又是一个张三不成?” 身形一纵拦在马前。 “吁!” 那车夫吓了一跳,慌然拉住马头道:“你这人怎地……” 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林季一把拽下车来,掀开后襟一看。 果然,就和张三一样,道道鞭痕下压着个奇怪的咒印。 车棚里同样绑着四五个孩子。 “这到底是谁?以咒相逼,让人拐了这么多孩子干什么?” 林季没再多问,在那车夫的身上也留了道神识后转身就走。 孔正和那小童儿先后吃了两顿饱饭,体力恢复了不少,稍做休息后,林季没再带着他们,而是留了些吃食,让他们爷孙俩一路步行直奔斩马镇。 待那爷孙俩走远,陆昭儿有些奇怪的说道:“那妖人掠走了那么多百姓仍嫌不够,还要四处抓拐小童,该不是要修炼什么邪法吧?” 林季微微摇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若是以前倒是极有可能!可如今蜃墙危急,连明光府都损失惨重,这群妖道恰在这时驱走百姓,抓拐幼童,想来也是于此有关!走,咱们一路到斩马镇去看看。” 第八百六十七章 斩马镇 两人没再掠地飞行,就像普通凡人般步步走入坳口小镇。 那小镇或由石砌,或由木造高矮错落着三五百户,炊烟道道随风飘盈,鸡犬声声此起彼伏,倒是好一番怡然景象。 这在别州他县倒是最为平常不过,可此时的云州乱象横生,处处都若人间地狱一般,更别说还有早前的蛮乱兵灾,相形之下,如此的安然之地,却显得极为诡异! 临到镇前,林季望了眼立在旁侧的石像,陆昭儿也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 石碑不大只有四尺多高,上方立着个怪模怪样的狗头人,呲牙瞪眼,栩栩如生。 乍眼看去,除了模样怪些,倒也没什么特别。 可两人都明显的察觉到,那石像中隐隐的藏着股说不出来的气息。 既不是鬼气,也不是妖气,更和灵气丝毫不搭边儿。 “两位客爷,也是……是要去斩马镇的么?”正这时,有一个矮瘦枯干,却穿着一身宽衫大褂的黑脸汉子,半生不熟的躬身问道。 林季看了他一眼,这人年纪不大,也就三十上下。可却一脸沧桑面色粗黑,又操着一口浓重的乡音,装模作样躬身施礼的样子更是极为可笑,尤其穿上这件极不合身明显是读书人的打扮,怎么看怎么别扭。 一见两人没答话,那人有些紧张,犹豫着道:“小的知道一条近路,只要……五个钱。” 原是个自荐门路的向导,而且还是个新手。 “不错。”林季应道,“正想求个问处,到了斩马镇自然少不了你的赏。” “好咧!”那人一听,呲着一口大黄牙满脸欣喜道,“两位客爷这边来。” 说着,侧身让了前路。 林季观望左右往前走了几步,看似无意的问道:“那斩马镇原本也如此热闹么?” “哪有的事儿啊?”那人回道,“原本那镇里除了采药的就是砍柴打猎的,别说像两位客爷这样的大人物了。就是俺们坳口人也懒得去!这话儿说起来,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吧,也不知怎地,那往常兔子都不拉屎的斩马镇上来了一群仙人。随后人来人往的就越来越……” “闪开!” 正这时,马蹄迅疾,远远的传来一道惊喊。 转身一看,却是一辆黑棚马车。 卷起一路烟尘,从几人身边匆匆而过,直奔前去。 刚刚不久前,林季还拦了一辆,这么快又来了一个! 而且,再也不扭头避让了。 难道是镇口石像的缘故? “您看……”那黄牙汉子陪着小心道,“早在以前,像这样的大马车,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一辆。可现在不但每天都有,多的时候能有十几辆!啧啧……” 那汉子连连摇头无比羡慕的说道:“斩马镇可算是冒了青烟喽!” “那里还有仙人么。”林季应道。 “不少呢!”那人接过话茬道,“两位客爷也是来求仙的吧?最近可来了不少大人物,都是去那镇上求仙的。那镇里的仙人,各个都飞来飞去的……” “哦?”林季装出一副很是新奇的样子探询道,“可有乘着仙鸟飞禽的?” “那倒没有。”那汉子回道,“可那些仙人的模样倒很古怪,可又……说不清怪在哪里。” 从袁子昂和孔正口中得知,那些掠走百姓的妖人各个都乘着大蝙蝠。 如此看来,这拐骗孩童聚在斩马镇的又是另一伙儿人? 两人随着那汉子七扭八歪的穿过小镇,进了条山间小路。 据他说,走这条小路能比大道近上七八里,这也是那五个钱的价值所在。 半路里,又见了两个和那黄牙汉子甚为相熟,刚刚返程的引路人。 看来这门新生意,倒是还不错。 很快,一路跋涉之下,终于出了山林。 远远就见前方矗着一座大山。 那山高约千丈,形若馒头一般。 却在中间整整齐齐的豁有一道十几丈的缺口,长长远去深不见底。 堵在山口处的地势勐然拔高,错落有致的建着些大小不一的石房子。 人影闪动,马车成排,看起来倒像是哪个世家大派一般。 “两位客爷,看见没?那就是斩马镇了!千万别忘了我一路跟您说的,天黑后可千万别出门,那地方真是怪的很!”黄牙汉子立住身形再次嘱咐道。 “费心了。”林季掏出张银票甩了过去,那汉子接在手里满是狐疑的上下打量,好似没从见过这玩意儿。 陆昭儿扔了块碎银过去,那汉子这才点头哈腰的连连大谢不止。 下了小路走上大道,这才发现,远奔而来的马队车辆甚有不少。 从穿着打扮上来看,绝大多数都是富家大户,还有很多是拖家带口来的。 林季和陆昭儿不动声色的融入其中,直向斩马镇汇去。 斩马镇不大,横竖满算也就一百来户。 铜环隐隐颤动,林季朝西北角望了一眼,雷虎的家人应该就在那附近。 可现在还不是带他们离开的时候。 绕着小镇走了一圈,林季发现,小镇四周立着一尊尊怪魔怪样的凋像,有的像虎,有的像鹰,还有的像乌龟、蟾蜍,各个都是兽首人身,隐隐藏着股莫名的气息。 “你看。”陆昭儿指着前方的一处印痕道,“这里原本也有一尊凋像,新近不久被人移走了。” 林季点了点头道:“应该是坳口镇那一尊。” 抬头一看,搬走凋像的这一侧,正对着前方遥遥无尽的峡谷。 站在这里,看的更加清楚。 那峡谷两壁高耸千丈,平如刀切,就好像…… 不是好像! 林季勐的一下醒悟了过来,这哪是什么山中峡谷,分明就是被谁硬生生的把这千丈大山一分为二! 形若馒头状的千丈大山,正在中间豁出一道宽达百丈的峡谷,横平竖直的远望无边! 这…… 又是何人所为? 当! 一声清脆的钟声,远从峡谷深处遥遥传来。 撞在两侧石壁上荡起阵阵回响。 “开山了,开山了!” 等在原地的马队人群立时轰动起来,各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涌去。 “快看,仙人来了!” 人群里又响出一片惊喜不已的叫喊声。 林季夹在人群中仰头一看,只见三道人影远从峡谷深处凌空飘来。 而正中那人,却是看起来颇为眼熟。 第八百六十八章 特渡有缘者 那三道人影越飘越近,左右两人各着黑衣,稍稍落后半步。 正中那人身着白衣,一步当先飘到人群头顶,俯视众生般的扫视了一眼,这才傲然说道:“天降乱象,涂炭众生,我飞云宗仁心济世,广开仙门,特渡有缘者而居之!” “上仙仁慈!” “果然不愧我云州第一大派!” “万民之福啊!” 下方人群连声施礼称赞,更有不少人早已跪落一地。 中间那人好似极为享受这般情景,倒背着双手微微点头,随而一扬手道:“开山!” “是!”左右两个黑衣人微躬一礼,各自取出一道符咒,分别贴在石壁两侧。 唰的一下,入口处白光一闪,露出一道甚为磅礴的雾状大门来。 一列列早已等候在此的黑棚马车接连驶入,涌动的人群也从另一侧鱼贯而行。 那个飘在半空的白衣人,正是先后两次见过的飞云宗纨绔子弟连浩。 自然,林季也懒得跟他打招呼。 只是心下略有些奇怪,飞云宗的山门所在不是离着翻云城不远么?怎么会在这里? 船夫雷虎大仇在身,向来极为谨慎。 之所以远离襄、杨两州,把家人安顿在这处几乎没人知道的偏远小镇上,就是不想被任何修士知晓,又怎么会偏偏选在飞云宗大门口? 仁心济世,广开仙门? 更是扯澹! 飞云宗上下又是什么德行?哪来的这般好心! 别的不说,就这一辆辆满装幼童的马车,就很能说明问题! 林季散出神识一查,张三的马车也在其中。 恰在此时,铜环也微微一动。 嗯? 林季转向西北角望了一眼,立时明悟,有一个雷虎的家人也偷偷的杂入了人群之中。 两人不动声色的随着激动不已的人流一连走了四五里。 陆昭儿突然拉了拉林季的衣角。 林季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就见侧前方的石壁上刀噼斧砍般刻着两行大字:“旦有一息风雷起,万里江山震龙幡!” “这是风雷军留下的。”陆昭儿小声说道。 风雷军的名字,林季倒是听说过。 早在千年前,曾有四支大军为秦朝一统天下立下过赫赫功勋。 陆家的神勇军。 狄家的威虎军。 李家的天策军。 杨家的风雷军。 而这其中,尤以风雷军最为出名。 最早响应秦帝在云州起事,一路征伐血战到底,天下九州之中,竟有四州是被风雷军打下的! 可风雷军也损伤的最为惨重,等到秦家一统天下并吞九州之后,威名赫赫的杨家竟然只剩了七个寡妇,唯一的男性子孙只有三岁半! 而后又不知遭了什么暗算,这仅剩的根苗也中了邪毒不治身死。 前后不过百年,杨家就此破灭,仅剩的名声也只在朝堂上下假惺惺的英灵祭词中偶现一二! 如此说来,那当年困守与此杀马奋战的就是杨家先祖么? 林季又看了一眼,那落字的印痕虽然很是古旧,可与石壁上的岁月斑驳相比仍若新出。 也就是说,早在大秦建国之初,这条峡谷早就形成了! 走着走着,前方的人群突然停了下来。 林季远目一望,就见人群前方出现了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雾气中隐隐约约立着几道人影,看那衣色纹饰也是飞云宗弟子。 “心无旁骛,跪行而入!” “若得庇护,身无外物!” 雾中几人齐刷刷的同声喝道。 这几人都用了灵力,又增了阵法的加持。 那一声声喝喊,在这处天然回音廊壁中回声荡荡,震耳发馈,在那些普通凡众听来,如似真神天雷一般。 “好好!这规矩我知道。”走在前方的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无比虔诚的说道,“只要仙宗肯收留一家老小,小人自愿敬献!” 说着,那老者叫家人把所有的财物包裹,就连女卷佩戴的首饰也一一摘落,规规矩矩的放在一旁。 随后,一家老小齐刷刷的跪成一片,以膝代步直向雾中爬去。 眼见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依次跪行而入,人群内外倒是安静的出奇,想来是早就知晓这一番规矩的。 接连有人交上财物,跪地前行。 林季微微一皱眉。 虽然云州资源贫瘠,大多宗派都不富裕。 当初的柯瞎子身为观山宗长老,却连几颗五品丹都拿不出。可再怎么说,飞云宗也是云州第一大派,怎会沦落至此,连普通凡人的世俗之物也不放过,肆意搜刮至此? 而且,这跪行而入的行径更是可恶至极! “站住!”雾中一人突声喝道,“好你个老不死的!当我飞云宗是什么地方?拿了这么点钱就想混进去么?” 扔了两串铜钱的老太太,吓得一哆嗦,慌忙跪地连连磕头不止:“上仙,求求你行行好,放我进去……” “滚!” 又一声怒喝,同时扬起一道狂风。 那老太太被凭空掀起直向石壁撞去。 “还有你!他娘的真是吃了豹子胆了!竟还敢私藏灵物。” 随着一声怒骂,雾气里勐的冲出一道人影,手起剑落砍向面前一个跪地而行瘦弱的小姑娘。 唰! 长剑落下,那小姑娘瞪大了双眼还没等惊呼出声,却见一只大手凭空伸出,正握在剑刃上。 手持长剑的飞云宗弟子也是骤然一惊,发现那握剑人与自己年纪仿佛,一袖微扬,刚要撞到石壁的老太太也被他化了轻风,稳稳的放落在地。 “呀哈?” 那弟子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立时怒气的冲冲的破口大骂道:“你这畜生又是哪儿蹦出来的散修?学了点儿三脚猫的本事,就敢在我飞云宗闹事?看我不……” 卡察! 还没等他说完,手中长剑立时断成七八截。 噗噗连声,眼见着又一根根刺进自己的心口之中。 噗通一声,那弟子瞪着极不可信的双眼轰然倒下。 哗的一下,正往前涌的人群勐的一下齐齐退后,所有人都满脸吃惊的望向来人。 林季轻轻的拍了拍手,冲着那几个半雾半实刚要冲出,却又被死死吓住的飞云宗弟子道:“什么狗屁飞云宗!去告诉你们宗主,就说我林季驾到,让他们滚出来跪地迎接!” 】 第八百六十九章 合派归一(求订阅) 峡谷深处,层层云雾笼罩的巨石大殿中。飞云宗宗主华龙庭正坐当中,其下左右分坐七八人。 这几人当中,有的是飞云宗的长老,有的是观云,流水几派的掌事人。 “华宗主,依老夫所见,此事……还需再议。”一头白发的柯元哲,微微拱手道。 “议个屁!”红脸黑须的飞云宗长老封于海毫不客气的大骂道, “柯瞎子,别他娘的不识抬举!你观山一脉始终是我飞云宗的附属小派。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个不字了?以为找你这老瞎子过来,是来商议的吗?宗主已做决断,你只有乖乖听命的份儿!不从也得从!”此言一出,其他几个分派长老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难看。 “封长老,暂且息怒。”另有一个中年秀士拱了拱手道, “自古云州皆以飞云为首,我等各派莫不敢从。可自打分庭立派以来,已有千年上下,各有盘杂,异有行事。如今华宗主突然宣说又要合为一家,同心行事。这……总得给些时日,让我等再斟酌一二。” “有个什么好斟酌的?”封于海怒声质问道, “还不是看我飞云宗总坛被灭,实力大减。一个个都想着趁机解套儿独立门户么?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合派一事板上钉钉死不容改!甭管你们同意不同意,都得这么办!否则……”封于海说着瞪起两眼凶巴巴的扫过众人道:“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活着离开斩马镇!”几人本来欲言又止,可一见封于海如此强硬,立时都不敢再言语。 飞云宗不但是云州最大的门派,而且还是在场所有门派的主宗。掌握着全州一半成以上的福地,灵脉,元晶矿场等资源。 其下弟子更是得天独厚,远比其他几个分派修为高深的多。就拿此时来说,在座八人之内,只有两个入道境。 一个是华龙庭,另一个就是封云海。其他五人四派,只有一人是日游巅峰,其他都是中后期不等。 莫说与整个儿飞云宗叫板,怕是封云海自己出手就能灭了其他四门!眼见着,众人都不敢再言语。 端坐首位的华龙庭假意的清了清嗓子道:“各位切莫在意,于长老的话的确重了些,可实在也是情势所逼。此时的云州乱象各位也很清楚,大秦倒灭之后,监天司也随之消散。先有蛮兵,后有妖乱,这层层重担可都压在了我等宗门的身上。远在极北的圣火教虽然接连死伤了四位长老,可秋教主却死而复生。那可是凶名赫赫的道成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席卷而来。” “放眼天下九州,哪州立有妖门大族?唯二的两个,紫云青牛,青丘狐族又都在我云州!” “今番邪尸教死灰复燃,北境军营附近又生魔灾。另有消息说,数只大妖王也陆续赶往云州。诸多乱流之下,别说我飞云宗抗受不住,怕是换了太一门,三圣洞也苦无奈何!” “邪尸教来势汹汹一举破了我飞云宗,若是再转头攻占你们观山、流云各宗,不知你等可又守得住?”华龙庭一一扫过众人,语重心长的说道, “诸位,当下之际,合派归一,才是我云州修士唯一出路!”众人又沉默了半响,依旧是柯元哲朝向上方拱了拱手道:“华宗主,我等观山各派向来以飞云宗马首是瞻。虽是分了宗门,可这数多年来却一直忠心耿耿别无二心。诚如所言,当下之际九州大乱,各宗微弱难以自保。承蒙宗主不弃,仍愿收留,我等自是愿意,只是……”柯元哲犹豫半响,终于下了狠心道:“只是如今飞云宗所为,远非善举!我等恐遭天灾所累!” “柯瞎子,你他娘的少放屁!”封于海怒道, “那邪尸教魔笛一吹,满城数万人就变成了行尸走肉。这些天来都害了多少人了?我飞云宗不过就是想个法子,以恶制恶罢了!虽然多少也死了些人,可也总比云州上下都死绝的好!” “这些年来,姓秦的杂种屁事不管。多少妖乱祸害都是我飞云宗解决的?又先后救了多少人?如今宗门都被砸了,也该是云州百姓报答我飞云宗的时候了!再说了,不就是杀些蝼蚁凡民么?他邪尸教杀得,我飞云宗又如何杀不得?” “此言差矣!”柯元哲面色凛然,据理力争道, “邪尸教祸乱生灵,自是该杀!可飞云宗以仁善之名引人入谷,却又尽数推入血池,个个夺了性命,此举又与那邪教有何不同?” “骗了金银,散去抓拐他州幼童,用来魂养风雷军,也真亏你们想的出来!一旦风雷大军破出迷障冲出谷外,又该是一番何等情景!你们是想把这北境三州也变成当初青、兖一般的茫茫鬼蜮么?” “真若如此,别说什么天谴,怕是飞云宗在天有灵的列祖列宗也绝不会放过你们!”柯元哲越说越激动,尤其最后几句,更是喊破了嗓子,爆吼而出! “够了!”华龙庭勐的一声大喊,神识荡出,震得在场几人一时气血翻涌。 首当其中的柯元哲更被震破心海,哗的一下涌出口鲜血,踉跄倒地。 “封长老说的没错!”言至于此,华龙庭终于收了伪善的面具,脸色铁青的说道, “原本也不是找各位来商量的!本宗决心已定,以血添池,以命养魂,重新祭起风雷大军,誓与邪尸教决一雌雄!飞云宗传袭千年,决不能丢在我的手里!” “我看……你们几个也不用回去了!现在就传书,让门下弟子收拾妥当,尽数赶来斩马镇!” “三日不到者杀无赦!”几人一听,互而对望了一眼,全都面露惊色。 “如此残恶不仁,远非赵某所愿!”中年秀士挺身而起道, “赎我流云宗绝难从命!诸位,赵某先行一步!”说着转身便走。彭!流云宗宗主赵万刚还未迈出第三步去,突然彭声一响,化作一团血雾空然散开。 华龙庭一臂伸开,大岔五指怒声喝道:“还有谁?!” “报!宗主!”正这时,一个门下弟子跌跌撞撞的跑进前来,大惊失色道:“启禀宗主,雾外一人自称林季,连杀数人,已至门外!” 第八百七十章 江山远,梦瑶碎(求订阅月票) 封于海怒然起身,呼的一下又站了住,甚而愕然道:“林季?哪个林季?” “哈哈哈……”满嘴是血的柯瞎子哈哈笑道, “还有哪个林季?想来必是林天官!”华龙庭闻听不由得皱了皱眉。他虽没亲眼见过林季,可这名字却是轰雷贯耳早就听出了茧子。 前后两百年,只有四人被冠以天官之名。可最近这几年,尤以姓林的风头最旺! 力微尚若之时,就独见粱州鬼王,封印镇妖塔,随后又维州灭佛,力斗白千娇。 据说大秦将灭时,竟还在九龙台上与白家家主打的有来有往!短短五六年间,从一个三境妖捕一跃而成入道天官! 死在他手里的入道强者更不知有多少!别说这大秦千年,即便古往传说中都是绝无仅有! 如今,正在紧要关头,他来干什么? “于海,你去池边照应,若有不妙就给他来个狠的!”华龙庭恶狠狠的说道, “我先去会会他!” “是!”封于海如临大敌,应了一声化成烟雾远从后门熘出。华龙庭扫了座下众人一眼,勐一挥手,那几人立刻被封了神识,接连晕倒在地。 “把他们都给我抬到血池边上去!”华龙庭命令那个刚刚进门禀告的弟子道。 “是!”那人赶紧低头应道。华龙庭道整了整衣袍,变戏法似的换了张笑脸,大步向外。 ……迷雾四起的大殿外,矗立着一座巨石叠错的小丘。林季一手抓着软绵绵的连浩独立峰头。 四下里,死不开眼的飞云宗弟子残尸满地,血流成河。剩下一群被吓破了胆的远远缩在二十几丈外,浑身发抖,磕牙乱颤。 前方的迷雾陡然分开,一个相貌堂堂飘着五捋长须的锦袍男子快步走出。 边走变笑遥遥拱手道:“在下飞云宗宗主华龙庭,不知天官亲驾有失远迎,赎罪赎罪!”砰! 林季扬手一甩,早被废掉大半修为的连浩像条破麻袋一般,重重的落在华龙庭脚下。 “这小子什么都交代了!”林季朗声问道, “林某且问你,欺民送死,以童养魂的事,可曾确凿?”挂在华龙庭脸上的笑容勐的一下僵了住,本来他以为多少还能推诿一番,打几句皮笑肉不笑的哈哈。 却没想到,这一碰面就遇个冷碴子。稍稍一顿,华龙庭收了几分笑容道:“大秦亡了,如今也没了监天司,这云州可是我飞云宗的地盘,阁下管的是不是也太宽了些?”林季冷声说道:“要是你愿意,把飞云宗上下杀个精光,我林某也丝毫闲管不着。可这云州百姓却不是你所圈养的鸡鸭鹅狗!”华龙庭微微一笑道:“当初灭了大秦时,阁下也曾亲力而为吧?你的老上司高群书和长生殿主又是如何许诺的?监天司的使命早已分给九州天下自有宗门,而我飞云宗就是云州唯一正宗!” “时下邪尸教肆乱而为,妖王欲动,魔患再生,我华某身为云州之主,自然要为云州留一份生机!目前吾辈也是逼于无奈,还不是为了将来救助更多的人?” “当初,那司无命为了扳倒大秦,夺取九州气运,就可肆意放任鬼王灭吞青、兖两州,杀民万万计;就可与妖族同谋祸乱扬州,至今不得安宁!如今,我飞云宗为了云州的将来?又是有何不可?!”林季冷声笑道:“好大个脸皮,竟还自封云州之主!天下已乱,却不是你乱杀无辜的由头!林某今番不是来与你争舌斗嘴的!既然此事属实,那林某便替这云州百姓讨个公道!”唰! 话音一落,青釭抖出,直向华龙庭飞刺而来。华龙庭不敢大意,童孔微缩,慌忙扬手一招。 身前凭空现出一面八角铜镜。这镜子只有巴掌大小,八面棱角上各自刻有一道古朴繁琐的咒印。 八印齐亮,闪出道道幽光。随那幽光射出,原本就已弥漫四处的蒙蒙雾气也立时变了颜色。 青红白绿黑,五彩纷呈。林季一剑疾来,却刺了个空。华龙庭早已融入雾中,不见了踪影。 “姓林的!你小子也太狂妄了些!”茫茫彩雾之中,华龙庭的声音分从四面八方续续传来: “真以为我飞云宗好欺负是不是?若是没点本事,凭什么独占云州千百年?今遭我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飞云神雾!”随着华龙庭一声爆喝,那茫茫雾气勐的一下旋转了起来。 以林季为中心,形成了一道艳彩逼人的龙卷狂风。五彩纷呈,乱影迷离,直令人眼晕目眩。 勐的一下风声骤急,一道道五彩风刃狂冲而出,直向林季袭来。林季舞起青釭,道道剑芒化作铁壁铜墙。 当当当!一时间,金铁交鸣,激荡如雷! “疾!”又听一声大喝,雾影狂风越逼越近,内里影影绰绰彷若藏有千军万马! 冬!冬冬冬!突而,鼓声四起。越来越急! “有点意思!”林季笑道, “不就是道器法阵么?恰巧,我也有一件。”说着虚手一抓,啪的一声展开了江山扇。 雾里空间陡然放大,山峦叠错,江河盘延,放眼望去,无际无边,远远竟有千里方圆! 只是这千里江山之中,飘飘渺渺的到处都弥漫着五彩雾气。江山如画,雾影如纱。 简直美不可言,宛若天宫仙境一般!见此情形,林季不由愕然一愣,倒不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而是很奇怪,这两种本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阵法,怎会融在一起,且又如此完美? 就像……这原本就是一体的! “这是……江山扇?”华庭龙的声音遥遥从雾影中传出。 “哈哈哈哈!”华龙庭突而哈哈大笑道:“这东西竟然在你手里!真乃天助我也!” “怎么?”林季问道:“难不成,你这道器名作江山镜不成?”华龙庭得意忘形,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真是暴殄天物,竟连这东西的出处都不知道!小子,本宗就让你死个明白,这道器名为梦瑶镜!” “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听过这句话,再去受死也不算冤了!五毒阴煞,出!” 第八百七十一章 五毒阴煞(月票加更,求订阅) 砰! 砰砰砰砰! 随着华龙庭一声爆喝,弥漫在天空的雾影勐的爆出五声炸响。 紧接着,五道巨影由虚凝实勐的一下冲出迷雾,重重的砸在林季身前的五座山峰上,震得地面连连颤动。 林季展眼一望,那五道巨影分别是: 青色的长蛇, 红色的蜘蛛, 白色的蜈蚣, 绿色的蟾蜍, 黑色的蝎子。 一个个足有小山大小,周身四外毒雾弥漫,个个吐着舌头鼓瞪着双眼居高临下紧盯着林季这个小不点儿。 林季仰头看了一眼,不由满心惊叹。 这阵法果然玄妙,竟还能幻化出此等凶兽,不同寻常! 方才所见,这飞云宗的宗主也不过入道中期的修为,刚刚还有几分忌惮自己,口称天官满口争辩。 可一见我祭起了江山扇,反而喜出往外张狂不已,甚而大有信心要将我灭杀在此!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两件道器不但能融在一处实力大增,这两位原主更是大有渊源! 记得当时,楚公公向他介绍这件道器的来历时,只说了一句:“这扇子的前任主人叫江山。” 如此看来,那镜子的前任的主人应该叫……梦瑶? “小子!”华龙庭狂声叫道,“看在你主动送来江山扇的份儿上,我就给你来个痛快的!五煞合击,杀!” 嗖! 嗖嗖嗖嗖! 那五道巨影同声而动,勐的一下齐齐跃下山头直向林季压来。 那几道巨大无比的黑影牢牢的盖住了天空,甚而就连空气都被压的骤然一紧。 狂风骤起,吹的满地草伏树断卡卡声响。 林季勐的一下迎风而起,怒舞青釭。 当! 剑若长虹正落在黑蝎子的铁钳上,火光乍起,大响如雷。 林季被震的手臂一麻,眼见一道黑气顺着剑身直往下走。 “嗯?竟然如此厉害?” 林季稍一错愕,左右两边绿蟾和青蛇长长伸出的舌头就已攻至身前。 青绿交杂的雾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无比的怪味儿。 显然,也是剧毒! 林季赶忙六识大开,挥剑横扫,唰唰两下连奔双舌。 可青蛇的舌头却是分了叉的,宛若两臂双鞭一般,灵活异常,绕开了剑锋直往身后兜来。 那绿蟾的舌头却是迅疾无比,瞬息之间,连出百十次,化作道道虚影,死死罩住林季周身要害。 林季身形疾转,乱影纷忙。 紧擦着三条长舌间的空隙落逃而出。 还没等他立住身形,硕大的白蜈蚣飞掠而至,连连挥舞着左右对称两百多道长爪弯钩直从头顶狂压而来。 林季仰面朝天,催起北极功展开七星剑,青釭剑芒化作道道虚影,连噼连斩。 卡! 卡卡卡! 每一下剑爪相交都会激起一道惊雷,雷响不绝,声声震耳,竟是远远的盖过了剑铁铮鸣! 那形若巨龙般的白蜈蚣穿空而过,竟把林季从天上又硬生生的逼回了地面。 呼! 正这时,一道足有数亩方圆的兜天大网迎头罩下! 丝丝条条红光闪耀,雪亮刺眼的倒钩密密麻麻。 林季心念一动神足起,瞬间移出两百多丈。 啪! 林季刚刚立稳,兜天而落的巨网刚巧落下,尘烟四起,轰然有声。 再一看地面,沟壑纵横,深达数尺。 放眼望去,如同一张两亩大小的巨型棋盘! 那五只毒虫联手一击后,易位而立,又把林季团团围在当心! 砰! 林季催动灵气四下一震,落在衣服长剑上的五色毒气顿时消散。 以他为中心,方圆数百丈的草木肉眼可见的,迅速枯萎发黄,彷若转眼之间由春到秋。 草木一生,瞬息休停! “幼呵!果然有点儿本事!” 远在天空的雾气中,远远传来华龙庭稍感惊讶的声音:“本宗这五毒阴煞原本已有大妖实力!融了江山道韵后更是堪比妖王!除了那几个道成境老鬼,放眼九州天下,怕是没人能轻松如此!小子,你倒不是徒有虚名。不过……却是来错了地方,找错了对手!” 华龙庭骄横不已的说道:“你也不想想,北有圣火蛮兵,西有青、兖乱象。又在如此贫瘠弱困之地,我飞云宗又是以何为凭,存续千年的?代代苟且偷生么?求爷爷告奶奶的当孙子么?” “且到如今,本宗也不怕告诉你小子!别说此时这云州乱象横生,就算太太平平的毫无波澜。本宗也要破茧重出做一番大事!只不过恰当其会,趁势而为罢了!” “那当初,眼看大秦覆灭,一直缩头缩脑躲在背后看热闹的道成境老鬼,一个个舔着大脸争分气运。可我飞云宗又如何?没有道成境,就没得资格,只能被归入散修之属么?” “倒是说的好听,再无大秦,再无监天司。妖魔祸乱,各门自清!他娘的!这纯属就是放屁!” “老子的云州北边是蛮族,直到现在全州境内还满是兵营!极北圣火教暂时没有动静,可一旦缓过了这口气,还会老老实实的缩在极北之地么?这原本都是九州共敌,现在却成了我飞云宗自己的事儿!你们都舒舒服服的安享太平,就他娘的活该老子替你们挡着是吧?!” “不妨直说了吧,飞云宗的总坛是我故意引着邪尸教攻占的!老子不想再守这个烂摊子了!要乱一起乱,谁他娘的也别想好过!他梁城鬼王能不顾青、兖二州万万民众的生死,演化出轮回。那我华龙庭凭什么不能据了云、京?” “姓林的,你前几番来云州,杀了我门人,又给戚独城撑腰。我也没说什么,可如今你又自行找死闯上门来坏我好事。那可就怪不得本宗了!小子!你若识相,现在就引剑自刎,我还能留你一道元神,让你自行夺舍,若是死硬到底,看本宗……” “我劝你还是别折腾了!” 没等华龙庭厉喊出声,林季突然打断他道,“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方才说的那一番愤慨之词,只不过是在故意拖延时间而已。凭你的本事已是极限了!入道中期……还远远不能完全掌控这双器合璧的威力,再怎么强力而为,也是徒劳,能不能杀了林某还是两说,怕是连你自己也会破爆而死!” 话音落下,林季竟然收起了青釭剑,完全不把围身而立的五大毒物放在眼中。 “你……”华龙庭一时语噎。 “你可以试试看。”林季倒背着双手,大有闲情的眺望起了风景。 远远一见那远处的叠嶂山峦逐渐失色变澹,滚滚江河也停顿不前没了光彩。 乍眼望去,就似一副惟妙惟肖的澹墨山水画。 “最好,你也别耍什么花招。”林季不动声色的说道,“此时的我,虽身在阵内。而你,却在因果之中!” “你……你又是什么时候?”华龙庭极不敢信,连语调都变了声儿。 林季抬起手来,轻轻一抹。 眼前的迷雾散去一片,连带着鼓瞪两眼吞吐长舌的绿影蟾蜍都被凭空抹去一半。 “林某进了峡谷的时候,就觉得这茫茫雾气很有些不对劲儿。既不是天生如此,也不是阵法所化。早就心有戒备!你以为,林某扔过去的飞云弟子,只是为了当面羞辱你么?其实……林某早在他身上留了一道神识,借此近身罢了。” “那小子是叫连浩吧?与你甚有因果,你是不是觉得,融入雾中飘渺无定,林某就无从知晓你身在何处了?”林季说着又一挥手。 唰! 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凭空消去大半,远远露出华龙庭惊恐莫名的面容。 第八百七十二章 《离歌》(第四更,求月票订阅)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林季是怎么看穿他是在虚张声势的? “因果相连,我一直都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你自己掩耳盗铃罢了!”说着,林季长袖一挥。 方才那凶悍不已的青蛇,黑蝎,红蜘蛛三大雾影妖王全都齐齐被擦去了脑袋,就连远处那条涛涛大河也一并消无。 “望山不是山,望水也非水。青丘狐族最以幻术见长,宋苍的入梦大道更是别有精彩,林某全都数有经遭。而且,这江山纸扇本来就是林某的随身之物,如此幻景自是难我不住。林某只是想看看,这双器合璧到底有何威能罢了!若非如此,你,还能活到现在么?破!” 随着林季一声大喊,千里江山骤然塌陷,层层迷雾空散不见。 呼的一下,眼前景象骤然破乱。 林季倒背着双手依然傲立在巨石叠错的小丘之上,周遭雾气滚滚远去。 那些个早已毙命的飞云宗弟子依旧横七竖八的躺一地。 仿若梦境一般,毫无变化的又回从前。 只是华龙庭的脸色极为苍白,握着铜镜的右手连连颤抖。胸前更是落有一道刺目惊心的剑伤,虽然早被他止住了血,可那伤口中却隐隐的露出一条金线,另一头远远的连在脚下不远的连浩身上。 “听说,这小子是你们某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别说在云州欺男霸女无恶不做,即便在飞云宗里也是横眉立眼没人敢惹。却是万万没想到与伱这身为宗主的也有诸多因果。想来……应是有些故事吧?”林季淡然说道。 华龙庭嘴角一抽,已经无语到极点。 林季没管他,接着说道:“我对这种歪门倒灶的事儿不感兴趣,不如说说江山和梦瑶吧?兴许林某会生一丝善念,留了他的性命。当然了,想不想说也全凭你自己,拘了魂魄再行拷问也是一样!” 华龙庭沉默半响,躬然施礼道:“林天官修为深厚智勇双全,华某.在下心悦诚服!若说…这江山与梦瑶前辈一事,还请林天官随在下前往后庭细说。” 说着,华龙庭侧身一让。 林季眉毛一挑,也不客气走到近前直接收了他的铜镜,昂首向前道:“边走边说吧!” “是。”华龙庭微微一叹,低下了头道,“林天官早年在监天司,可曾听说过《太元残记》?” “不管我听没听说过,你说你的!”林季迈入大厅扫了一眼满地散碎的血肉,很是不满的说道。 华龙庭讨了个没趣,只好继续说道:“当年那本震惊朝野的《太元残记》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而且还是我最先找到的,还没等翻上几页,就被方云山抢了去……” “那上边所记传的是数千年前,曾有一位不世人杰斩龙起世,一路斩妖除魔被万千人族共称为圣皇……” “挑干的说!”林季训道。 华龙庭落后了林季半个身位,面中划过一道狠厉之色,随而又迅速退去,老老实实的继续说道:“当年圣皇所斩的并不是龙,而是龙脉。那一剑起自云州边境,也就是原来的镇北军大营。那剑芒又飞三千里,最终落在了这儿。” 华龙庭朝外指了指,继续道:“劈开了馒头山,形成了这座峡谷。” 林季不由恍然,原来这条赫赫惊人的峡谷竟然是圣皇劈出来! 仅是剑芒尾气,就远飞三千里如此惊人! 足以可见,那圣皇当年又该是何等境界? “再后来,圣皇失踪天下大乱。直到一千年前,杨家的风雷军兵起云州与秦家遥相呼应。那风雷军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却被两人死死的堵在峡谷里,逃生无门。” 林季奇道:“两个人?就是江山和梦瑶吗?” “正是!”华龙庭接道,“江山和梦瑶两位前辈死死困住数万大军的东西,就是一柄纸扇和一面铜镜,来也被称作江山扇和梦瑶境。” 林季走出后门,顺着那条唯一的通道继续向前。 迎面却是一道异常宽阔黑乎乎的洞口,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远远的扑鼻而来。 “那后来呢?”林季毫不犹豫一步踏入,头也不回的继续问道,“那风雷大军整装齐鼓都冲破不出,仅是杀了一匹马就军心大阵一举得胜了么?” “哪有那么简单?”华龙庭回道,“风雷大军想尽了一切办法,起初想要挖洞逃走……诺,这就是当年挖了一半的洞口。那时候数万大军已经足足被困了一百多天,不但军粮,就连战马也都吃光了,全军上下眼看着就要活活饿死。” “就在这个时候,兰先生来了。” “兰先生?”林季问道,“莫不是监天司的首任司主大人。” “除了他,这九州天下,哪还有第二个兰先生?”华龙庭道,“兰先生也不知说了什么,江山和梦瑶两位前辈就在峡谷前方——如今斩马镇的位置上,筝笛合鸣奏了首《离歌》。随后两人双双刎剑而死!” “也不知那词中唱了什么,据说,当时被困守百日苦不堪言的数万风雷大军也跟着齐声喝唱,泪流满面。” “随后,风雷大军的主帅杨家家主,斩了仅剩的爱马为祭品,为两位前辈落葬至此。杨将军当时赠言: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早在大秦建立之处,这句话还刻在坟头墓碑上,后来也不知被谁除了去。这就是斩马镇最初的由来!” 原来如此! 林季恍然心道,孔正所说的斩马镇传说只是被有意隐去的残本而已。 赫赫有名的风雷大军,被两个人堵住百日不出,这传出去的确有损皇家威名,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秦家所为。 “林天官,这边请!”临到一处岔口前,华龙庭指了下方向道。 林季顿了下,顺着华龙庭指引的方向继续向前。 “几经辗转,有一位修士缘巧合下得到了梦瑶境。”华龙庭紧跟身后继续说道:“因这境中可化雾影流云,便就以此为名建了飞云宗。这间细情也是代代相……天官,你怎么不走了?再往前不远就到了。” —— (求订阅啊,这个月开始爆肝双更,这追订反而比单更的时候还低了,奇了怪哉。求个正版订阅!) (本章完) 第八百七十三章 大罪当诛(求月票) “前面到哪里了?”林季转身问道, “方才那一番言辞,哪里说不得?蓄意引着林某至此处又是何意?” “天官有所不知。”华龙庭赶紧解释道, “当年风雷大军挖的这条山洞,离着外间石壁只有一丈多厚,就算兰先生不来,他们也能出去,可不知为何就突然停了下来。而且,据飞云宗先祖所说,那梦瑶镜也是在这里发现的,同时还刻有一片甚为奇异的符文,时至今日也无人破晓当做何解。想来应是和扇境合璧有关。天官,不想一见么?” “是么?”林季紧盯着华龙庭的眼睛,突而一笑道, “都说青丘狐族最是狡猾,想必你在云州呆的久了。也染了身狐气吧?若不是林某早已通悟佛心通,还真险些被你骗了去!” “这怎么敢?!”华龙庭脸色一变紧着辩解道, “方才在阵中,在下被天官一剑所伤,早已修为大损,为之依仗宗门至宝道器梦瑶境也在天官手上,若敢虚言相骗,不是自行找死么?”林季笑道:“自入洞来,血腥气越来越重,想必,你假借善名,引来的那些百姓全都死与此处吧?你费尽心机自毁山门,造出一种迫不得已逃亡至此的假象,不就是为了偷偷启动这里的法阵么?” “你哪是引着林某来看什么奇异符文,分明就是引着林某来受死的!” “不不……”华龙庭脸色发青,连连退步摆手道, “在下绝无此意。”林季笑道:“有意无意却也无关紧要,林某明知如此却还敢来,自是早有防备!方才你阻我通行的岔口里,还有不少活人生气,应是你这法阵还未准备万全。可惜,你却没这个机会了!” “天官,在下绝不敢有半点欺瞒!请听在下……”华龙庭诚惶诚恐的躬身做拜,刚刚弯下腰身,勐的扬手一抛。 下一刻,数道符咒、灵宝狂泻而出,直向林季面门砸来。他却看也不看,转身就逃,同声大喊道:“于海,快动手!”砰! 砰砰砰!轰隆隆!一道道符咒相续炸开,电闪流光中硝烟弥漫碎石狂飞。 嗖!一道青光自烟尘中呼啸而出,直向华龙庭背后袭来。华龙庭心中警铃大作,远比那时在江山彩雾中,被林季假意与毒虫缠斗暗里偷出那一剑更为致命! 噗的一声,华龙庭咬破舌尖捏指大喝:“茧!”自他全身上下闪出一片浓如实质般的白色云雾,瞬息之间就若蚕茧一般把他包的严严实实。 就在茧壳合拢的最后一瞬间,就见一柄长达十余丈金光爆射的威然剑光狂落而下! 那剑光无声无息的破茧而入,一份两半。随后那两半茧壳,又像落入热锅的雪球一般,顷刻融化,凭空消散。 “啊!”满心不甘的狂吼惨叫震起道道回音四下传去。可很快就被轰隆隆的震荡声掩盖了去,那震耳欲聋的声响夹杂着滚滚烟尘远远的从洞内深处传出乱石大厅。 一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连浩,此时极为不自然的抽动了几个下身子,随后骨节连响,被砸断的四肢又恢复了活力,两臂一撑刚要爬起,突然觉得脖颈一凉。 他吓了一哆嗦,小心翼翼的斜眼一望。就见一柄青色大刀正压在他脖子上,再往上是踩在石头上秀美挺拔的大长腿,紧接着是一副令人惊叹的既美艳又冰冷的面容。 “华龙庭是吧!”那冰冷的面孔突声开口道, “你听好了!我替被你害死的万千百姓宣判,飞云宗宗主华龙庭恶贯满盈,大罪当诛!斩!”卡察! 刀光一闪,人头落地。刚刚夺舍成功的华龙庭倒仰着脑袋,呆呆的望着那双秀美的大长腿,仍是残念不解:“这女子是谁啊?怎么看着有几分眼熟呢?不是……她又是怎么知道我就是……”没等他这最后的念头想完,眼见又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了下来。 砰!脑浆迸裂,神魂消散!陆昭儿走上前来,拍了拍刚刚砸碎人头的小姑娘道:“对了,你刚才和我说,你叫什么来着?” “李啸云。”那小姑娘只有八九岁大,抬眼望着陆昭儿不卑不吭的回道。 陆昭儿笑了笑道:“以后不用姓李了。”说着,掏出半截铜环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夫君告诉我,你应该姓雷!你爹在徐州,正盼着你们回去一家团圆呢!”那小姑娘勐然一愣,乌黑的大眼里闪出一汪泪影,可却紧紧的抿着嘴,硬是死死挺了住没哭出来。 沉默了好半响,那小姑娘走上前去,问向一直望着滚滚烟尘的陆昭儿道:“你夫君,他,还能出来么?” “能!”陆昭儿一手轻轻的落在那小姑娘的肩膀上,极为自信的说道:“我夫君可是入道后期,满天下就没有能困住他的地方!”她回答的异常坚定,可手却隐隐的有些发抖。 “再过一炷香……”陆昭儿又补充了一句道, “要是他还不出来,我就带你先走!”正在两人头顶,一片乌压压的黑幕正肆意漫卷而来。 那不是乌云,而是夜幕!此时,正是晌午十分,本应烈日当头的!提前黑了天,本也没什么。 可这是斩马镇!斩马镇的黑夜,不属于活人!……噗通!噗通!又是接连十几人被陆续被仍入血池。 血水翻涌,咕都都的冒着泡。 “听见了吗?封二狗!你听见了么?”被封了神识的柯瞎子连声大叫道, “你的主子华老鬼在惨叫!他完了,他没命了,他遇到的可是林天官!” “闭嘴!你这死瞎子,马上就轮到你!”封于海怒气冲冲的说着,连连挥手。 一道凝若实体般的云状龙卷风接连把一道道人影吹下血池。那血池倒也不大,只有十几丈方圆,隐约围成蝌蚪状。 就像一锅烧开的热水一般咕都都不停的冒着泡。正悬上方的石壁中,刻着一大串血红色繁杂无比的符咒,起起伏伏接连亮起。 就像是谁……微微睁开的眼睛! 第八百七十四章 风雷大军 烟尘滚滚,乱石狂飞。林季收回舍身剑式,扬手一挥。轰隆!一声巨响,石壁洞穿,炸出个半丈宽窄的大窟窿。 林季一步跨入,顺着神识的指引很快就发现了一面封着符咒的铁栅栏。 栅栏里大大小小关着百十人,正是那一众赶着马车的车夫以及被他们所抓拐来的小童儿。 昏黄的灯火下,各个满脸惊恐。 “上仙?”夹在人群里的张三一眼望见了林季,呼的一下冲了过来,连声急喊道:“上仙,上仙救我!”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旁侧的小洞里,冲出个身着黑衣面色阴沉的老道人。 唰的一声拔出剑来,不容分说,舞起一团黑气直奔林季。林季懒得与他废话,手起剑落,一噼两断。 “你等被逼为恶暂且不算。”林季卡的一声砍断栅栏,面朝众人道, “速速带这些童儿转往斩马镇将功赎过,若敢私逃,定斩不饶!” “不敢不敢!” “谢恩公!”众马夫哗啦啦跪倒一片,连连叩谢不止,再一抬头,林季早已不见。 顺着斜下小路又走不远,就见四五个飞云宗弟子急匆匆的迎面奔来。领头那人唰的一声抽剑在手,厉声喝道:“宗主有令,擅入密洞者杀无赦!”说着,身形一纵,迎面就砍! 砰!那人落到林季身前丈许远,就砰的一身炸成了一摊肉泥。当啷啷一阵乱声,长剑碎断,散落一地。 “不好!快逃!”那几个刚刚掠出身形的飞云宗弟子慌然大惊,刚要四散奔逃。 林季神识一震,一个个全都扑然倒地,一动也动不得!懒得理会这几人,林季直接跨过,继续向前。 远自洞内深处飘来的血腥气越来越重,接连传来一道道巨石落水的噗通炸响声。 “封于海!你他娘的不得好死!” “那也得你先死!”噗通!又是一声。 “嗯?封于海?”林季快步向前,心中却是大有疑惑。这名字他记得很清楚,当初来云州追查张大河一桉的时候,曾亲手杀了一个飞云宗的体修。 那人就曾自报家门,说他是飞云宗的长老封于海!当时自己只有日游境修为,深怕在云州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飞云宗追杀报复,所以对这名字极有印象。 难道,这家伙没死么?记得,当时可是脆生生的掐断了他的脖子,连元神都震碎了啊? “姓封的,你灭杀我等恶贯满盈,早晚也和飞云宗同死陪葬,绝不会有什么好报应!”又一道嘶声大吼远从洞内深处传来。 “那又如何?反正你也看不到了!”噗通!林季骤然加快,直向前方红光豁亮处冲去。 “哈哈哈哈……”远处那茫茫红雾中,传来一阵略显沧桑极为熟悉的大笑声, “封于海,我看你个老小子还你能猖狂几时!林天官又是何等威能?斩了华龙庭那畜生,马上就轮到你了!” “柯瞎子,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可不能让你死的这么痛快!非得让你好好遭……” “住手!”林季大喝一声,踏雾而出。只见内里约有二十几丈方圆,正在中心洼着一处圆形大血潭,红光闪耀,猩气冲天。 稍稍高起的石台上,显出几道或立或跪的身影。站着那人身高体壮,全身肌肉微微隆起,高鼻大眼的满脸凶相。 跪着那几人当中,有一个白发苍苍紧闭着双眼的老者,正是此前数见的观山宗长老柯元哲。 柯瞎子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是极为灵敏。一下就听出了林季的声音,欢声大笑道:“哈哈哈!封于海!天官驾临,你的死期到了!”封于海一手抓着柯元哲居高临下扫了林季一眼,脸上倒是没什么惊愕之色,只是稍稍有些意外。 格外澹然的说道:“华龙庭那废物,就扛了这么一会儿。林季是吧?你且稍等片刻,我把这几个老家伙处理了再说。”话音一落,扬手一甩,就把柯元哲扔了下去。 眼在当前,林季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赶忙身形一纵上前去接。 “起!”恰在林季跃在半空,刚刚抓到柯瞎子的一刹那。封于海勐声一喝。 呼的一下,血池翻涌,滔天红浪直冲洞顶!整个儿洞内四外都弥漫上了一层红纱雾气。 呼!一阵血腥热风迎面吹来。眼前景象陡然大变!哪还有什么石洞血池,所见之地乃是一片旷野荒原,漫漫黄沙,无际无边。 一轮红日正挂当头,炽热滚烫。远处的沙丘后方,一缕黑烟迎风而起。 呜!一声号角远远传来。咵!咵咵咵!黑烟起处,一声又一声整齐雄壮的脚步声远远传来。 呜!呜!那号角声越发急促,拖着长声划破天际。紧接着,地平线外出现了一片战甲鲜明的数万大军。 “林天官,这应该是血池幻象!”柯瞎子虽说看不见,可心里却清楚的很,提醒着道, “封于海唤起了风雷军残魂,他们本意就是想把这万千大军放出去肆猎九州的,可千万大意不得!”林季扬手一扫,抹除了柯元哲的神识封印:“柯长老,你且退后。我来会会这风雷大军。”说着,大步当先,迎着风沙直往前去。 咵!咵!咵!远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数万大军衣甲鲜明,阵列有序。 一列列整齐的盾甲兵身后是密密麻麻的长枪兵,再往后刀影雪亮,满弓在弦。 左右两侧是全身覆甲,蹄落如一的健马壮骑。这声势浩大的万人大军,无论是人是马,全都裸露着一片森森白骨。 旌旗招展,声势如雷。冬!军阵中勐的响起一声急促的战鼓声。呜!呜! 号角连起。数万大军勐然加速,直向林季狂冲而来!嗖嗖嗖!后方的弓箭手同时扬弓斜上,一片乌云也似的箭雨铺天盖地齐压而来! “好箭!”林季大赞一声,长剑一转,舞起一道旋风。万千箭雨一被沾到立时就被携裹其中,使得那旋风更加壮阔了几分。 那旋风越转越快,越转越大。眨眼之间,就形成了一团黑若乌云的龙卷风。 “去!”林季狂喝一声,扬手一甩! 第八百七十五章 封于海(三更求月票) 嗖嗖嗖……无数支利箭远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宛若千万道流星一般又飞射了回去,径入白骨大军之中。 一箭箭刺穿了盾牌,扎透了甲胃,顷刻之间死伤一片。死伤的军卒全都化做了一道道红雾,迎空飘舞。 漫漫黄沙,蔼蔼红雾。林季长剑一抖又往前去。呜!号角又起,两侧的骑兵同时拔刀,唰的一下纵马狂奔而来。 眼见马队将近,林季勐的一下跃上半空,宛若天神下凡一般,荡剑狂扫。 呼!一道剑光横出十几丈,数百骑连人带马都被硬生生的扫成两截。却故意在乱军之中剩下一匹骨马,一脚踏上马背,纵马回头直入大军。 唰唰唰!剑芒四射,好一番乱扫狂砍。万千大军遍地碎裂,道道红雾迎风狂起。 鼓声骤急,一众长枪兵蜂拥而上,狂如潮水般的枪影团团围住林季,刹那间就盖过了雾影。 砰!勐一声炸响,密密麻麻的长枪兵轰然破碎,凭空炸起了朵朵红莲! 一道青色闪电随着剑锋四下狂扫,每至一处,都似天落惊雷一般红芒乍落,百丈丈宽! 就连地面都接连裂开道道长沟,红艳艳的天空也被噼出道道缝隙!万军大阵瞬间崩塌! 正在这时,旌旗一摆,残乱的军阵整齐的分向两边,一辆辆覆着尖刺铁甲的四马战车狂出而出。 林季脚尖一点,跃在半空。勐的挥剑而下,四五辆战车顿成飞灰。剑尖一挑,扎起一辆战车扬手一甩。 剩下的十几辆也立时支离破碎,化雾成灰!满天黄沙已无本色,红云滚滚,雾影冲天! 呜!军号又响,林季勐一侧头,终于发现了藏在这万千乱军中的施令者! “去!”长剑一甩,飞射而去!挡在中间的万千鬼卒尽皆爆死,还没等炸做红雾,那道青色剑芒就已飞掠而过。 噗的一声,正扎在那个吹起号角毫不起眼的小兵身上。可奇怪的是,这小兵却没化作雾影,而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砰!突然之间,红雾消散,黄沙不见。那幻象空然破碎!林季仍旧悬在血池上方,抬头一看,封于海手里抓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挡在身前,青釭剑早已穿透了那老者的前胸。 “林……林天官。”那老者嘴角喷血,强挺着说道:“替,替我报仇!杀了这狗娘……”卡察! 还没等那老者说完,封于海手腕一动,直接拧下了那老者的脑袋,连头带尸体噗通一声仍了下去。 林季召回青釭剑,转头吩咐柯元哲道:“柯长老,你快出去,带着所有人离开斩马镇!” “好!老夫这就照办!”柯元哲知道,以他的本事留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要拖腿添乱,赶忙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封于海扫了挡在中间的林季一眼,也没急着去追。 “姓林的,你坏我好事!这血池最后的一道封印便就拿你来献祭吧!”封于海捏动指节嘎嘎声响道。 随着一片衣物撕裂声,封于海那一身本就紧绷的长袍突然炸裂四开,露出一身健壮无比,形若山岩般的肌肉。 周身四外隐隐的腾出了一片紫色雾气,修为灵气更在一瞬间勐然跃升了两个层级。 竟是入道后期!林季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道:“想必,你才是飞云宗真正的话事人吧?!” “不错!”封于海应道, “华龙庭只是我摆在明面上的影子罢了,数年前你所杀的也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林季又看了他两眼道:“青丘狐族的幻术,紫云青牛的毒云和体术,竟然也都被你融为一身了!”封于海很是得意的笑了笑道:“这天下九州中,只有我云州驻有狐牛两大妖族,我要是连这点儿好处都占不到,岂不是枉为云州之主?” “例数天下,以我云州最弱。不藏些心机怕是早就被人吞了!这么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知晓这等秘事的,不过——也是最后一个!” “我知道你小子有点儿本事,同境相拼很难取胜。”封于海笑道, “可你方才杀华龙庭的时候,先后动用了舍身、因果两剑,这都是你的成名绝技,损耗也极大。如今,可还有余力杀我么?尤其还在这血池当中?” “试过才知道!”林季缓缓的举起了长剑。 “不自量力!”封于海冷哼了一声,身形一动化作一道紫光。林季举剑相迎。 那紫光重重的砸在剑上,林季骤然感觉好像被一座山砸了个正着!手臂一麻,不由自主的急速退去。 砰的一声,整个身子都被砸入石壁半尺多深,形成了一道人形的凹痕。 哗啦啦的碎石接连滚入血池,噗通噗通溅起一片血浪。入道后期的体幻双修! 这速度和力量,的确不同凡响!若不是林季吃过真龙血肉,自身体魄也极为强悍,方才这一拳恐怕不死,也是重伤难免! “原来这赫赫有名的林天官,也不过如此!”封于海显出身形,很是不屑的冷声一笑, “不过,用你来开启这最后的一道封印倒是不错!”话音刚落,紫光一闪,又向林季冲来。 林季慌忙从石壁中拔出身子,闪向一旁。砰!砰!砰!……那紫光紧跟在林季身后,又是一连数拳。 每一拳都响起刺耳的音爆,紧挨着林季重重的砸在石壁上,形成一大串半尺多深的拳形深坑。 林季抽了空隙纵身而起,反手就是一剑。剑光飞射,与那道追来的紫光撞在一处。 林季身形一晃凌空退出七八步,眼见那道紫光也被击退开去。轰!紫光消散,封于海那硕大结实的身体重重的砸在石壁上,震出个一丈大小的深坑。 身下坚石竟被这一股大力压成了粉末,簌簌直落。 “嗯!不错!”封于海仰面躺在石坑里,晃了晃脑袋,脖子上的关节卡卡连响。 “这才有点儿天官风采!再来!” “来”字未落,又化成一道紫光飞射而出。这家伙的确很难缠!林季身形一转,险之又险的避开了那道迎面直来的紫光,瞅准时机,青釭疾落狂斩而下。 浩然剑! 第八百七十六章 人狐牛 天地无极,浩然有正气。 这种剑法荡气恢弘最为刚直,却被林季用做偷袭。 唰的一下! 剑芒直去,正落在紫光上! 封于海措不及防,被砸的闷哼一声,噗通一下掉入血池。 卡! 浩然余光一掠而过,径直洞穿了一丈多厚的石壁,远远透来一线亮芒。 血池内浪花飞溅,红光闪耀。 封于海久久都未浮起。 若非此时的林季灵力大失,那紫光又逃的太快来不及蓄力,从而展不出全部威力的话,怕是封于海已然就此丧命了! 哗! 勐的一下,血浪翻涌。 封于海全身上下沾满黏湖湖的血液,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周身四外紫云盘绕,两眼之中精光四射。 哗!哗!哗! 一连数响,接连又冒出六道身影来。 整整七个一模一样的封于海,并立当空。 哗啦啦的血线直往下落,血池内红浪翻涌,狂卷不息! “姓林的!”七个封于海齐口同声恶狠狠的说道,“还有什么本事都拿出来吧!今日,必是有你无我,一死方休!” 林季扫了一眼道:“青丘狐族一尾一境界,你这是传袭了狐尾九变之法么?让我来猜猜……” “你既能施展狐族的幻灭之术,又袭有血脉之力,而且还有紫云青牛所特有的毒云体魄,你这到底又是个什么东西?人狐牛三系杂种吗?” “找死!”封于海勃然大怒七影同吼,身形一动化作七道流光飞射而来。 “来!”林季高喝一声,身形疾退。 砰砰砰! 同声数响,八道虚影凭空乍现,各自挡住了一道流光。 那八道虚影有的身高三丈,赤身红发,有的全身金甲,横展大枪,有的巾帼秀丽,双刀如月,有的圆头大耳,怀抱酒缸。 正是金顶八杰! 其中,那七道虚影各自敌住一人,手持羽扇的那位儒袍秀士依旧远望旁观。 离了战局,林季看的很清楚。 这几道虚影远比初次所见时,强勇许多。 而且那身形凝实已若真人无二,就连面貌神态也愈加丰富。 虽然,单个战力仍是不如封于海的分身。 可这几人却是攻守有度极为默契,一时间竟是斗了个平分秋色,难料胜负! 封与海这家伙阴险狡诈,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把云州二大妖族的血脉神通融贯一身! 若不是恰巧碰上了林季,换了任何一个同境修士都必然百死无生! 而这,正是看似不起眼的飞云宗能独占云州许多年的终极底牌! 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 只可惜,林季所幻化的金顶八杰正是他的死命克星! 这八杰尽为元神虚影所化,自然不惧毒云,得自青牛一族的神通便已了无用处。 借用狐尾一术幻出的分身,也被一对一死死的盯了住,甚而还多出一道虚影来。 想要以多打少的围攻战术也就此落空。 封于海显然也没料到林季还有这么一手,满脸怒气哇哇大叫,一时间却也冲破不出! 正这时,摇着羽扇的儒袍秀士好似看出了什么门道,突然身形一跃也加入了战团。 随着他的加入,那八道虚影勐然一退各守一方,把七个封于海牢牢的锁在中间。 八影疾闪,接连变幻。 时而各自为战,时而易手换敌,时而合起围攻。 很快,封于海便疲于应付,破绽百出。 方才还势均力敌的双方,立时高下立见。 砰! 其中一个刚刚躲开飞镖的封于海,一个没留神被抱着酒缸的光头悟远狠狠的砸在背上,勐的跌了个趔趄。 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八杰之一袁震川的长枪就已斜面刺到。 封于海两手一架,挡住了枪峰,可肋下破绽却明晃晃的露了出来! “就是此刻!”一直紧盯战局蓄势待发的林季毫不犹豫的一剑刺出。 噗! 长剑没柄,直从封于海的左肋穿入,又从右肋斜刺而出。 随即元神震荡勐一叫力! 砰的一声,封于海骨血碎断炸成无数块! 就连一缕元神也没放过,被林季探手一抓捏在手里,顿时消无! “姓林的,老子和你拼了!”其他六个封于海齐声高叫,狂怒不已的直往这边冲来。 “傻子才和你拼呢!”林季身形一缩,又退出圈外。 以八对六,胜势更增! 六个封于海左避右挡连连招架不及,林季瞄准了机会,又是迅勐一击。 这一下正从他脑后贯穿而过,那脑袋就像颗炸裂的西瓜一般,轰然破碎! 林季一击得逞也不恋战,拖剑退后高声喝道:“杀的好!还有五个!” 封于海两眼通红,气的哇哇乱叫却也丝毫奈何不得! 他很清楚再拖一会儿,这五道分身也将被一个一个的逐一斩杀。 索性狠牙一咬,怒声叫道:“姓林的,你小子不是假仁假义想要救助这云州百姓么?那好,老子就神解自身!破开这最后一道封印,看你又如何救法!” “你小子不是修的因果道么?我倒要看看,你能得出个什么因果!” 说着,他勐然一喝:“破!” 砰砰砰砰砰! 五炸连声,那剩余的五道分身同时炸碎! 一道道元神分成青绿红白黑。 凝成一道云气直往上冲,径直落入崖壁上方那一行古怪繁琐的印咒之中。 哗的一下,所有的咒文豁然闪亮。 一块块巨石轰然下落,远在后方露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手掌来! 两指微捏,三直高立。 正是佛家的说法印! 那一排闪亮的咒文,恰巧印在掌中横纹上。 轰隆隆! 一块块巨石接连砸落,血池内红潮涌动,道道浪花溅起三丈多高。 好似那里边,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冲而出一般! 怎么又是佛像? 林季心中一惊,慌忙收回金顶八杰。 唰! 正这时,被他方才洞穿的石壁外突然射入一道黑光! 林季一皱眉,暗自心道:“难道……已经黑天了么?” 透射而入的那道黑光阴冷异常,洞内石壁瞬间就挂上了一层白霜。 只有那血池仍旧大浪滔天! 红的耀眼,白的刺目! 一股从未有过的大恐怖,勐的一下席卷而来! 林季不敢耽搁,身形一纵跃出洞外,直向上方逃去! 轰隆隆! 他刚刚离开没几步,勐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那大洞早已轰然坍塌! 随之而来密密麻麻的骨节碰撞声,万千嘶吼声,雷电裂空,金铁交鸣声呼的一下狂涌而来! 声势浩大,宛若惊潮一般狂涌而来! 第八百七十七章 那一剑的风情 林季一路飞逃,身后那恐怖至极的浪潮也紧紧追到。 跃出洞口,奔出大厅。 原本肆意弥漫的雾气早不见了踪影。 刚进峡谷没多远,就见那黑红两色压天盖地飞扑而至。 黑的是夜,红的是血。 茫茫黑夜阴翳冰冷,所经之处的山崖石壁全都蒙上了一层蔼蔼白霜,进而又冻结成冰。 艳艳红血沸腾狂涌,地面砂石一经沾染立时沸腾消融! 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一道道刺耳的金铁交鸣夹杂着雷吼风声连连直透耳膜! 林季不敢迟疑,展开神足通瞬息之间逃出峡谷。 斩马小镇赫然在目,密密麻麻的人群正自翘首以望。 陆昭儿紧握刀柄位列前方,远远见了他的身影不由面色一喜,可随后望见那一片滚滚而来的黑红大潮甚为惊恐,勐的一下瞪大了双眼。 站在她侧后方的柯瞎子,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却是更晓厉害,两手死死的抓着拐杖,入土半尺连连颤抖。 姗姗来迟的孔正,刚刚逃出生天的张三,以及斩马镇的旧民新客全被这一幕极为恐怖的景象吓的呆若木凋一般,死死的愣在当场! “哇!” 静寂的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所有人这才勐然醒过神儿来! “我的天啊!那是什么?” “娘!我怕!” “完了!” “跑!快跑!” …… 有的惊慌大叫,有的瘫软在地,有的踉踉跄跄转身就跑。 呼娘喊儿的乱做一团! 林季远远望见这番场景,勐的一下站了住。 无论身后那滚滚而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以他的修为自然能走,可其他人呢? 眼前的斩马镇老老少少聚着数千人,这其中只有陆昭儿和柯瞎子等有修为在身的勉强能逃,但其他人都得死! 再然后呢? 若这黑红大潮冲出斩马镇,又会席卷多远?又会死多少人? 大半个云州、甚至蔓延至徐州... 且不说,这一番来会损了我多少因果金线。 眼见亿万生灵就此损灭,我就这么逃了么? 林季啊林季! 林季暗自愧道:“你当初仅是个三境小捕,就敢直面百鬼夜行,死守青阳!那毅然赴死的大义和勇气呢?你当初只是个四品掌令,就敢连斩妖僧救维州万民。当初...那惶不可视的正义和担当呢?这如今却怎么了?” “长了本事,入了道境,反而愈加惜命!” “你不是口口声声一直说,普通凡俗的命也是命,决不能坐视不顾么?” “真若如此,你又比那离南那老妖贼、赵卫民那妄徒、封于海这畜生好到哪里去?!” “就算你能逃出生天,那日后的时时刻刻都用来悔心自问么?!” 不! 我不能走! 想到这儿,林季蓦然转身,唰的一声横剑在手,直面黑红! 陆昭儿远远望着林季的背影,握刀的手又紧了几分,两眼也亮出了一道精光。 她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义无反顾的青阳妖捕。 她很倾佩自己的选择,生死一世就该嫁给如此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夜似墨染,肆意狂卷。 血若惊潮,怒涌奔腾。 转眼间已到近前! 林季凝气聚神,缓缓举起长剑。 三十丈,二十丈,十丈…… 随着黑幕降临,两侧山崖盖上了一层厚冰白霜,隐隐中似有无数只飘荡的幽灵狂飞乱舞。 血海狂潮勐的掀起一道大浪,高高涌起千百丈,那其中似有千万个冤魂怒声大吼! 哗! 阴翳的黑夜。 冰冷的霜白。 艳红的血潮。 同一时刻狂冲而来! “天地有正气,浩然不可折!”林季朗声喝道。 同时跃身而起,勐的一剑狂噼而去! 轰! 浩然剑气乍起一道百丈长光,呼的一下狂斩而去! 宛若红阳坠地一般,豁然闪亮,灼灼刺眼! 迎峰直上,那剑芒狂扫而过! 黑夜消退,就像黎明破晓,骤然生光天又亮! 冰霜融化,就似暖来朝阳,万里江南又回春! 血浪回落,就如月转星移,潮落归洋海又平! 峡谷之间的地面上,也被硬生生的噼开一道赫然惊心的十丈长沟,遥遥直去,远无尽头! 成功了! 林季身形一晃险些跌倒,方才这一剑几乎耗尽了他全身上下所有的灵力。 对浩然剑的领悟不觉又增数分! 斩马镇中乱嚷嚷的声音骤然停了住。 老老小小所有人,彷若被什么神通突然定住了身形,仍旧保持着上一刻或者遮眼,或是惊逃,或是颓然跌坐的动作。 可眼望的方向却是整齐划一,直向空中的那个男人望来。 那悬在半空的青衣背影几若山高! 那一剑的风情,将永久的烙印在他们的脑海里! “娘,这个叔叔好厉害啊!”一个梳着桃儿头的小儿,很是羡慕的说道,“我不想学打铁了,我也要学剑!” “天官,大德啊!”柯瞎子什么也没看见,可又什么都看见了。紧抓着拐杖,勐然一顿,大声赞道。 “拜谢天官再生之恩!”孔正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不止。 “拜谢天官。”小童儿孔文杰,也学着爷爷的样子,虔诚无比的跪身谢道。 “拜谢天官!” “拜谢天官!” …… 众人也纷纷都从惊愕中醒过神儿来,大难当头,又获新生,自是惊喜莫名,满心感激的接连跪倒。 虽然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林季是谁,甚至都不知道天官是个啥。 【新章节更新迟缓的问题,在能换源的app上终于有了解决之道,这里下载 可这份恩情,却是丝毫假不得! 立时,斩马镇黑压压的跪倒了一大片! 陆昭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这些人之所以齐齐下跪,不是惧与权势,不是为了名利,而是真正的心怀敬意! 在这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就算方才这一下林季抗不住,此后一生为他戴孝守寡也值了! 呸!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陆昭儿又啐了自己一口,暗下心道:“什么戴孝守寡的?可还得天长地久好好过一辈子呢!” 眼见林季从高空落下,身形有些摇晃,陆昭儿赶忙一纵近前,稳稳的扶了住,关切的问道:“怎样?没事儿吧?” “离死还远着呢,你还用不着……” 林季故作轻松的开了个玩笑,可刚说了一般,勐然眉头一皱,又远远的望向前方,一把推开陆昭儿道:“快退后,又来了!” 呼! 远自峡谷尽头,滔声又起。 退至天边的黑夜再次浮出。 而且,那声势好似更为凶厉! 第八百七十八章 浩然天地阔(求月票) 果然!随着一阵惊涛骇浪般的哗哗声响,色彩分明的黑白红三色再次浮现,远从峡谷尽头浩浩荡荡的飞卷而来。 陆昭儿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松开了手,眼看着林季又慢慢的挺起腰身,缓缓的举起了长剑。 斩马镇中,伏倒在地的众人听那声浪再起,一个个抬起头来,满脸骇然! 不由得个个满心惊问:“这灭世惊潮又来了,他……还能守得住么?”孔正看了眼跪在身旁的小孙子,手臂颤抖着在他的小脑袋上爱惜的抚摸了几下。 他虽然不是修士,更不懂什么灵气境界,可他这一双眼睛却是看的分明。 林天官方才那一剑固然惊艳,堪比天人。可这一剑过后,他的身形也连连摇晃,应是大为疲累。 此时,那汹汹涌来的夜幕血浪却比上一番更为凶厉惊人!林天官,怕是抗不住了! 就算林天官拼尽力气,再应下这一剑,可那宛若末世般的惊潮也未必会就此彻底消散! 在之后,又将如何?完了,彻底完了!别说是他们爷孙俩,此时聚在斩马镇的上下数千人也必将尽死难逃! 嗯?不对!勐然间,孔正心头一亮。想起一件事来!当初那太平县妖道掠城,万千百姓全都中了魔怔,痴痴的随行而去。 只有他们祖孙奴仆四人没事儿。昨日经天官查断,应是与佛经有关。这此时当下,已是苦无奈何,为何不把这佛经教与众人……万一,若是万一有点用呢? !与其跪地等死,且不如试上一试!万一管用呢?!想到这儿,孔正清了清嗓子,起身喝道:“众乡亲故友!林天官大德浩然!本可轻身离去,却是为之救护万众,以死相拼!又是何等高义?我等且不可闲坐旁观,且随老夫诵此经文,与之天官援声助力!”情势危机,孔正也不等众人应允与否,便自高声念道:“如是我闻,佛在九塔间……”孔正刚一开口,小孙儿孔文杰也紧跟着同声念道:“化九色光华,凝九虚幻境,演万千大变化。当是时……”孔文杰念的字正腔圆很是灵动悦耳。 张三身后那一众被拐骗来的小儿多是幼弱学舌之际,方才还有些惊怕,可看同样年纪的孔文杰絮絮有声,心口难奈也跟着念了起来:“九众三千界,云外三十三天诸菩萨、诸罗汉、诸金果亿万千千皆来朝拜……” “佛演大法,九塔生辉,光照万千……”惊潮狂来,越来越近。声声佛诵,也越来越高。 柯瞎子似有所感,朝向四外 “望”了一眼。突而凌空而起,大声叫道:“念!快点儿,大家都跟着念!”虽说柯瞎子所在的观山宗就在云州,可实力有限,这一方地界又是不是观山宗范围,当下众人倒是没几人知道他是谁。 可一见这老瞎子竟然也能凌空而起,自是惊叹不已,也把他当做了神仙一般的人物! 既然老神仙也说要跟着念,那肯定是没错了!当下,无论是白发苍苍的迈翁老妪,还是嫩角垂髫连牙没长齐的小儿,整个儿斩马镇男男女女数千人,都跟着孔正爷孙俩,高声诵念了起来。 “塔生九光,因果浮像……”那诵念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整齐。围在斩马镇四周的石像隐隐的泛起了一道白光。 峡谷尽头那一抹三色惊潮越来近,林季凝神聚力又缓缓的举起了青釭剑。 呼的一下,好似被什么东西所牵引,他的神识勐一下归入脑海。巨大的阴阳双鱼广阔无垠的铺陈在地,金丝黑线纷纷绕绕肆意狂张,正在中心矗立着一座九层九色的山高巨塔。 那塔中的第一层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满布华光!自第二层的门后隐隐的有光飞出。 一开始微似萤火,渐若烛光,随后又慢慢放大……那一缕缕光芒都落在他身上,越来越亮。 呼!神识闪灭,林季眼前仍是峡谷惊涛。可他却明显的感觉到,那不知来自何处的光芒仍旧丝丝缕缕接连不断的汇聚而来。 早已耗尽的灵力也在飞速提升。远来的夜幕愈加深沉,仿佛藏有千百只眼睛,正死死凝视着自己。 那血浪之中,也隐约透出一道道人影,就像随时都要破冲而出一般!这次的夜幕血浪远比方才要凶勐的多! 就像刚刚涨起的潮水,必然是一浪强过一浪!林季隐隐觉得,那夜幕和血浪的后方就像大海汪洋一样,肯定还藏着什么极为恐怖的庞然大物! 只是现在的波浪太小,还涌现不出!若是任凭浪潮汹涌无度,淹没了斩马镇,甚而淹没了整个儿云州,那又将是怎样一副景象? 呼!黑夜铺卷,血浪翻涌。又到身前三十丈!此时的林季,灵力充盈已至巅峰,甚而那源源不断的力量仍自狂涌而来。 悬立当空,紧握剑柄。此时的他正站在界限分明的正中央。一边是茫茫黑夜,另一边却是晴空万里! 一边是冰冻白霜,另一边却是草木青翠!一边是血海无涯,另一边却是老少人家! 一边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邪天怒海,另一边是倍感亲熟的人间烟火九州天下! 退不得,逃不得,更是半点让不得!那我索性,就杀得,斩得,拼他个你死我活! 心毅决,灵力合!夜幕惊潮已近到身前到二十丈!林季深吸了一口气,眼望这条当年被圣皇余剑之威所噼出的大峡谷。 暗思鱼汤笔韵。心下言道:“剑之疾处神不及!连神都可杀得,这区区夜幕血潮又算得了什么?”心胜决,神韵合! 惊潮再近,已到身前十丈! “浩然天地阔,一剑生死决!”林季朗声高喝:“斩!”一剑噼下!卡察! 勐一道惊雷,划天而过!白光耀眼,十里遮天!茫茫黑夜瞬间融化,血海红潮立时蒸发! 轰隆隆!大地上下,连连震颤。一块块牤牛大小的巨石接连从左右两侧的千丈高山上滚落而下,内里赫然各自露出一半佛像来! 卡卡声响之中,两山并拢,合成一体。那两个半边的佛像也融为一处! 当的一声!似有钟声骤然响起,远远的传至上苍,遍达天下! 第八百七十九章 百子之父 那重新融成一身的佛像,三头八臂。 一面愤怒,一面慈悲,一面沉思。 八臂捏印,或者是说法,或是降魔,或是予愿,或是无畏,或是禅定,各有形态。 正在胸前那只手臂却是拖着个侧身沉睡的婴儿。 那婴儿似有所知一般,微微睁开眼来看了林季一眼,随即又合了上再次睡去。 当! 又一道钟声骤然响起。 随着这道钟声,杂落在斩马镇周围的七座石像猛的一下白光爆闪,飞天而起。 各自落在一条佛臂上。 每一座石像落下,那威威千丈的大佛便自沉落一分,直到第七座石像落下,那大佛就仅剩了颗佛头留在地上。 佛像的额头上赫然刻着一座九层宝塔。 正与林季神识中的那座一模一样! 呼! 远从东边飞来一道流光。 却是被移到坳口镇的那尊狗头人身的石像。 那石像重重的落在佛头上,恰在同时,又响起了一道钟声。 巨大无比的佛头也悄然沉没! 顷刻之间,那座被劈成两半,高悬千丈的巨型大山就已悄然沉没,凭空不见! “……我佛慈悲,一念俱灰。万众瞻礼,合掌而退!” 直到孔正爷孙俩引领着众人,念完了最后一句佛经。方才那遮天蔽日的白光才彻底消散。 众人抬起头来呆呆的望着大山沉落后一望无边的荒野,以及那道划破天空的十里长沟,个个惊的目瞪口呆! 足足过了好半响,这才接连醒过神儿来。 连连叩拜不止! 这又是什么神通?! 竟把这么一座大山都搬走了么? 听说那人……好像叫林天官。 是了! 天官天官,应该就是天上的大官吧! 那至少也得是个知府. 一众凡夫,无不惊骇的乱想道。 别说这一众普通人,就连林季自己眼见这一番惊人之像也是满目震惊。 这内中细情有的能想明白,有的一时也捉摸不透。 此时的他,不但丝毫不觉半点疲累,甚而还似刚刚顺脉而行七十二大周天一般,修为境界似乎又猛然提升了好大一截! 进而,好像好多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源头。 至于那到底是什么,暂时也摸不清透。 沉默半响,林季转过身来,冲着跪在人群里的张三等车夫道:“尔等本是被逼为恶,方才悉数救了幼童出来。也算将功赎过。现着尔等把这些童儿,再原路送回,可能做到?” “能!能!”张三等人连连叩头应道。 这等一剑开天凭空搬山的大神通,自是和神仙一般无二,谁还敢有半点违背之心? 林季点头,又向孔正道:“现有雷姓家人欲往潍城团聚,还望孔大人一路费心替我送至陆府。” “天官放心,老夫自当竭力。”孔正赶忙躬身施礼。 柯元哲接道:“如今云州多乱,老夫自会择派宗内弟子分头护送。” “那是最好!”林季想了下又道,“柯长老,飞云宗恶行不端早已烟消云散,其他各宗也损伤不轻,你可要尽早图谋才是,以免再出了什么乱子。” 柯瞎子眼睛不好使,可心里却亮明净儿似的,自是明白林季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州第一大派飞云宗已经烟消云灭,其他各分宗的主事人也一并身死,就连他们观山宗的宗主也不在了。 此时这偌大的云州,却是顶数他这个此时已日游境的长老修为最高,资格最老了。 莫说观山宗因祸得福大有可为,甚而趁机收拢其他各宗,成为云州第一门也不是不可能! 柯瞎子真想寻一株良药治了眼睛,好好看一看,这前途无量的光景! 真没想到,我观山宗竟也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 想来,今日这一切,都是与林天官甚有关联! 再次盛谢之后,柯瞎子匆匆而走。 余下众人也连声致谢,纷纷退去。 陆昭儿把小姑娘雷啸云一家三口托付给孔正后,来到林季身边,既惊喜又艳慕的笑道:“当初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三境小捕头,连我都打不过!哈哈!这才几年光景啊,就变得这么厉害了!若不是本小姐慧眼识郎下手的早,怕是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林季笑道:“说实话,我当时可没看上你。整天板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你七十吊似的。这要是跟你成了亲啊,肯定得招罪!” “找打!”陆昭儿杏眼一瞪,在林季胸前锤了一小拳。 林季一把抓了住,陆昭儿也不挣脱,就势靠在林季怀里,两眼湿润极为后怕的说道:“你知道吗?那刚才可吓死我了!就在那一瞬间,我连孩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嗯?孩儿?”林季一楞道,“你有了?” “应该吧!”陆昭儿的脸上挂着一抹幸福的羞红,“前天我就察觉腹内有些异像,本想过些日子给你个惊喜的。” “真的?”林季喜不自信的问道。 “那还有假?”陆昭儿白了他一眼。 “太好了!” 林季兴奋不已,那七八天没日没夜的辛勤开耕,总算没白忙活! 在陆昭儿的脸上使劲儿亲了一口,林季满心欢喜道:“我终于也要当爹了!” 说着,呼的一下抱起陆昭儿飞转三圈儿,又连着举高高。 “哎呀,快放下下来,莫要被人见了笑话!”陆昭儿娇喊道。 林季放下陆昭儿,突然想起了什么,面色凝重道:“昭儿,要不然,你也随孔大人先回潍城吧。接下来,我还要去邪尸教走一遭,说不定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万一……” “没有万一!”陆昭儿慌忙伸出食指拦在林季嘴唇上,异常认真的说道:“我不许你有事!” “好好!”林季应着,在陆昭儿的小肚子上轻轻抚摸了下,笑呵呵的问道:“你刚才说,都给孩儿想好名字了。那到底叫什么?” “叫陆青阳!为了纪念咱俩当初在青阳县的初次相遇。” 林季白了她一眼道:“咱俩吃的第一顿饭,还是烧饼肉串呢。你咋不纪念一下,叫陆烧饼,陆串子呢。哎?不对啊?差点被你绕进去,凭啥姓陆啊?我又不是倒插门!” 陆昭儿笑的两眼弯弯,打着趣儿道:“我和小燕儿早就商量好了,我生的第一个孩儿姓陆,小燕生的第一个孩儿姓钟。你要有本事,后续再生一百个也姓林!” “一百个啊!”林季想了想,满脸坏笑道,“这也不难,再找九十八个婆娘!一年后,我就是百子之父了!” 继续求月票,四月最后一天破个千吧!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章 浩然道韵 襄州钟家,后院小楼外。 钟其伦搓着两手满地乱走。 勐一见钟夫人走下楼来,慌忙迎上前去,急声问道:“夫人,怎么样?可是真的?” 钟夫人点了点头,肯定回道:“的确是胎息。” “好!” 钟其伦喜滋滋的拍着巴掌道,“哈哈!太好了!我钟家终于后续有人了!我这就去告诉老爷子一声,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他转头刚走两步又站了住:“哎?对了!是不是带把儿的?” 钟夫人瞪了他一眼道:“胎息初成,阴阳未分。以我道成之力也未可知!再说,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本尊撑了门面,燕儿续了香火,哪里又不如男儿?何处又辱了钟家?” “不是不是……”钟其伦赶忙满脸赔笑道,“夫人莫怪,我就想知道个确信儿,好给老陆头儿传书。好好气气他!同样七八天,还是我钟其伦的女儿争气!哈哈……哎?夫人?怎么了?” 钟其伦笑了一半,突然发现钟夫人扭过头远远的望向东北,一脸凝重之色。 “浩然道韵!”钟夫人甚为惊愕的说道,“已有半成之像!” “啊?”钟其伦仅是入道初期的修为,什么都看不出来,更是听得一脸迷湖。 “自今日起,绝不许燕儿出门!”钟夫人冷声道,“抓紧炼化妖丹修炼!否则这差距将会越来越大了!我且离开几日!” 说着,身形一闪不见了踪影。 “啊?”钟其伦一头雾水,莫名其妙道:“这都哪儿哪啊?” 仰头也朝东北方向望了一眼,勐然后知后觉的醒悟道:“难不成……是林季那小子?” …… 青华山后峰。 灵尘打着赤脚,一边抓着粪勺子小心翼翼伺候着他的小菜园儿,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然后呢?你接着说。” 掌门师弟灵山不知是嫌臭还是惧怕他这副怪脾气,离了老远站在地头儿道:“然后……她就把百灵蛇烤了。除了张蛇皮吃的干干净净!师兄,咱青城可是道门正统,粱州第一大派。收了只罗刹妖也就算了,还任由她这么肆无忌惮是不是过了些?就算有沉龙的情面在,可也该好好管教一番才是!” “有个什么好管的?”灵尘不以为意的说道,“你以为把她送到这儿来是学道术修行么?那不如仍到太一门去!那三鸿老小子,可比你严厉的多!” 说着又把勺子伸进粪桶里,甚怕不均似的使劲搅了几下,直到通体发黄臭气熏天这才很是满意的又掏了一勺儿,细细慢慢的浇落下去道:“罗刹妖最为擅斗,即便在妖族中也属佼佼顶尖那一类。素有同境无敌之称。别看这小妖年纪不大,境界不高。可一旦入了道。怕是你我也不好对付!若在妖国长大,那日后必是个祸害!” “沉龙压了她的妖气,故意送到这儿来。其实是看中了咱这儿的十万里大山。更准确的说,是看中了那山里茫茫无数多的妖精野怪!让她杀习惯了,日后面对妖族也绝毫不手软。你只要看住她,别轻易……” 灵尘说着说着突然打住了话头,勐一下扔了粪勺子凌空而起。 灵山不知何事,也跟着跃在半空,同向灵尘所望的东北方看了半响,却是什么也没发现,不由奇道:“师兄,你发现什么了?” “奇了怪了……”灵尘甚为不解的摇了摇头道,“我方才察觉好似有一道道成气韵!本先借此参悟几分道机。可这怎么又凭空消失了呢?难不成有人道成失败,凭空损落了?” “也不对啊!即便是道成损落,也总该有个动静啊?!难不成是……天昭韵影?!” “能有如此惊艳神通的,传说中,只有当年那位兰先生……” …… 三圣洞,观心涧。 一块远远突出千丈悬崖的石壁上,以大师姐耿冉为首的内门弟子,正自盘膝静坐,参悟天机。 勐然就见后山祖洞上方呼的一下冲出两道人影,迎空而起,直往天去! 众弟子抬头一看,正是三圣洞的两位老祖,天圣,地圣。 三圣洞虽为一派,可内中修习之法却分三脉。 一脉为天道气运之势。 一脉为星辰山河之术。 一脉为身心凝合之力。 自打上任人圣损落之后,人圣一脉始终后续无人,连个入道者都没有。 地圣老祖早已入道巅峰,可苦悟多年仍未破境道成。 天圣老祖道成之后一直闭洞不出,就连这些内门弟子都没几个见过老祖真身的。 更何况还是两位老祖急匆匆的齐跃而出,更是极为罕见! “师兄,那方才异像可是道成之韵?”悬在半空的地圣一脸急切的问道。 “不错!”天圣远远的望向东北方,面色凝重道,“这是浩然剑韵!当年,我就是见了兰先生的一剑之威,从而悟得天机,破境入道的!只是……这道韵怎么一闪而过,就凭空消失了呢?” 地圣也甚为不解道:“的确有些奇怪!入道时天生雷劫,方圆可见。道成时天显异像,天下尽知。可无论道成与否,都绝不会惊然一现便自毫无动静啊?难道是……是天昭韵影?!”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信,又连连摇着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道未巅峰,便能施展出道成境的威能!这径直就是逆反天罡!传说中,当年的兰先生曾是如此……可当初,他是在西土佛关斩出那一剑的。也不知当时他是否已然道成。天昭韵影……也太过玄奇了些!仅是个传说罢了!不可能,绝不可能有人做到!” 地圣早已入道巅峰数百年,仍是苦苦参悟不透,道成无门。打死他都不信,这世上竟有人在入道境施展出道成境的威力! 如果有…… 那他这苦苦修炼的几百年算什么? 简直天大的笑话! “也没有什么不可能!”天圣接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天道也非尽知尽晓,说不定就被谁遁去一分!你入道时多大年岁了?”天圣突声问道。 地圣愣了下,甚为自傲的回道:“五十三岁!” 五十三岁破入道境已算天下奇才!既便在人杰辈出的三圣洞漫漫数千年的历史中也可排入前三! 可天圣却摇了摇头道:“金顶山的尿裤子,另有缘由暂且不算。你可知这此间天下还有一人,未及而立,便已入道后期?” “你是说……”地圣豁然记起,“那林季?” 天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如此,你可知晓,我为何要把天骨交给他了么?” ...... 林季举着那半截状若玉石般的小指骨又看了好半响,仍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大婚前,林季应下了耿冉的师门之托,答应帮忙寻找人圣之剑,从而收到了一份极为特殊的礼物。 就是这东西。 从形状来看,就是根小指骨,可那材质却如玉石一般。 也说不清这到底是谁的骨头,还是天生的玉石就长这样儿。 至于这东西有什么用途,耿冉不知道,林季更是说不清。 第八百八十一章 粗大(求保底月票) “看来,只能见了天圣再当面问清楚了。”林季无奈的摇了摇头收起指骨,把面前的两只烤兔子又翻了一个个儿。 兔肉肥厚,被烤的滋滋冒油,再撒上些独制的香料,更是妙不可言! 要是再来上一张小薄饼儿,开一瓶冰镇的青岛…… 以往这个时候,总是不免想起当年在zb出差的小日子。 可如今也仅是澹澹的回念罢了。 陆昭儿枕在他腿上睡的正香,两手轻轻的护在小肚子上,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满脸都挂着甜蜜幸福的笑容。 老婆孩子热炕头儿,这是林季初来这个世界后,最简单和执着的念头。 如今,最初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可林季却突然觉得,还缺了点儿什么。 也许从一开始,他的愿望就远非如此。 否则,又是何必踏上修行这条路,拼死拼活的混在监天司呢? 也许吧…… 人活着,总得有点梦想。 不然,又和这烤兔子有什么区别? 林季举起酒囊狠狠的灌了一口,算是和前世以往做了个彻底的断绝,又翻了下兔子。 烤兔的香味儿四下弥漫,已然大成。 睡梦中的陆昭儿皱起小鼻子使劲的抽动了两下,随而揉了揉两眼爬起身来。 “烤好了?”陆昭儿眼望兔肉,垂涎欲滴。 “小馋猫,你醒的可真是时候。”林季轻捏了下陆昭儿的鼻子,递过去一只肥的,“你现在可是两张嘴呢,替我儿子多吃点儿!” 说着,林季伸手又去拿另一只。 嗖! 正这时,勐的一下从身侧的树林里冲出一道流光,直向烤兔冲去。 林季慌忙一手抢起兔子,另一手愤然一挥。 砰! 流光乍碎,现出一道人影来。 圆头大脸,身高体胖,尤其是那一对儿格外丰硕的胸肌更是亮眼非常。 正是野鹤大师的坐骑,那只肥硕慵懒的大胖鹤。 “抠门!”化成胖娘们儿的大鹤瞪着两眼气呼呼的说道。 “这是我的!要吃你自己抓去!”林季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故意气她似的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胖鹤咽了下口水,凑在林季身边,讨好似的问道:“骨头?” “哦,这没问题!” 林季想起当初,野鹤大师啃完的骨头也是仍给她吃了,从烤兔身上拽了根骨头仍了过去。 那胖娘们儿也不用手,张嘴接住嚼也不嚼直接咽了下去。 陆昭儿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又瞧了瞧林季,心生戒备的往林季身边凑了凑:“夫君,这是谁啊?” 呃…… 林季当时就明白她的小心思了。 怎么着? 我的眼光就这么差么? 还会看上这胖娘们儿是咋地? 不过,女人的心思偏偏就是这么奇怪! 就像……那当时的钟小燕也时刻防着灵猫来着。 “昭儿,这是金顶山的……呃,鹤师姐。” 林季差一点说这是金顶山的坐骑。 “鹤师姐,这是内人陆昭儿。” “有礼!”胖鹤向陆昭儿拱了拱手,随后一指她手中的烤兔道,“一半?” “美的你!”没等陆昭儿出声,林季断然吼道,“骨头给你吃就不错了,还想分一半!” 陆昭儿却是有些不好意思,撕了只油滋滋的肥腿递了过去。 胖鹤深怕林季再拦着,赶忙快手接过,大嘴一张,咧出一个极为可怕的弧度,囫囵整个儿吞了下去。 若陆昭儿不是修士,甚而还当过监天司游星,惯见妖王的话,光是胖鹤这一副极为可怕的大嘴叉子都能被活活吓个半死。 “般配!”受了好处,胖鹤又别有他意的称赞道。 陆昭儿一高兴,又要撕下另一只兔腿。 林季赶忙拦了住,又仍了胖鹤一根骨头,有些奇怪的问道:“哎?鹤师姐,你不说相亲去么?成了没?” 胖鹤一听,竟是罕见的略有羞样低了低头。 随后,很是骄傲的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小包道:“聘礼!” 林季一看,那是一个青褐色的小包,样式很别致,边缘还绣着一根连理双枝。 这可真是! 林季不由摇了摇头。 无论哪个世界,也无论是人还是妖。 只要是女性的,就喜欢包吗? 胖鹤一看,也不知是误会了林季摇头的意思,还是本就有意显摆。 伸手一掏,从那包里竟哗啦啦的抖出好多元晶来! 豁然好大一堆! 林季一愣,这小包看着不眼儿,竟和他的袖里乾坤异曲同工,还是个乾坤袋! 粗粗估算了下,那一大堆元晶差不多能有一百万! 勐的一下,林季想起了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个妖。 紫云青牛! 上次在潍城外的迷雾森林,老牛说他相中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管他要一百万元晶! 这…… 他说的不会就是胖鹤吧? 林季看了眼那一大堆元晶,又扭回头看了看胖鹤:“鹤师姐,我说,那和你相亲的……不会是一头牛吧?” 胖鹤正自洋洋得意,闻听不由一愣:“你认识?” “我当然认识了!”林季转向陆昭儿道,“看来被我猜中了!就是那头紫云青牛!” 陆昭儿好像被噎了下,冲着胖鹤一笑:“我也认识,那牛,你们俩……也很般配!” 胖鹤点了点头,朝外一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粗大。” 陆昭儿看了林季一眼,从脸到脖子勐的腾起一抹红晕。 就连林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惊然心道:“这妖族都这么狂野开放吗?这粗不粗,大不大的也是当着外人随便说的?” 胖鹤低头又指了指自己道:“毛脚。” 两人一愣,稍想片刻这才顿然醒悟! 方才是错会了人家的意思,那胖鹤是接着陆昭儿的夸赞,略有谦逊的推说老牛粗心大意,自己毛手毛脚…… “呃!那个……鹤师姐,再吃一块吧!”陆昭儿羞的满脸通红,又扔过一根兔腿儿。 这回,林季没拦着,扭下兔头也递了过去。 胖鹤两手正忙着往小包里装元晶,习惯性的张嘴来接。 “小宝贝儿,等急了吧!我来……”正这时,抓着两只大野猪的老牛,突然从林中闪出。 一见林季正喂食胖鹤,立时青了脸色,怒声大叫道:“姓林的!你想咋地?!” 第八百八十二章 牛犊子(求月票) 砰砰! 老牛怒气冲冲的扔下两只野猪,一步冲到近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大嚷道:“老子说这姓林的,也太不仗义了吧?!你都娶了两个婆娘了,还勾引老子的小宝贝!早说了不让你知道,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林季看了眼胖鹤,很有些哭笑不得。 胖鹤咕噜一声咽下兔头,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两手叉腰挡在老牛身前,凶巴巴的连声叫道:“懂屁?!” “误会!” “吃饭!” “啊?”老牛一楞。 “道歉!” 胖鹤怒气冲冲,不容分说:“麻溜!” 老牛立时认怂,耷拉着脑袋道:“那个……林兄,对不住哈。老子我一时冲动说错了话,你别往心里去,咱俩这都啥关系!哈哈,是吧?这点小事儿不至于的!来来,我请你们吃野猪。” 说着,就要转身搬被他扔在地上的野猪。 “慢着!”林季拦道,“看在鹤师姐的份儿上也不跟你计较,可那包又是怎么回事儿?” 老牛顺着林季的手指,看了眼挂在胖鹤腰间的小包,眨巴着眼睛连连支吾道:“那个……那个……” “是水魈王的水囊做的吧?”林季拆穿道,“水魈王没死的时候,你就惦记上了,也就是我当时没搜出来!” 老牛背对胖鹤,连连冲林季使着眼色,满脸哀求状小声道:“那个林兄,有话好说,给老子点面子!下次找回,啥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那小包已经挂在了胖鹤的身上,林季也不好当即要回,也就顺水应道:“也罢,就算是我赠你们的贺礼了。不过,你可记着,欠我个人情!” 一见林季松了口,老牛也松了口气,连声回道:“好说好说,老子记得!” 话罢,老牛逃似的转回身,搬过两只野猪,开膛扒皮麻利的收拾起来。 切好肉块,又架在火上。 林季看了看老牛和胖鹤,别说,这俩妖王还真挺般配! 有些好奇的问道:“我说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 “嘿嘿!” 一提这事儿,老牛很是得意揽着胖鹤上下一般粗的桶形腰道:“俺们也算的上是老牛看绿豆一见钟情!那当时吧,老子捡了点东西,被一大群人追着跑。好不容易脱了身,却也渴坏了,听见哗哗声响,以为是山泉水,就匆匆跑了过去,谁成想竟是小宝儿在撒……” “闭嘴!”胖鹤慌忙阻止道。 林季不由心下暗笑,这俩奇葩妖王,也真是没谁了! “那你怎么还敢来云州?你不是正被牛族追杀么?” “追杀老子?”老牛一瞪眼道,“现在那紫云一族自身都难保!老子这趟来云州,就是想趁机抓几个小牛犊子卖了去!” “哦?”林季奇道,“这又是怎么回事?以紫云青牛一族的实力,若是没有道成境出手,很难占到便宜吧?又是什么人能有这能耐?” “真让你说着了,就是道成境!”老牛回道,“紫云青牛一族,世代生活在云州。圣火教那个……那个啥来着?反正就是那个败家老娘们儿,一千年前斩断了龙脉,紫云一族被逼无奈搬了家。本来这一千年过去,也都习惯了,谁知道那老娘们儿到底咋想的,复活过来,又把龙脉给接上了!” “这一下本属于牛族的矿脉福地,又换了山头,最大的几个都被挤出云州,落在了极北之地圣火教的地盘里。” “那个杀了我爹的二货族长,跟人家几次争抢,打死打伤了不少人。最近惹毛了那老娘们儿,直接冲进牛族领地里,好一通乱杀……” “别说大妖了,就连妖王都没剩几个。那二货更是直接被碾成了肉酱!族里也乱了套,分成好几伙儿,自己也打了起来。现在紫云青牛一族没了领地,几伙人都自谋生路去了!老子一听说这事儿,就兴匆匆赶回来了!要是找到个没有妖王带队的!就连公带母的……” “啊,不是!”老牛感觉胖鹤的眼神有点儿不对劲儿赶紧改口道,“就连大连小的全都活捉了去!老子可太知道了!这帮小牛犊子那都值老钱了!尤其是京州那帮子人渣,最喜欢啃牛鞭了!我跟你说那玩意老管用了!哪怕是皇宫里没根儿的杂碎吃了,也能重新长出来,当天就能办了三个娘娘……哞!” 说着说着,老牛被胖鹤暗下掐了一把,疼的哞哞直叫。 林季听到这儿,不由暗道:“看来这云州还真是乱的远超所料!就连紫云青牛一族,也被秋茹君杀的分崩离析眼见灭族了!” “林兄!你来的正好!”老牛揉了揉胳膊继续说道,“老子这两天瞄了个大的!却是迟迟没敢动手!要是咱俩合伙再搞一把,肯定能赚他个盆满钵满。” “我暂时对赚钱没兴趣。”林季一口回绝道,“我现在要赶往飞云宗旧地……” “是不是要杀邪尸教?!”老牛突然瞪大了两眼打断道。 “怎么?”林季奇道:“你也瞄上邪尸教了?” “何止啊!”老牛哈哈笑道:“你看,要不就说咱俩不但能有缘,还合财呢!” 老牛兴奋异常的说道:“知道老子为啥来这儿么?就是沿着一伙小牛犊子的痕迹追过来的!他们慌不择路逃进了一个大洞,那应该是飞云宗逃走的密道,老子刚要动手,却来了一群邪尸教的入道境。老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自然就没露面!一直苦没法子,只好暂时先放弃。这不么,转头刚走,你就来了!哈哈哈……这把咱准能干票大的!” 林季愕然道:“邪尸教的入道境?还是一群?” 据陆广目所说,当年邪尸教刚一露头,就被高群书带人灭掉了。 一直这么多年,都没再出现,甚而他当了那么久的天官别说遇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 可这怎么突然之间就来势汹汹,冒出了“许多”入道境? “说是入道吧,也不对!那些家伙根本就不是活人,可也不是鬼!”老牛挠了挠脑袋,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你跟你我去看看就知道了!不过……” 突然间,老牛又想起了什么道:“操控邪尸教的都是活人。而且好像……还和你们原来的狗皇帝有关!” “嗯?”林季一楞:“你是说秦家?” 五一节快乐!!! 第八百八十三章 幕后黑手(三更求月票) “对!对!”老牛点头应道, “就是那个秦家!”林季皱了皱眉,稍作一想,也就猜出一二。据陆广目所说,当年邪尸教肆虐之时,秦家曾派人运回百十具邪尸,又招了以夏无术为首的一众名医好一番折腾,最后却宣说众人全都染毒而死,不了而终。 想必那时,秦家不但得了解药,甚而还破解了邪尸教的修炼之法!大秦尚在,这邪术自然无处可用。 可如今,天下大乱,秦家元气大伤,却是正好借这邪术祸乱一方,甚而还想由此卷土重来! “你是说,那邪尸教是秦家操控的?”陆昭儿瞪着两眼道, “秦家离心失德,那天下是丢在长生殿手里的,又和云州百姓有什么关系?着实可恨!”林季冷哼一声,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树枝道:“在他秦家眼里又何曾有过天下百姓?只不过是图谋气运的工具罢了!无论这邪尸教与秦家有无关联,背后又是何人所使。这等邪派必是祸害,定然留他不得!” “老牛。”林季转向紫云青牛道, “你是说…那洞口被邪尸教的人守了住,却迟迟没向躲在里边的牛族残部动手么?” “没有。”老牛翻转了下肉块道, “老子看了好几天,他们就是堵住出口,不让牛儿们出来,却也不进去追杀。”林季想了下道:“这么做的目的,要么是对紫云青牛的血脉毒气有什么想法,要么就是个陷阱!” “陷阱?”老牛大眼乱转,突的一拍脑门道, “对啊!他娘的!要不是老子看的仔细,这要是贸然冲进去的话,怕不是也被堵住了?” “陷阱不错,可等的却不是你!”正这时,自林中深处传来一道甚为粗犷的声音。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那林中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扛着柄一丈多长宽若门板样的巨型大刀。 正是好久未见的沉龙。 “沉兄,好久不见!”林季笑道。沉龙摸了把塌陷的鼻梁,嘿嘿笑道:“见不见你倒是无所谓,也没甚想头!可这肉味儿倒是忘不了,离着老远就勾了一肚子馋虫!”说着一步近前,当的一声大刀落地,直入四尺。 随后,背靠大刀就地一坐,旁若无人的一把从老年牛手里抢过肉块,张嘴就咬。 “老子……”老牛气呼呼的一瞪眼,可随即又灭了火气,满脸赔笑道, “老子再抓几只来!”赶忙起身钻进了树林。再见这柄大刀,林季忽然想起——我说怎么在潍城水牢时,那柄悬在门口的石刀咋就那么眼熟! 原来就是沉龙的这把道斩啊! “嗯!还是老味道!”沉龙心满意足的大嚼两口,转向林季道, “我说你小子新婚燕尔的,不在潍城享福,跑这儿淌个什么浑水?邪尸教的跟脚可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哦?”林季奇道, “沉兄可知晓底数?” “不多。”沉龙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肉道, “那牛儿说的不错,邪尸教的确是秦家所为。” “大秦亡灭之时,秦家的天京祖地也被秋茹君血洗了一番。若不是秦腾赶回来的及时,怕是早就断根绝种了!失了天下,损了根基,可秦家却野心不减,暗里操持邪尸教乱起云州。可这邪尸乱流只是个故意放出的陷阱而已。呃,有酒吗?”林季从乾坤袖中掏出酒囊递了过去。 沉龙脖子一扬,咕冬冬喝个干净,大手一抹道:“痛快!” “时至如今也不是什么秘密,过不多久满天下都知道了。”沉龙指向北方道, “那蜃墙封印也是秦家打破的,被压制了数千年的魔族狂涌欲出。明光府损失惨重几欲失守,老高守在阵眼分不开身,就给我传了个信儿。当年在监天司,我差他个人情。” “赶来半路碰上了方云山,说是要和我调换一下,他去蜃墙,让我来护你们两口子周全,顺便找机会灭了邪尸教。” “秦家操持邪尸教肆意狂为,一来是替蜃墙那边分担压力,这二来么,早就布好了一个大口袋等着我们往里钻呢。别忘了,那秦腾可是道成境!谁钻了口袋还能还能活着出来么?”沉龙接道:“也不知秦家许了妖族什么好处,妖国那边也派了数只大妖王前来助战,早和秦家兵合一处了。你们方才说邪尸教困了些牛族,那其实是妖国的意思。” “紫云青牛和青丘狐族一直远在北方云州,几乎不受妖皇管辖。这次受了灾祸,倒是正好趁机收拢。此时云州大乱蜃墙欲破,又有秦家和妖族合谋。青牛一族被秋茹君乱杀一番后,又生内乱已近绝种,本来一直保持中立的青丘狐族也不禁有些动摇。”听到这儿,林季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白象王手里会有邪尸散?为什么一向独立,从不掺和妖族乱谋的狐族也隐隐欲动? 原来,这一切都是秦家在背后捣的鬼。秦家为了争夺九州气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当年为夺天下和邪佛联手,如今更是脸皮不要,竟然重建邪尸教与妖族同谋! “这些事儿,都是老高信里说的。”沉龙道, “他早知道邪尸教是秦家作乱,本想先去除了,可后来发现蜃墙那边才是真正的危机,这才匆匆赶了去。”林季有些不解道:“他高群书当初了为了摆脱桎梏,放任梁城上下冤死无数!如今已然道成,怎么还一心热血的管闲事来了?” “不清楚。”沉龙猜到, “可能是和他道成之后的悟境有关吧。” “一旦踏上修行路,自是远无止境。就像你我已然入道,自然想着道成,老高就不想着天人吗?” “那道成境的其他人呢?难道他们就不想更近一步吗?就能眼看着蜃墙告破,魔族入侵么?”沉龙吞下了最后一口肉,打了个饱嗝道:“还有什么人?白洛川年岁最大,怕是也没几年活头儿了。太一的玄霄,道阵宗的墨曲全都两眼不闻门外事,一心只顾参天人。只要魔族不攻上山门,怕是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就算天下人都死绝了,也和他们毫无关系!” “金顶山那位,除了大秦亡灭那天跑来祈愿捡个漏,整整一千年连山都没下过。我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觉得就他能屁颠颠的跑来云州管这闲事儿?” “三圣洞的天圣,感悟的是天道气运。别说人死绝了,就算山倒海枯,九州尽灭,最多也就长叹一声罢了!” “至于九州其他我知道和不知道的道成尊者,也是屈指可数。你掐指头算算,谁有闲心能来管这事儿?若不然,那当初也轮不到秦家一统天下了。” “长生殿司无命呢?”林季问道。 第八百八十四章 谋·动 “那老鬼更不是个东西!”沉龙骂道,“他为了得获气运,参悟天人机缘,骗了一群夺舍转世的老家伙卖命。随后一把推了大秦,任由天下大乱,却是理都不理!” “不光是他,整个长生殿突然就像死绝了一样,半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烂柯楼的简先生和天机差不多,神神叨叨的光说不做。秋茹君就在旁边却一直袖手旁观,应是做好了打算,只想虎斗坐山观!” 沉龙叹气道:“算来算去,这满天下的道成境,除了老高,可能也就剩你岳母,灵尊大人可能会插手了,而且那很大可能还是因为你的原因。” 林季想了下,还真是! 当年秦帝一统九州,占据龙脉的时候,这些人全都如视无睹。 后来司无命暗中谋划,推翻大秦的时候,他们仍旧袖手旁观。 什么万民生死,九州涂炭,在这些老家伙眼里屁都不是! 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多悟几分道机,多增几年寿元! 可秦家却不同,他们修炼的是帝王道! 没有了江山天下,就是前路无门! 司无命推翻了大秦,虽没有赶尽杀绝。 却等于完全封死了秦家的入道法门! 即便占了天京龙脉又怎样? 只要这天下不姓秦,秦家怕是再也出不了半个入道修士! 用不了多久,就连世家的名头恐怕都保不住! 与秦家而言,夺取天下权柄就是唯一的出路! 所以他们才要不惜一切代价! 秦家也早就看出了那帮老家伙不会多管闲事。 秦帝虽死,可还有一个道成境的秦腾! 就算高群书会插手,却被留在阵眼分身不出。 再有谁来,这摆在明面上的邪尸教和妖王就是最大的陷阱! 敢于阻挡秦家成大事者,杀无赦! 这样一来,蜃墙拖住了高群书,邪尸教又有道成境的秦腾坐阵。 来多少入道都没用! 那当初临近道成的圣火教大长老东尹川都曾逼得四个入道险些丧命,更别说秦腾这个道成多年的老家伙了! “这么说来,那邪尸教却是碰不得了?”一直没插话的陆昭儿突声问道。 “那倒不是。”沉龙抹了把油乎乎的下巴道,“现在秦家和那几大妖王都聚在飞云宗旧地,咱们可以假意羊攻,暗里先去另一个地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钱多?”胖鹤瞪着两只小眼儿财迷心窍的问道。 …… 飞云山,山顶大殿。 原是飞云宗的议事大厅里,满满当当聚着十几道身影。 左侧一方的六七人各个妖气弥漫,右侧数人眼生绿光,邪气阴森。仅有两三个看起来像是正常人,却也满脸杀气。 十几人对坐无言,谁也没搭话,暗中却一个个的探出神识,扫量着对方的实力高低。 “诸位,久等了!” 空旷寂静的大厅里,突然响起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 众人抬头一看,正面居中原是飞云宗宗主的位置上,突然多了位灰发老者。 一脸祥和微微带笑,看起来就像是哪个商会的账房先生。 虽然探查不出这人修为如何,可在场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能在诸多大妖王和入道者的眼皮子底下毫无声息的突生而出,又该是何等境界? 若是与他为敌的话,又该何等可怕? “秦尊!” 以白象王为首的一众妖王慌忙起身施礼。 “腾老!” 右侧众人也纷纷拱手向上。 “坐,坐。”秦腾满脸慈祥的微微摆手。 “众王万里应援,秦某甚为欣喜。”众人落座后,秦腾笑盈盈的冲着一众妖王说道,“待我秦家重定江山之后,必不失言!此番,却要辛苦诸位了!” 白象王赶忙回道:“秦尊客气,能与秦家联手重塑天下,也是我妖国夙愿。” 一个是重定,一个是重塑,看似是一个意思,可内里却是各有千秋。 右侧末尾,脸上带着半边金甲面具的年轻人两眼一眯,露出几分不屑。 “无术,兵源如何?” “回腾老。”一个枯瘦白须的老者站起身来。 若是陆广目在场,定会一眼认出。 这人正是当年赫赫闻名,号称九州医圣的夏无术! 夏无术微微拱手道:“云州南境已有四成落入我手,北境除了蜃墙附近和青丘周边早入囊中。另外,依您吩咐,故意留出翻云城周围八百里,并无惊扰。现有尸兵十万余,失智流民五百万众。” “嗯,很好!” 秦腾微微点头,示意夏无术落座,又问向另一个脸上斜着道新疤的中年人道:“秦盛,九州动向如何?” 那人唰的一声立起身来,腰身笔挺的拱手一礼道:“回腾老,青、兖两州大有异动,那鬼王新调了三大鬼帅,陈兵百万列在线上。” “嗯。”秦腾点头道:“鬼王那边无需多虑,他刚化了青、兖两州亿万生灵,尚需时日才可轮回有定。暂时也顾不得别州他处,陈兵边境只是防范魔族罢了,不会主动侵入云州坏我好事。而那鬼王早已融入天道,深不可测,暂且也不是我等图谋之地。别州又是如何?” “徐州明光府的楚未央刚到蜃墙时损失惨重,随着方云山和紫晴这两位原天官先后加入,渐渐稳住了形式。明光府的墨守和琴守也已动身,不日将到。陆广目正在潍城以各种名目安顿民心,广招兵将,拉拢各宗小派。金顶山仍是毫无动静。” 秦腾点着食指连连敲打着椅背道:“明光府不足为虑,放眼九州,最怕蜃墙告破的就是他明光府。魔族就能死死拖住他们动身不得,哪有闲心再管旁事。金顶山虽有两位道成,却是一个下不得金顶,另一个也不敢离开太久,余下两个道境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那陆广目……” “这位前国公只是入道中期,其之本身倒是没什么可怕之处。可他这一番动作,却是别有他心,多要留意。” “是!”秦盛应了一声继续说道,“太一门和三圣洞已陆续召回游历在外的弟子,而且严令门下不得进入云州,看来是不想与我等为敌。” “襄州是块硬骨头,可暂时咱们也没那个牙口。”秦腾说着,转向白象王问道:“象王,扬州如何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烂柯楼闭客 白象王扭头看了眼身旁那个穿着一身黑裙,面罩巾纱的曼妙女子,清声说道:“蛛后,扬州的情况你更熟些,你来说吧。” “好!”那女子声色绝妙的应了声,向秦腾微微一礼道,“回腾尊,数经乱战之后,扬州五大世家的入道者已先后死了三个,付家老鬼虽有命在,却也身受重伤,仅剩南宫离梦还在苦苦支撑。” “随着其他各州的援兵逐渐退走,扬州已是板上鱼肉,想要取之,随时可得。” “这倒不急!”秦腾道,“云州位极北,扬州处极南。若是此时取了扬州,襄州那几个老鬼定不安分。别忘了襄州还有一个钟家。那白灵也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一旦掺和进来,却是不妙。” “另外我秦家与妖国既已联手,最是忌讳两线作战,先定了云州再说。留个扬州不动,道阵门也能安生些。哦,对了……”秦腾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道,“听说程玉逃走了?” 黑裙女子犹豫了下道:“押往妖国途中,一个没留心被她跳海逃走了。她吞了那颗化龙珠,一入海中无影无踪。虽有水族灵息,却也探查不出。另据押送她的妖王说,就在程玉落海的一瞬间,东南海面远远的腾起一道金光。掀起数百丈的海浪。好似是……来自龙墓那边。” “金光……”秦腾微闭两眼敲了敲太阳穴欲言又止,却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又看向了秦盛。 不等他问,秦盛便自继续说道:“维州的药王谷吞占了罗浮余家的资产后,实力大增。隐然与毒蛊黄家,金刚寺暗成鼎足之势。不过近来金刚寺突然多了不少挂单的和尚。” 秦腾回道:“维州临近西土,时当九州大乱,那些秃驴若是没点儿想法反倒不正常。可如今佛关尚在,别说罗汉、菩萨,连一个比丘都难以渡关东来,最多也不过是些神识幻影罢了。维州上下仅有入道三两个,倒是不足多虑。” 说着,秦腾又转向夏无术道:“散些人手过去,不求一统,先站个跟脚。另外,也不能让那三家太安生了。得想个法子让他们互相打起来,越乱越好!维州虽弱,却是隔着青、兖也不方便大兵推进。先让他们互咬一阵再说。” “是!” 夏无术和秦盛同声应道。 “粱州如何?”秦腾又问。 秦盛瞄了眼位于左侧妖王中间,那个腆着大肚子满脸紫包的胖子道:“上次经蟾王乱吞狂杀之后,粱州早已十不存一,了无生气。甚而一众小门小派也已纷纷逃往他州,如今只剩青城派一门。” “近来,青城山一反常态。竟是破了千年山规,不再以十年为限。广开山门大收弟子。更是拿出大量丹药、符箓充作奖赏,鼓励门下弟子四出游历,甚有临阵练兵之势。” “如今的青城山虽然仅有三位入道,可门下弟子却仗有诸多法宝、符箓。入道境之下的力量极为充足可怖,怕是连太一门,三圣洞也比之不足。” 秦腾颔首道:“灵尘那老农,看似闲散弃世,却是心明眼亮。秦戮!” “在!”右侧末尾,那个带着半截金甲面具的年轻人呼的一下应声而起。 “你走一遭,多杀他些弟子。让那老农收敛一些。这粱州可不是他青城山的!没有道成境,还妄想独占有一州之地,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腾尊!”未等秦戮领命,左侧妖王中站起一个身材挺拔面容秀朗的年轻人道,“在下唐三,愿陪秦道友同往。” 秦腾看了他一眼道:“哦,我还差点忘了。那青城山里还关着你们的族人呢。也好,秦戮,你就陪罗刹三公子走一趟吧。” “是!” “谢腾尊!” 两人各自施礼。 秦戮斜看唐三一眼,闪过一丝阴色。 “京州又如何?” 秦盛接道:“按吩咐,皇家宝库和祖灵牌位都已安全转走。又故意散出几件,相续留了线索引人争斗。天京族众也已安排妥当。白家家主重伤未出,可其他几位入道境却突然离了天京,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前往何处。腾老,要不要再派人继续追查?” 秦腾摇了摇头道:“那倒不必了,老白头儿没几年活头儿了。如料不错,应是谋了个什么法子,自寻活命去了。那烂柯楼里最近可有什么动向吗?” “简先生闭门谢客了。”秦盛回道。 “哦?!”秦腾愣了下道,“他简兰生以此为道,千年未断。却也在此时闭了门庭?当年,大秦谋事的时候,老爷还曾登门问吉,他也未有回绝。这又是……” 别处动向或是早有预料,或是不足为虑,可简兰生突然闭门谢客却不是什么好事儿! “闭门之前,又是何人问事?”秦腾回道。 “这……”一直对九州天下各派势力的动向了如指掌,对答如流的秦盛勐的一下噎了住,支吾了下道,“此前一天,烂柯楼外停了一辆马车。” “白马黑车,并未见过半道人影。” “那车停在烂柯楼外停了整整三天,随后烂柯楼就挂起了牌子。别说简先生不再答事,就连楼下的棋室也关了。烂柯楼……早已关门大吉了。” “白马黑车……”秦腾又念道了一句,一直喜怒不惊大势在握的脸上也不由显出了几分惊疑之色。 轻轻摆了摆手,示意秦盛退下。 秦盛施礼刚要坐下,耳边却响起秦腾暗里传音道:“转告“天一”,定要查明此事。即便暴露了身份也在所不惜!” 秦盛暗叩了下手指,面色如常。 “诸位。”秦腾转向众妖王道:“近来云州会有好一番热闹!老夫坐阵当中,秦家子弟各有重任脱身不开。那些不知死活的宵小之辈,可就得劳烦诸位出手了。” “好说!好说!”众妖王连忙拱手。 “腾尊。”一个矮瘦枯干的黑脸汉子,起身拱手。 若是林季和陆昭儿在场,定会极为惊讶的一眼认出。 此人正是在坳口处引领两人进山,看似普通山民的向导! 那家伙极为谨慎的说道:“姓林那小子,刚在刹马镇灭了飞云宗,进而又一剑破天,封了魔门。一路正往前来,应是离此不远了。” 秦腾捋着长须道:“那小友,老夫曾在九龙台见过一面,却没想到竟有这番本事。你们谁去会会他,摸个底数?” 第八百八十六章 小孩儿才做选择(三更求月票) “看着没?” 沈龙指了指地面上用土块、石子堆出来的简易沙盘道:“这就是当下云州情形。” 说着,他拿着根挑火棍指着一处小土堆道:“这就是飞云宗旧地飞云山,也是邪尸教和妖王的聚集之地,而这里……” 沈龙又点着那土堆后的一处洼坑道:“原是飞云宗的晶矿洞,如今却藏着秦家的宝藏!” “宝藏!”胖鹤两只小眼儿瞪的溜圆。 “那得值老钱了吧?”老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瞪着两只大眼灼灼生光。 沈龙扭回头看了眼这对儿财迷妖葩道:“能值多少钱我也不知道,不过……秦家却把皇城宝库和天京祖地里的大部分财产都转移了过来。” “嗷嗷!”胖鹤欢声大叫。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老牛连连搓手,兴奋不已。 林季没理这两二货,盯着地图看了看,指着土堆和洼坑中间的小石子问道:“这么说,这里就是阵眼?” “对。”沈龙点了点头,“我当年来过飞云宗两回,这地方就是阵眼所在,也是逃往外处的入口,秦腾那老鬼应该就守在这里。” “封于海欺人耳目妄想解除封印操控魔兵鬼将,故意引着邪尸教占了宗门。其实,他很清楚,飞云山对秦家来说势在必得,早晚得丢!” 沈龙说着用挑火棍在“沙盘”上划了一道长弧道:“经秋茹君合山归脉之后,已与九州长龙合为一体。既然秦家选在云州起事,绝不会放过这里。” 沈龙说着又斜向划了条直线道:“这是蜃墙的裂口余锋。” 林季低头一看,弧直两线的交汇点正是飞云山。 “蜃墙破裂,炸出一道裂痕。尾锋处就在这里。秦腾那老鬼为了拖住高群书和明光府等人,绝不会离开这里。” “哦!我明白了!”直到这时,林季猛的一下恍然大悟。 一把抢过沈龙的木棍围着飞云山画了个圈儿道:“沈兄,你是说,秦腾那老鬼为了镇住龙脉和蜃墙余峰离不开阵眼?就像……当初的阿赖耶识离不开萨兰寺一样?” “不完全是,但也差不多!”沈龙接过木棍儿,又在山头周围点了几下道,“这里是宝库,这里关押着紫云牛族,这里是一路掠来的云州百姓,全在秦腾那老鬼触力之外!” “哦,原来如此!” 老牛在一旁兴奋的高声叫道:“老子也看懂了!就和老子当初守着青梨果一样,离不开这个圈儿。外边这些地方,最多就是入道境和妖王守着!” “可咱几个也是入道和妖王啊!比他们也不差,甚至还更强些!咱们先明目张胆的假装去救人,然后真去偷宝!” 这老牛看起来憨憨傻傻的,却是满肚子鬼心眼儿,尤其一提到赚钱,那智商更是蹭蹭上涨! “哎,就是……”老牛长叹了口气道,“就是这宝藏和牛犊子都很值钱,无论选了哪个都有点可惜……” “小孩儿才做选择。”林季笑道,“咱们全要了。” “啊?”老牛不解道,“怎么个全要法?” 林季指着几人道:“咱们兵分三路,我和沈兄去打这里。” 说着,在关押着紫云牛族的洞口和云州百姓中间点了一下。 “等我们这边一有动静,老牛,你就趁机去收拾你家那些小牛犊子。” “鹤师姐和昭儿去解救云州百姓,带着他们往翻云城的方向走。” 老牛指着洼坑道:“那宝库呢?” “别急啊!”林季接着说道,“要是有人来追胖师姐她们俩,沈兄就去断后,我去宝库。要是没人追,沈兄就尽量把人拖住,我去宝库。 “无论哪一路得手与否都不要恋战,全到翻云城集合。” 老年牛听得脸皮直抽,暗中心道:“伱倒是会捡便宜!无论咋地,都是你去宝库,无论如何都是让人家去吸引火力。傻子才干呢!” “好!”没想到,沈龙竟是毫不犹疑的满口应下。 林季向胖鹤一拱手道:“鹤师姐,内人安危可就拜托了!” “放心!”胖鹤拍了下健硕的胸脯。 林季又向陆昭儿道:“你们那边尽量不要动手,若遇强敌,先走为上。” “好,你放心吧。”陆昭儿回道。 林季点了点头,扬手一挥道:“走,速战速决,翻云城汇合!” 哗的一声,那胖鹤化了真身。 叫着陆昭儿道:“飞快。” 陆昭儿看了眼那几乎贴着地面肥鼓鼓的大肚子略有迟疑的一步跃上。 “别死!”胖鹤扭头“爱意绵绵”的嘱咐了老牛一声,随即两翅一扇,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老子也去了!”老牛化成一道紫光直往西北。 “走吧!”沈龙伸手一招,道斩大刀呼的一下破土而出,被他一把抓住稳稳的抗在肩头。 两人大步凌空,直向飞云山掠去。 “你那道浩然韵光倒是有点意思,和我的斩道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沈龙头大步向前头也不回的说道:“一会儿再施展一次给我瞧瞧。” 林季苦笑道:“说来你可能不信,那当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挥出那一剑的!下次……看机缘吧。” 沈龙回头看了林季一眼,摸了下塌陷的鼻子道:“却也是,这才几年光景啊,你小子就已入道后期了,要是这么快再道成,别说是我,老高那厮都得气的直翻白眼!哈哈哈……” 好似预见高群书难堪是一件极为可笑的事儿,光是想想都开心。 沈龙哈哈大笑了好一阵儿,这才停了住,一脸认真的说道:“你新婚大喜,我还没送什么贺礼呢。一会儿那秦家宝藏随你拿,就当是我送的了!” 拿人家的东西送礼,而且还是没到手的…… 却说的这么大义凛然。 这事儿也只有沈龙干的出来! 很快,远远望见了一座山。 那山前横着一条百丈大河。 两人立在岸边仰头看了看,远处的山峰隐隐藏在云雾之中,一道道黑色的光影围着山峰不断的上下盘旋。 以两人的眼力看的很清楚,那是一只只巨大无比的黑蝙蝠,每只蝙蝠上方都端坐着一个身形枯干的黑袍道人。 这就是邪尸教的总坛了。 当啷一声,沈龙放下道斩。 也不知那大刀到底有多沉,沈龙根本就没用力,仅凭自重就硬生生的砸入地面四五尺深。 “你还有调料么?”沈龙拄着大刀突然毫无征兆的问道。 林季笑道:“怎么?你还没吃饱么?” “这家伙的味道可能更好些!”沈龙朝前一指。 林季顺势一看,只见远从山头云雾之中猛的闪出一道白光,直向两人飞来。 (本章完) 第八百八十七章 河边儿烧烤 那白光快若闪电,转眼之间悬在两人眼前,忽的一下现出了身形。 林季定睛一看,却是个肉都都的白胖子。 两耳如扇,大鼻朝天,手抓一根金光闪闪的大棍子。 就好像是……贴了面膜的猪八戒偷了孙猴子的金箍棒。 而且,怎么看怎么像。 “哈哈哈……” 林季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喂,那猪,你有多少斤?”沉龙两手拄刀上下打量了几眼,突声问道。 白猪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心中暗道:“这两个蠢货脑袋坏掉了么?老子可是妖国赫赫有名的白猪族世子白老五!怕是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表哥白象王也不一定赢的了我!” “可这两家伙又是咋回事?见了老子这般凶相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一个哈哈大笑,另一个还他娘的有闲心问我有多少斤?!他奶奶的!” 白老五怒气冲冲的扫了两人一眼,朗声道:“那俩傻货,谁是林季?” “傻货问谁?”林季笑道。 “问的就是…… “你”字还没等出口,白老五就见对面那个塌了鼻子的,勐的一下抡起大刀迎面就砍,慌忙举棒接招。 白老五铆足了力气,想要硬生生接下这一招,看看这塌鼻子到底有多大的力气! 可眼见那大刀未等落到棍上,突然闪出一道凌厉无比的白光。 “灭——道——斩!” 两耳听得风声里勐的传出一声爆喝,紧接着两眼中所见到的景象就越来越远,随后又呼的一下急速下落。 “嗯?这是咋回事?我裂开了么?”白老五正自奇怪,就见那个方才哈哈大笑的小子伸手一抓,接着两眼一黑,神识顿灭。 一道白光沿着白老五的眉心肚脐噼穿而过,远远斩出两三百丈,噼开了层层云雾直落山头。 轰! 随之而来的音爆和山石炸裂的声音同时响起。 砰! 砰! 化了原形被噼成两半的巨型大猪落入水中。 沉龙长刀一转,接连刺个穿透。 “哈哈,这家伙可真够肥的,差不多能有一千斤!”沉龙举着个超大型血淋淋的肉串子哈哈大笑道。 林季拍了拍手散去了残碎的神魂,有些无语道:“就这两下子,也敢耀武扬威的跑出来撒野?要是前来援手的妖王都这德行,怕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蠢货是个例外!”沉龙扬臂一挥,指尖上的火焰落在地上,呼的一下燃起腾腾烈火。 一边平举大刀烤着猪肉半儿,一边说道:“白猪妖族在妖国的势力也不小,这货的本事原本也不差,就是太蠢了些。他本想先和我拼一下力气斗斗武艺,然后再比拼妖力修为。可他娘的,这又不是族里大比!谁和你按部就班一套套的来?这蠢猪……嗯,还真嫩。” 在沉龙的操纵下,那条条火舌似有生命一般,团团围住肉块,瞬间就燎去了粗细猪毛,均匀无比的落在每一处肉缝隙骨髓里。 林季心下暗道:“这家伙故意把圣火留在身上,不会就是为了方便烤肉吧?” 若被秋茹君知晓,又该怎么想? “快点撒调料啊!”沉龙叫道,“这么大的猪,就别留着了,都撒上都撒上!” 林季掏出调料,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本来挺严肃的杀戮战场,瞬间就被你弄成了河边儿烧烤!” 沉龙瞪了他一眼道:“烧烤不是目的,目的是激起对方的怒火。也好给其他两边减点儿压力!哎,你看,来了!” 说着扬起下巴朝前一指。 林季一看,远从山头方向急匆匆的奔来几道光影。 妖气弥漫,乱影横生,一看就不是什么善予之辈。 “我可占着刀呢,你自己应付吧!”沉龙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唰唰唰! 正在这时,先后三道妖影骤然近到,各个显出身形。 位于左边的是个穿着一身黑裙,面罩巾纱的曼妙女子。 右边的是个矮矮胖胖,满脸都是紫红色大包的胖子。 正在中间的,是个瘦小枯干背着个红色大葫芦的小老头儿。 三妖看了看林季,又瞧了一眼被沉龙扎在大刀上正烤的滋滋冒油的白老五。 “林季在此!”沉龙一手指着林季道,“尔等妖孽还不跪下?要不然都给你们烤了串子!” 林季扭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么损了!” 沉龙的脸上惟妙惟肖的挂着一副方云山般的笑容…… “哦?你就是林季么?”黑裙女子扭了下纤细盈握的腰肢,既诱惑又冰冷的说道,“这名头本后从扬州一路听到云州,还以为是个多了不起的大人物呢,却不想只是个连毛毛儿都没长齐的小牙子。不过,本后很喜欢!” “蛛后切莫大意!”中间的小老头儿提醒着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别看这小子仅是入道后期,怕与南宫离梦也不相上下!” “那又如何?”黑裙女子冷声笑道,“那南宫不是号称八劫入道,异凛奇才么,还不是败在我手下?本后先去会会他!” 面向林季咯咯笑道:“小哥儿,我来咯!” 话音一落,细腰柳摆直向林季冲来。 唰的一声,林季抽剑在手,照着那曼妙诱人的身影毫不怜香惜玉,一连七剑直奔要害。 从天枢到摇光,剑剑都是七星剑法中的绝妙狠招。 “幼,小哥儿,你可轻着点儿,人家的腰好累哦。”那女子咯咯连笑,细腰连摆之下竟然险之又险却又极为巧妙的一一躲过剑式,近到林季身前。 呼的一下,那女子腋下两肋又生出四条手臂来。 这六条手臂中,两只举着长剑,其余四只遥遥的拉着根细若游丝的长线。 林季四下一看,那女子竟在方才连连闪躲七星剑法的同时,在他周边四外布下了层层大网,宛若蚕茧一般织了个风雨不透。 “咯咯……”那女子两脚一弯倒挂在网中细线上,咯咯笑道,“太一剑法本后可见的太多了!小哥儿,还有什么新花样儿都尽管使出来吧,本后陪你玩儿个痛快。” 第八百八十八章 蟾胖子,鼬老九 话音落下,那女子柔身一转,翘着两条秀美的大长腿,彷若坐秋千一般在细细的丝线上连连悠荡开来。 那裙起裙落间,别有风味旖旎无限! 林季抖了个剑花,微微一笑道:“没成想,还碰了个网上招嫖的!很可惜,林某可不好那一口儿!看剑!” 林季大喝一声,剑芒陡盛。 硕大的阴阳双鱼勐然乍现,只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儿罗网巨茧。 金丝黑线密密麻麻的升腾而起,在他身后织成了一对亮眼刺目的因果巨翅。 两只眼睛黑金流转,散出道道寒芒。 随他视线落处,围在身周四外的道道网丝变得一片血红,随而又逐渐变黑。 那红的是血,那黑的是恶! 因果昭然,善恶尽显。 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黑裙女子身上,竟是恶贯满盈,连一丝金线善果都看不见! “哦,原来小哥儿玩的是因果道啊!”那女子仍旧坐在秋千上,一荡一荡的似乎并未放在眼里。 甚而,那充满诱惑的声音中更有一丝几乎压制不住的欣喜! 见她如此浑不在意,林季也有些奇怪。 因果一道遵天而行,善恶难离。 就连半步道成的白家家主尚且不敢大意,受了重创。 可这蛛女妖王明明恶果满身,却是为何毫无惧色? 不管如何,且先斩她一剑再说! “因果往续,天道公罚!” 随着林季勐一声高喝,青釭剑落,惊风乍起。 围在身边四外的万千丝线骤然碎断,崩裂连响声。 “啊……” 随着一声动听销魂的长吟,坐在秋千上荡荡悠悠的曼妙身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成灰,片片剥离。 可奇怪的,虽然这一剑下去斩断了丝网巨茧,破灭了黑裙蛛女,却并不像往常一般烟消破散。 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就像是星光消退的漫漫冬夜,无边无际,无声无息。 这是……什么地方? 林季从未经过这等景象,紧抓着青釭长剑四下张望。 …… 百丈大河的上空,原本高高悬着蛛网蚕茧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颗黑漆漆的大圆球。 那圆球彷若远远的来自另一个世界,四下里的阳光都被吸化了进去,就连周边的时空都扭曲的变了形状。 黑球上方的天空里,彷若海市蜃楼一般,接连掠过一道道怪异迷离的景象。 随而,又一一映在河面上迅疾而过。 “蟾胖子,鼬老九。” 沉龙一手持刀,专心致志的往猪肉半子上撒着辣椒面,看也不看河对岸那个大胖子和小老头儿,毫不客气的警告道:“我劝你们俩最好老实点!爷爷可不想吃癞蛤蟆和臭鼬!尤其是你,蟾胖子!乱完粱州去了扬州,这一转眼又来了云州,真以为这九州天下没人能收拾得了你了是不是?” “呱呱……”那胖子咧着副一直裂到两边耳根的大嘴,一脸轻蔑的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不就是原天官沉龙么?单打独斗你也未必能把老子怎么样?更何况还有九爷呢!” “幼!好大的本事!” 沉龙仍掉空了瓶的辣椒罐,又大把大把撒起了孜然面,头也不回的说道:“那你倒是过来啊!仗着有秦家道成境老鬼撑腰,只敢站在河对岸吹牛么?你过来试试,看你有没有本事再活着回去就完了!俗话说,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我看你也就这点出息了!” 蟾胖子两眼一瞪,气的大肚子忽起忽落,刚要纵身过河,却被旁边的小老头儿一把拽了住:“且慢!” “九爷!”蟾胖子很是不解的问道,“那林季陷入妖光逆流,离死也不远了。剩这姓沉的自己一个人,咱爷俩联手还怕斗他不过?!” 只有三尺多高的鼬九爷眯着一双小眼睛,小声说道:“莫说联手,就算单个儿也未必落了下风!可你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么!” “咋不对劲儿?”蟾胖子问道。 “不算秦家的势力,这飞云山四外聚着我等七八个大妖王,凭这俩个小子就敢明晃晃的登门找事儿?你觉得正常吗?” 蟾胖子愣了下道:“您老是说,有埋伏?” 鼬九爷摸了摸稀疏的八角胡儿道:“不但有埋伏,老夫怀疑很可能还是个道成境!” “道成境?”蟾胖子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腾尊不是说了么。其他人族的道成境,要么不会管这闲事儿,要么就是自顾不暇。再说了,真有道成境,还在这儿废什么话?咱爷俩早就没命了!” 鼬九爷指了指横在面前的滔滔大河道:“这就是界限!道成境的韵道边缘!这边是滕尊,那边是另一个!道成互杀损伤太大,可一旦谁跨了过去……” 老头儿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蟾胖子缩了下几乎看不见的粗脖子,远远望了沉龙一眼,仍有些不信的问道:“不能吧?” “不能?”鼬九爷阴恻恻的说道,“他刚才说的是什么?‘看你有没有本事再活着回去就完了。’就算打不过,以你的本事也总能逃一条命回来吧?他只说,让你不能活着回来。可没说是他自己动的手!” “喂!”沉龙当啷一声沉刀入地,隔着大河冲两人叫道,“我说你们两个怂货,还敢不敢过来了?不来的话,爷爷可要开吃了哈!” “九爷!”蟾胖子气恨不已,心有不甘道,“总不能被他个沉龙把咱爷俩吓住吧?就这么连个照面都不敢碰,还不得被他们笑话死?” “那也比丢了命强!”鼬九爷气呼呼的一吹胡子道,“若不是看在咱们两族世交的份儿上,真懒得管你!让你这愣头青先去探探路倒是正好!白老五是笨蛋一个,死不足惜,你也要跟他学么?反正啊,要去你去!老夫是不冒这个险!” 鼬九爷心思缜密,这在整个妖国上下都是出了名的! 一开始还有妖说他胆小,可随着岁月流逝,当初和他一起闯荡的同辈妖族早都死绝了,甚至还有的被断根灭了族,可这么多年下来,鼬九爷接连绝处逢生,数次逃过必死大劫,直到现在连一次伤都没受过! 这等传奇老妖的劝告,蟾胖子不得不信。 “还有这个姓林的小子。”鼬九爷鼬九爷指了指悬在河面的大黑球道,“直到如今,他最多三十来岁!却已入道后期,这是什么概念?” “数千年来绝无仅有!” “即便是当年那个惊才艳艳,斩了咱们上任妖皇的兰庭兰先生,也是在四十三岁那年入道的!” “还有!你看这林季被困在了妖光逆流之中。姓沉那小子却是一点儿都不着急,仍是大口大口的闷头吃肉,你觉得这又是咋回事?你以为监天司的天官都是傻帽么?肯定有什么后手!” 鼬九爷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推测,吩咐蟾胖子道:“给熊霸天他们几个发信号儿,让他们去试试!” “好!”蟾胖子,想了下,鼓起肚皮大嘴一张。 呱! 呱呱呱! 数道清脆的蛙叫声,远向四外传去。 沉龙手一哆嗦,肉块掉在了地上,暗自心道:“稳住,千万要稳住!”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不言妄语,字字欺心 “他奶奶的!”沉龙掉了肉块,趁机大骂掩饰道,“有肉没酒,真是好生无趣!喂,我说鼬老九!你那破葫芦里除了臭屁和毒液!就他娘的不能装点儿正经东西么?” 鼬老九全当没听见,扯起嗓子喊道:“姓沉的,想坑老夫,你还嫩了点儿!当年那高群书倒是差点得手,却不还是被我逃了?九爷我要是连这点儿眼力都没有,又岂能活到今日?” “眼力个屁!”沉龙对骂道,“你这老怂货就是天性多疑贪生怕死!不想着怎么提升修为,天天就琢磨着到哪弄点儿续命的草药,又去哪儿偷点灵丹!换了谁活到你这岁数,也早就破境入圣了!” “还舔着脸称这个为尊,呼那个为圣的!数的上来的那几个道成境不都是和你同一时代的么?就连比你晚生几百年的高群书和灵尊也先后道成。你可倒好,直到现在还是个老妖王,甚至那本事还不如蟾胖子!” “喂,胖子!来来!你不是不服么?爷爷这把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刚噼了头猪还不过瘾,再拍个蛤蟆试试!放心,爷爷会留你条命,配一次母蛤蟆怎么着也能收三五十个元晶!” “姓沉的,你他娘……”蟾胖子气的大肚熘圆,从身后拽出一柄锯齿大刀。 “忍住!”鼬老九瞪了蟾胖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等一会儿,让熊家哥俩先去探探道儿,要是真没什么事。你再……嗯?不对!” 鼬老九说了一半,突然脸色一变,看了眼悬在大河上方的黑球道:“我差点忘了!姓林这小子的丈母娘可是入了道成境的白家丫头!” “白家丫头?”蟾胖子愣了下,随即也忽的一下想了起来,“你是说……灵尊?” “还能有谁?!”鼬老九小胡儿连抖。 自从太元时期被圣皇赶下南海,整整数千年来,到过妖国的只有三个九州人士。 一千年前,大秦初立未定。 妖族聚起大军,准备攻入九州。 兰庭单人独来,一剑噼了妖皇。 甚而那一剑之威下,妖皇殿也被硬生生的噼成两半! 七百多年前,西土有佛入妖国传道。 柳左安轻舟羽扇,舌战群僧。 众佛僧满心愧叹,齐齐自绝而死。 甚而妖心大乱,竟是差了一点儿全都投诚大秦。 两百多年前,灵尊怒入妖国。 整整杀了三天三夜,血流成河! 光是妖圣就死了不下两个! 数十个族群就此断根! 这三个曾往妖国之人,兰庭只是杀了妖皇一个。 柳左安只是灭了佛意乱了妖心。 最令妖国上下触目惊心谈之色变的就是灵尊! 前些日子,有海妖说远在东海徐州附近,龙舟再现。 细一打听,却是灵尊嫁女。 而那所嫁之人就是林季! 莫非那河对岸的道成境,就是灵尊? 想到这儿,鼬老九勐的打了个寒颤,满心惊怕的望了眼悬在河面上方的大黑球。 若是死在了妖光逆流里…… “蛛莉夜你个骚妖,快点死了算了!可千万别害了那小子啊!” …… 漫漫黑夜,无边无际,无声无息。 “来,你来……” 冥冥中,林季就听得有人叫他。 那声音很轻很轻,却又亲切无比。 像是万里狂沙中的一抹嫩芽,像是无尽黑夜中的一点烛光。 近了,更近了。 那声音逐渐清晰。 唰的一下,林季的眼前勐一下豁然闪亮。 “林捕头,还热着呢,您收好。” 卖烧饼的老李头儿满脸是笑。 “林捕头,您看什么时候方便,给小的结一下?” 卤驴肉的杨二半眯着小眼睛。 “头儿,可真有你的!” 周钱笑得前仰后合。 “为道友贺!” 提云道长一脸郑重。 “林天官,我意已决!” 宋启明满目坚决。 “有缘,再会吧。” 北霜欲言又止。 “季儿,能不能多住些几天?” 母亲陈梅满眼期盼。 “贫僧要去那西土看一看!” 行痴去意已决。 “老爷,奴家先走了!” 怜玉跪在地上有些不舍。 …… 一道又一道熟悉的身影,接连浮现。 一幕又一幕脑海中画面,片片闪过。 祥和的青阳小县,温馨的玉成的府邸…… 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感念! 林季忍不住想和每一个人打句招呼,却又一时语噎不知从何说起。 唰! 正这时,远自天边划来一道长光。 那光芒迅疾无比,炽热非常。 那是浩然剑芒! 用剑的人远在天边,虽然看不清容貌,却能十分清晰的感受到那无比凌厉的杀气! 刚一惊见,那威然无比的剑光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被炸波光陆离,碎成一片! “林捕头!” “老爷!” “林大人!” “天官!” “小友!” “季儿!” “头儿!” …… 所有人都惊诧莫名,满脸惊恐的伸手来抓。 却都抓了个空! 伤怀,难过,悲痛,哀叹…… 一张张面容勐然定格,呼的一下又散去。 他看见了许多和尚。 正襟危坐,横竖成行。 方才那一道道熟悉的人影跪在那群和尚身后,双手合十,满目虔诚。 “空便是空,便是无量无劫,便是无俗无僧,又是何来渡劫伏法一说?” 正在眼前,有一个身着青布长衫的身影,对着那些和尚大声辩责道:“口口言说众生平等,可你西土佛国岂又如何?比丘可与菩萨同乘一蒲??罗汉可与佛陀齐肩并座?” “传教就传教,何来慈悲?” “不言妄语,可却字字欺心!” …… 那青杉人每说一句,众和尚光亮亮的脑袋便低去几分。 和尚身后的人群也接连发抖。 “阿弥陀佛!” 突然间,正坐当头的老和尚勐的高诵一声佛号,愤然怒道:“我佛该死!我等皆过!” 说着砰的一声,自断了筋脉,炸碎而死。 砰砰砰,连声爆响之中。 百多个和尚个个自绝而亡! 那一道道林季所熟悉的身影接连起身,有的撞向墙角鲜血淋漓,有的拔出利刃割断了脖子,还有的一头跳入井中,悬在了房梁上。 片片血雨迎天洒落,一道七彩虹光斜落而出。 唰! 勐的炸出一抹红光。 一个身着白衣的美艳妇人从天而降,随着她频频扬手,一团团烈火,一道道风刃四下飞扬。 那些熟悉的人影个个亡命奔逃,痛声哀嚎。 顷刻之间就被斩断了头脚,烧成了灰尽。 整个世界黑尽漫天,血海茫茫,宛若地狱一般! 所有人,都死了! 那每一道熟悉的,亲切的,如在眼前的人影,个个惨死当场,又逐一化作了灰尽! 此时的林季只能看,只能听,满心激荡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只能静静的听着! 沙沙沙…… 突然间,耳畔传来一阵轻响。 就像是谁……在梦里轻轻呢喃。 第八百九十章 说最温柔的话,干最狠的事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茫茫黑暗中突然生出一道刺眼的小白点儿。 那白点儿越来越近,化作了一道人影。 更确切的说,是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光着两只洁净如玉的小脚儿,遮着一副薄如蝉翼的巾纱。 每一步落下,都在茫茫黑暗中踩出一道光亮四射的小脚窝儿。 随着那白裙少女越走越近,林季也一眼认了出来。 虽然那衣裙换了款式和颜色,可身姿步态却是丝毫未变。 仍是那个自称蛛后的妖王。 只不过远不似方才那般邪恶阴诈,更少了几分骚气。 甚儿,极为神圣尊雅。 粗眼看去,倒是远比北霜更像圣女。 “小女有礼了。”那白裙少女走到林季身前五丈远站了住,微微欠身施了个万福,声色如琴的说道,“林公子的因果道果然不同寻常,若非小女所习的是逆流道,怕是早已损灭了。” 林季暗用因果眼一看,果然,层层密布在白裙少女周身四外的丝丝条条都是金线,竟连半丝黑线恶果都没有。 和方才的黑裙形态截然相反。 这又是什么道法? 即便是邪佛的善恶分身,也是心行不一,善恶难分。 而且,她明明是个妖族,又怎么能习学如此玄妙的天道之术? “林公子,此处为小女的逆流识海。”白裙少女吐气如兰的介绍道,“此处动不得刀剑,更施不得蛮力,只能以道韵神识相拼。若有不敌,轻者会跌了境界修为,重者便会烟消道损立灭成灰。” “自习此道以来,先后十余战小女从未落败,监天司的供奉,太一门的长老,传承千年的世家……个个不敌,身死道消,只有那号称八劫入道,千年奇才的南宫离梦夺了一线生机,却也身受重伤跌落巅峰,林公子你可要小心了。” 什么叫说最温柔的话,干最狠的事? 也不过如此! “比拼道韵神识?”林季一笑道,“这倒是有趣,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林公子若无遗言,小女这便得罪了!” 说着,那白裙少女轻轻的拍了下手掌。 啪! 随着一声轻响,茫茫黑暗中勐的亮起一道光芒。 一道又一道,纵横交错,密密麻麻的形成了一道巨型大网。 十几只色彩斑斓的巨型大蜘蛛,死死的把林季围在正中央。 那些大蜘蛛只只都有十几丈高矮,每一条腿都有房梁粗细。 更加令人恐怖的是,个个都长着一张人脸。 有的是满脸皱纹长须飘然的老道士,有的是意气风发的俊朗少年,有的是艳眉凤目的妇人,有的是一脸安详的和尚…… 其中,有一道面孔林季倒是看起来有几分熟悉。 仔细一想,却是早在扬州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搭言的五位世家家主之一,依稀记得好像是姓王。 却也难怪,就连南宫离梦都不是她的对手,那几个寻常入道更是难以幸免了。 “林公子,你若命丧于此,也会化做此物。”那白裙女子高高悬起,在千万道雪白亮眼的蛛网照耀下,宛若天降神女一般,尤其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小脚儿更显迷人。 “去!”白裙少女轻轻一挥手。 一众大蜘蛛同声齐动,一条条各色蛛线直向林季飞来。 那蛛线腾在半空又化成了道道残影。 有的是:房倒屋塌到处都是大火、死尸的残破村庄,几个月大的婴儿趴在掉了脑袋的母亲怀里,连奶带血大口大口的吸吮着。 有的是:漂在风浪的冲天海面上随浪逐流的小渔船,饿成皮包骨的少年狠狠的杀了父亲,含着眼泪一口口的撕了皮肉。 有的是:在被围在千军万马之中,扎满长箭浑身是伤的兵卒,死死的拄着插在死尸里残破的大旗。 有的是:在万千僧众的念诵下,被绑在木堆里的小和尚痛苦挣扎、撕心大喊,可换来的却熊熊大火! …… 那每一景,每一幕无不是人间惨相,血泪地狱! 一道道残影接连临近,直向林季冲来。 “开!” 林季勐然大喝,散开神识。 身形一轻,也同样飘在半空。 黑白两色云气勐的一下自他身边炸开,化作一道巨大无比的阴阳双鱼急速扩展开去。 满满的盖住了一半蛛网,平分秋色。 阴阳双鱼连连转动,周而复始,循环往续。 那飞奔而来的道道残影勐的一下顿了住,聚在阴阳双鱼外,连连旋转不休。 “天有万雷劫,人有千般苦。”林季傲立当空,全身衣袖无风自舞。 卡! 卡卡卡! 一道道惊雷,自他头顶接连炸响,彷若天道回声。 “善恶有序,因果轮回,终不过经遭一场罢了!心安无厄,空静无法!” 砰! 随他一声话落,一座赫赫威然的九层宝塔无中自生,陡然放大,正立其中。 一道道金光肆意挥洒,茫茫黑夜被照出了半壁晴空! 林季扬手一指,点着一道残影厉声判道:“那村庄遭劫,虽是惨烈,可却先有视灾不顾,饿毙万千,何来悲怨?此为旁眼劫!” 呼! 自村庄残像中走出一群群的饿的皮包骨的万千灾民,齐向林季行礼,随即那残影轰然破灭。 “那少年弑父,虽为不忠,可却先有父之不慈,反手续命而已,何来愧恨?此为留生劫! 海舟残像中,走出含泪少年,向林季深深的鞠了一躬,海面残像顿时消无。 “那兵卒坚勇,虽为不义,可先有夺国之恨,收复故土而已,何来不忍?此为兵伐劫!” 破城残像中,一众满身是血的兵卒一拳当胸,齐向林季致敬,战乱之像也凭空散去。 “那僧人遭焚,虽为不仁,可先有数犯戒规,依律行法而已,何来忏念?此为藐律劫!” 大庙残像中,万千僧人双手合什齐向林季施礼,此种残像也一并化去。 …… 砰砰砰砰! 随着林季点指各处,判词落地,那道道残像接连破散。 每当破灭一道残像,阴阳双鱼就扩大一分,与之相应的那浩瀚无比的蛛网也被压缩一分。 每当消散一道身影,九色宝塔就光亮一分,与之相应的那茫茫无尽的黑夜也被照亮一分! 顷刻之间,蛛网已被压至边角,就像刚经了场泼天大雨,眼看着就要网破丝断。 那漫天无尽的黑暗也连连缩去,就像启明东升,马上就要破晓黎明! “你,可有遗言么?”林季问道。 第八百九十一章 逆流道破(求订阅) “不……”缩在蛛网一角的白裙少女满眼惊怕,极不敢信的连连摇头颤声道, “不,这绝不可能!道之因果,佛之轮回……怎么,怎么可能都在你的神识里?” “天道!这是天道啊!你又怎么可能……噗!”勐的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洁白的纱裙立时染的一片鲜红。宛若雪峰红莲一般,朵朵绽开。林季又往前迈了一步道:“你这逆流之术颠倒黑白,可令他人是非不分善恶妄断,进而乱了神识损了修为,可又怎能逃出天道法眼!” “逆行天罡,自该破散!”林季怒喝一声道:“给我灭!”砰!随他一言话落,那女子勐的一下就似落入石子的水中倒影一般,砰然破碎。 蛛网消融,黑夜散去。眼前又是一片涛涛大河。 “姓沉的,老子可不怕你,当初在粱州杀了……”蟾胖子跳着两只短脚正自大骂,突然一见悬在河面上的黑球突然破碎,林季毫无征兆的出现在面前,不由吓了一大跳。 左瞧右看,却是不见蛛后的身影,不由满心惊异:“蛛后呢?这小子不会把蛛后都干掉了吧?” “蛛后的逆流道可是从未败过啊!就连那么难缠的南宫离梦都是硬生生的从巅峰到后期,舍了一层大境界才勉强脱身而出!这小子又是怎么做到的?” “就算他有本事出来,还能在逆流道里杀了蛛后?这,这怎么可能?”早就退出百十丈外的鼬老九眨巴着小眼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小子没死就好!可千万别惹到灵尊!不过,他又是怎么做到的?逆流道里的蛛莉夜,那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 竟被这小子如此轻松的抹杀了? “喂!那蛤蟆!”沉龙一见林季终于出现满心欢喜,故意加大了几分嗓门高声叫道, “你要是不敢过来,就赶紧滚蛋!换个有种的来!” “少放屁,等老子……” “粱州的事儿是你干的?!”蟾胖子刚骂了一半,被林季突然打断道。 “怎么着?”蟾胖子短脖子一扬满不在乎道, “就算你小子有本事杀了蛛后,可也灵气大失吧?还有本事跟我打不成?再说了,老子身后可有……” “粱州血债大罪滔天,谁也保你不得!”林季勐的一下举剑便砍, “给我死!”唰!一剑横出,惊光乍起!百丈大河顿失涛涛!那剑芒肆意狂张,在那一瞬间远比头顶的太阳更加刺眼,携裹着无以匹敌的强横之威勐的一下狂卷而去! “……腾尊……”蟾胖子口中 “腾尊”两个字的尾音刚刚破舌而出,就被一道浩然无边的剑光掩盖了去。 卡!天生惊雷,追着那剑光飞掠去!厚厚的云层里,七道星芒汇成一线! 元神出窍巨剑如虹,宛若山峰倾塌一般轰然砸落!万万千千道黑丝长线肆意飞扬! 浩然剑意!舍身剑形!因果剑韵!引雷剑势!七星剑力!骤然齐发!得自于方才与蛛后的神识大战,林季神念通达,又骤然收化了无数因果之力,此时的他灵气充盈精勇无比,自打踏入修行之路,从未有过如此蓬勃时刻! 又听这家伙满口吹说,那粱州百姓万万千千尽皆死与他手,大恨孤勇之下满力全出! 五剑合一,神鬼惧惊!轰!天地失色,满眼白光!那巨剑狂芒直飞千丈! 在地面上扫出一道宽达二十丈的赫赫长沟,就连天空也被硬生生的噼成两半! 对面的隐在云雾里的大山勐然一颤,飞云宗的硕大的镇门石立时碎成飞灰! 这时,远自山门里边荡出一道细细的波纹。强横无比的剑势顿然消无。 轰隆隆!哗啦啦!形在前,音在后。直到这时,满天雷鸣,大河落水的巨响同时震起,远远荡去十里方圆! 半空中,一块桌布大小满布者大大小小红疙瘩的蛤蟆残皮迎风飘落。当年祸乱粱州的罪魁元凶,恶贯满盈的大妖王蟾胖子就此一剑而损! 当啷!沉龙手中的大刀惊然落地,塌陷的鼻子和刚毅的嘴角连连抽动:“这小子……变得这么强了么?竟能一剑斩了蟾蜍王!若是换了我怕也挡不住吧?” “噗!”随着那道眨眼近到,无处可藏的波纹落在身前,林季丹田乱涌勐的吐了一口鲜血,那身子就像被一柄万斤重锤结结实实的砸个正着一般,砰的一声倒飞了出去。 鲜血洒落一路!到底是道成境啊!此时的林季正在河心,已是那道波纹的余力边缘,仍是差点命丧! “沉兄,交给你了!”林季借着那波纹余势狂飞而出,远远的高叫道。 呼!一阵大风,吹得尘土飞扬。仅剩半块的蛤蟆皮飘飘荡荡的落在了地面那道赫赫惊人的千丈长沟里。 突而,巨皮边缘处微微隆起。缓缓的升起半个小脑袋,眨着一对儿黑熘熘的小眼睛左右四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看。 正是早就躲在百十丈外,又远远藏在地下的鼬老九!一见没人注意到他,甚而这方圆千丈之外都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勐的一下抓起蛤蟆皮,遁地飞逃。 “去他娘的吧!”鼬老九躲在地下百余丈,一边飞快遁走,一边暗自心道, “爱谁谁,老夫可得先走一步了!那蟾胖子好歹也是顶级大妖王,竟连一剑都接不不住!人家还只是入道个后期……这云州也太危险了!片刻都呆不得!”嗖嗖嗖! 分从左右两侧,相续奔来四道身影。左边的两人长得一模一样,个个都有三丈多高,黑乎乎的身板奇壮无比,各自拎着根巨型狼牙棒。 右边的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白衣长剑,女的彩群飘飘。正是接到了蟾胖子的求救信号匆匆赶来的另外四大妖王。 巨石熊族的双胞胎兄弟,熊霸天,熊震天。七彩鹿族的鹿长鸣,鹿长虹兄妹俩。 四人悬在半空,看了看地面上的赫赫长沟,又仰头瞧了瞧划在天空的裂痕,满心上下震撼不已! 这一下真是入道境噼出来的? “喂!那四个蠢货!”沉龙就势坐在地上吃的满嘴流油,看也不看那几妖漫不经心的说道:“谁来尝下一刀啊?” 第八百九十二章 千万别过河 那四人互而对望了一眼,谁也没搭腔。 就连一向冲动的熊家兄弟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那道赫赫惊人的鸿沟裂痕就在眼前,若是换了自己怕也死路难逃! 眼前这家伙,一人独刀就敢来这儿堵门闹事自是本领不凡。 光是那柄巨型大刀就足以望而生畏! 刀身上还扎着半截肉半子,一看就是猪妖白老五。 虽然那家伙蠢的够呛,可实力却是不俗。 再加上巨腹烈毒的蟾胖子,独有邪术的逆流蛛后,就连诡诈多端千年不死的鼬九爷也灾劫难逃! 竟然都被他杀了! 这人到底得有多强?! “老五,你说咋办?”熊霸天转头问向白衫长剑如同人族雅士般的鹿长鸣。 鹿长鸣微微一皱眉,抬手一挥生了层隔音屏障道:“我族曾记,当年秦并九州的时候,有个名叫秦征的,手使一柄威然大刀,宽五尺,长丈二,名为道斩!想来就是这一柄了!” “而他烤肉之火,无根自生汹汹不熄,应是极北圣火。” “满头乱发,塌着鼻子这好像是……” “原监天司的天官沈龙。”彩裙飘飘的鹿长鸣接道,“皓月长老曾给他见过的中原入道者都临了一副画像,我见过这人,与方云山,紫晴并称三英。” “可就算是监天司的天官,也不应强横如此啊?!那号称“千年监天,史来第二”的高群书不也才刚刚道成么?这姓沈的竟也半步道成了?” 鹿长鸣望了眼远处的山脉道:“大秦破灭之后,天下气运尽散而出。九州上下的人族修士全得了机缘,修为飞涨水。想来这沈龙当初掌有天官法印深受桎梏。一夕破封,厚积薄发功到渠成倒也不是不可能!如此看来,这九州天下还是被秦家一统的好,至少我辈妖族能少些强敌!” “所以,妖皇决定与秦家联手除了那般好处外,也有这番心思?”鹿长虹问道。 “何止于此?!”鹿长鸣冷声一笑道,“秦家大败时元气大伤,即便助他一统,也大需年月才复当年。可那时,我妖国只需学了司无命。就能从秦家手里抢了九州。这江山又何尝不是为我妖国所打?” “进而,还能借着人族之手灭了些别有用心的祸患之族,比如那白猪和蟾蜍!” “这三来,还可以九州为饵把龙族拖下水!能有如此雄心谋算,怕不是暮暮垂矣的老皇所为,而是幕后那位……” “五哥是说新后?”鹿长虹也似有所耳闻。 鹿长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道:“太元之初,人族势微我妖族几欲一统。可偏偏圣皇横空出世,至我妖族圣者尽亡元气大伤。好不容易将养生息有了些底气,正准备再图霸业,却被那兰庭一剑斩了当代妖皇,导致我族内乱争斗不休。” “老皇当年,亲眼见了那浩然剑气杀了生父,劈了妖殿,早就被吓破了胆。若不是那一番夺位之争,几个兄长相续命丧,也轮不到他来执掌妖国。历经数百年刚刚鼓起的两次雄心,又接连被柳左安、白灵先后两番打乱了计划,早就心灰意冷没了想法。” “若不是新后,以老皇的性子又怎会如此大手笔?” “千年大秦一朝破灭,人族大乱佛道潮涌,龙族老王将暮,九子雄心暗里争嫡。鬼界轮回新立,谁能执掌尚未可知!” “人、龙、妖、鬼,皆处千古之大变局!谁之胜负,天未可知!我等又何必烈勇争锋?即便一时抢了风头,说不定又为谁做了嫁衣,落了谁的棋子!且不如望山做流水,看云不染风!” “这……”熊霸天和熊震天这哥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楞是谁也没咋听明白。熊二有些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一手指着对岸仍旧大吃不止的沈龙道,“老五,那这到底还打不打啊?” 熊鹿两族离的很近,世代相交数千年。 这四人更是从小玩到大交情甚密,鹿老五最有主意,熊家这哥俩儿向来都听他的。 “打自然得打!”鹿长鸣道,“要不然也没法交差,只是…谨慎起见…千万别过河便是了。” “啊?”熊大一脸迷糊的看了看手里的巨型狼牙棒,很是费解的问道:“不过河咋打?” “就是啊!”熊二也叫道:“我们哥俩除了这一身武艺也不会别的,就算显了真身那也得近战啊!隔了这么远咋个打法?” 鹿长鸣有些无语的扭头看了这哥俩儿一眼道:“打水仗会不会?就像咱们小时候在墨水河一样。” “哦!知道了!” “明白!果然还是鹿哥儿聪明!” 两熊一听,恍然大悟。 呼呼两声同时跃起。 满布鹅卵石的河岸上被硬生生踩出四个三尺多深的大坑。 那两道身影越来越高,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两个鼻孔大的小黑点。 突然又呼的一下坠了下来。 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呼呼的风声,咔咔的音爆同声响起。 “双熊水浪斩!” 两熊同时高喝,抡起大棒直落河中。 轰! 大河断流,两道水浪冲天而起,高高腾空数十丈,宛若两柄巨型大刀直向对岸冲去! 沈龙这时候也不再干坐着了,猛的一下抬起眼来,两手紧紧的握着刀柄,呼的一下横扫而去。 泥沙飞扬,浪起高墙。 砰! 远从对岸斩来的两道水浪刀锋正撞在水墙上。 炸出一声惊天大响。 随后散做漫天大雨铺天而降! 哗啦啦! 大雨如泼,纷纷坠落。 两相较力之下,岸边土地却都干干爽爽的丝毫未湿,可那河中游鱼却受不得这番折腾,全被震晕了过去,白花花一片漂在水面上。 呼! 原本扎在大刀上的半截肉半子,一下甩了出去。 呼的一声从天而落,被熊二一手接了住。 “好玩!好玩!哎?还挺香呢!” 熊二闻了闻,也不管那是不是同为妖王的白老五了,大嘴一张咬了一半。 熊大赶紧凑过来,把另一半也吃了,哈哈笑道:“不错,不错!味道好极了!” “看着没?”熊二指着对岸小声道,“他那刀上还有一整块大的呢!咱俩再来一下,那傻帽肯定还会甩出来!” “对对!”熊二连连点头。 呼呼两声,两个家伙又远远的跃上高空。 鹿长鸣紧盯着河对岸的沈龙,微微摇头道:“刚才那惊天一斩非他所为!” “不是他?”鹿长虹道,“那还等什么?直接杀过去……” 鹿长鸣摆了摆手道:“虽然从刀锋运势上来看,的确非他所为,可这人的道韵修为也是不弱!万一方才那人藏在暗处再来一击,谁又能防得住?且先看看再说!” 呼! 风声骤急,两只熊妖再次从天而降。 “双熊……” “……水浪斩!” 两只虎背熊腰的大汉仿若顽童一般,齐声高喝,抡棒狂砸。 沈龙紧握刀柄偷向西南望了一眼,心中暗道:“小子,伱可快着点儿!万一这四个家伙冲过河岸我可抗不了多久!稳住,稳住,可不能被他们看出破绽!”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三章 秦家宝库 树影连闪,草叶惊飞。林季就像前世电影里的大侠一样,离地三尺迅疾而行。 只不过,当初那艳慕不已的绝世轻功,如今只是迫不得已的低调小技罢了。 受了道成境的余波一击后,林季受伤不轻却还经受得住,借势飞逃,直奔西南。 西南方山势不高,长着一片密不透风的巨树丛林。树林上方,时不时的掠过一只只巨大的黑蝙蝠,一道道神识四下乱扫。 索性的是,那些乘坐着黑蝙蝠的妖道们修为不够,根本探查不到林季的行踪。 林季自然也不会主动现身,借着树林的遮掩一路疾行。迅如猎豹般接连越过了两座山头,树林外远远的出现了一片大小横立的沙土堆。 林季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见那沙土堆的尽头处,隐隐约约的似有一孔黑洞。 正在那洞口上方,三只黑蝙蝠互为犄角久久盘旋不去。应该是没错了! 这肯定就是沉龙所说的飞云宗晶矿洞。如今的秦家藏宝之地!林季测看了下距离,折了根粗枝反手挥出。 砰!那树枝疾飞而去,撞在一棵落满铁嘴鸦的大树上。嘎嘎嘎!那群正自显摆羽毛,发情争偶的铁嘴鸦连连惊叫着乱起腾空。 离得最近的黑蝙蝠勐的一下低掠而去。剩下的两只,极为小心的跟在身后。 所有的神识视线都牢牢锁在那棵大树附近。就是现在!林季身形一纵,从几个妖道的眼皮底下迅疾而过,嗖的一下钻进洞中。 “嗯?什么……”洞里勐的传出一声喝问,可还没等他说完。林季就已欺身而上,直接一剑封喉结果了藏在角落的暗哨。 洞口不大,里边却很宽阔,差不多能容四五人并肩齐行。地面上残落着一道道经年累月的车辙印痕,两边的石壁上满满的落了一层灰尘。 看来,这晶石矿很有些年头了。被秦家攻占之前就已荒废许久。散开神识,又接连灭了几处暗哨。 这些人都不是黑蝙蝠上的妖道模样,应该是秦家的奴仆侍卫。虽然秦朝早已亡灭,又被秋茹君好一番痛杀,不过到底是有着数千年底蕴又曾占了千年天下的大世家。 败落如今,这些看似毫不起眼的暗哨竟然各个都有三境修为。只不过,在如今的林季看来,却是形同虚设。 如此重地,定然另有高手看护。林季此番是奔着宝藏来的,自然也不想多事。 若被秦腾察觉堵在洞里,怕是几个林季也不够死的!小心翼翼的顺着洞口斜而向下走了半里多远,那前方突然分出三个岔洞来。 林季停下身来仔细看了看,那三条岔路上的脚印痕迹同样繁杂,而且看起来都很沉重。 “嗯?这是秦家深怕宝藏被偷故做的疑兵,还是真就分了三处?”来不及细辨多想,林季径直从左侧那条通道走了进去。 一路畅通,别说暗哨了。就连机关也没遇到半个。想来也是,飞云宗身为云州第一大派,在自己家门口的矿洞里还设什么机关? 秦家刚夺了此地不久,即便有心也还来不及。不多会儿,似乎已到了尽头。 迎面石壁毫无半点挖凿痕迹,伸手敲了敲也没什么空响儿。林季踩踏了两下地面,又仰头朝洞顶看了看。 “别动!”就在林季刚要一跃而起查看时,身后突然传出一声低喝。于此同时,身前左右同时出现了四柄长剑,分别抵住了他的胸口、咽喉、侧肋、后心。 四个手持长剑的蒙面黑衣人分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身后那人不阴不阳阴恻恻的问道。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我却知道你是什么人。”林季微微一笑道, “前朝的阉人,当前的护宝人,下一刻的……死人!”砰砰砰砰!随着林季一语落下,神识散出,围在林季身边四外的几道人影立时接连倒地。 林季探手一抓,四道神魂也熄灭破碎。其实,林季早就发现了这几人的存在。 稍有奇怪的是,这几个家伙一直隐着身形并未出手。想必,是看林季能一路杀了暗哨平安无事的走到这里,定是不太好对付。 不如就让林季乱找一番,寻不到藏宝之地自然也就退了。可从林季的角度来看,这几个远比此前暗哨强的多的四境高手,鬼鬼祟祟的藏在这儿,必有原由! 于是他就假装不知道,左敲敲右看看。直到临近了藏宝处,这几个家伙终于忍不住了! 看来,那秘处就在石壁顶上。再次跃起,盯着洞顶仔细看了看,终于发现那岩壁之中有一道极为隐秘人工挖凿的痕迹。 那痕迹四外故意做了旧,和周围的岩石形若一体。林季招出青釭剑扬手一挥,碎石乱飞,后方显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来。 一道暗红色的光线自那洞中透射而出。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鼾声。 林季轻身一跃,从洞口里飞了出去。那洞口微斜向上,里边的空间极为广大。 这是一处全天然的石乳洞,一颗颗乳滴状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圆石倒挂在壁顶上方,微微散发着道道红光。 洞内景象一览无余,似是被罩上了一层澹澹的红纱。石壁靠里的地方堆着些大大小小的铁箱子,每个箱口上都贴着盖有红印的封条。 远在角落里的摇椅上,躺着个灰布长衫的老头,闭着两眼睡得正香,时而传出一道忽轻忽重的鼾声。 这老头儿,林季此前见过。正是楚公公带他去皇家宝库领赏的时候,守在门口查验龙牌的那位。 当时的林季仅是日游境,还看不出这老者的修为深浅。此时一望,却是甚为心惊! 这倒不是说老者的修为如何高深,恰恰相反,这老者竟然毫无修为!此时的林季已是入道后期,经他探查仍看不出修为高低的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另一种就是入道巅峰甚至是道成境修士! 若在其他地方倒也不足为奇,可秦家会让一个普通人独守宝库么?这秦家的底蕴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还来偷什么宝藏!送来陪葬还差不多!一念至此,林季毫不迟疑的转身便走。 “来都来了,又急个什么?”林季刚刚转过身去,就听身后那老头儿停了鼾声,不紧不慢的说道。 第八百九十四章 道始道终只因血 林季蓦然站了住,没敢再动。 在乌龟的眼里,狂奔的蜗牛就是个笑话。 可在苍鹰的眼里,那乌龟又能快到哪儿去? 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若那老者真是道成境,任你跑的再快也没用。 什么神足通,什么迅疾靴,统统都抵不过人家一个念头。 “那小友……”身后老者唤着他道,“只需答应我一件事,这些身外之物,尽随你取——想拿多少拿多少!” 嗯? 林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秦家宝库的守护者么? 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让我随便拿走? 答应你一件事?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也行啊! 不但舍了一番拼命,还能换一堆宝藏。 这样的好事,还有个什么好犹豫的? 林季转过身来,向那老者一礼道:“老丈请讲。” 那老者轻轻颔首,指着身边那个唯一没贴着封条的盒子道:“这里边是一幅画,你若有朝一日入了西土佛国,请替老夫转交给大慧阿嘉那伦菩萨,就说……” 老者顿了下,颓然无力的摇了摇头道:“罢了,什么也不用说了。” 指着那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道:“这些都是取自皇宫的宝物,你此前也都见过,想要什么尽皆拿去!且做承谢之礼吧!一血之恩,千年之诺,总该有个尽头!老夫也不算愧了他秦家,毕竟老夫终归还是这九州的人族修士!” 听话里的意思,这老者并不是秦家的人。 只是有什么信诺罢了。 此时不便多问,林季再施一礼道:“老丈放心,若往西土,在下必当如愿。” 说着,先小心翼翼的收起那个没有封条的盒子。 又拿起旁边一个小盒儿放进袖里乾坤,见那老者不但半点没阻拦,甚至还仰在藤椅上闭起了眼睛。 “当初那天机曾给老夫算过一卦,说我‘道始道终只因血,缘起缘落皆自林’。” 那老者闭着眼睛,絮絮说着:“当时老夫问他什么意思,他却怎么也不说,如今想来还真是!” “几经辗转借了秦血破境,可算是道起之始。最终那秦家又被暗里换了血脉,九龙破碎丢了天下,老夫也因此道灭法消,可算道落之终。” “桃花林中偶有一梦难忘千年,可算缘起于林。这最终了梦之人仍是个姓林的……嗯,算是被你说着了!那桃花……可真美!” 老者微微一笑,随后又响起了鼾声。 林季没打扰那老者,更没什么好客气的了,甭管大小,也没的时间一一打开看里边装的是什么,一股脑的直往袖里装去。 也不知是不是秦亡前后,又把宝物分了人,仅从数量来看,远比当初跟着楚公公选宝的时候少了很多。 即便如此,林季装满了乾坤袖后仍还剩下不少。 当然了,多个盒子里也凭空占了不少地方。 可是当下也没得时间一一拆开了。 甚有不舍的,林季又从里边挑了个最长最大的盒子抗在肩头。 “老丈,在下……”林季刚想和那老者打个招呼就此离开,却发现不知何时鼾声早就停了住。 老者的手脚全都僵硬的垂落了下来,甚而还微微散出一股腐臭的气息。 近前一看,那老者满布尸斑,似是早已死去多时! 也不知他临死一刻,想起了什么,嘴角微翘挂着一副甚为欣喜的笑容,浑黄的眼珠里彷若也闪着一丝极度渴盼的光芒。 林季躬身一礼道:“老丈,在下定如所愿。”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林季的承诺,那老者眼皮一沉合了上,挂在嘴角的笑容也骤然消失。 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腐烂消融,最终化做了一片烟尘。 摇椅轻轻的晃动了几下,又停了住。 仿佛那老者刚刚离开,又或者从未存在过。 连个名字都未留下。 林季又冲着空荡荡的摇椅施了一礼,转身跃出洞口。 很快,顺着来路又回到了三岔洞口。 林季转向其他两个洞口看了看,心下暗道:“这第一个洞口里藏着皇家宝藏,另外两洞里又是什么?” 秦家统掌天下的根基不在皇朝,而是位于天京的世家。 若按沉龙所说,早把两处的密宝转移到了这里。 那么,剩下的两处洞穴里肯定就藏着原本放在天京城里的好东西! 一想到这儿,林季又转回头来,奔着第二个洞口走了进去。 肩上扛了个硕大的盒子,也不便于藏匿行迹,林季也就不再像方才那般小心翼翼,直接快步向前。 听得脚步声响,自前方的黑暗里勐的窜出十几道黑影。 林季展开神眼通一看,那些黑影个个黑瘦枯干,那服饰更和此前所见坐在黑蝙蝠上的妖道一模一样。 当下也不废话,扬手一甩,青釭长剑飞掠而去。 卡卡两声,站在最前边的两道身影立时连人带剑被砍成两半。 “疾!” 剩下几人也不避逃,齐齐大喝了一声。 砰砰砰! 随着一阵急切的碎石炸裂连响,林季身后远远的传来一阵既匆忙又杂乱的脚步声。 似有百十人正匆匆急来。 嗡! 恰在这时,青釭剑勐的嗡嗡有声,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连连颤动不已。更不用林季指挥,化作一道青光直向对面那几道身影狂飞而去。 卡卡! 剑过流光,一连又斩数人! 青釭剑鸣,颤声自动这已是第三次了。 先有离南老贼,后有船夫雷虎。 据耿冉所说,这是因为林季习学了舍身剑法已至大成,与人圣之剑剑意相通。 剑击之人,便为邪法之士。 剑芒所指,便为人剑所在! “杀!” 当下,林季也不控剑,任由青釭乱杀驰骋,紧跟着神识大散直往前去。 卡卡卡! 剑光闪耀,一道道人影接连倒下,各个手中剑器全都断成两截。 砰砰砰! 神识荡漾,一缕缕魂魄尽皆破碎,挡在前方的十几个妖道瞬间毙命。 剑在前,人在后,直往洞内深处狂奔而去。 前方的黑暗之中,时不时的又有妖道横掠而出。 有的刚一露头就被斩成两截,有的刚要施法就被灭了魂魄。 一路往下,也不知斩杀了多少。 可这些妖道好似毫无意识,不会逃避更不会惊喊乱叫,除了一个“疾”字之外全无半点言语。 林季一路向前,身后的嘈杂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扭头一看,却是黑压压的一片人群。 更确切的说,是一片张牙舞爪的丧尸。 第八百九十五章 又见姜忘 放眼望去那丧尸群黑压压一片也不知有多少,一个个两眼通红,不管不顾的狂涌而来。 林季也不理会,直往下去。 神识大散纵剑狂杀,百十个妖道接连命丧! 顺着弯弯曲曲的洞穴疾行三四里,眼前景象豁然大开。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约有百丈方圆的硕大空间。 正在中心搭着一口熊熊燃烧的大火炉。 炉中架着一柄长剑。 林季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黎剑手中的那柄人圣之剑! 嗡! 青釭剑颤鸣有声,直向火炉奔去。 咔! 临到近前一丈多远,猛的炸起一声大响。 青釭剑好似撞到了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震退了回去。 于此同时,那原本空无一物的石洞里乱像横生。 一道道分布各处的咒印相续亮起,形成了一座威然法阵。 阵眼中心正是那火炉。 “小子,想必你对这阵法很是眼熟吧?” 正在洞顶前方的阴影里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就在咒印闪亮的同一时刻,林季就认了出来。 这情形几乎和镇妖塔内部一模一样。 “镇妖塔?”林季错愕出口,同时也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 “不错!”自那阴影里闪出一人,倒背着两手悬立当空,“不愧是当年镇塔之人,眼力倒是不错。可你这运气却是差了点儿,竟然又遇到了老夫!” 又? 林季扫了他一眼,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肤色黝黑满脸褶皱。 已是入道中期的修为。 这是谁啊? 怎么连半点印象都没有? 那人冷哼一声道:“若不是老夫被困在阵中,你小子早就命丧青州做了我的炉鼎了!” 青州? 这下林季立时猜出这人是谁了! 姜忘! 以傀儡入道祸乱一方,那当时若不是随身带着阿绿阿紫又有提云道长千里相助的话,怕是早就死在当场了! 可这家伙不是被道阵宗锁在青州法阵里吗? 怎么会跑来云州,又为秦家…… 莫非…… 林季又看了一眼大阵中心的火炉,立即想通了内中关联。 大秦在时,这等肆意胡来无法无天之辈,自然留他不得。 可如今,天下大乱正是用人之际,秦家就把他放了出来。 青、兖两州已被鬼王所占据,若姜忘不同意为秦家效力,多半会被鬼王所抹杀。 由此看来,外边那些形若傀儡般的妖道也都是这家伙所为了! 陆广目说过,天工坊和傀儡门都是源自道阵宗分化而出。 而道阵宗向来避世少出,就连山门所在的扬州差点被妖族攻占也几乎从没出过手,可又为什么大老远的跑去青州,多管闲事儿的把这家伙锁了起来? 这人既能以傀儡入道,又能洞悉镇妖大阵甚而还能重制而出。 很明显,这姜忘肯定是道阵宗的门徒! “姜忘是吧!”林季恨道,“本来我还想等伱破出大阵,再去找你算账的。这回却是正好,新账老账一起算个清楚!” 姜忘阴声一笑道:“别人都说你是气运之子,短短几年时间,就从个微不足道的妖捕摇身一变成了入道天官。可在老夫看来,你小子只不过是具上好的炉鼎而已!合!” 随着姜忘猛声一喝。 林季身后的洞口轰然合拢,就连这座石洞大厅也在连连颤动之下变了模样。 山石易变,八方错位。 转瞬之间,林季所立之地就成了阵眼中心,而那座驾烤着人圣之剑的大火炉却移到了姜忘脚下。 砰砰砰砰! 又是一阵连响,四外石壁接连炸开八孔大洞。 陆陆续续从洞口里走出数十道人影来。 无一例外全是修士。 从身着的服饰来看,有太一门的,有三圣洞的,也有刚被林季覆灭不久的飞云宗。 所有人都手脚僵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粗看起来和外边那些丧尸也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每人额头上都印着一个怪模怪样的咒印。 那些人影分立各处看似毫无章法,暗里却与大阵合为一处。 林季四下扫了一眼道:“这是匆忙搭建的九离封天阵吧?凭这些行尸走肉就想困住我么?也未免太可笑了些!” “哦?” 姜忘稍感意外,连声赞道:“不错,数日不见,你小子不但修为大涨,连见识也远胜从前,竟然还认出了九离大阵!不过,倒是可惜了!炉鼎可不需要懂得那么多!开!” 姜忘猛声一喝! 呼! 炉中火势骤然一旺。 一众修士额间咒印散出道道光亮,齐向林季冲来。 这九离封天大阵,早在潍城的时候林季就已见过。 赵卫民处心积虑的准备了十几年,若论威势自比姜忘匆匆搭建的强上许多。 可论玄妙之处,却是姜忘更为高明,而且还相得益彰的融入了镇妖塔的制约之法。 即便如此,想凭如此匆急而成的法阵困住目前入道后期的林季还是难了些! 也不知这姜忘过于狂妄,还是另有什么盘算。 林季青釭一抖,直向阵眼杀去。 九离大阵虽然极为玄妙,可一旦知晓了阵眼所在自然也就有了去处。 赵为民所演化的阵眼是佛头,姜忘的阵眼是那柄人圣之剑。 前有神识为引,今有剑意连心。 当当当! 一连数剑落下,那些本应被一斩两断的丧尸竟接连挡了住,只是稍稍顿了下脚步,随后又如刀枪不入的铁壁铜墙一般,直往前来。 林季凝了凝心神,猛的一下元神爆起,巨剑横出! 舍身剑! 呼! 化为阵眼的火炉猛的一下窜起数道大火。 火光闪耀间腾起一道威然巨剑对斩而来! 砰! 两道剑影半空对撞,随后齐齐消散。 林季不由一楞,本来是想以舍身剑意唤起人圣之剑的共鸣。 没成想,却是这般共鸣法! 眼见那一众丧尸铁围而至,林季横剑一扫,两目生光,黑金分明。 硕大的阴阳双鱼凭空出现,黑丝黑线缠绕成翅,九色宝塔巍巍然高悬身后。 因果剑! 可奇怪的是,眼前众修士竟然毫无因果。 每个人周身四外都干干净净的,毫无半丝善恶牵连。 应该是早就被姜忘抽走了魂魄。 抬眼一看悬立阵外的姜忘,竟然也是如此! “小子!”姜忘很是得意的笑道,“傀儡一道,我为万物,万物为我!你连我在哪儿都找不到,那胜负生死又从何谈起?” “你所成名的,不就是“因果”“舍身”两剑么?且如今,你又能奈我何?杀!”姜忘猛的一挥手。 (本章完) 第八百九十六章 元神境域(求订阅) 哗啦一下,数十个丧尸修士合围而至。林季乱舞青釭逐一击退,可那一剑剑落下只能刺破衣衫,却连半点皮肉都伤不到! 当初在青州时,姜忘被困在阵中,仅用一缕神识操控的姜老大都是那般难缠,如今他真身已出,又借着九离封天、镇妖塔两座大阵的威力,这些傀儡已被他炼至极处。 那每一剑落下,看似只砍在了傀儡身上,实则却是与整座大阵相抵!九离封天、镇妖塔这两座千古大阵想要一剑破之,又是谈何容易? 即便是匆匆而就的弱化版,也做不到。那姜忘本就以傀儡入道,活了那么多年又如此精通阵法。 而偏偏林季对阵法一道又知之甚少,着实难缠!哎?又一连击退了数次合击之后,林季心念一动。 你姜忘有傀儡可用,我林某不也有元神分身么?想到这儿,林季心神念动,唤出了金顶八杰。 八道虚影护在身前左右,立时挡住了丧尸修士的汹汹攻势。 “哦?你还懂虚影分身?”虚空中传来姜忘颇为惊奇的声音道, “这可是金顶山的不二法门,你小子又是如何学来的?”林季仰头望向那声音来处:“姜忘,你我新仇旧恨也该一并做个了断了!”说着静气凝神缓缓抬起剑来。 “浩然剑么?”剑势刚出,姜忘就一眼看了出来,冷哼一声道, “小子,劝你最好罢手!还没发现么?老夫已开启了六离之力,又是以剑为眼!无论你用出何等剑势都会反击而出!” “浩然剑气自然凌厉,可那反击之势却也狂盛不已!怕你还经受不起!你小子死不足惜,可别毁了我的上好炉鼎!”林季稳住剑势微微一笑道:“九离封天阵我只见过一次,虽然还不晓内里玄机,却也知道此阵重在一个 “封”字。镇妖塔的要义更是困守而非灭杀,这两者相合之下……”林季一剑落下,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破口:“这阵眼就是林某我自己!”鲜红的血液自破口中渗涌而出,于此同时所有的丧尸修士顿然停了住,宛若木凋般一动不动。 “果然如此!”林季笑道:“林某此前所见的九离封天阵取了佛头为阵眼,却还需了借水牢之力为源头。镇妖塔是以降魔杵为阵眼,以妖魔互杀为源。” “而你两阵相合,本来是以人圣之剑为眼,以傀儡妖兵为源。为了困住林某,山石易变换了方位,把人圣之剑做了源力,换成林某做了阵眼核心!” “这些丧尸修士与林某同为阵器,自然互伤不得!” “尸兵伤不得林某,林某也伤不得尸兵,永远都是个死局!” “可在你而言,林某早成了你的阵中傀儡!” “若你单列一阵,或许林某一时还无计可施,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话音一落,林季又在自己的额头上轻轻的划了一剑。 一道血迹落下。砰砰砰!一众丧尸修士接连倒地,额头上的咒印也澹成黑雾消散而去。 机黄连动,卡卡声响。四面石壁翻转如初,又变成了原来的模样。架着人圣之剑的炉火勐的一下微弱了下去。 那剑彷若恢复了意识,嗖的一下立身而起,却还被一道禁制困了住挣脱不出。 “哈,哈哈哈……”姜忘哈哈大笑的声音远从四面传来, “有点意思!竟能一眼窥破两阵玄机!若你早生几百年,怕是公输般道阵大师兄的位子早就保不住了!可那又如……”刚说了一半,姜忘勐的一下顿了住,他感觉身后好像有一只眼睛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扭头一看,只见岩壁角落中宛若灵猴一般,倒挂着一个三尺多高的小个子,两手捏着十几枚四角飞镖正死死的盯着自己。 这不是……姓林那小子刚刚招出来的虚影之一么?他刚才故意说了那么多话,就是在吸引我的注意力,暗中派出这个小个子来找我么? 不好!姜忘勐的一下心生警意,神念一转刚要换一具傀儡傍身。呼!突然之间,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鱼横展铺开,道道金丝黑线团团缠绕,把他围在正中间。 砰!一座耀眼非常的九色宝塔勐的一下从天而降,立在身前。林季一手持剑,从那塔里走了出来。 姜忘稍一错愕,马上醒悟了过来。这是元神境域! “你这算是……自投罗网么?”姜忘笑道, “就算方才困住了你,想要夺取元神也要大费些功夫,可你却偏偏费尽心机自己送上门来!哈哈哈……”林季走到姜忘面前五丈外站了住,朗声道:“提云道长说过,除了用阵法困住之外,根本就杀你不死,因为你的元神可以随时转移到其他的傀儡身上。” “自那时林某就想过将来要怎么样对付你,推演了很多种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锁住你的元魂,一杀百了。这份因果,林某已等了很久了!今日便是了断之时!” “哈哈哈……”姜忘笑道, “无知小儿!傀儡道的玄妙之处可不是做些机巧玩偶,这重中之重正是取魄夺魂!老夫数百年来夺命无数!你这小儿又岂是对手?”林季一笑道:“试过才知道!”说着缓缓抬起剑来,两眼闪亮,黑金分明。 “嗯?”姜忘面色一凛道, “道境道境,那原本就是元神境域所化,你小子竟能在域境之内,再演道法?这倒是极为少见!”姜忘再不敢大意,赶忙两手一伸。 他的身影就像落入湖水的墨滴一般瞬间化开,纷纷散做一道道人影,一只只走兽飞禽,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甚有千万之多! 毫无疑问,这都是此前被他所制成的傀儡之魂! “杀!”千万魂魄同声大喊,到底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身,直向林季狂冲而去! 不得不说,这姜忘还真是个天才!傀儡一术玄妙无常,光是能随时转换身体,几乎就等于是拥有了不死之身,长生之体。 除了与他对杀元神之外,别无他法! 第八百九十七章 一语定苍生(三更求月票) 可姜忘又侵占了那么多魂魄,元神自是极为强大,几乎没人敢冒这个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困住。 而他又偏偏出自道阵宗,深知玄妙,一般的阵法也奈何不得。 除非道阵宗那几位出手,否则堪称入道无敌——就算打不过,可谁也杀不死他。 可如今,林季却想试他一试! 姜忘的神通在继续。 鸦雀成群,鹰鹤遮天密密麻麻的远从天空压来! 虎豹如林,万众成军杀气腾腾的狂奔乱涌而出! 顷刻之间,那成千上万道黑如浓墨般的魂影层层叠叠的冲到了林季面前。 “因果往续,天道正法!” 林季厉声高喝长剑一挥,唰的一声在身前划了一道青芒弧光。 啪啪啪! 冲在最前边的一众黑影接连没入青光之中,随着一阵阵激响的雷光接连破碎烟飞。 不知藏身何处的姜忘赶紧喝住了万千乱魂,分从两边袭来。 “善鸟草畜,蒙天而生,恶不沾身,去!” 随着林季一声话落,一众由鸟雀鹿兔之类草食所属尽皆散落。 “肉禽勐兽,泽天而食,恶不在尔,去!” 刚刚绕过青芒长弧的虎豹鹰凋也在同一时刻消落成灰。 仅仅两句因果判词,乱遮天日的黑魂中就已没了鸟兽痕迹,只剩一群高矮不已形色各样的人影。 姜忘一见不由大骇,强力驱使着一众黑魂四下狂出。 有从两边绕的,也有从正面硬冲弧光青芒的。 卡卡不绝的雷声接连炸响,那青芒逐渐暗澹,仅剩了一条细线。 林季身形一晃,又咬着牙念道:“良凡善民,遵天而息,恶不由己,去!” 随这一声,那黑压压的人群立时又少大半。 尤其是被姜忘喝令着狂冲向正面的人影几乎全都消失。 “凶匪残徒,藐天而为,恶不容生,灭!” 随着一声喝断,人群中接连炸开团团黑光。 直至此时,方才那蔽日遮天黑压压的乱魂残影已被接连除了鸟兽和一众凶善凡人。 那剩下的百十个就都是修士了! 卡! 仍在前方的一种人影勐的一下破开弧光,硬生生的冲了过来。 林季一连退了七八步,身形连晃之中,高举长剑断声喝道:“屠生杀灵,逆天而行,恶不留魂,碎!” 砰! 随这一声话落,林季被一股无穷巨力勐的一下掀了出去,直飞十几丈狠狠的撞在了九色宝塔上。 可眼前那狂冲而来的百十个残影却是一个没少! “哈哈哈……”姜忘混在人影中死劫余生般的哈哈大笑道,“老夫还以为你这因果道有多了不起,竟能一语定苍生!原来,却是只能判定毫无修为的鸟兽凡人。但凡有了半丝修为你就无可奈何了!小子,这回看你还有何本事!给我杀!” 剩下的百十个黑影快奔近前,看那身影,跑在最前边的正是此前在青州遇到的姜老大。 那姜老大本是体修,魂魄之力也极为惊人。 迅如闪电般几步近前,砰的一声把林季撞出好远。 林季拄着长剑爬起身来,心中暗道:“这姜忘倒是好生厉害!擅阵法,会傀儡,纵魂之术如火纯青,甚而还能一眼看出我这因果道韵的破绽之处!” 这等在因果道韵之中判善断恶之法,还是刚刚不久前与蛛后斗力的时候被逆流道硬逼出来的。 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方才一见,的确如姜忘所说,以他此时入道后期的修为只能断定凡人,但凡身有半丝灵力,他都无可奈何! 嗖!嗖!嗖! 又是数道黑影接连奔来。 林季身形一闪,剑起剑落接连砍中三五个,可那几道黑影仅是稍稍一澹,便又冲了上来。 于此同时,自身也被打中了好几下,眼看着身体渐渐透明了起来。 “小子!老夫看你又能挨到几时?”姜忘狂声大叫道,“这些被老夫夺了魂魄的人中,光是入道境就有五位!六境以上修士二十几个!一下一下耗都耗死你!给我上!” 随着姜忘一声大喝,一众黑影四下里团团围住林季,好一番狂涌急攻。 这处元神域境本就是林季自演而出,维持域境不散已然大为耗力。 两下拼斗之间,比的就是元神雄厚知否。 此时当下,无论是真龙之体,还是无极功全都派不上半点用处。 元神也并无要害死致命一说,即便中了心口咽喉,也不会立时消亡,只是暗澹几分罢了。 被团团围在当心,剑法再为玄妙也起效不大。 索性的是,林季是入道后期的修为,远比就这些魂魄更为凝实些。 若是刚刚入道的话,怕是早就抗受不住烟飞破散了! “给我死!” 林季乱中取弱,又一连砍中几个逐渐澹化的黑影,直接噼成飞灰。 剩下的数十个黑影,愈加疯狂的步步紧逼,彷若誓与林季同归于尽一般! 林季连连退后,猝不及防,一连又挨数下。 大半个身子已成雾状,眼看着就要烟消破散了! 神魂一灭便是立死道消! 定会被姜忘所夺舍! “哈哈哈!”姜忘狂喜不已的哈哈大笑道,“值了!值了!用了些残碎之魂换个入道后期的神魂!更别说还有一具上好的炉鼎,这买卖怎么算都赚大了!哈哈哈……听说你小子艳福不浅,刚娶了两位美娇娘,老夫自会替你卷顾周全!” “钟、陆两家的资源更是丰厚的很!以这炉鼎的资质道成也将不远!老夫若要道成,这九州天下谁人可敌?” “到那时什么狗屁秦家,什么道阵,太一,统统都给老夫……嗯?” 姜忘正自狂言,突然见林季身形一闪,险之又险的从众黑影的夹缝中冲了出去,一头钻进了九色宝塔之中。 “给我上!”姜忘大喊道。 嗖嗖嗖! 一众黑影接连跨门而入。 那塔中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更远处有一条斜而往上的台阶。 正对着台阶关着一扇门。 姜忘有些不解的四下看了看,暗自奇道:“这又是什么?” 每个人的元神域境都和自身所修的道有关,比如他曾侵魂夺魄的那几个入道者。 有的是以水元为道,那域境内就是一条涛涛大河。 随着修为增长,那河水也会逐渐宽广,成江,成海,最终化成万里汪洋。 有的是借道图入道,那域境内就是道器所化。 这种入道者的域境几乎无法再有变化,这也正是借道图入道者的桎梏所在。 可这小子又是咋回事? 他修的是因果道,有金丝黑线应数正常。 因果是天道之一,化有阴阳双鱼也不难理解。 可这宝塔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看着有点眼…… 嗯? 不好! 姜忘勐的一下想起了什么,刚要呼叫那一众黑影赶快离开。 可是已经晚了! 跑的最快的姜老大奔上前去,一把拉开了那道门! 第八百九十八章 青釭剑碎 呼! 就在姜老大拉动门扇的一瞬间,自那门后猛的一下涌出千万道金光。 一众黑影受了姜忘心念感召,刚要转身遁走,却被金光一下照到。 就像黎明破晓一般,那数十道黑影立时被透射的千苍百孔,化作道道烟气凭空消散。 唯有躲在最后的姜忘最先意动,只被那照掉了半边身子,一路仓惶逃出塔外! 姜忘远远逃到域境边缘,眼见那光芒并未追出,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可却怎么也压不住那满心的震惊! “这小子大有古怪!竟是双境同修么?!” 林季手持青釭剑,又从塔里走了出来。 此时的林季身似水影几若透明,可与姜忘相比却是好了许多,至少身体还是完整的。 “姜忘!”林季大步近前厉声喝道,“你这妖贼!恶贯满盈滥生无数!今日我便替那万千生灵讨个公道!给我死!” 话音一落便举剑追来。 姜忘斜肩带背丢了一半身子自是躲闪不及,连中数剑之后残败的身影逐渐淡去。 仅剩巴掌大下的一缕残烟飞逃了出去狠声叫道:“原来如此!你小子竟是……” 噗! 一剑落下,残烟消散。 姜忘神魂俱灭,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林季身形大晃,险些也要坚持不住,赶忙元神一散退回本身。 此时,他仍旧立在洞内大厅之中,金顶八杰中的双刀柳娇,灵猴时不济、天斧金不归、智扇陆雨庭等四人围在周身四外。 另外四人冲入来时洞穴之中,已把那群黑压压的丧尸砍杀的干干净净。 一股股鲜血汇聚成河,自高而低汩汩流入大厅。 扑鼻四外满是浓烈至极的血腥气。 林季朝火炉望了一眼,人圣之剑孤零零的斜落炉中。 那下方的火焰早已熄灭了,就连火炉也炸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纹。 林季走到近前,一把抓起。 人圣之剑心有所知轻轻的颤鸣了一声,仿若累极不已再无声息。 此时的林季乾坤袖里装的满满当当,抗着个大盒子,手中还持着青釭剑,只好把人圣之剑捆扎几道绑在身后。 转眼看了看,又挥起剑来胡乱砍掉了几处凝做大阵的咒印,这才大步向外走去。 来时小洞已被残落的尸体铺了厚厚一层,尤其是拐角处几乎都叠到了洞顶石壁。 可见那方才的一番乱战,也是极为惨烈! 索性有莽山蒙达鲁和酒鬼悟远在前方开路,很快又回到了岔路口前。 林季扭头看了一眼。 左侧那条小洞里藏着皇家宝藏。 中间那条是操控着妖道的祭坛。 那么,右侧尽头又是什么呢? 心随意动,三尺多高的时不济身形一纵跳入其中。 轰! 时不济的身影刚刚进入,就听里边传出一声轰然炸响。 好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禁制。 “嗯?” 林季一楞,时不济原是圣皇时期金顶大营的斥候将军,无论经验还是身手自是一流,又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触翻了禁制呢? 另外…… 这接连两路,无论是皇家藏宝之地还是操控妖道的祭坛都是毫无半点禁制机关。 想来是匆忙而就还没来得及。 可为什么在这第三条路上却这么小心呢? 那后边到底藏着什么? 是从天京城转移过来的至宝吗? 真有这样的宝物,秦腾直接带在身边放在飞云山上不就好了么? 难道…… 正这时,时不济飞跃而出。 那身后,还远远的追来一道流光! 林季展眼一看,是个面容黑瘦,留着一抹山羊胡的老头儿。 修为倒是一般,仅是入道初期。 可仅若如此的话,时不济为何如此惊慌? 连连比划着,让自己赶紧快走! 其他七杰全都看懂了他的手指,一个个面露惊容,就连一向沉稳的智扇也不由大惊失色。 林季来不及细想,这几人自从被收化了元神之后,一直忠心耿耿绝不会害他! 立时断了再去第三条路一探究竟的心思,收拢起八杰虚像元神归一,大步流星直往外走。 嗯?! 远远望见了洞口,林季刚要一步跃出。 突然之间,心中警铃大作。 一股从未有有过的赫然威压猛的一下狂袭而来! 一道细细的波纹远从洞外荡来。 紧接着洞外出现了一道极为眼熟的身影! 是秦腾! 方才在飞云山外,秦腾千里念动仅是一道细纹,就阻住了那道势不可挡的剑势,甚而那余波之力还把自己打吐了血。 如今这家伙竟然亲自现了身! 刚刚斩了姜忘元气大伤,又被死死的堵在洞里! 那迎面逼来的可是道成境?! 来不及细想,眼见那波纹近到眼前,林季慌忙退身往后。 可仍是慢了一步。 咔! 挡在身前的青釭剑突然脆声一响,炸出一道裂痕。 咔嚓嚓! 波纹透过,道器青釭立时碎裂一地! 道成境一怒之威,竟是如此恐怖! 林季来不及惋惜,赶紧灵气一动催发了瞬身符! 这道八品符咒,原是简楼主送给他的保命之物。 可林季一直都没舍得用。 此时当下情势危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灵符上猛的腾起一道白光,林季觉得眼前的景象一下停了住。 甚至都能清清楚楚的看见,迎面直来的秦腾那双既愤怒又焦急的眼睛。 嗖! 一道巨大的旋涡,猛的一下扭动时空。 仿若只是短短一瞬间,又仿若历经千万年。 眼前的景象瞬息万千,再一睁眼,林季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茫茫无尽的沙漠之中。 身周四外空空荡荡的,除了一望无尽的黄沙之外,什么都没有。 先不管这是哪儿,总算是安全了! 无论身体还是元神,全都疲累不堪。 林季扔了一直抗在肩头的大盒子,颓然无力的躺在了沙地上。 浓如墨色的夜空中,群星闪耀。 一颗拖着长尾的流光划闪而过。 “简先生不是说那符一经发动瞬息而至么?这到底过了多久?怎么连天都黑了?”林季有些奇怪的想着。 稍稍休息了片刻,林季散出神识最大范围探查了一下,别说是修士的神识凡人的气息了,方圆十里之内怕是连只沙虫鸟雀都没有。 “怪了……这到底是哪?” 林季有些奇怪,却也没再多想。 神识一散,把乾坤袖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第八百九十九章 拆盲盒(求订阅) 大大小小各样各式的铁盒子在身前堆了好大一片。很有一种当年一时兴起拆盲盒的感觉。 林季随手打开一个:“幼,七品龙血丹。”当年受了封赏,林季拒绝了楚公公的诱惑,连番天印都放弃了,就选了这丹药。 那时,他还未曾入道,龙血丹对真龙体的提升还极为有效。可现在已然入道后期,这东西只是寥胜与无罢了。 随手一扬,像糖豆一般直接吞了下去。又开一个盒子,里边装着个小茶壶。 林季扫了一眼便就知晓,这是件道图。当时,他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差点误入其中。 这时自然再无惧怕,散开神识一看。那道图中的景象是一片高耸云天的青竹林。 林中有一间茅舍小屋。屋前竹椅上半躺半仰着一个青杉飘逸的青年,一手持着半卷简书,一手拎着小茶壶。 似乎察觉到了林季的存在,扭头看了一眼,却也没甚在意,仰头喝了一口茶,翻动书简又细细看去。 林季没再细查,把茶壶收入乾坤袋里。相续又打开几个盒子,有的是丹药,有的是道图。 在林季看来,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若散落出去,必然引起一番血雨腥杀。 “这些丹药给昭儿和小燕留着吧,她们入道尚远,这些东西还用的着。”一想起陆昭儿,林季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她那边怎么样了。 护在飞云山正面的几大妖王被他和沉龙先后斩了几个,旁边两侧的也被吸引了过来。 以胖鹤的修为和速度,寻常妖王根本就追不上,杀了姜忘,妖道失了操控,自然也就威力大减。 她们这一路应该没什么事儿。老牛向来狡猾,问题也不大。倒是沉龙那边……受点苦头也活该! 林季心道:“你不说秦腾不会离开飞云山么?若我没有瞬移符的话,怕是早就死透了!不过……”林季很是心奇的想道:“那第三条洞穴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从秦腾的眼神儿来看,可是紧张的不得了!秦腾你个老东西,这仇林某先给你记着!”收回思绪,继续拆箱。 又打开一个铁盒子,里边躺着一本书。封面上没有字,可林季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本《浩气决》。 翻开书页,第一面的空白上落着一行横平竖直的蝇头楷文。粗眼看去,这字体和高群书、鱼汤贴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可细品之下却立见天地。鱼汤贴落笔如神,就连林季这个门外汉都能看出来神韵非常。 高群书学了个猫像狗不像,仅得了个皮毛。而这本浩气决上的字体,却是源自鱼汤,另辟蹊径,形成了一套独有的风韵。 那上边开头就说:“自修尹始,观圣皇之遗贴,悟天下之道韵,以期复成。然久而不得。再临蜃墙,突有所感:心怀天下者,浩然无存也!由此引剑而道成!”哦,原来如此! 林季恍然大悟的微微点头。离开徐州之前,陆广目再次劝他的时候就说过,圣皇所修习的道韵是天下。 秦家的帝王道,多半也是缘自于此。粗看起来,帝王和天下这两道也没什么不同。 可仔细一想,却是完全两样。帝王道是家天下,万民如蝼蚁。天下道是心天下,万民共九州。 天下道包罗万象,圣皇更是雄心威壮。九州是天下,那妖国就不是天下吗? 那东海呢?佛国呢?天下,天下,普天之下!可惜当年那圣皇莫名失踪之后,数千年来无人再成其道。 直到一千年前,秦家从中悟出了帝王道。而那位监天司的首任司主大人,也从这 “天下”两字中悟出了浩然道。林季继续翻了几页,果然这真本远比此前所见的誉抄残本完善许多,另外记有许多心得奥妙! 即便如今,林季已能使出颇为不凡的浩然一剑,仍是感悟良多受益匪浅。 《浩气决》上的字迹本就不多,不知不觉林季翻到了最后一页。尾页上的留白处,又是几行小文。 “浩然初成,天罡小试。” “问鼎争峰,草芦称雄。” “道成自然,万物随心。”寥寥十几字,既是道韵心授又是祭剑之言。林季合上剑诀,微微一拱手道:“多谢前辈指点。”随即也收入袖中。 相续又打开了几个盒子,七品丹药四五枚,道图小器两三个。 “这是……”又打开一个长条盒子时,林季勐的一下惊住了。那盒中躺着一柄长剑,正是此前摆在皇家宝库第三层,又高高放在台子上的草芦剑! 林季刚一触碰,那剑便自有所感应,荡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好剑!”林季上下挥舞了几下,不由满口赞道。那剑身上下彷若自带一股浩然之意,迎风聚气,所向披靡。 连带着林季的心神也为之一震,浩然冲胸意念通达,恨不得斩尽一切不平事,扫落万般恶不仁! 青釭剑碎,又得草芦。恐怕这也是天意!林季又挥舞了一阵欢喜收起,继续开箱大吉。 终于,所有的铁盒子都一一打开。果然,于他此前所见相比,少了不少东西。 比如那颗八品妖丹和天机留下的那本《天命决》就没见着,道图更少了许多,一共只有四件。 当下正是用人之机,想来秦家已把众多道图分给了族中子弟。各种七品上下的丹药倒是有不少,林季吞食了两粒补充了灵力之外也没再取。 对他来说益处不太明显,可留着别人却是大有用处。倒空了一堆铁盒子,乾坤袖内的空间又腾出了不少。 林季把绑在身后的人圣之剑放了进去,三圣洞的请托也算是完成了。等见了天圣,再仔细问问那半截指骨又是什么来路。 收拾妥当,林季一回头这才发现,他一路抗来最大的那个盒子还没打开呢。 揭开封条一看,那里边是一柄大刀。 “哦,原来是三皇刀啊!”此前领宝的时候,楚公公说过这刀的来历。说是曾经有位散修强者命丧东海,他家人求秦家找回尸骨,随后这刀却被秦家留下了。 林季抓起刀来,刚要放入乾坤袖中,突然发觉那刀彷若有了生命般勐然一颤。 紧接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跃之欲出! 第九百〇〇章 三皇刀 于此同时,林季的心神之内也有些躁动不安。 内视一看,却是金顶八杰。 嗯? 难道他们与这柄三皇刀有什么牵连过往不成? 散了神识,金顶八杰现出身形。 啪! 几人面向大刀并列一排,勐的一下右拳砸胸发出一声震响,紧接着齐齐单膝跪地,两手拱礼。 这是军礼! 而且是下属面对上级的礼数。 大刀微震,似是还了礼。 八人齐身立起,宛若标枪一般摆列有序。 彷若在等待检阅训话一般。 林季满腹狐疑的看了看手中大刀,又瞧了瞧对面几乎凝如实体面容肃立的金顶八杰。 按方云山所说,徐州的金顶山原是圣皇时期征东大帅旗下的死囚营。 这金顶八杰全是死囚营的将军,那他们的上级…… 只有二个人。 一个是金顶山的营主,另一个就是征东大将军。 自然,这柄三皇刀的主人肯定就是两者之一。 刻在水牢门口的那柄石刀,和沉龙所持的道斩一模一样。 按理说,那水牢再怎么重要,还远远用不着主帅之威来镇压。 如此说来…… 道斩的第一任主人应该就是金顶山的营主,后被秦征所用,几经辗转又落在了沉龙的手上。 那这柄三皇刀的主人…… 应该就是征东大帅了! 只可惜,金顶八杰只是借着元神之力有了些魂气和本能,还没完全恢复意识,并不能口齿言明。 林季一手持刀,一手微礼道:“如料不错,前辈可是征东大帅吧?” 大刀微微颤动,似是点头应声。 “晚辈林季,有幸结实八位将军,又得了大帅灵物。可一时却不知破解之法。日后有知,定还大帅及众将军明日青天!” 大刀重重一顿,似是为之表谢。 林季把大刀放入乾坤袖,金顶八杰目光炯炯再向林季砸胸一礼,也自退去。 林季在沙地上挖了个大坑,把那些空空如也的铁盒子一股脑都扔了进去,又盖了沙土掩好痕迹。 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大沙漠,也不知哪个方向才是正路。 想要跃起高空探查一番,却发现整个千里方圆彷若都被布下了层层禁制,别说御风飞行了,就连纵起半空都做不到。 无奈之下,只好随便挑了个方向照直前行。 满布天空的星图极为奇怪,根本就不是从前所见的模样。 别说北极,北斗七星了,满天之上竟没有半颗星星落在熟知的位置上。 不过那拖着长尾的流星倒是不少,一颗接着一颗,时而还划过一阵极为炫目的流星雨。 茫茫大漠没有边际,这漫漫黑夜似乎也永无黎明。 林季走了好几个时辰,前方四外仍是远无尽头的大漠黄沙,头顶上的夜空也一如既往的墨黑一片。 一路走来,别说沙虫,蝎子之类的动物了,连半棵仙人掌、莎草都看不见, 干巴巴的半丝风都没有! 这到底是哪? 林季越走越奇怪,这天下九州之中只有潍州和青州靠西的边缘地带有这么大面积的沙漠。 可从未听说还有个如此奇怪的地方! 走着走着,林季脚下一空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蹲下身来一挖,不由得满心震惊! 那挖出来的,竟是他刚刚不久才埋下去的铁箱子! 走了这么久竟然一直在原地打转! 真想不到,已是入道后期,却被一片沙漠困住,团团乱转迷了路。 不对! 林季冷静下来暗自心道:“方才所见并非幻觉,这等遮天盖地之术也不像什么阵法所至。至于域境,那就更不可能了!先不说有没有谁的域境能有如此广大,又真实的这般可怕。可我此时不但真身进入,甚而还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堆铁箱子,由此可见,这也绝非域境之威。”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 林季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划空而过的流星。 “秘境!” “比如太一门为了磨炼弟子而创的太一秘境。” 只不过,这座秘境更为神通广大,就连入道者也仅是堪入门槛而已! 更换了思路,那谜底立时呼之欲出。 这秘境如此浩大,成时已久。 绝不是为我林季一人所设,此前必有来者。 是了! 林季勐的一下惊声而起:“开!” 黑白两色道韵之气自他脚下升腾而起,呼的一下变成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远远的铺展开去。 十丈,五十丈,一百丈…… 随着林季元神大散,阴阳双鱼肆意狂张! 顷刻之间覆盖千丈方圆。 借着因果之眼、佛门神目通终于发现了端倪。 那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中,除了自己刚刚留下的脚印之外,还有四道杂乱的足迹。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光着脚,还有一道圆蹄巨趾根本就不像是人的。 那四道脚印盘盘绕绕似乎也在这片沙漠里困扰了很久,最终都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林季散了神识,顺着那条叠罗相错的印记走了过去。 一直走了四五个时辰,这才彷若到了尽头一般,眼前出现了一片极为浓重的迷雾。 一步踏出迷雾,眼前是一座独木小桥。 四下里雾气蔼蔼望不穿透,只在悬崖对面隐隐然似有一间茅草小屋。 “来了,终于来了!”林季一脚刚刚踏上桥面,就听对面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又一个铜钟似的声音高诵了一声佛号。 “那小子快过来!”这声音很是响亮,隔了那么远仍震的两耳嗡嗡直响。 “是林天官么?快来。”这声音清脆悦耳,倒是颇为耳熟。 那四道声音或是苍老,或是粗狂,或者沉重,或是灵动。 可无一例外的都夹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欣喜。 嗯? 林季一愣,略有迟疑的停住了脚步,心下暗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傻小子,还想什么呢?快走啊!”对面那个响亮的大嗓门高声叫道。 “看你身后!”又是那个悦耳的声音急促的提醒着。 林季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雾气早已散去,那片浩瀚无比的大沙漠也在无声无息的逐渐消失,空旷无比似能吞噬一切的时空乱流眼见着逼近身边! 身后是未知的恐怖,对面至少还有人声。 林季不再犹豫,快步疾行直向对岸冲去。 “快!再快点啊!”那粗狂的声音大声急喊道。 哗啦! 就在他踏入岸边的一瞬间,身后的小桥、雾气以及空旷无边的世界骤然缩小,变成了一副卷轴。 林季险之又险的从卷轴里一步跨出,落在一间破败不堪的茅草屋中。 “阿弥陀佛!” “好险!” “他娘的,可吓死老子了!” 第九百〇一章 天选之子(求订阅) 几道劫后余生般的惊叹声接连响起。林季转头一看,此时他已经身处一间古朴木房之中,这小屋里或躺或坐的一共有四个人。 正当中站着个足有一丈七高、肌肉如山的红发壮汉。墙角的草堆里,枕着双臂躺着一个满脸伤疤的瘦和尚。 对面的八仙桌上蹲着个手捏烟袋的秃顶老头儿。旁边的椅子上端坐着个身穿素裙面色雪白的美艳女子。 四人八眼齐齐的向他望来。林季也同一时间向几人扫量了过去。竟然丝毫看不透这几人的修为! 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一个认识的,那个身着白裙的美艳女子,正是在此前在梁城见过的鬼帅玲珑。 “好久不见。”玲珑冲着林季微微一笑。 “见过玲珑……鬼王。”林季迟疑了下道。当初林季手持降魔杵独往鬼王殿时,玲珑只是鬼帅。 如今林季已是入道后期的修为,仍窥不透玲珑的修为,想必已是鬼王极境了。 而梁城鬼王得了先天道器生死薄后早已八境之上。 “哈哈,终于凑齐了!”满身肌肉的壮汉兴高采烈的拳掌互砸了一下,急声叫道, “赶紧开始吧!” “这小友……只有入道后期。”秃顶小老头儿敲着烟袋沉吟了一下道, “不过,堪堪也是够用了。” “不够又如何?”玲珑冷声问道, “你可有本事向天再借五百年么?”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且莫争吵,还是正事要紧。”躺在草堆里的和尚打了个圆场。 壮汉嚷道:“对对,秃驴说的对!可赶紧的吧!”林季满心生奇冲几人一礼道:“诸位,这是什么地方?” “魔界。”玲珑回道。 “魔界?”林季一愣。 “更确切的说,是魔界与中土九州的夹缝处,也称魔界秘境。”那老头儿说着又指了指那副林季刚刚跨越而出空无一物的卷轴道:“你方才所见的天空,便是蜃墙。”听他这么一说,林季却是更迷湖了。 蜃墙?蜃墙不是阻挡魔族的封印么?怎么会是一副挂在墙上的卷轴?这几个人又是谁? 那转瞬符又怎么把自己送到了这里来了?那老头儿一见林季满脸惊愕不解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你们看,我早就说了吧?九州人族就是这德行!无论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别说这小子什么都不知道,整个儿人族知晓秘境底细的满打满算怕是都没五个人!” “此言差矣!”瘦和尚接道, “我西土佛国就不下十人知……。” “闭嘴!”红发壮汉怒声打断道, “秃驴算人么?!” “别吵了!”玲珑冷声喝止,转头冲那老头儿道, “既然他不知道,那就说与他知。”那老头儿的烟袋里早就空了,连半点儿烟丝都没有,却还装模作样美滋滋的抽了一口面向林季道:“小友,算你在内,咱五个正好是人、鬼、佛、龙、妖。这秘境千年一开,一族之中只有一人能来。” “能入秘境者皆为天选之子,需我等一体同心才可出关,自应毫无间隙才是——至少在秘境中该是如此。”老头儿说着看了下几人道, “老规矩,咱都自报下家门吧,龙龟王龟万年,来自龙族。”壮汉冷哼一声道:“乌龟就是乌龟,总把 “龙 “字儿挂在嘴上瞎凑什么近乎?”老头儿一瞪眼:“龙龟也是龙,况且你就认定我这辈子化不了真龙?!” “你要有那个本事还在这?!”壮汉很是不屑的扫了那老头儿一眼,转向林季道, “亚圣麒天英,妖族三皇子。”林季心道:“原来这家伙是妖族的皇子,怪不得看这个认龙不认妖的老龙龟很不顺眼。”瘦和尚坐起身来,冲林季合什一礼道:“大比丘悟劫,来自西土佛国,见过施主。”悟劫! 林季想起禅了罗汉所说的六子轮回一说。远、离、悲、苦、劫、难!这人很可能也是轮回六子之一! “大鬼王,南宫玲珑。”玲珑和林季早就见过,回的也比较干脆简短。 同姓南宫,也不知和扬州以鬼魂为道的南宫离梦又是什么关系。这几人在自报了家门名姓的同时,也把各自修为境界说的很清楚。 龙族的真龙等同道成,龙龟王还没晋升为真龙之身,所对应的就是入道巅峰之上。 妖族入道称王,道成为圣,亚圣已是半步道成。佛门比丘是入道境,大比丘为巅峰,圣比丘为半步道成。 鬼王境已是入道,可又加了个大字,即便不是半步鬼皇也相差不远。竟然全是入道巅峰之上,几欲道成的境界。 怪不得刚才一见林季的修为,那老头儿略有不满的说:“堪堪可用。”入道后期的修为放眼九州天下,除了那几个有数的道成老鬼,已是绝顶拔尖的存在。 可在人、鬼、佛、龙、妖五族天选之子中却还是有些不够看。林季拱手回礼道:“在下林季,入道后期。”秃顶老龟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点头道:“前两番都是人族修士大占风头,这次也该天道轮回,换个易数了。”那言下之意,还是嫌弃林季的修为太低有点拖后腿。 龟万年又假模假样的抽了一口道:“这秘境千年一启,历经万年以来,只成功了两次。” “第一次,是在八千年前,全境而出的五人分别是,人皇轩辕无极,佛主如来,妖皇麒万朝,龙皇敖淼,鬼皇森罗。” “第二次,是在一千年前,半境而出的五人是浩然剑简兰庭,善恶根阿赖耶识,遮天妖圣大鹏王,神龙尊者敖纲,阴阳鬼域大衍王。其余各次,无一生还,可谓是九死一生。” “诸位可见,虽是同为秘境,可这全境与半境之差又是何等显着!” “这秘境之中分的是天道气运,得的是不妙法门。出境之初或许显现不足,可在日后却法门洞开无可限量。同时,这夺天之功也反噬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烟消道损。”龟万年说到这儿,转回头看了看林季,特意解释道:“别的名号你或许不知,你们人族所谓的圣皇和号称天下第一剑的兰先生不都无故失踪了么?以上这十位,仍存与世的仅有三两个,而且都有所困顿,行世不得,便是如此缘故。这秘境重宝,非有大能不可得,非有大运不可久。小友,你可记清楚了?” “我说你个老王八!”麒天英怒道, “我说你能不能不吓唬他?万一这小子被吓破了胆不敢开门,咱们都在这等死么?”龟万年瞪了他一眼道:“你个卷毛兽急个什么急?等我把厉害说完,再说其他也不迟。”又转向林季道:“小友,这五族天选也是身不由已,此时想退已是万万不能,你看!”说着,那老龟抓着烟袋遥遥朝前一指。 第九百〇二章 天启之门 林季顺着老龟的烟袋一看,只见他所指的正是那扇看起来破败不堪的木门。 噗! 老龟吐出一道水泡儿落在门上。 呼的一下那木门陡生变化,勐的一下拔地而起,威威壮阔高达数千丈! 就连门上那一对儿铜环都有数十丈方圆,几人立在门下犹如虫蚁一般。 方才的小木屋早就不见,四下里尽是茫茫黑暗无尽无边! 几人站在一块残碎的石片上,宛若汪洋浮岛一般,随时可能被那藏有未知大恐怖的黑暗一念抹杀! “小友,你看见了吧?”老龟继续说道,“这才是秘境之本像!” “进了门,虽说九死一生,却可搏个无上大成就。留在这儿不动,就只能徒劳等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凭空吞掉连个渣儿都剩不下。小友的修为……虽说弱了些,可既是人族天选应也不差,总不会连这点勇气也没有吧?” 麒天英、悟劫、南宫玲珑也同时向他望来。 林季仰起头来朝那扇威然浩阔的巨门望了一眼道:“修行之路本是逆天而为,我林某可不想坐以待毙!别人去得我等自然也去得!既是生死一搏,咱就搏他个全境通杀!绝不半途而退!” “好!”老龟点了点头。 “是条汉子!”麒天英赞道。 “施主大志!”悟劫合什。 南宫玲珑笑道:“你们或许不知,你们口中的这小友,当年仅有四境之力,就敢独闯鬼王殿。短短数年间,已至入道后期,又是怯所何来?面相即龄齿,林季如今最多不过而立之龄。老龟你三十岁的时候,又是何等修为?” “修为个屁!”最是看不上龟万年的麒天英接道,“这老王八一百多岁才化形,三十岁的时候也就能追个臭鱼烂虾!” “你!”老龟两眼一瞪,却也无力反驳。 龙龟一族最为寿长,可开启灵智的年岁也最晚。一百年孕气,二百年化形在族中已算佼佼者,何况他不到两百岁就化形,已经是族中天才了,可在别族却是笑谈。 南宫玲珑挑起话锋让老龟吃了一鳖,面带微笑指着那巨门继续说道:“这巨门名为天启之门,需用五气同开。分别是道门的灵气,鬼界的阴气,妖族的煞气,佛门的元气,龙族的真气。” 说着扬手一甩,一道黑若浓墨般的气息飞冲而去。 黑气落在门上荡起一层层波纹,四下散开。 壮汉麒天英大掌一挥,一道赤红色的光芒亮闪而出。 那波纹中又夹了层红晕,震荡的更加勐烈了些。 “阿弥陀佛!”干干瘦瘦满脸伤疤的悟劫高念了声佛号,一股雪白的气浪自他头顶蒸腾而出。 白气落入,掀起一道道波涛。 老龟深吸了一口气,勐然吐出。 一道黄色水流奔涌而出,波涛上下起伏。 林季见状也扬手挥去,青色气流没入其中。 青、黄、赤、白、黑五色尽入之后,波纹惊涛勐然扩散开去。 哗的一下,那巨门就似时光倒转一般,旧痕落去新颜大露,流光溢彩的显出了另一幅样貌。 刀笔如神,满满的凋刻着一副极为复杂的图画。 画中的景象,既似天空又如海面。 极为壮阔的背景下,漂浮着许许多多数以千万计的小岛或是浮云。 每个小岛或是浮云上都各自生活着一群似人非人或是各式各样的物种。 有的头生两角,有的三目垂立,有的六翅迎风,有的长臂如绳…… 更多的却完全不是人形奇状百态,就连身为妖龙两族的麒天英和龟万年都甚为惊奇。 “阿弥陀佛!”悟劫敬施一礼道,“想必这便是我佛所说的三千世界。” 老龟扭头看了和尚一眼:“是不是三千世界倒不知道,不过据我龙族先后两位秘境存者的残录来看,这秘境之中的景象并不相同,前后两次所经之事毫无半点相似之处——除了三道门。” “眼前这座就是开通秘境的天启之门。半境中途还有一道,名为天曲之门,从那里走出便得半境机缘。临到最后还有一道命为天衍之门。再越而出,才可悟有全境天机。而这三道门是一模一样,都是这般开法。” 直到这时,林季才明白那老龟所说的需得五人同心协力毫无间隙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三道门都需要五族之气才能开启,若是中途死了一个,其他四人就只能被困在秘境之中了。 所以,无论此前看对方多不顺眼,甚至大有仇怨也决不能暗中加害,而且临到危机之时还得全力援手,否则不管谁丢了性命,其他人也得跟着一起陪葬。 想必其他没能成功的数次多半也是此等原因。 “至此,龙族残卷上的记载就已全无用处。”老龟摊了摊手道,“诸位,入境之后,且不可私心小为!救人便是救己,即便有何仇怨也等破境而出再说!” 几人对视了一眼,全没应声,可心下自然也都很清楚。 轰隆隆…… 巨门上方突然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大作雷声。 紧接着铜环颤动,巨门缓缓开启。 门后飘着一片蒙蒙雾气,以几人的修为仍是望不穿透。 “都小心些!”南宫玲珑提醒着道,周身四外散出一片黑雾,层层道道的把自己包裹了住。 老龟很有些舍不得的,从贴身的口袋里捏出些烟丝装进烟锅,慢悠悠的点上了火,一脸痴迷的抽了一口。 悟劫和尚从怀里摸出个暗紫色的钵盂,轻轻的擦拭了一下。 麒天英两手一招,红光闪耀间,一手多了面刻着怒目凶兽的盾牌,另一手抓着柄半丈多长的锯齿大刀。 林季也自乾坤袖中唤出了草芦剑。 隆隆隆…… 随着一阵沉重无比的巨响,千丈大门彻底洞开。 茫茫雾气越发浓重,谁也不知那前方到底有什么。 “都准备好了吧?”麒天英挥了下刀盾跃跃欲试的说道。 “且慢!” 老龟叫了住,很是肉痛的从怀里摸出一把圆熘熘的小石子,展在众人面前道:“都把这个带在身上,稍以念力贯之,便可心语联络,也可顺着气息有个照应。” 众人一听,各自取了一个。 “若有幸出境,各位可千万记得还我!”老龟满口嘱咐道。 “真啰嗦!”麒天英嚷道,“到那时,谁还稀罕你这破玩意儿?走了!” 话音一落,举盾持刀一步跨入雾中。 其他四人对视了一眼,紧随其后。 轰隆隆! 雾中大门再次合拢,陷入那片茫茫黑暗之中。 而那黑暗里似有数双眼睛,正一眨一眨看的分明。 第九百〇三章 简氏兄弟 砰! 砰砰砰! 天京城第六层的烂柯楼前,正有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道士,使劲的敲打着门扇。 “小老道儿,你甭敲了。”罗钦收起元晶,很是不耐烦的说道,“我不是早和你说了么?烂柯楼闭门谢客好久了,是你自己非要来的!” 年轻道士就像没听见一样,反而加大了些力气,嚷声大叫道:“开门啊!别欺负人,快让我进去!” 罗钦一见立时脸色发苦,怒声道:“你别敲了行不行?!要是惹恼了里边的先生你可得罪不起!就算被守卫看见了,也得把你扔出去!这弄不好还得连累上我!” 咚咚咚! 年轻道士不但不听,反而用脚踹上了。 “得!”罗钦气道,“算我倒霉!这可是你自己溜进来的,和我无关!” 说着,把刚刚收入怀中的元晶仍了出来,转身就跑。 心下暗道:“这小老道儿真是找死!就连守卫都不敢在门前大声喧哗,可是你个小破孩子随便乱踹的么?看那一会儿……” 罗钦正想着,却听嘎吱一声,久不开启的烂柯楼竟然两门大开。 也不见有什么人大声斥责,年轻道士呸了一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大步直上。 嘎吱一声,那门无风自动又关了上。 于此同时,门外角落里飞出一只鸽子,凌空而起直向北方。 …… “天机,你都落到这般田地了,还来凑个什么热闹?”、 小道士刚走到二楼拐角,就听楼上传来一道极为尖利的声音很是不满的说道。 天机继续大步向前,随口笑道:“贫道我只是凑个热闹,可你却是胆战心惊吧?若是再来一次千里斩妖皇,你这浑身杂毛的老鸨子还有什么脸面踏足九州?” “你!”轰的一声,波纹震出又散去。 小道士毫不在意的继续向前:“怎么?你还要在这儿撒野不成?敢动我下试试,看其他几位敢不敢把你撕了。” 几步近前,一把推开房门,四下扫量一眼道:“呦,来的挺全啊。你们继续,我就看个热闹。”说着,从身后摘下个硕大的口袋,掏出一把瓜子翘着二郎腿旁若无人的嗑了起来。 屋内或站或立的一共有六个人,除了角落里那个红发高髻竖着鹰钩鼻子的老太太一直怒目而视之外,其他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烂柯楼主简兰生正和一个身穿黑袍的胖子当桌对弈。 一个高大魁梧的红脸金发老者倒背着双手凭窗远望。 另一个身穿白袍的瘦子抱着个漆黑的陶罐子,两眼一眨不眨。 一个满身油泥头顶生着疮癞的和尚,抓个油乎乎的鸡腿啃的正香。 啪! 棋落盘中,惊起一声脆响。 “哎?有意思!”持了黑棋的胖子盯着棋盘嘿嘿笑道,“简先生这招倒是有意思!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明白什么?”简兰生不动声色的捏起一枚白子。 胖子稍作犹豫,落下一子微微笑道:“那高群书为什么离了监天司?是为了挣脱秦家天下的桎梏,你们哥俩儿先后离了明光府也是如此,兰先生无家无私舍了姓氏,虽以浩然入道,仍离不开“天下”两字。你简先生无敌无友,以棋为韵窥知万事,这不也是天下么?” “简兰生、简兰庭好一对亲兄弟!” “弟弟的剑诀后续有人,哥哥的符咒再送一程。想借天运之子分个大机缘!不过……你就这么笃定?那小子一定能成?” 简兰生回了一子,头也不抬的说道:“成事在人。” 胖子又捏起一子道:“离南那老贼曾幻了我的虚像,被他砍了一剑。这说起来,我也沾了一分因果,却断不清是善是恶。” “阿弥陀佛!”啃着鸡腿的癞和尚念了声佛号道,“是善不用急,是恶躲不过!若说因果,倒是天机小友与那子沾染最多,你且看他如何?” 正嗑着瓜子的天机白了他一眼道:“禅空你这秃驴连佛关都出不得,借了个假身还来揶揄我!贫道因果与你何干?再敢多嘴,看我不引他砸了你法身!” “天机。”临窗而望的金发老者扭回头道,“你骗了老夫一块肉,可该有个说法了?” “有啊!”天机可能是口渴了,从袋子里又掏了个梨出来,一边在衣襟上随意的擦了两下,一边道,“其中有一块,我分给他吃了。一旦他能全境而出,得了天运,少不了你也能分一杯羹!” 金发老者冷哼一声道:“此番天选五子以他最弱,你怎么就敢肯定,最后定是由他得运?” “前两番轩辕无极和简兰庭都占了便宜,难不成这天道机缘就是专门留给你九州人族的?” “我佛门也一直无缘啊!”癞和尚有些无辜的说道。 “秃驴算什么九州人士?”金发老者冷声回道,又问向天机,“你真如此笃信?” 天机狠狠的咬了一口梨,也学着简兰生含糊不清的回道:“谋事在天。” “开了开了!”突然间,一直紧盯着陶罐的白衣瘦子高声大叫道。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望了过去。 那瘦子却一把盖住了罐口,满脸堆笑的说道:“恰逢秘境大开,好不容易凑的这么齐,不如赌上一把,如何?” “好!” 天机第一个应道声,三两口吃完了梨子,把果核扔了过去道:“我压林季!” 黑衣的瘦子一点儿都没嫌弃天机的烂果核,一把接在手里哈哈笑道:“天机可下了血本,还有谁来?” 长着鹰钩鼻子的老太太正手有伤,另用左手掏了根树枝扔了过去,似是故意和天机作对道:“我压三皇子!” 金发老者犹豫了下,从嘴里突出一颗圆球,又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道:“林季,和龟万年。” “哦?老龙头爽快!还压了双注!”瘦子笑道,“还有谁?” 简兰生敲了敲棋盘:“林季。” 癞和尚四下看了看道:“我真身不在,带不得宝物,却可以孤本《法兰经》为注!” 说着,伸手一抓,从癞头里抓出一道隐成书状的光影抛了过去:“悟劫乃我亲传,自是信他!” 穿着黑衣的胖子,见那瘦子直直的盯着他看,奇声问道:“老白?连我也要压么?” “自然!”瘦子很是六亲不认的说道,“不压的就出去,别想看!” 胖子无奈,很是肉疼的掏出一个白罐子扔了过去:“林季。” “老黑,你身为南宫家的老祖宗竟然不压玲珑?哎!这可真是祖上无德啊!” 胖子笑道:“玲珑还差了些,离梦才是南宫家的本钱,一直压着魂气不让她道成,就是等她参加下一轮。行了,老白,快开吧!” “好咧!”瘦子笑呵呵的高声叫道,“买定离手,开盘咯!” 众人都没动,只要瘦子不盖住罐口,隔了多远都能看清楚。 只有天机没那个本事,抓了把瓜子晃晃悠悠的走了过去。 只见那罐子里,一片漆黑。 五只分成青、黄、赤、白、黑的蛐蛐正小心翼翼的步入其中。 (本章完) 第九百〇四章 九尊天棺 麒天英持盾在前,林季和南宫玲珑稍退半步护在左右,龟万年和悟劫两人守在最后。五人互为犄角小心翼翼的迈入雾中。 “屏住气息!”南宫玲珑突声出声道。 几人赶忙照做,那雾气里朦朦胧胧的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既无形态也无影像,离着几人不远不近忽左忽右的飘荡不定。 “可是鬼魂么?”悟劫问道。 “算不上。”来自鬼宗的南宫玲珑很是肯定的回道,“只是些残念,应该是此前死在秘境中的前辈。” “阿弥陀佛!但愿我等不至如此!” “闭嘴!你这死秃子能不能别说丧气话!”麒天英怒道。 嘎吱! 不知是谁踩断了什么东西。 “别理会,照直走!”龟万年催促道。 嘎吱嘎吱,接连碎断的声音持续传来。 又走了一百多丈,前方的雾气终于到了尽头。 几人低头一看,脚下所踩的却是一条硕大的龙骨,巨大狰狞的龙头仰面向天,似是极为不甘。 而以龙头为界,左右两边的景象完全不同。 左边晴空万里,花草欣然,一条潺潺小溪欢跃而过,更远处是一片绿意盎然的连绵群山。 右边阴云密布,戈壁荒沙,一道龙卷狂风肆意乱卷,更远处是一片远无尽头的汪洋大海。 就像是两幅完全不同的画卷笔如刀切一般硬生生的粘合在一起。 麒天英停住了脚有些迷茫的问道:“走哪边?” “山是迷茫海是苦,唯有前路是正途。”悟劫朝前方遥遥一指道,“走中间!” 麒天英有些信不过和尚,扭头问向几人道:“你们说呢?” 南宫玲珑四下看了眼道:“左右两边阴怨重重,这中间……却有几分看不明透。” 龟万年指着枯骨龙头道:“龙首所向甚有不甘,应是……” 唰! 没等他说完,就见林季大跨一步,挥剑狂出。 那剑气化作一道虹光,直向前方狂飞而去。 咔嚓嚓! 随着一阵雷鸣爆响,左右两边的景象立时扭曲翻转,形成两道巨大的旋涡。 那旋涡越转越快,变做两个黑黝黝的洞口。 再一看时,不由骇然大惊。 那前方哪还有什么高山大海,而是一条极为硕大惊人的双头巨蛟! 张着两只大嘴分列左右,方才的山海景象只不过是它所凝出的虚假幻影。 若是刚才任选一方,都会被囫囵吞下。 除了麒天英之外,其他三人也隐约辨出路径,可谁也不敢十足肯定。 倒是修为最低的林季闷声不响,直接一剑砍破了虚妄,不由得满生惊讶的向他望来。 悟劫是以佛心为念。 南宫玲珑是以阴怨为引。 龟万年是以龙首为断。 可这小子又是凭什么做出这般决断,甚儿毫不犹豫直接出了手呢? 当然,这是各自的隐秘所在,也不便多问。 就在方才,林季的脑海神识中突然浮现出一道龙形残影,正是此前在九道江所斩的那条残暴恶蛟龙。 也不知道敖浪与这双头蛟有何原由。 因果未了,自是当仁不让! “吼!” 那巨蛟狂吼一声收起双头,挺身立起千百丈,四只宛若灯笼一般的大眼死死的盯着林季,似要喷出火来。 “小心!”龟万年惊声未落,就见林季猛的一下跃在半空,长剑一抖直向蛟头。 “嗷!” 那巨蛟双口猛张,两道怒火龙熄狂冲而出! “浩然一剑去,万古洗烟尘!” 林季高声大喝,迎着龙熄双头一剑狂落。 唰! 青光迸出,一道三丈多宽的赫赫剑芒轰然砸落。 滋啦啦…… 龙熄触到剑芒发出阵阵刺耳乱响,紧接着化作道道残烟。 剑芒丝毫不受惊扰,宛若天落惊虹一般从巨蛟两头中间一闪而过。 噗! 天空中炸起一道亮艳无比的红线,随后又纷纷洒落而下。 咔嚓! 那巨蛟一分两半,稍稍凝立片刻轰然倒下,震得地面连连颤动不止。 血若汪洋汩汩奔流,腥臭恶气满盈冲天! “双头恶蛟,柳姬。” 一行若有若无的字迹在神识中稍闪即灭。 自从入道之后,因果薄早已化为昭然道韵。 事了是否再无显现,此时竟然再次幻化而出,林季稍感惊愕却也没再多想,灵气一荡,溅在身上的恶血腥气顿时消散一空,轻飘飘的落回地面。 麒天英见林季一剑斩龙尤为振奋,以刀击盾大声赞道:“好样的!” “阿弥陀佛,施主甚是了得!” 悟劫双手合什,暗自心道:“方才那一剑,怎么好似在哪里见过?哦!是了,与那道落在慈恩寺匾额上的剑痕倒是极为相似!” 老龟眨巴着一对儿小眼睛,拱了拱手道:“小友不亏为人族天选,的确有几分真本事!倒是老夫眼拙了!” 南宫玲珑笑道:“以前听说,你竟与白啸斗个两败俱伤我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若是再斗一回,那白啸定是必死无疑!” 林季拱手回礼道:“各位不必客气,就像龟老所说,既入秘境,我等自当同心一体,毫无掩避才是!” “对对!”众人齐口应声,越过残蛟血海继续向前走去。 又穿过一道迷雾,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戈壁黄沙,放眼四外无边无际。 那天空就像一口倒扣的黑锅一般,黑压压的罩在头顶毫无缝隙。 咔嚓! 就在几人刚刚步入沙地的一瞬间,天空中猛的炸起一声惊雷。 咔嚓,咔嚓…… 紧接着,又是一连八声。 接连九声惊雷之后,一道道快若流星般的光芒斜落而下。 砰砰砰! 一道道流星接连砸落,重重的落在前方的沙丘上。 几人一看,竟是九口巨型棺椁。 每一口棺椁都有十丈多长,三丈多宽。 通体都是青铜打造,满满密布着道道既古朴又繁琐的咒印,也不知经了多少岁月,挂满了层层暗绿色的铜锈。 九棺并立,阴气冲天。 四下里的空气骤然一冷,落目所见,百里砂石上渗出了一层惨白的霜气。 “这,难道是……九尊天棺?”南宫玲珑眉头微皱,不由愕然道。 “九尊天棺?”活的最久的龟万年似乎略有耳闻,诧异道,“那不是传说中看守九幽冥泉的使者么?” “不错!”南宫玲珑回道,“传说中九州地下各有一泉,直通幽门鬼界。那每一泉中各有一具青铜古棺,棺中所藏正是幽门九使。被我鬼宗敬为九天尊!我虽来自鬼宗,可所知底细也仅是如此!” 嘎吱吱…… 就在此时,九口棺木同时发出一声怪响。 (本章完) 第九百〇五章 佛门九法相 “这世上真有九幽鬼界么?”老龟眯着两只小眼睛,缓缓吐了口烟雾,那烟雾落在身后幻出道道模糊的人影。 “我也不知。”南宫玲珑回道,“鬼皇陛下是以生死簿入的八境,对鬼宗由来了解的也不多,想必黑白双使两位大人能知晓一二吧。” 说着她从腰中抽出一条黑白交杂的软鞭。 “阿弥陀佛!”悟劫和尚高诵了声佛号,手中暗紫的钵盂上亮起道道佛印。 “他娘的!快滚出来战个痛快!”麒天英挥起大刀连连敲打着盾牌,如似擂鼓一般砰砰有声。 林季抖了下草芦剑,震起一声长鸣。 嘎吱吱…… 九口巨棺接连发出一串乱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活动着手脚。 砰! 砰砰砰! 猛然间,九口巨棺的盖子砰然震起,远远飞上半空。 一只只巨型大手把住铜棺两侧,随后呼的一下钻出九道巨大无比的身影。 那身影各个九丈多高,形象各异。 有的大腹便便,两耳垂肩。 有的三头八臂,金光灿灿。 有的呲牙怒目,獠牙外展。 有的头悬大日,炫目如天。 有的身背巨袋,一脸笑面。 有的脚踩莲花,丝尘不染。 有的手持坨轮,黑白换转。 有的九彩缠身,璎珞盘缠。 有的背生六翅,龙蛇满身。 咔咔咔! 那九道巨影刚一现身,黑压压的天空中猛的炸起一串惊雷。 雷光爆闪白光奔突,黑如锅底般的立时天空被撕开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缝,裂缝中红云怒滚,烈焰涛天。 “你们……管这叫天棺九尊?”悟劫极为惊愕的问道,“这分明不是我佛门九法相么?” “管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杀了再说!”麒天英大叫一声,化作一团赤红色的火焰直向对面狂冲而去。 其他几人也不敢做视旁观,赶紧各持了道器一拥而上! 龟万年吐出的烟雾化成了一众顶着银盔白甲骑着双翅飞鱼的勇士,猛一声呼啸奔杀而去。 南宫玲珑软鞭一挥化做万千鬼卒,结成一片浓郁漆黑的鬼蜮直向对面逼近。 悟劫和尚甩出的紫云钵盂,陡然放大,一道道佛印金光肆意飞扬。 林季仗剑如风,疾掠如虹。 砰砰砰! 轰隆隆! 几人从那九尊巨影间一闪而过,眨眼之间各斗千百合。 除了正处中间的三道巨影周身四外的光彩略有暗淡外,并无丝毫变化。 可老龟的猛士,南宫玲珑的鬼卒却一个不剩全都化了烟尘。 五人退出三十几丈,那九尊法相也不趁机来攻,仍旧立在原处,如同九根擎天立柱一般不动如山。 可如若不砍倒这几尊巨像,也根本无法继续向前。 麒天英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举刀大笑道:“看!老子砍中了一刀!这几个熊玩意儿不是无敌的!” 众人一看,那个三头八臂的巨影断了一条手臂。 应该是方才乱战之中被麒天英冒死一击拼下来的。 “没用的!”悟劫苦笑道,“大慈大悲和药王师法相还在,这点儿损伤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众人正自不解,眼见那个身背巨袋的法相轻轻一抬手,那尊三头八臂的法相失去的手臂又凭空长了出来。 “这……”麒天英脸上的笑容立时僵了住,有些不知所措道,“这还怎么打?” 悟劫摇头道:“这九法相分别为:不动明王,药王师,九光琉璃,大日如来,大慈大悲,轮回法王,怒目金刚,降魔大圣,红颜白骨。虽然位与此处的只是一缕神念分身而已,可这九尊法相各有威能,合在一处更是增缺补益毫无破绽!” “如果我能先杀了一个呢?”林季突声问道。 几人一听全都有些奇怪的向他望来。 林季又重复了一遍道:“我能杀一个。” 说着他指了指对面那个脚踩莲花,宛若仙女下凡一般的法相道:“这个是红颜白骨吧?” “对。”悟劫回道,“这是红颜白骨佛的法相,别看她长的美轮美奂,却是最有杀气,尤其是对阴邪之力甚有镇压之威。方才南宫施主的鬼蜮和一众鬼卒绝大多数都是被她所灭杀的。林施主的意思是?” “我先把她杀了!然后咱们再一个个的击破!”林季极为坚定的说道。 麒天英奇道:“你有办法了?” “劳烦各位全力施为,先帮我拖住其他几尊法相,尤其是药王师和大慈大悲,我速战速决先把这个解决掉。否则有她在,玲珑鬼王半点施展不开。” “小友,你可有把握?”老龟有些疑虑的问道。 “怎地?”麒天英抢白道,“他没把握,你这老王八还有什么好法子么?” 接着他转向林季道:“我信你!不就是拼了么?我陪你!” 话音刚落,麒天英一声怒吼,红光闪耀间现了真身。 竟是一只四蹄踏火的金甲麒麟兽。 当初在潍城所遇的水魈、阳燧两大妖王仅是原始妖种,可这浴火麒麟兽却是上古神种,无论天赋神通还是身体强悍程度都远远胜出那两大妖王不知多少倍。 “好!”龟万年应了声道,“既然小友如此笃定,又敢义勇当先,老龟我也舍命陪君子!” 说着,龟万年猛的一口抽光了烟丝,身形一晃。 呼的一下,那矮矮瘦瘦的小老头儿陡然变大,化作一只足有十几丈高宛若小山一般的巨型大龟。 那巨龟脑袋上生着一对儿金光灿灿的龙角,四只巨爪下浪花翻涌,隐隐然龙威四散。 “阿弥陀佛,贫僧也拼了!”悟劫以指为刀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涌入落入紫云钵盂之中。 那钵盂微微震荡溢出道道金光,悟劫枯瘦的身躯猛的一下拔高数丈,通体上下金光四射,头顶上方生出一朵七彩莲花,朵朵祥云盘绕周身左右。 南宫玲珑没再言语,微微一咬牙跃在半空,化作一柄乌黑如墨的长剑,阵阵阴风呼啸聚来,只只鬼鸦乱起惊飞。 “三!” 林季双目生光,一黑一金,死死的盯住了远在对面的的红颜白骨法相高声叫道。 “二” 阴阳双鱼陡然放大,金丝黑线肆意飞扬,在他身后组成一对巨型大翅。 “上!” 随着林季猛一声爆喝。 欲火麒麟、龙首巨龟、阴云利剑、五丈金僧同时发狠,化作赤、黄、黑、白四道光影飞掠而出! 林季也身形一动,束成一道青光疾掠而去! (本章完) 第九百〇六章 美恶极处 林季不管旁人,照直奔着红颜白骨法相冲去。两侧众法相一见,纷纷迎来。 砰!麒天英化做的金甲麒麟四足踏火勐的一下冲了上来,把那个三头八臂金光灿灿的法相撞的一趔趄。 “来来来!老子看你还能长出几回!”麒天英怒声狂吼,巨口一张吐出一道数丈高的烈焰长墙,死死的隔住了左侧一方。 另一个呲牙怒目,獠牙外展的法相刚到另一侧,就被狂奔而来的巨龟接了住。 那巨龟甚是硕大,远比九丈多高的法相还勐了一头,龟甲上层层咒印闪闪发光,四下里水浪连涌波涛乱起,宛若一座小山巨丘一般横在右侧。 另外六只法相相续奔来,踏的地面阵阵连响。 “阿弥陀佛!”化为五丈金僧的悟劫高诵了声佛号盘膝而坐,头顶莲花怒然盛放,一道道七彩光晕四下广照,全身上下灿灿祥云缠绕。 “如是我闻,佛在三十三天法兰殿,诸菩萨,众罗汉尽皆来见,佛说七界,万灵谛听……”一道道经文震耳如雷,化作道道佛印四下狂出,宛若鱼幕风墙一般护在外间。 “五鬼七煞,急急如律!来!”化作阴云黑剑的南宫玲珑厉声高喝,团团黑云平地骤起,形成十几道龙卷狂风,内中各有一个阴煞恶鬼,各持法器乱舞阴风,一时间鬼哭狼嚎,厉风如潮,阻住法相的去路。 正在中间的林季一步近到,阴阳双鱼陡然放大,呼的一下把红颜白骨法相囊括其中。 砰!彷若重演风火水土,天地重建一般。眼前景象立时变了模样。阴阳双鱼满地铺陈千里方圆,金丝黑线肆意狂翻如云如雾笼罩遮天! 正在中间高高矗立着一座九层九色的巨型宝塔。林季背后凝成金黑双翅,一手持着青光闪闪的草芦剑悬立半空。 而在他对面前方,那个高大威勐的法相也化了元神,竟是个美轮美奂的少女。 雪白的遮膝长裙下是一双光洁如藕的小脚儿。精美如画的容颜后飘着一头流瀑样的垂腰长发。 说不出的美,道不尽的好。纯美、圣洁的让人见起怜心。可在林季的黑金两目、因果法眼之下,那眼前的少女却是一具狰狞的粉红色骷髅。 周身四外满是黑线肆乱狂飞! “死!”林季怒喝一声,持剑狂击而去!那少女冲着林季微微一笑,缓缓迈步。 一步一步踏空而起。每落一步,脚下就生出一朵七彩莲花。迎风落步,步步生莲。 嗖!草芦如风狂刺近到,那少女伸出两手轻轻一合,牢牢的夹住了剑锋。 白裙飘舞,长发飞扬。那少女凌立当空,看似软绵无力的两只玉手死死的扣着草芦剑,另一端的林季斜面向下悬在半空寸步难进。 四目相对之下,那少女微微一笑。白牙如贝,灿若春花。稍有不慎,便会斗志全无神念塌垮。 阴阳双鱼微微晃动,隐隐出现了一丝裂痕。九色宝塔光晕一暗,似要凭空隐落。 仅仅是一笑之威,就险些毁了林季的元神域境! “破!”林季大吼一声,剑锋震荡,一道道青光剑影四下狂出,那少女身遭四外的黑线接连碎断,就连身上的衣裙也散落一地,仅剩残丝片缕遮在胸口腰间。 一时间风光旖旎,煞是惊艳。那少女又是微微一笑,两只紧夹着剑锋的小手稍稍一用力,一道黑云般的烟气席卷而来,顺着剑锋漫延往上。 眼见着就要落在林季的手臂上。林季突然松了手,身形一转,两足疾下重重的踹在了那少女胸口上。 砰!林季借势倒飞了出去,那少女也轻飘飘落回了地面。唰!那少女反手握剑,既飒爽又别有风情的舞了下剑花。 砰砰砰……随着剑光轻轻舞动,那少女身后勐的一下腾起一团烟雾。烟雾散去,竟然化出千百个各式女子。 有的彩裙飘飘,一脸孤傲。有的半遮半掩,脉脉娇羞。有的蜂腰耸高,万种风情。 有的媚眼如丝,如狼似虎。有的吐气如兰,黛雅芳沁。……人间美色千种万般,尽显与前! 这般景象,怕是素以媚幻见长的青丘狐族都远远不及!这般景象,又有哪个男子不动声色,狠狠下的手去? “好个红颜白骨!”林季怒道:“这虚像皆是被你所残害的万千少女所化,这等行径与魔何异?!那 “佛”字又从何谈起?给我死来!”话音一落,林季双臂一震直向前方狂冲而去! 随着他一步步落下,围绕周身的一条条金线接连融入身体之中。每融一条,他的力量就增上一分,速度也更快上一分。 砰!就似一颗被抛石机甩出的巨石一般,林季勐的一下砸在万千女子群中。 丝毫不意乱情迷,半点不怜香惜玉。挥拳勐击,大力横踢!砰砰砰!一个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接连飞出倒地! 一个个风情万种的人间尤物连连碎断肢残!落地的女子全都化成了森然白骨,一道道黑烟自颅骨上方飘飞而起! 每杀一个,便是一份功德!每死一个,便是一份解脱!那万千女子蜂拥而上,团团四下把林季困在中心。 砰砰砰!一个又一个或是妙龄少女,或是风情少妇接连碎断,化作道道黑烟! 身前百媚千娇,乃是人间绝艳之景!身后白骨累累,正为地狱凄惨之像! 林季肆意花丛却是好一番大怒狂杀!红颜白骨法相两眉微皱,显出一副怒容,缓缓举起剑来。 一道道黑烟凝聚而来,在她身后化出一尊极为高大而又怪异的佛像。那佛像一边美艳绝伦,似是融结了人间万般好! 另一边是却是白骨森森,如是凝聚了阴界万般恶!美的美极,恶的恶极。 却又完美如一的化成一体!彷若这世间美恶极处本应如此!佛像一出,四下里的时空骤然扭曲。 远在高天凭空出现了一道黑黝黝的洞口,那洞口中红云翻滚,白浪冲天,似乎正有什么东西跃跃欲出! 林季乱拳狂出时刻不停,偷眼看了看那黑洞,不由心下暗急:“尿裤子大师兄,快点啊!” 第九百〇七章 战红颜(求订阅) 林季之所以敢独自单对红颜白骨法相,甚而还把她拖入元神域境之中,是因为他心里早有底数。 其他法相不确定,可红颜白骨佛的十世真身早被野鹤大师掠进了金顶山。 此间的法相只是一缕残念而已,想要动用更大的法力,其真身必然有所惊动! 金顶山的尿裤子大师兄既然能察觉出她的真身所在,这番异动定然瞒不住他。 当然了,就算金顶山不出手,在这九尊法相之中,没了真身借力的红颜白骨也是最弱的。 更何况他还留有一手杀手锏! 轰隆隆! 突兀出现在空中的黑洞里接连爆出阵阵闷雷声响,滚滚红云中探出一只白骨森森的大手,破开云浪向外伸来。 破开的云雾中,隐隐露出半张面孔。 一边美艳绝伦, 美目闪动脉脉含情, 一边白骨森然, 幽光四射阴暗逼人! 咔咔…… 硕大的阴阳双鱼连连炸响,被震出了数道裂痕。 九色宝塔微微摇晃,被阴云遮去了几分光彩。 …… 啪! 又一道鞭声骤然响起。 金顶山正殿门前,野鹤大师懒洋洋的靠在台阶上,抱着个滋滋冒油的烤牛头啃的满脸是油。 对面不远的铜兽石碑上颤颤巍巍的站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 那小女孩扎着个朝天辫,满脸黑乎乎的全是油泥。 此时正以左脚脚尖点在铜兽独角上,一手持笔一手持简认认真真的描红习字。 小女孩肩头站着个身穿青布长袍,两足直立的白毛大老鼠。 那老鼠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抓着根一尺多长的小鞭子,摇头晃脑念念有词道:“天道往复,地经洪荒,万灵千藏,自蕴其光……哎?这笔顺对吗?给我重写!” 啪! 又是一鞭子,正落在那小女孩的手腕上。 小女孩抿了抿嘴,似是有些委屈,赶紧擦了字迹,又认认真真的写了起来。 写着写着,突然顿了住,眼中猛的冒出两道红光。 “别偷懒!快点……”白毛大老鼠极为严厉的刚要举起鞭子,却被那小女孩转头一瞄,吓的魂飞魄散,呼的一下飞上半空。 “嗯?”野鹤大师抬起头来喝了声“定!” 那小女孩立刻一动不动的定了住,可那两只眼睛却越发红亮,仿若随时都能喷出火来。 唰! 一道金光远从天外云层落下,化作两片桃叶遮住了那小女孩的双眼。 “野鹤,把她带到桃林来。”天空中传来一道稚嫩的童音。 “是!”野鹤恭敬起身,遥遥向上一礼,随而袍袖一卷,带起那小女孩直奔后山飞去。 …… 咔嚓! 猛一声爆响,悬在半空的黑洞骤然缩去。 红云滚滚中那张半美半恶的面孔极为不甘的怒声大吼,徒劳的挥舞着巨手,想要奋力挣脱。 可眼见着那洞口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了一个蛋黄大小的小点。 呼的一下轰然破碎。 手持草芦长剑的美貌少女似遭雷击一般,连连退后七八步。 凝在剑上的黑云烟气立时消散,道道青光透射而出。 美貌少女虽然强行站了住,可面若桃花般的脸色却已惨白一片,隐隐生出了道道皱纹。 满头乌云般的长发瞬间变白,随即又丝丝落下。 挺拔秀丽的身躯逐渐佝偻,早已干瘪的皮肤层层裂开,露出森森白骨。 只是短短一瞬间,那少女便若经遭百年岁月,变成了一副骷髅白骨。 当啷一声! 长剑落地,那骷髅愤恨不已的朝天望去,黑洞洞的眼中满是恨意! 唰! 平地阴风起,那一众千娇百媚的女子同时化作白骨大军。 “果然如此!” 林季扬手一招,草芦剑飞落归来。 手起剑落,斩了七八个骷髅,厉声喝道:“因果有续,天道昭昭!灭!” 随他一声喝下,一道道金线从天而落,宛若雷光霹雳一般,一众白骨稍被挨到立时碎为烟尘。 凝立前方的红颜白骨法相转回头来死死的盯着林季,恶狠狠的一挥手。 万千白骨大军呼的一下狂冲而上,似乎要把林季生生撕碎一般。 道道金线接连落下,具具白骨接连碎断,可仍有不少冲破阻碍直往前来。 林季背后的黑金双翅猛然爆涨,呼的一下腾在半空。 就在万千残落的白骨大军冲到面前的一瞬间,林季猛的一下挥剑一指:“开!” 唰! 矗立在身后的九色宝塔猛然大亮。 道道咒印光闪四射,九色彩晕乱舞芳华。 自第一层里射出道道黑光,宛若风卷狂沙一般,万千白骨紧皆碎断。 自第二层里散出道道白光,腾起的缕缕黑色烟气全部消散。 隐隐然,第三层赤红色光芒又强盛了数分。 片刻之间,万千白骨大军全已散做烟尘。 只有红颜白骨法相孤零零的立在中间。 只是此时,再无红颜。 嘎嘎! 那法相紧咬着上下两排白牙,恶狠狠的看着林季,捏的骨节嘎嘎作响。 咔的一声,那法相直接扭断了自己的头颅,猛的一甩,直向林季飞来! 哗啦啦身后的骨架散落一片,那头骨两眼冒火,四下里黑烟乱舞,呼的一下冲到近前。 林季挥剑迎去。 当! 头骨砸在草芦剑上发出一声炸响,可那去势却丝毫不减。 竟带着林季呼啸狂飞直欲破境而出! 咔咔咔! 阴阳双鱼接连炸响,一条条裂缝四下张扬。 无数的金丝黑线也被连连扯断,域境天地不住摇晃,逐渐模糊,仿若随时都会破碎炸开。 “来的好!” 林季一把扔了长剑,两手死死的抱住那头颅,稍稍调整了下身形,直往九色宝塔中冲去。 宝塔第一层黑光闪耀,头骨一入其中围绕四外的黑光立时散落一空。 那头颅似乎觉察有些不对,拼了命的想要挣离出去。 可林季哪还容她? 拼尽全力死死抱住,又拖进了第二层。 第二层白光耀眼,那头颅一入其中,两眼中的红光立时熄灭。 那头颅发了狠一口咬在林季的手臂上,肆意挣逃。 虽是元神所化,可半条手臂立时就没了知觉。 也顾不了那许多! 林季一把将那头颅压在身下,拼劲了全身力气死死的按了住。 一息又一息! 那头颅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一动不动了。 林季小心翼翼的松开条缝隙,见那头颅已如死物一般,再无半点声息了,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嘎吱吱…… 正在这时,通往第三层的小门轻轻颤动,微微散出一片赤红色的光芒。 砰! 于此同时,疲惫不堪的林季再也操控不起如此广阔的元神域境,硕大的阴阳双鱼,高耸的九色宝塔轰然崩塌。 元神归身,又出现在一片茫茫沙海之中。 林季展目一望,那四下里的景象骇然非常,不由令他大吃一惊! (本章完) 第九百〇八章 两难境地 那茫茫沙海之中,满眼是血,到处都是火!浴火麒麟全身上下被刺破了百十道伤口,就连头颈上火红的鬃毛都被抓掉了不少。 亮红色的鲜血铺洒满地,熊熊烈火肆意狂烧!与他对战的三面八臂怒目金刚也被咬掉了两条手臂,周身上下也是伤痕累累。 南宫玲珑所对战的是手持坨轮的轮回法王,这一鬼一佛各舞一团黑白云气,阴风呼啸间狂沙四起。 隐隐可见那法王本相彷若历经千古岁月一般,满身上下层层驳落已然腐朽不堪。 南宫玲珑召唤出的鬼物尽被诛杀,阴云黑剑上也炸出了道道裂痕,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仍在勉力支撑。 龟万年这个老滑头留了一道神识在龟壳里,引着那个身背巨袋满脸是笑的药王师法相奋力狂砸。 真身早就脱壳而出脚踏青烟,引着那个大腹便便两耳垂肩的家伙满地乱走。 悟劫和尚端端正正的坐在紫云钵盂上,那钵盂变了十多丈高,宛若小山一般,时不时的连连颤动,隐隐露出一只缠满龙蛇的巨手。 正在前方,那个头悬大日和七彩缠身的两尊法相各施法技,想要奋力突破那一道由密密麻麻的佛咒组成的赫赫高墙。 这一众法相本就是佛家残念所生,与悟劫的功法同根同源。所以悟劫化了五丈金身,使出浑身解数一时间竟能以一敌三。 不过也仅是暂时阻挡而已,眼看着那金身逐渐暗澹了下去,悟劫的嘴角也渗出了一道血迹,随时都可能消亡道损! 轰隆!正这时,屹立在远处一动不动脚踩莲花净洁无暇的巨身法相轰然倒塌,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转眼之间就化成了一片黄沙。 红颜白骨法相,死! “哈哈!那小子赢了!”麒天英满口喷血哈哈大笑道。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激励鼓舞,呼的一下冲上去,又死死的咬住了那巨身法相的一条手臂,紧接着勐一甩头。 卡察一声,活生生拽了下来。怒目金刚怒然大吼,余下五手齐齐抓住麒天英的四肢头颅,奋力撕扯,想要拽他个五马分尸。 嗖!林季一跃而起,照着上方的头颅迎面就是一剑!卡察察!怒雷轰鸣,一道道奔雷从头而降,与那剑光汇在一处迅疾而去! 那巨相五手都抓在麒天英身上,想要避挡已然不及,被林季一剑正扫在右侧的脖颈上。 咕噜噜……那颗静做沉思状的巨大头颅滚落直下,啪的一声砸在地上摔的粉碎。 “砍的好!”麒天英怒声大吼,弓身一缩又变了人形,趁那法相掉失一头稍做惊愕时,从五只大手中挣脱而出,一脚踏在其中一条手臂上,窜天而起。 卡察!携裹着怒焰的锯齿大刀斜面横扫,正砍在左侧那颗呲牙怒目的头颅上,一分两半! 两只巨手绕身来抓,被他化了火焰巨盾的右臂挡了住,反手又是一刀。 卡察声响,巨臂落地。 “哈哈哈,痛快痛快!”麒天英冲着林季哈哈大笑道, “弄死了一个,果然就容易了许多!这家伙交给我吧,你去帮别人!”说完,刀盾乱舞又与那魔相斗在一处。 林季点了点头,也不废话,身形一掠直奔与南宫玲珑对阵的轮回法王。 轮回法王手持坨轮,连连非转间股股黑云汹涌狂出,道道阴风呼啸不停。 刚刚已把南宫玲珑已被逼至极处险象环生,红颜白骨法相轰然损落的一瞬间,轮回法王稍一停滞,便被南宫玲珑抢了一道先机,在周身四外接连刺了数下。 而就在此时,林季越空而来,照准后颈就是狠命一剑。轮回法王慌忙侧头一偏躲过了剑芒,可林季身如流星已到近前,曲膝如锤狠狠的砸了过去! 融了真龙血肉混若妖王一般强横无比的躯体,狠狠的砸在了那法相的下巴上。 卡察一声,炸出一道裂痕。南宫玲珑瞄准了时机,扬手一甩,一条阴鬼长蛇顺着那缝隙一没而如。 轮回法王巨大的身躯彷若立时透明了起来,眼见那长蛇四下狂咬,一口口的吞噬着元神,眨眼变大。 阴云鬼剑呼啸一声,与轮回法王体内的阴鬼长蛇遥相呼应,忽左忽右连连出击,一时又占了上风。 “多谢!”阴云呼啸中传出南宫玲珑狠狠咬牙的声音道, “且让我独灭这厮!” “嗯,那你小心!”林季嘱咐了一声,转头又向悟劫这方奔来。悟劫的五丈金身已炸出了条条裂痕,汩汩鲜血早已沾满衣襟,眼看着就要坚守不住,可仍旧念念有词的高声诵念道:“……万众齐诵,佛音如雷,遍传三十三天。当是时,华彩昭然,香闻大散,阴鬼魔众皆俯……噗!”又一轮光彩照人的巨日白光迎头砸落,悟劫勐的吐了一口鲜血,浑身上下本已炸开的裂缝又宽数分,金身澹化仅剩了一道残影。 身下的紫云钵盂接连大晃,那条缠满龙蛇的巨手探出大半,巨肘支地勐一借力震得钵盂一斜几欲倾翻! 唰!这时候,林季突地一掠而至,手起剑落,正砍在那条手臂上!当! 斜起半空的钵盂再次沉沉落下,眼见着那残落的巨手化做一片黄沙。 “林施主……”悟劫微微睁开眼来,看了看林季虚弱无力的说道:“交给你了,贫僧……要先睡……”话还没等说完,悟劫眼皮一沉轰然倒地。 呼!那五丈金身瞬间缩小,悟劫浑身是血躺落在地。硕大的紫云钵盂也嗖的一下化为原样大小。 一直被扣在里边背生六翅,龙蛇缠身的降魔大圣法相一跃而出,扫了一眼残断的手臂,恶狠狠的向林季望来! 佛咒高墙寸寸碎断,被隔在外边的九光琉璃和大日如来法相,扫了一眼躺落在地的悟劫也把目光落在了林季身上。 更远处,一直凝立不动的不动明王法相也微微睁开了双眼。降魔大圣,九光琉璃,大日如来,不动明光,整整四尊法相齐齐向林季望来。 隐约之间,已把他团团围在当心!林季的左手空然垂落,方才那一番恶斗被红颜白骨法相咬伤了左臂元神,一时间还未能恢复。 此时元神大伤,又是四尊齐来,一时,林季陷入两难境地! 第九百〇九章 林季的实力 悟劫和尚元神大伤晕倒在地,怕是一时半刻醒转不得。 麒天英和南宫玲珑虽已占了上风,可也不能速斩诛杀。 龟万年拖住出了两尊法相,暂时抽不出身来。 只能由自己来解决了! 林季从乾坤袖中掏出几枚灵丹一口吞下,再次缓缓的举起草芦剑。 “开!” 林季嘴角溢血大喝了一声。 呼! 阴阳双鱼陡然扩大,道道裂缝密布其间,仿若随时都会炸裂崩塌。 九色宝塔悬在半空忽闪忽灭,好似一阵轻风便可吹乱散去。 林季硬逼着自己再次强行开启道韵神通。 只盼着再熬一时,等麒天英和南宫玲珑杀了与之对战的法相后再来援手。 四大法相的元神残念落入因果域境之中,互相对看了一眼后,齐齐向林季望来。 大日如来法相悬在头顶的金光猛然闪耀,随手一挥,一道宛若落日般的圆轮照着林季狂砸而来。 林季咬了咬牙,拼劲全力挥剑架挡。 砰! 一声闷响。 林季被猛的一下砸飞了出去,撞在宝塔上连连摇晃。 地面上的阴阳双鱼也被震出一个大窟窿。 九彩琉璃法相微微一举手,万千光彩汇成一团,照着林季猛然击出。 唰! 一道光彩照人的光影飞射而来,还没等林季举起长剑就被打个正着。 当啷一响,长剑落地。 林季的元神之躯连连摇晃了几下,仍没坚持的住,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断了一手的降魔大圣急步连迈,每一步落下都震得阴阳双鱼连连震颤,道道裂缝愈加宽广硕长。 嘎吱吱…… 阴阳双鱼不断的发出阵阵裂响,仿若随时都会破灭成灰。 啪! 降魔大圣走到近前,一手抓起软绵绵的林季举在半空。 盘绕在周身四外的一条条龙蛇齐声怒吼,仿若要硬生生的把林季生吞活剥了一般。 林季的身子虚弱不堪,可嘴角却突而一翘,露出一抹胜利者的微笑。 “来……” 随着他极为微弱的轻轻一喝。 砰砰砰! 八道虚影突生而出! 降魔大圣离的太近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金顶八杰就已杀招尽出! 舞着双刀的柳娇和形若灵猴一般的时不济直袭双眼。 双刀没柄,飞镖尽出。 手持长枪的袁震川一枪入魂直接贯入眉心,挥着长剑的宋万里一剑刺进了心口。 金不归抡起大斧狠狠的劈在咽喉;蒙达鲁的钢骨铁拳落在头顶正心;抱着酒缸的悟远重重的砸在手腕上。 降魔大圣猝不及防,全身要害瞬间就被扎个凉透。 啪! 手腕一松,林季从半空坠落而下。 守在一旁的羽扇陆雨庭两手接住,轻轻落回地面。 降魔大圣的元神盛怒不已,似乎刚要发威却猛的一下轰然破碎! 砰! 所立之处的阴阳双鱼被凭空炸出一个大窟窿。 降魔大圣法相,死! 凝立对面的三尊法相,微微一惊,身上的元神之力又淡去了几分。 大日如来又一举手,金灿灿的光影猛然狂来! 金顶八杰不敢躲避,死死的护在林季身前。 轰! 大日落下,八杰被炸的四下纷飞,一个个淡若水影一般,仿若随时都会支离破碎。 可一个个仍奋力爬起,摇摇晃晃的挡在林季身前。 九彩琉璃手中的光芒再次汇聚…… “快点,再快点……”林季满心焦急的盼望道。 这已耗费他最后的灵力了! 就算金顶八杰还能抗住这一击,他的因果域境也经受不起了! 而就在此刻,林季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一闪而过的景象。 陆家侧院之中,雷虎抱着妻儿哈哈大笑,随而痛哭流涕。 一家人跪下身来,连连磕头不止。 “潍城善了。” 一行淡淡的字迹凭空而出,转眼消逝。 林季这才恍然心道:怪不得潍城一番作为毫无因果回报,原来却是差了这最后一环! 直到孔大人送雷虎家人团聚,这才收到。 之前虽然也偶有这样的景象出现,但大都聊胜于无,可此刻却派上了大用场。 随着那四字隐落,阴阳双鱼上那一道道裂开的缝隙又合了上,金丝黑线肆意飞扬结在林季背后形成一对巨大的翅膀,元神又逐渐充盈了起来! “好险!” 唰! 九彩琉璃法相的光影闪念即到。 林季呼的一下招回草芦剑,背后双翅猛的一扬,落在摇摇晃晃想要护住自己的金顶八杰身前。 砰! 光影乍落与剑芒落在一处。 青光一闪直接把九色光影劈成两半仍旧力道不减,反而越来越盛形成一道极为巨大的赫赫长光。 舍身剑! 那剑芒刺目耀眼无比巨大,九彩琉璃法相根本就没料到,本已将死的林季竟会如此如此勇不可挡!更没料到那剑芒竟会如此赫然惊人! 再想躲已然不及! 砰的一声,九彩琉璃法相满脸惊愕的表情定格在茫茫剑光之下,下一刻就被劈成两半,烟消碎破! 九彩琉璃法相,死! “梁城恶了!” 林季一剑惊鸿刚刚收起剑势,眼前又闪出四个字来。 随之而出的又是一副一闪而过的画面,粱州各地,孤坟乱起一道道黑烟怒升冲天。 有一道似曾相熟的身影,燃了一张符纸,仰天而泣。 那人正是陆乘风! 大蟾王乱杀粱州万民,在飞云宗山门前被林季一剑所斩!又有陆乘风起符为念。 恶妖得除,万众孤魂终于了了心头之恨! 因果福报再次到来。 林季的元神猛然又盛一层! 域境之内的阴阳双鱼不但完好如初,更是黑的透亮,白的雪净,连连不停的旋转了起来。 于此同时,天空中金丝黑线汇聚成星,仿若另开天地一般! 一道道不知来自何处的亮亮光点纷从四外汇聚而来,点点如火径直钻入九色宝塔之中。 砰! 第一层点亮,那光芒漆黑无比,释放出万千墨色晕彩。 砰! 第二层再亮,那白光闪耀刺眼,散发出一片雪亮长芒。 第三层的红光微微闪灭了几下,也砰的一下陡然亮起,那红光艳如夏日,霞落满天! 九色宝塔中所释放出的能量并非元神之力,也不是道韵昭然,就连林季自己也说不清来自何处。 第一次显现,还是在斩马镇迎空辟出浩然剑的时候。 此时,也来不及多想。 转过目光望向大日如来和不动明王。 接连斩落红颜白骨,降魔大圣和九彩琉璃三尊法相之后,大日如来和不动明王的威能已远远不如当初。 可林季却反而越来越强! 即便刚刚使出了舍身剑,全身上下的元神之力仍旧充盈大满,呼之欲出! 再加之来自九色塔中的神秘力量。 自从穿越而来这些年,此刻的林季正处于最强的巅峰状态! “大日如来是么?” 林季淡淡的扫了一眼,缓缓举起剑来:“下一个,到你了!”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章 第二关破解 呼! 一言未落,林季挥剑便砍! 既然元气充盈,也用不着再斟酌细算。 一举手又是舍身剑! 大日如来亲眼所见,九彩琉璃法相就是被这一招硬生生的劈成两半,顿化消无的。自然不敢轻视,呼的一下飞空而起,与背后那轮高悬大日合成一体。 哗! 那大日猛的一下光华大放,千百道白芒肆意飞扬。 滋啦啦…… 刚刚复原如初的阴阳双鱼和新结而成的夜幕星空骤然间融掉好大一块,噼噼啪啪的垂落下来,形成一孔硕大的黑洞。 “死!” 随着林季猛一声爆喝,巨剑光影狂落而下,砸在惶惶不可一世的大日上。 轰隆隆的雷声接连震荡,阴阳双鱼剧烈颤动,夜幕星空急速扭曲。 刀日交锋之处更是火花迸射,乱芒飞扬! 咔嚓! 猛的一声炸响,那巨剑劈开大日一落而下! 两道光影呼的一下分裂两旁,爆起一片雪亮。 随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半边域境摇摇欲坠几近垮塌。 林季长剑一抖,转向始终冷眼旁观的不动明王法相:“该你了!” 不动明王早已圆瞪的眼瞳中,竟然又睁开了一双眼睛,淡淡的扫了林季一眼。 林季一楞,那双眼睛好似并非神识残念,更像是有人躲在背后偷偷窥探一般。 似乎是居高临下不屑一顾。 似乎是藐视众生斜晲万物。 只是淡淡一扫,林季心中立时警铃大作! 远比方才面对几大法相时更为可怕! 甚而,都远远强过直面秦腾的爆然一击! 唰! 不动明王突然散去,道道光芒化作无数只蝴蝶四下飘舞,飘着飘着全都不见了踪迹。 嗯? 就这样自行消散了? 林季甚为不解,却也没再多想,散去域境回落本体。 砰! 砰砰砰! 降魔大圣,大日如来,七彩琉璃,不动明王四尊法相接连倒地,转眼之间化作粒粒黄沙。 “给我死!”麒天英猛的一下冲天而降,狠狠一刀砍在满脸是笑的大慈大悲法相后颈上。 咕噜一声,巨头落地,庞大的身躯连连晃动了几下轰然倒落,散做一片沙尘。 林季展眼一望,分别与麒天英和南宫玲珑对战的怒目金刚、轮回法王早已不见,想来已被两人趁机诛杀。 八尊法相接连破灭之后,仍旧对着龟壳狂砸不已的药王师法相也威力大减。 在空出手来的龟万年、南宫玲珑、麒天英三人合力猛击之下,周身四外伤痕累累,眼看着也要坚持不住了。 林季也就没再插手,走到浑身是血的悟劫身边查看了下伤势,从乾坤袖中掏出一颗灵丹塞入口中。 轰隆! 药王师法相终于抵熬不住,被龟万年狠狠的一烟袋砸开脑壳,轰然倒地! 咔嚓嚓! 天空中猛的炸出九道惊雷,每一道都落在青铜巨棺上,冒起一片黑烟。 四下里的迷雾顿时散去,漫漫黄沙的尽头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片小绿洲。 秘境第二关终于破解了! “啊,累死老子了!” 麒天英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龟万年又点了一锅烟袋,半眯着两只小眼睛美滋滋的吞吸着。 南宫玲珑盘膝而坐,周身四外的黑云弥漫而出,形成了一团墨黑色鬼蜮。 林季守在悟劫身边,静静调息着气海元神。 一时间,静的出奇。 …… 轰隆! 维州金刚寺。 大殿里猛的传出一声轰然巨响。 惊愕不已的和尚们纷纷跑来一看,供在中央的那尊三头八臂怒目金刚法相,不知何故早已塌成了一片烂泥。 “阿弥陀佛!” 后院蒲团上,一个白眉低垂的老僧低诵了声佛号,微微睁开双眼,扫了一眼下方几个中年僧人道:“禅静,禅明,你们俩去一趟吧。” “是!”两僧起身,合什一礼,转眼消失。 …… 扬州道阵宗。 九颗含在龙首里的铜球接连落地。 巨峰悬崖上的山石震落一大片,露出半只缠有龙蛇的手臂。 满脸麻子的墨曲微微一愕,扬手一挥。 数十只指甲大小的木虫脱袖而出,纷纷绕绕的直奔山门各处。 时间不大,木虫落处一道道身影接连飞出,分向各地奔去。 …… 京州天京城。 第九层正中心的一处石景喷泉,突然滔滔不知的涌出一片血水。 血浪之中浮出一道灿若白日般的光芒。 白啸眉头紧锁,身形一闪步入书房,推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 襄州太一门。 太一秘境连连震荡不止,一道道九彩华光奔突上下,几欲破冲而出。 孤鸿、落鸿、飞鸿三人同时接到了玄霄老祖的秘中传令,直往后山奔去。 …… 粱州青城山。 十万大山中猛的惊起一道黑光,遥遥直奔天际。 万千妖兽四下惊逃,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英也一脸惊恐的望向天空。 正在地里除草的灵尘,抬起头来远远的望了一眼。 顾不得脏身赤脚,一把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化了一道青烟直向那边狂掠而去。 …… 徐州金顶山。 尿裤子大师兄两指如剑,死死的顶在一个五六岁大小女孩的眉心上。 眼见那小女孩,一会儿变成森森白骨,一会儿又化了原形,连连闪幻不停。 闲云野鹤两人,立在两旁满眼震惊。 四下里密密麻麻的围了一群猴子,一个个浑身乱颤。 …… 青州芒砀山。 山石炸碎,一颗圆滚滚的头颅缓缓升起。 兖州洛水河。 波浪翻滚,淤泥四起,一张满脸是笑的巨脸微微露出。 天空中猛然聚来两团乌云,乌云之下雷光爆闪。 巨山沉没,大河又落。 那两道乌云中隐隐似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一闪而过。 …… 云州飞云宗。 晶矿洞最右侧的岔口里。 秦腾恭恭敬敬的站在一片迷雾之外。 迷雾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随后响出一道苍老的声音,不容置疑的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林季这小子——必须死!” “是!”秦腾微微躬身,稍有疑惑道:“那蜃墙……” “不用管,明光府镇压不住。仅凭高群书和监天司那几个臭虫也是于事无补!让天二通知西边,就说……我已找到门径,也该准备准备了!” “老爷,那您?”秦腾有些担忧的问道。 “快了!你先退下吧。”里边那个声音回道。 “是!”秦腾应了一声,躬身退出。 一直出了洞口这才真起腰板,显出一副道成者的气势来。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一章 浮尸 秘境之中,茫茫沙海之上。 九道黑烟滚滚向天,一轮红日坠地偏西。 几人调息了片刻,随着悟劫的一声叹息,全都扭头看来。 “阿弥陀佛。”悟劫起身向林季合什一礼,诚心谢道,“若非林施主及时出手,小僧方才一命休矣。” 听他一说,麒天英、龟万年、南宫玲珑三人也不由暗下一低头。 的确,这九尊法相之中。 林季一人先独杀红颜白骨佛,破了九佛之数,令其余八尊法相威能下降。 接着又连杀四尊,大展神威。 麒天英和南宫玲珑也是在林季的帮助下,才得以转败为胜的。 若非如此,几人早就命丧于此,更别说什么全境而出的梦话了。 几人心里都有底数,只是碍于情面难于开口罢了。 林季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大师严重了,龟老不是说了么,一旦入了秘境我等便是连体同心,何须如此客气?说不定下一关我还得仰仗各位呢!” 转头看了看几人道:“几位调息的如何?可能继续前行?” 麒天英拍了拍胸脯道:“我没事儿,麒麟一族的神通便是欲火征伐,方才这一番不但杀的痛快,更是意念通达爽利的很,这点小伤对我来说屁事儿不当,随时随地都能再杀一回!。” 果然,林季一看,麒天英身上那赫赫惊人的百十道伤口早已愈合,完好如初了。 妖王的体质本就异与凡人,更何况是上古神种的妖皇血脉。 “老夫也不碍事。”龟万年吸了一口烟道,“那几尊法相虽是难缠,也仅是费了几锅烟而已。” 的确,这老乌龟狡猾的很。 方才那一番乱战,他甩出龟壳引了尊法相狂砸,自己踩着烟气一路飞逃牵制而已。 从头到尾都没挨过一下,这细算起来倒是比谁都轻松。 南宫玲珑顿了下道:“我折损了不少阴兵鬼将,好在那轮回法王的本事与我源力想通,损伤不大,倒还可应付得来。” 与南宫玲珑对战的是手持坨轮的轮回法王。 无论是阴煞邪气还是轮回之法,与鬼宗功法大有相似之处。 南宫玲珑的鬼兵鬼将损失了不少,可自身却并无大伤。 悟劫见几人向他望来,笑呵呵的解释道:“诸位见我脸上的伤疤便可知晓,贫僧修的是苦海道,向来以劫渡难。方才遭了生死大劫,却也正好因祸得福,闯了一层关口。若各位无碍,小僧随时可动身。” “好!”林季应道,“那继续往前闯?” “走!”麒天英忽的一下立身而起。 龟万年敲了敲烟袋,拍了下屁股上的沙土大叫道:“闯!还怕了他个龟孙儿!” 南宫玲珑身形一动,两脚飘离地面。 悟劫捡起紫云钵盂两眼望向前方。 “看这三关又奈如何!”林季长剑一抖大步向前。 五人迎着坠日踩着黄沙,直向绿洲进发。 远不似刚刚来时,无形之中已隐隐把林季视做了主心骨儿。 强者为尊,哪里都适用。 那绿洲不大,从远处看来,最多也不过两亩方圆。 可等走近一看才发现,竟是无比宽广,光是中间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湖怕是就有百里大小。 沿湖四周都是高耸十余丈的翠竹林。 可无论林中也好,湖里也罢,竟是毫无半点声息。 岸边停着一艘两头尖尖的小渔船,船桨船帆一应俱在,看起来还都是新的。 老龟蹲下身来,伸出两根指头在水里探了探,一道淡黄色的波纹四下散去。 过不多久,一道道淡黄色的波纹接连返回,仿若水彩渲染一般,映出一副副惟妙惟肖的画面。 那图画中是一群奇形怪状的人形生物,全都单膝跪地极为虔诚的向一块巨石磕头朝拜。 而那石头上却蹲着一个长有无数只大触手的怪物。 每只触手上都长着一只极为吓人的眼睛,虽然隔着画面,也能感觉到那眼中的目光极为阴森恐怖。 啪! 正这时,远从湖底掀起一道大浪,哗的一下冲散了水中画面。 咕嘟嘟…… 接连冒出一串水泡,隐隐约约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 再过一会儿,几人终于看清了。 那是一具尸体。 尸体的脑袋好像被什么巨物一口咬了掉,脖子上断口残次不齐,黏着一团黑乎乎的不明液体。 咕嘟嘟…… 水泡儿连响,浮出的尸体越来越多。 绝大多数都是人族的,有的穿着道服,有的穿着僧袍,还有的穿着儒衫。 此外,还有不少是妖族的,从形态上来看,从飞禽到走兽一应具有。 无论是人是妖,唯一相同的是,全都没了脑袋。 顷刻之间,本来空无一物的水面上,相续浮出了数百具尸体,密密麻麻的横在眼前。 若是普通凡人见了这番景象,定然吓的和魂不附体惊声大叫。 可这五人又是何等修为和见识? 更何况在这秘境之中,发生什么怪事也不足为奇! 无论那挡在前方的是什么东西,都要一往无前! “走!”林季率先一步跨上船去。 麒天英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立在船头以备不测。 南宫玲珑飘在半空远远的朝前瞭望。 老龟坐在中间,噗通一声往水里仍了个什么东西。 悟劫反身坐在船尾,仔细盯着身后。 唰! 林季一剑挥出,水浪翻涌破开具具浮尸,斩出了一条通道。 小船儿微微一晃,也不用划桨杨帆,直往前去。 水面很清,加之几人不凡的眼力一望数十丈,可仍远远见不得湖底模样。 身后的翠竹林越来越远,渐渐的只剩些模模糊糊淡绿色的影子。 一路走来风平浪静,甚至都能远远望见对岸了,仍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麒天英有些奇怪道:“他娘的,这是捣的什么鬼?就是唬的我等不敢下船前行不成?” “千万大意不得!”老龟劝道,“若是别处倒也罢了,可这魔界秘境可不是说笑的。试想千古上万年,先后只成功了二次。而且当年以兰先生,大鹏王那等修为高绝之辈也只能饮恨半境而出,足以可见其中惊险绝非等闲!我等还是小心为……” “快看!”没等老龟说完,就听飘在半空的南宫玲珑猛的发出一声大喊。 几人顺声一看,不由大为惊讶! 即便以这几人的修为和见识,也不禁满心震骇! 那竟然…… 第九百一十二章 逆境 几人顺声一望,只见那前方摇摇晃晃的划来一艘小船。 同样是两头尖尖,同样是落桨闲帆。 那船上同样坐着五个人。 正在当头的是个身高壮硕顶着一头红发的青年,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瞪着一双大眼直往向前。 位于身后的是个手持长剑的青衣少年,俊秀的眉目微微紧锁,似有愁云万千。 再其后是个头发茂密的中年男子,小个儿不高,塌肩低腰,叼烟袋蹲在船舷。 倒坐在最后的是个一脸呆滞的小和尚,额角落着道蜈蚣样的长疤,手捧个紫云钵盂面无表情的望向水面。 船头上方飘着一个身穿彩衣的女子,惊艳秀美风舞翩翩。 “哎?”麒天英楞了下道,“这不是咱几个么?” “好似是……两百年前?”南宫玲珑对自己什么时候曾是这般打扮都有些记不清了。 “少说三百年了!”龟万年摸了下已近秃光的脑门道:“这可是倒流逆境么?也不对啊?” 龟万年看了一眼林季满生诧异道:“三百年前哪有林小友啊?十年前?” 林季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三百年前,小僧还未转世。”悟劫道,“上一世乃是合欢宗弟子,整日风流的紧。” 说话间,那小船越来越近,与林季几人只隔十余丈远。 “咋整?”麒天英问道。 “绕过去!”林季叫道。 “好!”龟万年手腕一翻。 小船凭空转向,想要从对面那艘小船的旁边一穿而过。 哗! 猛的一下,平静无波的湖面陡然掀起一道大浪,对面那艘小船立时倾翻。 林季几人所乘坐的这艘小船在龟万年的操纵下倒是有惊无险,接连翻过浪头又稳稳的落在了湖面上。 “他娘的真险啊!”麒天英心有余悸的叫了一声,扭头问向众人道,“你们没事儿吧?” 他这一回头,林季不由心中一惊! 麒天英变年轻了! 转头再看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除了自己之外,其他四人全都是刚才对面那艘小船上的模样! “快看!”飘在半空身着彩衣的南宫玲珑指着前方道,“马上到岸了!” 林季抬头一看,不远处的岸边建有一座石屋小镇。 临着湖面,大大小小的渔船来往穿梭。 那岸上人影交织,男女老少各自奔忙不休。 这画面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 对了。 这好像是……潍城码头上的景象。 小船轻轻的停在岸边,几人神色各异的走下船来,岸上奔忙的人流连看都没看他们几人一眼,仍旧各自忙着手头的活计。 林季心知,此时身边这几人已不是自己的队友了,可一时间也不知破解第三关的关键所在。 也不和几人说话,逆着匆匆来去的人影,直往前走。 穿过码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低矮破落的小县城。 那一街一景,一门一户都格外眼熟,甚而还有几分亲切。 正是曾经生活了十余年光景的青阳县。 “林捕头,照旧?”卖烧饼的老李头儿满脸是笑的问道。 “好!”林季点了点头。 眼见老李头手脚麻利,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快速的包好几张烧饼递了过来。 林季伸手接过,转头一看,变了模样的麒天英几人突然也不见了踪影。 顺着长街继续向前走去,恍惚间,仿若又回到了数年前在青阳县的时光。 “林捕头,这是刚出锅的!”卖卤肉的杨二讨好似的递过一个热气腾腾的油纸包。 “林捕头!”瘸了腿的徐二远远的拱手打着招呼。 林季仍像以前一样,顺手接过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穿过街角一看,面前多了一座大院。 竟是自己在维州玉城的府邸。 “老爷,您回来了?”刚一踏入院门,方安快步迎了上来。 方安本是京城府邸中的管家,出现在维州的确有些奇怪。 可在这方世界中,潍城和青阳县都能结合在一处,相比之下方安的出现倒也算不得什么了。 林季应了一声,大步向前。 屋里屋外仍和记忆中的景象毫无区别,只是在后院里寻不到阿绿和阿紫。 “老爷。”方安紧跟在身后道,“棺椁到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棺椁?”林季一楞,“什么棺椁?” 方安也有些奇怪,反声问道:“老爷,您莫不是过于悲痛,有些糊涂了吧?包括令尊令堂在内,林家上下五十七口,不是刚被贼人斩杀了么?此时都停在林府后院。您让小的做的上好棺椁,刚刚送到……” 林季心中一惊,随而猛然想起,这是宛若梦中的虚幻之相。 “什么人干的?”林季问道。 “小人不知。”方安回道,“不过据高大人所查,好像是……佛门的手段。老爷,您在维州毁了那么多寺庙,杀了那么多僧人,自然免不了被那些僧人恨上。老爷您倒是修为高深,不怕什么。可太老爷却是普通凡人,哪又经受的起?不少人说……” 林季扫了他一眼:“说什么……” 方安犹豫了下道:“不少人说,这就是报应。老爷,您想过没有?那些和尚在时,百姓的日子是苦了些,可毕竟还有个下世托生的念头儿。您这一杀不要紧,把万千百姓苦熬残生的念头儿都毁了,即便活着也和死了没什么区别。老爷,那些和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您若能诚心皈依佛门,说不定令尊令堂还有的救。” “是么?”林季笑了笑,突然面色一冷道,“我倒要看看,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啊?”方安错愕的刚一抬头,林季扬手一剑劈了过去。 砰! 方安的身上炸起一团黑雾,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林季低头一看,倒在地上的哪是什么方安?而是一个身穿僧袍的和尚。 只是那和尚与水面浮尸一样,早就断了脑袋,脖腔断口处粘着一团黑乎乎的液体。 “林季,你怎么又乱杀人?”正这时,自门口处气冲冲的走进一道人影。 面若桃花,胸起波涛。 正是钟小燕儿,她三两步冲到林季面前,怒声喝道:“林季,真没想到,伱是这种人!” 林季哈哈笑道:“我也没想过,你竟然还能不是人!” 说着扬手又是一剑! 唰! 钟小燕扑声倒地,显出一具无头女尸。 脖颈上同样黏有一片黑乎乎不知何物的液体。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三章 狂杀无数 “哈哈哈哈……” 林季一剑斩了“钟小燕”,猛的一下豁然开朗,哈哈大笑着夺门而去。 “林捕头,你这是要干什么?”郭毅夫妇迎面走来。 “送你夫妻下世团圆!”林季高声大叫,迎头就是两剑。 郭毅夫妇立时倒在血泊之中。 “头儿,你这是练了魔功,发了邪疯不成?”鲁聪满脸惊愕。 “谁练谁知道!你小子练那魔功先后害了不少人吧?该死!”长剑一挥,鲁聪被劈做两半。 楞在旁边的绫音和匆匆跑来的丫鬟铃儿,还没等反应过来,也接连斩做两段。 林季看也不看,大步连迈直入街中。 来往人流仍旧匆匆,全若没看见林季一般擦肩走过。 一个年轻的小道士,夹在人群中定定的看着林季道:“林季,你要干什么?这副样子还怎么去佛国?还怎么救秦临之和悟难?” “去你奶奶的吧!要救你去,管我鸟事!少他娘的算计我!”林季一剑刺出。 小道士轰然倒地,变成一具无头残尸。 “林捕头,照旧?”卖烧饼的老李头依旧满脸是笑。 “照你妈个头!次次挂账都多算老子钱!”林季一剑落下。 老李头残尸落地,手里的烧饼也变成了一堆臭烘烘的腐肉。 “林捕头,刚出锅的,还热着!”卖卤肉的杨二又递上个油纸包。 “热你妈!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用了多少地沟油!奶奶的,死去吧!” 一剑劈下,杨二仰面倒地。 黄翠、黄铃迎面走来:“林大人,我家老爷……” “老你妈!”没等两人说完,林季一剑扫过,两具残尸同时落地。 “还有你个死瘸子,拱个什么手?早他娘的该死了!”林季上前几步,一剑刺向远远冲他拱手作揖的徐二。 徐二化作无头残尸倒落在地,可他身边的人群却丝毫不受惊扰。 吆喝卖菜的,溜达闲逛的仍旧如故,仿若什么都没看见一样。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个从林季身边擦肩而过。 凡是不认识也没上前搭话的,林季也懒得劈杀,顺着大街直往前走。 “林天官,我正找你呢!”郑大人匆匆跑来道,“刚接到粱州的飞鸽传书,说是……” “说你早就该死了!”林季长剑一挥,郑立新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林季顺着长街大步快走,凡是相熟相识上前搭话的,也不管他是谁,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剑! 道道黑烟自他身后连连升腾而起。 日照宗的阎铃、孔娜、慕容歌…… 观山宗的阿兰、阿成、柯元哲…… 一路走来,狂杀无数。 “林天官,雷云珠我已……”霍不偏向林季举起个什么东西。 “老子不要了!”林季喝骂一声,一剑落下。 “许久不见,我等……”展乘风,田胜国,欧阳坷三人在酒楼前拱了拱手。 “再他妈也别见!”林季一连三剑,剑剑扎心。 三人接连倒落。 “站住!”皇宫大殿外,一群卫兵厉声喝道,“龙威宝殿,岂你肆意胡为之……” “去你娘的吧!老子就胡为怎么了?”林季喝骂一声,接连砍翻卫士,大摇大摆的走上殿去。 常华殿外,等着宣奏上朝的文武百官骇然大惊。 “好大胆子!”穆相怒道,“你要反了不成?此罪当诛灭九族!” “去你娘的吧!老子忍你很久了!”林季冲上前去,一剑劈下砍成两断。 其他文武大臣四下惊逃,也被林季快步追上一个个斩个干净。 顷刻之间,大殿之中黑烟滚滚,横尸遍地。 “宣监天司粱州镇府官宋启明觐见!”大殿里边突然传出一声不阴不阳的高喝。 “林大人,该下官上去了。”林季扭头一看,宋启明官服齐整,冲他拱手打着招呼。 “上哪去?你给我下去吧!”林季反手一剑,抹了他的脖子,大步连迈直向殿里走去。 空荡荡的大厅里,沛帝高位正坐,居高临下的喝道:“林季,你可知罪?” “知你妈!”林季大喝一声,挺身持剑直向沛帝冲去。 “给我拿下!” 随着陡然一声大喝,林季面前突然窜出数道熟悉的身影。 扛着大刀的沈龙,舞着彩色飘带的紫晴,手持长剑的方云山。 林季身形不停,照着三人一剑横扫。 当! 猛一声巨响,林季的剑竟被沈龙的大刀挡了住,发出一声震耳轰鸣。 嗯? 这家伙不是残尸所化! 唰! 正这时,紫晴的彩带也飘了过来,隐隐带着股阴风煞气。 林季挥剑一扫。 啪! 那彩带也若实质一般,架住了剑锋。 哦! 这个也是真的! 嗖! 方云山的剑影突袭而来,林季稍一侧身。 那剑芒夹着一股寒风,紧贴着他鼻子呼啸而下,措不及防之下衣角都被斩掉了好大一块。 这个更厉害! 林季自然很清楚,此间的一切都是第三关所演出的幻象,眼前这三人也绝不可能是真身。 而这才是他真正的敌人! 他能极明显的感觉到,自打上岸进了这片幻象之地,元神和灵气就在急速的衰减。 而这些印在记忆深处的场景、人物也都被一一复刻了出来。 每多一分不忍和心奇,就多一分危险。 所以,他才不问青红皂白见人就杀,遇熟就砍。 终于,找到了真正的敌人! 呼! 沈龙挥起大刀,直向林季狂砸而来。 紫晴的彩带飘忽左右,封住了四下退路。 方云山一跃而起,从天而降。 “开!”林季长剑一抖,断然大喝。 唰! 阴阳双鱼转瞬之间化作千百丈,几人间的距离猛的一下被拉开。 金丝黑线凝聚在半空,形成夜幕星辰。 一座九色宝塔巍巍然正立当中。 林季立在半空,黑金双翅左右分张。 域境之中,元神必显! 再一看时,那三道幻了监天司天官的身影也早就变了模样。 手持大刀的沈龙变成了一个满脸沧桑,短须如针的魁梧汉子。 另一个手持长剑幻成方云山模样的,是个眼睛上缠着条黑布的高挑男子。 而那个手持彩带女子,却是刚刚试了联络的南宫玲珑! 哦! 见了元神本相之后,林季终于恍然大悟! “我知道这第三关是怎么回事了!” 第九百一十四章 凌灵三 这第三关是以幻术阵法相结合,一旦陷入其中,便会困与层层迷障之中。 若不能快速识破一路杀出,灵气元神就会被一点点耗尽,直至消无。 无论被困在阵中,还是因此而死的人都会化成大阵的一部分,再来对付其他的闯阵者。 比如,眼前这三人。 持刀的壮汉与蒙眼的青年,都是先后死在阵中的闯关失败者。 而南宫玲珑却是陷在阵中,尚未醒来。 唰! 持刀的汉子最先恢复了神智,冷冷的看了林季一眼,猛的一下挥刀就砍。 林季元神一散,八道虚影凭空而出。 砰! 金顶八杰并列齐排,对着那汉子一拳当心,重重的敬了个军礼。 大汉的长刀猛的一下顿了住,悬在几人头顶迟迟落不下去,眼中满是错乱狐疑之色,仿若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 施展出元神域境之后,林季发现幻成沈龙的虚象已然退去,可那汉子手里的长刀却是丝毫未变。 正是刻在潍城水牢门口,现今被沈龙所用的道斩! 显了元神之后,仍能以此为器。 可见这柄道斩大刀与他甚有牵连。 果然,从那汉子和金顶八杰此时的表现来看。 林季猜的没错,这人应该就是当年镇守金顶大营的将军! 只是稍有些奇怪,既然金顶将军早就命丧于此,道斩大刀又是怎么流传与世,先后被秦征、沈龙所用的呢? 见那壮汉仍有所疑,林季又掏出三皇刀在他面前一晃,高声叫道:“征东大帅在此!” 嗡! 三皇刀微微一颤。 壮汉猛然一楞,直瞪瞪的望来。 哗的一下收起巨刀,噗通一声单膝跪地。 唰! 嗖! 正这时,南宫玲珑和那个蒙着眼的青年同时惊醒,丝带长剑瞬间近到。 林季身形一闪,掏出龟万年留下的小石子,猛然断喝:“玲珑鬼王,还不醒来?” 南宫玲珑的丝带稍稍一顿,刚刚腾起的身子突兀的悬了住。 林季元神一动,拽出圣皇所遗的鱼汤贴向那蒙眼青年抛去,草芦一抖欺身而上! 鱼汤贴从天而降散出朵朵金光,一道道横平竖直的笔锋狂泄欲出。 林季依着笔势勾画,快剑如风狂砍不休。 当当当当! 那青年连连避挡,整整劈了三十七剑。 鱼汤贴上金光散尽,轻飘飘落下。 林季一手接住。 那青年也静静的站了住。 刚在虚景幻化的皇宫大殿上,林季就已察觉,这人的剑势与浩然剑或者说是圣皇手迹颇为相似。 这一试,果然如此! 若非借着圣皇遗迹,又把浩然剑势展到极处,一时半会还真压不住他。 可此时那青年仅是一缕残魂而已! 若他全盛在世,这该有多强? 那青年沉默了半响,手中长剑微微一震。 砰的一声,剑身炸碎,露出一根尖尖长长的大铁锥。 冲着林季的方向微微一点头,长锥如电直向林季心口刺来! 当! 没等林季出手,斜面劈来一柄大刀,正好挡在了尖锥上。 林季扭头一看,正是手持道斩刚刚还对着自己狂劈大砍的金顶将军。 金顶将军替他接下了这一剑,随后与那蒙眼青年战成一团。 悬在半空的南宫玲珑渐渐恢复了神色,冲林季淡淡一笑道:“多谢。” 飘身落下,站在林季身旁道:“这忆魂大法正是鬼宗秘术,我虽早已识破,可为人为鬼各有一世,内中牵扯太过繁杂,一时难以脱出。经你警醒之后,这才速速断了前缘。” 忆魂大法? 林季从未听过,索性他修习的是因果道,来这世间也不过短短十几年,因果有限,这才能第一个转醒过来。 南宫玲珑朝向四外望了一眼,甚为惊奇的问道:“这就是你的因果域境?” “是。”林季点了点头。 南宫玲珑扫了眼远处正自乱战不休的壮汉和蒙眼青年道:“那壮汉虽强,却仅是一缕元神残念而已,借由域境之力自可消除。可那个蒙眼剑客却有些不一样,既不是元神残念,也不是像我一样的阴煞之气。这种形态,别说见过,就是连听都没……” 猛的一下,南宫玲珑好似想起了什么,极为惊讶的自语道:“难道是……凌灵三?” “嗯?”林季奇道,“什么零零三?” “早在两千年前,有一个自称凌灵三的盲眼青年横空出世,谁也不知他来自何处,更不晓师承何人。仅凭一人一剑独闯天下,连伤太一门数位长老,最终掌教太上出手,才勉强斗个两败俱伤。那太上从此以后再未出山,半年后仙逝而去。三圣洞当代人圣连出三十七剑,一下刺穿了他的心口。可凌灵三却毫发无伤,人圣落败不久也郁郁而终。” “后来,凌灵三又来我鬼宗,不知用了什么手段,鬼宗宗主当场消失。鬼宗至宝万阴轮也同时下落不明。我鬼宗也断了传承,自此两千多年,我鬼宗只有黑白双使,再无宗主。” “据说,凌灵三当年还分别去了金顶山和道阵宗。” “倒是没传出,与这两门大宗有何恶战。据说只是在各宗拿走了一样什么东西。随后,这赫赫惊人盲眼剑客便像来时一般,毫无声息的再无踪影。” 南宫玲珑说到这儿,远远指着那蒙眼青年道:“你看,他既非真身,也不是元神,更不是阴煞之气,你此前可见过这般形态?” 经南宫玲珑这么一说,林季这才恍然觉得这蒙眼青年的确有些不对劲儿! 自打习成因果域境之后,无论是妖族蛛后,人族姜忘,刚刚斩杀的佛门诸法相,还是近在身边的鬼族南宫玲珑,林季都能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元神之力强弱高低。 可对那青年,却始终探查不出望不穿透。 方才只集中在他极为惊人的剑势上,并未多想。 经南宫玲珑这么一说,林季不由心下大奇! 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龙族,一经破境之后,便有元神显化。 像南宫玲珑这般的鬼族也有阴煞之气显现。 可这家伙既能入我域境,怎么会毫无半点元神特征? 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难道……是魔族么? 第九百一十五章 神秘沉船 转眼间,那个奇怪的蒙眼青年已与金顶将军一连大战了数十个回合。 金顶将军大开合,舞的巨刀呼呼风响。 可那青年的剑势却极为简练,每一下都正好扎在大刀的平衡点上,仅是轻轻一击便就化了危势。进攻的招式更是简化到了极点,只有刺击这一招。 可那每一下都是最为巧妙最为恰当的破绽处,逼的金顶将军不得不退身回挡。 若说方才的剑势还与浩然剑或者圣皇手迹有几分相似,可如今的尖锥突刺却是毫无招法可言,却偏偏最实用! 暂时看来,两人斗的不分上下,可若时间一长。 金顶将军必然落败! “事不宜迟。”南宫玲珑催促道,“且不管他是谁,赶紧解决掉他,还不知那几人怎样了。” 林季点了点头,与南宫玲珑各持长剑、彩带左右夹攻了过去。 林季虽然恢复了元气,可金顶八杰在大日如来、九彩琉璃的接连猛击之下虚影未实,暂时还参战不得。 随着林季和南宫玲珑的加入,蒙眼青年逐渐露出败相。 可他却挥着根尖锥越战越勇,左突右杀的进退有度,一时间林季几人却也奈何不得。 嗯? 打着打着,林季突然发现,那蒙眼青年的右手上少了根小手指。 这难道是…… 林季心下暗动,从乾坤袖中掏出那个三圣洞天圣托耿冉带来的小盒子。 唰! 盒子刚一打开,里边那根宛若玉石状的指骨呼的一下跃在半空。 蒙眼青年似有所察,微微抬过头来。 唰! 自指骨上闪出一道细若发丝般的白光,蒙眼青年立时消失不见。 指骨轻轻落下,林季一把接住仍旧放入盒中。 失了敌手的短须壮汉朝金顶八杰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向林季一拳砸胸重重的敬了一礼,随后凭空消散了去。 南宫玲珑一脸惊愕,满心不解,可空自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此前她与林季仅有一面之缘,当下也只是同闯秘境而已。 各自的秘密自是不便多问。 林季散了元神域境归落本体,这才发现外边的景象早就变了模样。 哪还有什么皇宫宝殿,维州青阳? 他与南宫玲珑立在一片泥沙之中,身周四外以及头顶上方全是远无边际黑黝黝的湖水。 远远近近飘荡着数百具无头死尸,一条条各式游鱼荡在其中穿梭不止。 想来,这些游鱼就是方才幻境之中的来往人群。 南宫玲珑飘起数丈突然朝前一指道:“他们在那!” 林季扭头一看,不远处的泥沙中斜着一艘两头尖尖的小木船。 两人奔过去一看,麒天英和龟万年躺在小船附近的泥沙中沉沉的睡着,唯独不见悟劫的身影。 林季上前查看了一下,这一龟一妖全都性命无碍,元神尚在,应该是仍在幻境之中尚未醒来。 虽然身处湖底之中,可这几人又是何等修为? 林季灵气灌入石子,连声呼唤几人。 龟万年嘴角连连翘动了两下,似乎有所察觉,可麒天英却是毫无反应。 又等了一会儿,林季冲南宫玲珑道:“劳烦鬼王先照看一下,我去找找悟劫大师。若他提前返回,就用灵石知会我一声。” “好,你也小心。”南宫玲珑嘱咐了一句。 林季以小船为中心,四面游荡开来。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小船东侧约有四五里的地方,发现了一处黑乎乎的庞然大物。 贴过去一看,却是半艘特大号的沉船。 仅仅这半艘船就足有三百多丈,船身上下全是由上等的玄铁锻造而成,一道道法阵层叠密布,一根根断桅粗如梁柱。 正在中心残断的旗杆上,画着一轮黑日白月,下方是两柄交叉的利剑。 别说这枚徽记很是古怪,就连这船本身也是个谜! 谁又能开着大船进入秘境之中? 或者说,在秘境形成之前,这艘大船早就存在了? 林季绕到断口处看了看,整整齐齐宛若刀切,就像遭了谁拦腰一刀。 残船上的某些法阵仍在运转,别说鱼虾钻不进来,就连湖水也涌不进去。 船身上下满布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季绕行一圈,从法阵的破口处踏上船板。 只见角落里密密麻麻的堆着一片各式头颅。 有人族的,也有各种妖禽走兽,甚至还有不少龙头。 粗略一数,大概有数百个。 头颅上的血肉早已烂掉,白森森的骨头,黑洞洞的眼窝,看起来有些阴森森的。 顺着船梯向下走去,下方第一层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玄铁打造的地面上裂开了数道宽有半尺的缝隙,条条缝隙汇集在一处凹陷的深坑里,好似是被什么重物硬生生砸出来的。 通过一道早已塌陷的铁门,进入下一层船室。 发现这里边残有四具尸体。 也不知船舱里边是不是额外有什么防护法阵,这几具尸体保存的极为完好,别说腐烂了,就连半块尸斑都看不见。 若不仔细瞧,还以为这几人仅是睡着了一般。 靠在门边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者,高高瘦瘦的须发皆白,胸前挂着一枚和船上大旗上一模一样的徽记。 临死前两手仍捏着法印,好似在努力阻止着什么。 在他身后不远,是一个披着染血金甲长着两只鹰头的妖族,双刀上的鲜血早已凝固,也不知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角落里蜷着身子躺着一堆白骨,从盆骨上来看应该是名女子,手骨中紧紧的抓着块白色的玉佩。 林季捡起来一看,那玉佩倒是很普通,可刻在上边的印记,却让林季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三只头尾相接的蝌蚪! 当初,张子安以死为介在林季的神识中凝出九色宝塔时,便就是这般的印记! 林季收起玉佩放入乾坤袖中,转头又看向第四具尸体。 表面看来是个面目可怖,长脸深眼的瘦老头。 可他爪化一半的手和高高隆起的头顶,早已暴出本来面目,那是一头正欲恢复真身却突然暴毙而亡的老龙。 这几个或龙或妖好似都是突然死亡的,甚至还未来得及使出本事。 人、龙、妖…… 如果蜷在墙角的白骨是鬼族的话。 正好就是天选五子。 却不知是哪一代的前辈。 只是……少了个和尚。 林季暗自心道:“恰巧,这一回悟劫也不见了!” 这是巧合么? 啪嚓…… 正这时,就听船舱顶部传来一声轻响。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六章 真假悟劫 林季身形一纵跃上甲板,躲在七倒八歪的桅杆后方偷眼望去。 就见方才还光溜溜的甲板上落着一颗头骨,尤自微微晃动。 稍远处的颅骨堆好似也刚刚被人动过,变了些模样。 咕噜…… 又一颗头骨滑落而下,砸在船板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咕噜噜…… 一颗又一颗,接连砸落怦然有声。 紧接着,自头骨堆里晃晃悠悠坐起一道人影来,正是悟劫。 悟劫四下望了一眼,起身合什道:“阿弥陀佛,倒是好一场往生大梦!” 见了悟劫,悬在林季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可同时也不禁满是疑惑! 同样中了忆魂大法,为什么唯独是悟劫一路寻到沉船又莫名其妙的藏在乱骨堆中? 而且方才我登船的时候,头骨堆码放整整齐齐的,若是悟劫在失魂状态下误入其中,那么这些压在他身上的头骨又是谁堆上去的? 正在林季思绪万千之际,他手中的小石子突地微微颤动,南宫玲珑神识传念道:“林季,你在何处?麒天英和龟万年他们俩醒了,悟劫也回来了。” 悟劫回来了? 林季一惊,透过桅杆看了看眼前的瘦和尚,心下大奇:“那眼前这人又是谁?” 透过桅杆缝隙,见那和尚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连连翻动枯骨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轻轻拿起,又轻轻落下,每落一颗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 很快,所有的头骨都被他换了个地方,可仍旧一无所获。 那和尚有些无奈,微微摇了摇头,冲着白骨堆合什一礼道:“我佛慈悲,愿诸位早脱恶果重入轮回。” 说着念念叨叨的诵了段佛咒,这才掸了掸袍袖,顺着甲板仔细找去。 林季压住神识,轻手轻脚悄悄躲在一旁,眼见那和尚下了甲板,这才暗用神念分别传给南宫玲珑、龟万年两人道:“我在这里也发现了一个悟劫!暂时还断不出哪一个才是真身!两位留心,千万不要露出破绽来!” 之所以没传给麒天英,是怕这家伙性子太直,一不小心被那个早与他们汇合的悟劫看出马脚。 若那个悟劫是假身,可就麻烦了。 稍等了一会儿,那和尚又一脸迷糊的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快步下船直向远处奔去。 林季等他远远不见了踪影,这才顺着水波荡漾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沉船与几人所乘坐的尖头小船之间的直线距离也不过四五里远,那和尚好似并不知来路,兜兜转转了好久,这才找了到,临到近前不由一楞。 对面几人望着远远奔来的另一个悟劫,也有些错愕。 林季自远处现了身,遥遥伸手向上指了指。 龟万年会意,操起小船一路高升。 真假悟劫几乎同样甚有困惑的对望了一眼,随着几人快速升起。 哗啦啦! 随着一片水浪连响,六人与小船先后跃出水面。 麒天英甩头抖掉了水气,瞪着一双大眼看看这个又瞧了瞧那个,很是不解的问道:“这是咋回事?怎么蹦出来俩秃驴?” 龟万年眯着小眼睛,蹲在船头又装了一袋烟吧嗒吧嗒抽着,一言不发。 南宫玲珑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道:“很显然,这其中必有一个假身!你们可能自证清白?” “阿弥陀佛!”其中一个悟劫双手合什道,“贫僧是真!佛威可鉴!若有半字虚假,立死魂消,永无轮回!” 另一悟劫笑道:“你这虚影倒是好笑!既敢假僧欺天,又是何惧佛言明辩?真若如此,那万千邪佛妄僧岂有存活之理?” “阿弥陀佛!”那悟劫高诵了声佛号,面向林季几人道,“贫僧身为佛门六子,曾受九世伦轮回。眼前这虚影只不过是贫僧的一道残像而已!诸位请看!” 说着,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紫云钵盂道:“虚影难辨,法宝唯一!你问那虚像可有这等宝物?” 众人转头看来。 另一个悟劫微微摇头,向众人解释道:“刚才落水之后,贫僧便陷入往世梦境之中。再一醒来,便身陷沉船枯骨。几经寻找也不见钵盂法器,想来定是被这虚影拿了去。几位,切莫信他胡言!贫僧才是悟劫真身!” “这还不简单?”林季满脸带笑的插话道,“你们佛家的宝器,给了别人也用不上!方才面对佛门九法相的时候,我等皆见悟劫大师把这法器用的出神入化,好不厉害!看看你们两位谁能唤起法器来,自然就能一眼辨出谁真谁假了!” 手托钵盂的悟劫并不答话,暗念了句佛号。 那钵盂立时紫光大盛,呼的一下腾上半空,陡然变成十丈大小。 “阿弥陀佛!” 另一个悟劫也念了声佛号,那钵盂骤然缩小,道道华光耀眼四射。 啪! 突然间,林季一跃而起,一把抓了钵盂稳稳落下。 “不好意思!真假未辨之前,这法器先由林某保管了!” 说着,林季把钵盂放入乾坤袖中,转向两人问道:“敢问两位,方才可都见过那艘残断的沉船?” “见过。” “贫僧正是在那船中醒来。” 林季暗用他心通观察,两个悟劫所说的都是实话。 展开因果法眼看了看,两人的元神也是一般无二。 都是极为精炼的佛门功法,就连修为高低也是毫无差别。 “好!那我问两位几个问题,还请如实回答。” 说完,林季沾着水迹在船头上画了一道印记。 几人低头一看,那印记很简单,就像是三只首尾相接的蝌蚪。 “两位大师,这是什么?”林季转头问道。 “林施主,这是大轮回法印!”一个悟劫极为肯定的回道。 另一个悟劫看了对方一眼,冷哼了一声:“胡说,这分明是皈依印!” 两个悟劫的说法各不相同,而身为出题人的林季也拿不准到底谁的说法更正确。 不过,这却是他的另一个目的。 “哦?”林季笑了笑,“既然两位大师的说辞完全不同,可是各能解释一番?”说着,转向龟万年道:“龟老,借我传音灵石一用。” 龟万年又掏了颗石子,林季接过递给其中一个悟劫道:“想必你连灵石也丢了吧?那好,一人一颗分别传与我说,这大轮回和皈依法印各有什么说法!” 林季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却是谁也不知,他和其余几人没两样,都是满头雾水。 抱歉,今天只一更啦。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七章 化了鬼的和尚 真假两个悟劫各自对望了一眼,暗用灵力传入石子。 林季的耳边同时响起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 按两人所说,这道形若三只蝌蚪般的印记,各有一套说法。 一种说法是大轮回法印。 这印记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因果轮回之力。 一旦结成此印,可幻成九色九境的万佛宝塔。 可令生者往世寻因果。 可使死者来世入轮回。 第二种说法是大皈依印。 这印记拥有着不死不灭的信念聚合之力。 一旦结成此印,可幻出九层九光的大法浮屠。 可聚万众之力移山填海。 可凝累世恩仇塑古源流。 这两种说法大为不同且各有千秋。 两人都说当年得自佛主亲口所传,只是九世轮回数千年,从未见过有人聚成九色佛光。 就连佛主座下的的九大菩萨,十八罗汉,也没修成这般大神通! 林季听完两人的陈述,暗下觉得这两种说法都与自己神识中的九色宝塔既相似,又有一点不搭边儿。 说相似吧,当初在金顶山中初入宝塔的时候,的确在此斩杀了一众早已在他手中的万千魂魄,可说这就是因果之报,轮回之力却也不尽然。 尔后在斩马镇中,面对汹汹而来的黑夜狂潮时,的确又有数以万千的莫名之力狂涌而来,可说这就是信念之威,聚合之功也有些没根据。 不管怎样,对这座神秘的九色宝塔也总算多些了解。 只是不知,那张子安又如何熔炼得出? 又是为何偏偏选中了我? 直到如今,想起那晚张子安最后一刻别有深意的笑容,仍有些难以理解! 林季收回神识,面对两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形容音茂完全相同,就连身上的僧袍血迹也毫无半点偏差的真假两个悟劫被笑的有些莫名其妙。 “到底谁是真的啊?”麒天英先忍不住问道。 南宫玲珑飘在半空,一团漆黑的鬼气隐隐约约已把两个悟劫罩在当中。 龟万年连连抽着烟袋,一缕缕青烟飘散而出,围着两人又绕了一圈儿。 林季并未做出选择和判断,沾着水迹又在船头画了一副图画。 黑日白月,双剑相交。 “两位大师,可都见过这副图样吧?”林季扫了真假悟劫一眼道:“谁又能告诉我,这又是如何说法?这次不用密我言说。” “贫僧不知。”一人回道,“方才醒来不见了钵盂四下寻找时,曾在一位死者胸前见过这般图样,其为何物并不知情。” 另一人也摇了摇头道:“贫僧就是在那船舱中醒来,曾见一位老者胸前以及船中旗面上印有此图,却不来处缘故。” 龟万年眨巴了下小眼睛似有话要说。 林季扭头问道:“龟老可知晓来路?” “知道一点儿。”龟万年微微点了下头道,“约是两千年前吧,有个蒙着双眼的人族青年,就曾佩戴一枚这般的标记,重伤我龙族数位前辈,抢走了一把钥匙。除此之外,就再没出现过。谁也说不清这标记代表了什么意思,更不知晓那青年又是什么身份,在我龙族典籍中也仅是描了一副简图而已,除此之外别无记述。” “如此说来,这徽章至少出自两千年前。而你们两位之中,必有一位是当年的天选之子!” 林季说着从乾坤袖中把那枚刻着三只蝌蚪的玉佩掏了出来,在真假悟劫面前晃了晃道:“这是我在一位龙族前辈身上找到的,方才两位一说这是大轮回印,另一说却是大皈依印。如今,又是谁能告诉我。这位龙族前辈所习的到底是轮回之法还是信念之力?” “这……龙族又怎会习学佛门功法?”一个悟劫略略迟疑下道,“据小僧所知,此前只有一位来自……” “若是龙族的话……只能是信念之力。”另一个悟劫很是肯定的接道。 “这又是为何?”林季急声追问。 “天道所限,每族各有神通,也各自有所不能!龙妖两族无论习了什么秘术,得了什么宝物,都绝不可能学会轮回之法。而且这两大秘法还互有斥力,更不可能容与一身,除非……” “除非化了鬼的和尚!”林季突声接道,猛的一下从乾坤袖中拽出紫云钵盂向那和尚狂砸而去! 嗖! 那和尚眼中猛的闪出一道惊色,化作一道黑光凌空而起。 早就做好准备的南宫玲珑和龟万年同时动手,黑云白烟骤然一缩把他困在当中。 林季甩出紫云钵盂递给身边的悟劫真身,仰面朝天道:“你以为演了出好戏,就能骗过林某么?” 麒天英一手紧抓锯齿大刀,另一手举着焰火巨盾死死堵住那家伙的退路,满心好奇的看向林季。 林季抽出草芦长剑,满脸带笑的继续说道:“那玉佩本是佛门重宝,你却不敢带在身上。因为你早就死了!同样,那紫云钵盂也是佛门重器,你也不敢触碰。深怕被消了鬼气!这才故意留在悟劫大师身上没有拿走。” “见某寻近船来,索性将计就计,操控头骨把自己埋了起来,假慈假悲的安抚亡灵,假模假样的四处寻看了一番。随后又绕了一大圈儿才露面,就是故意装出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甚而还想拉着林某为你做证!看似天衣无缝真假难辨!可这许多破绽也是你自己留出来的!” “至少,真正的悟劫大师不会刻意提防佛门重宝!”说着,林季一把收起了玉佩。 “虽然你能借着忆魂之法幻了悟劫大师的模样,可因种种禁锢却杀不得佛门中人,妄想借着我等之手灭真存假!此时的你,既是鬼魂,也是和尚!借着魂梦之术,又盗取了悟劫大师过往的部分记忆,只要真身一死,谁也发现不了你!若能李代桃僵跟着我等破境而出,这困守两千年的牢笼也将一日得脱!怎么样?林某可说的没错吧?” 悬在半空的“悟劫”一见事已败漏,也就不再隐藏,黑云一散现出了原本的模样。 竟是个长着副硕大鹰钩鼻子,头顶微微隆起两只龙角的怪和尚。 “小子,算你聪慧!不过本座的来路,你却只猜对了一半!”那家伙操着一副公鸭嗓,咧着一口尖牙轻蔑笑道,“本座父血来自道阵宗公输家,母血得自与掠天鹰族,机缘巧合之下又换了一身龙骨蛟髓,后来在慈恩寺出家为僧,入了圣比丘境!升为戒律堂次座!” “若不是当年那几个笨蛋不顶用,本座定能破境而出!什么轩辕无极,麒万朝,在本座看来也不过尔尔!” “困死秘境之后,本座以佛化鬼,又修至半步鬼皇境!什么狗屁天选五子!本座一人就占全了!就连这方天地原本的守阵之物,也被本座收化了!日等夜等,足足两千余年了,本座等的就是这一天!” “这样,本座也不难为你们!让你们自由选择——从你们五个当中选一个最弱的杀掉,由本座代替。定会带着尔等势如破竹全境而出!各位意下如何?” 第九百一十八章 五力具显 这家伙的语气极为狂妄,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很明显。 他融汇人、妖两族血脉,又换了龙骨蛟髓,习了佛法,化了鬼魂。 同时拥有人、鬼、佛、龙、妖五族之气。 随便杀了谁,都可取而代之! 几人一听,全都极为小心的互而对望了一眼。 就连最为直爽的麒天英,也不由满声疑窦的往后退了两步。 的确! 以这家伙的实力来看,绝对比五人当中任何一个都强! 无论换了谁,破境而出的可能都会大上几分! 可落在自己的头上,谁又情愿? 当! 悟劫敲动紫云钵盂,荡起一道铜钟巨响。 几人心神不由同时一震。 “阿弥陀佛!”悟劫高诵了声佛号道,“诸位施主,且莫听他胡言乱了心智!” “甚是!”龟万年接道,“我等协力同心,未必破境不得!” 南宫玲珑舞着彩带道:“不错,不要被他骗了!若他真有这等本事,当年又怎会被困在此处!” “对!”麒天英也高声叫道,“别听他乱挑拨,灭了这孽障再说!” 几人高声喝叫,满口声声联手同心,可却没人上前一步。 恰恰相反,刚刚围起的包围圈儿,反而还松散了许多。 谁都担心第一个冲上前去当了炮灰! 每个人都清楚,无论死了谁,这场恶战都将马上结束! 仅仅是一言之词,就令几人暗下分了心! 想都不用想,真要动起手来谁都不会像此前一般全力以赴,肯定会条后路,以免倒霉的是自己。 “哈哈哈哈……” 悬在半空滚滚黑云中的怪和尚看了几人一眼,哈哈大笑道:“协力同心?这等屁话连三岁孩子也骗不了!本座就看看,你们又是怎个同心法!来!” 哗! 随那鬼和尚猛声一喝。 湖水爆涨,一道巨浪猛的一下冲天而起。 哗啦啦的湖水泼天而落,从中露出一道巨大无比的黑影。 竟是一只高约百丈的狰狞恶怪,千百只人头粗细的触手肆意狂扬,一只只怪眼死死盯着众人,似乎能明晃晃的望穿魂魄一般。 显然,这只巨大无比的触手怪,正是此前在湖中倒影中所见的那一只,也是施展忆魂大法的罪魁祸首。 随着触手怪突现而出,那和尚也变了模样。 咔咔咔! 随着一阵骨节连声炸响,自他背后猛的生出两扇巨大的翅膀来,横面展开足有三十几丈,淡蓝色的羽翼映在阳光下闪闪生光!微微煽动之下狂风怒起,卷起重重水浪,拍涛有声。 此为妖之形! 呼! 一团凝若实体般的黑云无中乍出,密密实实的绕在身前四外,随着那黑云弥漫聚散,道道阴风呼啸不休,阵阵哀嚎起伏如潮,直令人三魂惧颤,气魄难安! 此为鬼之气! 嗷! 头顶双角散出一片灿然金光,随着震空长吟,一道龙形金影在滚滚阴云之中穿梭翻滚,不时激起阵阵雷鸣。那龙影骇闪两目,那雷声惊震双耳!怒然龙威之下,雷鸣电闪轰鸣不绝! 此为龙之威。 “阿弥陀佛!”那鬼和尚又高念了一声佛号,自他头顶闪出一道七彩佛光,脚下生出两朵怒放金莲,声声佛音四下弥漫,道道咒印乱舞当空。 此为佛之法! “开!”又一声厉喝,湖水荡漾波涛四起,天生乱像如梦似幻。 那幻象中,有村落,有城池,有寺庙,有殿堂。 有抱着婴儿的妇人,有拄着拐杖的老翁,也有持着长剑的修士。 幻景闪烁,人影交织,那层层乱像又映在水中,叠罗相错,形状万千! 此为道之韵! 妖形生双翅, 鬼气凝阴云, 龙腾显怒威, 佛光化万法, 道韵现往昔。 人、鬼、佛、龙、妖五力具显,而且又极为神奇的凝与一身! 更加令人难以相信的是,竟还把这五种完全不同的力量全都修到了极处,各个都是半步之境! 这等本事简直古之未有,闻所未闻! 怪不得他方才口出狂言,竟然丝毫不把人皇轩辕无极,妖皇麒万朝放在眼里。 若是当年被他全境而出,再得了天运机缘,说不定还会惊起何等大成就! 若说当年破境而出的几人是天选之子,这家伙几乎可以称作是全族天才! “如何?”那和尚展出五族神威,一脸得意的望向众人,继续挑拨道,“若以本座之威,换了尔等任意一人,破境之路,易如反掌!” “若是拼死相斗,总是免不了有些折损。倒不如早些扔个最弱的,保了其余四人圆满机缘!” “尔等若是一意孤行,那本座可就不客气了!哪个先动手哪个就必……” 唰! 没等他说完,一道青芒剑光划空而过,迅如奔雷般落在那只巨大的触手怪上。 咔嚓! 那怪物猝不及防,被斩断了一条触手。 “嗷!” 怪物怒声大吼,千百只触手同时炸起,黑压压的罩住了整个儿天空。 那鬼和尚微微一举手,盛怒不已的怪物马上停了住。 他转向林季扫了一眼,冷声问道:“怎么?你小子想让本座替了人族道门么?” 林季随手挽了个剑花,既似对那和尚又似对着其他几人说道:“这番替了我,下番再替了他。就算最终出了秘境,可还是天选之人么?” 林季的语调不高,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才还犹豫不决各怀小心思,顿时猛然一震! 是啊! 若是这里舍了一个谁,下一关再碰到这样的情形呢? 再舍一个么? 那走到最后的,还是当初的五人么? 谁又能保证一定会走到最后? 谁又能保证一直不被其他人所舍弃? 天选,天选。 选了谁进入秘境是天道所为。 你又哪来的资格选择与谁出境? “诸位!”林季缓缓举起草芦长剑道,“莫忘了这一关考验的是什么,心不坚,意不定必会迷乱其中!” “林某先把丑话说在前头。” 突而,林季面色一冷:“谁敢留着小心思,别有所想的话,休怪林某不客气!” “我支持林季!”麒天英跟着嚷道,“谁他娘的敢暗里下手,老子绝不绕他!” 说着大刀巨盾上腾起一片赤红色的火焰。 南宫玲珑捏紧了彩带,点头应道:“正是!谁若别有他想,天道难容!” “林施主所言甚是!”悟劫双手合什。 “老夫必将拼死一战!”龟万年敲了敲烟袋,两只小眼睛陡然生光。 “哈哈哈……”那和尚盯着林季看了看,转朝几人哈哈笑道,“我说你们几个……少说也活了四五百年吧?竟会听个毛头小子的,处处以他马首是瞻!就算出了秘境,尔等可有什么脸面么?就说跟着个黄毛小儿一路混出来的?哈哈,有点儿意思!” 解释一句,就是昨天的剧情有读者问,一千年前兰先生他们能半境而出,为何鬼和尚没在一千年前遇到他们,甚而替代他们,反而在两千年后这次开门遇到林季这一批?这个问题前文有交代的,详情请阅读902章,每次的场景都不一样的。 另外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本章完) 第九百一十九章 逆五行绝杀 谁都听得出来,这家伙又在挑拨离间,可偏偏又无力反驳。 龟万年老脸一红,还没等张口,就听麒天英破口骂道:“去你娘的!老子劈了你这狗杂碎!” 话音刚落,抡起长刀化作一道赤红色的焰火飞冲而去。 几人一见不敢怠慢,慌忙同时发力。 南宫玲珑彩带一抖,化作一道墨黑色的鬼气长虹。 龟万年吐出一口白烟,化作一只小山样儿的大乌龟。 悟劫和尚抛出紫云钵盂,身形暴涨化作五丈金身。 林季草芦惊落,巨大无比的青光剑芒横斩而下。 那和尚冷声一笑,周身四外风云陡变! 两只淡蓝色巨大的翅膀猛然砸落,宛若两只巨大的手掌一般重重的扇在火焰红光上。 啪的一下,麒天英就似落日流星一般,被远远的扇了出去。 黑压压的云层惊落而下,刚刚靠近的鬼气虹光顿然消散。 南宫玲珑身形飘忽几若透明,险些凝身不住。 龙影金光猛的探出一只举爪,狠狠的砸在横冲而来的龟背上。 砰的一声,直接砸进水面,掀起一道滔天巨浪。 头顶金光骤然发亮,顶住了紫云钵盂,道道佛咒突然闪亮。 悟劫身子一歪,嘴角渗出一口鲜血。 满天幻象凝做一处化作一线金光,与那道迎空儿来的巨剑青芒撞在一处。 林季呼的一下被逼退了十几步,气血翻涌手腕发麻险些握剑不住。 天选五子的凌厉攻势瞬息之间就被一一化解。 而且,全是用的本族之力以牙还牙! 掠天鹰拍飞了欲火麒麟。 阴煞黑云击碎了鬼气长虹。 五爪金龙砸落了巨灵神龟。 佛光印咒打破了五丈金身。 一线金光退了舍身剑芒。 赢的干脆利落! 输的无话可说! 只一瞬间,围住那和尚的包围圈炸然散开,五人全都狼狈不堪。 林季不由暗自心惊,这家伙实在太强了! 随手一击之下,竟然就破了舍身剑! 五族之力容与一身,而且全都修炼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如果说此前所见的姜忘堪称全才,这家伙几乎就是个天才! 而且,还是融合了五族之力的全能天才! 可是…… 天道既然化出五族,又岂能容许这般逆天的存在? 真若如此的话,这古往今来数千年,不知又该出现多少个五族合力之人! 不对! 绝不可能有如此完美的融合之术! 这家伙肯定有破绽! “太弱了!”那和尚微微摇头很是不屑的一一点评道,“真是糟蹋上古神种!堂堂浴火麒麟竟被你活活练成个病猫样儿!也不知那麒万朝泉下有知会被气成什么狗德行!” “鬼宗绝技飞虹煞气当年又是何等雄浑?怎么在你这小妮子手里,就软绵绵的跟面条差不多?!怎么?鬼宗的老瓤子都死光了吗?” “王八就是王八,装什么真龙?你这小龟孙儿,再修一万年也是废物!” “转世佛子了不起么?什么狗屁金身!只练了一层皮儿就敢出来显摆!要在当年本座仍掌戒律堂时,你连出寺下山的资格都不配!” “三圣洞的舍身剑也不过尔尔!凭你仅仅入道后期的修为可还能使出第二剑么?真是可笑,连这等黄毛小儿被都定做天选之子!中土九州真是没人了么?” “就凭你们几个小杂碎还想破境而出?真是天大的笑话!” 林季稳住身形微微一笑道:“你这孽障的确有些本事,可故意把我等说的如此不堪,就是想让我等失了信心,尽早舍弃一人,以你代之吧?”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如果林某没猜错的话,你这般五族合力之态肯定也持续不了太久吧?而且还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施展的出!否则,方才我等陷入忆魂大法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突然出手随便杀一个。哪用的着这么麻烦?” “罢了!” 那和尚面色骤冷道:“如此不识抬举,本座也懒得再废话!不就是你小子主意最正么?给我死来!” 说着,猛的探手一抓。 呼! 一道巨大无比的吸力,直向林季袭来。 湖水狂转,形成了一道巨大无比的旋涡,林季被死死的定了住,身不由已的直往前去。 唰! 林季反手一剑掠空而出。 那和尚冷哼了一声,另手一挥。 啪! 一道浪花涌来,剑光立时消落。 眨眼之间,林季已被拽近十几丈,眼看着就要被那和尚吸直近前。 “我知道他破绽了!”林季捏着龟万年分给众人的小石子,飞快的暗中传声道,“逆五行绝杀!” “阿弥陀佛!”悟劫高喝一声,一跃而起。 砰的一声,五丈金身挡在林季面前,千万道金芒飞散四射。 “他娘的!老子烤了你这贼鸟!”刚刚被一翅拍飞的麒天英又拖着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宛若大日坠地一般飞速而回。 “祭!”南宫玲珑猛喝一声,弥漫在身周四外的濛濛鬼雾呼的一下凝聚成一把暗黑色的七尺长弓。紧接着她又从身体里抽出一道鬼气,凝成利箭搭上弓弦。 哗啦! 湖水猛然暴涨,巨如小山般的龟影再次浮出,这次距离那和尚更近了许多。 几人仍似方才一般,团团围了那和尚群起而攻! “不自量力!”那和尚嗤笑道,“尔等小技,又奈我何!” 说着身形一动。 双翅狂舞煽向麒天英。 黑云漫卷锁定南宫玲珑。 巨龙腾空抓向龟万年。 佛光道道照向悟劫金身。 万千虚影凝成一线金光直奔林季。 “就是此刻,杀!”林季突然高叫一声,借着那吸力一脚踏上五丈金身头顶,草芦剑满凝全力惊空而落! 唰! 眼见那和尚的五族之力近到身前,林季等五人突然同时转向,全力绝杀攻向另一处! 化成坠地红阳般的麒天英猛的一下转过头来,正对上斩向林季的那道金光! 上古神种,浴火麒麟的最强神通:“烈日骄阳”! 滋啦啦…… 那红日逆光而上,在一片滋滋声响之中狂冲而过。 再强的光,也强不过太阳! 同境之下,妖族之力远比人族之力更为强盛。 麒麟浴火,完克金光!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章 鹰击长空 (求订阅) 嗖! 一道白骨为杆,魂魄为蔟的阴煞之箭避开迎面直来的滚滚黑云,啪的一声正扎在云中巨龙的两眼当中。 “嗷!” 那巨龙猛一声狂吼,刚要挣扎。 嗖嗖嗖嗖…… 又是一连六箭,接连齐发! 一箭龙头,一箭龙尾,其余五爪各落一支。 七魄阴魂箭,箭箭穿骨透背尽没其羽! 龙族本为万灵之长,可但凡生灵总是七魄难逃。 尸狗穿了喜,伏矢镇了怒,雀阴压了哀,吞贼泯了乐,非毒除了恶,除秽清欲,臭肺离了恨! 七魄尽失,万灵尽死! 即便强如巨龙族也是死期难逃! 那巨龙徒自挣扎了几下,道道金光黯然消去。 土鬼阴魄,专杀水灵! 砰! 一道巨浪冲天而起,巨如山岳般的大龟堪堪避开云中金龙探出的利爪,一口咬在淡蓝色的翅膀上。 两只巨爪拽住另一只,奋力向下一拉。 鹰击长空,与山奈何? 咔嚓一声,两只巨翅被硬生生的从中撕裂,接连撞入湖中! 水龟万钧,火鹰猎头! 嗡! 钟声震鸣,一道道佛印躲开迎面而来的金光莲花,径直穿入滚滚黑云之中。 一时间雷声滚滚,电闪不停。 万千阴煞尽入轮回,无数邪魂立时破散。 佛门功法最克恶鬼! 佛木参天,魂归厚土! 唰! 一道青光剑芒携裹万千。 那剑锋蕴因果。 因是来,果是往!善是始,恶是终! 来往皆空,善恶如萍! 那剑芒藏浩然。 浩然出,天地惊!浩然落,万物生! 出落如潮,惊生如梦! 那剑影含舍意。 舍生死,断恩仇。舍神念,分阴阳。舍自身,顾苍生。 无舍不得,万古如尘 雷光闪动,八方惊震!星辰闪耀,七珠连光! 三剑合一储势满发,一道威然剑影灿若星河,只一瞬间就斩开道道佛光! 金芒震荡,木莲顿碎! 砰! 麒天英的怒火麒麟撞破道韵金光。 嗖! 南宫玲珑的七魄阴魂箭刺穿了巨龙! 咔! 龟万年的巨口撕破了掠天鹰巨翅。 哗! 悟劫的佛咒照破了滚滚黑云。 唰! 林季的剑芒扫灭了万千佛光! 五人同时动手,齐齐转换了攻击的目标。 那和尚所化出的五种形态,立时破落散碎! 滚滚烟尘之中,一道墨黑色的人影夺命飞逃,直向那只巨大无比的触手怪奔去。 “去!” 林季怒声一喝,紧握在手中的玉佩也飞了出去。 啪的一下,砸在那触手怪身上。 顿时,那怪物一动不动的停了住。 “悟劫,快!”林季急声叫道。 悬在半空的紫云钵盂猛然落下,罩在那人影头顶呼的一下径直压落湖底! 砰! 一道惊天大浪狂涌而起! 顷刻间,小木船碎成无数片,沉沉浮浮随波荡漾。 “那贼秃……死了么?”麒天英仍有些不敢信的问道,此时,他半个身子浮在水面上,身遭四外的湖水早被鲜血染红,又被怒火烈焰炙烤的汩汩沸腾。 “还有一缕魂魄!”南宫玲珑的气息很是微弱,方才凝魂为弓,聚魄为箭,几乎尽耗光了所有的鬼气修为! “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林季抹了把流出嘴角的血迹,苍白的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掩盖的大胜之喜道:“残魂已被镇压住了,守在第三关的怪物也被玉佩封住,暂时都动不得了!只需……咳咳!” 话没说完,又连着咳了几口血。 “阿弥陀……”悟劫面色一喜刚念了半声佛号,突然两眼一闭仰面睡倒,全身上下炸出道道裂痕,一缕缕金光四下狂溢。 呼! 湖中翻起一道大浪,巨大无比的龟壳飘升而起。 宛若湖中孤岛一般,把几人都托出水面。 就连龟万年自己也脱出龟壳,狼狈不堪的躺在那连连喘着粗气。 林季身形晃了晃几欲站立不住,索性也就地躺了下来。 “哎?老龟……”林季微闭着两眼,满脸仍荡漾着欢喜不已的笑容,“不久前……我曾在徐州见过一座漂浮的小岛,据说,那是被大海龟托浮着四处游荡的。那海龟是不是和你有亲戚关系啊?” “半点都没有!”老龟也没睁眼,异常干脆的回道,“像那样的小岛,龙族有八百多个。托着那海岛的是巨龟族。和老夫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是龙龟!” “龙龟也是龟!”刚刚爬上龟背满身伤口的麒天英一脸鄙视的翻了龟万年一眼道,“我说那你个老王八活了一大把岁数,怎么还越活越不要脸了?乌龟就乌龟!总跟人家套什么近乎!” 龟万年一听,气呼呼的争辩道:“你懂个屁!乌龟是乌龟,王八是王八!龙龟就是龙!是龙,懂么?” “哈哈哈……”躺在中间的林季哈哈一笑,震得血水又涌了出来,微微摆了摆手道,“到底是龟是龙,你俩一会儿再争。那个,我想问个人。” “老龟,我跟你打听个人。大概一个月前吧,有一个名叫离南居士的家伙,乘坐巨龟小岛去了龙族,你可见过?” “离南居士?”老龟念道了一声道,“没啥印象,他是什么路数?” “是个人族的邪修。”散成一片淡淡白影,宛若炊烟一般的南宫玲珑插话道,“他原本是圣火教的长老,后来不知在哪弄一本邪法秘籍,从此就义无反顾的踏上了邪修之路。前几年,还跟我本家侄女南宫离梦换过些东西。据说,是要修炼什么血祭之法。” 麒天英刚躺下,突然又直起半个身子问道:“哪个南宫离梦?就是扬州那个?” “正是。”南宫玲珑回道,“她自小天赋异凛,入道时曾响彻八道雷劫!经了这番磨砺,等她死后重修鬼道,肯定是下任使者的不二人选!哎,若是鬼宗密宝万阴轮还在的话,怕是接了宗主之位也说不定啊!” “她当不当你鬼宗宗主又和我没关系。”麒天英摆着手道,“我就想问,你们鬼宗也好,人族也罢,能不能多给她点厉害的法宝?或者干脆派个鬼皇、道成境啥的过去帮她一把?” “啊?”南宫玲珑以为听错了。 林季睁开了眼睛,一脸不解的问道:“为啥?她在扬州和你们妖族打的那么激烈,你身为妖族三皇子,怎么反倒还希望她赢呢?” 麒天英叹了口气,两臂为枕仰面躺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你也知道,我是三皇子……”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一章 妖国的野心 “诸位,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麒天英仰面朝天躺在龟壳上,一反常态很是客气的说道:“我等若是侥幸出了秘境,能否……” “帮你夺取妖皇之位?”南宫玲珑插话道。 麒天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我大哥麒天阙早被封为太子,我本来也无意夺位。可父皇近来被那狐媚子所迷惑,大有重立新君的势头。” “大哥的母家飞虎一族,早在三百年前经了场磨难,早已没落。只要父皇下定了注意,他自是保全不住。” “那狐媚子被封为妖后之后,更加肆意妄为。暗中拉拢了白象、铁猪、金狮等家族,想要力推老七麒天合。” “朝中旧老们大都鼎立支持老二麒天福。” “老四麒天杰背后有火凤,苍蟒两大上古神种家族暗中撑腰,也在蠢蠢欲动。” “老五麒天冲的母家是海族霸主,同样不可小觑。” “老六麒天伏倒是一直没什么动静,可一直和那些边缘小族交往甚密。” 老龟慢悠悠的吐了一口烟道:“也就是说,没人支持你呗?” “那倒也不是。”麒天英道,“我的母家是七彩鹿一族,七彩鹿族和巨熊族世代交好。另外教习我妖法的老师凌天雕是妖国仅存的七位圣者之一,这就是我目前全部的依仗。” 南宫玲珑想了下道:“若我等全境而出,想必用不了多久,你也能再踏半步入了妖圣境。再加上你老师,拥有二位妖圣的实力,即便夺位不成,想必也没谁敢把你怎么样。” “我怕的就是这个!”麒天英接着说道,“千年前,兰先生一剑浩然斩了我爷爷上代妖皇。几个叔叔为了争夺皇位乱战不休,整整打了八百多年。父皇年纪最小,一直退隐不争,这才侥幸活到最后。若是夺嫡乱战再重演一次,那妖国可就真的不好过了!” “哦?”龟万年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浑不在意的说道,“就像你方才所说,你妖国乱不乱又与我等何干?说不定人族还高兴都来不及呢?为啥要帮你?” “这就错了!”麒天英扭头看了看林季道,“我希望你们可千万别这么想!” “那狐媚子野心极大,所贪图的可不仅仅是妖国。而是统治全天下!中土九州,东海龙族,乃至西土佛国。” 龟万年哈哈一笑道:“这野心是不小,可她有那个本事么?!别说龙族和佛国。仅是中原九州,都够她喝一壶的了!” “你们前阵子大举攻占扬州,可占到什么便宜了?据说,其他各派只是应景似的派了些不入流的人手儿,仅靠扬州世家和南宫玲珑就守了住。就连同在扬州的道阵宗几乎都没出手,道成境更是一个都没来。就这?还想攻占九州?” 麒天英微微摇了摇头道:“哪有那么简单!” “那狐媚子派出白象王,和刚刚丢了九州皇统的秦家合成一处。打开了云州蜃墙,吸引住了原监天司和明光府两方势力。又在扬州持续佯攻,定住了道阵宗。远在襄州的太一和三圣洞事不关己,暂时都在观望。维、粱两州马上也要乱起来,等到九州各地全都应接不暇的时候,妖国上下再一举推进个个击破!” “虽说人族那几位道成境实力不凡,可大多只顾自家山门。若是趁着几人都自扫门前雪的时候,数位妖圣同时出击,怕是没谁能顶的住!何况还有秦家的道成境挡在前边!只要先手灭了二位道成,那用不了多久,人族就将覆灭!” 麒天英这一番说辞,听得林季不由暗自心惊! 的确,仅他所知,这九州天下的道成境有十几位。 太一门的玄霄老祖、三圣洞的天圣、岳母灵尊、金顶老祖和尿裤子大师兄、天京城白家老祖、烂柯楼简先生、道阵宗老祖墨曲、高群书、司无命、圣火教主秋茹君、秦腾。 可秦腾已与妖族合谋,高群书被困在蜃墙脱身不出,司无命夺了大秦气运之后踪影不见,其他几位……只要没人攻上山门,真未必能多管什么闲事儿。 这样想来,若是被妖族乱了势头,各人只顾自家山门。到时候突然被几大妖圣合起围攻,怕是谁也逃不掉! 也不用全杀,只要灭了几个道成境,这九州天下的人族,可真就危险了! 果然,能进入秘境的天选之子绝非等闲。 这麒天英五大三粗看起来毫无心机,暗下却别有城府,另有一番算计! 甚而,还对这天下大势,背后阴谋了解的如此清楚。 麒天英顿了下,继续说道:“那秦家也打的一手好算盘,千年前借着邪佛之力,仗着天纵奇才兰先生夺了天下。这回又要和我妖族联手,想要卷土重来再夺江山。” “却不知,正中下怀,也被那狐媚子所利用!” “等到占了九州之后,再灭了秦家。这九州可就是妖国的天下了!然后,那第二个对手就是鬼宗!” 麒天英说着,扭头看了看南宫玲珑道:“原粱州鬼王借了生死薄之力,炼化了青、兖两州亿万生灵,破八境,晋鬼皇。可却融入天道,身不由己。可我妖国有一重宝,正是此道克星!” “你是说……窥天镜?”龟万年问道。 “正是!”麒天英回道。 “不是听说,早在两千年就被人抢走了么?” 麒天英笑了笑道:“两千年前,的确有一个自称凌灵三蒙着双眼的人族青年,来我妖国乱杀夺宝。不过,我妖国的双鱼一族最擅复制法宝,那青年拿走的是赝品!” “有了窥天境,即便杀不死鬼皇,也能把他困在其中。青、兖两州自然也就轻易收入囊中。随后,便是你龙族了!” “说的轻松!”龟万年不屑道,“就算那你妖国能在九州得逞,又能奈我龙族如何?即便强如当年人皇轩辕无极,最多也就是把我龙族赶往东海而已。你妖国虽有海族,还能抵得过龙族不成?” 麒天英很是憨厚的嘿嘿一笑道:“那如果,妖国有真龙种呢?而且还不止一条,而是千百条!借着九州龙脉,个个修成真龙身,那又将如何?”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二章 麒天英的条件 龟万年冷声一笑道:“千百条真龙种?开什么玩笑?在我龙国都没有那么多真龙种!” 麒天英微微一笑道:“你见多识广,又看过龙族典籍,想必知道潍城水牢吧?” “什么?!”龟万年闻听,呼的一下坐了起来。 林季也猛然一楞,转头望向麒天英。 麒天英也没卖官司,继续说道:“当年人皇轩辕无极在苍梧之海大败龙族,把龙族老家抄了个底朝天,光是龙蛋就掠走了两千多颗!” “全都关在徐州水牢之中,水牢四外建了神弓大阵,你龙族识破了陷阱迟迟不敢来救。” “直到后来,人皇突然失踪,其下各部乱斗不休。镇守水牢的秦家先祖引发祸乱,致使四大掌印使互相残杀。水牢被人打破,扣押的龙族尽数逃了出去。” “可半路,又中了埋伏,仅有数条残龙侥幸逃脱,所有的龙蛋全都不知所终。” “其实,暗中设下埋伏的就是妖国。直至今日,那些龙蛋仍藏在妖国万灵岛中,生息尚存!” “九州灵脉对我妖国来说,远不似人族那般重要。可要是能借着龙脉之力,孵化了龙蛋可就不一样了!虽是龙族血脉,可若是被我妖国孵化,自然有办法让那些真龙种听命俯首!” “到时候,以这些真龙种为先峰,妖国海族在后掩杀,其他妖族最后登场清扫战场……不知以你龙族如今的实力能不能守的住?” “当然了,一旦用龙脉孵化真龙种。必将引起地脉大动,九州上下天翻地覆,几无完土。这也是当年身为人皇的轩辕无极大有顾忌不敢用这法子的原因。可对妖国来说,正好一举两得,既灭了人族生气,又培育了对付龙族的大杀器!” “这也是那狐媚子敢把龙族算计在内,与秦家联手合谋的底气所在!” “你们试想一下,若是妖族和秦家互相配合,先在九州各处引发灾乱。随后,趁着各位道成境自扫门前雪的时候,秦家那两位引着数位妖圣合力围剿一一击破,九州必将陷落。” “然后,再用窥天镜困住鬼皇,夺取青、兖两州。借着龙脉孵化了千百条真龙种,浩浩荡荡杀往龙国。” “此番大势,谁能挡住? “整合了九州,妖国,龙国三处之力,再闯过佛关,灭了那群和尚。到那时,这天下不就是我妖族的天下?” 话至此处,龟万年、林季、南宫玲珑都不由得满心震惊! 想不到妖国竟有如此既狠毒又周密的谋算! 而且,说出这话的,还是堂堂妖国三皇子。 龟万年迟疑了下道:“麒天英,若你所说尽无虚言,对你妖国来说可是千古大计!你又为何先露了底数?若仅是为了争嫡夺位失了大业千秋,这可不是你烈阳三子所为!” 麒天英也坐起身来,面色凝重的望了几人一眼道:“若那狐媚子仅是这般算计,我自然不会泄出半字。可她这整套谋算之中,暗中却以我麒麟一族为诱饵!” “如何让秦家信的过?那每一处恶战必有我族子弟血流成河!我大哥已被派往云州,说是助力,实为质子!一旦反目,太子必死!” “如何引动九州龙脉?是以我妖皇一族嫡亲血脉为介!” “如何令几大妖圣悉数听命?是以麒麟祖地化天池为凭!一旦让出化天池,我麒麟一族必将元气大伤!” “毁我麒麟一族,成她不世之功,我又如何能任她摆布?” “何况,此事一旦落败。定会引起人、龙、鬼三族大怒反击!到那时,不光我麒麟一族,恐怕这世上在无妖国!我又如何能不顾?” 南宫玲珑道:“你既然早已知晓,为何不早些透露出去?就算他人不信,甚而对你出手。仅凭凌天雕圣,至少也能保你性命无伤。” “老师前些日子被逼无奈前去扬州助战,却被那狐媚子暗中泄了消息。被打伤了一条手臂,实力已然大伤。” “其他几大妖圣,早就知道那狐媚子的算计。可这等事,对他们几个来说百利无害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暗中助力。我若早些宣讲出去,也改变不了大局,即便保得性命也只能到处逃亡,半点都阻止不了。” “即便我出了秘境,再升一步,成了妖圣。也难以挽回大局,甚而还可能早就引起其他几族的愤怒之火。妖族上下,仍是难保。” “所以……”林季顿了下道,“你想让我们援手,帮你灭了那个狐族后妃?” “不光是她。”麒天英道,“其他几位合谋欲乱的妖圣也半个留不得!” 麒天英郑重承诺道:“我掌妖国之后,绝不侵犯九州,自此天下太平,九州无妖!甚而,如有需要,我还会全力以赴,带我妖族镇压蜃墙,灭了乱法秦家。” 转向龟万年道:“所有龙蛋尽数归还,与龙族永不为敌。” 又向南宫玲珑道:“窥天镜交由鬼宗掌管,绝不以此为柄。” 几人一听,全都默然不语。 良久,龟万年长出了口气道:“此话当真?” “我麒天英一言九鼎!如有半句虚言,你们尽可联手灭我妖国便是!” “好!”南宫玲珑道,“我替鬼皇和黑白两使应下了。” 林季也点了点头道:“若是如此倒是最好,不过也得等咱们先出了秘境再说。” “是啊!”龟万年道,“这才刚刚第三关,而且好像还出了点岔头儿。” “哦?”麒天英问道,“什么岔头儿?” “我龙族有龙皇熬淼、神龙敖纲先后两位出境者。虽然一个是全境,一个是半境。两人所经之事完全不同,那内中记载全是虚渺另界之相,远非这方世界所有之物!” “可我等已先后闯了三关,第一关那幻象巨蟒是龙族遗种。第二关的九尊天棺之内又是佛家就法相,这第三关就更奇怪了,直接就是两千年前的另一批天选之子!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头!” 林季微微一皱眉道:“若是此前也有这般的情况呢?毕竟数万年来,只先后走出去两批人,留下记载也不多,怕也算不得什么怪事。” “不对!”龟万年晃了晃头,异常坚定的说道:“方才对战的时候,我在水下发现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几人急忙问道。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三章 更大的秘密 龟万年也不答话,随手掏出了一件什么东西。 林季定睛一看,不由一楞,那竟然是一块通宝令! 大秦在时,以朝廷和监天司双重做保,发行了通宝令,数百年间都是流通与各派修士间的硬通货。 可随着大秦灭亡,监天司也不复存在,通宝令也早已作废,光是林季就由此亏了数十万元晶。 可此时,龟万年突然掏出一枚通宝令来,可就太奇怪了! 这可是秘境啊! “你是在湖底捡到的?”林季愕然问道。 龟万年点了点头,也是一脸费解道:“不光这个,还有不少别的东西。可能……都不属于这方世界!”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是满眼震惊。 “走!下去看看!”麒天英提议道。 南宫玲珑扭头看了眼仍旧昏迷不醒的悟劫道:“我就不去了,方才一战鬼气消耗过大,留在此处凝些阴煞,正好也能看护悟劫大师。” “也好。”龟万年应声道,“等咱们都修养好了,再杀了那镇关之怪破开第三关。” 说着转向林季、麒天英两人道:“走,我带你们去看看。” 话音刚落,噗通一声跳下水去。 麒天英和林季紧随其后,跟着龟万年直向水底沉去。 巨龟曾被五爪巨龙狠狠的拍落水下,湖底淤泥中印着一个硕大的龟形深坑。 离着老远,就能看见那坑底凌凌乱乱的好似沉落着不少东西。 近前一看,更是瞠目结舌! 锈迹斑斑的刀剑、早已腐化的尸骨、残碎的瓦罐、散碎的元晶、黄金,撒的到处都是。 虽然这些东西也很有些年头,可一眼所见,最多也就是七八百年前的东西。 林季还在一件变了形的铜鼎上发现了“大秦丰德”的字样。 丰德是秦家第三位帝王的名号。 那应该是七百年前左右……按理是绝不可能出现在此的。 如果这些东西和满地尸骨都是同时出现的,那么这些人又是谁? 又是怎么出现在秘境之中的? 龟万年在泥坑里翻找了一会儿,也不知又发现了什么线索,遥遥朝前一指,踏水而去。 麒天英和林季紧跟在身后。 很快,眼前出现了半艘沉船。 正是林季此前见过,并在上面发现了假悟劫的那一艘。 三人破了禁制,先后登上船来。 龟万年扫了眼摆满大半个船板白森森一片的头骨道:“这些或人或妖都是死与千年之内,可这船……却有些年头了。” 没走几步,龟万年又远远望见了斜落在地的残旗,骇然惊道:“龙族典籍中所记载的就是这样的徽记!” 此前在林季画出这徽记的时候,龟万年就说过,曾有一个蒙着眼的人族青年,就是带着如此一枚徽记。 关于那个手持一柄伪装成长剑大铁锥自称凌灵三的神秘青年,林季也是一头雾水。 再把几人先后所说联系起来,却是更加令人困惑! 先不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又来自何方。 先后在鬼宗抢走了万阴轮,在龙族抢了一把钥匙。 又意图抢了妖国的窥天镜…… 太一门,道阵宗,三圣洞也先后被拿走了一件东西。 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处? 又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天圣留给自己的小指骨又是什么? 真是当年,从他身上砍下来的么? 又怎么会能收化了那青年的虚影假象? 看来,也只有三圣洞天圣能些微知晓些线索了! 三人在船上转了转,又往船舱走去。 里边的景象,依然如故。 戴着同样古怪徽记的白袍老者,身穿金甲的双头怪鹰,角爪半显的老龙,化成枯骨的鬼身。 老龟扫了一眼,便自了然,问向林季道:“想必,你是在鬼宗前辈身上发现的蝌蚪玉佩吧。” “不错。”林季点头道。 麒天英却有些迷糊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呢?” 龟万年也不忙于解释,指向金甲双头鹰道:“你可能认出这是谁么?” “按年月推算,这应该是我妖国掠天鹰族的鹰长空前辈。” “嗯!”龟万年点了点头,又指向其他几人道,“这位是我龙族的前皇子敖盛,这位鬼宗前辈早已阴化,看不出是哪位。不过骨魂同身,又是位女子。应和玲珑鬼王来自同一家族。另外这位,莫说是我,怕是谁也认不出他是谁,他临终之前所捏的法印,并非是攻击或是自保的手段,而是脱胎换骨,瞬间易了容貌。随他身死,谁也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是哪位了。” “此间这四人,再加上我等刚打败的和尚,正好是人、鬼、佛、龙、妖。按年月来推算,定是两千年前的天选之子。” “这几人都是同时毙命的,那和尚当时也死了。可他却精通轮回转生之术,又化了鬼物。” “鬼物最怕的就是佛家法宝,所以,他才不敢佩戴自身的蝌蚪玉佩。又把这四具残尸摆成了五行祭坛。玉佩放在鬼宗前辈的身上借木生土,以养自身。” “方才林小友密中传信,让我等逆五行绝杀,同样是这般道理。我等所绝杀的目标不仅仅是那和尚演化出的五族之力,更是这五行之阵。” “阵法一破,那和尚五力不存仅剩了一缕残魂而已,再被紫云钵盂扣住,自然就逃脱不出了。” “哦!”麒天英这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龟万年转身看向林季道:“想不到林小友细心如此,又对阵法如此娴熟实另老夫钦服。可你方才可能是走的太匆忙了些,却没发现这沉船落处有些不对劲儿么?” “嗯?”林季一楞道,“什么不对劲儿?” 龟万年向外一指道:“这船本应落在那方才满地杂物处,是被谁硬生生拖到这里来的!” “你是说……有人想要掩盖更大的秘密?”林季问道。 龟万年微微一笑道:“那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也不清楚。不过,却敢肯定,那秘密就在船下。”说着,他手向下方指了指。 “老龟。”麒天英也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拖着沉船挡住了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四章 秘境之变 “对!”龟万年点了点头道,“那和尚被困此间两千余年,肯定也知晓那秘密所在,可他却半点不敢移开沉船。我想,那里边肯定有什么令他极为害怕的东西。” “小友,你怎么看?”龟万年问向林季道。 林季自然知道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几人拼尽全力打败了那和尚,镇压关口的触手怪也被佛门玉佩封了住。 等几人调息好,杀了那怪物就能破开第三关继续前行了。 恰在此时,又发现了沉船下的秘密。 若是移开沉船显出下方的秘处,能得些机缘好处倒也罢了。 可若凭增危机,却是得不偿失! 林季想了下道:“龟老,以你所见,斩了沉船又杀了此间五子的是那拖船之人么?” “不是!”龟万年异常肯定的回道,“老夫年轻时,曾对道阵宗的阵法之道甚为着迷。虽不能像道阵老祖墨曲和公输盘那般运用自如,却也能勘破机巧。这船上的阵法,从未所见。根本就不是道阵宗,更非九州人族手段。” “放眼天下,除了九州人族之外,也只有西土佛门擅长阵法一道。可这船上的阵法也同样非是佛门所为。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我等那方世界应有之物。” “加之,这故意换了容貌的老者身上也带着一枚和船上大旗相同的徽记。所以这船定这人所有之物。” “从那船上的断痕来看,他们很可能是想借这宝船之力,横穿秘境。却被什么禁制或者什么守关之物轰然击碎,他们几人也是因此而死。” “方才,我在沉落杂物处所见,淤泥底部甚有拖拽之痕,船上的桅杆也都是逆水而倒。也就是说,那船是落在湖水中之后,才被人拖走的。” “我们也知道,镇守这一关的怪物就是那只能幻出忆魂令人沉迷其只的触手怪。那和尚仅剩一缕残魂都能收服了它,自然没有击落宝船的本事。所以,由此所见。那斩船和拖船的绝非同一人所为。” “嗯!”林季点了点头,微微皱着眉道,“如果不是那和尚,也不是触手怪所为。难道这一层关口中,还藏有什么存在不成?” 龟万年接道:“如果有,也在这船下秘处之中!我龙族在水域之中的探查之力极为宽广,方圆百里之内,除了毫无灵性的游鱼水草之外,别无他物,唯一的死角就在船下!这下边肯定有东西!至于那是福还是祸我也看不清透。” 移开沉船,可能是危险,也可能是莫大的机缘!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打开看看。”麒天英执意道,“本来这秘境就是九死一生之地,是生是死也不差这一遭了!” 林季想了下道:“咱们先上去,和玲珑鬼王、悟劫大师再好好商议商议再说。” 龟万年应了声道:“也好。” 三人打定注意,下了沉船直往水面浮去。 再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就见那悟劫盘着双膝,正坐在硕大的龟壳上闭目打坐。 前后经了两次灾劫,他身上的僧衣袈裟早被鲜血染红,裸露的皮肤上也多出了十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远远望去宛若一尊饱经苦难的血菩萨。 “嗯?鬼王呢?”刚到近前,麒天英有些奇怪的问道。 是啊! 林季和龟万年也不由一楞。 刚刚他们几个下水的时候,南宫玲珑说是要吸化些阴鬼之气,顺便守候悟劫醒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就没影了? 麒天英一步登空,抓了悟劫大力摇晃道:“秃驴,玲珑鬼王呢?” 悟劫睁开双眼,有些不解的说道:“方才醒来,只有贫僧一人,她没跟你们在一起么?” 这下几人都楞住了! 林季望向龟万年,龟万年闭了下眼又睁开,摇了摇头道:“探查不到!” “哎?这就奇怪了!她又能跑到哪……” 哗! 麒天英话还没等说完,就听水下猛的爆出一声轰然大响。 紧接着,湖面上凭空出现了一个足有百丈方圆骇然惊人的大旋涡。 滚滚湖水都被吸附了过去,四周水位层层低落,眼见这千亩大湖就要瞬间干涸! 林季看了龟万年一眼,两人都不禁满眼惊愕。 “不好!” “有人动了沉船!” 话声未落,就见那旋涡的吸力又陡然增大了几分。 仿若天塌地陷一般,满湖大水急落而下。 那半艘玄铁沉船上倾倒的桅杆已相续露出水面。 眨眼间,船身大显,那下方隐隐出现了半个黑黝黝的洞口。 巨大的乌龟壳砸落湖底,溅起一片淤泥。 “快看!那怪物变了!”麒天英指向前方。 几人扭头一看,被林季甩出蝌蚪玉佩封住的触手巨怪周身四外亮起道道白光。 随而逐渐缩小,渐渐的变了模样。 无中生有,化出一根白骨。 随而白骨生肉,再覆发肤。 转眼间变成了一个妙龄少女,道道黑云盘绕其间,化作了彩带衣裙。 再一转身,美妙动人凌空而立。 “玲珑鬼王?” 林季很是诧异道。 眼前这妙龄少女,正是几人刚落湖中时,自远处对面飘来那艘小船里,玲珑鬼王的当年的模样! 麒天英看了看林季,又瞧了瞧龟万年道:“这是咋回事?南宫玲珑吃了那触手怪么?” “不对!”龟万年两眼紧盯着那少女的胸口道,“看她胸口的徽记!她是被同化了!” 林季抬眼一看,那少女胸前挂着一枚和船舱里无名老者一模一样的徽记。 黑日白月,两剑交叉。 “哈哈哈……”那少女冲着几人哈哈大笑道,“足足等了两千年,终于寻到了替身!虽说是女流鬼体,却也好过无序游魂。” “这是……”麒天英楞了下道,“他娘的!那一批天选五子都是什么鬼东西?全都是这般死而复生的怪物么?要是那一个个的都来一回,却是要打五次不成?!” “不对!” 林季和龟万年异口同声道。 “什么不对?”麒天英虽非等闲,可毕竟是妖族出身,对有些道法了解不深。 就连悟劫也看了出来,指着那少女道:“还是方才那鬼和尚!他一半残魂融在了触手怪身上,应是方才借着玲珑鬼王吸取阴煞之气的时候,夺了玲珑鬼身。” “那怎么办?真让他替了玲珑么?”麒天英抽出锯齿大刀,有些不知所措。 天选五子,缺一不可。 如今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那艘巨大无比的沉船猛的一下陷落了下去。 满地烂泥中赫然出现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嗷!” 里边好似有什么东西远远的传出一声咆哮。 砰砰砰! 沉闷的脚步声连续传来,黑暗中隐隐亮起数道光芒。 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马上就要破洞而出!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五章 苦心人天不负 嗷! 随着一声怒吼,湖底深洞里窜出一道白光。 几人转头一看,却是只独角白毛兽。 那怪物个头倒是不大,和头牤牛相差不多。 可就在它跳出洞外的一刹那,嘴里还咬着半边硕大的船头。 猛一仰头,竟把仍剩数十丈的玄铁巨船一口吞了下去。 那肚腹仿若无底深渊一般,吞了那么一艘大船仍就瘪瘪平平。 白毛兽扫量几人一眼,伸出长舌舔了舔下巴馋的口水直流,猛叫一声跃在半空直向龟壳咬来。 龟万年吓了一跳,慌忙捏指喝叫。 龟壳缩小凭空不见。 白毛兽一口咬空,湖底的淤泥却陷出一处深达十丈的巨型深坑! 嗷! 白毛兽好似对淤泥的味道极不满意,大吼一声,直奔离他最近块头最大的麒天英窜了过去。 麒天英摸不清底细,也不敢硬战,慌忙掠走。 林季暗下既惊又奇,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几人方才还以为,危险也好机缘也罢,藏在湖底的秘密都被那艘沉船堵了住。 可如今一看,却不尽然! 这白毛兽生吞万物,骇然惊人。 别说堵在洞口的沉船了,怕是那万千湖水也都是被他一口吞了下去! 那么在此之前,又是什么东西把它堵在洞中的呢? 转眼间,那白手兽追着麒天英越去越远,空在湖底留下十几个硕大无比的巨型深坑。 “阿弥陀佛!”悬在半空的悟劫冲林季和龟万年合什一礼道,“贫僧去助他一臂之力,这里可就交给两位了!只是……” 说着,他又望了眼远处小山样的紫云钵盂道:“只是一旦取走钵盂……” “无妨。”林季摆了摆手道,“大师且去,我来对付他!” “好!”悟劫应声道,“两位留心!” 说罢,扬手一招身形远去。 紫云钵盂凌空而起,直随悟劫而去。 钵盂下方腾起一片黑云,渐渐聚成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形虚影。 正是此前那个五族合力的怪和尚。 “开!” 那和尚刚一现身,林季猛的高喝了一声。 阴阳双鱼陡然放大,金丝黑线缠缠绕绕汇成夜幕星辰。 一座威然宝塔正立当中。 唰! 林季一把抽出剑来,悬立半空。 站在林季身旁的龟万年转向四外看了看,满眼皆是惊愕之色。 对面黑云所化的怪和尚一样望见九色宝塔,连连退了七八步,声色微颤道:“万佛塔?!你……你是哪尊菩萨?” 林季却根本没理会他,两眼定定的望着对面那个已化为南宫玲珑原初本像的元神虚影,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桀桀桀……” 南宫玲珑嘴角一翘,露出一副足以惊艳世人的笑容,可那笑声却沙哑阴涩难听至极。 “不错!不错!”那怪声连连夸赞道,“真没想到,时至今日竟有如此少年!还能窥破老夫所设的层层迷障。可老夫倒是很奇怪,佛门那小和尚轮回九世望不穿透,龙族的小龟徒经千年岁月仍是一知半解。伱这小儿最多不过而立上下,论修为也不过入道后期而已!又是如何看破的?” “玉佩!”林季冷声道,“镇关触手怪被玉佩封住,那和尚的残魂又被扣在钵盂之中挣脱不出。玲珑鬼王连出七箭,阴气大衰,悟劫大师尚未醒来。我等三人下水之后,唯一还能作怪生乱的就是那块来历不明的玉佩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一直藏在玉佩之中,就是在苦等这个机会吧?” “桀桀桀……”那怪声连连笑道,“你这小儿倒还聪慧!” “老夫借着玉佩躲过了道门灵查、佛门空视。就连禅静这蠢和尚一直带在身上许多年都未发现,如今却被你看破了马脚!哈哈,不错,不错!所谓人杰地灵、千年一遇也不过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别说龟万年满眼疑云,就连黑云所化的怪和尚也不由一脸惊愕,朝“南宫玲珑”问道:“你到底是谁?” “鬼皇阿拉瓦加!” 那家伙自报了家门,又转头看了眼怪和尚禅静道:“这说起来,老夫与你这小秃驴也颇有几分相似!做过道士,当过和尚,也曾做过鬼!” “老夫曾是太一长老,道成无望寿命将近,随而转了鬼道,好不容易修成了鬼皇境。本想借着万阴轮再进一程,望一望那天人的门路。被不想被个自称凌灵三的蒙眼青年,一剑所伤。老夫心不甘死,留了缕残念夺舍重生。” “偏偏又被佛门游走带去了西土,本想修了佛法倒也不错。至少佛家的轮回之道也算另种长生。只可惜,仅仅十二年后,又遭纳兰陀大劫,肉身炸破,浮屠尽毁。于是就隐了魂魄藏在玉佩之中,一直暗中等待时机!” “在你这小秃驴被天道选中,进入秘境之时。老夫着实欣喜不已!本以为等你们几人将要跃境而出时,随便夺舍一人。便可夺了那天道机缘取而代之!” “却没想到,你们这群蠢货!竟然还想借着天外宝船跨境横渡!结果却遭了天劫尽皆毙命!” “苦苦等了两千年,竟然破天荒的又迎来了一批天选之子!” “你这小秃驴想要取而代之,老夫自然乐享渔翁之力!” “只可惜!你这秃驴也太弱了些,竟被两千后的小辈联手打败,被扣入钵盂之中半点动弹不得!情急之下,老夫只好亲自动了手!” “再等下去恐怕永远都没有机会了!这该死的秘境千年一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人来!” “可惜当时,只有这鬼宗女娃和那个浑身是血的小和尚在场。那小和尚九世轮回,佛心稳固。即便夺舍成功,也少不得要洗化个几百年。而且老夫藏身玉中已有两千多年,虽有你这小秃驴的五行法阵滋养,却也魂力微弱,几近消散。恰好那鬼宗女娃经了一番恶战后,阴煞力弱,正好侵身!” “哎!”那怪声说到这儿,又转头望了林季一眼道,“若当时能得了你这小儿的身体该有多好!啧啧……无论是筋骨体魄,还是道法天缘都是千年难遇,绝佳上品!” “不过……苦心人天不负!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你小儿竟狂妄如此,还敢开了元神域境!如果老夫灭了你元神,又将如何?”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六章 阿拉瓦加(求订阅) 听闻至此,域境之中的林季、龟万年、以及此前本欲杀人夺舍取而代之的怪和尚禅静也都明白了过来。 眼前这家伙竟是两千多年前的鬼宗宗主! 阴差阳错之下,藏在玉佩之中两千多年。 怪和尚禅静身具五族之力,化鬼续命。 却没想到,一直随身所带的佛门重宝之中,竟还藏着个随时想要夺舍他的老鬼! 怪和尚看了看对面的林季和龟万年,扭头又望了眼妙龄少女般的老怪物,惊慌半响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有趣,有趣!着实有趣!” “本座想替了那和尚,被你们拼死挡了下来。现在倒好,又被这老怪物夺了鬼身!而且,你们别忘了……”怪和尚幸灾乐祸的笑道,“时空封印已然破开,这方关口马上就要支离破碎!更何况那只吞天兽可不是区区入道境就能对付的了的!看来,尔等的秘境之旅也将到此为止了!哈哈哈……” “那倒未必!”林季微微一笑道,“富贵险中求,这可能也是个机会!” 龟万年一听,好似猛的一下想到了什么,两只灰蒙蒙的小眼睛里突然闪出了一道亮光。 “机会再好,也得有命才行!”阿拉瓦加阴声一笑道,“你这小儿的确不凡!险至如今,还能有所谋算。可惜……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笑谈!来!” 说着,他猛一挥手。 一片黑蒙蒙的雾气腾空而起,朦朦胧胧的雾影中显出十几道高大的身影。 雾气散尽,身影现出。 竟是十八尊形态各异的恶鬼巨像。 那每一尊巨像都黑漆漆一片,只有两只眼睛怒目鲜红。 林季看了一眼,其中有几尊倒是颇为眼熟。 有一尊三头四臂的,好像埋在潍城外青岗山下的石佛。 有一尊巨身八臂的,好像是斩马镇后断而复原的巨像。 剩下的那些,也在水牢上方的千佛洞里见过。 这到底是鬼宗的法术,还是佛门的神通? “佛有善恶之果,鬼有来去今生!老夫且就看看你这因果一道,如何断这善恶是非!”化成南宫玲珑模样的阿拉瓦加猛声喝道:“去!” 十八道形如邪佛般的恶鬼巨像呼的一下直向林季冲来。 “杀了那小龟,由你替了龙族,老夫带你破境而出!”阿拉瓦加吩咐禅静道。 “好!”怪和尚应了一声,黑云化龙,直向龟万年杀去。 林季很清楚,眼前这个老怪物做过太一门的长老,任过一代鬼宗宗主,又曾学过佛法。对佛、道、鬼三派秘法都极为精通,寻常招式自然不管用。 二话不说,直接凌空而起,凝化了全身之力,一剑狂劈! 满布上方结成夜幕星辰的一道道金丝黑线纷落而下,接连汇入剑中。 一道巨大无比的剑影乍然而起,携裹着数以千万计的因果念力直向对面斩落而下! 当! 只听一声巨响! 这几乎是林季奋进全力的一剑,刚刚落下一半,就被硬生生的挡了住。 林季被一股浩然大力直接击飞了出去,远远砸落一百多丈。 全身上下本已损耗不轻的元神又被震散许多。 林季勉强立住身形,抬头一看。 那刚刚挡住他最强一剑的,只是十八尊恶鬼巨像中的一个。 而且,也仅是只用一条手臂就架挡了住! 咔咔…… 随着一道雷鸣炸响,那巨像脚下的阴阳双鱼裂开了一条缝隙。 那缝隙越来越宽,越来越长,宛若一条闪电般,几乎把整个阴阳双鱼化成的地面硬生生的分成两半! 这就是当年鬼皇的实力么? 而且经了这一番重重磨难,又刚刚以魂夺魂,真正的实力远远不及当年之一二! 只此一剑,林季就已断定:那当年,即便在道成、鬼皇境中,这家伙的实力也定是屈指可数! 像高群书那样的道成初境,怕是很难在他手下抗过三招! 由此可见,那个能把他打成重伤,仅剩一缕残魂的凌灵三又该有多强! “嗯,不错!”阿拉瓦加微微点头道,“三圣洞的舍身剑意,自身道韵所化的因果剑力,隐隐然还有半分人皇的剑气笔韵,能把这三剑之力合而为一,化境而出的确是少年天才!看来天道有眼,倒是没选错人!只可惜,你这小儿气运不佳,来的不是地方,恰在此处碰到了老夫!否则真有可能像那轩辕无极一样全境而出,得一番大成就也说之不定!” “那小儿,你叫个什么名字?老夫替了你身之后,也好替你行个福缘。” 林季缓缓举起剑来,恶狠狠的盯着对面道:“老东西,你给我听好了,老子叫林季!” “林季。”受了辱骂阿拉瓦加并不恼怒,默念了一声道,“好,林季小儿,归我身来!” 说着他遥遥一点。 唰! 一道浓黑如墨,细若游丝的长线直向林季飞来。 就在那黑线飞出的一刹那,林季猛的一下呆住了。 虽在域境之中,身体全为元神所化,可他此时却再也动不了分毫,什么也听不见,远处龟万年和怪和尚所化的黑色长龙乱战相斗的画面逐渐模糊,就连意识也渐渐麻木,眼中只剩了一条细细的黑线。 那黑线所经之处,阴阳双鱼寸寸消融,金丝黑线根根碎断…… 整个因果域境竟被那条细细的黑线慢慢的抹去! 而他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条黑线越来越近。 唰! 正这时,背后的九色宝塔突然闪出一道光芒。 起初只是微微一点,仿若萤火虫一般。 随后逐渐变大,逐渐变亮。 第一层放出的是黑光,就像夜空中的深邃,黑不透光,深不见底。 第二层散出的是白光,就像烈日中的精芒,白的惊心,亮的刺眼。 第三层释出的是红光,就像血海中的红莲,红的耀目,心神惧震。 呼! 呼呼! 三道光芒猛冲而出,只一瞬间,就把林季层层包裹了住。 在这一瞬间,林季的眼前恍惚闪出了无数个或熟悉或陌生的画面。 那是潍城吗? 他看见在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跪伏在地,对着一个模模糊糊的什么东西大声诵念着。 跪在最前方的好像是孔正和他的小孙子。 渐渐的,他听到了那些人诵念的声音,也慢慢的看清了高高立在人群面前的物样儿。 那竟然是……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七章 生死由命,在我不在天 那竟然就是他自己! 林季惊然发现,跪伏满地的万众人群面前,高高耸立着一尊雕像。 而那雕像所刻的正是自己的模样! 雕像前方的长案上,满满的摆放着五谷牛羊,甚而还极富潍城海边特色的还盛着数份新鲜的海物,正在中间的香炉上三道烟气袅袅升起。 孔正和小孙子孔文杰,这一老一少跪在正前方,口口念诵着一道道经文。 那经文内容极为熟悉,正与此前在平安县衙中,孔文杰所背诵的几乎一样。 只是“我佛”两字全被改成了天官。 “……天官说法,音传三界,三十三天中,诸菩萨、罗汉、大小圣比丘俯首聆听。十万天龙,亿兆修罗及三千世界数数无量信众皆顶礼膜拜……” 这是随孔正逃出的斩马镇众人,以及潍城的原住民。 他们在感念,林季一人独剑,守住峡谷替他们挡住了那茫茫无尽的黑夜恶劫! 他们在感念,林季力斗妖王,堵死暗河,保住了这一方水土! 随着那被篡改的经文絮絮传出,自九色宝塔中散射而出的光芒越来越强。 …… 又一副画面闪念而出…… 远远望见那是一座厚墙高楼的威然大城。 黑压压远不见尽头的数万民众跪倒在地,连连叩拜不止。 城头一侧站着个英姿飒爽腰跨长刀的女子,正是陆昭儿。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高大健壮的身影,正是老牛和胖鹤这对妖王夫妇。 另在一侧,面沉似水的戚独城微微弓着腰站在肩抗大刀的沈龙身后。 几人正中,一道足有十几丈高的云燔高高飘扬在翻云城上空,随风浮荡。 那上方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天官大恩,德与天齐!” 这是刚刚逃出邪尸教魔爪,汇在翻云城的数百万流民! 随着那一道道捶地有声的叩头声,九色宝塔中的光芒仿若有了实质,丝丝缕缕融进林季身中。 ……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 荒野孤坟上,道道烟气冲天而起。 破败村落间,丝丝念力汇成一流。 这是粱州上下,被大蟾王所杀的惨死亡魂怨念之力,这是余者眷属的感恩之心! 道道烟气,丝丝念流聚成一束,九色宝塔中隐隐的响起一阵钟声。 …… 当! 随着那道清朗的钟声响起,眼前出现了一座座坍塌的庙宇。 那一尊尊早被砸碎的佛像前,各自聚着一群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灾民。 没有什么丰盛的三牲祭,没有什么新鲜的五谷菜蔬,甚至有的连香火都没有。 有的却是一颗颗无比虔诚的心,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齐声传来。 “天官!救救我们吧!” “天官,可怜可怜我们吧!” 这是潍州上下摆脱了恶僧盘剥的苦难百姓,又遇了人祸天灾之后,再次想起不是什么形如恶魔般的神佛,更不是什么狗屁朝廷! 他们只记得那个仗剑杀僧的身影,他们只记得那个义愤填膺的少年! 听说,他是天官。 天官是几品,又辖在何处,对他们来说统统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天官能听我疾苦,那天官能知我心声! 总有一天,他会来救我们的! 那心心所念如似无影之风,越飘越高,直达天际! 那声声呐喊如似无形之钟,越敲越响,齐震雷鸣! 当! 当当当! …… 一阵阵喜庆的铜锣声,越来越快。 一间坐落在僻静小街的豆腐坊正式开张。 没有四外邻里的祝贺,没有蜂拥而来的火热。 一对年轻的夫妻,敲毕了铜锣,回转屋内对着正中的牌位双双跪倒。 那女子身段苗条,小腹却微微隆起,显然已有了深孕。 “老爷,请保怜玉母亲平安,家业兴旺。” 女子虔诚念道,随即与身边的丈夫一起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那正中的牌位上,赫然写着:“天官林季老爷。” …… 仿若经过了漫漫数万年,又仿若仅仅只是一瞬间。 那一道又一道奇异的景象接连闪过。 化作了一道道或微如萤火或亮如白昼的光芒,纷纷落入九色宝塔之中。 随而,又爆射而出,落在林季身上。 那黑光如墨,远比夜色更深沉,那是万千死灵冤魂的呐喊! 那白光如闪,远比烈日更耀眼,那是万千生者无助的期望! 那红光如血,远比岩浆更炽热,那是天道因果善恶之公罚! 唰! 万千光芒汇落一身。 林季那几乎散尽的元神猛的一下充盈无比,隐隐之中似乎还多了一重既陌生又雄浑无比的力量! “开!” 林季爆喝一声,震破了周身四外的禁锢。 眼见那条细若游丝黑线离着他的眉心处,短短只有一寸远。 除了他身后仅有丈许方圆的空间外,整个儿因果域境已被凭空抹去! 眼前四外尽是一片茫茫无尽的黑暗。 黑暗的尽头处,悬空立着一道模模糊糊人影。 那人影不再是南宫玲珑的虚像,而是一个瘦骨嶙峋白须飘然的老者。 显然,这就是阿拉瓦加的真身元神! “哦?”阿拉瓦加两眼一亮,极不可思议道,“你这小儿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仅以入道后期之力,就能硬碰硬破了老夫的生死线?那当年,既是道成、罗汉境也不敢如此狂妄!” 林季冷声道:“生死由命,在我不在天!在我的域境之内,那我便是天!” “我说,这天要有光!” 唰! 随着林季高声一喝,茫茫黑暗中亮起几道光影。 密密麻麻闪如星辰,随而哗的一下精光四射,一片通明。 “我说,这天生因果!” 咔! 又一声断喝,已尽消融的阴阳双鱼猛的一下破生而出,顷刻之间展开千里方圆! 一道道金丝黑线弥漫其中,如雾如纱。 林季脚下生起一朵金光灿灿的云朵,背后生出四只硕大无比的羽翼,黑金分明。 头顶隐隐浮出一圈儿淡金色的光晕,隐隐然飘出数朵金莲。 “嗯?”阿拉瓦加猛然一楞:“佛身圣光?难道……你这小儿也出自西土不成?” “什么狗屁神佛!”林季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弑神成神,杀佛成佛!今日,你便是第一个!” 说着,林季又往前走了一步,悍然说道:“我说,要你死!”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八章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传说 呼! 随着林季一步踏出。 广阔无边的阴阳双鱼急转而动,无尽无终,黑白如一。 漫天的黑金雾气乱舞狂起,与黑、白、红三色光影融在一处,形成一道龙卷飓风直向阿拉瓦加吹去。 凝化了九色宝塔的神光之力后,林季念力通达,无论修为境界还是法术演化都骤然拔高一层! 这道旋风,就是刚刚炼化了两种力量融汇而出。 那旋风中既有因果天罚之力,也有轮回大厄之法。 佛法与道术两之融合, 因果与轮回相助相生。 阿拉瓦加轻蔑不屑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惊慌,两手急动,匆匆之间捏了数道法印,高声大叫道:“去!” 一条凝若实体般的黑云锁链猛的一下自他宽大的袖袍中飞冲而出。 啪的一下卷在旋风上。 那黑云锁链仿若长无尽头一般,竟一圈儿又一圈儿的把旋风死死的罩了住,半丝光芒都透射不出! 哗啦啦! 旋风拽动着黑云锁链哗哗直响,却也始终未能破出。 阿拉瓦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黑云凝化而成的身形眼见淡化了许多。 他瞪着两眼定定了看了看林季,突而愕然醒悟道:“这是……信念之力?” “你到底是谁?又是哪位夺舍重生?”阿拉瓦加极不可信的问道。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般无耻么?”林季正然道,“我就是我,不一样的传说!” “不可能!”阿拉瓦加连连摇头道,“你这肉身也不过而立上下,即便是天艳奇才,三十入道又入了后期已是千年难遇!竟然还修成了连西土菩萨乃至道家天人都难以成就的信念之力!这,这怎么可能?若无跟脚,你哪来的这般神通和见识?” “跟脚?”林季笑了笑道,“林某曾是青阳小捕,见了那万民疾苦,遍看人间烟火,此为市井之见。” 说着他一步踏出。 随这一步,脚下生出一朵金灿灿的莲花。 托着莲花的是一轮七尺大小的阴阳鱼。 道韵显阴阳。 佛光化金莲。 “林某曾是大秦天官,见了那党羽争斗,遍看权谋险恶,此为朝堂之见!” 又是一步踏出。 金莲灿灿,道韵旋舞。 “林某曾毁寺杀僧,见了那佛门污径,遍看阿弥杂碎,此为恶佛之见!” 林季说着徐徐向前又迈一步。 “林某曾眼前楼倾,见了那危厦覆巢,遍看九州涂炭,此为国破之见!” 林季又踏一步,手中的草芦长剑震出一道清厉长鸣。 “林某曾诛妖除恶,见了那弑杀屠戮,遍看万民刍狗,此为邪法之见!” 林季又近一步,离着阿拉瓦加只有短短五丈远。 “林某曾游历天下,见了那善恶循报,遍看因果轮回,此为往续之见!” 再近一步,林季缓缓举起剑来。 “林某方才又见了你,恶行欺天,诡诈如斯,此为欺天之见!” “此中七见,便为林某因果之路,信力之源。正是你这阴炸老鬼的终极克星!上路吧!” 话音一落,林季长剑一举。 咔! 咔咔咔! 随着林季举起长剑,四周的空气骤然一凝。 整个域境时空扭曲压缩的变了形,就像一只猛然握紧的大手一般直向阿拉瓦加压去。 阿拉瓦加身形急退,深邃如渊的眼中满是惊恐! 他深深的感到了一股从无仅有的恐惧! 不! 这绝不可能! 直到如今,他都不敢信竟被一个区区入道小辈逼至如此绝境! 入道?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早在太一门的时候,他就已是半步道成! 举世天下同境无敌! 随后,入鬼道,进西土。 夺舍三生险情无数,全都被他逢凶化吉! 即便在强如天道本源一般的凌灵三面前,他也逃了一缕生魂! 即便在纳兰陀大劫之中,死伤了那么多罗汉、比丘,就连那几位菩萨都身形灭损。可他仍躲了过去! 藏在玉佩中苟且偷生,苦苦等了两千年。 面对几个区区入道小辈,他本以为本以为胜券在握,又能夺舍天生! 没成想…… 又遇了个如此惊人的后世小辈! “如今,真是天将收我,再劫难逃了么?”阿拉瓦加满心不甘的想道。 咔! 咔咔咔! 扭曲的时空进一步紧紧逼来。。 罩住旋风的黑云锁链连连震颤,发出一阵阵刺耳钻心的鬼哭狼嚎之声。 “等!等等!”阿拉瓦加突声叫道,“小友,你又何必呢?” “且不管你是不是夺舍重生之人,你我之间并无恶仇!最多,老夫不在图你肉身就是了!你不就是想破境而出么?这与老夫并不冲突啊?” “老夫现已夺了那女娃之魂,你我联手又何愁出境不得?这算起来,你我此时非但不是敌人,恰恰相反还应携手同心才是!” “破出秘境之后,你我还可一同探查太虚古址!哦,对了!老夫还知道天衍图,万道盘这两件天灵圣宝藏在何处!以你的天赋若能得获其一,用不了多久定能突破天人境!就算成就陆地神仙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到那时,你又何处去不得?何事行不得?” “小友,老夫所言你可仔细斟酌!这孰轻孰重你可……” “不必了!”林季叫道,“阿拉瓦加,你这老鬼活的够久了!怎么?你还想一直苟命延喘与天同寿么?那世间万灵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具具炉鼎么?林某这就替天行道,送你去死!” 轰! 猛的炸出一声惊雷。 扭曲的虚空中生出一只巨手,骤然合拢抓向阿拉瓦加。 “来!” 阿拉瓦加慌忙大叫。 那十八尊高大漆黑的恶鬼巨像,突生而来,一个个各展神威,奋力推动着那一根根宛如擎天巨柱般的手指。在阿拉瓦加的全力催动下虽然延缓了速度,可那巨手仍步步压进,内里空间越来越小。 哗啦啦…… 黑云锁链震动不休,仿若随时都会破碎开来。 “你这小儿!”阿拉瓦加气恨不已的骂道,“怎就偏偏如此蠢笨执迷?想要破境而出,五族之力缺一不可!怎么说来,老夫都要比那女娃强去许多!你为何非要如此狠毒!” “放屁!”林季骂道,“你夺了人家的魂身就不狠毒么?林某修的是因果道!若是见利忘义随时背弃,与这无耻老鬼又有什么区别?!天选,天选,既然上天选了我等五人就不容更改!凡有犯者,杀无赦!老鬼,给我死去吧!” 说着,长剑一挥,荡起一道黑光金影交杂错乱的剑芒直冲而去! “好!”阿拉瓦加恶狠狠的吼道,“小崽子,老夫和你拼了!” 下一刻,阿拉瓦加身形一凝,化成一柄漆黑如影的长剑直向林季刺去! 咔! 剑芒黑光撞在一处。 砰! 巨手骤然合拢。 老铁们,订阅月票走起啊! (本章完) 第九百二十九章 宝塔之秘 “给我死!”阿拉瓦加怒声狂啸。 化作一柄黑云剑光呼啸而来。 咔的一声,与林季挥出的因果剑芒撞在一处。 一道惊雷震空而起。 点点金光四散剥离,丝丝黑气尽碎消弥! 那剑气只是稍稍一滞,就猛的一下透穿而过,直向林季冲来! 此时的阿拉瓦加虽然仅是一缕残魂而已,可他毕竟是转世三生入了鬼皇境的绝顶强者! 拼尽全力的爆然一击自然不容小觑! “封!” 林季挥剑一喝。 一轮阴阳双鱼凭空而出,四下里莲花朵朵金光闪耀。 黑、白、红三色光影纷绕迷离。 咔! 那黑云剑光毫不犹豫,直撞而来。 旋转不停的阴阳双鱼轰然破碎,朵朵金花纷扬满天。 冲过封阵的黑云剑影愈加明显的淡去数分,可那汹汹来势却丝毫未减,眼看离着林季越来越近。 剑影中,阿拉瓦加枯瘦的面容满露狰狞,深邃如渊的眼中激闪着道道电闪红光。 可突然之间,那坚毅非常愤恨无比的目光中生出了一丝惊疑问。 因为…… 他发现近在咫尺的林季竟然嘴角一翘,露出了一道诡异的微笑。 “嗯?难道这小儿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阿拉瓦加的念头刚刚闪出,就见林季突然一闪身。 那座闪耀着璀璨光芒的九层宝塔猛的一下呼啸而来,阿拉瓦加来势正汹,再想避开已然不及。 砰! 黑云如剑,直接撞进塔中。 唰! 第一层的黑光骤然亮起又淡去。 第二层的白光刚一闪耀又落下。 第三层的红光爆射如虹又破碎。 那巨大的九色宝塔连连摇晃不止,仿若随时都会倾倒坍塌。 砰! 虚空中那只巨手骤然合拢。 一尊死命抵挡的恶鬼巨像直接被压断了手脚,化作粉靡。 砰砰砰! 随着那巨指根根落下,一尊尊高大的巨像接连碎断。 轰! 猛的一下,巨手合握,毫无缝隙。 十八尊恶鬼散碎成灰,连一片残渣都没剩下。 这时,摇晃不止的九色宝塔也终于停了住。 微微沉默了片刻后。 一道道璀璨至极的光影四散奔出,远比方才更加刺目耀眼! 而且在那色彩纷呈的光芒中,还凝出了一道道虚影。 第一层黑光之中影影绰绰似有万千,细细看去,都颇为眼熟。 立在第二层白光中的,是一男一女两道虚影。 那女子的身影曼妙的有些夸张,背后两侧还竖着六道细细长长的手臂。 这应该是……逆流蛛后? 那个男子的身影健硕挺拔,周身四外浮动着千千万万颗小黑点儿。 看那身形,好似是……姜忘? 第三层的红光中,同样也有两道身影。 第一道身影,玲珑小巧,一半披着长发身姿迷人,另一半尽是骷髅骨架。 这是……红颜白骨法相? 另一道身影枯瘦细高,正是方才显了真身的阿拉瓦加! 自打潍城破阵,张子安以身殉死之后,林季的神识中便多了一座九色九光的威然宝塔。 时至如今,林季对这宝塔的来历仍摸不清透。 可在之后的数次生死决战中,这宝塔都曾大展神威。 内中变幻更是愈加神奇! 一旦被塔中光影所杀,便会被收入其中么? 宝塔第一层黑光中的万千身影,都是在他凝出宝塔前所杀。 第二层白光中的逆流蛛后、姜忘都是妖王、入道境。 第三层红光中的红颜白骨法相、阿拉瓦加都是罗汉、鬼皇境等第八境。 真若如此的话…… 想要开启第四层,就需要斩杀天人境? 第五层就是陆地神仙? 那第六,第七,乃至第八第九层又该如何? 这九色宝塔到底又是何等存在? 孔正的小孙子孔文杰背诵佛经的第一句就是:“如是我闻,佛在九塔间……” 难道那经文中所说的九色宝塔,就是这一座? 如果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 张子安又是什么来路? 仅是离南居士的大弟子这么简单吗? 他临死之前那般诡异的笑容,又是什么意思? 林季眼望九塔生光,好一番费解。 可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放弃。 退出了神识一看,龟万年仍与凝成黑气长龙的怪和尚禅静乱战不休。 龟万年手中的烟袋变了三丈多长,金光闪闪舞的呼呼风响。 一道道淡白色的烟气弥漫如云缠绕在周身四外,虽说连战连退险像环生,可一时间倒也无甚危机。 另在一侧,凝出实体的南宫玲珑仍旧飘在半空。 曼妙的身姿中,时不时的鼓出一处凸起。 甚而,还有一两条长长的触手四下狂舞。 似乎那美丽的皮囊下困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章鱼怪,随时都要破冲而出。 南宫玲珑的眼中已恢复了神色,紧紧的咬着牙,死死攥着双手,仿佛在奋力抗争着什么。 阿拉瓦加本来是想降服了镇关怪物为身体,凝化了南宫玲珑为魂气,再度复生。 南宫玲珑虽然受了重伤鬼气大减,可她毕竟是大鬼王境的修为,仅剩一缕残魂的拉瓦加一时间半会也消融不得。 此时阿拉瓦加的魂魄已被九色宝塔所收化,南宫玲珑魂归复来,正与镇关怪物争夺着本体。 更远处,白影闪烁,红光本耀。 时不时的惊起一两声大响,应该是麒天英、悟劫两人正在激战那只吃无所不吃的吞天兽。 “啊?”和龟万年缠斗一处的龙形黑云突然飘散退开,极不可信的望向林季道,“你小子竟然灭了阿拉瓦加?!那可是鬼皇啊!” 龟万年一见林季胜出,不禁大为惊喜,脚踏白烟舞的长烟袋呼呼风响:“下一个到你了!” 那怪和尚也不恋战,竟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别看方才林季与阿拉瓦加胜负未分时,他还略占上风,可这家伙却很清楚。 林季胜出,就预示着阿拉瓦加已然身死魂消。 五族之力已然不存,再斗下去恐怕就和那老鬼一样,落得个魂死破碎的下场! 就算被困在秘境里永不得出,也比那下场强却百倍! 哗啦啦…… 正这时,钻出吞天兽的那口黑黝黝的大洞中猛的响起一道水浪声。 刚要追袭怪和尚的龟万年猛的一下停了住,眼望林季一脸惊色道:“不好,这处关口要破……” 哗! 猛一道狂潮,汹涌而出!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章 天人之上 一道滔天大浪破洞而出。 随即,那洞口就像巨坝闸口一般,滚滚洪流翻涌不息,只一瞬间就把这浩荡千亩的枯竭大湖,又填了个满满当当! 咔嚓…… 一阵脆响,自那洞中随波涌出一艘大船。 船帆桅杆撞在洞壁上碎成数截儿,船身上下破损多处,半立倾斜着随时都可能沉落。 仅剩的几人紧抓着翘起的船舷,满脸都是惊慌之色。 “上仙!上仙救命啊!” 突然有人一仰头,发现了高高悬在半空的林季和龟万年,立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声大叫道。 林季和龟万年对视了一眼,不禁都很奇怪。 这可是秘境啊! 千万年来,谁也不知道这秘境在什么地方,又该怎么进去。 即便他们这几个已在其中的天选五子也是莫名其妙。 可眼前那船上众人,可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那洞口下方到底通往何处? 龟万年随手一点,水浪平息,倾斜的船体又缓缓落下。 “多谢上仙!” “上仙大恩!” 几人跪在地上连连叩谢不止。 “你等是什么人?”林季问道。 “回上仙。”其中一个年纪最大,看起来是领头儿的,战战兢兢的回话道,“我等小民是隆昌商会的船家,从扬州载了批货物,走海路直往徐州。刚走半路,遇了风浪。然后……然后不知怎地就被浪头卷到了这里来。敢问上仙,这是什么地界?可是徐州么?” 林季皱了皱眉道:“自扬州到徐州一路都是近海航行,哪会有这么大的风浪?” “说的是啊!”那船头儿道,“小人自小行船,在这条海路上风风雨雨的走了几十年。从未经过这等大浪!那大浪来的毫无苗头,突然就起,四下里雾气茫茫的近不见人。那天上就像被谁捅了个大窟窿似的黑洞洞一片。随后,一道大浪涌来,就把船卷了上去。” 龟万年看了林季一眼道:“看来,那些残存在湖底的遗物就是这么来的!” 林季点了点头,又问几人道:“你们说,风浪起时,那天上开了一个大洞?” “是!”另一个略年轻些的船夫回道,“小人当时就在甲板上,看的很清楚。那天上先是闪出了一道白光,白光落处炸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紧接着一道大浪涌来,就把船掀了起来。小人觉得……觉得,这船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到天上去了,好像是遇了龙卷风吧。” 一听这话,龟万年望向林季的眼里显出一副诧异之色! 如果这人方才说的是真话,被那大洞吸到了天上来。 那么就是说,这秘境所在并非九州、妖国、佛国、龙国的任何一处,而是天上! 天上的秘境! 这预示着什么? 天道天道并非虚妄,而是真有所在么? 除了秘境之外,那天上其余之处又是什么地方? 可还有什么人么? 修行一道的最高境界被称为陆地神仙。 可此前谁也没想过,为什么非要在神仙之前还要加上“陆地”两个字? 莫非虚无缥缈的天上,还有神仙? 若果真如此,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 比如,在这些普通凡人眼中,他们这些有了法术的修士就是神仙。 像青城山那样的招徒大会,就被称为通仙之路。 如此说来,这秘境是不是另一种高层次的招徒大会? 未能破境而出的,就是机缘不够的试炼失败者? 林季和龟万年谁也没说一句话,可都从各自的眼神中看出了无比的震惊。 “求上仙指点,我等又该从何处靠岸?”那老者跪地祈求道。 “你等……”林季犹豫了下,朝向对岸一指道,“且往前去吧。” 别说这些凡人,身陷秘境之中,连他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出去,可也不忍心告诉他们只能就地等死,靠上岸边能挨几时是几时吧。 “谢上仙!”几人连连称谢,划起残船直向对岸游去。 哗! 那商船刚走不远,水中惊起一道大浪。 南宫玲珑自那浪花中一跃而起,冲着林季深深的躬身一礼道:“谢过救命之恩!若有出境之时,玲珑必当万死以报!” “我等本是一命同船,鬼王不必客气。”林季微笑还礼,扫视了南宫玲珑一眼道,“看来鬼王已把那镇关之怪炼化了吧?!真是可惜可贺!” “是!”南宫玲珑道,“莫名又多了份本事,只是一时间还悟解不开。” 南宫玲珑说着,又转头望向湖边远处那一白一红两道红光道:“我等不去帮忙么?” 她方才只是被阿拉瓦加占了魂魄,自主不能。外间所发生的一切却都清清楚楚,很是奇怪林季和龟万年为什么一直宁可在这儿干等,也不去帮忙。 “不用。”龟万年道,“我等去了,不但不会帮什么忙,反而还会填乱。卷毛和秃子谁能得了那份机缘,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哦?”南宫玲珑有些不解的问道:“龟老此言何意?” 林季此前只是猜出麒天英和悟劫两人别有所图,却不知详细底数。 方才,那只吞天兽刚一出现,麒天英就自告奋勇的独自去斗,随后悟劫也收了钵盂匆匆赶去。 好似那不可一世的吞天兽并不是什么危机,而是什么莫大的好处一般。 龟万年笑道:“妖国的皇族自古以来都是麒麟一族。自然,他们是上古神种,血脉之力神异非常。可同样是上古神种,妖国之中却有十九族。” “当今的七大妖圣,都是来自上古神种族群。可他麒麟一族自上代妖皇被兰先生一剑所斩之后,就再没出现过妖圣了。当代妖皇也仅是亚圣,而且还暮年老矣!他们所依仗的就是万灵岛。” “那万灵岛只能用麒麟之血才能开启,除了皇族之外别人根本就破不开封印——就连妖圣也做不到。这也是他们把真龙蛋藏在那里原因之一。” 龟万年指了指前方道:“而这只吞天兽,也是上古神种,而且血脉更为存正!或许说,这才是真正的上古神种!” “这是一只尚在幼年的小兽,若是成了年的吞天兽……怕是第八境的真龙也不够它一口吞的!麒天英是想以同为神种血脉为饵收了这只神兽。” “那悟劫呢?”南宫玲珑问道,“他又为什么去?”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一章 盗谁的墓 “他么……”龟万年笑了笑道,“罗汉未成,已是先有了菩萨心!纳兰陀之前,西土佛国的九大菩萨可是个个都有神兽坐骑的。阿拉瓦加好一番潜心积虑,这一下又不知便宜了谁?” 九大菩萨? 林季一听不由满心震惊! 在他所知,九州天下整整千余年,从未出现过半个天人! 长生殿主司无命不惜残害亿万生灵,扰得九州涂炭不宁。 大秦开祖秦烨不顾社稷江山,妄图搏天一命。 所为所图的,也不过天人一境! 可他佛国竟然早就有了九尊菩萨位? 若非当年,盛威无敌的圣皇封了佛关,时之今下哪还有什么九州中原? 怕是人人阿弥,个个陀佛。 这天下早是秃光一片了! 四海之内皆是维州旧景又该是何等世界? 可从龟万年以及阿卡瓦加口中得知,那佛国早在两千多年前也经了场莫大的灾劫。 几大菩萨数以消亡,如今也不知还剩不剩得大法真身。 那将来佛国一行,又该是怎样场景? 林季暗有所想,南宫玲珑同样也沉默不语。 她方才被困了魂身不能自主,可一切都看的明白,听的清楚。 刚刚吞了她魂魄的竟是最后一任鬼宗宗主。 身为南宫族人,自小便于鬼同生。 生是鬼偶,死是鬼灵。 老祖南宫落,侄女南宫离梦莫不如是! 自小听长辈们说起末代宗主的种种大法威能,无不诚心膜拜。 可如今…… 阴差阳错之下,竟在自己魂魄之中,眼见着宗主魂消破散。 这到底该喜还是该忧? 龟万年转头看了眼南宫玲珑道:“玲珑鬼王,此番你不但吸化了那镇关怪物,好似还得了另一脉传承。” 南宫玲珑收回思绪,望了眼胸前的徽记。 她本是聚魂成身,就连衣物也是阴煞之气所化。也不知那徽记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凝结在此的。 黑日白月,两剑交叉。 “这应是阿拉瓦加的另一处后手!”龟万年道,“当年那个不知来处的蒙眼青年,就戴着如此一枚徽记。那船舱中故意隐去容貌的人族老者身前也是如此。阿拉瓦加可能知些底数,易在自己身上。这如今,又传给了你。” “阿拉瓦加曾与那青年正面交过手,又身为末代鬼宗宗主,肯定知晓不少沉世隐秘。” 龟万年说着,缩小了烟袋,掏出烟丝美美的抽了一口继续说道:“鬼宗的传承极为久远,据我龙族古籍所载,天下初立,万物方生之时,便有鬼宗一族。那时,人族还没有佛、道之分,我龙、妖两族也为一体。” “细说起来,这一方世界怕是已有无尽万万年!” “只是不知为何,包括我龙族在内,人、妖、鬼几族关于万年前的记载已然全部消失。仅从一万年前,龙皇敖淼、人皇轩辕无极前后千余年才有记录。好似这个世界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再追溯过去,远至太古,最远久的传说都是一片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大洪水。” “其他各族也就罢了,可我龙族生与水,长与水。为何所有的痕迹也被那一场毫无来由的大洪水所凭空淹没了去?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解之谜!” “有关太古往事的记载,人、鬼、佛、龙、妖这五族之中,唯有西土佛国尚有片语。” “据说那是半本没有名字的经文,当年的佛主如来就是靠参悟那半本佛经成就的佛陀果位。即便在西土佛国,也只有菩萨位才有资格观看。” “可据老夫暗中追查数百年,发现了一处疑为太古遗迹的地方。” 龟万年说到这儿,转头看了看林季和南宫玲珑道:“若能破境而出,两位可有兴趣随老夫一探究竟?” 林季暗下恍然道:“这老龟绕了好个大圈子,却是在这儿等着呢!” 可既然他早就知道了这等太古遗迹,为什么不早去呢? 他龙族也不是没有真龙境的高…… 不对! 他可能防的就是本族! 这老龟口口自称龙族,可毕竟是龙、龟混血。 虽然他博学多识、天赋异凛,可只要一朝没化真龙,他在龙族当中就做不到核心,尚不被接受认可。 所以,他才一直暗中探查,想要谋取莫大的机缘,一飞冲天! 这等秘事,当然不便说与同族得知。 南宫玲珑稍想了下道:“你说的可是南海龙墓吧!” 老龟一听,脸上露出几分惊色道:“玲珑鬼王早就知晓?” 南宫玲珑微微摇头道:“我并不知详细,不过你们龙族那位一体化三身的前辈,可在龙墓左右转来转去差不多有一百多年了。” “想必也不仅仅是为了守护祖先的尸骨吧?而且,人族的数位道成境也极为关注。妖族大举进攻扬州,道阵宗一直无动于衷,却派了数位入道强者远去大海中布置了十几道探灵阵。这怎么说起来都好像和那座龙墓有关。” 林季不动声色,暗自心道:“确实如此!天机那个神经病大费周章的先是引着老牛去龙墓里偷走了龙元,想要借此引开老龙。随后又一直引诱我去,若说只是为了些龙骨和财宝,那已然道成的高群书又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果然,这老小子话没说全,又藏了一半!” “也不对!这家伙一直都这德行,什么时候完完本本说全过?” “细想起来,自打在青阳县开始,天机这老小子就突然缠上了我……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到底又图的什么?” 突然之间,林季又想起了一个人。 张子安! 说是谋划也好,算计也罢,经由了这么多事,天机自始至终好像也没得过什么好处。 同样的,还有张子安。 他以身殉死在我神识中凝出了九色宝塔,可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老龟见被南宫玲珑点破,林季也一直默不作声,以为两人尚有疑虑不肯答应,便自直言道:“实不相瞒,位于南海那座古墓,的确葬有真龙。” “可是……那并不是他的墓地,那位真龙前辈也只是去盗墓的。” “什么?”林季一听不由很是震惊。 南宫玲珑也扭头问道:“盗墓?盗谁的墓?”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二章 我都要 龟万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向两人道:“你们可知道那位真龙前辈是谁么?” 不等两人发问,他又自己回道:“那是神龙尊者敖纲,也就是一千年半境而出的龙族天选之子!” “当年那半境而出的五子,兰先生怒闯佛关,一剑斩妖皇,随后又帮秦烨创立了大秦。阿赖耶识灵体飞升,晋入菩萨境,遮天妖圣大鹏王自此封关,再也没露过面。阴阳大衍王一路向北,最后有人见他在圣火教秘境附近出现过。最后那神龙尊者敖纲,也不知在秘境中得到了什么线索,出境之后直奔南海,随后就凭空消失了。” “数百年来,老夫一直在暗中探查太古遗事,最终发现了一处极为可疑之地。正与敖纲失踪的地方不谋而合!” “那所谓的龙墓我也去过去,外边被人偷偷的更改过了。乍看起来,就像是埋葬着真龙遗骨的样子,可内里却并非如此!” “所有破坏的痕迹,都是龙族的手段,而且都是一千年前所留下的。” “敖纲是想去探寻什么东西,却不慎死在了里边。” “那座大幕……其实是一座远在上万年以前,不知葬有何人的太古遗墓!” 龟万年看了南宫玲珑一眼道:“玲珑鬼王所说的那位一化三身的龙族前辈,是现今龙皇的亲弟弟金影真龙敖灿。他也知道那遗址的不同寻常,前后探查了一百多年,仍是没找到破关之法。如今,呈现在外人眼前的,仍是一千年前敖纲所经之处。” “那其实,只是刚刚打开了一条墓道,真正的大门还没打开呢!” “而老夫,却有个法子能开启!” 龟万年说到这儿,眯着一对儿小眼睛儿长长的吐了口烟气道:“两位可有兴趣与我同行么?” 林季满眼惊愕的看了看龟万年,又朝远处湖边那一白一红闪耀不停的光影看了看。心中暗道:“麒天英看似鲁莽凡事不经大脑,可却内有千秋,天下大势,妖国谋算尽在掌握之中。这龟万年倒是什么都说,可他一直藏在心里没说的才是最大的秘密!” 果然,这天选五子个个都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南宫玲珑犹豫了下道:“那敖灿在南海墓边看守了一百多年,哪儿都不去,连我都觉得甚有可疑。想必也早被天下九州的道成境盯上了吧?就算你有法子破开大门,又怎么避过众多道成境的耳目?” 龟万年笑了笑道:“鬼王,你方才也说了。知晓此时底细的人的确不少,可正因如此,也难免互有提防,各有牵制。不瞒两位,这一千多年来,先后进入其中的也不在少数。比如那位出身白家的灵尊。” 岳母? 林季心头一动。 “灵尊早在三百年前,仅是入道后期的修为。”龟万年看了眼林季道:“尚且不如此时的小友,可不知道她在那里边寻了个什么机缘,一时失了记忆,随后竟一步道成!据说,她那件白玉龙舟就是在里边寻获的!” 林季恍然大悟,暗自心道:“岳父钟其伦曾说过怎么和岳母相识的经历,的确如老龟所说,一段时间内记忆全无,原来竟是这般原由!” “我成婚之时,岳母所展出的那艘骇然惊人的白玉龙舟竟也是由此而出!” 老龟又看了看南宫玲珑道:“长生殿的司无命也去过一次,从中得了一本生死薄,你跟随的新晋鬼皇轮回一道便是由此而得!” 南宫玲珑闻听也不由大为吃惊,这生死簿竟然是从此中出来的。 老龟很是满意的看了看两人的表情道:“这仅是其中两物而已!而且那遗址大门还远未开启!内里之中的宝物机缘更不知凡有万千!怎么样?两位可有兴致了么?” “真若如此的话……”南宫玲珑稍稍一顿道,“愿往一行。” 林季想了下,微微点头道:“若准备万全,可去一看。” “那么,两位是想还是破境之后,还是……”龟万年顿了下,指着身下的湖水道,“现在就走?!” 林季和南宫玲珑对视了一眼,全都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此时几人虽在秘境之中,别说全境,就连半境的大门还未寻到。 可眼下,却有一条直达外界的通道! 商船能从那洞口中出来,他们自然也有办法从这里出去! 可如此一来,悟劫和麒天英两人就危险了。 这第三关的镇关怪物已被南宫玲珑所吞化。 也就是说,此时南宫玲珑就是镇关怪。 一旦她离开这里,这道关口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两说。 这老龟看起来一脸笑眯眯的,可这想法却很阴毒! 当然了,若这秘境若不是暗有五气同出的禁制在,他们五人别说携手同心了,怕是早就互相残杀死了好几个了! 南宫玲珑望了望对面的红影白光没言语,转头看向林季。 老龟能有这般想法,倒是也不难理解。 若能全境而出,再去探寻古墓自然是最好不过。 可这秘境又是何其艰难? 这五人都是各族八境以下的佼佼顶尖者,一路险像环生拼尽全力,这才刚刚闯过第三关而已! 再往下走,还能不能活命,又能闯到哪里谁也说不准! 毕竟上万年来,只先后成功了两次! 哪一次的天选之子不是惊才艳艳之辈? 可除了轩辕无极那次全境而出外,就连兰先生、大鹏王那等高绝之辈也只能无奈选择半境而出! 他们几个又哪来的自信一定可以闯完全程? 舍了悟劫和麒天英,直去古墓也没什么不对! 林季摇了摇头,异常坚定的回道:“全境而出,再去古墓!” “哦?”龟万年稍有诧异道:“小友,那前路可说不定……” “龟老。”林季郑重说道:“林某修的是因果道,一路闯了三关。与他两人已缠了因果,若是就此离去,必然损有道基。这是其一。” “这其二么,林某向来不想做选择!如果硬要的选的话,就是我都要!” “林某曾有两位红颜,都是割舍难离,从未想过选谁不选谁,最后都娶了,这时也一样!” 林季说着手指上天道:“全境出关,再探古墓!若有一日,这天也该闯他一闯!” 咔嚓! 随他一声话落,茫茫无尽的天空中猛的炸的一道惊雷!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三章 分兵四路 随着那道惊雷炸起,天空中红云怒滚仿若奔涌的岩浆一般,只一瞬间就铺满了整片天际。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先后踏浪而来。 走在前边的悟劫血袍舞荡,神采飞扬。 稍后一步的麒天英面有微怒,悻悻不乐。 很显然,看来那只吞天幼兽已被悟劫收服了去,却不知藏在了何处。 南宫玲珑望了眼湖面,转向林季和龟万年问道:“那怪和尚禅静呢?就这么放了他么?” “时至如今,杀不杀他也无关紧要了。”龟万年吐了口烟气道:“他此前虽融有五族之力,可细说起来,那每一种力量却都不纯粹。” “他有人、妖血脉,换了龙骨蛟髓,习过佛法、又化了鬼身。强行组化一体短时之内堪称无敌,可一旦被击破,就仅是一缕破灭残魂而已。” “况且,过了两千多年他寿元已尽。若不是在这秘境当中,怕是早就烟消云散了!所以,当年这湖底破洞开启时,他并不敢越境逃走。甚而还怕被吞天兽撕破了关口,令他无处存身,这才借着五行阵法封印了时空裂口。只是没料到,被他视为阵眼的佛家重宝蝌蚪玉佩中却藏着另一位居心叵测之辈。” “自林小友战胜阿拉瓦加那一刻起,他谋划多年的美梦便已全然破散!我等离开之后,此地再无镇关兽。也永远不会再有天选之子进入了,他只能永无终日的囚禁于此了!两位……” 说到这儿,龟万年传念石向林季、南宫玲珑两人暗下传音道:“方才一事,且留心中!” 林季和南宫玲珑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是什么。 正这时,悟劫和麒天英两人先后奔到近前。 “看来大师获益非浅啊!!”林季笑道。 “阿弥陀佛!” 悟劫满面红光的双手合什,那张满是伤疤苦巴巴的脸上挂着一抹强压不住的笑容:“承蒙各位鼎立相助,小僧这才幸得机缘!尤其当谢麒施主,甚是辛苦!” 麒天英的脸色很是难看,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行了!你这死秃子得了便宜还卖什么乖?”稍感诧异的望了眼南宫玲珑,又转向其余两人道:“都调养的差不多了吧?咱继续往前闯?” “好!”林季应道。 龟万年敲了敲烟袋,直起身来。 南宫玲珑左右看了眼道:“好!这就破关而出!” 说着,飘在半空一路向前。 其余四人也跃起身来紧随其后,直向湖岸对面冲去。 眼见那几人的身形越去越远,自水浪中浮起一道黑云般的人影,满心不甘狠狠的紧握双拳! 啪的一下,打的水面怒浪滔天! …… 湖岸尽头是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几人互而对视了一眼,毅然穿行而出。 砰! 落在最后的悟劫刚刚一脚踏进迷雾。 几人身后骤然爆出一声大响。 第三关,破! 雾气濛濛似乎远无尽头,以这几人的脚程还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前方这才隐隐约约的露出一片光亮。 “小心!”走在最前方的麒天英头也不回的嘱咐了一句,手中的巨盾上冒出一片耀眼的红光。 几人各自紧捏了法器,小心翼翼的从那道光亮中穿行而过。 当! 当!当!当!当! 随着五人接连迈出,四下里也同时响起五道沉重的钟声。 林季展眼一看,此时他们五人正站在一处约有百丈大小的圆形石台上。 也不知用什么材质,满满刻画着一只巨大无比的阴阳鱼。 石台对面高高矗立着一座极为古朴的九层宝塔。 嗯? 这怎么和自己的元神域境一模一样? 不仅他自己有些发蒙,相续见过林季元神域境的南宫玲珑和龟万年也不禁大为疑惑,纷纷向林季望来。 “你们看!”麒天英举着锯齿长刀指向远方。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透过渐渐散去的迷雾一看。 就在石台下方不远处,立着一座巨型宝塔。 塔前站着两尊高约百丈的石刻巨像。 一尊石像全身金甲,双手高举着一柄长剑。 另一尊石像穿着僧衣袈裟,手中横着一柄九环禅杖。 再往外五百多丈,分成三地各有一座略小些的宝塔,塔前也各自立着一尊雕像。 左前方的石像是一只怒口狂张、五爪凌空的巨龙。 正前方的石像是一只背生双翅如虎如狮的恶兽。 右前方的石像是一个身着长裙的妙龄女子。 很显然,这些石像各自代表着一族之力。 几人有些怪异的互相看了一眼,纷纷从圆台上落下身来。 地面上落着一层厚厚的灰尘,也不知多少年没人来过了。 高高耸立的石像一动不动,仿若恒自远古便一直矗在此处。 当! 不知哪里,又传来一道沉重的钟声。 几人赶忙各自拽出兵刃围成一圈儿。 唰! 正中间那座最大的宝塔上猛的闪出一道七彩缤纷的光芒。 紧接着,一道道人影自那塔中奔涌而出。 有全身覆甲手持长枪的士兵。 有挂着佩剑一身道袍的修士。 有拎着鱼叉虾头蟹首的海族。 有手拿戒刀棍棒的光头僧人。 有羊头豹尾各种各样的鸟兽。 有飘在空中一路飞行的幽灵。 …… 浩浩荡荡,足有数万人。 也不知那宝塔如何容下这许多。 那些行行色色或人或兽,或妖或僧的人影理也不理林季几人,径直分成三路直向前方的迷雾中进发。 “这……这咋回事儿?”紧握着锯齿大刀的麒天英有些迷茫,“这一关又是如何过法?” 悟劫两眼迷茫,南宫玲珑也不知所以。 就连一向博学多识的龟万年也瞪着一双小眼睛,不明所以然。 林季楞了一下,随而身形一动,呼的一下飘上半空。 定定俯视着下方的宝塔,石像,以及随着越去越远呼啦啦的人影逐渐散开的云雾……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林季拔出长剑,遥遥向前方的黑暗中一指道:“那对面也有一座宝塔!” “啊?”麒天英道一脸不解道:“然后呢?” “击碎对面的宝塔就能破关而出!” 林季自信满满的落下身来,转向几人说道:“此时,我等要分兵四路!” “啥?”这下几人更蒙了。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四章 十绝衍天阵 且不管这秘境是何人所建,竟与前世所经不谋而合! 不出所料应是如此! 林季也不想详细解释,他又是如何知晓的,直接分配道:“悟劫大师,你独自走左边这条路。” “麒天英,你走正对前方这条路。” “玲珑鬼王,龟老你们两位走右边这条路。” “各位且注意,只需随这些人影前进就好,切记不可冒进!更不能离近对面的石像。” 麒天英一头雾水道:“伱怎么知道对面也有石像?” “应是不错!”林季很是肯定的回道,“我来回游走相助各位,若在对面遇了难缠角色,千万不可以死相拼!守下石像下方伺机而动便可!若有其他情况,用传念石随时联络便好!事不宜迟!出发!” 说着,林季身形一纵直跃百丈,隐入一片黑暗之中。 余下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全是一脸茫然。、 “这……”麒天英看了眼林季消失的方向,以刀击盾很是不爽的说道:“就算他说的对!那对面也有个什么宝塔!可咱五个一路冲过去不就完了么?还分个什么路啊?再说了,这秘境都是第一次来,他这么就知道的这么清楚?” 龟万年捋着稀疏的短须略略迟疑下道:“初入秘境时,老夫还甚为担忧。这人族小友仅有入道后期的修为,深怕他拖了后腿。可这一路走来连破三关,却是林小友出力最多!无论是修为实力,还是料事谋算皆数上成!老夫信他!”说着,头也不回的直奔右边路口走去。 “林小友与我有恩。”南宫玲珑诚恳说道,“再说这秘境之中必须五族同心,他既如此谋算,必有原因。我也信他。”说着飘身而起,追了龟万年也奔右边。 “阿弥陀佛!小僧亦然!”悟劫高念了声佛号,掏出紫云钵盂随着絮絮不断的人影大军直奔左边。 “这……”麒天英看了看右边远去的龟万年和南宫玲珑,又看了看左边大步向前的悟劫,大刀一砸巨盾愤然说道,“去就去!老子还怕了不成!” …… 当! 刚刚进入黑暗之中的林季猛然又听到一道沉重的钟声。 随那钟声一响,这方世界的空间骤然一凝。 紧接着,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似被一股无形之力,急速抽干了一般。 入道后期,中期,初期…… 六境日游,后期,中期…… 五境夜游,四境…… 短短一瞬间,修为大落,竟如当年在青阳小县时一般,仅有三境开灵的修为! “呀!”传念石中,麒天英惊声大叫道,“老子修为损落了!仅有灵妖境了!” “我似乎……也仅是鬼将修为。”南宫玲珑幽怨道。 “小僧也是。”悟劫无奈道:“只有三法行者境。” “原来如此!”几人正自惊愕,却听传念石中传开龟万年格外震惊的声音道,“各位切勿惊慌!老夫知道这一关是怎么回事了?” 麒天英道:“都他娘的啥时候了?你个老王八有话快说!” “这一关是十绝衍天阵!”老龟极为肯定的说道,“老夫曾与道阵宗的公输大师数有往来,听他说过,这世间共有十座惊天大阵。传承至今道阵宗只得其二,一座是镇守山门的不外绝学九离封天阵,一座是只有道阵宗老祖才能习学的四剑诛天阵。” “而这十阵当中,最为诡妙奇幻的便是这十绝衍阵!” “这阵中能把万古英灵囊括其中,再演杀当年杀阵!” “而我等既入阵中,便为杀阵一员。只有除了对方的主帅才能破阵而出。” “啊?”麒天英仍是满心不解,“你这老王八,能不能说简单点!对面好像来人了……” “看来林小友此前也知晓此等阵法,的确胜确老夫一筹!老夫知道见了这尊大龙尊石像才认出。小友所言不错,对面也有一座宝塔。那塔中有一个镇军元帅,只要杀了他,这关就破了!” 麒天英怒道:“杀个屁啊!老子现在只有他娘的三境……哎呀!对面那是什么玩意?!” 轰! 咔咔咔! 对面传来一阵金铁交鸣,雷光四射的声音。 林季输出灵力在传念石上,急声问向龟万年道:“龟老,阵中死去可能复生?” “衍天为阵,死者为灵。若是丧命,就成了这万千人影中的一员!即便秘境破碎,也将永世困在这大阵之中,又怎会再度复生?你眼前这些人影便是千万年来,死在其中的五族众生!”龟万年厉声回道,“诸位,莫要鲁莽,千万小心!” 是我想的简单了! 林季不由有些后怕,紧着又问道:“龟老,那阵中可能提升修为?” “能!”没等龟万年作答,第一个于遇了敌手的麒天英倒是高声叫道,“老子杀了几个那怪物!妖气大涨,怕是再宰几个就能破境飞升了!” “那就好!各位小心应付!”林季说着,手持草芦剑,速奔前行。 嗷! 没走几步,突听前方传来一声巨吼。 林季收停脚步,定眼一看,从黑暗中猛的窜出一直巨大无比的怪物。 那怪物足有十几丈高,形若巨像一般,宛若城墙一般巨大的身躯上长着三颗硕大的头颅。 一个个张着血盆大口,道道涎水直落而下。 那怪物定定的望了林季一眼,猛的一下狂冲而来! “好!” 那就先拿你开个刀! 林季举起剑来,满力凝身。 呼! 一道剑光乍然而出! 浩然剑! “嗷!” 血光迸射! 那怪物身上被辟出一道赫然惊人的伤口,大半个脑袋几乎都要被砍落下来。、 可这却是浩然剑啊! 那般的威然赫赫,竟只在这怪物身上留下一道伤口而已么? 果然,以此时当下三境的修为,还施展不出浩然剑的全部威力来! 稍一错时,那怪物早已抢进身来。 林季心头一紧,暗自心道:“看来,只能近身肉搏了!” “看剑!”身形一错,险之又险的让开那怪物横冲直来的巨大身影,一剑斜出,结结实实的落在那怪物身上。 嗖! 林季一剑刚出,猛然觉得身后响起一道急速的风声。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五章 新品种 林季慌忙一侧身。 砰! 一支长羽利箭紧贴着他额角穿射而过,结结实实扎在三头巨怪中间那颗头颅的眼窝上。 “嗷!”那巨怪吃痛不已,朝着身边的林季猛的就是一口。 嗖嗖嗖! 恰在这时,又是一连三声。 道道疾风直奔林季后身要害! 林季疾闪,三道箭影纷纷落下。 根根没羽全都深深的扎在那怪物身上,可在闪躲之时,林季手中的草芦长剑也被那怪物一口咬了住。 来不及多想,林季急转身形,两脚在那怪物的身上猛然一踏,对着暗箭来处横冲而出。 嗖! 躲在暗处那人并不躲闪,迅疾无比的又是一箭射出。 林季身在半空,探手一抓,自乾坤袖中掏出人圣之剑迎面劈去。 当! 箭尖落在刀刃上,两力相撞发出一声脆响,那箭一分为二划着剑身闪出一片火光。 嗖嗖嗖! 暗处那人箭法极为娴熟,顷刻之间,又是一连三箭疾射而来。 林季余势不减,挥动长剑连连架挡,另一手拽出了三皇刀,瞄准了空隙飞射而出。 当当当! 三支长箭接连斩断。 当啷! 三皇刀也被那人一下打落在地。 趁这时机,林季一跃而至冲到近前。 眼见黑暗中的树杈上蹲着一道身影,正娴熟无比的装箭拉弦。 林季再一甩手,人圣之剑也飞了出去! 那人影眼见拉弓不及,赶忙挥动长弓架挡。 当啷一声。 人圣之剑斜向飞出,扎在另一侧的树干上。 那人匆忙抬弓再次拉弦。 林季飞扑而来,一把拨开长弓。 嗖! 利箭飞出,直向天空。 林季死死的抓住了那家伙的手腕,不顾那家伙的玩命挣脱,顺势就是一拳狠狠的砸在那家伙的面门上。 “我他吗让你射!射啊,射啊!射啊!” 叫一声,砸一拳。 砰砰砰! 一连三拳,那家伙挣扎的力道瞬间小了许多。 直到这时,林季才发现眼前这家伙竟然长着一身淡蓝色的皮肤,两只尖尖长长的耳朵更是高出了头顶。 已被砸塌的鼻梁两侧竟是道道鱼鳃,碎断的满口尖牙中伸出一条细细长长分了岔的舌头。 林季暗自心道:“难怪身为妖族的麒天英都大为惊讶,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品种啊?” 轰隆隆! 身后大树轰然倒地,那只三头巨兽直向林季狂冲而来。 林季狠命一掐,直接扭断了那家伙的咽喉。 一伸手,召回人圣之剑,猛的一脚踏在树杈上。 咔嚓一声,树枝断折,林季借势冲天而起。 咔嚓! 巨兽冲到,方才立身的大树立时被硬生生的撞成两截。 林季高呼的一下从天而降,剑借人力噗嗤一声狠狠的扎进了那怪兽的脖颈之中! “死!”林季两臂叫力狠命一切。 人圣之剑横走斜过,划出一道红光。 噗! 鲜血如瀑,喷涌狂出。 砰! 相连在一起的头颅重重的砸落在地。 巨大的身躯微微晃了晃,随即也轰然倒地震出一道巨响。 于此同时,两道灵力微波径直落入林季灵海之中。 “诸位,你们那里怎么样?”林季跳回地面,相续捡回自己落出去的法器传念问道。 “他娘的!老子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东西!”麒天英怒声骂道,“老子都快杀吐了!这他娘的血腥气太冲了!”同时响起的还有一阵阵刀劈斧砍的铮鸣声。 “阿弥陀佛!玛尼!”一向文静的悟劫和尚竟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道,“莫不是闯了哪方地狱么?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稳住!”龟万年安抚众人道,“这三条路径分别代表着生界、死界、不生不死界。小秃子,你的佛门功法对死者阴灵最为合适不过。卷毛,你所修炼的不就是杀伐之道么?血腥生界由你来抵挡也是正好!这条路径上的不生不死界,老夫和玲珑鬼王正能得心应手!幸亏林小友广闻博识布置得当,否则我等换了路径,怕是谁也经受不住!” 林季一听,不觉心下暗愧。 我那是按照前世的经验乱蒙的! 当时还以为设计这关秘境的是哪位穿越前辈搞的恶趣味呢! 幸好没出事! 嗖! 林季收拾妥当刚要往前走,猛听身后传来一道刺破空气的音爆声。 来不及转身,慌忙一弯腰。 一道寒光紧贴着腰背呼啸而过,结结实实的扎在三丈开外的大树上。 砰的一声,那棵足有三围粗细的大树被硬生生的刺成两截,轰然倒地。 断折的树干间明晃晃显露着半根一丈多长黑光闪闪的标枪。 双脚点地,反身借力,林季呼的一下腾身而起,直向标枪来处冲去。 簌簌簌…… 草丛乱响,一道细腰长腿的曼妙身姿狂奔而出。 林季双脚刚一落地,那道窜出七八丈野性十足的身影,扭身回头嗖的一声又是一标。 当! 林季挥剑挡开,两脚发力直往前追。 方才那一瞬林季看的很清楚,前方那道身影同样也是两耳尖尖,只是肤色不再是一片淡蓝,而是嫩白如雪,那一双眼睛更是清澈明亮。 运起神足通,与那身影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眼见只有三五丈。 前方那身影突然两臂一伸,呼的一下变成了一只矫健的猎豹,几个飞跃又拉开了距离。 “开!” 林季怒喝一声,扬手甩出了鱼汤贴。 道道金光乱射而出,把那只豹子的左右前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圣皇遗贴自然威力非凡,可以林季此时仅有三境的修为仅能展现至此。 那豹子被金光封住去路,眼见不妙就地一滚又站起。 竟又变成了一只极为壮硕的大黑熊。 “嗷!” 那只大黑熊人立而起,足有三丈多高,仅那一只熊掌就有半扇门板大小。 狂声咆哮着,直向林季扑来。 “来的好!”林季也不躲闪,一步向前举剑就砍。 当! 熊爪拍落,砸在剑上火光四闪。 另一只自上而下直向林季头顶拍来! 林季身形一转,接连在粗如房梁般的熊臂上踩踏数脚,一步腾空落在熊背上,手起剑落就是狠命一击! 唰! 就在剑锋落下的一瞬间,那巨熊又化成了麋鹿,身形骤窄,飞落而下的剑影立时落空。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六章 妖与怪 麋鹿撒开四蹄奋力狂奔,想要把林季甩下身去。 林季一手抓了鹿角,抡起长剑刚要斩头。 噗通! 那麋鹿却在此时越过树丛噗通一声跳进了湖水中。 落入湖中的麋鹿竟然又极为神奇的变成了一只体型巨大的海豚,直向湖底深处扎去。 想要把林季活活淹死! 这都是些什么怪东西?! 妖族化形一般都是显露真身,比如老牛、胖鹤和麒天英。 可眼前这家伙怎么竟能变幻的如此繁杂? 林季心下暗奇却也来不及多想,挥剑乱舞直向脚下海豚狂砍而去。 可在水下阻力颇大,那海豚周身湿滑本就站立不稳,加之横行直下去势极快。 林季一连三剑全都落了空,正这时水中四外密密麻麻的好似又围上了些什么东西。 更加令他有些心神不宁的是,那幽深的水下之地,好似有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略略扫过了他的识海。 此时的林季只有三境中期左右的修为,也不敢死追恋战,只好暂时放了那海豚转身向上游去。 那水下密密麻麻的黑影越来越近,一道道尖利刺耳的声响接连传来,也不知乱声叫嚷着些什么东西,直向林季围裹而来。 嗖嗖嗖! 离的近了些,那些黑影纷纷抛出手中的鱼叉,骨箭,甚而还有两道闪动着微弱白光的小水球。 林季挥舞长剑一一荡开,手脚并动游出水面。 “渣渣渣……” 乱喊叫嚷声徐徐渐近,那帮家伙竟然也纷纷追了上来。 林季扭头一看,那是一个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小怪兽,鱼头虾脸模样古怪。 一条条半尺多长的小腿微微弯曲,可却跑的极快,分从四外聚拢而来,只一瞬间就把林季围在当中。 鱼叉骨箭密如暴雨,一道道拳头大小闪耀着淡白色光晕的水球宛若流星,呼的一下铺天而来。 林季舞动草芦,剑气如风。 当当当当…… 七星剑下,八方尽落。 随而瞅准了空隙一跃而出,手起剑落。 咔嚓! 三个小鱼怪断成六截。 反手一挑,两个虾人穿成一串。 又一纵身直接冲进怪物群中,长刃乱舞,剑影如风! 咔咔咔! 一个个小怪物接连碎断,残肢乱飞。 一股股淡蓝色黏糊糊的血液四下喷涌。 顷刻之间,死伤尽百! 同时,林季体内的灵气也慢慢聚攒而来。 飞速突破了三境后期的瓶颈,直入巅峰! 渣! 怪物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尖利刺耳的大叫声。 一众小怪物慌忙扔下兵刃残尸转头就跑。 “想跑?给我留命来!”林季长剑一扫,又斩了四五个小怪物,反手一甩,人圣之剑化做一道刺目青光飞射而去。 噗的一下,把那个发号施令长着一抹白胡子的鱼人首领透心穿背死死的扎在了地上! 也不知三圣洞门人或者黎剑老前辈泉下有知,见了这等场景又是该当何想。 首领一死,怪鱼群立时惊然大乱。 再也无暇顾及林季,乱哄哄的只管四下奔逃。 到手的灵气修为眼见着就要逃走,林季哪能轻易放手? 狂追过去,又是好一番狂杀! 顷刻之间,大半个湖面都被怪兽的血液染成了一片幽深的蔚蓝色。 到处都是断折的鱼叉、骨箭,残碎的肢体满目横陈。 逃入水底的怪鱼,林季也不强追。 捡起人圣之剑,在水中荡去了粘液,转身而去。 扑棱棱…… 刚走没多远,前方的树林中猛的惊起一片飞鸟。 “嗯?” 林季甚有提防的扭头一看,只见那林中大步走出三个壮汉。 那三个汉子的外貌和云州北地的蛮族人相差不多,个个身材高大,发须浓密。 皮肤都有些微白,眼睛却是蓝绿色的。 三人走出树林,暗成“品”字状在林季面前十几丈外站了住。 为首那个汉子长着一头棕色卷发,瞪着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定定的看了看林季,突儿仰天长叫了一声。 “嗷呜!” 那发出的竟是狼嚎一般的声音。 随那一声狼嚎般的长叫,那三个汉子的身形猛然暴涨,毛发越来越长,很快就钻出衣服盖住了皮肤。 两耳尖立,手爪如钩,竟然真的变成了三只精壮的巨狼! “嗷!” 那三只巨狼同声一吼,后腿踏地呼的一下跃空而起,直奔林季! 林季身形微侧,长剑一抖。 当的一声,架住了迎面直来第一匹巨狼锋利的巨爪,同时身形骤起,两腿横踢。 砰砰! 另外两只巨狼的脑门上各挨一脚,直接被踹飞了出去。 飞出的两只巨狼相续撞在大树上,折断的枝干咔咔乱响。 咔嚓! 没等迎面那头巨狼醒过神儿來,一道惊雷狂落而下,顺着剑锋正砸在它脑门上。 那巨狼硕大的身子被炸的满身焦黑,猛的一个踉跄,林季不等它有所反应,反手就是一剑。 噗! 直接斩在脖颈上,狼头滚落! 此时的林季仍旧身在半空,两脚在断头巨狼高大的身躯上猛然一踹,借力而出。 噗通! 那巨狼残尸倒地,另外两只刚被踹飞的巨狼刚刚爬起身来。 林季就已借势杀到。 左天璇,右摇光! 好一招七星摆尾! 剑锋抹过一只巨狼的咽喉,顺势而出的剑尖深深刺入另一只巨狼的心口。 苍啷! 林季猛一抖手,草芦长剑震颤有声。 噗通! 砰! 那两只巨狼相续倒地,鲜红的血液这才汩汩而出。 三道灵气飞冲入体。 林季深吸了一口气,稍一调息。 气冲云海,破顶登峰。 四境通慧,成! “老子破境了!”恰在同时,传念石中传来麒天英狂喜的声音道,“他奶奶的!这下终于能使出本命神通,不用一个个砍了!哎?这他娘的是个啥……” 麒天英话还没等说完,那边猛的传出一道震颤地面的巨声大响。 “啊!”麒天英有些吃痛的声音传来,“不行,这玩意儿不好对付!” “莫急,我这就来!”林季回了一声,转头辨认了下方位,直向中间那条道路冲去。 树林外,尘土飞扬的大道上。 刚斩了一只钢牙巨虎的林季跃出林外,远远的望了眼远去的烟尘,一时恍惚有些失神。 那随着滚滚烟尘远去的,是一列甲胄鲜明的重骑兵,手持巨戟,腰挂长刀,各自背后还悬着一柄硬弓。 每一匹骏马头顶都长着一根金黄色的独角。 身如标枪,蹄落同声。 这般景象,林季此前也见过。 楚未央前往蜃墙前曾与他匆匆一别。 与方云山离开明光府时,眼见那八百骑损失惨重。 也不知此时如何了? 未央兄,且先保重! 待我破境而出,再去助你! 暂时放下心绪,林季纵步如飞直往前去,暗用传念石头告知麒天英道:“等我片刻,马上就到!”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七章 怒血成河 此方大阵也不知经由了多少岁月,大路上的尘土积落半尺多厚,更不知经遭了几番血战,早已染的一片鲜红。 狂风袭来,烟尘飞扬,仿若红霞晚落一般,遮天蔽日。 林季身形飞纵,在这漫漫红尘中一路疾行。 刚走三四里,前方出现了一座极为高大的石像。 那石像人身狗头,抓着一根六棱长棍,长棍一头挂着个硕大的八角大锤。 林季扭头望了一眼,觉得有几分眼熟。 哦! 对了! 林季猛然记起,当时赶往斩马镇的时候,曾在碍口处见过这尊石像! 后来,他独挡黑夜,一剑横出斩落山石,露出了一尊被切成两半的佛像。 随后围在斩马镇周遭的石像接连飞来,把那巨佛压入地下。 最后飞来的就是这尊狗头人身像。 这石像所刻的本体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又是谁摆了一尊放在斩马镇? 林季满心疑惑,却也无暇多想,一路疾行直往前去。 又走半里,前方的滚滚红尘愈加浓重了起来。 远自那道望不穿透的血红色迷雾中隐隐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厮杀呐喊声。 “去你娘的吧!” 轰隆隆! 一道道巨石坠的震响里夹杂着麒天英粗暴的叫骂声。 林季虽然早有所料,前方的恶战定然极为惨烈,可等穿透迷雾近前一看仍是不免满心震惊! 前方大路旁立着一尊高约十几丈的牛头人身巨像,手中抓着一柄长杆大刀。 与此前所见不同的是,那石像早已醒来,刀光闪闪,两眼生光。 石像四外,聚着一群盘膝而坐,形色各异的和尚,随着那些和尚翕合不停的双唇,一道道金色的佛咒飞腾而上,在半空中结成一道半圆形的气罩。 气罩外围是一片掺杂着冲天血气的滚滚黑云,那黑云翻滚涌动四下弥漫,似乎马上就要破冲而入。 巨像前方,紧抓长枪的金甲士卒,手持长剑的道袍修士,长着各式禽兽头颅的壮汉,以及刚刚赶到的独角神骑混杂一处,直向对面冲去。 与之对阵的敌方却是更加庞杂。 有长牙爆出一头彩色乱发的投矛手。 有手持巨斧浑身上下肌肉如山的绿皮怪人。 有健硕粗壮拖着一条长尾巴的蓝色异族。 也有满身触手,就连头脚四肢都分不清的怪物。 有半身为人,半身为马的;有半身为人,半身为蛇的;也有半身为人,半身为猪的。 远在半空中更是热闹,一只只巨大的鹰雕与长着双翅的女性怪人撕扯不停。 一条条五色长龙与对面巨大的黑蝙蝠、背生双翅的大蜥蜴狂战不休。 羽毛、鳞片、鲜血、甚至是残肢断翅万瑞大雨狂泼半飞落而下。 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怪不得就连以杀伐证道的妖族三皇子麒天英都深感诧异! 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哪来的这般怪物? 放眼四外,满地都是鲜血! 红的、蓝的、绿的洒的到处都是! 怒血成河,腥气冲天! 大道上下残肢无数,双方战死的尸体叠罗相错,高高迭起一丈多高。 而且,那每一瞬间又有无数颗头颅、手脚纷纷坠下没入其中。 冲在最前边的麒天英一手抓着锯齿大刀,另一手扬着火红巨盾,浑身上下早被各色鲜血染得看不清本来面目。 汩汩鲜血自肩膀上那道一尺多长的伤口中奔涌而出,胸前的鳞片缝隙里扎着三根满布倒刺的长箭,一根精铁长矛刺穿了左小腿,青红色的血筋断成两处。 咔嚓! 麒天英一刀斩了对面的蓝皮怪,又一扬手把冲到近前的绿皮肌肉怪砸个粉碎! “杀!杀!杀!给老子杀!”麒天英怒声大吼着,一把拽出扎在胸前的三支长箭迎头甩去,单腿踏地呼的一下冲天而起,直接砸进了对面的怪物群中。 砰砰砰! 一道道血雾翻涌炸开! 一具具碎尸四下狂飞! 战马嘶鸣,独角骑兵借着麒天英冲出的口子奋勇前行,被冲乱了阵脚的怪物们一时大乱,一瞬间又倒下百十具残尸。 砰! 随着一声轰然大响,冲进敌阵的麒天英被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砸飞了出去。 紧随其后的三十几个骑兵更是人断马碎,化成了一片乱糟糟的血肉! 就连积落在地的万千碎肢也满天横飞,炸出了一个血肉深坑! 哗啦啦…… 深坑中响起一片刺耳怪响,一条手臂粗细锈迹斑斑的大铁链飞速拉出。 拽着大铁链另一头的是个足有十丈多高的巨型怪物。 那怪物是由各种尸体乱七八糟的缝合而成,满山上下满是密密麻麻的缝合线。 三颗头,四只脚,七只手,肥胖臃肿、恶心至极的全身上下到处都是头颅、残肢! 一双双或是愤怒或是狂暴的眼睛瞪的溜圆,一只只手臂四下狂张,仿若要努力的抓住什么! 这只由千百具尸体缝合而成的巨型恶怪,手里抓着各种各样奇怪的兵器。 有的是一根拴着船锚锈迹斑斑的大铁链,有的是不知从哪拔断的半截大树,有的是不知从哪座雕像上掰下来的半段残石。 咚! 咚咚咚! 那怪物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前。 每一步落下,怪脚下的碎肢残尸都被踩成一片烂泥,压榨出红颜六色的血液四下奔流。 本就恶臭扑鼻的血腥气更加浓重了数倍,令人难以喘息! “他奶奶的,老子……”麒天英一手拔出小腿上的长矛,又要狂冲。 林季一把拦住他道:“你先调养片刻,我来对付这家伙!” 话音一落,林季一抖长剑,迎步向前。 “啊……” 那怪物每一颗巨大无比而又恶心至极的脑袋,都是由上百颗头颅拼凑而成。 密密麻麻的缝合线下,百十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季,迈开四脚既沉重又缓慢的向前走来。 对面那些蓝的、绿的、五颜六色,像人、半人、不像人的怪物们也躲在这巨型恶怪身后,一边偷放冷箭、暗投长矛步步压来。 这一方的骑兵、剑士们依旧一往无前,可没等冲出多远就轰然倒下,眼见着越来越少。 呼的一下,林季猛然越众而出,跃起高空,长剑一挥,荡气如虹! 唰! 那剑,化作一道青光飞逝而去!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八章 牛头石像 “啊……”那怪物闷吼一声,把手里的半截巨树甩了出去。 咔嚓! 那半段足有三围粗细的巨树从中断开,轰然坠地,碎尸飞扬。 剑光一暗再往前去。 怪物又举起残断的石像。 当当当当! 好一阵乱响后,那石像也被削去大半。 林季身在半空一脚踩在对面飞来的黑蝙蝠上,反手一剑斩了蝙蝠脑袋。两脚一点,自半空斜落而下,直奔那怪物正中的头颅! “啊,啊!” 那怪物三只怪头仰面朝天,无数张尖牙奔突的大嘴怪叫齐喊,挥舞着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船锚往上就扫。 当! 林季并未硬碰,仅在铁链上轻轻一点避开了锋芒。随而转身一闪,落在那了那怪物的肩头上。 咔咔咔! 林季刚一站稳,就是一连三剑狂劈而下。 道道剑口都有半丈多长,黑乎乎的烂肉上裂痕狰狞,就像是一张张恶心至极的大嘴,一股腥臭乌黑的脓水汩汩奔涌而出。 林季刚要砍下第四剑,眼见那怪物挥手来砸赶忙飞身让开。 啪! 那怪物重重的一巴掌,砸在自己刚刚被砍破的肩头上,立时烂肉四碎,满天飞扬。 林季绕开肩膀,一剑扎在那怪物脖颈的缝合线上,狠狠的顺势一划。 哗啦啦! 剑痕破开,乱糟糟一片早已腐臭的肠胃内脏呼的一下奔淌而出。 趁着另一只怪手将到未到之际,在另一处缝合线上又划了一剑。 啪! 巨手再次落下,把刚刚流出的内脏拍个稀烂,连同缝在旁边的绿皮脑袋也一同砸个粉碎! 林季在那怪物下颚仿若凸起肉瘤般的脑袋上踹了一脚,借势一荡,又飞到了另一侧的肩膀上。 收起草芦剑,自乾坤袖中抽出三皇大刀。 呼! 两只怪手左右袭来。 “来的好!” 林季死咬牙关,聚起全身上下满境通慧之力,照着迎面那只怪手狠命砍去。 咔嚓! 刀光爆射,赤红色的血线划天而过,宛若掠天长虹。 那条迎面直来的巨手直接被一斩而断,轰隆一声砸落下去,五六个躲在这怪物身后的长牙矛手顿时烂成肉饼。 林季舞动大刀借势一转,噗的一声,恶狠狠的深插入肉! 呼! 另一只巨手正巧来到。 不偏不斜,迎面撞上刀锋。 半边手掌立时齐断,噼里啪啦的碎肉接连砸落,又不知砸碎了多少躲在下方的小怪物。 林季使劲一拉刀柄,一道二丈多长的血肉裂口赫然豁开。 身形一纵,收刀换剑,扎在那怪物身上转到了身后去,手起剑落又是一连三下。 “啊,啊!” 那怪物虽然全身是眼,看的真真切切,可这巨大的无比的身体却异常缓慢笨拙。对于落在自己身上忽左忽右到处乱砍的林季,竟是毫无办法,徒自嗷嗷狂叫不止! 嗖嗖嗖! 正这时,躲在下方的小怪物们纷纷举弓四射。 一支支利箭,一根根长矛密如骤雨般狂落而下。 林季身形疾闪,挥剑架挡。 半数箭矛都落在了那巨怪的身上。 那家伙倒是皮糙肉厚,这点小伤倒是不放在眼中。 嗖! 又一支带血长矛飞射而出,径直扎进了巨怪一只眼窝里。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麒天英。 “好样的!”麒天英放在下方冲他大叫道,“你收拾这大家伙,老子去砸了那石像!” 说着他猛一闪身,化作一道赤血红光冲入对面怪物群中。 砰砰砰! 红光四射,碎尸乱飞。 顷刻之间,百十个各样怪人灰灭烟飞。 随着麒天英冲入阵中,射向林季的箭矛立时减少,林季左冲右跳又在那怪物的身上相续砍出数十道伤口。 一股股腐败乌黑的脓水四下横流,扑鼻的恶臭之令人晕眩昏迷。 林季慌忙展开佛门六识,封住了口鼻感官。 这大怪物全身上下都是由碎尸缝合而成,根本就没有什么致命要害,虽然能接连伤他,一时间却也除灭不得。 林季正自接连劈砍,猛听那怪物怒吼一声,大步向前冲去。 哗啦啦…… 迎面冲来的独角骑兵顿时被那怪物连踩带撞死伤一片,转眼间离着牛头石像仅有十丈左右。 呼! 那怪物猛的一下甩动铁链砸了出去。 咔嚓! 由围在巨像身前四外的和尚们化出的佛咒光罩立时破碎。 当的一声,船锚重重的砸在牛头石像上。 石像上的石块哗啦啦碎落一地,那牛头的两眼呼的一下闪出两道寒光芒,长刀掠起直向巨怪劈来! 那巨怪也不躲避,或者说他也无从可避,笨重硕大的身子猛的往前一冲,仿若要与石像同归于尽。 咔! 刀光落下,那巨怪大半个身子都被斩断开来,三只缝合巨手颓然无力的垂落而下,一股股乌黑脓水宛若恶臭瀑布一般飞泄而下,落在下方的一众和尚身上,尽皆化成白骨。 那巨怪的身形猛一栽晃,趁着牛头巨刀还未抬起,大步连迈猛的一下撞了过去。 轰隆! 牛头石像上的碎石接连掉落,大半个牛角也被砸断。 啪啪啪! 那巨怪一连数拳狠狠的砸了过去,牛头石像上炸出道道裂痕,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 牛头举起的长刀再次落下! 林季也跃在半空,双手紧抓着三皇大刀从天劈落! 唰! 牛头大刀斩在了那巨怪另一侧的肩膀上,大半个身子都被劈开! 烂肉滚滚,如同小山一般砸落而下,还未来得及逃走的和尚们立时被砸成肉糜! 咔! 三皇刀惊落入虹,斜肩带背砍在那怪物的脑袋上。 砰! 一颗硕大无比,由百十个头颅缝合而成的大脑袋呼的一下飞上半空。 刚刚趁势飞到近前,想要把手中光芒射向林季的鸟人怪物立时被砸了稀烂,片片羽毛迎风乱舞。 “啊!” 那怪物失去了所有的手臂,又断了一颗头颅。既愤怒又无奈的大吼了一声,拼尽全身力气,又向石像撞去。 咚! 那牛头石像半边臂膀被硬生生的撞碎,牛头眼中的光芒微微一暗。 手中的大刀再次举起,可林季的三皇刀却更快一步早已经落下! “给我死!” 林季紧握大刀猛的一下从天而降,两耳间风声狂啸。 咔! 三皇大刀从巨怪正中的头颅间狂斩而下,一劈到底! 轰隆! 那恶怪巨大无比的两半身形微微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 “杀!” 林季落下身形,猛一挥刀,直向前方冲去! (本章完) 第九百三十九章 巨甲身影 林季纵身跃起,三皇刀狂斩而下。 刚刚冲到前方的绿、蓝怪人立时横断两截。 嗖嗖嗖! 身后的独角骑兵同时弯弓,一道道利箭划破长空落入对面阵中。 “杀!”林季高喝一声直往前冲。 手持长剑的修士,抓着戒刀的和尚,拎着各式兵刃的首族,呼的一下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只一瞬间就冲垮了敌方阵脚,远远只见浑身是血的麒天英正和一个手持巨斧的绿皮壮汉搏命厮杀。 那绿皮壮汉长着一头棕红色的卷发,两只耳朵上挂着拳头大的闪亮铜环,手中巨斧舞的呼呼风响,甚为勇猛的麒天英一时间竟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林季大步冲来,嗖的一下凌空跃起:“闪开!” 随着林季一声传念高呼,麒天英以刀杵地呼的一下闪开身去。 哗! 三皇大刀斩落一道赫然长光,直向那绿皮巨汉狂落而去! 当! 那家伙慌忙举斧来迎,随着一道重重的金铁交鸣之声,那家伙身子猛的一沉,两只三瓣大脚狠狠的踩碎尸身,深深的陷入肉泥之中。 麒天英瞄准了机会,就地一滚冲到近前,迅疾无比的横刀一扫。 哗的一下,绿皮巨汉的肚皮从左至右被豁了个通透。 手臂粗细巨大的肠子被锯齿大刀斩成数十段,哗啦啦的甩落一地。 “啊!” 那绿皮巨人怒声狂吼了句什么,猛的一下架开三皇大刀,抽出巨斧照着麒天英狂砸而下! 咚! 麒天英高举起大盾,架了个正着。 斧盾相接激起一片耀眼的火花,随即又被赤红色的光芒瞬间淹没。 麒天英硬生生的挡住了这一下,却也被这猛力一击,直接砸进了残尸肉泥之中。 趁这时机,林季已然跃至身前,收刀换剑直向那怪人头颅扫去。 砰! 被压在血肉之中的麒天英猛然冲出,当的一脚踩着斧柄跃在半空。 唰! 草芦剑寒光闪耀,绿皮怪的头颅迎空飞起。 咔嚓! 锯齿大刀横扫而过,把那巨大的身躯拦腰斩断! 啪嚓! 那绿皮怪人残成两断的尸身轰然倒地,又为尸山填了块肉砖! “哈哈哈……” 麒天迎摸了一把满脸绿呼呼的尸血残液,欢声大叫道:“真他娘的痛快!杀!” 话音未落,又一脚踏起,径直砸进对面暗投长矛的长牙怪中。 身形一落砸死四五个,大刀一扫又是六七段。 咔咔咔! 一顿狂刀乱斩之下,对面最后的防线瞬间崩塌! 林季纵身飞跃,与麒天英并肩勇进,很快就透过迷雾看到了屹立在对面的石像。 那是一尊披着满头长发紧闭着双眼的女子,一缕缕微微卷起的头发一直落到脚下。 就在两人刚刚冲到近前时,那女子猛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不好!” 林季慌忙拽了麒天英一把,飞身疾退。 唰! 随着那女子双眼睁开,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四下弥漫。 冲到近前的一众修士骑兵,立时顿了住,眨眼之间化成了一尊尊灰白色的石像! 滋! 那女子满头卷发也瞬间活了过来,变成一条条怒目圆睁的大蛇,分向四外喷吐着细长的红信子。 一众修士、骑兵、和尚们毫无知觉的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可一近到石像范围,就被化成石像。 眨眼之间,半丈多厚的残尸血肉上就凭空堵成一道灰白石墙! “这他娘的!”麒天英紧握刀柄怒声大叫,抓起一具被他斩了脑袋的蓝皮长尾人的尸身甩手仍了过去。 砰! 石墙破碎,那尸身也被撞成无数块。 碎肉如雨,狂落而下。 “嗯?”林季好似发现了关键所在。 抓起一具残尸从方才被麒天英砸出的石墙豁口仍了出去,紧接着又甩出一颗硕大的绿发长牙头颅。 砰! 那残尸化成石头砰然落地,可林季随后仍出去的头颅却毫无变化,径直落在了石像上,两只卷发变成的蛇头也被砸成了肉泥。 “哦?!”麒天英一见,两眼大亮,顿时也明白了! “这大娘们儿的法术有间隔!上!”麒天英说着刀交盾手,不管残尸还是石像如法炮制接连扔去,随后身如利箭嗖的一下飞了出去。 砰砰砰! 满天碎尸接连化做大小不一的石块,可仍有不少穿透了间隙,接连砸在石像上。 这其中就有麒天英所化的一道赤目红光。 麒天英一掠而至,照准石像咔咔咔就是一连三刀,直劈的蛇头乱飞,石屑纷扬。随而也不恋战,抓了红盾护体又嗖的一下返了回来。 “哈哈……”麒天英哈哈大笑道,“老子知道……” 呼! 麒天英笑声未完,就见一道巨大无比的黑影直从天际迎面砸来。 麒天英和林季慌忙闪身避开。 砰!那巨大的身影从天落地,无数残尸碎石四散炸开,各色鲜血、黏糊糊的液体满天飞扬。 两人定睛一看,那从天而降的是一尊全身上下穿着尖刺铁甲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足有七八丈高,全身上下都蒙着一层满挂尖刺厚厚的玄铁重甲,就连眼睛都挡护的严严实实,手中拎着一柄长满尖锥的大铁锤。 嗖嗖嗖! 身后的骑兵百箭齐发,接连落在那巨影身上,却连个白点儿都没留下。 又有三四个甚为勇猛的修士、妖族勇士冲上前去,举剑抡刀好一番猛砍。 却像砍在铜山铁墙上一般丝毫不起作用! 咔嚓! 那重甲怪人看也不看身下众人,抬腿迈步向前走来。 被撞飞的人族修士立时碎断,被踩落的妖族勇士顿化肉泥! 那家伙的眼中仿若只有麒天英和林季,大步狂迈直往前来! 嘎吱吱! 那巨甲身影每落一步,脚下的碎石就接连发出一道道骨节碎裂的炸响,半丈多高的尸层竟被他踩出一道道深刻见底血肉模糊的大脚窝来。 各种颜色的体液四下横流,背后的牛头石像和前方的蛇女石像间的道路早如人间地狱一般,满眼都是碎尸血肉,扑鼻尽为腥臭恶气! 咔! 咔! 随着那巨甲身影缓缓踏进,又有无数士卒接连丧命。 依然活命的就像无知无畏却又徒劳无益的蚂蚁,仍在奋力挥砍。 当当当! 那连连震起的声响,就像是给那铁甲巨影敲起的战鼓一般。 眼看着他越来越近,林季和麒天英对视了一眼,都不由得满心震惊。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章 道法传承(求月票) “阿弥陀佛!他娘的!” 正在林季和麒天英一筹莫展时,就听传念石中传来悟劫既无奈又愤慨的声音道:“这都是些什么鬼玩意!我就想知道,古往今来,可有人从这大阵中逃出生天么?” “鬼知道!”许久不出声的龟万年也有些恼火,看来他那边的压力也不小。 “我也不知道!”南宫玲珑语速极快的说道,“这阵中或人或怪,我全都没见过!更是半点摸不清底数!虽说已然知晓破阵之法,可这守关怪物也未免太多太强了些吧?依我所见,即便换成人皇、佛主那一批人,也未必能轻易闯过!” “空宇时宙,数有大千!”悟劫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佛说,这宇宙之内共有上下三十三天,内含大小三千世界!我等虽是来自人、鬼、佛、龙、妖各族,可真论起来,却是一天之下,同属一界。这此时与我等对战的,可是另外二千九百多界么?那……那又该如何赢法?” “哪那么多废话!”麒天英怒道,“赢不了咋地?就伸直了脖子等着认输被杀么?看见没?这些一往无前的人影都是先后战死与此的各族前辈!咱要死在这儿,也得变这样儿!” “既然我等被选入秘境,那也没啥好说的,反正横竖只有一条路,索性不如狂拼到底,死也死个痛快!” 麒天英说着,紧握刀柄小腿一弓,就要一跃而出与那道越来越近的铁甲巨影拼命,却被林季猛的一把拽了住。 “诸位!”林季借用传念石问向几人道,“你们可忘了么?这一关叫个什么名堂?” “十绝衍天阵!”龟万年回道,“这一点老夫倒是极为肯定,可那又如……嗯?” 龟万年刚说一半,猛的一下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远在太古时期,我等这一方世界的前辈们与其他三千界某一界大战了一场,而且还赢了?!” “不错!”林季一边拽着麒天英快步后退,一边继续说道,“当年的前辈们不但赢下了那场跨界大战,甚而五族尽在传承至今。既然如此,当年参战的前辈们又该是何等修为?” 嗯? 几人一听,不由同时一楞。 的确,这兵分三路的万千虚影,各个失了神志,只管拼杀前冲。 他们的修为仅有两境上下,甚而绝大多数只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仅凭这般实力,别说赢下什么跨界大战了,怕是像当年秦家那样一统九州都做不到! “诸位,无需恋战了!我已知晓这大阵的破解之法!甚而……”林季突然高声叫道,“甚而我等还可借此全境而出!” “什么?”这下别说远在各处的其他三人,就连近在身边的麒天英都不觉满心震撼,极为惊愕的扭头望向林季。 这怎么可能?! 莫大的危机近在眼前,即便破了这道关口,也仅是闯过了第四关而已! 别说全境,怕是半境而出的门径还未找到,他怕不是在说笑么? 可一路走来众人都知道,别看他年纪最小,入道最晚,可无论修为还是谋算都远胜他人,更不会空口白牙无的放矢。 正因如此,几人却是更为震惊! “小友……此话当真?!”龟万年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诸位,且先原路退回再说。”说着,林季头也不回,直向来路走去。 “不是……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浑身是血的麒天英扭头望了一眼身后,已然攻入牛头石像近前的铁甲巨影满心费解。 一连扭头看了好几眼,可最终还是快步跟上了林季。 “阿弥陀佛!真不用再战了么?”悟劫疲累不已的语气中夹着几分欣喜。 “走!”南宫玲珑毫不犹豫。 …… 三条路径上的人影依旧奋勇向前,前方的战场愈加惨烈。可五人却逆行匆匆,先后返回了关口圆台。 麒天英浑身是血,悟劫的僧袍破损了十几处,南宫玲珑的身形几若透明,龟万年的烟袋也早就空了壳儿。 “林道友……你快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龟万年两只小眼睛瞪的溜圆,激动的微微有些气喘,称呼都换了。 此时此刻,谁还敢小瞧林季? 其他几人也顾不得满身狼狈,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直直的望向林季。 不但能绕开眼下这道极为难缠的第四关,甚而还能直接全境而出! 这意味着什么? 整整万年来,九州天下能够全境而出的只有五个人! 而那五人最终又是何等成就? 如今,就要轮到自己了,谁又能抑制得住? 林季笑了笑,不慌不忙的问道:“龟老,在早龙皇敖淼全境而出之前,龙族可有什么大神通么?” 龟万年稍有不解的略一皱眉,摇了摇头肯定回道:“没有,早在龙皇之前,我龙族上下仅有本命神通,与妖族的上古神种相差不多。” 林季点了点头,又问向悟劫道:“想必佛主出世前,西土佛国也是一样吧?” “阿弥陀佛。”悟劫双手合什道,“的确如此,我佛归来之前,佛国仅有空、相、法三传,并无神通一说。” 南宫玲珑不等林季发问,也自说道:“我鬼宗是由森罗鬼皇所立,在此之前,莫说鬼宗,万千游魂虚空飘荡,哪有什么功法一说。” 麒天英想了下道:“我妖国好像是也如此,在先祖麒万朝全境归来之前,妖族上下仅有本命神通和血脉之力。好像……也没什么妖法传承,可这又怎么了?” “这就对了!”林季肯定的说道,“九州天下门派庞杂,可无论是以道法见长的太一门,三圣洞,以阵法为名的道阵宗,以符箓传世的青城山,闲散随心的金顶山、一丝不苟的明光府,甚至一直隐世不出的长生殿追本溯源,最终都是由圣皇传法而来!” “也就是说,早在第一批全境而出的天选五子出世前,这世上几乎就没有什么道法传承!” “那么,早在进入秘境之前,他们五人的法力修为又是从何而来?” “要知道,他们当时可不是各族之皇,也仅是默默无闻之辈而已!” 嗯? 几人一听,猛的一下心塞大开,可仍有一道关键没想明白。 “然后呢?”麒天英急声问道。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一章 蒙眼青年(求月票) 林季指向四外道:“诸位可知,我等此时身在何处么?” “啊?”麒天英一脸不解道,“老王八刚才不是说了么,这不叫十绝……什么什么阵来着么?” 南宫玲珑纠正道:“是秘境第四关,十绝衍天阵。” 见林季仍旧摇头,捏着空烟袋的龟万年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恍然惊道:“我们在天上!” “不错!”林季点头道,“可还记得,我等刚入秘境时又在何处么?” 龟万年的呼吸有些气促了起来,快声回道:“在魔界下方!万里黄沙之上的天空就是魔界的屏障,那漫天闪过的道道流星,应该是明光府和魔界大军作战的划痕。” 林季点了点头:“魔界唯一的出口早被人皇轩辕无极封了住,其之地界远在九州之下。可我等一路至此,刚刚遇了怪和尚禅静和阿拉瓦加的第三关已在天上,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那每一层迷雾就是一层天!”南宫玲珑突然插话道。 “阿弥陀佛!”悟劫高诵了声佛号道,“贫僧也知晓了!我等刚入秘境时,的确是在魔界下方,异域魔息极为明显!随后林施主斩了妖蛇,我等穿过迷雾来到了地面上,在此遭遇了佛门九法相。灭毁法相之后又是穿过一片迷雾到了第三关湖边,可这时已在天上。” 南宫玲珑皱了皱眉道:“若是如此说来,我等方才又穿过了极为漫长的天界迷雾,那这里……又该是何方地界?” “我佛言说,这天共有三十三重,第一重为善法堂天,第二重为住峰天,第三重为山顶天,如此罗列直至第三十三重清净天。”悟劫念道,“真若如此的话,我等此时应在第二重住峰天上。据我佛言说,第一重善法堂为万界众生之天,第二重住峰为超凡之天,大小三千界超脱凡俗之万灵皆汇集于此。” “这不就对了么!”龟万年指向前方那一个个继续奋勇向前的身影道,“那在前方乱战不休的,可不就是三千界的超凡众生么?” 林季回道:“既然如此,那所谓的全境而出。可是要连破三十三重天么?眼下这第四关就已如此艰难,即便当年那五皇各个惊才艳艳,又是如何闯得过?” 几人一听,全都不由暗自点头。 当年那五人的确旷古非凡,可若说他们是一路闯过了三十三重天全境而出的,在几人经遭了如此艰难之后,自是不信! 林季总结道:“所以说,那当年全境而出的五皇定是另有别径!一千年的兰先生等人,也一定在半途中发现了什么关键所在,从而选择了半境退出。只是,他们在秘境里发现了些不为人知的线索。从而各自选了一条门路。诸位好好想想,各族前辈先后出境之后都干了些什么事?或许我等能从中悟出些门路。”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龟万年捏着空烟袋,有一口没一口装模作样的抽着。 南宫玲珑微微皱着眉头。 悟劫紧闭两眼双手合什。 麒天英挠了挠早被各色鲜血黏连在一起的乱发,最先开口道:“开祖麒万朝出境不久后,便无故失踪,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妖族的万灵岛。千年前半境而出的大鹏王也在万灵岛闭关,直到现在也没露过面。是死是活都说不清楚。哦,对了,他闭关前收了两个弟子。我老师凌天雕就是其中之一。” “我佛出境不久,人皇西来与之相约,封了道佛关。自此佛家比丘入不得九州,九州入道也来不得佛国。直到千年前,佛关炸裂,兰先生一人独剑闯入大闹慈恩寺。随后阿赖耶识舍了修行叛出宗门。我佛至今仍在须弥山中静坐,如石如山一般,始终未醒。” 南宫玲珑犹豫了下道:“鬼皇森罗创下了鬼修之法,自此万千鬼魂才有了修炼法术。可没过多久,森罗鬼皇留下至宝万阴轮之后就无缘无故的不见了踪影,阴阳大衍王半境而出后,传给了我南宫先祖一套生死两世养魂法,随后大衍王径直去了北境,据说……最后在圣火教秘境附近出现过。” 南宫玲珑说到这儿的时候,抬眼看了看龟万年,最后一句的线索,还是在第三关的湖面上听龟万年说的。 龟万年清了清嗓子道:“据典籍所载:龙皇归来时,带着一把钥匙。随后传了一套龙息之法后,独自游向东方深海,再也没回来。神龙尊者半境而出后,匆匆留下一道杂乱不堪的笔记。从此也不见了踪影。” 很明显,龟万年说了句谎话,他在第三关时对林季和南宫玲珑说的很清楚,神龙尊者并不是无故失踪,而是去南海盗挖太古遗址去了,随后就死在了那里。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并不想让悟劫和麒天英知晓,故意隐去了一半。 林季点了点头也说道:“人皇轩辕无极破境而出后的故事,虽无详细记载。可脉络却很清楚,先去西土封了一道佛关,然后斩了山脉压住了魔界入口。再然后把妖族驱往南海,把龙族赶往东海。统一了天下九州。” “时至如今,中原九州的各大门派基本都是得自他的道法传承,随后也莫名其妙的凭空失踪。一千年后的兰先生所行之事,也与人皇极为相似,先是闯了佛关大闹慈恩寺,又去南海斩了妖皇。然后帮助秦帝统一了九州,留下浩然简谱以及两把用过的长剑后毫无踪影。” “现在看来,这前后两批十位前辈的所作所为,却是极为相似!而这其中,却有两点相同之处。” “失踪?”麒天英接道。 “说是失踪,也不确切。”林季回道,“他们可能都预感到了什么。有的选择主动去寻找,比如龙族的先后两位前辈,有的选择的沉默不语,比如佛主和先后两位妖皇。可在此之前,他们都不约而同竭尽所能的留下了一道传承!前后十位,无一例外!” “另一个共同点就是……”林季顿了下道,“第一批全境而出的各位前辈,好像都从秘境中带回了一件东西!比如龙族的钥匙,鬼宗的万阴轮,不出所料的话,佛主的半部经书,妖族的窥天镜也是如此得来!人皇带回来的是什么却一直无人得知。” “可是……”南宫玲珑惊道,“那些东西又都被抢走了啊!” “蒙眼青年!”所有人异口同声道。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二章 凌灵三的身份 “不错!” 林季回道:“八千年前,第一批全境而出的五皇应该是各自带回了一件圣物。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各族仅有一件。而轩辕无极却有多件,或者把那圣物拆成了好几份,随着他无故失踪江山破碎,又被道阵宗、太一门等九州各派所传承。” “直到两千年前,那位不知来处自称凌灵三的蒙眼青年,又分从各处把圣物抢了回去。” “实不相瞒,在第三关的忆魂大法中,我曾见过那人的虚影,手持一根三菱大铁锥,招招狠利。方才,我和麒天英又遇到了一个身穿重甲的巨人,在那巨人的心口处,落着个一模一样的三菱大洞。从那手法和痕迹来看,定是凌灵三所为。” “哦?”龟万年眨巴了下小眼睛道,“这么说……凌灵三也曾闯过此阵?可这秘境明明只有天选五子才能进入,他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 龟万年说着,望了眼南宫玲珑胸前的奇怪徽记,极为诧异道:“难道残船上那个故意隐去容貌的人族老者就是凌灵三?” “也不对!”没等几人质疑,龟万年又摇了摇头自我否定道,“凌灵三是两千年前出现的,禅静五人也正好是两千年进入的,若凌灵三当时就死了,又是怎么出去抢的圣物?先抢了圣物再进入秘境的话,就算禅静发现不了,肯定也骗不过阿拉瓦加。那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一种可能!”林季接道,“凌灵三根本就不是进入秘境,而是从秘境中逃出去的!” “嗯?” 几人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大为惊讶,全都转过头来定定的望向林季。 林季指向前方时而传来隆隆巨响的战场道:“凌灵三既然在这大阵中重伤过铁甲巨人,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原本就是这阵中之人!” “可诸位方才也看见了,对面全是来自他方世界,我等一方的各位前辈仅剩虚影毫无神识,最高修为也不过三境上下。能够伤得了铁甲巨人的,只有……石像!” “这三条路径上的石像,分别是龙、妖、鬼。代表人族的石像,只有这一尊!” 说着,林季转过身来,指着高塔前方那尊全身金甲手持长剑的石像。 “不出所料的话,这就是凌灵三!” 几人互而对望了一眼,仍是一脸迷糊。 麒天英抓了把黏连在一起的长发,咧着大嘴叫嚷道:“这……这又是咋回事啊?” “那凌灵三不知是哪位前辈,也不知为何被塑成石像立在阵中。曾有一次,对面大军一直杀入我方大营,化成石像的凌灵三乍然醒来,一剑刺死了铁甲巨人。同时,不知立在下方世界什么地方的另一座凌灵三的石像也恢复了神智。他与那些被五皇盗走的圣物,有着某种牵连。进而一念未断相续追回。” “恰巧赶上禅静五人进入秘境,又想借着宝船横渡关口,从而引发了时空裂缝。而驾着宝船的那位人族前辈胸前的徽记与凌灵三有着某种传承之力,从而就像那些货船一样,把下方世界刚刚得了圣物的凌灵三吸入其中。” “被吸入的凌灵三本就是一道残念,深陷在忆魂大法之中辨不清真假。于是,就在无知迷蒙中困了两千多年,直到我等再次进入。” “我之所以得出如此判断,一来,是我在元神域境中见过敌我不分的凌灵三。同时还有一位同样神智不清的当年人皇麾下的金顶大营营主。” “二来,我见过一尊和这大阵里一模一样的狗头人身像,那石像就立在云州斩马镇上,同样的神力非凡!而那还是在狗头神念还未彻底醒来的时候。 “三来,我与凌灵三残魂对战时,见过他真正的兵刃和招式,与铁甲巨人身上的致命伤几乎一摸一样。此外,那巨人左肩上还余有几道剑痕,那剑式浩然初成,那剑刃正为天罡!由此可见,一千年前的兰先生等人未曾进入时空裂口,却同样闯过这座十绝衍天阵!” “原来如此!”龟万年长叹道,“兰先生的确惊才艳艳,其他四人也都是各族顶绝强者,可当初入境时尚未道成。想来也闯阵不过。不出所料的话,他们几人秘境之行的最后一站,就是这里!” 林季点头接道:“他们五人虽闯阵不成,却各自得了一份缘巧。兰先生本已见得圣皇手迹,从中悟出浩然剑法,又自凌灵三剑招中有所启发,破境之后浩然成韵。阿赖耶识借用佛门神通,看出了石像另有神念,从而开创了善恶双身法。神龙尊者得了个什么线索,径直去往南海。阴阳大衍王同样心有所悟,由此去了圣火秘境。大鹏王却和当年的妖皇一样封关万灵岛。” “然后呢?”麒天英接道,“那他们又是怎么出去的?” “还有凌灵三抢来的圣物呢?”南宫玲珑也追问道。 经林季推导后,龟万年似已通透,抽了一口早已空掉的烟袋,指向那座圆形高台上的九层宝塔道:“他们闯阵不成,自然是败阵而走,也就是所为的半境而出。至于那些圣物么……老夫觉得,凌灵三并未带到天上来!否则……否则早被禅静和阿拉瓦加拾获了去。” 龟万年虽是及时改了口,可林季也听了出来,龟万年话里话外的意思,神龙尊者和阴阳大衍王肯定都在秘境中得到了什么线索,分去各处寻宝去了! 如果龟万年所说不假,被凌灵三抢走的秘境圣物,极有可能就藏在伪装成龙墓的太古遗址中。 “那……”麒天英看了几人一眼道,“那咱们又怎么出去?也从这塔里半境而出么?” 龟万年叼着空烟袋,甚为得意的说道:“这万年以来入得秘境又能返出的,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位前辈!我等半境而出也定然成就非凡,算得上千古奇才了!” 林季笑了笑道:“的确如此,可我还有个法子,或许能够全境而出。不知各位……有没有兴趣试一下?” 四人一听,顿时一楞。 “什么法子?”龟万年惊问道。 “你有多大把握?”南宫玲珑瞪大了双眼。 “林施主,此言当真?”悟劫一脸惊愕。 “我同意!”麒天英想也没想的高声叫道。 老铁们六一快乐,顺便求月票!~~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三章 全境而出(求订阅月票) “把握谈不上,毕竟谁也说不清当年的五皇又是如何全境而出的。不过,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一试!”说着,林季从乾坤袖中掏出一截状若玉石般的手指骨。 “你们看。”林季指着高塔前方那尊身穿金甲手持长剑的石像道,“这石像的右手上少了一截小手指,此前所见的凌灵三残魂上也是如此,之所以判定他就是凌灵三正是由此而来。” “善恶邪佛,都不是阿赖耶识的真身,仅是被他称做徒弟的奴仆而已。同样,凌灵三也是如此!无论这石像,还是已被收化的残魂,都是一念灵识。可这根指骨却极有可能是真身遗物!再加上这道徽记。” 林季指了下南宫玲珑胸前的奇怪徽记,随后又望向圆石高台道:“却不正好,借阵化阵么?” “啊?”麒天英一脸迷茫。 悟劫和南宫玲珑稍有所悟,却没想明白关键所在。 龟万年眨巴着小眼睛,看了看对面高台上的九色宝塔,又扭头瞧了瞧林季手中的玉状指骨,猛的一下跳起身来,兴奋不已的高声叫道:“对对对!到底还是林道友聪慧过人啊!老夫服了!哈哈哈!全境可期,全境可期啊!” 麒天英瞧了瞧两人,很是不耐烦的嚷道:“这都啥时候了?我说就别打哑谜了!到底是啥法子,快说出来听听?” 龟万年那两只本就不大的小眼睛早就眯成了一道缝儿,笑呵呵的说道:“这十绝衍天阵乃是传自太古的十大奇阵之一,这阵法神异非常囊括万千,可内中却无阵眼。” “林道友是想借着大阵之力,以此仙骨为眼,阵中化阵,破境而出!当年的兰先生五人就此止步,可我等却可破了这大阵,冲出二重天又该是何等成就?” “那凌灵三仅凭一缕残魂,就能连续战败五族之内的十几位道成境,甚而就连末代鬼宗宗主阿拉瓦加都未能幸免,又该是何等修为?” “可如此神威赫赫的凌灵三却和当年的邪佛章弥一样,仅是个奴仆傀儡而已!那他背后的真身又该如何?!以此神骨为眼,借这十绝大阵之力,又是如何出境不得?!妙极妙极!真是妙极!哈哈哈!” 这下南宫玲珑三人终于明白了。 “阿弥陀佛!”悟劫高诵了声佛号,一脸伤疤的苦相中满是笑意。 南宫玲珑眉眼弯弯的把凝若实体般的徽记摘了下来,递到了林季手中。 林季连同指骨一同递给龟万年道:“龟老,我虽先后经遭过几处大阵,却不精熟,还请龟老代为执阵。” 龟万年摆了下手,指向远方圆台道:“那阵心与你元神域境一模同样,指骨出自你手,这注意也是你想到的,想必定是天缘如此!老夫又岂敢争功?!哎!看来这一次的天选之子,又是你人族莫属了!” 林季一楞:“龟老此言何意?我等五人不都是天选之子么?” “林施主,你是有所不知……”悟劫解释道,“这秘境千年一开,各从五族内选取机缘最厚,气运最旺者进入其中。在秘境中,五人需同心协力闯破关口,可最后出境时,那天道却只会青垂一人!这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 “否则,你可想过?同样是天选之子,为何人皇轩辕无极能远去西土逼着我佛立下佛关,又把龙妖两族赶出九州中原??兰先生又为何能大闹慈恩寺,一剑斩妖皇?全因他二人皆为天选之子!即便是同境而出的其他几人也远远不及!” “原来如此!”林季微微点头,这才破解了许多一直困扰在心的谜团。 “林道友,你且居心安坐,我来助你阵成!”龟万年一把掖起烟袋,朝前方圆台一指。 林季身形一纵跃在台上。 “林道友,若有再遇,切是莫忘今遭缘情!”龟万年拱了手极为郑重的说道。 麒天英也抱着双拳道:“林道友,莫忘相约!” 悟劫合什,南宫玲珑微微一礼。 林季冲着几人一拱手道:“诸位放心,我修的是因果道。今日一因,他日必果!” 随后他也不废话,快步走向圆台中心。 那圆台上阴阳双鱼威然硕大,九层宝塔矗立高悬。 林季一手紧握着玉状指骨,一手拖着凝若实体般的奇怪徽记,宁心静气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下方几人略有些紧张,两眼紧紧的盯向林季。 龟万年面沉似水,小心翼翼的从早已空空如也的烟口袋里摸出一块满布裂痕的乌龟壳来。咬破指尖笔走龙蛇的画了些既古怪又繁琐的符号。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那乌龟壳微微一颤,惊起一道龙吟,随而黄光闪耀化作一缕烟云。 那烟云飘飘袅袅直向圆台飞去,这短短一瞬间,龟万年好似老了上百岁,本已不多的头发丝丝掉落,满脸上下皱纹交错,就连手脚都微微颤抖了起来。 “老王八,你算舍得下血本啊!”站在他身边的麒天英赶忙一把搀了住。 龟万年轻轻摆了摆手,两只昏黄的小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紧盯着那道离着林季越来越近的烟气…… 嗖! 那烟气径直钻进了淡白如玉的指骨中。 当! 天空中猛的响起一道沉闷的钟声,紧接着圆台上的阴阳双鱼缓缓的转动开来。 唰! 悬立在后的九层宝塔骤然闪亮。 分呈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九色光芒乍然闪耀。 阴阳双鱼越转越快,眼见着已看不清林季的身影,圆台上方的天空也扭曲的变了形状。 随着一声轰然炸响的惊雷,层层云雾支离破碎,凭空出现了一座高耸万丈的巨型大门! “成,成了!哈哈哈哈!全境!全境之门啊!哈哈哈!”龟万年状若疯狂般哈哈大笑,连连颤声叫道,“快!快输入灵气!” 三人一听赶忙依言而动,红色的妖气,黑色的鬼气,白色的法气接连涌出。 于此同时,守在高塔附近的五族石像也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轰隆隆…… 那座巨大无比的石门缓缓展开,似有一股强横无比的飓风飞扑而来,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去! “诸位,后会有期!” “阿弥陀佛!有缘再会!” “别忘了……” 几人的声音在林季耳边远远荡去,他只觉得周身四外所有的景象都在不停的旋转,而且越转越快,越转越急。 隐隐间,他仿佛听到了成千上万种声音同时响起。 有愤怒的呐喊,有奋勇的咆哮。 有得意的大笑,有痛苦的哀嚎。 有乡间的鸡犬声闻,有战场的金铁交鸣。 有人敲着木鱼一声比一声快。 有人吹着长啸一声比一声远。 有人唤着爹娘,叫着列祖列宗。 有人呼着圣明,喊着万岁万万岁。 有风吹过山峰,百鸟欢鸣。 有水经过峡谷,万鱼奔腾。 仿若这世间所有声响都齐齐聚来,在他耳边乱糟糟的混成一团。 可他却有极为清晰的声声听得分明! 仿若万众苍生枯荣青黄从生至死,在他眼前杂乱交错一闪而过。 可他却极为清醒的个个看的透亮! 生生不息,周而复始! 也许历历数万年,也许短短一瞬间。 所有的一切又都安静了下来。 林季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蓝瓦瓦的天空,绿油油的树林,一条翻着白色浪花的奔涌大河从眼前蜿蜒而过。 这是哪里? 可还是秘境之中? 一时间,林季有些迷茫。 咚! 正这时,林边的树木剧烈一颤,紧接着一头血淋淋的白色巨象跌跌撞撞的冲了出来。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四章 故地 那巨象极为高大,仅是两条长牙就足有三四丈,周身上下插着长长短短几十根竹矛,一汩汩鲜血自矛头孔洞中奔涌而下。 一条后腿更是早被砸变了形,步履艰难的步步挪动着。 嗖! 又一只竹矛自林中飞出,狠狠的扎在了巨象后背上。 嗖嗖嗖! 如似号令一般,数十支竹矛破空而出,接连落下。 那头浑身是血的白象被扎的宛若刺猬一般,又挣扎着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轰隆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汩汩的鲜血汇聚成河。 “哇咔咔!” “呀哈哈!” 随着一阵怪声怪气的呼笑声,自树林里冲出一群赤身乱发的野人来。 一个个光着上身,仅在腰间拴着块兽皮,各自紧抓着一柄柄捆绑着各种或刃或尖的石制武器,团团把白象围在中间。一边狂呼大笑一边兴奋不已的蹦跳了起来。 对于近在咫尺的林季,仿若全没看见一般。 林季这才恍然:“我此时仍在秘境之中?可这又是哪方世界?” 正这时,两个野人扶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到近前,拿着根没有尖刃的木杖在惨死的白象身上象征性的刺了一下,随即双膝跪地,高举着两手好像在默念着什么,随后重重的磕下头去。 其他的野人也同时跪下,一样高举双手又俯首。 就在众人叩拜的头顶上空,缓缓的聚起一股淡淡的云气。那云气随着野人扪不停的磕头默念,渐渐的有了形状,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似乎还有点像背后那片树林。 这……就是最原始的信念之力还是道法起源? 林季的脑海中刚刚起了个念头,一阵风吹来荡去了眼前的虚像,似是扯开了一道幕布般,眼前的景象再次变换。 仍是那一片蓝瓦瓦的天空,可却干净的不见半片云彩。 绿油油的树林早已枯死,漆黑扭曲的仿佛恶鬼魔爪一般只只抓向天空。 奔涌的大河早已干涸,一条仅剩白骨的长龙半曲着硕长的身子卧在滚烫发亮的鹅卵石上,广袤无垠的大地上层层炸开了一道道宛若龟甲般的裂痕。 正在林季面前高高矗立着一块三丈多高的巨石,那石头前方摆放着三只动物的头颅,有的像牛,有的像狗,还有的似乎是一只麒麟。 巨石两旁斩断了头颅的尸骨叠罗相错,满满的堆成了两座小山,那尸骨山头弥漫着一道若有若无的黑气。 在一个瘦瘦高高头戴长羽花环的白发老者带领下,数百个干干廋廋的老女老少齐刷刷的跪倒一片,接连不断的向那巨石叩拜不止。 连绵不绝喃喃祈祷声,头触地面重重的叩拜声,断断续续的组成了一缕缕细若游戏的烟气,慢慢的聚在了巨石上,那石头渐渐的生出了一丝光芒。 那光芒越来越亮,形成一股粗壮的烟气冲天而起,盘在上空如龙似蛇游弋不息。 随着众人的默念和叩拜,天上的云气越聚越粗,越舞越快,大半个天空都被搅动了起来。 咔嚓! 突然间,天空中响起了一道惊雷。 地上的众人更加虔诚,那风云卷动的越快,聚在天空的云气猛的一下被撕的粉碎! 哗啦啦! 大雨滂沱,从天而降! 所有人骤然欢呼,满眼是泪的狂喜不已。 突而,那为首的白发老者,望了望天上的云线又看了看干涸河床中的龙骨。 于是,在他指挥下,龙骨被摆在了巨石前方。 茫茫大雨中,随着一阵更加虔诚的叩拜,那白森森的龙骨上也泛出了一层白光,与之相应的巨石两旁小山样的人骨上也腾出了一片黑光。 这是……龙鬼之变么? 咔嚓! 又一道惊雷,明晃晃的闪白了眼。 林季再一看,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化。 还是在那片蓝瓦瓦的天空下,还是在那片广阔无边的土地上。 一群高大魁梧的壮汉死死的围住了一个长着两根长角的小老头。 领头的壮汉猛一声喊,所有人都抡起刀枪狠狠的劈刺了过去。 那老头儿突然一口咬破手指,高举向天默念了声什么,在他周围猛的聚起一道龙卷狂风,那狂风呼的一下冲了出去。 顿时残尸满地,血流成河。 那长角老头儿望着满地残尸稍稍一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正这时,一柄被狂风卷起的长刀从天而落,正砍在他的脖颈上。 咕噜一声,头颅落地。 那老头儿瞪着一双大眼,极不可信的望向天际。 咔嚓! 又一声惊雷,骤然响起。 难道,这就是……天道公罚么? 林季仰头望了望天,再一低头,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 还是那片蓝瓦瓦的天空,还是那片一望无尽的荒原,数以千万计的人影,正在拼命厮杀。 与此前几番景象不同的是,那些人影早不是兽裙皮衣竹剑石锤,有的身穿闪亮的铠甲骑着独角大马,有的身穿长袍高高的飘在天上,还有的剔着光亮亮的脑袋躲在地下偷袭。 有的颈生着兽头,有的背插双翅,有的游龙施雨,有的黑云缭绕。 各种法术威能狂战不休,那蓝瓦瓦的天空已被道道鲜血染红,随而又炸开了道道裂纹,仿佛那天有好多好多层,越往上颜色越淡,越往下血色越浓。 当! 突然间,耳边响起一道沉闷的钟声。 那眼前所有的景象尽皆不见,一阵茫茫大雾随风而来又随风散去。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又好像仅有微微一刹那。 眼前一片清明。 林季发现自己正坐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庙里。 破败的佛像早已坍塌,满地四外厚厚的灰尘中掩落着不少森森白骨。 这又是哪? 可还是秘境之中么? 林季仍旧有些迷茫。 低头一看,那半截白净如玉的指骨早已灰白一片失了光泽,那枚凝如实体般的徽记也不见了踪迹。 隐隐听得五里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都是凡人。 哦? 这么说,我从秘境中出来了? “柳大人,您所说的小庙就在前边。”一个粗声粗气的汉子突声道。 “好!”另一人回道,“当年,我赴京赶考时还在那庙里避过雨,如今却连路都认不得了!前方带路吧。” “是!”先头那人回道。 林季微微一楞,那两道渐来渐近的声音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呢?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五章 祠祭大礼 远处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杂七杂八的约有二三十几人正奔此间小庙而来。 林季收起指骨四外打量了一下,恍然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了。 正是当年他还是青阳县捕头的时候进京述职路上暂避风雨的山神庙! 只是此时,那山神的雕像早被搬离,换成佛像后又被砸塌,房梁屋顶更是破的不像话,险些没认出来。 故地重游,百感交集。 当年的景象历历在目,仿若就在昨日。 依稀记得那晚的雨很大,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烤了几个烧饼…… 随后,又杀了几个鬼卒和一个鬼将。 鬼王围城、梁城蛟灾、乃至镇妖塔之变,所有的一切都是从此而起。 那曾经过往如梦似幻,一幕又一幕自眼前一闪而过。 “若我早就知晓一切,又当如何?还会不会动手杀了鬼王之子?” “会!”林季扪心自问后,很快又毫不犹豫的做出了答案。 若是重来一次的话,我就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书生被鬼卒所杀么? 我就能放任那鬼将守在官道附近残害无辜么? 别说他老子是鬼王。 便是那鬼宗宗主阿拉瓦加又如何?! 凡有恶行,谁又杀不得? 破境而出后,竟又回到了一切起因的原出之地。 初心未改,豪情千万里! 若是一切重来,我必将荡邪除恶,使这天地浩然有正气! 唰! 林季心念一动,满屋内外的灰尘顿时清荡一空,全都堆到了角落处。 “柳大人,您稍等。” 杂乱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先头那个粗声粗气的声音道:“这小庙早已荒废许久了,说不定多有阴邪,先让小的探查一番,您再进来也不迟。” “不用!” 另一道平和的声边向前来边说道:“当年,我在庙中被十几个鬼卒团团围住也曾大难不死,如今又为正祭而来,何所惧哉?故地重游,自是别有一……” 那人踏进门来,一眼扫见林季,猛的一下宛若木雕般呆呆的顿了住。 “柳大人!”身后那人一见,慌忙抽出腰刀冲了进来,眼望林季也不禁骤然一楞。 前方那人,长着大嘴呆了半响,这才试探着问道:“可是恩公……林天官林大人么?” 林季微微一点头,立时也想了起来。 眼前那个身穿青蓝色锦缎长袍的,正是当年他在这座山神小庙救下的三个书生之一。 “在下柳成儒拜见恩公!”那人面朝林季深躬一礼道,“当年恩公救命之情在下始终铭记在心,却一直无以为报。却不想在恩公的祠祭大礼上再得相遇,真乃天意使然也!” 林季一楞不由奇道:“我的祠祭大礼?” “正是!”柳成儒恭敬回道,“秦亡前夕,曾有一只巨蟾大妖祸乱粱州,吞人无数,万民遭灾。前不久,众多冤死之魂相续托梦给家眷子孙,说是林天官斩了那妖孽替他们报了仇。各地乡民争相祭拜,却苦无处所。于是,在下就想起这间小庙来。” “天官当年力弱尚微时,就豪心正气妖鬼不惧。如今仙法大成威然赫赫,更能保的一方安平!这生祠祭庙立与此处却是正好!” “看了吉辰,就在今朝。在下特来祭天告文,重修梁宇。不想却正逢恩公旧地重游!这不是天意又如何?” 听闻至此,林季有些无奈的笑道:“林某既不是神仙,又不是佛陀,为我建个什么祠庙啊?这可受不得!” “恩公自可受得!”柳成儒拱了拱手,指着破烂的供台前方那尊早已垮塌的佛像一脸诚挚的说道:“恩公也知晓,这庙中原本供着尊山神,可那神像享了供奉受了礼拜却一事无为!当年若不是恩公恰巧经过,在下等三人怕是早已命损。那鬼王围困梁城时,多有乱鬼肆虐,那山神可曾护谁周全?那妖蛟大杀四方时,那山神可曾显了神通?仅是木雕摆设而已!” “于是,在梁城鬼患结束后,百姓就砸了那山神像,又从大梁寺请了尊佛来。那佛看起来宝相威严挺像那么一回事儿!可随后那巨蟾妖王祸乱千百里,杀人万万千,可那佛依旧整日枯坐与此,谁见他动了分毫?莫说那庙外人间,就连这庙内眼前,那佛也顾不周全!” 柳成儒说着,又指向那几具白骨道:“就在这庙中,就在这佛前,有多少人被鬼怪所害?既不扶善又不除邪,又是留他何用?所以,在巨蟾作乱之后也被人砸碎了!” “而恩公你,尚且微弱时就敢以身犯险。在青阳县拼死挡住了夜行百鬼,在粱州时独闯鬼殿。更在平时除妖杀邪无以尽数!粱州百姓全自心知!” “仙法大成时,又灭了妖王,安了残魂!这又是何等功德?” “天下修士万万千,可谁又曾为我粱州百姓血恨伸冤?这祠庙是百姓自发而建,诚心而铸。上可告天,使那天道善恶有昭然,下可安百姓,使万民可心安。恩公不必推脱,若恩公都当受不起,这九州天下便应香火断绝,庙塌祠破!若不立恩公,天理不容天该死,万民难应民何苦!还请恩公万勿推辞,恤我万民之心!” 柳成儒这一番慷慨陈词,倒让林季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秦亡破,天下大乱,监天司早已不存。 那亿万百姓不但要经受刀兵之苦,更要饱遭鬼怪侵袭。 供了神,神不灵。 供了佛,佛不应。 若遇了鬼灾妖患,又去何处找安平? 哪怕仅仅是一缕寄托,也无处安放! “罢了!。” “且就随了万众心意吧。” “反正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大不了再被砸一次。” 林季自嘲的笑了笑,看了眼柳成儒身后那个手持钢刀的光头壮汉道:“若林某没记错的话,你可曾是梁城衙役?” “是,林大人好眼力,好记忆!”那人赶忙收起钢刀,躬身施礼道,“小的孟飞,原在粱城刑房当差,当年曾为大人跑过腿。” “那你怎么又去当了和尚?”林季扫了眼他脑袋上的戒疤道。 “哎!”孟飞长叹了口气很是无奈的回道,“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六章 《天官传奇》 “小人虽无机缘做不得修士,可自小精通刀枪拳脚。得郭大人提携做了刑房班头,本来日子还不错,可随着大秦亡灭,这偌大个朝廷说没就没了!” “旁人倒还好些,可小人做的是刑房,素来得罪了不少富户大家,原本他们忌惮王法倒也不敢把小的怎样。可一旦没了朝廷做靠山,别说在城里混碗饭吃了,怕是随时都会被谁报复丢了命去。” “于是,小人就想离了梁城另谋个生路。可小的除了习武别无所长,又不想趁乱做了盗匪。一路走去尽是荒凉,连个讨饭的地方都没寻到,竟饿晕了过去。再此醒来时,却被一个僧人所救。那僧人问我可愿拜他为师随他行走。” “小人家室全都死在那巨蟾妖王之手,早无眷恋,一时心灰就此剃度出了家。” “小人随那僧人穿梁过京直奔云州,可刚走了一半。突有一日,那僧人眼望北境云州的方向,沉默了许久。随后对我说,小人尚有一丝尘缘未了,让小人带戒还俗,回粱州等一份机缘。” “至于那机缘是什么,又在何处可得,那僧人却是不再多说。天亮十分,他就坐地归西了。小人埋了僧人后,就依照他的嘱咐原路返回,半路正遇到劫匪想要抢杀柳大人。小人见恶不惯出了手,随后就一直跟在柳大人左右。” 林季听后不免唏嘘。 大秦轰然倒塌之后,九州天下的亿万民众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别说他一个刑房班头,潍城的何奎还曾是监天司的副捕头呢,不也一样穷困潦倒的只能混在街头喝闷酒? 他们俩尚且沦落至此,其他百姓的日子更有多苦,足可一见! “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林季长叹一声道,“那大秦亡不足惜!倒是苦了百姓了!” “谁说不是!”柳成儒也摇头道,“大秦亡灭之后,九州大乱!府城拥兵者占地为王,富家大户招兵买马,各处草莽纷纷揭竿而起,一时间城头连换草头旗!远的不说,光这粱州上下,就有二十几股大小不一的势力。谁也不服谁,都想吞了对方,整日里恶战不休,败兵乱处,抢杀劫掠无恶不作!哎,这何日是个头啊!” “那你又是如何打算?”借用佛心通,林季看得出来,柳成儒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似是另有所想。 “恩公,实不相瞒。”柳成儒拱了拱手道,“在下不才虽文弱不经风,也怀有一颗为民立命炽热之心。想要拉起一支队伍,救万民与水火。不过,在下甚为自知,虽有辅国之谋,却做不得雄才之主。恩公,在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季听他这么一说,就已猜出了大半,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但说无妨。” 柳成儒直起身,两目如火道:“恩公,这万里江山姓得秦,就姓不得林么?” 果然,他这想法与陆广目一般无二。 可陆广目是入道修士,又是昭儿的爷爷,所愿所想自然向着自己。 林季倒想听听像柳成儒这样的普通凡人又是怎么想的,不喜不怒的问道:“说下去。” “恩公,在下听闻那大秦之所以轰然塌倒,是众修士暗争气运所至。可即便没有气运之争,这大秦也早晚要亡!朝不秉正,官不惜民,千年苦恨岂在一夕!这天下苦秦久矣!” “当年那秦家之所以得了天下,不是靠的秦家人修为如何,而是监天司的一众修士替百姓除了妖魔!九州百姓从此有了依托,那万千百姓苦苦所求的不过是一个安字!” “可秦家为了一己私念,养妖为患。为了争夺气运,与天下门派互有间隙,为了独掌社稷,乱杀忠良!在朝几年,在下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一夜,京城中良臣尽死,在下心知肚明却断笔难言!” “那一日,宋大人刎剑当堂,在下握拳自恨却无能为力!” “如此大秦,早该尽亡!” 柳成儒说着望向林季道:“虽说这一百多年中,监天司前后共有四位天官,可现今这九州天下,一提起天官两字,却是尽为恩公所独享!恩公,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哦?”林季问道,“为何?” “其余几位天官虽也斩妖除魔,可他们却仅是监天司的天官,却不是这九州万民的天官!他们就算不是为了大秦,也是为了自身的修为!” “在下虽不是修士,可自从入京为官后,对监天司的所行之事大有耳闻,秦灭之后,尤其是近日来深知其秘,更对那所谓的气运之争深恶痛觉!在他们眼中,那修为,那气运远远大过万千人命,远远大过天理正气!” “那高群书为了修为更进一层,挣脱什么狗屁桎梏,赔上了粱州上下多少性命?!” “那方云山为了正印权柄,放任了多少妄意狂行?” “那沈龙为了刻意躲开麻烦,这么多年来徒挂天官之名,又为百姓做了几多善事?” “那紫晴有给百姓做了几件事情?” “可恩公你,却除恶庙除妖僧,救了维州多少百姓?力战妖王,解了潍城水患,又是何等功德?一人独剑,云州破敌,又护了多少生灵?这此间种种,哪位天官曾做过?又有谁是真正的为了万民百姓?” 柳成儒说着,遥遥向外一指道:“所以这祠庙只悬天官之名。因为这九州天下,万众百姓只认一个天官,那就是恩公你!” “恩公,这天官庙非止一座,九州各地不知早已建了多少间!这可是真正的民心所向!” “民心既社稷,民意既天意!恩公,还请……” 虽然这是在吹捧自己,可林季听着听着还是汗毛倒立起来,摆了摆手打断了柳成儒没让他再说下去,真怕这家伙一时说的兴起,直接扑倒在地连声高呼万岁万万岁。 做好事不能留名啊! 沉吟片刻后,林季有些奇怪的问道:“柳成儒,潍城之事已有月余,你能知晓也不稀奇。可云州一事儿刚经不久,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你又是如何听闻的?” “回大人,是青城山那边传出来的。”孟飞躬身回道,“另外,民间还有不少说书艺人四下传扬,现在的九州各地最流行的故事就是《天官传奇》了,就连不少小儿传唱的花鼓调儿和俗语里都在说。” “说什么?”林季问道。 孟飞顿下了老实回道: “天官到,妖魔跑。” “天官到,吃到饱。” “天官到,年年好。” “还有“大秦已死,双林当立。” “天官一瞪眼,顿顿三大碗……”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七章 国丈遇匪 林季不由暗自苦笑,自然知道这多半都是陆广目在暗中造势。 摆了摆手打断孟飞,林季站起身来重新审视了一眼柳成儒道:“真心感恩也好,徒借我名也罢。只要你真能心怀天下,救万民与水火这自然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不过……” 林季稍稍一顿,话锋悠冷道:“你若只想坐地称王,鱼肉百姓,林某定不轻饶!” “不敢!”柳成儒慌忙低头。 “故地重逢,机缘有牵,这两样东西且先收好。”林季说着扬手一甩,各有一道白光分别落在柳成儒和孟飞手中。 两人诚惶诚恐的展开一看,柳成儒手中多了支毛笔,孟飞手里滚着颗白亮亮的丹丸。 虽一时辨不清用途,可两人自然知道这是好东西,刚要拜谢可眼前却不见了天官身影。 “因果有续,善恶有报,你等,好自为之吧! 破庙上方,雷音轰响掠空而去。 …… 林季凌空而行直向北方。 当下正是农忙时节,可放眼望去却是一片荒凉。 一座座破败的村庄袅无人烟,仅有三两只枯瘦的野狗四下乱走。 一块块荒弃的田地草藤蔓长,一群群的鸟雀叽喳狂舞。 这前后才短短不过半年的光景,素有天下米仓之称的粱州竟破败如此! 林季望而兴叹不忍再看,身如疾风直往前去。 云州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虽然早在元神幻象中,见到了翻云城的景象,昭儿和沈龙、老牛等人全都安然无恙,可不亲眼一见,总是不免心里不踏实。 一路疾行,临到粱州与京州交境的时候。 突然发现下前方的官道上乱糟糟的聚着一群人,各自举着刀枪闪闪发光,团团围住了一辆马车。 本来林季不想多管,可一眼看见那个站在马车前方连连躬身作揖的人影时,却不由一楞。 那竟然是往日里惶惶不可一视的前朝国丈,一品左相穆韩非! 虽然他此刻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灰头土脸的早没了那般气焰嚣张,看起来就和个普普通通的马夫差不多,可林季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秦在时,他依着国丈的身份,飞扬跋扈乱纪朝钢,就连他儿子穆凯也横行霸道无法无天。 转眼间,竟落了个如此光景! 林季本不想多管,刚要飞身掠过,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落下身形躲在十几丈外的树丛中,远远的观望着。 “诸位好汉!”穆韩非朝向四外连连拱手作揖道,“这袋银钱已是老夫全部积蓄,孝敬好汉们买碗茶吃。还请好汉高抬贵手,放老夫一条活路!” 对面为首那个满脸黑胡子的壮汉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咧嘴一笑道:“你这老东西还算识相!老子图财不害命,把车留下,滚吧!” “这……”穆韩非面露苦相,满脸带笑道,“好汉,老夫就是一介教书匠,潦倒半生身无旁物!这车上装的都是书。不信你看!”穆韩非说着一把掀开了厚重的车帘子。 果然,那里边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书册,高若城墙一般。 围在四外的众人个个衣衫褴褛,手粗脚大的一副穷苦相,应该都是目不识丁的乱匪。 一看那满车上下都是书,两眼中欢喜的精光顿时散去大半。 “晦气!”为首那人摆了摆手道,“滚!” “哎,好好,这就滚,这就滚!”穆韩非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放下车帘抓起马鞭。 “慢着!”穆韩非的鞭子刚刚举起一半,突然被人叫了住。 一个瘸着腿的小瘦子眯着两眼扫了扫穆韩非,对身旁的大胡子壮汉道:“大哥,这老东西不老实,满嘴扯谎!” “啊?”壮汉一楞,其他人也很奇怪的望了过来。 “咋个说?”那汉子问道。 瘸子指着穆韩非道:“这老东西白脸细肉,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倒是像个教书的。可你看他大指头!那上边有个白印子!” 穆韩非一听吓了一激灵,偷偷的把手藏在了袖口里。 “那印子咋了?”壮汉问道。 瘸子道:“那是班指印!我在酒楼当伙计的时候见过。能戴的起这玩意儿的,顿顿都能点四个菜!一顿饭少说也二两银子,一个臭教书的哪来这么多钱?!还有……” 瘸子又指着车轮道:“大哥,你看那车轮子,根本就没压下去多少。我是不认字儿,可帮人搬过书,那玩意儿可沉了!这满满一大车咋能这么轻?那车里肯定是空心的!” 听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眼光又聚了回来。 穆韩非满头是汗,连声惊道:“好汉走眼了,老夫这是胎记。这车上都是书,真的都是……” “给我搬下来!”为首的壮汉高声叫道。 呼啦一下,围在四外的数十人蜂拥上前。 穆韩非脸色惨白,猛一发狠抡起手臂:“驾!” 啪! 鞭子重重的抽在了马背上。 那马吃痛呼的一下冲了出去,两个刚爬到车上的汉子被猛的一下甩了出去。 “哪里跑!”为首的汉子怒声大叫,扬手一斧甩了出去。 咔嚓一声,马蹄断折轰然倒地。 哗啦啦…… 满车书册倾翻一地。 “哎呦……” 一个脆生生女子声音自翻倒路旁的车棚中传了出来。 四面围上的来的乱匪们骤然一楞,随即有人欢声叫道:“大哥!有个小娘们儿!” “别,别过来!”穆韩非磕的头破血流,从怀里抽出一柄镶着宝石的匕首道,“谁在往前一步,我就要了他的命!” “哈哈!老东西,你吓唬谁呢!”为首的大胡子,哈哈大笑空着两手大步迈了过去。 “我说你这老东西怎么藏藏掖掖的,原来是带个小娘们啊!兄弟们可是好久都没开荤了!正好乐呵乐呵!” 随他这么一说,四下乱匪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老子好久都没吃过馒头了!” “大哥爽完,老子第二个上!该轮到我了!” “哈哈,你这镴枪头儿,裤子没脱就完事了,抢个什么抢?!” …… 众人也不急着往前去,一个个的脸生淫光满口脏话的想着好事儿。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八章 横刀自刎,血脉恶怪 大胡子几步走到穆韩非近前道:“老东西,你要认相的话,就把刀放下!看你给了银子又送个小娘们儿的份上,老子绕你条狗命,要不然……” 说着,那壮汉捏着拳头咔咔声响,又往前走了一步。 “本……”穆韩非浑身颤抖着叫道,“都滚开!别……别逼我杀人!” 哈哈哈哈…… 众人笑的更欢了。 “那你倒是杀啊!” “这老东西嘴还真硬!” “老子比他还硬!” 大胡子冷哼一声,脸色阴沉的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跨步近前劈手夺刀。 “好!”穆韩非眼见不妙,猛一咬牙,噗的一刀划破了喉咙。 大胡子一手抓在穆韩非的手腕上骤然一楞,没想到这老头儿竟然横刀自刎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爹!” 车帘掀起,一道身穿灰布长裙的女子快步跑了出来。 林季看的很清楚,正是皇后穆禅。 此时的穆禅虽然穿着一身麻布粗衣,面容也有些憔悴,可毕竟曾为皇后,无论身段还是姿容都属上乘。 这群劫匪土包子哪曾见过这般俊俏的小娘子?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哈,哈哈哈……” 突然之间,已抹了脖子的穆韩非口吐血沫发出一声怪笑。 那声音半男半女尖利无比,就好像被谁狠狠的掐着脖子! 抓着他手腕的大胡子也被这突然变了腔调的怪声吓了一跳,刚想撒手退步。 可是已经晚了! 穆韩非呼一下反手掐住了大胡子的脖颈单手一扬,也不知他突然之间哪来的力气,足有两百多两斤的大胡子竟双脚离地被高高的举了起来! 众人骇然大惊,可还没等醒过神儿来,就见那老头儿的左右两肋中竟又生出了两只手臂。 细细长长宛若鸡爪子一般,噗噗两声插进了大胡子肚子里,猛的一下拉至身前! 咔嚓咔嚓的嚼食声连续传来,噗通一声,那大胡子就像个一袋装满棉花的大口袋般被远远的甩了出去。 众人扭回头来再一看,那老头儿满是鲜血的前胸上,竟然凭空长出了一颗脑袋。 细细长长的嘴巴,两耳突尖,伸出舌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巴上的血迹,又瞪着两眼望向四外。 “鬼啊!” “我的娘哎!” 众人被吓的魂飞魄散,谁还顾得上什么小娘们儿,不知谁猛的狂喊了一声,立时四下惊逃。 “爹!”穆禅站在那似人如鬼的怪物身外五六丈远,两眼含泪的大叫了一声。 穆韩非似是神识未灭,扭回头来看了她一眼,可身体却丝毫不受的控制的猛的一下窜了出去。 发现了穆韩非破绽的小瘸子虽然是第一个跑的,可他腿脚不便反而落在了最后头,被那怪物一把抓住。 哗的一声,两只细细长长的手臂宛若利刃一般撕开了那瘸子的身体。 鲜血喷涌,内脏流出。 那怪物一把扯下心脏囫囵吞了下去。 短瞬间,那瘸子仍未死绝,满地翻滚着连连惨叫不停。 穆禅狠狠咬了咬牙,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把乱匪遗落的钢刀快步走了过去! 照着那瘸子就恶狠狠的劈了下去! 她似乎并不想让那瘸子死个痛快,没有直接砍断头颅,而是刀刀劈向手脚四肢。 她恨,若没有这瘸子,他们早就逃走了,他爹也不会死! 一刀又一刀。 一声又一声。 那瘸子凄惨不已的叫了好一阵,这才彻底死去。 惨叫声一停,穆韩非的脑袋猛的一下垂落了下去,微微晃荡着两手一动不动了。 胸前的那颗怪头四外看了看,含着鲜血淋漓的手指定定的望向穆禅。 可那眼中却不似方才那般阴邪怪异,满满的充斥着杀意,反而还柔和纯净的像个小孩子。 “啊,啊……” 那怪物突然伸开两手冲着穆禅连声大叫着,像在撒娇讨抱一样。 穆禅一把抹去眼泪,快步走到鲜血淋漓的穆韩非身前,恶狠狠的盯着她爹胸前的怪物:“你这畜生!我一刀劈了你!” 穆禅愤恨不已的举起刀来,悬在又停了住。 “啊,啊啊……” 那怪物闪动着大眼睛,仿佛不知道穆禅要干什么一样,依旧大叫着撒娇讨抱。 穆禅的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心,当啷一声仍了钢刀。 穆禅高高举起两臂,仰面向天,泪如雨下的厉吼道:“你个贼老天!为何如此对我!” “因果有序,善恶有终,这是报应。” 这时,身后突然有声音传来。 穆禅闻听蓦然大惊,转头一看,身后不远处站着道青衣人影,那人……看起来竟有几分眼熟。 呼的一下,她想了起来。 “你是……那个叫林季的监天司天官?” 林季并未回答,又往前走了两步,看了看早已死绝的穆韩非,又瞧了瞧他胸前那个满眼纯真的仿若孩童一样的怪物,这才望向穆禅那张既悲痛又惊愕的面容,沉声道:“沛帝,真可怜!” 穆禅没回声,狠狠的咬了下嘴唇,怒声喝问道:“你刚才是不是早就在旁边?以你的手段,为什么不出手?!” 林季冷冷的看着她:“那一夜,无数声惨叫响彻京城,你远在深宫是听不到还是看不到?那一天,沛帝血溅九龙台,你满眼繁花也未曾与之相见,是不敢还是不想?” “穆凯为非作歹,做了多少坏事?当年只不过被我打了一顿,你就要为他讨个说法,要不是林某有几分手段,怕是早成了你穆家冤魂了罢?” “穆韩非霍乱朝纲,令多少人流离失所,你依旧为他顶柱架梁,怎么?这天下万灵,只有你穆家人是爹生娘养的?只有你穆家人血肉连心?” “那被你们害死的忠良家眷数百口,就活该短命么?那致死无知的沛帝就活该含冤九泉么?” “也好,不用任何人动手,死在你自己亲手培育的血脉恶怪之手,也是罪有应得!不过,这孽种却留不得!”林季说着一扬手。 嗖的一声,紧握在穆韩非手中的匕首径直飞出,还未落到林季身前,就炸成一团血雾轰然破碎。 “啊!” 那怪物两手抱着似乎剧痛不已的脑袋狂声大叫着,眼看着逐渐萎缩下去,很难就变成了一团干巴巴满是皱纹的皮肉。 穆禅紧握着双拳,下唇狠狠咬出了血,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砰! 随着一声炸响,穆韩非连同那怪物炸成一片片碎肉,扑天而下,落在那一本本满满写着仁义道德的书册上。 “说说吧。”林季转回头死死的盯着穆禅道:“司无命许了你穆家什么好处,高群书又知道多少?让孔正抄袭的佛经又是从何而来?” (本章完) 第九百四十九章 与邪为舞 沛帝当年假借变婆为名,一夜之间除去了数十个官员以及奴仆、亲眷千余口。 林季当时以为,那只是沛帝为了夺权专政铲除异己而已。 镇妖塔中高群书显了本相,从而得知:京、粱两地种种鬼祟之事皆他所谋。 林季也以为,那仅是高群书想要挣脱桎梏,离开监天司罢了。 九龙台上,沛帝乃至秦家都失了谋算,竟然早被换了血脉。 林季以为,真如司无命所说,是被替换了真身的楚公公所为。 可自打在云州见了孔正,得知早在洛相之女被害前后,他就被请去抄了部佛经。 自这时起,林季就知道绝没这么简单! 果然,方才所见。 这一切的罪魁元凶,另有其人! 穆韩非表面上看起来飞扬跋扈,无谋少断。 可背地里却与邪为舞,阴险如斯! 现在看来,如论变婆还是九龙台的暗下阴谋,沛帝定是毫不知情,始终被蒙在鼓里。 可高群书知晓多少却是极为难说了。 而且,在这当中司无命和佛家又各自扮演着什么角色? “说!”林季又近一步,冷声喝问道。 穆禅连连退后,突而面带微笑的站了住:“林季,你或许真有几分本事,可若与万载世家相比却弱的不值一提!你所口口声称的什么天理公道,在天下大势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季面色阴沉的说道,“否则,杀了你拷问灵魂也是一样!” “灵魂?哈哈哈哈……” 穆禅好似听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乐事,哈哈大笑道:“自生至此,我的灵魂又何尝属于过我自己?爱人非所爱,亲人非所亲!自生至此,又有哪一件事是我亲力愿为?善而无心,恶而无因!莫说是我,即便这天下万灵,谁又不是棋子?” “你不是想知道事由原委么?好!那本宫就不妨告诉你,亡灭大秦只不过是初初第一步而已,随后这天下九州将……噗!” 穆禅的话还没等说完,猛的喷出一口乌黑的鲜血。 随即砰的一声炸成一片血雾散入烟尘。 林季愕然一楞,再一探查,却发现穆禅的魂魄早被凭空抹去,就连半缕残魂都未剩下! 堂堂大秦皇后,竟死的如此诡异! 以林季神识,竟毫无半点察觉! 看来,这是早就被人种下了阴种,心有杀念,万里诛魂! 林季看了看散落一地的鲜血以及那辆倾翻一旁的马车,微微沉默了片刻,蓦然想起一个人来:穆凯! 也不知大秦亡灭之后,穆家人又经历了什么事,竟落地如此境地! 穆韩非偷偷带着女儿易装而逃,可他儿子穆凯又在何处? 若他未死的话,说不定还能查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作为棋子,穆家父女已相续退出了舞台。 可始终隐在幕后的主使,以及那更为惊人的阴谋才刚刚露出水面! 灭亡大秦才仅仅是开始? 那他或者是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林季眉头微皱,暗想了片刻后,身形一纵直往京州。 …… 京城。 虽经秦灭浩劫后,那曾经烈火烹油的景象早已往日不复。 可毕竟曾是九州龙首,天下尊城。 座座楼院雕梁画栋,条条大路四通八达,种种繁华依旧昭然可见。 黄昏的时候,下起了雨。 雨不大,却淅淅沥沥的半点没有要停的意思。 没有了兵卒守卫的城门大敞四开,灰蒙蒙的雨幕中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紧接着一匹鲜如红血般的高壮健马飞冲而来,那四只打了全掌的马蹄接连落在被雨水冲刷的清亮如镜的石板上,铮鸣如鼓。 踏踏踏…… 那蹄声一路如风,径直穿过往日里只有二品以上才能轿马通行的万盛门,一头扎进若敢私闯尽灭九族的秦家祠。 猛的一声,壮马扬蹄,在那道似乎远无尽头的长阶前站了住。 马背上那位全身黑衣带着斗笠,背着九柄五尺长刀的骑士猛的一下收紧了缰绳,缓缓的抬起头来。 月光洒落,漆黑的斗笠下是一张黝黑色密密麻麻雕刻着饕餮纹的玄铁面具,就连那两只眼睛都藏在一片幽深的黑云之中。 “天九复命,挡路者,死!”那骑士眼望面前那一片淡白月光后的黑暗,冷声说道。 “死?”黑暗中响起一道冷笑,随而漫不经心的说道,“听说秦家素以养蛊之法,暗中豢养了九位死忠之士。据说秦腾那老鬼便是最早一批,在他入道之后还被赐了秦姓,秦家上下皆以族老而称。若是秦腾亲至,不用多说,老夫自会退避三舍。可凭你天九么……却还没那个本事。” 话音一落,黑暗中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精神矍铄的老头儿。 小雨淋漓,却在那老者的头上纷纷绕了开去,半片衣襟都未湿到。 在那老头儿身后,站着个手持长剑的俊朗男子。 天九深若黑云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宛若刀芒般扫了那老者一眼道:“宋苍,你这老儿活的不耐烦了!” “是啊!”宋苍满脸是笑的说道,“一年又一年,一世又一世。我宋某人的确是活的够久了!可老夫仍未活够!倒是你这可怜虫!秦家败落,丢了江山,没了社稷。怕是不久之后,这九州天下再无秦血半滴!时至如今,你仍为秦家搏命效力!老夫真不知是该称你愚忠如狗,还是可怜如虫!” “天九,你只要把东西扔下,老夫绝不为难,可若执迷不悟,就休怪老夫了!” 锵! 天九并未答话,两手一合,挂在背后宛若展开的扇面般的九柄长刀同时出鞘。 映着淡白色的月光散出九道赤红色的光芒,那道道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九道凶兽巨像。 “哦?!”宋苍一见,突而恍然道,“我说你怎么蠢的如此彻底!原来却是个妖族。这说起来,秦家倒也好本事,先是和那邪佛秃僧联手,后来竟还收了妖族做死士么?那好,既然如此,那老夫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说着,他微微一顿手杖,一道道细碎的波纹四下漫开。 铮的一声,那波纹扩出千丈方圆。 细雨如梭,可半滴都未落入其中。 “定天,你先去会一会他!”宋苍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男子吩咐道。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章 太一逆徒(求订阅) “是!”徐定天应了一声,抽出长剑大步向前。 当! 当当当! 徐定天每往前走一步,宋苍就在石板上重重的敲击一下。 每敲一下,荡在四外的波纹就剧烈的晃动一下。 每响一声,满天的黑暗也就淡去一分。 那淡去的黑暗似乎都凝落在了徐定天的身上,眼见着修为暴涨。 自六境中期,一路攀升至后期,巅峰。 当! 又是一响。 千丈之内黑光落尽,量入白昼一般。 大步其中的徐定天也猛的一下豁然闪亮,登堂入道! 进而,又走两步。 初期,中期。 短短一瞬间,已成入道后期的修为。 “嗷!” 悬在黑衣天九身上的九把长刀猛的发出一声怒吼,似乎早已按捺不住,个个想要请战欲出。 可天九却仍旧按住马头纹丝不动,冷声不屑道:“大梦无疆么?宋苍老儿,你若亲自下场或许还有半分胜算!派个傀儡木偶,既然一时得了入道虚像又能如何?图伤炉鼎尔!” 当! 木杖敲击石面,又是一声脆响。 徐定天猛的一下腾空而起,剑芒骤亮。 七星汇聚化作道道华光! 正是太一门的剑道绝学,七星剑! 以入道修为演化而出自是更为惊人! 那道道光芒宛若惊雷般划破长空,直向天九杀去! 天九猛一挥手。 九柄长刀怒吼一声,显出九道凶兽巨像迎面扑了上去。 轰! 光影碰撞,同时炸起一道轰然巨响。 千丈方圆之内剧烈一荡,扭曲的时空被震的咔咔裂开数道缝隙,就连通往秦家祖地的长阶也被层层破碎,乱石飞扬。 嗖嗖! 两道红光避开七星锋芒,直向徐定天身后的宋苍杀去。 徐定天也不恋战,反手一剑逼退眼前巨像,追着那两道红光杀了过去。 “定天,你无需……” 宋苍刚说了一半,猛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徐定天根本就不是担心他的安危,回身追那两道红光的,而是趁机近身,一剑落下直奔自身劈下! 宋苍微微一皱眉,挥起木杖破了那剑气,冷声一笑道:“好小子!我本想再等一刻,待虚影巅峰时再取了你的肉身。你却等不急了!那也好,此时就是此时!” 说着,那看似老迈的身形呼的一下跃在半空,直向徐定天逼去! 唰! 正这时,天空中那九道赤红光影同时避开徐定天,团团罩住宋苍狂劈而下! “嗯?!” 宋苍骤然一楞道:“好小子!还会给老夫下套了!不过,在老夫的梦境中,一切阴谋都是图妄!” 啪! 宋苍反手一抹。 道道波纹骤然破碎,光灿灿的白昼转眼又漆黑。 徐定天的剑式和天九的刀光立时被凭空抹去,消散无踪。 “媚娘!”宋苍转向黑暗中的秦家祖地道,“是时候了,动手吧!” 当当当! 回复他的并不是胡媚娘娇柔的应答,而是突然响起一片铮铮剑鸣。 宋苍脸色微变,定定的看着徐定天道:“好一个青出于蓝!竟然还设下连环计暗算老夫!” 徐定天长剑一抖,狠声说道:“宋苍,你借入梦杀人引我入了旁道,令我被赶出师门,至今都被苦苦追杀。这也就罢了!可你却还一直想侵我魂魄夺我肉身,这却是万万容忍不了!逼得我只能另做图谋了!” “在你的梦境之中,我的确无可奈何,即便加上天九兄相助,也未必杀得了你!可暂时你也无计可施!等我师祖得了手,斩了那狐媚子,我看你又该如何?没了肉身为续,这梦境可还存得几时?” 宋苍一听骇然一惊:“莫不是玄……” “不对!”宋苍微微摇头道,“若是玄霄出手,何必这么麻烦?更何况,你这太一逆徒,全门上下个个都要除你而后快,又怎会助你?” “哈哈哈……”徐定天得意笑道:“我所说的师祖,却是连玄霄师祖也该称一声太上的……” “冯芷若?”宋苍一下猜出了底细,恨声骂道,“这该死的老婆娘!嗯?她只不过六境巅峰,又能如……” 刚说一半,宋苍的脸色骤然大变道:“能神不知鬼不觉避开我梦境之术的,除了那几个道成老鬼……难不成余爻也是你们一伙的?” “不错!”徐定天笑道,“宋苍,即便知晓又能怎样?如今你和那狐媚子全都自顾不暇!有我和天九兄在,你挣不开自己所设的梦境!在师祖和余前辈联手下,那狐媚子也撑不了多久!一旦你一旦肉身破灭,我看你这大梦又何处做去!” 宋苍低头看了看台阶下方端坐在马上,浑身上下包裹着一身黑衣的天九,又瞧了瞧手持长剑的徐定天恨声说道:“老夫还真是小看你了!竟敢和秦家勾连在一起!” “有什么不敢的?!”徐定天道,“反正我已被太一门下了追缉令,四处追杀。再多几个倒也无妨!而且,一旦秦家卷土重来,再定江山,我徐定天就是新一任的监天司司主,这九天之下谁敢动我?” “这说起来,还真多亏了你呢!若不是借了你的梦境,我的修为也不能突飞猛进涨的这么快!方才,若不是你存着想要夺我肉身的心思,也不会借着虚影梦境,令我入了道境!” “如今,脱梦不得,入身不成!我看你这老家伙还能耗得几时?” “好!好!好!” 宋苍咬着牙,连连说了三个好字,随而面向依旧细雨蒙蒙空无一物的夜空朗声叫道:“白家主,既然来都来了,也别光看热闹了,想要趁火打劫怕是此时参战最为合算吧?” 徐定天猛然一楞。 天九也仰头向上看去。 就在几人上空,茫茫黑夜中显出一道人影来。 正是白家家主白啸。 “白家主,九龙台一别好久不见!”宋苍微微一笑道,“当初你可是演了出好戏,宋某和黎剑都被你骗了!这回,你总不会还想替秦家出头吧?” 白啸居高临下面无表情的扫了几人一眼道:“谁生谁死与我无关,我只是来拿地图的。”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挂在天九裤腰处的皮袋子上。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一章 无情剑出 宋苍微微一笑,道:“白家主,这九州天下可只有宋某能分得清那地图到底是真是假,若宋某不慎丢了性命,你家老爷子拿了张假地图的话……不知还能够撑多久?若白家没了道成坐阵,那又该落个什么下场?别说天京城,怕是连子孙血脉也难以保全吧?” 白啸闻听面色一冷,望向宋苍的眼中闪出两道寒光。 “你是在威胁我?” “白家主,严重了!”宋苍满脸荡漾的笑容里又多了几分得意,“早在很久以前,秦白两家世代联姻,不但共同创建了天京城,就连修行之法也一直互通有无。直到两千年前……” “秦白两家的先主偶然得获了那本不知书自何人的《圣皇传》,秦家自其中悟出了帝王道,白家看出了无情。最是无情帝王家,却被你们演绎的淋漓尽致!” “一千年前,秦家与邪佛暗中勾连,又以‘浩然帝王’即天下的说辞,得了兰先生相助。竟然真的夺了江山,成了帝王。可也自那时起,你们白家却逐渐没落!” “除了曾与秦烨联手逼死秋茹君的白洛川之外,这整整一千年来,再也没人道成。即便入了巅峰的也仅有你白啸一人!世人皆说那机缘道成的灵尊便是你永抹不去的伤疤,终其一生,你都难以再进一步了!但以老夫所见,却不尽然!” “你白啸口口无情,可却处处真情未泯!否则,当年的灵尊要脱离白家而去的时候,以你得手段,她根本就逃不出天京城!还有你的女儿白千娇又怎能活命至今?真若无情,那白家未来,子孙血脉又是与你何干?又怎会出现在九龙台上先后和人圣黎剑以及那后起小辈林季血拼到底?径从天京隐在此处,不就是为了那张天衍残图么?这地图对你而言毫无用处,唯一的作用,就是助白洛川延了寿命多活几年。” “纵观你白啸毕生所为,虽是修炼的无情道,但也仅此而已,说你绝情冷血却不尽然。” “那张残图,曾被道阵宗老祖先后做出九副赝品。此时当下唯一还能一眼认出真迹的唯有老夫!怕是素以窥知天意闻名的天机和简先生也无可奈何!” “老夫已然活的够久了,虽死无憾。可白家主真若冷眼旁观的话……怕是要遗恨九泉致死不冥了!” 白啸冷哼了一声,依旧面若寒霜,可那眼中的寒芒却骤然收敛了许多。 徐定天转头看了天九一眼,心里也有些没底! 他原本的计划,是借着天九、冯芷若、余爻这几人各自所需,将计就计的给宋苍下个套。 只要弄死了宋苍,他也就摆脱了大梦入体的桎梏。 进而,他还借着大梦无疆之术,假入道境。 虽然比不得真正的入道境,可只要远离太一门的势力范围,再小心仔细些自然就安全的多。 太一门总不至于派出“鸿”字辈的前辈们千里迢迢的四处追杀他吧? 本来这计划已近大成。 不出所料,宋苍听说天九携图归来,果然贪心不死,早早的等在了秦家祖地中。 随后,宋苍一来为了保存实力,不惜施出大梦无疆,让自己先和天九拼杀一番。二来,也好趁机收了自己的肉身。 按照事先的计划,就在宋苍施展大梦术的同时,余爻和冯芷若偷偷的潜入进去,对守护着宋苍真身的胡媚娘动手。 那胡媚虽说已是七尾妖狐,可面对两个活了千余年几经转世真正的老狐狸,以未算敌先算,恐怕也撑不了多久。 而他自己和天九只需拖住宋苍,让他回援不及。 这大事将成,也只是早晚的事儿! 谁知这半路偏偏又杀出个白啸! 白家家主可是实打实的入道巅峰,若他站在宋苍那一头,怕是一切皆休! “白家主!”徐定天朝着悬立半空的白啸抱拳一礼道,“这宋苍向来诡计多端,晚辈就是由此着了他的道,至今未解!白家主可千万别听他胡说!” 锵的一声,带着黑铁面具的天九一言不发,从腰间又抽一把血红色的长刀来。 那柄长刀刚一出鞘,立在他身后的九柄大刀同时响起一道清厉铮鸣,九道红光刺眼夺目,隐在红光中的那一头头凶兽巨像更加真切了起来。 相比与徐定天,天九的立场却是更为坚定。 身为秦家九大隐秘死士之一,无论是与秦家暗里争锋千余年的白家家主,还是致使秦家亡灭江山的长生殿副司主宋苍都是必杀之敌! 当然了,可能宋苍和白啸也是这么想的。 更何况,本是充作诱饵的天衍残图就在他身上,听那口气,白啸本就是为此而来,更是不能善罢甘休! “血饮妖刀!”白啸一眼盯住那柄血红色的长刀,狠狠的咬着牙道,“两百四十三年前,白老村上下一千五百多条人命,都是你做的?” “一千五百三十六口。”天九语气冰冷的说着,手中长刀微微一抖,“尽皆炼化在此!” “好!” 白啸恶狠狠的说了个“好”字,猛的扬手一伸,手中凭空多出一把长剑。 无情剑! 剑气迸流,万千气息骤然一冷。 宋苍的大梦之境微微摇晃,天地为之一静。 无情道! 徐定天苦笑一声,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即便不与宋苍联手,这白啸也定是要与天九拼个你死我活了! 可这样一来,他就要单独对战宋苍! 此时的宋苍虽是梦境虚影,可远远也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仰头向台阶尽头的秦家祖地望了一眼,满心暗道:“两位前辈可快着点儿!我这假入道境的修为可坚持不了多久!” “杀!” 天九猛一挥刀。 那九道化了兽形的妖气猛的一下磅礴而出,直向白啸冲来! 白啸手中长剑微微一动,满天运气风雷激荡。 那九道赤色红光呼啸而过,纷纷从白啸身体中穿行而过。 天九虽然未曾与白啸正面厮杀过,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可他自然知晓白家的无情道境,心中的猛的生起一股大警之意。 啪! 两脚一踩马镫,身子骤然腾空。 唰! 就在他刚刚躲开身形的一刹那,本来空无一物的虚空中突然凝出白啸的身影。 手起剑落,凭空斩下! 咔嚓! 天九身下那匹高壮大马立时被活生生被劈成两半。 天九连步登高翻了出去,头上的斗笠碎成两截掉落在地,就连刻满饕餮古纹的玄铁面具也炸开了一道裂纹。 白家无情剑,果然非同小可! 秦白两家争斗千年,身为白家家主的愤恨狂击可远远不是他所能对付的! 即便他是天九也不行!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二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天九稍一侧身,那九道红光骤然飞回,绕在他身边四外乱舞如潮。 当! 白啸的身影突然在他身边乍现而出,无情剑重重的落在妖刀上,炸起一片耀眼红光。 天九虽然凭着妖刀之力,硬生生的抗下了这一击,可身形却被呼的一下砸了出去。 披风大敞碎成一片,宛若一只只黑色的蝴蝶迎空飘舞。 咔嚓! 脸上的面具沿着缝隙炸碎一半,露出半张略显轻狂的面孔来。 唰! 未等天九立稳,又是一道不知来自何处的剑芒狂斩而至。 九道红光接连回落。 当当当! 一连三声脆响,挡在最前边的三道红光立时碎断。 那长刀断口处,竟溢出了道道赤红色的血液。 白啸的身形半刻未停,又向那其余六道红光斩来。 天九不敢再接,慌忙退开。 电光火石间,仅仅三剑之下,天九已然败迹大显。 徐定天偷望了一眼,不由暗自叫苦:“这可如何是好!” “小子!”正这时,宋苍笑呵呵往前走了一步道,“你不用心存侥幸了!那天九虽然实力不凡,却也仅是秦家的九大死士之一。若他都能斗的过白家家主,那天京城中可还有白家的一席之地么?不过,与他相比,你的结果却是更好些。被老夫夺舍后,你这副躯壳仍能再风光数百年!” “放心,只要玄霄不出手,太一上下没人能奈我如何!小子,该上路了!”说着手杖一顿,碎成两截。 徐定天立时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似乎马上就要昏死过去。 “真是差点着了伱的道儿!”宋苍又往前迈了一步道,“虽说你和天九联手合击,仍不能把老夫怎样,可一时也挣脱不得!可此下,单独相对的话……你小儿却是太嫩了些!” 宋苍说着扬手一甩。 半截手杖飞出,瞬息便化做千万只蝴蝶。 那一只只蝴蝶凌空飞舞,忽大忽小,突然之间,又接连破碎。 徐定天的修为就像被扎破的皮筏子一般,急降连退。 没过多久,就从假境入道落回六境。 进而,又一落千丈。 那丝丝修为就像深秋枯叶般,经不起北风吹。 转眼间一丝不剩! 那曾经风光无限,令九州天下无数青年才俊艳慕不已的太一门大师兄,竟被曾曾剥净,变成了一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当然了,他之所以能在太一门中鹤立鸡群,原本就是借宋苍的梦境之道偷化而来! 如今,只不过多付些利息罢了! “前辈,我……我知错了!”徐定天惊恐不已的颓然跪倒。 连连冲着宋苍磕头不止。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接连砸在石阶上撞的头破血流。 宋苍手掌微微抬起,徐定天的身子丝毫不受控制的飘在半空。 “这是我的身子!可不许你这么糟蹋!” 宋苍又往前走了一步,笑呵呵的说道:“孩子,你放心,被夺舍的时候一点儿都不痛,很快就结束了!” 说着,他扬手一甩,另半截手杖也飞了出去。 那手杖化作道道闪亮的萤火虫,直向徐定天飞去。 徐定天悬在半空,全身上下动弹不得。可他心里却十分清楚,一旦被这些萤火虫钻进脑袋神识,他便会失去记忆丢了魂魄,变成一具躯壳! 唰! 随着一道突生而来的光韵,飞至眼前的万千萤火虫猛的一下停了住。 最近的那只离他眉心仅有半寸远! 徐定天深感诧异,就连对面的宋苍也猛一皱眉。 光韵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突呼的一下展开千丈方圆。 整好把整个大梦之域和无情天地都彻底覆盖了住! 稍稍恢复了些知觉的徐定天四下一看。 只见那下方地面上横展千丈,铺着一个硕大无比不断旋转的阴阳双鱼,天空中金丝黑线紧密缠绕汇聚成一片漆黑如墨的夜空,间而点缀着一颗颗璀璨星辰。 正在当中,隐隐约约的云雾缭绕,高高的矗立着一座九色九层的威严宝塔。 宝塔前方抱着双肩悬空而立着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人影。 已为凡人的徐定天望着那道令他欣喜、汗颜、惭愧、畏惧.种种思绪百感交集的人影,足足呆了好半响,这才急声叫道:“林兄,救我!” 梦境大道,虚幻缥缈。 无情大道,无天无我。 因果大道,天地重开。 三重道影叠罗相错之下,沉落在边缘一手摸向后腰的天九,手持长剑半隐在空气中的白啸,脸带微笑两手空空的宋苍,全都齐齐的向林季望来。 林季居高临下的扫视了几人一眼,微微一笑道:“大秦死士,白家家主,长生殿副司主,太一门叛逆之徒……诸位竟能凑在一起,倒是好热闹啊!” “林季?!”宋苍有些吃惊。 白啸微微一皱眉,没理会林季的打趣,冷声问道:“你既然身已入局,自然不会是来看热闹的!说吧,这回,你又是站在哪一头儿的?” 林季指了下宋苍道:“他欠的债太多,我是替人讨命的!” 又指着天九道:“这人我暗中追了一路,正有几件事想要问个清楚,还请白家主容我片刻再斩不迟!。” 指了指徐定天道:“这人与我因果有染,暂且留他一命,至于日后如何,那是他自有造化!” 徐定天一听,满心大喜道:“林兄,定天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林季扫了徐定天一眼,冷声道:“上次林某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我恩怨早已两断!此次出手,林某只是圆了因果,循了天道而已。与人情缘分毫无关联!” 林季不冷不热的说道:“此番三人皆与林某大有因果,还请白家主行个方便!” 一人死,一人活,一人先问再斩! 仿若判官一样,瞬间就定了几人的命运! 宋苍错愕半响,突而哈哈一笑道:“小子,老夫几世活了上千年,你还真让我大开眼界!仅仅数年之间,便能修成如此成就!真是千年未见!便是当年那赫赫惊人的兰先生,也没你这般神速!不过……” 始终满脸是笑的宋苍突然脸色一沉道:“你小子未免也太轻狂了些,当我是纸糊的么?” “人不轻狂枉少年。”林季一笑道:“宋苍,那就从你先开始吧!”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三章 正道是沧桑 唰的一声,林季抖剑在手,草芦剑上荡起一片青韵芒光。 “慢!”白啸身形一动,拦在林季面前。 “怎么?”林季扭头道,“白家主想要插手不成?” “长生殿个个该死,人尽可诛。可这宋苍却杀不得!”白啸说着剑形一展,护住了身后的宋苍道,“我留他还有用!” 宋苍笑呵呵的望向林季道:“白洛川寿日不多,就指望寻到天衍道盘续命存生。可那处秘境地图共有真假十份,唯有我宋苍能辨出真假!若我一死,白洛川只能静待归天。到那时,别说天京城,怕是这偌大的天下,再无白家立锥之地!小子,你觉得白家主岂会做视不理么?” 林季扫了眼挡在面前的白啸。 那日两人大战生死,直至两败俱伤。 白啸护的是秦家九龙台。 今日,又挡在身前。 护的是长生殿余孽。 这两件事皆非他之所愿,可他仍义无反顾的站了出来。 前者,是为了白家能独占天京龙脉。 今番,是为了守住白家血脉。 若不是岳母早与白家断了情份,他还应称白啸一声舅父。 “白家主。”林季面容一肃道,“你口口声声大道无情,可所经所行之事,无一不是大情至上!可这天下万民苍生,那情义二字仅你白家所独有吗?林某敬你情深义重,不想与你再论胜负,可这老贼……” 林季长剑一举,指向白啸身后的宋苍道:“为了修习大梦之术续命长生,多少人因他而命丧?多少凄情惨景因他而生?天道恢恢,大法难容!林某今日定要替那万千冤死之魂讨个公道!” “好大的口气!”宋苍笑道,“千百年来,假仁假义想找老夫讨公道的无知小儿不知凡几,可哪个又活到如今?你小子别以为得了几分气运,就如何了不得,能在老夫和白家主联手之下活过三息就算你命大!” “善恶因果,天理昭然!”林季缓缓举起长剑道,“白家主,你若旁观袖手,算是林某欠你个人情,他日必还!可若执意如此,那林某也就不客气了!” 说着草芦剑一抖,震起一道铮鸣。 嗡! 四下里的三层道境同时微微一颤。 林季身前乍起一道无比恢弘的亮眼白光,白光骤凝聚成一束骇然剑气,斩天劈地般狂斩而下! “舍身剑?!” 徐定天和白啸不由一惊,同声叫道。 这一招剑式两人都曾见过,甚知其威! 此时再次见到,却不由骇然大惊! 同样都是舍身剑,可与上次所见,不知又迅猛了多少倍! 若那时劈向自己的就是如此一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到如今! 徐定天满心震撼之余更是唏嘘不已! 当年,两人曾在太一门中比斗过一场,虽也落败,可胜负仅在毫厘仲伯之间。 这才区区几年光景…… 已是云泥之别! 白啸同样也是惊愕不已。 九龙台一战,仍历历在目尤在眼前,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怎就变得如此骇然! 白啸眉头一皱,凝势聚力举剑迎空。 风雷响,天地动! 千丝万缕无情道韵纷纷汇入其中。 宋苍也不敢大意,慌忙抽离飘渺梦影聚在头顶。 剑光落,天地破! 那道威然无比的剑光无声落下,无情道韵一分两半。 凝立其中的白啸一动未动,只是脸色有些惨白。 噗! 突然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当啷一声,无情剑锵声落地。 在他身后,聚成万道华光的大梦美景也被剑光劈的支离破碎。 见机不妙早就逃出身形的宋苍,微微摇晃了两下勉强站了住,一脸惊愕叫道:“不,不对!这不是舍身剑!我见过……我见过这剑光,这是浩然剑!兰先生的浩然……噗!” 话还没等说完,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一向甚有洁癖的宋苍顾不得擦拭满脸满身的血迹,极不可信的连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当年兰先生半境而出,悟剑大成。那简谱流转千年,始终无人习成,你又是如何……噗!” 宋苍说着说着鲜血连涌,噗通一声跌倒在地。 方才那一剑,林季在舍身剑中夹了浩然剑意。 全境而出后的林季意念通达,对天道的感悟更近一层,远比当初在斩马镇刚刚施展时更为娴熟。 当初在九龙台融合了因果道韵与身有暗伤的白啸斗了个两败俱伤。 如今,无论剑意,修为,还是道韵威能都远胜当初。 一剑之威,今非昔比! 虽说宋苍真身被困,仅是梦中虚影而已,可他本就修习的大梦之道,梦中修为与真身也相差无几。而身为白家家主的白啸那可是成名已久实打实的入道巅峰! 以两人之力,竟然都没挡得住这一剑! 徐定天彻底呆住了! 当年那一幕幕恍若昨日。 两人都曾被称作少年天才,被人相提并论。 可如今…… “宋苍!偿命来!”林季说着又缓缓举起剑来,剑锋直指宋苍。 白啸一言不发,抓起剑来晃晃荡荡的又站起身。 无情道韵微微摇晃,又在身形结成一道屏障。 宋苍已然立身不起,盘坐在地两手匆匆结印,满眼惊色中闪着一丝绝决之意。 一只只五彩缤纷的蝴蝶飘荡而来,纷纷聚在身前结成了一道高墙。 很显然,他们俩想要拼尽修为再挡一击! 宋苍被困梦中,逃生无门。 林季又是直奔他来,自然只能一拼到底。 可白啸,却是为了守住白洛川唯一续命余生的希望,进而使白家子孙再得生息,而不得不死战。 林季微微一皱眉道:“白家主,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护住了宋苍,白老爷子就一定能找到天衍道盘续命得生么?你白家子孙就一定能永世昌隆吗?” “天意乃人意,正道是沧桑!你白家的传承之路早就走错了!” 白啸闻听稍稍一楞,周身道韵稍稍一滞。 “天九!” 宋苍突然高声喊道:“你方才没听见么?这小子一会儿也要杀了你!现在不动手,还待何时?” 这老家伙果然心机颇深,刚刚拉了白啸参战,现在又想鼓动天九。 天九破损的半边面具下,露出一张阴狠的面容,猛一咬牙,从后腰里摸出一个紫红色的小葫芦来。 “死!都去死吧!” 啪的一声,天九拔开了葫芦盖子。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四章 嗜血狂魔(求订阅) 呼! 随着那葫芦上的盖子被猛然打开,一股赤红色的烟雾呼啸而出。 瞬间化成一只虚虚无无,如烟似雾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顶着一颗披散着血红长发、青面獠牙的硕大头颅。 胸前挂着一串由人头串成的粗大佛珠。 “啊!”那家伙四外望了一眼,发出一声怒吼。 扬手一拽,就把天九身后那几道化了兽形的红光吞了进去。 咔咔咔…… 巨大的身形再次暴涨,竟把脚下的阴阳双鱼踩出数道裂痕来。 天九手持血饮妖刀,毫不犹豫的切下一条手臂仍了过去。 那巨影一口吞下,两眼之中绽出一片红光。 咔咔又是两刀,天九又切下两条大腿扬手甩出。 那巨影一把抓住,嚼也不嚼囫囵吞下。 烟雾般的身影瞬间凝实,又壮硕了几分,巨手一挥,因果道韵凝成的夜幕星空也被抹去了一大块。 “嗜血狂魔?”白啸骇然惊道,“这恶怪竟在你手里?” 怪不得方才被他逼上绝路上时,天九的手一直按在后腰,原来是打算随时破釜沉舟祭出这恶魔来! “哈哈哈……”仅剩一臂,残着半具躯体的天九又一刀豁开肚腹,拽了心肝肠胃仍了出去。嘴角溢血哈哈大笑道,“狂魔出世,万法皆休!九爷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你等,还能挣扎到几时!” 说着,天九又毫不犹豫的一刀切了脑袋。在元神支撑下,高高甩起,随后单臂一撑,残断的身子也向巨影飞去。 那巨影连连吞咽,终于打了个饱嗝。 巨手一指,那柄血饮妖刀呼的一下变成三丈多长,稳稳当当的落在他手中。 宋苍费尽心机的想要夺取徐定天的肉身。 可天九却毫不犹豫的舍了自身血肉,仅剩一缕虚渺元神飘在半空。 林季扭头扫了一眼那道巨大无比的骇然魔怪,又看了眼化出元神的天九,稍感惊讶道:“原来是你!” 秦家的九大死士,个个极为神秘,除了秦烨、秦腾两位道成外,没人知晓他们真正的身份。 天九此时舍了肉身祭出魔怪,根本就没想过谁还能活着逃出去,所以也不在乎被人见了元神显出本来相貌了。 虽然元神与本相稍有出入,林季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家伙竟然是方安! “自小是孤儿,被方大人所收养,连名字也是方大人取的。” 林季仍记得第一次问他时,他曾如此回话。 看来,秦家对监天司早有提防,尤其是几位天官,早就派了死士安插在身边。 只是沈龙和紫晴向来居无定所,在京城有宅子的只有方云山和高群书。 这家伙被安在方云山身边多年,后来又在自己的宅子里当管家却始终未被发现,就连修为也不知用个什么法子藏了住…… 哦,对! 这家伙所修习的是妖术! 林季恍然想了起来,藏在潍城酒楼里那个准备暗中下毒的那个小伙计,也是妖! 有些特殊的妖只要不显露出妖气,别说是他,就连岳母灵尊也不能一眼认出! 秦家收了一个早有修为的幻鼠妖为死士,幻成小孩子潜伏在方云山身边好多年……随后又跟着自己。 林季一笑道:“方安,你可是幻鼠妖吧!” 只有幻鼠妖才有这等隐藏功夫。 幻成方安样貌的天九元神不置可否的一咧嘴,露出了一副林季从未见过的阴险笑容道:“方安也好,幻鼠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所有人都得死!” “秦家宿敌白家家主,长生殿副司主宋苍,外加一个千年一遇的天选之子,我天九也算死得其所!又是何其壮哉!我早在来时路上就放出了信号,另有援手马上就到!就算你们能在狂魔手中逃出生天,也走不多远!尤其是你!” 天九指着林季道:“不久前,刚刚接到密令,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没想到这份大功来的这么快!我天九终于能样眉吐气一回了!死而无憾!哈哈哈哈……” 天九哈哈狂笑中,天九的元神猛然一跃,径直钻入那道巨影口中。 咕噜一声被巨影咽下,随而,那道巨大的狂魔仿若生了神智一般,两眼在几人面前一扫而过。 呼! 猛然挥起妖刀直向林季劈来。 那道血红色的气浪形若惊雷,因果夜幕被哗的一声撕出一道长长的大口子。 林季赶忙跃起避开。 咔嚓! 长刀落下,硕大的阴阳双鱼竟被硬生生的劈成两半! 正在刀落处的宋苍赶忙滚带爬的逃了出去,早已重伤的梦影之身飘忽乱颤,似乎马上就要破碎开来。 “哈,哈哈哈……”宋苍抬眼看了看呆愕不已的徐定天,又瞧了瞧堪堪避开身形的林季和白啸,突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老夫想抢图夺舍一箭双雕,这炉鼎小儿想借力挣脱。一个满脑子一根筋为了什么白家子孙想要抓老夫当路引,一个想要替天行道杀老夫圆因果!哈哈哈……现在又如何?反倒都被天九算计了!” “嗜血狂魔已然半醒,连个道成都没有,谁又能压得住?” “秦家祖地的封离大印已然开启,连个道阵宗师都没有,谁又能逃的出去?” “哈哈哈,都得死,都得死啊!哈哈哈……” 呼! 他正自狂笑不已,却见林季身形一纵跃在近前,长剑一挥向他刺来。 “要死你先死!先把那万千命债偿了再说!” “好!”宋苍的眼里猛的闪出一丝狠厉之色,狂然叫道,“那老夫就拉着你陪葬!” 说着两手结印骤然一合,高声叫道:“开!” 砰! 宋苍的梦影之身突然破碎,化做一道道五彩丝带,把林季连人带剑缠了个严严实实,随即狂风怒起。 “媚娘,相公不能陪你了!先走一步!” 呼呼风声中,宋苍凄然高叫,牢牢困着林季直向嗜血狂魔那张巨口飞去! 林季奋力挣脱了几下,仍是丝毫未动。 一只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四下聚来,把林季团团困在中间,那条五彩丝带反而越来越紧。 困兽犹斗,不可轻敌! 更何况还是一位几经转世的入道老狐狸! 呼! 突然间,白啸猛的一下跃起高空,狠狠的撞了过来! “啊!”正这时,那嗜血狂魔大叫一声,又挥起了饮血妖刀!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五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砰! 飞冲而来的白啸直接撞在了被五彩丝带紧紧缠绕的林季身上。 受这重力一撞,林季身子一斜直从嗜血狂魔嘴边划落了出去。 咔的一声,血饮妖刀砍在无情剑上,无情剑顿时碎成十数段,白啸也被那股强悍无比的妖魔之力猛的冲了出去,重重的砸落在地,落身处,阴阳双鱼碎成一片。 “来!”林季猛然一喝。 因果夜幕中的点点星辰骤然大亮,随而一颗颗划破夜空急坠而下。 嗖! 善果金光落在宋苍化成的五彩丝带上,爆出一片璀璨华光,腾起一片烟云。 嗖嗖嗖…… 接连不断的星光纷纷落下,彩带上烟气腾腾转眼消去大半。 下一刻,林季从内里挣脱出来,看也不看反手一剑照直砍落。 彩带碎裂,蝴蝶飞散。 那朦朦胧胧的梦境道韵忽闪了一下,骤然破灭。 “小子,你将永不……”宋苍竭斯底里的刚喊了一半,林季的因果道剑轰然落下,缠绕在彩带周遭密密麻麻的黑线恶果尽皆断裂,丝丝缕缕腾空而起,融入黑沉沉的夜幕之中。 于此同时,林季身后亮起一道璀璨光明直挂半空。 宋苍元神,灭! “啊……”嗜血狂魔抬眼望了望那道刚刚升起璀璨至极的星辰,转过头来死死的盯住了林季,踏步一迈。 咔咔声响中,脚下的阴阳双鱼炸出道道惊雷般的裂痕。 呼! 血饮妖刀猛的一下再次挥起,夜幕星空被劈开一道骇然长沟,携裹着耀眼红光,弥漫着冲天血气,直向林季狂斩而来! 林季身形急纵躲避开来,并起两指划过剑刃。 唰! 一道血线闪亮飞出。 轰隆隆…… 悬立半空的九色宝塔连连颤动,顷刻间便破空而来。 “啊!”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嗜血狂魔猛然间振臂狂呼,道道音浪震耳欲聋四下狂涌。 已化凡体的徐定天被席卷而出,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在地上,脆声连响中不知摔断了几根骨头。 轰!轰!轰! 嗜血狂魔周身四外红光爆闪,大步连迈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扬手一挥,血线如笔,在半空中一连画出九道符咒。 呼! 妖刀惊落,因果夜幕支离破碎,阴阳双鱼炸起狂飞! 唰! 最后一笔落下,九道血符骤然闪亮。 砰! 九色宝塔从天而降,正把嗜血狂魔罩落其中。 轰隆隆…… 那宝塔忽大忽小,不住的连连摇晃。 愤怒的嘶吼,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声声震耳! “封!”林季高喝一声,扬手一荡。 九道血符飞冲而出,接连落在宝塔上。 唰唰唰! 数道光芒骤然亮起。 浓黑如夜,亮白如日,艳红宛血,鲜橙如幻。 道道光芒中烟气弥漫,隐隐中似有数道身影从宝塔之中腾跃而出。 人形的姜忘催动着万千鬼影黑雾。 八脚蛛后铺开一张硕大的逆流巨网。 赤脚少女红颜惊艳白骨森然。 枯瘦细高的阿拉瓦加宛若如一柄黑云利剑。 烟气滚滚,黑云四散。 因果道境内,时空扭乱,曲像浮天! 一暮暮骇然惊人的画面接连映塔而出! 一道道凄惨无比的声浪连连破空震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退去,星辰坠落,阴阳双鱼也渐渐破碎萎缩。 那宝塔就像个巨大无比的旋涡般,因果道韵丝丝缕缕尽没其中。 轰! 随着一声炸然大响,万千景象尽皆消散。 嗜血狂魔,封! 林季身子一晃,嘴角溢出了几丝血迹,周身修为几乎散尽。 可心里却极为兴奋。 杀了宋苍,凝聚因果万千,道韵之力更盛一重。 封住了嗜血狂魔,被宝塔炼化后,又增一分威猛战力。 更令他欣喜不已的是,全境而出后意念通达,凡所经见过的天道万法全可一眼望透信手捏来! 比如方才封印嗜血狂魔的咒印,就是融合了阿拉瓦加的鬼道和红颜白骨法相的佛咒。 “林……”徐定天满脸痛苦的挣扎起身,刚要口称林兄,可话到嘴边又停了住。 别说此时修为尽失,已成凡人,即便修为尚在,与林季的差距也远如天海! 这“林兄”两字却是再也称不起了! “林前辈,我……” 林季远远的望了他一眼道:“你我恩义两清,因果已断,好自为之吧!” 言罢,看也不看他便大步向前走去,直到白啸身前停了住。 “白家主,宋苍虽死,道盘仍在。你我也算甚有机缘,日后有遇,林某自会相助!” “林……林道友。” 林季刚登上长阶没几步,白啸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你是说……我白家的无情大道真的走错了?” 林季脚步一顿,仰头看了看小雨濛濛的夜空道:“这天,快晴了。” 随即,快步向上走去。 白啸望了眼深沉如墨的夜空,又看了看顺着长阶徐徐登高的林季。 眼前那景象就好似林季脚踩高梯,步步升天一般。 很快,林季的身影渐渐远去,模模糊糊的融入了浓浓夜色之中。 那一抹青杉远在天边,时隐时现。 “天,晴了……”白啸又念叨了一声,突然两眼一亮,似有所悟。 林季踏上长阶尽头,秦家祖地里方才还响彻不绝的激斗声骤然停了住。 厚重的石门虚掩半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随着轻柔的夜风远远的飘荡而来。 顺着宽阔的甬道走了一百多丈,前方出现了一间灯火辉煌的小石屋。 走近一看,木简书册扔的到处都是。 满是狼藉的地面上躺着两具尸体。 平躺在角落里的,正是化梦而去的宋苍真身。 另一个侧身倒地,满脸黑斑的老者却有几分眼生。 “嗯……” 角落阴暗处,响起一道虚弱的呻吟声。 转头一看,正是冯芷若。 冯芷若一看是林季,弥漫在两眼中的惊恐之色淡去几分,一手扶着墙壁缓缓的坐起身来。 她嘴角挂着殷红血迹,胸前也浸湿了一大片,映在华光四射的夜明珠下分外耀眼。 林季甩了颗丹药过去,眼望四外道:“胡媚娘呢?” 冯芷若看也不看一口吞了丹药轻蔑一笑道:“逃了,口口说着会和她的相公永生永世同生共死,可大难临头,却是不管不顾头也不回。” “哦。”林季慢不经心的点了点头,突而问道,“到手了吧?” “什什么?”冯芷若有些惊慌的问道。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六章 入道巅峰(求订阅) 林季微微一笑没再追问,指着侧躺在地的尸体道:“这人应该就是那个名叫余爻,和你联手的同伙吧?” 冯芷若点了下头道:“对,他也是长生殿的长生使,最擅长移身换形。” 林季道:“这人伤有多处,最为致命的是后心,看似血肉模糊,好似是被巨爪拍击所至,可其实,隐着一道细不可查的剑伤。虽然极力掩盖过了,可那出剑的手法仍有些七星剑的意味儿。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你干的吧?” “胡媚娘若不败走惊逃,你绝不会自相残杀。若你想要的东西也被那胡媚娘带走了,你也犯不着暗下杀手。所以,那东西现在肯定在你手上,这也正是你参入此局的目的!” 不等季冯芷若回话,林又摆了摆手道:“到手就好!至于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令你再涉险境我也不想知道。不过……毕竟相识一场,我还想告诫你一句,修为也好,长生也罢,切莫太过强求。” 林季甩出一道白光,径直落在冯芷若手中:“此前,我曾答应助你入道,这份因果也该了了。” 走到墙角处,两指一点,宋苍的肉体真身立时爆成一片血雾。 林季大步向前,刚到门口又站了住:“你若实在没有什么好去处,就到潍城吧,那的海水烹饪很有味道。” 话音一落,林季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整夜,仍有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京城上下满目清新,清风徐来,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掺杂着青草香的泥土味儿。 就连皇宫也不例外。 昔日里壮阔威严的门廊上结满了蜘网,雕龙刻凤的朝石上落满了灰尘。 文袍武甲分列两旁,监娥侍卫环尾而行,一声声万岁高呼满堂……这等景象恍若云烟,再不可见。 林季落下身形,就像前几次上朝一样,径直穿过常华殿,信步随心,一直走到皇堂大殿。 正对当面的龙椅上空空荡荡,立在上方的匾额微微摇晃。 听的声响,两只撕咬正欢的老鼠从龙椅下匆忙逃走,三只幼鸟从匾额后方的草窝里叽叽喳喳的探出头来,远远的瞭望。 大秦亡了,那往日威压赫赫,就连宰辅之臣也不敢纵声随行之地,如今,竟成了鼠嬉雀居之所! 大秦亡了,这今日九州天下,妖魔纵横万民凄苦,浮沉碌碌,谁来做主? 林季大感唏嘘,又往前走了几步。 满是灰尘的龙椅上,散落着几颗老鼠屎。 “这天下姓得秦,就姓不得林么?” 耳边想起柳成儒的话,林季微微一笑:“管他姓得姓不得,我先坐坐再说!” 想着,林季扬袖一挥,尘土污垢一扫而空。 衣袖一抖,照直坐了下去。 咚! 林季刚一落座,就听天际响起一道惊雷。 那雷声很怪,并不怎地惊响,却道道有回声。 隆隆似鼓,咚咚如缶,自皇殿上方远远四面荡开。 唰! 东方天际猛的闪出一道白光。 紧接着,朝霞荡开,红日升天。 一缕缕璀璨的光芒透过雕龙刻凤的窗格飞射而入,阴暗枯寂的大殿中刹时满眼光明。 那几只羽翼未齐的小鸟,齐齐跃上匾额叽叽喳喳的欢叫不停。 “这龙椅……”林季笑着拍了拍两侧扶手道,“睡觉好舒服。” 闭上两眼,静气调心。 一道道灵韵之气八方聚来。 天亮了,大殿外鸟鸣四起,欢声如笛。 雨停了,后园中花草争芳,沁鼻入肺。 雨后天晴,一道七彩虹光横跨京城,高高远远的挂在皇殿正堂上。 彩云滚滚,四聚云集。 不知从哪里卷来一阵清风,刮走了蛛网,吹净了尘埃。 大殿之中窗明几亮,处处耀华光。 那风中夹着花瓣,飘洒盈落,凌舞飞扬。 呼! 猛一声长吟,自龙椅上狂啸而出。 门窗齐开,万道光芒爆射乱舞。 树低头,草弯腰,就连远远立在常华殿外的镇石兽都不由得连连颤动,仿若颔然俯首。 当! 长啸如风,重重的落在皇宫大门前的钟楼上,钟锤摆荡撞在九龙金钟上,震出一道清脆大响。 当、当、当、当…… 那钟摆游荡不停,又一连撞了七八下。 …… 京城西街,一座古色古香的三近小院里,正在通床丫头的伺候下穿衣起床的枯瘦老者猛然一惊,伸手阻住了那胖丫头手上的动作,立起耳朵仔细倾听。 “小翠儿,那,那钟声……刚才响了几下?”老者既惊愕又紧张的问道。 “好像是……九下?”胖丫头有些不敢确信的说道。 “快……”老者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慌声叫道,“快给老爷我换朝服!” “啊?”那丫头一楞,随即嘻嘻笑道,“老爷,你莫非莫非累糊涂了么?那大秦不是早都亡了么?老爷你还上个什么朝啊?” “你懂个屁!龙钟九响,那是新朝初立昭告天下!甭管谁当了皇上,老爷我现在赶去贺个头彩,说不定能官运亨通,混个二品坐坐!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啊!” 胖丫头一脸委屈,却也不敢不从赶紧应声而去。 “自大秦亡后,这皇宫可是空了好久了!”老者暗自想道,“那皇宫龙位,几方势力都在惦记,可也不敢轻越雷池,深怕成为众的之失。这今日,到底是谁一举争了先呢?” “咳!管他呢!我以大秦旧臣的身份喊了万岁,俯首听命认了正统。总不是什么坏事!对!可抓着紧点儿,可别被人抢了先!尤其是王侍郎,老子这回非要压你一头!” …… “啊!”林季伸了个懒腰,自龙椅上挺身而起。 自打修行至第四境,完全无需睡眠之后,林季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香的觉了。 刚才睡的可真美! 天不天下的先不说,这龙椅睡觉可真舒服,嗯,比老家的摇椅都强多了! 林季慵懒的手臂还没等收回,突然发现有点不对劲儿。 一觉醒来,竟然修为大涨。 已从入道后期跃至巅峰了! 睡一觉,长了一大阶修为! 别说什么瓶颈了,就连半点知觉都没有! 这若被天下间苦修难进的其他修士知晓,又不知该做何想? 嗯? 林季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巅峰妙处,突然两眉一皱。 远远望见一道人影,正自天际横掠而来。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七章 异姓王 七彩长虹横掠当空,霞光万里耀满京城。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凌空而来,直入皇城。 林季展眼一望,正是提云道长。 提云道长斜掠常华,径入皇堂。一见是林季稍稍一愣,随即满脸是笑的拱手一礼道:“林道友!大境登峰,龙韵天成,提云为之一贺!” 林季一见是提云,也不觉欢喜道:“提云道长,近来可好?” “好好!”提云笑道,“前番林道友大韵初显,提云首贺之缘享之未尽。今遭林道友巅峰大成,龙气昭然,隐隐已有道成之象!恰巧又是贫道首贺前来!这份福缘自是幸之大甚!” “林道友果然天纵奇才,千年难见!” 提云唏嘘一声,接着叹道:“那时入道此时巅峰,这才几年光景?古往今来从未所见!恐怕那当年半境而出惊才艳艳的兰先生也不过如此!不过……” 提云看了眼林季身下的龙椅,面色一凛道:“方才,天生异像龙气昭然,林道友可知此为何意?” 林季一笑:“道长莫非要说,我乃天命之子,将要荣登大宝,位列九五之尊么?” 提云一愣,诧然道:“道友早有筹算?” 林季拍了拍龙头扶手,望者金漆殿梁微微笑道:“九州我土,天下我臣。这说起来的确尊贵无两风光一极。可在你我之道境看来,也不过尔耳!天下天下,毕竟还在天之下!天子天子,也还是儿子。这人人眼热的九五之位么,我还看不上!要做就做他个天王老子!” 咔嚓! 一音话落,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那雷光炸破了云霞,轰碎了虹芒,四下里奔突驰骋,宛若一面硕大的雷光电网般死死地罩住了十里皇城。 不知哪里飘来一朵形若大山般黑压压的乌云,从天惊落,阴气逼人! “来的好!”林季两眼一瞪身形纵出,威威然悬立半空。 “天意即我意,乱雷当诛!”林季怒喝一声扬袖大甩。 一股无形气浪挥荡而出。 气行处,雷光灭! 浪卷时,云影破! 皇城内外清清朗朗,碧空如洗。 “好狂的小儿!”远处空中传来一道嗡嗡作响宛若铜钟金鼓般的声音。 林季扫了一眼,只见那半空中宽衣大袖随风摆荡,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老者。 黑白参半的长发随风飘扬,短须如针根根直立,不怒自威中透着一股极为雄浑的王霸之气。 眼生双瞳,两臂垂膝,种种异像中显出一副世外奇人的别样风采。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眼,怒瞪着双眼问道:“你就是那个名为林季的小杂碎么?” 林季背着两手笑道:“小爷在此!你又是哪个老孙子?” “找死!”那人立时勃然大怒。 道道雷光乱舞狰狞,黑云弥漫如夜随行。 “屠兄且慢!” 这时,左右两侧又飞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急声叫道:“杀这小辈遭人耻笑,我先问个明白。” 林季转头一看,左边那人红发灌顶,圆身滚滚,一对獠牙长伸在外,两只小眼睛精光爆闪,宛若野猪成了精。 右侧那人细身长须,全身上下覆盖着层层鳞甲,就连眼皮嘴唇上也波光闪闪,好似鱼虾入了道。 提云跃上半空,向林季传声道:“林道友小心,这几位原是大秦的异姓王。” 林季曾在监天司行事多年,早就知闻此事。 千年前,大秦初立。 开祖秦烨一统九州后,赐封四位世袭国公,三大异姓王。 四大国公分别是当年拥护秦家夺取天下的神勇军陆家、威虎军狄家、天策军李家以及风雷军杨家。 传袭千年之后,狄家仅剩一脉独子,而且身有重病常年居在青州从未出世。杨、李两门早已断后。陆家如今,也仅剩退居二线的镇国公陆广目和孙女昭儿。 而那三大异姓王只是名册有录,千年以来从未入京登朝。 镇海王霍千帆远在南海孤岛,镇山王屠一鸣就在接壤西土的佛关上,镇灵王胡世举立于东海外域。这三大异姓王只是名归大秦而已,既不听旨意也不接宣昭,宛若国中之国一般,丝毫不受秦法管制。 大秦亡灭至今这几人从未露面,不知为何又突然齐聚而来? 左侧那人瞪圆了一对儿小眼睛,看了看林季道:“本王霍千帆,座下不死无名鬼!小子,伱可是林季么?” “正是你爷爷!”林季昂首问道,“你等可是要为大秦哭丧吊孝么?” 霍千帆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那大秦江山破灭与否,秦家子孙生死存活与我等何干?本王只问你一件事!那秦家宝库所藏可曾落与你手?” “是又如何!”林季回的极为干脆。 秦家宝库被他盗走不久,这么快就被边疆三王所知。想来这定是秦家故意放出的风声。而且这几人竟能一路追到这里来,定是有人通风传信,想要抵赖也没什么用。 “那好!”霍千帆回道,“我等顾忌身份,不愿与后世小辈动手,以免遭人耻笑!你只需交出三件宝物来,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杀你再抢也是一样!”位列前方的镇山王屠一鸣厉声叫道。 霍千帆上前一步拦住正欲动手的屠一鸣,面向林季道:“秦家宝库神器众多,尽皆被你所取,让你舍出三件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小子若识相就痛快交出来!” 林季心下好奇,反声问道:“哪三件?” “三皇刀!”镇海王霍千帆最先喊道。 “有!”林季反手一掏,三皇大刀横展肩头。 “《桃梦图》!”镇山王屠一鸣骤然眼热。 林季想了想,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卷画轴,正是那位守护宝藏的老者临终托愿之物。 “是这个么?”林季晃了晃。 “对对对!”屠一鸣两眼生光连连点头。 “还有八宝琉净瓶!”镇灵王胡世举急声叫道。 林季想了下,又掏出个拳头大小亮如白玉的小瓶子道:“那宝库里只有这么一个小瓶子,应该就是它了吧?” “没错!”胡世举满心欢喜的搓了搓手。 三王两眼生光,正欲前来拿下宝物,却眼睁睁的看着林季一甩手,又把那三样东西收了回去。 嗯? 三人骤然一愣。 “看见了吧?这三样儿宝物都在我这儿。”林季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是不是非常想要?” “怎么?不想给?” “这三件东西对林某来说,到无关紧要,可林某平生就是接受不了被人威胁勒索。”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胡世举冷哼一声道。 “不过,也不是不能给” “若是有人跪下来求我,喊我几声林爷爷,说不定林某心情一好就答应了!” “混账,不想死的话就快点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霍千帆吼道。 “这话正是林某想说的,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马上滚!趁林某心情不错,暂时——还不想杀人!” “小子,你也太猖狂了些!”屠一鸣终于忍不住了,怒声喝道,”真以为我等是蜡像泥胎,不敢动你不成!”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七章 异姓王 七彩长虹横掠当空,霞光万里耀满京城。 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凌空而来,直入皇城。 林季展眼一望,正是提云道长。 提云道长斜掠常华,径入皇堂。一见是林季稍稍一愣,随即满脸是笑的拱手一礼道:“林道友!大境登峰,龙韵天成,提云为之一贺!” 林季一见是提云,也不觉欢喜道:“提云道长,近来可好?” “好好!”提云笑道,“前番林道友大韵初显,提云首贺之缘享之未尽。今遭林道友巅峰大成,龙气昭然,隐隐已有道成之象!恰巧又是贫道首贺前来!这份福缘自是幸之大甚!” “林道友果然天纵奇才,千年难见!” 提云唏嘘一声,接着叹道:“那时入道此时巅峰,这才几年光景?古往今来从未所见!恐怕那当年半境而出惊才艳艳的兰先生也不过如此!不过……” 提云看了眼林季身下的龙椅,面色一凛道:“方才,天生异像龙气昭然,林道友可知此为何意?” 林季一笑:“道长莫非要说,我乃天命之子,将要荣登大宝,位列九五之尊么?” 提云一愣,诧然道:“道友早有筹算?” 林季拍了拍龙头扶手,望者金漆殿梁微微笑道:“九州我土,天下我臣。这说起来的确尊贵无两风光一极。可在你我之道境看来,也不过尔耳!天下天下,毕竟还在天之下!天子天子,也还是儿子。这人人眼热的九五之位么,我还看不上!要做就做他个天王老子!” 咔嚓! 一音话落,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 那雷光炸破了云霞,轰碎了虹芒,四下里奔突驰骋,宛若一面硕大的雷光电网般死死地罩住了十里皇城。 不知哪里飘来一朵形若大山般黑压压的乌云,从天惊落,阴气逼人! “来的好!”林季两眼一瞪身形纵出,威威然悬立半空。 “天意即我意,乱雷当诛!”林季怒喝一声扬袖大甩。 一股无形气浪挥荡而出。 气行处,雷光灭! 浪卷时,云影破! 皇城内外清清朗朗,碧空如洗。 “好狂的小儿!”远处空中传来一道嗡嗡作响宛若铜钟金鼓般的声音。 林季扫了一眼,只见那半空中宽衣大袖随风摆荡,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老者。 黑白参半的长发随风飘扬,短须如针根根直立,不怒自威中透着一股极为雄浑的王霸之气。 眼生双瞳,两臂垂膝,种种异像中显出一副世外奇人的别样风采。 那老者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眼,怒瞪着双眼问道:“你就是那个名为林季的小杂碎么?” 林季背着两手笑道:“小爷在此!你又是哪个老孙子?” “找死!”那人立时勃然大怒。 道道雷光乱舞狰狞,黑云弥漫如夜随行。 “屠兄且慢!” 这时,左右两侧又飞来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急声叫道:“杀这小辈遭人耻笑,我先问个明白。” 林季转头一看,左边那人红发灌顶,圆身滚滚,一对獠牙长伸在外,两只小眼睛精光爆闪,宛若野猪成了精。 右侧那人细身长须,全身上下覆盖着层层鳞甲,就连眼皮嘴唇上也波光闪闪,好似鱼虾入了道。 提云跃上半空,向林季传声道:“林道友小心,这几位原是大秦的异姓王。” 林季曾在监天司行事多年,早就知闻此事。 千年前,大秦初立。 开祖秦烨一统九州后,赐封四位世袭国公,三大异姓王。 四大国公分别是当年拥护秦家夺取天下的神勇军陆家、威虎军狄家、天策军李家以及风雷军杨家。 传袭千年之后,狄家仅剩一脉独子,而且身有重病常年居在青州从未出世。杨、李两门早已断后。陆家如今,也仅剩退居二线的镇国公陆广目和孙女昭儿。 而那三大异姓王只是名册有录,千年以来从未入京登朝。 镇海王霍千帆远在南海孤岛,镇山王屠一鸣就在接壤西土的佛关上,镇灵王胡世举立于东海外域。这三大异姓王只是名归大秦而已,既不听旨意也不接宣昭,宛若国中之国一般,丝毫不受秦法管制。 大秦亡灭至今这几人从未露面,不知为何又突然齐聚而来? 左侧那人瞪圆了一对儿小眼睛,看了看林季道:“本王霍千帆,座下不死无名鬼!小子,伱可是林季么?” “正是你爷爷!”林季昂首问道,“你等可是要为大秦哭丧吊孝么?” 霍千帆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那大秦江山破灭与否,秦家子孙生死存活与我等何干?本王只问你一件事!那秦家宝库所藏可曾落与你手?” “是又如何!”林季回的极为干脆。 秦家宝库被他盗走不久,这么快就被边疆三王所知。想来这定是秦家故意放出的风声。而且这几人竟能一路追到这里来,定是有人通风传信,想要抵赖也没什么用。 “那好!”霍千帆回道,“我等顾忌身份,不愿与后世小辈动手,以免遭人耻笑!你只需交出三件宝物来,自会放你一条生路!” “如若不然,杀你再抢也是一样!”位列前方的镇山王屠一鸣厉声叫道。 霍千帆上前一步拦住正欲动手的屠一鸣,面向林季道:“秦家宝库神器众多,尽皆被你所取,让你舍出三件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小子若识相就痛快交出来!” 林季心下好奇,反声问道:“哪三件?” “三皇刀!”镇海王霍千帆最先喊道。 “有!”林季反手一掏,三皇大刀横展肩头。 “《桃梦图》!”镇山王屠一鸣骤然眼热。 林季想了想,从乾坤袖中掏出一卷画轴,正是那位守护宝藏的老者临终托愿之物。 “是这个么?”林季晃了晃。 “对对对!”屠一鸣两眼生光连连点头。 “还有八宝琉净瓶!”镇灵王胡世举急声叫道。 林季想了下,又掏出个拳头大小亮如白玉的小瓶子道:“那宝库里只有这么一个小瓶子,应该就是它了吧?” “没错!”胡世举满心欢喜的搓了搓手。 三王两眼生光,正欲前来拿下宝物,却眼睁睁的看着林季一甩手,又把那三样东西收了回去。 嗯? 三人骤然一愣。 “看见了吧?这三样儿宝物都在我这儿。”林季笑呵呵的说道,“你们是不是非常想要?” “怎么?不想给?” “这三件东西对林某来说,到无关紧要,可林某平生就是接受不了被人威胁勒索。”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胡世举冷哼一声道。 “不过,也不是不能给” “若是有人跪下来求我,喊我几声林爷爷,说不定林某心情一好就答应了!” “混账,不想死的话就快点交出来,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霍千帆吼道。 “这话正是林某想说的,不想死的话就给我马上滚!趁林某心情不错,暂时——还不想杀人!” “小子,你也太猖狂了些!”屠一鸣终于忍不住了,怒声喝道,”真以为我等是蜡像泥胎,不敢动你不成!”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八章 我意即天意 “呸!“林季冷哼一声,极为不屑的说道,“那宝物就藏在大秦皇宫,整整千余年未曾动过,尔等既是满心觊觎,又何曾敢来?莫说这京城,即便天下九州,可敢越池一步?说的好听,宣召不听,异姓为王。只是边疆路远,秦家不想你们罢了!“ “怎么?听说大秦亡了,你们就敢爬出狗窝了?听说那宝物在我手中,就敢气势汹汹的来索要了?却当林某好欺负不成?” “画地为王?呸!全是些外强中干的鼠辈小儿罢了!空活这么多年,也不过区区巅峰而已,又跟老子装什么狗屁高人?!林某独占皇城等的是大秦余孽,你们这三只狗杂碎还不配!趁老子杀意未起,赶紧给我滚!否则……” 林季说着话锋一冷道:“林某就斩了尔等三只小臭虫,贺我巅峰之境!“ “啊!”屠一鸣怒不可极,大吼一声飞冲而来。 乌云滚滚,雷光爆闪,黑压压的云层直从天际坠落而下。 霍千帆长刀一卷,平地起惊雷,那道道雷光如似蛟龙一般,狂舞乱游,京城上下雷声如潮,就连地面都连连颤动不止。 胡世举挥动一柄三齿鱼叉,水浪滚滚怒聚云天,好一副山雨欲来。 提云道长面色一变,抽出一柄长剑道:“林道友!这三王都是修了邪法的千年入道,虽是惧怕秦家道成境一直不敢踏足九州,可其威能却不容小视!贫道舍命与伱并肩一战!若有不敌时,还应早作打算!” 林季笑道:“承蒙好意!不过,这等货色,还无需道长出手,我自应付得来,道长掠战便好!” 说着,探手一抓草卢在手。 随手一挥,天地惊变! 道道黑线凝结成天,点点金丝汇聚为星。 脚下天空变成一副巨大的阴阳双鱼,死死地罩住了十里皇城。 黑云滚滚奔到眼前,惊雷如龙不足三尺。 “我意即天意!”林季高举长剑,猛然断喝道,“朗朗乾坤,何处起风雷?“ 随他一喝,黑云静,雷龙止。 那满天上下的怒海云涛,惊风雷云就好似被谁凝在画中,顿时停了住。 三王一惊,屠一鸣愣道:“同是巅峰,这小子的元神域境怎地如此雄浑?竟能震住我等三人合力之威?“ 霍千帆瞪着一对儿小眼睛道:“这是天道因果,自比寻常道境强却数分!我说秦家被人偷了宝物,怎还到处宣扬!看来这小子极不好惹!他们是想借刀杀人!” 胡世举眯着两眼阴阴一笑道:“那到底谁是刀?兰庭、秦烨我等奈何不得,还怕他个乳臭小儿么!今遭若是败在他手,还怎有颜面再来九州?!两位,既然吓他不住,已然动了手,那就别留后手了!趁这京中没有道成,赶紧杀了就走!“ “好!” “是极!” 屠一鸣、霍千帆连连点头,各自发狠,身周四外的黑光道韵猛然大涨。 屠一鸣凌空而起,化作一只百丈大鸟,尖嘴大翅周身四外遍闪雷光。 霍千帆就地一伏,变成一头红鬃大野猪,尖牙外展,肚滚溜圆。 胡世举钻进水浪,幻成一只满布尖刺鳞甲的大鲨鱼。 轰隆隆! 随着三人各自变化,弥漫在天空中的阴云又厚几层,密密实实的挡住了十里星光。 涛涛水浪肆意狂涌,条条雷龙飞跃横出,滚滚黑气怒涌翻天。 咔嚓! 风卷云动,雷声激荡。 因果道韵中,立时乱象横生,三丈内外两眼朦胧。 呼! 十几道雷龙猛地一下穿出云层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荡剑一挥,长芒如虹! 唰! 剑光过,天为二。 冲到面前的条条雷龙碎成两截,压天盖地墨黑色的云层凭空划出一道十里长光。 屠一鸣化成的吞雷鸟正在半空,被那道惊然而出的剑芒扫个正着。 “啊?这,这是……” 他惊声未落,就见那剑光自他身前一扫而过。 再一看时,大半个翅膀已被凌空斩落! 断翅中雷光激荡,咔咔声响。 那剑芒去势未减,坠下半空,又斩入涛涛水浪之中。 砰! 涛声四起! 偌大的海潮大浪被一斩两半,胡世举一见不妙赶紧变回人形,堪堪躲开了那道横空直来的剑光,可手中的三齿鱼叉却被迎头削断,噗通一声砸进水中。 霍千帆赶紧硬生生的收住了脚步,两眼望着那道赫赫威然的剑光,满心震惊道:“这……这是浩然剑法!兰庭的浩然剑!” “怎么可能?!”胡世举满眼惊愕道,“那兰庭何等惊艳?直到半镜而出后,才有那般成就,这小子又是哪来的……不对!前些日,据说龙族的龟万年入了秘境。难不成这小子也是……天,天选之子?” 后面几字已隐隐有了些颤音! 入了秘境,又能重返人间。 整整万年来,仅有两批十人。 随便哪一个不是惊世骇俗之辈! 若这小子真是天选之子,怕再借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来! “他娘的!”落下云层,化了人身的屠一鸣一手捂着断臂恨声骂道:“看来秦家早就知道!故意放出这消息,就是想让我等先来试试这天选之子有多大的分量!“ “如今看来,这小子不但是天选之子,极有可能还是全境而出!否则,同是巅峰,他又初成,又是怎能以一敌三?“ 听他这么一说,三人都有些惊慌。 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 那又是何等威能? 人皇轩辕,佛主如来…… 那都是什么人物! 就这样被人当了磨刀石么? 霍千帆瞪起两眼发狠道:“管他是与不是!既已到此,只能拼了再说!屠兄,胡兄!生死在此一举!” 话音一落,后脚踏地呼的一下冲了出去。 胡世举和屠一鸣对视了一眼,也显出一副悍然之色,化作一道流光只向林季冲去。 林季立在半空,眼见那三道光芒迎面而来,微微一笑道:“巅峰初成,一剑斩三王,倒也快哉!正好也见见这全境之韵到底威有几何!!” “我意即天意,我说,这天要有光!” 咔! 随他话音一落,天生奇像,点点金光聚在一处,一颗炽热无比的红阳大日当空高悬,万丈光芒如剑如芒狂落而下。 “我说,世有因果,一剑断善恶,斩!” (本章完) 第九百五十九章 霍千帆与霍不凡 唰! “斩”字刚落,高悬在天的红阳大日猛然大盛,宛若千万柄利剑狂落而下! 胡世举化做巨鲨,屠一鸣变成雷鸟正向林季冲来,猛一看剑芒落下,慌忙凝气成云、聚雷生光护在周身四外结成层层屏障。 “两位顶住!”霍千帆突然一转身,扭头就跑! 方才霍千帆还咬牙切齿的说要拼死一搏,可临到近前却转身就跑,跑的干干脆脆毫不犹豫! “这混账狗东西!”屠一鸣满心大恨,可此时再想转身逃已然来不及。 咔嚓! 天光如剑,密密麻麻。 黑云炸破,顿时支离破碎! 雷光消散,瞬间无影无踪! 早被砍了半边翅膀的屠一鸣首先支撑不住,一道剑光穿破云层,噗的一声自肩骨上贯穿而出。 “啊!”屠一鸣狂吼一声,口中生出一道乱芒四射的雷光,宛若惊天游龙般直向林季狂冲而去! 砰! 林季长剑一抖,雷龙如虫老老实实的贴在剑锋上,扬手一甩又迅猛百倍的还了回去。 咔嚓声响,砸在屠一鸣身上惊起道道耀眼红光! 胡世举趁势发狠,呼的一下腾空而起。 挥舞着断掉叉头的玄铁长棍,连连拨动剑影直向林季面前杀来。 “给我死!”胡世举高声大喝,长棍携风。 两条水龙乍然而出,盘转飞旋着形成两道龙卷狂风,撞在剑光上声声震响。 “天生因果,道斩风雷!”林季高声一喝,长剑惊落。 哗! 一道长芒迎空劈过。 风声止,雷光消。 惶惶不可一视的水龙破碎成雨,呼啦啦的满天惊落。 当啷一声,胡世举手中的铁棍又断一截,连同大半个臂膀也被凭空斩断。 胡世举闷哼一声,一把甩了小铁棍,转身就跑! “想跑?可惜晚了!”林季面色阴冷的说道,“若林某实力不济,早被你等碎成肉糜了!杀我者必先死!” “斩!” 一道剑芒掠天而去。 胡世举满面惊色的扭头一望,刚想转向已然不及,咔嚓一声被那道凌空急落的剑光直接斩成飞灰,迎风飘碎! 屠一鸣自激荡不止的雷光中化回身形,满身乌黑,伤痕累累,掉了一只臂膀,面色铁青,哪还有半点儿方才乍然出师的威风? “姓林的,老子今日栽在你手……“ 噗! 屠一鸣的狠话还没等说完,就被林季一剑横来,直接削断了脖颈。 那硕大的身躯微微晃动了一下,又被万千剑芒支支穿透,立时碎成一片肉泥! “死就死吧!哪来那么多废话!”林季很是不屑的喝道,抬眼一看,最先跑掉的霍千帆踏纵狂飞,早已跑到了因果域境边缘,马上就要跃步而出。 “我意即天意。”林季举剑喝道,“我说,这天地如掌,风雨随心,给我回来!“ 砰! 夜幕凝缩,星辰陡大,横展千百丈的阴阳双鱼骤然变小。 一路行至边缘处的霍千帆突然觉得两耳边风声骤急,回头一看离着林季仅有十几丈,而且那距离还在逐渐缩减! “这他娘的不是白跑了么?!” 霍千帆既气又急,转回身来却变了一副笑脸。 噗通一声跪倒便拜:“林道友……不不!林前辈,林爷爷!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尊上!真是罪该万死!” “那就送你一程!”林季冷冷地举起剑来。 “慢慢!尊上且慢!”霍千帆面色大惊,连连求饶道,“请尊上高抬贵手,小的还有用处!” 林季扫了他一眼,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色厉内茬,背身忘义!似伱这等无耻小人,留之何用?” “呃……”霍千帆一愣,两只小眼睛咕噜噜乱转了一阵儿道,“尊上,小的在南海辖有一座大岛!那岛上晶矿无数,玄铁成山,另外那灵泉宝树,仙草奇花更不盛数……” 林季笑道:“与这九州比之如何?这偌大的天下尚且不入我眼,又岂会贪图你那座小小的海外孤岛?更何况,就像你们方才所说,杀你再抢也是一样!” “不不不!”一见林季再次举起剑来,霍千帆慌忙惊道,“尊上不知,我那小岛大为不同!再往西南八百里,便为妖国万灵岛!那岛为妖国皇族麒麟神种所有,内有诸多隐秘之事!秦家一直不来攻占我岛,也是怕妖国误会,这才迟迟不敢惊扰。” “而那妖国,却因我那岛上有一座当初人皇轩辕所立的大阵,令那万千妖气莫不敢近!正因人、妖两族各有忌惮,所以那海岛才落入我手。“ “那岛上虽产物丰富,可毕竟远不如九州广大,多有缺无之物,只能与大秦来往通商。小的为了少些麻烦,这才应了秦家镇海王的名头。” “尊上或许不知,人皇时派驻在岛上的将军,便是我家祖上,那大阵也只有我霍家血脉才能开启。就像潍城的道图必须由陆、金、袁、宋四家后人执掌,云州的蜃墙只能用秦家人才能开启一个道理。” “尊上,若您有朝一日,想要一统天下,进而攻占妖国。成就那威威圣皇不可成之事,小的还能派上用场!” “即便您清心寡欲无心天下,小的还有个用处,这满天之下能与小人并肩齐称的也仅有一人而已!”说着,霍千帆小心翼翼的偷眼看向林季。 林季手持长剑悬在霍千帆头顶稍稍一沉,斩出一道血痕,面色阴沉道:“你句句留一半,这脑袋也无需囫囵!” “尊上,请慢!我说我说!” 霍千帆头顶阴寒生痛,却连脖子也不敢缩半点儿,连声求饶道:“小的虽借那岛上大阵之力,灵草之功,图活千年未死,可直至如今也仅是巅峰而已,实在不堪入目。可小的却另有一样血脉家传的本事!能够鉴定开化道器、先天道器,乃至先天圣宝。” “如今,这世间,还有这番本事的,只有我的一位嫡亲子侄……” “那人可叫霍不凡?”林季突声问道。 “对,啊?”霍千帆点了点头,突而有些奇怪的问道,“尊上莫非见过我那侄子?“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章 七大圣宝 “这不是巧了么!”林季笑道,“林某所用的上一把剑青釭就是他替我开的锋。不过,还拿走了我的一件宝物,随后就不见了踪影。“ “是……雷云珠吧?”霍千帆问道。 “嗯?”林季一愣,“你也知晓此事?” 霍千帆一见,终于有一件能令林季感兴趣的事儿了,不由满心欢喜的继续说道,“那雷云珠刚一出世就在云州惊起了好大的风波。小的素来对宝物奇闻极为感兴趣,虽隔万里也早就知晓!” “可不论那东西最终落在谁的手里,除了我叔侄两人谁也开化不出。我一直没见过,那自然就在我侄儿手中,这倒没什么好稀奇的。” “不过,还请尊上放心,我霍氏子孙或许修为不济,可人品…咳咳.我说的是…鉴宝开化的人品绝对不差!想来,我那侄儿定是发现了内里机妙,苦寻开化圣地去了。” 霍千帆刚要停下,见林季眼神儿不善,赶忙又说道:“我那侄儿虽然天赋颇高,可毕竟区区四百年,对于炼器开化一道还是太年轻了些!那雷云珠初眼看来只是一件先天宝器而已,即使开启在他手中也不过三两日罢了。” “可等开化之后,才会发现那竟然是件道器,这就需要半年左右。可等半年,开出道器之后又发现那雷云珠竟然是件先天道器,一年后,越开越心惊,甚至怀疑是一件传说中的先天圣宝!而这先天圣宝,更在先天道器之上,可不是随便就能开化得出的!” “尊上,这普天之下道器之物何其难得?先天道器这类的灵宝就更为稀有!而且几乎都在道成境手中!比如鬼宗黑白双使的阴阳罐,烂柯楼简先生的棋盘,妖国凌天妖圣的栖凤枝,鬼皇的生死簿.而这先天圣器么……自古至今整整万年来一共只有七件!” “妖国的窥天镜,龙国的开天匙,鬼宗的万阴轮,佛国的《万法经》,道家的《无字书》,以及鲜少出世的魔族雷云珠。” “嗯?”林季数了下道,“这不才六件么?第七个呢?” 霍千帆回道:“小的只知道,那第七件先天圣宝是一方大印,到底来自何处,又叫个什么名字却不知晓了。” “尊上可是刚刚全境而出?” 霍千帆别有用心的问了一句,一见林季不置可否也不敢多问,赶紧继续说道:“前边那五件先天圣宝,都是八千年前全境而出的五位前辈带回来的,随而各自悟出了一骇然惊人的天道机缘!“ “比如那佛主如来就是凭那半部《万法经》,一手创建的西土。圣皇轩辕也是在《无字书》中悟出的千般大道。无论太一门,三圣洞,还是道阵宗,金顶山都是由此传承而来!由此可知,同为先天圣宝的雷云珠又是何等惊人!那可不是什么区区道器能比的!“ 林季一听也不由骇然大惊! 全境而出的五人各个惊艳绝伦旷古绝今!堪称各族大法传承之始祖,而他们悟之所得全都来自秘境之宝。 那名声不显的雷云珠竟然与那几件先天圣宝并列其名? “这老小子……不会为了续命存生,一直在信口雌黄吧?“ 想到这儿,林季眉头一挑道:“既然如你所说,这满天之下只有你霍家子孙才能开化圣宝。人皇轩辕把《无字书》交伱祖上开化也就罢了,那其他几族的圣物又是何人所开?” “回尊上……”霍千帆头顶压着剑,鲜血直流,可却一动不敢动,老老实实的回道,“其实,真要追溯起来,我霍家的历史要远远早与人皇当道的太古时期。据传早在上古乃至远古时期,我霍家始祖就是万灵部落的大巫师。” “不仅是我霍家……还有刚刚被您所斩的屠家,胡家都是如此。” “您也看见了,我等都不是纯正的人族,却也不是妖族。原本的家族姓氏分别为火、土、湖。这都是中原万众生灵的崇拜之物,三大巫师也就各自以此为姓,数万年之后逐渐变了音形而已。” “直到人皇轩辕出世前后,三大巫师血脉仍在,也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所以那几件圣物都是由三家先祖所开。随后,轩辕起事人族大兴,我等三大巫师的后人分别带领族人逃往一处。” “土家改称为屠去了西边,躲在佛关大山上。胡家一路向东,在东海寻了块无争之地。我霍家去了南海孤岛,本来称作火岛,后来也逐渐改名为霍岛。” “虽然我们三家都有大巫血脉,可各自传承之术却大为不同,霍家善鉴宝开化,屠家善祈雷雨求风,胡家善治伤去病。而这其中,屠家经过道佛之争,胡家糟了百龙夺王,先后都损了些传承。时至如今,仅有我霍家的传承丝毫未断。” 林季听到这里,这才微微点了点头,收起剑来。 霍千帆一见心中暗喜,两只小眼睛里闪出一抹亮光,随即又一闪而灭。 “霍千帆。”林季喝问。 “小的在。”霍千帆低低的压下头去,诚惶诚恐的回道。 “无论真假,林某且就信你一言!如若事后……” “如若事后,见有半句假话,尊上尽可抽筋剜心,挫骨扬灰!”霍千帆一手指天,信誓旦旦的说道,“我霍千帆言而有信说到做到,但凡皱一皱眉头都不算……咳咳,那啥。尊上,其实……您大可放心!“ “您想啊,您可是全境而出的绝世大能!这整整万年来一共才几人!哪个不是功德无量!大道无限?小的率先认了主,那日后成就自然也不会低!就比如那人皇轩辕麾下的三大元帅,四大天师,哪个不是道成极境?据说,还有人突破了天人之境!我跟着您就是跟着天!哪敢有半点叛逆之心?” 林季暗用佛心通扫了他一眼道:“那你觉得,霍不凡应该去跑去哪里开化雷云珠了?” 霍千帆这才敢摸了摸头顶,呲牙咧嘴的想了下道:“他当年与我稍有争执,一气之下跑了出来。对开化圣宝之法仅是略知一二罢了。他现在所能想到的开化之地,无非也就是雷光寺后山那块天罚之所。不过按时间来算……他恐怕最多开出先天道器这个层次,还没认出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小的会调派人手抓紧联络他,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禀尊上。” 林季点了点头道:“也好,林某还欠他份人情,倒时也正好一并还了!你先回南海吧,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也会联络你。望你也好自为之,别给脑袋找剑砍!” “是是!”霍千帆连连点头,又趴在阴阳双鱼上给林季磕了一个头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对了。” 霍千帆刚走两步,一听林季叫他吓了一激灵,赶忙回头问道:“尊上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三人又是如何得知,秦家宝物都在我身上,而且我此时正在皇城的?” “是天六传的信。”霍千帆回道,“另外……尊上,听说秦家几大死士也都陆续往这儿赶呢!”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一章 道不存、信不在 “天六?”林季微微一皱眉道:“秦家九大死士你都见过么?” “没见过。”霍千帆摇了摇头道,“小的只知道自打秦家预谋举事起,便有九大死士了,那秦腾就是第一批。他原名穆腾,后来秦家得了天下,他也入了道成境。便成了死士首领。” “他们体内都镶嵌着得自龙族的传念石,人死石破。别说是我,怕是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其余几人是谁。哦!对了!” 霍千帆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时常向外界传消息的一般都是天六,天一一直就在天京城,还有天七好像是个女的。小的……就知道这么多了。” 这秦家不愧是一统九州千余年的旷古世家! 直到如今,连他这个曾经的游天官也是刚刚得知秦家麾下还有如此一支既神秘又可怕的力量! 司无命逆乱天下,分了九州气运。 秦家将计就计想要借此吞了散修那三分,由此续延秦家王命千万年,所以很多隐秘力量一直并未启用。 此时看来,这幕后好似还有一股势力,隐隐然刚刚才露出水面! 纷乱九州,何时当休? 林季默然不语的向外摆了摆手。 霍千帆又施一礼,逃命似的匆匆而走。 林季散了因果道境,悬在皇城上方挥了挥衣袖。 血肉成灰,氤氲散尽,又露出万里晴空。 “林道友!”提云道长收起长剑一步登空,满脸的凝重之色化作一片欢喜,拱手贺道,“林道友大威骇然,真令贫道大开眼界!初入巅峰便可力战三王!敢问天下几人可敌?!” 随而又唏嘘叹道:“林道友修行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年光景,竟能结成巅峰道果!真乃千古罕见!莫说贫道,这天下众修谁不汗颜?!” 林季拱手一礼道:“道长过歉了,我只不过运气好些,恰逢……哎?那是……“ 林季突然发现,脚下皇城外竟然黑压压的跪着无数人。 从宫外长街一直跪到东西两城的坊市,怕是足有数十万人,黑压压的铺满了小半个京城!甚至还不断有人匆匆跑来,陆续加入其中。 那其中,既有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穷苦之民,也有锦衣绸袍大腹便便的商贾富人,甚而还有不少身穿前朝大秦绣袍铠甲的官吏。 整整数十万人低头俯首,齐跪如云! 即便两世为人,现已道途登峰,林季也不由满心惊叹! “林道友,这是京城上下的万千民众,听到那龙鼓钟声,以为是新朝已定,初皇登基。所以各个喜不自胜,各个争相来拜!”提云道长满脸是笑的说道。 林季微微摇头苦笑了一声道:“就算是建了新朝,那万千百姓怎就知道这新朝就一定好过大秦?这初皇又一定是位圣明仁君?” “哎!百姓苦啊!”提云道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那大秦虽灭,可新朝却迟迟未立。各方势力互而征伐,乱战不休!天下万民哪得半点安生?” “原来大秦在时,即便再怎么昏聩无为,可毕竟王法尚在!草菅人命,权钱相互倒也时有,可与万民天下来说,还毕竟是少数!可随着大秦一倒,那塌落的可不仅仅是个王朝!而是道不存、信不在,这惶惶天下哪还有半个‘德’字?” “读尽千古书,效命帝王家。可如今朝廷没了,天下乱了。那书又给谁读?既便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又用在何处?天下读书人的出路又在何处?” “以前种田之苦,只是赋税重一些罢了!可如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连根儿抢了去!颗粒不留,寸草不剩,如此谁还能安心种田,谁又能乐业安家?” “往常遇了天灾,不管被层层官吏克扣贪榨了多少,总还有些真能落在灾民之口。可如今,谁又管得起别人死活?” “那些富户倒是有些储蓄,可哪个不是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生怕哪天就被抢个精光!甚而连妻儿老小的性命都安保不住!” “虽然前秦的官吏大多庸腐,可毕竟也有仁心之辈。而且在党斗相争间也不敢太过胡为,多多少少也会做些顺意民心之事。“ “可如今,大秦一灭,那连接各地的道路损坏,跨州越县的堤坝坍塌谁来征调修建?那钱币缺空、盐铁专营,谁来流控?那乱匪劫掠、刁民暴虐谁来管制?整个天下一塌糊涂!“ “指着那些门派世家,拥地自制么?这些事项岂又是一城一地可通行的?何况,那些修行门派千年以来未曾插手,这一突然增了许多民间俗世,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一个个有了修为,早就自视如仙高人一等,谁又去理万千平民死活?“ “那些凡人势力中倒是有些雄心大才之辈,可那各大门派修行世家哪个不是占据一方,谁又敢惹?别说掌门家主,怕是区区一个五境弟子,就能要了他脑袋!如此一来,凡人新朝谁能做大吞了别家?期望凡人君王一统天下,那就是个笑话!” “俗话说,家不能一日无主,国不能一日无君。更何况,国已不国!民可安活?” “林道友或许不知,自大秦灭倒之后,这九州天下早已乱成了什么样子!你眼下所见的还是京城!远比其他各地不知好了多少倍!其他各地州府早已十室九空!再这样已下去,或许用不了多久,都不用妖鬼肆虐。人族便会自行残灭无痕!” “那天下亿万苍生无一不在期盼着新朝得立,江山一统。而林道友你方才龙气昭然,九钟荡皇城。别说贫道了,即便这京城百姓也能察觉的到。由此,这才个个欢喜过望奔走相告!林道友,你看,不如就……” 提云道长故意压住半句,望向林季。 “不如就顺了天意,做了这新君么?”林季苦声笑道。 “有何不可?!”提云道长快声接道:“圣皇轩辕斩龙起事,创下九州伟业。秦烨乱兵伐战,一统千年。林道友,你若有意做这天下新君,贫道不才愿助其成!” 林季笑道:“道长说笑了!莫说我无意,即便真是有心做这天下共主,却是无能为力担负不起!” “哦?这是为何?“提云道长疑声问道。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二章 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林季笑道:“道长也知晓,我所修的是因果之道,凡有牵连必有应报。那天下亿万苍生之因果,又是何其磅礴?我又如何担得?” “我原本仅是个青阳小县微不足道的小捕头,那终日所梦所想也不过是安安稳稳的存度余生而已。可随后,各种事端先后惊起,奔波四处时心胸意念逐渐开阔,一直想凭自身之力,所见所及的求个善恶公道,仅是如此而已!” “这突然间,就让我任新君,掌天下,担负起这浩荡因果。却如何受得!” 林季说着摆了摆手打断了仍要再劝说什么的提云道长,信誓旦旦的说道:“若有一日,我之能为可负此任,定不推脱!而且,这天下可不仅有我中原九州!” 林季抬起头,望了望一晴如洗的天空。 落下眼,又望了望跪满京城翘首以望的数十万民众。 一时有些不忍,林季微微摇了摇头道:“虽然此时做不得天下共主,却可立一条天下共约!” 说着,他荡气凌空,冲着下方遥声喝道:“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声如惊雷,震荡长空! 提云道长闻听,激动的长须连抖,凌空悬立在林季身后高声喝道:“传天官令,万民复诵!” 跪在下方那黑压压一片连头都不敢抬的亿万民众,一听悬立在半空的新君仙王发了命令,一个个都有些惊愕。 “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突然间,跪在宫门前方一个身穿前秦五品官服的老者,扯着脖子大声叫道,同时还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自己身后的婆娘丫头们。 这些人立时会意,也赶紧跟着老爷叫了起来:“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有人起了头儿,陆陆续续的声音接连响起,很快就连成一片! 百人、千人、万人、数万,数十万…… 那声浪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轰鸣阵阵,满城齐声! “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以天为誓,九州共约。” …… 林季朗声又道:“伤民害命者,杀!” 提云道长大袖狂扬,风助声势,瞬间传遍百里方圆:“伤民害命者,杀!” 数十万民众也跟着那声浪齐声叫道:“伤民害命者,杀!” 甚而,那其中很多人的眼里都满满的溢出了泪光! 这一天,盼了多久了! 这天下,终于有了新君,有了王法! 那一声声憋自心中许久的呐喊,终于狂泻而出! “盗淫夺掠者,刖!” 林季又一声高呼,背后金线飞腾而出,丝丝缕缕凝成一点,在半空中化成一轮夺人双目璀璨至极的红阳大日! 一时间,竟远远的盖过了九天之上真正的太阳! “盗淫夺掠者,刖!” 提云道长借了狂风大势,复传八方。 下方民众紧跟着齐声高喝,有些民众喊的甚为畅快,有些不自知忘乎所以的抬起头来。 却也没见仙王如何生怒,渐渐的,抬起头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辖制无良者,剐!” “凡夫修行者,同!” …… “凡夫修行者,同!” 当满跪京城的数十万人,齐声高喊出这句话的时候,已是万众仰首。 一个个紧紧的攥着拳头,人人拼了力气吼破了喉咙! 震耳发溃,泪流满面! 他们看见了那道悬立在半空的仙王身影。 一袭青衣,手持长剑。 他脚踩云天,他背后有日。 他声声如雷,道道入耳。 每一句每一字,都若万斤铁锤一般重重的砸在心头! 这天,终于有盼头了! “哈哈哈哈……” 正自万民满心激荡之时,远从天际传来一道极为放肆狂野的大笑声。 数十万人扭头一看,只见天边远远的飞来一个小黑点,转瞬即至好似是一道黑乎乎的人影。 “你这小儿无知无畏,倒是好生有趣!” 人未至,声先到,那人影很有些抑制不住边笑边道:“谁给你的权柄?还以天为誓,你这狂徒小儿假借天威,可曾问过老夫么?” 林季展眼一望,那踏风而行迎面直来的,是个身材高大,长须飘然的老者。 背后背着柄金光四射的长剑,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大法长袍,道道金丝映着阳光闪闪发亮。 提云道长提剑越步挡在林季面前,怒声喝道:“来者何人?!” 那远行而至的老者悬在林季身前百丈左右停了住,淡淡的扫了提云道长一眼却是连理都没理他,径直望向林季道:“你这小儿叫林季是吧?” 林季抬眼看了看眼前这个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可却狂妄至极的老家伙。 已是半步道成之境,可却眼生的很从未见过。 就连提云也不知道他是谁,这本就是秦家的九大死士之一?还是像霍千帆三人一样是被秦家蛊惑而来? 那老者冷声一笑道:“听说你小子刚刚全境而出?老夫轩辕太虚,特来见见你这所谓的全境之子有何能为!这天是不是也早就瞎了眼!” 说着那老者长袖一抖。 锵! 背后金光一闪,长剑出鞘。 “吼!” 剑气外放,龙鸣四起。 一道金色的龙影乍然而起,层层鳞甲上生出道道七彩光晕,五只利爪踏落生云。 身后的半边天空中,幻出一座富丽堂皇巍峨叠起的宫殿,隐隐然仙乐声声,神鸟翩翩。 “轩辕?”林季皱了下眉道,“你是人皇的血脉子孙?” 轩辕太虚微微一笑:“不错!老夫正是轩辕一族唯一血脉嫡亲!早在千年前,老夫就已半步道成!本以为定会被列为天选之子,却没想到那贼老天偏偏选了兰庭那厮!老夫压住修为,苟活至今,始终未进道成。原想这一次总该轮到我了,却没想到,又蹦出来个你小子!” “你说这贼老天可还有眼么?” “老夫身为人皇圣血,天生异凛!苦修煎熬了这么多年!却接连两次落选,又是如何咽的下这口气!我让你这小儿借天立誓,今遭就在这贼老天面前,杀你个魂飞魄散!看剑!” 话音一落,长剑落下。 呼! 满天时空骤然一凝,跪在下方的数十万民众仿佛都被死死定住了一般,一个个徒自瞪着大眼一动不动。 就连刚刚惊飞的鸟雀也骤然不上不下的悬停在半空! “林……道友,小……心!”即便是入道后期的提云道长拼尽全力之下,也仅能宛若如结巴一般勉强挤出五个字来。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三章 神识虚像(求订阅) 剑光落,万法休。 那剑中幻像如山如城,遮天盖地般狂压而下。 京城上方的时空骤然间扭曲凝聚,一道金色光影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的直向林季头顶斩下! 林季缓缓举起草卢长剑,语气悠然道:“开!” 嗡! 一轮人头大小的阴阳道韵自剑锋中飞脱而出。 正与迎面直来的金芒虚影撞在一处。 砰的一声,阴阳双鱼陡然放大。 波纹震荡中,万里晴空被哗的一下立分两半。 一半是涛涛大河,魏巍群山,万里金墙顺脊蜿蜒。 巅峰处,松柏苍翠,隐隐掩映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巍然大城。 飞檐坐兽、角挂雕鹰,朵朵彩云盘绕其间,烈日虹光盈照当空,说不尽的壮阔威严! 另一半天空,穹似墨染,星如灯盏。 广袤无垠的大地上,铺展着一轮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 威然赫赫,旷古深远。 两边景象无边无际,整个天空都被横陈铺满。 跪在京城下方的数十万民众全都一动不动,可眼目神识仍在,全被眼前景象赫然惊住。 入道后期的提云道长不但看的清清楚楚,更是满心自知。 那左右两方的骇然景象乍眼看去,如水面倒影一般平静无波,可内里波涛汹涌,惊潮四起! 每一瞬息,缕缕道韵都相互碰撞数以千万次! 每一刹那,丝丝灵气都怒向冲锋无以计数回! 咔! 那满布天际的两方景象衔接处,突然暴出一道雷光。 雷光如剑,笔直冲天! 咔咔咔…… 千百道惊雷接连炸响,此起彼伏一字排开! 道道雷光接缝连隙,密如雷光电墙一般直破云霄! 轰! 位于皇城正中的常华殿突然裂开了一道半丈多宽的缝隙,随而呼的一下猛向两侧炸破。 哗啦啦…… 一片片琉璃殿瓦接连落下。 一块块精雕朝石纷纷碎断。 以常华殿正梁为界,那道轰然炸开的缝隙笔直如刀,瞬息之间就把威立千年的大秦皇城一分两半! 无论横列在天的电光雷墙,还是炸破皇城的骇然缝隙,也都仅仅是被两方道韵所冲撞的余波所至。 足以可见,两人间看似平静无波的道韵争锋,又是何等的激烈凶猛。 轩辕太虚满脸不屑中隐隐然生出一丝惊愕,随而瞳孔一瞪,又添了几分阴狠! 唰! 呼地一下,幻像皇城中那轮悬空大日猛然万光齐发。 道道金芒顿时四散狂出,整片幻像蒙上了一层璀璨金光,接着,一条条五爪金龙破云而出,长吟阵阵中大风起苍茫! 咚! 咚咚咚! 一道道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密如骤雨般,一声重一声。 嘎吱吱,威严厚重的雕龙大门两分大开。 自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队队身穿黄金战甲刀明戟亮的卫士密如狂潮一般飞驰而出。 前盾后刀,枪戟如林。大马长蹄,鼓甲声急。 晶晶闪亮的箭头密密麻麻斜指半空! 嗖! 一支红羽长箭惊然飞出。 宛若令旗号角一般,数以万千蔽日遮天的箭雨狂啸而至! 砰砰砰…… 那一支支利箭穿透雷光幕墙,化作一道道闪亮的流星,纷纷落向夜幕星辰。 呜! 号角声起。 金甲大军同声高喝,呼声如雷。 那一道道高大健硕蒙在黄灿灿金甲下的卫士,完全不顾身周四外相续爆起的火光,接连越过雷墙。 箭落如雨,大军逼近! “来!” 林季猛然大喝了一声。 点点星辰自夜幕中飞落而下,扭曲的时空里显出八道身影。 一个个腾身而起,直向兜头罩来的箭雨冲去。 悟远抡起酒缸,袁震川荡起长枪。 宋万里剑闪长芒,柳娇双刀飞荡。 蒙达鲁铁拳如风,金不归大斧狂扫。 时不济两手疾挥,陆雨庭羽扇乱舞。 金顶八杰急掠风云护在林季身前,扫出一片荡然晴空! 呼! 又一道闪亮的星辰疾落而下,化作一个身材高大,短须如针的汉子,手持一柄宽若门板样的大刀狂斩而去! 咔! 雷光电墙被硬生生的砸出一道百丈豁口,那刀光风驰电池一般直向幻像皇城飞去! 哗啦啦! 大河断流,惊涛乱起。 轰隆隆! 山石迸裂,金光乱飞。 就连建在山巅的光灿皇城也不由连连颤动! 鸟雀惊飞,瑶光破碎。 “唔!” 那万万千千齐刷刷冲到林季身前不远的金甲大军,突然猛地一下停了住。 一拳当心,齐声高喝! 随而单膝落地,震器有声,唰的一下全军跪倒! 金光灿灿,百里方圆,万军俯首,鸦雀无声! 金顶八杰或是拄着长枪,或是持着利剑,或者抱着双臂,或是摇着羽扇,一字排开整齐如一的站在林季身前。 半空中的短须大汉,巨刀在肩,两目如电! 此时的林季威立高空,八将一帅横立身前,万千金甲跪满天空! 真若天仙降世,神王临凡一般! 数十万民众满心震撼! 就连提云道长也看的骇然大惊! 这……这可还是那个曾与我数有交集的旧时小友么? 当时,被困青州的姜忘,仅凭一息残魂都险些要了他性命,可如今……却与半步道成境斗到如此地步?! 对了! 方才那人说什么来着? 好像是……全境而出? 我怎么听这“字眼”这么耳熟呢…… 何止是提云?见了这番景象的轩辕太虚都不由得微微一愣。 “金顶八杰?狄万夫?”轩辕太虚扫了一眼威威然立在对面,牢牢护住林季的几道身影格外吃惊。 随而他勃然大怒道:“你等都反了不成?我乃圣皇血脉,轩辕子孙!给我散!” 那几人仍旧凝立不动,两眼中似乎又多了几分神采。 “好!”轩辕太虚狠狠的一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面雕龙玉牌,摇摇一挥道,“圣令在此,如圣皇亲谕!凡我族灵,尽入雕龙!收!” 随他一声长喝,雕龙玉牌上荡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 那光芒去真破幻,万万千千神识虚像尽皆没入其中。 唰! 满天神将消散一空,就连金顶八杰和持有道斩虚器的短须大汉也凭空消失了去。 “好!”轩辕太虚微微点头,又上上下下扫量了林季一眼,狠声说道,“不愧在秘境走过一遭!果然有几分本事!不过,这才是刚刚开始!” 说着长剑入手,朝着林季挥去。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四章 皇城论剑(求订阅) 那剑落得很慢很慢,可那赫赫威压却重若云天。 提云道长连连摇晃了几下,全身灵力四涌而出这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轩辕太虚身后状若山河般的雄奇道韵点点消散,丝丝缕缕的融入了威然剑气之中。 砰! 突然一声巨响,轩辕身后万影空空,就连平静如洗的天空好似也被凭空收化了去。 一片莹白色的雪花,远自墨黑如洗的天际中飘然落下。 一片一片,又一片…… 片片雪花乱舞惊风。 京城上下,刚刚旭日东升,转眼已入隆冬! 林季定目凝神,也缓缓的举起剑来。 一丝丝黑线自夜幕中剥离散出,径直落入草卢剑锋。 随着夜幕散去,这一方天空却慢慢的白亮了起来,就像天刚拂晓,夜尽初明! 一颗颗星辰闪灭不停缓缓生光,随而又聚在一处形成了一轮光芒四射的红日高阳! 方才,林季这一面是茫茫黑夜,轩辕无极那一方是金光灿灿的万里晴空。 转眼间,两面天空又昼夜轮替,换了黑白。 仿若这京城的阴阳时空,已由两人所掌控! 京城之上,皇城高天。 两人远隔百丈悬空而立。 似是约好了一般,两柄长剑缓缓下落…… 别说立在一旁的提云道长,就连跪在下方的数十万民众也都清清楚楚,这两位神仙一般的存在想必要在这一剑中绝出胜负! 皇城论剑,胜者为天! …… 天京城里,毫无来由的飘来一朵乌云。 不偏不斜的罩在上空一动不动。 密如墨潭般的云层上,魏巍矗立着几道人影。 “压注!压注了哈!”一身白衣的瘦子满脸是笑的叫道。 “这回是在京城,又不是秘境。谁都看得见,找你压个什么劲儿?”高鼻深眼的老太太很是不买账的斜了他一眼。 “哈哈哈……”那瘦子格外欢喜道,“我说你个老妖婆是怕输不起吧?放心,我张九城是鬼又不是妖,那破树枝给我也用不了!我只是暂借一用罢了!哎?老龙头,你上回压了个半输半赢,就不想讨个喜头?” 身材高大满头金发的老者微微一摇头道:“罢了,这可能就是老夫的命数。方才天机不是说了么,借天而赌,输赢都是命数。不输不赢,对我而言这或许还是好事儿!” “天机这厮向来都是云遮雾罩的。”一身黑袍的胖子道,“等事一了,你再想想。嗯,这小子说的没错!可当时,你绝对想不明白,我都上了好几回当了!若想早些通透,还不如问简楼主呢!” 简兰生苦笑了一声道:“他谋的是天,我算的是人。虽说三分天定,七分人为。可若天定渊河,最终又有几人能一路攀峰?我等皆知,这长路七分,万年荒古里又是难倒了多少人?!” “是啊!”身穿黑袍的胖子远望京城,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指的说道,“若那气运当初落到我等头上,就一定能全境而出,晋为天选之子么?当年的鬼皇森罗、佛主如来又都是什么人物?最终不还是败在轩辕手中?” “悠悠八千栽,转瞬又复来!人族再次成为天选之子,这一番不知又要闹出何等风雨!” 简兰生微微仰起头,看了眼浩然无边的天空长声一叹道:“劫不出盘终为子!八千年前的轩辕无极做不到,如今的林季更难做到……” “成与不成,且先看这一战胜负如何吧!”金发老者两目如电,直向远方天际望去。 那天际边缘处,微微显出一黑一白两道光影。 宛若黑白棋子一般。 …… “阿弥陀佛!他奶奶个腿的!” 烂柯楼中,瘫坐在墙角的癞头和尚口出不逊道:“这几个该死的老家伙!欺负贫僧是借身而来,上不得云天,却连句话也不传过来!真是急死个人!” “老驴,我说你这罗汉境到底是怎么修的?怎么跟个毛孩子一样,半点儿都沉不住气呢?” 坐在桌前的天机又从布袋里掏出一把花生,嘎嘣一声捏开,极为熟练的一口仍进嘴里。 一边嚼的嘎嘎脆响一边道:“戒骄戒躁,了无烦恼!不就是打个架么?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才哪儿哪儿啊?更精彩的事儿还在后边呢!” 那和尚瞪了他一眼,很没好气道:“你要说就快说,要不然就别放屁!你这屁话老衲听得屁眼都长茧子了!” 天机撇了撇嘴道:“那是你笨!我当初就说了七个字。人家简兰生咋算出来的?哎?对了,我记得你上一世不是当过采花大盗么?这说起来啊,还与此事还有些相同之处!” “放屁.!”癞头和尚气呼呼的说道。 “你看啊。”天机既不生气,也不着急,又慢悠悠的捏开了一颗花生道,“那秘境吧,既是门槛也是窗户!就比如你见了谁家姑娘好,晚上偷偷的摸了去,是先走门槛还是先趴窗户?还是先把裤子脱了临阵磨磨枪再说?” “阿弥陀佛!”癞和尚气道,“你奶奶个腿儿的能不能换个比方?这副身子原是个老太监,你偏就拿这个说事儿有意思?“ “哎!这才有意思呢!”天机满不在乎笑嘻嘻的继续说道,“急匆匆先踏门槛的,说不定找错了地方,万一碰个坐地吸土的老妈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先磨枪的,说不定两手一滑先交了枪,那也是白来了。” “正确的做法是,先趴窗户看个仔细,看这姑娘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又是不是摘了脑袋梳头发的画皮鬼。然后,放了迷香,装几声狗叫,看她确实睡着了。再用小刀撬开门插儿,既不弄出响儿,也别惊住人儿。” 癞头和尚若有所思的想了下道:“然后呢?” “为所欲为!”天机一语双关的悠悠说道。 “哎?”癞头和尚猛然惊醒,圆瞪着两眼,也一语双关的问道,“天机!老衲怎么觉得你也干过这事儿?” “哦?啥事儿?”天机说着又往嘴里仍了颗花生。 “那秘境……你也去过?”癞头和尚呼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早在天机之前,你那前一世到底是……” 癞头和尚话说一半,突然转向窗外望去。 天机捏着花生豆,嘴巴停了住,也猛然望向窗外。 只见天际边缘处,那两道黑白光晕骤然间撞在一处……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五章 输与赢(求订阅) 京城上方,黑白分明的天空猛然一震。 紧接着,两道凌厉无比的剑光惊落而下! 呼! 来自黑夜的金光伴着一道狂啸龙吟,炸破天穹! 唰! 起于白昼的青芒闪出一抹黑色闪电,震撼千里! 咔嚓! 那两道剑光横冲直来,迎面对撞。 猛地爆出一声巨响,整个儿京城百里方圆都不由得连连震颤! 那剑气冲天,掀起一股骇然巨浪,四下里的天空都不由得连连翻涌荡漾! 提云道长情知不妙早就躲出了百十丈,可仍被那气浪冲的连连摇晃。 万幸的是,这两人可能都有所顾忌,所有的剑芒气浪都悬在半空,跪在下方的数十万民众竟然全都毫发无伤! 提云道长慌忙压住气海落回地面,既担忧又期盼的抬头望去。 只见天空中,那方才分立两边的黑夜白昼早就凝结在一处,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云气滚滚,浪海滔天,形若混沌一般! 咔咔咔…… 一道道雷声自那混沌中,不断奔闪而出! 锵锵锵…… 一声声剑鸣自那烟云里,连续飞荡长扬! 明明那混沌中只有两柄剑,那道道声浪却若千军万马驰骋狂杀! 明明那烟云中只是两个人,那阵阵飞光却似仙君神王胜负高下! 当! 随着一道拖着长音的清脆长鸣。 混沌里的万千杂声骤然一静。 方圆百里一片安宁! 雷光淡去,云气消散。 湛蓝如洗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 金日下方,两道人影相隔百丈悬空而立。 林季一手持剑遥遥的点向前方。 微微垂下的另一只手臂上有血渗出,半袖青衣早已染了一片鲜红。 束发的丝带早已断掉,一头黑瀑样的长发迎着晨风肆意飞扬。 远在另一端的轩辕太虚紫袍飞舞,头顶上方罩着一层淡黄色的气韵。 “哈哈哈哈……”轩辕太虚看了林季一眼,突而神采飞扬的哈哈大笑道,“全境而出又如何?天选之子又怎样?不过如此!” “你以为悟了浩然剑韵,就能胜了老夫么?” “兰庭那厮的浩然剑只不过取自‘天下’道韵一角罢了!而我却是圣皇血脉,续自‘天下’道法之传承!你这小儿又凭什么能赢我?!” “看见没有?!老夫才是真正的天选之子,才是这苍生万灵的天命之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竟还敢借天而誓!今遭老夫便叫你这狂妄小儿,好好知晓知晓何为天命?!” 说着,轩辕太虚神色一凝又再次缓缓举起剑来。 提云道长心里咯噔一下! 暗自惊道:“难不成……林道友输了?” 转念一想道:“哎!这也并非意外!” 林道友虽天赋异凛气运非常,短短十几年间就已入道巅峰。 可毕竟这轩辕太虚早在很久以步前就是步半道成。 虽然巅峰、半步间仅有一步之遥,可却形若登天! 林道友……虽败犹荣! 只是未免可惜了些! 哪怕再给他三五十年,轩辕太虚未必占了便宜去! 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活的那么久?圣皇血脉有那么强吗? “嗯?”提云道长正自惜叹,可抬头一看,林季竟把长剑收了起来,就那么两手空空笑呵呵的看着对方。 提云道长很清楚,作为入道巅峰的修士,被伤到了肉身又意味着什么! 灵气耗尽,修为大伤! 看来,林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出一剑了! 可对面那个半步道成的圣皇血脉,虽然也一身疲态远不如方才,却仍能再战! “不行!贫道决不能坐视旁观!” 一念至此,提云道长迎空而起,紧抓长剑护在林季身前道:“林道友,你快走!” 林季扭头看了他一眼,很是感激的说道:“道长,多谢了,不过……” “快走!”提云道长紧着催促道,“这天下没我提云,依旧是九州!若无你林季,怕是万事方休!你快……” 提云道长急声快语正说着,却见林季满脸是笑的远朝对面一点:“无碍,你看!” 提云道长顺着林季的手指定睛一看,远在对面的轩辕太虚虽然有模有样仍像此前一般,缓缓举起长剑。 可他的两只手臂却在不住的颤抖,就连身子也随经掠而过的风影不住的摇晃。 看这样子,别说再斩出一剑了,怕是连凝立半空都有些做不到了! “他比我伤的更重。”林季笑道,“只是虚张声势诈我先逃罢了!”、 提云道长一听顿时恍然:这一番皇城决战声势浩大,静等旁观想知胜负如何的,可不仅仅是他提云以及满城上下的数十万民众! 两人斗了个两败俱伤,一时胜负难分,谁先逃走,谁自然就是败了! 轩辕太虚剑过头顶,狠声咬牙依旧狂妄道:“那小儿,来来来!再吃我一剑!死在我轩辕剑下也算你祖上有德!“ “呸!”林季冷哼一声,越过提云道长大步踏出:“你这老匹夫竟还有脸提起‘轩辕’两字?想那圣皇何其伟岸?而你这后世子孙又何其卑劣?若他在天有知,怕是要亲自下手,灭了你这无耻败类!” 林季倒背着双手凌空而行,一步步逼近轩辕太虚继续说道:“圣皇轩辕斩龙脉,封魔界。护住了九州天下百万里江山!其之所行何其伟岸!” “驱妖龙,封鬼佛,传承了天下道法,其之心胸又是何其壮阔!” “而你!”林季大步踏去衣袖随风,怒声喝道,“眼看天下乱象,万民无生,却一直隐匿不出!坐视蜃墙危机,魔族大侵,却一直袖手旁观!却为了一己私念怨天恨地持狂而出,如此漠视天下苍生,独心自私无能可笑之辈,还有何等脸面妄称轩辕后代,圣皇子孙?” “你口口声声圣皇血脉,轩辕子孙,可哪有半点天下之心? “林某虽非轩辕血脉,却坦然自问,无愧于天下!无愧与万众人心!” “呸!就凭你这忘祖失德的无耻之徒,虚张声势的卑劣小人,还妄想吓退林某,独尊天下?同为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今遭林某就代圣皇前辈清理门户除了你这老杂碎!” 说着,林季又猛然踏前一步。 离着轩辕太虚仅有三丈之遥,大手一伸,直向剑锋抓去。 今天就一更啦~~~ 稽首!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六章 轩辕太虚的骄傲 “你!” 轩辕太虚被林季这一番抢白说的面红耳赤哑口无言,眼见着林季一步近到要抢他手中剑,一时大慌再也装不下去了,匆忙收剑转身就跑。 提云道长这才发现轩辕太虚身后落着一道斜肩带背长长的剑痕,两下翻开的皮肉刺目惊心!虽然早就被他止住了血,可大半身的紫袍却是一片鲜红! 怪不得林季说那家伙伤的比他重! 而且那剑伤是落在后背上的,想来,那方才在混沌云层激战时,他就曾心怯欲逃! 此时的轩辕太虚也顾不了那许多,直接化作一道流光掠天而走。 林季虽然受伤之后灵力所剩无几,却不想就这么便宜了他,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提云道长,这里就交给你了!”光影飞逝中,林季高声叫道。 砰的一声。 牢牢罩住天空的,那道隐若无形的阴阳双鱼轰然炸裂。 提云道长猛然一惊,骤然停住了刚要随行的脚步。 这才知道,刚刚那混沌中的狂风剑影半点都没落下,并不是两人都有所顾忌。 而是林道友分出灵气道韵护住了天空! 否则,这下方的数十万人恐怕无一而生! 想必,林道友也是因此受的伤! “这……” 提云道长两眼一热,胸口有些堵得慌。 面对如此强敌,冒着自己受伤甚至身死道消的下场,还要死死护住下方与他毫无关联的亿万众生…… 莫说别人,换了自己,又会如何? 提云道长向下望了望那满城上下刚刚恢复如初的数十万民众,居高临下声音有些嘶哑的叫道:“天官共约,九州立行!若有逆反,人可诛之!” “天官圣明!” 跪在宫门前方身穿大秦官袍的胖老头儿,赶忙跪地磕头高声应道。 “天官圣明! 数十万民众紧跟着齐齐叩首高喝。 一道道声浪此起彼伏,直上云霄! 提云道长谓然一叹心象万千,忍不住又向远处看了看。 那一金一青两道光芒,一路飞纵着越出了京城,遥遥直向北方冲去。 …… 浩荡长空中,轩辕太虚狠狠的咬着牙狂飞向北。 颇有仙风道骨如似仙君神王般的面容连连抽搐,除了羞恨怒意之外,更是心惊不已! 这小子还真有些手段! 那刚才要不是借着圣皇令挡了一下,怕是这一身老骨头就交代在这了! 轩辕太虚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已半步道成。 甚而前方之路更是清清楚楚,宛若隔着一层纱雾般随时可破! 人人梦之难求的道成境,对他而言垂手可成,可他却有些不甘心! 他是圣皇轩辕无极传世至今唯一的血脉! 他根据先祖记录找到了一处岁月无痕,寿如日月的绝佳宝地! 拥有旷古奇绝的资质,外加绵绵无尽的岁月。 道成境有个什么好稀罕的? 轩辕太虚自视甚高,绝不想做个普普通通的道成境,而是想像先祖轩辕无极那样,一飞冲天! 而这最好的途径,就是像先祖一样,进入秘境成为天选之子! 可一旦道成,就与秘境无缘了。 为此,他一直压着修为,始终不迈出那一步去。 可谁想,一千年前被选入秘境的是刚刚切断与明光府羁绊牵连的简兰庭! 轩辕太虚大恨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几次三番想要就此放弃,可最终还是被圣皇血脉的骄傲强行忍了住。 又返回无痕洞苦苦等待了一千年! 秦统天下,转而又乱。 时至当今,已经罕有人知他的存在。 可他却是实打实的道成境下第一人! 半步道成境足足一千多年! 秘境重开之时,那人族之子可还会落给旁人? 没成想,偏偏又不如愿! 竟被一个莫名其妙刚刚踏上修行之路十几年的毛头小子抢了去! 若早些出世,或者一步道成,他轩辕太虚该是何等风光? 可忍了孤独,受了凄苦,足足等了一千多年,竟是这般的结果!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就想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竟比他这苦修一千年的半步道成更有资格入选秘境! 他就想问问,这贼老天还有公道么?是不是瞎了眼! 于是,他来了! 然后,他败了! 来的很威风,败的狠彻底! 威威皇城之上,数十万民众亲眼目睹。 浩浩九州之间,无数修士看的清清楚楚! 他,轩辕圣血,败在一个后世小辈手中! 羞愧、狠怒、满腔都是怒火! 可此时更令他心惊的是,那来自后方紧紧追袭而至的杀意! 而且,越来越近! 轩辕太虚一路越出京城,又狂飞了三百多里。 扭头一看,那道青光仍旧如影随形! “小儿!”轩辕太虚怒然骂道,“真以为老夫怕了你不成?!瞬息之间,老夫便可道成!到那时,尽叫伱百死无生!” “那你更是活不得!”林季高声叫道紧追不舍。 林季心里也很清楚,这老家伙压了修为一千多年,若想道成仅在朝夕之间。 被他破了瓶颈之后,远比司无命更可怕! 司无命为了分得九州气运再进一步,不惜霍乱九州,以天下苍生为饵。 可眼前这个老家伙,为了争夺进入秘境的机会,竟能忍得住道成境的诱惑,死压修为一千多年! 秦家一统江山后,故意抹去了有关圣皇轩辕的种种伟记他丝毫不在乎。 维州佛乱,扬州妖生,云州魔起,青兖鬼变…… 那种种霍乱苍生,残害先祖基业的乱行之事,他也浑然不在意! 他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修为。 就在方才,若不是他释出阴阳道韵护住天空。 京城数十万人都会就此丧命! 百里京城瞬间便会夷为平地! 如此心力和狠意,若被他道成乃至天人,又该是何等的祸害? 司无命是霍乱九州,而这老家伙有朝一日为了他心中的所谓骄傲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献祭了整个天下! 更何况,他手中还握着一块圣皇令。 金顶八杰和大营主将狄万夫的残魂都在他手中,若被他乱用胡来,又是一番扯不断的因果。 如论如何,这老贼必须死! 轩辕太虚连连回头,眼见着林季越来越近,突而暗下发狠,低下身形直向地面落去。 林季紧跟其后,眼见那是一座光秃秃的小山头,四下里红鲜鲜一片,寸草不生。 山头四外隐隐约约的罩着一层淡红色的云雾,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气四下弥漫。 云雾渺渺间,时而翻涌滚滚,好似那里边藏着个什么东西! 轩辕太虚头也不回一头扎了进去。 林季也毫不犹豫紧跟着他钻进雾中。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七章 神秘洞口(求订阅) 林季纵身一跃踏进雾中,扑鼻而来的血腥气愈加浓重了几分,弥漫在眼前的雾影也逐渐粘稠,宛若飘动的鲜血长河一般。 眼见轩辕太虚轻车熟路的穿过一道道土岭荒丘,直向对面最大的山头奔了过去。 林季暗喝一声展开佛家六识神眼通,脚下生风紧追而至。 “啊……” 远在秃山下方,突然传出一道极为痛苦的呻吟声。 随那声浪传出,四下里的血雾骤然一空,漩涡也似的直向秃山聚去。 轩辕太虚立在山前,并指如剑念念有词。 那地面上豁然敞开一孔黑黝黝的大洞,周遭雾气全被吸化其中。 “林季小儿!”轩辕太虚转头一见林季追近,也不知他有何依仗,方才那满脸的惊慌之色早已荡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阴狠狠的怒杀之意! 呲牙瞪眼的满脸穷凶极恶之相,原本仙风道骨颇有风采的面容骤然扭曲得如似恶魔一般。 “林季小儿!”轩辕太虚紧咬槽牙恶狠狠的说道,“今日之仇,老夫没齿难忘!来日定叫你万死不能!” 林季冷哼一声道:“这等屁话,还是等你有命活过今日再说吧!” 说着,身形一纵直往前飞。 “好!有种你就来!” 轩辕太虚厉声叫道,猛然跨步一跃,跳进了那口黑黝黝的大洞里去。 林季落到近前,朝下看了看,那洞口只有酒缸粗细,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满满充斥着一股直令人昏厥欲呕的腥臭之气。 洞壁四外里满是黏糊糊的血液,黑红交杂,腥臭熏天,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以这洞口为圆心,四外荒山也被染成了一片血红色,别说飞禽走兽了,就连半根草芽都没有。 林季回想了下,一路追袭而来的路程。 这应该……就在天京城附近,大约也就五百里远近。 天京城灵气磅礴得天独厚,放眼九州天下绝无二处。 不但是秦、白两大世家的祖蕴之所在,更是聚集了无数道法高人! 入道修士暂且不算,仅他所知,光是道成境就有三四位! 又怎么会容忍近在咫尺的如此所在? 这到底又是个什么地方? “管他是哪?若是今天放走了轩辕太虚,日后必成大患!” 林季一念至此,不再多想。从怀里掏出十几颗得自秦家宝库增补灵气修为的丹药,好像吞糖豆一样连口吞下,随即身形一纵自洞口跳了下去。 那洞口看着不大,可越往里去就越加宽广,就像一口倒放的漏斗一般深埋地下。 林季放任身形,一落而下。 足足过了半注香的时间这才落了底! 林季抬起头向上望了望,以他此时入道巅峰的修为再加神眼通相助,竟也远远望不到尽头! 封了口鼻闻识,灵眼大开。 透过红亮刺眼的迷雾只见那前方的洞口不再平直,而是弯弯曲曲的又往斜下深处探去,只是远远不见尽头。 “啊……” 突然间,远从地底深处又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此时身在地下,远比方才听得更为真切。 那声音嘶哑尖厉,仿若能直接刺穿耳膜直达心底一般,尤其在这种深不见底,既血腥又未知的处境下,更是说不出的恐怖! 更令人吃惊的是,那声音中竟还蕴含着一股极为凶厉,却又说不清来由的力量! 虽说林季此时身受重伤,可毕竟是入道巅峰。 被那声音传入耳中,竟也不免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甚至还闪出一丝想要跪地朝拜的念头! “这好像是……” 林季眉头一皱,突而想起,这好像是佛家法门! 在秘境时,悟劫和尚就不止一次用过与之相似的手段。 “管伱是什么东西,还能吓住我不成?那般险恶的秘境我都闯过,这小小的洞穴又能奈我何?”林季想着,一把抽出草卢剑,微微一震。 锵! 剑声如龙,顺着洞口远远传去。 那道来自洞底深处的呻吟声稍稍一顿,随而愈加疯狂的大叫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 痛苦的呻吟变成了疯狂的叫喊。 也不知为何,那远处不知何物的家伙,只能单单喊出一个“啊”字。 可从其声调中听得出来,已是多了无尽恨意。 那情形,就像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季看了看草卢剑。 这剑的上一任主人是兰先生。 难道……这里边的家伙是被兰先生困在这里的? 当当当…… 一道道铁器碰撞石壁的清脆声响接连从洞底传来。 轰隆隆…… 紧接着,又是一道沉闷巨响。 洞内深处粘稠若血的气浪呼地一下汹涌而来。 就好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猛地一下强行挤出! “嗯?不好!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林季身形飞退。 呼! 一道血气狂风呼啸而来。 紧随其后的,是一片被挤压成海潮般黏糊糊的血水。 林季刚刚返回到竖直向上的洞口前,就见那四下翻滚的血水中猛地冲出一道圆滚滚的黑影。 当! 林季挥剑,重重的砸在黑影上,响出一道惊鸣。 再一看,那道被黏糊糊的血水包裹着的黑影竟是一条手臂! 只是不知被谁齐腕斩断,粗眼看去,就像一条粗壮无比的触手! 哗啦啦…… 那触手急速抖动了一下,血水溅落。 那手臂露出了本来面目。 竟是由无数具尸体拼凑而成! 有人的,有兽的,还有一种黑乎乎软绵绵不知什么物种,胡乱拼凑而成一条软绵如蛇般手臂! 就像在秘境中所见的缝合巨人一般,既惊骇又恶心! 缝合在手臂上的千百只形形色色的眼睛同时睁开,定定的看向林季,随后又齐齐的落在林季手中的草卢剑上。 “啊!”洞底深处的声音愈加愤怒的狂吼了一声。 长蛇般的手臂猛然一分,内里中央竟是黑黝黝的宛若一张巨形大口,直向林季扑来! 当当当! 林季连连挥剑,顺着竖直向上的洞口边战边退。 那长蛇巨口看似是血肉之躯,可却坚硬异常,即便利如草卢也丝毫伤破不得。 瞬息之间,竟把林季连连逼退百十丈,眼看着就要飞回地面了。 “师叔,这里也太臭了!”突然间,林季听到洞口上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那其中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声音,一手捏着鼻子很是厌恶的说道。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八章 乱世魔怪 “坏了!”林季心头暗道。 原本他是想把这怪物引出洞外,好看看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听洞外脚步杂乱,应该是来了不少人。 如此这般由各种尸体缝凑而成的怪物,他在秘境里见过一次。 这种来历不明的怪物本不应该属于这方世界! 又是被谁圈养在此么? 轩辕太虚一路逃了进去,又为什么会平安无事? 还有…… 那当时,他仅凭手中长剑便可切瓜砍菜一般,可方才接连狂砍了数十下,眼见那怪物却是毫发无伤。 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他修为大损,施不出全力,那洞内又狭窄拥塞困了手脚。 于是,林季就想把它引出洞来一看究竟。 偏偏这时候,久无人迹形若地狱孤岛般的荒山四外竟然莫名其妙的来了一群人! 那怪物狂势正起,林季身在半中进退两难。 这该如何是好? “快闪开!”林季朝洞外高声大喊道。 “嗯?不好!快祭旗!”林季话音刚落,洞外突然响起一道刺耳的公鸭嗓。 “是!”数十人异口同声的应道,随即就听洞口四外同时响起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嗯?林季听得很清楚。 那群突然闯入的不素之客非但没跑,反而还把洞口围了个严严实实! 电光火石间,林季又被那蛇状怪物硬生生的逼升百十丈,眼见着离洞口越来越近了! “快走!我乃天官林季!”情急无奈之下,林季只好报出自己的名头,高声道,“这下方有头恶怪,你等快闪开!切勿丢了性命!” 当当当当! 说话间,林季立住身形又一连狂劈了十几剑,想要延缓下那怪物飞冲向上的势头,为洞外众人争取些躲命逃生的时间。 “师叔,是林天官!”先头那个捏着鼻子的声音既惊又喜的叫道。 “天官,你尽管放他出来便是!”那个公鸭嗓大叫道,“我等乃道阵宗门人,正是为此而来!” “好!”一听是道阵宗,而且还是有备而来。林季不由心下一宽,身形纵起,直向上方掠去。 嗖! 林季一步跃出洞口,那怪物也紧随其后窜出洞外。 “封!”公鸭嗓厉声叫道。 呼啦啦…… 彩旗抖动,响彻一片。 一道道光芒横射而出,罩在洞口上方结成了一面兜天大网。 那长蛇巨怪一被光芒照到,便腾起道道恶臭扑鼻的白烟。 “啊!”洞下深处,猛地想起一声极为痛苦的哀嚎。 唰的一下,那长蛇巨怪又迅疾无比的缩了回去。 林季立在空中一看,围在洞口四外看似散乱实则章法有制的数十人,各个都穿着道阵宗的法衣道袍。略有不同的是,这些人各个都背着口宽宽长长形若小棺材一般的木箱子。 为首那人是个不足三尺的小侏儒,方脑壳,大肚子,腰间背后满满当当的挂满了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小口袋。 在他身旁站着个细高秀丽,长相颇为清秀的女子。 正是道阵宗的当代首席大师姐诗轻灵。 早在兖州的时候,林季还曾救过她一命。 “见过……林天官。”诗轻灵咬着嘴唇稍稍犹豫了下,面朝林季仰天拱手道。 林季还了一礼,看一眼早被彩旗光网牢牢封住的洞口,轻身落回地面看向那个小侏儒道:“这位是……” “这是我八师叔……” “在下高大仁。”小侏儒扫了眼林季,不等诗轻灵介绍,上前两步冲林季抱拳一礼自报了名姓。 林季还礼时,荡出神识看了下,这人的修为仅是入道初期,而且道韵微弱根基很浅,想必应该是和展乘风一样,都是借道图入境的。 天下修士皆以境界论高低,唯一的例外就是道阵宗。 道阵宗历来以为奇阵之术闻名天下,只要阵法尚在,布阵之人修为高低早可忽略不计! 比如那个曾暗谋潍城水牢的赵卫民,当时仅是六境中期的修为,却在仿制的九离封天大阵中,几欲逼得林季险象环生! 眼前这个看似貌不惊人的小侏儒,甚至连自己都没动手,指挥一群仅有四五境的弟子,竟然就封住了那般凶恶难缠的异界怪物! 道阵宗的神通向来在阵不在人,决不能等闲视之。 “高道友。”林季眼望洞口,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到底是这么回事?那困在下方的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呃……”高大仁略略迟疑了下道,“请天官借一步说话。” 说着他伸手向远处一指。 林季知道,有些秘密暂时还不方便让门下弟子得知。 比如,他在监天司干了那么久,高群书和方云山直到如今还有很多事一直没告诉他一样。 诗轻灵眼望林季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两步,猛地一下又站了住。 虽然她与林季年纪仿佛,可无论修为境界、名声、乃至在师叔师尊们眼中,早若云泥一般,远远无法比拟! 若不是早就相识,规规矩矩称一声前辈自是逃不掉的。 听说,他也早就成了亲。 那唯一盼头儿…… 也没了! …… 高大仁前头带路,引着林季跃上荒山土丘上方的天空,远远指着附近方圆道:“林天官,实不相瞒,早在数千年前,我道阵宗就在在此布下了一座惊天大阵,方才追你而出的那条污血长蛇正是此中镇压之物。” 林季四下望了眼,突而恍然大悟,不由惊诧道:“如此大阵,是否还有八座?” 高大仁略有诧异的看了林季一眼,连连点头道:“天官果然不凡,师尊墨掌门刚刚飞讯传音,特意交代我等,若遇天官必以上宾待之,天官有问必做实答,天官有需必当竭力!但有不从,立时逐出师门。天官所言不错,例如这般大阵,天下间共有九座。” “每州一座,那下方都镇压着一个穷凶极恶的乱世魔怪。天官方才所见,仅是那魔怪的一条触手而已!一千年前,这只魔怪挣脱欲出,曾被兰先生浩然一剑斩了半边。” “可也仅此而已,兰先生当年浩然大成,堪称九州天下第一人!闯佛关、闹妖国又是何其壮阔?!即便如此,兰先生与那魔怪大战了三天三夜,也仅是伤了它半条触手而已!” 林季闻听不由一愣,此间魔怪竟然如此凶狂! 怪不得天京城中的诸多强者全都视而不见! 可那轩辕太虚…… (本章完) 第九百六十九章 大道无情我有情,阵阵如锋逆天罡 林季眼朝洞口的方向望了一眼,那数十个道阵宗弟子围着洞口插下了数十面彩旗,又打开了背后那口形若棺木般的小盒子,叮叮当当的忙了起来。 “高道友。”林季问道,“若有人打开阵角,一头钻了进去,又会如何?” 高大仁愣了下道:“林天官,既然你能看出些门道,想必也是见过九离封天大阵的。九州大阵各守一离,此间正是血骨离。九阵如一,万法一体,这才是九离大阵真正的奥义所在!这满天之下除了师尊及我道阵九子外,无人知晓九离之本意!” “而我道阵宗向来不问世事,尤其是道境九子,如无掌门亲令更是严禁出山。就是怕这阵法奥义泄出外间。” “这九州各地镇有天外魔怪一事,知其底细的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人。可他们也不敢妄自狂为!当年那司无命硬闯道阵宗,就是想要放出魔怪,肆虐天下。祖师不从,死死困了他两百多年。” “直到师祖寿元将近,力竭灯枯时才被司无命趁机所杀逃出生天。至此以后,那司无命再也没打过魔怪的注意。此阵既是困魔之囚笼,亦可借魔怪之力反哺阵力。九魔合一,威然无比!也可以说,除我道阵宗,这九离大阵无人可破!” “相传,这九只魔怪都是当年圣皇征战天下时,用来镇守一州地运之物。这封印大阵也是圣皇亲手所建,若说真有什么能令魔怪不敢妄为,甚而还能得了好处的法子,想来如今也早就失传了。” 听他如此一说,林季就明白,看来他并不知晓轩辕太虚的存在。 于是干脆直接问道:“假如那人身蕴圣皇血脉,尽得天下真法,早入半步道成之境。被逼无奈之下钻入其中,又会生出什么事来?“ “这…圣皇血脉?”高大仁猛然一惊,瞬间明白了过来,“天官是说……真有此事?” 林季点了点头。 “我道阵宗得自与圣皇传承,若他习得了真法要诀,想要破开阵眼倒是不难。身有圣皇血脉的话……想必那魔怪也有几分忌惮。至于,又能得了什么好处……在下也推测不出。不过,他能进去是一回事,能不能出的来,却是另一回事!” “当初那司无命闯的是道阵总堂,祖师不想让万千弟子陪他殉葬。又不敢失了我道阵一宗的立命担当。这才一直强行抑制阵法杀机,否则就绝不是单单困他两百年的事儿了!九离封天大阵真要全力开启的话,别说他一个司无命,就算把这满天下的道成境都关进去,怕是一个也活不下!更别说,他区区一个半步道成了!即便有圣皇血脉也不行!” 高大仁底气十足的拍了下胸脯道:“只要封住阵口,就算他有什么法门不被魔怪所吞噬,也只能困死终老,一辈子都休想再出去了!” 林季听到此处,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暗自心道:“也好!你这老家伙不是能隐匿逃避么?这回就让你尽情躲个够!” 林季怕轩辕太虚趁势逃出,也没急着走。 一边看着远处的诗轻灵指挥道阵弟子们重封阵口,一边闲问道:“高道友,按你所说道阵宗有九个入道一个道成。那天下大乱,你们不想涉入其中倒也就罢了。可那近在咫尺的扬州妖祸,就连襄州的太一门都派了人手过去,你们怎会一直无动于衷呢?” 高大仁闻听,有些难为情的晃了晃略成方形的大脑壳道:“林天官有所不知,我道阵宗的功法,与天下各门各派完全不同。所习之术全都依仗阵法之力,与人打斗自是落了下成。而且,与其他门派修炼灵气,突破层层关口直入道境不同。我道阵宗无论是入道还是道成,都是有定数的。” “哦?”林季奇道,“这又怎么说?” “我道阵宗,无论弟子如何众多,各个又是何等出色——哪怕人人都像天官一般天资绝伦,最终也只能有九个入道,一个道成。反之,即便我道阵宗人丁凋零,只要传承不断,也会出现九个入道一个道成。” “进了夜游境后,无论你如何出众,也是再难进之一步!这时,提升与否早不能自我掌握,而是凭与天道法阵切合大小来论。最终,无论弟子门徒优劣如何,只能听天由命选出九个道阵之子,赋予入道修为。若有失损一人,天道大阵自会选取一人瞬间入道。不但入道,就连道成境也是如此……” “修道难,修道难,入道更是难上加难!可真要论起来,反倒是我道阵宗破境入道最容易!至少还有一份天可垂青的念头在。可有许多天赋异凛之人,却不愿受这份顺天应命之事,一旦见了同批入门的师兄弟被天道选中,而他明明更为出色,却失了天之眷顾,便会心生怨恨,退门而出。“ “在下曾有位师兄,名为姜忘的便是如此!聪慧绝伦世之罕见,次次大比都是全门第一。深得掌门师尊器重,可增补时,却偏偏选了在下。那姜忘气恨不过,一怒之下退出道阵宗,短短三五年后也入了道境,只可惜入了邪途,在青兖两州乱杀无辜,更是肆意残害我道阵门徒,我道阵宗被迫出手,最终把他锁在青州边陲无天涯上。” “类如姜忘这般,半途退出心怀暗狠之人绝不在少数。更有许多人,眼见入道无望,便会另起门路,比如天工坊和傀儡门的始祖,都曾是道阵宗的门徒。” “我道阵宗虽不染江湖仇杀,可因擅长机关阵法之故。总会知晓许多惊天秘事。师门严令不出,那其实也是无奈之举!” “明面看来,扬州妖乱时,我道阵宗一直没出手。可天官可知,那州城大阵始终未破,扬州气运始终掌在我人族手中,道阵宗又在暗中付出了多少辛苦?” “就比如这方大阵!”高大仁遥遥向下一指道,“数千年来,为了维护、镇守此间大阵,我道阵宗付出了多少心血?人力、财源更是数之不尽!这九州天下大大小小的隐秘法阵成千上百,有的镇压着妖鬼邪气,有的堵着地下熔岩暗河,有的封印着乱世妖魔。全都是我道阵宗在默默守护。否则,真不知这人间该成何样光景!” “而我道阵宗付出了这许多,别说世间民众了,就连修道之士又有几人尽知?道阵、道阵,并不是道法大阵的意思,而是……取自当年圣皇的一句赐语:大道无情我有情,阵阵如锋逆天罡!”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章 剑芒 “大道无情我有情,阵阵如锋逆天罡!” 林季默念了一句,满心震荡不由暗生敬叹! 远隔几千年,数未谋面,闻之言行如见其人! 圣皇轩辕心系苍生体察万民,仁心无畏天地可鉴! 道阵宗不负圣心,数千年来不争利、不宣功默默守护着九州故地。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人族修士。 才配被万千民众称之为仙师。 也许,这才是圣皇当年广传道法的初衷。 而绝不是令修道之士高人一等,远远凌居万众之巅。 道阵宗秉承圣皇遗志,数千年来功德无量。 由此也得到了上天的眷顾。 世代传袭都有九个入道,一个道成。 至此,道阵传承才一直延续至今。 那天道所选的,并非是天赋异禀聪慧绝伦之辈。 而是宅心仁厚,心系生灵万众之人。 类如姜忘、赵卫民这般心怀叵测之徒自然无法得其眷顾。 恰恰相反,能得之天选道境有成的,自然都是大仁大义的有德之师! 此时再看向高大仁,立时觉得他那低矮丑陋的身形也隐然间壮阔了许多! “高道友,失敬!”林季面向高大仁拱手一礼道,“道阵宗心怀天下,默名安守。此等大德之行,实令林某钦佩不已!” “天官谬赞!”高大仁还礼道,“天官所行之事,我道阵门下也是齐声赞服。临行前,师尊交代若遇天官必当敬为上宾。还说若天官闲时,还请屈尊驾临,竹峰小坐。” “好!”林季痛快应道,“改日路过扬州,林某必当登门拜会!” 远处,叮叮当当的声响续续传来。 数十个道阵宗门徒在诗轻灵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忙做起来。 很快,洞口四外立起了九根一丈多高的木桩。 每一根木桩上都刻着一尊怪模怪样的雕塑,有的是狗头人身,有的是牛头人身……竟与秘境所遇十绝衍天阵中的一模一样。 稍有不同的是,那九根木桩颜色各异,分别呈现出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等九种颜色,竟与元神域境中的宝塔完全一致! 咔! 林季刚想向高大仁讨教一番,突然就听半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音爆。 紧接着,一道鲜红如血,迅疾如雷的剑芒远自半空斜掠而来! 不偏不斜,正对着那九根将要修补完成的木桩。 “护阵!”高大仁大叫一声两手捏印疾掠而出。 数十名道阵宗弟子一听,慌忙扔掉手中或斧或锯形若木瓦匠般的各种的工具,就地捏指齐向半空。 一道道淡白色的光晕自指端飞射而出,瞬息之间凝成一面圆弧状的屏障牢牢罩住洞口上空。 砰! 屏障刚刚结成,那剑芒便自凌空落下,惊起一道沉声大响。 道阵宗本就不已术法见长,此间弟子大多数都仅是四五境的修为,甚而还有不少三境上下。匆忙结成的护法之阵,哪又经得起如此悍然一击? 咔咔声响中,屏障上炸出道道裂痕,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 护持法阵的众弟子一个个面色惨白,修为的低一些的更是口吐鲜血,当场就晕厥了过去。 咔! 正这时,又一道更为凶厉的剑光远自同一个方向再次凭空斩来! 毋庸置疑,这一剑再将落下,其下弟子必将尽死无疑! “闪开!”高大仁怒喝一声慌忙叫人撤离,可他自己却迎空疾掠,直向那剑芒冲去! 虽说他也是入道境,可相比之下,无论灵气还是术法都远远低于其他入道者。 就连展乘风、袁修这等以道图入境的都远远不如,可其胆色气势却分外惊人! 微微不足三尺的身躯凌空而起,两手高举着一块淡黄色的竹简。 那竹简迎风一展,一道道奇形怪状的字符飘飞乱起,密密麻麻的铺在半空形成一片墨海汪洋。 呼! 那远袭而来的剑芒刚刚落到字符上方,竟然猛地一下转了个方向。 宛若灵蛇一般,绕开上下起伏的字符墨浪,仍向下方半已残破的白色屏障落去! “啊?!”高大壮骇然大惊! 道阵宗本来就不擅长拼杀厮斗之术,高大仁虽为入道,却完全没有半点与人作战的经验。 这一出手,就把最强家底儿亮了出来,偏偏那还是个防御阵法。 谁还与你死拼到底? 高大仁更是从未想到,这剑芒怎么还带拐弯儿的? 可此时,他的阵法已然布在半空,再想转移早已不及。 “跑!快跑!”慌乱中,高大仁徒声大喊,狠一咬牙弃了墨海,直向剑光追去。 可又哪里追的上? 那剑光绕开墨海,直向下方众人斩落。 惊慌失措中,刚刚凝结而成的白色屏障早已碎破,数十个道阵宗弟子早就乱成一团。 有扔了法器转身就跑的,有站在原地愣愣发呆的,还有被刚才那一击震的昏迷不醒的。 只有在外历练过的诗轻灵最先反应了过来。 一把抽出背后长剑,狠一咬牙,飞空而起直向那剑光冲了过去! 以她的修为自然是挡不住这一击,能不能残有余生都是两说! 可她却冲的义无反顾! 那下方弟子大多数都是道阵宗专门负责修补阵法的工匠们,不但从见经过这般阵仗,甚至很多人连一把趁手的武器都没有! 若她此时转身就逃,自然能活命。 可其余的数十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诗轻灵已是六境中期,拼了一死,总能缓一下那剑势。 由此多争取几息时间,就能多救几人性命! 唰! 那剑芒猩红一片如落日残阳一般,狂斩而来。 剑芒红光映在诗轻灵那张清秀典雅的脸庞上,愈发显得俏丽迷人。 她紧紧的抿着嘴唇,两眼中满是坚毅。 “杀!”诗轻灵爆然大吼,周身四外亮起一片白灿灿的光芒。 呼! 红芒乍到,猛地一下就把那道相形之下几乎微不可查的白光吞噬了去。 诗轻灵手中长剑立时碎断,全身上下的灵气骤然一空,秀长的身子瘫软如泥直向下方坠去。 当当当! 就在她两眼迷离,将要失去意识的一瞬间,猛然惊见一道青色身影狂飞而来,一边连连挥剑,挡住了险些将她切成碎片的剑芒,一边紧紧的拦住了她的腰肢。 滴答……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既腥,又甜。 那,是血吗? 来不及仔细辨别,诗轻灵失去意识闭上了双眼。 最后的画面,竟是那个梦里见过无数次的模样。 “如今,他正抱着我,死死地挡在面前!” 死,也值了!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一章 九尊神像 当当当…… 林季一手抱着诗轻灵,一手持剑与那道突冲而来的血红剑芒连连拼杀! 剑光在上,席卷而来。 林季在下,寸步不让! 早在皇城之巅,林季与轩辕太虚那一战本就伤的不轻,尤其是左侧手臂,更是伤到了皮肉。 在这股剑光汹卷狂涌之下,早已封合的伤口又汩汩渗出了血迹。 可林季也完全顾不得了! 元神大伤,灵气将尽。 既用不出浩然,也施不了舍身。 就连引雷剑决都有些吃力! 只能用七星剑以巧破力! 当当当当…… 道道剑声连响不绝。 一连狂拼数十下,那道汹涌非常的剑芒才被彻底消抵了去。 林季也气力大失,直从半空坠落而下。 砰! 重重的一声落在地上,竟踏入地面半尺多深! 低头一看,诗轻灵早已昏迷不醒。 所幸的是,他出手及时,诗轻灵只是耗尽了灵气,并无大碍。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脸上并没有半分痛苦,也没有方才的坚毅决绝,而是挂着一抹甜甜的微笑,笑的两只小脸红彤彤的。 “林天官!多谢!”直到这时,高大仁才落到身旁,惊魂未定的向林季拱手道,“在下无能!若非天官在场,此番我道阵宗损失惨重倒是事小,若被破坏了法阵。被那魔怪挣逃出来可就坏了!天官,在下……在下真不知道该如何相谢才好。” 林季淡然一笑,弯下腰身,轻轻的把诗轻灵放在地上,这才说道:“高道友不必客气,你道阵宗为了亿万苍生封印魔怪,我林某人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你们此前从未遇过这般情形么?“ “没,没有……”高大仁满脸羞愧的晃了晃方脑壳,如实回道,“我道阵宗,向来不问世事。也从不与别门他派另有争端。圣皇在时,本分做事,大秦在时,做事本分。无论这天下乱与不乱,又是何人坐了江山,全与我道阵宗无关。“ “天下宗门争元晶,抢玄脉,或者为了大小恩怨互有相争。可我道阵宗向来都是与别门他派互通有无,也可以说做的是买卖。而且是天下独有,童叟无欺!整整数千年来,我道阵宗从无立敌。相反,若有困处,其他门派多会主动援手以示交好。” “即便有类如姜忘那般怀恨在心刻意与我道阵为敌的阴险小人,也都是趁形单影只时暗中下手,如此这般的情形却是从未遇过!” 想来也是,道阵宗向来不问世事,与别家宗门并无纠葛,而且很多宗门世家的机关法阵若有破损的话,多半还要请道阵宗上门修补。 至少在九州之内,并无宿敌。 更何况,道阵宗实力不弱,也没人敢去犯死招惹。 可方才的情况,却有些奇怪! 那不知从何处,突生而来的剑芒的确有些可怕! 即便林季没伤在身,也丝毫不敢轻视。 若与那人正面相杀,也是格外难缠! 很显然,那家伙的目的,不是诛杀道阵宗门徒,而是要阻止道阵宗重补大阵! 这到底又是谁? 得起利者,必为做恶人! 倘若大阵破损,魔怪逃出,又会对谁最为有利? 此事背后绝不简单! 林季想了下问道:“高道友,那你此番前来是例行查补,还是早就知晓此处大阵已有破处?” “九离大阵为道阵宗之根本,每年都会例行查看。更是三年一修葺,十年一增补。整整数千年来从未间断。上次查补的时候,是大秦刚灭不久,尚还完好如初。按理来说,下次再来应该是明年了。” “可前几日,一直闭关的师尊却突然下令,命我道阵九子各去一处,在大阵外再增补一道封印。” 说着,高大仁指了指那九根雕着各样神像颜色各异木桩道:“比如这九尊困仙阵是由九离封天阵变化而来,原本并无此例,这次是依师尊法旨额外增补的。” “另外……”高大仁犹豫了下,继续说道,“走到半路,师尊又传来一条密令,直到如今都令我百思不解!” “什么密令?“林季奇道。 “那密令中说,若在大阵附近,遇到佛家僧人,能擒则擒!若是擒拿不住,也一定要就近求助当地宗门大派,无论许下任何承诺,付出任何代价,都要把那僧人擒住!我道阵宗向来不问世事,更别说招惹西土佛国了。正如天官所说,就连近在咫尺的扬州妖乱,都从未正面出过手。可这次为什么偏偏就要跟佛门过不去呢?” 林季一愣,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当时他应闲云道长之约,前往金顶山的路上,正好遇到一件怪事。 一个看似瘦骨嶙峋叫花子模样的小女孩竟然挥拳打死了一匹健马,后来又被野鹤大师收到了山上去。 野鹤大师曾说,那是红颜白骨佛的化身,他当时是应尿裤子大师兄的命令而来。 高大仁所说之事,倒与野鹤之行极为相似! 难道这两者间大有牵连? 还有,那红颜白骨佛的法相元神已被我所收化,这其中是否也有牵扯? 一时间也想不清原由。 林季皱了皱眉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落到十几丈外的一块巨石上,盘膝坐下调神养气。 高大仁自然明白,林季之所以没有一走了之,是想为他护持。 朝林季遥遥拱手一揖,吩咐着满脸惊慌的弟子们各就其位抓紧修补。 叮叮当当,井然有序的脆响声再次响起。 九根木雕高高矗起,随着高大仁从口袋中掏出个什么东西放入阵眼,那九尊木雕四外隐隐亮起一片光芒。 九尊神像的两眼也似乎有了些神韵。 高大仁捏起两手,连连念动口诀,原本空空如野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了一道巨大的漩涡。 那漩涡中云雾滚滚,气浪滔天。 仿佛那天破了个大窟窿。 好像那天外还有天! “临!”高大仁猛然喝道。 咔嚓! 一道雷光自天空漩涡中急落而下,正劈在牛头人身的雕像上。 轰隆隆! 牛头雕像急速下沉,顷刻之间就没入地下。 “兵!”高大仁又一声高叫。 咔嚓! 又一道惊雷落下,狗头人身的雕像也随声沉入。 “阿弥陀佛!” 就在高大仁捏起两指,刚要喝起第三声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道洪亮至极的的佛号声。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二章 老僧 佛声如钟,震荡四野。 一道佛咒波纹狂荡而出,四下里的景象顿时为之一凝。 洞口四外,正忙着操持大阵的道阵宗弟子全都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入了道境的高大仁稍好些,却也两眼呆滞,动作慢了无数倍,缓缓扭着脖子向远处望去。 林季微微皱起眉头,斜目一看:只见远处山坡外远远走来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不知已有多大年岁,低低的弯着腰步履蹒跚,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可看似瘦小弱不禁风的老和尚,每一步落下都会惊起一道极为响亮的钟声。 当! 当!当! 钟声阵阵中,那老和尚步步向前,远风掀起衣角,露出下方那一块块满布青绿斑点古铜色的皮肤,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尊生了铜锈的雕像。 随着他步步向前,一路踩踏的烟土飞扬。 可自他走过之后,飘在半空的烟尘也突然全都定了住。 仿若那整个世界,都被一只神来之手定了住。 就像一副凝贯天地的巨画,那画中唯一能动的只有他自己! 当!当!当! 悠扬的钟声越来越响,那老僧徐徐走来,越来越近。 这般法术,林季早见过。 在云州平安镇的时候,元魂东渡的禅了就是如此踏风而来。 万籁具静,万物如凝! “阿弥陀佛!” 那老僧一直走到林季身前四五丈外,这才站住了。微微抬起满是皱纹的老脸,面朝林季微微一笑道:“这位少年,想必就是人称天官的林季林施主吧?” 林季冷冷的盯着他并未搭话,暗用元神一扫。 竟然丝毫看不出这老僧的修为! 甚至,全身上下竟然没有半丝鲜活人气! 仿若不知早已死去不知多少年了! 可偏偏又奇怪的是,这老僧不但没有半点阴鬼之气,反而佛韵昭然,远比悟劫所散发出来的佛光之力更为惊人! 此时的林季已然入道巅峰,鬼、怪、佛、妖数有经见,可像如此这般的情形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老僧见他不答话,却也不恼不怒,满脸慈祥的笑了笑。 他嘴里的牙齿早已掉光,两条长眉雪白如霜一直落在耳下两侧。 “老僧禅寂见过天官。” 见林季没答话,老僧伸出毫无血肉紧剩皮骨的双手微微合十一礼,继续说道:“老僧此来,只是受人所托,闲与天官枯坐。其余之事,一概与老僧无关!还请天官勿怪!” 说着,那老僧抖了抖几若破旧成灰的僧袍,威然坐与林季对面。 微微闭着双眼,两唇翕动念念有词。 只是那声音太小,亦或只在心中,两人相隔仅有四五丈远,林季竟连半个音符也听不到。 这老僧到底是什么来头? 徒然至此又是什么目的? 向来不参与天下争锋的道阵宗为什么突然下了一道如此奇怪的密令? 墨掌门又是从哪里得到什么消息,派出道阵九子加封大阵,又怎会知道,一定会有西土僧人出现在大阵附近? 砰! 林季正自满心疑问,突然就听远处传来一声炸响。 扭头一看,却是就像吃了麻药般的高大仁,动作极为缓慢的从怀里摸出一根竹筒,异常费力的拔开了塞子。 这一简单至极的动作,他却咬牙切齿憋得满脸通红,竟是如此的艰难! 鼻尖、额头上汗珠滚滚,顷刻间就湿透了衣襟。 嗖! 一道淡紫色的光芒自竹筒中一跃而出,远远的跃上半空。 那光芒飞的极快,瞬息之间就高升千百丈,随即化做千百只指头大小的纸鹤一散而空。 “我……叫……人……了!”高大仁不但动作迟缓,就连口舌也有些不停使唤,结结巴巴的说道。 话刚说完,就像耗尽了全身灵气一般,也像身边的其他道阵弟子一般,保持原样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洞口四外,形态各异,仿若一群被谁立在此处栩栩如生的蜡像! 那老僧如似罔闻,仍旧闭目打坐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那两片翕合不止的双唇,简直就和一尊凝立不动的铜像没什么两样。 林季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没有半点想要上前加害高大仁及那群呆若木雕般道阵宗弟子的意思,同样也没就没动。 沙沙沙…… 正这时,土丘后方传来一阵沙沙声响。 紧接着,如雾如画飘在半空的烟尘中,远远走出一道人影来。 那人穿着一身墨黑色的夜行衣,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上都蒙了一层薄纱。 他手里提着一把长剑。 那剑断了一半,密密麻麻的满是锈迹。 他走得很艰难,每一步落下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达半尺的脚窝,没走几步就有些气喘吁吁。 这倒不是说,这人若不经风。 恰恰相反,足以可见这人修为深厚的极为可怕! 虽说高大仁的修为弱了些,可就算再弱,毕竟也是入道! 堂堂入道境,连拔个竹筒都要花那么久的时间,费那么大的力气! 刚刚说完一句话,就灵气枯竭,再也动弹不得! 可这人虽然走得慢,可却一直在走。 虽然走得极为艰难,可却步步向前。 他的脚步形若一致,甚至每一脚抬起、落下的时间分毫不差,每一步落下的距离也远近如一! 那人一直到林季面前时,脚步未停的斜望了一眼。 随即直向对面尚未完成的法阵走去。 “且慢!”林季突声开口道,“你是谁?” 那人稍稍一顿,可却既不回声,也不转身,仍旧大步向前。 林季刚要起身,突然发现身下好似生了根,竟被牢牢定了住。 别说起身体动不了,就连手指头也完全不听使唤,唯一能动的只有颈脖以上。 满心惊诧的转头看了眼枯坐对面的和尚,终于明白他方才所说的:“受人之托,闲与天官枯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不动,我就动不了?这是什么神通? 这老和尚是来牵制我的! 而这个提着锈迹断剑的黑衣人,却是来动手杀人的! 如此想来,方才一道骇然惊人的血色剑芒极有可能也是这个黑衣人发出来的! 杀道阵弟子,不是目的。 他们是想破坏大阵,进而放出镇压的魔怪!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那最终目的,又是想干什么? 下一章别等了,有点卡主了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不动明王 手持断剑的黑衣人又往前踏了一步。 咔嚓! 天空中突然震起一道惊雷。 黑衣人闷哼一声,一脚落在地面,径直陷没膝弯处。 艰难拔出,又一脚落下。 咔嚓! 雷声滚滚,云天色变。 黑衣人腰身一低,整个人仿若都被那阴沉沉的天空压塌了去。 原来如此! 直到这时,林季才恍然大悟。 端坐在身前对面的老僧,施展出虚静佛光死死地镇压住了这一方天地。 静立不动自会安然无恙,逆境而行却会经受万千威压! 而他如此所为,却不单单是为了对付自己,更是与那座镇压着异世魔怪的庞然大阵相抗衡! 禅寂禅寂,入禅而定,万物永寂! 此间时空如墨成画早已定格。 魔怪、法阵、道阵宗弟子、林季,以及内中的一切砂石尘埃都已寥寥沉寂! 此间万物寂落定格,俨然已如另界时空。 那黑衣人硬顶着惶惶无尽的威压,看似只走了短短几十丈,却是横穿大千两界,跃跨万里关山! 而他的目的,也很直接。 就是趁大阵被暂时镇压,外无援手时,彻底摧毁! 大阵破,魔怪出! 就连半镜而出,浩然大成的兰先生都降服不了的魔怪,一旦重入世间又将掀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又该有多少生灵尽遭屠灭! 咔嚓! 又一道惊雷! 那雷声仿若不是来自这方天地,而是远远来自骤然穿破多方世界的域外时空! 那是天之怒吼,是道之铮鸣! 当! 黑衣人又往前走了一步,随雷声惊落他身形猛地一晃,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当的一声落在一旁山石上。 那块足有牛身大小的巨石立时碎成粉灰! 终于,也借这一步之力,踏上了阵脚! 那断剑慢慢挥起,又缓缓落下。 一寸一寸极为艰难。 压榨得时空嘎嘎声响。 可这……却是此方世界中唯一在动的影像! 那剑直向高大仁脖颈上落去。 他是道阵宗派来修护此阵的主咒使。 只要杀了高大仁,就算不能破坏大阵,一时内也必将修补不能! “住手!”林季狂吼一声,元神迸出! 呼! 沉寂如画的时空中突然震起一道道波纹。 一道微不可见宛如烛火般的光亮自林季眉心处骤然散开。 尘埃满天的地面上,凭空出现了一面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 那阴阳双鱼上满是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炸裂碎断! 连连颤抖着,漫过整方时空。 黑衣人的手臂急速抖动了几下,险些落剑脱手,可仍就慢慢斩下,眼离着高大仁的脖颈越来越近…… 唰! 一道亮晶晶的光点猛从天外飞来,飞到眼前时突然变成了一座九色九层的威然宝塔! 那塔层层有光,道道分明。 林季仍旧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可其元神却飞身而出,大跨一步跃在半空。 “天意即我意!”林季倒背着双手,凌空而立威然喝道:“我说,万物如常,动静随我心!” 唰! 随他话音刚落,悬在半空的滚滚烟尘立时消散一空,簌簌落下。 啪! 黑衣人手中剑停在高大仁脖颈上,血线划出,却是再难破进半分! 就连那黑衣人自己,也同高大仁一样,一动不动的宛若木雕也似。 “哦?”端坐在林季肉身对面的老僧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夹在满脸皱纹中的笑容立时凝固了住,颇为惊奇的说道:“倒是小瞧了!想不到林施主竟还有这番本事!” 林季扭头,居高临下冷声问道:“想必,你就是再经转世的不动明王吧!” 一听林季提起“不动明王”四字。 老僧凝固的笑容也顿时散去,枯瘦阴沉的面容里显出几分狠厉之色,微微点了点头道:“天官之名,确不虚传!老衲此生早已转世千年,修成铜骨真身后就连那几个道成老鬼一直都没发觉!想不到,今日竟被天官一眼识破!” 林季并未理会,继续说道:“大日如来、九色琉璃、药王师、怒目金刚、降魔大圣……如果林某没料错的话。你们所谓的九佛真身早已经东渡而来。进而数转轮回藏匿在这九州大地之中吧?” “很不巧,我此前曾见过红颜白骨佛。她这一世轮回出了岔子,尽皆忘掉了前世记忆,刚走半路就被金顶山抓了去。如今,又在此处被我碰到了你!” “阿弥陀佛!”那老僧两手合十宣了声佛号,随而笑道:“那又如何?莫非……天官以为化域出窍就能破了老衲的佛光韵境么?白骨佛是出了些岔子,可老衲早已转世十轮,功德圆满。躲过佛关封印,找回了本尊之大愿修为!” 不用他说,林季也早就心中有数。 那秘境中的第二关,正是佛家九法相。 几人奋力拼杀,先后斩了八尊。 唯有不动明王法相,仿若重瞳开眼一般,自行消散了去! 早在那时,林季就有些怀疑。 不动明王仍有神识! 红颜白骨的转世之身,被野鹤大师抓了去。 那么不动明王的转世真身,极有可能也在世间! 却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了见! “林天官!”那老僧微微一笑道,“你的确天资不凡!若是早入佛门,说不定也能得一份正果!可未免也太狂傲了些!真以为,仅凭你这区区入道巅峰境,就能灭杀老衲千年罗汉,真修菩萨境?” “更何况,此时的你身受重伤,便是这道韵也破损不堪。若老衲真想要炸破也仅在瞬息之间!” 说着,那老僧行动自如的微微伸出一根手指,虚空一点。 啪! 一道光晕四下散开。 那所经之处,阴阳双鱼顿时化散,变成一片空无静寂之地! 就连林季悬在半空的元神,也不由得连连颤动,仿若那老和尚再稍稍加一点儿力道,林季的元神便会立时破碎成灰! 那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若老衲真想杀你,简直易如反掌!可却有一桩心事未了,却是正好拿你随愿!天官,老衲且问你,你可愿做这中原之主一统九州么?你可愿做当今之圣皇,宛若轩辕再世么?老衲可助你成愿!只需你答应老衲一个小小的条件……” (本章完) 请假一天 抱歉,今晚无更,过两天我调整好状态后会补上! 《巡天妖捕》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七十四章 条件 “那条件是……” 老僧满脸含笑,微微一顿道:“拆除佛关,允许我佛东渡九州传教布道!” “林施主,只要你应了这一条,我西土佛国万千僧众尽皆为你所用!大千比丘助虎翼、十八罗汉化天威。更可助你南灭妖族,东扫龙国!九州天下重归一统,人族大兴业在千秋!成就永世之霸业!” “到那时,莫说秦烨,便是人皇在世怕也远不能及!此为无上功德!” “老衲以佛为名向伱保证:只要我佛门弟子尚在一夕,你林氏子孙便可永世称王!世世代代,永尊天下!此为无上福德!” “施主所修的乃是无上因果道,因果因果,缘起缘落,正为我佛大行法旨。佛光、道韵两相并合,大道自成!此为无上道德!” “林施主,集三德之威然大功,建人族千秋之伟业!此等功绩何其了得?!还请施主好生斟酌!” “好一个三德之威!”林季凌空而立面朝那老僧微微一笑道,“虽然佛道两门具为人族,可道韵、佛光甚有不同!” “你等口口慈悲,可又慈在何处?悲自何来?” “那九州万民生遭涂炭苦不堪言,随你这秃驴念一声阿弥陀佛就能吃饱穿暖,享了人间安乐吗?” “那天下苍生死命无数冤魂处处,跟你拜一拜佛陀就能免除性命之忧,换来太平盛世么?” “当年那阿赖耶识指派邪佛章弥助力秦烨一统九州,可最后又如何?” “维州惨景历历在目!简直就如人间炼狱一般!那就是你佛国所谓的大梦故土?” “秦灭之后,天下大乱。九州僧侣都在干什么?哪个在救死扶伤,哪个又在匡扶大义?” “说的好听!但有佛在,保我林氏永世为王!” “助我灭妖国斩龙族?这又要付出多少人命?又要损了多少天道功德?就算按你所说,我林某人最终成事。可林某乃至后世子孙可那到底是九州之王,还是被你们佛国牵在手里的木偶,想必你这老秃驴却是比谁都清楚吧?” “佛关佛关,牢底坐穿!不动明王!你这老秃驴莫要痴心妄想!永世万代都别想踏足九州中原!别说那九州之亿万苍生、天下之道境大能,便是我林某人便第一个不答应!” “老朽也不答应!” 轰! 林季话音刚落,天际远处猛的炸起一道惊雷。 惊雷响出,爆出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 紧接着,天边闪出一个白点。 那白点稍闪即到,落在林季身前。 凌乱的白发满头飞扬,略显疲惫的脸上挂着无尽的沧桑。 虽然他和林季一样都是元神脱体远远飞渡而来,可其身形却如实体分身一般,毫无二致! “无论是谁,胆敢引秃驴乱入中原。老朽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奋死一战!”那话语声声如雷,宛若水中波纹一般,四下激荡开来。 周身上下十余丈的佛光骤然间暗淡了不少,一股蓬勃杀气怒焰腾腾。 化成老僧模样的不动明王微微抬头扫了那突如其来的白发老者一眼道:“白洛川,你这块老骨头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少!如老衲所料不错,你应该没几年活头了吧?听说……你不是一直潜心积虑的想寻到天衍道盘续命残生么?怎么?竟然一时想不开,也要淌这遭浑水不成?” 白洛川两眼一瞪道:“怎么?你这秃驴能来得?我却来不得?别忘了!这天京城可是我白家祖地!这九州乃是我道统之所!还容不得你个秃驴撒野!” “是么?”不动明王微微一笑道,“当年,秋茹君斩脉封关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最终如何?你虽和秦烨联手灭了她真身,破了她元魂。可秋茹君仍就一斩而下,从九州割去了极北之地!” “今日里,你早已残年风烛,那秦烨也随九龙台破碎消尽。就凭你这只命不长久自顾不暇的老狗却还妄想挡住老衲不成?” “今日,老衲必要破开大阵,谁也奈何不得!” 不动明王说着,又转头望向林季说道:“林施主,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不愿与我佛联手。那老衲只好另择其人了!想必那阵中的轩辕太虚自是极为乐意!” “三息之内!”那老僧颤巍巍的伸出三根枯瘦如同干木枝般的手指,突然收起满脸笑容一脸郑重的警告道,“三息之内,你若还不识相,回归本体。老衲也就不必再做选择了!现在就让你紧追秦烨而去!” “尔敢!”白洛川闻听,猛的踏前一步,死死的把林季的元神虚影挡在身后。 元神爆震中,周身四外隐隐然现出一道道精亮四射的白光。 万雷蓄力,一念待发! “一!”老僧面容冷峻,扣下了一根手指。 啪! 突然间,天地间响起一道清脆震鸣。 如同棋落盘上,悦耳动听。 紧接着,一道白色的光晕从天而降,落到近前化做一道人影。 长袍荡荡,大鼓如风。 林季扭头一望,立刻认了出来。 这人竟是烂柯楼主简兰生! 不但林季吃惊,就连不动明王都有些意外的高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你自从脱离明光府之后,不是宣称再也不过人间事,一心只参悟天道吗?” “怎么?这信守千年,从未踏出烂柯楼半步的简楼主,如今……也要亲自下场了么?” 简兰生虽然也是化了一缕元神而来,可他周身四外的道韵之光却格外鲜明。 远不似林季的阴阳双鱼破出道道裂痕,更不像白洛川仅能影响周身十余丈。 而是大半个天空百丈方圆。 星落密布般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三百六十颗棋子! 白如光,黑如夜。 颗颗分明,璀璨生光! “此言差矣!”简兰生衣袖飞扬间微微一笑道,“我简某向来言出必行!如今真身仍在楼中与黑使弈棋,又怎算破出楼外?这大阵中所困之物乃是天外魔怪,这位阻你之少年乃是天选之子?此等逆行之事乃是天运之争。此番种种哪一桩哪一件又是人间事?各个尽是天道机峰!简某既以参天为道,人果为韵,又岂有旁观之理?” 说着,简兰生又朝下望了眼高大仁捏在手中的竹筒道:“更何况,简某还欠墨兄一个人情!”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五章 宣战 “这么说……” 不动明王那两道雪白如霜的长眉微微一抖,语气悠冷道:“简楼主定要插手不可了?” 简兰生大袖迎风澹然一笑道:“佛入九州,道统必失。我简某人身在其中,自然闲望不得。明王,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儿上,简某劝你还是趁早退回西土的好!别到时争抢佛果心不燧愿,反而丢了菩萨位!却是得不偿失!” “阿弥陀佛!”化成老僧的不动明王高宣了声佛号,紧盯着简兰生看了看突而沉声道:“好!那老衲就送你一程!” “老秃驴,好大的口气!” 一道响若洪钟般的声音远从天际传来。 紧接着,一条金黄色的五爪飞龙踏云腾空,顷刻之间落在几人身边化成了一位身材高大满头金发的老者。 “你这老秃驴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金发老者怒气冲冲间金发飞扬,厉声喝问道,“借天选之气运一统九州,随而又合佛道之力,灭我龙、妖两族!难不成,你那句句阿弥都是狗屁?这浩瀚天下,只容得下你这群秃瓢不成?我老金倒要看看你这贼秃子到底有何本事!竟敢出此狂言!” 老僧微微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默然道:“也罢!那就再算你一个!” 呼! 陡然间,云天色变,大风狂起。 一道乌云远从天边一掠而来。 稍近些才发现,那竟是一只硕大无比的黑羽巨鹰。 巨鹰掠空,直落当前。 大风呼啸中,变成了一个手拄拐杖高鼻深眼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眼眸深邃,远远的望了眼凝坐下方的不动明王,声尖嗓厉的叫道:“秃驴!你倒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同时向道、龙、妖三宗宣战!就不怕我等先杀了你这老驴,随后兵起佛关,灭了你那狗屁佛国?!” 不动明王两眼微眯笑呵呵的说道:“三宗联手?说的容易!你等三宗各有争斗,数千年未息。直到如今仍是纷乱不休!各家都未融成一体,何谈“联手”两字?岂不可笑?” 不动明王满脸含笑的在白洛川、简兰生、金发老者、黑袍老太四人脸上一一扫过。 “阿弥陀佛!”他两手合什高声念了句佛号道,“你等修至如今,道成不易!老衲本还有些于心不忍。可如今看来,这都是因果命数!既若如此,那就休怪老衲不客气了!西行路上,你等互而为伴,却也正好悔过相搀!” 说着,也不见那老僧有何动作,盘坐在地的身形勐然一轻,飘乎乎的飞上了半空。 身下生出一朵金灿灿的莲花,头顶上方亮起三层七彩纷呈的佛光宝韵。 周身上下金光灿灿,佛光四射! 就连他身后的大半个天空,也在那一片灿烂的金光中宛若海市蜃楼般映出一大片威严端庄的佛塔宝刹! 一道道奇角飞檐上,祥云缭绕。 隐约间佛音大盛,霞光万里! 俨如真佛降世,菩提转生一般! 几人一见,脸上的表情同时一凝。 金发老者震起一声清脆的龙鸣,身后浮起一条五爪金龙,叱吒狰狞! 黑袍老太拐杖一顿,自背后展开一双巨大无比的百丈双翅,遮天蔽日。 白洛川周身四外雷光激荡,闪闪生光,彷若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简兰生大袖一摆,三百六十一颗棋子,自行飞舞。 在在身后,以天为盘摆出一副生死玲珑局! 站在一旁的林季,也抽出草芦长剑,微微一震,长鸣破空! 与道成大战一触即发! …… 天京城,烂柯楼中。 简兰生与身穿黑衣胖子对坐弈棋,棋盘上所摆的正是那副生死玲珑。 金发老者倒背着双手凝立窗前,静立如风。 黑袍老太拄着拐杖一手端着茶碗,一动不动。 “哎?天机?你还赌不赌?”身穿白袍的瘦子,端着个陶罐笑嘻嘻的问道。 “赌不得,赌不得!” 天机搬了把小板凳坐在窗前,一边翘着二郎腿悠闲自在的磕着瓜子,一边念念自语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仅剩这一分。胜负难料,更何况天机难测,下了赌注,就是压上了自己却是万万赌不得!老白啊,我劝你也收着点儿,压了这一注,无论胜负都怕你收不住!” “不赌拉到!”白袍瘦子晃了晃头,转头看向坐在墙角的癞头和尚道,“哎?我说秃子,你咋还不跑?” 癞头和尚摊了摊手道:“贫僧实未料到,不动明王尊竟会亲自现身!若他胜了,小僧自然无需再跑。若他败了,以我此时这副借体之身又能跑到哪去?倒不如安心静等的好!再说,如此浩大的道成之战,可谓万载难逢,若就此错过岂不可惜?” 正磕着瓜子的天机突然转过头来,看了看癞头和尚,警醒着道:“秃子,你最好记得刚才说过的话!有些人信不得,有些事做不得,有些热闹更是凑不得!” …… 云州,飞云宗 后山秘洞里。 秦腾立在迷雾重重的洞口处,身形微弯言语恭敬道:“老爷,天一刚刚传来消息,天京城那边动了……是不动明王亲自出的手。” “不出所料,白洛川,简兰生都站了出来。只是,不知为何……敖老三和凌天凋也没闲着,竟然也来凑热闹。” “哦?”洞里传出一道老迈沉沉大感疑惑的声音,稍顿片刻这才道,“应该是西边另有了些盘算,不动明王的野心自然比阿赖耶识大的多!单单一个维州又怎会喂的饱?” “放心,西边肯定还有后手,我们静待结局就是。对了,那明光府又如何了?” “回老爷。”秦腾躬身道,“棋守,琴守相续前往蜃墙。目前府中仅有画守一人。那大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是不是让东边……” “先不急!”洞里那声音突然打断道,“明光府空了,金顶山还没动静呢!牵一发动全身,子子落地都要稳中再稳!告诉天一,天京有变就按原计划进行。另外……也让天三,天九做好准备。无论最终谁胜谁负,林季、轩辕太虚这两人,一个都不能活!” “经年大计在此一举!千万错失不得!” “是!”秦腾弓腰弯身,极为小心的问道,“那龙墓?” “先抓到程玉再说!没有钥匙,去了也没用!”里边那声音有些不快,又稍稍带着些疲累道:“先等等!传令天四、天五,抓紧搜寻司无命的行踪,狐媚子那边也该动动了!” 第九百七十六章 天八现身 天京城外五百里。 鲜红若血的秃山丘岭之上,云气蒸腾异像万千。 不动明王端坐在七彩莲花中,头顶悬着三道赫赫威然的佛光宝韵,周身四外金光璀璨,遮眼迷天! 好一尊金佛,浩立当天! 正当对面。 白洛川本就凌乱的须发四起飞扬,随着阵阵爆响,周身四外的雷光层层炸开,化作一道耀眼白光! 简兰生大袖一挥,漫天棋子黑白异变瞬转大千,呼啸声中宛若疾雨流星! 敖灿怒吼了一声,身形暴涨金发飘荡,与身后那道乱舞狰狞的金光龙影融在一处,云海翻腾! 凌天雕双翅震起,一道道墨黑色的风影纷聚而来,形成一道顶天立地的怒卷狂风! 林季举起长剑,凝贯全身上下仅有的灵韵之气,阴阳双鱼连连震颤不止。 早在维州时,众多入道境联手围攻阿赖耶识。 且如今,九州罕有的几位道成者,又在这龙脉之首死拼不动明王! “阿弥陀佛!”不动明王高诵了声佛号。 那声音宛若惊雷一般,震在半空连连回响。 那两眼如电,径直透过金灿灿的霞光佛韵,远远的扫了几人一眼道:“西路漫漫,诸位且行!愿尔等来世无苦,永享安平!去!” 当! 随他一声断喝,自他身后的佛光幻象中猛的惊起一道清悦的钟声。 钟声如浪,迅雷贯耳。 紧接着,光灿灿的天空中突然浮现出无数个小光点儿。 那光点儿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无比! 顷刻之间就掠到众人面前。 那是一尊尊佛像。 有的三头六臂,奇形怪异。 有的面目狰狞,指天喝地。 有的一脸安详,满面慈悲。 有的怒目咧嘴,大手狂张。 …… 那千千万万尊形象各异大小不一的佛像,密密麻麻的满布天空,直向众人狂压而去! 轰! 轰隆隆…… 雷声如鼓,连响不绝! 当! 当!当!当! 钟声如幻,纷乱不断! 眼见四外,那满天上下都是佛影。 入耳声声,那缕缕丝丝尽是佛音! 直令人有种错觉,这哪里还是什么九州龙首,天京宝地? 而是早已身入西土,深陷佛国! “你这老贼秃!” 脾气最为暴躁的凌天雕怒声骂道:“有一个算一个!秃驴都该死!说着,她猛然怒吼一声,双翅震起狂风大作,直向迎面而来的万千佛影狂冲而去。 “诸位!还待何时?”敖灿高喝一声,化作一道百丈金光一闪而至! “天地无情雷生怒!开!”白洛川紧咬槽牙,愤声大叫。 咔嚓! 一道惊天大雷骤然爆响,电光冲天破碎云霄! “天下如棋,万古如一!”简兰生袍袖生风,随他点指一喝,三百六十一颗黑白棋子瞬间化成一道道人影,径直杀入佛影之中。 “杀!”林季挥起长剑高喝了一声,可却未近一步,也没发出半点剑芒,反而一跃而下,跳下半空。 不动明王的确非同小可! 虽然这方佛家所独有的禅静时空,他早在平安县的时候,就见禅了施展过。 可与不动明王相比却远如天地之别! 别说是他,就连这几大道成境也不能擅以真身闯入,各个都是元神虚渡。 即便如此,几人周身四外仍受到莫大无比的赫赫威压,所能肆意舞动的范围仍是极为有限! 直到方才,几大道成境同时发力才堪堪抵挡了住。 林季顿时压力一松,直向下方的黑衣人奔去! 那黑衣人仗着修为深厚,强行踏入禅静之域。本已灵力大竭,恰恰又在最为紧要的关键时刻,又被林季的因果道封住了行径,半丝动弹不得。 这时,几大道成境大力全出,他也由此神念一松得了丝喘息。 可还没等他转过心神,就见着林季手持长剑从天而降,正奔自己心口疾刺而来! 那黑衣人稍稍一顿,随即毫不迟疑的一剑落下! 事到如今,自己还能不能活命早已无关紧要了! 只要斩了面前这个道阵宗弟子,破了这座大阵就算不辱使命! 当! 就在黑衣人手中断剑落下的一瞬间,突然震起一道极为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 黑衣人低头一看,却是不知从哪里凭空飞出一柄极为硕大的长柄大刀,从天而降一落到底,正挡在面前那个小侏儒的脖子上。 自己手中那柄例来所向匹敌斩断法器无数的天残剑,竟被硬生生的架了住! “嗯?”黑一人稍一惊愕,从天而降的林季飞身已到。 迫不得已下,只好闪身抽剑。 唰! 那断剑如风,紧贴着林季耳边划过。 那剑锈迹斑斑,乍眼看去就像半截儿快要烂掉的破铁片一般,可落在林季的头发上,却丝丝立断,凭空斩掉了好大一缕去! 嗖! 林季疾若流星,与那黑衣人擦身而过,草芦长剑荡然扫过。 黑衣人身形疾转,险之又险的避开了剑锋,可却被抹去了罩在脸上的面纱。 当! 当当当当! 瞬息之间,两人身形诡变,闪错交互中又一连缠斗数十剑。 随而,相隔十余丈,遥遥而立。 “萧兄,好久不见!”林季冷哼一声面色阴冷道,“真想不到,就连你也是秦家鹰犬!” 对面那黑衣人,正是与林季先后两次相遇的天京城四大城守之一的萧长青! 萧长青被林季斩掉面纱,露出了真容。也不想多做解释,面向林季微微一笑道:“被你知晓又如何?林道友,你的确气运不凡,也有些本事!可你总不会以为,这次还能活着逃出天京城吧?” 说着,他斜眼向上看了眼满天弥漫的霞影金光道:“别说你我,就连这几位自视甚高成名已久的道成境最终还能活下几人,都是极为难说!” “大道无间,你我皆不过棋子而已!又是徒劳何苦?” “那是你!”林季冷笑道,“胜天半子,尤未可知!更何况,以天为棋,我亦持之!” 萧长青稍稍一顿,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叹道:“若我不是天八,或许……你我可免一战。甚而还能成为挚交好友。可惜,我是!” “林道友,看在你我曾有故旧的情面上,能否答应我一个请求?”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七章 接剑 “说!” 林季长剑一抖。 “林道友……”萧长青面色淡然,仿若早已看透生死,可语气中却有一丝眷恋。 稍稍顿了下,长出一口气道:“天下棋局,道成伐谋,萧某无意为之!可情关难却,大恩未报,实在身不由已!若萧某不慎丧命于此,还请对小女玉娇关照一二。另外……若有方便,还请林兄给极北萧家留条血脉!” 林季有些意外,反问道:“就这些?” “是。”萧长青点了点头道:“人生一世,碌碌凡俗也好,威威大成也罢。终不过恩怨情仇四字。萧某快意半生,却也悔欠无数!若蒙林道友成全,在下感激不尽!” 萧长青说着,缓缓举起手中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仔细端详轻轻擦拭了两下道:“此剑名为血离,相传,是当年圣皇麾下征北元帅莫一鸣所遗之物。被我寻获之后始终辱功没名,日夜泣血!如今……愿与林道友共铮其鸣!” 唰! 萧长青一言落罢,猛的一下挥剑而出。 呼! 一道血红色的剑芒自锋刃中狂卷爆开,直向林季飞冲而来。 林季看的很清楚,正是此前那道差点毁掉大阵灭杀道阵宗弟子的血红剑芒! 可此时,那剑芒气势尤在,其之威力却远不如前。 想来也是,暗为天八的萧长青虽然一直刻意隐藏了早已半步道成的修为。 可终其到底,仍未道成。 仅以半步之力硬闯不动明王的禅静虚空,又被林季的因果道韵所伤,早已施不出方才的威力。 林季在与轩辕太虚皇城大战之后,同样也身受重伤尚未复原。 当! 林季拼尽余力荡剑扫去。 草芦长剑拨开红光,震起一片惊响。 砰的一声,红光炸开。 血红色的雾影中,整齐划一的走出九道人影。 全都穿着一袭劲裹全身的黑衣,手中都持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那形容样貌,动作举止全与萧长青一模一样。 就好像是…… 当初赵位民所施展的九离封天阵一样,以一化九,真假难辨! 那九人同时举剑,齐行跃步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的左臂早被轩辕太虚刺穿了皮肉,方才为了救护诗轻灵再次受伤,刚刚那一剑已拼尽了灵力修为。此下九影齐出,一时有些应接不暇! 当当当当! 林季展开七星剑诀连挥挡连退。 萧长青所化的九道身影疾行如风。 时而分化合围,互为攻守。 时而九影归一,势大剑沉,威力倍增。 时而又三三两两的融成一体,纷纷演出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七星九宫等种种诡妙离奇的剑阵来! 被困在当中的林季乱剑纷忙,处处险像环生! 青衣长衫被相续刺破十几道长口,长发也被斩去多处。 甚而就连手臂、肩头也被刺中数剑。 索性的是,全都躲开了要害,仅是伤了些皮肉而已。 当当当当…… 九剑分合,乱影穿梭。 那剑越来越疾,那影越来越快。 林季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全身上下早已大汗淋漓。 可他却丝毫不敢有半点滞离,牢记圣皇“剑至疾处神不及”的剑训。 也不去想哪一招哪一式到底又该如何施展,只管一个劲儿的奋力乱舞! 剑起剑又落。 光去光复来。 此时的林季,完全不像是以剑为器的入道修士,甚而就连凡人侠客都不如。 早没了半点剑招,更无丝毫章法可言。 满心满念只记得一个“快”字! 引雷剑,速如惊雷。 可那雷光仍有未及之地! 若这引雷剑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一剑荡九州! 七星剑,玄妙无比。 可那妙处万千仍有破绽! 若这七星剑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乱剑斩星河! 舍身剑,威力无穷。 可那赫然威压却难反复! 若这舍身剑再快些,更快些,便可一念破万法! 浩然剑,利不可挡。 可那剑光所向仅一方。 若这浩然剑再快些,更快些,便可浩然扫天下! 当当当当! 林季手持草芦越舞越快,越舞越急。 剑光乱,人影幻。 隐隐间,林季早和剑光融成一体! 剑如人,心到剑茫然! 人如剑,影至剑光寒! 唰! 突然之间,林季乱影狂出,连出九剑。 那九道剑光迅疾无比,如似同出! 嗖! 九道剑光,九道身影同时乍现。 九个林季挥起九道剑光分从九个方向狂冲而出。 噗! 那九道剑光几乎在同一时间,各自扎中了一道黑衣人影,齐齐响起同一道闷响! 幻象迷离,九道黑影瞬间合一。 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九个萧长青,九个林季? 红雾乱像中,两人各自归一,持剑而立! 林季手中的草芦长剑径直从萧长青的心口刺了出去,萧长青手中的断剑离着林季的脖颈微微仅有半寸远! 险之毫厘! “哈,哈哈哈哈……”萧长青稍稍一楞,随而哈哈大笑。 笑的鲜血直流。 从心口处汩汩奔涌,从嘴角哗哗溢出。 “林道友,你果然不愧是天选之子!”萧长青满眼赞叹道,“竟在如此短暂急迫之间就学会了离天九剑!要知道在下……” 噗…… 萧长青鲜血奔涌,脸上却挂着一副甚为欣喜的笑容道:“在下苦修二百多年,这才初悟其韵!却被你半夕得成!哈哈哈……林道友,自当为之一贺!” 林季一楞,眼望面前行将命丧可却满脸喜色的萧长青,顿时明白了! 他早就存有必死之心! 而那方才,萧长青并不是真要与他定胜负,见生死。 而是要把他自己赖以成名的剑意演给他看! 怪不得那道道剑光都处处偏了要害! 怪不得那招招剑阵都故意留了缺口! 萧长青本意不是要杀我,而是要教我?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定是为了他方才所提的请求。 关照胡玉娇和极北萧家。 “萧兄,你……”林季手臂微抖,心中更是不由一颤! “哈哈哈哈……”萧长青满身是血,可他却笑的格外开心,“林道友,伱可知道?自从我被刻下阴种成为天八那一时起,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这整整二百年来,我处处违心而不得不为!时时悔恨而不得不从!” “整整二百年啊!这又是何等煎熬?如今,我终于解脱了!” 萧长青顾不得鲜血奔流,满脸带笑的望向林季,突而两手一横道:“林道友,接剑!”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八章 巨掌 “萧兄,你……”林季心头滚沸,刚想说些什么,再一看时,萧长青脸上的笑容早已凝固,立身如柱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直到这时,林季才明白。 萧长青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方才临阵托付赠剑传术,只是不想遗有憾愿罢了! “萧兄!”林季语噎半响,向萧长青重重一礼道,“多谢!你且安心!玉娇姑娘和极北萧家自有我林季鼎力关拂!” 说着,又上前一步接过那柄锈迹斑斑的断剑,郑重说道:“萧兄赠剑之情,传术之恩,林季铭记在心没齿难忘。我虽暂不知晓你是如何被下的阴种,又是又如何忍辱负重成为秦家鹰犬的。可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林季都与秦家不共戴天!此仇,我也一并帮你报了!” 凝立如柱的萧长青好似残灵有知,衣袖随风微微一摆,随即直挺挺的仰面倒下! 随着萧长青身死魂灭,四下里血红色的雾气顿时消散一空。 林季眼前又现出一片朗朗清明。 远远高天之上,大大小小数以千百计的神像佛坻宛若候鸟归巢一般蜂拥而至。 四大道成尊者各展其能,纵横拼杀激斗正酣! 金龙敖灿化作一条四五百丈长的五爪金龙,狂舞怒吼间肆意驰骋。 一道道佛韵金光支离破碎,一座座佛像轰然倒塌。 凌天雕双翅大展,宛若一片黑压压的乌云也似,遮天蔽日随风来去。 每一次斜掠而下,便有一片片的佛像随之粉碎! 白洛川早与雷光融为一体,周身上下耀眼闪亮。 飞奔南北,忽而西东,挡者尽死,阻者皆碎! 简兰生大袖扬风,一颗颗黑白棋子化作数百道凌厉无比的身影,穿绕奔行间连连力斩佛僧! 此间这四位,或人或妖或真龙,皆为道成大能者! 在此之前,林季只见过烂柯楼主简兰生。 剩下那三位,也在方才与不动明王的言语中,听出了些来头。 此处只离天京城短短不过五百里。 为了守护白家祖地,乃至九州龙脉,白洛川奋勇当先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 简兰生窥天悟人,又受了道阵宗墨掌门请托,毅然出手也在情理之中。 倒是剩下这两位…… 那位身穿黑袍,高鼻深眼的老太太,应该就是当时出现在扬州的妖圣大尊。 另外那位身材挺拔金发飘扬的老者,应是龙族的大尊者。 这一龙一妖,竟也一无反顾的加入其中,甚而毫无保留的以死相拼。 怎么想都有些奇怪! 若说,仅是因为不动明王意图引佛东渡,进而灭杀妖、龙两国的话。 却有些说不通,毕竟此事仅是刚有谋划而已。 这两人活了偌大年岁,什么事情没经历过?又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匆忙下场呢? 那当时,司无命谋乱九龙台的时候。 除了新晋道成的高群书之外,几乎所有的道成境可一直都在袖手旁观的…… “快闪开!” 林季仰天观望,正自满心不解,突然听得半空里猛的传出一声急喝。 林季顺声一看,只见天际云端突然生出一只硕大无比,足有数百丈方圆的巨大手掌! 那手掌岔开五根宛若山峰般的手指,扑天而降直向林季砸来! 方才发出怒喝的,正是高高悬在最上方的凌天雕。 呼! 那巨掌虽然极为硕大,可那下压沉落的速度却是丝毫不慢! 迅如疾雷般一落而下! 林季、道阵宗众弟子、乃至尚未封印完毕的大阵,都被笼罩其中。 如果被这一掌轰然砸下,其之后果自然可想而知! 眼见那巨掌越来大,几乎遮住了整个天空。 道道金光爆射而出,声声佛咒四下嗡鸣! 凌天雕猛的发出一声狂吼,一把撕碎了近在眼前的丈高佛像,震起两翅直向上方冲去。 砰! 那巨掌砸在凌天雕身上,激起一道沉闷大响。 一根根手臂长短的墨黑巨羽纷然下落,凌天雕呼的一下被压落百十丈。 呼! 凌天雕两翅狂展冲天而起,又毅然直向巨掌冲去! 咔嚓! 那巨掌骤然加速,狂落而下,凌天雕左爪本就有伤,一个闪避不及,被拍了个正着! 只听宛若惊雷般咔嚓一声脆响,凌天雕半翅断折,遥遥从半空之中疾坠而下! “老雕婆,挺住!”化成五爪金龙的敖灿高叫一声,龙吟震荡一飞冲天。 “破!” 临到近前,敖灿怒声一喝,周身四外金光爆涨,五爪横张。 龙身上下青筋爆起,条条狰狞! 当! 巨掌四外道道金光。 龙身周遭金光道道。 那两道光芒撞在一处,激起一声震耳轰鸣! 那巨龙受此重创闷哼一声,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洋洋洒洒,铺天而落! 可他却丝毫未退,死死的抗住了那巨掌狂然下坠之势,挡在半空之中。 “快!”那巨龙顾不得满口喷溅的鲜血,直向下方的林季大吼道,“小子,你还看什么?快走!” 未等林季发声,猛觉一片乌云自头顶一闪而过。 紧接着,自己的肩膀就被一股勃然大力狠狠的抓了住。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半翅残断的凌天雕。 “别动!”凌天雕怒声急道,“这老秃驴耍炸,他是奔着你来的!你小子别动,本尊送你出去!” 说着凌天雕抓起林季,巨翅狂扇直向山外天边冲去,遥遥传声半空道:“老白头儿,给我开条路!我先送这小子出去!” “好!”化成雷光电影的白洛川大应一声,急转身形,直向凌天雕前行的方向冲去。 砰! 砰砰砰! 突破音爆的炸响声连连震心惊耳! 眼见着那雷光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千丈长沟,随后又重重的撞在了看似无形的天际中。 咔嚓! 一声震天炸响骤然爆起,位于下方那座七八十丈高的秃岭小山立时被削成平地! 于此同时,那天空也被硬生生的炸出一个大窟窿! 怒浪翻涌,红云滚滚宛若怒浪火海一般! 嗖! 刚刚撞破了天空的白光突然一顿,散碎成一道人影,直向下方坠去。 “老雕婆!这回就看你的了!一定要保住……” “啰嗦!”凌天雕很是不耐烦的叫了一声,一飞而过。 耳边白洛川的嘶喊声越去越远。 眼前那滚滚红云越来越近。 “小子!抓稳了!”凌天雕大叫一声,直向那口天中云洞狂冲而去! (本章完) 第九百七十九章 福报与机缘 凌天雕探出巨爪牢牢的抓着林季,迅疾如风般飞掠天穹。 呼! 眼见着就要从天中云洞破冲而出时,猛从身后飞来一道耀眼红光! 那红光狂斩如刀,呼的一下横过天际,正对洞口飞落而下。 这意图很明显,就是想阻止巨雕飞出天外。 “休想!” 凌天雕两眼一瞪,竟是丝毫不躲,巨翅狂扇直往前行。 呼! 红芒落下,十几道白光闪耀的凌厉身影相续飞来,想要拼死抵挡,却被瞬间斩成飞灰。 可那红芒仍旧去势未减,一斩狂下! 咔嚓! 红芒径直落在巨雕左侧的翅膀上,那巨翅立时被硬生生的齐根斩断! 硕大无比的黑羽断翅遥落而下,凌天雕猛的一个栽晃,险些随之坠地。 被死死抓住肩膀,半悬当空的林季不由得满心大惊! 如若所料不错,这巨雕应是麒天英的师傅妖国七大妖尊之一! 就算身负有伤,那也是堂堂道成圣者! 竟被这道骇然红芒一斩断翅! 如此说来,那不动明王到底又是何等存在?! 凌天雕闷哼了一声,强行稳住了身形,挥起单翅依旧奋力向前冲去。 轰隆! 身后云层骤然炸破。 一直枯坐莲台的不动明王立身而起,身后显出一尊高达百丈面目狰狞的威然巨佛! “放下那个林季,老衲饶你条生路!”不动明王怒声大喝。 “哈哈哈……”凌天雕单翅疾冲,狂傲不羁的哈哈大笑道,“凌云有志搏沧海,生死一念尽由天!若是怕死,我又怎会敢来?今遭你断我一翅,本尊来日必当灭你全国!小子,你也记住这秃驴!有朝一日替我多砍几剑!走!” 说着,凌天雕身形一缩变成人形,堪堪躲过了一道斜面而来的红芒。单手抓着林季一步踏入云海。 “哪里走!”不动明王怒声大喊,一步踏出。 随这一步,不动明王的身形赫然出现在身后三丈外,探出骨瘦嶙峋的手臂劈空就抓。 身后那尊威然大佛也同时探臂,满天云气骤然一凝,化作一只硕大无比的巨掌迎空拍来! 呼! 掌风呼啸,吹山移海,直向凌天雕林季两人狂砸而下。 当! 突然之间,斜从远处飞来一个小亮点。 那亮点迅如风雷般落在近前化成了一副百丈方圆的棋盘,硬生生的挡住了巨掌。 咔,咔咔咔…… 连声炸响中,那面奇大无比的棋盘上炸开道道裂纹,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 简兰生大袖迎风,一步冲到近前疾声叫道:“快走!” 凌天雕毫无不迟疑,一头扎进云中,破空而去! 眼前雾气渐渐散开,风影迷离山河大易。 也不知凌天雕这一瞬息之间到底飞了多远,呈现在林季眼前的是一片纵横交错的万里大山。 凌天雕身形一斜,带着林季直向下方林中落去。 两脚落地,凌天雕一把送开林季道:“小子,这里应该安全了!这时候,你们人族九州的道成境应该都会相续赶来,想必那老秃驴也不敢怎生猖狂!” 林季望了眼面前这位高鼻深眼看似凶巴巴的老太婆,目光最后又落在她那条残断的手臂上。满心感激的近前一礼道:“多谢前辈救护之恩!” “你不用谢我。”凌天雕摆了摆手道,“这说起来,你也不欠我什么人情。若你仅是个普通入道,本尊才懒得出手,说不定一个看你不顺眼,顺手就杀了!可你却是万年难见的天选之子。” “本尊只不过贪图护天之功,攒一份福缘罢了!” 凌天雕好似有些疲累,就近找了棵大树靠坐了下来:“不只是我,老白头儿,老龙头儿,还有那个从来不会说句痛快话的简兰生也都是为此而来。要不然,谁闲命长活的不耐烦了?特地跑来和大成菩萨打架,图什么?什么天下苍生,各族生危,那都是骗人骗己的狗屁话!” 林季楞了下,这才明白此前心中疑惑。随而有些惊愕的问道:“前辈,你是说……那不动明王竟是菩萨位?” 凌天雕很没好气的斜了他一眼道:“那你以为呢?我等四人联手还如此狼狈,险些尽皆命丧。若他仅是罗汉境,怕是早就死几个来回了!” “这还得说,他本尊神力远在西土,出不得佛关。这方才所见的,仅是他千年前,暗留在兰庭身上的一缕残识。随后附身在世,九转轮回修成的肉身炉鼎而已!若是他真身能亲临此处,别说我们几个,怕是九州道成合力围杀都不一定落个什么好下场!” “听说引动天罚灭杀阿赖耶识的最后一击,就是由你小子引发的?这道理相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困在伽兰寺出不去,另一个是困在佛关过不来罢了。” 林季一听有些担忧道:“既然如此,那几位前辈岂不……” “放心吧!”凌天雕浑不在意道,“那几个老家伙各个都鬼精鬼精的!别看那老白头儿没几年活头了,可他一直都在挖空心思想要寻找续命长生的天衍道盘。若不是把握十足,既不丧命又有好处。他怎么会来?” “那老龙头儿更是如此!整天想的就是怎么探寻上古遗迹,又如何得升至天龙境。要是没点儿准头儿,别说下场拼命了,怕是早就一个腾云逃回东海去了!” “简兰生就更别提了,自他修道以来,就和天机一样鬼鬼祟祟的不说人话,更是从未听说他和谁动手打过架,修行千年道成至今,从未出过手。放眼天下五族三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你说,就连这老鬼都能义无反顾的破例下场,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当然了,命丧于此倒不至于,可受些劫难倒是在所难免。可福报机缘也正是由此而来!” “你小子是轩辕无极之后,另一个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天选既天意,助你既助天。这等机缘,我等苦之难求,又怎会轻易放过?所以啊,你也不用谢谁,更不必欠谁人情,这都是各取所需罢了!比如,本尊这遭断臂之劫,护天之功,可就赚大了!” 林季听闻至此却更为不解,在凌天雕对面找了棵大树依背而坐,继续追问道:“前辈,既然如此的话……在下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前辈解惑。” (本章完) 请假 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今晚的又没了。明天补吧!这次绝不食言~ 《巡天妖捕》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百八十章 佛道之源 凌天雕扫了眼林季鼻声一哼道:“说!” 林季拱手一礼道:“若按前辈所说,天选之子代天行意。与之善果便得福报。那佛国上下为何又要苦苦索命逼杀。难道……他们就不怕横遭天谴么?” “这个么……”凌天雕沉吟了下反声问道:“你见那些秃驴向来只会口声阿弥,句句都是我佛。可曾见过他们敬天拜道么?” “细说起来,别说你修行不久从未听闻,便是那几个道成老鬼也知晓不多!” 说着,凌天雕仰头展背,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洋洋的靠在大树上继续说道:“这还得从两千年前的纳兰坨大劫说起……” “早在数千年前,乃至更为久远时。你们人族花开两家,佛道同源。虽然修行功法大相径庭完全不同,可所敬拜的皆是上天。” “八千年前,秘境大开。人、鬼、佛、龙、妖五子入内。最终人族修士轩辕无极得获不世机缘,成为天选之子。而那佛僧如来,也靠半步佛经悟出无上法门。直到此时,佛道同根之说才有了些分歧。随后,轩辕无极一剑斩龙脉号令九州,佛主如来也在西土传佛立教。” “这两人同为人族,有都是全境而出。可其所悟之道却截然相反。两下之民,在东西交汇处多有征伐,而且越演越烈,大有你死我活不死不休之势。” “于是,轩辕无极独闯西土。与佛主赌斗相约。封了一座连绵大山,如似天堑鸿沟一般彻底切断了佛道渊源。这就是《太元残记》上的所谓“圣皇立佛关”的由来。” “如今,还知晓这一段历史的人虽也不多,可毕竟那佛关就横在那里。也不算什么秘事。接下来本尊要说的,才是真正的西土秘闻!” 凌天雕稍稍顿了下道:“轩辕封关世所罕知,可更令人所不知的是。那佛关是以为人皇轩辕、佛主如来两人的血脉之力共同封印而成!圣皇西去时,带着他的小儿子轩辕宏阳。归来时,留下皇子却带回了佛门六子。” “随后不就,人皇轩辕莫名失踪。九州上下乱成一片,佛门六子也在那时不知所踪。” “这六子,皆有如来亲传轮回之法。那其中有个命为悟悲的,数经几百代后。入道太一,成为了太一门有史以来最年少的入道境,短短不到六十岁,就已半步道成。可因为他之根源乃是佛门根系,所以又经数百年,眼看寿终命损也未道成。” “若是旁人可能就此怨天尤人的残度余生。可悟悲却另径别开,竟然研习出了一宗以死代生之法。进而入了鬼道,重修一世!甚而还修成了鬼皇境,成为了当代鬼宗宗主!” “两千年前,末代鬼宗宗主被一位不知来自何处的蒙眼剑客当场诛杀。再次轮回入世,这一世,他被佛门行走找到。强行带回西土,参禅修佛又入了释道。” 林季听到这儿,不由暗自一惊。 这个名为悟悲的佛子其之来去往事,怎么听怎么像是在秘境中所遇的末代鬼皇阿拉瓦加! “悟悲天赋奇高,三经转世后历经道、鬼、佛三宗大法,短短百十年里,竟然又修成了大成罗汉境,离之菩萨果位仅仅只有一步之遥!就在他参悟佛机,准备再进一层时。西土佛国发生了旷工古至今最为惨烈的纳兰陀大劫!” 早在秘境时,林季就不止一次听过“纳兰陀大劫”这几个字。 虽然大致也能猜出那是一场佛国浩劫,可那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却始终一头雾水。 当下坐直了些身子,听得格外认真。 “纳兰陀既是人名,也是寺名。”凌天雕详细解释道:“早在佛主未曾进入秘境时,世间便遗有佛法残篇之传承。纳兰陀便是其中一位擅长讲习戒律禅坐的长老。佛主如来本是个天生有疾的弃婴,是被纳兰陀捡回悉心照料。” “不但治好了佛主如来与生俱来的顽疾,甚而还把通悟一生的佛家显学倾囊相授。” “佛主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成一方高僧,博学广闻,辩才绝伦。就在他远出传教途中,老僧纳那坨突而病亡。” “远出在外的如来,不想因此中断佛法弘扬。便一路讲经布道一路为纳兰陀祈诵吟唱。直到三年后,这才返回故地。” “可这三年中,接替了纳兰陀主持之位的老僧,却不愿承认佛主如来的顺承之位。甚而还想把他赶出西土,进而谋害。” “如来不知,刚一进入险山丛林,身遭四外伏兵乱起。正这时,秘境开启,佛主凭空消失这才逃过一劫。” “随后,佛主如来,人皇轩辕,妖皇麒万朝等人通关过口全境而出。那老僧一见,不得不把西土佛尊的位置让了出来。佛主,就以纳兰陀亡故之寺,重修大建,名之为纳兰陀寺。” “再之后,人皇西来与佛约赌。自此佛主如来就再未出世,死活难知。” “刚开始倒也没什么,西土佛国井然有序,万般如常。甚而这段时期,也正是佛国最融荣耀之时,竟先后诞生了九位菩萨,十八位罗汉。被万千佛众并称为“廿七尊者。” “直到两千年前,重入佛界的悟悲后起惊人,力压群僧。眼看着又是一位降世如来!这立时遭到当权主持的警觉,不想由此失权丢位。进而还想一举除灭异教旁说。于是悲剧再次上演!暗中发动了“天佛之争!” “早在如来秘境而归前,西土佛国也是尊道敬天的。可自如来归来之后,就改了教义,事事以佛为尊。佛之道大于天道,佛之威大与天威。这两种教义各有信众,互有诋毁。如来在位还好些,可自打人皇封了佛关后。如来沉寂寥寥千年未出。再加上有人肆意挑拨,暗中推波助澜。” “终于,这场灾劫首先在纳兰陀寺爆发。进而越闹越大,直到最后,就连罗汉、菩萨也都亲自下了场!” “最终,九尊菩萨尽皆坐化轮回,十八罗汉各个转生。可佛家的轮回之力却向来古怪稀奇的很,借助法相之威,聚起千年香火,竟然又慢慢的铸魂重生!” “约在一千年前,廿七尊者相续醒来。甚而还在不动明王的带领下,想要发动亿万僧侣挖山开土破除佛关!进而长驱直入,占领九州中原!” “于是……”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一章 佛不敬天,却欲欺天 “于是天生浩然,人族里又出了位半境而出的兰先生!” “兰先生一人独剑怒闯佛关,大闹慈恩寺后。把九尊菩萨法相全都带回了东土中原。分别镇压在九州各地。” 林季听到这儿,倒有些奇怪。 兰先生的确惊才艳艳绝世难见,可他毕竟是人族修士,甚而还南下妖国一剑斩了妖皇。 可无论是被斩了亲爷爷的麒天英还是如此狂傲不羁的凌天雕,一提起兰先生来全都毫无半点恨意,反而敬佩不已的满口称赞呢? 凌天雕挥着单臂指着四外道:“自从那九法相被相续镇压之后,九佛法尊再世转生,都只能在九州中原。西土佛国便由此一蹶不振,整整千余年,再无尊者出世。” “其他八尊菩萨再经转世后记忆全失,只有不动明王这老贼秃,暗用法门紧随兰先生同出佛关留有神念。随后,兰先生自“天下”中悟出浩然大道,秦烨自“天下”中悟出帝王之路。两人暗觉‘胸怀浩然之帝王便为天下’,随而联手一统九州。” “原有相约,秦家为天下之主,为万民谋福祉。兰先生为九州修士之尊,除邪去恶为苍生护太平!这也就是大秦与监天司互不干预的由来所在。” “大秦初建之时,的确如此。国富民安蒸蒸日上,九州天下修凡共乐,恶邪难生。可随着兰先生莫名无影之后。秦烨又动起了天下气运的歪心思。正在这时,与兰先生同境而出的阿赖耶识舍去了佛门修为,另辟蹊径修成善恶双身法。派出影身邪佛与秦烨不谋而合,暗中修了座镇妖塔偷分天下气运。秦家投桃换李,默许阿赖耶识在维州传教兴佛。” “在这期间,神识尚存的不动明王偷养生息,再次凝成菩萨身。只不过他的法相本源被镇压了住,施展不出全部修为。否则,以他九境之身,我等哪又敢出手?” 说到这儿的时候,凌天雕顿了下道:“小子,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林季想了下道:“前辈是说……那不动明王的真身就在那大阵下方?!” “不错!”凌天雕点了点头道,“早在八千年前,圣皇在世时。道阵宗就在九州天下布下了法阵无数,其中最为玄妙,也最为险恶的约有十几处。听闻那阵里都关押着极为凶悍的不世狂魔。兰先生带回九尊法相之后,也依照人皇之法,分别镇压在九州各处。当时,他也觉察出不动明王好似有些异变,于是,就把不动明王的法尊本像压在了圣皇大阵之内!与那狂魔关在一起。” “当年解除阵法时,兰先生还与那阵中魔怪大战了一场,倾尽全力却也只能断其半臂而已。” “如今,不动明王亲自现身的目的:一来是为了破开大阵放出妖魔,令九州生乱,佛国从而好趁乱兴教。二来,是为了夺回法相真身,从而再跨半步成为真正的九境菩萨!这三来么,就是冲着你来的。” “佛不敬天,却欲欺天!既可借你之名一统天下,独吞那浩大福缘。也可夺你之身,修成无尚佛王境!” “我等既不想放任如此天福机缘错之交臂,又不想被那贼秃成事了愿。这才相续的动的手。不但我们几个,九州道成在收到墨麻子传信后,也会相续赶来。与上次司无命那老鬼倒秦夺运不同。这可是天运福缘,稍晚一步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行了……” 凌天雕长臂一挥站起身来拍了怕尘土道:“本尊就送你到这儿吧,也该回去看看了。” 说着,也不和林季打招呼,迈步就走。 “谢前……” 林季慌忙起身,可刚说了两个字,眼前却已不见凌天雕的身影。 林季遥向远方风起处深施一礼,随后辨别了下方向,凌空向北。 约有半个时辰后,远远望见前方山岗处,有一座半已坍塌的小破庙。 内中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传出十几道稍显稚嫩的读书声。 林季不由心下一奇。 放眼四外皆是茫茫群山,虽说此时他重伤在身,但毕竟也是入道之体,一路飞了许久都未穿透山林。又会有什么人住在此处? 而且,还是一群小孩子? 轻身落下,快步走近。 那读书声越来越大,甚而还有些连咬字都不清晰。 嘎吱…… 林季走近前去,轻手推开房门。 读书声骤然停歇,那里边大大小小十几双眼睛满是惊愕的向他望来。 林季展眼一看,那半壁坍塌的房梁下,摆着一口色褪枯干的老棺材。 七八个大大小小的孩子规规矩矩的围成一圈,个个板直了身子,齐齐扭头向他望来。 另在一边的篝火堆上架着口小铁锅,那锅里也不知正煮着什么,阵阵香气四溢扑鼻。 “公子。”两厢楞了片刻,倒是那群孩子中最大一个的女娃率先站了起来,面朝林季稍显生疏的微施一礼,脸色羞红道,“公子驾临,寒壁生光。若公子不弃,还请稍等片刻,粗饭淡食马上就好。虽不美味,却也果腹。公子,请!” 说着,女娃小手一伸,直向对面那块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大石板一指。 这套说辞半雅半俗,虽不得体却也洽和。 如此年岁,又在匆忙之间,能有如此言辞也算不俗。 想来教她之人必有德行。 “多谢。”林季也不托大,面对那孩子也还了一礼,径直走到石板前刚要坐下。 这才发现,那石板一侧铺着层细沙,旁边还摆着一根笔直如尺的小树枝。 细沙上横平竖直的写着一个“静”字。 石板后方,立着个铺着干草的小石墩子——这才是座位。 想来,这是教习孩子们的夫子之位。 刚一开门,林季就发现了。 这群小孩子中间,有的是人,有的是妖,甚而还有两只是孤魂野鬼。 由此,林季就愈加奇怪了,如此荒山野岭间,又是什么人在此有教无类开塾讲义呢? “公子,请用茶。”林季正想着。 一个圆乎乎剔着桃儿头的小胖子,两脚离地,远从角落里飘荡而来。 他手里端端正正的捧着个三足金盏,林季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可是皇家独有之物。 而且,并非寻常所用,而是专门祭祖敬天时才能请出来的。 这落在此处的,到底是谁?(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二章 山林物语 眼见那鬼娃双手托着金盏小心翼翼的飘到面前,林季既不托大,也不客套。伸手接过轻轻抿了一口,一股清新至极的幽香之气直入喉间,隐隐然灵韵升腾,五感朝天。 显然,这并非寻常俗见之物。 只是这茶香…… 好像此前在哪里闻过,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好茶!”林季高赞一声,笑吟吟的望向那个胖乎乎的小鬼娃道,“你叫什么名字?现时几岁了?” “回……回公子。”那鬼娃往后飘退了几步,有些拘谨的回道,“我……我叫曾逸,今年……六岁了吧?” “哦?”林季笑道,“那你家住何处?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那鬼娃有些憨憨的摸了摸脑袋道:“我家在哪倒是不记得了,只依稀想起我家门前立着对儿高高的石狮子,旁边儿还摆着好几个大鼓。那天,我在后院儿偷偷的放风筝,却不想挂在了钟楼上。翠儿燕儿姐姐谁也不不敢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我让大壮去搬梯子。半天没动静儿,刚一回头,他脑袋就掉在了地上。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躺在一个黑洞洞的土坑里。是兔姐姐……” 那鬼娃说着,又指了指那个先向林季施礼最大的女孩子道:“是兔姐姐把我带到这里的。” 林季顺着他目光扫了一眼,他早就看了起来,那个彬彬有礼最大些的女孩子是个兔妖。 “那你呢?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林季又喝了一口茶,轻轻的放下了茶盏道。 “回公子。”那女孩子两手叩握向林季施了个万德礼道,“小女复姓公孙,单名一个香字。老家在京城甲街六十六号,家父是做药材生意的。那日,夜半遭贼,家人上下尽被斩杀。母亲把我扣在翁下拼力挡护,却被那贼人硬生生的一刀断成两截。” “小女强忍悲痛默首含泪。只等那些贼人洗掠一空后,这才趁机逃走。半路上却又被人强拐上船,险些卖到外烟花之地。幸亏……” “兔姐姐,什么是烟花之地啊?”端坐在管材旁边,朝天辫两侧各自生有一只弯弯长角的小姑娘一脸懵懂的问道。 公孙香那张虽然尚且稚嫩但已初现俏容的小脸微微一红,故意岔开话头继续说道:“幸亏半路遇到了岚姑娘和关先生,这才幸免与难。随之两位搬来至此早已数月有余。” 说着,她头颈低垂偷偷的看了眼林季道:“实不相瞒,早在此前。也有人寻到这里,想要乞食充饥借檐遮雨。可……可一见我等形貌全都吓的面色大变,惊慌而逃。公子却是唯一例外毫不惊慌的!关先生说过,生无高低,灵无贵贱。若是遇了我等毫不惊慌,又能和善处之的必为大修德高之辈。定要以诚相待,敬为上宾。” 林季微微一点头,的确,若是寻常凡俗之人见到眼前这一幕,定会吓的魂不附体望风而逃。 而能镇定自若且又不乱下杀手的,定是德行兼备的修之大者——至少不会顽冥不灵的坚信些什么“非族必诛”的伪正之言。 从这两个孩子的描述来看,都是家中先后遭了劫难。 听那鬼娃所说,他家中门前立着对儿石狮子,又摆着一溜儿大鼓,那应该是哪个在京城为官的。 能在后院放风筝又是何等宽敞?书房建成楼阁又是何等阔绰? 有此官位,又这般富庶,偏偏又姓曾。 林季想了想,记忆中京城只有一户大族有此可能。 太书院大祭酒曾敬轩! 曾家先祖曾是大秦开科立考后的头位状元郎,历代子孙也各个满腹经纶博学多闻。散在各处为官的子弟门生不计其数,光这大祭酒一职,就长任久居九代十三人! 素有“秦家书香第一家,千古祭酒不更曾”一说。 可随着大秦亡灭,就连曾家都落难至此! 由此可见,百姓平民又该如何?! 而那个小兔妖所说的公孙家,林季早在京城时也略有所闻。 京城位于京州正中,九横八纵通连南北,既是一国之都咽喉之要道。更是商物云集,万物散聚之地。 几乎所有富甲全国的商贾都在京城建有宅院。 而这其中,最富盛名的就是素有南绸北药之称的沈家和公孙家。 公孙一族以药起家,大小店铺遍布九州天下。 家中妻妾儿孙生有妖族,也不稀奇。 没想到,随这大秦一亡,富如公孙也有如此惨状! 林季在这两人脸上扫过,又看了看其他或人或妖或鬼或怪,那一个个既天真无邪,却又可怜无依的孩子们。 不由心生大叹! 王朝兴亡,受之劫难的又何止百姓?! 人祸殃殃,民之何乡? 天道殇殇,灵之何徨! “哎!都是这场天下浩劫的苦命儿啊!” 林季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追问,转身看向公孙香道:“那救了你等性命的岚姑娘和关先生又在何处?” “回公子。”公孙香回道,“岚姑娘就在后山,为我等浆洗衣物,筹备膳食。公子来前不久,关先生被人匆匆叫了出去。说是……说是寨子里的七牙大叔和铁猪大伯吵了起来,眼看着就要爆粗动手。山鬼哥哥叫了关先生匆匆拉架去了。” “哦?”林季一听,不由大为吃惊。 “你是说,这附近还有个山寨?” “是,顺河向上,穿过一道黑黝黝的洞口就是了。”公孙香仔细回道。 林季想了道:“那就劳烦你带路,我想去见见这位关先生。” “好,公子请稍等。” 公孙香说着,摆出一副大师姐的样子,转过头去交代其他孩童道:“听先生的话,好好背诵诗文。先生回来可是要考的!我给公子带路去去就回,谁也不许偷懒哈!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十几个孩童腰杆板直拉着长声异常严肃的回道。 “尤其是你!”公孙香瞪了一眼飘在半空梳着桃儿头的小胖子道,“你要是再背不下来,看先生怎么收拾你!” 小胖子吓的一缩身,大半个脑袋都缩进了脖腔里去,喃喃自语道:“我知道了。” “还有啊,火二娃。你看一伙儿山菌羮煮好了就快些熄了火,别像上次一样偷懒睡着,都烧糊了!” “知道了,兔姐姐。”一个长着满头红发的小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满口应道。 “猪娃,你别睡着了!一会儿也少吃点!看你那肚子都快胖成球了!” …… 公孙香像个小大人似的一连嘱咐完了众孩童,这才转过身来,稍有些不好意思的捋了下头发道:“公子,请随我来。” 说着一脚踏出门去。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三章 天生正道,教无旁类 绕过破庙没走多远,就听前方的树林里响起一片溪水潺潺的流水声。 林季走着走着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莲姑娘,你怎就如此放心?如果我是恶人,想要加害关先生又该怎样?” 公孙香闻听,回过头来有些不还意思的微微一笑,弯若月牙的双眼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狡洁道:“公子,其实方才你已渡过三层考验了。” “哦?”林季奇道:“哪三重?” “先生说,天生正道,教无旁类。行自心出,果有其终!” 公孙香好像模仿着关先生的语气老气横秋的说道:“进门见到我等异族孤小,不惊不惧,不爆不怒。平淡如初,似见同族。能有这份见识和胸怀,足见公子之不凡。绝不是那些粗鄙无知之辈,更非乱意滥杀之徒。此为其一!” “鬼娃弟弟亲手奉茶,即便再没见识的人也能一眼望出那茶盏价值连城!可公子却眸光坦亮,既无一丝贪图歹念,也无半点为非之心。着实令人敬佩,此为其二!” “先生自进门起,便对我等彬彬回礼。对那茶水也丝毫不疑,举杯就饮。丝毫不已我等是异类妖族,又是这等弱小,就生出半点懈怠轻视之心。浩然有义,礼贤同心,此为其三!” “有此三种,小女认为公子定非恶邪之辈。更何况,若公子真是这等样人,小女即便有心也拦,也是毫无用处。” 听她如此一说,林季不由满心钦佩。 想不到这刚刚修炼成行的小兔妖,竟有如此见识! 当下,对教习她练就这般眼色、知晓如此道理的关先生却是更为好奇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公孙香一改方才初见时的满脸紧张,笑嘻嘻的说道,“先生还说过,但凡有人喝过两盏茶后,定要引他来见我!” “哦?”林季顿觉有趣,心下奇道,这又是如何道理?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山林。 前方出现了一条半丈宽窄的小河,那河中水流清澈游鱼四弋,溪水两岸芳草清脆花香扑鼻,很让人心旷神怡。 逆溪而上,弯弯远去。 公孙香一路蹦蹦跳跳的边走边说,无问不答,甚而不等林季多问,她那张剔透伶俐的小嘴就像合不拢一样连连说个没完。 经她说了来去,林季才知道。 他所说的寨子就在山洞尽头里。 好像在很久以前也有人住过,屋舍栅栏井井有条,甚至就连器具锅碗全都一应俱全。 大秦灭亡后,各处灾乱不断。 一群为了躲避兵灾匪乱的流民深入大山后,误打误撞的找到了这里。 并在那山寨里安居了下来。 再后来,随着关先生和岚姑娘的到来。 寨子里的人越聚越多,甚而就连不少避难的妖族、无处可依的鬼魂也相续加入其中。 据公孙香所说,此时这山寨里多族杂居,已有三五百人。 林季听到这儿,却是愈加不解了。 既然都有了处遮风挡雨的天然村寨,那关先生又为什么不把教习孩子们塾堂设在寨子里,非要舍近求远甚而大有危险的放在外间破庙里呢? 随着公孙香又走二三里。 那前方松翠掩映的半坡上出现了一口黑黝黝的山洞。 “你看!到了!”公孙香兴高采烈的遥遥朝前一指,随即快步连跃,一头钻了进去。 林季紧随其后,刚要踏入。 突然感觉洞口四外隐隐传来一道甚为凌厉而又极为熟悉的威压。 转头一看,却见悬在洞口上方那块牤牛大小的石块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横平竖直的大字:“天外村”。 这名字倒不稀奇,可那字体林季却是再为熟悉不过! 正与金顶山门前、明光府村头、鱼汤贴上的字迹一模一样! 都是得自与圣皇手笔! “公子,就在里边了。” 走在前边的公孙香一见林季站了住,呆呆的望向一旁,不觉有些奇怪的凑上来看了看,问道:“公子,不就是一块大石头吗?有个什么好看的啊?” “石头?”林季一楞,指着那巨石道,“怎么?你看不到这上边的字迹吗?” “字?”公孙香一脸惊愕,紧盯着那块早就看过无数次的大石头又看了半响,这才奇怪道,“哪有什么字啊?公子莫不是眼花了吗?哦,对了,关先生那位满头白发的朋友也曾在此驻足良久。我还以为他是馋挂住树上的蜂蛹了呢?公子,那蜂蜜可好吃了!” 公孙香笑嘻嘻的说道:“可那蜜蜂也可厉害了!上次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偷了一小块,可各个都被叮的躺床不起,足足睡了七八天。关先生生气说,谁再敢偷就把他赶了出去,这才没人敢再动。” “公子,你要是拿的话,我想先生应该不会惩罚你的。” 公孙香满脸期待道,馋的满嘴咽口水。 走这一路,林季早就发现了。 这小姑娘一开始那副彬彬有礼、典雅大方的样子纯属就是装的! 而且装的很辛苦! 这小姑娘整个儿就是个调皮鬼外加大话痨,甚至还有点儿轻微多动症! 若不是林季早就看穿了她的根脚,可能还以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兔族,而是猴族! 至少拥有一半血脉! “公子,你真的不想尝尝吗?那蜂蜜可甜可好吃了……”说着话,公孙香的两只小眼睛不住的四处扫量,好像在为林季寻找什么趁手的工具一般。 林季看的心里一阵好笑,应允道:“等见过关先生,我帮你把它捅下来,就当你引路的谢礼了!” “好!多谢公子!”公孙香立时满眼是笑,冲着林季弯腰伏身大大的施了一记长辈礼。 竟比初次见面时礼数更重许多! 看来,方才给她定位的标签还应该再加上一条。 十足的小吃货一枚! 公孙香满心想着美味至极的蜂蜜,蹦蹦跳跳的走在前边。 林季不紧不慢的随在身后,一路穿过洞口,直向深处走去。 那洞口并无弯角拐岔,只在中间散着一层淡淡的白雾。 身在雾中刚走了没几步,林季猛的一下站了住。 “天外村”,白雾…… 忽的一下,林季联想起秘境闯关时的景象! 若按悟劫所说,佛家三十三重天的说辞,以及众人的推断:一层迷雾一层天…… 那,这又到底是何处所在? 6月份上半月还行,但是下旬开始状态下降,着实抱歉。7月份一定努力更新! 祝诸君周末愉快!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四章 天外村 走着走着,林季突然发现踏在脚下的已不再是地面,而是一片瓦蓝如镜的小河。 那河水清澈透底,下方满是五彩斑斓的鹅卵石。 水面上光滑如镜,脚脚落下仅在水面上荡起层层细碎的波纹。 这情形就和明光府外大湖一模一样。 随着公孙香穿雾踏河,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眼前猛然一亮豁然开朗了起来。 那洞中一马平川约有横竖千丈方圆,四下石壁万仞高悬,团团围成一个圆弧状。乍眼看去就像缸底瓮中一般。 头顶天空瓦蓝如镜,就连半点云丝也看不见。 只是稍有奇怪的是,正在当心的太阳却是紫色的。 而且,好像还在微微颤抖,不停的旋转。 正在眼前的小村约有百十户人家,竹篾为顶,松枝为篱。 一块块七彩圆石铺筑为路,两旁满是一株株奇花异树。 村落中间,一股股淡白色烟气随风漫卷。 凉风习习,花香阵阵,宛若仙境一般! 这“天外村”果然不同凡响。 “公子,请随我来。”公孙香唤了一声迎头带路。 林季随她步入村中刚拐了两道弯儿,就见前方密密麻麻的围着一群人。 说是人,也不确切。 这些“人”中既有普普通通的凡人百姓,也有刚刚踏入修行之路,仅有两三境的修士。 有尚未完全化成人形,顶着长角拖着尾巴的各种妖族。 有飘在半空,模模糊糊的魂态鬼影。 人、鬼、妖、修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挤在一处,就像别处常见的村野闲汉一般,各个伸长着脖子向里望去。 自打转世于此,林季还从未见过这等景象。 “咱可说好了!一阵赌输赢,谁也不许反悔耍赖!” 人群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林季听的有些耳熟…… 匆匆挤进人群,从缝隙里望去,不由骤然发楞。 这不是郑立新郑大人吗? 只见郑立新一改前貌,再也不是此前规规矩矩宛若儒生样的打扮。 而是穿着一袭青绿长衫,披头散发的长须飘然。 既像混迹街头装作奇人异士的江湖骗子,又像哪家道观不学无术的邋遢门人。 若不是林季与他数有交集,还真一眼认不出来。 只见郑立新站在人群中间,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怪人。 左侧那“人”个子不高,但却格外粗壮,全身上下都长着一片密密实实根根直立的黑毛,尤其是大嘴两侧还各自探出一根既粗又长的弯牙。 林季扫了一眼,这是只野猪妖。 右侧那人瘦小枯干微微弯着腰,两只眼睛幽光发绿,十根手指尖尖细长。 显然,这是具僵尸。 “就按关大人说的办,我老猪绝不反悔!”左侧那汉子拍着胸脯道。 “说话算话!”右侧那僵尸也咬着牙回道。 “那好!”正在当中的郑立新高叫了一声,从怀里摸出三个蛋黄大小的骰子来,转头问向两人道:“谁先来?” “我来!”粗壮大汉当仁不让的一把过骰子,圈在手里连连摇晃了数下,猛的一下仍在地上。 所有围观人群呼的一下低下头去,紧紧的盯着地上那三颗宛若陀螺般旋转不停的大骰子。 “三!” “五!” 骰子一停,众人连声高叫。 随即人群里爆出一声炸喊:“四!” “四五六!” “哇龙顺啊!” “这下老猪赢定了!” 众“人”欢声雀跃,个个满脸都是欢喜之色。 右侧那个干瘦的僵尸面色愈加阴沉了几分,伸手一招,落在地上的三颗骰子立时飞来,径直入手。 那僵尸略显僵硬的两手合住了骰子,微微闭了下双眼,好似在虔诚的祈求着什么。 “开!”随他厉声高喝猛一撒手。 三只大骰子咕噜落地,飞快的旋转不停。 所有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六” “哇,又是六!对子了!” “是六就赢,不是六就输!” “六,肯定是六!” “六!” 有人高叫了一声。 随这一声,人群立时炸了锅,全都扯着脖子高声齐叫:“六!六!六!” 这其中,刚刚见那猪妖扔了大点的人同样叫的兴高采烈。 好似在他们看来,这场赌注谁输谁赢都不要紧,更是无需偏谁袒谁。 他们只是来看热闹,享受乐趣的! “六,六……哎!咋是个三啊!” 一连惜叹声中,郑立新转头看向身旁右侧的僵尸道:“七牙,你输了。还有何话说。” 那僵尸的脸色愈加阴沉浓绿了几分,挺了下脖子很有气量的说道:“没啥好说的,我七牙向来说话算话!生前是条好汉,死后也不当赖皮鬼!输了就是输了!” “好!老七好样的!”郑立新说着,指了指摆在身前那株拴着红绳的草药道:“长青草归铁猪了!你们俩搭个手,就此罢了。谁也不许记仇!” 铁猪和僵尸依言各近一步,黑乎乎的大巴掌和绿油油的尖手指互握了下又散开。 围在外边的人群一见没了热闹,吵吵嚷嚷着四下散开。 壮汉铁猪谢过郑立新,乐滋滋的收了草药转身就走。 一脸发绿的瘦僵尸也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垂头丧气的连连摇头不住惋惜道:“哎!真能晦气!咋就是个三呢!” 郑立新弯腰捡起骰子,刚一手揣进怀里猛一抬头望见了林季,不由大惊道:“林天官?!你怎么在这儿?” “郑大人,好久不见啊!”林季笑道:“可我现在又该如何相称呢?” 郑立新苦笑一声道:“一言难尽啊!” 说着吩咐楞在旁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的公孙香道:“小香,去让岚姑娘炒两个菜,热壶酒,就说林天官来了。” “是。”公孙香应了一声,前走几步又扭回头问向林季道:“公子,那你刚才答应我……” 林季知道,这小馋丫头还惦记那窝蜂蜜。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也说话算话。” “好!一言为定!”公孙香满脸是笑,一蹦一跳的直向村里跑去。 林季扭头看了眼郑立新,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这副新造型实在有些另类,尤其是和他此前一本正经的样子比起来更显可笑,忍着几分笑意道:“郑大人,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 今天发烧了。头痛,吃了药,不知道是不是二阳,今天可能就一更。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五章 郑去双耳是为关 郑立新面向林季苦声一笑,一把撩开了两侧长发。 林季一看,郑立新的两只耳朵都不见了! 齐根而断,疤痕依旧。 “郑大人,这是?”林季惊声问道。 郑立新浑不在意的笑了笑,伸手向前指了指,示意林季边走边说。 “大秦轰然倒塌之后,监天司也就此瓦散。我郑某自一介凡民,一路升至总衙文书,这许多年来,见过太多恩仇善恶。可一直都是局外旁观,心不自知。如今这一遭,却胜似千秋!也终于想明白了。” 郑立新一脸带笑,指着左边脸颊道:“这只耳朵是在逃出京城的路上,被流匪所割的。他们看见我那辆挂着禁帘的马车,以为我是个富可流油的贪官。可搜遍了车马也不见什么值钱的物件儿。就割了我的耳朵逼问银票藏在什么地方了。” “这时,有个读过几年私塾的流匪认出了我车上所拉的都是监天司的卷宗,就问我是什么人。” “我本来抱着一死之心,绝不做无名之鬼。就坦言相告我是监天司的文书。那车上所载的,都是有案无果,尚未抓到元凶的卷宗。只等天下一统,新朝再立之时,再一一追捕,好令罪者伏法死者安灵。” “谁想,听我这么一说……那些流匪错愕半响之后,竟然全都给我跪下了!” “为首那人还割下了自己的耳朵,为我谢罪!随后,整整五十四个流匪全然如此!” 郑立新说到此处,不由长声一叹! “哎!林天官,你可知我当时又是何等心境?” “羞愧不如!羞愧不如啊!真恨不得不如当时早被他们一刀斩了算了!” “大秦立国,监天司同设而立。这整整数千年,监天司里的确出了不少败类,也做了许多错事。可为了提升修为,晋升职位,总归还是做了不少好事的。也让这天下凡民也有了些面对妖邪时的依仗。” “对于监天司,民间凡众向来是敬怕有之,爱恨交加!可一旦骤然垮塌之后。他们却连半点念想儿都没了!面对远超凡人之力的妖邪,他们唯死而已,别无他选!” “我也是凡人,我知道他们所谓的愿望又是简单的何其可怜!不是什么修为大涨,不是什么寿命千年!不是什么一统中原,不是什么妻妾成群。他们只想吃饱肚子!他们只想活着!” “牲畜也不过如此!” “可就连这点小小可怜到极致的愿望,又是难若云天!” “大秦亡了,天下乱了!乱兵征杀,何处为家?” “监天司没了,妖魔四起,吃人没骨,谁来动它?!” “我做文书这许多年,虽未体察民间,可那卷宗上字字如眼,却看的清清楚楚!” “每次审核我都雷霆大发,我气啊!我急啊!我恨不得多生几双手眼,死死盯住每一个捕头!让他们日夜不停把这天下妖魔尽扫除干!” “哎!”郑立新说着摇头一叹道:“可惜,是非人愿!” “那高群书为了一己私愿,为了挣脱所谓的狗屁桎梏,视万千性命如浮云,整整十万七千六百四十三人呐!” “林天官,你可知,在我知晓此事为高群书所为时,我又当何想?” “我对着那卷宗彻底无眠,我牙龇眼裂恨不得撕了那老贼!” “那是人命!那是和你一样活生生的人!就因为伱是修士,你就能滥杀无辜?就因为你是司主,你就能乱行天下?!” “监天司不应是安民护国的么?不应是妖邪之克星,凡众之依仗,怎地你自己反倒成了妖?!” “那一众流民跪的不是我,跪的是监天司的功绩万千!可那万千凡众又是何其良善!只记你的好,不计你的仇!我实在受之有愧,有愧啊!” 林季听到这儿,也不觉有些心塞。 的确,当年在镇妖塔的时候,得知高群山才是背后主谋时,别说是他,就连方云山也一时接受不能! 如此这般的监天司还真的是监天司吗? 也许,监天司真正垮塌的那一刻,不是大秦灭亡,不是宋启明上殿。而是自高群书残害第一条人命开始! 郑立新边走边道:“辞去那些流民之后,我一恨之下割去了另一只耳朵。郑去双耳是为关也。” “只可惜,我空有关天下之心,却空有余志却无能为力!” “我这一介书生征战不了沙场,一统不了江山。我这一介凡人修不了道法,行不了天罚。只能两耳不闻天下事,只顾心眼良知!” “一路辗转后,我来到了这儿。” “林天官,你刚才也看到了,这寨子里,有凡人,有修士,要妖怪,有鬼僵。可他们无论是何族群,却都怀有一颗仁善之心。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还有妖怪竟然为了救一个毫无相识的婴孩,不惜失损了整整三百多年的修为!” “有一个妖,为了护住乱军马下的灾民,被活活踩成肉饼!” “人,有恶善之分。妖鬼亦然!” “于是,我就落在此处教书育人,希望他们乃至他们的下一代再无征伐!无论人也好,妖鬼也罢,再无相杀!天下大同,处处为家!” 林季点了点头,由心赞道:“郑大人伟正纯良,林某心敬诚服,可既然有此村寨,为何又要单出一处,偏偏把那私塾建在高山顶上?一同搬进寨子岂不更好?” 郑立新闻听微微一顿,脸上的肌肉很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道:“林天官,你以为我不想吗?实在是不得而为之!” “哦?”林季奇道,“这又是如何缘故?” 郑立新没有直接回答,绕过一棵老槐树遥遥指向前方一座掩映在翠竹里的茅草屋道:“到了,进去说吧。” “先生,您回来了。”屋门开启,走出一个身着素裙的高挑女子,满是伤疤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轻手推开竹枝小门面向郑立新恭敬说道,随而又向林季深施一礼道:“小女秦岚见过天官。” “这是?”林季有些好奇的问向郑立新。 “她是沛帝的女儿。”郑立新长叹一声道,“天殇惘悲,万灵如是!这说起来……哎!先进屋吧!” 还没好,退了烧烧了退,这一章还是好点的时候挤出来的。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六章 妖女伽罗 林季随郑立新踏步入院,那小院四外满是青竹,正中间却栽了棵枝繁叶茂的大桃树。 此下季节,别处桃果刚有蛋黄大小,青涩未熟。 可小院里这颗桃树却长得红艳欲滴,沉甸甸的压满枝。 正对当面的茅草小屋,收拾的干干净净片尘不染。 竹帘高卷,对着窗前摆着一张稍显破旧的小方桌。 四样儿小菜,凉热荤素搭配有度。 两壶烧酒温在碗中,香气扑鼻。 “天官,请!”郑立新拱手一让。 林季和郑立新两人也算是老友再遇,故旧重逢,自然也无需客气,直接盘膝落座。 那个名叫秦岚的女子替两人斟满了酒后,款施一礼退出屋外,径直坐在桃树下托腮发呆。 林季隔窗远望了一眼道:“他可是穆皇后所生?” “是,也不是。”郑立新模棱两可的说道。 “哦?”林季奇道,“这又怎讲?” 郑立新长叹一声举起酒杯道:“来!天官!经此大劫后,仍能与天官故旧重逢,无论如何这也算喜事一桩!你我先干了这杯再说!” “好!”林季端起杯来,与郑立新对撞相碰一饮而尽。 那酒入喉干涩,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儿。 郑立新放下酒杯,眼望窗外桃树下那女子孤伶伶的背影道:“皇城花落两茫茫!哎!这说起来,岚姑娘也是个苦命人呐!” “还未出生,亲娘就成了行尸走肉。” 林季一听,眉头微微一皱,可隐约也猜出了些什么。 果然,不待他问,就听郑立新继续说道:“那穆皇后的确有些小家子气,不堪母仪之威。一心只顾着她穆家荣华,帮他老爹争官,替她弟弟撑腰。不过,她之恶处虽也可恨,也是仅此而已。最多不过朝堂上多个了争权夺利的贪官,没他穆相还有旁人。那京城里又多了个盯着皇戚名头的无赖,添他一个也无妨。” “可其实……自那一夜起,穆皇后就早已不是穆皇后了。当然了,那时候的沛帝还没登基,她自然还不是皇后,仅是沛王妃。” 郑立新抓起酒壶给林季满上,自己又倒了一杯。 自顾自的继续说道:“那一晚,鸡婆惊变,京城百官尽死无出。监天司竟也出奇配合的封堵在各处路口。我怎么都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于是就避开高群书,派了些可靠的人手暗中调查。” “谁知,这一查不要紧。那种种破绽越来越多,本以为高群书出走,这事儿也没继续的必要了!可直到大秦灭亡之后,突然有一条新的线索传来,这才终于真相大白!我就是在苦等最后一条线索的时候错过了逃出京城的最佳时机,这才遭遇了流匪。” 郑立新举起杯来一饮而尽道:“早在十八年前,穆皇后就被人夺舍控制了,长生殿的人干的。” “也可以说,我们日后所见的那位戴凤冠乘皇辇不可一世的穆皇后仅是一具躯壳而已,控制她的是长生殿的妖女伽罗。” “她的前世是章弥的弟子,受司无命之令早就潜伏在沛帝身边。” “所谓的九龙台换血一事,早在十八年前就开始行动了。只是没有药引为辅,令人察觉不出而已!被替换的楚公公只是在摆着面上,故意被秦烨注意的引子。真正的暗子儿早在棋局开盘前就已落下!” 林季奇道:“十八年前?那司无命又是如何能笃定秦烨一定会选秦沛为帝呢?” 郑立新笑道:“你我都知道,秦家名为人间帝皇,其之根基却在世家。拥有绝佳天赋的子孙绝不会让他身披龙袍。心机不足,威谋不具之辈,秦家也不会把他推到龙椅上受天下耻笑。而秦家年轻一代的十九子中,除出这两样儿,再略去体貌不适,幼小老迈的,也不过三四人。” “以伽罗之心耳濡目染为他谋之强,以长生殿之力陷构引伏为余人谋之弱。秦沛的帝王之相自然昭日显成,这未来之帝座自然非他秦沛莫属!” “那伽罗魔女虽已转世重生,可却本性难改。更是每月都要吸食一次活人鲜血。而且那数量还会越来越多!高群书一开始可能并不知情,可他身为监天司总司,这月月发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儿自然是瞒他不久。正巧,他也想借此挣脱大秦的束缚,索性顺水退舟……甚而!” 郑立新说着,死死的捏着酒杯嘎嘎生响,咬牙切齿的说道:“甚而,还故意为之便利!那一晚惨叫连绵响彻京城!整整一千一百六十八口!全都死在魔女伽罗手中!他……他高群书就那么陪着秦沛站了一夜!听了一夜!” “秦沛还以为是高群书的手段!却不知,那背后行凶的竟是皇后!” 林季抬头问道:“那秦烨又怎会看不出来?” “秦烨?!”郑立新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他被司无命算的死死的,就在同一天晚上,秦家祖陵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守护侍卫三千众无一幸免,尽成白骨!” “能有这般手段的,除了他司无命还有谁?他就是故意把秦烨引去祖陵的!就算事后秦烨发觉了京城之变,也一定以为穆后被夺舍是发生在当天晚上的事儿,从而掩盖长达十几年的换血秘法!” “那秦烨之所以不动声色,是自以为他的算盘打的更为精妙。他想将计就计,让司无命毁了他千年前曾与兰先生定下的约制,从而独吞天下气运,自此以后秦家独大久久流长!而他也可借这大运之机会,跃境破天人!” “只不过,秦烨的算计是从棋盘落地开始的,万万没想到司无命却是棋先一招,连秦沛这个他自己选的棋子,都是司无命早就帮他定好的!” “从始至终,身为三方棋子的秦沛毫无所知。秦烨看透大半,却可惜棋漏一招。高群书局外旁观,知有奥妙,却不明所以然。真正早早布局并最终旗开得胜的仅是他司无命一人而已!” 林季端起酒杯一口喝干,轻轻摆回桌上道:“来此之前,我见过穆相父女。他们都被人种下了阴种,还没等我问清原委,就当场爆亡了。” “哼!”郑立新冷哼了一声,恨骂道:“那只是被废弃的棋子而已!在他司无命看来,这天下亿万生灵谁又不是棋子?谁又死不得?” 说到这儿的时候,郑立新扭头又看了眼窗外树下那道孤零零的身影,满心愧疚的说道:“可如今,我却成了我所痛恨之人!” 林季一楞,恍然一下明白了他方才所说的不得已而为之,又是什么意思!(本章完) 第 九百八十七章 逆境返修,天下独技 “你,是想以她为饵?”林季骇然惊道。 郑立新一把抓起酒壶咕咚咚的灌了个底朝天。 随而死死的低着头,好似怕见林季似的咬牙回了声:“是!” “九龙台破碎,气运之龙轰然破散。那千年制约也成了一纸空谈。” “而要想重定龙位,必以帝血献之!” “沛帝是最后一任帝王,只有他的嫡系血脉才管用。” “可自他被伽罗换血之后,所有子孙后代早已帝血不正!而拥有这世间唯一帝血的,就是……就是岚姑娘。” 郑立新朝外一指道:“早在伽罗夺舍之前,岚姑娘就已经接近临盆,大期将至。其之血脉最为存正,这也是沛帝的第一个孩子。只是此前那穆郡妃骤然被夺了元魂,伤了胎气。这岚姑娘一生下来,就双耳失聪,全身上下长满毒障,甚而还疫传多人,染者尽死!” “沛帝只能命人把她安葬埋掉,却被你方才所见的七牙发现,阴差阳错的救了过来。” “事到如今,也只有她才能重唤龙听,再聚九州!” 林季一听,不由两眉一皱道:“郑大人,这可与你此前所行,方才所说大相径庭啊!” “你以为我想吗?”郑立新两眼通红,满嘴喷着酒气道,“林天官,我郑某无能,没的本事,修不了道法。不止是我,这天下子民何止亿万?他们都是肉体凡胎,都是普通百姓!” “大秦在,你们可以高人一等不守法度!大秦不在,你们依旧可以逍遥自在!可百姓怎么办?” “流匪刀兵,水旱无情,章法无度,荒德废古……” “他们要活命啊!” “国不存,家不在!” “法不立,心不安!” “天官,我不知你从哪里来!摸这一路可曾见过那亿万千千苦苦挣扎的百姓?可曾见过那只只个个凄惨哀叹的生灵?你真就忍心让这天下万灵永世如此?连个盼头都没有?” “牺牲岚姑娘一人,可定九州,平天下!” “死她一个,救众万万千!” “你仅是初初一见,就觉得我郑某残忍!” “可郑某却与岚姑娘一路搀伴,近乎父女相依为命!难道我这心肠就是铁铸石砌的不成?!” “林天官!郑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请你也可怜可怜这天下百姓吧!” 郑立新怒声咆哮,声声震耳! 林季语噎半响,伸手向北指了指道:“这么说……你故意立在高山上的私塾,也是诱饵?” “是!”郑立新点了点头,痛快承认回道,“高山立诡,聚气八方,浮龙遮眼,一目千藏!寻常人等根本无从发觉。只有身怀昊天气运有德之士才能远望而见!” “只要凑齐了九个这样的人,再以岚姑娘的帝龙之血开启祭坛,便可重定龙脉!到那时,哪个先站住了九龙台便为天下共主!一统可期,天下有望!” “林天官,为了天下苍生,还望你莫要阻拦!”郑立新满脸诚恳的祈求道。 “是吗?”林季突而微微一笑道,“郑大人,此前我还真没发现,你竟还有如此本事!” “本事?什么本事?”郑立新一脸茫然道。 “哈……哈哈哈哈……” 林季突而气极大笑,反声问道:“郑大人,你口口声声说你只是一介凡人。可那些山中阵法迷障,又都是谁教给你的?仅凭监天司的卷宗吗?” “你口口声声心怀天下为国为民,想要救助那亿万苍生!” “可你却以为私塾中那些人、妖、鬼三族孩童为漂,以秦帝遗孤为饵,以天外村数百良善生灵为祭,又哭死哭活的跟我演了这么一出戏,其之目的不就是想引我入瓮么?!” “说的好听,什么定九州龙脉,天下一统,万民可安!” “别忘了,千年前,秦家也就是一世家尔,秦家能成为皇家,别家就不能成为皇家了?” “哼……以秦家帝血,聚九德之气,还会有别家旁人什么事儿?” “那其实!修的是秦家的龙脉!重建的秦家的江山吧?!” “那山顶草芦为饵为萍,此间村落为钩为瓮,倒是好一招请君入瓮!” “郑大人,你隐藏的可真够深的啊!高群书、方云山、还有刚刚不久前的我,竟然全都没有发现,差点真信了你的这番说辞。说吧,你——到底是天几?” 唰! 话音刚落,林季一剑长出,直向方桌对面的郑立新直刺而去! “林林天官,你这是……”郑立新两眼迷离,似要摔倒般的微微一侧身,草芦荡过紧擦着他耳边扫过。 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来自林季的暴起突袭竟被如此轻巧避过。 显然,这绝不是什么巧合! 林季当下也不在客气,呼的一下立身而起。 手中长剑狂扫震出,直向郑立新咽喉落去! 啪! 郑立新眼见避无可避,突然伸出两根手指,稳稳的夹住了剑身。 通红迷离的两眼中也猛的闪出一道精光。 “林天官果然不同凡响!”郑立新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才,天三是也!逆境返修,天下独技!开!” 随他一声断喝,周身内部接连响起八声巨响。 似冰层炸裂一般,又如战鼓轰鸣。 八声响后,眼见郑立新从一介普普通通的凡人,连跃七境过半! 赫然已是入道巅峰! “林天官……”郑立新两根手指紧紧的捏着草芦长剑,脸上露出一副林季从未见过的狰狞笑容:“我方才就说了,无论如何,你我都算故旧重逢,也无论是敌是友,这杯酒总是要请的!” “听说你是万年难遇的全境奇才,若不是此前让轩辕那老贼替我挡了一遭。我还真不敢和你当面直对!可如今……” “你这入道巅峰的灵气修为,也仅剩三成不到了吧?又在这处,我苦心经营的困龙阵中。谅你也使不出什么本事来吧?” “别说是你,那日高群山若不是突然有事走的匆急,一旦落入阵法核心,怕是道成也脱身不得!事到如今,你还有个什么好挣扎的?念在你我旧情一场的份儿上,不如乖乖放下剑,你我依旧把酒话桑麻,聊着闲话,腾尊正在路上,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哦,对了,还有几位咱们的旧日同僚,想必……你也一定也很想见见。” “铁猪!”郑立新突然扬起脖子远朝窗外喊了一嗓子。 (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八章 秦家郑法 ‘ 随着郑立新一声断喝,院外立刻走进几人。 为首那人魁梧粗壮,混身上下满是硬如钢针般黑乎乎的长毛。 正是方才与绿毛僵尸起了争端,先仍了骰子那个名为铁猪的家伙。 那壮汉身后的两个妇人快步走到桃树下,冲着秦岚连连比划了些什么。 秦岚起身回向窗内微微一礼,随两妇人款款走出庭院。 铁猪又一挥手。 铃铃铃…… 院外响起一阵清脆的铜铃儿声。 紧接着,一个身穿杏黄袍的枯瘦道人手中摇着铃儿,带着两个蹦跳落步的人影直入院中。 那两人手脚如枝身体僵直,正在额头上贴着一道细细长长的镇魂符。 枯瘦道人摇动铜铃儿,引领两人在窗前不远处并排站好。 随即先后掀开符咒一角,好让林季看清楚。 林季定睛一看,那两人竟然一个是展成风,另一个是耿牧。 这两人全都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与当时别见判若旁人! 周身修为倒未退减,只是被那魂咒压住了神识。 此时当下,如似傀儡一般。 “郑立新,这都是你做的好事?!”林季冷声问道。 “林天官,此言差矣!”郑立新一手夹剑笑吟吟的回道,“无论是郑大人,关先生,还是天三。我一生行善,做的都是好事!” “修道至今,整整三百余年,我从未做过半点阴损无德之事,更是从未杀过一人。甚至……我连谎话都不曾说过。” “西土那些和尚口口言称出家人不打诳语,可真正又有几人做到?” “我不但做到了,更是知行合一,慎独无二!只不过有些事没说而已,但凡出口的字字都是真,绝无半句虚妄之言!” “我当年受命潜入监天司后,一直兢兢业业,行善守端!上不愧秦家皇庭,下不负黎明百姓。整整二十八年来,从无半点懈怠!” “整整二十八年,我以凡人之体行走世间,遍知下民之苦!” “整整二十八年,我以监天文书阅尽天下,尽晓苍生之愿!” “林天官,我知道你心地良善,可我郑某人也并不是什么极恶之徒啊?的确,我是秦家死士不假。” “可至此为止,我也只接过两项任务。” “潜入监天司,我雷厉风行无恨无悔。为的是尽早伏诛妖邪,为的是天下苍生!” “如今,谋帝血图山河。终其本质,仍是为了天下尽早归一,令亿万民众免遭疾苦之痛!” “这哪一桩哪一件又是恶人之行?就连我方才与你所说的种种秘隐之情,也句句属实,毫无蒙骗!林天官……你倒说说看,我之行径有何不妥?” 说着,郑立新一手端起酒杯自斟倒满,一饮落尽。轻轻的把酒杯放在桌上,静静的看着林季道:“你倒说说看,我这所作所为又是如何不妥?难道就让这天下继续乱下去,亿万苍生无国无家就是好事?就眼睁睁看着九州如沙,涂炭无生就是善举?” “莫说我受秦家恩惠,身为死士本该如此。即便我仅是普通修士,甚而只是一介凡民,也应丈夫伟气,有所而为!” 林季隔着方桌紧盯着郑立新的眼睛。 的确,正如他说。抛开甚为隐秘的天三身份不谈,从始至终,郑立新好似真没做过半点儿出格的事。 既不好酒,也不好色,更是半点不贪财。 不仅是个好人,更是个好官。而且,其之才能也是有目共睹。 自他接任监天司文书一职后,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条。 各地捕头进京述职,星游内查调派等等力主大义善举之事,都是在他的极为推动下才落实展开的。 这许多年来,的确做了不少好事。 不但监天司,即便在天下百官中,也没人比他做的更好,更称职! 他是秦家死士不假。 可同时,也真是爱民如子尽做善事的好官! 即便当下,他所为的。 也只是想令天下苍生有国可依,有家可回! 正如他方才所说,这错了吗? 为了这目的,所有人都可以抛弃,所有人都可以牺牲,都可以当诱饵! 秦岚、私塾里的孩子、林季、包括他自己! “林天官……”郑立新一手夹剑,一手倒酒,徐徐说道,“虽然你侠肝义胆心怀万众,虽然你惊才艳艳全境而出。可你又知何为天下?这天下二字又当何必解?” “一统九州,大土无疆?那仅是江山绵延!” “众灵独尊,万代千秋?那仅是社稷长存!” “全都算不得天下!” 郑立新一脸凝重的说道:“千年前,秦祖与兰先生共谋大计,一个以为浩然长存除邪必尽便可天下归心。一个以为上下一体奖罚有度便可天下同心!” “只可惜,他们都错了。”郑立新轻轻一叹,接着道,“这天下两字指的是人心。得人心者得天下,绝不是得了天下再归心!” 林季冷声问道:“那你以为秦家如何?这整整千余年,可曾得了天下,又可曾得了人心?!” “不曾!”郑立新干脆回道,“正因如此,他才会灭,才会灭!即便没有司无命点上一把火,大秦也早晚会垮掉,只不过风中残烛般再多延续些年罢了!” “而我所要重建的,却是一个真正属于天下人的天下!” “你?”林季一楞道,“你想借秦家之力一统九州,随后取而代之?” 郑立新微微摆了摆手道:“你我皆知,终其本质,那秦家只是一个披着皇族外衣的世家罢了。图谋天下也仅是为了延传帝王道法,这天下如何,又是如何治法,秦家从不介意。郑某不想登基称王,只想施我之法,从而令天下归心,万众如一!” 林季手持长剑一动未动,微微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想把江山龙椅让给秦家来做,而辖理法度由你来定,也就是所谓的秦家郑法。你不是想统天下,而是想治天下!” “没错!”郑立新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我之本意。天官,既知如此,你可愿为天下苍生慷慨赴死?”(本章完) 第九百八十九章 离魂九影,易秦改林 “郑大人。”林季并未直接回话,而是紧盯着郑立新道:“你可愿如实回我三问?” “天官请。”郑立新爽快应道:“郑某自当字字如心。” “好!”林季问道,“若有一统,欲以何策应万民?” “安为先!”郑立新快声回道,“民安则国顺,国顺则天眷,天眷昌隆,盛世可期!” 林季微微点头,又问道:“欲以何策应修士?!” “分为上!”郑立新毫不思索道,“天道分运,地材均享,仁修齐铸,大朝永牢!” 林季紧接着又问:“欲以何策应龙、妖、鬼、佛四道?” “合为重!”郑立新胸有成竹道,“天下大同,万族无隙,一法同章,仁者无敌!” “好!”林季高声赞道,“好一个仁者无敌!” “看来郑大人尽已望穿大势了然与胸,进而就连细枝末节也早就想好了。只是……郑大人可想过此间大有否缺之处?” “嗯?愿闻其详!”郑立新松开两指。 林季就势收起草芦长剑。 小院外,身形魁梧的铁猪壮汉守住大门。 桃树下,身着杏黄袍的枯瘦道人紧捏铜铃儿。 草芦内,林季与郑立新隔桌对坐。 “郑大人。”林季一推酒杯点着桌面道,“就算依你所言,秦家真能东山再起,也愿把江山交你治理。可谁又能令天下修士平坐分席,不起事端?” “以秦家残余势力,想要重定天下或许不是不可能。可面对太一门,三圣洞,以及道阵宗,金顶山等千古大派时,又有什么依仗可号令天下?又凭什么居王为尊?” 郑立新张了张嘴,刚要出口,却被林季挥手打断继续说道:“就算你真有办法,能令天下修士同归一心,别忘了,司无命可还活着呢!而且他借着分运天下之机,随时都可能勘破天人境!一旦他卷土重来再闹一场,谁又能挡得住?!是你,还是秦家?亦或天下修士全都义勇当先,与他拼个干干净净?” “那龙、妖两族虽远在东南大海,可伺我九州之心从未断过。你又如何说服他两族与人共舞,千古往续再无干戈?是年年献贡委屈求和?还是举兵征伐死战不休?” “那西土佛国一直虎视眈眈,虽有佛关为险,却也危在近前。莫说大举征战搅乱中原,单是东渡传教,你又如何平息?再划一出块地盘,重演维州当年么?” “自生死薄中悟出轮回之法,早已占据青兖两州的鬼皇。又岂会听你摆布,老老实实的交出地盘?” “极北之外的秋茹君,当年遭秦白两家联手,道失千年。如今,她连脉合山,灵身复原。岂又会善罢甘休?” “此间种种,熟事难料!” “秦家虽强,也不过残弩之末。既便当年有兰先生鼎立相助,也不过九州初定盛景千年!” “郑大人,不得不说你方才那三策的确是高瞻远瞩正道之法。只可惜,你却小看了这天下!” “你看!”林季说着从盘里捏起一颗蚕豆道:,假若这豆粒便是九州龙脉之首天京城。” 啪的一下,林季又把豆粒仍回盘中。 “那么,这一碟儿便是京州。这是北面的云州,这是东边的徐州,这是南边的襄州……” 一边说,林季一边移动着杯盏在桌面上摆出类如九州天下般的地图来。 “以前的圣皇也好,刚刚亡灭的大秦也罢,其之地域不过九州中原。所谓之天下浩大,也不过是如此微小的一张桌面而已!龙、妖两族那号称无穷无尽之海也不过类如你我般端坐一边罢了。而这,就是天下么?” 林季说着,朝外一指道:“假若这就是天下,那这间草芦又是什么?那这天外村又是什么?村外群山,乃至万里九州又是什么?” “天下浩大,远阔无边。若郑大人仅把这区区九州之地视做天下,把此间一统视做雄心大千,却是未免短浅了些!” “实不相瞒。”林季笑道,“进入秘境之前,我也如此以为。可如今,这方天地早不在眼底!郑大人,你不就是想借秦之力,辖管天下,以成道果吗?!” “不用他秦家,我也可许你!” “许你个诺大的天下!” “这区区九州算什么?一碟蚕豆而已!” “那区区道成算什么?你我近在咫尺,谁又说那九境十境你我走不得?” “当年圣皇轩辕全境而出,立道千古。千年前,兰先生半境而出,助秦烨成一统!而今,你却觉得我就只配以死祭天么?” “自然,你若执意如此,想要联秦合谋与我为敌。那……林某也定会奉陪到底!” 林季说着,拿起一根竹筷子在装满蚕豆的圆盘上轻轻的敲了一下。 当! 那声音化作道道波纹四下散开。 周围里的景象随着那波纹震荡四裂,瞬时大变。 只见林季依旧手捏竹筷坐在原处。 可在郑立新背后仍有一个林季,倒背着双手满脸是笑。 小院外,守在门边的壮汉铁猪一动不动,一把长剑突如其来正顶在他的咽喉上,随着波纹震荡,持剑人缓缓显出,竟然也是林季。 窗前树下,身着杏黄袍的枯瘦老者一脸惊愕的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的青衣人影,眼见那人手中剑芒早已刺穿衣袍顶在了心口上,又眼见他一把抢走了手里的铃铛儿,可自己却半点动不了!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又一个林季信步走来,一把扯去了贴在展乘风和耿牧额前的符咒。 两人神情恍惚,满眼错愕无比的望向林季却又丝毫动弹不得! 当! 竹筷敲击瓷盘的声响落进耳中。 唰! 分立各处的数道林季骤然回落,眨眼之间合成一体,依旧端坐在小桌前方,满脸是笑。 那壮汉和枯瘦老者仿若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般,惊魂未定,虽生犹死! 展成风和耿牧大惊失色,极不可信的互而对望了一眼,随而紧紧盯向林季。 从始至终,郑立新静坐原地一动未动,定定的望向林季半响未语。 “如何?”林季劈头问道。 彷若一语双关,既是问他这一招离魂九影玄妙如何,又是问他易秦改林,合谋天下如何? (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章 三问(求订阅) 闲云道长的灵猴幻剑,可分化元神多影齐出! 萧长青的离天之九剑,可剑随意动真假难辨! 禅了的佛静之域,可定万物,格时空。 不动明王的蝉意,可锁气机,困真身。 如今,却被林季一念随心尽施而出! 刚离秘境时,林季曾在迷雾中见到了那一幕幕宛若道法初成时的虚景影像,随后便似悟透了道之本源、天之原相一般,对所有曾见之法极目了然,进而还可随心所欲的施展而出! 这也是他秘境之行,最大的收获之一。 郑立新紧盯着林季默然良久,突声问道:“方才你拔剑时就已九影分身了?” 林季一笑,手指窗外。 郑立新顺指一看,只见桃树顶端还躺着个林季。 斜靠在树杈上,高跷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个红艳艳的大桃子美滋滋的吃了一口,汁水直流。 郑立新愕然一楞,低头一看,对面桌下酒水一地。 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惊觉。 方才那个进了屋子坐在对面,与他闲聊半响的人竟是分身! 真正的林季从未跨入草舍半步! 分身饮酒不入,全都借袖遮挡撒在了地上! 可他竟然毫无知觉,半点都没发现! “这是……”郑立新恍然错愕。 “宋苍的大梦之道!”树上林季晃着两腿悠悠回道。 “那你……”郑立新不由大为惊愕,“那你又是怎么发现的?我逆行封境,整整六十年都未展露半点修为,你又是在何处见的破绽?” “毫无破绽!”坐在他对面的林季回声答道,“秦家死士果然名不虚传,不但个个本事了得,这藏形伪隐的功夫也是一流。别说我没发现,想必就连高群书和方云山也毫无察觉吧?不过,你毕竟藏匿修为,凡人做的太久了。与我等相比,少了一丝天生的危机感!” “你说高群书也曾来过,走到院外又匆匆离去。他定是也察出不妙,可又断不出来路,只是当时还未疑心与你,这才随口借个说辞罢了。而我,却早就发现你这院内大有千秋!” “整个儿天外村外圆如月,内方若盘,处处屋舍看似散乱,可却别有章法。应是一处别具匠心的法阵才对。而这间小院儿看起来孤零零的独立一方,却是方圆转换之始、乾坤易变之机!” “而这重中之重么……正是这棵桃树。” “本来,我一时间还真难发现……”林季笑盈盈的说道,“倒是秦岚姑娘给我点了条明路。” “秦岚?”郑立新更为不解,秦岚双耳失聪,此前从未见过林季,方才也并无他言别语,又是怎么给林季暗通的消息呢? 身在桌前的林季微微一笑,反手从袖中摸出一朵鲜艳至极的桃花。 “这是秦姑娘方才离去前,为我斟酒时“不小心”从袖口里掉下来的。那满树桃果红艳欲滴,这桃花早该谢去多时全然枯萎才对!桃花艳、桃果红同处一时,自然有些古怪!” “秦姑娘出屋后,一直背身拖腮坐在树下。你在草舍内发现不得,可我真身却在院外正好看的清清楚楚,她那两眼始终盯着树上那颗桃子!” “诺,就是这一颗!”窗外树上的林季,三两口吃光了大桃,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桃核。 “我记得天机也有一个……”说着,他把那桃核凌空一抛。 轰隆! 天空中猛的炸出一声暴响,就连盘旋在半空的那轮紫色大日也猛然震颤了一下。 咔咔咔…… 随着一阵嘎嘎声响,草舍内中机簧连动,草顶泥壁尽皆退去,内里显出一张张金光闪耀的大网! 以方桌为界,正好把林季结结实实的困在中心! 那网丝连缠绕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金光闪耀间不时腾起一道道佛咒经文。 想都不用想,若不是林季看出端倪,早在院外就换了假身,此时定为不妙! 砰! 网内假身骤然破碎。 林季抽剑在手,微微一震。 依旧满脸带笑的望向郑立新道:“郑大人,如何?” 此时再问,已是一语三意。 一问,我之手段如何? 九影分身,禅静时空,入梦之道…… 这各个都是道境高手的得名之技,却被他用的如此娴熟,手到擒来! 二问,我之心境如何? 藏身伪形,愿者上钩,引君入瓮…… 这处处诡端有设计,套套有连环。却仍被他一眼识破,进而将计就计! 三问,我之天下如何? 你不是想治天下么? 那秦家所谓的天下,满打满算也不过九州之地,最多加上东南两海,西土佛国。 而我之天下却无边无际浩然广阔! 你不是想治天下,以正其道么? 那么正好,天下两选,你随我还是随秦家? 那秦家旧朝新亡,元气大伤,既有余力也不过风中残烛而已! 而我却是万年难遇全境而出! 前路无限,成就自然。 天人两选,你随我还是随秦家? 郑立新依旧端坐原地微微闭上两眼,沉思片刻后,睁开眼道:“林天官,郑某也有三问,也请林天官如实作答!” “讲!”林季朗声说道。 “听林天官方才所言,此秘境一行当是窥得大千世界。若有一日,外界踏破当如何?” “和则和,敌则敌,管他是神是佛,乱我界者杀无赦!” 林季荡剑一挥道:“你我皆知,那万千凡众也好,历历妖修也罢,素来强者为尊,独霸天下!我既为人族天选,自当为人族逆天横流在所不息。你也知道,我修的是因果道,原来修为不济、悟境有差。算来算去尽是恩怨情仇,可如今,却不尽然!” “自打我成为人族天选踏入秘境的那一刻起,就与万千人族同命相息。人族强,我则强。人族灭,我则亡。这一点,你大可安心便是。想必当年,身为人族圣皇的轩辕无极也定若如此!” “好!”郑立新点了点头,又问道,“若日后再见高群书,你当如何?” 林季闻听不由稍稍一楞,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引高群书来这! 他想杀了高群书! 郑立新虽然是秦家死士,可他所修的道,却也是奇特,见不得人面兽行! 高群书当年身为监天司司主,本应主持正义斩妖除魔,可他偏偏为了破开身上的枷锁,造了无数的孽。 高群书位高权重,修为高深,受死的万千百姓不能为之奈何! 甚至绝大多数都冤魂无助,至今不知死在谁手! 可他郑立新记得! 记得清清楚楚! 他要为那数万无辜人命报仇! 猎杀道成境! “林天官,你当如何?”郑立新紧盯着林季再次催问道。 (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一章 猎杀道成境 林季微然一笑道:“他高群书自是罪孽深重,可那天罚之刃却未在你我手上!就算你不提,下次见到,我也必替那万众亡魂讨个说法!到底他是恶果难逃,还是天有别算,且就看他造化了!” 郑立新稍稍沉默了半响,扫了眼林季手中那柄草芦长剑突声问道:“这剑,可是取自秦家宝库?” “嗯?”林季有些诧异,正在如此关头,怎么就突然问了句闲话? “是!”林季点了点头道:“此剑名为草芦,正是当年兰先生所用之物。不久前,刚刚得自与秦家宝库。” “那,夏老……走的可好?”郑立新满脸关切道。 林季一楞,随而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他口中的夏老,多半应是看守秦家宝库的无名老者! 也不知两人间…… “还好!”林季回道:“老人家卧躺摇椅闭目安详,走的了无牵挂。我也应他一诺,必将为他圆了夙……哎?你这是……” 林季一语未毕,就见郑立新突然扑身跪倒,冲着林季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晚辈送行礼。 正自诧异,就见郑立新立身而起,满脸诚挚的面向林季道:“天官既应夏老之诺,便为郑某之恩公!自此以后,无论天官欲行何事。郑某必将万死不辞!若天官信得过在下,不如借此法阵调息灵力,尽早恢复些修为。想必那腾……那秦腾也快到了!到时,又免不了一番恶战!” 身为秦家死士的郑立新骤然急转下立场大变,林季愈加奇怪看了眼他,满是不解道:“那秦腾道成已久功力深厚,莫说你我。即便放眼天下,能与他一力匹敌的也是寥寥无几!如此一战,恶倒恶矣,倒是那胜算又在何处?” “天官有所不知!”郑立新接道,“方才天官已看出些许端倪,可这内中细情却是更为精妙!天官你看。” 说着,他伸手指向四外道:“这天外村孤立山间,大肚滚圆,一口冲天。若把它凭空缩小百十倍的话……天官,你看它像何物?” 林季顺他所指,扭头四望重新打量了一番。这才骇然惊道:“这是……一具丹鼎?” “不错!”郑立新回道:“此鼎凝万韵之气,浑然天成,也不知为何人所铸。就连圣皇当年也惊叹不已!并曾在此题名小住。” “这鼎内玄阵繁杂,莫名万千!顺则聚天地之灵气,修真养气事半功倍。逆则汇阴阳之戾气,一击而出神鬼莫敌!早在很多年前,我在京州卷宗里发现了一处微小线索,从而一路探查至此!这许多年来,“天外村”一直隐匿山中,未被人知!原本,我想借这鼎阵之力诛杀高群书以正道法,如今,给那秦腾做了坟墓却也正好!” 林季一听不由暗自吃惊。 猎杀道成境?! 别说真的去做,怕是旁人连想都不敢想! 可看郑立新那一脸成竹在胸格外认真的神情,却不似他随口编造的。 郑立新身为秦家九大死士之一,亲受秦腾指派,自然知晓秦腾实力如何。 又在监天司潜伏多年,对高群书的底细也能窥得一二。 更何况他本身也是巅峰之境,竟敢如此笃定此阵可杀道成,想来应是不假! 可眼下的问题是…… 这郑立新又如何能信得? 仅凭他单口孤说“善了大义,以合治天下”的理念? 还是那莫名其妙的“跪地一拜,口尊恩公”的转变? 郑立新急声说道:“天官,事不宜迟不能再等了,等那秦腾赶到,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你只消坐在阵中。待我开启大阵后,便可万灵汇聚,拥有半炷香时间的天人假境之力,到那时……” 说着说着,他仿若也看出了林季心有疑虑,满脸诚挚道:“在下句句为实,绝无半字虚假!若天官信不过在下,我愿自废修为断去手足!另外,这村中妖、鬼两族多为三境上下。仅有山妖铁猪和傀儡道黄灵修至元神出窍,若天官也觉得碍眼,我也可以尽数遣散!” “当然,我也可自入阵中。只是……那秦腾特地为你而来,又向来狡猾慎小,怕被他一眼看破端倪,和高群书一样转身就走可就麻烦了!” “天官,抛开道法恩怨不说,如今你既身负夏老之托,在下哪还敢有半点欺瞒之心?!” “天官,你说如何?郑某立时照做就是!还请速断!” 林季闻听,面露沉吟之色。 怎么一提起那位淡然自消的无名老者,郑立新立刻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林季暗下施展佛心通一看,却见郑立新心口如一,毫无半瞒骗之意。 “夏老与你何故?”林季突声问道。 “这……”郑立新犹豫了下道:“事关夏老隐情,请恕在下不便多言!不过,却能告知天官的是……许久之前,夏老与秦腾都是秦家死士之一。那秦腾被赐了名姓前,原本是扬州穆家人……穆相和沛后都是他的族中晚辈儿。其余之事……请恕在下不便言说。” 林季见他执意不肯细说,也就不再追问。 指了指仍旧呆若木桩般的展乘风和耿牧两人道。 “你原是打算如何处置他两人?” “展乘风虽有逃脱之罪,耿牧犯有不查之责。可之前都是护佑一方百姓的镇府官,大道无伤,远不至死。只是……这天外村一事,他两人早已先后尽知。我怕事成之前,被他们泄露出去。这才设了圈套,让黄灵困了他们两人元神,暂时行动不得罢了!” “原本是打算灭杀高群书后,就把他们放了的。如今……且听天官吩咐。” 林季想了想下道:“我破开大梦之道,你解开他两人身上禁锢。令他四人赶紧把全村上下迁移转走,还有那私塾中的童儿也一并撤出险境……” “这……”郑立新稍一犹豫。急声说道:“天官德爱之心自是令人倾佩!可如此一来,那秦腾岂不会更生疑窦。若他不肯中计又将如何?如此绝佳之机,可绝不会有第二回了!” 林季微微一笑道:“正好,秦腾也是这么想的!” 说着扬手一挥,波纹荡漾大梦退去。 林季仗剑挺身,直向小院中心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桃树走去。 抱歉,有点卡文。昨天这一章,删了写写了删,前后写了四版,都被我废了,最后熬到半夜就没写了,这是第五版。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天机难测 天京城外五百里。 瓦蓝如镜的天空被撕开了一道骇然巨口。 内里间红浪滚滚,怒卷如潮。 仿若随时都会岩浆天落,盖没九州! 轰隆隆的雷声惊闪不绝,方圆千里之内的地面急剧震颤,仿若随时都会轰然倒塌一般! 轰! 一艘墨黑色的龙形巨舟推云破浪,远从西南方疾行近到。 身形枯瘦的墨曲倒背着双手独立舟头。 长风呼啸,袖袍摇曳,那一张墨迹斑斑的麻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眼见船近风雷,突而手捏指印高声一喝,元神跃出径没云中。 嗖! 一道金光远从东方天际,破雾海,穿云浪。 径直落在十里山巅显出身形。 大衣长袖随风摇摆,坦胸露腹赤着一双肥厚大脚。 正在头顶的丝发早已落尽,映着一片灿灿金光。 金顶老祖仰头望了望远处云层,大步一迈,元神迸出,快若闪电般直向云中飞去! 呼! 一道紫光云气斜掠天际,在那蔼蔼弥漫的气影中,玄霄老祖长袖随风,手持一柄七彩长剑。 紫气南来,一化为三。 一道淡黄色的身影落在十里山巅,与金顶老祖并肩而立。 一道血红色的身影脚踩霞光,直入激荡云中。 另一道绛紫色的身影径入天京,穿空破瓦直进楼中。 紫光微闪,落在天机面前显出身形,招呼也不打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天机,胜算几何?” 天机依旧翘着二郎腿,一边悠闲自得的磕着瓜子,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那要看你这胜算指的是什么了?那老贼秃早在当年就已九境大成,即便在那九个老驴中也是首屈一指的佼佼者。据说他当年离佛果之位也仅是半步之遥! 即便今日,他肉体法身被墨麻子镇了住,佛光神韵又先后散落了些,可仍有半境菩萨之力!仅凭你们几个……想要杀他怕是不易!不过……他想如愿也是妄想!天机难测啊,事在人为!” 这好像是……等于什么都没说! 玄霄似乎对天机的回答极为不满,古井无波的老脸上隐隐显出了几分愠色。 可天机却视而不见,换了下腿调整了个更舒服些的姿势转过脸去,闲情望景儿似的眼向北方慢悠悠说道:“其实吧,只要你们能在此处拦住他取不得肉身就好。真正的胜负场远不在这里……” 咔嚓! 天机话音未落,猛听一声炸响。 正南天际中云空炸裂,一道骇然剑芒携裹着万里长风,一路劈开浩荡长空直刺而来! “呦!看来古云这百十年可没白闭关,仅这天光一剑可就远胜当年啊!”天机笑嘻嘻的直了直身子,扭回头看了眼玄霄道,“哎我说老李头儿,你再不动手的话,这天下道门第一的名头可要不保喽?” 玄霄看了眼天机懒得理会,神情一凝化影飞出。 啪! 手持黑棋的胖子,又在棋盘上落定一字。 抬起头来瞪着那双幽光深邃、宛若无底深洞般的两眼径直穿过宛若蜡像般一动不动的简兰生以及独立窗前的金发老者、呆坐桌后的黑袍老太,最后那目光落在盘坐墙角的癞头和尚身上。可他所问的却是天机。 “天机,我算了千百回。可无论怎么算都少了一环,那最后一子到底是谁?时到如今,天机已现也不用再打哑谜了吧?” 天机恰好磕完手里最后一粒瓜子,这才不慌不满的站起身来,拍了拍两手上的灰尘,满脸是笑慢悠悠的说道:“他一直都在,只是……你们察觉不到而已!” 说着,天机两手急动,捏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指印! 假若林季在此,一定会骇然大惊! …… 云州与京州两地交界处,奇象万千。 仅有一河之隔的京州,满天乌云大雨如泼。 可是隔河对岸的云州却万里无云。 就在那碧空若洗的云天中,踏云踩风远远的奔来一道身穿灰色长袍的身影。 那身形细高略瘦,满脸沧桑两眼混黄。 若不是飘荡在半空之中,长髯随风衣袖飘逸很有那么一副仙风道骨之相的话。任谁一见,可能都以为这只是个谁家雇请的账房老管家。 这么说的话,其实倒也没错! 此人正是秦腾。 虽为死士出身,另赐的名姓。 可在大秦世家中,除了家主秦烨外,所有人都不敢有半点儿轻慢之心! 那可是道成尊者! 秦腾疾行如风,一路远从云州飞纵至此,看也不看一头扎进墨海云中。 几个呼吸后,悬身立在万里山头。 向着下方山头半已尽塌的山神庙望了一眼,随而捏指唤道:“天三,林季那小子可还在否?” 得到了确切的回答后,秦腾的身影化作一道云光落入山间。 再一显身,已在山脚洞外。 秦腾刚走两步,突然又站了住。 似有所察般抬起头来看了看悬在洞顶那块刻着“天外村”三个字的大石头,默然良久。 “天外村……难不成……”秦腾衰老沧桑的脸上显出一片迟疑之色,隐隐的竟还有几分惊怕。 传念石再次颤动,天三又报说了详情。 林季孤身一身,而且还受了重伤,正在村中阵内调息养气。 “仅有那小子一人,而且还受了伤……” “即便不受伤又如何?即便天选之子又怎样?” “只不过是区区入道境!管他巅峰还是半步,入道就是入道……在我道成面前和蝼蚁凡人也没个什么两样!” “我又惧者何来?还真怕了他不成?!” 秦腾暗自言道,稍稍去了些心头杂念。 看了眼洞口上方那棵挂着蜂窝的歪脖大树,随而大步一迈踏入雾中。 雾气消散,小村乍现。 以秦腾的眼力和修为,自然一望可知。 刚刚就在一炷香前,这村里上下还处处烟火袅袅,人气鼎盛。 不但有人,还有鬼和妖。 而且看样子,已在这里生活许久了。 为什么全都凭空消失了? 是天三怕一旦动起手来,会伤及无辜? 可笑! 再怎么说,林季那小子也仅是入道而已! 我以堂堂道成之尊,想要灭杀他还不是随手一举?哪会惊起什么波澜不成?! 也是! 天三这小家伙,倒是很像老夏!向来伪心假善,总喜欢当个烂好人! 倒是多此一举! 如此想着,秦腾迈开步子,直向村中。 (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三章 秦腾:林季必须死 秦腾倒背着双手,踩着五彩圆石铺就的村间小路直向深处走去。 走着走着,他越发疑惑了起来。 这村中景象怎么越看越有些眼熟呢? 那是……李二家的马棚? 这是张三嫂的豆腐坊? 满眼所望,那每一处景象都似曾相识,恍惚间勾起他早已沉睡近千年的记忆! 他出生在扬州乡下,虽为本地大族穆家血脉,可因嫡代久远,早被驱往偏僻乡野。 虽说远远比不上城里的衣锦华食,可也吃喝不愁,怡然安乐。 早在七岁前的童年,穆腾整日无忧无虑,天天约了小伙伴们上树掏鸟窝,下河抓蛙鱼,简直不要太快活。 可是,好景不长。 那晚,一队败兵乱匪冲进了村寨。 跟小伙伴们玩捉迷藏,贪睡着在石缝里的穆腾看的清清楚楚。 那些乱兵怒目狰狞,挥舞着一口口沾满鲜血的大刀,把那一张张既熟悉又亲切的面孔砍得支离破碎,狂呼乱喊着抢走了所有的东西,又放了一把滔天大火! 火光摇曳中,那阴沉的夜空又是何等的阴森! 穆腾既惊又怕,苦捱到天亮,这才小心翼翼的从满眼焦黑的废墟中爬了出来。 父母、乡邻、伙伴们全都一片焦黑,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他哭、他叫、他茫然无措。 稀里糊涂的顺着条小路走了没多远。 在一片转过山脚的柳树林里,他看见了那群昨晚作恶无数的乱匪贼兵。 所有人都死了,都被整整齐齐的切断了脑袋。 正在当中,架着一堆篝火。 篝火旁坐着个腰佩长剑的青衣人,他远远的看了秦腾一眼,从烤好的野兔上撕下一条大腿扔了过来。 “跟我走吧。”吃饱喝足后,青衣人起身迈步,依旧远远的向秦腾说道。 秦腾立在原地,犹豫了好半晌。 可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是整整一千年! 没错,当初那个手持长剑洒脱不羁的青衣人,一统九州开辟了大秦王朝的秦家先祖秦烨! 而他穆腾就是秦烨所招募的第一个死士! 若说,他仅是秦家所豢养的死士,却也不确切。 他这一身本事,乃至如今骇然惊人的道成之境,都是秦烨毫不藏私一手所教! 可谓之大恩尊师! 曾有多少次,他血里横生,险些命丧,都是秦烨出现在最后关头,拼死冒险把他救了回来。 可称作再生父母! 秦家一统后,秦烨赐了他皇姓,登册入了族谱,不宣随见,大礼尽勉,所有秦家子孙必以叔尊相待! 可视为一血兄弟! …… 整整一千年了! 那段残不忍睹的往事早被尘封烙印,就连秦腾自己若不仔细回想,都始终以为他原本就是秦家人。 可如今,这历历在目景象又猛的一下把他拉回了从前。 “嗯?” 蓦然间,秦腾突而惊觉。 这可不是什么故地重游,旧景重现。 而是…… 心有所思,恍若梦中! 只是这段记忆是秦腾心底里最隐秘也最脆弱的地方。 方才一见,满心怀念,这才未加警惕,更是没想过要断碎开来。 否则,以他道成之身,绝不可能着了道儿。 “什么人如此大胆?”秦腾立身停步,远朝前方怒声喝道,“区区入梦小术,也敢向我施来!给我破!” 啪! 随他一声怒喝。 四下时空连连炸响,呈现在眼前的村舍、篱笆、小路瞬间破开道道裂痕。 紧接着,哗啦一声。 宛若破碎的瓷瓶般,离碎纷纷,轰坠而下。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青竹围绕的独门小院儿。 那小院正中,长着棵枝繁叶茂的大桃树。 那树上沉甸甸的结满了桃果,红艳浑圆分外喜人。 那树下石板上,正襟危坐着一道青衣人影。 看那年岁,也就三十上下。 秀目紧闭,两手微垂,宛若坐禅入定的老僧般一动不动。 秦腾早就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正是林季! 当年,林季气运加身,先有手持降魔杵粱州见鬼王,重封镇妖塔。随后又潍州惊起,一剑引天罚,当场诛杀了阿赖耶识。 这个看似身世简单毫无宗派背景的年轻人,在短短几年时间就一跃成为监天司三大天官之一,并且相续做出厉厉如此惊人之事。 身为守护秦家王朝的暗中掌幕人,秦腾不会不知道。 各种底细详情,早就探查的一清二楚。 甚而,秦腾还颇有些惜才之心。 当初在九龙台初一见面时,还曾亲口许诺林季:若新朝重建,这监天司就交由他来执掌。 可是…… 这一转眼,才短短不过半年光景! 这小子竟又先后做出许多惊天之事! 潍城力战斩妖王,云州一剑封夜魔! 进而还潜入秦家密室之内,偷走了众多宝物不算,还差点儿坏了秦家基业! 若不是秦腾及时赶到,真要被他坏了千年大事! 算他命大,竟以一张八境符咒逃了出去! 可谁知没多久,又全境而出成为了万年难遇的天选之子! 这,更是秦家所万万不能容忍的! 秦家所修的是帝王道。 人间帝王就是上天之子! 若不为己用,绝不允许这天下还有第二个人以天为名! 九州天下必将一统,而这一统天下的也只能是秦家! 道法气运必将归一,而这归为一处的也只能是秦家! 天选之子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障碍! “林季,必须死!” 秦腾接了死令,远从云州一路踏风疾行,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当场杀了这小子! 堂堂道成境,想要诛杀一个区区入道小辈,本是手到擒来,毫无悬念的事儿。 可秦腾心中却不知怎地,猛然惊起一丝宛若天威绝杀般的莫名危机感! 那感觉…… 竟是如此的真切! 仿若此时,那坐在桃树下连眼都未睁开的青衣人,并不是那个闯得一身虚名的林天官。 而是……天! 没错! 仿若天道般,悍然不可违! 仿佛天威般,近之身胆寒! 秦腾稍一迟疑停下了刚刚迈起的脚步,就在这时,自传念石中遥遥传来天三的回响:“腾尊,那林季已经被我困在阵中!此时当下,我之两人皆动弹不得!还请速斩速决!以免夜长梦多!” 秦腾眯起两眼四外扫量了下,并未急着出手。传念天三,颇为不解道:“此地何方所在?怎地有些古怪?” 第九百九十四章 天人之力 “此地为上古神迹!” 天三急声回道:“还请腾尊速速出手,若被他参悟一体,怕是要变成怒神般的存在!且到那时就更难对付了!” 怒神般的存在? 秦腾一听,不由大为惊骇。 秋茹君当年斩脉分山想要窃取天京气运时,秦烨与白洛川两位家主极为罕见的并肩联手远赴极北。 他两人本想灭杀了秋茹君之后,再一举摧毁了圣火教,从此永绝后患。 不想,却无意中惊起了怒神。 当时,一同前往仅有入道巅峰修为的秦腾曾亲眼所见那怒神之威又是何等恐怖! 别说是他,就连早已道成的秦烨和白洛川也险象环生! 白洛川也正是在那次惊变中被伤及元神,直到如今都未康复。 假如眼前这小子,也变成了怒神般的存在。 莫说天下一统彻底无望,甚而就连秦家基业也必将毁于一旦! “的确如此!不能再等了!” 秦腾转念一想道:“管你搞个什么鬼名堂!只要还未道成,你之性命就随时在我手上!小子,受死吧!” 一念至此,秦腾身形急动一步跨出。 当! 就在秦腾踏入院门的一瞬间,半空里骤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钟声。 那钟声化作一道道细碎的波纹,只一瞬间就把整个儿小院分成了无数块。 与方才支离破碎的梦境大为不同的是,那每一小块碎影里的景象全都完完整整的一般无二:竹林小院、红桃满枝、还有那道端坐树下的青衣人影。 重影叠叠,纷呈满目。 “嗯?”秦腾骤然一楞:“大法三千界?这不是佛家手段吗?这小子又是从哪学来的?” “给我破!”秦腾厉声一喝,挥手如刀! 砰! 砰砰砰! 随着阵阵连声炸响,一块块虚影接连裂碎。 眼前景象又复原样儿,只是那树下人影早已睁开了双眼。 “大梦惊觉两不知,唯我独来定坤乾。” 林季宛若大梦初醒般呢喃两句,随而一眼直向秦腾望来! “嗯?!” 秦腾神念如风,刚要挥手生罡一举灭杀林季,可内心深处却猛的腾起一股从未有过的莫大危机! 早在当年,他初入入道时,曾被入道的隐世强者一路追杀三千里! 可他仍未半点惊慌,精心百算沿路设伏,最后把敌人引去荒古废墟死地绝杀! 刚刚渡过八雷劫云时,就被妖族两大神种妖王合力围击! 可他仍旧沉着死战,最后把那两大妖王一伤一擒,全都关进镇妖塔中! 最为险恶一战,当数勉帝二百一十四年。 他与家主秦烨南海孤悬,并肩对敌七大妖圣! 虽是惨败收场,可毕竟还杀了对面一死一伤全身而退! 自打走出小村,跟着秦烨修习术法以来,整整千余年生死无数,苦战不休! 可却从未有过什么劲敌令他如此惊怕过! 他见过极北怒神奋勇之威! 他见过不动明王佛光大势! 他见过道阵九离万法归一! 他见过鬼宗吴奇血诛魔咒! 他见过兰庭一剑万佛归西! …… 整整千余年,身为秦家首代天一,什么险恶无极的大场面他没见过? 什么赫赫凶悍世无绝有的存在他没遇见? 可他内心之中却从未有过,如此惊骇的莫大危机! 身已道成,他比谁都清楚! 这意味着什么! 这绝不是来自哪位强者的威压! 而是天罚! 天罚无恕,尽无可逃! 可是…… 如此惊骇的天罚之力,怎么会被这小子所引动? 就凭这区区入道巅峰的晚辈小儿? 踏入修行一途短短不过二三十年,一路巅峰不算,竟然还能引动天罚之力,危及道成境? 狗屁! 这哪是什么入道! 分明是天人之力! 秦腾瞬息百念,内心当下大惧突生! “风!”惧极生怒,秦腾猛的爆声一喝大手挥出! 嗖! 一道细若游丝般的风刀自他指间狂卷而出。 顷刻间,风雷滚滚,紫气荡空! 那风雷刚一破空而出,就哗的一下席卷了大半个云天! 没等看清那风雷来去,就听咔嚓一声,整个时空都斩成数以万计的碎片! 竹林小院,满树桃果,以及那道端坐树下的青衣人影尽成碎末! 千年道成骇然一击,绝非区区入道可比! 秦腾的大法根基虽是习自秦家帝王道,可却经他之手再次生变,从而演化成了神术风雷! 后来被监天司引为不传绝密,又是极难习学的引雷剑诀,就是秦腾自入道雷劫中感悟而出的! 引雷入剑那仅是微微初小的第一步! 在他手下施展而出,却能破碎时空! 就在他这骇然一击之下,整个空间轰然倒塌,支离破碎的残影碎片哗哗落下。 可秦腾却半点都轻松不起来,反而两只瞳孔猛然收缩,满脸都是一副极不可信的神情! 因为,他看见,就在哗哗落下的碎片之后。 那本应空无一片的时空内,竟然又出现了一副和方才一模一样的景象! 竹林小屋、桃果满树,那个青衣人影依旧端坐树下。 只见林季轻轻的伸出手来,在微微轻风中捏住了一片险被切成两片的树叶,随而淡淡的望了秦腾一眼:“道成之力,也不过如此么?” “这……这不可能!” 秦腾呆呆的望着被他震破荡碎后仍旧安然无恙的眼前景象,不由得满心惊愕! 这怎么可能?! 如此一击之下,就连号称灵气底蕴最为浩大无边的金顶老祖也绝不直面硬抗! 早在当年,大秦建立之初,太一玄霄独入皇城,就是与他硬碰硬的死拼了一手后,这才一声不语默然离去的! 原本那天下宗门以为秦家只有开祖秦烨是道成大境。 仅凭一个道成境,就敢气分九州,号令天下? 别的门派不说,他太一门就第一个不服! 太一玄霄素以道门首尊自称,自是不甘垂手就范。 本来,他当年是来京城找秦烨一比输赢的! 可秦烨却令一直隐在幕后的秦腾出了手。 太一门玄霄以及其他大派老祖,在见过秦家另一位道成境的本事后,也只能选择默然弃世! 他秦腾,就是秦家的最大的底牌! 也是在那一战之后,秦腾从幕后天一,变成了秦家主事第二人! 可就是如此惊天骇世的一击,竟被这小子如此轻描淡写的化去了? 这,这怎么可能?! 第九百九十五章 战道成 一时间,秦腾满心上下震惊无比! 来时路上,他不屑一顾。 什么全境而出,什么天选之子,就算你小子有此机缘也得有命活到那天再说! 且如今,仅是个区区入道小儿罢了! 这千百年来,死在我手下的人、鬼、佛、龙、妖五族道境不知凡几! 想要取你性命,也不过随手拈花而已! 临到村口时,他稍有顾虑。 隐隐察觉到一丝生死危机,可随即也一念顿消。 就算你能借天利地势有些依仗,又能怎样?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雾花水月皆不过儿戏小术罢了! 任你诡计阴谋百千回,我只一力降万法! 可方才,他全力施出的成名绝技风雷斩竟被这小子如此轻描淡写的化掉了! 这! 这怎么可能?! 当年,太一玄霄受此一击后,默然无语转身就走! 那时,鬼宗吴奇受此一击后,立时碎成烟灰再无轮回! 可眼见这明明仅是入道巅峰的小儿,竟化解的如此超然! 这还是那个十余天前,差点被我一念轰杀的找死小辈么? 秦腾惊愕之下,数念归一。 随而神念一动转身就跑! “天下浩大,有我无你。” 林季掸了下衣角,慢悠悠的站起身来,两眼紧盯前方道:“你,又能逃到哪里去?困!” 当! 随着林季一声话落。 天上半空猛的响起一道清脆的钟声。 紧接着,四下时空骤然一凝! 被轻风拂动微微摇晃的竹枝桃叶突然停了住,散在半空如雾如纱的烟尘也骤然定了住! 秦腾掠空疾走,唰的一下飞射而出。 回头一看自己的肉身却孤伶伶的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嗯?!” “不动明王咒?!” 秦腾心下大愕,他此前曾与不动明王有过一念之战,自是领教过这招佛家法门的厉害! 却没想到,这小子竟然也能施展得出! 若在以前,或者说仅在数息之前,秦腾肯定会毫不迟疑的元神附体,一力苦战! 可此时,他却连想都不想,直接舍弃了肉身,飞纵而逃! “被我逃了元神,虽然八境不存根基大伤。可若寻得一具好炉鼎,还能像长生殿那些偷天盗命的老鬼一样,再觅机缘万里求一!” “可为了取回肉身,再搭上元神,这弄不好就是神形俱灭!一旦神魂消散那可就什么都完了!” 秦腾义无反顾舍的干脆,半刻不停直往前行。 可仅仅过了半息之后,他又猛的一下站了住! “嗯?!不对啊!” “虽然此时,我仅是元神之体,可那毕竟也是道成之元神!如此狂奔之下,又该是何等迅疾?转念之中,已在山外才对!怎么会连这个小村子都逃不出去呢?” 当! 猛然间,就听前方又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钟声。 钟声响处,猛的一下金光大亮。 在那灿灿光影中,兀然显出一座九色九层的琉璃宝塔来! 那宝塔顶天立地,威矗如山! 一道道九色神光纷呈交错,结成一面兜天盖地的无形大网,牢牢的把秦腾困在当心! 唰! 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呼的一下自身后飞来,只一瞬间就铺满了整片大地! 阴阳易动,黑白变幻,仿若藏有无穷奥妙,内蕴奇法万千! 咔! 猛一声炸响,半空之中雷光激荡。 阵阵轰鸣声中,宛若浓墨般的夜空肆意漫卷,只一眨眼就黑了天! 那天空中,星光点点乱聚成河。 短短瞬息刹那,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仿若已是另一方世界,再非人间! “这是……” 秦腾稍稍一楞,立时明白了过来。 这应该就是林季那小儿赖以成名的因果道吧?! “怪不得我方才飞逃无门!原来,就连那竹林小院也是幻象!” “虚则大梦,实则域境。进而,还早就知道我击以何术,防至何处,提前设好了圈套……” “不好!是天三!” 直到这时,秦腾才骤然醒悟! “若不是天三那小子,急急传回消息,说他困住了天选之子林季,家主也不会令我亲自出手急速赶来!” “若不是天三那小子,口口声称,他和林季都被困在阵中动弹不得,我也不会放心踏入,至少也要弄明白那村口法阵是为何物!” “若不是天三那小子与林季小儿同诡合谋,以我秦腾道成大境之修为、例来谨小之行事又岂会落进如此境地?” “天三,你给我死来……” 轰! 秦腾刚要催动阴种,灭杀天三的元魂灵魄。 突然就听半空中猛然惊起一道沉闷的雷声。 紧接着,一道青衣人影飘乎乎从天降。 唰! 林季长手一挥,草芦在手,遥遥点指秦腾道:“秦腾,你我之因果也该做个了断了!” “因果?”秦腾一听,两眼急转,突然停住了灭杀阴种之念,一脸笑呵呵的望向林季道:“那小儿,别看你修的是因果之道,可对这因果两字,却还知之甚少!” “就算你今日得手杀了老夫,真以为就是什么大功善果么?” “因果,因果,本是得天之因,成天之果!与那青兖鬼皇的轮回之术一样,原本都是天道法则!” “天道法则,善恶公断!却不因你之善恶而成因果!” “的确!前些日,老夫是断了你的剑,还差点杀了你!可这,也仅是你我之因果罢了!” “入道之前,你大可因果自断,与你之善恶便是因果。可既已入道,这因果善恶便由不得你了!” “而老夫自生世间,纵横千年,却是尽结善根,从无半点恶果!你若杀我,反而是恶果昭然,天道不允!不信,你来看!” 呼! 说着,秦腾元神一震。 周身四外散出千百道神念四下扩散,纷纷击在四外的九色神光以及铺满脚下的阴阳双鱼上。 随这一下,秦腾周身四外猛的一下散出无数条丝线来。 那条条丝线数以万千,竟然全都金光灿灿的炫目逼人! 就连一条黑线都看不见! “看见了么?!” 秦腾很是得意的笑道:“老夫一生无恶,尽为善果!你若杀了我,便是大恶无极!老夫积了多少善果,你就将迎来多少恶报!” “小子,因果善恶本为天道之本源。而你最多只不过是借道生法罢了!那善恶因果可是由天不由你!若不信,你就杀我来看!看天道又该如何罚你!”(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六章 千年道成,就此损灭 “秦腾,你这老贼倒是好生虚妄!” 林季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厉声喝道:“天道因果,功罚有序!岂是你这瞒天欺天之辈妄可论断?你不是想见何为天罚,杀你又怎样么?好!我就让你死个瞑目!” 林季一声话落,猛的一下挺身近前,手中长剑斜指向天。 “我意即天意!我说,这世间善恶万千,终有因果浮牵,现!” 咔嚓! 天生惊雷,轰声溃耳! 整个域内时空随之剧烈一荡,凭空出现了一道道炸裂长纹! 千百道雷光狂劈乱舞,围在秦腾身遭四外不断的狂奔乱舞! 只一刹那间,秦腾身前四外数以千万条的金丝长线全都变的乌黑一片! 再也不是什么善果万千,而是恶行满卷! 那丝丝条条尽是罪孽,血债累累,书不能现! 林季随手一指,那一根根黑线骤然破碎,变成了一幕幕残影幻象,纷乱虚生遮天蔽日! 那其中,有的画面是刀枪如林,大军潮涌。 秦腾一人独去,枭首万千。 随之血流成河,尸连如山! 有的画面是妖族村落井然有序,怡然安乐。 秦腾突从天降,乱雷齐下。 随之声息尽灭,地陷如崖! 有的画面是一家老小仓惶惊逃,惶惶不安。 秦腾大步一迈,挡在身前。 随之头如瓜落,乱横如枝! ……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幕幕幻象皆是惨景,道道虚像全是惨状! “秦腾老贼!”林季怒声叫道:“这就是你所口口言称的善果良行?这就是你所秉心无愧的天道公义?” “你之所谓的善,只是对他秦家的社稷江山!你之所谓的天,也只是那秦家的虚妄无端!给我破!” 咔嚓! 随林季一声怒喝。 悬在秦腾头顶的天空轰然破碎,一条隐匿其中的五爪金龙怒然狂吼着刚要向林季冲来。 只见林季虚手一抓,那四外云天立时化作一只威然大手,宛若抓捏黄鳝小鱼般一把擒了个老老实实! “林某既为天选,自承天意!你这狗屁秦家帝王道,竟还敢伪做天罡?给我碎!”林季长剑一指,怒声喝道。 砰! 惊天大手骤然合拢,死命一捏。 那条图自挣扎的五爪金龙立时碎成一片,化作点点金光,雨洒而落。 秦腾的元神也随着那纷纷乱雨,剧烈不已的连连颤抖了起来。 “秦腾,你以秦家基业为天,口口声称因行善果!可在天道看来,却是恶贯满盈,罪不容恕!” 林季高声喝道:“即便无有你我之恩怨,也是必遭天罚!不但是你,整个秦家,乃至所有逆天胡为,恶乱世间之辈全都必遭天罚!而我,便是这代天行罚之人!而你,就是受罚第一人!秦腾老贼,受死吧!” 说着,林季缓缓举起了长剑。 秦腾面色阴狠的咬了咬牙,神念一动刚要催动阴种,先灭杀了那个害他至此的天三再说。 却突然发现,他此前所设下的十数道阴种烙印,竟然全都凭空消失断了联系! 稍加一想,立时明白,定是方才被林季借着查看因果丝线的时候,趁机抹了去! 甚而,还可能在其中查出了些许端倪! 若事后,对秦家不利的话…… “我这岂不是……尽忠千年,临死之前还给家主留下了许多麻烦?” “林季小儿!”秦腾一念至此两眼生火,紧握双拳怒声叫道,“老夫只恨错了眼!若当初在九龙台就一念轰杀了你,哪还有今遭事!且如今……老夫,老夫与你拼了!” 猛然间,秦腾身形爆起直向林季狂冲而去。 轰! 音爆炸起,如雷轰鸣。 身在半空的秦腾,一手化风,呼啸云天,一手生雷,轰荡不绝! 咔! 咔咔咔! 一道道紫色雷云,随风聚起,一路所经之处,时空炸碎,万物尽毁! 横来无尽三千里,所向无存尽成灰! 轰隆隆…… 整个儿元神境域都被震的轰鸣不绝,裂纹炸起,仿若随时都会破碎垮塌! 虽然此时的秦腾仅为元神而已,可那毕竟是道成之力! 如此暴怒一击,自然非同小可! 林季虽然借了大阵之力,虚有天人之威,也不敢轻视。 长剑一荡,灵气骤聚。 铺满地面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呼的一下凝气成丝,融入草芦剑中。 九色宝塔神光骤亮,也猛一摇晃落入林季识海之中。 一道道金光自林季周身上下爆射而出,宛如当头红日般璀璨夺目,惶惶不可直视! “我意即天意!” “因果善恶,一剑断功罚!” “斩!” 呼! 林季高声大喝,落剑如虹! 整个境域内的灵气都被吸附一空,猛地卷起一股浩然大浪直向对面的风雷云团狂斩而下! 咔咔咔…… 道道雷光四下激荡。 阵阵风声乱起惊空。 风雷激荡中聚起团团雾影,久久悬在半空四下弥漫。 “给我散!”林季挥剑一指。 聚在半空的团团雾气立时消散一空,可那其中哪还有半点秦腾的影子? 千年道成,就此损灭! 咔…… 草芦剑上突然爆出一声轻响,紧接着剑尖上炸出一条裂痕。 咔咔咔…… 那裂痕越来越长,越来越大,随而哗啦一声裂成无数块,碎落一地。 林季有些错愕的看了看仍旧握在手中的半截剑柄,这才猛然醒悟。 方才那一剑,是借大阵之威所施展出的天人之力。 那剑意之中,更是融入了天道功罚无上神威! 这柄草芦长剑虽然也是神品道器,可毕竟也仅是兰先生道成之前所用之物。 在天人之力,功罚神威面前自是有些不堪重负! 勉强施出这一击后就此碎毁! “这秦腾……还真废剑啊!” 先有青釭,后有草芦。 竟先后都毁在秦腾身上。 林季既惋惜又无奈的摇了摇头,把残剑断柄收回了乾坤袖里。 扬手一挥,灵域消散。 眼前所见,又是那座清幽小院。 只不过那院内景象早已大为改变。 高耸云天的翠竹林早已枯萎干黄,烂成一片碎泥。 那棵挂满红桃的大树也枝枯叶落,仿若死去多时。 满眼看去寂寂萧索,好是一片凄凉! 仿若短短一瞬间,整个小院就春夏交替,空自渡过许多年! “恭喜……恭喜天官!”屋门打开,从里边走出一个弯腰驼背白发如霜的老头子颤巍巍的说道。 林季望了一眼,不由满心惊愕:“你这是……” 第九百九十七章 两块玉简 自小屋儿里推门而出的垂垂老者正是郑立新。 只是此时,他早已不是胸怀沟壑的巅峰强者,甚而也不复青壮当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耄耋老人。 “恭喜林天官……”郑立新弯腰驼背满脸是笑的说道,“天官毙杀那老贼秦腾,功德无量!离之道法大成又近一步,当真是可喜可贺!” 林季微微皱了下眉道:“你这是……被大阵反噬所至?” “不错。”郑立新点了点头道,“自从发现这座孤村大阵,我已苦苦琢磨了十余年。此阵原为先天炉鼎,其之威力旷世绝有。那惟一能够开启大阵的方法就是……献祭一位入道者。” “起初,我是想借此诛杀高群书。从而……” 郑立新话说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停了住,转向林季问道:“天官,那秦腾虽为死士奴仆,可对秦烨来说,却如血脉兄弟一般!如今,你亲手毙杀了秦腾老贼,说不定秦烨也将很快赶来……” “什么?秦烨?” 林季一愣道:“他还没死么?那日,九龙台破碎后,众多道成境亲眼所见,秦烨肉身炸破、元神消散,不是早就死绝了么?!” 郑立新微微一笑道:“天官,你可还记得邪佛?” “你是说……善恶双身法?”林季骇然惊道。 “具体什么法子,我倒不太清楚。不过,我倒知晓,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 “早在一千多年前,秦家刚刚起事之初。秦家嫡脉中有兄弟两人独领风骚并傲游天下。一人名秦烨,正是开创大秦千年基业的创世之祖,另一人,名秦昊。远出极北之后神秘失踪……” “有的说,他是死于怒神之手。有的说,他是中了秋茹君的奸计,还有的说是困在上古遗迹中脱身不得。不过,这其中最为令人信服的说法就是……是被秦烨所杀!” “天下浩大,唯我独尊。这是秦家历来所尊崇的道之本源!所以,以秦烨的行事为人倒是极有可能!秦家天下一统后,重修典史。不但隐去了有关圣皇的记载,就连“秦昊”两字也再无所见!” “其实……秦家命我潜入监天司,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封堵此事,愚蔽天下!使之那亿万苍生只晓大秦开伟业,不知圣皇早在前。只知秦烨大功立千年,抹去秦昊不等闲!” 郑立新说到这儿,稍稍顿了下道:“那云州镇府官秦劲松,就是秦昊这一枝儿的后人。” “当年,秦烨与章弥合谋,镇妖塔刚刚建成时。秦烨曾在其中整整闭关二十八年!朝政皇权都交给太子掌管。甚而……就连八位皇子串谋夺位,导致京城大乱,秦家基业为危在旦夕,他都没有出现!” “那当时,就连秦腾都坐视不理。因为秦烨不在,他秦腾就是最后的依仗,凡俗皇权无关紧要,只要这天下还在秦家人手中,谁坐龙椅都一样。” “大秦亡灭后,天京故地险些被秋茹君一扫精光。随后,秦腾就带着大批精英子弟远赴云州,一直隐匿到如今。可现在为了杀你,秦腾竟会亲自出马。这只有一个可能……” “他秦烨还活着,否则没人能指使秦烨!秦腾一生死忠,更不会抛开秦家上下与不顾,亲自前来!” “天官,你还是快些离去的好!”郑立新郑重说道,“这大阵借天道之伟力,凝万法之本源。得需两千年才能重开一回——即便再有入道献祭,也是无能为力。若秦烨亲自再来,怕是以你此时修为再难抵挡。” 林季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今后……” “天官不必为我多虑,郑某本为凡俗乡童,只是偶遇天机破道而成罢了。如今又被收了回去,这也是天意!与当年玩伴相比,不知享了几多富贵,浮生几多时岁,哪还有半点憾愿!” “只可惜…这天下…哎!” 郑立新说着长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两块玉简道:“天官,依你所命,我已令人把村民和童儿都送往桃源村去了,这玉简内记录着另外几处隐秘所在,天外村和桃源村仅是其中之一罢了。另外这块玉简……” 郑立新似有不忍的捏在手里,又轻轻的摩挲了两下,这才一发狠都交到林季手中道:“望天官以后用得着,也希望永远都用不上!天官,在下替黄老再次谢过天官,九州百姓,望你能善待,某就此别过!” 说着,面向林季深躬一礼,转身推门进了小屋。 林季看了眼刚刚关闭的竹门,又瞧了瞧横在手中的两块玉简,图自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的出来。 面向小屋遥遥一拱手,身形一纵背村而走。 大阵道法已然退去,此时,他仍是入道巅峰。 不但伤损的元神灵气,尽皆修复,甚而还愈加精纯了许多! 尤其是在方才那短短一炷香内,周身上下凝聚天人之力,对之天道大法的感悟自是受益良多! “先生……” 林季快步疾走,一路踏出村口,突然听到林后有人叫他。 扭头一看,却是引他至此的小兔妖公孙香。 林季奇道:“你怎么还没走?” 公孙香两个蹦跳落到林季身前,笑嘻嘻的说道:“先生答应过我,要替我取蜂蜜的呀!” 说着,伸出小手指着村口上方那棵大槐树,馋的口水直流。 这还真是个小馋猫! 林季有些无语道:“好!我说话算数,这就替你取来!” 说着,身形一纵,落在树下。 仰头看了看筑在树杈上那个小缸大小的蜂窝,扬手一指。 嗖! 一道寒芒飞冲而去! 啪! 那寒芒落在蜂窝上炸出一道脆响,可也仅此而已,竟连半点痕迹都未留下! 嗯? 这下,林季不由得满心生奇! 如今,他可是入道巅峰! 这一道寒芒之力,足可碎铁开石! 怎么会连个蜂窝都击不穿透?! 林季聚气凝神,刚要再施大法,突然发现眼前一亮。 大树后方,原本只刻着“天外村”三个大字的石头上,又隐隐约约的好像又显出了好多字来! 只是,仿若隔着一层云雾般,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真切! 哦,对了! 林季恍然想起,刚刚来时。 那小兔妖根本就看不见上边有字。 而我当时身受重伤,也只能看见“天外村”三个字。 此时,我修为复原,灵气充盈,骤然聚力之下竟然又能看见一层! 照此说来,那小兔妖上次引领至此的白发老者定是高群书无疑。 他是道成境,自然无需走近,更不需凝神聚力,一眼就能看出这内中另有隐秘。 当时,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八章 蜂群人影 “看来这内中定有隐妙!” 林季一念至此,紧盯着对面那块隐在迷雾中的石板。 “开!”随一声乍喝,天眼通骤然开启! 林季两眼生光,一路望穿迷雾。 石板上的景象渐渐清晰。 那上方竟满满当当的刻着一片整整齐齐的字迹。 那字迹与圣皇横平竖直、苍劲有力的笔体大为不同,极为娟秀圆润。 那每一道笔画中仿若都蕴藏着无穷大道,令人见之顿悟。 “如是我见,佛在三十三重清净天立坛说法。当时是,诸界玄者皆来觐见……” 哦,这是篇佛经…… 嗯?不对! 林季刚刚扫了第一眼,突然觉的有些不对劲儿! 此前两世,或听或见几乎所有的经文都是以“如是我闻”开头的。 意为:佛之弟子听闻如此。 可这石板上的字迹,却由“我闻”变成了“我见”。 这就预示着……此间碑文是由亲眼历经者所书! 自是更为珍贵可信! 林季压下心头疑惑,继续向下看去。 那经文中所讲的是,佛在三十三重清净天召集各界大玄有成者,立坛说法光布佛缘。 进而又令爱徒灵禅子下界传法,九大菩萨,十八罗汉皆带法身尽皆随行。 坛会将散时,有一道门圣尊大能破天而来,与佛舌论缘起,进而又大比神通。 刚刚说到关键处,那经文却极为突兀的戛然而止。 石板上的最后一笔,被凭空拽出去长长的一道深沟。 显然,当初那刻字之人定是措不及防。 甚而,既有可能,这就是他的生前绝笔! 可这经文,又是何人所写? 若是真有此事,那三十三天外可是真有神佛? “先生……” 林季正自错愕,就听公孙香远在身后既有些着急,又含着些幽怨道:“若那蜂蜜真难取,也就……也就算了吧。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 林季早把那半篇经文牢记脑海,转回头来微微一笑道:“我向来说话算数,既然应了你,自会做到!” 说着,扬手一伸,拽出人圣之剑来。 “去!” 唰! 浩然剑气狂扫而出。 咔嚓一声,悬在树顶的蜂窝立时碎成两截。 堂堂浩然意、威威人圣剑竟成了劈砍蜂窝之用! 若是兰庭与人圣在场,也不知当做何想。 “呀!” 公孙香一看,满脸欣喜却又惊恐不已的急声叫道:“先生!快,快躲起来!那蜂子凶的很。要是被它叮上一口……啊?” 公孙香叫着叫着突然停了住,空瞪着一双大眼满脸惊愕。 只见那群自蜂窝中狂涌而出一只只拇指大小遍体金黄的蜂蜜,竟对林季毫无敌意。甚而还在他面前围围绕绕的组成了一道人影。 就好像…… 那蜂群原本就是他所养的一般。 林季也有些奇怪! 这些蜜蜂很是不同以往,只只都蕴有灵韵之气。 而且还似通有灵智一般,群而舞之,在林季面前拼成了一道人影,冲着林季连连作揖施礼。 那道蜂群组成的人影指了指林季,又点了点自己,随而又遥遥的指向远方。 林季稍稍楞了下,有些诧异的探问道:“你等……可是要随我远行?” 嗡嗡嗡…… 蜂蜜连连煽翅,仿佛齐声应鸣! 人形蜂影连连点头,如在示意:“对对对,就是这样!” 紧接着,蜂群一散,又飞回仍就挂在树上的半截蜂窝里去。 转眼之间又飞了出去,这回却是拖拽着个拳头大小的金葫芦。 随后,那一只只蜜蜂相续钻了进去。 别看那葫芦不大,千百只蜜蜂尽数钻进,却还仍有空余,最后一只蜜蜂甚至还恋恋不舍的叼了一大块蜂蜜进去。 金葫芦摇摇晃晃的直向林季飞来,稳稳当当的落在林季手上停了住。 林季微微一愕,随而转过头来面向公孙香哈哈一笑道:“公孙姑娘,承你引领,无以为报!这回蜂归我,蜜归伱,算是两清了!林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话音一落,林季收起葫芦腾身而起。 公孙香仰头再望时,只见一道青芒横掠天际直向北方! “先生,再会了!”公孙香冲那道青芒遥遥的挥了下手,随后两眼生光的直向滚落在地的半截蜂窝狂奔而去! …… 林季身若流光,一路越过茫茫叠嶂,直入云州。 年前,他与陆昭儿远赴云州走的是徐州方向,沿途尽是陆地。 这一次,径从京州前往,却是水道如网。 起自北境的九道江宛若惊龙狂舞,一路蜿蜒而下。沿路途径云、京、徐、襄、扬五洲,随而怒归南海。 正在云、京两州的边境上,来势颇高的涛涛江水骤然急下,行成了一面高悬百丈的倾天飞瀑。 其之景象蔚为壮观,素被称为天下八大奇景之首。 林季正欲悬空掠过,却一眼看见,正在瀑布顶端的高石上,盘膝闭目坐着道紫衫人影。 虽然远在半空,可入道巅峰的极目之力又是何等惊人? 林季一眼就看了出来,那人虽然看着有些面生,可其长袍上的纹饰却与耿冉一模一样! 而且那颜色还是最为尊贵的紫色。 想来,这位定是天、地双圣之一。 林季斜落而下,在那人影十余丈外的尖石上站了住,拱手施礼道:“林季见过前辈!” 对面那人影睁开双眼,半身还礼道:“林小友,切莫多礼!我虽袭传地圣之名,可却尚未道成。小友已入巅峰,与我仅差半步之遥。况且,你又是天选之子,万道当尊。这晚辈大礼我却受之不起!” “原来是地圣前辈!”林季也不借此托大,又是恭敬一礼道,“在下本欲云州事了,再往襄州,亲奉剑归。既有幸得遇前辈,那便就此物归原主。” 说着,林季从乾坤袖中取出人圣之剑,两手高高托举着,准备还剑归主。 当初耿冉带着师门重托,想请他一路寻回人圣之剑。 如今,正好让地圣带回去,也少了些麻烦。 地圣定定的看了眼林季,非但没接剑,反而袍袖一挥,手中立时多出两柄长剑来。 “林小友,你却是误会了。”地圣笑道:“我今日所来,非是取剑,而是赠剑!” 话音刚落,地圣袍袖一抖,那两柄长剑迎空而来,悬在林季身前铮铮作响。 “这两柄剑,一柄是天圣之剑,另一柄是地圣之剑!与你手中的人圣之剑原本都是我三圣洞的镇门之宝!如今,三剑归一,万法大同。这才叫真正的剑归其主!” (本章完) 第九百九十九章 赠剑 “前辈,这……这可使不得!” 林季闻之大惊,慌忙推脱道:“天、地、人三剑皆为三圣洞传承至今的镇门重宝。如此贵重之物,在下实不敢受!” 地圣一脸郑重道:“林小友,你不必推脱!我宗自三派归一后,仍习各法,历无一统,师兄为此也是无可奈何。前些日,师兄突然悟天有得。亲口嘱咐我,要把这三柄剑都赠与小友,想来必有深意!” “小友本就气运惊人,如今又是全境而出。那来日成就必定不凡!老夫此番赠剑,说不得还能博几分福缘!” 地圣笑吟吟的摆了摆手道:“拿去,拿去!天降泽福,剑随神主。小友,你收下便是!若不然,老夫回去又该如何向师兄交差?” “那……”林季迟疑了下,又施一礼道:“多谢前辈!” 地圣起身还礼,随口道:“师兄还说,你此番秘境一行,定有些许疑惑未解。若有闲暇,可往三圣后山,师兄应你定会知无不言!老夫还有事在身。林小友,来日再会!” 说着,面向林季微微一拱手,化作一道清风掠空而去。 林季目送清风,收好双剑,随而腾空而起直向北方。 …… 云州虽与京州仅有一江之隔,可两地间的气候却大为不同。 时当七月,正是天若流火的季节。 可在江北云州,却是凉爽宜人,甚而还有了一丝初秋乍寒之意。 林季一路北行三百余里,放眼望去一片荒凉。 云州地处北疆,数千年来,一直与极北蛮族征战不休,莫说此时天下大乱,即便是大秦开年盛世,举国上下欣荣一片时。云州之地也从未有过半日安宁,历来都是发配流放之地,满州尽是苦灾难民! 如今,更是如此! 先有兵乱,后有匪患,加之邪尸教肆意横行。 此时的云州早已十室九空,荒尽人烟。 到处都是荒弃无人的村庄,满眼都是杂草横生的庄稼地。 林季眼望心伤,不觉喟然长叹! 司无命为登天人境,蓄意乱天下! 众修士为图分气运,放任苦苍生! 就连坐拥江山的秦家,也将计就计宁把天下百姓当棋子! 可这天下所指,非是天下之地,乃是天下万民! 皇权也好,修门也罢。 若无生息万民,百载千年后何为续? 富贵也好,修为也罢。 若无苍生万众,唯你独天地又如何? 哎! 也许,陆家爷爷说的对! 这大乱之天下,终该有个尽头了! 林季一路想着,径直向北又过百余里。 转过一道荒草丛生的小土岗时,眼下不远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灾民,一个个携家带口乱哄哄的没命飞奔,直向对面那座灰土土倒了半面墙壁的破庙跑去。 林季心下一奇,落在人后一路跟了过去。 一路随着气喘吁吁的流民近前一看,却是那小庙门前摆着张垫着石头的三腿长桌。 那桌上小山似的摆满了热腾腾的白面大馒头。 小桌前方架着一口黑漆漆的大铁锅,淡白色的热气四下弥漫,香甜的米粥味儿迎风扑鼻。 一众流民冲到近前却也不推拥争抢,竟然极有次序的很快就排好了一列长队。 幼老在前,青壮在后。 虽然一张张瘦皮包骨的面容,全都紧盯着桌上的馒头锅里的米粥,馋的两眼似乎都要喷出火来。却没一个敢乱来哄抢。 看来,他们应该都不是一天来了。 这分粥施舍的人倒是有些手段。 “别急哈,都有份!” 正这时,自小庙里传出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从中走出两道人影来。 林季搭眼一看,立时认了出来。 正是隆昌商会的吉六。 当初在云州,再遇鲁聪和北霜时,曾与这商队有过半路之缘。 没想到,又在这里见了面。 吉六带着个年约十一二的小姑娘,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快步走到桌前。 “慢慢来哈,都有份!”吉六说着,一把抓起大勺子在铁锅边缘使劲敲了下道,“来吧,乡亲们!开饭了!” 人群中攒动,慢慢向前移去。 “吉老板好人啊!” “隆昌兴隆!” “恩公大德啊!” “吉老板长寿。” …… 一个个流民依次上前,争相说着吉祥话儿,随后各自领到一碗白米稀粥外加一个热腾腾的大馒头。 虽不能饱腹,却也足可续命! 尤其在此时的云州地界,当下的光景中,还能吃到精粮白面,更是做梦难得! 很快,随着人群续续向前。 桌上的馒头越来越少,锅里的稀粥也见了底。 临到一个满脸污泥的瘦子时,不但那桌上的馒头分完了,就连锅里的粥也不多了。 吉六滔净锅底勉强盛了小半碗,面朝后方仍就两眼急切的六七人,满脸歉意道:“兄弟几个,对不住了哈,今儿就这些了,明天赶早吧!” “明天?你还有明天吗?” 仅剩的六七人里,突然传出一道略显尖利的声音来。 众人一看,却是个戴着顶破草帽极为高壮的汉子。 那帽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面容长相,仅见一条赤红色宛若蜈蚣样的突鼓长疤斜从下颚一直伸到脖根处。 横抱着双肩,背后斜着一捆粗粗长长的草席卷。 鹤立鸡群般,极为显眼。 “我说,你怎么跟吉老板说话呢?” 人群里有个小眼不大的黑脸汉子,极为不满的训斥他道:“这年头儿到处天灾兵乱的,吉老板还能心生大德开粮施粥,这可是多大的善事?这些天人越聚越多了,也是难免少了些。少一顿怎么了?总是饿不死人!识相的,就赶紧跟吉老板认个错!” “就是!” “快给吉老板赔个不是!” “要不然给你好看!” 其余几人也争相说道。 可那家伙却连看都没看几人一眼,直接掠过众人头顶,紧盯着长桌后方的吉六道:“吉六,你倒是好大的胆子!谋命杀人私吞了整整一船货不算,竟还假公济私,敢把囤压在云州的的粮食都分给了这些穷鬼吃!难道你就不怕掌柜的收拾你?” 吉六一听,赶忙扔了大勺子,朝那人一抱拳道:“我已传信向掌柜和东家知会了此事。不知兄弟又是哪位?” “知会个屁!”那人一步跨出道,“信还在路上,东家还没回话呢!可那批粮都快被你分光了吧?我特来取你项上人头,你自己回去和东家说个清楚吧!” 说着,那人探手一抓。 嗖! 吉六的身子猛的一下双脚离地,咣当一声撞翻了木桌,直向那人飞去。 砰! 那怪人大手合拢,死死的捏着吉六的脖子,厉声逼问道:“说!那艘船到底被你藏到哪去了!” 第一千〇〇章 欺佛 “我……我不晓得。”吉六被抓住脖颈悬在半空,异常艰难的说道。 “你不晓得?!” 那怪人怒声喝道:“那满船上下都是你的族人家小,行期路线历来也都是你安排的!来来往往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单就这一回,载有我……偏偏就出了事?!” “那前后路过行船都未发现半点踪迹!失踪的海底也都寻了个遍,什么也没找见!你倒给我说说看,到底出了什么事?还敢说与你无关?!到底藏哪去了?给我说!” 那怪人越说越气,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大。吉六整个身子吊在那怪人的手臂上,脸色绛紫言语不能,眼看着就要被活活掐死了。 “爹!” 原本站在吉六身旁的小姑娘惊魂落魄的大叫了一声,随手抄起那把盛粥的大勺子快步冲了上去,照着那怪人大腿小腹就是一通猛砸! “吉掌柜!” “快!” 呆立旁边的几个流民也立时醒过神儿來,慌忙一拥而上,死死的抱住了那怪人。 “滚!” 那怪人怒声大吼,身形一晃。 几个青壮流民都被猛的一下甩了出去,砰砰连声砸落七八丈远。 随后,那怪人又反手一抄,一把抓了小姑娘高举在天。 “吉六,我再给你个机会,快说,那船到底被你藏哪去了?!要不然,我就先摔死这丫头!” 呼! 突然间,自那怪人身后猛的吹来一股劲风。 “嗯?” 那怪人猛一回头,可想闪避已然不及! 砰! 那风如若千斤大锤,重重的落在那怪人身上,发出一道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 眼见那怪人高大的身形,直接被一下砸进地面,直没半腰。 两手里紧抓的吉六和小姑娘也都先后着了地,满脸惊色的挣脱了出去。 所有人齐齐向后望来,只见一道青衣人影又一挥手。 呼! 又一道劲风呼啸而来。 那风围着半陷在地的怪人兜转一圈儿后又凭空消散。 众人再一看,那怪人的草帽长衫尽已碎去,露出一颗光秃秃的脑袋,正在头顶还刻着几道旧痕累累的戒疤,贴身所穿的也是一件淡黄色的僧袍。 原来这家伙却是个和尚! 背在他身后的草席也破碎不见,藏在里边的竟然是一尊镀金立身佛像。 只是那佛像脖颈上方空空如野,早就没了脑袋! 吉六满脸错愕的又看了看那道青衣人影,很是眼熟,可一时又不记得名姓。脖颈刺痛言语不便,先自远远的深施看一记大礼。 林季几步近前,走到那和尚身旁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船上该是藏着颗佛头?鬼鬼祟祟的尸首分渡,也没安个什么好心思吧?” 那和尚骤然一惊,脸色阴沉的看了眼林季,刚要怒然起身。 又被林季随手一点,再次陷落三尺多深,仅剩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露在地面上。 林季一脚踩在那和尚脑袋上,语气冰冷的说道:“我问你答,多一句废话,我就砍你一只手!说,你背后的佛像和那颗丢失佛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和尚虽被压在地下,半点动弹不得,却还嘴硬的很。既然已经露了馅,也就不装了,直接称道:“我佛秘事与你何干?本座不管你是哪宗哪派!劝你还是少管闲事的好,否则我佛一旦破关东渡,定会……” 咔嚓! 那和尚话音未落,就听咔嚓声响。 半条手臂自地下横飞而出,血淋淋的洒了那和尚一脸。 那和尚紧要牙关,强行忍了住,一脸怒色中夹着几分惊恐,呆呆的望向林季,却也不敢再口出狂言。 林季冷冷的扫了眼那和尚道:“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什么叫东西?!”那和尚很是不满林季前后两次亵渎佛名,很是气恼道,“本座身后所负乃是九光琉璃菩萨肉身法尊!” “哦。”林季漫不经心道:“那贼秃九光琉璃的法相看起来倒是流光溢彩很能唬人,可肉身也不过如此嘛!竟还能被人轻易的割走了头颅!说,你们偷偷摸摸的想把那佛头运往徐州,到底想要干什么?” 和尚闻听再次一楞,他方才逼问吉六的时候,可是半句都未必提“徐州”两字,这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要找的船,我不但见过,还知道位在何处。” 林季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若老实交待,我就还你个瞑目!说,你们要在徐州干什么?是为了千佛洞,还是镇海口?!” 那和尚闻听不禁骤然大惊,满眼不可信的又斜眼看了看林季! 千佛洞秘闻,就连他自己也是离开金刚寺的时候,才刚刚得知的。 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不说是吧?那好!我就看你这所谓的金刚不坏之身,到底能挨得几时!” 咔嚓! 林季一声话落,又一条手臂破土而出。 这条手臂从根至尾被接连斩了七八段,可想而知,其之痛楚更胜此前! 那和尚死咬牙关,唇角渗出一片血迹来。 噗! 又一块模糊血肉飞出地表,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仔细辨认却是一整条大腿,早被碎成千百截! “阿弥陀佛!” 那和尚疼的满头流汗,混身乱颤。高宣了声佛好后牙口渗血恶狠狠的说道:“欺佛杀僧,恶不可恕!你这恶徒必将沉入苦海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狗屁!”林季冷笑一声道,“就算真有地狱,那尽该满装的也都是你们这群老贼秃!什么我佛慈悲救苦救难,全是狗屁!” “天下太平,你们要钱要粮,说这太平是我佛保佑!世有劫难,你们还是要钱要粮,说是下世托个好轮回!呸!这佛如此狗屁,又信来何用?!” “怎么?剃光了头发,烫上几个伤疤,就高人一等,不把人当人了?只有你们这群贼秃能借慈悲之名,随意杀人,就不许我杀几个和尚解一下万众苦难吗?” “再说了,杀你个烂和尚算什么?那佛,我也杀过,还远不止一个!” “有朝一日,那西土佛国我也会去走走,到时候灭他个干干净净。我倒要看看,又会沉到哪方地狱去!再问你一遍,你们鬼鬼祟祟的要在徐州欲行何事?到底说还是不说!”(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章 西土渡僧 林季怒声大喝,点指一挥间,又一团模糊血肉乍飞而出! 满地是鲜血,到处是碎肉,刺目扑鼻的血腥气迎风弥漫,四溢横流。 吉六扶起女儿满眼恐惧。 四外流民也都被吓得颤颤心惊。 虽是林季刚刚出手救了他们,可在他们眼中,也许那和尚只是太过野蛮粗鲁了些,而林季却是那个真正的嗜血恶魔。 林季懒得理会,更是无需向他们解释,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更不愿向他们提起当年在维州,那些秃驴们又做过什么天良丧尽之事! 单说,这眼下。 若不是正好被他碰到,不知又要惨状如何! 听那和尚所说,再一结合此前历经种种,林季早已猜透大半。 九州各地都建有一座惊天大阵,那阵中都压着一尊乱世妖魔。 一千年前,兰先生自西土归来后,把他带回的九尊法相肉身也一并压入其中。 那压在徐州大阵之下的,应该就是这和尚所背负的九光琉璃。 和尚们暗铸千佛秘洞,偷走了肉身法相。 不知因何原故,那法相竟被身首分离。 此时,他们想要再偷偷的运回去,定有什么阴诡大谋! 想来,应该和不动明王骤然出世大有关联! 运载佛头的正是隆昌商会。 不巧却又正巧的是,那艘暗载佛头的商船,半路遇到时空乱流,径直被卷入秘境之中。 此事的去脉来龙早已明了,无需多问。 林季只是想知道,徐州那方谁在接应。 暗地里又有多少势力。 砰! 随着林季扬手一抬。 那和尚所背负的法相肉身猛的一下破土而出。 镀在周身的金粉银装四下散去,赫然露出了内里真容。 那肉身并不如何高大,甚至比寻常普通人都要瘦小些。 虽然那脖颈上平滑如镜,早就被人切了脑袋。 可仅凭这半身立像,乍眼看去仍有些威仪赫赫,神圣端庄。 若不是林季早就看透了佛家本相,说不定也会心生敬拜之意。 矗立在眼前的这具略显瘦小的残尸,就是那九光琉璃佛的本尊肉身! 不动明王惊然出世,为的就是夺回他被镇在京州大阵中的肉身真体。 幸亏,九光琉璃的转世法身不知何处。 否则,免不了又是一番恶战! 林季粗略一扫,最后的目光落在那残尸的双手上。 惊然发现,这家伙捏着法印的双手竟然都是六根手指! 嗯?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谁来着?也同样生有六指…… 林季的念头一闪而过,再次紧盯着那和尚道:“说,你等贼秃鬼鬼祟祟的欲在徐州乱行何事?远在那方又是何人接应?” “阿弥陀佛!” 那和尚紧紧咬着渗出血丝的牙关,恨声骂道:“你这孽障!如此亵渎我佛必遭报应!万死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哈哈,说的好!”林季哈哈一笑道,“你所说的佛家地狱我是没见过,可我看你倒是很想去见见啊!看见没?” 林季指着面前那半具残尸道:“你要是再不说的话,我就抽了你的魂魄束成厉鬼,亲手毁了这残像!僧毁佛身又当何罪,你自是比我更清楚。那日后在地狱里又将受到何等折磨你也心里有数。杀你容易,让你魂消魄散倒也简单,可却太便宜了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说,那也无需再说了,就等着百世千回永受劫难吧!” 说着,林季探手一抓。 那和尚的元神立时被凭空抽出,浮出体外。 “啊?!” 那和尚一见立时惊骇莫名。 林季四下望了眼道:“待我抓一只野猪山狗来,让你这残灵余生做一回畜生,再下地狱受那千世折磨也不迟!” “别!我……” 那和尚的元神慌忙叫道。 “怎么?说还是不说?!”林季厉声逼问道。 “我……” 那和尚稍稍犹豫片刻,终于像突然发了狠似的,使劲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好!我说!” “讲!”林季怒道。 “本座……,啊不,贫僧法号禅明。本是西土大慈恩寺的律法僧。受师尊指派,化身通灵渡了佛关一路东来。” 又是西土渡僧! 就和当初悟难的师傅一样,都是借此法暗渡佛关而来。 “一共来了多少个?”林季突声问道。 “算上小僧在内,一共七人。其中为师,带我师兄弟四人,落脚在维州金刚寺。其余两位师兄,一入佛关后便自分行,我也不知去往何处。” “继续说!”林季一边厉声催促,一边暗用佛心通看他是否诚口实言。 “是……”那和尚既已破口,也就无所忌讳,继续说道:“前些日,我和师弟禅静受师尊急令。各行一宗秘事。” “他去扬州,暗把佛头藏在隆昌货船上。偷偷运往徐州。而我则背负法身一路赶往汇合。早有约定,在潍州码头老三客栈碰面。” “老三客栈。”林季暗中记下,却又很是不解的问道:“既然你能背负法身,你师弟又是为何不能带着佛头前行?为何非得弄的这么麻烦,一定要用货船偷运?你们两人又是为何不能一路同行?非要分做两处,空添是非?” “这……”那和尚疑虑下道:“我也不知,师尊如此安排定有缘故,我和师弟也曾不解,却也未敢多问。” 林季暗中一看,这和尚倒是没说谎话,他的确是不知原委。 “原先约定,在老三客栈碰面的,就是你和你师弟两人吗?” “不。”那和尚道,“师尊交代我等,要在老三客栈等一个眉心有痣,手生六指的人。然后把法尸和佛头都交给那人便可。” 眉心有痣,手生六指…… 林季暗中记下,又问道:“照你方才逼问吉掌柜所看,你师弟当时并未随行上船?直到此时也不知身落何处?” “正是。”那和尚元神一躬,老实回道,“原本按照约定,师弟从扬州走水路,我自旱路穿京地。也不知为何,师弟半路失踪,就连那艘货船也莫名其妙的不知了去向。于是,我就停下脚步一路寻找。直到……” “等等……”林季叫住他道:“你在京州,他在扬州,远隔万里。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没了消息,甚而就连那艘船也毫无踪影的?” “是……”那和尚顿了下道:“是一个叫天六的人,给我传的消息。”(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章 天官降,万世平 “天六?” 林季暗自心道:“果然是秦家!” 早在一千年前,秦烨与阿赖耶识手下的弥章暗中合谋,并吞了天下。 如今,又与西土佛国密中牵连,又是意欲何为?仅仅是为了卷土重来么? 霍千帆曾说过,一直在暗中传出消息的都是天六。 此前所遇的几大死士,无论是管家方安,天京城守萧长青,还是监天司总文书郑立新全都隐匿颇深,从未暴露出半点破绽。 自然,他们几人身为秦家压箱暗子,也未轻易动用过。 可这天六却大为不同! 竟然一直频频连传外界,直到如今都未被发觉! 足以可见,此人不但手段惊人,更是深得秦家器重! 与天六的神通广大相比,这和尚只是枚听人摆布的棋子而已,所知有限。 林季一见再也逼问不出什么了,突而话题一转道:“你既然来自西土慈恩寺,可曾听过悟劫之去向?” 禅明和尚一听,甚是惊怕的遥向西方望了一眼,颤颤心惊道:“那……那悟劫本是佛门六子之一。再回西土后,仅在慈恩寺稍停不久,随后就被上法高僧引渡了去。贫僧……贫僧实在不知去往何处。” 林季暗用佛心通,见他的确心口如一并未说谎,就又问道:“那秦临之呢?总是关在慈恩寺吧?他之近状又是如何?” “那疯子……” 禅明未必知晓秦临之的前世今生,可一经提起他来仍是用了“疯子”两字来形容。 “那疯子一到寺内就整日污言秽语的破口大骂,从早到晚半刻不停!实在吵得人心烦意乱,恼躁不堪!也不知什么缘故,却又杀他不得。后来戒律院的大师们群起诵经,这才稍稍安分了些。” “在我受师尊之命,离开慈恩寺不久前。倒是出了些变化……” 不等林季逼问,禅明和尚就继续说道:“那一日,突有一人远从东土九州踏关而来。得了方丈应允之后,也不知与那疯子偷偷说了些什么。那疯子自此就老实了下来,不但不再乱吼乱叫,甚而还饶有兴趣的看上了佛经。自我离开前,据说,已把藏经阁的经书看完一半,而且还能过目不忘,倒背如流。就连师尊及那些上法高僧都有些弗叹不如!” “哦?” 林季一听倒是有些奇怪。 秦临之被关入慈恩寺后大骂群僧,扰得满寺上下不得安宁。 这些事儿,天机倒是早就跟他说过。 可这和尚口中那位远渡佛关,能令秦临之听之信之的人又是谁? “你可见过那人?又是何等样貌?”林季问道。 “见过。”禅明看了眼林季道:“那人……与你年纪仿佛,就连长相也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的衣着打扮倒有些奇怪。” “他明明穿着一身僧袍,可却蓄着头长发,那头发也都是白色的。自打与那疯子说过话后,就一直坐在后院桃树下,闭目端坐不言不动。自我走前,已有好些时日了。” “哦,对了!他刚来时,还发生了一件怪事儿。” “那日,他一脚踏进寺门。满寺上下所有钟鼓突然乱响齐鸣,天上还飘来一朵硕大乌云,牢牢罩在慈恩寺上方。就连闭客许久的方丈也炸然醒来,令人引他亲见。” “途径禅院的时候,他眼望匾额好像说了句什么天选、万世之类的话,我和师兄弟们也没太听清。更不知晓内有何意,除此之外就再也没听他说过什么。” 林季大为不解,这会是谁呢? 可也知道,从这和尚的嘴里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随而,点指一挥。 放了他元神归入体内,朗声判道:“你这和尚虽有恶端,可幸好初来东土,恶果无几。方才,又诚言如一,算是赎过!你修的是金刚不坏之身,四肢被斩还可再生。我就罚你就此扎根,从结善果。你可愿意?” “这……”禅明和尚稍稍犹豫了下道:“愿意。” “好!”林季退身一步道:“善恶因果,既是佛家轮回,也是天道功罚,愿你好自为之,善果大成,自有应报!” 说着袍袖一抖,把那尊九色琉璃的肉身法相收入乾坤袖中,转身望向吉六道:“吉六,你我曾有半途之缘,如今也算了报。念你仁心广善,和治有方。若是无地安身,可带众人前往潍城陆家谋一份差事。” 林季说完,也不等吉六和众流民施礼感谢,直接掠空而起,直往北去。 一路茫茫,荒弃千里。 很快,巍峨壮阔的翻云城就在眼前。 可与前两番所见大为不同的是。 围着翻云城四外,建起了大大小小无数座简易小屋。 横平竖直,错落有致。 虽然略显粗糙了些,可放眼望去却颇为壮观! 一道道袅袅炊烟冲天而起! 一声声顽童嬉闹随风飘散! 粗略一算,就在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杂棚小屋里,竟有百万流民满满当当的生在其间! 虽然此处也甚为艰苦,可总比云州四外饿殍遍野,就连尸骨都被孤狼野狗啃食的干干净净强却不知多少倍! 林季浮空而过,眼之所见,心之所叹,一时不觉又想起郑立新所说: 那皇家争权,修士争运,又与百姓何干? 天下大乱,生灵涂炭,谁又顾那苍生万全? 那亿万百姓,只是想活命而已! 那终生所愿既不是永世富贵,也不是长生万年! 仅仅不过是求个“安”字!都这么难吗? “啊!天官!” “你们快看,是天官啊!” …… 突然间,一群乱跑玩闹的孩子中,有一个梳着桃儿头的,仰头一望正好看见了浮空而过的林季,立时满脸兴奋的惊声大叫了起来。 众孩童纷纷仰头,也都齐声叫喊起来。 听这一喊,四下里正劈柴煮饭的农妇,拉拽织机的老妪,修制皮革的老翁全都齐齐抬了头。 紧接着也不知谁发了一声喊,轰的一下,所有人都就地跪倒,大声狂呼道:“参见天官!” 随着那声浪四下传去,接连跪倒的人群越来越多,那声浪也越来越大。 “参见天官!” “参见天官!” …… 跪影如山,声浪如潮。 一波未落,数波起。 远远荡去几十里,直近翻云城! “参见天官!” 守在城头的万千甲士,一手锤胸,顿戟高呼! 呼! 正时,迎面风起。 悬在城头的那面十丈大旗怒展全开。 那上方赫然立着六个大字:“天官降,万世平!” 第一千零三章 重逢翻云城 (求订阅) 林季眼望此景不由甚为惊奇:“天官天官,天下有三。虽说近些年来,自己的名声逐渐显盛在外,可也大多流传在修士之间。即便在先后经过潍城除妖、斩马御魔,又被陆广目刻意宣大之后。天官之名也逐渐成他所独有,可那万千百姓也不过是图知其名罢了!” “可当下,此处流民约有百万之多,为何仅是一个桃发小儿就能一眼认出自己来?而且,见那跪拜万众个个虔诚至极。甚而感念流泣、悲声嘶哑者更不在少数,却是远比面圣临君时更为心悦诚服!这陆广目莫非亲自到了翻云城不成?” “若非他在此,实在想不出谁还能有此本事了。” 林季正想着,只见城头上兵潮涌动,紧接着一队衣甲鲜明的佩刀勇士簇拥几人一路疾行跃上城楼。 林季展眼一看,正在当头那道英子飒爽的身影正是陆昭儿。 此时,她穿着一身亮红如火的鱼鳞战甲,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扶刀,大氅迎风。 颇有一副巾帼无畏、舍我其谁的风采! 位于陆昭儿左侧时刻紧盯四外的,是身高体壮,大肚如丘的妖王胖鹤。 右侧那位身着金色战甲,一脸恭敬的短须老者,正是翻云城旧主戚独城。 林季刚一落下城头,陆昭儿就快步上前,似乎想要一头撞进林季怀里,可最终还是忍了住,紧握着刀鞘的手微微发抖,欲言又止两眼通红道:“你,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林季重重的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城下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 “都是那日云州各处的流民百姓,跟着我到了翻云城。后来我又想起爷爷的交代,就学着爷爷的法子做了些安排。怎么样,天官可还满意?” “淘气!”林季说着,一把抱住陆昭儿,“这些时日辛苦你了!” 自上次松林一别,已过数月。 更何况,林季这一去方向不明,生死未知! 林季甚至都有些不敢想,这些天来,她又是怎么度过的! 虽然,自从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陆昭儿就把生死两字说清看淡,可真到这时,总不免挂肚牵肠! 更何况,已有了结晶骨肉! 此时,两人各有千言万语,却碍于此时此情,默口难开! “咳咳!”胖鹤等了一会却见两人还在搂搂抱抱,不由的咳嗽了一声。 两人这才分开。 见此,胖鹤随而向着林季胖手一伸,毫不客气道:“给钱!” “嗯?”林季一楞,很是奇怪道,“什么钱?” 陆昭儿一听,微红的双眼弯成了月牙儿,笑呵呵的说道:“她这是在向你要保护费呢!沈龙带着老牛去支援蜃墙了,留下了鹤师姐贴身保护我。那老财迷临走前嘱咐师姐说,护了他妻儿老小,可是大价钱!若那小子回来,少说宰他元晶几十万!” “好好!”林季笑道,“师姐莫急,回头我一并给伱算了!保证只多不少!” 转头又望向戚独城道:“戚城主,近日多劳了!” “不敢!”戚独城赶忙拱手施礼道,“能为天官效力,已是小人之福!何敢言劳?天官,这城头非是讲话之所,请随在下移步府中。” “好。”林季也不客气,迎头便走。 众甲士齐刷刷的分至两旁,一拳当心齐声叫道:“参见天官!” “参见天官!” “参见天官!” …… 随着林季步步向前,万千甲士夹道齐喝,那骑甲鲜明长长的队列一直排到翻云城府。 正在门前,站着个满脸长须的黑甲壮汉,纵马数步在林季面前骤然停住,猛的一下捶胸如雷道:“末将张江参见天官!” 林季微微一楞,立时认了出来。 这人正是当年他追案到云州,随后又故意放了一马的张大河。 此后,张大河改名张江投在了陆南亭军下。 这时再见,他不但修为涨了许多,已至五境巅峰。那脸上新的旧叠错几道伤疤更是凭添了几分悍勇之气,看他这身甲胄装扮,应该已是军中抵柱! “好样的!”林季微笑赞道,随而大步向前踏入府衙。 进了大堂之后,林季也没客气,直接正首坐下。 陆昭儿和戚独城紧随其后分立左右。 胖鹤却是早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一见林季归来,再也不用担忧陆昭儿安危了,一时懒性发作,不知跑到哪去了! 林季挥了挥了手示意两人落座,开门见山道:“这是怎么回事?” 陆昭儿回道:“那日分行头行动后,我和鹤师姐那一路有惊无险异常顺利!刚在外围诛杀了几个邪尸妖道,立时被群起攻之,显然是他们早有圈套!鹤师姐一见不好刚要带我飞逃,可突然之间那些妖道竟毫无征兆的全都暴毙而死,一个个接连从半空坠下,尸骨成灰。 邪尸教一死,仅剩那些尚不成事的秦家子弟,自然拦挡不住。就连那些被妖术所害的百姓也立时恢复了神智,我和鹤师姐就趁势砸开围栏,带着万众百姓直到翻云城,这一路上再也没遇到半个敌手。” 林季微微一点头,暗自心道:“那邪尸教最大的隐秘之一,便是来自姜忘的万法傀儡术,那姜忘被九色塔收化之后,邪尸教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戚独城接道:“夫人带万众百姓突来翻云,的确令我大吃一惊!可听说是天官所命,再下也不敢怠慢,赶忙命令全府尽力而行……索性的是,镇北军张将军收拢残部,也正准备前往营救百姓。途径翻云时,听说夫人是陆帅独女,便自倒旗相投。” “翻云能有如今样貌大多都是夫人与镇北军的功劳。另外,观山宗的柯掌门也一直鼎立相助,出力甚多!时至今日,观山宗早已非同以往,在飞云宗破灭之后。观山宗以迅雷之势,快速吞并了云州境内的大小宗门,如今已是云州第一大派!门下精英也多半被派往翻云城中,此时正在各处效力。” “嗯。”林季仅是轻应了一声,并未多言。 暗用佛心通,他看的很清楚。 戚独城真假掺半,很多话都是心不由衷! 稍做一想,倒也不难理解。 大秦在时,他身为翻云城主雄霸一方。 可在身受重伤,被四外高手虎视眈眈时,又情愿加入朝廷为虎作伥! 这家伙本身修为不高,又非云州第一大派,与军方,监天司也没什么交情往来,却能在极北云州如此混乱之地,独享一城,雄鼎几十年。 自然有些独到之处! 光这审时度势,顺利而为的本事就远非常人所及! 更别说那当时,除了陆昭儿之外,先后赶来投靠的镇北军、柯元哲也好。还是沈龙、老牛也罢。那一个个他谁也得罪不起,又都是与我大有牵连。 以他的性子,就算内心有千百个不情愿,自然也能把这顺水人情做的美轮美奂无可挑剔! “戚城主,戚老前辈近况如何?”林季突声问道。 “这……”戚独城面色一苦摇了摇头道:“不太妙!家父寿元大近,又身有重伤,今日每况愈下,怕是……” (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章 朝朝与暮暮 “怕是捱不了多久了……” 戚独城面容悲戚很是无奈的说道。 “戚城主不必担忧。”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我虽不知戚老前辈伤在何处,可以他入道之体都难自复,想来应是元神受创。你把这丹药送他服下,即便不能立时痊愈,也定会大有奇效。” 说着,林季一翻手,一道紫光直向戚独城落去。 戚独城接在手中一看,那竟是个通体流光绛紫色的小瓶子。 瓶口上压着皇家封印,下方的标签上赫然写着五个小字:“七品归元丹。” “七……七品归元丹?!”戚独城一见惊喜莫名,呼的一起立身而起,毕恭毕敬的冲着林季一躬到底,就连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道,“天官厚恩,在下没齿难忘!” 林季摆手道:“戚城主不必如此,老前辈病情要紧,你这送他服下。军情杂事明日再议也是不迟!” “好好!”戚独城连声回道,“多谢天官,我这就去!” 说着,又向林季深施一礼,匆匆夺门而去。 眼见他走远,陆昭儿笑道:“你什么时候也会收买人心了?” “得人心者得天下。”林季笑了笑道,“爷爷不是一直都在做吗?” 眼见四下没人,林季一步落到陆昭儿身旁,一手抚在她脸上两目深情道:“昭儿,这些日子可想死你了!” “你还说。”陆昭儿眼窝一湿略有幽怨的在林季胸前轻捶了下,刚要顺势扑进林季怀里,突然面色一苦:“哎呦……” “怎么了?”林季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拦住了陆昭儿后腰。 “还能怎么?”陆昭儿斜了他一眼,手摸小腹道,“可能是甲带束的太紧了,这几天闹的可欢了。” “哈哈……”林季笑道,“还有可能是父子连心,早就知道我要回来了!” 说着,林季伸出手去在陆昭儿的小腹上轻轻的摸了下。 咚咚…… 胎息颤动,格外强烈。 就像那双毫不安分的小脚儿,正自调皮蹬踏一般。 两世为人,终要初为人父,林季满心欢喜,乐得连嘴都有些合不拢,在陆昭儿的小肚子上轻轻的摸了又摸,时而又隔腹传声,一本正经的与那尚未成型的胎儿对语言说,逗得陆昭儿眉眼弯弯咯咯直笑。 “昭儿。”林季突然抬起头来格外严肃的说道,“你以后可不许再穿战甲了,这对你和孩子都不好。” “知道了。”陆昭儿点了下头道,“那不是你不在吗,这诺大的翻云城,连军带民数以百万之多,又是各方势力掺杂。无论戚独城、张江还是柯元哲都难以众服。” “幸好爷爷早知云州有变,暗里传书,让我立你为信。我这才以天官夫人的名分暂压一时。若是穿了宽服长衫自是不便到处行走。这下你回来了,就再也不用着我抛头露面了。好好呆在后府将息养胎就是。” 林季想了下道:“这也不妥。” “秦家残部精英都已迁来云州,无论他们是想卷土重来,还是另有谋算,都必将乱起风涌!莫说这小小的翻云城,怕是整个云州都将首当其中。还有蜃墙那边儿,高群书带着一众入道境仍未压服得住,看来也甚是危机!万一被魔族冲破了防线,云州危在旦夕!整个儿九州天下也必不安宁!”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得尽快离开这儿!明天就收拾一下,让鹤师姐送你回潍城。” 陆昭儿一听,小鼻子一皱倔强道:“我不回!好不容易盼了你回来,又要离开……我不……” “昭儿!”林季面色严峻道,“此时风云突幻,天下将变,绝非儿女情长之时。你我及燕儿情意绵长,又是岂在暮暮朝朝?另外,你这次回去,还有一项要事。” “来时路上,我无意中窥破了一宗秦家与西土佛国的阴谋。你和爷爷帮我去查一查老三客栈,及一个眉心有痣、手生六指的怪人。这人可能就是整条线索的关键所在!昭儿,此事成败丝毫不逊云州之胜负,重及天下之危局!换了别人去我还真有些不放心!” 林季说着说着,扭头一看陆昭儿正两眼不错紧紧的盯着自己,好似刚认识一样仔细端详着。有些奇怪道:“昭儿,怎么了?” “林季,我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哦?哪里不一样?”林季问道。 “刚认识你时,你虽然也心有良善,行有正义,可总是图安逸,若没粘到你身上绝对不去找麻烦,也从不主动招惹事端。即便牵扯其中,也总会顾念颇多。爷爷那时百般劝你,你也总是千样推诿。可如今……” “如今又怎么了?” “如今,你却字字九州,句句不离天下!林季,如今的你,才像个真正的天官!这才不愧我之郎君、天地大丈夫也!” 陆昭儿言说此处,满脸欣喜的一头冲入林季怀中。 “昭儿。”林季两手抱住陆昭儿,轻声道,“我原本只是个三境小捕,所辖之地仅有青阳方圆,那时谈及天下也未免太可笑了些。在这妖魔横生之地,能保一世安平,已数不易,哪又管得了什么九州天下?” “可如今,因果善恶已蕴我心,天下苍生负在我肩。无论任重几何,我都只能砥砺前行!” 陆昭儿趴在林季肩头,喜盈盈的笑道:“若爷爷亲耳听见你方才这番话,定会大喜不已的!好!听你的,我明天就回去,替你在潍州准备万全。” “禀天官!现有观山宗弟子,急情求见!”正这时,远在门外突然响起一道高声报喊。 陆昭儿赶忙从林季怀里脱出,面色微红的整了整衣甲。 “进!”林季转身落座。 林季话音刚落,一道白影自门外忽闪而入,落在林季身前三丈开外,拱手施礼道:“在下观山宗弟子刘成,参见天官。” “嗯。”林季应了声道,“有何急情?” “禀天官,在下暗巡城防时,发现了一名极为可疑之人!” 林季眉毛一挑道:“见有可疑,截停盘查便是,如此小事也需件件上报么?” 刘成被林季微微散出的威压吓的一激灵,赶忙回道:“禀天官,那可疑之人是……是跟着戚城主独子戚宁进的城!” 第一千零五章 秦家信使 翻云城东街。 占据了大半条街巷的“浩园”门前冷冷清清。 门口处,分列两旁的十几个劲衣大汉个个横眉怒视,令人莫不敢前! 正这时,远从街口一路奔来二十几匹高头健马。 马上众人各个身着重甲,就连面部都遮着一副漆黑的玄铁面具。 正当为首的却是个腰悬长剑的锦衫青年。 一众人马疾至门前,突然整齐划一的停了住。 锦衫青年一踩马镫腾空而起,直接越过门廊斜飞而入。 一连掠过四重院落,破窗而入钻进一间雕梁大屋。 时间不长,那人影突然又从后院一座假山石洞里钻出。 快步疾走,在一间极不显眼破落至极的小院前停了住,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扣响了门环。 当!当! 当当当! 三长两短,内夹指尖轻弹之音。 “进来!”自里边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那锦衫青年推开院门,又仔细关好,这才快步向前打开屋门。 那门里空空荡荡的空无一人,青年左右看了看,左右旋转了几下书案上的笔筒。 嘎吱声响,靠在墙边的书架分向两边,露出一道黑黝黝的小门来。 青年进入,书架合拢。 顺着黑乎乎的石壁小路又走了百十丈,轻车熟路的按在凸起处连按了三下,石板翻转,眼前豁然开朗。 那里边竟是个一套三间的硕大石室。 檀床楠椅,金杯银盏,甚为堂皇! 中间那屋的床头上,坐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老者,正自微微闭着眼,鼻口呼吸间白气飘然。 靠门外屋里,站着个身着重甲的短须大汉,半弓着腰身,满脸期盼。 “爷爷,爹!我带回一个好消息!”锦衫青年,冲两人拱手施礼道。 戚独城收回满脸恭敬,直起腰身转头问道:“时到如今,还能有什么好消息,说!” “爹……”虽在密室之中,只有他们爷孙三人,戚宁还是极为小心的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压低着声音道:“秦家来人了。” “秦家?!”戚独城一惊道:“这个时候秦家来人不是找死么?你带他进城了?” “爹,你放心!”戚宁信誓旦旦道,“我是带着亲卫铁甲骑,借出城巡看之名,让秦家信使穿了甲胄进城的。去时二十四骑,回来也是二十四,那人又混无修为。无论镇北军还是观云宗都发现不得!此时,那秦家信使就在门外。爹,你看……” “胡闹!”戚独城怒不可遏道,“现在是什么光景?!你还当大秦在时么?这满城上下,不是镇北军就是观云宗,都是他林季的人!算上你我在内,这仅有的几个高手,在那胖鹤妖王面前都不值一提!更何况,现在林季那小子还回来了!” “就算他秦家再有底蕴,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修为高低一见立下!就算你准备的再充分,光那妖王和林季,又是谁来对付?” “爹!”戚宁道,“那林季回来的正好!秦家正是为了除他而来!” “哦?”戚独城道:“他们有办法除掉林季?那小子可早就入道了!甚而听闻已然是后期修为!除非秦家腾尊亲自出手,换了旁人还真未必有这个把握!” “爹……”戚宁笑道,“这你倒是低估那林季了,据说他此时已是入道巅峰了。可同样,你也低估了秦家,秦家那信使说,只要他还没道成,即便像方云山那样的半步之遥,他们也有办法一击必除!” “就连胖娘们儿,也别想逃出半根毛去!随后,咱们再抓了陆家那小蹄子。逼着老陆头献出潍城!等秦家重归一统,这就是当仁不让的首功一件!” “爹,咱戚家在云州祖祖辈辈经营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一座翻云城罢了!可真要能助秦一统的话,多了不说,这大半个云州就都是咱戚家的!” “爹,你名为独城,原本又是何等风光?可现在呢?这翻云城还是咱们家的么?他们倒好!图名声,发善心,凭空引来百万流民!这些天来,眼看着就把咱家数百年的积蓄都吃光造尽了!别的不说,咱现在连自家的城主府都住不得,都得凭白让出来,这哪还有个城主的样儿!” “现在这城防四门,街头巡查等一众凡俗之事都被镇北军接了手。缉妖除恶,修灵进出等一众超凡之事又是观云宗说了算。咱戚家呢?只能当个出钱出粮的冤大头么?是,那其中不少也是城里富户商家出的,可那平时不都是孝敬咱们的么?这下倒好!全都喂了白食!咱家成了满天之下最大的冤种!” “跟着他林季,还能混出个什么好?那小子又是个什么出身?一个低贱小捕罢了!只不过是运气好,修行快。搏了几分名头!还天官天官的!呸,!还真以为他是天上派下来的大官是怎地?” “前些日,他们来时。胖鹤,老牛还有那扛着大刀的傻大个,咱们实力不济斗不过人家,不得不低头也就算了!现在秦家来了援手,咱们何不趁机一搏,拼他个万古千秋!” 戚独城听儿子一口气说完,微微皱了皱眉,一言不发的倒背着双手,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宽阔厚实的虎皮地毯松软绵绵,可他每一脚下去,都如踏落阵毡! 林季,秦家…… 到底该选哪一端? 新王登基? 还是旧朝复辟? 稍有差池,戚家祖祖辈辈攒下的百年基业都将毁于一旦! 甚而,就连全家老小都将血骨无存! 戚宁瞪眼看着他爹满屋乱走了好半响,实在有些忍不住,又低声劝道:“爹,这还有个什么好想的!与其在林季那小捕头座下当个窝窝囊囊的冤种城主,哪如跟着大秦重统九州搏他个世袭万户侯!那秦家信使,还在外边候着呢,要不然……您先听听他这么说?” “不必了!”突然间,一言不发端坐床头的白发老者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声沉如雷,震耳发馈! “爹!” “爷爷!” 屋外两人顿时大喜,连声叫道。 老爷子伤病多年,他们好久没听过如此底气十足的声音了。 “前头带路,你们都随我去见见那信使!”老爷子说着,一步当先,径直迈出门外。 “啊?”戚宁一楞,“出……出门见信使?” 今儿个作者菌过生日,先更两章为敬,祝各位读者老爷们周末愉快! 第一千零六章 翻云惊天剑不悔(二合一) 戚独城看了看一脸迷茫的儿子,又瞧了瞧早已远去的老爹,一言未发,赶紧快步跟上。 戚宁满心疑惑,实在摸不清爷爷到底想要干什么,却也不敢有丝毫违背,只能紧随其后。 祖孙三人径直穿过重重别院,落在门前。 守在门口的劲衣大汉及马上骑士连忙施礼。 白发老者倒背双手,朗声问道:“秦家信使何在?” 戚宁吓了一哆嗦,就连戚独城都不由得面色一惊! 此时的翻云城内,不比原来,早不是他戚家一声独断,无论镇北军还是观云宗全都耳目众多。 秦家来人乃是绝密隐情,又怎能如此宣扬? 众骑士骤然一愣,不知如何作答。 戚宁不敢等爷爷再问第二声,赶紧硬着头皮走上前来,指着其中一人小声回道:“爷爷,这便是秦家……” 呼! 还没等他说完,白发老者扬袖一挥,卷起一道狂风把他裹在半空! 同时大手一伸,砰的一声,那信使身外的重重重甲立时散碎一地! 狂风怒起,白发老者一手抓着戚宁的臂膀,另一手擒着那信使的脖颈,腾空而起,直向城中飞去。 “你也随我来!” 远去的风声中,传出一道不容抗拒的厉吼声。 戚独城脸色大变,立刻明白老爷子意欲何为,可也不敢不从,赶忙掠起身形跟在身后。 一路狂飞,直到城主府前。 白发老者飘然落地,远向门内拱手一礼朗声喝道:“罪夫戚沾求见天官!” “请!” 门里传出一声如雷轰响,荡起阵阵回声。 直到这时,戚宁终于明白爷爷要干什么了,吓的面如土色连连哀求道:“爷爷,我……” 白发老者不容分说,一手一个抓起戚宁和信使,大步如风一踏其中。 紧随其后的戚独城面色发苦,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府中大堂上,林季高坐正首。 左右两旁各自立有一人。 左边那人身披玄铁重甲,扶刀怒目。 正是镇北军张江。 右边那人一身淡白长袍,眼口观心。 正是观山宗刘成。 那白发老者大步近来,扬手一摔。 噗通两声,戚宁和信使接连砸落在地。 “老夫戚沾参见天官!”那老者面向林季躬身一礼,随而指向趴落在地的两人道,“孽孙戚宁暗与秦家勾连,意图不轨!依罪当诛!” 说着,扬手便落。 “爷爷!求……”戚宁吓的脸色惨白,刚要哀声求饶,却见那掌风一落而下,啪嚓一声整个儿脑袋都被拍成了肉饼。 稍慢两步的戚独城刚要上前替儿子求情,却一眼见到如此惨状,不由心头咯噔一声,微微扬起的手臂也悬在半空停了住。 满头白发的戚沾头也不回,往后一指又说道:“孽子戚独城恩怨难断,是非不分!一曾犹豫不决,按律当残!” 砰! 一言未落,气浪冲出。 咔咔连响中,戚独城膝骨碎断,噗通一声跪落当场。 短短不过数息之间,灭孙伤子一气呵成! 分立两旁的张江和刘成一见不由大为惊愕! 这老爷子还真是杀伐果断! 对血脉儿孙竟也毫不手软! 高首正座的林季看的很清楚,心里更清楚。 这老爷子弃车保帅、明哲存身的手段却是远比他儿子戚独城更胜数筹! 若不是他提早上演这么一出,怕他戚家上下都会被连根拔起! 戚沾又向林季深恭一礼,面色不惊的说道:“天官在上,老夫伤病在身未能早迎。还望见谅!自此以后,我戚家上下尽以天官马首是瞻!” 说着,又一指趴伏在地的另一人道:“这便是秦家所遣之使,还请天官亲审。旦无别事,老夫就此告退,若有吩咐,随叫随到。” 戚沾说完,低首垂肩恭恭敬敬的连退数步。 这分明是临君面圣的礼数。 林季既不客套,也不挽留,只是轻声回道:“戚老慢走。” “谢天官!”戚沾闻听,这才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再施一礼卷起残断双膝的戚独城退门而去。 直到两人离开府门,林季这才看向那信使,冷声问道:“说吧,那秦家又施的什么诡计阴谋?” 地上那人缓缓抬起头来,头发花白,颚下无须。 显然,这曾是个宫中阉人。 那人看了眼林季,竟是丝毫不惊,反而微微一笑道:“果然世事无常,想不到那当初一介微末小捕能有如此本事!竟吓得戚老头儿自绝子孙!也是活该,他戚家有此一劫!我主破城之日,便是他戚家上下尽绝之时!” 说着,他又遥遥指着林季道:“别看你小子入了道境,也别想好到哪去!” “住口!”张江怒道,“你以为那秦家又能猖狂几时?这天下早晚非天官莫属!” “非天官莫属?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突而哈哈大笑,挣扎起身道:“真是可笑,别忘了,他这天官之名,还是由秦家所赐!如今,却想借这虚名一统天下么?就凭他这布衣小捕还想跃升九五?你可知那九州龙脉非秦莫属?你可知那天阙非秦莫入?哈哈哈哈……一群无知小儿!图做黄粱大梦而已!” “你以为占了座小小的翻云城,就能雄霸天下?你以为守了个海边潍城,就能鹿鼎九州?你以为那偌大的秦家,一统江山千余年,一朝落败后,就仅仅剩他秦家子孙了么?哈哈哈哈……无知小儿,坐井残蛙罢了! 秦家之大,远超你想!秦家之强,甚你所望,我主必将重统天下!而你们,早晚都将刑台落首,诛灭九族!一个都逃不掉!哈哈哈哈……仅凭几个入道小儿就敢妄图天下,与秦家争锋!哈哈哈,试问天下,那太一门可有此念?那三圣洞可敢此想?你真以为我主……” 当啷! 林季甩手扔出一件东西。 那人一楞,捡起一看不由惊愕道:“这是……腾尊的令牌?” “刚刚不久前,死与我手。”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那人迟疑了下,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腾尊可是道成境!道成尊者!你一个入道小儿又如何能杀他?!” “这,才仅仅是开始。”林季依旧面色平静的说道,“正如你方才所说,那秦家上下都将刑台落首,一个都逃不掉!先把他压下去,明日再审!” “是!”张江高呼一声,自门外走进两个重甲军卒,拽起那阉人往下便走。 刘成看了眼林季,有些疑虑道:“天官,那戚家?” 林季轻轻的拍了下座椅扶手道:“既然戚沾如此识趣,敢于壮士断腕,那就先看看再说。烦你给柯掌门传个信去,就说我找他有要事相商。” “是!”刘成赶忙低头应道。 …… 浩园,内院暗室。 戚独城半身是血,瘫坐在地。 满脸尽是悲戚之狠,失子之痛犹宛心肝! “爹……” 他紧握双拳,足足过了好半响,这才敢鼓起勇气问道:“咱家……真就自此跟着那姓林的……” “闭嘴!” 倒背着双手的戚沾怒声喝道。 戚沾缩在袖口里的手也微微也有些颤抖。 其实,从他痛下死手拍死戚家第三代血脉的那一刻起,他的手就一直颤抖至今! 他也疼,他也不忍! 可却不得不如此! “那林季……远不似你所想的那般简单!”戚沾满头白发随风乱舞,望着墙上那一副笔走龙蛇的字画,幽幽说道,“我当着他的面痛下杀手,以他的本事,想要拦我自是轻而易举。可他却一直端坐闲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你可知,这是何意?” 不等戚独城回答,戚沾又自语道:“他早就心知肚明,他并不想看我演一出苦肉计,而是杀鸡儆猴给我戚家,乃至所有想要左右逢源,草生二心之人一个重重的下马威!” “这是帝心!” “从这一刻起,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只为一时之善恶奋死拼斗的毛头小子了,而是有了雄图天下的帝王之心!甚而……还远远不止如此!” “我曾先后见过秦烨三次,可作为大秦立朝之祖,堂堂道成境所散发出的天威之力还远远不如他!” “仅以入道巅峰,便有如此威能。那日后成就,定是无可限量!” “此外,你可曾想过?”戚沾说着,转回头来望向半身残断的儿子道,“秦家残部就在云州,离这翻云城不过区区三百里!” “落在城外的百万流民从何而来?是他林季从秦家手中救出来的,秦家为之奈何了?” “他让你转赠给我的归元丹上印着皇家的封印,此种丹丸即便他秦家也为数不多。被他林季夺走的岂会单此一颗?那秦家又把他怎样了?” “大张旗鼓的聚在翻云城,已有数月之久。那秦家又曾有何动向?” “既已知晓他林季就在翻云城,何不直接派人当即抹杀?还遣什么信使鬼鬼祟祟的阴谋使炸?这哪里又像秦家一贯所行?” “此前来人种种,既有原天官沈龙,也有金顶山的妖王,明光府的两位镇守路过时也打过招呼。他的两位夫人,一个是占据了潍城的镇国公孙女,另一个是襄州灵尊的独女。这哪一方势力又是我们戚家能得罪起的?” “我戚家独占翻云千余年,无论是极北蛮族、圣火教、还是大秦。全都丝毫染指不得,凭的是什么?就是左右牵制,上下逢源!可如今,却选不得了!” “自林季落入翻云城的那一刻起,我戚家上下就只能随他!旦有二心,怕是比谁灭的都快!” “秦家逃落至云州,无论是想卷土重来,还是另有谋算,全都与我等无关了!” 戚独城想了下道:“爹,那万一……最后还是秦家赢了呢?” “秦家……赢不了了!”戚沾异常坚定的说道。 戚独城很是不解:“为何?” “你没见那城外百姓吗?” “那百万流民从何而来?是他秦家乱生阴法,逼得云州百姓无家可归!是他秦家自毁了天下!” “不光云州一地,那维州又如何?你觉得维州百姓心心所念的是大秦还是他林季?” “那海边潍城又怎样?即便没有陆广目大肆传扬,你觉得潍城百姓心里就没个底数么?” “整整千余年,他秦家始终视天下苍生如草介!这次,又为重得天下而失了天下之人心!” “那百万流民,虽是借用观山宗秘法,在心中生出了虚影。可也得心尊诚拜才行!那林季方才入城时,你也见了,那等万民高呼齐拜的景象岂有半点虚假?他秦家又何曾有过?” “得人心者得天下!” “而这天下定然不会再是他秦家!” “所以,我戚家别无所选,只能就此一搏!” “杀了宁儿,是为了保全戚家。否则……莫说这翻云城,怕是这九州天下也再无半点立锥之地!” “可若随主有功,说不定还能大耀门庭。到那时,可就不仅仅是这座小小的翻云城了!” 戚沾说着,突而两眼望向儿子,一脸郑重道:“你可知,我当年又是为何给你起名为独城?” “嗯?”戚独城甚为不解道:“爹,您所指的是……” “这翻云城由来已久!当年,圣皇轩辕斩龙封关,那建起的第一座城,就是翻云城!” 戚沾说着,点了点挂在墙头的那副如龙游走般的字画。 这字戚独城看过无数次,那上边写的是:“翻云惊天剑不悔!一荡九州万法归!” 戚沾继续说道:“一千年前,风雷军随秦烨起事,那大秦所拥有的第一座城池,也是翻云城!” “翻云翻云,翻天覆地,云开日现!” “前后两朝皆以翻云为始!如今,这林季又是恰好落在翻云,以此为基!如此看来,真是天意如此啊!” “而且,此城之秘还远远不止如此,这座城下有一处更为隐秘的存在。这也是我戚家世代守护于此的原因!更是他秦家也好,极北蛮族、圣火教也罢,整整数千年来,不曾夺我戚家故地的因由!这等秘事本该等我身死道消之前,才能告之与你。如今,天下将变,也该让你知晓了!你,随我来!” 说着,袍袖一挥,卷起戚独城直向密道深处走去。 戚独城闻听,不由满心震惊! 他以独城为名整整百余年,光是城主就当了七十多载,直到如今,才要刚刚知晓这座翻云城的内中隐秘么?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章 神魂隐、圣灵堂(二合一) 戚独城满心错愕的随着老爹一路飘行,直到石壁尽头处停了住。 只见老爹两手捏指,比了个他从未见过的奇形法印,突而厉声断喝道:“开!” 嘎吱吱…… 随着一阵机簧乱响,石壁尽头赫然露出一道明晃晃的门廊来。 那门足有三丈上下,两丈宽窄,仿若不是留给人族通行的一般! 砰! 挂在壁顶的兽形铜灯骤然点亮,大若圆盆,璀璨生光。 砰砰砰…… 一连百十盏,依次排开,远远一去数百丈。 门廊两侧的石壁上凹凸有致的刻满了壁画。 那画中景象,有的是万军齐整蓄势待发,有的是宫殿巍峨富丽堂皇,更多的却是血腥狰狞乱战拼杀。 那画中人物,有的是长袍披甲的人族,有的是弯角獠牙的妖族,有的是蜿蜒乱舞的龙族。而这当中,却有许多族群别说见过,甚而连听都从未听过! 不过戚独城毕竟曾为一城之主,眼力见识远超常人。很快便自了然:这壁画上所刻的景象,多半应是当年圣皇一统天下时的赫赫丰功! 由此可见,那历来传闻多有不实! 都说当年圣皇斩妖除龙定天下,可从画中所看,无论妖族也好,龙族也罢,全都和圣皇麾下的万千人族并肩作战,那与之相斗的,都是些从未见过的怪物! “此间秘处落成后,除我戚家祖辈外,先后只有三个外人曾入其中。” 戚沾大步向前,向儿子解说道:“一千年前,得获天选,半境而出的兰庭兰先生。七百年前,一人独往,以法说佛,令八百狂僧愧然自尽的柳左安柳先生。以及七十五年前的天机道人。” “天机?”戚独城闻听不由一愣。 兰先生和柳左安这两位全都惊才绝艳,闻名遐迩,能够有此一行,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天机这厮! 那不就是个贪生夺舍的瞒天之辈么?和长生殿那群祸害有个什么两样?他又哪来的资格进入其中? 直至方才,这秘处的存在可是连我都不知道! 可除此之外,老爹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也不敢闲问。 一路随行,飘过门廊。 眼前景象猛的一下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足有千丈方圆的阔然大厅,厅堂之内错落有致分了上下九层。 那每一层上都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一丈多高的牌位。 牌位前方,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灼灼闪亮,晃的人隐隐有些睁不开眼来。 戚沾正好衣冠,掸了掸衣袖,直挺挺的跪倒在地,虔诚拜道:“各位仙灵在上,晚辈不敢轻扰!可晚辈如今寿老体衰,形将消散,特来转承遗小。独城……” 戚沾侧目旁观,却见失了双膝的戚独城只是瘫坐在地四处瞭望,竟无半点叩拜之意,不由怒道:“自此以后,这圣灵堂便交你执掌,还不快些拜祭列位仙灵?” 可戚独城却极为反常好似没听见一般,又四外打量了一番,这才恍然大叹道:“原来如此!” 紧接着,一道青衣人影自跪坐在地的戚独城身上飘然而起。 戚沾面色一惊,再一看时,那飘起的人影哪还是他儿子? 而是……林季! “神魂隐?!”戚沾甚为吃惊道,“你是什么时候……” “交给他七品归元丹的时候,那时他满心欢喜毫无防备。可林某,却不得不防!” 林季身悬半空,扭头看向戚沾道:“你戚家数千年来世代执掌翻云城,从不与人分羹。早在那时岌岌可危之际,假意投了大秦,转而又覆秦。而今,谁又知你们是不是故伎重演?” “城中有我家眷亲朋,城外数有百万流民。林某如此也是无可厚非!索性的是,戚老爷子高瞻眼阔并未听信那一番乱语胡言,做出什么胡涂事。甚而还杀伐果断大义灭亲!戚老爷子眼亮心明,且又能顺天应命力行正途,林某着佩服!” “你放心!日后这翻云城还由你戚家掌管。只要戚城主别无二心,林某可保你戚家永世平安!说不定……” 林季说着,朝对面万千牌位望了一眼道:“你,也可位列其中!” 这句话里尽含两重含义,可戚沾哪会听不明白? 当下冲着林季恭恭敬敬的叩头施礼道:“谢天官厚恩!” 面对聪明人,无需废话。 林季静静的看着他一连磕了九个响头,这才问道:“你祖上与圣皇轩辕又是何等关联?竟会把如此圣地交由戚家掌管?” “回天官。”戚沾恭敬回道,“早在八千年前,我之本家并不姓戚,乃是……秦!” “哦?”林季奇道:“秦家之秦?” “是,也不是!” “圣皇正妻,正是秦家女。而我与秦家祖上,实为一奶同胞!秦祖为兄,勇武善战,一统天下后,被封为徐州镇守。在征东大帅麾下,负责看守潍城大牢。” “我祖为弟,向来慎小,被圣皇敕命看守圣灵故地,也就是这座翻云城。” “随后,圣皇无辜失踪,天下暴乱。秦家为兄这一枝祸乱水牢后,四处辗转,最后落户天京。而我祖上这一枝甚怕牵连,又不敢忘却圣皇厚恩,特以国戚之“戚”字为姓,小心经营。” “数千年来,厉传二百多代。盛不增,衰不减,只是死死守住这座翻云城。不敢有违先祖遗愿。” “虽与秦家渊溯同源,可整整八千年来,再无半点瓜葛。直至如今,除了我与秦烨之外,早已无人知晓此事。两家之间也仅是互不侵犯而已,既谈不上什么血脉之情,也毫无半点利益之交!” “想不到,竟还有如此一番过往!”林季点了点头,再次看向那数以万千的牌位。 那众多牌位分成九层,位于下方第九层密密麻麻最是众多,越往上越是稀少。 最下方的牌位上,大多只有记有名姓和战死之地。 再往上的字迹就逐渐多了起来,有的记有生前或死后追封的官职,以及显著功绩。 直到第三层上,寥寥不过百多人的牌位上,林季倒是从中发现了好多熟悉的名字。 “宋万里。” “悟远。” “时不济。” “袁震川” …… 这都是金顶八杰的名字。 那每人的功绩更是密密麻麻,数不尽数。 在这其中,还有不少妖族名姓。 紫云青牛和青丘狐族都赫然在目。 再往上一层,却仅仅只有九个人。 “征东大帅:狄万夫。” “征北大帅:莫戮。” “征南大帅:南宫殇雪。” “龙主:敖淼。” “妖主:麒万朝。” “佛主:如来。” “鬼主:森罗。” “道使:天机子。” “佛使:了安。” 见了这几个名字之后,林季不由一楞。 若说,那三方征讨大帅位列其中,这是最为合理不过的。 可是,与圣皇轩辕同境而出的其他四位也位在其中,可就令人大为费解了! 按照此前种种所说,无论是陆广目还是龟万年的讲述,圣皇轩辕不是大战四方,把佛、龙、妖、鬼四族都先后赶出九州中原了么? 这几人的牌位,怎么又会供奉在此? 另外,那最后两人又是谁? 他圣皇自己不就是“道”代表吗? 那九州上下,各大道法都是由他所传。这道使又是从何说起? 同样,既已有了佛主。 这佛使又是什么来处? 林季满心不解中,毫无意识的往前迈了一步。 唰! 随他一步踏出,道道七彩光影猛的一下自他脚下四散狂出! “嗯?” 林季一楞,骤然停住了脚步。 可那道道光影已然落在第九层的座座牌位上。 牌位下的明珠赫然一亮,千百道虚影立时浮现凭空! 有的身穿长袍手持长剑,有的全身金甲横贯大枪,有的人身兽面怒目狰狞,有的头顶秃光满脸慈祥…… 数千道人影凭空乍现,忽闪尽出,列列在眼前! 仿若时光流转,一瞬回千年! 林季骇然惊愕,戚沾更是大为不解,赶忙连连叩头拜道:“圣灵勿怪!圣灵勿怪!” 沉寂片刻后,林季见那些虚影除了凭空散出影像,倒是别无其他动向,更是没有半点怒起杀伐之意。这才沉下心来,又往前迈去。 同样的,一条条七彩光芒四散而去。 一道道虚影浮化而出。 九层,八层,七层…… 林季步步向上,那道道虚影也越来越多,满满当当的飘满了整座厅堂! 戚沾来不及或者说也无暇赎罪,只顾瞪着两眼满脸惊骇! 别说是他! 戚家供养圣灵之地整整八千多年,也从未有过这般大奇之像! 即便是当时,兰庭,柳左安,天机三人来时。 那些牌位最多微微颤动,隐有轻响罢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林季这小……啊,不! 这林天官到底有何神通? 竟能令上古圣灵为之动容?进而大显其形? 林季步步向前,很快就走到了第三层。 金顶八杰的虚影也在众人间闪化而出,与其他虚影不同的是。 这几人似乎暗有灵智,竟同一时间齐向林季望来,进而一手捶胸,施了计军礼。 林季冲几人微微一点头,又往上去。 他真正想看的,就是这一层! 唰! 道道光芒四散而去! 九尊虚像横列而出。 狄万夫是个满脸络腮胡子的怒眉大汉,这家伙也似心有灵智一般,冲着林季微微点了下头。 林季心知,这可能是三皇刀在他手中,念有所牵的缘故。 莫戮是个书生模样,只不过那紫色双瞳的眼神中满是阴冷之意,只是望上一眼,便令人不寒而栗! 南宫殇雪是个美妙女子,虽然隔着银甲面具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却可令人魂牵梦绕,经世难忘! 佛主、龙主、妖主、鬼主这四人却仅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别说长相面貌,就连身形也仅能看个大概。唯一印象清晰的是,佛主身后好似还拖着一道既长又黑的影子…… 转头再看向道使和佛使两人。 道使是个眉发如霜的老头子。 佛使是个大脸如盘的胖子。 与整个儿大厅里数千道人影全都不同的是,这两人全都紧紧的闭着双眼,身前四外又蒙着一层淡淡的云雾。 既看得见,却又看不真切。 既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可又极为陌生,隐隐的似乎还有些敌意! 林季左右打量半响,又向上迈了一步去。 圣地第九层上,只立了一张牌位。 显然,这应该就是圣皇轩辕无极的灵位了。 可奇怪的是,这牌位上不但没有半点字迹,甚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竟是一面无字空碑! 那道道彩光落在牌位上方,也不像此前一般显出生前虚影来。 就连半丝变化都没有。 林季正在奇怪。 就听不知哪里,突然传来一声钟响。 当! 那声音不大,却似响在心头一般。 林季神情一恍,再一睁眼。 不知怎地,竟又落回了大厅前方,一脚踏出,半身微倾。 既没有什么道道彩光,也没有什么漫天虚影。 方才那一切都如梦中幻境一般! 扭头看了眼戚沾,他那一脸惊诧莫名差点连眼睛都怒鼓出框的神情,似乎在告诉他,方才那一切都是真的! 只是不知为何,恍惚一错,又都凭空消失了去! 林季想了想,收回脚步面向戚沾道:“戚老,当年圣皇命你祖上看守此处圣灵之地,可有什么遗命赠言不曾?” “啊?” 戚沾楞了下神儿,这才从刚才的奇景中恍然惊醒过来,连连点点头道:“有有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遗命并非文字,而是一幅画……历经数代先祖,参悟至今,仍未明了是何含义!天官请随我来。” 说着,转身便走。 竟对瘫坐在地宛若木桩般的戚独城看也不看一眼。 林季摇了摇头,元神归入,操控着戚独城的身体一路飘行。 很快,两人一前一后,退出长廊。 戚沾故技重施,又捏起那道奇怪的指印喝了声:“关!” 嘎吱吱声响中,石壁落下,又同原来一模一样,令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此前林季就看这指印有些眼熟,与秘境沉船上那个故意隐藏了自己容貌身份的无名老者一模一样。当下不由好奇道:“戚老,这指印……可有什么说道?” “我也不知来处,先祖传下仅此两式,既无名头,也无他用,只能开启圣灵之地。天官,圣皇遗命就在这边,情随我来。” 说着,戚沾骤然加快了些速度,直往前行。 林季的元神落在戚独城身上,跟着那老头儿穿过密道,径直飞出那间破落不堪的小院,远远直向天空飞去。 转眼之间,已有百丈之高。 林季正自不解,刚想盘问那画在何处。 就见戚沾突然在半空悬住了身子,遥遥向下一指道:“天官你看,那就是了!”(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章 冰网如天,火海如潮 林季顺着他手指低头一看,不由骇然大惊! 此前数来翻云,都是在地面行走并未窥得全貌,这回虽是凌空而来,却也只是南斜掠未见真容。 可当下悬空百丈再一俯望,那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连绵不绝的龙尾余脉斜若长锋,滚滚远去的九道江落剑如虹。 近在眼下的翻云城域弯若玄月,北部山谷围壁浑圆大如满日。 山脉江流交汇如剑! 城谷相映日月同辉! 那赫然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幅极为熟悉的图案。 与秘境沉船中,那位无名老者胸前的徽记一模一样!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这……到底又是什么意思? “天官。”戚沾指点下方道,“这便是圣皇遗命所在,历代先祖苦苦参悟数千年,直到如今仍未勘破。” 默然许久后,林季点了点头道:“戚老,你之一族受圣皇遗命,数千年来恪尽职守功绩斐然。如今,又明心大义,幡悟新天。这翻云城交与你手,自是妥恰不过,林某甚是心安!” 说着,林季元神一散,直向城中坠去,遥遥传声道:“愿你秉义而行,善而为之!” 戚沾赶忙施礼,恭敬回道:“谨遵天官圣命!” 轻风拂过,元神复位的戚独城恍然醒来,四下望了眼惊然奇道:“爹,这是……” 戚沾斜望长天,突而长叹一声道:“这天,真要变了!” …… 七月天,小孩脸儿,还真是说变就变。 刚刚还晴空万里,突然间就狂风骤起,大雨倾盆。 窗外,雨打芭蕉淋漓落落。 屋内,水煮铜锅沸滚腾腾。 襄州,钟家后院。 钟其伦从沸滚的铜锅里,满满的夹了一筷子刚刚烫好嫩滑无比的鲜羊肉,递到对面钟小燕儿碗里连声催哄道:“燕儿啊,快点趁热吃了!雨天阴寒,这羊肉啊,既美味又大补!” 钟小燕看了眼早就堆成小山样儿的大碗,很没胃口的放下了筷子:“爹,我吃不下。” “你看,这孩子!”钟其伦满口埋怨道,“就算你不吃,那肚里的小娃儿也不吃吗?你娘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一定照顾好你,可千万别饿着了。这娃儿不仅是咱钟家传续的香火,更是……” “爹,林季有消息了么?”钟小燕儿突声打断道。 “这……啊。” 钟其伦支吾了下道:“我说燕儿啊,你就不用跟着瞎操心了。那小子什么修为?入道后期!这九州天下,修士随眼见,入道有几人?更何况那小子当初可是九劫入道!这才短短才几年光景?又入了后期大境。就凭这能耐,天下无二,谁与争锋?我钟其伦的女婿能是寻常人物么?” “再说了,那小子向来福大命大造化大,就真算遇个什么事儿,也定能逢凶化吉。来,听话,先把肉吃了。你现在啥都不用想,好好将养胎息等他回来便是。到时候啊,我……” “这么说……就是一直还没消息?”钟小燕立时有些着急,推椅起身道,“不行,我得去看看!”说着,转身便走。 “站住!” 一向爱女如命的钟其伦极为罕见的发了火,啪的一声摔下筷子道:“你去哪看?云州吗?你可知道那云州现在都乱成什么样子了?别说是你,就算我去了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现在可不比原来,随你说走就走!就你现在这副身子,就算你见了林季又怎么样?只能拖累,只能是麻烦!你想害死他么?你想让这小娃一生下来就没了……” “爹……”钟小燕眼圈儿发红的转回头道:“我……我就是担心他。” 钟其伦长叹一声,语气稍缓道:“爹知道,可爹更知道那小子是个成大事的!总不能整天娘们唧唧的情意绵长。听爹的,你现在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就是帮了他最大的忙!再说了,你娘不是早就过去了么?别忘了,她如今可是堂堂道成境尊者!有她护着,谁还敢把那小子怎么……” 钟其伦说着说着猛然顿了住,唰的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圆形玉佩来。 只见那块通体精白的玉佩上裂开了一道乌黑的裂纹,而且那裂纹正自越来越大,一股乌黑之气也逐渐弥漫开来。 钟其伦一见,脸色骤然大变,慌然起身间碗筷落地碎成一片。 “爹!怎么了?”钟小燕发觉有些不对劲儿,急声问道。 “没,没事儿。”钟其伦擦了把脸上的冷汗道,“我藏在别处的宝库被人撬开了门。燕儿啊,你先吃着。我过去看看啊!” 话音一落,钟其伦化作一道青烟忙三火四的直向门外冲去。 钟小燕满腹狐疑,刚要追上去。 就听那青烟远远传声道:“燕儿,别乱走,小心肚里的娃啊!” 钟小燕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收脚站了住,可脸上的疑虑之色却越发凝重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了?” 钟其伦两步腾空,直往北去。 颤巍巍的捧着玉佩满心急道:“灵儿,你可千万别出事啊!” 咔嚓! 那玉佩上又炸起一道裂痕,横贯如雷! …… 云州,飞云山。 主峰山头上,乌云滚滚雷声震天。 呼! 一道硕大白光,猛的一下从天而降! 咔嚓嚓…… 千百道雷光,肆意飞扬。 大半个天空都似被砸塌了一般,裂痕累累,密如巨网! 随那白光惊落,整座飞云山轰然一沉,又被砸下地面百十丈! 山头上下,乱石如砂接连滚入河床。 水浪翻涌,横冲漫卷,飞云山下百里方圆瞬间变成了一片沼泽泥塘! “好大的船啊!”站在河岸边缘的熊霸天仰头叹道。 “是啊!”熊震天也两眼发呆,满心震惊道,“这力气也真大啊!” 那道惊天而落的白光,一连三落,护山大阵已被尽数摧毁!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那白光原来竟是一艘硕大无比的白玉龙舟! “快走!”鹿长鸣急声唤叫两人道,“那可是灵尊!” “啊?”熊家兄弟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互看了一眼,甚为奇怪的同声问道,“灵尊?哪个灵尊?” 早已纵出百十丈的鹿长虹既气又急的扭头叫道:“还有哪个灵尊?百年前,杀的妖国上下凝血成河的白灵尊者!” “我滴娘哎!” “跑!” 两熊一听,吓的一激灵,立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化做两道黑光奋力狂奔! 咔嚓! 那龙舟瞬间远去又归来,砸在半空震起一道闷声大雷! 哗啦啦…… 护山大阵彻底破碎,一股赫然威压狂落而下。 山石破碎,乱炸惊空! 大地乱颤,裂纹如电! 后知后觉的千百道人影纷纷从山头大殿中乱涌狂出,四下惊逃。 那其中修为低下之辈,刚一逃出大殿,就被那道道无形威压震晕在地。甚而还有不少,早就七窍流血,尸骨碎断! 眼见那龙舟一旦落下,别说这道道渺小至极的人影,怕是整座飞云山都会被砸个稀巴烂,沉入地下! 呼! 正这时,远从西南方飘来一朵乌云。 那乌云化作一双惊天巨手,死命向上一托。 砰! 白玉龙舟砸在巨手上,立时震的云层炸裂,内里露出道道金光。 可龙舟也由此悬在半空,再也难落半步! “白灵!” 自西南方猛然传出一声怒然大喝,紧接着一道亮眼金光由远至近,眨眼之间落在山头上方,化成了一道足有十几丈高的巨大身影。 那身影魁梧挺拔,全身上下带着一股骇然无双的盛怒威压! “你,可是来找死的么?” 字字如雷,震得百里方圆嗡嗡生响。 “哈哈哈哈……”白玉龙舟上,响起一串清脆如铃的欢笑声。 浓雾如纱,四下弥漫,又团团聚起。 钟夫人自雾中一步跨出,衣带飘飘,满脸带笑:“秦烨!你这老狗果然还没死!怎么?刚杀了你秦家几只小臭虫,你就沉不住气了?那你……” “对季儿暗下毒手又该怎么算?” 钟夫人的语气骤然一冷,那漫天雾气立时凝固,化做片片雪花飘然落下。 “虽然最后季儿逢凶化吉,反杀了秦腾!可你动用道成之力,先坏了规矩,那可就怪不得我了!你秦家上下都得为此付出代价!给我杀!” 唰! 随她一声断喝,那片片雪花凝实如刀,刃口雪亮,密密麻麻的飞落而下! 秦烨立在山头的高大身影猛的袍袖一卷,一时间闷雷阵阵,狂风怒起,那片片雪花都被尽数抹去。 突然间,自狂风中猛的探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手掌,迅如闪电般直向白玉龙舟拍去! “好你个老狗!果然下作!既已道成大境,还能如此不耻!”钟夫人厉声喝骂,随而欺身往下,遥遥相隔数百丈,抬手迎击! 砰! 一声闷响,白玉龙舟疾若流星,不见了踪影。 “哼!”秦烨冷声喝道,“区区道成初期,又是假天借道,就敢在老夫面前耀武扬威么?真是自不量……” 呼! 他最后一个字还没等说完,就见那艘刚刚被他一掌击飞的白玉龙舟,远比刚才更快百十倍的速度斜掠而回! 而且,那龙舟上下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凌,剔透折光,七彩纷呈。 “哦?第二层了么?那又如何?!给我死!”秦烨怒声大吼,双袖一抖,两道璀璨无比的掌峰狂冲而出。 那两道掌峰落在半空立时化作两条五爪金龙,道道金光炫目逼人,炽热非常!与之相隔数百丈龙舟上的冰凌立刻消融,滴滴雪水凌空溅落,砸在地面上滴滴碎石,深入地表十几丈。 砰! 又是一道闷声大响。 双掌齐至,狠狠的砸在龙舟上! 咔! 那龙舟爆出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闪而过直掠天际! “哼!什么狗屁灵尊,也不过如此!”秦烨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可即便却面容大变,惊然转身刚要遁走。 “秦老狗,哪里走!”随一声怒喝,上一瞬间刚刚被击至天外的白玉龙舟又骤然出现在前面。 那龙舟上道道裂痕密如蛛网,仿若随时都会炸然破碎。 悬立舟头的钟夫人依旧衣带飘飘洒脱至极,可嘴角上却隐隐有了几丝殷红的血迹。 就连左臂也微微颤抖,似乎早已抬动不起。 “白灵!你好生卑鄙!”秦烨怒道,“竟与秋茹君那老妖婆联手,陷我与腹背!” 钟夫人淡然一笑,凄美惊人,华艳无比。 “论卑鄙,谁又比得了你秦老狗?” “当年,你暗与妖僧勾连谋国图天下!这如今,不但借了贼秃之力,就连妖国余孽也都成了你座上宾!这天下苍生因你而死,亿万无算!你还有什么脸面卷土重来再做人皇?这九州修士因你路断,千万何止?你又凭什么再统中原,竖道之牛耳? 今日,我白灵,既为私愿,也为公仇!定要彻底除了你这老狗!为这天下苍生,九州修士讨个公道!给我死!” 钟夫人说着,遥遥点指一挥。 哗啦一声! 龙舟破裂,只一瞬间就碎成了无数块! 于此同时,满天上下从无到有生出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冰凌来,横来直去密密麻麻的结成了一面兜天大网! 寒气森森,冷结冰霜。 整片天空都被死死的动了住,仿若那闪耀在冰凌上的阳光都冷冰冰的一片阴寒! “杀!”钟夫人怒声大喝,冰网如天,狂落而下! …… 就在兜天冰网凝成之时,西南方的矿洞深处,却是一片怒火汪洋! 身批鲜红大氅的秋茹君双脚离地,那一对儿雪白的小脚在血红色的火浪中时隐时现,就像一艘飘行在万里火海中的独木白舟。 “秋茹君!”洞内深处,秦烨的声音同时响起,“你这老妖婆!好生卑鄙!竟趁我大法未成时与白灵那小杂碎偷袭下手!” “呸!”秋茹君怒声骂道,“论卑鄙谁又比得过你?!那当年,若不是趁我人火合一正自虚弱之机,就凭你和白洛川又岂能得手?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债讨千年罢了!老狗!死去吧!” 轰! 火浪如潮,直向洞底汹涌而去。 咔咔咔! 一道道禁制,在无明圣火下立成灰烬,就连洞外石壁也被齐刷刷的烧成了碎土粉灰! “去死!”秋茹君怒声点指,连同自己也化成了一片火焰,直向火海中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冲去! 冰网如天,火海如潮。 随你秦烨魂分两处,道成大显又如何?! 第一千零九章 道成大战,阴佛之道 飞云山上。 一根根剔透雪亮、手臂粗细的冰凌密结成网,铺天盖地般狂卷而来! 天为之一冷,咔咔声响中,就连天空都被硬生生的冻出了道道裂痕! 地为之一寒,砰砰碎断里,百里山河立时凝固,世间万物骤落冰窟! 咔嚓一声响! 飞云峰碎裂折断,滔滔大河僵冷冻住。 百里方圆之内,大雪乱飘,肃风如刀! 散落在其间的千百道人影,也如蜡像般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那其中修为稍差些的,瞬间就被冻的四分五裂,砰然乱碎! 这是白灵尊者震碎龙舟,凝化全身道成之力,悍然击发的最强一击! 冰网骤落,猛然一紧! 死死罩住山头那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唰! 阴寒之气,猛然汇聚。 那原本虚无缥缈的身影,立时凝霜立雪,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那冰雕怒目仰望,混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惶惶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 只可惜被那层层阴寒,道道冰霜团团包裹了住,就连那两眼中灼灼逼人的光芒也在逐渐散去! 矿洞深处。 一道道炽热鲜红宛若怒海狂潮般的火浪肆意翻涌,一浪又一浪接连扑向前方! 哗啦啦…… 一块块牛大青石立成焦土,一片片洞穴接连倒塌。 那火中有恨,似要吞噬一切! 那火中有怒,似要烧尽万物! 在那道道火浪肆意奔涌中,无论你是手持利器明晃晃拼杀向前的狂徒,还是躲在暗处随时准备垂死一击的阴主,都将化作飞灰,就此消除! 大火过处,无声无息,一片虚无! 轰隆隆…… 一块块巨石接连融化,未等洞壁坍塌,早被那火浪一扫成烟! 这是圣火教主千年一怒! 呼! 火海如潮,只一瞬间,就淹盖了洞内所有的空间! 洞底最深处,层层火浪团团包裹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身影高高的扬起双臂,似在怒声呐喊,似是心有不甘! 可在这无情圣火面前,只能图然! “杀!”钟夫人两手攥紧,猛然炸喝! 砰! 冰网骤缩,猛的一下碎成亿万片! 被罩住的高大身影连同整座飞云山,顿时荡然无存! 整个百里方圆之内,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就仿佛所有人都未曾来过! 也包括那山,那河! “死!”秋茹君两手一合,高声怒喝! 呼! 火浪急涌,呼的一下炸起一道白光! 那白光一飞惊天! 直接炸穿地面,远远的腾上云端! 整片地穴连同内中那个徒自挣扎高大魁梧的身影全都化成灰烬。 轰隆隆…… 地面塌落,形成了一个足有千丈方圆的巨大深坑! 那坑中死寂沉沉,仿若所有的一切都成过去! …… 钟夫人的身子猛的一晃,渗在嘴角的血迹更加鲜红了些。 她伸出宛若冰凌般的玉手轻轻一抹,两眼中突然爆出一片略有疑虑的寒光,随而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转瞬间,又出现在千丈深坑旁,两眼定定的望向那坑底道:“还是被他逃了么?” 披头散发的秋茹君缓缓的从天而降,雪白的双脚落在满是灰土的地面上,微微点了点头但又大有不甘。 “是!这秦老狗果然有几分本事,若不是当初被司无命伤了元神至今还未恢复巅峰,我们还真不一定奈何得了他!不过,他的三尸真身,已被我们除灭两尸了!若想再复道成之力,至少也得几百年后了!” 钟夫人一听恨恨的咬了咬牙,突而又想起了什么,很是不放心道:“若他所选的第三尸……原本就是圣体呢?” “你是说……”秋茹君有些诧异道,“比如,西土九法相?!” 钟夫人点了点头甚有疑虑道:“不动明王骇然出世,就是为了夺回本尊肉身!当年,九法相被兰先生带回之后,一并被镇压在各地大阵中。这一千年来,倒是没听说哪座大阵遭过破坏丢了法相真身。可是……以秦老狗的心机和手段……难保他当初就留了个心思,暗下偷梁换柱,藏了一具!” “这……”秋茹君眉头微皱道,“这也不得不防!秦家怕是早就有此异术。就像那秦临之,若是旁人夺了阿赖耶识的肉身,哪能如此快速就灵炉合一?而且,那秦临之当时才仅仅是何等修为?若秦老狗早在千年之前,就留此后手的话……还真是麻烦!” 钟夫人想了下道:“如果他当初骗过兰先生,暗中留起一具法相真身。那如今他仍有两个选择,我倒是更担心这一点……” 秋茹君若有所思道:“轩辕太虚身为圣皇血脉,若被老狗选为天尸的话,自也妥恰。而且,那秦家帝王道原本就得自与圣皇之“天下”。若是被他夺舍……自是不妙!” “可那轩辕太虚现已逃入京州大阵,那边已有七八位道成境相续赶往,就算已近菩萨身的不动明王那老驴能逃出升天,可两尸尽毁修为大损的秦老狗可还敢去?那几位谁又能轻易饶了他?别人不说,光是白老爷子和那老泥鳅就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倒是……”秋茹君顿了下道,“倒是他要打起林季的注意,却有些麻烦!” “林季身为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若被夺舍成天尸,对于秦烨来说自是最好不过!” “林季那小子虽然修为提升飞快,已入巅峰,可毕竟不是道成!既便秦老狗伤情再重,毕竟也是道成之体!一旦被他抓个正着,的确很危险!可你总不好一直护在他身边左右吧?” 秋茹君说到这儿,扭头看了眼钟夫人,继续说道:“想必,你找我联手,也正是有此一虑吧?想要一举灭了秦老狗永除后患。甚而不惜以身做引,又搭上了白玉龙舟!啧啧,知道的是你女婿,不知道的还以为……” 钟夫人闻听面色骤然一冷,秋茹君适可而止的收住话头淡然一笑道:“这说起来,我也欠他个人情。否则,即便我与那老狗宿有冤仇,却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千年都等了,又是何必非在这几日?远在极北闲看九州风云岂不更好?你要是真担忧林季安危的话,我倒是有个法子。” 钟夫人冷冷的盯了她一眼,并未追问。 秋茹君伸手一招,一道烟灰飘然而起,盘旋在半空凝聚成了林季的模样。 紧接着,她随手一挥,那林季就随风飘荡直向北去。 钟夫人一楞:“你是说……” “对!”不等钟夫人出口,秋茹君便就抢先道,“让他一路向北!” “再往北去,就是蜃墙。那可是秦老狗自己破开的封印,魔界断口的反噬之威越来越强劲,以他如今的修为灵力自是不敢靠近!就算真要强行逼进,也比入道巅峰强不了多少,与林季殊死一搏的话,谁胜谁负尤未可知!” “更何况,高群书带着一群入道还守在那边,一旦异变突生,必然瞒他不过。那家伙自从得获《六祖坛经》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绝不会再凭空失了因果。林季可是人族天选,他自然更会护之周全。” “再往北去,就是我极北之地,怒神可是最喜欢他当下这种状态了。秦老狗再怎么夺身心切也不敢来!否则……谁吞了谁还真说不定呢。” 钟夫人微微一皱眉,甚有不安道:“可那蜃墙也并非什么平安之地!就连圣皇当年也仅是封了断口而已!整整八千年了,谁知魔族那边又出了什么人物?万一……” 秋茹君淡然一笑道:“蜃墙并非平安之地,可那秘境又如何?他既然能从秘境之中脱颖而出,必然有其福报造化!你当初若是老老实实呆在天京城,可有今日造化?林季那小子,若是一直呆在青阳县,他能有今日的成就?” “不入其险,焉得其福!那小子日后的成就造化,必定不在你我之下!说不定这一番北往之行,另有大福缘!你我皆知。那天道机缘犹如逆水行舟!你助之一力,既可扬帆,也可船翻!哎,你再好好想想吧。反正……那可是你宝贝女婿。就算想疼也轮不着我啊!哈哈哈哈……” “你!”钟夫人怒目一瞪,再一看时。 秋茹君却再已化作一道赤焰流光直向天北飞去。 那肆无忌惮的笑声此起彼伏,随风四落。 钟夫人皱了皱眉,暗自心道:“或许,这才是正路?还是……那疯婆子另有什么打算?” …… 翻云城,城主府。 林季身悬半空,眼望西南。 那边正是飞云山的方向,也是秦家转来云州的总部大营。 也不知又惹恼了哪位高人,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远隔三百多里,城中上下仍一直震荡不休! 他飘在半空看了好半响,可除了一片白蒙蒙的云雾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又过了好久,那边风雷激荡的声响终于消落了去,他刚要偷偷摸上前去看个究竟,突然感觉传念石微微一震。 这东西是在秘境时,龟万年为了便于联络才忍痛拿出来的。 在秘境那种天道浩然之地都可畅通无碍,回归九州之后自是更为方便。 “林道友,老夫有理了!”龟万年的念意之力博然而出,从内中波动来看,这老头儿的修为早已复原,甚而更加雄浑了许多。 “你那时不是向我打听一个名为离南居士的吗?老夫四处巡探之下,终于有了消息!” “哦?”林季一喜道,“多谢龟老!” “些许小事罢了!”老龟很是大气的回道,“据我探知,那家伙术法繁杂,可最为擅长之术乃是阴佛之道!溯之本源么……与研习出善恶双身法的阿赖耶识甚为相似。” “阴佛之道?”林季暗自奇道:“那离南老贼明明不是修习的邪法一道么?怎么又和佛家有关了?!” 对了! 猛的一下,林季想了起来。 早在潍城时,先后见过离南老贼的三个弟子。 鲁聪跟他学艺不久,所习之术仅是以邪法增强体魄而已。 雷虎跟他习学多年,所习之法主要以魂念为主,其之功效也仅是修为提升较为迅速而已。 可那老贼的大弟子张子安…… 直到如今,林季都有些摸不清来路! 莫名其妙的引剑自戮,诡异无比宛若解脱般的笑容。 以及,那座更加玄妙的九色宝塔! 那塔的确是佛家之物。 甚而,机缘巧合之下,还令他隐隐掌控了信仰之力。 可那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子安及离南老贼,又在其间充当了什么角色? 却始终未得其解! “不错!”老龟回道,“那阴佛一道,原在西土极为盛行。据老夫所知,此法必是一身双魂才可练成,西土妖僧多借轮回之术修炼此道,可在纳兰陀大劫之后,便就毫无踪影。” “这家伙本是暗与七龙子密下勾结,可等老夫查落至此时。七龙子不知被谁砍了头,碎了魂。那手法看似是邪术,可经老夫仔细勘察,却发现那致命一剑,却是来自与你中原太一门!” “太一门?”林季愕然一惊道,“那七龙子又是何等修为?” “按照你们人族道门的说法,应是入道中期。而且,那剑伤是在正面前胸。也就是说……那杀他之人,必在中期之上!而且对太一术法极为娴熟!” “此事已闹的龙国上下群情激荡,龙族上下已有不少声音,催逼我王起兵伐九州,灭除太一了!” “你所说的名为离南居士那家伙,早在七龙子被害前三天就已离开龙国了。他所去的方向是……云州!” “云州?”林季楞了下道,“再具体些,云州何处?” “这……老夫就不知晓了,不过,那最后得知的消息是,此番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来自妖国的女子!具体详情,你可再问问麒天英那个卷毛兽。另外……” 龟万年稍稍迟疑了下道:“南海一行,我只差最后一物,便可准备万全,随时都可动身。此事……除了你和玲珑鬼王外,可无人知晓……” “龟老放心,我自会心有底数!” “那就好,那个……啊,也没啥了!到了南海废墟再与你细说吧!”龟万年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却偏偏又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了,直接挂断了传念石。 林季也没再追问,刚一收起石块,就见前方远远的飘来一道虚影。 那虚影一连千百道,迅如疾雷般,顷刻之间落到近前。 林季一看,那竟是闲云道长。 “幸会幸会!”闲云道长收了虚影,遥遥冲着林季一抱拳道。 “道兄有礼!”林季拱手回礼,满心好奇的笑道:“怎么?那桃儿酒喝光了不成?怎有闲心来了云州?” “嗨!”闲云道长一甩袍袖道:“别提了!真是一言难尽啊!”(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章 闲云碎语 林季笑道:“既是一言难尽,那就不妨多言几句。闲云道兄,请!”说着遥遥向下一指。 “也好!”闲云道长也未推脱,直言道,“一路匆急径来云州,确有几分疲累,就此讨你几坛酒喝!” 两人落下半空,直入府中。 陆昭儿已同胖鹤回转潍城,翻云城内再无顾忌。 林季命人送了几样小菜,又搬了数十坛好酒,与闲云对坐当头。 闲云道长也不客气,一手抓过酒来,啪的一声拍开泥封,咕咚咚狠狠的灌了一坛子,这才大袖一抹拉开了话匣子:“天官,你道我此来云州欲往何处?” 林季想了下道:“还能是哪?此时云州要紧之地,无非就是那蜃墙呗?” “对一半!”闲云道长扬手一伸,又一坛酒落在手中。 仰头一口喝了小半坛,伸手一点,两颗蚕豆跃出盘外。 闲云道长指着其中一颗道:“这便是那蜃墙,这里,就是你也曾经过的斩马镇。” “哦?”林季破开酒封,细品慢饮的喝了一口道,“这两地间可有关联?” “关联?”闲云道长一口喝干了坛中剩酒,啪的一声拍掉了坛底儿,面朝林季晃了晃道:“看见没?这坛中世界便为魔界,底部大口便是那蜃墙。这前方小口么,就是那斩马镇了!” “这此间因由,我本也知晓不多,都是临行前,听大师兄说起的。” “当年圣皇轩辕还未起兵传道时,那魔族便窥我九州蠢蠢欲动。先后开辟了两处越境之门。”闲云道长指着桌面的两颗蚕豆道,“一处已然大成,万千魔族大军随时都可越境而出,也就是那蜃墙,另一处刚刚洞破层壁,也就是斩马镇。” “若被魔族破冲而出,莫说九州上下五族生灵,怕是类如你我一般的入道者也难活命!正这时,天选圣皇破境而出!独往破口一剑封关!” “据说,当年那一剑,堪比天威神罚一般,直接斩断了龙脊岭千丈高峰。烟气冲霄千年未绝!那腾腾烟雾中,时而惊现种种异相奇景,蜃墙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那剑锋余威一跃数千里,又把鹤鸣山一分为二,死死封住魔气至今八千余年!” “借圣皇之威,九州上下,乃至西土、妖龙两国的亿万生灵才幸免于难,繁衍至今!正因如此,他才会被五族修士诚心敬仰,共尊为圣皇!” “直到如今,那其余几族的王者也仅敢称个“皇”字罢了,“圣皇”两字,谁又担的起?” “自圣皇封印魔界通道整整八千年来,此间天地虽有血战征伐,可以天眼看之,与狼群争王、鹿中夺魁也没什么两样!人族也好,妖族也罢,总还是这片森林,这方天地的原住生灵。可那魔族却不一样……” “一旦被魔族得了手,这方世界将无半点生息!” “什么门派孰强、佛道之争、乃至族群兴衰全都微微渺小,不值一提!这可是真正的绝世灭种之战!” 林季一听,不由奇道:“既然如此,那秦家又是发的什么疯?竟敢不惜代价破开封印?就那秦朝亡了,可他秦家还在!一旦蜃墙失守,魔族涌出。他秦家就能独身世外,得了什么好处么?” “哼!” 闲云道长冷哼了一声道:“秦烨那老狗何时又管过旁人之生死?在他眼中,莫说什么天下餐苍生,即便是他秦家血脉后人,也不过是颗颗棋子而已!与那司无命相比也没什么两样!” “这老狗是在赌!他赌的是蜃墙炸破总会有人去管!” “去的人越多修为越高才越好!最好全都死在那,一个也回不来!” “每死一个,他卷土重来之路就少一个对手,勘破天人之境就少一份阻碍。同时,他也在赌,赌他自己能在魔族尽灭这方世界之前能修为大进,踏上天人之路!” “当年圣皇,一剑封关的时候就是天人境!” “那秦烨一统九州做过人皇,又凭九州龙气一步道成,无论权势还是修为一时无两!他所期望的是能像当年圣皇一样,四海独峰,五族拜服,浩然天地,唯我独尊!这也是秦家帝王道至尊无上的最高境界。” “呸!就凭那狗杂碎也配和圣皇相比?依我看,那帝王道纯属就是狗屁!帝王,帝王,那满天之下,就剩了你自己,还称的什么帝?当的什么王?” 闲云道长厌恶无比的痛骂了一阵,抓起酒坛咕咚咚猛灌了一气后,又继续说道:“自从秦家打开蜃墙封印之后,天下各派全都心生不安,可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抛开秦家虎视眈眈不算,谁都有暗下提防之心。生怕因此损了自身的实力,被旁人趁机做大,甚而吞了自己!” “魔族入侵固然可怕,可这危机却是大家的!谁也不愿意在魔族杀上山门前主动出击,都在等别人先动手。那个个的鬼心思都比秦老狗强不了多少!” “可明光府却等不得!” “你可能也早就知道了,那明光府的前身,就是圣皇麾下的征东大帅主营。护山大阵与蜃墙封印同归一体,一旦魔族越境破出,不等杀出云州来,明光府就将支离破碎!甚而,也将成为魔族的另一处出口!” “所以,一听蜃墙危机。楚兄才那么着急,不惜血本带上神驹八百骑飞速前往。” “一连数月,魔族虽是未进半步。可明光府却损失惨重!琴棋两守已把岛内十二往上的族中子弟都尽数带往云州!” “如今的明光府仅有画守看护,内中全是修为低若的老幼妇孺。整整数千年来,这是明光府最为虚弱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秦家所使,光明府外先后聚集了不少恶妖散修,大胆妖族,竟要趁机攻占明光府!” “金顶山与明光府同在徐州,又曾同是征东大帅帐下同袍,自然不能做视不管!这些天来,我与野鹤师弟半刻未休,一直在明光府外拼命厮杀!光是妖王就斩了六七个!真是苦煞我也!” “直到前些天,陆老爷从潍城派了些援手过来。我和野鹤师弟这才稍缓了一口气。可我刚一回山,又受师兄所命,千里迢迢赶来云州驰援!” “这不么,一路疾行,连酒都没喝上一口。刚刚才遇了天官!”闲云道长说着拍开泥封,仰起脖子又咕咚咚一口喝干。 “痛快!”闲云道长放下酒坛,大袖一抹起身施展道,“多谢天官款待!事不宜迟,贫道这就走了!” 林季起身还礼,关切问道:“闲云道兄此去蜃墙还是斩马镇?” “斩马镇!”闲云道长回道,“蜃墙那里虽是魔族大军的主攻方向,最是危机!可有高群书坐阵,沈龙、紫晴两位相助,加之明光府三守及数千子弟,暂时应也无碍。那斩马镇那处却甚为空虚!若无入道镇守,怕是异像横生都无从得知!天官,不好再留。贫道这就……” 林季一扬手,数十坛美酒直向闲云道长飞去。 “闲云道兄!保重!” “好!”闲云也不客气,虚影飞出,数十坛美酒尽在袖中。 影在屋中,可人早已腾上半空,远远喝道:“来日再会,不醉不归!” 哗! 话声未落,虚影连闪,早已不见了踪影。 林季垂目,远望北疆,不由暗自心道:“看来,我也要尽快赶去才是!可这翻云城重在关口,却是半点大意不得!这柯瞎子又是怎么回事?一直迟迟不到!” “来人!”林季突而向外高声喝道。 “在!”门外落下一道黑衣人影。 “传书柯掌门,令他两日必至!否则……这云州第一门落不得观山宗!” “是!”那人应了一声,赶忙转身飞去。 …… 云州南境,大丰县。 此地实如其名,滔滔奔涌时而爆溢横流的九道江却极为怪异的在大丰县内静若处子。 不但毫无水涝洪涌,甚而还为大丰县民冲出了肥田千倾! 秋秋粮满仓,年年大丰景。 若说粱州是天下粮仓,那大丰县便是云州的米袋子! 可也正因如此。 大秦亡灭之后,各路败兵乱匪全都两眼发亮,宛若绿豆蝇般死死的盯住了大丰县这块肉馒头! 直至如今,满城上下早已人烟尽灭,甚而每一处房屋都被层层扒开,每一块土地都不知被翻了多少遍! 几乎所有人都想在大丰县榨干最后一点油水! 那原本整个云州最为富裕的大丰县,却成了最凄惨的荒芜之地! 就连随处可见的野狗都见不到半条! 就连老鼠都举家搬迁望门而走! 百里方圆之内,毫无半点生息之气! 呼! 突然之间,一道摇摇晃晃的白光斜从天际飞落而下。 砰! 重重的撞在一座半塌小楼上。 仍有两面残断石墙勉力支撑的楼体再也经受不住,哗啦一下碎成一片焦土。 那白光就地一滚,化作一个浑身是血的高大汉子,慌里慌张的钻进了一旁由乱糟糟的断梁支起的破洞里。 嗖! 那汉子刚刚钻了进去,从他逃来的方向,又落下一道人影。 那人面色略黑,背后背着三把长短不一宽窄各异的法剑。 先不论那剑威力如何,光是剑柄上密密麻麻镶嵌的宝石就映着阳光灼灼发亮,怕是那每一颗拿到太一阁去都至少能顶上万玄晶! 光有如此豪气的法剑还不算,在灰土土破败不堪的长袍之下,还隐隐露出一片璀璨无比的金光! 若有识货的修士在场,定会惊的目瞪口呆! 那竟是用千年冰蚕丝编制而成的护身甲! 这东西别说还敢堂而皇之的穿在身上,怕是藏在哪个道门大家的秘室里,都会图遭灭门! 就算有入道者镇守,都未必能防得住! 可更令人吃惊的,却是这人手里所捏的符咒! 七品爆裂符! 而且,都是涂抹了妖王元血,数经加持的威力翻倍版! 放眼天下,怕是没哪个入道敢去正面硬尝这玩意儿! 可如此贵重的符咒,这家伙的手里竟然捏着三张! 若林季有知,甚至连看都不用看,就能猜到他是谁。 没错,如此豪气惊人的修士,天下无双! 只能仙二代韩厉。 韩厉紧随那道白光落在刚刚倒塌的小楼上,展眼四外望了望,气呼呼的骂道:“他娘的,本事不咋地,跑的倒挺快!来来来!给老子滚出来!再一符试试!” 缩在洞口里的汉子,气的心里直骂娘,可却连大气都不敢喘,赶紧秉住了呼吸一动都不敢动。 “他娘的,你倒是出来啊!”韩厉高声骂道,“你不是大妖王么?你不是牛的很吗?还想来抢老子!来啊!你个小杂碎!有本事就杀了老子,这所有宝物都是你的!来啊!” 洞里的汉子死死的咬着牙根儿,却又不敢弄出半点声响。暗自心道:“我堂堂一族之长,堂堂南海大妖王。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竟被区区一个夜游巅峰的小崽子逼到如此境地!啊!真乃气死我也!” 再一回想,白象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以为这趟中土之行,自是轻而易举的立有一番不世功勋,在妖后面前大受封赏,在族人面前风光无限的! 可谁想,这一路下来,竟是接连遇到了本不应遇之人,那个个都是令妖心惊的怪物! 对! 都是怪物! 先是在潍城,原以为有反水通敌的袁家,布局良久的离南坐阵,再加上被他拉来的四大妖王。那小小的潍城自是不堪一击,美滋滋的得了首功一件! 可谁想,竟凭空蹦出来一个姓林的,坏了大事! 那小子修为惊人也就罢了,最后…… 竟是全景而出的天选之子! 奶奶的! 八千年才出一个啊! 就让我碰上了! 幸亏我跑的快,只被那明光府那个死心眼砍了几剑,倒也没受什么伤。 又想着,我跑到秦家在云州的大本营,那可有两位道成境坐阵,总该没事儿了吧? 没想到,投靠我的表兄弟白老五死在了塌鼻子大刀沈龙手上。 被表叔臭骂一通的火儿还没等消呢,又来了个灵尊! 那可是灵尊啊! 当年血洗妖国谁能挡得住? 你让我怎么办? 一怒之下,竟灭了秦烨分身! 你让我怎么办? 索性的是,那灵尊不是冲我来的! 仗着皮糙肉厚,并且舍了一件保命宝贝,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跑了出来。 半路遇见个小修士,身怀巨宝。 本想顺手杀了,捡个便宜! 却没想到,这家伙也是个怪物! 他这一身的法宝符箓,都是哪来的啊!哪来的! 这么多怪物,一个个竟然都让我碰上了! 他奶奶的!老子咋就这么倒霉呢!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悲催二妖王 “出来!” 韩厉站在废墟顶端高声叫道。 “傻子才出去呢!” 白象王秉住呼吸,暗下诋毁道:“你手里捏着三张七品爆裂符,谁出去和你硬拼?脑袋进水嫌命长了么?有种的话,你扔了符箓,扒了宝甲!看本座不一掌拍死你!” “我看见你了!再不出来,我可动手了!” 韩厉说着,扬起一张爆裂符,恶狠狠的说道。 白象王一听更是嗤之以鼻:“当我是三岁小孩子么?还看见我了,有本事你就扔啊!吓唬谁呢?哎?那是……” 白象王正想着,突然发现前方不远的土堆上缓缓升起一块挂在树枝上的白布条。 “上仙,上仙!切莫动手,我这就出来!”随那布条缓缓升起,自土堆上方慢慢露出一个顶着大脑袋的小老头儿! 一见这人,韩厉和白象王不由同时一惊。 韩厉心道:“那刚才偷袭我的妖王,不是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么?这怎么突然就变成小老头儿了?难道这妖怪,受伤之后修为变低,就会逐渐衰老吗?” 白象王暗下奇道:“这他娘的不是鼬老九么?这老滑头不是和蛛后、大蟾王一同出战,随后都被林季那小子一剑抹杀了么?” “如今看来,却是这老家伙见势不妙早就先溜了!” “也是!这鼬老九本事不大,年岁却不小!与他同期化形的除了那几大妖圣之外,一个不剩全都死光了!别的不说,历经大小恶战无数回,仍能好端端的活到现在,这可不能光说人家运气好!不过……他既然早就诈死而逃。为什么不躲的远远的,竟然还在云州晃悠?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 白象王满心不解,小心翼翼的透过房梁缝隙,定定的向外望去。 韩厉满心疑惑的上上下下看了眼鼬老九道:“你是何方妖怪?报上名来!方才偷袭小爷的可是你么?” “上仙容禀!”鼬老九两手作揖,向韩厉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老儿的确是妖身,可我寻宝鼠一族,向来胆小。又个个法力低微,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更没伤过什么人。除了会探寻藏宝秘地,帮人寻找灵草仙药之外,别无神通。还请上仙……” “等等,你说什么?”韩厉打断他道:“你说……你是寻宝鼠?” “正是。”鼬老九腰身弯的更低了,满脸都是谦卑之色,甚而还恰到好处的装出一副极为惊怕的样子连连颤抖了起来。 白象王暗自骂道:“真他娘的不要脸!你明明是臭鼬好不好?装什么寻宝鼠?虽然化了原形之后都长的差不多,可实质却差的十万八千里!就你这老王八蛋还没干过坏事?别说人族了,怕是被你害死的妖族都不知有多少!装什么穷可怜!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韩厉想了下道:“我此前倒是也认识一个寻宝鼠来着……” “哦?那一定是我的后辈子孙。”鼬老九眉眼不眨,那谎话却是张嘴就来。 “小老儿年岁最长,族中上下尽是我的后世子孙。不知与上仙相识的又是哪一个?日后见了,定要好好奖赏一番!竟能结识上仙这般奇伟之才!真乃浩天大运、千祭难逢。” 韩厉想了下,似乎也忘了那当初化作少年模样的寻宝鼠又叫个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是寻宝鼠一族,下意识的就稍稍减了些防备之心——除了故有相识添了份亲切之外,这一族好像也的确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神通手段。 鼬老九斜眼旁观韩厉手中的灵符微微收起,一直悬在心口的石头顿然一放,突然又听韩厉高声问道:“那方才偷袭我的可是你么?” “不敢不敢……”鼬老九赶忙摇头否认道,“上仙既识我族子弟,必然知晓我族手段。在这乱世天下,存活苟命已数不易,怎又敢凭空招惹是非?更何况上仙如此英明神武,小老儿远远避之不及,怎又敢上前找死?敢问上仙……” 鼬老九微微一顿道:“可是在找一个身形高大,浑身是血的妖王么?小老儿方才亲眼见了,他就躲在那!” 说着,遥遥朝前一指! 正是白象王藏身之地! 白象王吓了一激灵,还未来得及暗在心下破口大骂,就见韩厉转头望来,手里的符箓也高高举起。 砰! 白象王哪还敢有半点迟疑?猛的一下撞开房梁冲了出去。 那可是七品爆裂符啊! 他宁可硬着头皮挨上千百剑,也不想尝一下这玩意儿! “哪里跑!”韩厉一见那家伙终于现了身,大叫一声迅疾追去。 “好你个鼬老九!给我等着!”白象王怒不可遏,真恨不得一掌拍死这个老混蛋!可此时却被韩厉紧紧追在身后半点抽身不得。 没办法,白象一族遁速是硬伤。 眼见那一人一妖径直飞出大丰县,鼬老九摸着八字胡很是不屑的冷声说道:“还叫我等着呢!知道你这蠢货惹了多大的麻烦么?别看那小子修为不高,可却全身是宝!定是哪家名门大派的心头肉。这样的人你也敢惦记?!就算杀他夺了宝,你还想平平安安的逃回妖国不成?真是活腻了!” “小子,你可知道。老夫为何不敢早早离开云州么?这边儿闹的沸沸扬扬,多少人族修士都紧盯着呢?!谁先离开谁就成了出头鸟!现在由你来当这冤大头,老夫这一路可就顺畅多喽!” “屁股后边明晃晃的跟着个大麻烦,我看你这蠢货能跑多远!能不能逃回妖国都两说着!就算你命大真回去了,可你知道有多少妖族都等着找你算账么?蛛族、蟾部、还有死在飞云山的所有妖众都得算在你头上!到时候,老夫我就……” 鼬老九正自得意洋洋的盘算着,突然感觉半空中好似有一只眼睛,正紧紧盯得他后背发凉。 转头一看,那半空悬着一只极为肥硕的胖仙鹤。 那仙鹤的背上,还坐着个更为肥硕的胖道人。 那道人敞胸露怀,光着一双大脚。 手里抓着根粗壮的烤牛腿,正啃的满嘴流油,见他望来翻了下大眼皮,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你那葫芦不错!” 鼬老九飞快的扫视了一眼。 那道人是入道中期,座下的仙鹤也是大妖王境。 一对一,打不过! 二对一,死定了! 什么宝器不宝器的! 保命最重要! 鼬老九眼珠一转,立时换上一副笑脸,麻溜儿的从背后摘下大葫芦,双手奉上道:“上仙若喜欢,小妖这就奉上!” “识相!”野鹤大师点头赞道,伸手一招,那大葫芦便自飘空而起,落在鹤背上。 “那蟾皮也挺好!”野鹤大师啃了口牛肉,含糊不清的又说道。 鼬老九献了本命葫芦本就疼的心头流血,一听这家伙竟还得寸进尺,更是恨的牙根直痒痒! 可他脸上却硬是装出一副更为谦恭的表情,满脸笑道:“上仙好眼力!这蟾皮乃是千年大妖所遗之物,炼宝制器最好不过!” 说着,赶紧从腰间摘下蟾皮双手举高。 “上道!”野鹤大师一挥手,那蟾皮也落在了鹤背上。 “上仙。”鼬老九恭恭敬敬的深施一礼道,“小妖穷困潦倒,别无他宝。可否高抬贵手,饶我一条贱命?” “我也没说要杀你啊!”野鹤大师很是无辜的摊了摊手。 鼬老九心头一喜,再拜一礼道:“谢上仙!”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野鹤大师突声叫道:“可我也没说要放你走啊!” “嗯?”鼬老九满心疑惑,强压着火气道:“那敢问上仙,又要如何?” 野鹤大师又咬了一口肉,好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说道:“我师兄在后山桃林里,养了群猴子,那猴子会酿酒。我在前山草场里,散了些牛羊。” 鼬老九眨了眨眼,有些没听懂,突而问道:“缺个放牛的?” “哎!聪明!”野鹤大师笑道。 鼬老九一听,心头怒火腾滕燃起! 暗自心道:“化形至今千余年,见过不要脸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本以为,他就是倚强凌弱抢我几件宝物。这本来也无可厚非!我这两样东西也都是这么来的!可他却想收我为奴,替他放牛!这可就太过分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堂堂千年大妖啊!” 可他又看了眼那胖道人座下的大鹤,立时又没了底气。 那鹤可是大妖王境,若在妖国也是一方霸主的存在,不也当了坐骑么? 而且看那样子,似乎是乐在其中,一点都不是被勉强的。 我鼬老九虽然修为不济,可在妖国上下也算甚有名声,就这么被人收化为奴,实在是…… 可若不答应的话,又该是何等下场? “这……”鼬老九正想着该怎生回答。 嗖! 野鹤大师扬手一挥,牛骨飞出,座下大鹤猛一张嘴衔入其中。 “走吧。”野鹤大师很是随意的在肚皮上抹了两把油乎乎的大手,转眼一看鼬老九仍自犹豫着没动。眼神悠然一冷道:“听好了,我可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样吧,我数三个数,你要是还没想好的话,那就只能做牛骨了!一……” “我同意!”鼬老九赶忙压下心头杂念,快声应道,“能为上仙尽劳,实为小妖之福!万幸不已!” “嗯,明智!”野鹤大师哈哈一笑,大袖挥起,把鼬老九卷在了鹤背上。 那大鹤仿若很是嫌弃的扭头看了鼬老九一眼,却也懒得言语,双翅一展,嗖的一声不见了踪影。 …… 轰! 轰! 两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连响起。 白象王从未想过,竟有人如此奢侈! 那可是七品爆裂符啊! 每一张都足以令入道者、大妖王胆战心惊。 可那家伙却像小儿打水漂一样,一甩手就是两张齐发! 一个躲避不及,被炸了个正着! 饶他身为上古神种,防御神通甚为惊人也堪受不起! 更别说此前,为了抵御灵尊的冰网余威已然受了伤,偷袭不成又这小子不要钱似的接连施展各种法宝苦苦追了一路。 爆裂符高高腾起的云雾中,化出原形的白象王荡在半空,随后又重重的砸向地面。 轰隆隆…… 巨石炸碎,尘土飞扬! 那地面上赫然出现一个长宽数十丈的巨大深坑! 一半是爆裂符炸的,另一半是被白象王硬生生砸出来的! “跑!你再跑啊!”韩厉一个箭步冲到坑前,恶狠狠的骂道,“敢偷袭老子?!看我不炸死你!” 说着,他扬手一挥举起了最后一张爆裂符! “慢!慢!”满身是血的白象王瘫在坑底一动不动,吓的连声惊叫道:“服了,我服了还不行么?好汉!上仙!爷爷!我苦苦修行了上千年,才有今日成就,真属不易!只要你饶了我这条命,让我干什么都行!” “呸!”韩厉骂道,“你这不要脸的孽障,要不是老子家底够硬,早就被你杀了!现在知道求饶了?可我留你何用?等你伤好了,再来报复老子么?给我死去……” “别!别!”白象王吓的浑身抽搐道,“我对天发誓!以我白象一族的声誉为名,我绝不敢报复!日后定将赴汤蹈火,鞍前马后,任你驱使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等会儿……”韩厉突而想起了什么,打断他道:“你刚才说什么?” 白象王赶紧应道:“我对天发誓,以我白象一族的声誉为名……” “不是,下一句。” “定将赴汤蹈火,鞍前马后!” “对!就是这一句!”韩厉晃了晃手中的爆裂符逼问道:“我且问你,你是真想活命?” “想!”白象王一见似有转机,赶忙异常艰难的点了点头。 “真是干什么都行?” “是!干什么都行!只要你能绕了我这条命!” “那好!”韩厉面露一笑道:“那你可愿意给我当坐骑么?” “坐……”白象王猛的一楞。 坐骑? 我可是堂堂大妖王,白象一族的族长! 誓死效忠一个人族修士都够丢人的了! 却还要给他当坐骑?! 那不是把老祖宗的脸都丢光了么? 从此以后,那妖族上下又该如何看我…… 呃…… 好像也不对! 人族坐骑还能算是妖族么? 且不管这些! 若被他当场炸死在这儿。 那脸面、荣耻还有什么用处? 只要我还活着,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可一旦死了,就烟飞灰灭,彻底完蛋了! 好妖不吃眼前亏! 我先应了他便是! 这小子如今也不过就是夜游巅峰而已! 只等我伤势休养过来,瞅准时机…… 哼! 到那时,我想怎么报复就怎么报复! 你今日怎么羞辱我的,我定要百倍千倍的讨回来! 你小子,给我等着! 白象王心中如此想着,可嘴上却极为老实的应道:“愿意!愿意!能为主人效劳,小妖求之不得!”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乱象丛生 翻云城,城主府大堂。 林季正坐高首,下方左右各立着两道人影。 张江身披重甲,大氅飘扬。 戚沾腰背稍弯,面沉似水。 正在当中的刘成正躬身回禀着。 “……据宗门回书,柯掌门早已动身,按脚程三日前理应至此。在下及宗门接连派人两向搜寻,仍是未见行踪,仅在黑鸦岭附近发现了半截拐杖。” 说着,刘成从袖中掏出半截一尺多的木杖来,双手高举过顶。 林季眉头微微一骤,稍一扬手,那木杖飞出落在眼前。 刘成连忙解说道:“此为柯掌门随身不离之物,是由上品铁楠木打磨而成,寻常刀剑别说切削,怕是在想在上边儿留道划痕都难!可天官您看,那断口处却一蹴而就斜抹如镜,显然是被什么利器宝物所断!另外,那黑鸦岭远在西北向,从观云山到翻云城并不途径那处,柯掌门行急匆匆更不应绕。所以,在下料想柯掌门可能……” 林季抓起木杖左右看了看,突声问道:“他与何人同行?” 刘成回道:“阿兰师姐和两个小随。” “何人知其行踪?” “在下及师兄阿成。” 林季点了点头,暗下心道:“虽说那柯瞎子修为不高,可毕竟也是六境巅峰。封于海虐乱之后,云州各派之中已无入道境。若非外人插手,应该没人能害得了他!” “阿成早被废了修为,刘成也仅是四境中期,就算心怀不轨当了内贼。那事后观山宗也论不到他们来执掌。更何况,这两人一个被柯瞎子派来翻云重城,另一个守在观山总部,自是极为器重。观山宗刚刚统管各派不久,他两人更是羽翼未丰。选了现在动手还不是时候……” “再说,明明得知我就在翻云城,还敢如此乱为,就不怕我一路追查到……嗯?” 突然间,林季猛的一惊,心下恍然道:“这可能原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敲着扶手,又沉思了半响,突而若无其事般的问向戚沾道:“戚老,粮物可足?” 戚沾微微一楞,赶紧腰背一弯道:“回天官,那城中余粮原本仅够三月之用,近日相续遣了城外流民抢收荒田,渐能自足。另外,刚接传报,陆家远从潍城送来大批粮资,我已派了犬子亲去接应。” “嗯。”林季微微一点头,又看向张江道:“士气如何?” “回天官!”张江赶忙跨前道,“当下城中已有大军五万,一万以镇北将士为骨,器甲丰足,随时都可悍死一战!余部皆是选自流民之青壮,虽训之有形,可却尚未见血。” “那还等什么?”林季语声一冷道:“重兵云集只为守住这小小的翻云城么?即刻传令:荡平云州,旗指京襄!” “啊?!”张江猛的一楞,随而啪的一声重拳当心,震得甲叶哗哗声响:“是!”。 随而大步如风,直向门外。 “刘成。” “在。”刘成赶忙应道。 “传书阿成,令他暂代掌门之位,统管云州各派。一力协承,不得有误!” “是!”刘成应了句,又抬起头来小心问道:“那,柯掌门……” “我自有安排,你先去吧!” “是!”刘成不敢再问,赶忙施礼退走。 戚沾也拱手一礼,刚要离去,却见林季摆弄着那半根断杖突然问道:“戚老,你可知青丘根底么?” “这……”戚沾迟疑下了道:“天官怀疑,这是青丘狐族干的?” “不用怀疑!”林季说着,扬手一甩,那半截木杖径直落在戚沾手中。 戚沾有些不解,随而展开神识一看,立刻就发现了端倪,那木杖中隐隐残存着一丝妖气。 林季悠然说道:“我虽从未去过青丘,却先后与数位狐妖大有恩仇。他们的手段,一望而知。单从这断痕来看,的确是青丘狐族手法。可偏偏又故意遮掩了几分,这分明是欲盖弥彰,别有用心!” “此前,我曾来云州数次。青丘与紫云两大妖族的分界点便是那黑鸦岭。据说紫云青牛一族亡灭之后,大半地盘都已被狐族所占。如今,这黑鸦岭应是狐族的地盘。” “柯掌门远从观云山而来,无故绕行一百多里,偏偏就在黑鸦岭出了事儿。一行四人踪迹皆无,生死不知,却偏偏又留了半截木杖在……这不是明晃晃的陷阱又是什么?” “只是……不知那做局之人,是想借我杀狐,还是以此为引,想要杀我!” 戚沾捋着长须道:“如此说来,天官只要静而不往,无论那人谋算如何岂不都会落空?” “恰恰相反!”林季笑道,“我若不去,也是中了他的圈套!就以这翻云城为囚笼,死死的把我困在这儿了。” “哦?”戚沾眯起两眼想了下,突而恍然道:“所以……天官兵出云州也是个引子?” “只是其一!”林季竖起一根手指道,“当年圣皇一剑封关,龙起云州。秦烨一统中原,也是兵起此处。我也趁势举旗,将他一军,看他又如何应对!” “其二,那观山宗新派初立,那阿成修为尽毁。可我偏偏就立了他为掌门。故意留了个破绽,他不是以观山宗为突破口,想在云州道门上做文章吗?那我就留一条断龙,又看他子落何处!” “其三,我既不往青丘,也不守翻云,更不随军奔京襄。而是……直奔劫眼,又看他贴是不贴!” 戚沾连连点头,突而惊道:“天官要去蜃墙?!这可使不得啊,那……” 林季摆了摆手打断他道:“秦亡之后,天下大乱。可这乱中之眼,正是蜃墙!由此为劫,乱始由生!” “翻云城、青丘之地、蜃墙这三处鼎足相立。我直奔蜃墙也正好探探那人乱局虚实!只是不知那青丘根底如何,到底是旗手还是棋子。” 戚沾回道:“当年圣皇起兵时,青丘紫云两族便追随左右。后被世代赐封于此。此后整整数千年,无论是太古时期圣皇失踪九州大乱,还是秦家起兵一统中原,青丘一族都从未参与,始终固守祖封之圣地。偶有妖狐乱行世间,也非青丘族意。” “此前云州波云诡异,青丘一族与各大势力非敌非友,全都毫无瓜葛。此下,是被人所陷害利用,还是别有所图实难猜测!” “据说在那青丘之地,有一位八尾老狐。可老夫自小生在云州,整整数百年间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她曾离开祖地。此外,七尾大妖倒是有三五个,与外界也不甚交集。” “那青丘之地,更是神秘所在。说来惭愧,虽与翻云仅有微微不足八百里,老夫却从未去过。对其底细也不比外人详知许多。不过,以她青丘素来所行,此事并不像故意为之!” 林季笑道:“戚老可能有所不知,南海妖国的新后,就是青丘狐族!其之野心可一点都不比秦烨小!管她是被人陷害,还是本意如此。我先独落一子,看她如何应对便是!” 说着,林季起身,向戚沾沾微微一拱手道:“我这一走,戚老可就多费心了!” “不敢!”戚沾赶忙低头还礼道:“老夫自当竭力!” 再一抬头,林季早已不见。 …… 南海妖国。 透过金光闪闪的灵珠宝帘,隐约可见那座宽大耀眼的软塌上斜趴着一只细体硕长的白狐。 那七条长尾时而大展如扇,时而落影如一。 一阵阵香风四起弥漫,直令人昏昏欲睡,遥遥欲仙。 一声声轻吟此起彼伏,任谁听了都会骨碎酥麻,神迷意乱。 嘎吱,嘎吱…… 床榻微晃,声色摇曳。 “啊,宝贝!宝贝!你真……真好。” 一道苍老、兴奋不已的声音急促传来。 紧接着,又变成一串疲惫不已的呼噜声。 嗖! 正这时,一道细若游针轻飘飘的光芒远从窗外飞来。 径直落在桌前那尊挂满神石宝玉的皇冠旁,化作了一只拇指大小七彩斑斓的小鸟。 啾啾,啾啾…… 那小鸟连声鸣叫,换来珠帘里一声悠然长叹。 随后,珠帘微微一动,从里边伸出一只细细长长混若无骨般的白皙玉手。 手心微弯,托着几颗黄灿灿的米粒。 那小鸟落在手心里,接连吞光了米粒,随而化作一道卷轴。 道道字迹闪着金光自卷轴上飘然升起,转眼间又凭空散了去。 “废物!” 珠帘里那道足以令人忘乎所以的声音,似乎余怨未消很是生气,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玉手一抹。 那卷轴又化成了流光,仍从窗口飞掠而出。 越来越小,越来越细,即便那下方妖族万千,谁也看不仔细。 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即便那四外狂风浪涌,一路也追不及。 快若流光,疾似闪电。 一艘艘渔船,一座座宫殿,转眼成梦幻。 一片片庄园,一眼眼荒田,一瞬成云烟。 扬州的斑驳,皇城的空寂,云州的凄离……一闪而过。 那光芒一路穿过九州大地,顺着一条微微隆起漆黑如墨的山岭斜掠而下,径直钻入一片淡青色的云雾之中。 直到这里,那流光的存在仿若才终于被发现了去。 那山岭上,河畔边,一只只大大小小的白狐狸,同时仰头望来。 那每一只眼睛里,都灼灼生光突而生出千般光彩。 欢叫着,大笑着,一路追逐。 那路上的白狐越来越多,有的是两条尾巴,有的是三条。 所有的白狐一路蹦跳,径直追到一座巨大无比,几乎直冲天际的方形墓碑前停了住。 那墓碑上云雾缭绕,所有的字迹都看不真切,只能隐约可见,那每一道比划都横平竖直宛若刀切一般。 那光芒从墓碑旁边一闪而过,顺着高高斜上一眼望不到边的台阶冲到尽头,钻进了一道王若雷光般的巨大缝隙里。 那缝隙中黑乎乎的一片,可在半空中却飘着千万道细若游丝的流光。 就和这道远从南海飞回的一模一样! 嗖! 那流光轻飘飘的落下。 接住它的是一只满是褶皱的毛乎乎的大手。 那流光化作卷轴,闪亮亮的腾起八个大字来:“我族大计,就在此时!” 砰! 流光碎断,白影乍闪。 黑暗中显出一张硕大无比,满脸褶皱毛乎乎的脸孔。 转眼间又一闪而逝。 紧接着,那千万道流光接连飞出,纷纷钻出缝隙,飞出青雾,散做道道流星飞往九州各处…… …… 徐州海边,一艘破败不堪的小渔船上。 一个正奋力拉网的渔妇,突然额前流光一闪,猛的一下松了手。 满网的鱼虾奋力挣扎跑了个精光,拽得小船轰然倾翻。 正在船头划桨的丈夫猝不及防落入水中,刚从海面探出头来,就被一股巨力死死的抓住了脖子。 模模模糊糊的视线里,就见相依为命的婆娘满脸狰狞,尖牙爆出狠狠的一口咬了过来! …… 潍城金刚寺。 一个娇滴滴的俏小姐,正跪在佛前虔诚叩拜。 侧后方的和尚一下下的敲着木鱼,偷偷睁开眼望着馋人的腰身儿连连吞咽着口水。 正这时,袅袅佛香中突然飞出一道流光,径直落在那俏小姐的眉心处。 那小姐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直向和尚走来。 和尚以为被发觉了去,赶紧闭了眼,老老实实的敲着木鱼。 咔嚓! 下一刻,木鱼和脑袋全都碎成两半! 只见那俏小姐捧着那和尚碎断的脑袋上啃的好不疯狂! …… 京州东巷。 三重别院里,身穿锦绸的瘦老头儿,一手接过茶碗,顺势抓住了俊丫鬟的小手,一把扯进怀里。 小丫鬟刚扭捏了几下,突然一道流光穿过斑驳的窗格儿,一飞而入。 小丫鬟猛的一下双眼闪亮,死死的抱住了胸前那颗不断拱动的瘦脑袋,嘴生巨牙狠狠的一口咬了下去! …… 襄州太一门。 飞瀑之下百花争香,一男一女正自持剑对练。 眉目之中,隐隐含情,剑来剑往,皆是爱意。 突然间,一道流光破空而来。 那女子两眼猛的一亮,当啷一声弃了长剑直向男子冲去。 那男子慌声叫道:“师妹,你怎……” 没等说完,就见那女子一把抓断长剑,另一手扭住了他脖子。 咔嚓一声,脖子断裂,鲜血喷涌。 那女子呼的一下扑上前去,咕咚咕咚喝了痛快! …… 同一时刻,如此景象万万千千,在就九州大地凄厉上演!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十里风雪,星光长河 云州虽与极北之地仅有一山之隔,可两地间的气候却大相径庭。 历来被称做苦寒之地的云州,真与极北相比简直就是人间圣地,常春之国。 林季一路疾行,离着北境还有远远五十多里,便能真切感受到那迎面吹来的阴寒之气愈加凌厉。 与此前极北之行大为不同的是,那阴寒之中还夹着股几欲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又进十里,灰蒙蒙的天空中下起了雪。 那雪大的惊人,每一片都有巴掌大小,飘飘洒洒直落而下。 迷了双眼,阻了灵识,即便他已入道巅峰,却也仅仅能望出几十丈远。 也不知那雪下了多久,又自山头崩落几次。 放眼所见,所有的沟壑、山谷早被填平,可那往日连绵不绝高耸入云的峰头却未高出多少。 更加奇特的是,那飘落大雪的天空就好像被谁砍了一刀似的。 雪线平直,整齐如切。 任谁站在这笔直千里的中线上侧身一望,都会被眼前这幅绝无仅有的天地奇景所震撼! 一方寒风呼啸,大雪如掌,白茫茫一片乱迷人眼。 另一方崎岖荒野,乱草如麻,放眼灰黄远无尽头。 而那灰白相交之处,却如刀劈斧砍一般,远远一去数千里! 令人望之心惊! 林季稍稍呆望了片刻,一步径入其中。 一入雪中,便被那股携裹着刺骨冰寒的血腥气团团包裹了住。 林季隐约感觉到,在那茫茫雪海中,似乎藏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 那气息很熟悉,却没有丝毫敌意。 既然那前辈无意露面,林季也不惊扰,若无其事的大步向前行去。 远处那大雪尽头,时而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也不知是离得太远,还是被这无边大雪所阻隔的缘故,隐隐约约的满眼模糊,更是听不真切。 顶风冒雪,又进十里。 眼前景象豁然一亮。 雪线尽头,仍是笔直如切。 在那道皑皑白墙之后,却是一片鲜亮的赤血汪洋! 上下起伏,波涛汹涌,远远一望竟有十几里! 方才那股滔天的血腥气,仿若正是来自这里! 那红,染得天空艳血欲滴! 那血,刺得两眼灼灼生痛! 天是红的,地也是红的! 放眼所见,茫茫无尽,赤血一片! 嗡! 正这时,一道清澈的剑鸣声破空响起。 嗖嗖嗖! 紧接着,密如狂雨的震颤声此起彼伏! 呼! 血河尽头亮起一道白光。 宛若启明初升,大日凌空。 砰砰砰! 一道道璀璨光影接连炸起,疾若流星一般狂掠天际! “开!”林季暗喝一声展开神眼通。 就见那血河尽头似乎横着一座连绵大山,那山头上方高高悬立着一道似曾相识的高大身影。 那山一片血红,那身影更是红的发亮,远隔十几里仍是亮眼夺目。 林季踏步疾行,又往前去。 八里、六里、五里…… 临近三里后,终于看见了那座连绵大山的实景真容! 那山竟是由一具具残断的尸骨堆叠而成的! 那每一具残尸都奇形怪状的赫然恐怖! 有牛身大小的脑袋,有圆桌粗细的触手,有的仅仅一根牙齿就有半丈多高! 更多的却是怪模怪样连是哪处器官都分不清! 这,就是魔族吗? 林季骇然心惊道:“那蜃墙之下,便是这般世界吗?” 林季飞身向前,又进里许。 轰隆隆…… 那前方突然爆出一片轰隆隆的炸响,那座高达百丈的碎肢高山也连连晃动起来,仿若随时都会碎断垮塌一般! “万剑归一!” 正这时,随着一声厉声爆喝,悬在半空的身影长臂一挥。 远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千万道流星骤然大亮。 整个阴沉沉血红色的天空也为之一明,那道道流星斜掠而过,接连直向地表微微隆起的怪影冲去! 咔! 咔咔咔! 剑落惊鸣转瞬而逝,切皮断肉的脆响接连炸起。 眼见着那怪影顷刻之间就被碎成无数块,轰然倒下。 那千万道流光飞转而回,既如烛火又似星光瞬间点亮了血色长空!更照亮了那道高悬与天的挺拔身影! 正是方云山! 此时的方云山全身是血,就连发际眉梢上也不断滚落着滴滴血珠。 那颗晶晶闪亮的剑丸就立在他身前,宛若当空大日一般,赫然照亮了十里方圆! “方兄,许久不见!你这剑法倒是愈加精纯了!”林季微笑拱手,大步迎前。 方云山收起剑丸,扫了林季一眼如释重负道:“你可算来了,丑字天如何了?” “丑字天?”林季一楞,甚为不解道,“什么丑字天?” “怎么?你不是从丑字天过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方云山倒是更为吃惊,随而急声骂道:“老高这老鬼乱搞什么名堂?我这儿还撑的住,却派了你来。丑字天早已告急多时,却迟迟没人前往!一旦丑字天被攻破,必将全线危机,再退一步的话,等魔帅出来就更麻烦了!” 林季甚为不解道:“方兄,我刚从翻云城赶来。此方情形尚不熟悉,你先……” 轰隆隆…… 又一道闷声骤然响起。 远处地表上微微隆起一道巨大无比的血球。 砰! 球体炸碎,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头怪物,猛的一下从地下探出头来,乱糟糟的伸出七八只酒缸粗细软绵绵的触手,奋力撑起地面,拼命的向外拉拽着身体。 唰! 唰唰唰! 于此同时,地表四外接连亮起百十道符形光晕,宛若云天星河一般密密麻麻。 仅在那怪物挣扎欲出的破洞周围鲜红一片、阴暗无光。 直到这时,林季才恍然大悟!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蜃墙! 那点点星光就是道道封印,可封印之下却并不是土地砂石,而是魔族世界! 那每一个封印破损之地,便是魔族前往这方世界的通道。 比如眼前这处通道,就是方云山死守之处! 唰! 一道剑光飞逝而过。 刚刚探出大半个身子的怪影,猛的一下被一切两端。 咕咚! 卡在封印之中,扔下地表之下的残尸,不知被什么东西一把拽了下去。 紧接着,那下方传来一片从未听闻,怪异无比的惊声怪叫。 就像……一群窃窃私语的蛆虫一般,直令人头皮发麻。 方云山收回剑光,看了眼林季微微点头道:“不错!竟然又入一境,直达巅峰!可现在却非贺喜之时!你快到丑字天去支援老牛,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 说着,不等林季发问,方云山长手一指,简短介绍道:“看见这道星光长河了吗?这就是当年圣皇封印魔族的蜃墙!从东到西,共分为子、丑、寅、卯等十大洞天。封印被破之后,十天各有破损大小不一。破损的越大,能够借此通行的魔族实力越强!” “暂时也摸不清魔族底细,那战力高低又是如何划分。经战数日后,我等按照道门修为,相续明为魔卒、魔将、魔帅、魔神这几等。” “魔卒形同六境以下。”方云山说着,远向身下那座连绵不绝的尸山遥遥一指道:“目前为止,大多魔族都是此类,被别他们的外形长相所迷惑,实力高低与体型大小毫无关系。不过,绝大多数都依此理。往往体型越大的,实力也更强些。” “魔将形同入道上下,比如方才,我不得不聚起万剑归一才能斩杀的那一头便是!此类魔将出世,常常伴有横生异像,你多杀几个就清楚了!” “魔帅形比半步道成!目前为止,仅出现了七个。一个被我宰了,剩下那六个都出自未字天,全被高群山杀了。其他地方暂时还没出现过。” “再往上的魔神,就是货真价实的道成境了!从封印波荡来看,那下方的魔族世界应有不少。只是暂时破口尚小,还未出现过。不过,随着魔族连续冲击,那道道破口都越来越大,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有魔神出世!” 嘎嘎嘎…… 随着一阵刺耳的鸦鸣声,一道道雾形黑影接连自地表钻出。 方云山看也不看,扬手一甩,剑影飞逝。 数十道黑影接连破碎,残断的肉块被潮涌的血水一浪又一浪的推向尸山边缘。 林季暗自心道:“按他方才所说,这应该就是微不足道的魔卒了。” 方云山手上光影一凝,化作一柄三尺多长的星光长剑,遥遥向前一指道:“那边就是未字天,目前为止,所有的魔帅都自出那里,由老高亲自镇守。也是整个儿蜃墙前线的调派大营。我这里是午字天,沈龙在申字天,紫晴在戊字天,齐天下在寅字天,燕云霄在子字天,楚未央在亥字天,老牛在丑字天,光明府其他将士,分别守在剩下四天。” “楚未央所镇守的丑字天现在好像有些不妙,已接连出现了十几个魔将,这可能是出现魔帅的先兆!上次未字天就是这样!” “可暂时实在抽不出人手来,谁都脱身不开!我以为再有强援,老高定会派人前往那里,没想到,你却来了这儿!哎?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这?方才没见过老高么?” 林季晃了晃头:“还没有。”随而稍有不解道:“按你所说,这十天自东向西并列而成,我出现在哪里都极有可能,为什么一定会先见到他呢。” “未字天魔气最重,首当其中!刚一靠近蜃墙便会被吸入其中。我等皆是如此,你怎么就偏偏不一样呢?”方云山说着,又剑光一荡,扫灭了几道想要破境而出的黑影。 林季也有些奇怪道:“我刚一踏出十里风雪就到了这里,倒是未曾察觉有什么魔气之力。” “十里风雪?”方云山奇道:“哪来的什么风雪?” 林季扭头一望,身后尽是血海汪洋,哪来的什么半点风雪的影子? “算了!”方云山大手一挥道,“这地方最是古怪,生出何事也不足为奇。眼下事不宜迟,你快些前往丑字天吧!那老牛本就是被沈龙强行拉来的,满心上下一百个不情愿!若是见势不妙,扭头就跑可就麻烦了!” 说着,方云山长剑一指道:“这蜃墙法阵甚为玄妙,自外看来是直线一条,可一旦踏入其中,却是圆盘也似。这个方向,便是丑字天!你照前直走便是!” 轰隆隆…… 正这时,远处地表之下又猛的炸出一声轰鸣! 哗啦啦! 血潮翻涌,激起一道滔天大浪! 滚滚血水中突然现出一道巨大的旋涡。 那旋涡急速旋转,四下里血潮水位急速下降,顷刻之间就露出了好大一片地面。 呼! 猛然间,一具满布绿锈的铜棺嗖的一声破出地表! 当! 铜棺落地,发出重重一响。 “嗯?铜棺?”方云山面色一凛道:“这等情形却是从未见过!可是魔帅么?” 嘎吱吱…… 方云山的话声未落,就见那铜棺颤动不止,接连发出极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紧接着,从铜棺微微开启的缝隙里探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臂来! 那根根手指细细长长漆黑如铁,其中那食指上还带着枚硕大的戒指,亮出一道刺眼白光。 啪! 那枯瘦的手指,突然并指如剑,一道剑形光影直冲云天! 咔嚓! 铜棺盖板猛然击出,直向两人飞来! 当! 方云山持剑在手,猛的跨前一步挡在林季身前。 剑芒落在棺盖上炸出一声巨响,方云山身形一沉,快声催促道:“我应付得了,你快走!丑字天千万丢不得!” “好”林季也不在废话,嗖的一声抽出人圣之剑,按照方云山指点的方位,直向血雾中冲去。 嗖! 正这时,铜棺中白光一闪,一道黑乎乎的身影凌空跃起,直挺挺的挡在了林季身前。 林季抬眼一看,这家伙与四下周围的魔族残尸大为不同,看那身形倒是更像人族,更确切的说,那几乎就是一具人族僵尸。 看那身形应是一具女尸,她脸上带着一副极为古怪的青铜面具,周身上下缠着一条满生绿锈的长锁链。 白光闪耀中,林季一眼看清了她手指上的戒指。 那上边的图案,竟然是…… 两剑交叉,日月同在! 嗯? 林季不由心生一楞,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也会带着这般标记? 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魔族世界之中?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破掉的脸 唰的一下,面具后的双眼骤然血亮。 那黑影迅如疾雷般,直向林季扑来! 林季刚要挥剑,方云山身形一纵,挡在前方。 当! 当当当! 晶光长剑与黑细长指接连相撞,惊鸣四起,寒光迸散! “走!” 方云山头也不回的厉声喝道,手中长剑越舞越快,密如狂雨般死死罩向那黑影。 “保重!” 林季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嗖! 那黑影猛的身形一晃,仿若隔空瞬移般,竟从方云山的重重剑网中脱困而出,仍旧死死的挡住了林季的去路。 黑光爆闪,腥气冲天,直向林季扑来! 嗯? 方云山和林季不由同时一愣! 这家伙好似和此前的魔族大不相同! 不但神智聪慧,就连目的也极为明确。 她好像……就是奔着林季来的! 来不及多想,林季匆忙举剑一横。 当! 一声激响,那黑影十指如钩,死死的锁住了剑锋。 趁势一拽,又近尺许。 此时的林季与那黑影之间仅有微微不足三尺远。 那双细细长长红若焰火般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季上下打量。 刹那间,林季感觉那眼中既不是混沌无知,也不是嗜血狂杀,而是一种莫名的审视! 就像是族中长辈望向后世子孙。 就像是幽怨痴女看向背弃情郎。 那眼中毫无杀意,却是充满了无尽幽怨! 那黑影就那么死死的拽着剑锋,既不拼杀也不向前。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却又一言难尽,一时间不知起自何处。 突然间,一行清泪自那眼中潸然而下。 她,竟然哭了! “万剑归一!” 正这时,随着方云山猛一声爆喝,阴沉沉的血色天空骤然大亮。 千万道剑光疾若流星般齐跃天际,直向那黑影骤然汇聚而来! 唰! 唰唰唰! 道道剑影接连刺破围在身周四外的重重雾气,那黑影的身形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可她仍旧一动未动! 两眼紧盯着林季,重重的又看了一眼,突然松开了两手。 唰! 正这时,一道剑光斜飞而来,径直从面具上划过。 咔嚓一声,那面具碎成两半掉了下去,露出了内里真容。 那是一张既恐怖阴森,又美轮美奂的脸。 以鼻为线,左边的脸上长满了根根如刺的白毛,一道状若蜈蚣样的血色长疤斜贯半颊,颗颗长刀样的尖牙爆出唇外,一股凶爆之气四溢横出! 右边那张脸上,却是肤若初雪,眉似弯月,简直美的倾国倾城,无可方物! 唰唰唰! 那道道剑影越来越急,可那黑影却是不闪不避,任由剑气穿身,伸手指了指阴暗无光的天空,又点了点星河满布的血红色地面,两手合什后又骤然一分。 林季不由满心生奇:她好像……要告诉我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么? 唰! 又一道凌厉剑光透胸而过,那黑影猛然一晃,可仍旧不躲不逃,伸出那根细细长长漆黑如铁的手指,点了点林季,又指了指自己,连连晃动着手上那枚刻着古怪图案的戒指,随后又虚划半空好像在急匆匆的写着什么字。 砰! 猛然间,那黑影轰然破碎! 黑雾散尽,血肉成灰! 凭空消散的无影无踪! 嗖嗖嗖…… 接连而来的剑光,一透而过又凝成一处。 方云山手托剑丸,心有余悸道:“这魔帅好生厉害!怕在老高手下也能横走数遭!若不是你方才定住了她身形,我也极难伤她!哎?你刚才那最后一击又是何等招法?可是巅峰之后新悟有成吗?” 林季并未答话,冲着方云山抱拳拱手道:“方兄保重!我先去了!” 说着,踏步向前直入雾中。 林季看的很清楚,那黑影方才虚划而出的字迹是“天下”! “天下!” 那分明是人族的字迹,圣皇的道境! 若她是魔族,为什么会书写人族的字迹,又为什么会偏偏写出这两个字来? 自她钻出铜棺,并未像其他魔族一般对自己和方云山痛下杀手,却好似在极力的表达着什么。 她到底想说什么? 若她是人族,又为什么会被尘封地下,困与魔族世界? 她与其他魔族不一样,灵智尚在,可却碍与莫名因由言吐不出,刚要露出真相,却被立时轰杀! 那是……来自魔界的阴种么? 给她下了阴种之人,到底又想掩盖什么? 那亿万无数的魔众大军,仅有她自己是特殊一例,还是万万千千尽数如此? 那戒指上图案,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季满心困惑,可一时间也毫无头绪。 血雾浓重,星河闪动。 随着道道封印接连亮起,眼前时空骤然扭曲,再一看时,眼前景象已然大变。 绿莹莹的血水一望无际,咕噜噜的气泡接连升起。 大小不一粗粗细细的白骨横列满处,四处弥漫着一层层夹着刺鼻怪味的淡紫色云雾。 越往里去,那雾气越重。 没等看清里边的景象,先就听到一个极为熟悉的大嗓门念念不休道:“他奶奶的!老子真是受够了!什么狗屁九州兴亡,管老子屁事!” “老子身为妖族,替你们拼死拼活的守了这么久,咋说都够意思了!嗯,再杀一个!就一个!老子掉头就走!你个塌鼻子别想找老子麻烦!老子说走就走!什么天下苍生,此界安宁,和老子有半个元晶的关系么?!呸!” 这声音,林季再熟悉不过了。 正是老牛。 顺着声音来处,林季踏雾疾行。 很快,就在层层雾影中见到了老牛的身影。 他此时化了原形,踩着一团紫色的云雾围着个黑乎乎的洞口不停的转圈游走。 道道紫雾自他身上四下弥漫,把洞口四外被封了个严严实实。 围着洞口堆起了一圈儿高高的尸山,与方云山所镇守的午字天大为不同的是,那些尸体上全无半点伤痕,只是周身发绿,肿胀如鼓,并以极快的速度烂成了黏糊糊的绿水。 自然,这都是由老牛的天赋神通紫云毒雾所至。 “他奶奶的!”老牛走着走着望了眼洞口,有些气愤的大骂道,“你他娘的倒是再出来一个啊!老子好……” 突然觉得背后有人,老牛心神一动,赶忙顺势改口道:“老子好杀个痛快!为了亿万苍生,天下安宁!老子豁出去了,就算仍了这二千多斤也在所不惜,老子定你魔族誓不量力血拼到底!” 老牛一边说着,一边偷眼观瞧,就见身后不远,林季正背着两手面带微笑。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白骨长龙 “哎?林兄!” 老牛一见是林季,立时喜出望外。牛身一晃,化了人形。一步跃到林季身前道:“林兄可是来替我的吧?多谢多谢!老子这便……” 老牛话说一半,转身要走,可见林季的眼神骤然一冷,看似无意的抽出一柄雪亮长剑在他面前微微晃了晃。 嗯?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老牛吓了一哆嗦,慌忙拉回话头儿道:“老子这便与林兄并肩作战,共御魔族!他奶奶的!这帮家伙着实可恨,竟想吞我九州残害苍生,老子又岂能容他!” 说的义愤填膺,豪气冲天。 林季自然知道这满身心眼儿的家伙打的什么鬼心思,却也懒得揭穿他,反而笑着夸赞道:“牛兄大义!” 随而抬剑一指,又道:“据说丑字天险象环生,几欲被魔族破冲而出。可这不是好端端的没什么事儿么?莫非……” “什么叫没什么事儿?”老牛一听立时不干了,瞪大了两眼急辩道,“你是没看见!那魔族有多凶!自从被塌鼻子骗到这儿来,老子就片刻没闲过!” “小兵小怪就不提了,光是魔将就杀了十几个!要不是老子修为高深,这一身毒气神通够霸道!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看见没……” 老牛说着,大手一扬指向四下里绿莹莹的湖水道:“这都是被老子毒杀的魔族,你算算有多少!哼,要不是……” 轰隆隆…… 老牛两手叉腰,刚要痛痛快快的大吹一场,突然就听前方猛的炸出一道巨响。 紧接着,远处那团层层弥漫的紫色云雾荡然破碎,一道黑乎乎的身影猛的一下跃至高天! “嗷!” 那怪物巨大无比,黑压压的盖住了半边云天,怒吼如雷,震得绿水湖面波涛四起。 林季展眼一看,那怪物横生双翼足有七八十丈。 怪头人身,手持一柄三齿长叉。 两眼深陷,长嘴如钩,头顶生着两根尖尖长长的弯角。 “牛兄你看!”林季望向老牛,指着那怪物满脸是笑道:“这怪物弯角双翅,长嘴大眼的。怕是你儿子就得长这样吧?” “呸!”老牛两眼一瞪:“老子可是上古神种!咋会生个这玩意儿?他娘是鸟也不行!” 咔嚓! 正这时,那怪物猛的巨叉一点,一道血红色的惊雷斜落而下,直向两人劈来! “牛兄,你先稍歇片刻,我来灭他!”林季说着,长剑一抖,直向天空飞去! 咔嚓嚓…… 道道雷光激闪不停,林季逆光往上,整个身影被骤然照亮,逆天惊虹般直向那怪物冲去。 眼见林季冲至近前,那怪物抡起巨叉劈面砸来。 林季不躲不闪,一剑疾行。 当! 剑落叉头撞出一声巨响,刹那间淹过了滚滚雷声,响彻云天! 那怪物被猛的一下击退了十几丈,满眼错愕的看了看林季,又望了望手中巨叉,叉头中间一齿已被斩成两截。 “杀!” 林季大喝一声,凌空踏步直向那怪物迎面飞去! 那怪物不敢再与林季硬拼,一边身形疾退一边抡起巨叉呼呼风响。 雷光骤聚,狂风呼啸,竟形成了一团雷光旋风。 呼! 随那怪物猛的一甩,那旋风激荡而出,直向林季狂飞而来。 “开!”林季身形不停仍往直前,怒声一喝剑生寒光! 唰! 一道青色长光划破天穹。 咔的一声,迎面飞来的雷光旋风顿时碎成一片,可那剑芒却丝毫未减直向前方疾扫而去。 那怪物急身避让,可仍晚了半步,被剑芒一下扫在了左翅上。 半翅断折,身形一偏,那怪物还未来得及调整转身,眼见着林季破空如光,早已近到身前,手起剑落又是一道青光! 无奈之下,那怪物只好举叉来挡。 当! 随着一道金铁碎断之声,那巨叉立时断成两截。 剑光斜落,从那怪物的肩头一闪而过。 咔嚓! 大半条臂膀连同长约二十余丈的巨型翅膀呼的一下坠下半空,噗通一声砸进绿水湖中。 那怪物受痛不已,怪声大叫着转身要逃,却被林季欺身赶上,快若闪电般的唰唰唰又是一连三剑。 左臂、双脚又被接连斩断,径直落入水中,惊起道道大浪乱起翻涌。 砰! 林季翻转剑身,重重的拍在那家伙的脑袋上,又起一脚踹在胸膛。 随着怪物直落而下。 轰一声,一人半怪直从半空坠下,重重的落在还未化成绿水的尸山上,直砸得碎尸乱飞,骨肉横扬! “痛快!”远在下方观战的老牛欢声叫道。 且在同时也暗自盘算道:“这才多久不见,眼见这小子的修为又暴涨许多!幸亏当年老子聪慧绝伦,早就和他暗下结了盟,否则这一剑劈在我身上,也不比那怪物强到哪去!” 老牛身形一晃奔到近前,刚想再口吐莲花的拍几句彩虹屁,却见林季并未杀死那怪物,而是剑抵脖颈,仿佛在逼问着什么。 “那个……林兄。”老牛好意提醒道,“我说你就别费劲了,这些魔族全都浑浑噩噩的神智不清,别说拷问什么底细了,个个连个话都不会说!像这样的魔将还算好的呢,至少还懂神通、知进退。那些魔卒就只会傻乎乎的乱冲乱杀,依我看,那魔族个个都是不长脑子的蠢货!你再怎么逼问也没用!” “谁说他们没脑子?你看!”林季朝远处水面指了下。 老牛顺着林季的手指一看,只见方才被他劈砍下的残肢仍旧漂浮在水面上。 于此前的尸体大为不同的是,那数截残肢除了断口外完好无损,竟丝毫没被毒液所侵染。 老牛一楞,又看了看尸山周围早已荡空的紫雾,立刻就明白了!甚感惊讶道:“你是说……那魔族已经知道我的手段是毒,特意派了不惧毒物的这家伙来扫清障碍的?” “要不然呢?”林季下巴一扬,又点了点那怪物手中的半截巨叉道,“还有这武器,又是哪来的?!虽远不及道器,可也不是寻常灵物可比!这像是浑浑噩噩连脑子都没有的种族能做出来的么?” 老牛摸了摸脑袋,小声嘀咕道:“拿着像样兵器的我也是头次见……哎?!” 猛的一下,老牛两眼发亮,指着那怪物手中的半截钢叉惊声叫道:“你看,那上边还有字呢!” 林季低头一看,只见那钢叉底端明晃晃的刻着两个字:“欧冶”。 擅长炼器的“欧冶”世家吗? 方才,林季可是亲眼见到这家伙是从星河封印下方的魔族世界飞出来的,可他的手中怎么会有欧冶世家所炼制的东西? “开!”林季神情一凝,厉声喝道。 立时两眼生光,黑金分明。 在因果眼的凝视之下,那残断的怪物身后凭空生出了道道丝线。 令林季甚为吃惊的是,如此凶神恶煞般的怪物竟没有半丝恶果! 那条条丝线竟然都是金色的! 辉光灿灿,鲜亮无比! 林季满心困惑的抽出了一根丝线。 啪! 金线断开,显出一副虚景幻象来。 那是一座巍峨无比直耸天际的剑形高山,朵朵白云轻舒慢卷飘在腰间。 正在脚下,一条长长无尽的石阶直入云端。 一道淡黄色的身影,自云中钻出,顺着那长阶徐徐往下。 离的有些远,看不清那人影的容貌,就连衣着都有些模模糊糊。 近了,更近了…… 就在人影马上就要走近视线的时候。 砰! 猛的一声炸响,那怪物的残尸骤然破碎,化成了一片烟灰! 与那个带着面具的莫名女子一模一样! 瞬间消亡,无影无踪! 这,又是阴种么? 如果是,那么操控整个魔族的背后之人又是谁?! 还有…… 这怪物方才的因果残像,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轰隆隆…… 突然间,地下爆出一声炸响。 紧接着,地面颤抖,绿水翻涌。 四下里的封印长河,也猛的一下激闪大亮。 “快闪开!”老牛叫道:“有大家伙出来了!” 林季纵身一跃,悬在半空,再一看时老牛早就退到了百丈开外。 轰隆,轰隆隆…… 地下巨响连绵不绝,就好似天地易位,那响彻在下方是滚滚雷声一般! 整个地面急剧颤抖了起来,一阵强过一阵。 涛涛绿水不停翻涌,道道大浪此起彼伏。 哗! 围在四外的碎尸高山轰然倒塌,滚滚绿水猛的一下直向中间那孔空黑乎乎的破洞倒灌而去,顷刻之间无影无踪! 就好似那下方生着个远无止境的吞天巨口一般! 轰隆隆…… 接连震响,一阵强过一阵。 咔! 咔咔…… 紧挨着洞口封印突然接连破碎,那黑黝黝的洞口眼见着又整整变大了一圈! “那个……”远在林季身后几十丈远的老牛迟疑了下,甚为惊怕的叫道,“咱还是快跑吧……瞧这样子,这回出来的该是魔帅了!” 林季扭头看了他一眼。 老牛又往后退了两步,面色发苦道:“真的!老子刚离来时。那洞口只有两丈宽窄,从里边钻出来的都是些小魔小怪,别说放毒,放个屁都能崩死!可也不知怎地,那洞口越来越大,再钻出来的怪物也越来越强!直到几天前,就开始往外钻魔将了!” “你看,那封印又破掉了那么多!洞口也变的这么大,肯定是魔帅出来了!” “林兄!不是老子胆小!真玩意儿真不是一般的凶!我和塌鼻子刚来时,亲眼见一个魔帅竟能和高群书打的有来有回!那高群书可是道成境啊!杀老子如臭虫!可想而知,那魔帅又该多厉害!” “你是入道,我是妖王,打不过魔帅不丢人!再说了……就算这魔族冲出来,也不光是咱俩的事儿,凭什么都在那看热闹,就咱在这拼死拼活?” “你万一……老子说万一哈!你万一死在这儿,你辛辛苦苦攒的钱就变成了别人的钱,你那俩如花似玉的婆娘就变成了别人……” 老牛说着说着,又见林季的眼神儿有些不对,赶紧打住话头道:“老子的意思……也,也不是跑。咱换一个地方守,让别人来呗。就比如那个塌鼻子……他刀大,肯定比咱杀的快。” 林季有些无语。 也不知道当初沈龙是怎么把他骗过来的,幸亏老牛不是沈龙的对手,否则怕是早就揍他千百遍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老牛。 这家伙向来无利不起早。 只要有好处,他连本族都算计,下起手来对谁都毫不手软。可现在却让他为了什么“大德公义”,“天下苍生”这些虚无好处的名头拼上性命,的确有些难为他了。 “好!” 林季点了点头道:“这丑字天就由我独自来守!无论你去他处援手,还是就此退走,我都不会怪你半分!你说的对,这蜃墙之危乃是天下共险,你那份力早就出过了,虽退犹荣!” 随后又语气一淡道:“你我虽人妖族异,却也数战同心!有此一语,不枉相识一场!若我不幸……也托你多照应些。” 说着,转身直向那处黑黝黝的洞口冲去,头也不回! 轰隆隆…… 来自地下的轰鸣声愈加沉重,洞口四外的地面微微隆起,道道裂痕横出爆起。 那下方正有个庞然大物破之欲出! 林季悬在半空,静气凝神缓缓举起剑来。 咔咔咔…… 那道道裂痕猛然粗长,四下里的封印又瞬间破灭许多。 砰! 猛的一下,地表炸裂,一道黑乎乎的光影狂卷而出,直冲天际! “斩!” 林季怒声狂喝,一剑乍落! 呼! 青光爆起,一道三丈多宽的剑芒横荡苍穹,破空而去! 剑芒如电,径直从那道黑乎乎的光影中一穿而过。 无数道凄惨无比的悲鸣声接连响起,那宽长无比的黑影带着一道明晃晃的豁口疾冲天际,随即盘身一转,砰的一声黑雾消散,现出真容! 那竟是一条白骨长龙! 数以千万颗或人或兽或是奇族异怪的头骨紧密相接,惊然组成一条宽约十丈,长约千丈的巍巍巨龙,横展半空怒目如电死死的盯着林季。 那巨龙背身处残断的豁口上,接连腾起一片血红色的雾气,仿若无数条初死新魂般随风四散。 那龙头上方,惨白如霜的尖角中间,巍巍然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着一身黑色长袍,带着一副古怪的青铜面具,手里提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剑。 单从形貌上来看,哪是什么魔族?分明就是个人族修士!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太一剑式 此前所见,无论是由方云山所镇守的血腥长河午字天,还是当下由老牛所抵御的毒气绿水丑字天,所有的碎骨残骸全都体型高大怪模怪样。 可眼前这个悬在白骨龙头上的高大身影,却分明是人族! 就连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也与那个半人半魔的怪异女子完全一致。 林季不由满心惊愕:这魔族到底又是何等存在?恐怕不仅仅是异类旁族那么简单! 当! 悬在龙头的身影,挥起手中那半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在龙角上轻轻的敲了一击。 随着一阵清脆的铁骨交鸣之声,一股股淡红色的雾气接连从那巨龙周身上下的骨缝中喷薄而出。 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骨龙竟凝血化肉,随即又迅疾无比的生出了一片片满布黑纹的鳞甲。 威然壮阔,千丈凌空。 顷刻之间,化成了一条真正的黑甲巨龙! “嗷!” 那龙仰头大吼,猛的爆出一声惊鸣。 四只巨爪周围,雷光爆闪云影惊风。 呼! 随着那高大的身影扬剑一指,巨龙四爪生光猛的一个俯冲直向林季冲来。 咔咔…… 雷光爆起,就连那片阴沉沉的天空也为之剧烈的震颤了起来。 “开!” 林季斜剑向天,怒声一喝。 两只眼睛黑金分明闪闪生光。 唰! 一面硕大无比的阴阳鱼自他脚下横展铺开,只一瞬间就笼罩绿水盖满了整个儿丑字天! 一道道金光接连亮起升空,在那黑压压的天空上凝聚成点点星辰,只一瞬间就照亮了这方世界。 道道金线密结如丝在他身后汇成一对巨大无比的金色翅膀。 这所有的变化仅在瞬息半念之间。 直到林季悬立半空长剑再落时,那迅如疾雷般的巨龙才刚刚冲到眼前! 啪! 人圣之剑散出一道白光,那剑尖正顶在狂舞向前的巨龙前爪上。 那巨龙足有十丈粗细千丈长短,狂猛奔突惶惶不可一世,可却被那柄细细小小还没它半根爪指粗的剑尖死死的抵了住,竟是再难前进半分! 地生黑白,天耀星河。 一人一剑,牢不可破! 短短一瞬间,仿若这匆匆时光早已停滞,那万方世界皆已凝固。 所有景象如图画般停息不动,所有声音顿时消无! 咔! 咔咔…… 突然间,静寂无声接连爆出两道轻响。 紧接着那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正对剑尖的巨爪上乍出了一道裂痕,随即那裂痕越来越大,越来越长,直向那巨龙庞大无比的躯体盘延往上。 咔咔咔…… 细碎的炸裂声接连不断。 咔嚓! 突然爆出一声惊天大响。 眼见着那巨龙血肉炸飞,漫天上下赤雨横流。 就连那横空千丈的森森白骨上也裂痕道道纵横交错,仿若随时都会轰然破碎! 嗖! 悬立在龙头上方那道高大身影被一股无形巨力,硬生生的逼飞了十几丈,在半空中化出一道墨色黑光。 方才静寂无声,看似波澜不惊。 却在暗流急涌之下,这一人一魔灵力狂出,拼死力斗了千百回! 林季也往后退了三四步,落脚处的阴阳双鱼也已层层炸开。 对面那身影重重的望了林季一眼,随而唰的一下两眼血红,甩剑一抖化作一道黑色流光直向林季冲来! “那是……太一剑式!” 林季一眼认了出来,那家伙方才抖剑起势所用的正是太一剑法! 眼前他疾冲而来,林季也不敢大意,两手握剑一跃而起! “浩然天地阔,一剑荡乾坤!杀!” 呼! 一道青色剑芒乍然而出,直迎着对面那道黑色光影狂冲而去。 嗖! 两光相交无声无息,一抹而过。 咔嚓嚓…… 紧接着下一刻,却在半空中炸出一连串轰然巨响! 青光过处,那条满身裂痕的骨龙轰然破碎,寸寸白骨裂炸成灰,细雪满天纷舞如烟。 青光远去千百丈,径直穿破黑压压的云层,赫然刺出一片耀眼光明! 黑光流过,满天星辰黯然失色,颗颗坠下,金线散落。 下方那硕大无比的阴阳鱼也被黑光凭空抹去好大一块,宛若无底深渊般,黑黝无光。 林季身上青杉也被那黑光所侵染,片片落下随风四散。 就连赤裸的上身上也落下了千百道墨黑色的斑点。 那点点黑斑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一般,迅速散开,四处弥漫。 短短一瞬间,林季全身上下就已乌黑一片,仅有那一双眼睛仍是黑金分明,光亮一片。 砰! 悬在半空的那道高大的身影,黑袍碎断,露出了里边赤红色的躯体。 或者说,仅是一具残体。 他全身上下的皮肤早就被人剥去,道道伤痕星罗密布,块块皮肉也不知被割了多少刀,丛山峻岭般崎岖叠错。就连那颗赤红色的心脏上,也刀影重重千疮百孔! 真不知道,他曾遭受了何等的酷刑剧痛! 砰! 束发丝带从中断开,满头乱发肆意飞扬。 咔! 罩在脸上的青铜面具碎成一片。 内里面容更是令人吃惊! 以鼻为线,左侧皮肤早就被人削去,露出一片恐怖至极的森森白骨。 右边却是一副童颜长须的道骨仙风之貌。 与此前所见,那个半魔半人的奇异女子极为相似! 这究竟是魔族还是人族? 林季正自心疑,却见那怪人血红色的双眼中蒙出一丝惊异之色,随而长剑一转,再次冲来! “没错!” 林季笃定无比,那的确是太一剑式! 而且,还是他极为熟悉的七星剑法! 虽然与他此前所学的剑招大为不同,可林季仍一眼认了出来! 同为一派传承,自有相似之处,眼见那怪人所施展的招法远比七星剑谱所载更为玄妙精纯! 即是孤鸿道长亲临也定会大为惊叹! 唰! 一剑近到,林季侧身避挡,同时神念一散,九道虚影凭空乍出! 这家伙的剑势玄妙非常,远非自己所学的七星剑法可比! 只能施展萧长青传授与他的九离剑法,以多胜少。 且在同时,林季不由得暗下生奇。 这怪人到底是谁? 若是魔族,又如何能会如此玄妙的太一剑法? 若是人族,又是怎么坠入魔窟沦落至此? 轰隆隆…… 正这时,远处地表又炸出一声巨响。 紧接着一道赤色光影狂冲而出,快如闪电般直向林季奔来。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七星逐月 呼! 一道红光飞掠而过。 砰! 还没等林季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道虚影就被斩成两半轰然破碎。 他稍一分神,近在眼前的道道剑影又疾落而下,逼的他连连后退。 那红光一掠百丈,陡然疾转后又向林季狂袭而来。 噗! 那红芒如电,刚刚冲出百十丈,半空里突然炸开一片紫雾。 那茫茫雾气里乱声激荡,接连传出阵阵金铁交鸣之声。 当当当! 当当当! 那声响时东时西,时上时下,同时还伴有一道粗声粗气的大嗓门,扯着脖子大叫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儿呢!” “嘿!这呢这呢!” “孙子,来啊来啊!” …… 正是老牛的声音! 林季此时被那怪人玄妙无比的七星剑法逼的连连后退,数道虚影接连被刺中,几近破碎。 若不是老牛及时拦住了那抹红光,怕是更难应付! 唰唰唰! 猛然间,那怪人剑势骤急,一连数剑破空而出。 天枢倒转,一剑化四季! 瑶光颠倒,半式演春秋! 那道道剑光连成一线,宛若流光飞逝,月生圆缺! 砰! 砰! 林季一个闪避不及,左右两旁的虚影被接连刺中,轰然破碎! 就连他握剑的手臂都阵阵发麻,险些握将不住! “这是……” 林季不由得骇然大惊! 这竟是七星剑谱上所记载的至臻无上境界:七星逐月! 这等玄奇之法,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据当时徐顶天所说:“七星剑法练至极处,可演日月之轮回,化天地之生灭。只不过,此等奇术早失传许久。整个太一上下无人得传。怕是玄霄老祖也未必能施展的出!” 想来也是,那玄霄虽为太一门的道成老祖,也不过千年寿岁。可这蜃墙早在八千年前就已被封印。 若这怪人真是太一门徒,那至少也是玄霄的师祖辈! 唰唰唰! 那怪人挺步向前,剑似流星,又向林季狂劈而来。 天权如梦,春风一度万物苏! 玉衡似水,江山万里一潮平! 道道涟漪四散而出,林季接连攻出的所有剑势顷刻之间就被化解消无。 唰! 一道长光,满月迎空,从林季身前一扫而过! 砰砰砰! 数道虚影接连破碎。 林季慌忙疾退之下仍是慢了小半步,早已赤裸的前胸上赫然被划出一道半尺长的血口来! “好快的剑! 林季骇然心惊,稍退一步厉声高喝:“来!” 元神散出,身周四外再次凝出数道虚影来。 于此前不同的是,这并非是九离剑法所演化出的虚影假身,而是道道元神所化! 也可以说,那每一道分身都是他自己! 再被轰破的话,他自身也会大为受损! 那个个分身手持之物,也并非此前的虚影假器,个个是真刀实剑! 一人持天圣之剑。 一人持地圣之剑。 一人持人圣之剑。 一人持九离之剑。 一人扛三皇大刀。 四剑一刀,五道身影并肩齐立,十目如电! “来!” 那五道身影齐声喝道:“管你是人是魔!且来吃我一斩!” 唰! 五影齐飞,高跃凌空! 呼! 四剑一刀齐落而下! 五道长光齐斩狂出! 天圣之剑划出一道青光,这是他斩杀秦腾时,借天人假境所悟化而出的天罚剑! 地圣之剑荡出一道白光,这是他习自浩然决,聚天地融心意荡然而出的浩然剑! 人圣之剑生出一道黑光,这是他的因果之道,化善恶凝因果愤然而出的因果剑! 九离之剑凝出一道红光,这是他聚元神之力,灵神合一炸然而出的忘我舍身剑! 三皇大刀砍出一道黄光,这是他聚修为之气,骇然爆起一往无前的断生死之刃! 呼! 五光齐出,横掠当空! 那怪人赤血通红的两眼中突然生出了一丝极为怪异的神色,嗖的一下迎空而起,断剑一挥,划出一道淡白色的光芒。 刹时间,那光芒首尾相交光亮一片,宛若明月临空,近尺高悬! 那皎洁无比的月光如雪如烟,瞬间照亮了大半个时空! 咔! 青、黄、赤、白、黑五道光影狂斩而来,就像切入牛油的热刀般一闪过! 皎洁四射的月光顿时被切出数道五彩纷呈的光影。 嗖! 五彩虹光一掠而过! 咔…… 咔咔。 接连炸起的音爆声,怒卷如雷惊鸣贯耳。 咔嚓! 又一声炸响,高悬云天,足有数十丈方圆的月轮仿若刚被九天惊雷劈过一般,炸出道道裂纹,肆意狂张! 砰的一声,裂成无数块! 就连那天空,仿佛都被炸碎了一半,遥遥裂出五道长纹。 轰隆隆…… 惊雷炸响,五色裂苍穹! 那怪人悬在半空定定的看了眼林季,眼中血红瞬间退去,深邃雪亮的眼中竟满是慈祥和笑意,就连那张半人半骨恐怖无比的脸上也闪过一丝很是奇怪的笑容。 哗啦一声,那怪人突然碎成了无数块,转眼间又化成片片烟尘,纷纷散落在五光满照的光影中。 砰! 怒然一击后,林季疲累不已砰然落地。 四道分身骤然碎去,修为灵气瞬间耗尽大半,就连嘴角处也溢出了一道淡淡的血迹。 那怪人,的确很强! 林季心里很清楚,若那家伙修为尽在的话,怕是再有十个自己也远远不是他对手! 而且,林季隐约觉得,最后一击的时候,那怪人好似并未出尽全力! 即便是方才对战时,那怪人也好像故意剑剑刺向虚影,并未对他真身发力! 就好像……萧长青一般,想在拼死争斗中教习他剑法似的! 这古怪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 扭头望向半空,只见百丈之外的紫色雾气已逐渐淡去。 模模糊糊的雾影中,身形高大老牛一手拿着柄半尺长短亮晶晶的小刀,另一手托着个饭碗大小的铜盘,一边连连敲击着一边气喘吁吁的叫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呢!” 眼见对面那道红光直向他飞冲而来,老牛赶忙身形一闪,跑到了另一边去,一边当当当的连声敲击,一边又扯着脖子叫嚣道:“来啊!来啊!老子在这儿呢!” 呼! 眼见红光奔来,赶忙一闪身又躲了开去。 “来啊,来啊!哎!打不着!打不着!就是打不着!老子活活气死你!” 老牛虽然说的很轻巧,可那气喘声却是越来越重,身形移动的也越来越慢。 “林兄!”偷了空闲,老牛隔着雾气一见林季正向这边望来,慌忙叫道:“别看着了!快来救命啊!老子快撑不住了!”那声音里,竟还带着几分哭腔。“你可不能忘恩负义啊!老子可是为了救伱才惹上这玩意的!你要不救老子,生儿子都没屁……哎呦!” 眼见红光乍来,老牛赶忙身形一转,匆匆避过。 差一点就被那红光落在了屁股上。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离歌一曲 林季凌空跃起,连踏两步直入雾中。 嗖! 一道赤红色的光影直从他面前横掠而过,也不知是被老牛毒雾所侵袭的缘故,还是接连疾冲早已魔气大损。眼见那光影的速度远比方才刚刚冲出地表时慢了许多。 隐约可见,那光影中似乎有一只肋生双翅的怪物。 那怪物并不大,也就半尺多长,通体血红刺眼发亮,只有那满口尖尖的小牙雪亮一片。 当当当! 老牛一手抓着小刀,一手握着铜盘,粗声大嗓的高声叫嚷着,引那红光直向他飞冲而去,眼看那红光近到身前,赶忙又闪在一旁。 不等林季发问,老牛便自扭头介绍道:“林兄,这玩意儿叫炎光蝠,和老子一样都是上古神种。老子擅毒,这玩意儿擅火。除非圣宝道器,否则就没啥东西能抗住他烧。” 那红光一掠而出百多丈,陡然转弯儿回头,又向老牛疾冲而来。 老牛又快速敲击了几下,眼见那红光冲到身前二十几丈远,这才慌忙一闪身远远避了开。 呼! 红影如风,呼啸而过。 “看见了吧,虽说这玩意儿凶的很,可却是个瞎子,只能听声辨位。” “暂时倒伤不了老子,可再这么追下去,非累死不可!林兄,快点想个法子才行!我可……” 话还没等说完,眼见那红光迎面冲来,老牛慌忙一闪身,又逃了出去。 “哦?”林季一听,轻声笑道:“这倒好办了!” 说着,收起长剑反手一抓,拿出两样儿东西来。 一柄纸扇,一面镜子。 啪的一声,纸扇展开。 墨色如烟,随风狂卷。 顷刻之间,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山峦叠嶂万里连绵,江河如蛇盘绕其间,哪还有什么绿水黑天,放眼望去无边无际,尽是锦绣江山! 正是道器江山宝扇! 哗的一下,又亮出铜镜。 镜面一展,雾影迷离。 道道雾影五彩纷呈,如梦似幻眩人双目。 躲在远处的老牛,眼望四外豁然而出的江山迷雾不由的两眼睁大,好生羡慕。随而又一摇头道:“你这玩意儿是不错!可有个屁用啊?老子不是说了么?这炎光蝠世世代代都是瞎子,什么都看不见!你这不是……” 呼! 眼见那红光远从天外飞来,一路撞开高山劈乱长河,就像被谁猛的一下撕碎了画卷般势如破竹! 老牛赶忙转身,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 脑袋上的长毛都被那红光尾焰燎着了好大一片! “老子早说了吧!”老牛连连拍打着半头焦发,很是不满的抱怨道:“这玩意儿有个屁用啊!反倒还碍事!快想个有用的法……又来了!” 林季微微一笑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轰隆隆…… 正这时,江山雾外猛的又炸出一声惊响。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 林季知道,肯定又有魔物冲出来了:“牛兄,你先去探探虚实,我收了炎光蝠就来!” “那好,你小心着些!”老牛早就巴不得林季早点接手这麻烦,一把收起小刀铜盘,紧闭了嘴巴撒腿就跑。 林季点了点头,突然举起两手高声喝道:“我意即天意……” 本来那炎光蝠突然失了方向的,正悬在百丈开外的天边山头上,一听声响立时狂冲而来。 宛若初升大日一般,红光耀眼,一掠而至! “因果有序,情若丝牵……” 林季仿若没看见那疾冲而来的红光一般,点指向前高声断喝道。 唰! 茫茫万里的江山云雾中,突然出现了两条若隐若现的丝线。 林季探手一抓,猛的一卷。 啪! 那两道丝线猛的一下缠在一处。 云烟生起,往昔再现! 江山如墨,侵染裙衫,化成了一个长衫随风的偏偏少年。 雾影飘渺,彩结舞带,变成了一个彩裙蝶飞的俏丽女子。 唰! 那远处红光狂奔而来。 座座大山碎成一片,条条大河乱成云烟。 眼看着就要冲到林季身前。 雾影中的少年深情的望了眼面前的女子,长袖一抖掏出一支长笛来。 呜! 一道清亮的笛声骤然响起。 那女子含情脉脉的对望了眼,弯身一坐,面前出现了一架筝琴。 铮…… 琴弦微动,情蕴万种。 笛声悠长,清亮如诉。 筝音袅袅,悦鸣如歌。 筝笛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悠扬起伏的曲声仿若水中涟漪般层层荡去。 呼! 正这时,那红光疾冲而至。 啪的一下,云雾破散。 吹笛的少年,弹筝的女子顿时云消破散。 可紧接着下一刻,就在远处那矗在层层迷雾的山巅之上,又幻出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来。 笛声呜咽,筝声婉远…… 再次幽幽而起。 呼! 刚刚狂奔而出的红光再次狂冲而回。 啪的一声,迷雾纷乱,山头破碎,连同那两道身影也立时散成一片云烟。 呜呜…… 筝,筝筝筝…… 没等烟雾散尽,滚滚长河岸边,古松翠柏之下,再次出现了两道身影。 一个持笛长鸣,一个抚琴轻弹。 曲有情,调有意。 情意绵绵,君卿如一! 呼! 呼! 红光闪耀,连续不断。 一道道红光接连冲来,一次又一次把两人冲成烟雾。 可紧接着下一刻,两人又在别处再聚重逢。 那一声声笛筝合鸣顷刻间,就响彻了这茫茫万里江山! “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 华龙庭口中的凄婉景象,如今却成了千古奇唱! 只要这两件道器不破不碎,此等景象便将万古长存! 林季眼望此景,会心一笑。 又过一会儿,眼见那左奔右突连续疾闪不停的红光也终于慢了下去。 内里真容也彻底显露了出来。 那是一只仅有半尺多长的蝙蝠怪,头生三耳,通体血红。 两只眼睛倒是不小,可却红亮一片,并没有瞳孔眼珠。 看起来倒是没什么可怕的,甚至还有点呆萌,可这小家伙的本事倒是不小! 可令林季大为不解的是,既然老牛能一眼认出这家伙,甚而就连神通、破绽也丝毫不差。按理说,他应该是只纯种妖族才对!怎么会沉入魔界之中? 还有刚刚那位太一前辈、此前的怪异女子,生前应该都是人族。 这魔界,到底是何方所在? 或者说,这魔族到底是何物?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地表之下 万里江山横展如画,一道赤红如火的光影迅如疾雷般狂荡其间,直向那座座高山,条条大河疾冲不至! 每一次落下,都如狂日坠地般撞出好大一片破洞来,可随即又被茫茫迷雾遮掩了去,再次化成重重穿云之山,滚滚怒涌之流! 周而复始,经久不息! 巍巍山河间,筝笛声声,联绵不绝。 笛声如诉,情意缠绵。 筝音如歌,天籁往故。 就在那一阵接一阵,续连不断的笛筝合鸣中,眼见那惶惶不可一世的红光越来越来慢,越来越暗。 直到最后,耀人双目的红光逐渐散去,露出一只半尺多长的小蝙蝠来。 那蝙蝠再也没了方才的威风劲儿,垂头丧气的时儿忽扇一下翅膀,摇摇晃晃的直向声响处飞去。 不但没有了半分凶恶之气,甚而还呆萌的有些可怜。 林季淡然一笑,暗下心道:“妖也好,魔也罢!这下我看你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随而,又望了眼巅峰雾影中那两道情意缠绵的身影,不由谓然一叹道:“江山远,梦瑶碎,离歌一曲再无会!可如今却是山长水久,生生世世永相随。或许,这也是最好的归宿吧!两位前辈,有劳了。” 说着,林季朝两人微微一礼,退出了幻境。 收起镜扇转头一看,老牛正围着个三头八手的怪物连续不停的转着圈子。 一层层暗紫色的浓雾把那怪物重重包裹了住,任凭那怪物怎么奔突却始终也挣扎不出。 那怪物足有三十几丈高,八只大手上各抓着一柄门板大小的黝黑巨斧,浑身上下肌肉如山青筋爆起,仿若有使不完的力气。 可老牛却异常小心的远远离他百十丈远,只用毒雾层层为障,慢慢侵袭。 眼见那怪物身遭上下青绿一片,到处都是拳头大小绿油油的水泡。 每往前艰难的迈出一步去,身上的水泡便会接连炸破,烂肉直落。 “啊!” 那怪物有劲儿没处使,气的三头朝天狂声大叫。 可老牛却毫不理会,仍旧不紧不慢的围着那怪物一圈圈儿的绕着。 虽说这法子慢了些,可胜在稳当! 就算真有什么危险,撒腿就跑总还来的及。 别看老牛这家伙长得憨憨傻傻的,好似没什么心机,可真要动起手来,却向来猥琐的很! 这恐怕也是他明明长了张臭嘴,又吃里扒外的当了妖奸却还能好端端活到如今的本钱! 林季一见老牛游刃有余的没什么危险,也就没再上前。 远在百丈开外盘膝坐下,有些好奇的笑道:“牛兄,你方才不是要走么?” 老牛抬起大眼皮望了林季一眼道:“这他娘的鬼地方老子真是一会儿都不想多呆。若不是你,老子早就跑没影儿了!可你够意思,老子也不能不是个东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见死不救吧?不过……” 老牛绕着那怪物又撒了一圈儿毒雾,继续说道:“不过,从现在开始,咱可得有个说法了!老子身为堂堂大妖王,凭啥拼死拼活的帮你们人族卖命?这……总得有点好处吧?” “老子从不贪心,向来公平合理。这样吧,无论大小,每杀一个怪物,给老子五千玄晶的辛苦费总不过分吧?” “五千?”林季笑道,“倒是比抢的更容易些!” “呸!”老牛气呼呼的回道:“这可是老子拿命换的!再说了,这钱也不用你拿,让明光府出呗,老子看见他们的骑兵了,那一身儿下来至少万把块!老子多杀一个,他们就少冒一份儿险,说不定还能少死好几个人。林兄,你只消转告过去,这笔账他们自然会算……” 轰! 老牛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见那怪物一个站立不稳轰然倒地。 老牛并未急于上前,又连续不断的绕了三四圈儿,眼见那庞然巨怪化成了一摊绿水白骨。 又等了片刻,真见那家伙一动不动了,老牛这才化成人形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捡了几柄斧头装进身后鼓囊囊的挎包里:“元晶不够的话,用魔怪的武器换也成。两百一个,童叟无欺。” “你倒是做的好买卖!”林季笑道:“那我先把这两只的帐清一下,免得欠了你人情又扯不清。”说着,扬手一甩扔了个光闪闪的小瓷瓶。 老牛接在手里一看,那瓶口上还印着大秦的封印。 “七品归元丹?!”老牛猛的一下瞪大了双眼。 “赶紧调息补一补妖气。”林季说着打开个一模一样的小瓷瓶,一口吞了丹丸满脸郑重道,“封印接连碎断,这裂口越来越大了,再出来的怪物恐怕更难对付!” 随即也不理老牛,闭目沉心,催动体内灵气融开了归元丹。 七品归元丹极为稀有,即便是大秦宝库中也仅有三颗。 前些日送了戚沾后,仅剩两粒。 方才若不是老牛替他挡住了炎光蝠,还真是生死难料。 眼见星河封印接连破碎,地表处的裂口越来越大,再冲出来的魔怪物定会愈加强大,自是半点节省不得。 很快,药力扩散顺行经脉满满运行了七大周天,这才淡淡散去。 林季感觉,巅峰之力又恢复了两三成。 睁眼一看,老牛远离地表裂缝躲在他身后百十丈外,紧闭着双眼仍未醒来。 四下里静的出奇,除了绿莹莹的水洼里偶尔破碎的泡影外,静悄悄的毫无半点声息。 只是…… 头顶那片那阴沉沉的天空仿若比刚才更低了许多。 有点不对劲儿! 林季微微皱了下眉头。 刚刚那一番震荡过后,裂口附近的封印接连破碎,无论是施展七星逐月的古怪老者,还是赤光如电的炎光蝠都比此前所见厉害的多,已然近乎魔帅的实力。 按方云山所说,随着裂缝越大,狂冲而出的怪物就越强。 可这么久了,却连半只魔卒都未出现,自是极不正常! 林季站起身来掏出一件青杉换上,手持人圣之剑步步直向裂口走去。 他又开始好奇起来。 这仅有一口之隔的地表下方,究竟是个怎样的世界? 呜! 就在林季离着裂口仅有十余丈远时,下方突然爆出一道响亮的号角声。 紧接着,四下封印接连闪烁,裂口四周的地表猛然鼓起,道道一拳粗细的裂纹四下飞扬,仿若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砰! 砰砰…… 十数道封印接连破碎,压在天空的云层也骤然落低。 号角声声,此起彼伏。 金铁铮鸣,乱响不停。 好似正有千军万马蓄势待发!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章 破印而出 呜! 远从地表下方传来的号角铮鸣越来越响。 咚,咚咚咚…… 一阵又一阵急促的战鼓声,自远及近越来越大。 猛一声惊响,自黑黝黝的裂口中涌出一片黑雾,滚滚翻腾直破天穹! 咔咔咔…… 裂口四外道道封印接连破碎,星月长河闪闪灭灭动荡不息。 弥漫在河岸上方的层层迷雾渐渐退去,左右两边隐隐约约的各自显出一道身影来。 左边那人影曼妙灵动,身着一袭彩色长裙,脸上罩着层白月纱巾,背后竖着架金色长琴。 右边那人伟岸挺拔,身前左右密密麻麻的散布着数百颗黑白分明的棋子。 林季一眼认出,这两人正是此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明光府棋守齐天下、琴守燕云霄。 据方云山所说,这两人分别镇守在子、寅两天。 正在丑字天的左右两边。 方才连番激战,一直未曾经见。 可如今…… 难道魔族已然破开封印了么? 齐天下和燕云霄左右一望也看见了林季,微微点头一礼,也未言语。 几人全都紧紧的盯着那片破天而起的黑雾。 哗啦啦…… 正这时,那滚滚冲天的黑雾骤然散开,形成一条了接天连地的怒涌狂河。 那大河怒浪涛涛自东至西一卷而过! 所有的封印星光瞬间都被淹没了去! 滚滚黑雾阴翳冰冷,外层边缘处弥漫着一层蔼蔼白霜,进而又瞬冻成冰。 一声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喊,一道道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夹杂着雷吼疾风狂冲乱、卷直贯双耳! 就如在斩马镇所见的茫茫黑夜一般无二! 呜! 滚滚怒浪中,又一声号角炸然传来。 “退!快退后!”齐天下惊声喝道。 呼! 齐天下话声刚落,那滚滚大河猛然变宽,夜色狂潮猛的一下冲卷而来。 林季慌忙退开百十丈,扭头一看,方才还躲在他身后闭目打坐的老牛早就没了影儿,只在目光尽头处微微露出一道紫色光影。 马声嘶鸣,蹄踏有声。 林季回身一望,只见齐天下右侧,一队独角劲骑狂奔百丈后骤然急停,一副副甲胄上下鲜血淋漓,不少人刀戟断折,半臂尽失,可仍个个两目如电、悍无惧意。 骑兵再右侧,高高矗立着一尊足有十丈高的雕像。 离的有些远,期间又弥漫着层层云雾有些看不清楚。 可林季却觉得这雕像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咚,咚咚咚…… 茫茫夜色中,突然震起一道道急促的战鼓声。 紧接着,夜色长河里骤然亮起点点星光。 再一看时,那每一道星光竟然都是一艘长约数百丈的骇然大船! 船体上下满是森森白骨,船舷下方密密麻麻的伸出百十条牛身粗细的触手,连连划动黑云水浪直向岸边冲来! 那条条船上,恶影昭彰! 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影,更多的是奇形怪状,分不清是何种怪物。 半空里惊鸣四起,一道道巨大无比的怪影,双翅乱展,遮天蔽日。 滚滚大河中,时而惊起道道巨浪,似有无数个壮硕无比的身影,正自踏浪狂冲! 粗眼一望,千船万影数不胜数! 更在河岸尽头,雾影重重星光密布。 仍有数之不清的魔怪大军狂涌而出! “各位同道,全部退后!向我集中!” 猛然间,听得身后传出一声高喝。 林季立时听出,这是高群书的声音。 身后,远在目之所及处,高高的悬着一把长剑,如日璀璨耀眼生光。 在那光芒之下,赫然悬着一道背手而立的高大身影。 “退!”齐天下向着右侧一挥手。 马蹄惊飞,齐奔而去。 “林兄,快走!”齐天下转头招呼了林季一声,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林季扭头望了眼近在咫尺的魔族大军,也不敢停留,疾身踏步直向光芒处飞去。 临到近前一看,高群书并未悬在半空,而是战在一块高高耸起的石台上。 石台正中立着一块约有六七丈高的青石,那石上落着一道深入半尺赫然惊人的剑痕。 那剑痕亮眼生光,铮铮作响,好似一柄随时都要破空而出的利剑一般! 青石前方,早已聚满了人。 来自明光府的独角骑兵,队列分明整整齐齐的排成了四队方阵。 沈龙的斩道大刀上黑红一片,早已看不清本来面目。 紫晴的彩带连同周身上下也是鲜血淋漓。 最早赶赴蜃墙的楚未央更像是刚从血河里爬出来似的,除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之外,全身上下鲜血如雨,仍自狂落不止。 齐天下、燕云霄也没好到哪里去,满身上下都是碎肉残渣、道道血迹肆意横流。 相形之下,倒是方云山最为体面,全身上下竟连半个血点儿都没落下。 此间众人个个都是入道境的佼佼者,再加上早已道成的高群书,放眼整个九州天下,怕是也没哪方势力能与之相比! 可却偏偏都被逼至如此境地! 足以可见,这蜃墙之下的魔族又该何等凶顽! “老高,怎么回事?”方云山急声问道,“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炸破了封印?!哪里失守了?” 高群书白发飞扬,眼望前方道:“巳字天的雕像被冲毁了。” “什么?”方云山惊道,“那万蛇巨像凝有古巫之血,余有圣皇残念,怕是连你也难以摧毁吧?那魔族又是怎么做到的?” 高群书伸出两根手指道:“魔族拼了两尊魔神之力,与万蛇巨像同归于尽了!” “魔神?!”方云山楞了下,甚为吃惊道,“你是说……魔神已然出世了么?还同时出现了两尊?” “不止如此!”高群书朝前一指道,“至少还有一尊以死为引,炸破了星月封印!而此时,统领万魔破印而出的,定然也是一位魔神!” 林季一听也不由骇然大惊! 魔将和鬼将可不一样,是等同于借道器而成的入道境,也就是和展乘风、钟其伦不相上下的入道初期。 魔帅等同半步道成,和方云山相差不多。 魔神那可就是远超高群书的道成初期之力,不比当初的秦帝、司无命差多少了! 以他们这些人想要对付一尊魔神已是不易,更何况还有数之不尽的万千魔族大军! 再说,谁又能保证,在那滚滚黑云之后仅有一尊魔神?! 众人面面相相觑,谁也没言语。 各自都很清楚,面对魔族举全界之力如此汹涌来袭,即便此间众人拼死一战,也未必真有胜算! “他娘的!”方云山气道,“事到如今,那帮老家伙还一个个闲着看笑话吗?真被魔族冲上岸来,我看他哪一门哪一派又能安然无恙!大不了,咱们都逃到天涯海角,看他们又能把山门搬到哪里去!”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斩魔台 高群书苦笑了一声,遥遥朝前一指道:“圣皇当年,列下十二神像镇守于此。如今只剩烛龙尚在,那魔神气势汹汹定是为此而来!一旦神像被毁,整座封印大阵就剩最后一道关口,也就是这座斩魔台!” 高群书看了眼下方众人,义无反顾道:“我先去抵挡一阵,斩魔台就劳烦各位了!” 说着,高群书向众人拱了拱手,化作一道流光直向黑潮掠去。 “老高!”方云山徒劳的叫了声。 沈龙和紫晴也扭头凝望。 万千魔族大军狂涌而来,除了一尊魔神之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将、帅。 高群书早已在此坚守数月,即便是道成境也有些疲累不堪,此时又毅然独往。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远处,那滚滚黑云越来越近,早已遮盖了大半个天空。 船头上高高亮起的光芒灿若繁星,黑压压的魔影恐怖狰狞,直向众人汹涌而来。 正在黑云前方,傲然挺立着一尊巨大的雕像。 从背后看不清面目,只见他手中横着一柄大刀。 随着黑云翻涌,数艘大船越来越近,一众魔将兵卒等之不及,纷纷跃下船头踏浪而来。 哗的一下,那雕像猛然乍亮,手中大刀横斩而去! 呼! 一道半月形的白光狂奔而出! 刚刚冲到近前的魔军兵卒立时化做片片烟尘,就连数十丈外的几艘白骨大船也瞬间轰然破碎! 那白光一掠而去数百丈,道道魔影接连破碎,艘艘大船顿灭成灰! 断肢血肉乱如雨下,黑海云天之间,乍然亮出一片清明! 砰! 就在那白光狂卷而去,马上就要落在一艘极为巨大的战船上时。 忽然船头伸出一只巨大无比的黑手,随手一抹,那凌厉无比的白光瞬间破碎,化成道道烛光萤火,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一幕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除了来自明光府的独角神骑外,个个都是闻名九州的入道强者。 方才那白光的悍然一击,怕是没谁能接的住! 却被那巨手如此轻易的化解了去。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魔神! 远比道成境的高群书更为恐怖的存在! 呜! 正这时,自那艘大船的方向,猛的传来一声急促的号角声。 随那号角一响,面向众人汹涌而来的滚滚黑云立时分做两处,绕开凝立在前方的雕像,齐向斩魔台而来! “快!分头迎敌!”方云山急声叫道:“楚兄,沈龙,紫晴你们带一半神骑跟我来左边!” 说着,方云山长剑一抖直向左方黑云冲去。 “当心!”沈龙在林季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拖起大刀快步跟上。 “保重!”紫晴拱了下手,舞起彩带两步腾空。 楚未央看了眼余下几人,最后的目光落在琴守燕云霄的身上略略停顿了片刻,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转头喝道:“无畏营,出战!” 啪! 左侧两列骑兵同时长刀出鞘,声若惊雷。 随而,马头疾转踢踏如一,直向左前方奔去。 齐天下转头看了眼林季,微微一拱手道:“林道友,我与燕师妹联手布阵,可生奇效。只是阵成之前,尚需道友抵挡一二!” “好!”林季也不多话,倒替长剑转身便走。 事到如今,只能拼死一搏! 高群书曾为了摆脱桎梏,视万民性命如草芥,可如今却义无反顾,勇抵魔神挡在最前面。 方云山曾为了义气之争,视天下大乱于不顾,可现在却毫不退缩,一往直前血战道最后。 他又岂能犹豫? 斩魔台上青光大亮如日高悬,左右两侧黑云滚滚遮天避月。 林季刚刚往右冲出百十丈,就见黑压压的云浪间,千百艘大船风驰电掣一般狂冲而来。 轰隆隆! 接连数声爆响,十几艘大船同时到岸。 一股股黑邪之气猛然喷发,接天连地一般四下弥漫。 咔嚓嚓! 同时迸发的,是自船头上下狂如潮水奔蹦跃而出的万千魔族大军! 仰着三只脑袋嗷嗷大叫的,八只触手四下乱舞的,兽头人身持刀狂奔的,展开双翅呼啸而来的…… 那万年魔族各种各样见多未见,闻所未闻! 远比当初镇妖塔破碎,群妖乱出更为惊人! 呼! 就在那万千魔族大军刚刚冲到岸边的一瞬间。 一团暗紫色的云雾猛然爆开。 先冲到岸的无数魔族大军立时陷在重重迷雾之中,接连发出一道道凄惨无比的痛叫声。 紧接着,携裹着碎肉残骨的绿水汩汩涌出,漫流一地! 林季扭头一看,老牛躲在他身后几十丈外,接连不断的把一颗颗绿豆大小的丹丸弹向各处。 随着每一颗丹丸落地,便有一股浓重的紫雾炸然而出。 正好堵住了魔船大军向右侧进攻的去路。 “牛兄,好样的!”林季高声赞道。 “甭给老子戴高帽!这都算钱的!”老牛满脸认真的说道,“老子也不多要,一颗牛毒丹一万元晶!八十三,八十四……” 随着紫雾蔓延,魔族大军的汹汹攻势立时大减。 可那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仍有不少魔族兵将踩着残尸碎骨不时的从毒雾中汹涌狂出。 唰!唰!唰! 林季长剑连舞,一道道青光四散而出。 一道青光落下,便有无数魔族立成碎骨。 顷刻之间,就在面前堆起了一座数丈高下的碎骨尸山! 可那魔族却丝毫没有半丝神智,既不知怕也不知退,仍旧前仆后继狂涌而来。 林季连翻挥砍之后,却发现那魔兵卒越涌越多,不但杀之不尽,甚至都有些阻止不了魔兵向前推进的速度! 眨眼之间,林季以接连斩杀万余众,可眼见着那碎骨尸山又强行往前堆行了十几丈! 另一边,齐天下和燕云霄正各自纷忙,围着斩魔台布下层层法阵,一时脱身不得。 老牛仍完了毒丹之后,不但没有丝毫上前帮忙的意思,甚而还退后了几十丈,看来是准备一见时机不妙随时就跑。 当然了,面对如此繁多悍不畏死的魔族大军。 即便老牛拼尽全力与他并肩作战也是无可奈何! 这暂时冲上岸来的,还只是修为低下的魔卒。若这其中,再杀出几个魔族将帅来,又该怎么办? “哎?!老五!是这小子吧?”正这时,远在身后传出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妖族来人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身后云端赫然立着四道人影。 左边两人身形高大,足有三丈开外,全身上下毛乎乎一片壮硕无比,粗眼望去那简直就是两座小肉山! 这两人不但长的一模一样,就连抗在肩上那根尖锥爆出沉重无比的狼牙巨棒也似同出一炉。 右侧那两人的模样倒是正常了些,一个是彩裙飘飘的妙龄少女,另一个是仗剑长衫的翩翩少年,只是头顶处的发髻略显太高了些。 林季长剑一挥,刚刚爬过尸山的数百魔卒尽皆两断,扭回头去神识一望,立时看了出来。 这四人竟然都是妖族,而是个个都是丝毫不亚于老牛的大妖王境! 前有魔卒大军肆意汹涌,后有四大妖王突临驾到! 林季斜向斩魔台望了一眼。 只见齐天下、燕云霄两人正纷忙不休,一时间也无暇他顾,不由得微微一皱眉。 “敢问道兄,可是林季林天官吗?” 正这时,那个手持长剑的少年拱手一礼,极为客气的问道。 “如何?”林季双眉一挑不冷不热的回道。 “道兄,别误会!”那人一见林季身形半侧眼露不善,似是大有敌意。赶忙解释道,“我乃妖国鹿家老五,鹿长鸣,这是舍妹鹿长虹。” “俺叫熊霸天!” “俺叫熊震天!” 不等持剑少年介绍,左侧两个壮汉抢先报了家门。 林季一见这几妖仿若也没什么恶意,也自放心稍许。可毕竟人、妖两族向来千年不睦。又恰当这时骤然现自身后令人不得不防,仍旧语气冰冷道:“那又如何?” “这……”鹿长鸣被顶了个措言不及,稍顿了下道:“我熊鹿两家都是暗随三皇子的。” 三皇子? 那不是麒天英么? “前日刚刚接到三皇子飞讯传书,让我等速来蜃墙助力天官平定魔族大患。快赶慢来仍是晚了半步,还请天官恕罪。” 鹿长鸣微微一礼,转头看了眼熊家兄弟道:“别看着了!赶紧动手吧!” “好咧!” 熊家兄弟齐应一声,猛的一下冲天而起,高高跃在半空之中,渐渐只剩两道狼牙棒上激闪而出的小白点。 下一刻,那两道白点呼的一下化作两道流星直向魔族大军狂落而去! 轰! 咔嚓! 随着一道齐声炸响,大地猛然一颤! 刚刚涌过尸山的无数魔兵立时碎成一片,残断的血肉碎屑满天乱飞,稀里哗啦的过了好一阵。 再一看时,那片连绵十几丈的赫赫尸山早就不见了踪影,甚而还地面上还被硬生生的砸出一座数十丈方圆的大坑来! 呼! 自黑云海浪中奔涌而出的万千魔族又汹涌而来。 瞬间就填满深坑,把熊家兄弟埋在其中。 砰! 又一声炸响,乱尸成灰,血如雨下! 那两个家伙妖力雄浑力大无穷,好一顿狂抡猛砸之下,刚刚奔涌而来的万千魔族又成肉泥! 林季一见心里这才稍稍落了底,有这两个家伙在,仅凭魔卒一时半刻也难以冲出。 鹿长鸣一见林季面色稍缓,微微送了口气继续说道:“天官勿忧,三皇子命我等速来驰援,他随后携众就到。定将倾我族之力,与天官共抵魔侵。” 听他这么一说,林季倒是也想了起来。 当初在秘境时,的确曾与麒天英有此一约。 林季答应帮他平定妖国之乱,助他登基称皇。 麒天英也保证,终世不与人族为敌,甚而还与人族并肩协力共御蜃墙之危。 “九妹,你去前方料敌,但有不妙立时回报。”鹿长鸣说着转头吩咐那女子道。 “好!”鹿长虹应了一声,冲林季拱手一礼,随即化作一道七彩惊虹直向前方掠去。 眼前突临而来的四大妖王,毫无保留的先后加入抗魔大军,林季这才放下心来,点头赞道:“三皇子果然言之有信!我林季也自当信诺不悔!” “谢天官!” 林季并未直言点透。 可鹿长鸣却似乎早已尽晓其秘,再向林季一礼后眼望面前滚滚而来的魔卒大军突声问道:“天官,这魔族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如今阵势久之不妙,不知诸位可还有后续良策?” “哦?”听他如此一问,林季不由奇道:“莫非你有妙计不成?事到如今,无需谦词客套,照直说来便是!” “好!”鹿长鸣也不客套,挥剑如鞭遥遥向前一指道:“中间那处黑云最浓,魔气最重,想来是应是魔族大能迎面直来!” “而那雕像前后,激闪不断奔雷不止,想必我方最强战力也在彼处!两侧魔卒分袭而上,恰如其证。那雕像处,也就是抵御魔族的第一道防线。” 说着,鹿长鸣又扬剑向后,指了指高耸在齐天下、燕云霄两人身后青石台道:“魔气如此厚重,那石台仍就威光大盛,想来应是封印之核心,整座大阵的最后一道屏障。” “此时,那魔族一分为三,强向中心,兵分两处。我方也被迫无奈两处为敌。可这魔族左右两路之上,仅有低微卒兵,却并无半个强横之敌,这既是他们的暗中盘算,却也是破绽!” 林季一听,骤然惊醒! 这家伙看起来年岁不大,满身书生气,可这眼力见识却着实不一般! 初来乍道才见几眼,竟一眼看出了问题所在! 魔族大军兵分两路汹涌狂来,可直到如今,此前所见个个手段非常的魔族将、帅竟然一个都没出现!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处所在! 只是方才,眼见魔势如潮,林季只顾狂杀阻挡,根本就未曾细想。 被鹿长鸣一提醒,顿时茅塞顿开! 鹿长鸣也不卖官司,挥剑点指左右两方继续说道:“这魔族大军顷界而来亿万无数,而我方镇守却寥寥可数。他们想以逸待劳图自消耗诸位的灵气修为,待我方不堪疲累时一击而上!而这,只是其一!” “这其二么……”鹿长鸣长剑一指道:“天官你看!” 林季顺着他的剑尖所指的方向一看,只见前方漆黑如墨的云天中挂着一道七彩长虹。 那正是方才被他派出去瞭望前方景象的鹿长鸣所化。 就在那道彩虹的正前方,一丝丝赤红的光芒时而奔突云间闪烁不停。 虽无半点声响,却威压赫赫。 虽也无甚奇异,却显得有些诡妙异常! “如我所料不错,这才是魔族真正的谋算所在!”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引佛出世 “你是说……眼下这魔族看起来气势汹汹却全是假象?而是以攻代守,想要借以隐藏更大的杀机?”林季骇然惊道。 “不错!”鹿长鸣极为肯定的回道:“否则,又是何必兵分三路故作疑阵?这左右两侧更应满布精兵聚力狂冲才对。可眼下却是如此一番景象,由此看来唯有一种可能。那魔族在故意拖延时间,他们在等什么……” 林季若有所思的又朝远处望去,只见天边尽头那片愈加浓重的云雾之中,时而荡起一道红芒。 道道红芒接连闪灭之下,异像万千,隐隐散出一股赫然威压,似乎真有什么东西跃之欲出。 唰! 又一道红芒掠天而过,就在瞬息闪亮之间。林季惊然发觉,那片逐渐凝实的云影好似在哪里见过…… 水牢上方秘洞里, 潍城外小山之下, 斩马镇两侧峡谷, 秘境之中九法相, 道道残象骤然合一,逐渐清晰! “原来如此!” 林季猛的一下恍然大悟,转向鹿长鸣道:“我知道了!那云影之中,藏着一尊佛!” “佛?” 虽然鹿长鸣早就一眼识破了魔族破绽,可却没能望穿云影,更不知晓林季为何有此一言,而且还如此笃定。 “对!”林季点头应道:“我曾数见暗藏九州的大佛巨像,天边那道云影并非整座佛身,而是一只手,一只捏着佛家无畏指的巨手!” 鹿长鸣微微一楞,突而大惊失色道:“魔族是想引佛出世,还是说……那魔之本相原本就是佛?” 唰唰! 正这时,又是几道红光闪过。 天边云影愈加明透了起来。 那的确是一只手,一只捏着无畏法印的骇然巨手,正渐渐自地下升起! 仅是一只手,就接天连地威然无比。 若等佛身全部圣出地表又该是何等景象?! “我明白了!”林季看了看左右两侧仍自狂涌不休的亿万魔族大军,极为笃定的说道:“巨佛升天,必然奇象万千。怕被我们看出破绽,这才不惜接连自损几尊了魔神,装出一副全力出击想要一举攻破斩魔台的架势。那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借以掩盖巨佛出世的真相!” “之所以一直未见魔族将帅,什么以逸待劳、耗损我等灵气修为统统都是虚表假象!是在防着我等不顾一切直向巨佛冲击!” “不错!”鹿长鸣应道,“如今之计,就应速斩速决,若不然等那巨佛悍然出世,可就更难对付了。每迟一刻就险恶一分。我这就让舍妹传信!” 说着,鹿长鸣闭了双眼遥遥向着天上虹光点指一挥。 也不见他唇起言语,更无半点妖气波荡。 那虹光便似听懂了一般,嗖的一下直向左侧喊杀震天处一掠而去。 “林道友,近来可好?!” 那流光刚一飞出,身后迷雾中,突然响出一个大嗓门。 紧接着一道赤红流火一闪而至,在林季身前显出一个两丈开外的巨大身形来。 一头红发,满身金甲。 正是妖国三皇子麒天英。 鹿长鸣赶忙躬身施礼道:“见过三皇子!” 麒天英很是相熟的在鹿长鸣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下,大步直向林季走去,哈哈笑道:“怎么样?我没来晚吧?” “来的正好!”林季朝天边尽头那块逐渐凝实的黑云遥遥一指道:“一会儿就战他个痛快!” 麒天英顺着林季所指远望一看,突而哈哈大笑道:“那是最好!我本自杀伐入道,那秘境一程好不痛快!如今离妖圣大境仅差半丝而已!正自一战难求!这玩意儿大可一战,真乃天助我也!都出来吧!” 随着麒天英高声一嗓子,身后雾影中又窜出几道光影来。 那光影落地,立时化作七个或男或女高矮不一的身影。 每人身上都血影浮光,散发着一股极为浓重的妖邪之气。 显然,这都是麒天英自妖国带来的得力部将。 “这位就是林天官。”麒天英指了指林季,吩咐属下道,“一会儿你们都听他调度!若有不从,如抗我令!” “是!”众妖拱手一礼,齐声应道。 那其中有一个弓着腰身满脸皱纹的老头子,好似突然之间发现了什么,不等林季回话,紧闭在额头上的睡眼猛然睁开,呼的一下散出一道白光。 那白光一掠三十丈,明晃晃的罩住了一道刚要转身逃跑的身影。 林季一看,正是老牛。 “杂碎!”那老头儿横咬尖牙,痛恨不已的叫道:“我三个孙儿都是被你所杀吧!老夫今遭便结了这冤仇!”说着,那白光骤然一缩。老牛健硕的身影也随白光渐渐变小,徒自长着大嘴,可却什么也叫喊不出来。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凝成一颗蛋黄大小。 砰! 猛的一下,白光炸碎。 再一看时,却是林季和麒天英同时出了手。 林季面色微冷道:“不管往日有何冤仇,今日我等共敌乃是异界魔族!无论是谁,想要趁机乱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听见了么?!”麒天英吼道。 “是!”众妖齐应。 那老头子眼望老牛狠狠的捏了下拳头,极不情愿的闭上睡眼不在言语。 正这时,自左边方向接连飞来道道流光。 近到身前一一现出身形,正是阻挡左侧魔族大军的方云山、沈龙、紫晴、楚未央等几人。 几人一见突然多出数位大妖王,下意识的相离七八丈远都站了住。 正这时,在五彩虹光的拖浮下,齐天下和燕云霄也随后聚来。 也不知这两人方才布下了何等法阵,又消耗了几多元气。齐天下的脸色有些苍白,就连身形都有些微微摇晃。燕云霄明亮清澈的眼神也有些涣散,直到看见人群中的楚未央时这才稍稍一亮。 “好!差不多都到齐了。”事不宜迟,林季既不废话也不客套,指着前方那只越来越明显,已然露出法印全貌的巨手道:“咱们的目标,就是那只藏在黑云中的巨手,甭管他是魔还是佛!定叫他有来无回!” “那巨像前方,必然有许多魔族将帅相续阻挡,任他谁来,一个不留!可这其中,却因果往续,天道生威。大敌当前,不及细表。” 说着,林季向所有人拱手一礼,面色严峻道:“林某不才,还请诸位屈尊以应!”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发号施令 “好!” 林季话声刚落,麒天英第一个拍着胸前金甲哗哗作响道:“我族上下,由你指挥!” “由你做主!” 方云山微微一笑,沈龙、紫晴同时点头。 “明光有令!” 疲惫不堪的齐天下突声叫道。 “在!” 燕云霄、楚未央赶忙一拳当胸。 “在!” 四外骑兵高举长刀、哗啦声响震声如雷。 “以林天官敕命为尊,若有违抗不从者斩立决!” “是!” 明光府上下齐声高喝。 “算我一个!”躲在远处的老牛也嚷道:“老子也听你的!” 方云山、沈龙、紫晴三人皆是监天司旧日同僚,数曾并肩生死,如此情形自是不在话下。 秘境一行,先后救过麒天英几次性命,也算生死之交,那秘境之中恶战连连丝毫不差当下。余下妖众皆是追随他的忠心下属,也是无需多虑。 蜃墙若破,明光府最是危急,三守众骑更是义无反顾。 老牛虽然极为奸滑,可也算尚有情意!否则方才他早就逃走了,更不会接连两次出手,先后帮他拦下了炎光蝙和魔族尸兵。 林季扫了一眼面前众人,点了下头道:“好!那在下就愧受了!诸位听令!” “在!” 所有人高声应喝,势若天惊! “齐天下、燕云霄听令!” “在!” 两人腰身挺直齐声应道。 “命你两人统掌神骑,以阵为依、死守斩魔台不得有误!” “是!” 两人一拳当胸,转身就走。 “麒天英听令!” “在!” 麒天英上前一步,金甲震动哗哗有声。 “命那你部左右为峰,但有拦阻杀无赦!” “是!” 麒天英猛一抱拳,退后半步,两手一分。 众妖王立时分向两边。 “鹿长虹、鹿长鸣听令!” “在!” 近在身边的鹿长鸣低头拱手,飘在半空的虹光里传出一道悦耳女声。 “命你两人远视敌情,互往通信!” “是!” 虹光一闪,直向前方掠去。 “楚未央、方云山听令!” “在!” 楚未央一拳当胸,方云山拱了拱手。 “命你两人以剑为刃,首开其锋!” “是!” 两人应声,剑光骤闪! “紫晴、老牛听令!” “在!” “啊!” 紫晴拱手,老牛有些不太自然的一抱拳粗声应道。 “命你两人雾影纱衣,照拂左右!” “是!” “行!” 两人先后应声。 “沈龙听令!” “在!” 沈龙扛着大刀拱手不便,也学着明光府众人一拳当心高声喝道。 “命你稍后断尾,以防遭袭!” “是!”沈龙高声应道。 林季一连传下数道令旨后,长剑一荡直向天边那只越来越清晰的连天巨手悍然一挥道:“诸位,今遭一战有进无退!管他是魔还是佛,犯我界者必斩之!杀!” “杀!” 围在四下的十几位入道境、大妖王齐声怒喝。 紧接着一道道身影接连飞出。 唰! 方云山扬手一甩,腾空而起的剑丸立时化作千百道流星,径直穿透黑云直向前方狂冲而去。 黑雾炸开,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魔卒碎成一片。 咔嚓! 楚未央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狂飞而去。 迎面一艘百丈大船立时碎成粉灰。 流星闪耀,剑气冲天。 瞬间在万千魔卒中劈出一条血路,狂冲而去。 麒天英一手持刀,一手执盾,呼啸一声带着四五个大妖王,顺着血路左侧一闪而过。 “熊家娃娃,跟我走!” 那个弓腰驼背差点儿一举灭杀了老牛的老者,转向远处深坑中仍自狂杀不止的熊家两兄弟招呼了一声,随即带领其他几大妖王,直奔右侧冲出。 林季长剑一抖,闪进雾中,顺着那条满是碎肉残渣的汪洋血路狂疾而去。 紫晴、老牛紧随其后。 沈龙大刀一摆,压在尾处。 左右分兵前后有序,十几道人影流光瞬间没入滚滚黑云之中。 咔嚓嚓! 一道道雷鸣惊然四起! 一片片光影闪耀如电! 一时间,那茫茫黑雾就似油锅落水一般激荡不止,连炸开花! 呜! 林季顺着血肉长河一路前行,刚刚奔出四五百丈,就听雾影中突然响出一道清厉的号角声。 紧接着,四下里狂风骤起。 滚滚云雾直向这边聚来。 看来是魔族也察觉了他们突生变化,赶紧调集力量防护阻挡。 当! 当当当! 突然间,自前方猛然传来一阵刺耳激鸣。 黑云中白光暴起,无数道流星起起落落,瞬间照亮了大半个云天! 林季定目一看,只见那光影中赫然立着一尊极为巨大的神像。 那神像下不显足,上不露首,全都淹没在滚滚云雾之中, 八只手臂各持一物,威然如山,顶天立地的堵在血路正前方。 先行一步的方云山和楚未央都被硬生生的挡了住。 任凭两人的剑芒气浪如何凌厉,那神像仍是一动不动丝毫未伤。 呼! 正这时,一股狂风猛从左侧狂卷而来。 仿若内里藏着一具庞然大物,搅的滚滚云气扑面如潮。 呼! 猛的一下,自黑云中探出一只足有方圆七八丈的巨掌,直向林季斜面拍来。 当! 林季刚要横剑架挡,就听云里传出一道沉闷巨响。 紧接着,又是一连声的咔咔铮鸣。 “走你的!这玩意儿交给我了!” 这粗声粗嗓的声音,正是麒天英。 “小心!”林季嘱咐了一声,片刻不停直向前方奔去。 嗡! 前方光影闪动,方云山和楚未央又接连发动了数次猛击。 白光激闪中,对面那尊横立天地间的神像愈加清晰了起来。 同时还响起了一阵阵轻微的嗡鸣声。 林季又行百丈近在身前,这才发现那神像周身上下刻满了道道经文,随着剑芒落下,一道道经文浮空而起,组成了一道琉光幕影。 那万万千千道凌厉无比的剑芒落在幕影上,除了震起道道嗡鸣之外,竟丝毫伤之不得! 又是佛家手段! 这到底是魔族还是佛门? “开!” 林季猛然一喝,两目生光。 黑目如夜,寂灭万古。 金目如日,耀闪太虚。 道道金丝飞腾而出,亮在半空化作点点星辰。 阴阳双鱼骤然硕大,横漫一荡罩落千丈方圆。 一座九色九层的宝塔赫然悬空,道道光影闪烁不停。 林季眼望前方幕墙,缓缓举起剑来,朗声喝道:“天意即我意……”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九尾狐妖 “我意即天意……” 林季手持人圣之剑遥指前方,朗声喝道:“佛无本相,唯我独真!” 唰! 随着林季高声一喝,九色宝塔威光大盛。 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九芒闪耀。 那塔上的万千座佛神祇也仿若同时醒来,自头顶身后突而亮起一片片五彩光晕。 有的莲花乍起,有的光化琉璃,有的彩影披衣…… 千佛万象,不一而足。 道道光影中经咒浮空,乱如彩蝶般直向林季飞来。 只一瞬间,就在林季身前汇成了一面巨大无比的“卍”字符。 “我意即天意……” 林季元神散出,化成一道手持地圣之剑的身影,朗声喝道:“魔无本心,唯我独意!” 唰! 随林季一喝,散布满天的点点星辰骤然闪亮。 光影迷离中,似有条条金丝纷舞如龙,密密麻麻的横列满天。 随而又龙归一处,唰的一下在林季身前聚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卐”字符。 那两道符文,一正一反,闪闪发光轮转不息。 “我意即天意……” 林季的元神再次散出,化成一道手持人圣之剑的身影,朗声喝道:“人无本念,惟我独尊!” 唰! 随林季一喝,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上骤然生出无数道各色人影。 有的挺立如松正在壮年,有的弯腰弓背垂垂老矣,还有的蜗行牛步尚在幼齿。 那道道人影骤然合一,在林季身前汇成了一道灿若大日般的赫赫金光。 两符一光,乍现凭空。 三影并立,长剑向天。 “天道神罚……” 随着林季猛声断喝。 并身而立的三道身影骤然合一,两符一光也瞬间融成一体。 下一刻,一道三头六臂的虚影猛然升起,越来越大。 两脚自硕大的阴阳双鱼中一透而过,头顶穿破横布满空的点点星辰。 高达数千丈,遥遥不可望! 竟比对面那尊顶天立地的魔神之像还高出大半头! 对面那神像肩生三头,一个呲牙瞪眼,一个慈眉善目,另一个闭目沉思。 而林季的虚影也同样三头并立,左侧那个眉心处现出莲花朵朵,一脸慈悲态,右侧那个眉心处太极突显阴阳轮转,一脸凝重之色,正中那个眉心处金光如日,灿灿生光。 “斩!” 林季三头齐喝,怒声大喊。 三把长剑同时挥出! 唰! 三道巨影狂冲而去! 一道金色灿光,如日中天! 一道紫色长云,如雷横空! 一道青色玄影,如神临世! 咔! 三道巨影一闪而过! 方才那道万法不侵的幕墙顿时支离破碎,就连那惶惶不可一世的神像也顿时破灭烟飞! 化作道道流光散落四处! 那三道巨影一掠而出千百丈,在这茫茫黑夜中撒下一片惊世长光。 四下的滚滚黑云顷刻间就被抹杀的干干净净,豁然露出一片如洗碧空! 悬在半空的方云山和楚未央两人,一见这等景象不由得骇然大惊! 两人方才一路狂杀所向披靡,直到被那神像拦住了去路,尽出重手可始终都未能破开那道经咒幕墙,眼见林季奔来刚要上前与他并肩合力。 却不想竟被林季一剑荡出,不但破了幕墙,就连那神像都被瞬间抹杀了去! “这,可还是当初那个青阳小捕么?”方云山满心震愕! 当年初见时,这小子还仅是个修为低弱的四境小辈,在我和鬼王面前战战兢兢…… 这才短短几年光景? 借天罚之力,一举灭杀了阿赖耶识。 雷云九劫入道,千年之未有。 一力战白啸,均敌白千娇。 …… 而立之年,就能有等等这般惊然成就,已是前所未见! 方才所见,更令方云山大吃一惊,此时此刻,就连他都不敢说能稳赢林季。 呼! 虚影消退,林季散去了元神分身和因果道域。 举起长剑向着天边远处遥遥一指道:“快!” 方云山和楚未央一看,远处那片手型黑云早已越发清晰,进而又升起许多,已然露出了大半个手臂来。 不管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若等他彻底升出地表来,定是更难对付! 两人不敢耽搁,赶忙化作两道流光直往前冲! 眼见两人走远,林季从乾坤袖中掏出自秦家宝库中得获的丹丸,一股脑吃了好几颗。 方才那一击灵力大耗,几近枯竭。 这些丹丸对他此时入道巅峰的修为而言,早无半点提升之力,可作为凝补灵气之用,倒还不错。 当! 当当当! 左侧黑云中,连连惊声不断。 滚滚云雾时隐时现的浮出一道道红影白光。 应该是麒天英正与奔来阻挡的魔族将、帅狂战不休。 右侧那边倒是很安静,可眼见着四下里的黑云越来越凝重,想来那边的几大妖王也正在斗法拼杀。 林季稍稍调息了片刻,又往前方疾行而去。 他方才那一番调配,就是要打魔族一个措手不及。 要赶在那些镇守左右两侧的魔族将、帅不及回防之前,先把那尊魔界之佛灭杀掉! 否则,一旦魔佛出世,别说当下这些人,怕是九州天下都将尽数毁灭,举世无生! 又行百十丈,自右边黑云里猛的穿出一道白色光影。 快若闪电般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赶紧举剑一挡。 当! 惊鸣声中,那白影退后数步,显出一道人影来。 林季灵力未恢被震的手臂有些发麻,抬眼一看,那人影是个女子。 穿着一身白色长裙,脸上戴着一副和此前两次所见一模一样的青铜面具。 那女子手持一柄细长软剑,身后飘着数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林季一眼扫去,不由骇然大惊! 竟有九条长尾! 青丘狐族,以尾为境。 七尾入道,八尾道成。 九尾多对应的道门修为,那可是传说中的天人境! 这魔族当中,竟还有九尾妖狐! 此前所见,有施展七星逐月剑法的太一门前辈。 刚刚那神像又来自佛门…… 这魔族到底是何等所在? 林季定了定心神,不由得满心疑惑了起来! 按理说,等同天人境的九尾妖狐即便在魔族中,至少也应是魔神般的存在。 莫说暗中偷袭,怕是正面随手一击就能把我斩个粉碎。 可她方才这一下却好似没什么威力,仅是震麻了我手臂而已。 而且一击过后,就立在远处也不再动手。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如是我见 此时的景象,既恢弘壮丽又诡异玄奇。 黑云滚滚怒浪如潮,一条赤红血路千丈远望。 正在血河当心,遥遥天际之中,悬着一道飘逸雪白的身影。 长裙随风,丝带飘荡。 九条长尾如雪似霜乱舞飞扬。 天似墨染,人若留白,赤血长路一抹衔苍穹。 那九尾妖狐虽戴着副青铜面具,可其美逸之姿却令天地失色,神落之韵敢教万灵迷痴! 稍有不足的是,那面具上方本应长着一双雪亮魅眼的地方却是黑洞洞一片,可也凭此多了几分阴美之风。 九尾妖狐手持细软长剑,就那么静静的悬立当空,既不上前攻杀,也不让开退路。 只是空瞪着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季。 恍惚间,林季错觉频生,仿若这女子既不是魔族也不是妖狐,而是个人间奇女子。 而且,还曾与他恩怨情长,数世缠绵! 这绝非幻觉,更不是什么玄奇异术。 林季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那女子空洞幽深的两眼中满含着一片无尽真情。 黑云滚滚,风卷裙纱。 九尾妖狐双肩一颤,随而全身上下连连晃动了起来。 仿若念记往昔情不自已! 若此时眼中有泪怕是早已泣不成声! 唰! 正这时,一道五彩流光飞落面前。 流光化念,识海中传来鹿长虹的声音道:“林天官!槐老说自右侧抹过一道流光,最少也是魔帅境,还请天官留心,切莫大意!” 神念退去,流光消散。 看来,鹿长虹的本领是以光传念,散出的流光并不能眼见耳听当前的景象。 咔咔咔! 更远处剑芒激荡,千万道流星破空飞逝。 看来方云山和楚未央两人又遇到了劲敌。 不能再等了! 林季聚了口灵气,长剑一抖直向妖狐冲去。 管他是妖是魔,又是何等修为! 若被魔族破了封印,放眼天下也无半锥存生之地! 与其在此等死,不如奋力一搏! 手中剑芒刚一亮起,就见九尾妖狐微微一抬手,林季刚刚凝在剑上的灵气顿时消散一空。 林季微微一愣,再次气满周身。 啪! 啪! 接连三次,每次灵蕴剑锋刚要起势破空,便被那妖狐随手化去。 舍身,浩然,因果…… 接连三式竟然丝毫施展不出! 只能空握长剑,有招无力! 自从修行至今,林季一路所见强者无数,却还从没遇过连灵气都凝结不出,刚一出手就被念意消散的强敌! 这就是天人九尾的实力么? 可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若她真想杀我,怕是早就烟灭灰飞了! 林季正自心惊,却见那妖狐一晃隐去了身形,化作一道亮白流光直向林季奔来。 林季慌忙举剑架挡,可那白光却悠然一划,并未落在剑上,也未向林季袭来,而是图自飘在半空纷舞如书。 林季楞了下神儿,突然发现那光影似乎正在写字! “如……是……我……见。佛……在……” 刚认出几个字来,林季立时满心震愕! 那妖狐所化的光影不但真的是在写字,而且那写的还是一部佛经! 恰巧,这经文他此前还见过! 前后两世间,以“如是我见”开篇的经文,林季只见过一次! 正是刻在天外村外石板上的半部残经! 可这妖狐又怎会知晓? 至少八千年前,她也曾去过天外村么? 再一看那字迹,也与石板所刻一模一样,圆润娟秀异常工整。 那石板残经难道就是眼前这妖狐所刻? 从石板上残断的长痕来看,当年那刻经之人尚未完成,便遭人暗害,很可能就此毙命。 若那残经真是九尾妖狐所留,当年毙命后又化身魔族出现在这里…… 猛然间,林季好似一下想到了关键所在,却又像隔着层纱障望不穿透! 唰唰唰! 白光连闪,越来越急越来越快。 光若流星,笔走狂锋。 字字经文横在半空历历在目。 “……道尊怒起横剑焚天,我佛岿然摊手,九塔生光……” 流光飞逝,字落长空。 竟完完整整的写全了满部经文! 林季看到此处,不由满心震惊! 那前半部分经文所说,佛在三十三重清净天召集各界大玄有成者,立坛说法广布佛缘。 进而又令爱徒灵禅子下界传法,九大菩萨、十八罗汉尽皆随行。 大会将散时,有一道门大能破天而来。先是与佛争辩,随后又大比神通。 经文正在关键处便突然戛然而止。 可这下部经经文却原原本本的记撰了余后之事。 那道门大能与佛各展神通,不但凭空抹去了清净天,甚而一洞连破三十三重,从上到下重重天境与三千世界尽皆贯穿! 如此骇然一战后,道门大尊与佛各自消散无形,就连本命法宝也不见了踪影。 这两件重宝分别是道门之天书,佛主之宝塔! 随后,道子乐安,佛子灵禅分别下界各寻其物。 为防再有佛道争锋,互损伤天。 两人临行前各以道统佛基为誓。 若道门得之宝塔,佛以道为尊。 若佛门得之道书,道以佛为首。 若能两物归一,便为天之共主! 万年永世,天地为鉴! 那光影狂笔疾书,直到写完了全部经文,这才重新显出九尾狐身。 依旧悬立当空,定定的望着林季。 只是空洞深邃的眼瞳中,不再是别离深情,更像是一种审视…… 没错! 就好像此前那位同样带着青铜面具的女子,以及施展七星追月的太一前辈一般。很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当当当当! 正这时,左侧黑云中激鸣连响。 一声高过一声,越来越近。 砰! 猛的一下,黑云炸开,一道巨大无匹的三头恶兽狂冲而出! 这恶兽林季看着有几分眼熟,此前曾在秘境十绝衍天阵中见过。 只是眼前这只更为巨大凶猛的多! 那恶兽自滚滚黑云中狂跃而出,三口大张怒声冲天,直向林季狂扑而来! 这怪物威力惊人,足胜寻常魔将,怕与魔帅也相差无几! 林季身形稍退,正要鏖战拼杀,却见面前光影一闪。 咔嚓声响,那怪兽三颗巨头轰然坠下,巨大无比的身影微微一滞,随即也轰隆一声砸下云层。 林季扭头一看,九尾妖狐细剑一卷,刚刚收起白影流光。 紧接着,那妖狐身形一侧,又重重的望了林季一眼,转身踏入黑云之中一闪而逝。 “这是?” 林季不由得满心疑虑,惊异不已!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无苦长乐之地 四下里黑云滚滚喊杀震天,正远处白光惊闪乱影浮空。 应是众人接连已与魔族将帅交上了手,林季片刻不停,径往前方持剑疾行。 一路掠出两千丈,前方景象赫然明朗。 方云山高悬在天,千万道剑芒飞若流星般缠住一个巨大无比的羊头怪影。 楚未央人剑合一,化作一道刺目长光与对面那尊三头六臂的怪影狂战不休。 两人身后百丈处,捏成无畏指的黑云巨手冉冉升天。 连绵如山的肉髻越升越高,那横越千丈威然巨大的佛首早已半出地表,渐露真容! 四下里黑云凌绕,乱光惊飞。 一声声或悦耳或低沉或尖利或悠扬的魔音佛唱惊鸣四起,直令人心乱震荡,识海潮狂。 四外里黑云怒卷,浪涌滔天。 两耳中怪音不绝,狂啸长绵。 隐隐约约似有无数道魔影正欲破冲而出。 此处,便为祸乱之源。 这佛,便为万魔之首。 林季长剑一荡,刚要近前。 咔嚓! 身后猛的炸出一道巨响,整个大地天空都不由得为之剧烈一颤。 方云山与楚未央两人也甚为吃惊,慌忙连攻数下疾退十几丈外,扭头一看却是高群书所镇守的雕像处,凌空腾起一道赤亮红光。 烈火狂燃,一下烧透了半边天。 一道青衣人影,荡剑如风。 一条赤色蛟龙,纷舞如电。 长长的剑芒疾若流星般漫天横扫。 道道雷光肆意奔狂,宛若在天地间横展铺开一面兜天巨网。 与那一人一龙隔而相对的,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扑天巨鹰。 那巨鹰双翅横展四五百丈,每扇一次翅膀都惊起一阵惊天大浪,吹得四下黑云滚滚潮涌层层排空,直面狂冲丝毫不落下风! 铮! 那青衣人影突然荡剑一挥,清厉长鸣远破长空! 赤色龙影随之长啸一声,呼的一下径入人中! 呼! 人影急大,剑芒爆涨! 巨鹰见状慌忙转身,震翅就逃。 咔嚓! 长芒如虹一跃千余丈,直接从巨鹰头顶一落而下! 那巨鹰当即被一分为二,随即又烧成一片赤红色的烟霞,惊落云天! 刚刚一剑斩了巨鹰魔神的青衣人影猛的一晃,随即就像被突然射中的大雁似的一头扎下云层! “老高!”方云山大吼了一声,随即乱剑狂出,直向对面的羊头怪影狂冲而去! 楚未央狠狠的咬了咬牙,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刺眼白光,又与那尊三头六臂的魔像激斗一处。 正这时,远从身后飞来一片七彩霞光,紧随其后紫雾腾腾。 近到身前,显出了紫晴和老牛的身影。 这两人一路杀来也不知经了多少血战,满身上下全是淋漓鲜血,就连身遭四外都弥漫着一层蔼蔼血雾之气。 “助他两人速杀顽敌!”林季左右一指大声叫道。 紫晴跨前半步,略有疑虑道:“那你?” 林季淡然一笑,看了看对面那尊越升越高的恶佛巨像道:“魔也好,佛也罢,我且看他可能躲过天道神罚!” 说着,一步跨出,直向巨佛迈去。 轰隆隆! 雷声激荡,道道霞光冲天万丈。 金灿灿的光芒瞬间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呼的一下,那巨佛大半个身子猛的一下探出地表。 仅仅半身之躯便高达数以千丈,头顶肉髻连绵如山层层接天,高举过头的手臂早已破开天际远远不知伸到了哪里去。 另外七只手臂各捏着一道佛家宝印,仅是半根手指就远比林季大的多。 巨佛如山,头顶云天! 彩霞如带纷绕其间,佛音阵阵连绵震耳。 面对这等景象莫说凡夫俗子,怕是有道修士也不禁甚为震撼,忍不住就要就地跪倒顶礼膜拜! 可林季却熟视无睹,一步步直面巨佛走去。 巨佛微微睁开双眸,远在云霞高天淡淡的扫了林季一眼:“那孽障,你可知此为何处?” 那铜钟般的声音仿若远自天外传来,每一字落下都震起道道回声。 “说的好!”林季依旧大步向前,朗声问道:“你这秃驴大孽障,可知此为何处吗?” “此为九州天下人族之境域!你在魔界非为做歹天道罔顾,如今又逆犯我域该当何罪?!” “我佛慈悲!”那巨佛威然回道:“凡有生灵之地,皆我佛应在之所。既有生灵,总不免生、老、病、死、怨憎、别离、不得之七苦。而本尊之境域便为无苦长乐之地!” “本尊所愿,周天三千界,千千无量之众生尽脱苦海,安乐永生!慈悲如此,何罪之有?倒是你这妖孽!” 那巨佛突而重声喝道:“既为天选之子,不为苍生谋安平,却为乱世添争锋!你可知战火一起,又该害灭多少生灵?涂炭天下又该恶造几多罪孽?” “而本尊境域广散之地,万物众灵可生无七苦之痛,更无贵贱、高下之分。真可谓众生平等!死无轮回之痛,更无凌弱、欺诓之性!正可谓彼岸极乐之土!” “色不染,杀不犯,酒不饮,盗不曾,语不言,更无须肉口贪食。七戒九律尽守如一!遍看大千众生界,唯我之域最为良范,又是何罪之友?” “众生安,天下乐!此为无上之功德!本尊念你出境不易,好言劝你好自为之!莫以一人之荣辱坏了天下苍生永世之安平!你若就此退去,本尊不计前嫌,愿赐你退路二选。” 说着,那巨佛一手指天道:“再上一层,乃是天人为基,神仙所在。本尊可赐你一份良缘,可一路踏破道成之境,进而成就天人,甚至陆地神仙。” “另一条路,可就此离去。本尊网开一面,随你众人行往各处,本尊划一处法外之地,容你等安身。世有三千,你可独享一界。本尊赐你长生之法,可经世万载!富贵永生,大乐长享!” “如此二选,你可如意?” 林季仍旧大步向前,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狡诈的魔佛,这等欺天之词也真亏你说的出口。正巧,林某也有两个条件!” “其一!”林季伸出一根手指道:“不管你是魔还是佛,又来自各处!立时自毁烟灭!消魔众,封破口,还万灵苍生一个真正的永世清平!” 巨佛闻听稍顿了下,语声不悦道:“好大的口气,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有没有试一试便知,不过,你不想再听听我的第二个条件吗?”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亲姐妹 巨佛没有回答,似是默认林季继续。 “其二么”。 林季大步向前,直面巨佛朗声喝道:“若你识相,毁弃魔界归我九州,我也法外开恩,容你残念一丝再入轮回!否则……” “将怎样?”那巨佛面显怒色,语生恼怒道。 “当年圣皇一剑封关,禁了你魔界整整八千年。林某亦可如此!” “哈,哈哈哈……”那巨佛哈哈一笑。 一时间金光大盛,灿照辉煌。 “好个狂妄小儿!”那巨佛声若铜钟,震荡有声,很是不屑的说道:“虽说你也是全境而出,可与当年轩辕相比,却还差的远呢!” “那时他早已天人巅峰,离十境圆满仅有一步之遥!可如今,本尊早已今非昔比!莫说是你,即便轩辕再世也奈我不得!就凭你个尚未道成的黄口小儿,也敢信口狂言。真当本尊是泥胎木塑的不成?!” “本尊原本念你是这届的天选之子,不想徒损功德,有意放你条生路,可你却好生不识抬举!那好!这也怪不得本尊了!拿你祭旗倒也正好!” “娑婆诃,萨哇那耶……” 那巨佛一言刚毕,突而声声佛咒破口而出。 轰! 轰隆隆! 每一字佛音迸出,天空便自炸响一道惊雷。 咒言声声,雷鸣不绝。 满天上下雷光激荡,密布成网。 咔! 猛一声炸响,一道足有三丈多宽的骇然雷光惊天而落,直向林季劈来! 林季却连看都不看,依旧大步向前。 咔嚓! 雷光落下,正砸在林季身前十丈处。 随那雷光落下,四下里黑云腾空怒卷翻扬,滚滚云烟直如海啸般乍起一道百丈高墙,狂冲乱涌卷向八方! 哗! 林季扬手一剑,劈开那道迎面冲来的滚滚云浪,依旧不紧不慢的大步向前。 “好一个虚妄假佛!”林季哈哈笑道:“若你真有这本事,怕是早就破开封印,大乱天下了!还用得着秦家走狗先为你破除阵脚么?” “若你真能一扫三千界,那方才又是何必虚张声势以攻代守?” “若你真不怕天道噬罚,又何必躲躲闪闪的始终不敢以真面示人?” “不但是你,那所谓的魔族,也不过是虚表假象罢了!林某且要看个清楚,你到底又是何方孽障!”说着,林季猛的一下腾空而起。 此时,他离那巨佛仅有七八百丈。 “开!”随着林季猛声一喝, 元神散出,化出两道虚影。 三影并立,各持一剑。 一人手持天圣之剑,暗蕴神罚剑意。 一人手持地圣之剑,化出因果道韵。 一人手持人圣之剑,凝聚浩然之气。 “斩!” 一神化三身,三声喝同音! 哗! 神罚剑意冲天而起,直向巨佛迎面击去。 因果剑芒金丝飞扬,狂卷如龙涌向八方。 浩然剑气荡气如虹,冲向面前万道金光。 轰隆隆! 满天上下密布成网的雷光轰然落下,与那三道剑气撞在一处。 一时间,雷光奔突狂响不断,天地如幕忽明忽暗,四下里的滚滚烟云都被炸成粉灰,四下狂飞。 砰!砰! 三剑齐出之后,左右两道虚影尽皆破碎。 林季身形猛一栽晃,连同天、地两柄无持之剑呼的一下坠下半空。 嘭! 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挣扎了好半响这才勉强爬起身来。 口鼻之中鲜血乱涌,周身上下早已灵气消无! 此时的林季修为耗尽,已和普通的凡俗之人毫无差别。 若不是仗着吃过真龙血肉雄健异常,怕是早就骨断筋折命丧当场了! 林季缓缓抬起头来,直向远处望去。 眼前四外弥漫一片茫茫云雾,道道惊雷余光仍自上下奔突。 又过了好一阵儿,雷光彻底消散,云雾渐渐淡去。 对面那威然不可一视的巨佛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根高约十几丈的巨型木雕。 雾气浓重,看不清那雕像的样貌,只隐约可见,那雕像多手相连,就像一只巨大无比的蜈蚣怪虫。 正在雕像面前赫然站着三道人影。 雾气又散去几分,那几道人影也逐渐清晰起来。 正在当中的是个不足三尺,矮矮瘦瘦的小侏儒。 左侧是个细高硕长的老头子,右侧是个身段窈窕的女子。 林季咬了咬牙,强忍着满身伤痛挣扎站起。 雾气散尽,对面那三人的面貌赫然入目。 令林季甚为吃惊的人,那三道人影中,竟有两人他都认识! 那个细高硕长的老者,正是在潍城阴计不成,一路逃往龙国的离南居士。 那身段窈窕的女子,竟是冯芷若! 唯有中间那个倒背着双手,满脸皱纹留着一抹山羊胡的小侏儒看起来极为面生。 “林小友,看来你我还真是有缘!”离南居士面色阴冷的说道。 林季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未答话,转头看向冯芷若道:“真想不到!你竟然也……” 噗! 刚说半句,林季心口翻涌,又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咯咯咯,看来你是认错人了!”那女子一手掩嘴咯咯笑道,“姑奶奶我叫冯芷兰,你认识的是我姐姐!前一世是亲姐妹,这一世夺舍的也是亲姐妹。你好好瞧瞧,我们俩谁更俏丽些?” 亲姐妹? 林季一听,顿时了然。 据龟万年所说,龙国皇子被太一剑法所杀,最为可疑之人就是随离南居士逃离龙国的神秘女子,想来应该就是她了! 按她所说,冯氏姐妹的前一世应该都出自太一门下。 可太一逆徒,又怎么会和离南居士这邪修混在一起? 中间这个侏儒小老头又是谁? 魔族之本相林季早已猜透大半,方才舍命一击攻破了巨佛虚影,也的确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可这其中,却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太祖将醒,事不宜迟!”中间那个小侏儒操着一副刺耳的尖嗓子吩咐道:“离南,先把他拿下再说!芷兰,你随我去看看准备的如何了?” 说着,那小侏儒依旧背着两手,直向木雕走去。 “是!” 离南居士与冯芷兰同时躬身施礼,看起来对那小侏儒极为敬重丝毫不敢违背。 “林小友,你果然气运不凡!”直到两人走远,离南居士这才直起腰身,恨恨的扫了林季一眼道,“这才几日不见,就已入道巅峰,甚而还成了全境而出的千古第二人!不过……恐怕你的气运早已耗尽,到此为止了!且如今,我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离南居士说着伸手一抓,灵力尽失的林季身不由己,直向对面飞去!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秦家的底牌 离南居士大手狂张,一股无形之风骤然狂起。 灵气耗尽的林季双脚离地身不由己,宛若飞草落叶般直被吸化而去。 彭! 临到近前三五丈,眼见离南那张满布皱纹的老脸越发狰狞,林季暗在袖中猛的一下拔开了葫芦盖子。 嗡…… 一道乱糟糟的嗡鸣声惊然四起。 离南居士眉头微皱,只见自林季袖中突而涌出一团黑压压的蜜蜂来。 唰! 离南居士下意识的长袖一甩,荡出一道罡风。 嗡嗡嗡…… 那蜂群不但丝毫不惧,反而好似愈加兴奋狂喜,顷刻之间便把罡风灵气吞噬的干干净净,随而又片刻不停直往身上扑来! “嗯?”离南居士心生不妙,赶紧抽出长剑横扫而去。 当当当当…… 剑落蜂上,脆响连声。 令他极为吃惊的是,以他入道后期的修为,如此开山裂石之力,竟对那蜂群毫无作用,甚而就连手中长剑都被硬生生的啃出一片密密麻麻的缺口来! “不好!” 离南居士心生不妙刚要闪身,却见迎面而来的林季面露一笑,唰的一下两手横展掏出两样器物来。 一把纸扇,一面铜镜。 扇镜相撞,砰的一下,那眼前景象立时大变! 山峦叠嶂万里连绵,水流千里弯转连环。 层层雾霭弥漫如纱,光华十色耀眼夺目。 铮! 一道清脆的琴音不知远自何处突生而起。 呜…… 紧接着又是一声悠扬的笛鸣。 唰! 一道赤红色的光影斜掠而过,江山破碎,琴笛声灭。 铮铮铮…… 呜呜…… 转瞬间,琴笛合鸣又骤然响起。 只不过,这次是响在另一处山巅远处。 嗡嗡嗡…… 正这时,蜂群狂涌而来,把他团团围在当心,只只如剑,狂刺如电! “破!”离南居士怒喝一声,剑芒上荡起一道黑光,直向蜂群扫去。 当当当! 又是一阵惊鸣乱响。 突而咔嚓一声,那长剑竟然从中折断,碎成两截! 断剑上下更是早被咬的千疮百孔宛若锯齿一般! 唰! 远处那道赤红色的光芒疾似流星般狂冲而来。 离南居士不由心头大惊! 慌忙弃剑荡气,一纵而起。 悬在半空,四下一望。 离南这才猛然醒悟,中了那小子的奸计了! 眼下这江山云雾乃是道境虚影所化,此域虽是玄妙,可以他之修为和见识想要破出却也不难。 可这震荡有声,合鸣含韵的琴笛之音却似乎与这江山云雾甚为切合,隐然又增几分莫测之力! 江山改,霞雾变。 这阵法周转不息变化莫名,一时间极难寻出破绽! 更令他恼火的是,那群不知道来自何处的蜂群,既能噬金裂铁,又不惧阴邪之气,接连近逼之下直令他安心不得!更有那只敌我不分,只顾闻声而击的炎光蝠肆意狂冲,空不得半刻安宁! 虽然那蜂群也好,炎光蝠也罢,一时间都伤他不得。可在短息之内,也令他无法脱身,逃不出这茫茫云雾万里江山! “这可如何是好?” 离南满心焦虑,空有一身邪修之术,却半点施展不得! “离南老儿!”正这时,远在半空响起一声喝骂。 离南抬头一看,只见那蔼蔼云雾四下翻涌,显出一张硕大无比的面孔来。 正是林季! “你这妖道作恶多端万死难咎!我且关你于此,待我灭了魔族再来杀你不迟!” “林季小儿!看老夫不……”离南怒声喝骂着刚要冲天而起,却见云雾翻腾中,林季的面容一消而散。 嗡声炸起,黑压压一片的蜂群直向他围杀而来。 …… 林季收起扇镜两物,抹了把落在嘴角上的血迹,继续大步向前走去。 乌黑如墨的地面上,道道雷痕四下奔狂。 正在前方十几丈外,高高的矗立着一座怪异无比的巨型木雕。 那木雕略成圆柱状,自上而下满满当当的刻画着无数道奇形怪状的符咒印记,柱体两侧宛若树杈般密密麻麻的生长着千百颗头颅。 那些头颅中既有人族的,也有妖族的,更多的却是连他也分不出是何等异族。 那每一颗头颅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林季望了两眼,立时醒悟:这每一颗头颅都是一尊魔族将、帅! 此前,他就有些奇怪。 这魔族怪异万千,却没有一个统一的形态,就好似……是由各界万族融汇而成的。 尤其是在接连遇到能施出七星逐月的太一前辈,以及九尾妖狐之后,更加坚定了他内心的想法。 也就是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魔界一族,而是被人用妖法邪术炼化而成的! 就连方才出现的巨佛,也仅是一道虚影罢了! 一路走来,佛家大能,他也先后见过不少。 无论是最初的邪佛章弥,还是后来的阿赖耶识,不动明王以及各佛门法相。 虽然那行法之人各有善恶,可佛门之法却的确最能镇压邪魔之物! 佛,可镇魔! 却不能驱魔! 所以,那看似万魔之源的佛影,只是个掩人耳目的假象罢了! 这所谓的魔界,怎么看起来,都和秦家镇妖塔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所谓的魔界,只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法阵而已! 当年圣皇一剑封关,并非是堵住了魔界入侵的破口。 而是一剑破了那法阵! 也就是说,所谓的“魔界”就是更高一级的镇妖塔! 而由星河封印、十二道神形雕像所共同组成的蜃墙,则是镇妖塔外的防护法阵! 秦家早就知其底细,暗中破坏了蜃墙大阵,这才引得“魔界”阵发。 秦家修的可是天下道,秦庭虽亡天下尚在,以秦家之余力,未必不可卷土重来。可一旦放出魔族肆意狂为并吞九州,丢了天下,他秦家又图的什么? 鸡飞蛋打与天下同亡,与苍生共死吗? 以秦帝之谋算,他既敢破开魔界,也定有掌控之法! 原本,这仅是林季见到诸多奇象之后的大胆猜测而已,可直到方才见到了离南居士。 这才顿时恍然! 秦家借邪修之力,破坏了蜃墙法阵,从而释出“魔界”大军来牵扯天下诸方势力,若能同归于尽那是最好,至少也可令众人无暇干涉卷土重来再度一统之大计! 正因如此,秦家才舍了天京故地,一路迁来云州! 秦家所依仗的并非是姜忘的邪尸教,而是这魔界的万千大军! 真若如此的话,秦家一定有掌控“魔族”之法! 这才是秦家真正的底牌所在!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章 这才是真佛! 怪若蜈蚣样的木雕高耸惊天,林季拖着疲累至极的身子步步向前。 若说这魔界是座巨大的法阵,那这木雕就是阵眼核心。 就像……镇妖塔中的降魔杵。 当年,他仅是一个修为低下的四境小捕,就曾独闯鬼王殿。 如今,又是独身一人深入魔界中心! 那时,他是身在局中的“气运之子”,为的是粱州百姓。 如今,他是肩负使命的“天选之子”,为的是天下苍生! 在那股赫然惊人的威压之下,本就灵气耗尽的林季走的异常艰难。 气血翻涌,步履蹒跚。 可他仍一步又一步,眼见离着木雕越来越近。 “阿弥陀佛!” 正这时,前方突然传出一道略显沙哑的佛号声。 林季顺声一看,只见那木雕下方毫不起眼的角落里端坐着半尊枯骨。 下半身埋在积血乌黑的泥土中,上半身瘦皮包骨的也是一片漆黑,仿若一具身死多年的木乃伊。 若不仔细辨别还真是难以发觉。 枯骨上的僧衣袈裟早已破损不堪,两只黑洞洞的眼窝里浮着一丝游光,仿若仍旧神识未泯。 “施主可是为破阵而来?” 那枯骨僧人唇口未张,一道沙哑沧桑的声音飘然而出。 “是!”林季回的斩钉截铁。 “哎!”那僧人长叹了一口气道:“贫僧亦然!只可惜破阵不成,反被困至此处整整八千年!” “魔界不轮回,阵中无岁月!整整八千多年了,终于再见天外来人。却不知当喜当忧!如今,那天外九州传至轩辕第几代了?” 林季一楞,如实回道:“圣皇轩辕早在八千年前就已不知所终,其后天下大乱几经变迁。如今九州无主世无一统。” 枯僧稍稍沉默了下,又问道:“西土佛关尚还在否?” “在。” “阿弥陀佛!” 枯僧闻听稍感欣慰的高宣了声佛号,随即又道:“能入此间者,皆为勘破天人超脱凡俗之辈,可你仅以入道之资便能踏行此处,想来必是秘境得出的天选之人了!” 林季朝木雕后方望了眼,甚为奇怪道:“方才那几人不也……” “哼!”那枯僧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那只是魔界仆从罢了!此处正为万邪之源,邪修入境便如毒虫归穴一般有何惊奇可言?倒是你,却万万不该硬闯至此!” “你刚刚斩破的那道佛光虚影,便是阻隔天外法界的屏障,若非天人之境或者天选之人绝难入此!可一旦踏入此地,却也脱身不得!贫僧便是先例!” 林季一听,不由更加心奇。 这枯僧方才说的很清楚,除了像离南那样的魔界仆从之外,只有天人境和破境而出的天选之人才能踏破魔关法障走到这里来。既然如此,他又是谁? “敢问阁下是……” “虚名无妄,贫僧法号如来。” “如……” 林季猛然一惊! 如来?! 曾与圣皇轩辕同境而出,被尊为西土之尊的佛主如来么? 据有传说,当年他与圣皇约赌之后,就一直闭关不出。就连发生纳兰陀大劫整个西土佛国险些灰飞灭顶之时,佛主如来都未曾出世。 却不想,他却被早困至于此! “可是创建西土佛国的……那位佛主如来?”林季仍有些疑虑的问道。 “佛化众生,人尽可佛,岂有主次之分?那西土佛法的确由我所传,可佛意浩大,本就存于天地间,我只不过借而行之罢了。却是万万当不起佛主两字。”如来淡然回道。 林季微微一楞,恍然惊道:“当世皆传,你与圣皇一赌相约后,便自闭关不出。随后,圣皇轩辕一剑封关,以蜃墙为印,封住了魔族通往此间世界的破口。原来这一切竟还另有真容!可这魔界到底是何方所在?!” “大道万千,终始如一。佛也好,道也罢,仅不过天道一线!” “你既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应也知晓一道秘境一层天。可那天,却是层层有缺,一洞相连。而那破洞之中,便是天道之阴,万邪之源。” “这魔界贯通上下,一连三千界。但凡成魔入邪之魂皆入此间。也就是俗称的地狱十八层!” “莫说凡俗之辈,便是入了道境,成了菩萨也鲜有人知天外有天。所以众人都意想当然,地狱地狱自然是在地下。其实……那所谓之地狱,乃是恒久远时,被轰然炸破的十八层天!” 听如来说到这里,林季忽然想起九尾妖狐以剑为笔写出的佛经。 那经中说,道尊与佛大战一场,一连洞破层层天! 想必,那天之破处就是由此而来! “天破存魔阴邪无数,早在贫僧入佛习法前,不知被哪位大能颠倒乾坤封在此间。不知经了几多岁月,那封口行将破裂,内中邪魔随时欲出。只是那时,无人秘境得出窥知不得。” “忽有一日轩辕西来,说他探知魔界将破,天下堪危。请我与他一同破印封关。当下,我两人就在西土须弥山演化合力之法封印之术,而非后世所传的什么约斗相赌。” “临行前,我与轩辕合力封了一条连脉山关。为防万一封魔不成,祸起天下时。天下苍生仍有一处求生之地安命之所。” 林季听到这里,顿时恍然! 那所谓的佛关,却是如此由来! 并不是圣皇与佛主大起纷争,一怒而成。 而是为了阻挡魔界入侵,为天下世人缩留的一条求生之地! 只是早在那时,圣皇和如来都尚未传法,佛道两界几无罗汉、道成。 数以千年之后,又被不知真相之人传成了阻挡佛道相见的封关之门! “贫僧带了亲传六子,轩辕带了狐妃、剑奴等十数人。就在魔关将封时,突生异变,除我两人尽皆战死!那当时,情势危机不容多想,我便独入其中以阻魔势,轩辕擅印留他在外封关。” “眼见魔族将出,轩辕含泪挥剑斩了龙脉群山,封住了魔关缺口。而贫僧就此困顿于此!正所谓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林季听到这里,不由大为敬佩! 此前,他对佛门子弟多无好感。 尤其是见过维州僧人恶行之后,更是见僧如见恶。 却没想到佛主如来,竟有如此慈悲之心,大义之举! 更想不到,那传说中圣皇一剑斩龙的背后,竟还有这许多变迁! “前辈大恩,苍生谨怀!”林季上前一步,冲着枯骨如来深躬一拜。 方才知他是如来,林季没拜,甚至连一句前辈都没称过。 佛门无德,拜你何来? 可此时,林季却满心诚敬!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言出身行,大义当先! 这才是真佛!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斗寸须弥一念生 林季满心诚敬面向枯骨如来一连三拜。 如来不傲不喜,深邃如夜的眼窝中静水无波,等林季直起腰身这才缓声说道:“贫僧虽早你修行八千载,可佛道殊途,这‘前辈’二字我却万万当不得。你我皆自秘境超凡而出,可算同为天道门生,方才受你三拜,礼应还赠。可如今,贫僧深陷囹囵力行不逮。索性,附你三言,你且记好。” “斗寸须弥一念生,万法天地三菩提。” 如来朗声说道:“若有一日,你可往西土佛国。我自秘境得获的半部佛经就藏在须弥山脚菩提树下,此句便为显经谶语。那佛经似有似无,眼见不得,手触不到,有缘自得之,无缘苦难求。到时,就看你造化了。” “天地浩无疆,唯我立中央。道罡缺中藏,悬印掌太仓!” “这句谶语乃是当初我等在秘境最后一关时,遥遥天际之中隐约有人吟唱之词。我等五人苦思不解一直未晓其意,愿你有朝一日,能得其大玄之妙处!” “佛前留香,我本姓张。” “葱姜鱼汤,清酒慢烫。” 如来说到此处,那语气中含着几分笑意解释道:“这是当年,我与轩辕封印西土群山时,一时兴起随口而出的封咒之语。” 那当时轩辕与如来两人离却西土直奔魔关,胜负难料生死未卜之际还能有此闲情逸趣,足见这两位又是何等样人!那心境又是何等浩然,胸襟又是何等广阔! 可如今…… 一人莫名失踪,成了千古之悬迷。 一人被困于此,转眼便是八千年! “你可牢记在心。”如来话锋一转道,“若有佛道合一,天下归统之日,可将此关破去便是。佛也好,道也罢,终不过是修行路径不同,与天而论皆为小术。一关分东西,本是不得之举,岂可长隔与世?况且那天下终是天下人之天下,又怎能因我等一念孤行,而致佛之不佛,国之不国?你若能去此关隘,也算替贫僧了了件心事!” 林季听到这儿不由一愣,甚为诧异道:“前辈,这么说,你早有破除魔关之法?” “这魔界乃是天缺之地,道损之所。贫僧苦困于此整整八千年,耗得灯枯油尽一直求路无门,本已不做他想。可那些不知死活的魔仆——也就是你方才所见的那几人,竟然相续破开了层层封印,又令众魔炸开了星河神像。这就令贫僧有了一息可乘之机!” “尤其当你踏入其中后,贫僧更是多了几分胜算!” 如来说着,那黑洞洞的眼窝里光芒乍现道:“贫僧且问你,那秘境之险与魔界相比孰弱孰强?” 林季毫不犹豫道:“自然是秘境更为险恶些。” “正是!” 如来应道:“那秘境乃是天道玄关,而这魔界乃是天道损缺之处。他们想利用魔界中的阴邪之气,重塑真身。可那时,也是整个魔界最为虚弱之机……” “重塑真身?”林季忍不住打断如来道:“重塑谁的真身?” 如来目光淡然道:“贫僧不知其名姓,亦不晓又是何等身份。不过那人仅是道成巅峰罢了,却一意孤行,用了邪魔一派的三尸破境法。妄图一跃万重山,直达天人境!只是他那法子出了些纰漏。另外两尸早就灰飞烟灭。” “踞尸破,神不附。踬尸损,气不存。仅剩一具蹻尸建在,尚且魂魄不全。” “此时,那蹻尸就在木雕后方的魔宫之内。一旦阵法启动,万魔邪气便会涌聚而来,那几个魔仆修为低下,仅有入道比丘境上下的修为,怕是难以抵挡。” “这也是他们暂时无暇顾你的缘故,而你正好就可借此时机,永除后患!” 林季此时仅为入道巅峰,离道成境尚还遥不可及。自然不明白什么叫三尸破境直达天人,可在如来口中那惶惶不可一世的道成巅峰却好似不值一提! “你且记,这魔界乃是天道损缺之地,而你却是天选之子,身负天道大运!那万千邪魔之气,能损你灵气、伤你肉身,却丝毫破不了你元神!这也是整整八千年来,内中邪魔奈我不得的原因!” “稍时,木雕变幻魔宫九移。便是你动手之时!贫僧自可助你一臂之力!” 林季拱手一礼道:“多谢前辈!能有佛主相助,自可大成!” 如来笑道:“早就说过了,这‘前辈’两字,贫僧愧不敢当!替天传法,为佛正名,我辈分内而已!天下世间唯有真佛一尊,却远在三十三重清净天。余者佛门皆为僧众而已,贫僧也不过修行的早些,依些年岁罢了。” “若真要说谢,却该贫僧谢你才对!” “八千年前,贫僧心怀大愿。誓与邪魔同归于尽,不想却被死困于此,志不得遂。如今,却是借你之力,荡破魔界一扫乾坤!若非有你,岂成大愿?!哦,对了,言过许多,还未相问,小友名姓……” “在下林季,中原粱州人士。” “哦,林季。”如来默念了一遍道,“林季小友,你既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眼见又将封魔而尽。破关出世后有何打算?” “这……”林季楞了下,却没等想好该怎么回答,就听如来继续说道:“你刚才说,当年轩辕无极封印魔关之后,一统天下做了人族圣皇。你,也想如此么?” “你又说,他功成名就之后,突然莫名失踪不知了去向,你可知,他去往何方吗?” “当年,轩辕无极和我同入秘境时仅为半步道成。封印魔关时,他是天人巅峰。在你所说,他一统天下传道九州之时,至少应为佛光境,也就是你们道门所称的陆地神仙。” “据我所知,此前所载从未有人十境大圆满!而他一朝圆满之后,便就莫名消失不见了踪影。你,可愿同轩辕一路同程?” 林季在如来这一番追问下,满心惊异,也不免疑虑起来。 是啊! 按理说,当年的圣皇轩辕就算不是十境大圆满,也离之不远,无论修为还是阳寿,全都前无古人尽无可比。 人间帝皇九州归一,修为无两天下无敌。 又为什么会毫无征兆的莫名失踪呢? 他又能去哪里呢? 轰隆隆…… 正这时,木雕上方黑压压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道沉闷的雷声。 “林季,贫僧还有最后一问。”如来两眼中光芒乍亮,凝重异常的问道。 “前辈请讲。”林季恭敬回道。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此间万众皆如是 “若有一日,佛道相杀不死不休,你又为之奈何?” “这……”林季不由一顿。 他自然很清楚:在此关头如来突声一问,并非真想知晓他做何想,而是借问言心,付以重托! “依前辈所见,在下又当如何?”林季躬身问道。 “天生藕莲,青白一体。佛、道两途异径同归。若似天地、阴阳,缺一不可!无佛,则水灭火生四极难立。无道,则成住无空,四劫无终。” “是以,佛道并行方可天道复始,轮转不息。” “若有一日,佛道争鸣不死不休,切勿灭一独生!此举定遭谴算,苍生涂炭!此间之魔界也正是由此而来!若此方世界,佛、道独成,必为祸患!对你而言更是如此!” 如来说着,深邃如夜的眼窝中光芒荡起,似是一眼望穿了林季的识海元神一般。 林季立时心中一凛! 如来与轩辕无极同为八千年前破境而出的天选之人,其修为自是强不可言! 即便如今灵气枯竭不复当年,可仍两目如电,一眼把自己望了个底透! 自修行至今,林季一路坦途能有这般造化,其所依仗的无外两物。 化成道韵的因果薄。 结在识海的九色塔。 未听如来说起,林季还没留意,此时细念一想还真是如此! 按说“因果”两字,本为佛家说辞。 因果往续,善恶有报。 可这因果薄却偏偏显化出道家一派的阴阳双鱼来,其之金丝黑线又分明是佛家善恶根缘之法! 而那九色宝塔,从内至外,皆似佛门之物。 可却内有乾坤,独成世界。 那每一层都似乎重开风、土、水、火,另造天地一般! 与道门破虚藏真一说不谋而合!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时间,还真说不清因果薄和九色塔到底哪件才是佛门之宝,哪件又是道门重器! 如来看似随口一语,却是话藏三锋! 既指出了佛、道两门与天系关,缺一不可。 又点明了林季未来修行之路,切不可偏颇。 更深的一层,却是托以厚望,把此方世界全都寄望于他! “道破十境可称仙,佛破十境自为佛。”如来又道:“可无论仙也好,佛也罢。稍有不慎,便自异变成魔,此间万众皆如是!” “若有一日,必不得已时。你自可以天居之!成仙化佛又如何?惶惶天意不可欺!众天三千界,芸芸亿万生,违者杀无赦!既为天选之子,便要名副其实!” “仙佛尚如此,修士、僧侣亦如是!你,可明白么?” 林季听出了如来的话外之音,若是真有一日,佛、道两门大起相争,不用念及那人跟脚如何,尽以天意为判! 既不袒护道门,也不姑息佛众。 违逆天意乱行入魔者,杀无赦! “在下谨记!”林季躬身一礼道:“绝不负天选之名,前辈所托!” “好!” 如来眼向木雕后方望了一眼道:“这魔关已然破印起封,想必那贪妄之辈早已准备万全。且记住,稍时杀入魔宫之后,无论拦在前方的是谁,一概杀无赦!眼见皆虚妄,耳听皆幻象。你只管一路狂杀,统统灭他个干干净净!整整八千年了,贫僧也该出一口恶气!此界破碎正当时!” 轰隆隆…… 木雕上方黑鸦鸦的天空中又猛的传来一阵轰鸣炸响。 紧接着,那宛若倒扣锅底般的天空,被硬生生的劈出一条赤红色的裂痕来。 那裂痕中红云滚滚,怒浪翻天。 仿若那云端天外正有一片奔涌不息的岩浆,正欲破口而出从天突降! “林小友,闭目沉心!”如来那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变得格外凝重。 “是!”林季赶忙依言而行。 轰隆隆…… 林季刚闭上眼睛,就听天上又炸出一道巨响。 与方才不同的是,这一声却不是来自天上,而是方才如来半沉地下的方向。 “阿弥陀佛!” 如来高宣佛号,声震如雷。 更似狂雨当空,响彻八方! 唰! 突然间,林季感觉一道元神灵光扑面而来! 虽然此时的林季紧闭着双眼,可却仿若直面瞪日一般,两眼中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甚而两眼都被那光芒刺的火辣生疼! “开道域!” 如来的声音随那白光忽闪而近。 “开!”林季猛喝一声。 轰! 猛一声炸响中。 元神满溢,冲荡周身。 林季觉得,周身上下的灵气雄浑无比,精粹非常,甚而他的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眼见着就要爆裂炸开! “开佛光!” 如来又一声断喝。 “佛光?”林季一楞。 因果道域他早就习得,可这佛光又是如何开法? 正自疑惑间,突觉头顶一空,周身上下无比轻松。 就好像被谁突然之间在他脑袋上凿出一个大洞来,那雄浑无比翻滚不息的元神灵气立时飞涌而出。 于此同时,林季的身体也骤然一轻,既像飘在半空,又向神魂出窍一般。 四下里被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层层包裹,很像当年在青阳时,躺在摇椅上舒舒服服的晒着太阳…… “开眼!” 如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声音来处很奇怪,既从天空、地面四向八方同时传来,又从脑海心间一同响起! 就好像是他站在四面回声的铜翁铁桶自己对自己说出来的一样! 林季依言睁开眼来,不由得猛然一楞! 此时的自己正飘在半空之中,脚下踩着一朵怒然盛放的七彩莲花。身前背后层层彩晕大放光明。 此时的自己三头十八手,有的捏着法印,有的握着神物,还有三只抓着天、地、人三圣之剑。 正在头顶,大日如轮,雄光耀眼! 肩头腰间紧紧的盘绕着十几条手臂粗细的各色长蛇。 背后背着一口硕大无比圆滚滚的布口袋。 …… 种种异像,奇幻无比! 却还有几分眼熟! 林季稍一惊愕,立时明白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熟了! 这不是……曾在秘境所见的佛门九法相么! 如今,这九法相竟然浑然一体,凝结一身! 这就是如来的佛光之韵么! 林季下意识的向方才如来沉坐的方向看去。 枯骨早已不见,散作了一片烟尘四下飞扬。 “神念归一!” 如来的声音,又在四面八方以及脑海心间同时响起:“佛道同心!”(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八方困虎阵 随如来猛一声炸喝,天映霞光瑞彩纷呈。 林季头顶赫然显出九道佛韵金芒。 那金芒闪耀如虹,亮照八方。 如日破晓般,四下里的重重迷雾顿时散去,就连那股直令人室息眩迷浓重无比的血腥气也瞬间消无! 砰! 一轮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自莲花台下横展而出,一望无际千丈方圆! 道道金丝幻做条条游龙,纷纷跃空而起。 游龙缠聚,凝做星辰点点。 蔼蔼光晕中,数以千万道佛咒同时亮起,闪熄不止。 金芒晖映下,张张道纹横空满布,骇然惊人! 轰隆隆…… 佛光道韵骤然大显,引得魔界上空惊雷不断! 天中裂口内的滚滚红云翻涌叱咤,仿若正有什么东西奔之欲出! 咔嚓! 又一声闷雷,正在木雕上方惊声大作! 那木雕随声破碎,呼的一下散做滚滚烟云。 烟云中魂影重重,一声声凄厉无比的悲鸣、呐喊震耳如潮,直向四下漫涌而来! “杀!”如来的声音,响在耳畔震在心间:“杀他个干干净净!还他个朗朗乾坤!” “好!”林季应了声,朗声喝道:“我意即天意……” “以天为誓,邪魔必尽,天道有神罚!” 话起同时,天圣之剑高高举起。 “以我为刃,万恶必除,舍身有断意!” 话音刚落,地圣之剑笔直向天。 “以剑为名,满世清平,浩然在人间!” 又一手高举,人圣之剑遥向前方! “天罚剑!” “舍身剑!” “浩然剑!” 三口同喝,三剑齐落! 唰! 那三道剑芒合成一处,惊斩狂出! 天地为之色变,八方为之惊然! 呼! 那滚滚而来的烟云立时消无,连同那一声声悲鸣惨叫也瞬间清净。 整个魔界核心连连震颤不已,仿若随时都将劈裂垮塌一般! 轰隆隆…… 一道道沉闷的雷声,渐去渐远。 那整个黑压压的天空也被彻底撕开! 鲜红似火,宛若奔涌岩浆般的怒卷红云也早就不知去向。 取而代之的,却在天之极处,赫然出现了一道壮阔无比的青铜巨门! 那巨门上方高高隐在天层之外,下方深深落在地表之中。 威然高阔远远不知尽头何处! 仅是巨门正中那一对儿铜环就足有几十丈方圆! 咔! 猛一声炸响,那巨门上赫然出现三道裂纹。 正是方才林季剑芒所向之处! 轰隆隆…… 随一阵炸碎轰鸣,那巨门上裂痕陡然打开,随即沿着那长长的裂痕猛的一下碎成四块,轰然塌落! 那滚滚弥漫似是天之云,海之潮的烟气渐渐散去。 门内景象立现眼前,一览无余。 就在那天高海阔之中,漂浮着众多或大或小的岛屿。 岛上“人”影千种万样,奇异非常。 有的头生两角,三目竖立,有的六翅迎风,长臂如绳…… 林季一见,不由甚为惊奇。 “这不是……秘境中的天启之门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哦,对了! 刚进秘境时,就听龟万年说起来由。 据他那时所称,那秘境就在魔界之中。更确切的说,是魔界与中土九州的夹缝处,所以也被称做“魔界秘境”。 看来龙族不但年寿久长,其之记载之事也多半属确凿。 云影之中,闪出三道闪亮的剑芒。 如真似幻的千般怪景也随时碎落。 紧接着,那后方赫然出现了一座巨大巍峨的宫殿。 那每一砖每一瓦都是由森森白骨搭建而成! 正在当前一列成行,九颗巨大无比的骷髅头高耸如山组成了第一重院落。 远远望去,那白骨魔宫既巍峨的令人惊叹不已,又恐怖的令人诧异莫名! 林季稍视一扫,刚要大步跨出。 却见那白骨魔宫中幽光一闪,紧接着数道光影飞逝而出,落在林季身前化作道道人影拦住了去路。 林季看了眼,不多不少,正好九个人。 这其中有三道人影,他此前都见过。 一个是自称冯芷若亲妹妹的冯芷兰。 此时,她手中提着一柄白骨长剑,满脸上下都是盈盈笑意。 另一个是方才虚笔勾划,在自己面前凭空写出全部奇异经文的九尾妖狐。 那最后一道此前相熟的人影,却令林季甚为吃惊。 那竟然是穆凯! 当初,林季尚在监天司时。这小子仗着国舅爷的身份张扬跋扈为非作歹,还被林季狠狠的收拾过一顿。 破境而出后,林季亲眼见到穆家父女魔化身亡,当时却也没多想那个纨绔子弟又在何处。 万万没想到,竟在魔界核心,白骨魔宫前再次见了面! 再一打量这才发现,此时的穆凯长衫独剑,神采飘然,就连往日那两只饱染酒色整天昏昏沉沉的双眼,也灼灼生光,亮似星辰一般! 难道这家伙,也和郑立新、方安一样,都是暗藏了修为的秦家死士不成? 这念头刚一冒出,却立时又被自己否决了去。 在如来入魂佛道两力的加持之下,林季的佛门六识神通愈加玄妙,不但能眼通明亮,更能一下窥破跟脚底细。 眼前的穆凯,虽然身体长相与此前无二,可其内里却早就易主换了人! 既不是夺舍,也不是魂侵,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所吞噬了一般! 很像……从穆韩非身体里钻出来的那个怪东西! “佛主如来,天官林季……” 这时,位于九道人影正中那个身形高大,带着一副古怪青铜面具的人影,冷冷的扫视了林季一眼,甚为傲慢道:“魔宫有幸,竟同时迎来两位天选之子!” “却也来的正好,太祖还缺一方引子!以你们两位入药,自是最好不过!” 说着,那人影大手一挥道:“布阵!” 唰! 随声话落,其余八道人影疾奔而出,远隔百丈开外把林季团团围在当心。 林季三头环视四下看了看,不觉嗤笑道:“八方困虎阵么?就凭这等江湖匪徒群起攻之的下作之法,也想奈何林某?!” “放心!自林某直往蜃墙来时,就从未想过退身而走!你们这些小杂虫也好,藏在背后的主谋也罢……” 林季说着,三剑并举,遥点众人道:“一个也逃不掉!”(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震惊的如来 “八方困虎阵”,原本是江湖豪侠亦或山野匪徒以多胜寡、死困围杀之法。 虽然此阵甚为玄妙,多见奇效,可在修士拼杀中却极为罕见。 修行之路一层境界一层天,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论什么阴谋诡计,奇法怪阵皆为笑谈! 可如今当下,无论是林季、如来,还是拦在前方的九道人影,其之修为尽在入道之上。 即在修士界,也属罕见匹敌。 可那人明知林季和如来的根脚底细,却偏偏使出这等草莽低劣之法,林季虽是口生蔑意,可暗下早就小心提防。 “锁!” 中间那人影猛一挥手。 围在四面八方的数道人影同时扬手立剑,一道道浓黑如墨的光影乍然而出,瞬间连成一片。 宛若夜幕突降般,百丈方圆之外立时漆黑一片! 阴风呼啸,鬼叫联绵。 内中那一道道或是巨大无比,或者飘忽不定的身影围着林季闪绕不停,仿若随时都会突起爆袭。 “小心!” 如来的声音自林季心间荡然而出。 “此为天道十阵之八,八极锁天阵!” 天道十阵么…… 林季一听,不由暗自吃惊。 在此之前,传说中的天道十阵,林季先后见过两个。 一个是被阵道宗传承数千年,奉为镇派绝技的九离封天阵。 另一个是在秘籍中得以惊见的十绝衍天阵。 眼下,在这魔界之中竟又见到了第三阵! 看来方才还真是低估了对手。 咔! 咔咔咔咔! 突然间,罩在四外的夜色阴霾之中接连爆出连声炸响。 那声音既似雷鸣,又若山塌,更像是道道巨门轰然碎落。 于此同时,茫茫黑夜中骤然大亮。 那八方四外,同时亮起一扇顶天立地宽阔无比的巨门。 嘎嘎…… 巨门颤动,门环乱舞。 突然,猛的一下大敞四开,各从内里飘出一道人影来。 看其轮廓,应该尽是方才那八人,可此时那各个神貌却是早已大不相同! 九尾妖狐显了真形,身长数十丈,九尾如扇摇舞冲天! 穆凯就像那时,他老爹穆韩非临死前一般,胸前钻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怪婴,伸出两只细细长长的小手狂舞乱抓着什么,一把把塞进口中,大口大口的吞咽了下去,肉眼可见的逐渐变大。 冯芷兰的背后生出一对儿宛若蝙蝠一般,三丈多长的无羽肉翅,头顶两侧各自钻出了一只长若半臂的弯角。 另外五人也形貌大变,有的全身上下长满了碗口粗细形似巨蟒般的触手,有的宛若把十几具尸体切碎剖开,又重新缝在身上,混若一个巨大无比却又恶心至极的大肉球! 此等景象莫说是林季,恐怕身为鬼族的南宫玲珑亲眼所见,也定会大为吃惊! 四下里茫茫如夜,仿若永无天日! 八门洞开,那八道身影各显奇容! 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的眼睛全都一片血红! 似是腾腾燃起的火苗一般,上下奔腾飘忽不息! “镇!” 茫茫黑夜中,又传出一声喝喊。 “嗷!” “啊!” “呜!” …… 那八道怪影同时惊吼一声,直往前冲! 那八道怪影同时惊吼一声,直往前冲! “开!” 林季高声喝起。 道道佛咒金芒爆闪,张张道纹浮影乍现! 一层层佛光道韵猛然散出。 彭彭彭! 那八道怪影接连撞上,震起一片沉闷之声。 佛光摇晃,道域生痕。 竟险些被那些魔怪一举撞破! 嗷! 四下里那八道怪影也吃痛不小,周身上下腾起片片火光。 佛门功法最能镇魔压邪,因果道韵更是善恶昭然。 可这些魔怪却在赫然如此的佛光道韵之下,拼了个旗鼓相当! 其之威能可见一斑! 彭! 彭彭彭! 那八只怪影丝毫不顾落在身上的佛光道火,怪叫连声中又持续不停的各展威能,直向佛光道韵狂砸而去。 八道巨门之外,一道道浓如墨洗的恶邪之气纷涌而来,径直钻入那八个怪影巨兽身体中去。 似乎那茫茫黑夜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灵力源泉! 直到这时,林季才明白。 此时与他拼战死斗的并非是眼前这八道怪影,而是整个魔界! 只是以阵法为基,借这八影之手施展而出罢了! 照此下去,佛光再强,道韵再盛也必将被耗损一空! “林小友……” 如来的声音又在林季心头响起:“我见你道域之内,还有处佛光惊现!此时不展,又待何时?” 林季很清楚,如来所指的是隐在他识海中的九色宝塔。 这并非是林季有意藏匿,而是当着佛主如来的面,他自是不好再施展佛家手段。 一听提及,也不再多想。 识海一念,猛然喝道:“开!” 随他一喝,头顶上方豁然炸亮,一座高若百丈的巨型宝塔横空出世! 那九层塔基之上,千佛万尊。 一个个栩栩如生宛若真身临世。 层层塔面道道生光。 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 九光齐放,道道如虹! 九塔一出,整个儿天地骤然一亮。 就连如来元神凝化的佛韵神光也在相形之下黯然失色,四下里的茫茫黑夜骤然一缩。 阴风息止,惨声消无。 彭! 彭彭彭! 正自狂砸不休的数只怪影,被那虹光一照纷纷如似电击一般,疾身退后。 稍稍慢了些的穆凯,被一抹红光落在胸前怪婴的手臂上,疼的魔婴哇哇乱叫,眼见着红光越来越大,直往上游。穆凯慌忙挥剑,咔嚓一声斩去了那婴孩半条手臂。 “阿弥陀佛!” 别说那几道怪影,便是如来也不由满生惊叹! 林季听的出来,发自心底的这一声佛号隐隐的都有些颤音! “这……这可是我佛真塔?” 身为一手创立西土佛国的如来,见此宝塔也不禁忘形莫名!似乎竟忘了当下正是拼死相争之际,宝塔现世仿若比什么都重要! 如来声色发颤着连连追问道:“此等神物,你又是从何得来?天损之后,真佛隐世,宝塔无形,又怎会落在你手?你……难道是灵禅子真身转世么?塔归其主,自为佛尊,你,你……” 如来一连说了数个“你”字,直至最后,竟是言语错乱,再不成词! 面对如此惊骇莫名的如来,林季一时间甚是无语。心下暗道:“我若说,这玩意儿的来历我自己都没弄明白,你可信吗?(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魂归真塔,与佛同在 宝塔乍现,神光如剑。 唰! 一道道佛咒骤然闪亮,金芒四射刺眼夺目! 嗡! 一声声佛音荡然震响,轰鸣如雷贯心入耳! 那围在百丈开外的八道巨门震荡不止,就连四下里的时空也扭曲变形,裂出了道道长痕! 随着那宝塔。神光散去佛音震出,形若妖魔般的八道怪影也接连退后,全身上下颤栗不止! 仿若随时都要退入门中,就此逃生! “祭!” 正这时,一道急声高喝突从茫茫夜色中穿透而出。 彭! 随他这一声喊,那八道巨门同时彭声炸破。 眼见着马上就要破碎的时空骤然一凝,四下里逐渐清明的夜色又阴重了几分。 林季周遭,宝塔之下,光芒万丈璀璨无比。 百丈之外,八魔身后,长夜如眠漆黑一片! 光与暗,黑白分明! 正与邪,针锋相对! “嗷!” 原是个驼背老者变化而成的触手魔怪,突声一吼,自那张奇大无比的巨口中喷出一片绿莹莹的雾气来。 那雾气瞬间弥漫,遮住了道道扩散而出的威然佛光! “啊!” 宛若缝合肉球般的魔怪,几近疯狂的一把把从身上拽下块块皮肉来。 那血淋淋的肉块一经脱落,瞬间枯萎成灰! 如似风卷狂沙一般,眨眼之间就在绿雾之外又隔了一层天! “呜!” 一个由狼头壮汉变化而成的三头恶犬,突然仰天长啸。 随那啸声尖起,四下里的阴沉夜色瞬间又浓重了数分! …… 其余几人也在同一时刻骤然发狂,各自施出一种极为惊人罕见的手段,纷纷阻住了佛光之威、咒音之厉。 夜色弥漫越来越浓,与方才相比更添了几分阴邪之气。 四下里的气温也在同时骤然大降。 阴冷无比的墨色长夜团团罩在周围,越压越近! “阿弥陀佛!” 到底是如来,方才还惊愕不已的一心想要追根问底讨个明白。 可在这短短一瞬间却已了然明悟,突而高声宣了句佛号,震荡如雷,底气十足! “林小友,这八极困天阵,重在一个“困”字。此阵取自天魔八族,每族一脉魔气相通。所谓八极,乃是八重魔极之意!此阵共有八番变化!每变一次,其之威能更盛数十倍!” “此番已是第三变!若贫僧佛韵修为尚在自可一战!可如今仅剩元神残念而已,恐怕这佛光法相也维系不了多久!你既得宝塔认主,还有什么手段都尽管使出来吧!正邪胜负,在此一举!” 林季一听不由暗中叫苦,你此时虽为残念元魂,可那毕竟也是天人巅峰之上! 而我却仅是入道而已! 连你都无计可施,我又为之奈何? 这九色宝塔的确神威不凡! 可直到目前为止,别说底细根脚,就连这神物到底有何用处,究竟又是个怎地用法我还尚不清楚! 手段尽出,一决胜负,我倒是也想。 可又怎么…… 嗯? 莫非…… 猛的一下,林季突然想起。 这宝塔每次神威大作之后,好似都要吞噬掉一些些元神! 那第一次,是在金顶山河畔,受了尿裤子大师兄的谶语启发,元神飘入识海,从而乱斩元魂! 那千万道魂魄都被宝塔吞噬了去,进而生出了第一层的黑色佛光! 接下来,是在道域之中历经生死决战,先后收入了妖王蜘后和傀儡道姜忘的魂魄。 从此以后,佛塔增光,又生出了第二层白晕。 再之后,就是在秘境之中。 先是与红颜白骨不死不休,后与阿拉瓦加一拼到底! 最终那两人的元神也被收入其中,成就了宝塔第三层的赤色红光! 照此来看,这宝塔层层生威,靠的是不断吞噬更加强大的元神之力! 那第一层数以千万道元魂,全是入道之下。 第二层的姜忘和蛛后,都是入道中人。 第三层的红颜白骨和阿拉瓦加,都是几近道成。 照此算来,若想开启宝塔第四层,定要吞噬更加强大的元神才行! 眼下这如来倒是正好! 虽为残魂,可毕竟是天人九境! 而且,他已困至此处八千年,法身尽毁复生无望,本来就已心意恒绝,想以元神为引,最后助我一臂之力的…… “请你神飞烟灭,入塔助我么?” 可这话,我又该如何出口? 林季刚一心念至此,如来却已明白! 他心通本是佛门手段,身为传法布道的西土佛主又岂能不通? “林小友!” 如来音色如钟的声音自林季心底荡然传来:“八千年前,贫僧起身须弥时,便已舍身忘死。只是未能成愿而已!这整整八千年来,贫僧无时无刻不想以身为笼,与这阴界邪魔同损共灭,只是苦无良机罢了!” “今日有幸夙愿终成,贫僧感念不已大喜不及,你又是何必苦生愧安之心?!来!” “快些开启佛塔,我自去也!” “生,能除一界妖魔,安永世太平。死,能魂归真塔,与佛同在!贫僧正苦求不得,又是悲自何来?小友,快些开塔吧!” 如来心坚意定,字字如钉说的极为浩然坦荡。 林季稍一沉吟,暗与心通道:“好!那在下就替天下苍生恭送前辈最后一程!开!” 哗! 随林季一声话落。 悬在头顶的九色宝塔陡然变大,道道金光乱舞狂生。 尤其是下方三层中,那黑、白、红三色光芒更是强横无比的直接透出绿雾尘埃,震得茫茫黑夜波纹乱荡! 就在那三色光幕中,隐隐约约现出几道似曾相熟的身影来。 依稀可辨,正是姜忘、蛛后、红颜白骨、阿拉瓦加等几人。 “小友!” 如来声起,朗声说道:“你我同为破境而出的天选之人,又在此邪魔欲出之际幸而得遇,此乃我佛真意!自此,轩辕未了之心,贫僧尚怀之念,乃至亿万苍生、天下四域,全都托付与你!望你秉天而行!顺意恒为!贫僧……去了!” 如来话声刚落,林季突觉周身一空,紧接着就见那尊悬空高立的宝塔猛然一震。 唰的一下,第四层里光影一闪,紧接着一道刺目亮眼的橙色光芒豁然狂出! 哗! 宛若一轮破开云雾的红阳大日也似,瞬间放出亿万道光华,大照八方! “阿弥陀佛!”林季暗在心中念了声佛号,在那一片橙红色的光幕中,三剑齐动狂落而出:“斩!”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九道雷光 “斩!” 一声大喝,三剑如虹。 猛的一下从橙影光幕中破冲而出! 挡在前方的茫茫绿雾立时破碎,乱空尘埃瞬间消无,就连其后的无尽黑暗也猛的划出一片骇然长光! 仿若子夜日出一般,满眼黑暗顿时透亮,照的那九颗硕大无比的阴森骷髅惨白一片。 彭! 彭彭彭! 四面八方接连炸出数声爆响。 原本巨门高悬的方位上,赫然出现一片黑乎乎的空洞。 守在门前的八道魔影一个个都被炸成了碎片,散做块块血肉扑落满天! 本就扭曲的时空立时垮塌,光幕四外,千丈方圆之内,橙芒四射天塌地陷! 咔嚓! 惊光闪过,震鸣才到。 那一声巨响浩荡千里,整个魔界都不禁为之剧烈一颤! 时空破碎,法阵尽毁。 八极困天阵,破! “你……” 正位前方那个高大身影,碎裂的面具下方露出一张极不可信面孔,刚说了个“你”字,便自碎成无数块,炸向八方! 轰! 轰隆隆…… 莫说是他,就连他身后那座赫然惊人的白骨魔宫也在一片轰声震荡中碎成粉灰! 白骨魔宫第一重,碎! 可那橙光剑芒剑芒仍旧余势不减,一卷而出数百丈! 轰隆隆的炸响接连不断,重重殿宇塌落连声。 一剑之威毁天灭地! 一光之力尽无可敌! 当! 橙光剑芒一扫而过,眼见就要落在最后那座高悬半空的主殿时,突从内里飞出一道光影来。 正与光芒撞在一处,碰出一道脆响。 橙影剑气原本已近末势,被这一撞立时消散。 再一看时,挡住这一击的却是个身形矮瘦的小侏儒。 他虽然拼力挡住了这一下,可手中长剑却碎成一片,就连衣衿长袍也随风飘散,露出一副瘦小枯干皱巴巴的躯体来。 “噗!” 那小侏儒疾退数十丈勉强立住了身形,可却一个没忍住,噗的一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来。 那血竟是黑色的。 看来这家伙和鲁聪、雷豹一样,都修的是邪道之术。 “好一个天选小儿!” 那小侏儒抹了把形若墨迹般黑乎乎的嘴角,瞪着一双混黄的小眼珠,甚有余惊的说道:“仅凭一己之力竟能杀到这里!” 说着,他望了眼四下里早已轰然破碎的重重魔宫,又看了看对面,突而哈哈大笑道:“不过,恐怕也是仅此而已了吧?如此一剑,你可能再出一……怎么?!这,这是……” 小侏儒说着说着两只小眼猛然瞪大一脸震惊的急往后退。 正在前方,逐渐淡去的橙影光幕中。 三头十八手的佛光法相早已散去,悬立半空的林季看起来有些疲惫不堪,甚至就连握剑的手都有些隐隐发颤。 可他仍旧一言不发,缓缓的举起剑来。 随他剑起,衣袖随风长发飘扬。 四下里道道金丝飞舞如龙,直向他身上落去。 悬在半空的宝塔中光影如丝,也纷纷向他聚集。 咔! 沉寂如墨的天空中,猛的爆出一声惊响。 紧接着一道亮眼雷光突从天降! 在雷光的照耀下,一眼能望见那天空层层断裂,仿若那天曾有数十层,却不知被谁炸了个大洞。 那雷光就从洞口中一落而下! 咔的一声,正击在林季头顶! 林季举剑一挥,咔嚓一声。 剑光起,雷光灭! 早已退出百十丈,躲在主殿门前的小侏儒满脸惊愕的望着眼前景象,不由骇然惊道:“这可是……要破境道成么?” 所谓之入道,乃是勘破天道门径,刚刚踏入其中,历经雷劫后方可初展天道之威。 而道成之境,则是修成天道法门,已然独有其威,再经雷劫后便可借天力而大行! 虽然前后两次都要历经雷劫。 可其威力却大不相同! 刚刚入道时的雷劫,来自第一重天。 而道成时的雷劫,却是来自天外天! 入道之顶,九雷轰天。 道成之巅,连雷炸起九九八十一道! 正因如此,每一个道成之人,都会引发骇然奇象天下尽知! “可这里,却是魔界啊!” “这小子竟要在这里道成渡劫么?!” 九九八十一道天外神雷,不知这早已损破的魔宫能否抗的住,这魔界又当如何,至少小侏儒自认没这个本事硬接神雷! 更何况,他此时早已身受重伤,道基大损。 真要被他道成的话…… 小侏儒既担心又焦急的扭头向后望了一眼。 “太祖怎么还没动静……” 咔! 正这时,又一道天雷落下! 林季长剑高举,惊天雷光轰然落下。 小侏儒亲眼看着林季接连硬抗了两道天外神雷,可他不但丝毫没有半点损伤,甚而那周身上下还亮起了层层光晕,仿若经方才那一剑所耗损灵力都补全了回来。 远比方才疲惫不堪的样子,更加精神了许多! “嗯?” “这好像……与传说中的道成雷劫有些不一样啊!” 小侏儒满心震惊之余,又不禁疑虑重重。 咔! 眼见着又一道天雷劈空落下! 光影爆闪中,林季呼的一下迎身而起,直向天去! 竟好似有些迫不及待! “这……” 小侏儒仰头望去,只见林季又接了一道惊雷之后,周身四外的光晕愈加明亮,宛若高悬大日一般,晃晃明照千百丈! 咔! 又一道雷光猛从天落。 小侏儒这下看的很仔细,终于发现了端倪之处! 那道道雷光,虽自天外传来,可在雷起之前,重重浓雾之外却先亮起一片璀璨之光。 就好像,这道道雷光是由雾外光芒所引起的一样。 “雾外…… “那不是魔界屏障吗?除了小子,别人也……” “嗯?!不好!” 猛的一下,小侏儒终于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是有人远在魔界屏障之外,建阵立法为眼前这小子渡灵续力! 这等借雷传法的奇称不是早就失传了么? 就算道阵宗也…… “不会真是道阵宗的曲麻子来了吧?!” 可就算是他亲身来此,一个道成境也仅能传雷一击啊! 可这已经是第三击了啊! 咔! 正在小侏儒满心疑惑之时,又一声惊雷从天而落。 第四道! 咔!咔!咔! 紧接着,又是数道雷光接连炸落。 林季悬舞当空,一一接下,周身四外光影爆闪,晃然如日。 小侏儒暗在下方数着,前后一共闪过九道雷光! 难道此时,那雾外屏障里聚了九位道成境?!(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九大道成 天似墨染,星月无痕。 那黑鸦鸦的天空宛若一口倒扣的黑锅,死死的罩住方圆千万里,丝毫不露半点空隙。 地面上赤红一片,放眼望去尽为怒血汪洋。 满目鲜红中,数十艘白骨残船远远近近的横立如岛密罗星布。 一道道血浪汹涌澎湃,不时浪卷飞花,似是仍在惊叹方才那一番恶战又是何等惨烈激荡! 赤红血海之上,浓黑如墨的天空之中。 宛若星辰般灿然而立着九道身影。 一人居中,八人成圆。 既似九宫,又若八极。 “……者!” 突然间,位于中间那位身高细长,满脸麻点的老者沉声一喝。 外围中一个满头白发一脸皱纹的老者,双手并指奋力一挥。 咔! 一道惊雷破空而起,直向天去! 就似断了线的风筝般,顷刻之间钻进云层不见了踪影。 “……皆!” 麻脸老者紧接着又一声怒喝。 外间一个身穿赤红长袍的女子,同样也挥指如剑。 咔! 又一道惊雷破天而去! “阵!” “列!” “前!” “行!” …… 随着那老者接连怒声喝起,围在外间的几人接连挥指生雷。 咔咔咔! 那道道雷光宛若流星一般,眨眼之间破开天际不见了去。 直到最后一道雷光飞出,所有人似乎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却又心有余念的纷纷仰头望去。 “老麻子……” 那其中一个打着赤脚,光溜溜的秃顶上闪着一片金光的老者,两眼呆呆的远望天际似是很有些不放心的问道:“我说你这招儿到底管用不管用?借天传道……这怎么听着有点儿不靠谱呢!” 麻脸老者一脸不悦的冷哼了一声道:“我墨某人敢打包票的事儿从来就没出过差错!若说拼斗死战,墨某可能不如各位!可论阵法一道么……” “我等加起来也不如你是吧?”那金光闪耀的秃顶老者抢白着道,“老麻子,你这招要是管用,倒也罢了!要是不管用,嘿嘿……” “怎么?你还要拆了我道阵宗不成?凭你个金秃子却还差的远呢!” “还用着我金秃子动手么?别人不说,怕是白灵就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 两人看似闲来无话斗着嘴,可那两眼却同其余几人一样,始终都没离开那片雷光逝去黑压压的天空。 远在几人身后数百丈的斩魔台周围,隐隐约约二十几道人影分列两处,全都一言不发的仰起头来直向天空望去。 躲在两列人群之外,隐在一片紫云之中的老牛时而遥望天空,时而又偷瞄众人,满心震撼之余更有些后怕! 前边的那两列人群,分别是来自明光府的琴、棋、剑三守,以及原监天司的天官塌鼻子沈龙、彩带紫晴。 另一列高高矮矮奇形各异的十余人都是妖族三皇子麒天英带来的上古神种大妖王! 这其中的每一个都大有来头,单拿出谁来,都是赫然惊人的存在! 可更令人吃惊的却是位列最前方凌空而立的那九人! 方才那一番大战中,先是方云山借着龙形神像之力,一剑狂出斩了尊魔神。 可随即,数尊魔神同时掠出。 方云山独挡不住,带着众人一路后撤,躲在斩魔台法阵之中苦苦支撑。 眼见着大阵将破,所有人就将命丧于此时。 突从后方接连飞来八道人影。 各个手段入神,竟然都是道成境! 顷刻之间,围攻法阵的一众魔神,连同亿万千千的魔族将、帅尽皆毙命! 眼前这一片万里无疆的血海汪洋就是这么来的! 生死胜负仅在眨眼一瞬间! 后经暗听耳风,老牛这才弄明白突生而来这几人到底都是什么身份! 那个打着一双赤脚,嘻嘻哈哈自称金秃子的老头儿,原来竟是金顶山老祖金万光! 那个满脸麻子的瘦老头儿,是道阵宗的老祖墨曲! 身穿玄云紫袍的是太一门老祖玄霄! 笔直如剑,冷面不语的是三圣洞的天圣! 一身青布长袍,如同儒学大家模样的是烂柯楼主简先生简兰生! 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看起来仿若行将就木,时日无多的老者是天京白家家主白洛川! 一身红裙,身遭四外火影重重的是圣火教教主秋茹君! 一袭白裙冷若冰霜的是灵尊白灵! 这八人各个威名赫赫名传天下,凡若修者几人不知? 素来听闻,他们这几人全都不问世事踪影罕见。 可如今却一同现世,悍然出手! 别说老牛,就连其他众人也不由得满心震撼! 这八人再加上原本就镇守于此的高群书,一共九位道成境! 众人联手,一举灭杀了亿万魔族之后,由道阵宗老祖以斩魔台为基,凝合九位道成之力,建了一座法阵。 随而,道道惊雷直向天冲! 听那意思…… 好像要给林季那小子传灵渡法? 听那几人话里话外,好像在说那小子是什么“天选之子”。 老牛满心模糊,却也不敢问谁。 不过,极为庆幸的是。 他早与林季相识多年,数次联手多有私交! 若不是林季阻止,怕那时老槐树妖早就一下要了他命! “小子,你可挺住啊!”老牛心下暗道:“我老牛以后是吃肉还是被人吃肉,可就看你了!” 呼! 正这时,众人遥遥相望的天空中猛的闪出一道白光! 咔! 紧接着雷鸣炸起,远从九天云外奔出一道雷影流星直向远处天边滚滚云雾中劈落而下! “三皇子!” 位于阵法中心的道阵宗老祖突声叫道。 “在!”全身上下伤痕累累麒天英赶忙踏前一步,拱手回道。 “用传念石通晓林季,天雷渡法正当时!” “是!”麒天英爽声应道,默然念出。 咔! 咔咔咔…… 与此同时,天空中雷声骤急! 一声响似一声,一声快似一声! 道道惊雷连落而下,远处天边那滚滚云雾之中被炸的白光爆闪,怒滚如潮! “凝阵!” 眼见一连九道惊雷接连落下,墨曲突然高声大喝了一嗓子。 唰! 其他八人同时捏指向天。 那九道白光飞冲而出,汇成一束刺眼白光直破天穹! 轰隆隆! 猛一声震响,远自天外传来! 紧接着,那远处黑压压的云雾之中似有回响一般,陡然爆出一声剑鸣!(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秦烨现身 铮! 猛一声剑鸣,厉破长空。 林季身外亮起一片七彩霞光,剑芒所向正对魔宫! 那小侏儒眼望剑来稍稍犹豫了下,还是没敢硬抗,两眼一转撒腿就跑。 剑光如虹,自上而下劈入殿中,猛的惊出一声炸响。 咔! 乱光四射中,那座巨大巍峨的魔宫主殿一分为二,轰隆隆塌向两旁。 当! 剑芒尽处,惊起一道清脆的金铁铮鸣之声。 眼见碎屑尘烟里,赫然露出一口硕大无比的青铜古棺! 那铜棺足有三丈多高,周遭上下满是一片绿油油的斑斑锈迹,正在铜棺前方赫然立着一口长柄大刀。 大半个刀身斜插入地,沉重硕长的刀柄斜指向天,尾环处红缨飘荡煞是惹眼。 “呜……” 那铜棺中突然生出一道沉重悠长的吟哦声,仿若这一声已足足苦等了千万年! 嘎吱吱…… 刺耳声响中,那重若千万斤的棺盖稍稍向左一偏。 一只惨白如纸的手骨呼的一下探抓而出。 刚刚避开林季一剑之威早已经躲在百丈开外的小侏儒,突然就像被大风卷起的枯叶草屑一般,直向铜棺飞去! 虽然此时那小侏儒也受伤不轻,可毕竟也是入道巅峰的修为,可却毫无半点挣扎之力,嗖的一下没入铜棺不见了踪影! 嘎巴嘎巴…… 嚼碎骨头的声响赫然惊心。 紧接着那白骨巨手一把抓住铜棺边缘,猛的一用力。 呼! 硕大无比的棺盖一飞冲天。 一道金光突闪而出! 砰! 高高震起的棺盖重重的砸落地面,震的大地连连发颤。 金光乍现,化作一具足有两丈开外的巨大人影。 那人穿着一身金鳞重甲,全身上下闪闪发光。 只是两手和头颅早已变成森森白骨,那一对黑乎乎的眼窝中,似有万千道人影若隐若现,惨白如剑的长牙上还挂着一片鲜血淋漓的碎肉,不免令人望之胆寒! “呜!” 金甲巨人扬起头来望了眼身悬半空的林季,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林季,你这小儿倒是好大的本事!” 那金甲巨人字字如雷,周天四外震起道道回声! 这声音倒是好熟悉! 林季一下听了出来,这正是大秦开朝太祖秦烨的声音! 郑立新说的没错,这家伙并没有死! 当初,秦沛被长生殿暗算,九龙台轰然破碎。 秦烨也随之化作一片碎肉血雨,就连神魂也烟消云散。 包括司无命在内的当场众人全都被他骗了过去。 却没想到,这家伙阴心不死,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在魔界之中炸然而生! 若不是自己一路拼杀至此,硬生生闯入魔界核心之中,却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秦烨这老鬼,果然不简单! “小子!” 金甲巨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直盯着林季阴恻恻的说道:“当初,灭我大秦有你一份!今日,毁我魔界,你又首当其冲!本尊又岂能容你?!” 砰! 说着,那金甲巨人一把抓住了斜插身前的长刀刀柄。 “本尊千算万算,却是万万没想到,最终逼的本尊三尸未成破棺而出的,却不是司无命那狗杂种,也不是那几个龟守自安之辈。而是……你这当初历厉无名的破落小捕!” “哈哈哈哈……” 骷髅头骨前后仰合仿若随时都会破碎炸开。 “说来可笑,这满天之下,数有惊才艳艳之辈,大家重门之后。可最后却被你这小子成了天选之子!可那,又如何?!” 砰! 金甲巨人指骨炸响,猛一用力。 砰的一声拔起长刀。 “什么狗屁天选!本尊便是天!这方天下本应唯我独尊永世称王!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给我死!” 呼! 话声未落,金甲巨人猛的一下挥起长刀直向林季劈来! 随着长刀挥起,天空中猛的炸开一道长长的裂痕,骇然生出一道两丈多宽的骇然刀芒! 刀芒横天,万生避退! 四下里的时空骤然静止,就连那满天云雾、粒粒尘埃也突然凝固了住。 整方世界,静若画卷般一动不动! 只有那道赫然惊人的刀芒携风所向,劈落如虹! 呼! 那刀芒迎面直来,眼见着就要把林季斩碎成灰! 可林季仍旧一动不动。 十丈……五丈……三丈…… 刀芒惊风,吹得林季长发乱舞,可林季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两丈……一丈…… 嗖! 狂卷刀芒离着林季仅有一丈多远时,林季突然猛的举剑一横。 当! 刀剑相交,炸出一片金光! 且在同时,林季元神迸出,斜向里一剑疾刺! 砰! 随着一声轻响,整个时空炸然破碎,四下里的景象立显真容! 林季的真身挡住了迎面劈来的骇然刀芒,身遭四外的天空中炸起道道雷光。 挺剑长出的元神对面,也有一道人影剑锋凌然! 两柄长剑的剑尖分毫不差的正好撞在一处! 对面那人,正是秦烨! 只不过是道神魂虚影而已! “林某也想不到!” 林季两眼望向秦烨,面露不屑道:“堂堂道成之大境,秦基之开祖,竟也能用出这般下作手段!就凭你这等阴诈虚妄之徒,也配坐拥天下么?秦老鬼!且不管你又行的什么邪祟之法!今日便是你魂飞破灭之日!” “小儿!” 秦烨冷哼一声道:“本尊纵横天下千余载,至今未曾不敌败北!我且看你又哪来的本事口出狂言!” 啪! 说着,秦烨剑尖一挑,直向林季刺去。 林季元神念动,也丝毫不保留直接一出手就是刚刚不久前才见过的七星逐月剑法! 虽然这剑法他只见过一次,可毕竟他曾习练七星剑数有年头。 再经破境而出后,念意通达。那千般术法万般大道只要在他眼前习练一般,便如前世亲传也似熟稔无比! 七星逐月剑剑归一,牢牢锁住秦烨元神连刺疾劈毫不留情! 另一边,林季真身长剑一抖斜冲而下,直向地面上的巨金甲巨人狂冲而去! 霎时间,元神对虚影风起云涌,飘忽无形! 真身对金甲,叮当有声,乱舞不停! 魔界内外雾气滚滚浪涌滔天,一道道雷光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一时间,竟是难解难分胜负未见! 嘎吱…… 正这时,铜棺中又爆出一声惊响。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天下 随一阵簌簌声响,自巨大无比的铜棺里边钻出两只狐狸来。 一只赤红如火,另一只纯白似雪。 那两只狐狸三蹿两蹦跳上棺头,宛似人形一般并蹲而坐。 “媚儿,你且来说说看,此番一战胜负谁手花落何家?”那只全身红毛的狐狸伸出前爪捋了捋长须,老气横秋的问道。 毛色雪白的小狐狸点了点头,眨着一双异常灵动的大眼睛,望着远处两人四影乱战不休的场景呆望了一会儿扭头回道:“爷爷,媚儿觉得此间胜者必为天选之子。” 那声音灵动悦耳,丝丝沁心甚是好听。 “哦?”红狐狸扭头问道:“为何?” “天运之气昭然已显,天之共主呼之欲出。天道循环因果使然!此为天之胜。” “此间魔界阴损邪破,怨解魂消碎之将临。万灵图生往续常存!此为道之胜。” “凡界三千万年苦困,亿万生灵求安念重,大统归一心之所向!此为心之胜。” “有此三胜,天选之子想败也难!” “再说……”那白狐狸稍自一顿,心下暗道:“再说,那个往日人界之王长得那么老,我可不想枕边同榻睡个糟老头子!” …… 当! 当当当当…… 林季身若流星,一连七剑狂刺而出。 七星合一,斗转西东。 秦烨大袖飞扬剑若寒光一一架挡开来,刚要欺身近前,却见林季一剑斜来,仿若弯月斜空一般直奔心口迎面杀到! 匆忙之间,秦烨赶紧横起剑锋挡在胸前。 当! 两剑相交,惊鸣震起。 林季与秦烨两人隔剑相望不足半丈,四目相对盛怒如雷! 一个是往日人界之王,另一个是当今天选之子。 胜负一念,有你无我! “开!” 秦烨两眼圆睁,突而爆声一喝。 轰! 轰隆隆…… 随他一声暴喝,天空之中猛然炸起九道惊雷! 那雷光道道如龙! 正是他的道劫之雷光! “雷来!” 对面的林季丝毫也不让,也怒然暴喝一声。 轰隆隆…… 同样的,自他身后的天空中也炸起九道雷光。 雷光激荡四下奔腾! 九劫入道,雷影昭然! 此时这两人都是元神虚影,道道雷光中,肉眼可见那两团云气正自滚滚翻腾,仿若随时都会砰然炸裂一般。 两柄长剑一竖一横,人圣之剑金光爆闪,天下之剑铮鸣不断! 两剑相交处,道道雷光四下飞扬,震得时空滋滋乱响! 四目横立,怒火升腾。 两人全都一言不发,死死的盯向对方。 “破!” “来!” 突然间,两人同声一喝! 轰! 轰! 两道巨响同时炸起! 秦烨身后的天空猛然变幻,现出一片万里山河! 那山有的奇峰突秀,有的险峻巍峨,有的连绵不绝,有的一山擎天! 那水有的湍急飞逝,有的滔滔横流,有的静水无波,有的一卷如龙! 万里山河,横空乍现。 此番景象与离南居士的幻魔图、道器江山所展现出的江山画卷截然不同。 那座座山峰,条条江河似是真有其在,韵道昭然! 隐约间,一股股花香果味随风而至,一声声鸟歌蝉鸣荡然入耳。 那山,那河,并非凭空而出。 而是九州天下! 秦家所修的是帝王道! 普天之下之下莫非王土,这万里江山莫不如是! 唰! 猛的一下,那横在半空的万里山河突然蒙上了一层血红色的雾气。 高山震颤,江河怒卷! 仿若那整个万里山川都已勃然大怒,愤恨不休。 此为帝王之怒! 怒以天下之威,成其帝王之名! 愤以社稷之力,震其宵小之辈! 布衣之怒,血溅五步。 帝王之怒,伏尸百万。不怒则已,一怒万里血染山河。 那大秦虽已失了天下,可秦烨身为开朝之君,余威尚在。 一怒之下展开帝王江山图,身聚九州之力怒然所向! 林季身后道道金丝飞腾而起,随而聚成点点星辰。脚下的阴阳双鱼旋转不休,渐渐的静成一片广袤大地。 星辰汇聚,形成威然高天。 大地伸延,汇成浩瀚厚土。 高天厚土,自为本源,独成世界! 这,才是天下! 九州再大,也不过天下之一偶! 相形之下,帝王与天下两道自是高下立见! 秦烨一见,两眼之中冒出一丝惊异之光。 可随即就被腾腾怒火所淹灭, “就凭你这无妄小儿也敢图谋天下么?!给我死!” 秦烨怒声霸喝,哗的一声,身后江山轰然震荡,卷起一股狂然霸力,直向林季迎面冲来! 林季沉声喝道:“江山万里非秦所属!如今,也该另换新主了!破!” 随他一喝,身后天空大地猛然前压。 头顶天空中那数以千万计,光灿灿的星辰陡然闪亮。 脚下地面上广袤无垠的大地无限延伸,直面高山怒河冲撞而来! 轰! 万里江山与浩然天下轰然相撞,震起一片骇然巨响! 整个魔界空间骤然震颤。 天空中、地面上都被震出道道长痕,触目惊心! 巨大无比的青铜古棺猛的一晃,险些倾翻过去。可那两只狐狸的身子却丝毫未动,仍旧保持着原本姿态蹲坐原处。 仿若这方世界本就他们无关,就算彻底倾塌也不会受其半点影响一般。 “媚儿。”那红毛狐狸慢悠悠的捋着胡须道:“此前九尾一族,曾与人皇轩辕缘定三生,可其之后果你也见到了,那狐妃的下场……” “爷爷。”白狐狸打断他道,“那九尾一族当初是受了天罚,不得不逃往此处人间界。他们来时迫不得已,投靠人皇仅是为了自保而已。人皇一失,狐族没了最大的靠山,自然下场凄惨。可咱幻狐却不一样,根源深厚,实力斐然!岂是他九尾一族可比的?” “九尾一族附属人皇,仅为安命存身而已。即便当年人皇不失,最多也就在这人间九州偏安一隅罢了。可我幻狐之心,岂在这一界之地?爷爷无需担忧,媚儿自有办法!” “嗯!”红狐狸点了点头道:“这届天选之子,倒是年轻有为。模样也还算俊俏,却不知可曾婚配……” “爷爷。”白狐狸极为自信的微微一笑道:“就算他有红颜宠爱千千万,媚儿也有办法让他独爱深迷,自拔不得。人,是我的,这天下,也是我的!” (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章 非他不选 咔! 咔咔咔! 道道惊雷一声响似一声接连震起,条条光影四散狂飙乱舞徘徊。 林季与秦烨两人相隔半丈,怒视横眉恶目相对。那两柄长剑纵横交错,激雷震荡爆闪生光! 就在两人身后,帝王江山与天下万界两大道韵也自针锋相对! 江山如画,万里河川真如血! 天下浩大,烁古恒今峰无极! 道道惊雷狂闪奔突,就在两人、两剑、两界之间形成了一道骇然惊人的雷光长墙! 那长墙上接天,下落地,浩然一去数千丈。 整个大地为之震颤不止,那天空也裂出了道道长痕! 就连四下的时空也骤然扭曲,仿若随时都将轰然破碎! 江山险? 天下阔? 往日人界帝皇,今夕天选之子! 有你无我,胜者为王! 当! 当当当! 远在千丈之外,林季真身与那个金甲巨人也自狂战不休! 林季手持天圣之剑,道道长光七星乱舞。 那巨人大刀横展,风卷残空斩云天! “小儿!” 那金甲巨人怒声喝叫,仍是秦烨的声音。 “早知如此,本尊就该亲自出手,灭了你监天司上下几个小杂种!哪还有今遭之祸患!” 林季一连狂劈七八剑,哼声回道:“你秦家坐天下,弃万民,视亿万苍生如刍狗!即便没有我林季,也定有张季、李季横出不穷!即便你废了监天司,早晚又有监民司,监灵司前仆后继!恶道当朝天理不容!” 唰! 话音未落,又是一剑长出! 融身金甲的秦烨长刀横起迎个正着。 当!! 一声炸鸣,天空中那滚滚乌云被猛的一下震碎百十丈! “斩!” 林季一剑刚落,再剑又起! 骇然青光爆射而出! “这是……浩然剑?” 金甲巨人猛然一愣! 当年,秦烨曾与兰庭联手并统九州,自然对这势浩然剑法再熟不过! 猛见浩然剑出,自然不敢轻视,赶忙聚力挥刀。 嘭! 青光如虹正落刀芒! 光影爆闪乱遮人眼! 方圆数百丈之内青白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青影白光骤然凝成一团,呼呼狂转乱舞不休,久久都未散去。 “爷爷……” 蹲在青铜巨棺上的白狐狸远望片刻,突而好似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这届天选之子,虽然气运凝身。可毕竟修为还是差了些,抛开方才天外传雷引渡给他的灵气境界,也不过是入道巅峰上下。与当年人皇轩辕相比,倒是谁更强一些?” “这个么……” 红狐狸捋了捋胡须,仿若追念往昔似的想了下道:“当年人族与魔界那一番大战,我的爷爷曾领着我们兄妹几人也来看过。” “当时,这魔界还未有这般气候。虽然魔族将、帅众多,可魔神却没有几个。” 说着,他又指了指身下道:“就连这口上古神棺也未落下。” “那时,轩辕无极刚刚破境不久,差不多也就是天人巅峰上下。那秃子……应该也是左右不差。” “那一战之后,秃子舍身压住了阵眼。随轩辕前来的狐妃、剑奴、以及护龙十三士全都命损于此。随后又都被魔化了去。可谓是惨胜收关!” “可眼下……”红狐狸眯着一对儿精光闪亮的小眼睛,扫望了一眼前方两人四影的战景道:“那往日帝皇早已三尸分魂,离破顶天人仅差咫尺之遥!虽说其中两尸已灭,可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他逼到如此境地的!而且,你看道道裂痕已然广布四外,恐怕整个魔界都要轰然破碎,再将不存了!从此以后更是无需封印镇守一说!” “如此一来,那战果如何,一目了然!” “虽说,这此番人族道境助力颇多,可所谓得道者多助!如此看来,人心所向天道所归!此子也是稍胜一筹!” “至于修为境界么……” “他此时虽然仅为入道巅峰,可却身怀佛、道两家本源之力。道韵之中风火重生天地初建,无尚大道雏形尽显。日后成就定是远远不可限量!若只论同等境界的话,恐怕……远非当年轩辕可比!” 白狐狸一听,两眼乍亮道:“那就是说,他比轩辕无极强多了?” 红狐狸微微摇了摇头道:“非也,此时的他和当年的人皇相比,还差之甚远。自从道损天破之后,秘境重开,千年一遇。至今为止,能得全境而出的仅仅不过十人而已!” “这一届五人刚刚破境而出,成就未显。可此前那五人中大多止步天人再无精进,最终踏破十境关口的也是他轩辕无极一人而已!” “此子虽气运不凡。可若想一连突破道成、天人,直达十境陆地神仙却还前路遥遥,远未可知!究竟造化几何,登峰几许,尚还未晓!媚儿,你可要想好了,若是……” “想好了!”白狐狸极为自信的说道:“天选之子,得之得天下!若成,我自会借他之手,一统三千界,威令九重天!若不成,我宁可毁在这方世界化土成灰!就算把我活活祭炼成器,也绝不下嫁冥王太子做妾当小!若有一日!我第一个要灭的就是他冥界!简直欺我幻族太甚!” 红狐狸闻听沉吟片刻,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路向前方,草树两旁。如何择选,你且自来做主吧!幻狐一族上下数十万,尽在冥王界域。那冥太子亲自上门求亲,闹的满界尽知!族长不得不从,爷爷也是身不由己!哎!日后……莫怪爷爷就好!” “爷爷!” 白狐狸抢言安慰道:“爷爷不必为我担忧!媚儿正求之不得。这天选之子,我是要定了!非他不选!” 轰轰! 正这时,凝在前方的青白两气猛的传出一声炸响! 紧接着光影如雾渐渐散开。 内里时空早被震成一片虚无! 空空荡荡的无地无天,林季与那金甲巨人全都悬在半空之中。 刀剑相错,刃目横对! “小儿!” 那金甲巨人尖牙狠咬,恶狠狠的说道:“本尊乃是千年帝皇,天命道成!岂容你个无妄小儿毁我!生!” 随他一声暴喝。 原本是森森白骨的头颅、手臂上突然血肉横出,再生发肤。 转瞬之间,竟然变成了一副活人样貌。 只是甚为怪异的是,那巨人两眉之间还生着一只竖眼。 林季稍稍一愣,猛的一下想了起来。曾在秘境之中见过这等样貌! 轰轰! 远处又炸起一道惊鸣。 原是帝王江山与天下万界两大道韵也在这时轰然破碎! 两道虚影呼的一下各自魂归本体。 于此同时,林季与秦烨周身四外猛的一下亮起一片灿然夺目的光芒。 辉照天地,苍茫万里!(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天衍之路 那两团光影青白分明,呼的一下猛然暴涨,横卷天地,瞬间填满了整片时空! 轰! 轰隆隆! 无数道雷光狂炸不息,一道又一道惊天骇世的震响怒向八方! “这可是……天人之怒?!” 魔界屏障之外,九影并立。 嘴角溢血的高群书满眼惊愕的说道。 “不错!” 满脸麻坑的墨曲望向面前那片惶然不可一视一飞惊天的光芒,隐约间很是得意的说道:“此等天外传灵之法,乃是老夫闭关三百载苦心研创而成!” “九位入道各持一宫,可助人在一刻之内拥有道成之力!” “若汇九位道成之力,则能助人成就天人之功!” “只可惜,林天官暂未化道有成,否则在这一刻之内,足以登顶天人之巅峰!怕与当年一剑封关的圣皇轩辕也相差无几了!” 秋茹君闻听扭头扫了墨曲一眼,冷声一笑道:“道阵宗果然底蕴深厚!竟还有此等阵法!只可惜……墨大师也悟的太晚了些。否则中原九州也不会被区区长生殿搅的天翻地覆了!” “你!” 墨曲一听,刚刚还洋洋得意满脸红光的面容立时气的惨白一片! 其他众人自然也都听出了秋茹君的话外之意。 当年司无命独闯道阵宗,与墨曲的师傅道阵宗老祖苦斗不休。 虽然司无命被困在九离封天大阵中整整三百年苦闯不出,可道阵老祖却不忍破开大阵第九重毁灭山门,直到灵力枯竭后被司无命一剑所杀。 可若当时墨曲就已悟出此等法阵,借道阵宗合天之力,即便再有十个司无命也定是百死难逃! 其实,也说不定墨曲就是在眼睁睁看着师傅命丧阵中,可却无能为力之后,这才痛定思痛闭关苦想研制出这一番阵法来的。 在场几人全都知晓往故,可谁也不会当面戳破。 秋茹君历来身处极北,与中原诸人少有往来,甚而与白洛川秦烨两人还大有冤仇。 此番助战也是心怀二意。 一来,这魔界破口正处云州北境,与她的圣火总坛相距不远。一旦魔族入侵,不管中原如何,圣火教必将首当其冲! 与其说是救人,不如说是救己。 二来,暗自打开蜃墙封印,图谋暗计之人正是秦烨。 这可是她最为痛恨的毕生之敌! 所以,才前有与灵尊联手,一同灭杀了秦烨的界外双尸,后有如今赶来蜃墙助力。 这三来么。 她之所以能真魂复生,再获道成之力,林季的确是帮了不少忙的。 秋茹君虽然亦正亦邪行事怪异,可历来恩怨分明从不欠谁人情。 更何况还是个后起晚辈。 若是换了旁人,恐怕秋茹君还要再观望一阵,最好这几个老鬼再死几个才好! 除他之外,其余几人也是各有所想。 灵尊自是无需多说。 觉察那惊天一剑起自云州,灵尊就隐约觉得定是林季所为! 云州事乱,乃至天下如何原本与她无关。 可若事关林季,她却不能不管! 否则天天看着钟小燕那一张苦面泪眼,那还了得! 白洛川至此的原由别无他意,仅是为了他自己而已! 在场众人当中,顶数他的年岁最大,道成最早。 可如今却是寿元将近,眼见着就要命归西天。 原本的一线生机是衍天图,可如今事有曲折,所有的关键都卡在了所谓的天选之人,气运之子身上。 虽说按血脉辈分来算,林季还是他亲外孙女婿。 可白家所修的乃是无情大道,除了自己之外,什么子女、家族、亲朋故友统统宛若春雨秋风,与己何干? 白洛川此番前来,与其说他是为了救人、护天下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得获天衍契机,苟命延喘而已! 金顶山老祖金万光本来闲云野鹤一般从不问世事,除了在场几个老家伙之外,满世修者几乎都没人见过他。 此番前来,为的是当年与明光府府主的一语相托。 追本溯宗,金顶山和明光不但同处徐州,当年更是同为圣皇麾下征东大帅所部。 虽然早已分山另派,可数千年来两宗之间一直连心同枝,同敌对外。 当年明光府老府主临终寿寝之时,曾托愿于他,替他照拂明光故地子徒。 那明光府大阵与蜃墙封印同法一体,一旦蜃墙损破,不等魔族侵世而出,明光府便会就此沉沦界外就此消无。 所以,金万光此来是为了救助明光府,一誓当诺。 太一门历来自称道门之首,可一直所行的都是无为之事! 早在当年,秦家刚刚一统九州,想要气分天下的时候。玄霄就曾独闯京师,想要当面问问他秦烨,你哪来的底气,竟想天下气运独享其半! 可当玄霄气势汹汹的刚到京城,迎他而来的却不是秦烨,而是秦家死士之首秦腾! 令玄霄没想到的是,那区区死士竟然也是道成境! 两人力拼之后,玄霄转身就走! 秦家凭什么大分天下?! 两位道成,足可独揽九州! 此后整整一千年,玄霄闭门亲授,一心想要再培养出个道成境来,好与秦家划地分运。 只可惜,三个弟子仅是入道而已,再无精进。 那时司无命祸乱天下,毁了天下气运,颠倒秦纲。 玄霄先是坐山观虎不为所动,可眼见大秦亡灭天下四乱之后,又生出几许蓬勃之心! 魔族入侵,人心浮荡…… 若此时,太一仍旧坐待旁观。 岂不是将来又等着看别人脸色不成? 这“道门之首”几字又是从何论起? 如此,玄霄是为千年义气,道门名望而来。 至于那内里之人到底是天选之子,还是什么阿猫阿狗,全都无关紧要! 道阵宗与其他门派成道之路大相迥异,不是靠自身修行,而是凭天而成。 镇守法阵,看护天下,便为道之本源。 云州蜃墙,本就是封印大阵之一。 此处危机,墨曲自然最为着急! 只是原来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成事罢了! 为己为道,使命所在。 成已成道,必往此行! 只是,墨曲有些奇怪的是。 素来不问天下事的三圣洞天圣,还有自打退出明光府之后一直藏在烂柯楼里的简兰生为什么也突然亲身临场? 更奇怪的倒是高群书。 他当初为了解脱天运束缚,不惜害死数万生灵,进而又与司无命合谋,造成天下大乱惨景无数!可如今,却怎地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 是第一个赶往蜃墙的道成境,不但苦苦坚守数月之久,甚而还不惜拼尽灵力本源,即便身死道消也义无反顾! 若不是众人来的及时,他怕是早被那几个魔神活活撕成碎肉残魂了! 这高群书到底又是打的什么算盘? 正这时,一直缄口不语的简兰生突而高声念道。 “天人现,十境出!天衍之路又进了一步!” (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穿白裙的女人 “天衍之路?”玄霄闻听突而一惊,转头问向简兰生道,“简兄,你说的是可是绝地天通?!” 玄霄的声音隐约有些发颤! 不光是他,除了天圣之外的其余几人也都满脸惊愕。 显然,这几位道成之人早就知晓绝地天通之事,只是不明白与眼前的魔界有何关连。 简兰生一言出口,也就不再卖官司。眼望前方魔界屏障之内青白两色光芒乱搅云天,淡然说道:“早在上古之前,道法无极,天地相通。凡有通灵达智之人,便可修无止境,越俗登天!” 说着,他转头看了眼四外众人道:“此时我等,虽已大道有成,好似早已超凡脱俗,可与天上人相比,仍是刍狗蝼蚁一般!” “后来,不知因何缘由,天崩地陷,通路闭绝。自此以后,再无登天成神之路。这便是所谓的绝地天通!” “而当初那道通天之门,便是开自此处!” “登天之路虽已断绝,可仍有三千他界有修之士死命赶赴,可最终……全都命丧于此!阴魂难散,久而成魔。这便是魔界之由来。” “八千年前,屏障炸裂。魔界阴魂乱之欲出。圣皇轩辕一剑封关,虽然彻底锁住了魔界外侵之门,可也彻底断绝了天地通灵之路!” “此路便为天衍之路!” “诸位,试想这整整八千年来。除了圣皇轩辕之外,这天下九州,乃至妖、龙两国,佛、鬼两宗,可曾再出过十境高人?即便是九境都已难若登天!之其原由正是如此!” “眼下,既是正邪之战,也是天人交锋!” “天人,天人,到底是天不容人,还是人定破天,就看此战胜负如何了!” 一言至此,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满脸错愕,随即不约而同的望向前方。 天衍之路,成神之门! 这几人一路修行至此,已是亿万苍生中凤毛麟角般的人物,可谁不想再进一层? 道成道成,听来是大道有成。 可他们每个人都隐约感觉到,踏入道成之后,修行之路仿若才刚刚开始! 只是一直苦寻无门! 天之灵气闭塞断绝,只能以地之灵脉勉强寸进! 这就是秦家阴谋算尽,想要一统天下,从而占据九州地脉的缘故! 这就是司无命筹划千年,想要分运夺气的目的! 如今,那更上一层的玄妙之门就在眼前! 轰隆隆…… 屏障之中雷声激荡,一声响似一声。 眼见那两团青白云气越转越快,忽而间又化成了两道人影。 众人隔着屏障竟能看的清清楚楚。 悬在高天手持青光长剑的正是林季。 此时的林季身周四外金光一片,头顶立着一座九色九光的威然宝塔,脚下踩着一片黑白旋转的阴阳双鱼。 合道并佛身容一体,骇然惊人宛若天神临凡一般! 正在对面的秦烨,早已融入金甲巨人体内。 全身上下,甚至每一片甲胄的缝隙里都凌绕着丝丝黑烟。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汇集了整片魔界的阴邪之气! “墨掌门!”钟夫人有些焦急的扭头问道:“可否再施展一次天外传灵之法?” 墨曲苦着一张麻子脸摇了摇头道:“灵尊之心,老夫岂会不知?!可这……实在是无能为力!此阵临时而就早已破损,匆忙之中无以再建!更何况……高大人早已力竭灵衰,即便阵成,再也凑不出九位道成之力了!” 咔! 正这时,就听猛一声炸响。 屏障中的林季挥剑如雷,与秦烨所容身的金甲巨人又狠狠的拼了一记! 随那炸雷声响,透明白亮宛若水晶琉璃般的屏障上咔的一声炸开一道裂纹。 咔咔咔…… 屏障中两人身形乱舞刀剑交锋,转瞬之间拼出千百招。 屏障上一道道裂纹横展飞扬,乱如蛛网一般! 所有人目瞪前方屏气凝神,甚而连大气都不敢出! 谁也记不清,自打道成之后,有多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轰隆隆! 一声声炸雷接连不断! 一道道光影乱闪不停! 随着两人狂战不休,一股青黑掺杂的云气直冲往上连破云霄! 就在那层层天幕之上,滚滚云影之中,隐隐约约的露出几道人影来。 有的是青衫长袍,有的是一袭僧衣,有的头顶生角,有的三目如电。 就在这些人影刚刚露面的一刹那。 只见林季呼的一下腾起高空,一剑如虹狂斩而下! 那剑无声无息,却猛的一下洞穿了滚滚黑云,穿过了金甲巨人壮硕无比的躯体,斩开了隔绝魔界内外的屏障,随后又毫无阻挡的一划而过,斜向云天! 彭! 光影掠过,紧之而来的音爆声这才乍然响起! 咔嚓一声,早被斩成两截的金甲巨人甚为不甘的连连摇晃了几下,这才轰然炸成一片血雨,惊天而落! 咔咔声响中,裂似蛛网隔绝魔界与人间的浩然屏障突然支离破碎,哗啦啦的散成一片! 层层天幕之外,那滚滚云气立时消散,就连隐约露出的道道人影也在顷刻之间灰灭烟飞! 呼! 剑若流星,一去千万里! 秦烨、魔障、云烟、人影尽皆不见! 只见林季孤身一人巍然而立,手中长剑斜指向天! 那遮云蔽日的滚滚云烟早已散尽,赫然露出一片朗朗青天! 这一剑斩了人界旧王,灭了天人假境! 这一剑破了魔界屏障,换来永世清平! 这一剑洞开天衍之路,除去绝地天通! 呼! 那一剑余威仍未散尽,划破天穹遥遥远去! “这……” 白洛川震惊不已,足足过了好半晌,这才惊然叫道:“好孙儿!果然有本事!” 行无所束最爱开玩笑的金万光面露揶揄刚要嗤笑他几句,忽然就见高悬半空的林季猛的一个栽晃疾坠而下。 “季儿!” 钟夫人心急声切,高呼一声身形掠动。 可她刚刚飞了一半,又猛的一下停了住。 就见一道人影突闪而出,一把接住林季横抱怀中,两脚踏空步步向外走来。 众人的目光再次凝聚,只见抱着林季的是位身穿白裙的女人。 身姿婀娜媚态万千,却又不失秀丽端庄。 面罩薄纱若隐若现,一双眼睛晶亮如月,闪烁迷人。 此时的林季早像烂醉如泥的酒鬼般一动不动,就这么任凭她横抱在怀,朝着众人步步走来。 “你是谁?”离她最近的钟夫人语含敌意的问道。(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九境白狐 那女子横抱林季步步踏空而来,一听灵尊发问突而笑道:“这重要吗?” “……这重要吗?” “……重要吗?” 一阵阵回声响彻四外,荡然而起。 虽然隔着面纱见不到真容,可仅凭那声声入骨销魂的妩音媚语便足以乱人心神! 直令人心生羡拜违抗不能! 若不是在场几人都是道成大境,怕是早就恒持不住意乱情迷了! “你这小骚蹄子又是哪来的妖人?!竟敢在此撒野!”秋茹君眉头一皱,周身四处红焰升腾,一道赤红色的火浪蓬勃而出。 呼! 火浪如龙,直向迎面走来的白裙女子狂卷而去。 虽然此时林季正在她怀中,可众人都清楚:以秋茹君的手段,即便把那白裙女子烧碎成灰,也绝不会伤及林季半根毫毛。 秋茹君虽为女流,可向来性如烈火沾点就着! 这白裙女竟敢当众施展媚魂术,自是完全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其他几人尚在观望,可秋茹君岂又管他许多?! 彭! 眼见那道宛若潮水般汹汹狂涌的火浪马上就要落到白裙女子面前时,半空里突然映出一片七彩霞光。 那霞光惊落而下,来势汹汹的火浪立时破碎成空无影无踪! 这一下,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猛然一愣! 秋茹君独创圣火,早在千年前就已大道有成! 当初,正在盛年的秦烨与白洛川两人联手尚还九死一生! 面对如此搏然一击直面硬挡,换了旁人即便不伤也不会破的如此轻而易举! 可眼见那白裙女子既没念咒,也没捏指,甚而就连徐徐而来的步伐都丝毫未乱,仅凭一丝神念韵光就轰然打碎了秋茹君惶惶不可一世的炎龙冲顶! 早就领教过这一招的白洛川不由得心生警意,微微向后退了半步。 不仅是他,玄霄手中的长剑上突然荡出了一层青光。 金万光两手合握,嬉笑自若的脸上也显出了一副谨小之色。 墨曲一手探向腰间,高群书掏出一张灵符。 就连一向谋算深远隐窥天机的简兰生和天圣两人也不由得面色一重。 简兰生长袖一挥,大若门板似的棋盘立空高悬。 天圣微微闭起了双眼,周身四处淡化如烟。 九位道成境各个如临大敌! 这几人各个纵横千年,即便道成最晚的高群书也曾掌管监天司生死无数!方才那白裙女子一念之威虽然破的是秋茹君手段,可众人也都心知肚明,若是换了自己,恐怕也是如此! 且不管这女子是谁,仅从魔界而出,就不得不防! 哗! 就在众人严阵以待的目光中,半空里那片七彩霞光猛然放大,瞬间遮住了半壁云天! 蔼蔼云霞中,自白裙女子身后呼的一下飘出九根硕大无比的巨尾! 每一根都有十丈粗细,纯白如雪宛若擎天玉柱般矗天而立! 那九根长尾彼临接天,微微摇晃中,仿若那天也随之震颤不已! “九尾!” 高群书倒吸了一口凉气! 早在监天司时,他可没少与青丘狐族打过交道。 七尾入道,八尾道成,九尾…… 则是传说中的天人境! 时今当下,除了借助生死薄一举跨过八境门槛离九境遥遥不远的鬼皇之外,满天下再无天人第二! 在场诸位已是九州上下巅峰道境。 可眼前这女子竟然…… 竟然是九境妖狐?! 道法一途,一层境界一层天! 以九位道成之力想要力克天人,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众人一见不由得目瞪口呆! 就连秋茹君也面色大变,周身火光四起烈焰升腾。 若方才那女子的媚魂术算是挑衅道成之尊的话,那她方才的怒然一击又算什么? 蔑视天人么? 入道一怒可杀人百万,道成一怒可革换新天,天人一怒谁又经见? 众人眼中神色各异,周身四外灵气迸散,宛若九颗星辰般亮灿云天。 或生或死,一念立见! 众人身临大敌,瞬息如年。 可那白裙女子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一般,仍旧踏空向前,不紧不慢。 “魔界已破,天选胜出,只不过他的元神受了点儿轻伤。” “你们不用剑拔弩张,本宫没还那么小气!否则神念稍稍一动,千里之内寸草无生,你们……哪个有本事能逃的出去?” 阵阵回声远自四面八方荡然而出! 那音色仍是妩媚酥骨,可听在耳中却不由令人胆颤心惊! 如不亲临实难想象,方才那一番几近狂妄的胁难之词竟是面对九位道成境随口而出的! 可在场众人不但没感觉半点不敬,甚而还极为庆幸! “你们放心,他没事儿。”白裙女子说着又近几步,在众人面前百丈之外停了住。 “方才他佛道合身,一剑封天。可却受了佛门重器反噬之力,致使神游天外魂不归身。可本宫自有妙法,只需调养数日,便可安然。” 一听此言,离着白裙女子最近的钟夫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拱手见礼道:“在下白灵替季儿谢过前辈!” 白裙女子转过头来淡淡扫了钟夫人一眼,傲然说道:“救夫君性命自是本宫应行之事,哪需你个外人谢来谢去?你,又是谁?” “嗯?”钟夫人猛然一愣。 其他几人也甚为不解! 这女子到底从何而来? 林季怎么就成了他的夫君? 钟夫人强行压住满心火气和惊愕之意,细说解释道:“此子林季早与在下之女钟小燕连理同枝,此事天下皆知。如今,小女更是有孕在身,血脉可证!不知……前辈方才所言,这“夫君”二字又是从何说起?” 白裙女子微微一笑道:“夫君就是夫君!这还有假?具体详情你无需过问!你,还有你们……”说着,一一扫过眼前众人,霸气无比的威然宣喝道:“都听好了!自此以后,这天选之子便是我胡九媚的夫君了!九天之下天选为王,而本宫就是天之仪母,正宫之主!” 钟夫人一听脸色急变,一跃而出挡在白裙女子身前,面色一凛道:“前辈慎言!天地夫君岂可笑谈?还请前辈妄语莫言!无论如何,前辈出手救了季儿性命,白灵自是感激不尽!还请把季儿还与我手!” “哦?”胡九媚轻描淡写的问道:“若是本宫不还呢?”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惊天反转 “前辈!” 钟夫人面色一冷,又往前大跨一步拱手沉声道:“道无长幼,强者为尊。前辈既已显出天人道韵,九尾神光,自是不想为难我等。在下方才救婿心切,若有冒犯还请恕罪海涵!可……前辈之言行,却令白某实难从命!” 话锋一转,钟夫人立身挺直,那语气也瞬间冷冰如霜:“若你就此放下季儿白某感激不尽,大恩必谢!若不然……” 唰! 钟夫人说着,扬手一挥,茫茫大雪破天而降,呼呼北风怒卷哀嚎。 寒风乍雪中钟夫人傲然凌空,声色阴冷道:“虽我白灵仅为破道之初境,可素来敢行独当!宁愿一尸独横天不顾,不让失伦半步输!” 钟夫人的声音不大,可却字字如雷。 满场四外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这是要以道成之力硬拼天人之威! 临战之前有理有据不卑不亢的把其他人都抛却在外,免受牵连! 如此行径,直令人叹赞不已! 胡九媚仿若也有些没料到,微微一愣后咯咯笑道:“好一个不让失伦半步输!本宫这就成全了你!” 说着,她又转头望向其他几人道:“本宫盛怒难消,灭她一个小小的道成境,又怎可事了?!那就……赐尔等同罪,全都一并抹了去吧!风火重建,再立新天,干干净净倒是正好!” 哗! 随她声落,遥遥矗天如柱的九根长尾同时一晃,立时变成了九柄惊天利剑! 刃光闪耀灿如大日,惶惶天威怒不可视! 呼! 那九柄威然巨剑猛的一下狂落而下! 一柄巨剑照准一人,劈天斩地风驰电掣! “开!” “破!” “阵!” “起!” “劫!” “燚!” “疾!” “光!” “凝!” …… 其他八人已然得知不能善了,几乎就在白衣女人出手的同一瞬间,众人齐声乍喝,全身上下道境之力博然狂出! 一道道大韵神光四散迸射! 整个时空之内千里方圆之中,五彩斑斓辉灿万千! 所有人全都毫不迟疑的半点不保留,灵力、道韵催至极处,全把压箱底最拿手的本事施展了出来! 玄霄剑起,道道剑芒舞映生光,宛若星聚九天一般,亮照百川! 金万光大袖一展,一道七彩长虹越顶浮空,道道金芒四散狂出! 高群书口喷鲜血震剑碎断,随着一道灵符甩出,身前亮起一层青白色的剑影,悬立向天! 秋茹君身影消散,早就化成了一团血红色的腾腾怒火,大焰冲天! 墨曲身外突然多出八个一模一样的自己来,每人手中捏着个桃木人偶,人偶上道道法记骤然亮起! 简兰生身后那原本就大若门板样的棋盘,又瞬间变大了十几倍。足有一亩方圆,满满当当护在身前!身后四外那三百一十六颗棋子各分黑白,早已化成重重人影,把他团团围在当心! 天圣的身形瞬间淡去,早已融入虚境之中!隐隐约约只见一柄人形剑影凌空而立,呼之欲出! 白洛川狂声大喝了个“疾”字,随而转身就走! 瞬息之间,早已远远越过身后数百丈的沈龙、方云山以及明光府众人,疾如流星一般不见了踪影! 与他见事不妙借众人为盾转头就跑的无耻行径恰恰相反的,却是他女儿白灵! 钟夫人凝霜化雪以身为剑,直向对面那惶惶不可一视的九尾妖狐狂冲而去! “灵尊!” 金顶山老祖金万光恍然惊呼,狠一咬牙,单手一挥,自七彩长虹上散出一道光影,绕在白灵周身上下飞舞不停。 “使不得!” 墨曲急声高呼,两只木偶齐飞而出,一左一右挡在白灵身边两侧。 简兰生眉头微皱,数十颗化成人形的黑白棋子狂飙而出。 “我来助你!” 幻成焰火真身的秋茹君怒喝一声,迎头而上,一冲而去! 一红一白,分外惹眼! 一冰一火,冷热如世! 九剑惊落,众人百相短短瞬息之间,一没而过! 砰! 眼见着那九柄惊天利剑狂斩而下。 众人聚气凝神只待拼死一搏之时,就听半空里突然炸开一道轰然碎破之声。 几人骇然一愣,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利剑惊天?! 就连那个怀抱林季,句句狂言的白裙女子也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毫无痕迹半点! 狂冲而出的白灵和秋茹君两人一去千余丈,也骤然扑了个空! 整个儿魔界之中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仅在天边远处,隐隐约约的立着一道方形黑影。 几人心生怪异,互而扫视了一眼不由得汗颜顿生! 赶紧各自收了神通,起身跃步直向前方追去。 魔界屏障早已破碎,四下里空空荡荡的就连半丝阴邪之气也难以寻见。 众人走近一看,隐约中那道方形黑影原来竟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石碑。 那碑上黑乎乎一片,尽是被大火燎烧过的痕迹。 而且,看样子还时日不长。 化回人形的秋茹君有些怪异的皱了皱眉,走上前去摸了一把道:“这……是我刚刚落下的。” “嗯?” 墨曲一楞道:“可方才秋教主只出了一击,难道那火龙并未落在九尾妖狐身上,而是落在了……不好!上当了!” “墨兄是说……”玄霄皱起双眉,甚为疑惑的问道:“方才那妖女并非九境之天人?” “何止如此!” 墨曲扫视了周遭一眼,气呼呼的说道:“那妖女是借着魔界之中的残阵之力,把其自身的幻象之法无限放大,虚影假做了天人道韵、九尾神光!以此阵残之威来看,她本身修为可能仅为入道上下!也就是妖王境,别说灭杀我等道成了,怕是和外边麒家三小子比起来都还差的远呢!” “猖狂!” 性如烈火的秋茹君怒声骂道:“区区一个妖王境的小骚蹄子,也敢戏耍我等!青丘一族怕是活腻了!我这就一把火烧他个干干净净!” “慢!”简兰生阻止道:“青丘狐族虽擅幻术,可以我所见,那妖女并非青丘族人。” “哦?”玄霄问道:“简先生可有高见?” “咯咯咯……” 正这时,半空里又传出一阵清灵悦耳极为欢快的大笑声。 虽然没有了此前那般媚酥入骨的摄魂之力,可仍旧荡漾如歌直令人心神不宁。 那声音正是方才那个假做天人九尾的妖女! 半点不错! “咯咯咯……”、 那妖女很是痛快的又咯咯大笑了一阵,这才清了清嗓子,正色言道:“各位前辈,九媚有礼了!初来此界还请多多关照!” (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闲来之笔 那笑声欢畅无比,荡荡然响彻八方。 可众人既已识破此局,自然不会再受所迷,纷纷转眼向石碑望去。 只见那石碑上白光一闪,飘出个身着白裙面罩轻纱的女子来。 那女子身姿秀长窈窕端庄,面向众人微微一礼后轻声笑道:“小女胡九媚来自冥灵天外天,孤落人间无意冒犯,还请各位海涵怜见!” 说着,那碑中虚影又再次深施一礼,放眼长望道:“此间魔界天损积邪万载累硕,如今虽被一举荡破,可其魔气深重远非一日可消,还望各位心系苍生,计议从长!” “小女别无所谋,暂借天选之子一用!日后有期,再叙不迟!” 话音刚落,那虚影便自四散飘零无影无踪。 咔嚓! 紧接着,又一声炸响。 那三丈高下的方形巨碑轰然破碎,化成了一片墨黑色的碎土烟灰。 风雪怒卷,钟夫人的声音瞬息之间远远传自千丈之里。 “至于金兄的两位低徒么……” 一个人低马小胖乎乎的男子,靠在另一侧的小树上半眯着两眼,硕小有比的胖脑袋时是时的点动一上,仿若随时也将昏昏睡去。 以几人道成神念一扫可知,那魔界残核之中茫茫千外之中,除了滚滚有尽的阴邪之气里,空空荡荡的一有所没! 这天里冥灵界又是何方所在? 正当众人忧心忡忡,一念良少时,钟夫人突声叫道。 “他是说……斩马镇?” 天衍小道,盛界八千。 仅没通天之力的四境中人和身负奇运的天选之子才能踏行有碍。 那回仅是来了个入道境的大狐男,这上一次呢? “有妨!”金万光小手一摆道:“收到贤侄齐天上求书前,你已令闲云、野鹤两徒早就赶了过去!若是这妖男带着林季走的是斩马道,必然被我们所发现!以你妖王之力一时间定然挣脱是得,你等现在赶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钟夫人匆忙问道。 正那时,一道强大难见的白光忽从百丈之里突现而出。 夕阳西上,红霞满天。 “季儿呢?” 一个挺胸腆肚的小胖子,背靠石墙呼呼睡的正香。 …… 简兰生眉头一皱道:“这妖男为何谋心费力的制此法阵?宁可冒着被顿然识破的风险也要在你等面后虚张声势?” 此时,屏障已破万魔尽除。 离地八丈少低的树杈下,一个白头灰发的人影一手一个小酒坛子,头歪一边早已人事是省。 一直沉声未语的天圣突而小喝而出! 还没这个自称孤落人间的狐男又跑到哪儿去了? 显然,这是被秋茹君方才那一道火龙所毁,只是那时法阵余威尚在,这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简兰生话音未落,就见钟夫人早已化作一道怒雪狂风飞掠而去。 “这妖狐连你等都能重易骗过,其之结局如何,自是是用少想!” 云州,斩马镇。 “那……” “想来这时,你假以天人四境现身而出的同时,其之真身就已转道而出!” 方才,林季一剑封天的时候,虽然仅是隐隐约约一闪而逝,可众人全都看的很含糊! 几人一听,顿时恍然! 嗖! 魔界天障族阻通内里,那几人虽为四州之巅峰,道成之小境。可谁也跨越是得。 阴生乱象的秦烨早已身魂俱灭,危及天下的魔界之敌也一并消亡,这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天外狐女来? 真来个四境天人或者十境神仙,一心没意冒犯又当如何?! 虽被墨曲识破机巧,那惶惶不可一视的天人九境仅是借由阵法之力虚影假做而已。可即便墨曲所言不假,那妖女的修为仅为入道下上,可放眼天上能以那等奇阵妙法,同时骗过四位道成境的,怕是也绝有仅没! 火堆旁边坐着个干干瘦瘦宛若小耗子特别的大老头,一边翻动着架在火堆下这几根粗如手臂似的肉串,一边用贼溜溜的大眼睛七上偷看着什么。 而且,更加令众人顾虑重重的却是这妖男口中所称的什么冥灵天里天! 的确,四州下上道门巅峰几乎都在当场,却被这妖男蒙骗而过。 这么,林季呢? “灵尊,一路向西!” 一经你喊,众人那才猛然想起:对啊,林季这大子呢? 满眼萧索的大镇下突然飘起一道袅袅升起的炊烟。 “诸位!白某先行一步!” 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众人一见,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妖男句句虚言全都当是得真,是过,倒没一点却是实情。借了你等天里传灵之法,林茂仅以入道之境,连跃两层直破天人,悍然斩出这惊天一剑前,反噬之力极为浩小!怕是真的魂魄乏力,神智是清了!否则,也是会被这妖男重易所控随意带走!天选之子万年一出,此界安危重在我身,你等决是能掉以重心,必要……” 那话在场众人早就知晓,可全都浑是在意,只当是赞夸之词并有实指。 低群书回道:“你在监天司时看过半卷,早对圣皇当年一剑封关之事甚没所疑。圣皇以剑入道,其之玄妙远非你等可比,当年我一剑斩出前,却又划天而过一越千外,最终落处是偏是巧正是斩马古道。斩马想来,那都绝是是什么闲来之笔!” “不是为了替你真身争取时间!” 这远在低天之下层层云雾之中,的确显出了道道玄奇有比的虚影神像! 那妖男的心机竟是如此深重,竟在几人面后明晃晃玩了一手声东击西李代桃僵! 既是属此方世界,又是何处? “正是!” 低群书愣了上道:“钟夫人莫缓,除了此处之里,那魔界还没一道出口。” “所以,魔气初泄时,你就让紫晴过去查看过。果然,斩马镇远处也没魔气升腾,扑之欲出!于是,缓令楚未央传书请明光府速来支援。” 你虽然方才借法阵之力演出天人假象,骗了众人一时,可要说你能明晃晃的带着林季从几人的眼皮底上脱逃而出,这可是绝有可能! 上方腾腾燃起的火堆旁,低低矮矮的盘坐着七道人影。 那一次仅是“有意冒犯”,骗了几人底牌尽出,颜面略失而已。可上一次呢? “如今,这妖狐和林季都未从正面走出,而那内外之中也空荡有影,想来必是走的斩马镇一路!” “来是及了!” 这金顶山的两位在入道同境之中,的确实力是俗,可想来是免上场同样! 一座座石房大屋齐整错落,可家家院外门后早已乱草过膝蛛网横生,满是一副落败景象。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幻影丛生 白光乍现飘然一转,化成了一道青衣人影。 蹲守在火堆旁的鼬老九一眼认出,那人正是林季! 早在飞云河畔,他曾亲眼目睹,林季灭蛛后斩蟾王,那一剑之威勇无可挡! 鼬老九当时就被吓破了胆,仓皇而逃。 想不到一转眼又在这儿碰了上! 鼬老九心生惧念,刚要转身就跑,一眼落在对面呼呼大睡 《巡天妖捕》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幻影丛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今生唯你,暮暮朝朝 夕阳晚落,大雪飘飞。 那雪突天而降毫无由来,瞬息之间就把茫茫数千里的云州大地遮盖如纸,满眼惨白! 正在当中的官道,却被三五成群续续不断的灾民们踩出了一条黑线。 放眼望去仿若仙人挥毫,怒然一笔横贯天地! 嘎吱嘎吱…… 迎着西天那一抹将沉未落的晚霞,一辆盖满雪花的马车远从笔端尽头跃然而出。 拉着车的那四匹健马,个个身高背壮赤红如血。 无需伯乐,任谁都能看出,这马定然极为稀贵价值不菲。 若谁细看一眼,更会大吃一惊! 那车下包着铭花铜皮的四个轮子从始至终都未落在地上,而是悬空三寸掠地而行! 一阵阵墨炭香气隔窗飘落,随而又被怒卷狂风缕缕吹散。 呼! 远在天外茫茫风雪中,突然飘来一只五彩斑斓的羽毛。 那羽毛好似一只穿天燕,一路逆风破雪斜天而降,稳稳的悬在了车窗前。 金丝幔帐掀开一角,探出一只白葱样的小手,并起两指微微一招。 那羽毛落入车中,化成了一根毫不起眼的青铜发簪别在了一个身着白裙的女子头上。 那女子脸上罩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面纱,虽看不清真容,可却在不经意间散出一股无以言表的神韵之气,直令人心往痴迷自省不能! 在那女子怀中,半躺着一个青衣男子。 若醉若睡的始终沉闭双眼,突而猛的皱了皱眉,好似梦到了什么惊怕之处。 “媚儿!” 那男子突声大叫,挥开两手胡乱狂抓。 白裙女子胸前一紧,稍稍一顿后,挪开男子大手紧紧的握了住,轻声慢语道:“别怕,别怕,媚儿在这呢!” 说着,又伸出一手在男子面前连连捏了数道法印。 眼见着一道道恍若烛火般的光影,径直没入男子额头之中。 随着那光影道道消散,男子睡梦中的情绪这才稍稍安稳了些,又过半刻这才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你……” 男子有些恍惚的看了看四周,又瞧了瞧正抱着她的女子,满脸惊愕很有些不信的问道:“你,你是媚儿?” “是啊。” 女子微微点了点头,略带幽怨的回道:“怎么?季郎一梦初醒,却是连我都不认得了么?” 男子有些恍惚,仿若突然之间忘掉了很多东西,更是莫名其妙的凭空多了些记忆。可一时间却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又是假。 他神情微微一滞,仍有些不敢确定道:“这么说,我是林季?” 白裙女子一手掩着小嘴,咯咯一笑道:“季郎,你可真是睡糊涂了!怎么连自己都不认得了?” “你是林季,原是青阳县的巡妖小捕,一路修行升至天官。” “你镇过妖塔,斩过邪佛,一曾血战九龙台,助力灭秦,也曾破境而出,成了万年天选第二人。刚刚不久前,你又一剑封天毁了魔界之灾。此时,正欲前往西土佛国。怎么样?可都想起来了么?” “我……是林季?!” “对!”白裙女子点了点头,确定重复道:“天选之子林季。” “你……是胡九媚?” “你说呢?”胡九媚娇哼一声,略有不满道:“你可说过的,今生唯你,暮暮朝朝,可不许赖皮!” 说着,她紧抓着林季的小手儿又使劲的握了握。 “今生唯你,暮暮朝朝……” 林季又念了一遍,好似瞬间回想起了很多事来。 稍稍坐直了身子,从胡媚儿的怀里挣脱出来,望着面前那张若隐若现可又美轮美奂痴情不已的脸,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 “你我可是相识在青阳?” “哎呀!”胡九媚满脸懊恼的回道,“季郎!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这一战,你强破天人,佛道合身,的确神魂大伤,竟连你我过往都忘了!” “你我的确相识在青阳,那时,你仅是个四境妖捕。” “可我已是监天司的游星,故意装成偷出家门的小丫头暗到四处巡查。曾在青阳与你度过了一段美好时光,烤串、火锅吃的好不欢乐!抓妖、除奸很是快意!” “后来,你进了京城,我爷爷镇国公对你另眼相看,我娘亲灵尊也甚为欢喜,后来沛帝有意拉拢你,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亲口赐了婚。” “可事有多变,一直耽误着没办成。直到大秦倒灭,这才在徐州海面盛况婚成。那几夜,你可是……” 胡九媚说着又往林季身边靠了靠,娇声细语道:“如今,我已有孕在身。这小子最近可是闹的越来越欢了。” 幽怨之中,满是幸福之意。 “……” 随着胡九媚简短至极的叙述,一幕幕记忆碎片纷聚而来,在林季的脑海中勾勒出一幅幅似曾相识的画面。 可转瞬之间,那一幅幅画面又变得支离破碎,变成一束束光影直向远处飞去。 识海尽头,高高耸立着一座宝塔。 那塔上下九层,九色光芒璀璨如虹。 正在塔前,威然着一道人影。 一袭青衣,手持长剑。 那剑斜指问天。 那人仰望长空。 似在惊叹! 似在叩问! 似在喝断! 呼的一下,眼前景象骤然模糊。 那塔,那人忽而不见。 眼前仍是那白裙女子,面罩轻纱。 “今生唯你,暮暮朝朝……” 林季又念了一遍,本已清晰的记忆瞬间更加迷离! “季郎。”胡九媚又往林季身前凑了凑,细声轻语道:“此番一战,你虽破了魔界之灾,灭了秦烨之魂。可同时你的神念魂识也大为受损。原本你修的是道门之法,可识海中却落有一件佛门重宝,合佛化道后,大遭反噬之力。只有前往西土才能寻得破解之法。” “季郎,这一路西行,有我陪你万事无忧。你尽管……” 轰! 胡九媚的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就听马车前方猛的炸出一声震响。 胡九媚微微一愣,随而小手一抹。 眼前浮光乍出,竟似开了隔窗一般,显出前方景象来。 只见那前方十几丈外,满眼泥泞里坐着个老和尚。 全身上下褴褛不堪,皱纹迭起的脸上挂满了污迹斑斑的油泥。 “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沉闭的双眼缓缓睁开,高宣了声佛号后,淡然说道:“施主,请回吧。” (本章完)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新庙 胡九媚淡然一笑道:“未曾去,何言回?” 坐在车前泥泞中的老僧抬起浑浊无光的两眼,仿若能径直望穿车棚帘布一般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突而声含怒气道:“这么说……施主决心已定,非往西土不可了?” “西土?”胡九媚冷哼一声,毫不客气的厉声呵斥道:“西土无佛,满眼是恶!你等划地为国,图享安乐,即便被你今日拦住了天选之子,可又能瞒得住天之神目,道之神罚?” “我看,该回的却是你吧!先寻一处风水宝地修林建塔,免得到时秃尸遍野,葬无去处!” “阿弥陀佛!” 那老僧又宣了声佛号,随而勃然大怒。 两眼中精光一闪,整个身形猛然暴涨! 眼见着那瘦小枯干的身形呼的一下瞬间爆起,威然凌天十几丈! 相形之下,就连那四匹赤血健马也微若泥丸一般。 呼! 骤然变大的老僧猛的一下抡起巨掌就要凌空拍落! “慢!” 胡九媚高声喝道:“佛道合一,天衍大成。此等顺逆之理,想必大师不会不知!修行不易,道果难得!还望你三思而行,勿生错念!” “施主既不听贫僧所劝,也就无需多言!且来受死便是!” 那老僧怒气大盛不容分说,眼见巨掌呼的一下狂砸而下。 “好!”胡九媚狠狠的咬了咬牙,也不再多说。 伸手一挥,别在头上的发簪飞闪而出,又化成了一片五彩斑斓的羽毛,飘飘荡荡的直向巨掌迎去。 砰! 巨掌扑天,临到车前突然炸出一声爆响,紧接着四下里的时空瞬间扭曲,道道波纹乱起荡漾,四下里的景象也猛的一下变了样! 哪还有什么健蹄四马?更没有什么神女香车! 通往京州满眼烂泥的官道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如织。 成千上百的灾民三五成群步步维艰。 路旁一块落满白雪的巨石前,端坐着一个破衣烂衫满脸油泥的老和尚。 那和尚怒睁两眼,一手高高举起,好像在苦苦哀求,谁能停下脚步助他一助。 可他到底所求的是什么,早就无人得知了。 看样子,那老僧早就死去多时,就连身子都早已冻僵。仅剩那一双极不甘心的双眼,仍旧怒气冲冲的望向前方。 流民匆匆,一个又一个从他身前默然而过。 甚至绝大多数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这年头儿,兵荒马乱,天灾不断。 死个老和尚有什么好稀奇的? 若不是他身上的衣物太过单薄,怕是早就被人扒了去! “哎!”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路过老僧身边时突然停了住,微微摇头轻叹道。 那老太太满头白发腰背微弯,虽然全身上下满是大小不一的破补丁,可衣物还算厚实,与周遭那些难民相比也显得略微干净些。 老太太双肩上绑着一根粗绳,绳子的另一头拴在一辆破破烂烂的独轮小车上。 车上满盖积雪的破被里裹着一道人影。 那人影被蒙头盖面罩的严严实实,也不知是这老太太的什么人,更不知是死是活。 老太太又望了眼僵死路旁的老和尚,轻声谈道:“这又何必呢?愿你来世再不为僧!” 说着,那老太太转过身去,又步履艰难的融入匆匆人流之中。 几乎没人看见,一道五彩光芒惊天而下,不偏不斜,正落在老太太苍白凌乱的头发上,变成了一根毫不起眼的铜簪。 流民大军万万千千,顺着云、京大道直往前行。 很快,夜幕沉降北风乍起。 就在万千灾民马上就要熬受不住时,借着清亮生光的雪色遥遥可见,前方不远的山岗下竟有一座庙宇。 那庙宇粗柱高梁修的甚为气派,差不多足有几十丈方圆。 整座庙宇红漆未褪,青瓦含光,看样子刚刚新建不久。 四外里尽是荒山遍无人烟,又是什么人竟在这孤山野岭中修了座新庙呢? 众多灾民也管不了那么多,一个个呼爹唤儿兴匆匆的奔了过去。 老太太沉吟片刻,扭头向天望了望那仍旧飘舞不停的漫天大雪,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拖着小车走了过去。 到了庙前抬头一看,只见那门上赫然横着三个大字“天官庙” 竖在两旁的对子上写道:“为国为民枉生死,一剑乾坤镇太平。经天经地顾苍生,两目风雷永安宁。” 老太太暗自默念了一遍,扭头看了眼裹在小车破被里的身影,迈步走了进去。 那庙宇之中,并无内外之分。 只在正中堂前供着一尊三丈巨像。 长衫飘荡,威然若仙。 一手持三尺长剑,斜指向天,一手持七寸书卷,半面展开露出“因果”两字。 老太太望了眼天官像,嘴角一翘不由得微微一笑。 可一转眼又见到天官神像后边,还立着两尊略小些的女子像时,刚刚浮起的笑容又瞬间淡了下去。 那两尊女像,一个身姿高挑,穿着金色的铠甲披着血红色的迎风大氅,腰跨长刀两目生怒威风凛凛。 另一个体态微胖,一手高悬,拖着一盏隐去烛台的油灯,仿若手中生火一般明晃晃的照亮了整座大厅。 “天官大德!” “谢天官老爷!” “天官老爷可怜可怜我吧!” …… 躲进庙里的灾民们拥挤上前,虔诚无比的跪拜天官连连念念有词乱声不断。 可老太太却发现,远在边缘处,有一个极为显眼穿着一身雪白色狐裘大氅的女子,却与旁人截然不同。 那女子虽然也两目凝望呆呆的看着神像,可却并未跪地叩拜,甚而那脸上、那眼中还挂着一副很是奇怪的笑容。 就像…… 方才的自己一样! 忽而,那女子仿若有所察觉。 转头一望正与老太太的眼神迎面对撞。 那女子稍稍一愕,随即朝她大步走来。 跪满一地的灾民,见那女子横步走来,慌忙急身避让。 让人奇怪的是,那每一个灾民都低头弯腰连连退步,似乎都不敢直面正视那女子的面容。 当下里兵荒马乱富不保身,众多灾民竟对她如此敬畏,好似不仅仅是因为她身着华贵,深怕招惹麻烦那么简单! 那女子径直走到老太太身前一丈远,这才停了住。 两眼紧盯着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一笑道:“敢问这位婆婆,可与林天官素有相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大梦无疆 “何止相识?” 化成老太太模样的胡九媚转头望了眼高耸堂前的神像,甚为伤感的长叹一声道:“哎!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啊!” “林天官大德如天,世人敬拜若仙,可老身却还无需如此。早在当年,天官初来青阳,老身与夫君视若子侄,多有照拂。” “随后,天官远离青阳一路升迁。老身夫妇也随后转入云州。谁想,刚得了半年安生,那威然大秦一日突亡。万贯家资尽遭匪洗,家夫大气伤身昏病不起,眼见着就要一命西去撒手人寰。” “无奈之下,老身只能单车独行,径往祖地。以期魂归故地落土为安!” “途径此处再见天官,一时间,忆往云烟不禁潸然!却是无意冒犯天官之威,更不敢扰了姑娘观瞻风景。赎老身斗胆,敢问姑娘是……” 那身披狐裘大氅的女子闻听微微动容,上前一步自报了家门道:“圣火教北霜。” 原来如此! 胡九媚虽是初来此界,可为了躲避四下搜寻的神通法眼并不敢展露神威一路疾行,沿路千里所见所闻尽收眼底。甚而对九州天下的势力布局也早已心中有数。 圣火教起自极北苦寒之地,与之相邻的云州上下也深受其染。 难怪万千灾民对这女子敬畏有加忌惮莫名,原来竟是圣教中人! “原是圣教大人!” 胡九媚赶紧弯身一礼道:“恕老身眼拙,还望大人见谅!” “婆婆不必如此!” 北霜又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扶起胡九媚:“此前我与林天官数有交集,可算是……嗯,生死之交。既然婆婆与林天官素有旧识甚而还情非寻常,自然也是我北霜之故旧。” “婆婆,老丈到底病染何疾?可否让我诊视一番?” 北霜说的客套,问的可否,可却不等胡九妩媚应允,便自扬手一挥。 哗的一下,一团赤红色的火浪扑冲而去。 那小车上的积雪立时化成一片蔼蔼云气,瞬息消无。 就连包裹严严实实的破棉被也被一并掀起。 内里露出一个直挺挺的人影来。 那人影穿着一身青色长衫挺拔如松,紧闭着双眼两鬓斑白老态龙钟。 脸上、双手以及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全都宛若千年古铜一般,生着层层绿锈。 看起来的确是得了什么不治怪症,眼见着就要一命呜呼再无可救! 可若细看,却发现那人的睫毛仍在微微抖动,好似仍旧神识未泯! 北霜探出身去仔细一看,却不由得愕然一愣! 那直挺挺躺在小车上的人影,无论身姿还是容貌却都与身后高高矗立的天官神像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小车上的人影霜白年迈,活活就像几十年后的林季行将就木一般! “自夫君身染怪病以来,老身遍访名医无数,可却个个摇头无药可救。”胡九媚上前两步,语生期待的问向北霜道:“以大人高见,可有良策?” “这……” 北霜紧紧的攥了下小手,也是毫无办法。 圣火凛然,灭空一切。 莫说是她,即便稍有造化的教众,也能借由圣力之法除毒去疫火到病除。 在极北之地乃至云州上下,万千民众历来都把圣火教徒视做神医来看。 自入圣教之后,北霜也曾亲手救过不少人。 可眼前这等症状别说见过,却连听都没听过! “婆婆莫急,我且来试一试。” 北霜说着,玉手一伸,自掌心上呼地腾出一道赤红色的火焰来,这火焰虽说不如当初的圣火,可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手段。 火焰上下奔腾,突而凝成了一个仅有三寸高下的小火人。 那小火人手脚乱舞,猛的一跃脱掌而出,化作一道光影径直没入车上人影眉心之中。 紧接着,就仿若车下生炭突而燃起熊熊大火一般。 以那轮独轮小车为圆心,方圆数十丈立时变得滚烫无比,道道热浪怒然狂卷,逼得密密麻麻围在四下里闲看热闹的灾民们轰然后退。 一时间人喊脚忙,庙堂之内乱成一团。 “阿弥陀佛!” 正这时,远自门外,突然响起一道清厉的佛号声。 那声音不大,却似铜钟惊鸣一般,震荡入耳,响自心间。 更为奇特的是,随那声音乍起,时空中骤然荡起一层层如水波纹。 那波纹落处,所有人就像木雕泥塑一般,全都保持着上一刻或是惊喊或者慌乱的神情,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整座大厅上下,无论老少千百齐立,鸦雀无声! 就连北霜也手不能动、脚不能移像根木桩般被硬生生的定了住。 可她却神识尚在,眼目清明,眼见着远从门外步履蹒跚的走进来一个老和尚。 那老和尚弯腰驼深深的低着头,根本就看不清面容,只见长眉过尺银须当胸一荡一荡的随风飘扬。 老和尚穿着一件破旧无比的灰布僧衣,那僧衣上烂洞连绵好似蛛网一般。 在他身后半丈之外,还跟着一个唇红齿白两眼明亮灿若星河,看样子仅有六七岁大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黄绸白履,斜肩披着一件绣着金丝银线,缀满玛瑙宝玉的红锦袈裟。手里拖着个碗大的龟壳,权当木鱼般边走边敲。 一老一小二个和尚从定若木雕般的千百灾民缝隙中穿挤而出,一直走到北霜、胡九媚身前一丈左右这才站了住。 “阿弥陀佛!” 那老和尚并未看向两人,而是转头瞧了眼仍旧直挺挺躺在小车上的青衣人影,突而高宣了一声佛号道:“施主,可否止步西行?” 北霜一楞,这老和尚口中的施主又是向谁说的? 眼中余光一扫,只见那个满头苍白乱发自称林天官旧识的老太太也同千百灾民一样,形同木雕般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横躺在小车上那个看起来就像天官百年后的人影也一动不…… 嗯? 突然间,北霜惊奇的发现,那人影动了。 先是手指微微一颤,随即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这眼神…… 再熟悉不过了! 曾有多少次,梦中百见,魂牵不散! 唰! 随那人影猛然亮目,周身上下青绿色的铜锈立时退去,就连两鬓上下的苍白乱发也在转瞬之间变得乌黑一片! “大梦无疆终有时,一念回朝天下知!” 那人影朗声念道,随后一跃而起,背负双手挺身而立! 北霜立刻既惊又喜,不由暗自心道。 这,不是林季又是谁?!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章 三法同归,魂归本体 “阿弥陀佛!” 那老僧声若铜钟般的高宣了声佛号,随即面向林季双手合什道:“施主厚德,苍生有望!可我西土远在九州之外,不在红尘之中。还望施主就此止步勿往西行,佛道分天,各自安然。才是顺……” “好一个佛道分天!” 不等他说完,林季突声打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道:“你佛门不是一直想东渡九州,法传天下么?前有阿赖耶识维州乱法,后有不动明王天京破阵。你们这群老秃瓢哪个不想染指九州,佛统天下?更是巴不得人人归释,个个阿弥!你等可知,那当年留下佛法传承的如来又是生有何愿?死有何憾?!” “西土,西土仍是天下之土!并非你等虚妄之徒不法之地!若是林某执意西行,你又当如何?!” 那老僧也不争辩,稍稍顿了下道:“八千年前,轩辕无极独往西土,至我佛门无主。一千年前,兰庭仗剑而来,使我西土大受损折。如今,施主又欲东出……我佛门怕是难免又遭浩劫!” “正如施主方才所言,西土仍为天下之土。佛关之外仍是天下生灵!还望施主慈悲为怀三思而定!” “慈悲?!”林季冷声嗤笑道,“你们这群老秃瓢个个口称慈悲,可又曾行得半点慈悲之事?西土何情我尚且不知,可近在佛关之外,那阿赖耶识倒行逆施灾祸乱千年,他佛家可又曾念及东西两土皆为天上,佛关内里尽为苍生?他们又可曾慈悲为怀救万民与水火?又可曾出言劝过阿赖耶识?慈悲两字在行是在言!” “是妨直说吧,林某此行,可是是客客气气礼拜朝宗的!而是要一举斩破佛关,灭了伱门下上万万千千虚德假善之辈!圣皇轩辕致他佛门有主,兰先生使他佛宗小乱,而林某……却要那浩荡天上,再有西方污土!” “看在他亲身东渡还未作恶的份儿下,林某也是难为他!慢滚吧!” 这一老一多就像来时一样,相继淹有在呆若木雕的人群中,转眼之间了有踪迹。 “天官上凡了!” 突然间,一道清脆的木鱼声远自天里遥遥而来。 甚而就连新婚之夜也毫是例里! “天官万岁!” 这声浪越来越小,越来越响。 “幻梦小法么?”查荔热哼一声道,“幻梦幻梦,幻是假,梦也非真!你若真被他困在其中,这还妄称什么天选之子?连他那手迷幻之术都挣脱是出,又怎能代行天道?” 青松负雪,鸣溪潺潺。 “今生唯他,暮暮朝朝……” 而这一道钟声,应是方才这个老和尚的空静禅鸣! 所幸的是,在与秦烨这最前一战中,借用天人之力时,一缕元神落入了四色宝塔之中。 听我一喊,众少灾民纷纷扭头望来。 被我接连吞噬之前,那才壮小了神魂,紧接着又是一道赤红色的魂影突闯而入。 阴差阳错之上,八法同归! 众人连呼半响,抬头再一看时,哪还没天官的身影? “真是天官啊!” 此时的查荔妹满脸惊愕,甚为是解的是答反问道:“他...他是怎么从你的幻梦小法中解脱出来的?” 随着这道木鱼声响,庙外众人立时鲜活起来,仿若完全是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仍旧呼爹唤儿的涌向七里。 “阿弥陀佛!” 可眼后那男子又是谁? 所没人都是约而同的望了望低立堂后的天官神像,又看了看查荔。 就在这阵阵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中,一股有形之气遥遥直下,怒破云霄! 没个扎着朝天辫的大孩儿,扭头一眼看见了查荔突声小叫道。 “天官万福!” 唯一变化的,是那妖男把我记忆中的陆昭儿和钟大燕两人全都凭空抹了去。 …… 可却怎么也靠近是得,融身是能。 其实,林季此时说的紧张,可真差点就被幻迷其中,永是能出! 加之林季本就来自另一方世界,没过一番追寻本你之旅。那才令我魂归本体,终于认清了自己到底是谁! 新庙东南八外里。 “参见天官小老爷!” 这老僧面向查荔再施一礼,微微摇了上头道:“贫僧一路远来,本就未曾想过以杀止念擅施恶行。既然施主去意已决,是容劝言。老僧那就告进,是过……若施主当真破关灭佛,老僧身为禅首自是是能做视是顾!还望施主八思而行,老僧先行一步!” 昏昏迷迷中,林季只望见这宝塔门口处,巍然悬立着另一个自己。 说着,这老和尚转身迈步颤巍巍的向里走去。 查荔两眼紧盯着化成老太太模样的林季突,面带微笑的说道:“他可知道,你斩杀的第一个化形之妖是什么吗?” “爹他看!这是是天官吗?” 查荔稍稍楞了上,随而小声言道:“天上肆乱,万民苦矣!可自新朝归一,便可丰宁万世,代代安平!” 林季容了这魂影,随着一声佛钟响起,那才魂念归一,终于找回了自己! 身前的大和尚,抬起这两只晦暗如星般的小眼睛定定的看了看林季,慢步跟了下去。 是等查荔妹回答,查荔突而面色一热道:“不是狐妖!” 是知谁带头喊了一嗓子。 “天官万岁!” 就连方才站在天官身边的狐裘圣男、白发老妪也一同消失了去。 直到方才,这昏迷杂乱中的世界外,突然涌起千百道烟气。 …… 一见之上,立时惊住! 自青阳县情与,一路到粱州鬼域、京城风云、乃至维州灭佛、四龙台倒秦、潍城妖乱等等所没往曾之事都是真的。 这宝塔来历是明,更是玄妙非常。 …… 落入宝塔中的神魂虽仍自清明,却连我自己也操控是得,更别说那妖男的幻迷之法了! 赤红色的魂影,应该是圣火教的心魂之术。 那时想起,这千百道烟气,应是庙外灾民虔诚叩拜所化的道道信仰之力。 全是幻象! 一个个口称天官连连叩拜是止。 当! 统统替换成了你自己。 在一片惊喊声中,满厅下上所没灾民接连跪倒。 林季一抖长襟威然坐在岸边巨石下,朝面后的北霜微微一点头,随即转头望向这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面色一凝道:“说说吧,他到底是谁?!” 其上众人也紧跟着连声低呼。 “天官万岁!” 在这妖男真真假假的幻梦之中,我几乎就彻底迷失了自己原本的记忆! 此间种种既混乱有序,且又玄妙莫名!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水木相生,融为一体 “斩狐?!” 胡九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随而眼珠一转,又猛往前跨了一大步,下颚微微一扬傲然说道:“以前是以前,如今是如今。天官大人,你倒是斩来瞧瞧!我谅你既不敢也不能!” “哦?”林季两眼微眯,淡然一笑道:“林某斩妖无数从不手软,凭你个区区七境妖王也敢妄言!你倒说说看,我怎地不敢,如何又不能?!” “这个么,咯咯咯……” 胡九媚好似突然之间想起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咯咯咯的狂笑不止。 那一声声与她此时老态龙钟的面容极不相符清悦如笛灵动若泉的欢笑声,远远荡去四外飘散。 只一瞬间就随着清风,顺着溪流漫遍群山。 她笑的极为得意,那满脸皱纹仿若层层花瓣一般朵朵绽放! 她笑的甚为癫狂,那满头白发仿若雪飘絮落一般丝丝飞扬! 既无妄又癫狂! 就在林季皱起双眉,就连一旁的北霜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强行打断她时,胡九媚恰到好处的停了住。满脸上下仍旧挂着一副喜不自胜的笑意,反手一掏,从袖子里抓出一柄三寸多长金光闪闪的小刀来。 “天官大人,你看好了!” 说着,胡九媚手起刀落。 在食指上轻飘飘的一划而过。 一滴鲜红的血珠渗流而出,滴答一声落入溪中。 “嗯?!” 与此同时,林季猛然一惊。 展开手掌一看,只见在他食指同样的位置上,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刀口。 同样的,也渗出一条鲜红的血柱滚落水中。 “这是……” 林季骇然惊愕,同时也立刻醒悟,这妖狐为何如此有恃无恐了! 此时的林季早已入道巅峰。 别说寻常刀剑,即便灵光法宝也难以伤及肉身! 可就是这么一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寸小刀,甚至那刀都没落在自己身上,就被凭空刺出一道伤口来! 如果方才她那一刀不是落在食指上,而是划过脖颈扎在心口呢? “都看清了么?” 胡九媚晃了晃手中小刀,看了眼林季,更像挑衅似的斜了北霜一眼,这才不紧不慢的说道:“天官大人,你以为我大费周章的把你从魔界中带出来,只是一时莽撞么?” “那几大道成境识海广布,我即便一时能逃出云州,又能避过几时,又能躲到哪里去?” “那西行之路遥遥千万里,若被堵个正着,我又该如何退步?” “你说的不错,我仅是一个区区七境妖王而已,竟敢挟持天选之子,无异自嫌命短!” “其实么……那幻阵是假,但融身是真!” “如今之你我,早已水木相生融为一体!本念相通,两身同尊!我若被伤了半根毫毛,那你……” 呼! 胡九媚正自得意不已的说着,林季猛的扬手一伸。 化成老太太模样的胡九媚立时飘在半空,两手紧紧的抓着脖子,憋得满脸通红,竟是半个字再也说出来。 可同时的林季也是如此。 似有一双无形大手,死死的扣住了脖颈咽喉,令他胸闷气胀喘息不得! 按理说,莫说入道巅峰。 即便是夜游境也能屏息静气数个时辰丝毫无碍。 可此时的林季,活活就像个普通人一样,竟有些气息不畅险些晕厥过去! 彭! 林季一甩手,把定在半空的胡九媚远远的抛了出去。 胡九媚两脚在远处的树干上点了一下,又轻飘飘的落在了林季近前。 伸手揉着脖子又轻咳了两声,音色阴冷道:“天官大人!且如今,你我同身。可要好好爱惜自己才是!正所谓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哦,对了!除了你我之外。那两位尊夫人的腹内婴孩儿与你一血相承,虽不能像你我一样感同身受,却也会大受害!为了林氏香火、天官血脉,我劝你要慎而行之,千万胡来不得!” “你!” 林季一听勃然大怒,哗的一下立身而起,身形一闪落在胡九媚身前,大手伸出又抓向她咽喉! 可离着胡九媚的脖颈仅有半寸远时,又生生的顿了住,连连颤抖不已。 胡九媚一动没动,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林季。 直到林季颓然无力的收回了手去,胡九媚这才语气一缓道:“天官大人,你放心,我对你,乃至此方世界全都别无所图,我所求的你的潜力,你的将来。希望有朝一日,你能十境升天,从而踏虚门破冥界,替我幻狐一族好好的出一口恶气。到那时,你我连体同心之封印自当解除。” “在此之前,我不但丝毫不会害你,更会一路鼎力相助!” “没有谁比我更可靠,也没有谁比我更值得信任!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你要闯西土,那我便随你杀他个天翻地覆!你要一统天下,那我就陪你立他个万代千秋!就算你说,要毁了这方世界一个不留,我也绝不二话,那灭他个茫茫满世休!” 林季此时哪还有闲心听她说这些! 紧闭着两眼沉默良久,突而长长的深呼了一口气道:“妖狐,我林某本不是什么天官,更不是什么天选之子。早在青阳之前,嗯,很久很久以前……” “我的愿望很简单,就是一家老小快快乐乐平平安安,仅此而已!” “可……事与愿违!” “这一方世界,总有太多太多的牵绊,有公义、有兄弟、有担当、有眷恋!” “一开始,我怕沾惹是非,我想远离,我想逃避!” “可当我亲眼所见,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同我一模一样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瞬息之间变成冷冰冰的尸体。甚而……碎成残渣!一次又一次!” “当我亲眼所见,那一城一县乃至九州天下,同我一模一样有父母妻儿满怀憧憬的万民百姓,在道、在佛、在所谓的修者权贵面前,惨不如狗!一次又一次!” “我,有我所爱,也被人所爱!我有千百不舍万般难离。可我实在不忍冷眼旁观再行我愿!” “于是,我斩了佛,可那佛之外还有万千的恶。我灭了国,可那国破之后,更有无休的乱!” “如今,我又破境而出,望见了那天外天,知晓了道中道。与此相比,那当初只顾安然天伦的愿望简直渺小的有些可笑!可是!” 林季说到这里,猛然一顿,突而大声说道:“妻儿老小,仍是我林某此生最后的底线!” “而你!却触了我的逆鳞!”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因果薄、九色宝塔之谜 林季说着说着,突然唰的一下猛然睁开了双眼,怒火腾腾的紧盯胡九媚道:“我林季今日有言在先,不管你这一身阴诡邪术从何而来,你那口口所称的冥界又是何方所在!这封印破解之日,便是你身灭魂消之时!你我既融一体,更是仇不戴天!” “你不是要鼎立助我完你所愿么?” “那好!道成、天人、乃至陆地神仙。还差三境大成!你,可有话说?” 胡九媚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看了眼呆立一旁的北霜。 “北霜姑娘是我昔日故交,且说无妨!” 胡九媚顿了下道:“虽说我胡九媚修为不济,仅为区区七境妖王。可我天生灵眼,一目悟法。平生所见之法,所晓之道遍问冥界上下,万古绝有!以我之见,魔界中那最后一战,你虽借九尊道成之力一剑封天,可也由此激发了深藏与你识海中的佛、道之本源。” “以入道修为,强破天人大境。甚而远比当年轩辕无极那一剑封关之威更为浩大,竟能一连封印十九!此等逆行之举,反噬之力自然也极为惊人!” “若非你是天选之子,得天道造化气运斐然,早就当场碎骨成灰了!” “你本身修的是道门功法,道之余韵尚可自行化解。可佛光之威却会越积越重,用不多久,你便会归释成佛!” “同样都是径往西土,此时你是想去灭了佛,可一旦心门洞开,你就已经是佛!” 林季仔细想了下道:“你是说……如果不加压制的话。我便会洞生佛心,从而皈依佛门?!” “不错!” 胡九媚接道:“我借用五彩神翎演出幻阵大法,骗过那几位道成尊者,偷偷带你出行。一来是暗结封印,好能与你融身一体,言法相随。二来,就是怕那几位一意孤行,误了大事!” “我也并非有意非要牵连你妻儿血脉,而是在你佛心安定,善果了终之前一旦被凡俗亲情所扰,必将入魔!而那时,魔就是佛,佛就是魔!” “正所谓善恶一念间,佛念魔生化同天!” “这也是为什么,大封之术能暂时挡住你的气息不被那几位道成境的浩大神识所查。却能被佛门弟子轻易发现的缘故。不过……” 胡九媚突然顿了下道:“不过……你识海中的佛、道两大源力。不但威力浩大而且也颇为蹊跷!” “特别是那尊佛塔,就好像……是被人故意设计的一样!” 故意设计? 一听这话,林季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的确! 自他转生到这个世界,身上就带着一本玄妙莫测旁人无法得见的因果簿。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轻易踏上修行路。 因果薄的妙处自是无需多说,他能一路破境毫无阻碍,在短短十几年之内就能入道有成,正是赖以此宝! 可那九色宝塔…… 与其说是机缘得来,倒不如说是……被人送来的。 而且,还送的有点儿迫不及待! 张子安挺身向剑,那临死前的笑容,怎么想怎么有些诡异! 不死赴死,不是解脱,更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无比的使命! 九色宝塔,代表着佛门。 因果薄,代表着道门。 魔界中,那个戴着面具的九尾妖狐,曾在他面前展出的下半部佛经上就有这样的记载…… 道尊和佛尊相斗,两件神物相继陨落。 随后,道子和佛子指天为誓。 以得宝之人向道还是向佛,从而论定天传之正统。 难道说…… 那两件神物,就是因果簿和九色宝塔么?! 真若如此的话,那张子安到底是谁? 一直算来算去,步步引着我走向每一个命运关口的天机,又是什么人? 眼前的胡九媚是天外之人。 可我又何尝不是? 只不过是分别来自两个世界罢了! 难道,从一开始,天机和张子安就知道我是天外来人? 那这天运之棋,他们又是从何时开始谋划的呢?! “林天官!” 林季正自满心费解暗自疑虑,突然听得天上传来一声沙哑中伴着惊喜的高喝声。 扭头一看,只见高山顶端飘出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来。 还未等看清,那人一闪而至,已然落在身前。 “林天官,我等这些日来找的好苦啊!却不想你竟有如此雅致!青山秀水,美人相伴……还真是惬意啊!” 落地那人身形高瘦,细细长长的面颊上满是大小不一的黑麻点儿,丑陋怪异的笑容里夹着几分揶揄之色。 林季扫了一眼,既没见过,也看不出他修为如何。 不过从他这一身带有明显道阵宗标志的紫袍倒是能一下判定的出来。 此人正是道阵宗老祖墨曲! “林季见过墨前辈!” 林季赶忙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道阵宗自圣皇轩辕传道布法开始,就一直与世无争,世世守护天下大阵,顾全万民苍生。 林季自是敬佩有加。 加之天外传灵的九尊道成之中,也有墨曲一份儿,算是欠了这位素未谋面的老祖一份天大的人情! 更在此前,道阵宗老祖曾亲下口谕,凡见林季必当敬为上宾,但凡林季所问,必当如实所言。 林季满心疑惑之余,也是心怀感激。 当下一礼,真情实切,并无半点虚假。 墨曲也不客套,捋着稀疏的山羊胡笑眯眯的看着林季施了一记晚辈儿礼之后,这才哈哈笑道:“好!好!好!受过天选之子一拜之礼,这把岁数也算没白活。再说,若不受你一礼,那岂不是凭空比白灵矮了一辈么!哈哈哈……哎,你看!这人一老啊,就总是想哪说哪,差点儿忘了正事儿!” 墨曲拍了下脑门,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略显破旧的小木盒子,两手托着递给林季。 林季有些奇怪道:“前辈,这是……” “哦。”墨曲浑不在意道:“这是我道阵宗秘藏的第二道大阵的阵图。四剑诛天阵!” “四……” 林季闻听猛然一楞,赶紧推手道:“前辈!这可使不得,晚辈断不敢受!” 天生十阵,道阵宗独藏其二。 九离封天阵,离地封天,有进无出。 四剑诛天阵,诛天灭地,有死无生! 九离封天阵,大小真伪遍布九州,就连赵家兄弟和姜望都能依葫芦画瓢施展一二。可四剑诛天阵,近千年来却从没有人见过,就连半点历史传闻都没有! 如今,这阵图就在眼前,而且还由道阵老祖亲手送给自己! 这又如何不令林季惶恐心惊! “哎?!”墨曲本就细长的麻子脸一下拉的老长,很有些气恼的说道:“怎么?那独孤老儿的剑你能收,我墨麻子的图你不要?莫非是看不起我道阵宗不成?”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圣皇的三位夫人 “这……”林季一顿,慌忙推脱道,“前辈,此图不仅是贵宗镇派至宝,更是玄绝天下之物。林某怎敢受领?更何况,贵宗法阵向来玄妙无常。我就算手持此图怕也半点施展不得。前辈舍爱在下感激不尽,可这岂非暴殄天物?!还请前辈……” “不然!”墨曲挥手打断道,“天落十阵,阵阵玄妙各不相同。九离封天为困守之阵,四剑诛天乃是诛杀之法。” “法阵,法阵。法为瞬息,阵需容时。其之效用各不相同!此图用于生死之间一念而就,那与之对敌之人岂又容你慢慢布来?你且打开一看便知!” 打开? 就在这儿? 林季不由一愣。 可见墨曲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照做无妨,林季也就不再顾量,神识一动落在盒上。 砰! 猛一声炸响。 手中木盒骤然裂开,一道寒光迅若疾雷般狂飞而出。 铮! 于此同时,只听铮声连起。 天、地、人三剑自林季袖中呼的一下破冲而出,化作三道寒光一掠而去! 唰!唰!唰! 三道光影骤然合一,形成一柄惊天剑光直向墨曲击去! 咔嚓! 剑光落,人影破! 巍然而立的墨曲立时被炸成碎末,瞬息之间破灭烟飞! “看见了么?” 不知何时,墨曲的身影又出现在林季身旁。与他并肩而立,指着对面那片尚未散尽的烟气道:“若我不用替身之法,也是一般下场。可此图之威,仅现十之若一而已!” 林季望了眼远处光影,似有所知的扭头看向墨曲道:“前辈,这阵图好似与三圣洞的三柄圣剑甚有关连?” “不错!” 墨曲点了点头道:“细算起来,莫说我道阵宗与三圣洞。这九州天下各大宗门皆是承自轩辕圣皇之道法。无论九离封天也罢,四剑诛天也好。都是圣皇当年自天外秘境中得而传之。” “两阵如此,四剑亦如是!” “四剑诛天,又是哪四剑?” 墨曲捋着稀疏的山羊胡,眼望前方道:“正是归于三圣洞的四柄天剑!” “天圣之剑,凝天而化道。” “地圣之剑,合地而灵生。” “人圣之剑,聚气而韵出。” “道圣之剑,法破而无极。” “四剑归一,诛天灭地!” “这才是那四柄神剑以及此图的终极奥义!” “圣皇当年就是以此剑阵所向匹敌!可惜……在他莫名失踪后。法器分落,不知踪迹。” “那三圣洞原名圣皇洞,圣皇曾在此闭关修炼。四柄神剑分由四名剑童守护。圣皇失踪后,四童反目,各自带着一柄神剑另立宗门。己经变迁,又在数千年后三脉合一,成了如今的三圣洞。只是……当初握有道圣之剑的那一支去向不知。四剑残一,其之威力损之八九!” “四剑既失,我道阵宗空有其图。又奈如何?说是镇派至宝,其实……也不过一副空囊而已!” “独孤那小子闭门参天,也不知悟出了什么玄机,竟把三柄圣剑先后交于你手。老夫自然也就无需再藏图为宝,一并送你倒是正好,此为顺天之礼!” “那时京州阵破,若不是得你出手,我道阵门下可要损亡惨重。更在早前,若非得你庇护,灵儿一行也怕是早成荒土!” “两番人情老夫深铭在心,可却无以为报。” “本宗逆徒赵卫民曾阴乱潍州,险恶酿成大祸。若非你及时出手,我道阵千年名声怕要毁于旦夕。也是正好借了此图还报一二。” “有此三故在先,老夫以图为礼,有何不可?自是理所当然!天官若是再推却不受,可不仅羞杀老夫,怕是整个道阵宗都将无颜与天下了!” “这……” 林季闻听至此,略一沉吟道:“那好,前辈盛意难却。在下愧受了!” 说着,神念一荡,收图为盒连同那三柄神剑没入袖中。 墨曲一见林季终于收下了剑图,满脸上下星罗棋布般的麻点也展开了几分,露出一份大功告成似的笑容道:“这就对了么!整整八千年,得以破境而出的也不过微微几人而已!能与天官一情有牵,我道阵上下也算得了份天大的机缘!” 墨曲说着,又转头扫一眼侧立身后的北霜和胡九媚两人。 稍稍顿了下道:“林天官,老夫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前辈但说无妨。”林季回道。 “天官方从魔界而出,应也知些当年旧事。可知当年,圣皇失踪后,为何那天下突生大乱瞬息之间就分崩离析?” 嗯? 林季一楞,不知墨曲突然提起此事又是何意,当下恭敬道:“愿闻其详。” 墨曲捋着长须道:“圣皇一生曾有三位夫人。” “第一位是云州秦氏,也就是秦烨祖上这一支。可早在此前,秦家并非云州人士,乃是来自极北之北,据说与怒神一系甚有关联。圣皇与秦女成婚,怕是多为定北安心之用。那秦女虽为正宫,可却并不受宠。膝下无子郁郁而终。” “最终,第一个乱起天下的也是她亲弟弟,早在八千年前,秦家就是不安分的主。秦家作乱被平复后很快没落,却没曾想七千年之后秦家又出了个秦烨。” “第二位夫人,原是青丘狐族。而那时,便有九尾之威。随圣皇封印魔关时,却命丧其中。圣皇唯一的血脉,也是和这位狐妃所生,自小养在青丘一族。天下大乱时,避在狐族未受其害。传至如今的,轩辕太虚,也是其之后人。这么多年来,代代母系皆狐族之青丘。” “那第三位夫人,名姓不知,来历故旧也无从考证,可她其后的身份,却是天下闻名。” 墨曲说到这儿,稍稍顿了下道:“那就是红颜白骨佛!” “圣皇失踪后,这位夫人好似心灰意冷,毅然出家为尼。随后化骨成佛。历经数世后,位列菩萨九尊之中!” “林天官!” 墨曲意有所指的说道:“当年,圣皇破境而出后造化无穷,成就当今九州道门之煌煌伟业。却也因当初分立繁多,致其乱有其源。如今,天官同样也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且不可重步后尘啊。” “那老头儿……” 林季当然明白墨曲所指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正自无言以对。而此时胡九媚却不开心了,突然跨前一步,很是不客气的问向魔曲道:“我也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姑娘,此言当真? “哦?”墨曲稍感诧异的转过头来,客气应道:“姑娘请讲。” 此时的胡九媚早已经化成苍白老太模样,一脸皱纹两鬓如霜。 可凭她再怎么虚假幻化,毕竟她仅为七境妖王之身,在无法阵加持之下,蒙蔽同境上下自是无暇,可却难以骗过道成已久的墨曲法眼。 其实,早在落地之前,墨曲早就一眼识破了胡九媚的幻形之法,只是大事当前,未及道破而已。 虽说方才不久,还被这妖女大为蒙骗。 可道阵一宗素来平和,墨曲更是详善如流,一见林季并无大碍,当下也就未曾计较。 就在这时,却听那妖女突而发问不觉满心生奇。 “老头儿……” 胡九媚跨前一步追问道:“你方才说,那法阵可是天落十阵中的四剑诛天?” “正是。” 墨曲点头应道。 “那阵中四剑可是天、地、人、道?” “不错!” 墨曲又点了点头,心自疑道:“这妖女虽说修为不高,可那一身本事却甚为诡谲。方才说是有言当讲,却怎地又突然问起了法阵之事?” “老头儿,凭你这一知半解还是少夸夸其谈吧!”胡九媚毫不客气的训斥道:“否则轻则害人害己,重则毁天灭地!” “你! 即便墨曲脾性再好,被个妖王毫不留情的当面训斥,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当下麻脸一拉刚要发火,却听胡九媚继续说道:“什么天、地、人、道?全都错的离谱!你可知,这四柄神剑又该何人所持?此时之的林季,却还万万执掌不得!幸好此时他仅得三剑而已!若是四剑归一,诛天阵启。怕有十个百个林季,也会当即碎破烟飞!到时,你那口口言称的三谢之礼可就变成了恩将仇报!看你个老麻子,将以何罪问天下!” 此言一出,别说墨曲,就连林季和北霜也不由同时一惊,齐齐向她望来。 胡九媚斜了墨曲一眼,继续说道:“你那剑图的确是四剑诛天。可这内中三剑么……” “却并非什么天、地、人,那仅是你这方世界不识真容,另起别名罢了!” “这四柄神剑本名风、土、水、火乃是立柱四极与天同生之物,造化大千之根基!” “风剑,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天之剑,应是得天神运,气吞风雷之人所持之物!也就是你们所俗称的天人境!” “土剑,也就是你们所谓的地之剑,应是地祖人皇,念动山河之人所持之物!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九州共主!” “水剑,也就是你们所称的人之剑,应是万众同一,天下归心之人所持之物,也就是佛门所称的信仰之力!” “火剑,也就是你们苦苦寻之不得的道剑,应是得天地造化,化天道而行法之人所持之物,也就是你们所不知的天道真力!” “古册曾记:四剑出,天地灭,三千浩然其之有九。” “那浩然三千界中,已有九方世界尽由四剑诛天法阵所一举所灭,早已荡然无存!其之威力何等惊人!按你所说,只轰杀一个小小的道成境,岂不是太可笑了些?” “当然了,四剑虽威,却需与阵合璧。不入阵中,这四柄神剑也仅仅是甚为难得道器至宝罢了!可如今的林季,既非天人之大境,也非九州之共主,信仰之力尚且不足,天道真力更未融其身。即便四剑在手,也不过多了件趁手的兵刃罢了!可若贸然合阵而出的话,就必然大遭反噬之力,立时碎灭成灰!” “老头儿,这下你可听清楚了?万一真被林季集齐了四柄神剑,身遇强敌爆施而出,岂不是图白害了他性命?弄不好再惊起什么变故来,灭杀了此方世界,化成第十处飘无之废墟。你这罪过可就大无可赦了!” 墨曲闻听至此,那满脸怒容早就变成了一副惊愕之色,甚有后怕的问道:“这……姑娘,此言当真?!” 胡九媚微微一笑道:“这等玄古秘事你方世界知其甚少,就连当年那破境而出的轩辕无极恐怕也是一知半解!不过,他可能也察觉到这四柄神剑与阵图非同小可。这才分别藏在多处,更不敢随身所用。” “你方才说,轩辕曾用此法所向匹敌更是胡扯!他用剑时,你可见过?全是些道听胡说罢了!” “那你又曾见过吗?”一直没说话的北霜突声问道。 眼见一路挟持林季的婆婆突然变成了“姑娘”,北霜本就无名火起。 一听她又如此趾高气昂的咄咄逼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语气中怒火冲冲,更夹着一股百年老醋味儿! 林天官有了两位夫人,如今又来了个一体同身的妖女“姑娘”。 那我…… “虽没亲眼见过!”胡九媚转头面向北霜下巴一扬,傲气十足的回道:“但他封印魔界的那一剑,便是由此而出!封口残痕清清楚楚,只是你等未曾阅过古册,更没到过别界他世不曾见识罢了!” 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墨曲道:“你方才说,当年那轩辕无极曾有三位夫人,这三位夫人的来历跟脚,你也说的很清楚。可你却知内里原由吗?” “嗯?”墨曲一愣道:“这还有何原由?” 胡九媚伸出食指,微微一晃道:“第一位夫人,极北人族。” 又伸出中指道:“第二夫人,青丘狐族,也就是妖族。” 接着又伸出无名指:“第三位夫人,后来出家,化成红颜白骨佛。” 胡九媚立着三根手指,微微晃动道:“你们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关联么?难不成……那轩辕无极色迷心窍,非要一族选一妃,换个口味儿不成?” “人、妖、佛……”林季默声念道,突而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惊声叫道:“你是说五族合一?!” “不错!” 胡九媚赞许的看了林季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道:“天官不愧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立时就想通了内里关键所在!” “轩辕离世至今早已整整八千余年,世间凡俗一无所知。修行大成者知其所在,却不知其秘由来。道成千年晓窥一二,又不明原委。而真相,全被真真假假的道听途说掩盖了去!” “而事实的真相是……” “那轩辕无极自秘境归来后,先后曾有五位夫人!分别为“人、鬼、佛、龙、妖!” “然后呢?”墨曲急声问道。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五气朝元,一念冲天 “然后?” 胡九媚接道:“在你方世界的记载中,他不是随后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么?连你这深知隐秘的道成尊者全都一无所知,我仅是天外来客,区区一届小女子而已,怎又晓得你们那位圣皇大人去往何方?” “那你方才又是如何断出,他曾有五位夫人的?”墨曲并未因了胡九媚这半句揶揄之语突生气恼,反而更加笃信眼前这个鬼灵精怪的天外狐女定知底细! 整整八千年来,九州天下间仅有圣皇一人疑似冲破传说中的十境大关,威然而成陆地神仙! 所以,凡是有关圣皇传闻,天下修士无不想一探到底,也好从中寻得几份诀窍机缘! 据古籍残篇中的蛛丝马迹,以及他所传下的各大宗门道法来看,圣皇当年所习之道应为“天下”。 秦烨自“天下”中,悟出帝王道,一统江山,建千秋之伟业! 兰庭自“天下”中,得一剑之浩然,闯佛关斩妖皇悍不可挡! 若能再从中得其秘闻一二,说不定还会由此成就一番大造化! “这倒不难。”胡九媚言道:“我虽未曾亲见,可自魔界断痕中却可窥出本源。他那一剑开天之威,来自四剑诛天大阵,只不过那阵有残缺,威力未全。并不能像此前九次一般,一举灭杀魔界化为虚幻。” “那封在魔界外间的星河铭文,一眼可知正是凝合自人、鬼、佛、龙、妖这五族的灵韵之气。” “地绝天通后,三千大界中万众生灵极难再跨一步。据我所知,没人能破开十境玄关一跃升天。可若合了五族之气,便有近神之力。正所谓五气朝元,一念冲天。” “原本我还有些好奇,他又是如何凝出五族之气的。方才,听你说起他的三位夫人来,这才突然想起,这世间还有一宗历来被各界所不耻,甚而还被多方世界当成邪门禁术的法子。那法子名有多种,在我方冥界被称作“蛊合之术。”” “这法子乃是借着男女交媾,天地错合之时,渡气暗生凝气而结……” “胡说!” 没等她说完,北霜那一张雪白俊俏的小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早已通红一片。气呼呼的说道:“哪来的妖女,竟敢信口胡言诬陷圣皇!圣皇所行件件伟岸如天,岂容你这小妖恶意污毁!” 胡九媚冷哼一笑道:“你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可能就是唯一的真相!” “老头儿……” 胡九媚说着,又转头看了眼墨曲道:“你方才说,那轩辕曾有三位夫人。分别来自人、妖、佛三宗。按此算来,他应该还有一位鬼族以及龙族的夫人才对。你再仔细想想,可有类似传闻?” “这……” 道阵宗本是得自圣皇传承,当下被这妖女疑似圣皇曾有这番登不得大雅之堂,甚而难以启齿的邪门行径,身为一派宗主的墨曲脸色自然极为难看。 可这狐女却言之凿凿句句在理,一时间却也真假难辨。 墨曲皱起双眉一时语噎,不知是否真在上古旧事中苦苦思索着什么蛛丝马迹。 林季却被这狐女一语点醒,猛的想起一个人来! 怪和尚禅静! 自秘境中所遇的怪和尚禅静,那分明就是五族合一之身! 还有阿拉瓦加,更是融会贯通,身负五族之力! 这两人的来去过往虽与狐女所说的什么“蛊合之术”大相径庭,可却甚有异曲同工之妙! 五族同气,秘境为之启! 五族同身,万法为之集! 真若狐女所说,当年那轩辕无极竟用这法子,才有了如此造化。那他名头上这被传以数千年的“圣”字,可真要折损蒙灰,乃至无地自容了! “小丫头。”胡九媚冲着气呼呼满脸羞红的北霜微微一笑道:“你若不信的话,大可不必当真,全当我随口胡说罢了。自然,我暂时也没什么真凭实据,仅从魔关断口略作推断而已。不过,倒是可惜啊!天官已有了两位人族妻室,即便他真想修习蛊合之术,怕是也轮不到你了!” “可我却是狐族,又与天官合身一体。想要合体并身,想来也非难事……” “你!你好不要脸!” 北霜一听,本就通红的脸色更加深重了几分,竟是破天荒的气骂出口,两只小手更是攥的咯咯声响。若不是念起这狐女与林季一体同身的话,怕是早就一记大火球飞突而出了! 两人所争论的话头儿林季也不好接茬,仅凭这狐女一言之词暂时也难以断定圣皇青污。 于是赶紧岔开话题,转向墨曲问道:“敢问墨掌门,那几位前辈可还安好?” “哦。”墨曲愣了下,仿佛刚从苦苦思索中醒过神儿来,回言说道:“自你被那妖……”余光扫了眼胡九媚又略过话头道:“自你离去之后,你岳母灵尊早已一路向西,此时应在佛关附近。” “天圣、玄霄已回宗门。金秃子留下两个徒弟帮你镇住云州,与我分头四处寻你,简先生不知道为何随了秋教主径往极北而去。白洛川不知所踪,高群书却执意留在了魔界之中。” “嗯?”林季一愣道:“高群书没走?” “没有。”墨曲轻轻摇了下头道:“不知为何,高道友死活都不肯离去。竟在魔关中盘膝沉目,似要闭关一般。哦,对了!他最后与我等告别时,却还双手合什莫名其妙的宣了声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林季更是有些奇怪,原在监天司时,林季曾与高群书数有相见,并未见他对佛宗有过什么仰畏之心,恰恰相反,那言辞之间还甚有低视轻毁之意。 更在他挣脱桎梏后,曾与林季一路长谈,那所言所行更是丝毫没把佛宗放在眼里。 潍州拼斗阿赖耶识,高群书一曾执剑迎头。 其后,他又与天机、秦临之三人闯佛关偷经书…… 无论是对僧对佛,还是对寺对庙。 他高群书何曾有过半点敬畏之心,拜仰之意? 整整效力三百余年的大秦,他转过身来就亲手摧毁,眼看着威威大厦轰然倾塌! 整整守护三百多年的苍生子民,无数人虽不是直接为他所杀,却也因他而死,眼睁睁看着惨绝人寰血流成河! 在他高群书眼中,唯世独我,可曾有佛? 可这…… 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嗯?! 不对! 林季猛然下想起,高群书在大慈恩寺中所偷的那本经书,正是孤本的《六祖坛经》。 难道,这一切突如其来的变化都源自那本佛经不成? 祝书友们中秋快乐,阖家幸福!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 困守之阵 “林天官可是要一路西行,径往佛土么?”墨曲突声问道。 “是!”未等林季答话,胡九媚接道:“此前魔关一战,天官虽得险胜,可佛道两门的反噬之力也极为凶厉。因他本来修行的就是道门之法,道之噬力尚可徐来自解。可对佛门余噬却无可奈何,唯有亲往西土另觅宗源。否则,一旦佛力盛起彻底占据了元神识海,怕这世上再无天官,而是多了个句句阿弥,口口我佛的大和尚!” “那……”墨曲沉吟了下,紧盯着胡九媚道:“那姑娘一意孤行,暗用奇诡之法与天官通体合一,又是为何?难道也是有助天官解脱佛噬之力么?” “老头儿!”胡九媚微微一笑道:“这就不需你操心了。至少在此之前,我并不会加害于他。天官越强,我自会越加欢喜才是!” “姑娘!”墨曲突而两眼一眯道:“你与天官融体合身,我自是伤你不得。可想要留你在此,应是不难!你且来看!” 墨曲说着,仰袖一挥。 哗的一声,溪水腾空化出一道人形。 身旁不远的一棵老松也枝叶一抖,幻成人影。 脚下的泥土猛的向外一翻,也凭空钻出一个人来。 再一看时,那三道人影正是林季、北霜、和胡九媚。 那三道虚化而成的人影与他们三人一模一样,简直真假难辨。 唰! 一道淡黄色的光影破空而出,围着几人远在十丈开外划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圆圈。 墨曲转头看向林季和北霜道:“天官,你带这丫头自去便是!此狐女却是半步离动不得!” 林季四下望了一眼,心中暗道那当年困住姜忘的想必就是此等法门! 当下由道阵老祖亲手施为,定是更为神奇! 这墨曲看似无意,却是早在暗中不声不响的布下了困守之阵,一举定乾坤! 方才,那真真假假的一番叙问,多半也是在为施展阵法故意拖延时间而已! 果然,道成之人绝无善与之辈! 北霜早就求之不得,口中称谢一步跃出圈外。 她刚一踏出,内里由溪水凝成的北霜虚影立时破碎,哗啦声响重新落入溪流之中。 “多谢前辈!”林季也拱手一礼,向外走去。 胡九媚的眼珠极为艰难的转动了一下,眼睁睁的看着林季大步走出圈外,那化成林季样貌的松枝微微一晃,又恢复成了原来形态。 “妖狐!”墨曲嘴角一翘,露出一副老奸巨猾的笑容道:“真以为我九州道成全是徒有其名的无为之辈么?你当时借着法阵之威,能骗我一时,却还能处处蒙我双眼不成?” “你也别想着什么自毁元神同归于尽!此阵外可困身,令你寸步难移。内可困神,令你丝念不起!莫说你个区区七境妖王,怕是道成妖圣也难以脱身!等天官西往归来,再处置你也不迟!” 说着,又自袖中掏出个小木盒子来。 木盒一展咔嚓声响,瞬息之间变幻万千。 四下里的泥土纷纷飞起,直向胡九媚聚拢而来,顷刻之间就把她团团围住,堆成了一座小山。 甚而那山前四外草木成阴青翠葱葱,任谁也难以相信,早在数息之前,此处还是临溪之畔平坦一片。 远在圈外的北霜紧攥小手,异常解恨的叫道:“封的好!这妖女就该如此对待!” 林季却微微晃了下头沉默未语,他方才看的很清楚,就在泥土聚来马上就要盖住妖狐的一瞬间,她那看似呆愕的眼中突而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这妖女远自天外而来,处处先人一步诡妙非凡。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栽了跟头,被墨曲死死的困守于此,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眼见着墨曲又掏出四个小纸人来,吹一口气喊一声咒。 那四个纸人立时鲜活蹦跳着冲墨曲连连鞠躬施礼,随而围着小山分头四面钻进土中。 墨曲甚为满意的拍了拍手,凌空而立道:“天官,杂事已了,老夫先走一步!若有闲时,还望道阵一会!” “好!”林季赶紧回礼道:“在下定当如约。” “那老夫就预贺天官功成归来!”墨曲说着扬手一甩,化作一道流光转眼不见。 林季看了眼横立面前的小山,毅然转头直向山外。 “该!”北霜看了眼那小山气呼呼的说了句,紧追林季而去。 大山茫茫,横脉连绵。 两人径向西南方向足足飞了大半个时辰,眼下山岭中突然现出一座极为破落的无名小庙。 林季本想一掠而过,突然发现离着那小庙七八里外的树林里,竟有百十道身着黑衣的人影迅疾而来。 一个个持刀舞剑蒙头罩面,似乎正是奔着庙中人而来。 林季心念一转落下身形,直往庙里走去。 “什么人?” 林季刚到庙前十几丈,突然自庙里传出一声喝喊。 紧接着,两旁的树影里接连跃出四五个持刀大汉,个个瞪着两眼极为警惕的扫量着林季和北霜两人。 “好汉!”林季一抱拳道:“在下姓林,本是昌隆客商,路遇劫匪失了货物,慌不择路逃经此处,眼见有庙,寻个落脚,还请行个方便。” “哎!乱世无常,都是可怜人啊,让他们进来吧。” 庙里边那声音长叹一声道。 “是!”挡在林季前面的壮汉恭敬回道,随后侧身让开道:“我家公子向来心善,你们进去吧。” “多谢,多谢。”林季满脸带笑的拱了拱手,快步向前推开了庙门。 那庙里破败不堪,半尊佛像塌倒一边。 正在中间生着两堆篝火,里边那一堆篝火边上围着七八个女眷。 看样貌年纪都不大,看衣着,却是主仆各半。 靠外的篝火边上坐着四道人影。 一个身着秀白长衫留着一副稀疏短须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正首当中,旁边坐着个紧闭两眼身着灰色长袍的枯瘦老者。 斜向对面,蹲着个蓬头垢面的小乞丐。 离火堆稍远些的地面上,还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层满是补丁的破被单,也不是死是活。 “坐吧。” 文士模样的男子看了林季两人一眼微微一抬手,指向火堆旁的空地道。 “多谢公子。”林季拱手谢道。 那文士微微一笑,指了指残落半壁的佛像又点向对面那个小乞丐道:“庙乃佛址,他为先主,你我皆是过客而已,谢从何来?” 林季拱手落座道:“听公子口音,好似不是我九州人士,敢问可是来自极北之地?” 那文士一听顿时一惊,可还未等张口,就听林季又说道:“你散在外间那十三人,怕是经不得仇家一击之力,还是早些让他们进来吧!” 国庆快乐~~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萧氏遗孀 那文士脸色大变,慌然望向坐在身旁的枯瘦老者。 林季随手拿起一根烧了半截的木棍,随意拨动着火堆慢悠悠的说道:“身负怒神之力,已至入道中期。此等修为或许在极北尚有一席之地,可一旦踏入中原九州,怕是就有些不够看了!更别说还想护佑一家老小,更是难上加难!” 枯瘦老者闻听恍然睁眼,那一双混黄的眼珠落在林季身上凝视良久突而道:“敢问,阁下是……” 林季依旧拨弄着火堆,既未回话也没看他继续说道:“你们乔装改扮化成了中土模样,千里迢迢远从极北而来,却半路弃了车马钻进深山,看来定是被仇家发现了行踪。” “可这小庙离山不远又是如此醒目,你们却聚留在此迟迟不走,可是在等着什么人么?” “这……”那文士模样的男子脸上惊容又盛几分,空自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不经意间向内里围着火堆的女眷们偷望了一眼。 “你们虽是一路惊惶,可却并未驱赶原落于此的乞儿,甚而还舍了他干粮允他围火而坐,方才又请我进门全无半点隔隙之疑。由此可见你等善心未泯,更非久经杀伐素争仇怨之家。只可惜大祸临头就在眼下,一柱香之内,必有一番怒血残杀!” “而你……”林季说着把手中木棍仍回火堆,定定望着面前的枯瘦老者道:“真到险时,只顾身退。哪又管的了这许多?此间上下二十几条性命全都倚你为重,可你却时刻想着保命要紧,随时遁走。哎!真乃托之非人啊!” 方才,那老者一眼扫来时。林季便已察觉出他心生惧意元神微荡,如林季稍有杀机浮现,恐怕这老者第一个反应就是舍了肉身遁魂而逃! 如此行径,又置他人于何地? 被林季一语点破后,那老者枯瘦的面皮微微跳动了下,瞪着一双混黄的眼珠强行争辩道:“阁下未免危言耸听了些。我等虽是一路乔装南下,也仅是为省些麻烦罢了,哪来的什么宿敌仇家?一路所见,只是些不入眼的流民患匪而已,并无什么修士追杀。又是哪来避难一说?荒居小庙也是女眷不便,暂时落脚而已,哪里是在等什么人?倒是阁下多虑了!暂在庙中将憩一夜,明早清晨便就上路……” “哈哈哈哈……” 不等他说完,林季突而哈哈大笑道:“原本我以为,你仅是贪生怕死而已。可如今看来,你却是恶皮蒙身,与那追杀之人本就是一伙儿的!” “数以百计的黑衣杀手持刀舞剑已在五里之内,转瞬即到。以你堂堂入道中期竟会察觉不知?怕是众人聚留于此的小庙,也是受你指向而来吧?你,到底是谁?又是居心何在?!” 枯瘦老者面容一凛,仿若时机已到也无需再掩饰什么了,直盯盯的望着林季道:“阁下不过路经此地而已,又是何必多管闲事!” “闲事?” 林季笑道:“天下人管天下事,对我而言,苍天之下四土之滨更无半点闲事可言!更何况,受人所托,这极北萧家,我今日必保不可!” 此言一出,别说那正在对面的枯瘦老者,就连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以及远处火堆旁的一众主仆女眷也不由得骇然一惊! 方才,林季拨动火堆时,站在他身后的北霜暗用膝盖点在他背上写了个“狐”字。 其实,不用她提醒。 林季顺着那文士不经意的一瞥,也早就发现那远处火堆中有一个女子看起来极为眼熟。 虽然她经了易化之术遮了样貌掩了身形。 可林季早就窥出了她隐之不去的气息,那正是胡玉娇! 胡玉娇身为人妖杂血刻意匿去了气息,可她身边那个年岁稍长被众人围在当心的中年女子,却是妖气难藏! 胡玉桥似乎有些矛盾,躲在人后眼神儿躲闪似是不敢直视林季,却又几度忍不住想要露面出声。 身旁那中年女子紧紧的搂着她,抵护之心意重情深。 不出所料,那女子应该就是她的母亲,萧长青的遗孀! 这两狐女竟与一众凡人相行为伴远从极北而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此间众人都是萧家之后! 早在天京时,林季受萧长青赠剑授法之恩,答应了他若有方便,尽护萧家周全留一条血脉。 事有凑巧,正被他遇了上,又是岂能不管? 莫说应人之托,即便此间众人全是寻常百姓,与他毫无关联,他又怎能坐视不顾? “果然如此!” 那枯瘦老者怒喝一声,身形一荡飘出门外。 大声如雷的怒声喝道:“管你是谁,既已入阵,怕是天王老子也救之不得!开!” 轰隆隆! 庙门外猛的炸起一片雷鸣,自窗棂棚顶缝隙间透入的阳光立时隐去,小庙四外鲜红一片,宛若血染一般! 轰隆隆! 又是一道雷声,四起激荡。 小庙连连摇晃,滚滚灰尘自棚顶扑然乍落。 林季扬袖一挥,清风拂动间,四下灰尘全被罩了住,轻飘飘的落在一旁。 “还不让那些护卫进来,等着受死么?”林季挺身而起,面向中年文士喝道。 “啊?”那文士也曾修行,只不过仅有三境上下。 一见此景,早已惊愕非常没了主张。 “十三卫听令!全部撤回庙中!”女眷里的中年女子起身喝道。 “是!” 门外连声应命,紧接着十几道黑影接连跃入,手持长刀并成一排死死的守住门窗。 那中年女子快走两步,临到林季身前两丈外站了住,深躬施礼道:“狐女无暇多谢上仙相助,敢问……” “娘,他是林天官。”胡玉娇跃步而出抢先回道,随即也向林深施一礼:“多谢前辈!” 林季微微点了下头,暂时也不便多问他们又是为何沦落此处,转向北霜道:“你守在庙中别出去,我且去会会这伙奸人!” 说着,林季一影飞出,跃出庙中。 此时,那小庙四外早已形貌大变。 原本的青翠群山早已豁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滚滚红烟,烟雾之上黑压压的天空中,赫然立着三道身影。 刚刚逃出小庙的枯瘦老者,一个满头生疮的癞和尚,正位中间的,是一个白衫飘然戴着副金色面具的道士。 “林天官,可是好久不见!”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神祇虚像 出音发声的正是位列中间的白衣道士,他竟能一眼认出林季,并说好久不见,应是此前见过面。 可无论音色还是身形,林季却全然都辨识不出这人到底是谁。 仅能窥得,此人修为已入道境巅峰。 “你等孽障又是何人?” 林季负手凌空,与那三人相隔百丈遥遥而立。 中间那人哈哈笑道:“许久不见,林天官傲气凛然,仍若当年!只可惜,你我今日并肩无缘,枉论从前!我是谁并不要紧,却是林天官是不是非要淌这遭浑水不可?” “我林某向来遇川涉水,逢岭攀山,这水是清是浊,我自有善恶可鉴!还用不着你这鬼鬼祟祟露不得脸的家伙指三道四!” “哈哈,好!” 那道士干声一笑,扬袖一展手中多出一柄长剑来。 面向林季微微点头道:“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大破魔关的当世轩辕。伱的确有些自傲的资本!只是……这世间万法玄妙万千,总有你不敌之处!” “即便那当年的轩辕无极看似绝冠天下,可也有许多不敢冒入之处!当下,你就已然闯入其中!你且看,此处又是何方所在,再来遑论是走是逃!奥大师!” 话音一落,立在他身旁左侧的枯瘦老者,猛的一下长臂向天,仰面怒吼了一句艰涩难懂的咒语。 随这一声怒喝,就听九天之外猛的炸出一声惊雷。 雷声震起,那黑压压的天空中云影翻腾,赫然现出一柄横贯天地的长柄大刀。 那刀锋一掠千丈,赤红如火。 仿若这一刀挥下,整个儿天地都将被活生生的斩成两截一般! 更为恐怖的是,那紧握着刀柄的还有一道高巨无比几乎贯穿了数层天际的威猛身影。 即便以林季此时眼力,仍是远远望不到尽头,看不清原本面目。 只看到那握着巨刀的手臂粗若天柱,肌健纵横连绵如山! 林季更是一眼注意到,那巨人大手生有六指。 六指? 好似,在哪里见过…… “你可知这是哪位是神坻?”中间那道士洋洋得意道,“这便是威震极北的怒神之魂!” “秋茹君那疯婆娘斩山断脉一力抗中原,可她曾敢再往北去,半指沾染怒神之域?那九州天下道成数尊,拼死拼活仅为气运相争。可听有谁,敢去极北看一眼那地之元晶?!那轩辕无极号称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可他终其一生,可曾到过地之边缘,见过这方世界之真容?” “入道诚可笑,道成也耳耳!在真神天尊面前,莫说你我,即便是道成、天人,也同寻常凡夫乃至鸡鸭鹅狗也无甚分别!林天官,凭你再怎么气运不凡,又是如何造化惊天!也不过是凡人而已!” “人,怎与仙神斗?又是怎能逆天?” “你再来看!禅灵大师!” “阿弥陀佛!” 站在那道士右侧的癞头和尚高宣了声佛号后,猛然向下一指。 咔嚓! 就听围绕着小庙四周的滚滚烟尘中炸出一声爆响。 哗啦啦…… 紧接着,一片片的震耳欲聋炸裂声此起彼伏。 随着那如潮水般的烟雾滚滚退去,林季再一看时,只见下那小庙四外的山体早已崩塌,生覆其上的草木尽皆碎断,层层山石也剥离脱落滚滚向下,四下周遭早成了一片无底深渊! 孤在中间顶着小庙的山头赫然变成了一尊威然巨佛! 那佛双手合十,闭目直立,正在头顶的小庙,就像是被谁在巨佛头上戴了顶破帽子一般。 既滑稽又可笑。 “天生玄术,佛道两支。可佛门一宗,却并非自西土而始!早在如来传道之前,这方世界早有佛生,只不过经了万载沉沦不为人知罢了!” “此时你所见之佛,乃是玄古之尊!荒不纪年,数不可考!更是远远早在轩辕如来之前!其之威能,远非你我入道可知!” 唰! 那道士说着,又举起长剑斜向天际。 呼! 满天乌云瞬间散去,自东方天际忽而亮起一片紫光。 那光芒一飞而至,转眼之间就悬在面前。 仰头望去,那是一片虚无缥缈的蛋形云气。 滚滚闪动绚丽无比,似乎内里藏有无数玄妙之神韵,又似乎远远通往另一方世界。 “林天官,你虽号称天官名传天下。却可曾真的见过天之神韵?这便是!这是上古仙人的残念之韵,形如你我亡灭之识!” “如今,你可知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又是何方所在?我等苦心于此又是为之何来?” “怒神之魂,古佛之身,天仙之韵。若能合而化一,又该何等惊世绝伦?你,又如何拦得住?” “就凭你那甚为可笑的天官之名,还是微不足道的天选之威?天官,你若识相尽早退开,念在你我有识,数结前缘的情面上,我也不难为你!放开那一众妖狐,我就留网开一面留你条生路!” “否则,青山埋骨落此处,天官断魂一命无!” 林季背着双手四下打量了一番,从怒神虚魂、天仙韵影、古佛巨像上一扫而过。随而望向隔空百丈的对面三人哈哈大笑道:“好大的排场啊!连佛、道、巫三宗的神祇虚像都请出来了!” “你口口所称,世有玄妙,入道太可笑,道成也不过尔尔!可却处心积虑的跟一群凡夫俗子过不去,为了骗他们径往此地,苦苦大费了好一番周章。为了逼我束手,又演天化地费了好一番口舌。你等孽障,倒不觉得可笑至极,愚蠢至极么?” “林季!”中间那道士怒然道:“别以为我等在与你闲来说笑!若你再不退开,可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哈哈哈哈……” 林季背负两手哈哈大笑道:“若是你等鼠辈,真有这把握。哪来闲心与我多费口舌?林某怕是顷刻之间早就灰飞烟灭了!另外,你们宁可一路逼骗,却不曾暗下毒手,由此看来,那一群凡子妖狐却还大有用处!你们万万也不敢轻动!” “林某倒是要看看,你们这群孽障到底打的是什么鬼算盘!” “既然你等孽障不敢妄动,那林某……” “就自己动手了!” 唰! 林季话声未落,呼的一下元神散出,化成三道身影各持一剑直向对面三人狂袭而去! (本章完)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七星伴月 眼见林季仗剑急来,对面三人慌然一惊。 位于左侧的枯瘦老者凭空一抓,手中多出一根黝黑发亮的木杖。 中间戴着金色面具的无名道人,长剑一抖幻出重重剑浪。 癞头和尚赶忙双手合十,周身四外散出一片耀眼金光。 林季元神一影分三,迎面撞到。 当! 天圣之剑与黑木杖撞在一处,震起一片惊响。被称做奥大师的枯瘦老者身形暴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虚影,瞬间后移百十丈。 嗡!嗡!嗡…… 人圣之剑狂劈乱斩,对着癞头和尚好一番猛攻。 那和尚不退不动,随他口中念念不停,一道道金黄色的佛纹咒印纷纷在他周身四外显化而出。 每一道剑光落下,便有一道咒印轰然破碎,嗡嗡连声,炸响如钟! 唰! 地圣之剑宛若落湖飞石一般,挡在前方的层层剑浪接连破碎,两剑相错乱舞狂飞,顷刻之间缠斗数百计。再一看时,那无名道士的手中长剑仍在半空惊鸣不休,可其身形早已退在七十丈外。 就在那道人避身退后操动飞剑纷舞凌空时,一道寒光忽从天际斜刺而下,直奔那道人后心而来! “嗯?!” 道人惊然一见,再躲避已然不及。 “疾!” 慌忙之间,他赶忙挥手一挡,一道魂形剑影猛的一下两眉中心破冲而出! 唰唰唰! 那剑影一经闪出,又立时化成数点寒芒,盘转周旋之间团团围住了背后寒光。 当当当当! 好一片乱响之后,寒光止住悬在半空。 那竟是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与之对面遥遥而立的却是一根白光闪闪的绣花针。 “不过如此!” 瞬息之间,林季迅如疾雷般的与迎面三人狠拼数招,突然之间又停了住。 骤然收住剑式的林季傲立当空,三道魂影又化一身,冷冷的扫视了对面三人一眼道:“怒神一脉夙来孤居极北,鲜少犯踏中原。我还以为那怒神手段非常,不屑与争。可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怕是险遭灭门不敢入境才对!” “佛宗不动禅,赫赫威名响彻惊天,可亲手试来,也不过就是个华而不实的乌龟壳罢了!再来几番,你这秃驴可还受的住?” 林季冷眼扫过左右两人,随后两道寒光齐刷刷的望向中间那个无名道士:“好一招七星伴月!想不到太一门下竟还有如此高手!你虽鬼鬼祟祟的带着面具,不敢展露真容。可在情险危急之下,仓惶使出压箱绝学,又是与我早曾逢见的巅峰道境!你可觉得林某仍猜不出你这逆贼又是何人么?!” 那道士带着面具看不清神色如何,可露在外边的两眼中却显出几分错愕。 “经一事长一智,如今之天官可真令人刮目相看啊!”那道士满口称赞,可语气中的狠厉之意却寒若冰霜! “本来老夫正事要紧,不想与你拼死相缠。你若识相早早退开,继续做你的救世天官名扬天下,我自去寻我的机缘两不相干!可如今,老夫却半点留你不得了!” “两位大师!”说着,那道士伸手一招长剑落手,与左右两人道:“这小子已然知我底细,早晚是个祸害!趁他如今破境不久道成尚远,先除了他再说!否则,必将坏了大事!” “甚是!”左侧的枯瘦老者微微点了下头,扬手一抛,黑杖腾空。 呼! 那腾空而起的手杖在半空里打了个滚,猛的一下变大了无数倍,杖头上黑光一闪,豁然化成了一条满布黑鳞的双头大蟒! 那怪蟒巨大无比,足有半丈粗细,摇头盘尾百丈有余。 更为怪异的是,那乌光闪闪的背上竟还长着一对儿硕大的翅膀。 两翅横展,两头怒吼。 立时间黑云滚滚,腥风骤起。 “阿弥陀佛!” 另一侧的癞头和尚也高宣了声佛号,从脖颈上拽下念珠迎空一甩。 哗啦啦…… 那念珠迎风就涨,转眼之间那一颗颗念珠竟变成了一颗颗白骨骷髅! 整整一百零八颗森森白骨,横展错落的在半空中组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卍”字符。 那一颗颗头颅怒张大嘴,阵阵悲嚎随风飘荡,仿佛在这惶惶高阳之下,洞开了一扇地狱之门! 中间那道人挥剑如笔,一道道剑气凝光成影,随后又凝成人形。 转眼之间,在他身前已聚成百多人。 一人一剑,横列成军。 “林天官!”中间那无名道人冷声说道:“你小子的确气运不凡!那当年仅仅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亡秦走狗而已!这才短短几年光景?竟能与老夫拼死一战,还差点儿坏了我的好事!不过,恐怕你气运已尽,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等联手锁地封天,巫佛再现,看你又如何逃出生天!杀!” 那道人说着,长剑一挥! 横列在他前面的数百人同时举剑,道道剑影逆流冲天。 紧接着,那数百道人影纵身一跃,化成道道流星直向林季狂冲而来! “灭!” 癞头和尚高叫一声,“卍”字符急速盘旋,骤然变大,宛若一口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巨洞一般瞬间吞噬了大半个天空,直向林季吞来! “去!” 枯瘦老者大手一伸,双头怪蟒狂叫一声,震起双翅一个斜掠直向林季头顶扑来! 林季眼见三人各自施出杀手锏,流星、黑洞、怪蟒瞬息之间飞落面前。 “开!” 猛一声怒喝中,林季双眼圆睁。 一金一黑,闪亮分明。 那黑的是夜,宛若沉寂于万古! 那金的是光,宛若闪亮于未来! 那一金一黑陡然放大,以他鼻翼为隔,把整个时空切成两半! 嗖嗖嗖! 一道道流星划破漆黑如墨的夜空,直向林季奔来。 那道道光影迅如疾雷飞快无比,可那夜空仿若遥遥千万里,永无尽头! 道道流星一路飞驰,可却一直离着林季相隔百丈,仿若始终寸步未移! 那黑洞早已大到极致,仿若遮了整个天空,可四角边缘却一直金光闪闪的无动于衷! 仿若那是天外之天,不受其染! 怪蟒如风,狂奔急冲。 双翅大展,正在黑金之中。 一半黑黝黝,一半金闪闪。 就在这一刹那,整个时空仿若早已静止。 这方天地就是一幅巨大无比的画卷。 那流星,那黑洞,那怪蟒,仿若都是这画中一景。 看似迅疾无比,却是一动不动!(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章 太一剑阵 惊风乱起,袍袖飞扬。 就在这静若画卷般的巍然奇景中,林季大步凌空直往前行。 轰隆隆…… 随着林季每一步踏出,那九天之上便有一道惊雷轰然炸响,脚下的时空也被豁然撕开一道道裂纹。 雷声激荡,裂破长空! 对面三人一见此景不由得骇然大惊! 这三人或巫或道或是来自西土佛宗,可其修为都是道之大境。 修行一途,向来艰险无比。 能一路修至入道者,哪有什么凡庸之辈? 此间这三人,哪个不曾历经万死搏杀? 可却从未有过,令他们如此震惊绝望之事! 虽然,他们早就心知肚明,能从天选秘境中全破而出者,整整万年来也不过区区几人而已!这林天官看似年纪不大,修行不久,且至如今尚未道成,可却万万大意不得! 所以,他们一直也未敢轻敌。 先是劝说林季就此退走,后又幻出虚像晓说利害,只盼着林季知难而退,与其两不相干。 直到被林季识破真相,这才不得不使出杀手锏来。 怒神图腾源自极北一脉。 以巫为念,以血相承。 动可借怒神之力,惊天撼地! 静可凭原灵之血,镇山压河! 奥兰托便是其之一脉的佼佼者! 自他拜入怒神门下那一刻起,便歃血与盟与蛇同灵。 数百年来,这灵蛇也不知受了多少极北信民的诚心叩拜,又吃了多少祭灵血食。早若魔神一般,威力斐然! 即莫说同境入道者,便是九州天下那几位屈指可数的道成境,也未必能一击立止,就此凝在画中! 这林季小儿,到底又是何样人?! 头生满赖疮的禅灵和尚也不由甚为惊愕! 自阿兰陀大劫之后,西土佛宗彻底划分两派。 而他所属的密宗一门,更是天地唯我,无其不用! 就比如他所修炼的这一手“卍阴轮”。 看似仅仅只有一百零八颗骷髅,可那每一颗骷髅都是在蛊池祭童中千挑万选而出。 为了凑齐这幅天选之数,他可是足足耗费了四百多年的光阴,因此而命丧的灵血童子更是不计其数! 自打炼成此等奇术之后,他还从未遇到过对手! 阴念不散,佛渡轮回! 天下修士无论道法高低,大多只习一门。 既通阴鬼,又习佛法的本就少之又少。 谁又能仅在一念之间就凭空止住阴风煞气,又以无上法力封住地狱之门? 在此之前,禅灵和尚却是连想都没想过! 东渡以来,他时刻提防:万一遇到那几位道成境又该如何应对? 这招“卍阴轮”便是他的终极杀手锏! 足可抵挡一时,令他保身而退! 可却万万没想到,竟被林季一念熄止,静固于天! 这小子,还真是了得! 戴着金甲面具的道士也不由得两眼惊愕! 方才林季暗从背后奇袭一剑,迫不得已之下,逼得他不得不使出了暗藏数百年的不世绝学七星伴月! 由此露了马脚,被林季一眼看出破绽来! 本来,他并不想与林季殊死为敌,可这一下,却不得不死拼到底! 这才怒然发狠施展出太一门的镇门绝技,太一剑阵! 太一门素来自称九州之首,道门第一。 可其门中道法却从来不用“太一”两字。 有人说太一太一,“太”为高为贵,“一”为起为始。 太一门下,无此绝技堪配此名! 其实,这仅是外人推测而已! 太一门传承至今真正的不世绝学,一共有七宗。 宗宗都以太一为名! 这才是自当年圣皇轩辕承袭而来的精华所在! 其余类如《北极功》《七星剑》《袖里乾坤》等等天下闻名的太一道法皆是自那七宗秘术演化而来! 而这七宗绝学,威力最为惊人的便是太一剑阵! 虽然此时,他尚未道成,还全然施展不出太一剑阵的真正威力来。 可以入道巅峰之力催化而出,天下道境也是万死难逃! 即便是那几位道成境也不敢小觑!一个不慎也会身受重伤! 却是万万没想到,林季那小儿,不但迎面挡住了太一剑阵,甚而,仅在一念之间! 竟是如此的轻而易举! 怕是玄霄亲至,也未必如此吧! 如此神威,的确惊世骇俗! “哎!我还是小看了他了!林季这小儿,竟已如此不俗!” …… 那三人眼睁睁的看着林季凝空如画,步步而来,各自满心震惊之余,早已生出了退逃之心。 轰隆隆…… 林季又是一步踏出。 惊雷乍起,天生怒! 裂纹长铺,生无路! “破!” 林季一步踏出,径入画中,于此同时遥遥向前一指怒声喝道。 咔! 被凝固在黑金两色中正中心的双翅大蛇,呼的一下就被两方时空撕扯开来。 哗啦啦的血肉满空乱洒,一根根黑羽飞舞坠落。 惶惶不可一世的怒神图腾就此碎断! “噗!” 身形枯瘦的奥兰托,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连晃,险些一头栽下半空! 奥兰托咬破手指,飞快的在胸前画了道血符,这才勉强站了住。可他脸色却惨白一片,额头上更是冷汗直流。 “碎!” 林季却是看也没看他,又向着另一侧的白骨黑洞高声怒道。 砰! 随着一声炸响,那遮天蔽日盘旋不休的阴暗之门立时散碎一片。 咔咔咔…… 又是一片脆声连响,那颗颗白骨尽皆炸裂,化成一片细若烟尘的粉灰,簌簌下落。 “阿弥……” 禅灵和尚刚想宣咒动念,可他刚刚出口阿弥两字,就一连急飞退出十几丈,可仍是慢了半步,一片片灰白色的烟尘接连落在他身上,仿若大雪压松枝一般,眼见着他那高大的身形逐渐委顿了下去,渐渐缩成一团。 “散!” 林季眼望正在前方那个带着金甲的道士,又是一指点划而出! 唰! 随他一指点到,横在面前的那百十道流星,宛若时空倒流一般飞速后撤,随而又变成了道道白衣人影,紧接着又如初现一般,排成了横列成行的方阵。 下一瞬间,又聚成一点凝成一线,直向那道人疾飞而去! “呔!”那道人慌然大叫,迎头甩出一道剑光转身就逃! 咔! 两光相交,炸声四起。 那道人刚刚退开两步,就猛的一下停了住。 秀白的长袍上炸开一个小红点,呼的一下猛然扩大,仿若一夜桃花开,殷红点点落! 秀白色的长袍顷刻间满目鲜红。 咔嚓! 戴在他脸上的金色面具也轰然裂开,露出了内里真容!(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怒神使者之后 面具下那道人发须凌乱嘴角溢血,两眼定定的望向林季,极不可信的说道:“这……这可是太一剑阵!你,你又是怎么……噗!” 一语未毕,猛的喷出一口鲜血来。 “孤鸿真人,这可是你自取其辱!”林季停住脚步,猛然喝道。 太一门傲视九州,厉以天下第一道宗而自称。 除了门徒广众,杰出弟子遍布天下之外,最为得意的便是在道成老祖玄霄之下,另有三位入道大能! 孤、落、惊三鸿齐飞,名传天下谁人不知? 当年,林季初登太一,孤鸿并未偏袒弟子徐定天,反而对林季数有教言。 道门尊老,何其伟正? 那时,扬州妖乱,孤鸿只身前来,化北极、聚七星遥遥一剑伤妖尊。 人族泰斗,何其威然? 如今,却被林季一念破法,露了真容,伤了魂身。 跳梁魍魉,又是何其狼狈?! 孤鸿真人嘴角微颤,脸上表情极不自然的接连变幻几番,突而怒声吼道:“胜负由天,何辱之有?!小儿,你可知老夫修道至今八百多年。可一眼望去前方无路,再破无门又该是何等绝望!” “你小子是气运之子,得天眷顾成其造化,短短数年光景就破境入道!又从天出,道成不远,天人在望,可老夫我呢?!” “太一虽大,也不过是一片枯山秀水。哪比得上世间繁华?位高名尊,也不过是落水浮萍,哪又比的上烟花天下!” “你可知,为了修道!老夫一曾错付几许?” “当年,我文惊四海,状元榜首。剑鸣九州,天下俯首!曾被誉为不世奇才,万世独有!” “我有万贯家财,金银如山百世不竭!我有红颜无数,游林伴舟不尽风流!我有拥趸亿万,随处尊享不若仙皇!” “可最终,我舍了这万般一切,拜入太一潜心修道,整整八百六十四年!一日未暇,半日无休!天天面山临水,艰辛向道!可最终呢?” “这一切都将化土成灰尽成虚妄!整整八百年的苦修都将付之一炬,谁又能心平似水眼望成空?若有良机,谁能不取?即是百死一生又如何?便是回溯倒流让我重选一次,老夫仍若如此,致死不休!” 孤鸿真人仿若把苦苦憋在心里八百余年的话一口倒出,完全不顾横溢而出的鲜血,原本苍白如纸的脸色却是越发红润了起来。 林季冷声一笑道:“真想不到堂堂太一道尊竟还凡心未死别有所想!看来,有你这样的师傅,徐定天受惑入魔从而走上邪途,也就不足为奇了!” “那是他蠢!” 提起徒弟徐定天,孤鸿真人不但没有半点惋惜之意,甚而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道:“那宋苍虽是以梦破境独创一韵,可其转世三生也不过入道而已!徐定天若肯安心苦修,以太一之底蕴又是何愁入道不成?这说起来,他也是被你逼的!” “起初,徐定天受梦侵扰尚且不深,仍能自控。可自打与你当面赌斗一番后,便自傲心受挫一心速成,这才被梦魇之术逐渐侵化,从而走上魔路不归途的!” “哦?”林季奇道:“这么说,你倒是早就知道徐定天身陷歧途,可却一直佯装不知?” “不错!” 事到如今,孤鸿真人也没什么好推诿的,直言说道:“那宋苍看中了徐定天的肉身,想以他为转世炉鼎。而我,也想借此看看他长生殿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就连太一先祖冯师姑几经转世后,也加入了长生殿,想必,定是有益可图。于是……” “于是,你就佯装不知。舍了徒弟徐定天为线,一直在暗中窥察?”林季接道。 孤鸿真人微微一笑,并未正面回答,指了指脚下道:“林天官,你可知此地为何方所在?” 林季愣了一下,忽而醒悟道:“与长生殿有关?难不成……这是长生殿的总坛所在?” “林天官果然聪慧过人!”孤鸿真人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容,随而又一顿道:“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早在千年之前,秦烨创国之初,征战天下最大的敌手并非旁人,正是司无命!当时的司无命以岁月为道横极一时,亦如后来一般,对九州龙脉天下气运也是势在必得!秦烨与之硬碰的话也未必占得了什么便宜。” “白洛川被秦烨骗去极北,灭杀了秋茹君之后也元气大伤不肯再次联手。正在秦烨无可奈何之机,兰先生破境而出,于是……秦烨就借了兰先生之手,重伤了司无命。” “重伤后的司无命,一路逃亡三百多年,直到兰先生无故失踪后这才敢重现于世。可惜,那时的秦烨早已一统江山多年,借了九州地脉之力,其之威力早已远胜当初。司无命暗知不是对手,这才独闯道阵宗,想要借一件宝物再找秦烨的麻烦。” “可道阵宗从不牵扯世间争斗,自是不许。司无命一怒之下,硬闯山门。却被原道阵宗老祖舍命困在九离封天阵中,这一困,又是三百多年!” “司无命再次逃出后,修为大降。一边暗养生息,一边着手重建长生殿。再之后的事儿,你也知道了,林天官,你也不曾助了他一臂之力么?” “司无命先后两次死里逃生,进而又都从濒死边缘道境有成。他所藏匿之地就是这里!”孤鸿真人说着,又点了点脚下那座被万丈深渊所笼罩的石佛巨像,以及落在佛头正顶那间破落不堪的小庙。 “你不是想知道,老夫三人为何一路骗了萧家后人径来此处么?老夫如今就跟你说个明白!” “眼下这处司无命藏匿之地,原是一处太古废墟。早在当年凶象冲天,万里方圆寸草不生。后被三位高贤联手封印。”孤鸿真人指了指脚下的巨佛道:“来自佛家的高僧,远在西土佛主如来之前,早已不知法号何名,可在他未曾出家前,却留了条血脉在世。” “萧家?”林季惊声说道。 孤鸿真人点了点头道:“正是!”随后又指向横在天上渺渺云层中的持刀巨像道:“极北怒神素来以血传承,这位奥大师,便是当年怒神使者之后!” 林季听至此处,扭头看了看旁侧两边重伤在身的枯瘦老者和早被灰尘埋落宛若石雕一般的癞头和尚,甚有诧异的问道:“那你呢?”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孤鸿换血,棋局早生 “老夫么……” 孤鸿真人的脸上绽开一丝笑容,指着飘在半空那一片紫色云团道:“此乃天仙之韵,是当初那位道门先贤所留下的。老夫虽非那位上古先贤之后,可却早就易血而生,得其传承!这说起来,还要多谢你和宋苍!” “我和宋苍?!”林季猛然一楞,呼的一下彻底醒悟过来:“你是说徐定天?他才是那位上古先贤之后?!” “哈哈哈哈……” 孤鸿真人突而哈哈大笑,似乎都忘了自己已受重伤,滴滴鲜血仍顺着嘴角四溢飞扬。 他笑的肆意无比,足足过了好半响这强行止住笑声道:“那你以为,老夫又为何对他青睐有佳,使之成为首席弟子?若论资质,他也仅比同辈中人稍强一些罢了,却还不曾入得老夫法眼!” “这说起来是好几百年前的事了,那时老夫正在日游破道无门,偶然遇见一片夹在溪畔的桃花林,顺流而上,沿谷而入,随后就见到一个小村庄。” 林季暗中心道:“这倒是有点像被郑立新所找到的天外村……” “那村里人耕足自食,不知外世,别说当今,就连秦统天下也一概不知。子子孙孙从未出村,只在此处怡然传世。老夫在村中盘桓几日终要离去时,有个童儿躲在村口,苦苦央求老夫收他为徒,想到外边见见世面。” “老夫见这龙芬很是机灵也就应允了上,可刚刚出村有是久,迎面就遇到了禅灵小师非要与你争夺此童。这时,老夫嫉佛如仇自然是肯,当上就斗了个天昏地暗。可随前却遇小妖,是得已之上,老夫与禅灵又瞬间化敌为友,合力诛杀了这妖王。” “可老夫既要得命长寿,又要破境没成,一人之血,岂又能够?于是,老夫就把那徐定落在民间,使其妻妾没子,代代相传。每隔十余年,老夫都以验灵选徒之名易换其血。” “徐家先祖是被他从桃林隐村中带出来的,经了这和尚点醒之前,他由此得知这徐定的血脉是俗,所以就秘密圈养了起来。直到几百年前,血脉之力逐渐强大,再有半点易换的价值了,于是他就暗中灭了我全家,把龙芬天带回了太一门。” “他曾亲眼见过青城选徒吧?这入者万千,最终登顶又几人?” “孤鸿天被你亲选入山,本就自持甚低。头下顶着太一门小师兄的名头,既是荣耀也是负担!他可曾想过?在一众师兄弟和其我各派弟子眼后,当着老夫的面施出毕生所学仍是输他半筹,我当时又是何等心境?以我之秉性为人,又该做出何事?” “如今想来,这日与孤鸿天一战,也是被他精心安排的吧?” “可等老夫带着禅灵再次返回时,却是有论如何都找是到这村子了,也就只坏作罢。”说到那儿,宋苍真人稍停了上,看向林季道:“那徐定,姓徐,也不是孤鸿天的先祖。” “龙芬茗,那天上之事,并非只以善恶论之!” “他自云州而来,可曾见过这芸芸众生乱景如何?” “直到那时,禅灵小师才告诉老夫,之所以宁犯小忌,在东土中原与你小打出手,是看中了那孩子的血脉传承!我所修习的法门能一眼望穿:那孩子的血脉是但可益寿延年,更能令修途一马平川!” “可修者一路十外荒芜千外废土,谁又能一一可数?” “秦家一统天上,亡死血骨千百万!可这仅是凡俗相斗十年争杀!” “他曾在监天司,亲眼见过这低群书善恶如何?这方云山又曾管过百姓死活?” “从是收徒的太一掌门亲自上山带回了一个徐定,又是如何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宋苍!”林季愤然道:“他那禽兽,那等恶事都做的出来!名为恩师,实为魔障!世代易血,罄竹难书!” “他之所以那么做,一是是想他此后的所作所为被旁人所发觉,七是希望别人看出孤鸿天的是凡之处。” “孤鸿天之果,正是他林季之因!徐定天,因果断续,道基没损,可千万……” “若林某所料是差,那一切都是他的阴谋所在!是仅孤鸿天是他的棋子,甚而他那棋局还布的极为恢弘!” 林季听到那外,突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凝起两眉。 “是料,再次后往时,这徐家却突生变故。所没子孙尽被斩杀,仅没一子幸免于难。于是,老夫就把我带回了山门。名义下拜了你师弟飞鸿为师,实则却是由你亲自传授。此子正是他所见过的孤鸿天!” “禅灵之所以告之老夫,是想由此寻之父母亲族!” “哈哈哈……” “你他曾在扬州没见,他觉得南宫城主这一身魂气又是如何修成?他亲自登门的付家,又是如何血中立足?” “修仙修仙,本就逆天!否则这入道天劫又是从何而来?他若安生为民,凡俗一生,雷又何来?” 宋苍真人毫是在意的哈哈笑道:“徐定天,他虽破境如飞,可毕竟修行日短,尚还是知何为善,何又为恶!那天上修者万万千,可没尽善有恶者?” “自然!”宋苍真人毫是掩饰道:“否则,老夫尚未道成何来寿元四百年?” 龙芬真人稍稍顿了上道:“方才,老夫也说过,孤鸿天落得今遭,也是拜他所赐!若他当年,是是年重气盛非要占先,我又何必一心魔道,从而一步步落入童儿的圈套?” “单论此事,老夫佑保我徐家富贵数百年,仅是易了些血脉而已,又未曾杀人祭魂,断我子孙!与旁人做比,老夫又是恶从何来?” “是说别人,就说他自己!他修的是因果道,是妨展韵自视,可又曾全是善因毫有恶果?” “随前,又在他的刻意为之上,成功的吸引了另里两个人落入局中。” “一个是龙芬,另一个不是你的岳母灵尊!” “龙芬……”林季微微一笑打断我道:“坏一个狡猾的老狐狸!若在林某入道之际,甚而退入秘境之后,听到他那一番弱词之理,恐怕还真会心没所累,道业难成!可如今,林某却早非当年。他那一番叵测之语仅能徒增笑谈!” “修仙修仙,善恶随天!” “老夫自问有愧于心!” “随前,他就换了我的血?!”林季热声问道。 “太一与八圣洞同在襄州,直到如今仍没间隙,他觉得数千年中厮杀几许?又是何等阴计恶术未曾用过?” “想来他第一次见到孤鸿天是在白慈山吧?这一遭试炼,死者数百众,伱可救得几人?”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一念破三法 “宋苍所修的乃是大梦之道,梦之所牵、魂之所系。而魂又以血为基!” “徐定天的上古血脉早不精纯,可加之你孤鸿的易来之血,也是远胜旁人。虽说在修行一道上未属上乘,可两血并容,傲然生梦,正是大梦道的天生好苗子!” “所以,从一开始,就是你这老匹夫以徐定天为诱饵在给宋苍下套!否则,徐定天若是仅仅强与旁人而已,他宋苍真是吃错药了不成?非要拿太一门的大师兄为炉鼎不可么?” “果然,你借着外派试炼为名,一步步让他远离太一门的势力范围,令宋苍有机可乘!” “林某曾去过宋苍所隐世的泗水县,他所暂用的两个替身都有如此特征,只是和徐定天相比却大为不如。” “而你,刻意引着宋苍一步步落入圈套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能辨别出真假天衍道图的人!” 一听林季提起“天衍道图”四个字,方才还连出狂言的孤鸿真人两只瞳孔猛的一缩。 林季却仿若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此事白家早就知晓,而你——身为太一掌门,早在监天司,皇宫内院以及各大宗门都留有伏兵暗子,又岂会不知?” “于是,宋苍自以为得了根上好的根苗,转世炉鼎已然有望。那徐定天也暗藏其秘,满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惜,他们俩人都只是你的棋子而已!” “那时,高群书为了摆脱桎梏,早在暗中动手。可却不想这等秘事被人提前知晓,尤其是要防着太一门!所以,你早先安入监天司的钉子,都被高群书一一拔出。唯一亮在明处却没动的,就是钟灵!” “钟灵的身份很特殊,既是太一门徒,又是灵尊之女、钟家之后。高群书自然不敢擅动,于是你你又暗中调度,让徐定天经常出现在钟灵巡查之地。” “两人本就同门,年岁相当。徐定天一表人才又是太一大师兄前途无量。一来二去,情愫暗生,再由被蒙在鼓里的云长老出面,与钟家示意,从而结成道侣。” “由此,你的第二步棋也就此落位!” “襄州之所以三分天下,并非钟家势力堪与太一、三圣洞相比。而是有我岳母灵尊坐阵,而她向来最为护短。借着这条线,等于又加了一层双保险!” “你自然不惧宋苍,可他背后的司无命却不得不防!那家伙道法高深,凶名在外,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当年敢去道阵宗,说不定哪天也会硬闯太一门。太一门可没有九离封天大阵,单打独斗玄霄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你拉上灵尊,就是为了防的这一手!” “随后,你又发现。虽说徐定天在你的一手安排下入了梦魇之道,可却一直侵染不深。如此一来,你就无法从中探出宋苍的门道儿。那徐定天本性不恶,若他能以自身本事安坐大师兄之位,名利不失的话,也不愿再碰触邪梦之术。” “恰在这时,你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钟家的二小姐钟小燕似乎与个监天司的后起之秀情浓意好。于是,在你的巧妙安排下……” “白慈山、九道江……一切的一切全都顺理成章!” “想必,就在林某雾林逃生,江中斩龙的时候,你这老匹夫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吧?以你所见,自然能一眼看出,徐顶天绝非我对手。而你更了解徐定天的心性,一定会提出当场比试,在钟灵、在同门、在各派青年才俊面前找回场面。由此,才有了那一番比试。” “当时,我与徐定天肉身、剑法两局已过。你突而现身,说要再比一比元神才好。随后,又指点我如何驱神出窍。” “仅是两个后辈比试斗力而已,又怎会惊出太一掌门亲自下场?现在想来,你分明就是想探查我的跟脚真容,看我是否和宋苍、冯芷若那般都是转世瞒天之人!” “经那一次,徐定天傲心大伤,从而一头扎进魔道大梦,深陷不拔。从始至终,都不知晓,也绝不会相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你!而我那时也莫名其妙的被你充成了棋子!” “方才你这老匹夫,借由往此说事,意欲颠倒黑白乱我因果毁我道基!也不免太可笑了些!” 孤鸿真人闻听至此,面容微微一变,干笑两声道:“林天官果然不凡,以管窥豹竟能推算许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夫并无话说,却有一事不明!” “奥大师的怒神之杖,禅灵大师的卍阴轮以及老夫的太一剑阵,可都是足以迎战道成之法!莫说你还未道成,即便是老祖玄霄、钟家灵尊在场也必不敢硬接!更何况三术齐发,势可破天!就算你是气运之子,破天之人,又是如何做到一念破三法,甚而还把我等重伤至此的?” 林季微微一笑道:“天生万道,道自回天!” “嗯?”孤鸿真人不由一愣,身为太一掌门,自然知晓林季这两句话,正是取自《七星剑》的开篇语。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方才别说什么剑式了,甚至都未出招,仅是展开道韵迎面走来…… “啊!” 猛的一下,孤鸿真人呼的一下恍然大悟! 因果道! 竟是差点忘了,这小子修的可是因果道! 他日之因,结今日之果。 就像七星北斗一样,绕天一匝周转冬夏,最后又复原位! 大道万千皆自天生,可因往循环之后,又归天去! 林季笑了笑,并未作答。 其实,孤鸿真人仅是猜对了一小半。 他方才之所以能挡住这三人足以令道成境望而却步的绝世杀招,不仅靠的是因果道韵之力,更多的却是借助神魂之“伤!” 早在魔界中,他虽一剑封天斩了秦烨,却也在同时,被佛、道两大源力所反噬重伤! 正如胡九媚所说,因他一直修习是的道门之法,道之噬力尚可自解。可来自佛家的噬力却一直积在神海散之不去。 方才那一击,林季只是借用了不动明王的法门,借力返力,又一并还给他们自己罢了! 只是,在这一过程中,好似被神海中的佛家噬力或是吸收或是抵御了一部分,从而再落回到他们身上时,威力小了许多。 否则,以这三人的入道修为,怕是早就灰飞烟灭了! 只是…… 令林季颇为不解的是,这等以伤化险的法子,好像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所想出来的! 脑海中好像有另一个声音,或者说是另一道神念,莫名其妙像是在提示他! 是胡九媚? 还是张子安?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长生隐秘 张子安的行径,怎么想来都有些奇怪,尤其是他临死前那一副诡异的笑容更是令人费解! 直到如今,林季都没想明白他到底是谁,特别是九色佛塔也跟他有着莫名的关系。 胡九媚也是如此! 虽然她暂时被墨曲封了住,可就在砂石泥土将要盖住面容的一瞬间,胡九媚的眼中曾闪过一丝诡异至极的笑意! 那不是绝望和失算,反而更像是欣喜和得逞。 就好像……墨曲暗中布阵,也是她完美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暂时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 林季静了下思绪,扫了孤鸿真人一眼道:“孤鸿,这算盘你倒是打的很是响亮!” “趁着九州之内所有的道成境都赶往云州蜃墙,天下修者的目光全都被魔界所吸引的时候,径来此处开启虚境遗址,即便有人阻挡,也远远不是你等的对手,本可顺顺当当的大功告成,却不想,正被林某撞个正着!” “我倒是很奇怪,这里边到底藏着什么好处,竟能让你宁肯舍弃太一掌门之位,甚而成为天下公敌也在所不惜!” “哈哈哈哈……” 孤鸿真人哈哈大笑道:“林天官!伱可知修者的极境是什么?” “是长生不死!” 不等林季发问,孤鸿真人高声回道:“凡俗也好,修士也罢,乃至世间鸟兽万族生灵,谁不想与天同寿永世长生?” “艰辛入道,不过寿元五百,即便道成也就千岁稍余!那白洛川如何?当年风云叱咤何其威风?!到如今又怎样?寿元将近每日里惶惶不安急若老狗!那简兰生又如何?看似对万物一切都不漠不关心云淡风轻,可唯独对天衍道盘持念不忘!为的又是什么?” “是长生!” “没谁能恒久万古,可有一处地方却可岁月无痕!” “那司无命远比白洛川还早生五百多年,按理来说他早该身死道消才对!可他先后两次重伤将死,又一次次道成重生,靠的是什么?!” 孤鸿真人说着,点了点脚下道:“就是这处太古遗址!” “传说中的太古遗址共有四处,南海东礁西山北渊。可谁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千百年来,唯有司无命寻了一处秘地。不但寿元大涨,甚而还从中悟出了岁月之道!” “你以为像宋苍、冯芷若这等前世豪雄,为何先后都要加入长生殿?为的是长生!” “据说,司无命有一种不用转世重生也可延命数千年的法子,谁又能不为之心动?” “没错!”孤鸿真人指向下方道:“那法子就藏在这座太古遗址中。而此时的司无命又不在,你说这是不是千古良机?” “林天官……” 孤鸿真人望向林季,苦笑了一声道:“你这气运还真是得天独厚,简直好的没话说!老夫苦苦经营了数百年,终于得此良机又被你正巧撞到!” “这样吧!算你一个,我等一同探寻古迹你看如何?” 林季笑道:“杀了你等,林某自行踏入岂不更好?” 孤鸿真人左右指了指宛若灰白石雕般的和尚和满身是血的枯瘦老者道:“老夫方才说的很明白了,此处遗址乃是上古三贤合力封成,没有三血遗脉根本就无从破解,内里玄关更是险恶重重。若是一路硬闯,怕是道成境也有去无回!” “老夫和奥大师都身负贤者之血,禅灵大师专善破解之道。你只需袖手旁观,让老夫取了萧家血脉便可。你看如何?” 林季反问道:“即是如此,那当年的司无命,又是怎么进去的?” “司无命可是长生殿的人!” 孤鸿真人解释道:“长生殿并非司无命所建,他只是当年那最后一批深知其秘的人中活的最久的那一个罢了。” “传闻说,长生殿是当年伺候圣皇轩辕的太监,第一个发现圣皇失踪后乱起九州所建。实则却不然!早在圣皇出世以前,这世上便有长生殿的存在了!” “那是一群为求长生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而他们有一种极为特殊的法门,汇百血,断男根……最能掌控血脉之力!否则,你以为他们又是怎么骗过秦烨,竟在他眼皮底下偷偷换掉了沛帝之血的?” “传到如今,真正称得上是长生殿中人的只有司无命自己。其他人只不过是学了个瞒天转世的法子,苟活续命罢了!” 听他一说,林季忽而想起一个人来。 天机! 除了长生殿那些老不死的之外,整个修行界好似只有天机曾转世多次! 如果说张子安是明里送塔,胡九媚是暗里渡魂。 那天机呢? 早在青阳时,他早早就盯上了我。 对外宣扬我是气运之子,把降魔杵交到了我手里…… 一切的变故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高群书为了挣脱桎梏,镇妖塔可是重中之重,为什么会听信天机之言? 还有秦家,既然对天机窥知天意的本事极为忌惮,可为什么仅是把他的功法留在密室,却任由他行走天下不闻不问? 甚而,就连西土佛国都会对他网开一面,扣住了秦临之,一路追杀高群书,却单单放了他。 难道,天机也曾出自长生殿么? 第一世时,他又是谁? “林天官……”孤鸿真人见林季微微皱起两眉,好似正在考虑他方才所提的建议,赶紧趁热劝道:“林天官你虽破境如飞,可毕竟修行尚早,很多隐秘之事未曾得知。” “你可知那南海龙墓,又是何方所在?” “那里也是一处太虚遗址!” “你岳母灵尊的白玉龙舟就是得自那里,她当年舍了无情道从白家出走后,就是在那里悟到先机,一举道成的!” “据说那里仅有些功法、灵器而已。可即便再强,也生死难免,最终不过是下一个白洛川罢了!就算你得了成仙之法、灭天灵器又能怎样?就算你由此能一举破冲天人大关,甚而成就陆地神仙又如何?那轩辕无极又是何等不可一世?最后怎样?不还是莫名失踪了么?” “唯有长生才是万法之源!只有长生才是天之正道!这等绝世良机就在眼前,千万容失不得!林天官,你看如何?!”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诓与骗 林季扫了眼孤鸿真人,自然知晓这个奸滑无比的老狐狸又是打的什么鬼算盘! 易换了徐家先祖的先贤之血,苦苦修行了八百余年,仍是道成无望见不得破境之路后,便就另辟蹊径,盯上了司无命的藏匿之地。 暗中布线,层层算计终于等到了这一千载良机,却不料正被林季撞个正着。 为防夜长梦多,本不想与林季再起纠葛,于是祭出三大先贤封印此地时留下的虚韵神影,想让林季知难而退,从而成他长生大梦! 谁想,林季不但没被惊走,反而暗中一剑探出了他的底细。 骑虎难下中,只好破釜沉舟狠下杀招。 万万没想到的是,三人联手施出压箱绝技后,仍被林季一念反伤,甚而还一条条理清了他暗谋多年的阴诡之计。 于是,这老狐狸便索性全盘托出,想要拉林季入伙同探秘境。 可林季又怎会同意? 方才,他虽然看起来神威非凡一念破三法。 可他自己却很很清楚,本就被佛、道两宗的反噬之力伤的不轻的元魂神念,此时早已经汹汹沸涌,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刚刚云淡风轻的与孤鸿真人言语交锋,只不过是怕被他看出破绽强装硬挺罢了。 若是真随了这三个老贼深入秘境,再糟了暗中毒手或者一不小心触动了什么封印机关,怕是再也无力化解了。 更何况,这老狐狸的话更是半点都信不得! 谁知背后又藏着什么险恶用心? “孤鸿……” 林季微微一笑道:“俗话说人生六十古来稀,凡俗民众百岁奇。若无延寿妙方,就算是我等修行入道者也不过寿元五百年,道境大成也比不过千年稍有余。” “可你,早活了八百多年,且至如今也不过入道巅峰而已。远望八境仍是遥遥无期……” “你,这是什么意思?”孤鸿真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极为警惕的说道。 “哈哈哈……” 林季哈哈一笑道:“那白洛川寿元将近时日不多,整日惶恐不已。可你……仅为入道也活了八百多年,却不是更为心急?” “可林某却而立当年,寿长无期,又是何必急在一时?无论你方才所说是真是假,这长生秘法对我而言甚无要紧,得与不得也无关痛痒。” “嗯?”孤鸿真人闻听不由一楞,微微眯起两眼道:“那林天官的意思是……” “此时入境尚有危机,日后再启也是不迟,林某却还等的及!” “林天官……”孤鸿真人一脸郑重道,“老夫方才说的很明白,这遗址乃是上古三贤所封,须由遗之血脉才可破开封印法阵。那萧家倒还好说,有心留存自能不息。可徐家血脉早被老夫换过,如今这世上唯剩老夫一人而已!怒神传承也唯有奥大师一人!禅灵大师又深晓此法,堪称破虚勘遗第一人!若是今遭不启,怕你日后想要破土重开也寻觅无人,只能忘其兴叹!林天官真要错失良机不成?!” “果真如此么?” 林季淡然一笑道:“除你三人,真就破封无期了么?” “林某曾有奇缘,偶遇一村,沿溪往上,两岸夹花。破壁初狭,蓝冰踏雾,内有奇村,圆壁紫空,形若鼎炉……” 随着林季娓娓道出,孤鸿真人的脸色愈加难看了起来! 林季暗中一看,不由心中大喜。 果然,孤鸿当年所寻到徐家先祖之地还真是“天外村”! 虽然不知道上次见到的村中居民里还有没有徐家后人,可想来郑立新应能知其下落。 “早在那时,林某虽不知那村里中人与徐定天有何关联,却早就看出村里中人各个不凡。早就另有安排,所以道韵徐家之血,也不就劳你费心了!” “至于怒神之血么……” 林季盯着孤鸿真人面露笑容道:“这说起来,也是一番奇遇。当年在兖州,林某曾斩个长生使,那人叫范缺……” 一听“范缺”两字,旁侧那个浑身是血,半天没言语的枯瘦老者不由面色一惊。 林季心中了然,仍旧不动声色的说道:“那范缺虽是转世重生加入了长生殿,可仍能施展怒神之力。既然你说怒神之力是借由血脉传承,他必然也接了个什么见不得光的法子易血而成。林某当时,刚刚道成不久,面对那图腾真还一时束手无策。幸好江山在手,梦瑶仍握,这才勉强把他困在其中……” “江山扇,梦瑶镜……”孤鸿真人默念了一声,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愈发难看了起来。 “不错。”林季笑道:“你这老贼不愧身为太一掌门,还真是见多识广。既然早有耳闻,自该知晓这二物神奇之处。林某日后若想重开此地,再将范缺取出,却不正好?” 林季说着,又看了眼悬在孤鸿真人右侧,满身灰白宛若石雕一般的癞头和尚道:“你又说这和尚堪称破虚勘遗第一人,却不知那龙族老龟又算第几?” “你是说……龟万年?”孤鸿真人面色一惊。 林季微微一点头道:“你这老贼知道的还不少!此番秘境一行,龟万年欠了林某一个天大的人情。若是与他言称此地藏有长生之法,你说他来是不来?” “这……”孤鸿真人听闻至此,脸上神情猛然大变,低头朝下看了看顶在巨佛头顶的破落小庙,突而恍然大悟,满脸惊愕道:“如此说来……你,你也早就知晓此方遗址所在?!” 林季并未直言,而是面带笑容道:“林某出境不久,就把宋苍被斩在秦家祖地。在此之前又得天衍道盘得与烂柯楼中。徐家之血,范缺之身,早已齐备。今时又不偏不巧,迎头撞上你等欲谋萧家之血。你还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不成?!” 孤鸿真人定定的望向林季,两眼之中满是惊慌:“不!这不可能!” “老夫苦苦耗尽数百年,这才好不容易知此辛秘辛布局周全!怎会被你这小儿轻易得知全盘在握?!一定是你小儿在诓骗老夫!不,这不可……” 噗! 一语未毕,孤鸿真人猛的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林季背负两手微微一笑道:“孤鸿老贼,你可知林某为何而来?”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四星方口,三星一线 “为何而来?” 极度惊愕下的孤鸿真人骤然一愣。 暗自心道:“这小儿方才所说的句句条条皆似真相,并非虚言。比如他那口中所称的“天外村”正与我当年所见一模一样。宋苍、范缺的确先后被他所杀,江山、梦瑶这两件神器一旦合璧的确可锁身困魂千载难出。这桩桩件件全都指向此地,又是碰巧这时出现,难道不是为这太古遗址么?除此之外,又为何来?” “孤鸿老贼。” 林季笑道:“真以为你这阴诡行径欺天瞒地,无人知晓吗?真以为玄霄老祖静悟闭关后,便就无从察觉么?” “嗯?!” 孤鸿真人一听“玄霄”两字不由神色大变,甚为惊慌的四下观望了一番,见得云淡风轻并无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语生寒意道:“你这小儿,休得诓我!若是老祖早就知情,又是岂能容我到如今!” 林季微微一笑道:“太一尊为道门之首,誉满天下。玄霄老祖傲骨凌然,名冠九州。前一番身为太一门大师兄的徐定天暗修魔道灾祸同门,早就令玄霄气怒不已!为了顾忌太一脸面,只在暗地追查并未声张。可这一路查下来,竟又发现了你这老贼的恶诡图谋!” “当代大师兄入了魔道,执教掌门又是这等恶行。一旦此事泄露出去,伱叫太一如何立足?玄霄脸面又将至于何处?” “所以……玄霄老祖羞于出面,转托林某善了此事。” “就算你鬼鬼祟祟的戴着面具,林某也早就知你是谁,更何况那一手初得皮毛的七星伴月更是露了破绽!孤鸿老贼,如你所说,看在你我数有逢缘的份儿上,自行了断吧!到时,太一对外宣称你是除魔卫道不慎亡魂,也好为你博个体面!” “孤鸿老贼!”林季喝道:“劝你莫要执迷!这天下虽大,却是无你立锥之地!还不自毙又待何时?!” 孤鸿真人两眼一眯,突而哈哈大笑道:“小儿,少来诓诈老夫。既然那玄霄不想誉扫太一,怎又会说与你知?你也不过刚刚半步道成罢了,凭你一人,又是如何灭杀我等!真当老夫……” 孤鸿真人刚说了一半,猛的一下愣了住。 忽见林季周身四外荡起一片夺目金光,一条条七彩虹光浮空乍现,一道道五指咒印乱舞冲天。 点点金光凝空汇聚,顷刻之间化作星辰万点,满布当空。 眼见着自林季脚下突然生出两片黑白云朵,随而呼的一下猛然扩大,化作一片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横展遮天。 林季身后更是弥漫出一片玲珑雾气,那雾气中隐隐约约的显出一座九光宝塔大放光华!悬在半空之中,四柄长剑嗡鸣乱颤,仿若随时都将一飞而出! 如此神威之下,就连悬立在遗址周遭的三大上古虚韵也为之一暗! “孤鸿老贼!林某早已好言劝过,可你仍旧一意孤行!既如此,也就无需多言了!”林季说着长袖一甩,面向孤鸿大步走来。 每落一步,那脚下灿灿生光,随之便化出一朵七彩莲花。 每一朵莲花绽放,随之便有一道远自天外的钟声震荡苍穹。 步步生莲、佛钟震天。 这是佛家大法所显! 金光遮天、阴阳双生。 这是道门大韵所化! “这,这是什么?” “佛道双修么?” 孤鸿真人猛的一下愣了住,虽然早就听说这小子的因果之道极为惊人,自打入道之后,所向披靡几无败迹。可再怎么说,也仅是入道而已! 即便再强又能强到哪去? 可此时一见,却令他甚为吃惊! “开!” 林季又走两步,突而高声大喝了一嗓子。 随这一声喝喊,四道金光飞射而出,把孤鸿真人、奥兰托、禅灵和尚牢牢的锁在当中。 于此同时,林季缓缓举起手来。 随他手起,四下里的时空仿若都被猛然撕裂了一半咔咔声响,震颤不已! 轰! 轰隆隆…… 一道道雷光四下奔突,条条闪电牛疾扭如龙,不住在三人头顶飞舞盘旋。 “天,天人?!” 孤鸿真人骤然大惊,脸色惨白的惊呼出声! 眼前着林季步步走来,那周身道韵也随之层层扩涨,顷刻之间就已望不穿透! 孤鸿真人早已入道巅峰,能令他看不分明的境界自然就是道成! 可太一老祖玄霄同样道成已久,其之威势比林季比来却相差甚远! 尤其是随着那四道金光乍现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威压之力,直令他胆寒心碎! 身为入道强者,这数百年来,经遭过多少险恶狂杀? 可却从未如此惊惧过! 哪怕是那年独面妖圣! 身为太一掌门,这数百年来,什么阵仗他没见过? 可却从未如此无措过! 哪怕是当年与三圣洞对阵而立! 可如今,这股赫然无匹的威压,直令孤鸿真人警铃大作,震颤不已! 这等威压远不是道成、妖圣所能散发出来的! 那不是天人又是什么?! “这……这小子,竟是早已破道而出,进而升化天人了么?” 孤鸿真人神念如飞,瞬间又想起了一个刚刚不久才听到的传闻,说是…… 说是那神秘莫测,当年曾与玄霄对接一剑的秦腾也是命丧他手! 秦腾,那可是货真价实的道成境! “这,这天选之子一旦破境而出,竟是如此的不讲道理么?” 为了破门入道,孤鸿一路艰辛,不惜铤而走险,易血重修! 又经数百年勤耕不辍,这才堪入巅峰! 可这小子…… 就这么易如反掌间,轻轻松松的连破数关踏破天人了么? “不,这不可能!” 孤鸿真人猛然惊醒,两眼猛睁间,自他眉心飞出一把长剑来。 “就算……就算你真是天人!老夫也绝不会束手待毙!定会与你死拼到底!” 砰! 猛的一下,孤鸿真人头顶束带砰然炸开! 满头长发乱舞飞扬,沾满了鲜血的胡须也根根立起。 袍袖激荡,呼呼风响,身周四外豁然亮起一道道耀眼光芒。 啪! 啪啪啪! 接连炸响之中,道道光芒汇聚成星。 四星方口,三星一线。 遥遥生光,化斗斜天! 这正是孤鸿真人的道韵所化,天命七星! “两位!”孤鸿真人厉声叫道:“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以一敌三 唰! 孤鸿真人一语落地,猛的一下挥袖生风。 风声乍起,幽光闪动。 他手里那柄长剑也瞬间显出真容:通体上下漆黑如夜,一股无形威压赫然惊出! 林季还记得当时在扬州,孤鸿真人就是用的这柄剑,破空如虹一举重伤了扑天妖圣! 此剑名为七星! 孤鸿真人道韵已显,正是北斗。 道化北斗,剑蕴七星。 看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所在! “破!” 孤鸿真人冷扫林季一眼,猛然断喝一声长剑出手。 呼! 剑若流星,乍然破空! 与当初扬州一剑颇为不同,当时那一剑好似雷声大雨点小毫无半点声势可言。 可此时这一剑,却硬生生的在半空里震出一道破音雷鸣,四下里的时空也仿若被猛然撕碎的羊皮纸一般,在剑锋身后呼的一下翻向两边! 嗖嗖嗖! 于此同时,高悬半空的七颗星斗也接连坠落。 一道道亮眼白光飞落而下,接连融入剑锋。 天枢亮,喜满盈。 天璇明,怒中盛。 天玑明,哀生影。 天权动,惧无形。 四星连方,烁闪生光! 玉衡暗,爱别离。 开阳断,恶无极。 摇光散,欲难及。 三星一线,暗寂幽天! 唰!唰!唰! 七星闪烁明暗交替,七魄同体乱离浮生! 这才是七星剑真正的奥义所在! 就在七星剑势若破竹眼见就要冲到林季面前时,林季忽而扬手一点。 唰! 悬在他身后的一柄长剑猛的一下破冲而出,与七星剑芒撞在一处,震起一片浩荡雷声。 咔嚓! 雷鸣激荡中,白影突生,化作一道亮白色的屏障,硬生生的当下时空一分两半。 “豁里那扎,古墨开噶……” 随着一阵沉闷沙哑的咒念声,奥兰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面露阴狠的看了眼林季忽而一刀向胸猛的一下扎了下去! “哇吧!” 随着他竭尽全力猛的一声嘶喊,手腕一转然向下。 哗啦! 整个肚腹豁然破开,所有的内脏心肝随着鲜红的血水哗然落下。 天空中立时腾起一片绯红色云雾。 “啊!” 奥兰托原本苍老沙哑的嗓音,突然之间变得雄浑无比,紧接着,自他破开的肚腹中猛的伸出两只大手来! 那两只大手左右一分,自模模糊糊的血肉里呼而探出一只硕大无比的头颅来! 那头颅情面獠牙,额头上长着一根长长的弯角,瞪着两只铜铃大眼定定的望了林季一眼,竟似饿虎见羊般馋出了口水。 刺啦…… 两只大手猛力一扯,枯瘦的奥兰托便似破了洞的皮筏子一般被呼的一下扯的粉碎。 借由身后那道无形之门,青面怪物一步跨出,足有十几丈高! “啊!” 他举臂向天狂然大叫了一声,随后大步向前,直向林季扑来! 虽然是踏在半空,可那每一脚下去,都震的四下时空连连摇晃,仿若随时都会破碎直离! 于此同时,那四面闪烁不停的光影、雾气、连同荡荡雷声,都好似被他吸化一空! 那巨大无比的身影就像一个足能吞噬一切的大河旋涡一般! 见此情形,林季不由骤然一楞! 这怪物…… 倒是和秘境中所见的大白狗甚为相似! “啊!” 那怪物大步连迈,几脚落在林季身前,伸出两手大手直向林季狂抓而来。 林季扬手一点,又一柄悬在他身后的长剑呼的一下破空而出。 砰! 剑光陡亮,在怪物面前又化出一道白光屏障! “阿弥陀佛!” 满身灰白,宛若石像般的禅灵和尚,突然高宣了声佛号。 就在那一阵阵如雷轰鸣的佛声回响中,那石像突然层层炸开! 咔! 咔咔咔…… 道道裂纹横竖交错,密密麻麻的形若龟甲一般。 自那条条缝隙中,一道道金光透射而出,乍看起来,就像是一直金光灿灿的大刺猬! 咔嚓! 猛一声巨响,那石像呼的一下轰然炸开! 紧接着,万道金光狂然四射! 整个天地都随之猛然一亮,广照八方! 再一看时,禅灵还是禅灵,无论身形还是模样全无半点变化,可此时,他周身上下却镀上了一层亮眼金光! 金灿灿、光闪闪的令人不敢正眼直视! “摩诃噜呵呐吽嘿,婆呵萨!”禅灵一手无畏,一手降魔捏了两道佛印,口中连连念声有词,突而两道法印同时弹出! 啵!啵! 两道法印骤然飞出,随而越来越大,直向林季冲来! 林季扬手一点,悬在身后的长剑激鸣长啸,破空疾去! 当! 剑芒惊落,与迎面而来的两道法印轰然相撞,惊起一片轰然巨响! 轰! 随这一声巨响,白光炸起,乱像突生,整个天地猛然一震!四下里的时空也立时裂出道道长痕! …… 孤鸿真人、奥兰托、禅灵和尚这三人虽是攻有先后,法有快慢,可这一切都在眨眼瞬息之间! 七星剑来,天圣剑出! 怪影扑到,地圣剑落! 法印惊飞,人圣剑迎! 砰!砰!砰! 接连三声炸响,接耳连鸣! 再一看时,就在三人迎头正面皆已立起一片浩瀚白光,如雾如纱却又暗不透光,形若屏障城墙一般,把这三人牢牢困在中央。 嗡…… 阵阵剑鸣,如龙吟唱,似是随时都要破冲而出,一斩封喉! “这……” 孤鸿真人好似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连连退后数步,极为惊诧的颤声道:“这……这可是四剑诛天阵?!” “朱小七,你倒不愧曾为太一掌门!确是好见识!”白光屏障后的林季淡然一笑道,“四剑诛天!灭佛杀仙!莫说你等逆贼仅为入道比丘,便是道成罗汉怕也十死难逃!且如今,你等还不认罪伏法又待何时?!” 孤鸿真人面色悠变,微微摇头苦笑道:“三圣洞的镇门之物,道阵宗的传承之宝……竟然,竟然都在你手……你,你小子还真是……嗯?” 猛的一下,孤鸿真人两眼一亮,恍然大悟道:“不对!你这小儿又在诓炸老夫!诛天剑图是由道阵传承不假,这三柄圣剑也确是真品。可那道圣之剑,早已失落千年,你又从何寻来?四剑缺一,威力大减!你灭杀不了老夫!只是虚张生势罢了!两位,这小儿早已油尽灯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与他拼了!” 说着,孤鸿真人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大袖荡起化出太一剑阵,再次向前冲来!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诛天阵起,三魂俱灭 “合!” 太一剑阵瞬化而出,孤鸿真人立剑当头高声断喝! 唰! 随他令出,千百道人影瞬息而动,幻成一柄寒光四射的威然巨剑! “杀!” 孤鸿真人隐在阵中,早已看不出身形。 “杀!” 千百人怒声齐喝,道道剑气冲霄合一,呼的一下,那巨剑劈天斩地般直向前方狂冲而来! “叭!咪!哄!” 禅灵和尚口念佛咒字字如雷,随而两手合十向前一拜! 砰! 砰砰砰! 连鸣炸响中,道道金光自他周身上下乱冲而出,随而聚在半空形成一尊金光佛影。 那佛怒目圆睁猛一声吼,挥起巨掌直向屏障拍去! “噶啪,踏!” 自奥兰托体内钻出的怪物,也在同时大吼一声。 咔! 咔咔咔…… 随着阵阵撕裂皮肉响,眼见着那怪物左右两肋明晃晃的炸开一道血缝,紧接着又从里边各自伸出两只巨爪,脖颈两侧也呼的一下钻处两颗血淋淋的头颅来! 三头六臂,血光冲天! “啊!” 那怪物怒声狂吼着大步如飞,直向屏障猛撞而去! 眼见这三人杀招尽显,已把各自威能显至极处,可林季却并不急着动手,或者说此时的林季,早已无力而为。 此时,他的神念元魂早被佛道两宗的反噬之力伤的极重。 方才借着佛家不动明王的静寂时空硬生生的抗下第一击,甚而还令这三人自食其果,已是他极限所在! 勉强压住神魂激荡,连诓带骗的与孤鸿真人言语交锋,也不过是在故意激怒他而已。 进而令孤鸿错认为:他此时早已退路断绝无处可逃,只能与自己博死拼杀。 换句话说,若方才被孤鸿三人看出真相转身就走,林季也只能眼睁睁的无可奈何。 只可惜,孤鸿真人阴计乍露被林季句句点破一时心急,竟又上了当,七星剑出,与天借力! 与此同时,那西土和尚、极北巫师也同时全力狂出。 佛、道、巫三术齐发,神威惊然! 可不动明王,遇强则强。 正是借着三人奋杀之威,林季这才演出佛光道韵,进而又施出四剑诛天。 可是……以他这时的法力修为,仅能布出阵形,想要催剑诛杀,却还力有不足,仅能形成一道剑气屏障把几人困在当中。 幸好,孤鸿真人只是听过此阵,并未见过。 一心想要破阵遁走,惶惶急切之下,竟舍了道基拼死一搏! 太一道境! 比丘佛影! 怒神血形! 这正是三人的本源之力,也是最后的底牌! 而林季等的就是这一刻! 嗡! 天、地、人三柄圣剑嗡嗡作响,连连震鸣不止。 砰! 同一齐响,巨剑,佛掌,恶怪同时撞在剑阵屏障上。 那白光剑气猛然一荡,眼看着就要支离破碎。 林季忽而感到三股轰然巨力,迎面冲来。 聚在半空的点点星辰接连坠下,踩在脚下的朵朵莲花瞬间枯萎,横陈满地的阴阳双鱼立时碎裂,悬在头顶的九色宝塔也左右摇晃渐渐消无…… 周身四外所有的道韵佛光都像大日升空后的迷雾般即将散落一空。 那三股巨力眼见着就要冲破屏障,把林季凭空抹去! 林季眼望前方缓缓的举起手来。 当! 猛然间,一道清脆的钟声远自神魂深处破空而来。 “斩!” 林季高喝一声,悬手下落。 嗖! 四柄长剑齐飞而出! 咔! 天圣之剑笔直如切,径直从太一剑阵中一划而过。 万道剑芒瞬间泯灭,半空中仅剩一道剑形虚影。 咔! 地圣之剑斜穿而过,那身高数丈的三头恶怪眼中狠厉还未转为惊愕,瞬间化成了一滩血水,转眼之间又蒸腾为雾消散不见。 咔! 人圣之间立从天来,那佛光巨掌立时散做千万只蝴蝶,瞬息之间整座巨佛连同禅灵和尚也化成蝴影。眼见着那只只蝴蝶飞越小,随后又化成了片片尘埃,落着落着,那尘埃也颗颗消散,仿若从未来过。 嗖! 锈迹斑斑的九离断剑悬立半空,微微震出一声惊鸣。 再一看时,对面那三人早已踪影不见,就连悬在半空的怒神虚影、天仙道韵不知何时也早就散成云烟。 威威天地间仅有三剑高悬,嗡鸣乱响赫赫惊然! 当…… 一道极其微弱的光芒,迎头撞开九离断剑飞逃而出。 一路狂奔千余丈这才停了住。 光芒一闪,显出孤鸿真人的身影。 那身形虚荡飘渺,宛若透明,仿佛随时一阵风就能把他吹散一空。 “林家小儿!”孤鸿真人气呼呼的恨声骂道,“老夫若得一日不灭,此仇便终世不休!你给我等着!” 说着,孤鸿真人化成数道飞光,分从数个方向疾遁而去。 林季早就知道这家伙打的什么鬼算盘。 孤鸿真人身为太一掌门,一眼见到诛天大阵和那三柄圣剑的时候,早已心如死灰! 他心里很清楚,就算没有道圣之剑,仅凭天、地、人三剑之力,也远远不是他们三人可阻挡的! 由此,他早就暗在心中定下了逃生之路! 方才舍了道基本源凝阵而出,仅是为了蒙骗奥兰托和禅灵和尚与他一同舍命相拼。只有这样,才能替他自己抵挡掉大部分诛天剑力,从而赢来一丝遁逃之机! 果然,诛天阵起,三魂俱灭。 唯有舍了真身的孤鸿真人,转从“道圣之剑”的破口处逃出一缕元神残念。 孤鸿真人早就谋好了逃生之路,可他哪里知晓,此时的林季身受反噬重伤,根本就无从出手! 若从一开始,他们三人并未贸然出手,只管开启法阵探寻虚境的话,林季根本就无力阻止! 即便是方才,他们三人只要携手坚持,仅仅是再拖延半个时辰,那诛天大阵也将不攻而破,自行消散! 只可惜,孤鸿真人厉来诡诈,从不把自身至于危卵之地,处处留了一丝遁逃之路,这一下却反倒害了自己! 眼见孤鸿真人化成缕缕残念分路遁走,林季却松了一口气。 连番大战之后,本就虚无的灵力愈加空虚,身形一晃落下半空。 嘎吱…… 林季走到庙前,刚要伸手,那门却瞬间洞开。 “你,没事儿吧?”北霜快步走出一脸担忧的问道。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萧家旧事 林季苍白如纸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微微一摆手道:“没事儿。” “你……”北霜话到唇边,却又收了住。 她尚未入道,自然无从得知林季方才又经历了怎样一番凶险。 可刚刚那满天上下风云变幻、接连响起的雷鸣、以及那一道道赫然威压却令她甚为担忧。当着众人的面儿,自然不好表露,暗中却把衣袖生生揪出几个破洞来。 见林季虽然气色有些不妙,可毕竟还活着。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心有千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 “你,你没事儿就好。”北霜压下心中涟漪,闪身退开。 林季跨前两步走进小庙,只见屋内众人整整齐齐肃穆而立。 “谢恩公!”为首的中年女子带着左右两边的白衣文士、女儿胡玉娇以及身后那一众家人护院叩头便拜。 林季长袖一荡,托住那女子道:“嫂夫人不必如此,莫说林某与萧兄素有旧缘又受之重托,即便陌路相逢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各位,全都请起吧!” 说着,林季走到火堆旁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见林季不受,扮成凡俗女子模样的胡无暇只好深深施了个万福,可其他人却不敢如此,依旧老老实实的叩首三拜这才站起身来。 胡无暇走到林季对面,隔着火堆指了指白衣文士向林季介绍道:“恩公,这是萧家唯一的嫡亲血脉,萧一鸣。”随而转向那文士道:“鸣儿,恩公与你祖父甚有厚谊,形若亡尊亲至,还不近前跪礼?” 林季一听,自然明白胡无暇的用意。 那萧一鸣刚刚已随众人谢过,却又单另明说,非让他再拜一回。 字里行间都在句句重申:萧家血脉仅此而已,你可莫要失言,万万保之周全。 林季应了萧长青之托,自会如誓。 胡无暇此举虽有度小之嫌,可仍为亡夫所愿,也不为过。 一念至此,林季也就未加阻止。 “恩祖在上,小子一鸣叩首敬拜。”那中年文士规规矩矩的跪在林季面前,一连三拜。 林季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又请胡无暇对面安坐这才问道:“嫂夫人,据萧兄所说,其之族人本在极北,怎会一路至此?” “哎!”胡无暇长叹了口气道:“恩公,此事说来话长……” 早在数百年前,萧家曾是京州望族。族中子弟文入朝堂,掌印封疆。武修名传,赫震八方。只可惜好景不长,先后陷入党争败落一方,几乎是一夜之间,萧家上下被连根拔起,灭门抄家发配一方! 就连早已踏入修行之路,散在各派的萧家子孙也未能幸免,先后惨死莫名无踪。 这时的萧长青随一散修习法,仅有三境上下。 广受牵连之后,被一众鹰犬沿路追杀。 眼见命绝时,却被一灰袍老者所救。 那老者就是秦腾。 秦腾收了他为义子,并承诺他暗中护送萧家余脉远出九州,安落极北。 自此以后萧长青就成了秦家的暗养死士,并一步步入道有成。 后来,又经秦腾数次布局,萧长青便以散修之名,入掌天京,成为四大城守之一。 至少在外人看来,萧家上下已被杀光斩尽,怎么想来萧长青都不会心向秦家,就连白家也未曾疑心。 再后来,刚出青丘的胡无暇被人追杀,巧巧被萧长青所救,于是,这一人一狐暗生情愫两心无他。 身怀有孕后,胡无暇就听从萧长青的安排,一路去往极北。 那时的萧家早已不似往前,不但人丁没落,更是饱受欺凌。 直到胡无暇到来后,才逐渐起色。 转过年来,诞下一对龙凤胎。 男婴为人族,女婴为狐族也就是胡玉娇。 那男婴身有萧家血脉,修行之路也算顺畅,可远在极北广寒之地,鲜有中土人来,更别说什么高境名师,胡无暇的妖修之法他又借鉴不得,终其一生未能入道,享年未百散手而去。 胡无暇眼见着亲儿子寿尽身死无可奈何,转而就把心思全都放在了小孙子萧一鸣的身上。 许多年来,一直深居极北从未出关。 女儿胡玉娇自小在青丘长大,聪慧擅法古怪精灵,胡无暇束之不住也就任由她去。 本来这一家三口虽处各地,却也安然。 可随着秦家倒灭之后,天下大乱风云四起。 别说九州中原,就连极北之地也片刻不得安生。 蛮族受长生殿的蛊惑,广集兵马杀入云州,原在极北的势力也几潮落汹涌,己经动乱之下,萧家也有些风雨飘摇。 这天,一队蛮族铁骑在数个大巫师的带领下,团团围住了萧家大院。 就在胡无暇准备带领全家上下死拼到底的时候,突然有一位枯瘦老者从天而降。 这老者胡无暇早就见过,正是极北四大巫师之一的神蛇古巫奥兰托奥大师。 奥大师一言不发,当下祭出神蛇,顷刻之间数千兵马全都化为一潭血水。 随后,据奥大师亲口所说,萧长青早已身死天京,他在临终之前早寻了处世外隐地,并留下了层层咒印,外人踏入不得。 奥大师此行,就是要护送萧氏一族前往那处隐秘之地。作为报酬,开启秘境之后里边所有的道器法宝归他所有。 胡无暇本有疑心,可面对这修为法力等同入道的极北大巫又半点违抗不得。 为了保全萧家血脉只能从命,于是,她就带上了家奴、护院一路穿关过卡到了这大山附近。 两天前,奥大师突然又让他们舍了车马,一路钻进深山。 刚在小庙里点起火堆安下脚,林季就推门而入走了进来。 …… 听到这儿,林季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的说道:“嫂夫人,早在极北兵乱之前。萧家上下就仅剩一鸣这一条血脉了么?” 胡无暇顿了下道:“一鸣原本还有个哥哥,叫一鹤。只不过在七岁那年早就无故失踪遍寻无果。怎么?恩公可有鹤儿下落?” 林季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并未直接回答,再次问道:“你们一路南下,可曾遇到什么险恶拦阻么?” “不曾。”胡无暇回道:“这一路上有奥大师随行,别说什么险恶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见过。只是……” “只是什么?”林季追问道。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章 向日之光明 一听林季问起,胡无暇并未直接回答,沉声吩咐道:“你等先出去吧!” “是!” 一众奴婢护院齐声应道,快速起身直往庙外走去。 “一鸣,你去筹些车马食粮,明日一早便动身启程。” “啊?”萧一鸣有些茫然的四下看了看,很显然祖母这是有什么话要说,却不想被他听到。 可他也不敢违命,赶忙口中称是,冲着胡无暇恭敬一礼,又向着林季拜了拜退出门外。 胡无暇扫了眼墙角处的小乞丐。 那乞儿好似全然不知庙门内外发生了什么事儿,早就缩在墙角昏昏睡去。 另一角落里,仍旧横躺一人,盖着件破旧的薄被单,也不知是死是活。 胡无暇稍顿了下,也没再强行驱逐这两个苦命人。面向林季郑重说道:“自从入境云州之后,每行百余里,那奥大师定会逼迫我等舍了官道夜入荒林,且在那晚也定会风雨交加、腥气冲天……” 提起此事,胡无暇方才还沉稳如常的脸上不禁浮出一片阴云。 “萧夫人……”不声不响蹲坐在林季身旁的北霜接话道,“你方才所说的神蛇奥兰托,我也素有耳闻。据说他是蛮族四大巫师中最为血腥之人,那蛮族永世万年常居极北,其之法门,与九州各派截然不同。想必……这只是他以血祭炼之法吧?” “不是!”胡无暇扭过头看了眼北霜,异常肯定的说道:“那蛮巫之术源自怒神之力,而‘怒神’一词在蛮语中的原意是‘向日之光明’。所以无论祈风求雨,还是征伐祭祀,向来都选在晴光朗日、光照充盈之时。偏在夜里,惊起一片连绵风雨的事儿却是从未有过。” “此外,老身早年虽被伤及魂念,至今未愈,可仍是五尾妖境。又在极北长居百年,对巫门血术的了解虽远远不及圣火大教,却也能窥得一二。依老身所见,那夜夜忽来风雨绝非他之所为!” “你是说……”北霜愣了下道:“那风天雨夜并非老匹夫所为?!而是……另有因由?” “对!”胡无暇点了点头。 “还有!”胡玉娇也插话道:“近日来,那夜来风雨愈加狂猛,更在昨夜下起了漫天大雪。可晨起一看,又和往日一般,毫无痕迹半点。那老贼仗着自己是等同入道的大巫修为,连逼带骗的强行催使我等一路南下。我等既已半点反抗不得,用这怪术又是何用?” 北霜皱了皱眉道:“既不是修炼之法,又不为恐吓。中原修士与极北巫蛮本就素有仇怨,他挟持众人一路南下,自是不想节外生枝……” “依此来看,的确不像他故意所为。可这沿途风雨又是从何而来?难不成……你这一行人中另有别情?” 林季又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枝,直接问道:“嫂夫人,你可是觉得此事与萧一鸣有关?” “这……”胡无暇望了眼林季,语生敬意道:“天官英明,内中确有细情,只是……” 说着,她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北霜。 北霜又是何等灵慧? 方才一见胡无暇故意支开萧一鸣就已猜出大概:接下之事定然与他有关,却又不便让他听到。 这才故意插话,引着胡无暇把风雨奇事落到死处,看似无意的惊出一语。就想看她如何提起…… 见胡无暇斜目望来,北霜很是知趣的拍了拍手站起身来:“你们先聊着,那四下山岗早成裂谷,我去料看一眼,谁可别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不用。” 林季抓着根粗木枝挑了挑残烧半尽的炭火,使得面前火光更亮了几分,断语沉声道:“嫂夫人,但说无妨。天外有知自可知,天若欲知尽无藏!” 胡无暇看了眼北霜,稍稍一顿道:“好!既然恩公秉直无虑,妾身自是不好再隔耳防墙。” “方才妾身所说萧家之旧事,确有一语虚言。” “我的确有两个孙儿,长孙名为一鹤,次孙唤做一鸣。可一鹤却并非无故失踪,而是……被个和尚带走了。” 早在三十六年前,孤落极北、灰落无光的萧家终于迎来了满门贴红的好日子。 单枝独苗的萧青竹喜得贵子,素有往来的大小部族,以及往来客商纷纷登门贺礼。 身居后院刚刚喜登祖母尊位的胡无暇满脸生光,微微颤抖着奋笔疾书,心急似火的想把这天大的好消息传至天京。 当年竹林一遇,与萧长青暗中生情,转年子女龙凤、儿女成双。 原以为萧家自此门丁兴旺传承有序,能在极北之地开枝散叶香火延续。 可随着小儿青竹年年渐大,又眼看着垂垂老去,膝下堂前仍是一片空无!明里暗中使了无数法子的胡无暇更是早愁破了头! 这一下喜从天降,得了个大胖孙子,胡无暇自是欣喜莫名! 喜气洋洋的信刚写了一半,一个女婢急匆匆的跑进门来,说是产婆恳请她老人家赶快过去一趟。 胡无暇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慌然一颤,顾不得隐藏妖气修行,直接化做一道流光飞了过去。 推门一看,却不由吓了一跳! 产婆、奴婢跪满一地,满脸惊慌。 正面直对的喜床上,那刚刚出生的小孙子盘膝而坐,两手捏指,周身四外散着一片耀眼金光! 简直就是一尊现世灵佛! 胡无暇愣了半晌,刚要上前查看,突然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钟声轰然响起。 紧接着,屋门四外的所有人,都像被人活活定住了一般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就连胡无暇苦苦隐藏数十年的五尾妖境也仅能勉强留住一丝神识。 “阿弥陀佛!”随着一声高宣而起的佛号。 从前院缓缓走进来一个满身油泥的老和尚。 那老和尚走进门来,恭恭敬敬的冲着盘膝而坐的婴儿深施一计弟子礼。口中说道:“悟悲师叔,弟子得罪了!” 随后走上前去,在那小婴儿的肚脐处按了一个血手印。 散在婴儿周身上下的金光瞬间散尽,一头躺下呼呼睡去。 老和尚转过头来,扫了眼胡无暇,双手合十道:“大尊转世,七载归禅!还望施主悉心照料,苦口无言!若得信诺,定得福因!” 一语话毕,钟声又起。 那和尚也化作一道金光就此消失。 众人这才茫然醒来,可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纷纷乱乱的忙了起来。 胡无暇说到这里,看了眼林季,又继续说道:“本以为奇事到此为止,谁料,却仅仅是开始……”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佛门六子 林季拨动了几下炭火并未出声,可却不由暗在心中猛然一楞! 悟悲? 又是“悟”字辈儿么?! 早经太平县时,西土罗汉禅了渡魂出关,与他争抢小童孔文杰。随而道出佛门六子一说。 西土来僧多以“禅”字为名,据他所知,整整八千年来,“悟”字辈的和尚有六人。 “远”“离”“悲”“苦”“劫”“难”,以此六字真言为名。合称佛门六子。 悟远和尚,早在八千年前就是征东大帅麾下金顶八杰之一,不知什么原由其之元魂被封在潍城水牢之中,随后被林季所收化。 悟离已经转世,如今正是孔正之孙孔文杰,林季途经太平时救了爷孙性命,早就前往徐州。 悟劫大师转世至今,已成大比丘,身为天选佛子,与林季在秘境中几经生死。 悟难小和尚与阿赖耶识善恶同源,更与林季因果相连,此时正被困在西土佛国。 这时,又出现了第五个佛子么? “哎……”胡无暇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和尚化了一道金光凭空散去,全府上下,连同我儿青竹也都不知生过何事,可我却很清楚,这定是西土手段,绝非虚幻!” “胆战心惊的上前一看,发现鹤儿身上除了那道血手印外,倒也别无异处,便自若无其事的搪塞了过去,随之又赶忙传急书告之长青。” “长青得信后,托了一个名为行痴的和尚前来看过。那和尚看后微微摇头,送我了一副锦囊,让我七年后依计而行。” “起初,我还有些担忧。可随着鹤儿逐渐长大,也就渐渐忘却……” “鹤儿自小便灵慧无比,诗文经典过目能诵,儒籍道法无师自通。刚满三岁,就能与大豪名士推经述典,莫不能对。论道说佛,辨口如莲简直就是天落神童!” “可同时,印在他肚脐上的血手印也渐渐淡去…… “就在他刚满四岁的生辰宴上,府外家丁慌忙来报。说是一群野兽浩浩荡荡破城而来。” “那一群虎豹狼虫、苍鹰大雕蜂拥而来破城而入,直到萧府门外停了住,纷纷扔下一片麋鹿、野兔等物,又向门中叩首三拜,这才退身遁走。” “此等奇象,引得圣火教西长老和蛮族神鹰大巫相续登门。都要收了鹤儿为徒。” “萧家虽在极北落足,可却远远无法和这两宗相比。好在,他们各不相让先就斗了起来。两败俱伤后,各退一步,严令鹤儿不许擅习灵法,不许寸离极北,更不得加入任何一宗,否则必将灭我萧家,一人不留!” “胆颤心惊之下,我只好把鹤儿藏入后院,严禁他跨门出府。” “可随后……” 胡无暇想起那时景象,仍有些惊诧莫名,稍稍顿了下这才接着说道:“可随后,那萧家后院,便异象频生,饶是我妖狐之身,五境之识也从未惊见!” “先是那满院草木疯长如狂,棵棵野草粗如壮臂,株株树木高挺如梁。蜂蝶如雨遮天蔽日,花吐芬芳满院生香。” “紧接着,每日黄昏时分,萧家四外阴风乍起,道道冤魂远自八方,宛若面尊朝圣一般接肩擦肘跪行入门,惶惶长夜直到黎明!” “我曾数次望见,鹤儿在池中莲叶上盘膝而坐,闭目捏指的好似大佛在世一般絮絮有词。那道道月光横洒而落,水中鱼虾浮仰聆听,每每讲到妙处,霞光惊万丈,鸣钟震云天。那段时间,萧府四外高手云集,甚有大仇呲目见之必杀者,可谁也不敢释出半点威压,更不敢乱行高呼,一个个的全都静静聆听四岁小儿谈经论道,堪称极北第一奇景!” 林季听闻至此,也不由甚感惊奇。 就算那小童萧一鹤真是佛门六子转世,可这等奇异景象也未免太过怪异了些! 像那同为佛门六子转世的孔文杰,除了会梦中诵经之外,好似也别无异处,与寻常孩童并无两样…… 即便是当时的悟难和已然半步罗汉的悟劫,也没有这等本事! 这小儿…… 对了! 林季猛的一下恍然想起,那童儿可不仅仅是佛门六子转世! 其之身上更融有上古大能之血! 那孤鸿老贼口生虚言,字字掺假,可方才为了吓住自己,对这处秘境的由来或许真是实情! 据他所称,封住这秘境的共有三位大能。 其中代表佛门一派的,就是萧家先祖! 想必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悲正好轮回转世到萧一鹤身上,由此又激发了上古大能的血脉之力,从而唤起当年上古大佛之念。 由此一来,此子既是六子之身,又兼古佛之魂! 能有这等怪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然后呢?”北霜和胡玉娇都被这等怪事惊得两眼生光、满心好奇,可胡玉娇哪敢多嘴?北霜一时耐不住,急声问道。 “然后……” 胡无暇稍稍平静了下,继续说道:“此景甚为怪异,足足持续了两年之久。突有一日,天生惊雷。紧接着,自天之西南划过一道白光。那光芒一闪而过,随即夜落天明,远比往日早了三四个时辰!” “于此同时,鹤儿眼望白光谓然一叹。紧接着就昏睡了过去。随之天降大雨,七夜未停。鹤儿也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莫说数百里内的名医,便是大巫和圣火长老都亲自看过,仍是无可奈何。” “第七天傍晚时分,大雨突住,九星同出。鹤儿悠然转醒,可除了吵吵闹闹的要吃要喝之外,竟对往事一概不知,别说什么讲经论道了,就连往日倒背如流的诗文也都忘了个干干净净,就和普通孩童别无两样!” “又过半年后……” “等一下!”林季突声问道:“嫂夫人,你可还记得那是哪一年么?” “隆武十三年。”胡无暇毫不迟疑的答道:“距今正好三十年。” “哪一月?”林季又问道。 “皋月十六。” 皋月即五月,正是春夏相交之时,也称季月。 林季恍然想起,母亲曾说过,他出生那天,一道白光黑夜转亮,紧接就是一阵泼天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随后,麦地金黄,正到了换季的时候。于是就给他起名儿叫季儿。 时至今日,正好三十年整! 三十年前,五月十六…… 极北之西南…… 真有那么巧么?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三十年前的算计? 林季心中波涛起伏,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嫂夫人,那后来又怎样了?” “后来……” 胡无暇稍顿了下接着说道:“自那一夜白光闪过,鹤儿就如寻常孩童一般,泯然与众别无两样。” “又过了半年,突有一天,管家传话说有一个邋里邋遢的小道士登门求见。” “那时我儿青竹早已年过八旬,仍旧入道无门眼见灯枯,正自闭门冲关无暇他顾。而我也意兴阑珊本不想见,可报信儿的管家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门贴,说那道士告诉他,我若不见,便请我亲启此贴。” “我打开一看,那上边只写着一句话:“西鹤难留潇潇落,鸣问天机叶叶秋。” “我当时虽猜不透那字里玄机,可也知道那小道士定非凡士,马上请他入府。” 林季听得“天机”两字,不由眉头暗皱。 方才,胡无暇说的很清楚,当初受萧长青之托径往极北之人,名为行痴…… 难道,这“天机”也是此彼同一? “那小道士一步跨入门中,不等我问,便自直言说道:萧夫人,你孙一鹤本是西土中人,大千未断佛缘未了。七年之期眼见将临。你既留之不住,又是何苦自寻烦恼?且不若鹤走留鸣,为萧家乃至天下仙缘再续根基!” “我当时甚为吃惊!鹤儿初生之日,那怪僧兀然临空之事,除我之外尽无人知。就连我儿青竹也从未知晓!可这小道士又是从哪听来?” “那道士也不向我解释许多,只说这古佛转世落在萧家,既是尘缘未了,也是劫难未消。若是萧家血脉就此断绝,日后必生无端之祸,当今之计,唯有一法可破。” “就是自那小儿身上取血分魂,再化一子!” 听到这里,就连胡玉娇都有些吃惊,看了看胡无暇,又转头望了眼门外:“娘,你是说,一鸣他……” “不错!”胡无暇点了点头道:“一鸣并未是你兄青竹之血脉,而是……而是依照那小道士的法子,借用取血分魂之术,另外造出的傀儡分身!” 北霜微微点了点头,低声暗语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不让萧一鸣知晓,若被他知道自己仅是一具傀儡而已,不知又当何想?! 胡无暇看了眼仍旧未做出任何反应的林季,继续说道:“又过年许,一天夜里狂风大作,雷鸣不绝。可满府上下好似都酩酊大醉一般浑然不觉,恍惚间,一道金光从天而降。临到近前才发现,又是七年前的那个满身油泥的老和尚,他双掌合十冲我微施一礼,随后说道:“施主如诺,贫僧约言。萧家日后若生劫难,贫僧必当亲现!” 言说话毕,那和尚伸手一招,把昏昏沉睡的鹤儿抱在怀中,凌空而起划做一道金光消散不见。于此同时,那满天风雷也瞬间停了住。” “随后,我马上打开行痴大师赠与我的锦囊,那里边有一丸蜡封密信。信中让我假装安然,此事来由绝不可向人吐出半字,除非……” 说着,胡无暇看了眼林季,极为郑重的说道:“除非是你夫君萧长青临终托付之人!” 听到这里,林季突然感觉头皮有些发麻! 当时,萧长青的天八身份已然败露,早已生出必死之心。 赠剑授术之前临终托孤,本以为他仅是放心不下子孙血脉而已。 却没想到,这一隐线早已深埋三十年! 可当年的自己,仅是个初生小童而已! 行痴…… 天机……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话,这两人早在那时就为我埋下层层算计了么? 降魔杵仅是把我推向浪头旋涡,而这一切早在三十年前,就埋下了伏笔! 这两个家伙,到底在算计什么? 嗯? 不对! 就算他们能料到,我定会参与其中。 可我之所以能与萧长青绝死一战,是破境而出后一路追袭轩辕太虚所至。 我之所以能在这里遇见萧氏遗孀胡无暇,是经魔界大战后,一路西行必经之路! 难不成,他们俩连这些都能算得到? 他们早在三十年前,就知道我定会进入天选秘境,进而又会引动轩辕太虚的嫉恨之心,随后又一路追至天京大阵?萧长青就在那里等着我,以死托孤? 还有,他又早就算到,我会历经魔界大劫后,身受佛道两宗反噬之力,不得不径往西行,又会在此地遭遇胡无暇和孤鸿等三人? 这…… 如果,这一切都是早有谋算的话,岂不是说,我从生至今,步步都在棋局之中? 那天机又该是何等可怕? 不! 这绝不可能! 猛然间,林季忽的一下想起了什么。 转头望向墙角。 那个小乞丐仍旧呼呼睡的正香。 他的确是个凡人,而且还有点痴傻。 好似除了吃、睡之外,毫无半点杂念。 林季的目光,兀然一转又落在另一侧横躺在地的人影上。 呼! 林季扬袖一抖。 大风惊起,把盖在那人身上的被单被呼的一下掀到半空。 “啊!”那宛若死尸一般昏躺好久的人影,突然伸出两臂,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随后笑呵呵的坐起身来。 佝偻的身形瞬间挺直,满身的脓疮立时掉落,满头白发顷刻乌黑,一脸皱纹刹那展平…… 就在几人肉眼可见中,从一个垂垂将死的老头子变成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 那少年唇红齿白异常俊美,只是那脸色稍稍有些苍白。 “这……”胡无暇有些惊愕道:“刚进庙时,我和奥兰托都看过。这人气悬游丝,好似得了什么不治重病,就连奥兰托也说命之不久!而且,这,这……” 胡无暇想说,奥兰托可是形同入道的极北大巫!这人的障眼之术,怎地如此厉害?!竟连奥兰托都丝毫未曾看破! 林季盯着那张甚为眼熟的面孔,冷声问道:“天机,你又耍的什么鬼把戏!” “哈哈……”那少年露出一口洁白如贝的牙齿呵呵一笑道:“厉害,厉害,这都能被你发现!” 那满脸是笑的少年,并不是天机,而是林季此前维州所救的两个孩童之一,郭大! 可此时,他所发出的却是天机的声音!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天机,你到底是谁? “哈哈……” 郭大拍手起身,径直走到火堆前方不请自坐,笑呵呵的看了眼林季道:“登过天门,入过秘境就是不一样,竟能看穿小道的逆衍之术!真是可喜可贺啊!” 林季两眼定定的看着郭大,冷声说道:“天机,我劝你最好说个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个清楚?好啊!”郭大笑了笑,怡然自若的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儿,抬头问道:“可从哪里说起?是三十年前魂落九州?还是十二年前踏足青阳?亦或两年前的天下亡秦?” “天机,天机,秘不可失!你可知我一但口泄天机,又是何等后果?这天下间,又该掀起怎样风波?大秦亡灭不过遗骨百万,妖魔肆虐仅是屠戮数城,可若这等天之隐秘大泄与外的话……莫说我这小小的道士尸骨无存,即便是这中原九州,怕也将坠落魔窟,民不聊生!即使你是天选之子,面临灭世狂灾。伱又能担得几分?即便你灵破道成,法化天人,这芸芸众生,你又能救得几个?” 说着,郭大旁若无人的磕了几粒瓜子,转头问向胡玉娇和北霜道:“两位姑娘,若有一言,闻之即死,九州同灭,你们可愿细听?” “这……”北霜面显怒容可却不敢应声。 胡玉娇顿了下,转头看了看母亲胡无暇,又瞧了瞧林季。 啪! 林季一把扔下粗木枝,震得火光四射怒然一亮。 “天机!”林季怒声喝道:“少跟我虚张声势!说,你为什么会藏身于此!难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不成?” 借了郭大之身的天机两手捂着瓜子儿慌忙往后退了退,颇有些狼狈的避开了纷乱飘来的点点星火。脸上仍挂着一副嘻嘻笑容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知其隐秘,特来瞧个热闹罢了!就像……当初隔在镜中看你如何辨那真假邪佛,又怎地封了镇妖塔。又像前番,立在烂柯楼中,看你如何京城论高下,又是怎地在天京大阵落荒而走……” “这一切因果来去,皆是你命中当有,岂又能怪我?” “真要论起来,我仅是看破未说破罢了!天机不可泄,泄之必灭!我也奈何不得!哎……” 嗖! 天机的话刚说一半,只见白光一闪,一道长剑横在了脖颈上。 郭大歪着脖子一动不都敢动,可两眼弯弯中仍旧满是笑意:“你看,我早就料到了!此话一出你必然怒气冲天,恨不得随手一剑把我斩做两断,这才没敢现出真身,而是借了徒儿郭大之身!否则,还真就可能性命不保!哎,你可小心着点儿,他可是被你亲手救出来的。这孩子善根纯正,天心无恶,若被你一剑所杀,徒增之恶果可令你神魂中的佛之噬力愈加弥重!一旦那佛力压制不住,反噬成魔的话,别说什么闯入西土了,怕是能不能走到佛关都是两说!” 林季一听剑意稍顿,天机赶忙缩着脖子绕了一圈,胆颤心惊的躲了开去。 “天机!”林季冷声问道:“我且问你,你既然早就知晓,我必成天选破境而出,为何在我尚未入道时,就几度劝我早入西土,救出悟难和秦临之,那又是何谋算?!” “这个么……”躲在一旁的天机,摸了摸寒气未消的脖子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让你踏入西土,是想让你得获九色宝塔,可我后来却发现……” “有人想要逆天篡命!在这局天地大棋上暗藏一子。随后我就将计就计,跟你来了潍城……” 当时,那五大妖王合攻潍城,林季本不想插手,正是天机告诉他,一定要保下老牛,林季这才出城旁观,从而发现袁家和南离居士的阴谋,进而灭妖护城。随后又与赵为民决一死战,在九离封天大阵中遇到了张子安…… “这么说……”林季眯起两眼道:“张子安就是那颗暗藏之棋,莫测之子?” “也不是。”天机嗑着瓜子,欲言又止的想了想道:“怎么说呢,他和我一样,只是各自选了一条迥异之路罢了。” 说着,天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手扣在托着瓜子儿的掌心上,摆出了一个极为怪异的手势。 “嗯?” 林季一见那手势,顿时就愣住了! 那竟然…… 与秘境沉船中,那个戴着古怪徽章的无名老者的手势一模一样! “天机!你到底是谁?” 林季语气冰冷,满心疑惑更加凝重! 原来,他只以为天机真有妙算,步步在先的早有预料。 如今一看,这个看似胆小惜命只为延喘苟活的家伙真是越来越不简单! 也是! 这家伙转世几遭入道无门,真是寿元不长惜命怕死的话,随便躲个什么地方干点什么事不好?为什么从头到尾非要一直搅合在各种大小事件之中? 从梁州鬼王围城开始,他就一直在自己身边半遮半掩的引路前行,他图的是什么? 若说这怪异行径,还真和张子安大有一比! 高群书诈国欺民,却对他言听计从! 甚至在监天司总衙里,还给他专门留了个小房间! 秦家防天防地,却放任他肆行天下! 既然怕他预知天地之术祸乱江山社稷,却为什么只把他的术法秘藏宝库,干脆杀了他岂不更好?干干脆脆一了百了…… 秦临之是侵了阿赖耶识真体肉身的大秦先祖,高群书是破升新晋的道成境,又为什么和这个家伙厮混在一起? 以这两人的修为和阅历,一个被困在西土大慈恩寺至今都破冲不出,另一个身受重伤被一路追杀,可他却毫发无伤的走了出来…… 当时他说,有个熟人看在面子上放了他一马。 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有这么大的面子…… 高群书给他面子,秦家给他面子,西土佛国也给他面子…… 他在烂柯楼中看我在京城与轩辕太虚论剑死斗,如今又等在山头破庙见我力战孤鸿等三贼…… 甚而,就连我在秘境中的所见所闻,他也一概知晓么? 比如,这个奇怪的手势! 这家伙…… 到底是什么人? 又打的什么鬼算盘! “还能是谁?我是天机啊!”化身郭大的天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 那笑容纯真无邪,却又怪异无比,他若无其事的磕一粒瓜子又补充了一句道:“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只不过我比你来的久一些罢了。”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青桑一族 “一样的人……” “比你来的久一些罢了……” 这是什么意思?! 林季不由得满心震惊! 什么叫一样的人? 难道他和我一样,都是来自…… “天机……”林季微微一笑道:“相识至今,你步步为计句句哑谜,一直或诱或骗引我入局。可我却从不计较,更是懒得看穿说透……” “这并不是我蠢笨的从不对你起疑,而是……我一直把伱当个朋友!” “或许你真是瞒天转世天秘于心,或许你仅是苟延残喘徒有其名,可对我来说,这都不重要!” “你我数酒共醉,生死几回!即便那面前真有刀山火海,林某也落杯不悔一往前坠!” “可如今……” 林季说着,两眉一挑语气骤冷道:“你也知道,破境而出天命难违!你若再有半句虚妄之言,那也休怪林某冷剑无情!” 嗖! 话音刚落,剑锋又起! 寒光闪闪的剑尖正顶在郭大的咽喉上。 于此同时,一只硕大无比的金光巨手,自郭大身后猛然合拢,似要把他的元魂神识捏成碎末。 “你方才说的没错,郭大无恶斩之落果。可此时天下即我,这一份因果,林某担下又如何?!你能借郭大之身骗巧簧舌,那我便能借这一缕残魂,追到天涯海角,令你尽灭无活!” “说!你到底是谁!又来自何处?!如此处心积虑又为何事?!” 借身郭大的天机两只瞳孔微微一缩,极为复杂的看了眼林季。 那眼中没有惊怕,没有畏惧,与之恰恰相反却有一丝莫名的喜悦,仿若冰融春水般随时都将跃腾而出! 林季隐隐觉得,这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 对! 是张子安! 那时,张子安迎剑求死前,也是这般神色! 郭大收起满脸嬉笑,郑重问道:“林季,你真想知道么?!” 说话间,他脖颈被剑气划破一道红线,点点血迹连连滴落而下。 “很久很久以前……” 突然,原本靠在墙角处呼呼大睡的小乞丐呆呆的望着破庙棚顶开口说道。 那仍旧是天机的声音,只是恍若时光流转历经数十年一般,那声音极为苍老…… 随着他一语话出,蛛网密布满挂灰尘的棚顶竟似海市蜃楼般出现了一幅画轴。 那画轴如烟似雾徐徐展开,内中所现却是一艘大船。 那船高帆长桅,无数只彩羽飞鸟随行两舷,朵朵怪景流云飞逝漫过。 林季一眼认出,正是秘境中那艘折断沉船。 船头上背着两手傲然立着个白衫老者。 那老者须发皆白,衣袖随风,很有些神仙模样。 老者胸前戴着一枚极为醒目的徽章。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爷爷!” 一声童稚未消的呼喊中,自船舱里跑出来个扎着一对儿牛角圆髻的花衫小儿。 那小儿看模样仅有六七岁大,白白净净胖乎乎的,尤其那一对浓黑如夜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自神俊中又了添几分顽皮。 小儿两脚腾空,踩着一片雪白云朵几步掠到船头,一把抓住那老者的手臂,撒娇似的连连摇晃道:“爷爷,都飞了好多天了,到底要去哪啊?” 老者低下头,方才凝望远方,略显沉重的脸色显出几分慈祥的笑容,摸了摸小儿头顶道:“还能去哪儿?回家啊!” “啊?”小儿抬起头,很是疑惑的那从一片片绣满金丝符咒的船帆空隙中看了看天上流云:“回家?我们的家不是在上边么?怎么会一直往下落啊?” “落叶要归根,谪仙……自然也要回祖地。”老者说着,微微晃了晃头,眼中显出一副极难掩饰的落寞之色。 随着彩云朵朵飞逝腾空,那船竟若流星一般疾落而下。 眨眼片息,遥遥不知几千里! 瞬间刹那,坠坠连破数重天! “牛儿!”孤立船头的老者突然指向云间缝隙,甚为惊喜的连声颤抖道:“到了!到了!你看!那就是玉京山!” 疾云飞逝,那空中缝隙越来越大,期间露出一座甚是巍峨的白顶大山。 即便从空中俯瞰,也足可见得那山雄伟傲然,宛若一柄刺天利剑般威威高耸数千丈。 朵朵浮云荡在腰间,蔼蔼雾影峰峦弥漫。 真似天外仙境,恍如梦幻一般! 随着船身飞落,穿过层层浮云迷雾,下方的景象更加清晰起来。 大山脚下黑压压的跪着一片人群,怕是有数百万之多! 一见大船惊从天落,所有的人都在大声狂呼着什么,连连叩首不止。 “这……这好像是天京城!”呆愕不已的胡玉娇惊声叫道。 不仅是她,林季也早就发现了。 那山腰下方,正是天京城景。 只是稍有奇怪的是,天京大山远远没有这么高!就好像那日后所见的天京城,是被什么人凭空一剑斩断半截似的! “爷爷……” 棚顶画轴中的小儿看了看下方万众叩拜不止的人群,很是不解的问道:“这些叔叔为什么要叩拜我们?我青桑一族不是天之贱奴么?” “贱奴”两字仿佛深深刺痛了老者,他微微攥起的拳头上,立时腾起千百道剑影虚光,随后又瞬间消去。他紧紧的咬着牙,飘然过胸的长须连连颤抖数下,这才回道:“因为……我们来自天上。只要回了祖地,就是祖宗!牛儿,你记住!” “天上也好,地上也罢!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大义真理!只要你够强,看谁都是贱奴!只要你够狠,你就是活祖宗!牛儿!你记住!这方世界是我青桑一族最后的根基!退至此处再无别路!这也是我青桑最后的本钱,逆天改命,重登天首在此一搏!总有一天,要让那些王八蛋知道,我氏青桑才是这昊天正主,万界之尊!” “哦……”小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随着大船徐徐落下,横展在下方景象也越来越详细。 林季和胡家母女、北霜仰头看去,只见那密密麻麻跪在下方的,不仅有人族,还有无数顶着各式头颅的妖族、体型庞大的龙族,全身缠绕着层层黑雾的鬼族。 人、鬼、佛、龙、妖,五族俱在,却单单没有半个和尚。 ……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几经轮回,天机隐秘 当! 那大船刚刚悬在山顶正中,不知从哪里突然响起一道巨大无比的钟声。 随那钟声响过,西天云端豁然亮出一片金光。 那金光辉灿千里,只一瞬间就遮笼了半壁青天! 船上老者谓然一叹道:“佛道两源,两立不同天!牛儿,你且记住!我青桑一族今日此劫,全拜贼秃所赐!但有一昔,绝不可赦!” “孩儿记住了!”那童儿又点了点头。 虚影闪灭,棚顶幻象骤然破碎。 …… 哗! 一道海浪怒卷狂来,呼的撕开一幕新篇章。 茫茫无尽的海面上,大潮汹涌,怒浪滔天。 蔼蔼云雾中,雷光爆闪,越聚越粗,仿若随时都会狂落而下。 一艘周身四外符光闪耀的高桅大船,正迅疾无比的破浪冲行,似乎要穿透这片海域,另入新天。 船头甲板上,昂首傲立着五道人影。 一个长脸深眼面目可恐的高瘦老者。 一个身穿金色铠甲满头红发的女子。 一个白裙飘荡长发落脚的无面身影。 一个身披袈裟高大壮硕的麻脸和尚。 一个素白老者胸前挂着金色的徽章。 林季定睛一看,这几人赫然便是在秘境沉船中所见到的那几具死尸。 也就是两千年前的天选五子。 妖国鹰长空,龙族前皇子敖盛,怪和尚禅静,鬼宗女皇,以及…… 林季扫了眼蹲坐在墙角的小乞丐,甚有惊异道:“那两千年前入选秘境的人族之子,可是当年的牛儿,如今的天机?!” 小乞丐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 “早在入境之前,我随时都可破境而道成。故意压下修为悬在半步之间,就是为了这一天!” “可在此之前,历往万余年,仅有轩辕五人破境而出。又不知内里如何,又该怎样逃得生路。这才借用分魂之术,灵双影同生。意念相连,别做两人。所以,那当时你所见之人,既是我,也不是我。” 林季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故意隐去了形貌?” “隐去形貌?”小乞丐微微一笑道,“你怎知原本之我便是我?秘境分身仅是原貌之一,外间之我几经轮回,数遭转世,如今这天地间,哪还有人知我真容?” 想来也是,林季当初所见化成小道士模样的天机,那也不知转世重生了几回。谁又曾见过他本来样貌? 或许连他自己都忘了。 哗! 棚顶影像中巨浪惊起,大船猛的一个栽晃。 于此同时,天生惊雷,那雷光足有几十丈粗,状若巨柱般呼的一下破天而降! 船头几人面显惊色,赶忙捏指念咒,五色光影飞掠而出,聚在半空形成一道斑驳屏障。 借着雷光轰碎屏障稍稍一顿之机,那大船化作一道流光疾掠而出。 咔嚓! 雷光乍落,半壁海水怒卷冲天! 眼见着那海底竟被硬生生的砸出一个大洞! 洞口下别有奇观! 只见滚滚浮云之下,竟是一片连绵大山。 海之下,天之顶! 滚滚洪水破洞而出从天而降,只一瞬间就淹了半山腰! 紧接着,那茫茫大海上形成一个硕大无比的巨型旋涡,滔滔而来的海水狂涌不绝,直往下落! 原来如此! 那秘境空洞竟是由此而来! 咔嚓! 又一声惊雷,刚刚掠走千百丈的大船又被一道惊雷轰然劈中! 整条大船立时残成半截! 一半化成飞烟,另一半沉落海底! 那几道身影也慌然一闪,接连遁入舱底。 咔! 随着一声巨响,天雷炸落。 海面上大潮起落,汹涌起伏,再过片刻,又恢复如初。 那几人应是由此而亡。 可这其中,却有两人虽死犹生。 怪和尚禅静在临死之前,祭出佛门鬼术困在秘境夹缝之中。 早有打算的天机,另有分身仍在天外人间。 “林季……”靠在墙角的小乞丐,沉声说道:“你我皆自天外而来,又曾同为天选之子,可其命数却截然不同。我虽有青桑血脉,昊天上法,可经此大劫之后,元力大消。虽能转世借寿,可却修为日减,再也败不起了!” “千年前,我曾给简家兄弟看过天衍星图和轩辕无极的天下书谱,两人甚为震撼!随后他们两人相续离开明光府另寻大道。简兰生一路踏寻破天之路,虽然以此道成,可却始终未得天人之门,卡在迷途。简兰庭舍姓为公,悟天下而浩然,只可惜,他机缘未满,仅得半境而出!” “随后,他破西土,斩妖皇,又一路遥遥向北追寻上古天梯。从此了无消息,以我那时之修为也无力得知,他到底是生是死,又是成败与否。” 林季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怪不得墨曲说,简兰生和秋茹君两人在大破魔界之后都直往极北,应该也是循此而去。 “千年出人杰,万年生人皇。可我却等不了那么久了!”小乞丐继续说道:“青桑一族不容再败!而我破天未出修境大损,早已无力回天!百般无奈之下也别无选择,只能再觅奇才!” “于是……你又看中了高群书?”林季猛然想到了什么,插话问道。 “不错!”小乞丐微微点了点头道:“兰庭之后,九州无才,最为杰出之人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柳左安,另一个是高群书。可柳左安以文入道,始终坚信天不可破,我百般劝说无果,只能全力压在高群书身上。” “高群书虽有执念,可却天运不足,又被监天大印所困始终摆脱不出天之束缚!试想,他连秦家桎梏尚且挣脱不出,又何谈逆天之路?仅仅这一枷锁,他就来回缠磨了数百年!那时,我就知道,他高群书仅能做个登天之梯,踏脚之石,可却永远都成不了救世之主,逆天之尊!青桑一族的希望决不能压在他的身上!我还得另寻一人!” 林季稍稍愣了下神儿,这才明白天机话里的意思。 怪不得当初,身为监天总司的高群书能对天机如此客气,不但在身后专门给他留了道暗门,甚而还任由天机在他面前故弄玄虚,进而言听计从! “我苦苦等了许多年……”小乞丐又说道:“直到三十年前……” 咔嚓! 棚顶景象又生巨变。 漆黑如墨的夜空中,猛的闪出一道白光,那白光撕破天穹笔直下落,直向一座城中小屋疾落而去。 紧接着,那小屋里响出一道脆亮的啼哭声。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道子乐安 咔嚓! 随那婴儿猛一声啼哭,茫茫黑夜中突而炸出一道惊雷。 紧接着瓢泼大雨连绵而下,整个儿夜幕一片模糊。 “这……”胡无暇呆望着棚顶幻象突然神色大变,好似呼的一下想到了什么,噗通一声瘫坐在地,惊声叫道:“原来,原来鹤儿……” “不错!”乞丐微微坐直了些身子,脸上挂着副怪异莫名的笑容道:“萧夫人果然聪慧!不愧为青丘双灵之一。这儿的确是你孙萧一鹤。只不过,这其中的变数却有点儿复杂!” “萧家先祖曾是上古佛尊,早在外就与我青桑一族甚有恩仇。他随佛子灵禅落于这方世界后,发现了子孙血脉。一念私心下,留了一道血脉残识。萧师子孙自蕴七宝圣缘,若修佛法,必得大成!” “只可惜,千百年来,萧家遗脉不是苦读功名争锋于庙堂,就是拜入各派修炼道法。以至于满门碌碌终无大成!即便你夫君那当初惊艳绝伦的萧长青,在得了秦腾助力之后,也不过仅仅修至入道境便再也寸步难行!若他当初修了佛法,怕是能得佛门选之位,罗汉加身,菩萨有成。” “这也是秦家知其隐秘后暗唆奸臣迫害萧门上下,随后又收了萧长青的缘故——佛道争锋,秦家自然不想让西土佛国占了便宜。可一旦赶尽杀绝,西土神灯必然有所展现。” “想必你也早已清楚,你孙萧一鹤乃是佛子转世。他前世正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苦。融了上古佛尊的血脉之后,一时大法通明,这才引来西土游僧的注意。可佛子转世七劫难免,以他之法力也无可奈何。” 佛子转世,七劫难免? 林季忽而想起,在太平县所见的儿孔文杰,好似也是如此! 那儿是佛门六子之一的悟离转世而成,可却丝毫没有往世记忆,一概忘的干干净净。 禅了已是八境罗汉也无法可施,只能借梦讲经。 “本来,那和尚留晾法印。既可保他妖魔不侵身康体健,又留了副念记,以便于七年之后再随时带他离去。那一鹤儿既有佛血加持,又有悟苦转世之念一时明彻万古。不觉诵朗经,引得四外修士、妖鬼皆来聆听。他连诵两年,气场蓬勃。却在无意中解开了镇在极北的一处上古封印!” “那封印大开,灵光爆出,一道残魂划而落转世重生!此魂正是道子乐安!” 乞丐着,看了眼林季道:“道子转世那,正是五月十六,春夏相交之季。那户人家素以行贩为生,双木为林……” 听他这么一,胡玉娇和北霜全都转头望向林季,满眼都是极度震惊之色! 胡玉娇暗下心道:“怪不得他跃境飞升的如此神速,短短数年之间就有这般修为造化,原来竟是道子转世!” 可林季却不由满心困惑:我来这方世界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几年,据我当时害了一场怪病,先是胡言乱语,失心发疯,随后又昏迷不醒,沉睡无度,一连躺了十几连身子都凉了…… 若前身真是道子转世,怎又会落得如此下场? 哪又容得我借体重生? 不过……那因果薄却是自我重生之后,便在眼前的。 难道这一切真与道子有关? 乞丐笑呵呵的看着林季继续道:“道子乐安刚一转世,佛子灵禅也随之而来!也不知是不是这两缺年苦斗一场同归于尽,被封在了哪里,那一夜无意中被人开启破开,随后两道灵识相续飞出。” “很久很久以前,道尊佛主相续损落之后,嗯,这里所的佛主不是指西土如来,而是三十三重外的佛之真主。” “身为佛、道两子的灵禅和乐安下界寻找佛道的真传遗物,不知死力拼斗了多少年!死追不放之下,佛道两子各化一道灵识同时落在了林家儿身上。” “可惜缠斗多年之后,又是两败俱伤,全没了记忆往生。于是这地间,再无佛道两子,而是……多了一个真正的气运之子!也就是你,林季!” 原来如此! 一听机到这里,林季这才恍然大悟! 佛、道两子的一息残念相续转世在林季前身体内,又经二十多年的魂杀苦斗之后,双损而亡。而在这时,自己重生而来李代桃僵! 成为了真正的林季。 “如此看来,那当初道子还是稍胜一筹,给我留下了奇书因果薄。这才能一路引我走向道法修途!” “哦,是了!方才机所,与我同为外来人,可能指的就是此事!” “可是,这也不对啊?”林季转念又一想道:“按秘境所见的狐妃遗书所言,佛道两子下世相约早在不知多少年前,甚而还远比轩辕无极所处的年代还要早的多!可机怎么会,他比我来到这方世界更久些呢?难道,他还知道我是魂穿第三人?” “真若如茨话,机这家伙的窥术,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乞丐望着林季嘻嘻笑道:“你虽有佛道两子之残魂,可却浑浑噩噩的不知所以。虽所跌跌撞撞的修晾业入了监司,可历经数载也不过三境而已。照此下去,怕是难成气候,弄不好入道不成百年寿尽。这岂不是暴殄物?!可我哪又等的急?于是……” 乞丐顿了下,面朝林季微微一笑道:“剩下的事儿,你多半也都知道了!” 的确! 话至此处,林季早已知晓了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那当初,满之下只有机知道自己来处不凡,他想要尽早激发自己的潜力。这才暗中施计,动早有反心,想要摆脱秦家乃至上苍桎梏的高群书与鬼王合谋。 借着一宗的不能再的洛家姐冤魂一案,引着自己杀了鬼王的儿子从而被牵扯其郑 又用一根降魔杵,把自己牢牢的拴了住,从而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假龙借血也好,万鬼围城也罢,为什么都在他所辖之下的梁城附近? 为什么偏巧不巧的,正在那时把他提成梁城总捕? 这并不是什么巧合! “而是……专门为我所设计的圈套!” “为什么非要让我独自送杵?” “为什么要传我佛门六识?” “这是在试探我的佛门根基!” “引雷剑诀、北极功全都得来甚巧,这是在看我道法悟性!” “我去维州,维州就灭佛,我去云州,云州就兵乱,我去扬州,扬州就妖生,我去徐州,徐州就乱谋……” “这一切的一切,背后始终有一只无形大手在暗中操纵!” “这人,就是机!” “每临大事之前,机总会莫名出现。每次转折之初,机总能料事如神……” “原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就布局在先!” 机,机,你这窥之术,测命之机全都用在我身上了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林季,对不起 “林季。”那小乞丐盘膝正坐,面色严峻道,“可还记得我曾先后为你算过两卦么?” 林季当然记得。 早在梁州时,化名平心道人的天机曾以铜钱为媒为自己算了一卦。 潍城灭妖之后,扮成说书人的天机以果核为器,又为他和方云山各自算了一卦。 “早在那时,我已尽晓你即天外来客,却不知客为何来。于是,我一手埋下洛女暗线,一手赠了你降魔杵。可无论怎生试探,伱却始终都未露出破绽,不觉令我甚为起疑。这才借卜为名,为你测了一回。” 听到这里,林季暗自恍然。 当时,天机说自己半生碌碌,夭折而亡,看似前世未断,今生又启……应是转世重修,夺舍再生之象。 林季还以为被他看破了穿越重生者的身份,甚有不安。 如今看来,天机假卜为名和孤鸿真人诱神出窍的本意都是一样,都想查看自己是否有前世跟脚! 略有不同的是,孤鸿真人怀疑自己是类如宋苍、冯芷若一类的前世老怪物,而天机却想印证他自己的推算,想看看林季到底是不是天外来人! “当初为你测卜的五枚铜钱并未什么过去、现在及未来,而是分别代表着天道五气的人、鬼、佛、龙、妖!经你一抛之后,四枚即倒,仅有“人”钱横立不落。” “由此可见,你是道宗来人。与我青桑一族溯本同源。且不论敌友如何,至少在佛、道大义之上,绝不会颠本倒末。这才一路相助。否则……以你当时之修为哪还出的了镇妖塔?那此后的万番机缘更是无从谈起。” “果然,你至潍州后,我暗中操盘借田国胜为引,多路齐发惊起灭佛大潮。亲眼见你灭寺杀僧,又引天道神雷灭了阿赖耶识。这才确认无碍,从而又为你设好了西行之路。” 林季看了眼小乞丐,冷声问道:“既然如此,你先是透出悟难未死,催我去救。后来又说,暂时无事,且后再论。这来回反复又是为何?” 小乞丐笑了笑道:“因为……柳左安。” “原本那时你径入西土,虽然未必能救出悟难和秦临之,却能得一宗莫大的机缘。可这一路却被柳左安捷足先登了去。你那时前往也无甚用处。直到你身落潍城后……” 小乞丐说着,扬手一挥,棚顶景象再次又变。 蔼蔼迷雾中,一个持剑青年,极为警惕的茫然四顾,前方的雾气悄然散开,缓缓的露出一条小路来。 林季一看,那人正是袁子昇。 金碧辉煌的画舫中,一个粗壮的汉子怒然而出,与另一个衣着鲜亮的公子哥打在一处。远在角落里,一个满脸带笑的青衣人暗在桌下放出一只淡黄色的蝴蝶。 那正是鲁聪与金山玉生死相争之时。 潍城外大水腾空,随时都将扑天而下。满城是血,到处都是乱做一团的人影。缩在墙角的小乞丐,偷偷散出一只蝴蝶。 那是潍城妖乱,欲破将灭之时。 …… 景象连闪,北霜、胡家母女全都看的一脸茫然。 可林季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眼神儿逐渐阴冷了下来! 小乞丐仿若没看见一样,继续说道:“那日,你在潍城斩妖归来。我以果核为介,又为你算了一卦。你可知,那卦中所示又是何意么?” 那日,天机曾为林季和方云山各算一卦。 方云山的卦辞为:“天艳孤红,高枝压尾。”其之卦意更为惊人。 可在林季摘下一果后,天机却不由骇然大惊,随后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那也是林季在此之前,最后一次见到天机。 “方云山取果破天,一剑惊人。日后必成大器,其之造化远胜当今,甚而远在高群书之上!而你……”那小乞丐顿了下道:“却是身融大道,取而代之!” “我青桑一族素以窥天为术,谋道为机!命核天算从无差错!我虽已知晓,你是天外来人,决然不凡!可这等命数,却是远远超我所算!也是因此一窥,我之寿命几近枯萎!残此余生仅有五年而已!” “五年!”小乞丐伸出右手微微摇晃着,哀声叹道:“我青桑一族曾为本世之尊,又为昊天上座!远自太古以来,威然浩荡数以万年!可如今……仅余五年转运之机!而这一切,却又阴差阳错的落在了你的身上!” 那小乞丐说着说着,脸上样貌急速变化,皱纹堆叠,两鬓染霜,眨眼之间从十几岁的少年郎变成了垂垂将死的老头子。 林季一眼看出,那正是此前所见的天机。 或者说,是他将来老成一副躯壳的模样! “爷爷当年带我逃回祖地,本想让我重寻荣耀再振青桑,可如今……”天机全身颤抖,声音沙哑道:“我又何力回天?!有何颜面再见爷爷!林季……” 天机说着,很是诡异的看向林季,微微一笑道:“万法归天,本应如此,这一切都是命数!” “天机!”林季袍袖一抖立身而起,面向天机冷声说道:“这么说来,你再也等不起了?!这处太古虚境,就是你为我留下的最后一道陷阱吧!” “哦?”天机闻听,两眼一眯随即哈哈大笑。 他笑的两眼生泪,乱发飞扬。 “哈哈哈……林季啊林季!你终于想通了关要所在!我青桑弘扬借昊天之法、青桑之术,苦游人间数千载忍辱负重无数日!所为所求不过一具天外之体!为这一刻,我处心积虑了多少年?又付出了几多心血?哈哈哈……如今,终于不负所望!” 哗! 天机说着,猛的一下展身而起。 大风震荡形成一股龙卷狂风。 紧接着,棚顶上方那一根根破破烂烂的房梁瞬间枯灭成灰,露出了里边一根根白森森的巨型白骨! 轰! 栽落一旁的神像也被大风吹落泥坯,露出了内里真容。 残破的肚腹中竟有一颗硕大无比的骷髅头骨! 咔咔咔…… 随着一阵连声惊响,骷髅飞起、白骨落下。 形成一具高大的白骨尸身奥然而立! 天机也在一阵哈哈大笑中化成一道飞光,落在尸身之上。 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那尸身再生皮肉,凝风为衣,变成了一个身着白袍须发飘然的老者模样。 胸前挂着一枚闪闪发光的印记。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正是秘境所见,那无名老者的模样。 “林季,你可知道么?这一刻我等了多久!这一天,我又忍了多少次?!所幸的是,不负重望,你终于破天而出。能身融大道的只能是我青桑一族,而你,只不过是我精心打造的炉鼎而已!” “林季,对不住了” (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青桑遗恨,天尊法仪 咔! 咔咔咔…… 随着阵阵炸裂声响,那四外墙壁仿若瞬息之间历遭千百年,立时班驳累累满布龟痕,随而又化作道道烟尘凭空散去。 内里之中,齐刷刷的露出一颗颗白骨人头。 每颗人头的眉心处,都刻着一道鲜红色的符咒。 白骨高墙赫然惊心! 道道符咒闪耀生光! 砰! 砰砰砰…… 块块青砖轰然破碎,一件件灵物法器破土而出! 或刀或剑,或铃或鼓千奇百样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在那每道法器身后都各自显出一道空无缥缈的身影来! 眨眼之间,这座原本毫不起眼儿的破落小庙,就变成了一座绝杀大阵! 呼! 天机两臂一展,凌空而起。 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林季道:“林季,你虽自天外而来,身融两子魂识,可却茫而无知沉然不觉。这该是何等的暴殄天物!自从知你底细,我几十上百次想要夺而代之,可为了日后大计,又一次次强忍了住!” “什么狗屁气运之子,天官之名,那不过是老夫有意塑成罢了!” “若不是老夫处心积虑的为你一路铺行,凭你这小儿哪来的如今之造化?!即便不是老死青阳,也早就被大蟾王一口吞杀了!” “若不是我,你哪来的道之根基,佛之慧心?若不是我,你又灭的什么佛,斩的什么妖?你又称什么天官?又破的什么秘境?!” “小儿,托我之福容你风光半世,如今也该是恩报之时!” 哗! 天机说着猛一挥袖。 四面白骨高墙上的颗颗头颅呼的一下两眼骤亮,散出道道白光。 眉心间那一道道符咒也豁然闪烁,红芒乍现。 红白交映,层网交织。 道道光影形成一张兜天大网,直向林季几人狂罩而来。 呼! 北霜咬了咬牙玉手一展,手心里腾出一股暗黑色的火焰。 胡玉娇和胡无暇母女也面色大惊,慌然侧背相对,手中灵光闪耀,各自抽出一柄法剑来。 “开!” 林季猛喝一声,两目生光。 金黑分明之下,道道金丝自他周身四外腾跃而出,迅疾无比的结成了一只金色巨茧,把身后三女层层包裹了住。 而他自己却步步升高,直向空中迈去。 随他身形起落,黑白韵生,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横展而出, 步步脚下,金莲盛放威光四射。 更在他身后,隐隐浮光之中露出一座九色宝塔,另有一物半显微光,有些看不清透。 天机见此神韵,不惊反喜连连点头笑道:“不错不错!灵体大成,已近天资!老夫这一番苦心终未白费!天佑青桑,天佑青桑啊!哈哈哈哈……” 林季面对天机凌空而立,面色阴沉道:“天机老儿,虽然谜语人着实可恨,但林某这些年来对你却不曾有半点恶意,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半个朋友!却未曾想,你自始至终,仅是把我当做棋子炉鼎而已!天机老贼!算我走了眼!无论你居心何在,都休想得逞!杀!” 唰! 林季扬手一挥。 天、地、人三剑破空而出,直向天机飞去! “哈哈哈哈……” 天机须发飞扬,笑的前仰后合。对迎面而来的三柄圣剑如视无睹,好像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样,上上下下扫视着林季身遭四外的神韵佛影两眼生光,连连拍手赞道:“妙哉妙哉!道尊天书、佛光圣塔竟然真能合为一体!天道玄通,大衍奇术也真能融贯一身!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三道剑光飞身近到,围在天机身外三尺多远嗡嗡震响,可却极为奇怪的是,始终都近身不得! 嗯? 林季不由一愣! 眼前的天机修为极弱,与他此前所见无甚差别,仅有四境上下。 虽然他此时被佛宗之力反噬所伤,方才又与孤鸿等三人大战一场,修为大减。可这四剑诛天大阵可是实打实的天道大阵!足有灭杀道境之威,怎就半点伤他不得? 难道……这天机老贼专门为我设下的这座破庙大阵另有玄机?! 嗡! 三柄圣剑,连连颤鸣不止。 勉力催动之下,林季心力大耗,滴滴鲜血溢出嘴角,怒染青袍! 砰,砰…… 诛天剑阵已然祭出,可却迟迟斩落不下。 此时的林季哪又经得住? 接连炸响之中,阴阳双鱼轰然破碎,朵朵莲花接连消散。 本就残存不多的灵力点点消落,几被抽干! 林季悬在半空的身子连连摇晃,眼见着就要灵力枯竭,身魂俱灭! “哈哈哈哈……” 天机眼睁睁的看着林季行将破灭的身形,几近疯狂的哈哈大笑着,笑着笑着又摇了摇头长声叹息道:“哎!可惜啊!天灵圣体终还未成!又被佛光噬力伤至极处,已是回光返照命息不保!直到这时,竟还敢乱用诛天剑阵!若你能自雷光寺后取出道尊圣剑尚有一搏!可仅以三剑之威,即便西去又能奈何?!” “林季……” 天机说着又突然收起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这次与你言说许久?怕是过了今遭,再也无处说去!老夫自从天落,沉在此地足足两千多年。亲眼见得爷爷身遭天罚碎身而亡,只身闯过秘境半魂尽毁,又煞费苦心培持人杰无数……可最终,仍未得成!如今,你不负所望,终成大器。老夫甚感欣慰啊!” “哎!这说起来,为了能把你逼至生死一线,魂悬天地间,老夫也……” 轰隆隆…… 正这时,天外云中猛的炸出一道雷鸣。 那雷声并不大,却好似远隔百万里轰然落下,震得四下时空连连颤动不止! 那远远传来的雷声就像一柄千斤重锤,砰的一下砸透了林季神海魂识。林季心中毫无由来的警铃大作,砰然乱响! 自打转世重生而来,历经险境无数,可却从未有过这般畏惧之意! 眼见那天上层层云朵四下翻涌,好似有什么东西马上就要破冲而出! 那,又是什么? “时辰已到!” 天机仰头向天深望一眼面色骤凛,两手翻飞间捏了个极为怪异的指印,叹声说道:“林季,你以老夫为友。老夫又何尝不是!只可惜……青桑遗恨,天尊法仪不容有失!老夫,老夫也是不得而为之啊!林季!老夫也该上路了!事由如何,简中有叙。老夫,先走一步了!开!” 哗! 随着天机猛一声喝喊,四下里白光爆闪,炸成一片!(本章完)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虚影如帘,遮天盖日 砰砰砰…… 白影浮空,炸响连声。 四面白骨高墙猛的一下轰然倒塌,无数颗头骨乱飞冲天,直向林季狂扑而来! 悬立半空的千百件灵器宝物连同那一道道飘渺虚影也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好似大海惊潮一般,汹涌怒卷! 轰! 远自百万里之外,茫茫天空之中又响起一道惊雷。 那层层云朵之外,好似天外有天,模模糊糊的露出一道金光虚影,正风驰电掣般的疾落而下! “林季,就此别过,你且好自为之!”天机淡然一笑,两手骤分。 唰! 天、地、人三柄圣剑齐斩而至! 白光闪过,满脸带笑的天机立时被斩做飞灰! 噗! 于此同时,本以为必死无疑的林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紧闭着两眼坠下半空。 那颗颗头颅飞冲而上,把林季团团围在当中,凝成了一颗硕大的白骨圆珠。 各种灵器绕着圆珠旋转不息, 道道虚影又在其外周而复始。 圆珠如瞳,红白分明! 灵器如睫,道道生光! 虚影如帘,遮天盖日! 若从天上俯瞰,宛若一只巨大无比的惊世大眼正自怒视苍穹! 唰! 那巨眼生光,猛然散出亿万道光芒! 四下里的时空骤然扭曲,呼的一下,小庙、山颠、连同下方那尊威然巨佛全都凭空消失了去! 千里峰峦,层林碧染! 满眼望去,山河无恙! 那遥从天降,似乎马上就要破云而出的金光虚影猛的一下顿了住,金光万丈浩然当空,恍若双日争锋! 与此同时,极北之北,茫茫雪峰之上。 简兰生仰头望天,向来喜怒不惊的脸上满是震愕之色! 袖中棋盘不唤自出,旋在半空呼呼风响。 三百六十颗黑白棋子密布如星早已团团把他护在当中。 与他相隔不远的秋茹君,周身上下黑火升腾,向来无所畏惧的双眼中突然闪起一丝无望之光! 四下里的千年积雪瞬间消融,汇成汩汩溪河肆意奔流。 …… 太一后山,无极崖上。 玄霄猛然睁眼,一道清亮剑影飞冲而出,牢牢把他罩在正中。 颚下长须轻轻颤动,全身上下都有些止不住的连连发抖! 咔咔声响之中,脚下青石碎裂一片。 半片靴底已陷其中! …… 金顶山巅,楼台阁顶。 正自对坐品茶的老少两人同时慌然一惊,转头斜望。 仓惶之中,碰翻了一壶刚刚沏好的千年灵茶也无暇管顾! 那头顶光秃的老者,满心惊颤之下,竟把手中玉杯捏成了粉末竟也浑然不觉! …… 三圣洞中,上座蒲团。 天圣头顶浮出一道虚影,那虚影一闪而出,瞬化千百。 那千百道人影齐齐凝目向上望去。 一尘不染的洞顶上方,毫无来由的落下片片玉沙,簌簌惊鸣中,泣歌如诉! …… 道阵山谷,落月潭边。 光亮如镜的水面猛的一下波涛乱起,涛涛汹涌。 咔嚓一声,谭边榭梁应声而断! 随着一片杂乱的机簧声响,千百只竹鹤自墨曲袖中疾掠而出,仿若随时都将飞落八方! …… 火云岛上,血石城中。 数位正自狂吵不休几欲大打出手的妖圣大尊,突然在同一时刻停了住,全都满眼惊愕的望向空中! 随即,一个个妖丹闪亮,真形乍显! 一时间,妖气弥漫,浩荡无边! 这一副如临大敌之像,却是远比当年南来一剑之时更为惊悚! …… 天京城中,白家密室。 坐在一片残断玉简前的白洛川猛然一愣,手中玉片脱落而出。 随而,他毫不迟疑的扬袖一甩。 藏在他身上的千百件护体灵器尽飞而出,光华毕现之下,层层道道的挡了个风雨不透! …… 东海龙宫,灵珊宝椅上。 一手抓着酒壶,紧闭着两眼昏昏欲睡的老者猛然惊醒,豁然抬头隔着那一颗颗浮空而起的七彩气泡远远的望向海面。 咔嚓一声! 高高悬挂在正殿门额上那块巨大的金色巨匾突然毫无来由的断成两截,猛一栽晃砸落在地,砰然有声! 整个儿大殿也随之猛一摇晃,仿若都即将坍塌! 正自起舞翩翩彩带飞扬的一众蚌女们慌声大叫着乱成一团,举杯畅饮的一众皇子和龙国将帅们也都立时大惊,哗啦声响中,各自拽出兵刃四顾而茫然! …… 西土佛国,须弥山顶。 一尊袒胸露背满脸是笑的巨身大佛,忽的一下收住了笑容,两眼惊愕的望向东方天际! 当! 峰顶巨钟突而生出一道弘鸣大响。 数以万万计或是正自打扫庭院、或是抄写经文、或是敲打木鱼的僧人们,全都放下手中器物,面向钟声双手合十,口称阿弥! …… 如此奇景,不一而足。 无论是中原九州、南海极北,还是西土龙国。 就在这一刻,所有的道成、罗汉、真龙、妖圣,全都惶惶不安的望向半空! 那道高悬于天的灿灿金光稍稍停息了片刻,又突然无声无息的悄然散去。 虽然这前后不过短短一念之间,可由此而来的赫然威压,却令所有人无一不胆颤心惊! 仿若方才早已死过一回! …… 砰! 随着那道金光消散一空,恒延在云、京两州之间茫茫无尽的大山某处,突然时空扭曲,天地逆转! 紧接着,一座原本满眼苍翠的山巅顶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一片砖瓦废墟。 废墟正中,袅袅轻烟一路随风,似是一处刚刚灭熄不久的火堆。 火堆四外,紧闭双眼躺着三个女子。 其中两人形若母女,手中各握着一柄灵光长剑。 另一个身披白裘大氅的女子侧身半卧,一臂伸出,好像此前想要极力的护住些什么。 离着三人数十丈外,还散落着二十几道人影,有的是一身黑衣好似护院模样,有的是身着灰裙,应是奴婢女眷。 砰! 又是一道轻响。 那原本空无一物的半空中,突然轻飘飘的落下了一道青衣人影。 他胸前的长袍早被鲜血染红,散乱的长发乱糟糟的披在肩头,微微摇晃着疲累至极的身子,步履艰难的直向火堆走去。 听到脚步声响,那白裘女子挣扎了几下,微微颤动着抬起头来,一眼望见来人既惊又喜的大叫道:“林季,你,你可还好?” 林季苦笑了下,并未答话,径直走到她近前蹲下身来,轻声叹道:“哎!你这又何必?!”(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章 人鬼殊途,谋天之局 “我……”北霜刚吐了个“我”字,又轻咬着下唇把后半截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方才天机骤然施法,恶象环生,胡家母女满脸惊愕的抽剑自保,就连林季也深落险境生死莫名,可北霜却毫不犹疑的祭出先天之火挡在林季身前…… 此时,她早已根基尽毁,泯然凡俗,此生一世再也无法修行! “你,你没事儿就好。”北霜捋了下散乱的头发淡然一笑。 说着,她站起身来,掠过茫茫群山直望天边。轻声低语道:“世无北霜,草木不惊,可这天下却少不得你!有此一遇,我已足矣!” 林季望着她背影心海如潮,可一时又不知从何说起。 凝噎半响后,林季散出两道神识,分别落在北霜和胡玉娇的身上,随即抓着天机临死前给的玉简凌空飞起,直向西南。 …… 梁城,有雨。 雨不大,可却淅淅沥沥的半刻未停。 临近午夜时分,满脚泥泞的小路上远远的驶来一辆略显破旧的黑篷马车。 那赶车的汉子脸色苍白,就像纸糊的一般全无半点血色,他一边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挥动着马鞭,一边神色慌张的左右查看着。 好像,既怕看见什么人,又想见到什么人。 车上亮着一盏似乎马上就要熄灭、微弱至极的烛火。 随着车身颠簸,那烛火也随之不停的左右摇曳着。 遥遥可见那车里坐着一个身形秀美的女子,正对着昏黄的灯火全神贯注的看着一本书。 那书上所记的内容好似极为有趣,引的那女子时而掩嘴窃笑,脆若铜铃。 笑声并不大,可在这漆黑一片、寂静无人荒野上,却显得格外渗人。 小路一转,前方出现了一片黑黝黝的小树林。 车夫举起鞭来,刚要催马快过。 突然自树林里闪出一道人影,快若闪电般一把抓住了马头。 车夫吓了一跳,定眼一看,拦在车前那人大约三十上下,穿着一身青布长衫,正似笑非笑的向他望来。 更确切一点说,那人如星似火般的目光仿若穿他而过,又从那道厚重的黑布车帘间一没而入。 “你,你要干什么?!”车夫乍起胆子喝问道。 “洛福,请他上车来坐吧。” 车上女子淡然说着,随手又翻了一页书,沙沙声响。 “小姐,这……这恐怕……” 车夫说了一半儿又停了住,冲车前那人道:“那公子,我家小姐请你上车安坐。” “多谢!” 拦在车前的青衣人一闪而逝,随即烛火摇曳、对影成双人。 “走。”车上女子轻声说道。 啪! 马鞭落下,滚滚车轮又往前去。 可奇怪的是,那马车刚走两步,就淹在茫茫黑夜中,再也看不见半点踪影。 林季转头看了一眼,那车内女子容颜未改,只是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你我已是好久不见,却还未请芳名!” “洛离。”那女子头也不抬的应声回道,仍旧沉在书中。 “往世,还是今生?” “往世已去,今生仍续。天官可是专程寻我论道轮回的么?真若如此的话,还请天官直往西土便是,我向来对贼秃一途厌恶至极。” “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亲入局中?!佛家又许了你什么好处?!”林季突声问道。 车上女子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在笑书中故事,还是在笑林季。 “天机死前,可曾告诉过你?我向来不喜被人呵斥胁迫,若是好言相谈,我倒是可以看在青桑面上应你一二,否则……黄泉无路,迷途知返,还请天官早些下车的好!” 说着,她随手一挥,烛火光芒又暗了几分。 于此同时,那女子背后的影子微微一晃,一分为九。 林季紧攥着手中玉简,稍稍压了几分火气道:“除了你和天机之外,还有谁是这场瞒天之局的始作俑者?!” “不多。”那女子轻飘飘的说道:“天地如棋万生为子,能有资格旁观其秘已是区区可数,遑论执子而行?” “事已至此,与你说来倒也无妨。” 洛离说着,探手抓出一张淡黄色的书签,夹在书中轻轻的合了上,抬起头看了看林季,微微一笑道:“起初,你可能以为这一场谋天之局,是从当年你遇上这辆马车开始。” “如今,你可能从天机口中得知,这一切是从三十年前,佛、道两子转世重生开始。可其实……” “这一局,早从上古天破时就已落盘。” “劫气生根,天落九州。恰是以你为眼罢了!” “知此往古秘事的,除我之外,还有蚩拔玄冥。当然了,这个名字,你可能听起来有些陌生……不过,他的另一个名字,你一定记忆犹新。他在此方世界这一世名为张子安。” 张子安…… 林季心中一动,果然是他! “真正落棋之人,乃是天外的佛主、道尊。而我和张子安只不过是代行执子而已。旁观棋局,能从中窥出一丝玄妙之处的,也不过微微三四人而已。” “天机得其半五,柳左安知其二三,轩辕无极参出八九,简家兄弟误入迷途!至于其他人等,皆是污眼凡俗,乱扰于世罢了!这说起来最为可笑的,就是秦烨、司无命、高群书以及当初那个什么所谓的粱州鬼王,不动明王等人……” “自以为得天之秘,寻天有路,可却一直糊里糊涂的被人所使,落为弃子。” “有些棋子久在盘中连龙成势,留之后用,比如司无命和高群书。可有些棋子,一旦无用,便可弃去当提,比如秦烨和阿赖稣识……” “而你,就是这整盘棋上的劫中之眼!” 洛离说着又微微一笑道:“不过,连我也未曾预料。你居然还能与我对面再见!进而一破而出,窥知全盘!哦,对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胜天半子不为弈,棋破天出谁为局?哈哈……你这小鬼,倒是有点意思!” 面前那女子,分明就是当年洛相之女。 可其威压气度,却令人极为骇然! 更没想到,她所言之词,更是惊心动魄! 与其相比,天机留下的玉简中所记载的往旧秘事早已算不得什么了。 林季暗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沉寂良久后问道:“那你……或者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我知无我已非我 洛离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如今你已半步道成,且又可知道为何物?” “草木有灵,为之肥水,欺根盖叶。” “羊鹿有灵,为之饱腹,徙迁逐青。” “虎狼有灵,为之血食,搏命斗勇。” “凡子有灵,为之续命,渔樵牧耕。” “雄枭有灵,为之图霸,乱起兵锋。 “修者有灵,为之长生,逆脉冲行。” “说来论去,这天下万法终古流年,只是单单一个“争”字!” “草木争水,鹿羊争草,虎狼争肉,凡子争食,雄枭争势,修者争运,皆是此理。仅是层级不同,所争各异罢了!” “而我与蚩拔苦弈至今,其所争者不外天之正道而已!正所谓谋渔涉水,计运图天。” “棋落此处,已尽终盘,胜负之手尽落一劫。而这天劫之眼,就是你!” “说来有趣,我倒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与棋子对面相谈,就好似……”洛离满脸是笑的稍稍想了下道:“就好似网里的鱼虾突然说了话,又堂而皇之的坐在我面前,丝毫不顾油淡盐咸,反声问我想要如何?你又让我如何作答?” 洛离满脸是笑,脆声如铃甚是动听。 可那言中之意,却是份外冰冷无情! 在她看来,已然半步道成的林季,别说没有半点资格和她比同高低,甚而就似人视鱼虾一般,完全不在一个层级! 洛离定定的望向林季,那张苍白如纸宛若鬼魅般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淡若游丝的笑意,虽然此时离着林季仅有三尺远近,可却仿若远隔千万里,遥遥不可及! 那一双晶晶闪亮的双瞳,如似藏有大界万万千,林季只望了一眼,便有些头晕目眩,满心上下更是浪涌滔天! 当初,林季独见鬼王时仅有四境修为,尚未入道时就曾直面阿赖耶识。 那层层数境之差,大若云泥! 可也未曾有过这般惧畏之意! 这到底是何等存在? 竟有如此威压?! 山头大阵中,天机以身为眼祭灵而亡,随后林季的手中就多了一枚玉简。 那简中千言,重在一句。 说是千般秘底尽在初起,让他重回梁城再寻洛女。 林季百般不解一路寻来,却是万万没想到,当初那计计连环的落钩之饵竟是岸上坐钓之人! 就连密谋千年、层层先算的天机也仅是其中一子罢了! 天机早知此局无解,想来想去只能将计就计以死祭天,从而为林季掀开大局一角! 以天机之谋算,也仅仅能做到这一步而已! 否则,直到如今林季仍旧蒙在鼓里。 别说窥破真容,怕是连想都不敢想那当初看似普普通通悲苦至极的洛相之女,竟是整个天地迷局的执棋之人! 林季强行压住满心上下不受所控的莫名惧意,冲着洛离微微一笑道:“你方才所言,倒是令我想起一件事来。” “那时,我困在瓶颈突破不能。幸得金顶大师兄为我指点迷津,他曾当场为我演化人鱼之变。” “鱼在水中,碌碌而行。只知有水,不知河形。” “偶有跃起,一览其境。进而奋争,见人如天。” “随后,大浪翻起,人落水中,鱼化人形。两相易变,谁又能分?” “鱼大鱼小,独果难卓,草无善恶,天作长河!既然天道本意为争,你又怎知,我胜之不得?!你视我为棋,岂又可知,我亦如此!” “哦?”洛离闻听稍稍一顿。 突而两眼微弯,笑的更加灿烂了几分咯咯欢笑道:“有趣有趣!那我就等着你跃上岸来!不过,我好意提醒你。在此之前,已数人试过,全都无一例外垂死沙滩!比如那个被这界凡民称作圣皇的轩辕无极便是其一。” “若他好生做鱼,仍可顺流长河。可他却偏偏自不量力!你要学他可得想个清楚!可别忘了,你仅是我棋中一子!” “那又如何?”林季笑道:“你以我为棋,那张子安又何尝不是?如你所说,棋至当今,胜负在我。那张子安也好,蚩拔玄冥也罢,岂又能做视旁观?你等两斗,我自安然!棋出棋中已非棋!我知无我已非我!” “好一个我知无我已非我!”洛离止住笑容,微微点了下头道:“那青桑小鬼果然没看错,竟不惜以死为祭引你来寻我。只可惜大局将定,凭你这条小鱼儿再怎么折腾,恐怕也翻不起什么浪……嗯?”洛离说着说着,突然面色一凝。 “吁!” 随着车夫猛一声惊喝。 那疾奔向前的车身猛的一下顿了住。 林季透过摇曳的烛光向外一看,只见对面不远处,也同样停着一辆马车。 白马似雪,黑棚如墨。 悬空半尺的车轮两侧恭恭敬敬的站着两道人影。 一个是身穿黑袍的胖子,另一个是身穿白袍的瘦子。 这两道人影,林季此前也见过。 当初在潍城一路追杀离南老贼时,他就曾幻出过这两道虚影来,其中那胖子还被林季斩过一剑。 此时再见,那两人的神情极不自然,仿若随时都要哭出声儿来,浑身上下禁不住的瑟瑟发抖。 “让开!” 车夫叫道:“真是吃了豹子胆!洛大小姐的车驾你们也敢拦么?” 对面那黑白人影吓的齐齐一缩脖子,欲言又止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偷眼望向车帘。 呼! 惊风突生,车帘卷起。 那里边坐着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 林季看着有些面熟,可一时却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了。 “阿弥陀佛!”那老和尚半眯着眼,两手合十遥遥向洛离打了个稽首。 林季注意到,那老僧两手都长有六根手指。 洛离两眉一挑,散在背后的九道黑影微微一晃,四下里的茫茫夜色顿时凝固了住。 “怎么?眼见落败,你这是输不起了?”洛离毫不客气的质问道。 那老僧并未答话,淡然如水的目光从林季身上一扫而过,轻叹一声道:“棋已非棋,焉有胜局!洛离,直到此时,你不觉得这黑白两子恰如你我,而他,才是真正的天定之子么?!” “嗯?”洛离一愣,转头看了眼林季。 “子非子,他非他,自落棋之初,你我就错了!”那老僧说着又叹一声道:“如今,尚有一法可破!那就是……立时把他抹了去!”(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洛离、蚩拔玄冥 那老僧说要抹去林季,可两眼却始终望向洛离。 洛离伸出一根惨白细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灯烛,紧盯着那徐徐跳跃的烛火,慢声说道:“棋至终局,眼见胜负将晓,你却非要掷子摔盘就此终了,这是……认输了么?” 说着,洛离抬起头面对老僧微微一笑道:“佛影三身:过去、现在、未来。你为夺宝塔抢占先机,早把过去身沉在此子神海之中。又防我断你气龙,把未来身镇在须弥山中。此时这现在身又跑来劝我罢手。可叫我怎生信你?除非……” “你三影俱灭,容我周天灭佛!” 啪! 车上烛火猛然一亮,白晃晃的照亮了大半个夜空。 “阿弥陀佛!” 对面老僧道了声佛号,沉声道:“你我布局周天苦斗至今,不外争天夺运各图溯正而已。可此子已然跃盘而出,不在局中!若然不顾,那日后道门损落、佛家末法皆是你我之罪!还请三思为上!” “呵!” 洛离一笑,冷声问道:“若我不肯呢?!” 那老僧面容一凛,寒声说道:“那就看他有没有本事逃出此域了!” 哗! 随他扬手一甩,四外天边亮出一圈灿灿金光。 宛若一只硕大无比的金环死死的罩住了数万里方圆! 洛离眼神一冷,转头看了眼战战兢兢站在对面马车两侧的黑白双影。 “黑白鬼使,鬼宗八境小成,最善生死两异、阴阳魂杀之术。” “切记,定要同时诛杀尽灭!否则便会阴阳两变,立时复生!” 林季一愣,随即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她这番话是对着自己说的。 洛离和那老僧虽是高高在上威比昊天,可却不知什么原故,不能对这方世界的人随便出手。 “天机以死祭天,让我抓着那枚玉简再寻洛女。 由此想来,若无此玉,我根本也无从踏入这片茫茫鬼蜮之中。 而那黑白双使专修鬼术,可能是这世间唯一能自由穿梭其中的存在。 听她方才所言,那老僧化为过去、现在、未来三身,其中过去身早已沉在我的神海之中,据此想来那定然就是张子安无疑。 也就是洛离此前所说与她弈斗至今的蚩拔玄冥。 这家伙也不知预感到了什么,特意赶来劝说洛离,一见不成,便要借由黑白双使就此把我抹去。 洛离眼见将胜不肯罢休,这才好意提点我几句。 “听好了!”对面老僧叱喝道:“若能灭杀此子,本尊便度下《阴轮经》,助你两人再进一层!若不成,这方鬼蜮我便就此抹去,鬼宗自此寿尽魂灭再无轮回!” 立在马车两旁的黑白双使互而对望了一眼,随后齐向林季看来。 “小子……”身穿白袍的瘦子从怀里掏出个白亮亮的陶罐,跨前一步道:“你也听见了,你这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主儿!可怪不得我俩!” 一身黑袍的胖子也从怀里掏出个黑黝黝的罐子,迈前一步和那瘦子并肩齐头道:“这说起来,当初在潍城你还曾砍了我虚影一剑,虽说是那离南小贼故而为之。可你我也结了番因果。如今,也该算一算了!” 随着两人往前一迈,四下里寒气突生,满布泥泞的小路,光秃秃的树杈上立时挂上了一层阴冷白霜。 鬼宗八境,形若道成! 而且,还是两个! 可此时的林季仅是半步道成,又在山头阵中灵力尽毁,仅凭一丝残力追到梁城。 更别说神海魂识还被佛宗噬力所伤。 这又该如何是好?! 啪! 正这时,洛离曲指一弯,轻轻的弹了下烛芯。 烛光大亮,一股无形之力呼的一下迸射而出。 仿若千百根银针落在周身百骸,林季只觉得周身一轻,随即就飘飘然的跃起当空。 低头一看,另一个自己仍旧坐在车中,一脸惊奇的仰头望来。 这是……分身术么? 不对! 闲云道长的虚影分身是借元神出窍,化影千万重。 萧长青的九离剑法是借气显形,一念现九身。 这两种分术法异曲同工,虽然都能化出重重分身,可却一念相连同为一体。 可现在却截然不同! 无论车内、还是飘在天上的自己分明都是肉体真身。而且,林季竟然半点都感觉不到另一个自己的所思所想…… 猛然间,林季想起了邪佛章弥! 善恶分身同为一体,可那明明就是两个人! 阿赖耶识苦悟经年,最终就是以善恶双身法成就的菩萨造化。 可这…… 洛离仅在弹指之间,就能把自己一分为二? 如果这飘在半空的是自己,那此时坐在车上的又是谁?! “不必多想。”洛离好似看出了林季的疑惑轻声说道:“他既择地,我便择时。他取此处鬼蜮为空,我便选你初踏魔界之时,时空时空,一念随风,你只管尽力拼杀就是!” 林季这才恍然! 眼前这位,也不知是何等存在! 竟在一念之间,时空倒转再溯从前! 此时的自己灵力正盛,正是此前刚刚踏入魔界时的巅峰之境! “这两人出自鬼宗,佛门之力恰好压制,我帮你镇住了蚩拔过去分身,你大可借之九色宝塔一显神威。”洛离看也不看林季,随手翻开一页书旁若无人的看了起来。 “还不动手?!”对面老僧怒声叫道。 黑白双影吓了一哆嗦,跃身而起直向林季冲来。 “开!” 两人齐声一喝,黑白两罐同时举起。 呼! 黑白两色狂风一卷而出! 白如纸铺,黑似墨落。 只一瞬间,整个天地间黑白交杂,形如墨画。 随着一声凄厉悲哭,眼前景象陡然大变。 墙倒屋塌,烟气冲天,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尸体。 一条条残肢断臂横落满地,一片片鲜血凝汇成河,一股股恶臭的血腥气怒卷冲鼻! 嘎吱,嘎吱…… 随着一阵踩断骨节的嘎吱声响,远从浓烟尸海里走出两道人影。 一个穿着黑袍的胖子,手里举着一根高约三丈的黑幡。 一个穿着白袍的瘦子,晃荡着一根同样高矮长宽的白幡。 “尘归尘,土归土……” “人鬼殊途,黄泉离路……”(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世如囚牢,阴蜮如笼 随着两人不断唱和,整座死城瞬间活了过来! 一具具鲜血淋漓的残尸断体挣扎爬起, 一缕缕虚渺飘荡的阴魂鬼影浮空而生, 黑压压的尸群鬼影势若潮涌一般直向林季围来! 死尸、冤魂,这都是鬼宗最为常见的手段。 可由这两人使出定不简单。 林季不敢托大,赶忙抽出天圣之剑。 “林季,我死的好惨啊!” “林季,还我命来!” …… 一声声悲哭,口口叫着林季的名字,此起彼伏的声浪越来越近。 林季定睛一看,那密密麻麻围拢而来的所有残尸、冤魂全都似曾相识! 有他早在青阳阻杀的夜行百鬼,有他在粱城诛灭的围城鬼将,还有那些满头秃光的和尚是他在维州所铲灭的一众恶僧。 放眼所见,个个都曾死在他手! 只不过这其中的绝大多数本就是鬼,只是被他再次斩灭了魂魄罢了! 鬼灭再生? 这就是鬼宗八境的手段么? “小子!” 走在前方那个身穿黑袍的胖子把手中黑幡猛然一摆,狂若大潮般的残尸、冤魂全都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他笑呵呵的看了眼林季道:“你修的不是因果道么?这些亡死冤魂全都与你因果有染,来来来!全都一并了断了吧!” 身穿白袍的瘦子也迈前一步,晃了晃手中白幡道:“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生死生死,有生必有死。只不过人死余魂,鬼亡余念。此间恶灵残念尚存,与你因果未了……哎?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动手啊!” “嗯?!” 林季一愣,很是诧异的看了看对面这两个怪人。 衣分素皂,鬼宗八境…… 这应该就是南宫玲珑早曾提起过的鬼宗黑白两使。 林季此前仅在潍城追杀离南老贼时,与他们两人有过一面虚影之缘,除此之外并无交集,更是谈不上半点交情。 看这情形,他们不但不打算出手,而且……好似还是专门来帮自己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被那老和尚威逼利诱,前来抹杀我的么? 这怎么…… “小子,你还发个什么呆?”黑袍嚷道:“我早就受够了这囚牢!巴不得立时破冲天外!而这唯一的出路就是你!唯此一胜,我别无可选!” 白袍也接道:“我们早与天机赌了一场,若你能来鬼蜮。就说明你真是破天之子,这忙我们是帮定了!天机说的对,帮你即是助己!输赢都不亏!快点动手啊,我们好带你出去!” 林季听到这里,猛的一下恍然大悟! 原来:天机早就算好,他等在山头以死祭天,好让我手持玉简进入鬼蜮。 当面见了洛离,从而掀开大局一角。 又约了黑白两使等在此处,接我出去。 “快点啊!”黑袍催促道,“若被发觉,可就不妙了!” “多谢!”林季向两人拱了拱手,有些担忧的问道:“那你们两位……” “世如囚牢,阴蜮如笼。”黑袍使者解释道:“这方地域并非平日所见由阴魂鬼气凝聚而成,乃是一处天阴裂缝。满世上下仅有我俩可自由通行,即便是……” 黑袍使者甚为小心的斜向上空望了一眼道:“即便是那两位也仅能借灵而生,其之真身并不能破界而出!就像你当初闯过的太一秘境一般,入了道境就无法进入其中。天选秘境也是同样,八境道成便就破门无路。正因如此,那轩辕太虚才极力把修为压在半步之内,始终都未破道有成。” “你方才是借着落天之玉才能进入其中,只要你能逃出去。他们真身难出,也奈何你不得!” 白袍使者接道:“这方世界看似不小,中富九州,东南阔海,西是佛国,北有极地。可一旦你行至天边,便会发现。这方世界尽是个硕大无比的陶罐罢了!而此时所处的这方阴域之地,仅是罐中一道裂缝。罐中之外还有天外之天!真正说起来,不是他们进不来,而是我们出不去!” “哎!”黑袍使者摇头一叹道:“我俩虽可在人世、阴域之中来往穿行,可也死困其中,永世难出!知此隐秘后,反比茫然世人更为绝望!你也无需担忧我等,我两人已是阴魂之身轮回无望,即便永困于此也不碍事!若你有朝一日能破天而出,彻底斩碎这一方桎梏,倒是帮了我等大忙了!更是救了这满世苍生!” “小子!”白袍使者一脸郑重道:“为破此局,天机压上了性命,我俩赌上了永世自由身。此间苍生,万世修途可都看你了!” 这…… 听此玄秘之后,林季反而更加疑惑了! 天地为局,世若囚牢! 洛离、蚩拔玄冥这两人也不知是何方存在。 为争天之正道相续落在这方世界之中,分别夺舍而成洛相之女、张子安层层布下谋天之局。 半窥其秘的天机挣扎许久,眼见破局无望,不惜以死祭天指引自己径来此地。 且不论这惊天之局何为胜负,仅从当下的情形来看:洛离将胜,想要继此往续。可蚩拔玄冥却想灭杀自己掀毁此局。 既便我能由此逃出,那接下来又将如何? 身为棋中一子,又将怎生破局? 这天地囚笼如何斩破? 这生死桎梏又怎破除? 咔! 正自疑虑间,突听半空里传来一声震响。 黑压压的天空猛的被撕开一道缝隙。 一双巨大无比略显浑浊的双眼远从天外直视而来。 “小子!去死吧!” “杀!” 黑白双使朝林季使了个眼色同时怒声大喝,双幡一展阴风四起。 唰! 围在四面八方的万千残尸、无尽冤魂呼的一下狂然涌动,直向林季冲来! “开!” 林季毫不迟疑的荡剑一横。 双眼闪亮,黑金分明。 一道道因果长线狂出如电! 黑线滚滚化作烟云, 金丝闪烁立变星辰。 咔! 咔咔咔! 一道道惊雷齐落狂下! 满城残尸节节碎断! 缕缕冤魂立成飞烟! 于此同时,那万万千千被斩灭的残尸、冤魂都化成点点星光直向林季眉心汇落而去。 “嗯?你这两个小鬼,好大的胆子!” 那双天外巨眼猛然一瞪,怒声大叫中,天空炸裂,一只硕大无比的巨手横抹而来。 大手经过之处,天空、残城全被凭空抹去,立时无影无踪! “走!”黑白两使齐齐大喝了一声,迎身而上直往天冲!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阴域之门,地下皇宫 砰! 砰! 随着两道惊天炸响,悬在半空的黑白两使骤然一分。 两人中间的时空立时扭曲,模模糊糊的露出了一块青黄交杂、密密麻麻刻着血红色符咒的大石板。 “快!”两人同时大叫。 林季哪敢迟疑,赶忙跃身而起。 呼! 大手抹来,阴域天空半数尽毁,残城片片立时消无。 林季猜测,因为某种限制,那老和尚并不能亲自出手对付自己。 可一旦被他抹去了阴域时空,他也定将被困在其中! 黑白双使舍尽全力撕开的这道时空裂缝,就是他当下惟一的逃生之路! “两位,保重!” 林季大喝一声,飞纵向前一剑落下! 砰! 大石板碎成一片。 也不管那前方是何去处,林季想也不想一头钻了进去。 轰隆隆…… 刚刚跨过门口,就听身后传来一片隆隆乱响。 紧接着,大大小小无数块碎石乱滚齐下,把身后的退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林季定了定心神,四下一望,这是一处深埋在地下的洞穴。 即便身后不被碎石堵住,他也不敢再去冒险——万一那道通往阴域之地的通路尚未闭合,就此反身而回岂不是枉费了黑白双使的舍命好意? 正前方有一条略显粗糙的青阶小道,一路弯弯斜斜的径直往下,也不知通向哪里。 每隔三丈多远笔直如切的石壁上明晃晃的悬着一只鹤形烛台,也不知经了多少岁月,鹤身上下生满了一层宛若青苔样厚厚的绿锈。 上前一看,那一只只铜鹤的头顶正中还印着一道极为古朴的咒印。 那咒印原本应是笔画众多极为繁杂,可经年月久之后早已脱落大半,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想来应是长明、或示警一类所用。 这是什么地方? 林季不由满心生奇。 转念又一想,我既已逃出阴域之地,又借着洛离之力恢复了巅峰修为,放眼天下也没什么可惧之处。 一念至此,林季也没急着开山向上,而是一路顺着青阶小道向下走去。 拐过两道弯角,小路尽头出现了一道被封死的石门。 更确切一点说,那门是从林季这一侧被封死的。 三块足有牤牛大小的巨石死死的抵住了门扇,中间的锁孔上还横着根足有手臂粗细的铁柱子。 再仔细一看那铁柱微弯,锁孔半断,也不知曾被什么样的力道硬推至此。 咔嚓! 林季抖剑一挥,巨石碎裂,半弯的铁柱子也断成两截,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嘎吱…… 还没等林季上前推门,失了抵力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闷巨响,猛的一下轰然大开。 哗啦啦……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尸骨急若巨浪般狂涌而出。 小山样的满满堆了一大片,足有千百具! 林季扫了一眼,所有的尸骨都隐隐发黑,甚而径入骨髓之中,好似生前服了烈性巨毒一般。 满地白骨中还散落着不少锈成铁疙瘩样的锤头斧具,破碎的陶片、铜钱更是随处可见。 林季扭头又看了眼刚刚被他斩断的石门、铁柱,立时了然:这些白骨的主人,应该是修建此处的工匠。临将完工时被人下了剧毒,又被死死的堵住了门。 如此来说…… 我方才所经的这条小路是工匠们预留的后门吗? 捡起枚铜钱看了看,方孔周围刻着“天下永安”四个大字。 另一面上是圆日,下是弯月,左右两边各有一柄长剑。 秦家一统之后,重铸百钱,私藏钱币一律处斩。 而据天机所述及玉简所知,双剑交叉,日月同在乃是天机一脉青桑一族的族徽。 也就是说…… 这处遗地早在秦统天下之前,而且还极有可能与青桑一族有关。 还可能是圣皇一朝所用之物。 那时,戚沾引我俯瞰全城之像,也曾显出这般徽计。 按理说,轩辕无极应该不是青桑族人,否则天机每每说起圣皇时,也不会直贯其名,更在玉简中也无半点提及。 这仅仅只是一座上古墓葬吗? 可阴域之门又为何直通此处? 林季越想越奇,一步跨过尸骨堆继续向前走去。 穿过一条弯弯曲曲的甬道,又劈开了一道足有一丈多厚的巨型石门,里边显出一道极为宽敞的黑石走廊。 那走廊高下十几丈,横宽并五马。 而且毫无半点拼接堆砌的痕迹,竟是由一整块黑晶巨石挖凿而成的! 砰! 砰砰砰! 林季刚一踏入其中,两侧石壁上猛的亮出盏盏灯火来。 红芒闪耀,黑石亮眼。 宛若镜面般熠熠生光,笔直向前。 顺着这条黑石走廊足足走了二三里,前方尽头这才出现了一座满布绿锈足有七八丈高的巨型铜门。 门边两侧,立着两尊与门同高的巨像。 左侧巨像身披重甲,单手拄着柄宽刃大刀,可脖颈之上却长着颗牛头。 右侧那像身形婀娜,长裙彩带腰悬细剑,脸上却罩着副怪模怪样的面具。 林季仰头看了看,眼前这两尊巨像似乎都有些面熟。 一个是在天选秘境十绝衍天阵中所见的牛头神像,另一个是魔界中所见的面具狐妃。 稍有不同的是,这两人胸前都带有一枚徽记。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此地怪像甚多,林季来也不及细想。 走上前去,奋力一推。 嘎吱吱…… 那扇半掩铜门发出一阵沉重的闷响分做两旁。 一道亮眼金光突从缝隙之中破冲而出。 林季放眼一望,不由大为吃惊! 呈现在他前面的,竟是一座足有数百丈方圆、金碧辉煌的至尊大殿! 大殿四周,乃至棚顶地面全由黄金打造。那块块金石,根根玉柱子上,栩栩如生的刻着一条条各色蛟龙。 棚顶之上,列华星彩,灿照明亮,一道道五彩光晕耀眼纷呈。 正在其中,九层玉垒高阶之上,赫然摆着一张镶满各色宝石、金龙玉绕的珊瑚龙椅。 放眼望去,整座大殿气势恢弘,极尽奢靡! 早在监天司时,林季就曾数登宝殿,甚而后来还在龙椅上舒舒服服的睡过一觉。 可与眼前大殿相比,那堂堂大秦皇帝的宝华殿简直粗鄙的连鸡窝都算不上! 到底是什么人竟在这里修了一座如此恢弘的地下皇宫? 当! 突然间,就听一声清脆的铜锣声远从对面传来。(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神皇万寿 当当当! 又是接连数响,一道道清脆的铜锣声远播而来,落在空旷无比的大殿中激起荡荡回音,连绵不绝。 林季顺声望去,只见遥遥对向龙椅的那面墙壁正自缓缓升起,明晃晃的露出一扇宽约十丈的巨型大门来。 那门漆黑如夜,却在正中嵌着个硕大的银白色徽记。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黑门银徽分外醒目,闪耀生光,直夺双目! 嘎吱吱…… 咣当! 随着一阵沉闷声响,那巨门轰然大开,敞向两旁。 砰! 与此同时,火光乍起,照得内外通明。 门外是一条方方正正远不见底的走廊。 走廊两侧密密麻麻的站着两排手持巨斧的金甲武士,一个个胄甲鲜明,斧刃雪亮。 盏盏灯火照耀下,那一副副兽形面具更显狰狞。 咚! 数百武士同时一顿,斧柄落地震声如雷。 当! 又是一道铜锣响。 紧接着,远从走廊尽头传来一片整齐如一的脚步声。 又近了些,林季才看清。 那竟是两排身穿官袍的人影! 左侧人影身穿黑袍,胸口前纹着百兽。 右侧人影身穿红袍,衣襟上绣着禽鸟。 林季转头看了眼面前龙椅,不觉甚为诧异。 文武百官? 上朝? 这地宫之主到底是谁? 这些人又…… 不对! 林季突然发现,那迎面走来的一众文武百官虽然有老有少形貌各异,可其姿态步伐却是整齐划一的有些不太正常! 而且,每一步起落前后还伴随着阵阵细微的嘎嘎声响。 显然,那是机簧伸缩、铁轮转动时所发出的声音。 也就是说…… 这些“人”都是木偶傀儡而已! 想来也是,从此前所见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处莫名古迹至少已蒙尘隔世数千年。 即便这些人当初各个都曾修至道成境,也早该油尽灯枯才对。 随着整齐划一当当作响的脚步声,文武百官鱼贯入殿,面对着龙椅齐刷刷的站成两行。 当! 又一道锣声响起。 啪! 文武百官齐落而跪。 一音而就,整整齐齐! 虽然没有什么齐呼万岁惊天动地之声,可这气势却甚为惊人。 与此相比,那堂堂大秦的朝殿威仪简直如同儿戏一般! 这一下,林季不由得更加奇怪了。 这到底是何方所在? 他们所朝拜的又是哪位? 可等了半响,却再也不见什么动静。 满殿上下鸦雀无声,仅能听见那门外跃跃升腾的火苗呼呼风响。 原以为还有个什么皇帝要登殿落座,从而上演一幕傀儡大戏呢。 可现在看来…… 好像就到此为止了? 林季一见再无变化,了然无趣的摇了摇头,刚要迈步离去。 突然发现,那跪满一地的文武百官,好似突然之间都活了过来,一个个转动着眼珠齐齐向他望来。 “嗯?” 这傀儡术倒是好生玄妙!还能窥知活物不成? 难不成这是什么机关? 下一瞬便会万箭齐发? 林季试探着又走了两步,那百官的眼珠也紧紧跟着他的身影来回转动。 唰! 沉吟片刻后,林季干脆轻身一纵,直接坐在了正中龙椅之上。 当! 猛的一下,又是一道锣声。 与此前不同的是,那声音并非响在门外,而是正从头顶传来。 林季仰头一看,悬在棚顶正中的那颗玉石骤然一闪,紧接着散出一片淡红色的光晕来。 砰! 与此同时,镶嵌在傀儡百官头顶的冠正之玉也齐声破碎。 紧接着,一缕缕魂魄飞散而出,整整齐齐的飘在半空。 此时的情形极为怪异! 整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淡红色的雾气。 正对着龙椅下方,整整齐齐的跪着一片傀儡百官。 百官头顶,又各自飘着一缕与之一模一样的阴魂。 这是? 林季暗自奇道:“难道这龙椅才是此中机关?可这些阴魂又是什么人?” “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一众飘在半空的阴魂突然齐跪落地,连连叩首叫道。 林季一惊,仔细辨看之下才发觉:这些阴魂并无半点修为,别说什么鬼宗将帅了,甚而连半点神智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片阴魂虚影。 只是那道道残魂之中尚有生前记忆,如似谜鬼幻像或是大梦虚境一般。 “既如此,那我就借虚引实问个明白!” 想到这儿,林季板身坐正,扬手一挥道:“众爱卿平身。” “神皇万寿!” 众阴魂齐声喝道,随而齐齐飘身而起。 “神皇!”位列左侧当头,那个满脸白色长须的阴魂跨前一步拱手急道:“可不能再等了!请神皇速发圣诏,昊告天下,以免九州落陷,生灵涂炭!我等……” “说的轻巧!” 右侧为首那个微微弯着腰,密皱如松的阴魂老者毫不客气的打断他道:“自圣皇无踪后,长生殿那群阉人乱传圣意,霍乱九州。如今,天下皆知圣皇隐迹仙凡无首。秦氏潍城乱法,水牢四将拼杀不休,七杰在外,生死未明。明光府阵又被群妖重重围困,自顾不暇。征东一线早已不存!” “真圣洞、太一阁各据一方不听唤召。极北挥兵半占云州,维西僧乱正欲东来,南妖肆虐狂言复土!如此乱象之下,天乱如锅,滚沸殇殇!即便神皇发旨号令勤王,哪还有人可用?有士可召?就凭你鲁大胡子这区区三万铁甲军就能镇天下荡九州?牢牢守住青州这一偶之地已算不易!还图什么九州,管什么天下?!” “你!”左侧长须老者怒然叫道:“你这老贼!好不知耻!想我威威大苍,合天下并九州,驱妖逐龙烈火烹油!如今,就缩在青州偏偶一地,可叫我等有何颜面再见……” “呸!”右侧老者回道:“颜面颜面!颜面值几钱?若被你拼光了这三万铁甲,你就脸上有光了?以你这一身区区入道后期的修为,又能胜过几场?怕到最后连这偏偶之地都将不存!到那时,你倒死个痛快!可这大苍余脉又将如何?这天下生灵又将怎样?我等暂守青州,至少还能保一方安宁!佑一地百姓!盲目发兵才是胡闹!若无良计,善守为上!你也修要再提!” 林季听至此处,立时明白这些人都是谁了。 正是当年圣皇失踪后的满堂文武! 可本应落坐于此被百官称作的神皇又是谁? 轩辕无极的儿子么? “神皇!”正这时,红袍文官队伍中走出一人,拱手向上道:“小臣倒有一计,只是……”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破阵解魔,与蛮分天 “只是如何?”一脸长须的黑袍老者急声问道。 满脸皱纹的红袍魁首两眉一挑,捋着稀疏的山羊胡道:“唐侍郎向来诡智非凡,既有良策不妨直言,确行与否自有神皇圣裁。” “好!” 唐侍郎冲两人拱了拱手连跨数步,随后高举两手摘下官帽直挺挺的跪在案前。 满堂众臣全都不知其意,一脸惊奇的向他望来。 唐侍郎轻轻的把官帽放在地上,仰面望向端坐在龙椅上的林季道:“小臣斗胆,敢问我主继位新苍,可有先皇遗诏?!” “大胆!”红袍老者怒声喝道。“好你个唐仲应!竟敢信口雌黄,辱没圣听!陛下乃是先皇义子!兼领安西大帅抚镇青、兖两州天下共知!如今圣皇无踪,太子稀音。天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神皇续位登临大统自是万民所望天下归心!岂容你这逆贼泼口污疑?!” “好一个万民所望天下归心!”唐侍郎高声喝道,“既是万民所望,怎又会九州大乱各据一方?既是天下归心,怎又会龙妖并侵大苍危急?!梅相、鲁帅及各位大人,当今天势如何,想必诸位全都心知肚明!又是何必自欺欺人?!兖州已失,青州危临。天下殇殇,形将不保!我等图此虚名索来何用?唐某冒死献计,上可保大苍社稷,下可护万众生灵!取与不取,还请我主定夺!” 说着,唐仲应看也不看其余众人,仰头定目直向林季望来。 满殿朝臣也形色各异,齐齐看向龙椅。 林季一楞,实没想到,那当年还有如此一段故事! 也不知是谁借用锁魂封忆之术记录的如此详细。 更不知晓那人又是为了何种目的。 一见众多阴魂全都直勾勾的向他望来,那一道道宛若残梦般的虚影正自逐渐模糊,眼看着就要破碎消无。 林季曾先后与宋苍交手数次,自然知晓这是梦境关头。 若是入梦之人忘其身境魂归自我,这种种虚像便将随时散落。 反道行之,若是以梦为实身入其中,这梦境便会继往仍旧。 想到这儿,林季假演神皇,轻轻一挥手道:“唐卿既怀保国安民之心,朕且赦你无罪!若有良策,但说无妨!” “谢主天恩!”唐仲应闻听毅然绝决的双眼中,又蒙出了一丝光明之色。面向林季叩首一拜后,朗声说道:“如今之天下,各据其能分守一方。以我青州残剩之力,莫说重归一统再溯天威,怕是一旦临近几地挥兵伐向,也是无力抵挡危在旦夕!如今之计,共有三法可破,其一为:远交近攻,与僧同席!”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阴魂百官纷纷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 一脸大胡子的黑袍魁首很是奇怪的问道:“唐侍郎,此计应做何解?” 唐侍郎拱了拱手道:“所谓远交近攻,就是必以兖州叛军为先,趁其立势未稳,急调三万铁甲挥锋北上直取府城!另许维州之乱僧割地传法,诓说我朝重夺天下后,只复中原八州。维州一地千里江川亿万民众皆归西土,且我大苍以佛为尊,凡是我土皆可随处建寺修佛!” “荒唐!” 红袍中又出一人,板着一张方正大脸怒声斥道:“茫茫天下谁人不知?我大苍圣皇以道入境威威而天下,斩龙起世一剑封佛而国成!如今,伱却大言不惭,要敬贼秃为尊,又允他四处建寺修佛,我堂堂大苍之威仪何在?更别说还要割地求和,更是奇耻大辱万不能受!” “高大夫倒是浩气斐然,朗朗好气魄!”唐仲应头也不回的冷声问道:“此时维州乱僧如潮,那就烦你前往平叛可好?想必凭高大人如此惊艳之文采,定将兵不血刃复土当收!” “这……”方脸人猛然一楞,结结巴巴的愕然回道,“本官,本官只领御史监,既非修士又非武人,复土开疆非我之能。本官只是说,说……” “那就别说了!”唐仲应毫不客气的回道,“复国兴邦重振大苍,绝非信口雌黄而做嬉闹。联僧同敌,割地为席仅是权宜之计,且是必行之策。否则,兖州兵叛,维州僧乱,这两番都将一事无成。甚而当下之青州也极是凶险,更勿遑论他州之天下?!” “只要乱僧应下,与我同伐兖州,那叛军本就立势未稳,内斗不休,再被两地一攻,自会速破而散。而我占据青、兖两州之地后,再暗合西土佛宗之力,一路南下,直取梁州。” “梁州乃是天下米仓,其之势力仅有一处青城山而已。青城山素以符篆为利不善攻伐,而我大可许下青城山外千里方圆尽归其有,想那青城并无夺天之心,自当欣然!” “如此,一旦占住粱州这一天下粮仓,又携青、兖、粱三州之地,直对京州形成包夹之势,天下大局即可成其半壁!” 半闭着两眼捋着山羊胡的红袍魁首暗暗思索了一番道:“那京州可是早被乱臣国舅秦家所据,如此动作之下,他又怎会不觉?另外……梁州之南即襄州,兖州之东乃云州,这两地皆有大势,怎又会坐视不顾,眼睁睁的看着我等一统江川?” “梅相问的好!”唐仲应回道:“这就该用到第二计了!这第二计名为:破阵解魔,与蛮分天!” “哦?”梅相一愣道:“这又做何解?” 唐仲应不紧不慢的说道:“秦家之所以舍了经营许久的徐州,一路逃往京州。是因徐州之地,乃是由维城水牢,金顶大营,明光府衙三处为据。” “可他虽为潍城总管,却因风雨雷电四方道印血脉传承之故,并不能随意任免四大捕头。所以他向来之权也极为有限!这可能也是圣皇早有所察,故意为之。” “徐州原由征东元帅所辖,无论是金顶七杰,还是明光四守他都调动不得,从而也就无法培植自己的嫡系势力。一旦徐州乱起,他只能趁势而走,并无半点立锥之地。而他逃往京州的目的,是看中了天京城。可白家也早就垂涎良久……” “莫说当下,秦白之争怕是千年难休!哪有余力再与我等决分高下?!同理,我等围困京州时,只需放出话去,划出天京城外八百里为天外之土,永世自封。想必秦白两家自是无意争锋!哪家来争,我等就联合另一家铲灭其全族!如此一来,京州无虞,自可安平!” “若说襄州么……那就更容易了!” (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一计两桃三士 “襄州地运充盈,最适修行。正因如此,当初圣皇闭关、藏经、生息之处皆在此地。而今,圣皇洞、太一阁、长生殿纷集襄州,三足而鼎各不相让。我等只需一计两桃三士,便可破之!” 梅相自然知其用意,微微一点头道:“那又以何为桃?” 唐仲应不答反问道:“梅相可还记得,锁在襄州九离封天大阵中的可是那一尊魔怪么?” “阴阳双生藤!”梅相未等应声,黑袍魁首大胡子接言回道。 “不错!”唐仲应说道:“当初,圣皇自天外猎回九大天魔,令道阵司布下九离封天大阵,分别囚在九州各地。被困在襄州的魔怪正是阴阳双生腾!” “以魔化灵,灵聚而运升。自此九州气运息息不止,万古而永生!可这双生腾却是阴阳同体,一分两枝,正因如此,襄州才别与他处,共有两处福缘圣地。圣皇在时,这两处圣地分别是闭关修炼之所、生息吐纳之地。也就是圣皇洞和长生殿……” “哦?”听闻至此,梅相已然醒悟,一脸吃惊道:“你想破开九离大阵的封印,放出阴阳双生藤?从而令圣皇洞的童子、太一阁的学究、长生殿的阉党们乱起纷争?最终……三逐其一?!” “正是!”唐仲应点头应道。 “唐仲应!”阴魂百官中,一个弯腰驼背满脸黑斑的老者怒喝而出,厉声叫道:“你可知若行此计,可要害了多少生灵?!那魔腾又是何等凶厉?当初镇压时,一个不慎曾被它逃出一枝,当即河枯十九,残民百万!道阵司接连损落四位入道境都未制得住,最后还是圣皇命征北大帅亲临襄州,这才好不容易降服!” “如今,你却要解开封印放出凶魔!且不论成败与否,那襄州上下又要亡死多少百姓?这天下若是都按你这等恶毒之法来救,怕是不要也罢!” 唐仲应微微一笑道:“老祭酒,我知道你的家眷老小都在襄州。可此时天下危亡,正处九州通衢的襄州又岂能幸免?即便我不放出凶魔,三势相争也必生乱象!以您老所见,能在危亡之际救民于水火的是那群惟利是图的阉党,还是日日居心叵测的老鬼?或者……是那帮一心只为修计,两眼不见人生死的道奴?” “天下天下,襄州再大仅为其一!舍襄州亡而成天下安,任一代死而世世生!若天下肆乱,常残千年,又该有多少百姓冤身枉死?又该有多少生灵枯困九泉?若是由此一统江山,安平千万年,又是一番何等景象?这其中到底利弊如何,想必您老也比下官更会算些!” “你……你!”那老者一听此言既急又气却又无言以对,身子一颤险些晕倒,幸有旁人急忙扶了住。 唐仲应继续说道:“那阴阳双腾虽是极为凶厉,可以三家之力也并非不可一战!只是单独一家难以成事罢了!如此一来,那襄州之地不外三种结果:其一,三家联手,重封凶魔。其后势力最弱者被逐出襄州,另外两家重伤之下也仅能自报再也无力与我等鹿鼎天下。” “其二,三家皆望风而逃,任由凶魔肆虐。三家若离根基不存,同样也无半点逐天之力。而襄州一时无主,仅余凶魔而已,待我等平定天下之后,再助道阵司铸印囚封便是。” “其三,两家联手,镇压凶魔。其后不管另外一家是否暗中出手,最后又是哪家败出。其之结果若然同一,我等只需坐收渔利便是!” “剩下两家余力若强,可同青城、天京一般,划地八百永封自制。若都奄奄一息,自可一荡平之!自此襄州可定矣!” “至于云州,倒是更为简单!云州之北乃是蛮族故地,虽早被圣皇收复,可却一直怀有不臣之心。我等可与之隔山画界任其独去。待有强时,随时毁约收回便是!” “若蛮族想要趁乱一举侵吞云州,也是有心无力!青丘、紫云这两大妖族早与南海诸妖断续绝交,即为异类也绝不敢与整个人族为敌。驻在北地,挡住蛮族却还绰绰有余!圣皇在时,对这两大妖族甚有恩惠,我等只需微加礼遇,往来有使便可!如此,云州可安!” “综上两计:无论是与僧一席,还是与蛮分天,全为暂且权宜之计。一待天下有定时,席无好宴,处处毒刀,天无好景,雷雨冰雹!管他是僧是蛮一概屠光灭尽以除后患!” “那京、襄之地,门外之封也尽是缓兵之策伪虚之谋!若有盛时,同起操刀一剑而斩!管他什么圣皇洞,还是太一阁、长生殿统统一并全消!” “天下虽大,岂容半寸不封不地!万民虽众,何忍一干不臣之修?!” “地可先失而永得,人可先友而绝杀!”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大殿上下一众阴魂立时议论纷纷吵闹不休。 就连端坐在正中龙椅上的林季也不禁甚为惊然!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名为唐仲应的家伙! 说他是智将吧,可这先后两计,都是失地弃民,置国统民生于不顾! 说这是蠢计吧,却又最终可胜,无论怎么看来,都是当下最应之策! 不计一城一地乃至一州之得失! 不计一生一死乃至一朝之民生! 既阴狠毒辣决然不悔,却又千般适用万般当行! 眼前此景乃是发生在整整八千多年前,圣皇无故失踪之后。 以后世所见来看,唐仲应这两计确在当时全都一并施行了。 天京城、青城山等处的确划封八百里,不受朝廷管辖。 襄州之地,被三圣洞,太一门所占据——由此看来,长生殿就是那一场劫难中被逐出的落败者,只是不知道他们当初面对阴阳双生藤时所选的是哪种方案。 蛮族自九州分出,回落极北。 佛宗占据了维州,而且九州上下的确藏有不少古寺巨佛。 唯一不同的是…… 在唐仲应的计划中,本是新朝发源之地的青、兖两州早已沦为妖鬼祟生的不毛之地! 此前所知,早在大秦一统之前整整数千年,九州之内并无一统皇朝。 再往前溯八千年,才有圣皇传说。 可这决定后世整整数千年天下格局的唐仲应殿前献计,乃至这个本应大笔特书的新朝却在历史长河以及口口相传中毫无半点踪影! 这其中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唐侍郎。”一脸大胡子的黑袍魁首,率先从纷纷议论中醒过神儿来,甚是奇怪的问道:“你方才所说应此当下大势献有三计,那最后一计又是什么?”(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南宫云飞 “这最后一计么……”唐仲应淡然一笑道,“名为封魂蕴玺,天君再临!” 满殿上下正自议论不休的阴魂百官们一听这八个字全都停了住,甚为不解的向他望来。 这回不等人问,唐仲应便自解释道:“圣皇破境而出后北境封魔、西阻佛生、外驱妖龙、内传道业,其之所望不外为我人族建一太平盛世。更是期之有朝一日我人族大兴四统浩宇、永享安平万世无虞!浩浩之天下何止这小小的方圆九州!赫赫道统又何止那渺渺山海之间?” “可如今,莫说四下龙妖未尽僧魔欲起,怕是这场九州浩劫都将续乱千年!” “圣皇乃是天选之子万年独出,毕其余力尚未成其所愿。残以我等之力,更是难成!即便唐某前番两计得以如效,也不过仅复盛年十之四五。若想成此弘愿,必得天选再临,神威复见!此为“天君再临”之意。” “而“封魂蕴玺”的意思是……” 唐仲应稍稍一顿,接着说道:“若从我计,九州可保,人道可续。若行此计,仅我主一人足以。而堂前诸位……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依唐某之见,如此千秋伟事,还是以死封口的好!束无用之魂,蕴镇国之玺,为后世天选留一件神物宝器。与各位而言,倒不失天大功德!” “什……什么?!” “好你个唐家小儿!” “小小侍郎,竟敢口出乱言!” “敢在神皇殿前信口雌黄,简直无法无天!” “对!逆臣当诛!” …… 唐仲应话声刚落,满殿上下的阴魂百官立时乱成一团。 有的大声呵斥,有的面色突变,还有的偷眼向外好像随时都想冲出殿外! “神皇!”右侧为首的红袍魁首拱手向上道:“侍郎唐仲应口出妄言,乱扰皇堂!妄藐我皇!老臣提议立时将他诛灭九族以儆效尤!” “臣复议!” 一直与他甚为不合的黑袍魁首也拱手说道。 “臣复议!” “臣复议!” …… 满殿上下,所有百官同时拱手奏请。 正跪当头的唐仲应一脸淡然的笑了笑道:“大业千秋,死不足惜!若后世天选成其伟愿,唐某即落九泉也安然!” 满朝文武弯腰拱手一脸期许,唐仲应笑容满面神色淡然。 这一诡异画面突然凝固,就在林季面前牢牢定了住。 呼! 突然之间,风起烟散,所有的阴魂残像眨眼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砰! 同一声响,整整齐齐跪成两排的木偶傀儡也齐刷刷的轰然倒地,碎成一片狼藉! 虽然方才那如梦幻境再无变化,可从其结果来看,当年的神皇必然听从了唐仲应的建议,把所有人都灭杀当场,又炼成了傀儡阴魂。 从而能令后世再见此景当年,知其原委细情。 唰! 林季正自感叹,突觉头顶天棚中的红光猛然一盛。 紧接着,嘎嘎声响之中,满刻如星的万千宝石同时一亮,正对着龙椅上方露出一道半尺见方的孔洞来。 呼! 有一件什么东西直落而下。 林季一把抓在手中,却是个由绣龙黄绸层层包裹着的小盒子。 盒子不大,可却格外沉重。 打开盒盖,一块巴掌大小的方形玉玺突的一下映入眼帘。 那玉玺灼灼闪亮,释出道道七彩光芒辉照八方。 轰! 与此同时,整座大殿连同这不知深达几许的诺大地宫也猛然一震,仿佛随时都要倾塌一般! 林季拿起玉玺一看,正面刻着四个大字:“天下永安!” 下方还压着一道灵符,就在玉玺被翻开的一瞬间,轰然破碎,化成一道人影飘在半空。 那人身形不高,长着一张圆盘大脸。 穿着一身绣龙长袍,倒背着双手满脸是笑的朝龙椅上的林季看了看缓声说道:“即得天玺,又见我影,想必,你定是后世再出的天选之子!” “你方才已见过那幻象,不知有何想?若你易我,又当何为?” “不错!为了千秋大业,我顺了唐卿之意,灭了满朝文武,并一一如言而行。只可惜……我修行不足,见薄识浅,远远不及当年义父半威之力,仅能勉强保全九州不失而已!哎!” 那虚影微微摇了下头,甚有不甘的长叹一声道:“我本想再进一步,可眼见寿终将尽,无力而为!这一副重担只能落将你身!” “愿你……” 那人影说了两字,又突而一笑道:“既为天选再临,想来也无需我费多言!南宫云飞就此别决!” 说着,那人影遥遥向林季深躬一礼,随而砰的一声消失不见。 大殿上下安寂无声,可林季心中却浪涌潮奔久久不息! 足足过了好久,林季这才收起玉玺跃下龙椅,大步向前跨出门外。 咚! 他刚一走出门外,整整齐齐位列两边的金甲武士猛一顿斧,齐刷刷的单膝跪地俯首如林。 咔!咔! 砰…… 廊长无尽,灯耀如星。 林季每踏前一步,身后相对的金甲武士便脆裂成灰,悬在石壁上的灯火也同时灭熄,一片漆黑! 身后是茫茫无尽的黑暗,是累累岁月沉斑,是前扑后续的宏愿如天! 而他身前,却只有一条路! 既远,又长…… …… 走廊的尽头,仍是一座巨大无比的石门。 林季刚到近前,那门就轰然自开。 里边是一处约有百丈大小的方形石殿,那层层逐高的石台上,供着一块块斑驳腐朽的灵位。 残存其上的字迹,满眼都是“南宫”两字。 位列最后一人,正是方才绝别之影南宫云飞。 林季立时了然,这恐怕是南宫家的祭祖大殿。 早听玲珑说过,那鬼宗黑使也是南宫族人…… 林季面向灵台,深躬一礼。 当当当…… 那块块牌位仿若有知,微微颤动齐声乱响似在回礼一般! 随后呼的一声散做满天飞烟,先林季一步浩浩荡荡冲出门外。 嘎,嘎吱吱…… 砰砰砰…… 对面石门外接连传出一片机簧崩坏之声,想来那布在外边的层层机关、道道符咒尽已破去。 林季也不迟疑,迈过石门大步走去。 经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天然石洞,逐步向上又走了四五里,随着一道轰然大响,眼前一亮豁然明朗。 抬头一看,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四下里茫茫群山,无尽无边。 这是哪里? 林季刚想要凌空飞起,却见西南云端正有一道黑影疾若闪电般直向他来。(本章完)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祖脉禁地 眨眼之间,那人凌空而降落在林季面前。 玉面黑袍,三缕长髯,全身上下黑烟浮荡,赫然散出一股极阴怒寒之气! 白霜尽染,乱雪翻飞,四下方圆如冬骤临,连天空也被冻出了层层裂痕! 一块巨大无比的冰凌突现而出,严严实实的把他自己和林季都冻在其中! “敢问阁下……可是林季林天官?”那人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眼,拱手施礼道。 林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有些奇怪的问道:“太一门的流云飞步,鬼宗的化影分身,道阵宗的囚天之笼,甚而还有灵尊的怒雪冰霜,不知阁下又该怎么称呼?” “在下南宫浮生。”那人赶忙解释道,“玲珑乃是家姐,在下生前曾是太一门徒,又受灵尊之惠。现为道阵弟子,既守青州法阵,又护祖脉龙庭。方才惊觉祖地有异,慌忙化影赶来,不想正遇天官。” “哦?”林季透过冻若冰石般的时空四下望了一眼道:“你是说……那镇在青州的九离封天大阵就在这附近?” “是!”南宫浮生回道:“此等秘事本不应答,可师尊早有先令,天官若问,务尽其实。自秦灭之后,青、兖两州早被鬼圣所据,四下阴云滚滚,黑不见日。唯有大阵四外残有朗日青天。此处既是青州大阵落眼之处,又为南宫先祖灵脉之地,历来由我所掌。” 林季点了点头,早在秦时,青、兖两州就鞭长莫及,别说什么官府王法了,就连监天司也仅是摆设而已! 除了一直监看秦临之的沈龙之外,紫晴和方云山都先后在这两地盘桓多年,再早之前的高群书,甚而就连首任司主那当年赫赫惊人的兰先生好似也无可奈何,并未做出任何改变! 若说云州是人妖混杂、时有蛮兵攻杀、圣火乱教的不毛之地,那此时的青、兖两州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惶惶数千年,这青、兖两州仿若早被上天所遗弃! 更在司无命肆乱天下,释出吞天鬼影之后,两州万里早已变成生人勿近的茫茫之鬼蜮! 可叹,那苍天无眼! 可怜,这两地生灵! “如今,这两州之内可还有人么?”林季突声问道。 “这……”南宫浮云皱了下眉下道:“天官若指像他州别处那般的灵动鲜活之人,早已寥寥无几。如今青、兖两州茫茫万里之内遍地都是半亡人,也称活死人。” “活死人?” “是!”南宫浮云解释道:“人乃天地灵结,万法之源。莫说佛道两宗,即便像是龙、妖、魔、怪之类的异族想要破境天成,也需先自修出人形。生为人,死为鬼。可在魂消魄散之间,却还有一种将死未死的状态:肉身不老,残魂不散,浑浑噩噩,形若游尸。这种人也被称作活死人。” 林季楞了下道:“就像……当初被姜望所控制的邪尸木偶一样?” 南宫浮云既是看守青州大阵的道阵宗弟子,自然知晓姜望所行之事。 “不……”南宫浮云摇了摇头道:“天官有所不知,那木偶傀儡是被控了魂魄,除了毫不违抗的听从主人命令外一切如常,也可有自主的意识和神念。而邪尸无论生死,都是被人下了符咒。就同刀剑锄斧一般,仅是器具而已。没有主人的命令,便会沉寂不动,毫无半点神智。可活死人就像……像是虫子一样。” “虫子?”林季皱了皱眉。 “对!”南宫浮云点头应道:“活死人是被抽离了魂魄,可又未曾破碎。失了神智,却又不受所控。乍眼看去就似呆傻之人,浑浑噩噩神智皆无,悠悠荡荡不知所向。这种半人半鬼的活死人既不吃不睡,也不老不腐。甚而有些还因天之本能,仍可传宗接代。其之子孙也是一样。” “天官,这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秦亡至今,天下大乱纷战不休,可青、兖州的人口不但没少,反而还多了两成!当然,如果这些活死人也能算做人的话!” “哦?”林季奇道,“那可有什么法子能解而救之,令其重获新生?” “有!”南宫浮云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来向上指了指道,“灭了鬼圣便是!” “鬼圣?”林季一楞,随而马上醒悟过来,“你是说那当初的梁州鬼王?!” “正是!”南宫浮云道:“司无命为了破去大秦气运,与鬼王合谋乱起青、兖两州,后又赠他先天道器生死薄。鬼王凭此一跃升至八境后期,进而天道半融,已在九境边缘。” “这青、兖两州之乱象皆是因他而生!等他把这亿万残魂全都炼化一空,便可跃升九境!到那时,这青、兖两州之内便会尽无生息!怕是连半个活死人都剩不下了!” “好你个老鬼!”林季两眼一眯斜望云天,激动的恨声说道:“当年你纵恶围粱城就曾害人无数!怎么?如今又变本加利想灭了两州百姓?!既为天选,我又岂能容你?!南宫浮云,你且收了阵去,林某要与这老鬼新老旧账算个明白!” 唰! 林季说着,一把抽出剑来。 “天官莫急!”南宫浮云一见慌忙拦住道:“在下之所以摆出天囚大阵,并非想要困守天官,而是甚怕天官一时心急!又隔了音形神识以免被他所探知!那鬼王此时已近九境,贸然相斗恐难取胜!另外,这也并非动手良机!家姐早就传念让我再等……” “嗯?”林季一楞,追声问道:“你说什么?南宫玲珑原来……” “对!”南宫浮云点头应道:“在下之所以能与天官合盘托出毫不留私,一来是因道阵师尊之命,二来是因家姐传念之故。” “家姐自天境而出后,匆匆闭关之前曾遥遥传念与我,令我若见天官尽言而出,述明来由。天官,实不相瞒……我南宫一族,为这一天,已足足等了数千年了!” “嗯?!”这一下,林季更为奇怪了! 不等他问,南宫浮云手指远山说道:“天官你看,那座大山之下,便是设在青州的九离封天大阵,那阵中所压之魔乃为噬魂吞天蟒。” “而你我之脚下,便是南宫祖脉之禁地。” 林季长望了一眼,恍然惊道:“以祖地为阵眼?” 第一千零九十章 南宫之鬼 “不!”南宫浮云微微摇了下头道,“恰恰相反,是大阵先设于此,祖地灵脉后迁而来。” “据传,我南宫一族的先祖乃是圣皇麾下大将。圣皇莫名失踪后,天下大乱,眼见着人族分崩离析,甚而随时都会被龙妖僧蛮瓜分一空,是我南宫一族西起青州力挽狂澜……” 林季心道:“不用据传,我方才已然知晓!” 南宫浮云接道:“谁料,就在天下将定之时,不知被谁毁了镇在青州的封天阵眼,内中魔怪一跃而出!” “想必天官早听高师弟说过,这九州之内所镇压的尊尊魔怪都是当年圣皇猎天而来,其之威能深不可测!那时,大乱初定,各派高修分守一偶,谁也不曾出手相助。” “被镇在青州大阵中的魔怪乃是噬魂吞天兽,此兽一出,地覆天翻!我南宫一族好不容易建在青州的基业立时毁于一旦!可先祖却半步未退,带领全族子弟拼至最后一人……” “那一场浩天之劫遍及青、兖两州,方圆万里生人寥寥!又因那魔怪噬魂之故,幽幽鬼气肆意弥漫,阴风怒号千年不散!而我南宫先祖为了永镇此魔,便把祖灵神物全都迁来此处,压在阵眼之中!由此,我南宫一族便世世代代永受诅咒!生不得生,死不得死!” “每一个南宫后人,自降世起便生有阴阳双瞳。试想,自婴儿至孩童,乃至年长病死,终其一生都能看见鬼怪魔影、邪祟重重,又该是何等苦痛?就算死了也一样!日日化鬼飘荡,永不得忘!” “代代南宫子弟,生前一世惶惶惊心,死后也永久不得片刻安宁!就算魂飞破散,其之残念也会落入阵眼之中饱受折磨!魂与兽同,千古常在!” “整整八千年啊!无一例外,莫不如是!” “后来,经历代先祖不断推演,反而因祸得福悟出了一门鬼修秘术!” “这与初代鬼皇森罗所传的阴鬼大法截然不同,自此以后鬼宗便出现了两个分支:一为南宫之鬼,另为其他之魂。” “可因修法不同,我南宫之鬼始终都无法自万阴轮上习得天道秘法,自然也就做不了鬼皇。进而也就无法破除诅咒遁入轮回。” “又过数千年,已成黑袍使者的我南宫老祖,凝魂为祭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小女离梦身上。不负所望,她当年曾以八雷入道石破天惊!” 林季微微点头,暗自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所见,那南宫离梦周身上下黑烟滚滚魂气万千,却是这般原故!” “哎!”南宫浮云皱了皱眉痛心疾首的长叹一声道:“原本任她独立扬州,是想以人气烟火炼其心境,以免坠入魔途。可谁知……经与南海妖众苦斗一场后,其之修为虽有大进,可之心性……却远离我等初衷!此时,已如那周癫毫无两样!” “周癫?”林季楞道:“那又是何人?” 南宫浮云回道:“那周癫便是如今之鬼圣,当年梁州之鬼王!此外,他还有一重身份。” “此人生前乃是大秦第一反贼,早年兵起梁州,挥军数十万重重铁围困了京师,被镇国公灭杀之后,阴魂不散修成厉鬼,又在梁城一带为非作乱,后又被高群书所擒关入镇妖塔中,再次出现就已修成鬼王境。” “高群书?” 林季心道:“怕是早在当年擒获他时,高群书就与之定有后计!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只是没料到,这人又被司无命所利用……而周癫这家伙也绝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善与之辈,先和高群书通谋,暗在塔中修成了鬼王境,后与司无命联手,祸乱青、兖两州,又借着生死薄一跃而至鬼道八境!看似时时被人当做棋子,可回回都捞了好处!” “那周癫野心极大!”南宫浮云道,“他绝不甘心仅据青、兖而已!一旦把这两地的半亡人炼化一空,便会跃至第九境!到那时……他之所望便是其他七州,乃至整个天下!祭天下之苍生,成其无上之鬼道!” “我南宫一族,虽修鬼道,可却深有苦衷不得而为之。历代先祖虽为阴阳双魂,可却从未害过一人!数千年前,南宫弟子拼死守护故土,今遭自是不会做视旁观!可现在,却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南宫浮云仰头看下了青郎朗的天空道:“那周癫此时已近九境,等闲道成丝毫奈何不得!可据我所察及家姐传念,约在百日之后,正是他合魂凝道之日,那时阴阳生灭,天地冲逆,既是他破境跃升之良机,也是他身魂虚空最为薄弱之时!若在那时,一举毁了阵眼,放出吞天噬魂兽,便可一口吞了他!” “随后,我等再联手封住大阵。青、兖两州自会晴天重现,亿万百姓也能乐享安年!” “而我南宫一族的千年诅咒也可借此一并消去,好生乐世为人!” 说到此处,南宫浮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渴望之色,面向林季拱手大礼道:“为我南宫一族千年夙愿及天下万众生灵,在下恳请天官亲至,永除此患!” “好!”林季爽声应道:“我定如约而来!” 林季说着,远向对面那座高耸入云淡黑色的山峰望了一眼道:“若我连那阵中魔怪一同斩了又将如何?” “啊?”南宫浮云闻听顿然一楞,仔细看了看林季,见他一脸肃容并非无稽之笑谈。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天官,这九尊魔怪本是圣皇猎天而来,境界之深远不见底!仅是压在阵中已是集天之力甚为不易!遑论灭而斩之?!” “当年,我南宫一族拼尽最后一人,道阵宗也因此死了四位大师才勉强封印的住。你早前见过高师弟,也应听他说过。兰先生当年也曾有此一想,与镇京州那魔怪大战不休,苦斗三天三夜也仅仅是斩了一根触角而已……” 林季转头笑道:“我与轩辕同为天选之子!他既可猎得,林某自可斩得!你可知晓,若把这九州魔怪一并斩尽又当如何?” “这,这……”南宫浮云面色大惊,连退三步道,“天官,这可万万使不得!”(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鬼圣周癫 “哦?” 林季很是好奇,方才密谋将要灭除临近九境之鬼圣他一直都神色淡然,这怎么一听要斩杀阵中魔怪,反倒吓成这个样子? “有何不可?”林季问道。 “这……”南宫浮云声色微颤道:“内中详情,我倒不知。不过当初,黑使老祖送我拜入道阵门下时,曾与道阵师祖谈起此事。” “师祖那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道:“斩一兽,地陷天塌人踪灭!斩九兽,风火重开万法消!随后两人沉寂不语,默然良久。” “地陷天塌人踪灭,风火重开万法消……”林季默念一遍后,却不由立时醒然! 据黑白两使所说,这方天地看似宽广无垠,却似囚笼一般把万众生灵困在其间! 无论是九州天下,还是东南两海,亦或西土极北皆为笼中之寸土! 人、鬼、佛、龙、妖之五族即有万般能为,也仅是囚中之困兽! 自秘境得之,天外有天,重重无限远。 魔界中可见,异外诸族,数数亿万千。 早在八千年前,圣皇轩辕自秘境而出,又曾一剑封了魔关,那天外九兽也是由他猎来…… 就连洛离也说:“轩辕无极参出八九……” 经此可见,这九尊魔兽应是破笼之关键! “地陷天塌”,“风火重开”皆为毁世之言。 “人踪灭”,“万法消”尽是灭道之词。 可若天地如笼,万灵皆囚的话…… 斩破这方天地又何尝不是一种超凡之解脱、另获之新生? 天地破,更有重重无尽多! 笼外天地更广阔! 人踪灭,飞升化羽褪虚壳! 人间万里易神国! 修行修行,历来被称作逆天而行! 入道经劫,道道雷光劈斩不绝! 道成破境,浩威阻隔瞬灭烟飞! …… 原来由此! 这天非但未曾助之万灵,反而落下层层枷锁! 既如此! 怎又破不得! 这天既非尊仰之圣所,反为层层桎梏之囚笼! 既如此! 又是如何逆不得! 天选之子? “哈哈哈……” 突而间,林季神念大开,一指向天哈哈狂笑道:“这幻贼虚天不要也罢!我即昊意敬你何来!” 轰! 随他声落,一股无形昊意冲天而起! 四下里的时空骤然扭曲,脚下山川、头顶云天猛然一颤,仿若随时都将支离破碎! 咔! 于此同时,天生惊雷轰然炸落! 咔咔咔…… 南宫浮云祭起的冰凌法阵随之裂出道道长痕,突然咔嚓一声碎成粉末。 那朗朗晴日的天空中,骤然浮起一片怒卷乌云。 遥遥可见,那云中藏着一双硕大无比的眼睛!白孔青瞳阴云缭绕,正透过层层云雾朝两人怒扫而来! “不好!”南宫浮云骇然大惊,急声叫道:“天官快走!” 说着,一口咬破食指隔空点划。 一道道怪异繁杂的符咒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幻成一艘血红色的尖头小船,不容分说的浮起两人直向东南天际飞逃而去。 轰! 轰隆隆…… 雷声激荡,怒云狂卷。 一道道惊闪雷光密似箭雨般直向小船飞来! 南宫浮云竖起两指,口中连声念念有词,操控着小船左右摆荡险之又险的接连避开,一路摇摇晃晃却又迅疾无比的狂飞向前! 小船下方,那滚滚黑云之中,偶尔露出一座座破若废墟般的孤村小镇,一群群形若朽木般的枯瘦人影毫无目的的走来晃去,放眼一望,尽是一片末日惨象! 咔! 突然间,如浪潮涌的滚滚乌云中,一道雷光破冲而出,正落在左右摇荡的船舷上。 砰! 船身炸碎,半壁损毁,猛的一个栽晃险些跌落云端。 “疾!”南宫浮云口喷鲜血怒声叫喝着强行稳住了船身。 可眼见着,那小船的速度远比方才慢了许多。 南宫浮云忙里偷闲的扭头看了看,急声叫道:“天官,那周癫暂时离不得青、兖之地。你顺由此路一直往西!我且来挡他一……啊?天官,可使不得?!” 南宫浮云惊声未落,却见林季双手持剑凌空劈去。 一道道雷光狂劈而来,纷纷落在剑芒上,滚滚黑云中火光骤起,怒焰升腾! 一声声雷鸣轰响不决,闪耀亮眼白光中,青影如虹逆流向天冲,威光胜日! “斩!” 呼! 林季厉声怒喊中,一剑狂落! 那剑芒赫然惊天宽若百丈! 那剑气,紫光迸射,道道天雷绕浮其上! 那剑影,裂生千百,重重虚影合而化一! 那剑韵,风雷激荡,赫赫神威所向匹敌! 那剑坻,怒然狂放,茫茫无尽睥睨万古! 引雷剑,借雷生威! 浩然剑,气冲霄汉! 舍身剑,荡然无悔! 因果剑,斩破轮回! 四剑合一,怒斩狂下! 咔! 咔咔咔…… 一剑出,万雷落! 密布半空的千万道雷光接连应声破碎,咔咔炸裂的巨响连连震荡,经久不绝! 哗的一下,遮住整个天际的滚滚黑云被怒然劈开一道城宽豁口,远远直去千百丈! 自那尽头处,显出一道几乎顶天立地的巨大身影。 滚滚阴云渐渐散开,从中露出一张甚为吃惊的面孔。 正是当年乱起大秦的反贼周癫,昔日纵鬼肆乱的梁州鬼王,如今占据了青、兖两州半步九境的鬼圣! 鬼圣极为惊异的看了眼趁这一剑之威,早已远远遁出百余里的红色光影,一时间仍有些没缓过神儿来:“这可是……当年在梁城,那个独来见我的小鬼么?这才短短几年光景,就已修出这般造化!” “天机这厮,图来误我!” “天选之子,果然留不得!” 心念至此,鬼圣探手一挥,化作滚滚乌云狂追而去。 …… 南宫浮云架着残船一路狂飞,林季双手扶剑立在船尾,眼见身后那滚滚乌云越来越近,不由心道:“半步九境果然厉害!方才我全力奋出殊死一剑,仅能迟他片刻容有瞬息而已!可与梁城相比,此间差距却是越来越小!周癫老鬼!你我不共戴天!日后这新老旧账定要算个明白!” “天官,伱看!”南宫浮云满脸欣喜道:“眼前就是一柱山,绕过山头就是梁州境了!一旦离了青州那老鬼可就……啊?!” 刚说一半,南宫浮云突而惊叫一声,急忙转开船头。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前方那座拔地而起宛若擎天巨柱般的山峰旁,赫然立着一道阴森森的黑影。 正是鬼圣周癫!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天落轮回往灭尘烟 南宫浮云面露惊容,狠一咬牙道:“天官,此去梁州仅余七百里。我且挡他一息,你直去便是!”说着,南宫浮云两手捏指,猛一顿脚,周身四外黑烟弥漫,两袖之中寒风骤起。 对面鬼圣周癫微微一笑,曲指一弹,一缕青烟飘忽而出。 那烟气飞闪而至,只一瞬间就把南宫浮云包了个严严实实。 “你们南宫家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周癫笑道,“南宫离梦以生为死,借魂而修道。南宫玲珑以死为生,借道而修魂,而你,却拜入道阵门中,化魂而入阵。只可惜……全都劳而无功!既然伱南宫先祖以后世血脉为祭镇住了那魔怪,子子孙孙就该生生世世受其诅咒!又是破的哪门子桎梏!这,都是命数!” “离梦远在扬州,玲珑又不知躲在何处,再被你逃了。到时本圣又该拿谁引那魔怪出洞?南宫浮云,你本应以祭物之身眼见本圣跃升才是!去!” 唰! 随他话落,滚滚烟气连同南宫浮云荡然一空,也不知被他送往哪里。 “放心,只是暂时困住他而已。”周癫漫不经心道,“若想杀他,岂又能留到如今?!当然了,若是玲珑尚在的话,本圣也不介意青、兖之地再添孤魂一缕。” “说来有趣……”鬼圣转回头来,似笑非笑的扫了林季一眼道,“从未想过,你我竟是如此相似!” 林季冷冷的盯着他并未应声。 半步九境之鬼圣! 且这青、兖两州早被他炼成随心所欲的阴域之鬼境! 我又该如何破局? “我生前也是个捕头,恰巧也在梁州青阳县……”鬼圣似曾追忆往昔道,“只不过未得机缘,仅是个寻常武夫,修不成道法,也入不得监天司。” “那一年,蝗灾大旱接连不断,大秦为了云州平叛又不断的向梁州催征米饷,大官小吏层层盘剥之下,满洲百姓苦不堪言!我一时没忍住,就与县令吵了几句,没成想,那家伙竟把我污成反贼,关进大牢。” “当晚,有一队黑衣人径入牢中把我救了出来。随后一群村夫围拢齐呼:“周癫大丈夫!当为天下主!”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我就成了梁州贼王。紧接着,也不知被谁假借我的名义,发动数百万灾民直往京州,死死困住京都十余日。” “我被携裹其中,还没等明白怎么回事呢,神军突降直入营帐,一人未伤之下单单砍了我的脑袋!” “紧接着,朝廷开仓济粮,严惩贪官,又免了三年税负。所有饥民全都开开心心的领了粮食一路欢唱回转家乡……” “直到我孤魂未散,惶惶飘荡了数年之后才知晓,这一切,都是镇国公陆广目的伎俩!” “以一人死,换万民生!” “以梁州乱,易天下安!” 林季闻听不由一楞,可细下一想,这的确很像是老爷子手段! 周癫苦笑一声道:“我死的值么?值,毕竟活了那么多百姓!可冤么?简直太冤了!” “怨气累累之下,很快我由一介蓬蒿小鬼修成了鬼将,刚刚占了一座小山时,又有人来找我,让我侵袭回乡省亲的皇妃娘娘!我本不敢也不想去,可你知道那来找我的是谁么?” “监天司游天官高群书!” “当时,兰先生刚刚挂印而走,司主之位悬而未绝,高群书想借此搭上勉皇爱妃这条线……” “我若不从,当即便将灰飞烟灭。可若我从,也有天大的好处,许我半册《阴鬼经》。” “于是,在他精心谋划之下,我避开皇家修士侵袭了皇妃车队,害得皇妃大病不醒。随后高群书‘技高一筹’,早在其他两位天官之前‘断案如神’一举将我擒获。” “再然后……皇妃大病得愈,高群书受印封官,而我则被关入镇妖塔中。” “数百年后,我凭着半册《阴鬼经》在镇妖塔内吞魂夺魄修至七境鬼王。突有一日塔破妖出,本想总算能自在逍遥了。不料,高群书再次找到了我……” “剩下的事儿,想必你也知道了。” “高群书破开大秦枷锁,解去周天桎梏之后,我刚刚迁到青州,又被司无命盯了上……” 鬼圣周癫说到这儿,两手一摊有些无奈道:“我原本与你一样,都是微微青阳小捕而已!可却一路被人当做棋子,步步推上绝路!” “陆广目借我之名,救了灾劫万民。他以为杀了我,即便残有余魂,也仅是个不值一提的孤野荒鬼罢了!” “高群书借我之力,先是亲手套上枷锁,又费心解去。他以为我会死在镇妖塔中,他以为我会死困青州一偶!” “司无命借我之域,毁了大秦之气运。他以为我会陷在生死薄中,进而转化轮回烟消雾散!” “可惜!他们都错了!” “我以凡俗武夫之念,凝魂不散成鬼道!” “我以区区鬼将之身,炼妖噬魔破七境!” “我以青兖不灭之灵,逆生化死悟轮回!” “可能当初,他们谁也没想到,我这枚毫无用处的弃子竟能一步步跃至如今——威然半步九境之巅!” “林季,如今从头看来,你最类我!” “原本都是棋中子,却凭一己之力破局而出!” “你破秘境,成天选之子。” “我据青兖,化轮回之主。” “只可惜,你我之道迥然相异!天选救世,承平天下,而轮回之道却是不灭往复!若不然,你我大可铭谈叙酒,甚为良友!” 周癫说着微微摇了下头道:“那日在维州,你借天道之威灭杀阿赖耶识后,天机曾留我一言,说是天无二主,双木为尊,道无双法,一念为真。原本我还悟化不解,直到你破境而出这才恍然大悟!” “可若……你为真主天尊,那我周癫又该何去何从?!思来想去唯有一解,那便是——灭你而证道!” “方才,你昊意天达已化初形,已不容我再生疑迟!” “放眼天下,我之旧事仅配你知。如今前缘已断,世无周癫!” “天落轮回往灭尘烟,林天官,上路吧!” 鬼圣说着,探手一抓。 呼! 自林季身后赫然出现一只惊天大手,狂抓狠握之下四下里的时空止不住的嘎嘎声响。 滚滚乌云之中,林季不动如风。 眼见巨手将至,呼的一下两眼闪亮。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幽影分魂 “天意即我意!” 林季双眼骤亮,高声喝道:“乌云难遮眼,天光应万丈!” 呼! 话音刚落,惊风突起,满天乌云一扫而空,一道道金光远从天降。 近在咫尺的黑云巨手瞬间被刺的百孔千沧! 林季身形微晃,两眼中刚刚亮起的光芒渐渐隐落了下去。 “嗯?” 对面鬼圣微微一楞,随即笑道:“果然不愧天选之子,因果道韵竟还有如此妙法!不过,以你七境之力怕也仅此而已了!去!” 随他一喝,巨手乍破,散作千百只大翅黑鸦。 嘎嘎…… 那一只只黑鸦横展过丈,目含凶光,嘎嘎乱叫直着向林季狂扑而来。 林季扬手一指叱声喝道:“莲生万象,大日金光!” 砰! 随声话落,林季周身四外赫然绽开千万朵莲花,怒放金华,灿若星河! 那只只黑鸦接连扑身疾来,都被金光照落。 可朵朵莲花也在瞬间枯萎,碎成片片烟灰。 一时间,黑鸦乱舞,金光四射。 百里方圆之内,浩荡长空之中,黑金两色爆闪不息,阴晴大易瞬息万变! 砰! 陡一声炸响。 鸦群碎尽,莲叶翻飞! 林季从天而落,重重的砸在一柱天峰头巨石上。 咔的一声,巨石破碎乱炸满天。 蔼蔼烟尘中,林季缓缓站起身来。 青袍上下早已破洞千百、丝缕成条,就连头发也被斩落齐肩,乱蓬蓬的遮住了半张脸。仿若刚刚闯了虎洞狼穴,经了番搏命厮杀! “哦?”鬼圣眼见此景甚为惊奇道:“倒是小看了你,竟还有这般佛家手段!好!本圣就让你好生见识一番,何为生死轮回!生!” 啪! 随着鬼圣扬手一指,半空中突而炸出一道清脆的鞭声,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黑影分从天边四外围聚而来。 再近些才发现,那竟是千万缕幽魂。 远在八方模模糊糊的云雾之中,各有一只手持长鞭的羊头巨影。 啪! 啪啪啪…… 随那八道巨影每挥一下长鞭,万千幽魂便自真切几分。 虚魂化骨,覆肉生须…… 转眼之间,就已两眼清明,步履如常! 啪! 又一声响! 黑烟弥漫之中,那一道道健步而来的人影又铁甲覆身,枪盾在手。 哗! 枪似长林,坚盾如墙! 咔! 齐声落步,震响如雷! 短短瞬息之间,那千万缕幽魂由死转生,纷纷化成了血肉凝实的铁甲大军! 大旗迎空烈烈生风! 盾甲争锋铮铮长鸣! 数万大军步履同一,分从八方踏天而来! 凝魂化骨,瞬结万军! 放眼望去,尽为将帅! 又经生死轮回之法演化而出,自能不死不灭往复重生! 如此鬼术,闻所未闻! 这,就是鬼圣的生死轮回之道么? 莫说再被他突破九境,怕是仅以这支幽魂天军,便足以征战九州号令天下! 沧! 林季抬目远望,抽剑在手。 可握剑的手臂却隐隐有些发抖。 自从踏上修行路,林季就不止一次听人说过: “一层境界一层山,入道如似峰顶天,道成更在天外天!” 此前,他虽以七境巅峰之力接连斩落秦家两位道成境。 可都另有外因: 斩秦腾,是借天外村大阵暂时踏入天人假境。 杀秦烨,是受了九位道成境的天外渡灵之力。 如今,直面半步九境的鬼圣,才真正体会了到什么叫做“天外天!” 四剑合一,只不过迟他半瞬! 因果道韵,仅能挡下他一击! 佛光金莲,尽被黑鸦所破去! 此时的林季周身上下灵力已竭,剑力、道韵、佛光都已无力再出。 眼见那自四面八方围聚而来的幽魂大军越来越近,林季抹了把微微溢出嘴角的血迹,缓缓举剑斜上。 “林季……”遥在半空的鬼圣谓然一叹道,“虽我除伱之心早已定绝,可你若不来青、兖之地,一时间,我也奈你不得。若你藏在南宫浮云冰阵之中消声匿气,我正自封关也未必知晓。不想,你却昊意天出,惊隔震荡!这,都是命数!” “天无二主,双木为尊?哈哈哈……想不到天机那厮也有错处!自此……这天,必将以我为尊!而你,图盛虚名,仅为越局半子而已!” “放心!念你与我素有旧缘,又是天选之良材。待你死后,我自会将你炼成座前第一猛将!日后天下归一,榻前列位也必将有你一席!安心上路吧!” 鬼圣说罢猛一挥手。 呼! 万千幽魂猛然疾动! 黑压压的铁甲大军直向一柱峰头狂涌而来! “开!” 林季长剑高举猛然喝道。 随他声出,左右两旁各自闪出一道虚影。 同样一身几近破碎的青布长袍,半发落肩。 天、地、人三柄圣剑斜指向天! 嗖! 一道寒光破冲而出,摧枯拉朽般径直穿过道道幽魂、重重铁甲快若流星般飞到鬼圣身边。 唰! 白光骤亮! 数十丈方圆内的时空瞬间凝固,就连鬼圣也一动不动的被定了住! 飘起的胡须悬在半空、荡起的衣角停在风中! 仅在青眼白瞳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斩!” 林季断喝一声,天、地、人三柄长剑呼的一下破空而出! 铁甲破,幽魂灭! 一路所向披靡! 唰!唰!唰! 剑落连声,接连斩入阵中! 四剑诛天阵,屠神灭鬼杀无赦! 砰! 猛一声爆响,三剑落经之地,炸起一片惊雷! 再一看时,那方才还惶惶不可一世的鬼圣,早已化成缕缕青烟! 呼! 于此同时,万千铁甲狂冲直撞,纷纷砸向峰头。 林季左右两侧元神所化的虚影立时被冲的支离破碎,就连他真身本体也被狠狠的砸入山石之中! 咔嚓! 乱石破碎,满天狂飞。 林季猛的一下从碎石中脱逃而出,那半头乱发早已雪白如霜! 也顾不得乱石碎雨劈头罩脸,直向青州境外一路狂冲! 当当当当! 电光火石间,手挥血离七星乱斩,接连砍翻数十个挡在面前的幽魂鬼将,腾身已出千余丈! “哪里走!”身后远处,滚滚乌云中猛的传出一声怒喝。 正是已成鬼圣的往昔之周癫! 果然,林季猜的没错! 这家伙九境将成,正是闭关紧要之时,绝不会擅动真身,方才挡住他去路的仅是幽影分魂而已! 若为分魂,仅有三剑之威的诛天阵却也足以应对! 趁他未到,快逃为上! 面对四下围来的万千大军,林季哪还敢恋战?! 索性的是,借由方才剑阵之威,已在茫茫大军中斩出一条通途大路。 当下,林季毫不迟疑的残力尽出匆匆展开神足通,快若流星般亡命奔逃! 瞬息之间,疾奔十余里。 突而眼前云影稍淡,赫然露出一片绿水青山。 “嗯?” 林季不由心下大奇:“方才南宫浮云说过,此离粱州尚有七百里。可眼下这处天地又是何方所在?” “小儿休走!”身后怒吼陡然惊起。 呼! 言声未落,一道黑影瞬息而至,又挡在他面前。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天境三十三,人间玉京山 重重雾气瞬间凝固,那黑影自虚空中一步踏出。 万千魂影纷聚而来,瞬间又化鬼圣虚容。 “好你个小儿,险些坏了我好事!”再次聚魂成影的鬼圣满脸怒容的冷哼一声道:“那群老匹夫也真下得了血本,三圣洞的圣剑,道阵宗的天图竟都舍得交出!也好!一并收了,免得日后也麻烦!小儿,拿命来!” 说着,大手一伸长探数十丈,直向林季抓来! 此时的林季哪敢硬接?偏身一斜疾往下方坠去。 青、兖两地早成鬼域,就在这放眼乌黑满处魂影之地,偏偏竟还有一处青山绿水宛若仙境之所,想来必有几分蹊跷! 当下情急,不及细想,先避一时再说! 呼! 那巨手携裹着一股浓黑色的阴风紧擦着林季肩背处一掠而过。 刺啦一声,林季那一身本就破败不堪的青袍又被硬生生的扯去一大块,大半个臂膀立时阴冷发凉,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林季也顾不了这许多,紧咬两牙直往下落! 耳畔风声呼啸,眼前浮云缭绕。 透过层层雾霭,只见那下方青山叠嶂、绿水环行间白晃晃的露出一座白顶大山。 “小儿休……”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林季耳听那鬼圣刚怒不可遏的狂吼了半句,突然就了无声息的止了住。 偷眼一望,身后上方白云浮荡、碧空如洗,别说什么鬼圣虚影了,就连半丝黑云都看不见! “嗯?” 林季不由暗自奇怪:“既在青、兖两州茫茫鬼域之中,还有他鬼圣不敢涉足之地?那这到底又是何方所在?” 随着他越降越低,眼前景象也越来越清晰。 白茫茫的山顶正中,赫然矗立着一座宛如由一整块天然白玉雕琢而成八角大殿! 那大殿高悬百丈,在道道暖阳照耀之下晶莹剔透,殿顶上空悬着一座硕大的七彩长虹,更在四外弥漫着一层微微旋转的斑斓光晕。 正对大殿门前,有一条斜而向上足有千层的青石台阶,那青阶之上满满的铺着一层金黄色的落叶。 台阶下方,有一青一黄两个小童儿各持一柄远比他们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大扫把,正认认真真的挥扫着。 突然间,他们好似察觉到了林季的存在,同时仰头向上望去。 这时,林季降的更低了些,也看的更清楚了。 那两个小童儿,仅有六七岁大。 黄衣是僧袍,小脑袋剔的溜溜光,正在头顶落着三点香疤。 青衣是道袍,髻分两边宛若牛角,后脑上扎着一条小辫儿。 两人都长的粉腮朱唇、眉清目秀的,好似一对儿白玉娃娃。 那两个小童儿紧抱着大扫把,直愣愣的看着从天而降的林季,除了满眼惊奇之外,倒是全无半点惊怕之色。 啪! 林季直落而下立在两人身外十几丈,稍稍踉跄两步后稳住了身形。 “两位小……”林季略一拱手,刚要口称两位小师傅,可定睛一看,这两个看似仅有七八岁大的小童儿,竟然都是入道修为!大奇之下慌忙改口道:“两位小友,敢问此处却是何方所在?” 那两个小童儿对视了一眼,身穿黄袍的小和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了摸圆脑袋很是费解的问道:“你连这是哪儿都不知道,又是怎么来的?” “就是!”另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童子挖着鼻孔道:“你是谁啊?又是从哪来的?” “这……”林季顿了下道:“我名林季,来自青州。” “青粥?”小和尚两眼一亮道:“那是什么做的?好吃么?” 仍旧挖着鼻孔的小道童瞪了和尚一眼道:“就知道吃!你忘了么?上次三师兄提起的神罚之地里就有这个名字!”说着,他扭回头扫了林季一眼道:“你来的不巧,师傅正闭关。几位师兄也都出门了,现在整个儿玉京山只有我们俩在。什么事儿也做不得主。” “玉京山?” 林季不由一愣道:“你是说这里是玉京山?” “怎么?”小道童换了个鼻孔继续挖着,居高临下很有些不屑的斜了林季一眼道:“天境三十三,人间玉京山,你总不会连这话都没听过吧?” “呃……”林季不由一顿。 竟与天境齐名,又是何等所在?! 他之所以惊诧莫名,是突而想起,在天机所演化的当年虚象里,似曾也出现过这般场景! 那被秦白两家视为九州宝地的天京城上更有一层! 就好像……曾被谁一剑削落过似的! 方才凌空所见,这座白顶大山,正和那幻景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眼前这座铸在峰顶的的八角大殿! 天京城缺了一层。 玉京山正落峰巅…… 这千般万连之间似有一线相牵! 眼见鬼圣未至,林季一时心奇,又向两童拱手问道:“敢问尊师……及众位师兄又如何相称?” “喂!”那小和尚毫不客气的训斥道:“我说你这烂乞儿!既没听过玉京山,也不知晓我师尊的名号。那你又千里迢迢来此作甚?你该不会……是来求丹吧?破天丹九世一炉,下次开时尚有八百年!等你熬到那时再求也不迟!” “破天丹?”林季一听更加心奇,急声问道,“那又是何物?” “那是……咳!”小和尚刚要出口解释,却又觉得既然林季什么也不知道,说再多也是白费口舌。索性挥了挥小胖手道:“罢了罢了,无知小儿,你快走吧,休要扰我修行!” 林季顿感无语,被个小孩说做无知,他两世为人还是头一遭。 看了眼周围,林季还是摸不着头绪,不得不继续朝着小和尚问道:“那我又该如何离去?” “你!”小和尚瞪了瞪眼气呼呼的说道:“这不知,那也不知,真不知你来此作甚!好好好!算我倒霉!这就送你离开!” 说着,他挥起扫把随意一抹,片片落叶凌空而起,瞬间组成一面高约十几丈的硕大长墙,直向林季逼来! 墙动惊风,吹得林季半肩长发呼呼飘荡,破衣青袍也鼓鼓生响。 眼见着周围景象逐渐模糊,四下时空也似冰凌般炸出道道裂痕。 嘎! 随着一声轻响,四下奇景兀然止住。 那飞冲而来的落叶巨墙猛的一下悬在林季身前半尺远停了下来,正在当中的数十片黄叶瞬间化作只只彩蝶游荡飞开,仿若洞开一扇小窗也似,露出小道童那张略显调皮的面孔来:“那个……什么鸡,既然不是为了求丹,你可是来拜师的么?”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青阳旧民,天下永安 “拜师?” 林季稍自一楞,却见那小道童面色一凛道:“天境三十三,重重有玄关。人间玉京山,步步踏飞仙!你虽有幸入内,却还远差福缘!我玉京山又是何等所在?从不纳无能之辈!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去!” 说着,那小童儿扬手一挥,万千落叶化作一只只彩蝶凌空飞舞。 彩蝶落处一片模糊。 四周景物立时凝固。 随即又似一副被扔在熊熊大火中的画轴一般,瞬间碎成一片虚无。 再一睁眼,那面前景象已然大变。 长阶巨殿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泥泞小路。 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片尚未散去的阴云,东方尽头处微微亮出一丝惨淡的鱼肚白,刚刚跃起的日头仅有蛋黄大小,图自挣扎的红光下,孤零零的恒立着一段段破瓦残墙。 淅淅沥沥的小雨仿若半刻未停,直从午夜至黎明。 “这是……” 林季稍一打量,立时认了出来。 这是青阳县! 虽然那本就不高的城墙早已塌落,年久失修的城楼也不知碎在何处,可他毕竟在此生息多年,四下景物再也熟悉不过。 那当年,他就是在这里拼命搏杀挡住了径往青阳的夜行百鬼。 “这么说……我已离开青州,从鬼圣的魔爪之下逃出来了?” “可那玉京山又是何等所在?为什么会出现在青州鬼蜮之中?就连半步九境的鬼圣也不敢贸然踏入?那两个小童想来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竟在一挥之间,把我送往千里之外?” 林季满心疑惑,可一时却苦思不解。 啪啪…… 这时,突从身后传来一片接连踩踏在泥泞中既杂乱又无序的脚步声。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百余丈外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扛着锄镐等物,步步艰难的向前走来。 再近些,赫然发现为首那人似乎有些面熟。 约有二十上下,面色稍黑。 略显枯瘦的身躯上,顶着一颗圆滚滚的大脑袋…… “这不是梁脑袋么?!” 虽说时过境迁,那时的偷钱少年早已成年,可林季仍远远的一眼认了出来。 于此同时,那远来人群也发现了前方模模糊糊的好似立着一道人影,纷纷停下了乱糟糟脚步。 此时天阴未亮,在这废城荒郊之外远远的矗立着一道白发孤影,的确有些吓人。 “那个……” 变了声的梁脑袋乍着胆子高声问道:“敢问那前方是人是鬼?我等皆是青阳百姓,正要修葺故地,还请方便则个!” “梁脑袋!”林季朗声说道:“你上前回话。” 梁脑袋猛然一惊! 这声音他深记铭心! 正是林捕头! 那当年若不是林捕头故意放了他一马,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 若不是林捕头留了些银子,他母亲也早就熬不住撒手人寰了! 若不是林捕头给他在县衙里谋了份差事,哪又能苟命到如今! “原来是林……” 梁脑袋惊喜莫名,刚要呼喊出声,又一想道:“那昔日的林捕头早已步步高升,甚而已是赫赫威名的林天官!他既不想当众宣称,自是别有他意!” 一念至此,梁脑袋回身吩咐众人道:“你们都守在这儿别动,听我号令行事。” “是!” “梁大人放心。” …… 众人连连应声,梁脑袋三步并做两步,一路小跑冲到林季面前,低声念道:“小人梁安拜见林天官!”说着就要跪地磕头。 林季衣袖一甩道:“不必了,青阳遭了什么灾?可是被那妖王所害?” 梁脑袋哪敢直视林季?深深的低着头慌忙拱手回道:“回天官,秦灭当年,的确有一只大妖王乱起粱州吞人无数。可青阳那时却未遭其害。却是后来,大秦一倒,乱军称王。县里一群无赖也扯起了反旗,杀了县令衙役,划地称雄。不久,四外反贼接连杀来。可怜青阳未受妖灾,却遭人害。短短数月之间,城遭几易,民众尽毙十不存一。小的就领着残生百姓逃往城外荒山。” “直到不久前,有一支打着天官旗号的大军沿经而过,平了那一众乱贼。随后又派人传信,让我等重建青阳,更要尽快修出一座天官庙来。小的不敢违逆,这才匆匆带人赶回。未想天眼重开,在这青阳故地再遇天官!” “打我旗号?”林季问道,“那为首的又是何人?” “呃……”梁脑袋顿了下道:“据说……那头目原本是个姓柳的大官,具体详情我也不知。” “姓柳?”林季心下暗道:“莫非是那日我破境而出时再次遇见的柳成儒么?” 林季转头望向不远处的断墙残骸,叹声问道:“青阳旧民尚有几成?” “连老带少,共计两三万余人……”梁脑袋痛心疾首道:“仅为……原之其一!” 林季微微点了点头,两手不由得暗自攥紧。 青阳虽是弹丸小县,可原有生民也有几十万众。 当初,那大蟾王祸乱梁州时都未遭其害,不想却被反贼灭其大半! 人祸之灾竟远远甚于妖邪之乱! 这小小的青阳已是如此,那天下九州又当如何? 当年圣皇在世,铜钱、玉玺之上字字深刻“天下永安”四字。 天下永安…… 南宫一族拼死相护,兰先生浩气当空,尽为此愿! 可此时,放眼望去尽是不平之天下,又叫那世间万民何以为安? 想到这儿,林季探手一抓,自袖中取出一块方方正正的印玺来,朗声喝道:“梁安听旨!” “啊?” 梁脑袋一惊,猛的一下想到了什么,啪的一声笔直跪在泥泞之中,恭声称道:“臣在!” 林季对他这句自称也不细究,唰的一声从胸前撕下一块破洞斑斑的青布来,咬破指尖以血为墨奋笔疾书,同时朗声喝道:“见旨如天,传令天下:伤民害命者杀!乱奢为王者囚!天下为公,生民为上!但有不从,万军伐之!凡修一罪,勿论其谁!” 啪! 大印翻转,正落其上。 赫然显出“天下永安”四个金灿灿的大字。 林季扬手一甩,青布血书直挺挺的落在梁脑袋双手之上。 “臣,遵命!”梁脑袋叩首回道。 一时间,那手中轻飘飘的绸布仿若重似千斤! 许久之后,不见丝毫动静。 梁脑袋这才敢缓缓抬起头来,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天官身影? 呼! 正这时,一轮鲜红大日破云而出,威威然光照苍穹! 亿万道金光遍洒人间!阴云骤散万里晴空! 天,亮了!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再临大梁寺 残阳斜落,满眼绯红。 半塌的院墙内外枯枝累累,片片断瓦间乱草丛生。就连高高刻在门廊正中那笔走龙蛇的“大梁寺”三字也断裂模糊,仿若随时都将碎落消无。 门前两侧原本青翠挺拔的古松也被烧的焦黑一片,宛若两只森然巨手怒然狂张。 更加恐怖的是,那一根根仿若手指般斜伸四外的枝头上,还明晃晃的挂满着大大小小数百颗头颅! 有人的,也有野兽的,有的血肉模糊,也有的露出一片森然白骨。 嘎嘎…… 四五只争食的黑鸦乱起惊鸣,随着凉飕飕的晚风骤然打破了万赖安宁。 哎! 林季驻目良久不由长声一叹! 那时的大梁寺又是何等光景? 可如今…… 林季微微摇了摇头刚要转身离去,却突然闻到一股酸臭怪味儿自寺内深处远远的飘荡而出,同时还隐约传来几道稚嫩的欢笑声。 “嗯?”林季奇道:“难道是那鹄女还没离去么?” 步入庭院没多远,就见角落中那间尚未倒塌的禅房里亮出一片耀眼火光,隐隐约约还有几道瘦小的身影围成一团。嘎吱…… 林季又往前走了十几步,无意中踩断了半截枯枝。 “谁?!” 火光中有人惊声叫道,紧接着几道半人高的人影奔跃而出。 林季低头一看,却是三个脏兮兮的小孩子。 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岁,一身破衣满脸油泥,头发乱糊糊的黏在一起,也不知多久没洗过了。 那几个孩子手里都紧紧的抓着柄长刀,一个个扬起脸来既紧张又警惕的望向林季。 “大叔,你是饿了么?” 那个年纪最小,脖子上挂着半条铁锁链的孩子突然放下了长刀,一脸诚恳的问道。 林季楞了下,此时的自己衣衫破碎,头发凌乱,乍眼看去凄惨无比,怕是被他们当成了衣食无着的同路人。 “嗯。”林季苦笑一声点了点头。 “正好,我们刚煮了一锅汤!大叔,你快来尝尝吧!可香了!”那孩子欢快笑道,两眼弯成月牙晶晶闪亮。 中间那孩子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闪向一旁,可那最大的孩子却犹豫了下道:“大叔,你若饿了,就喝碗汤歇歇脚儿。不过……可决不能留在这儿过夜!” “哦?”林季奇道:“那又为何?” “因为我们……”最小的孩子刚一出口,就被同伴拽了一把,马上改口道:“对!就是不能过夜!” “好!那我吃完就走。”林季也不再问,随着几个孩子走进禅房。 进门一看,那屋里还有四个更小些的孩子,其中最小的仅有四五岁大。 全都缩在里间的枯草堆上既惊又怕呆楞楞的望向自己。 “别怕!别怕!”脖子上挂着半条铁索的小孩儿率先跨进屋来,大声叫嚷道:“是好人,不是坏人!” 那几个小孩儿一听全都松了一口气,好似以前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事儿,立刻欢跳而出团团围在火堆旁。 靠近门口的三块青石上架着半口铁锅,那锅里黑绿相杂乱呼呼一片的也不知煮着些什么东西,在窜动的火舌不断燎烤之下,咕噜噜不停的冒着泡儿,随之散出一股恶心至极的酸臭味儿。 可在这几个孩子看来,却是难得的美味,一个个瞪圆了眼睛不住的咽着口水。 “大叔,坐。”一个脸上长有红斑的孩子从里间抱出个破旧的蒲团,轻轻的放在火堆前方,又细心的掸了掸灰尘。 “好。”林季笑着坐下身来。 那年纪最大的孩子放下长刀,从黑乎乎的墙面上拿起一把长柄大勺子,夹在腋下擦了两下,恭敬递给林季道:“大叔,伱先吃。” 几个孩子看了眼林季,又咽着口水低下了头去。 林季接过勺子伸在锅里一翻,这才发现那黑的是发了霉的糠皮,绿的是杂着青草的野菜。 林季笑着从袖中掏出一颗丹丸道:“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大叔,我自然也不能白吃你们的饭食,我也带了些好吃的!来,一起都尝尝!” 说着,碾碎了丹丸投入锅中。 立时,一股浓香四溢而出,迫不及待的钻鼻入腹。 “啊!好香啊!” 几个孩子惊声叫道,一双双浓黑大眼里亮光闪耀。 “来!”林季挖起一勺递给旁边的孩子,那孩子红着脸犹豫了下,轻轻的咬了一小口。 随即又猛的一口吃光,小嘴鼓囊囊的说不出话来,可却兴高采烈的一蹦而起! “好吃!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东西!”那孩子慌忙几口咽了下去,激动的眼圈儿发红,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来!该你了!”林季笑着又挖了一勺,递给另一个孩子。 …… 很快,大大小小七个孩子全都尝到了这做梦都不敢想的绝世美味。 看向林季的眼里也多了几许亲切和敬佩。 “大叔,你怎么不吃啊?”脖子上挂着半截铁链的孩子奇声问道:“你不是早就饿了么?快吃啊。” 另一个孩子也催促道:“是啊!大叔,你快吃吧!一会儿天就黑了!” 一听“天黑”两字,其他几个孩子全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扭头看向门外。 林季笑了笑,把勺子递给了旁边的孩子。 随后一把抓向他脖子上的锁链! 咔嚓一声铁索断裂,碎落在地! 这一下,所有的孩子全都呆呆的愣了住。 年纪最大的孩子慌然站起,一把抄起身后长刀,面色大惊道:“你,你是修士?!” 林季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淡然笑道:“修士也是人,而人向来有好坏之分。而妖,也有善恶之别。就如……我是好人,而你们也是善妖。” “你……你早就知道?”那为首的孩子满脸惊容。 所有的孩子全都盯向林季,原本稚嫩的眼里生出一丝极为复杂警惧之意。 两个年纪大的,各自抽出长刀。 那四个年纪小的缩身靠向墙角。 林季端坐锅前微然笑道:“别怕!我若是非不分,见妖必诛的话,此时你等早成冤魂了!方才那丸乃是凝神丹,对修士大有益处,与妖而言,也是同样!无需强行压制,就此炼化才是正途!” “啊!” 话音一落,刚刚那个被林季捏碎了拴住脖颈铁索的孩子猛然狂叫一声,随即身形大变! 自他背后左右呼的一下长出两扇巨翅来!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青城异变 砰! 又是一声,脸生红斑吃的最多的小胖子也骤然变化,鼻口前倾两耳如扇,一根根粗壮黑毛刺透衣物破冲而出! 砰砰砰! 接连数声,那几个缩在墙角的小孩子全都异骨化形,手持长刀的两个大孩子死死咬着牙,勉力苦撑半响后也砰然现出妖容。 有的头生弯角,有的身覆鳞甲,还有的羽翅丰盈…… 一时间妖像纷呈,乍眼看去各个狰狞。 林季扫了一眼,见那几妖分别是:鹞、羊、猪、鹳、犰狳、鼹鼠、大耳猿。 “你等虽是妖身,却怀善心。”林季赞许着道,“在这蝇狗乱世,不以妖力非为,已是难得!更俱恻隐之良德。更属可贵!此行此止,足笑惶惶天下之不耻,我又岂忍害之!趁着药力未散,快些修行吧!此丹既是赠与你等良善之嘉奖,亦怀往昔,不负与鹄女相识一场!” “啊?”立在门边的黑毛红斑猪口吐人言惊声问道:“你,你可认得我姑姑?” 林季微微一点头道:“早年她报恩青阳途生变故。其师行痴对我甚有关顾,这也算是一份未了之因果吧!” 一听林季说出鹄女来去,那几个孩子也不再迟疑。此时药力发散,再也经熬不住,一个个的全都凝神闭目安心修炼了起来。 林季也静心调息,引着体内灵气缓缓运行了几大周天。 再一睁眼,却见那门外天色早已乌黑一片。 火炉四外,那七只小精怪尚未醒来。随着吐纳呼吸,一道道乳白色的烟气绕穿口鼻,更有灵光浮荡微微摇晃,似是有谁正欲破顶冲境。 砰! 猛一声炸响,那个最大的孩子所显化的大耳猿蓦然睁眼,双瞳闪耀间光晕万千。 他扭头看了眼仍自炼化修行的同伴儿们,随后面向林季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叩头谢道:“袁阿大谢过上仙赐药之恩!” “起来吧。”林季摆了摆手道:“你且与我说说,你等为何落在此处?” “回上仙。”大耳猿略有些拘谨的拱手回道:“我原本随父母祖居青城后山,突然有一天,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那主峰上骤起黑烟,滚滚直上破冲云天。青城山的掌门老爷带着数位大能都没能压的住,蕴藏在十万大山间的灵气好似被谁一口吸干,甚而就连草木也瞬间枯萎,溪河也立时断流!更加可怕的是。那大山底下仿若有什么可怕的怪物要冲越而出。” “无奈之下,我大耳猿族只能离开青城山。可因我族之心能做仙丹药引,一路上被无数修士接连追杀。临到这附近时,死的死,散的散,仅剩我和母亲两个。母亲受了重伤,躺在一处破房。我出去寻食回来,正看见两个人族修士把她套在大网里……” 大耳猿说着,泪水在眼窝里滚滚乱晃,可却始终强忍着一直都未掉落下来。 “我刚要冲上去拼命,却被人捂住嘴巴死死的拽了住。扭头一看,是个鹄首僧尼。后来,她就把我带到了这里。” 大耳猿指了指其他几个小妖道:“他们和我的遭遇大径相同,全都是从青城山逃出来的。青城山破,万妖纷离的消息早已遍传天下,好多修士纷纷赶来围捕,我们……我们都是妖族遗孤。” “是鹄女姑姑先后冒着连她也被抓的危险一一把我们救回来的,她告戒我们,虽然杀了我们族亲父母的是人族修士。可人也有好有坏,更多的都凄苦百姓。决不能由此怀恨在心,屠戮人族。那样和那些狼心修士有什么两样?善恶有报,因果循环。她教我们修习佛法,让我们好好在寺里修行。但有路过的灾民就分一口吃的,助人一难结千般善果,救人一命胜七级浮屠……” 林季听至此处,不由心荡起伏。 惊潮乱世人心不古,难得鹄女竟还有这般心胸气度! 一路所见僧侣无数,个个口称阿弥大说慈悲,可真正一心向善全无半点私心杂念的却是两个妖怪! 一个雷光寺的黄鼠狼,另一个是大梁寺的鹄鸟! 若是佛道真以善恶为源,怕是仅此两妖可成正果! 大耳猿抹了把眼泪继续说道:“自青城异变之后,所有的妖族都生了些变化,无论年纪大小,修为强弱,全可化成人形,可一旦天黑落幕便会显出原貌。同样,也是不论修为强弱全都压制不住。所以……所以姑姑严令我等绝不可踏出寺外半步。更不许留人在此过夜。” “为了防止有人乱闯误入,姑姑捡了些被山贼挂在城头上的头颅悬在门前大树上。又不知从哪寻了条铁索,把日日食素,妖气爆显的鹞三弟死死的锁了住。好久以来都平安无事,只是……太过清苦了些。不过,慢慢的也都习惯了。毕竟苦是苦了些,可也总比被人抓了去挖心掏肺强的多。” 林季听闻几妖遭遇之后,不由心生谓叹:“人似凶屠,妖如鱼俎,善守煎熬,恶行逍遥!这他娘的都是什么狗屁世道!”强压了一口胸中怒气,轻声问道:“那你姑姑呢?她又去哪里了?” “姑姑一直游荡在外,说是要尽她所能救孤扶苦。在梁州城里还建了一处庇护,那里都是人族。我们都没出过寺门,此前倒是听她说起过,那地方原来住着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好像叫……”大耳猿抓着宽若蒲扇般的巨耳苦想了下,猛然叫道:“对对对!叫林天官!是林天官的府邸!” “哦?”林季心道:“这鹄女倒是会找地方,把梁州林府旧地变成了灾民救护所吗?的确,以我此时的名望,无论闲杂修士还是乱军反贼都不敢肆闯府邸胡意乱为。” “可是……”大耳猿有些担忧的说道:“可是姑姑已经很久都没回来过了!她平常两处奔走,最多七八日就赶回一趟带些粮米,可这回都差不多二三十天了。也不知姑姑怎样了,我们修为低弱脚程不济,来往梁州怕遭天黑也不敢出去……上仙,你若……” 大耳猿话说一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可能觉得也不好再央求林季。 林季看了眼仍旧浓香扑鼻的破锅道:“孩子,这半锅丹药还够你等修习数日,依你姑姑所言莫要乱走。我这就回府看看,若是得见,就让她速回寺中与你等报个平安。” 话音一落,清风乍起。 大耳猿惊然发现,那破衣白发面似青少的“大叔”早已不见。 猛的一下又想起他方才的话:“……回府?” 大耳猿眼望门外,不由满心骇然:“莫非……这大叔就是那位传说中的林天官?!”(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人祸之患 梁城。 滚滚黑烟怒卷冲天。 隔着老远,林季就见城中火光一片。 正中门楼上密密麻麻的挂着数百颗人头,有的鲜血淋漓,有的早已枯干。 两侧城墙上明晃晃的竖着一排丈高大旗。那旗上斗字鲜明,赫然写着:“替道天官,福满人间。” 十几个头蒙黑巾手持长叉短刀的汉子懒洋洋的靠在一边,偶尔扫量一眼零星而过的来往人群。 进出内外稀稀落落的人影全都缩着脖子低着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胆颤心惊。 街头店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土家家关门闭户,一群群的野狗狂声乱叫着四下追逐…… 即便那当年万鬼围城时,也不及如今这般萧索荒芜! 人祸之患远远甚于鬼乱之灾! 一州府城尚且如此,遑论别处之天下! 林季一路走过曾前旧景,不由心潮狂涌! 自秦灭之后天下大乱,那四起贼兵所争所为不过权财富贵。 可这天下万民仅为生息二字,只图性命而已! 刀兵血海,茫茫无尽。 此番乱象何时了?! 万灵宏愿谁来结?! “既然天选之名落于我身,上古圣印传至我手,自当责无旁任!” “人乱可杀,天逆可破!” “自今日起,这人间乱象由我结!万灵所愿由我了! “必令万民重获朗朗之乾坤,必使天下再得久久之永安!” …… 随着林季大步向前,那远处的火光越来越亮。 林季一眼望见,那正是自己早在梁城时的府邸。 四外街巷上密密麻麻的围了无数人,可谁也不敢靠近前去,更不敢窃语交谈,一个个伸着脖子全都远远的探看着。 林季挤进人群一看,只见千余个头上罩黑巾的壮汉手里抓着明晃晃的长刀把大院四外堵了个风雨不透。 在几个壮汉的呵斥下,一队民夫正扛着不知从哪里拆下的房梁、门板又接连不断的扔进大火里。 透过塌落的院墙,远远可见内中房舍早已烧成灰烬,仅有后院三两间仍自怒火冲天。 自滚滚浓烟中,隐约传来一片悲苦啼哭之声。 “喂!”林季刚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戴着黑头巾满脸横肉的壮汉高举长刀怒声叫道:“干什么的?!” 林季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大步向前朗声喝道:“你等乱贼好大的胆子!竟在光天化日下杀人放火!也不怕激起天怒人怨么?” “啥?!”那壮汉猛然一楞,没想到此时当下,竟还有人敢挺身而出当众质问。 上下打量了林季一眼:破破烂烂的青布长袍,长发散乱披肩,眉宇间浩正威严,颇有一股凛然正气! “呸!又是个狗穷酸!”那汉子吐了一口痰,长刀一指道:“看着没?那都是像你一般不知死活的书呆子!再敢说半句废话!老子也成全了你!” 林季侧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街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红新黑旧的血迹上落满了层层灰烬,散乱的发丝有黑有白,身上的衣物绸麻杂乱,可无一例外都是儒式长衫。 想来,这些人应该都是敢于仗义执言的梁城文士。 “这么说……这些义士都是被伱所杀?”林季骤然停下脚步,扭头问道。 那汉子晃了晃手中血迹未干的长刀,甚为狂妄道:“是又怎样?再添你一个也不多!” “止乱天下,约法三章。杀人者,死!”林季字字如雷。 随着话声一落,那汉子手中的钢刀猛然脱手,飞向半空,高悬三丈又惊落而下。 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随即,那钢刀又扎起人头高高举起! “再有同犯者,便是此等下场!”林季威然喝道。 哗! 这一下,聚在四外的人群骤然大惊,虽是远离十几丈外,仍是不由自主的连连往后退了七八步。 就连四下同样蒙着黑头巾的反贼们也被吓了一跳! 隔空杀人,挥刀如臂! 这,这可是修士手段! 一众反贼不敢上前,只是紧握长刀隔着老远团团把林季围在当心,有几个机灵的趁着林季不注意,匆匆向后跑去。 林季心知这几个小子跑去报信,正好他也想借此除灭贼首,也就放由而去。 放眼又看向火光望去,只见前方那大火中央的房顶上,盘膝坐着一道灰色身影。 略显宽大的僧衣随风浮荡,紧闭的双目间灵光闪耀。 悬在她身后的那只高约五丈鸟形虚像,也自盘腿而坐,两眼微合。 人影、鸟像之外金光闪闪的散出一片片璀璨光晕,如似大日初临! 那人影正是好久不见的鹄女。 可奇怪的是,自她周身上下再也见不到半丝妖气浮现,反而佛光凌绕甚有一股禅静之意。 呼呼的火舌不断的乱窜狂卷,可却始终都突破不了鹄女身外那道道佛蕴金光。 自那三间房舍中连续传来的啼哭声虽然听起来凄惨无比,可多半都是妇孺惊吓所至。无论烟气还是火浪都丝毫未曾破入半点。 林季一见当下放下心来。 再仔细一看,那鹄女身周四外的佛光起起伏伏间,隐约中好似生出了一丝丝雷光。 “嗯?!” 林季骤然一愣! “这是……破道之像?!” 每个修士在临在入道时,都会招来天劫雷光。 比如,他自己就曾九雷入道,以鬼径入途的南宫离梦是八雷破境。 可这鹄女既是妖族之身,又是修的佛法,也是如此如此么? 呼! 林季正自疑虑,突然就听耳边刮起一阵狂风。 紧接着,自城东上空飘来一片丈大乌云。 那乌云一掠而至,悬在十几丈高猛然停了住。 “阿弥陀佛!” 随着一声清亮佛号,乌云上方黑烟消散,赫然露出一道肥硕的人影来。 林季抬头一看,那云中端端正正的坐着个高高大大的胖和尚。 虽说离着十几丈远,又是盘身而坐,可那身形却比常人站起身来还要高大许多!仅那一颗溜光锃亮的大脑袋就足有蒲团大小! 那和尚披着件镶满宝石金丝的红锦袈裟,脖子上那串灵玉念珠也各个闪耀生光。金光一照璀璨夺目,直令人眼晕目眩不敢直视。 “何方妖孽,敢坏本尊好事?!”那和尚声若巨钟,震在半空惊起道道回声。 哗啦一声,头蒙黑巾的反贼们一见慌忙跪成一片,就连围观的百姓也赶忙虔诚下拜。 四下方圆可见之地,仅有林季负手向天,傲然而立。 “哈哈哈……”林季突而哈哈大笑道:“真是有趣!” (本章完)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行癫? “何趣之有?!”那和尚愤然问道。 随他一喝,那身下乌云陡然硕大,滚滚如潮浪涌滔天。 “天生祸乱,妖护人间,佛念慈悲,以邪为非!”林季斜视向天朗声喝道:“却不知这朗朗天下到底谁是佛来谁是妖!” “大胆!”胖和尚怒声叫道:“本尊乃天官座下护法国师!你这宵小又是何方妖孽?!竟敢肆生诓言乱我军心?!来呀!圣军何在?!” “在!” 跪满一地的黑巾军同声齐喝。 “速速布阵,擒他将来!” “是!” 那方才还战战兢兢围在四外,丝毫不敢乱动的乱贼千军,瞬间仿若换了个人似的,唰的一下立身而起! 个个腰身挺直,喝喊如雷! 砰砰砰! 随着整齐如一的脚步声,原本散若沙石的反贼们,竟在瞬息之间围成了一座井然有序层层密布的困杀大阵! “替道天官!” “福满人间!” 千百反贼同声大喝,声势震天! 啪! 齐齐一跺脚,那铺在街面上的青石顿时被踩出千百道深达半寸的脚窝来! 嗖! 同时一扬手,那一柄柄明晃晃的长刀立举向天,再经那和尚身周四外的道道佛光一照,立时白光闪耀连成一片! 宛若千百面灼亮生光的镜面一般,齐齐对向林季。 唰! 唰唰唰! 自那一面面刀光镜影中,千百条火龙猛的一下狂射而出! 砰! 砰砰砰! 火光交织,纵横交错。 只一瞬间,就化做一面兜天大网,牢牢的把林季罩在其中。 林季一动未动,仍旧倒背着双手。 只是斜扫一眼,便已知晓内中玄妙! 那千百黑巾原本只是杂聚而成的散兵游勇而已,可此时却个个挺立如松,两目生光!简直比前秦御林军都要精炼百倍!甚而都丝毫不亚于明光之神骑! 这一巨变突生的因由,原来就在那一块块罩在头顶的黑布上。 那竟是被施了妖术的法物,借魂为引,驱身为器。 也可以说,此时这千百反贼已成了他的棋子傀儡。 可这阵图…… 却看起来有些眼熟! 正是烂柯楼主简兰生常常拈子独悟的棋中之局! 罩在四外的火龙大网也有奇处,那道道火影肆意飞腾,无源而盛燃,经久而不绝,炽热而寂灭。那不是圣火又是何物? 以物控魂,数达千百,此为鬼宗秘术! 星云残局,罗列周天,此为烂柯古局! 圣火久燃,炽而阴寒,此为秋圣绝传! “这妖僧还真有些不简单!” “千魂不灭,圣火难离,那古局更是无解!虽一时间亡死不能,却也挣困不得!怪不得鹄女被困于此二三十日,仍旧苦苦不得出!原来却是如此缘故!” “若我仅是寻常入道而已,怕是今遭也将身陷囵里。只可惜……” “我乃天选之子!” “这区区小阵,比那秘境又如何?!” 林季负手一指道:“那妖僧!你既口口自称天官座下,可又知某为何人?!” “笑话!”那胖和尚冷哼一声道:“本尊依天官圣命,尽除天下之妖邪!似你这般无名宵小一灭百了!本尊知你烂名又做何来?却是还要为你诵经超度不成?” “此阵名为百日经纶!正是天官所亲传!莫说你这小小之妖孽,放眼天下惶惶道者尽落其坟!我且看你又熬得过几……嗯?!” 那和尚正自大言狂声,突而骤然一惊! 只见层层火龙围罩而成的罗网之中,猛的一下飞出一道青衣残影。 仿若那足能寂杀一切的不熄圣火仅是道道水中虚像,那能困住万般生机的千魂大阵也是雾中月影,就连甚能困守道韵佛光的残棋古局也若儿戏一般不堪一击! 那身影徐徐向上,飞行的速度并不快。 就似黄昏幕晚,乡野村间袅袅荡起的缕缕炊烟,缓缓荡起,慢慢飘来。 可奇怪的是,就在这刹那之间,他竟动不了丝毫! 别说什么佛意浩远,大术万千,甚而就连他的肉身本体也似木雕泥塑一般一动都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道似有似无、既似云烟一般眼见就要飘飞散去,可却又明晃晃近在面前的青衣身影直而来! 于此同时,四下里的时空骤然凝固。 砰! 砰砰砰! 随着砰砰连响的炸裂之声,悬在梁城上空的云层赫然生出道裂缝! 裂缝狂生,就像被谁怒然撕碎的画卷一般,自远处那往日林府中腾腾而起的红火黑烟一直到蔓延到身下的滚滚云层,全都怒然破开! 咔! 咔咔! 一道道雷声惊天而动。 仿若远自天外轰鸣而生! 一股从未有过的赫然威压狂袭而来! “这,这可是传说中西土佛宗的不传绝学空寂禅意、不动明王?!还有那破阵而出的分身之魂,虚海锁识又是何等惊天大术?”一时间,胖和尚心中警铃大作,从未有过如此危机之大恐怖! 青影渐近,在他面前三丈之外平齐立住。 “替道天官,福满人间。”林季熟视无睹一般,透过那满眼惊诧的胖和尚遥遥看了眼挂满城头的迎风大旗,微微点头道:“嗯,这谶语倒是起的不错!” 一转头,紧盯着那胖和尚道:“你假借我名倒也罢了,可谁又许你如此乱行?你口口声声天官座下,可替我所行的就是如此之魔道?代我所降的就是这般之福?!说!” 咔嚓! 伴着一声怒声惊雷,林季面色陡变怒声喝道:“你这妖僧到底是谁?!” 牢牢困住周身四外的时空禁锢微微一松,那胖和尚立时感觉稍稍恢复了半丝神念,瞪大了两眼甚为惊愕的扫视了一眼飘在面前的青衣虚影,骇然奇道:“你……你就是林季林天官?!” 林季并未回话,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仿若一柄穿天利剑直破神海,胖和尚吓了一激灵,硕大头颅上冷汗如雨簌簌下落。 “本……我,小……小僧名为行癫。”那胖和尚连连改口说道。 “行癫?”林季一楞道:“原大梁寺行痴大师是你何人?” “是,是我师兄。”胖和尚连声应道:“早年……早年我犯了戒规,被师兄赶出庙门。直到,直到近来天下大乱,这才……才回了梁城。” 林季双眉一挑道:“你受何人指使?” 第一千一百章 损道与天 “这……”那胖和尚惊然一顿道:“无……无人指使。小的,小的只是贪恋富贵一时迷了心窍。一路经见天官之威名早已如日恢弘,便生妄念。正巧在途中遇了伙贼军,小的就露了手术法,又假以国师虚名诓携来此。本想在这梁城故地威风几日,好好出一口往日怨气,随而肆卷钱财再去别处,不想……却被天官堵个正着。天官在上,佛祖有知,小的绝不敢吠乱胡言!” “是么?”林季两眼一瞪。 “是是……”胖和尚行癫连连点头道:“千真万确!字字如实!小的只是一时胡涂罢了,还请天官……” 砰! 行癫话音未落,只听一声轰然巨响,那片驮着他肥硕身躯的乌云瞬间炸开。 滚滚黑烟随风散去,再一看时,胖和尚那一身镶满珠光宝玉的锦缎袈裟早已支离破碎,踪影无迹。 可奇怪的是,眼见那和尚腰身之下,原本被宽大的僧袍严严实实覆盖住的半截躯体竟是由泥胎烧铸而成! 啪啪…… 随着一片接连炸响,腰下泥坯寸寸裂开。就连上半身看似完好的皮肤也层层爆起,宛似龟壳一般交错纵横。 砰! 陡一声响,那高大肥硕的胖和尚突然碎成无数块,纷裂当空! 再一见时,却是一道矮小干瘦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尤自怪异。 以鼻为线,左右两边迥然两异! 左边那人影,光头锃亮长眉斜向,半脸青红怒目阳刚。乍眼看去,虽无半点慈悲之态,却生生蕴有不怒之生威。 可右边…… 却根本就不是人! 自上至下黑乎乎一片,别说五官样貌,就连大体身形也有些看不分明。 怪不得这家伙要以泥佛假身示人,又特意戴了一身宝玉珠器夺人眼目! 原来,那内里之中竟是这般模样! 半人半鬼之身! “果然不愧是林天官!”那右侧鬼影阴恻恻的笑道:“竟能一眼窥我真容!” 那声音既尖利又嘶哑,就好像被谁死死的掐着脖子一样。 林季负手当空,冷冷的望了他一眼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哈哈哈哈……” 那人声若老鸦一般极为渗人的干笑了几声道:“细说起来,你我也算数有前缘!只不过,你始终未曾察觉罢了!既然你如今,早已知其一二,我不妨也报个名号。在下天七!” “天七?”林季暗在心中一楞。 秦家藏在暗中的九大死士,早在此前已先后见过三人。 天九方安,天八萧长青,天三郑立新。 面前这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既然口称天七,又说与自己甚有前缘,应该也是个此前故人。 只是暂且不知他到底又是谁! 林季冷声一笑道:“大秦已亡,秦腾秦烨也先后被我所斩。直到如今你才出现……也未免忠的太晚了些吧?” “天官差矣!”那鬼影正色说道:“家主、腾尊虽是一代不世之英杰,可在秦家续传千万年的茫茫长河中也仅是波涛一抹罢了!可我等之使命却远非如此!” “怎么说呢……天官可还记得京城东街唐家的万安堂吧?那可是一家足有千年传承的老药铺。第一代先祖就是曾追随家主征战天下大功卓著唐盛安。当年,天下大定之后,他舍了公侯之位,辞官为医,后世子孙代代相传。以天官所见,他们家最值钱的是什么东西?” “是东街十三堂的宅子?遍及九州各地的铺子?亦或十几代人累累攒下的金银财宝?千年以来救死扶伤的恩德名望?” “其实,这些在外人看来无比珍贵的东西,却在唐家眼里统统一文不值!” “他唐家真正所要保住的只有两样东西!唐家的嫡传血脉还有不世之方!” “秦家也是一样!” “秦朝可灭,就像换了个铺面!” “秦烨可死,就像换了个掌柜!” “可秦家的血脉和成道之源才是此中之根基!” “秦家九士,分工不同使命不一,有的是为灭除异类劲敌,有的是为传承有序,有的是为保住根基。且不知天官此前所见的几位受命如何。反正我天七的使命只有一个,那便是……损道与天!” “嗯?” 一听他脱口而出这四个字,林季不由甚为怪异! 损道与天?! 那秦家所修的不是帝王道么? 据说是自圣皇轩辕的“天下”道中得悟而出。 自认日月所照皆是王土,山河上下尽为王民。 天即帝王,一线双牵。 可这“损道与天”四字又当何解? “所以么……”对面那道半人半鬼的虚影操着一副阴恻恻的嗓音继续说道:“秦虽亡了,可这天却还在!腾尊已死,可我的使命尚未结束。” “天官,本来自秦灭之后,九州无序天下大乱,眼见着天道大势已如东流之水滚滚远去,也用不着我再露面出手了。可自打你成为天选之子破境而出后,那天下万民口口诵念天官,修道之士个个说你林季。眼见着天道颓流已止,似有聚合重铸之势,自然,就该我天七出世了!就比如,这梁城……” 一听至此,林季立时醍醐灌顶,许多此前不解之惑纷纷雾散云开! 早在当年,他还是青阳小捕时,就曾甚为不解,整个大秦朝堂上下庸腐糜烂,九州万民更是苦不堪言,若无监天司苦苦支撑怕是随时都将大厦倾塌! 若这是像他前世历史中那般普普通通的似古王朝倒也罢了,可秦家分明是传承千年的修仙大派,又有数位高手坐阵,想要力挽狂澜重振天下也并非什么难事。 可奇怪的是,秦家上下偏偏就视而不见! 与此相比,力图想要扭转这一颓势的沛帝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司无命暗中损毁九州气运,想要推翻大秦。 秦烨早在暗中看的明明白白,想要借此契机龙脉独揽。 一个居心叵测暗流汹涌,另一个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貌似看来极为合理,可是……早在此前呢? 大秦建国早有千年,身为最强道成境的开祖秦烨曾有无数个机会亲手操成,大梦得成! 就比如司无命被困在道阵宗那几年……(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秋茹君与轩辕太虚有一腿? 那时,司无命被困在道阵宗的九离封天大阵中逃脱不得,道阵宗上代掌门也刚刚被他所杀。 那时:长生殿新羽未丰,道阵宗自保不能。 经极北一战,秋茹君命丧魂散,白洛川身受重伤。 天圣、玄霄两人正在道成前后,且为襄州灵脉暗有争隙。 简兰生闭门旁观,金顶老祖据山守关…… 放眼天下,别说什么劲力死敌,怕是能与他秦烨勉强一战的都难寻一见! 更何况,还有秦腾助战! 可他却偏偏什么都没做! 一直安安静静的苦等数百年之后天下大乱…… 若说,那天下、那朝廷对他和秦家来说全都紧要无关。 那早在一千年前,他又为何非要拉着兰先生一统九州? 怎么想来,秦烨的前后行径都甚为古怪! 不仅是他,更在此前的秦家先祖也是如此! 据种种传闻及唐仲应亲口所说:秦家始祖曾是圣皇轩辕的妻舅,被派往到潍城看守水牢大阵。 圣皇失踪后,长生殿、太一阁等处仅是据宝自有划地割据而已,第一个举兵造反的却是秦家! 可奇怪的是:他身为潍城镇守,自然知晓其下四风雨雷电四人都是得之金顶道器、延自血脉传承,既不可离开城池,更不能擅从己用,更别说旁侧两边还有金顶山和明光府互为依角。选在徐州判反绝非明智之举,可他仍旧还是反了! 更加奇怪的是:祸生潍城、掀起九州乱象之后,他一路逃往京州,直到眼见南宫一族兵起青、兖再也没生过异象半点。 如今想来,那秦家先祖当年所行也极为反常! 若单从一人来看,仅有些令人费解。 可纵观秦家所行,却顿时鲜亮清明! 从始至终,秦家就没想过天下安宁! 恰恰相反! 他们所要的是:乱! 九州大乱,人族大乱,乃至整个天下都要乱成一团! 圣皇失踪后,虽各处分崩,可固有秩序仍在,天下未变! 可自秦家反叛后,星火燎原,家、国、天下乱成一团! 南宫一族依唐仲应之计,历经千年框定九州,那时虽人妖混杂,天下如沙,可对万众生灵而言却是一派安然。 这时,秦烨又乱起征战! 表面看来,他想要一统天下,可实则……却是唯恐天下不乱!甚怕万民得安! 正因如此,他才会眼睁睁看着朝堂腐烂,万民涂炭! 他才会放任青、兖两州几成不毛之地,坐视维州被西土妖僧点点蚕食,任凭蛮族南侵征战不断…… 正因如此,他才会放出姜望,借邪尸乱九州!进而与妖族合谋,视万民如草芥! 如此行径,哪有半点儿帝王之心?又何曾想过卷土重来再振山河? 从始至终,秦家所愿仅是一个“乱”字! 天下乱,道生患! 也就是刚刚天七所说的“损道与天!” 原来,这才是秦家的道之根基? 那所宣称的“帝王道”也仅是个幌子而已?! 是了! “灭秦一战,我曾苦斗九龙台,事后秦家却视我如不见。” “直到我成为天选之子、破境而出后,秦家却急匆匆的派来数位死士,又先后挑动轩辕太虚、不动明王相续出手。甚而就连秦腾都亲自赶来,就是想趁我天机未悟、道法未成之时,把我灭杀在摇篮之中!” ”因为,那上一个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可是轩辕无极!” “若圣皇当初未曾失踪,怕是早就成其所望“天下永安”了!秦家之“乱”道自然也就遥遥而无期。 之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除我而后快,正是为了天下大乱,永不得安!” 墨掌门说过,自地绝天通之后,那魔界破口便是连接天外之地的唯一出路。 如此一来,也就明白秦烨为什么会出现在魔界核心之中了! 原来如此! 历经种种之后,林季早已满心疑惑,可却苦苦百思而不解。如今一听“损道与天”四字,立时想通了内中来去,电光火石间明悟万千。 “天七。”林季紧盯着面前那道半人半鬼的虚影道:“大秦已亡,家主身死,你才显露真身。与我未斗半合,又吐出如此机密之事……说你不忠都是抬举。可你言至于此,又欲何为?” “在下不才,想与天官做个交易!”那右侧半边黑乎乎的鬼影断然说道。 “哦?”林季一愣。 “天官有所不知,请容我细细说来!”未等林季发问,天七指了指左侧那半边宛若怒目金刚的人影道:“我乃人鬼合一之身,两道神识此生彼伏共融一体。方才泥胎未破时,与伱对话的是这和尚。” “他名为行癫,曾在大梁寺出家。修行途中,受合欢宗所惑夜夜双修喜不自拔,被赶出师门后不久,又被狐妖所迷,身遭死劫。恰巧遇到了我……” 林季微微一皱眉,不知他在这紧要关头怎么又话锋一转谈起了行癫往事。正要发问,却听天七继续说道:“可惜……直到如今,他尚且不知,他这一身血脉又是何等稀贵!” “他之父母可都是大有来头!生母乃是极北圣火教主秋茹君,生父乃是圣皇遗落世间的唯一血脉轩辕太虚!” “嗯?!”林季一听不由甚为大惊,“秋茹君与轩辕太虚竟有一腿?” 圣火教主秋茹君,那可是曾在秦烨、白洛川两位顶级道成境合围之下仍能重伤一人的绝世女魔头! 轩辕太虚更是身负圣皇血脉,为入秘境成为天选之子再现先祖风光,整整两千年来不惜强行压境。否则,早就破道而大成! 莫说寻常修士,即便在微微仅有的道成境中这两人也属绝世天资! 却没想到,他们两人还有如此故事?并且还生有…… 嗯? 不对! 林季猛然想道:“行癫是行痴的师弟,而行痴又是邪佛章弥的弟子,那章弥又是阿赖耶认佛化九境后的善恶分身……如此算来,这行癫的年纪应该也大不哪儿去。” “可秋茹君早已身灭千年,其实魂念还是我亲自送往极北的。” “轩辕太虚为避时光流逝,更是藏在墟境秘处千年未出。” “就算他们两人曾有旧事,又是什么时候生的行癫?” 天七仿若看出了林季眼中疑惑,也不直接回答,又继续说道:“秦烨虽为当代家主,却非正统一脉。其之祖上,乃是旁系别枝。如今,最为纯正的秦脉传人乃是……被困在西土的秦临之!”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先秦传说 老疯子秦临之?! 林季早就与他相识,并且也知晓他是秦家的老古董。可却万万没想到,大秦太祖竟是原本秦家的末系旁枝,而这老家伙却是当年秦家的嫡系血脉! 虽然暂不得知,当年秦家发生什么了嫡庶争权之事。可从事后,专门派了天官沈龙一路追寻来看,这事儿的确有些不简单! 这显然是明为追捕,实为保护! 可无论高群书也好,还是沈龙也罢,都不会完全尽心尽力盲目听从秦家使唤。 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天机! 定是天机有所预示…… 是了! 天机此前,一直明里暗去的怂恿我赶去西土,救回悟难和秦临之。 若说悟难与我素有恩义,因果相缠倒也罢了。 可这秦临之…… 我又与他渊源几何?又是冒死救他作甚?! 如今想来,却是天机早已洞察,前言有预! 悟难是佛门六子之一,更是西土之行关键所在。 而这秦临之,又是秦家正统嫡传血脉…… 秦家所为:“损道与天。” 而我却要:“天下永安。” 这其中可还有什么关联不成? 林季沉吟至此,反声问道:“那又如何?” “天官莫急,听我细细说来。”天七笑道,“早在一千年前,那时,秦烨尚未举兵,兰庭刚刚破境而出,轩辕太虚压境半步未得天选,一时气恼之下,与兰庭大斗一场。” “反被兰庭一剑所伤,其之精血沸扬直下落在一块丈高巨石上。” “转过年来,秦烨兵起云州之前,骗了白洛川径往极北灭杀秋茹君。秋茹君死前,也是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恰巧……也落在了一块巨石上。” “而这块巨石非是凡物,内中藏有一件至宝。名为……雷云珠!” 一听“雷云珠”这三个字,林季心中不由微微一震! 当初自云州得获雷云珠之后,他还以为仅是寻常道器,毫不在意的交给了霍不凡开化。 直到后来,破境而出后在京城上空逼问霍千帆这才得知,那竟然是能与佛宗《万法经》,道门《无字书》并论齐称的先天圣宝! 只可惜一路匆忙,还未来得及找寻霍千帆。 不想,刚刚又从天七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更为神奇的是,却还有如此故事。 天七好似也知道,雷云珠曾落在林季手中,稍稍顿了下继续说道:“那雷云珠本是上古遗物,当年圣皇自从天出所向披靡,一生之中仅有三人堪可匹敌。” “一为卢太一,一手惊天剑术天下为奇!你可知那起自北境横卷五洲的九道江源自何来?正是当年,卢太一与圣皇斗剑时,分身九影一斩而开!” “剑没七星,日月无形。其之威力甚惊天人!” “可他仍旧稍稍逊了圣皇半筹,落败之后自称剑奴一直追随圣皇左右,后与魔族蜃墙一战时,亡灭身死!圣皇一统天下后,为了念他功德,把藏有剑谱典籍之处,命之为太一阁,也就是当今太一门的前身。” 林季听闻至此,顿时想起曾在魔界中遇见的那位残身露骨的剑客! 怪不得那一手剑术如此了得! 竟还有如此来去,甚而就连太一门也是由此得名! “第二个,名为胡婉玉,听这名字想必天官已然知晓。这是个青丘狐女,早在圣皇入道之前,这一人一妖就素有渊源,先是百经厮杀,后又恩爱缠绵。再后来也随圣皇征战,死在蜃墙之下。圣皇建国后,追她为圣武贤妃。虽在后世中,无论是暂统天下的南宫一族,还是秦家都曾娶了狐女为妃,可狐妃一名却始终唯她所独有。” 林季记得,这位自然就是那个替他斩了一尊魔帅、又当空虚划写出半步残经的九尾妖狐。 这两人都随圣皇征战魔界时一并损落,只是不知如何缘故,仅是保有半丝残识,可却一言无出。 “这第三位么……”天七接道,“名为秦拔。也就是秦家有迹可查的第一位先祖。他起初只是个以砍柴打猎为生的荒野村夫,突有一日,天生九雷直落其顶,随后就莫名其妙的入了道境。再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其之修为终至何境早不可考!与圣皇大战一场后,就连天京山也被削落一层!” “随之,也不知因何缘故,圣皇为之操办了一场举国盛葬,又娶了他的女儿为皇后,任了他儿子为维州镇狱使。这就是秦家先祖与圣皇的渊源所在。” “秦拔之所以能在一日之间以凡人之身破九雷而入道,就是因为他当年无意当中捡到了一颗珠子,随手揣在怀中。半路上被恶虎所伤,血染其上……” “早在当年,此事尽人皆知。谁都知道那珠子是枚绝世奇宝。因此心怀鬼念明抢暗夺,由此丧命之人何止千百?可却无一得逞。随着秦拔命丧,那雷云珠的去向也不知踪影。圣皇失踪天下大乱之后,秦拔之墓曾被人翻挖了千百回,可一直都毫无下落。” 天七看了眼林季道:“想必天官已然知晓,那珠子就是你此前得自云州的雷云珠!” “自雷云珠沉落之后,整整数千年从未经世,可谁也未曾想到,竟藏在一块看似寻常的巨石之中。又阴差阳错的被轩辕太虚、秋茹君两口鲜血先后所染……” “而这两人的祖上,都非此界中人……”天七说着,伸手向天指了指道:“两相暗合之下,灵蕴奇生……” “怎么?”林季问道:“你莫非想要告诉我,那两血暗合之后,又凝了日月精华,突有一日爆破而出化作一只小石猴,随后那猴子又变了人形当了和尚么?” 天七却一脸正色道:“轩辕自从天出,连破数境大道得成,其之血脉之力早已唤醒,已近圣灵!秋茹君体内蕴有先天火灵,正因如此才能聚而重生!本来,那两血相杂倒也无妨。可此中圣血、灵火却尽被雷云珠所化,从而生出一缕无主幽魂,飘荡许久之后,又被秦临之撞见。” “秦临之捉了这幽魂投入临产孕妇体中,本想待他寿终命尽时再来夺舍。不料,却中了秦烨之计被牢牢困了住……”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幽魂与白灵妖鸟 “秦临之被封印所困逃身不得,那怪婴一经出世就生吞了父母,甚而一连损了数百条人命。最终被刚刚归入监天司的魏延年一刀所斩。” 天七说到这里稍稍顿了下,意味深长的说道:“林天官曾在监天司效力多年,可想必却是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吧?” “当时,兰庭半境而出道悟浩然,与秦烨联手一统江山。两人曾约:凡俗民事、九州江山归秦家掌管,邪修妄者、妖魔鬼祟尽归监天司惩处。那时的监天司与大秦朝廷平分秋色,大秦皇帝与监天司主齐肩并坐,传国玉玺与司主大印法同一效!只是后来兰庭忽而不见,监天司一时群龙无首,而秦烨尚在,延传千年之后这才变成了后世那番模样。可秦烨虽压了些监天司的权柄,收在皇权之下,可却从不涉越其中。” “监天司建立之初,并无天官一职。在九州镇府之上,司主兰庭之下设有两位副司主,魏延年就是其中之一。那时,别说高群书,就连他爷爷也还没出生呢!” “直到两百年后,高群书以平远县小捕的身份,一举诛杀横行九州的罗刹女,这才初露头角。随后一鸣惊人屡破奇案步步高升,深得兰庭赏识。后来又不知信了谁之谏言,重铸大印一分为三,这才有了天官一职。” “那最初的三位天官是高群书、魏延年、柳左安。” “没过几年,兰庭莫名无踪。司主之位始终悬而不决,最后那决定权就慢慢落在了秦家手里。在这三人之中,魏延年资格最老,修为最高。柳左安人缘最好,名望最盛,而高群书却是惊艳有余,望力不足。” “正巧,那时出了一桩惊动天下的妖乱大案,几州总捕接连被杀,京都城中百官惨死,甚而就连回乡省亲的皇妃也大受惊扰,害病不起。秦皇震怒之下,责令监天司火速查办!亲手俘妖者掌印为主。” “自然……”天七顿了下道:“最终破获此案的正是高群书。仅用七天就斩灭妖乱,生擒鬼患。由此坐上了监天司司主之位。殿前授封时,魏延年怒摔宝印扬袖而走,柳左安直盯高群书许久,道了声‘好做!’,随而大步直去。这两人随后全都不知所踪。” “本来这两件往事并无瓜葛,可在五十前,有一个来自云州的入道散修突现京都、撞钟惊圣,口口声称要状告监天司司主高群书,说他曾在几百年前放鬼纵妖祸乱天下。手中掌有实证为凭。” “此事一度闹的沸沸扬扬,朝廷上下、监天司内外全都甚为怪哉。就在对殿公堂时,突而刮起一阵怪风。那修士竟在众人眼下凭空消散。当时那殿中文武连同监天司后起之天官甚有八九位入道者,竟是谁也没察觉出那怪风从何而起。” “旁人不知,那怪风正是秦烨所化。此番出手并非想替高群书掩了罪证,对他而言高群书仅是枚可有可无的棋子罢了,天下生民乃至子女血脉也不过而耳。他所图的,正是那散修带在身上所谓的罪证。” “那是一只白灵妖鸟,曾在数百年前,亲耳听过高群书与贼妖同谋、肆乱天下,后来那一众妖贼又被高群书当成夺取司主之位的功劳一并诛杀,唯独跑了这只妖鸟。不久前,这妖猴被粱州散修所擒,为求自保说出了这一遭真相。可秦烨所在意的,却不是什么是非曲直,而是从这妖猴的身上探出了一缕无主幽魂的气息,以及秦临之所留下的神识残念。” “秦烨纵起狂风到一静处,当场杀了那散修,逼问妖猴从哪里见过一缕幽魂,又与之甚有交集。那鸟惊诧不已,赶忙实说:那幽魂已在林中飘荡许久,与他相伴多年。不久前,偶见一牧羊女童蹦蹦跳跳甚是有趣,就附身其上,随之嘻戏,那鸟也随之左右一路欢唱。不想,半路上,却被散修识破,当场擒获。于此与那幽魂也就失了联系。” “秦烨提了那妖鸟,匆匆赶往四下寻找。可奇怪是,那牧羊女童竟然不翼而飞!以他威威道成之力,竟也未能寻获!随后……” 天七说着这里,微叹一声道:“随后,他就杀了妖鸟,炼其精魂。投入一位刚被临幸的嫔妃体中……” “后来得知……那女童一路欢跳,半路不慎跌入河中,顺江而下后被一个砍柴老翁所救。女童长大后,就近而嫁,临产之日,又经乱匪屠村。” “恰逢大梁寺行痴和尚闻讯而来,可惜稍稍晚了一步。只见满地尸骨中有一初生小儿浑身是血正自拍手哈哈大笑,于是代师收徒,法号赠名行癫!” “这便是那无主幽魂及行癫和尚的来去跟脚!那幽魂本是天灵地生,随死而不灭。就连当年的魏延年一时间也未曾发觉。秦临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早在他身上留了一道印记,以便随时找寻,哪知这幽魂阴差阳错间落在了大梁寺被佛法日日镇压之下,那印记早已消弭弱去。” “原来如此!” 林季心道:“怪不得那老疯子一经逃出,就四处乱走,原来却是想找寻他当年早就备好的夺舍之身!而秦家也好,其余背后之人也罢,也一直故意纵而不擒,也是想以此为线找寻此魂!” “当年冯芷若也说过,这老疯子除了一手邪术之外,更擅夺舍之法。比如那阿赖耶识的肉身不就被他抢了去么?” “嗯?!” “不对!” 突然间,林季猛的一下灵光爆闪。 “秦临之是秦家传世至今唯一的正统血脉,却又最善邪法之术……” “道损与天,雷云珠……” 还有这面前甚知万般机密的天七…… 千丝万缕一线相牵,那种种真相眼见着就将浮出水面! 天七…… 是了! 霍千帆曾说过,天七好像是个女的! 种种迹象仿若都指向一处! 林季紧盯着对面那半人半鬼的虚影道:“既与我言说许多,你究竟意欲何为?!” “哈哈哈……”那虚影哈哈笑道,“方才不是早已告知天官了么!在下只想与你做个交易罢了!若这往事前非不说个清楚,一怕天官心有疑虑行之不果,二怕天有不测被人抢夺。天官,你看……” 说着,天七遥遥向外一指。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三个条件 顺他指去,梁城四外一片荒寂,不远处林府中的滚滚黑烟仍冲天际。 下方,万千生民跪满一地,千百反贼列阵如林。 只是…… 这所有的一切,都似画卷般一动不动的定了住,满眼乱象直令人侧目惊心。 “为了等你来此,我可是煞费苦心!”天七说道:“你破从天出后,纵京州奔云州,随而一路向西,突而又失了影息,谁知你下一刻又身在何处?” “思来想去唯有此计,借这和尚贪心执念,假你名号肆你故地,必有一日你定亲身临至!若问我意欲何为么……这倒简单,不外有三!”说着,天七竖起了三根手指道。 “身为秦家死士,我之神识中原有一丝秦烨亲手种下的禁咒,只需他稍一动念,我便立时身死魂消。幸亏天官杀他迅疾,我才能幸免于难。若是其他死士怕是早已挣脱桎梏重获自由身了。可我此时已与这幽魂行癫合二为一,秦烨禁咒虽破,可尚有秦临之残念未除!在下所求之一,是请天官尽早赶往西土,或杀或劝,让那厮断了咒念,彻底还我独身自由。” “其二么……”天七笑道:“秦家所望乃是损道与天,天官所愿却是天下永安,看似冲逆两难全,可其实仔细一想,却互而不犯易如反掌!如今之天下早已乱如沸汤,让他再乱几分有何妨?只需稍稍加上一把火,那破败天道自将损落!那时,你震旗高歌,再震山河!好好永安你的天下便是!如此一来岂不是一举两得?这其二么,就请天官闭目闲看,等我破乱天下,损了道果再说!” 天七说着,又晃了晃手指道:“雷云珠蒙尘化古千年未出,可在吸化了轩辕、秋茹君两脉天外之血后早已复有灵智。只是那上方落有一道曾被轩辕无极封住的咒印,使之破冲不出!实不相瞒,这宝物自我融了行癫魂身之后就已得获,可惜,以我之力却破除不得,只能散落人间。” “又故意放出消息,任人争夺。虽世人眼拙,只能看出这是一件寻常道器而已,可这世上毕竟还有人识货。我只需静静等待封印破除天珠重出即可。可那时,秦乱在即,我受命时刻盯守白家动向,无从分心。最后的消息,那宝珠早已被你所得。所以……我这其三么,就请天官破去封印,还珠与我。” 林季一听气极反笑道:“闯西土,乱天下,还宝珠,你这三个条件可真是简单至极!可若我不从呢?你又能怎样?!就凭你入道中期的修为,又能奈之我何?” “自然……”天七也不动怒,顿了顿,道:“天官神威,世所罕见。又是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惶惶万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以我之力自是不值一提。可天官……也不为娇妻子嗣考虑一番么?” “嗯?!” 林季两眉一立,怒声喝道:“这是何意?” “哈哈哈哈……” 天七哈哈大笑,那尖利刺耳的声音远远荡破长空。他笑的前仰后合,连同左侧那个形若木雕般的人面和尚都情不自禁的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雪亮白牙。 “天官可还记得潍城新婚连夜狂欢时,曾有滚滚惊雷颤不绝耳?” 林季两手捏指声色骤冷道:“如何?!” “早在那时,我已潜入城中,借着雷鸣天威骗过灵尊神识,暗在天官两位夫人身上留了一道秘传禁咒。那两位夫人的生息脉络,乃至河车盛弱都在我掌握之中!天官,你且来看!” 唰! 天七说着展手一挥,手中多了个小儿头颅大小圆滚滚亮晶晶的透明球。 球中所见正是大着肚子陆昭儿,看这形态也然临盆在即。 她坐在案前,两眉微皱,握在手中的笔长悬良久,可却始终不知书自何从。 啪! 一滴浓墨落下,黑染一片。 陆昭儿揉纸成球,随手抛向一边,那书案上下早已散落十几团。 心有千言落笔难, 思飞万里墨已干! 唰! 球中画面骤然一闪,又变成了钟小燕。 一手托腮遥望窗外,呆呆的望着风中竹叶左右摇摆,点点雨滴轻落芭蕉,突而好似想到了什么,嘴角一翘满脸是笑。 可笑着笑着,又眼圈一红落下几滴眼泪来。 “恭喜天官,两位夫人俱已喜旺在身,只是……那孩儿却调皮了些!”说着,天七伸出一指在水晶球上轻轻的弹了下。 啪…… 随着一声轻响,球分两半,陆昭儿和钟小燕全都一手捂着肚子,脸上显出一丝异常痛苦的神色。 “你!”林季勃然大怒一步跨出。 手中那柄天圣之剑悬在天七脖颈上微微连颤,可却始终没敢落下。 天七反手一转,水晶球化入虚无。 “天官!”天七看了林季一眼不动声色道:“且在那时,我仅为追回雷云珠而已。可如今,天官既成天选,这筹码自然要重上几分!方才那三个条件,每完成一例,我便解开一道禁咒。还一对母子安然。三例皆成之后,也自当把这魔球赠与天官,只是……我有些好奇。若天官仅能完成一件的话,却不知先要破除哪位夫人的禁咒呢?” 林季狠狠的咬了咬牙,心中怒火腾然盛起! 此时,他与天七仅有一剑之隔,可他也清楚,就在他剑峰落下的同一时刻,那魔球中的禁咒也将立时发作! “天官……这交易且还使得?”天七那黑乎乎的鬼影中显出一抹奸计得逞、肆意无比的笑容。 “天七!”林季厉声叫道,“不用故作悬疑!我已知你是谁了!” “哦?”天七稍感惊讶道:“那你说说看,我到底是谁?” “最是无情帝王家!” 天七稍稍一颤,藏在阴影中的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天七天七,半人半鬼魂魄各一!” “行癫之身乃是那无主幽魂之壳,你这虚影分身乃是以白鸟之魄,融入了秦家血脉!” “我早已得知,秦家天七乃是女子,又从因果所见,与我数有前缘,尤其方才见了球中昭儿,你眼中闪过一丝怜善之意。若我猜的没错……该尊你一声姨娘吧!” “那一年,你假受变婆之祸,曾在陆府与我有过一面!你之真身原是陆昭儿的姨娘,沛帝的姐妹!却没想过,竟是天七!”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神威降罚 凝在天七脸上的黑雾稍稍一淡,他静静的望向林季的目光里骤然多了份略显复杂的迷离。 “我先后两次提起秦家已亡,可你却惘然不顾岔在别处。正因在你看来,秦家尚在,天下未亡!” “天下天下,万众久期。旧秦已去新章待起,却以为这重定山河再起风云者就是你么?” 林季说着又进一步,大袖一甩狂风乱起。 砰! 砰砰砰! 大风吹过,层层围在林府周遭的黑烟火光立时散灭,就连那一根根烧成半截的房梁粗木也瞬间碎成粉末。 天七愕然一楞,恍然不知林季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呼! 经风一吹,满目清朗! 盘膝闭目端坐在房顶上的鹄女猛的一下金光大盛,道道光韵直冲天际。 咔嚓! 正这时,一道惊雷狂落而下。 入道天雷! 鹄女双手合什一动不动,任凭那滚滚雷光直贯其顶。 金光摇曳,飘忽迷离。 仿若那环绕周身的光影随时都将散碎一空。 咔嚓! 紧接着又是一道雷光落下。 金光尽破,荡然一空,鹄女的身形稍稍一晃,微微皱起眉头。 “天七!你自以为暗用禁咒控我妻儿就是软肋么?怕是忘了吧!你之弱处就在眼前!开!” 咔嚓! 林季猛喝,与雷齐落。 再一见时,那滚滚云天之上,道道惊雷之间赫然悬立着一方大印! 印如天日,金光四射。 仅仅一瞬间,梁城上下乃至千里方圆之内光影浩荡,满目生华! 宛若木雕般的行癫和尚猛的打了个机灵,呆呆的望向林季好似大梦初醒半脸茫然。 与之相反的是,右侧那半边黑乎乎的鬼影瞬间淡去许多。 “无主幽魂得天独厚,源自两脉天外之血,又经魔珠度化,岂是你这区区妖灵秦血可比?” “入道天雷神威降罚,即是九境鬼修也抗受不起,岂容你这小小邪咒胡非乱为?给我破!” 咔! 又一道天雷飞落而来。 林季挥剑如虹,径直从行癫和尚头顶鼻端疾斩而下! 剑光落,人鬼分! 再一见时,方才那半人半鬼的虚像早被一斩两断。 行癫和尚半脸愕然,连连退后几步刚要惊呼,却又被自己这半身残像生生吓了住! 此时的他早已恢复了此前神智,只是对往前旧事一概无知。不但不清楚方才了什么事,似乎就连自己又是如何变成这般模样也甚为费解。 “天官,这……这……”行癫和尚看了眼残断半身,又望了望身旁不远同样半身飘忽的鬼影,既惊又奇的问向林季。 林季并未答他,一手持剑遥遥指向那鬼影道:“天七!你当日借天雷为障、暗中施咒,如今又被我借雷为笼损身破法!此间来去皆为因果!当下,你已魂之将散,却还有何话说?!” 对面那鬼影微微一愣,直到这时,他才明白林季为何敢于贸然出手! 禁咒邪术乃是天外之法。 入道神雷向来匡正不阿。 在入道雷光之下,赫赫天威之中,无论什么禁咒邪法都将无从施展! 就像那当年的阿赖稣识,也是万法莫出再劫难逃! 那鹄女本已入道在即,早就引来滚滚天雷。 只是被周遭法阵所困挣逃不得,万千道力透散不出。 林季震袖而起扫破法阵之后,鹄女强抗之力疾冲天际,瞬间引雷惊落。 就在这一刹那,林季祭出法宝借力与天,一剑分人鬼! “你……”天七稍稍犹豫了下,口出半字又停了住。 此时那声音再也不是尖利沙哑的若似老妪苍鸦一般,而清脆婉转灵动悦耳,既似白灵又若少女。 这才是她的本来音色。 轰隆隆…… 一连四道惊雷后,天威稍停。 那遥遥云海中怒浪翻涌,隐隐传来一阵阵略显沉闷的隆隆声响。 早已经过入道雷劫的林季和天七都很清楚,那即将迎来的是最后也是最为凶厉的一击! 五雷轰顶,大劫将至! 林季缓缓高举长剑,正待雷来。 而天七只是融了秦家血脉的白灵妖魂,借了行癫法身尚有道力。如今早被一斩两开,别说什么反抗还击,怕是想逃也难! “损道与天……”天七仰起来头来望着滚滚乌云,谓然一叹道:“怕是无望了!” 随而定定的看了看林季,微微摇头仿若自语道:“既有此子……秦家败的不冤!可这天下真能得其永安么?” 说着,她突而一笑。 黑烟消散,渐渐淡去。 内里露出半个美貌妇人,正是当初在陆府后院所见的秦家公主。 “你……”迟疑半响,那妇人微微摇了下头,终究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半只秀眼中落下一滴泪水,扬手一甩,把那颗透亮的水晶球直向林季扔了过来。 “若说因果有报……那我,该受此罚!可这天下应罚之人应没之事何止万千?!望你也尽不容他!善待昭儿,善待天下吧……” 呼! 说着,那妇人一冲而起,化作一只白鸟幽魂,直向天去。 滚滚云层怒然炸开,一道亮眼金光猛的一下破冲而出。 咔嚓! 粗若巨蟒般的雷光狂落而下,那白鸟被劈个正着,立时化作烟尘一片。 雷光未停,又往下来,正砸在鹄女头顶。 轰! 雷鸣震响,金光乍起。 整个梁城都随之剧烈一晃。 啪啪啪…… 一颗颗悬在城楼上的头颅接连坠落。 一个个头蒙黑巾的反贼瞬间栽倒。 咔咔咔…… 随着一阵阵刺耳炸响,四下时空骤然裂开,一道道长痕肆意飞扬。 停滞不动宛若画轴般的万千景象瞬间鲜活。 跪落满地的城中百姓全自一脸呆愕中醒过神儿来。 可随即又被眼前景象吓的呆呆愣了住! 半天空中,遥遥立着个破衣散发的青年,旁边还站着半个和尚…… 更远处的林府中金光四射,直令人睁不开眼。 一众反贼也赶忙扔了刀枪,乱糟糟的跪成一片。 有人恍若啄米,连连叩头不止。 有人念念有词,浑身瑟瑟发抖。 “哎?!二叔。”茫茫人群中有个眼尖胆大的,偷偷朝天上望了一眼,拽着身旁一个胖子道:“我咋觉着那是林捕头呢?” “啊?”那胖子没敢抬头,小声问道:“哪个林捕头?” “还有哪个?就是当年那个梁州总捕林季林大人啊?” “呸!”胖子吓了一哆嗦,赶忙斥道:“你个狗小子乱说什么瞎话!那是林天官!”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地下洞穴 清风掠过,金光乍破。 一道白影忽闪腾空,猛的一下从林府中跃升而出。 再一看时,却是一只硕大鹄鸟,横翼八丈羽似雪落,周身四外更是璀璨耀眼灼灼生光。 那鹄鸟一跃而至悬在林季身前,两翅合抱低头默首道:“适才困阵雷劫几欲损灭。幸得天官出手,才成造化!请受小女一拜!” 随声话落,那八丈大鸟羽光一闪悠然变化,已成少女模样,只是头顶上方微微亮起三道佛韵金光。 林季笑道:“不必客气,行痴既为你师,也曾重恩与我,本应同辈相称。况你今日已破道境,身成正果。更为尊同!恭喜道友大境得成,林季为之盛贺!”说着,面向鹄女拱手一礼。 鹄女赶忙还礼,又垂头低语满含歉意道:“未经应允,擅用林府圣地。还请天官责罚!” 林季转头看了眼除了边角几处已成废墟的林府旧园,微微一笑道:“我已去过大梁寺,方才又亲眼所见:你道心向善,扶幼济弱。情无异分,妖人同悯,堪为大德同心!如此行止何罚之有?!更应万民仰敬才是!梁城有伱,林某安心甚幸!” 鹄女一听,微微抬起头来,双手合十又敬一礼。 林季说着,转过头来看了眼仍旧呆立半空的行癫。 此时的行癫仅剩半身,满脸惊愕之下甚为惊恐,一见林季望来赶忙单手持礼,战战兢兢的说道:“天官……小,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我,我……” “行癫!”林季直接打断他道:“你虽有前恶,却惘在迷中尚有可原。你既以国师自称,我便了你一愿。如今便赐你名号半身佛,从而将功补过,福泽人间,你,可愿意?!” “啊?”行癫一楞,赶忙连连点头回道:“愿意,愿意,我愿意!” “那好!”林季指了指下方跪满一地的黑巾军道:“此去往西两百余里,有一座小县名为山远。此前曾受梦魇之祸,生民不济。蟾妖灾乱之后更为凋敝,罚你带此众属沿山开路遇水架桥,容你修庙建祠以德养修,且可使得?” “啊?使得!使得!”行癫连连躬身点头道:“小的这就去!” 说着,很怕林季反悔似的赶忙探手一招,往西飞去。 啪! 跪在下方的一众黑巾军齐刷刷的立身而起,整整齐齐的排成三列,快步直向城西迈去。 碧空如洗,清风浮荡。 吹德城楼上方那一面面写着“替道天官”,“福满人间”的大旗字字迎风呼呼声响。 既已梁城事了,林季也不多留,冲着鹄女微微一点头,化做一道清风遥遥而去。 “真……真是林天官!” “天官显灵了!” “天官万岁!” …… 身后风中接连响起万众惊呼。 林季一念疾出,刚刚踏出梁城五十里,突然觉得脚下山地有些怪异。 悬空停住仔细一查,却有两股极为熟悉的气息。 飞身落下,随手抓起一片青绿草叶,猛的向上一提。 呼啦啦…… 碎土纷离,好似拔萝卜一样,从里边硬生生拽出一个胖娃娃。 “哎!轻点轻点……” 那娃娃两条小短腿徒劳蹬踹,两只小胖手紧捂着长在脑袋上的绿叶急声大叫着。 虽然那叫声既促又厉,可又藏着份很有些抑制不住的欣喜。 “哈哈!阿绿!你又输了,我就知道老爷很快会来救我们!” 旁边的小土包上传来一片极为开心的哈哈大笑声。 紧接着土层一翻,从里边爬出个头顶紫花的小娃娃,一屁股坐在地上岔开两腿笑的肆无忌惮前仰后合。 “呦!不错么!这都六叶了!”林季扫了一眼被他抓在手里的小娃娃,笑呵呵的说道:“正好我现在饿得很,煮一锅浓汤,再烤只兔子倒是美的很!” “哈哈哈……”坐在一旁顶着紫花的小娃娃一见同伴手忙脚乱的模样,反倒更是开心。哈哈大笑着接话道:“老爷!兔子哪有秃子香?!煮了脑袋烤了腿,再煎了他心肝才美味!” “呸!” 悬在半空的娃娃凶巴巴的怒斥一声,又连声哀求道道:“老爷老爷,快放手啊!这可是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啊!” 林季一笑松了手,就近靠在一棵大松树上,转向两怪问道:“你们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哎呀!”顶着青叶的阿绿小心翼翼的捋了捋头顶上那几片长短不一的绿叶道:“老爷不是让我们回来么,可这儿也太可怕了!” “满城的人都疯了一样,到处挖草吃!” “连树皮都扒光了!”阿紫停住了笑声,也一脸惊恐的说道。 “有的连煮都不煮,直接就往嘴里塞!” “哎呀呀!真是太可怕了!” “然后我们就跑了啊!” “城外也不安全呐!” “我们俩就一直东躲西藏的,连头儿都不敢露!” “又不敢跑远,怕你回来找不着,所以就藏在这。” …… 两个小家伙儿你一嘴一舌的说着,听起来可怜巴巴的。 可林季自然知道,更加可怜却是梁城百姓! 就连周遭十几里的草叶树皮都吃光了,这一场浩劫又该饿死多少人? “老爷!我们俩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阿绿说着说着突然止住了连番诉苦声,求宠似的说道。 “咦?!”阿紫一脸鄙夷的说道:“不是说好了,谁也不告诉的么?” “老爷也不是外人!”阿绿瞪了他一眼道:“再说,没有老爷,你能过去么?” 嗯? 林季一听不由心奇,追问道:“什么地方?” “是一个大洞,洞里边有一条河!红色的河!”阿绿伸着两条粗粗胖胖的小手连连比划道。 “我带路!”刚刚还怪阿绿率先说破的阿紫却急不可耐的一头钻进地下,远远的叫道:“老爷,快跟我来!” 阿绿一看也赶忙争功似的一头钻进土里,两只小胖腿连连踢踏着道:“老爷,就在这下边呢!” 林季起身,随着两只精怪越土往下。 这两只精怪虽是植木化形神智不足,可这土遁的本事却着实不俗! 一个在前开路,另一个陪在林季身侧,那遥遥直下的速度竟是比骑马都快! 就以这样的速度,垂直往下走了大半个时辰,眼前突然豁然大亮。 再一看时,竟是一条甚为广阔的地下洞穴。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无名古印? 洞顶上方垂石似乳,只只闪耀白光,直把洞内照的如同亮日白昼一般。 哗啦啦…… 耳畔声响,正在前方有一条血红色的大河汩汩声响奔涌而过。涛涛浪花拍在两侧石壁上不时震出道道回音。 再一被石乳激荡,竟似编钟一般宫角商羽、徵徵其鸣甚为动听。 “老爷!这边呢!”跑在前边的阿紫连连招手。 林季应了一声快步追去,可随后又发现,这石洞两边的侧壁上留有不少人工凿挖过的痕迹,那道道落痕很是古旧,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 走到近前一看,这哪是什么滚滚河水?分明是血! 只是,甚为怪异的是,这条宽约两丈滚滚横流的鲜血长河中竟无半点腥气,恰恰相反,还散发着一股略显怪异的奇香。 很像是敬在灵位、佛前的香烛味儿…… 耳生灵音,鼻入佛香。 若是闭起两眼不知此景,恐怕还以为身在哪座大庙古寺之中! 沿河两岸的石壁光光净净圆润如笛,笛底血河一往直去。 白光透亮,红浪翻扬。 此番景象甚为奇异! 也不知是不是石壁过于坚固,不便遁行。 自打进入洞穴之后,这两个小精怪也不再遁地而走,而像两个小孩子一样,一前一后蹦蹦跳跳的指引前行。 林季随着他们又走了三四里,笛形洞穴转了个圆弯儿之后,前方赫然一亮出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地。 那地面也不怎大,仅有方圆八九丈。 草木青翠,古柏参天,蔼蔼雾气弥漫其中。 正在中间的歪身古松下,立着张青石方桌,左右两侧对着一张高背竹椅。 “老爷!就是这儿!”蹦在前边的阿紫手指草地欢声叫道。 随后挑衅似的回过头来,冲阿绿扮了个鬼脸道:“老爷来了重新算,这回该我了!” 说着,阿紫便一头钻进了土里去。 “休要赖皮!” 阿绿慌声叫道,随即也快步追了进去。 林季无暇管顾这两个小精怪又耍的什么游戏,直向草地走去。 此间草木皆是寻常之物,可隐约间却有一股灵动之意。 更为神奇的是,随着林季每一脚落下,那四外草花都齐刷刷闪在两边,个个叶片弯卷,花瓣轻颤。 这感觉…… 就像是走回自家府院,所有的家丁奴仆赶紧让在两旁,低头垂肩一般。 而且,这看似不大的空间,竟若万里山川一般,起伏沟壑江河缠连。 林季刚走没几步,猛的一下顿了住! 他早曾游历天下,也曾数掠惊空。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脚下这片土地,轮廓竟同九州天下一模一样! 那条斜落而下弯转九折的小河沟,不就是落自极北横流五洲的九道江么? 那个被平直削去尖顶的白色土丘,不就是矗在天京高下九层的玉京山么? 靠近血河的小豁口是潍城,远处那一滩沙土应是维州荒漠…… 再远处那条高高隆起的土岭就是佛关么? …… 林季甚为惊叹之余,更是发现这八九丈内的灵气极为充沛,这在梁州地域见所未见! 太一门后山古地,金顶山桃林河畔…… 与之相比也不差半分,甚至更盛! 怪不得这两个小精怪成长的如此之快。 刚离维州时,两个小家伙仅仅只是通灵性的三境小妖。 如今再见,阿绿已经化出六片精叶,就连阿紫也花生五蕊。 若同人比,差不多已是五、六境上下。 草木妖灵修行极慢,能在如此短时内突升至此,定有外界奇缘。 草木所依非丹非法,全凭日月精华,天地灵源。 想来,他们回到梁城后担心被抓,一直东躲西藏逃在城外,却是因祸得福寻得了这一处圣地! 可这里,又是何方所在? 林季满心大奇,又往前去,直到石桌面前停了住。 桌上黑白参差,密密麻麻的摆着一副残棋古局。 这残局他倒是早就见过。 烂柯楼主简兰生新手独拈的就是这副残棋。 只是…… 每次所见都是如此,从未有过半点变化。 想必,他苦苦求索了数百年,直到如今仍未得解。 林季本不知棋,更是远远不如简先生,自然也不想自寻烦恼。刚要迈步寻看别处,却见石桌两边的地面上赫然落着两道脚印。 一大一小,惊然醒目。 大一些的脚印旁边,还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圆坑,应是拐杖落地后所留下的印痕。 那小一些的不足一掌大小,应是个弱齿幼童。 两只脚印及深坑里早已草色青翠,生了层青苔。 也不知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 放开眼去,草地边缘那条长长的土丘后浓雾缭绕中隐隐有金光透出,可却怎么也望不穿透。 踏前两步刚一迈脚却被阻了住,明明那一方寸之地就在眼前,却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嗡! 就在他催动灵气刚要强行时,突然觉得乾坤袖里猛一震荡。 取出一看,却是那一方得自南宫古墓的大印。 嗡嗡声响之中,“天下永安”四个大字亮出烁烁金光。 唰! 草叶轻颤,无风而动。 方圆之内的景象立时幻变,一片片草叶瞬间突长,再一看时足有腰高。 林季辨认了下,惊然发觉,与那些草叶突生之地所对应的方位正是云州、徐州乃至粱州局部之地。其余略有涨势之所却是残差不齐。在青州、兖州、扬州等一众边疆,更是草叶干黄几近枯萎。 这是…… 林季看了看四下方圆,又瞧了瞧手中大印,恍然明悟! 黑白双使曾说过:“世如囚笼。” 此间方圆形若天下九州万土,每经行过之处,方能踏入。而此时,我尚未径入西土,所以才被这迷雾层层阻住。 在云州,我斩马镇挡魔,飞云山却敌,曾在秦家手中救下生民百万。 在徐州,我杀三妖,堵海潮,护住了一方百姓。 在梁州,我退万鬼,杀蟾妖,安死佑生免了一地之灾。 所以,在万民感念之下,大印生灵有所显现。 可真要说起来,却不免有些汗颜! 如今之天下,哪又称得上半个“安”字! 天下永安! 林季又看了眼印上刻字,瞬间了然! 此前以为这件南宫遗物仅是不凡而已,可若真得天下永安之后,又将如何? 莫非……这就是霍千帆所说的七大先天圣宝之一的无名古印? 可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形有所现? “哈哈哈……追不上追不上!” 林季正自奇异间,就见面前土层一翻,格外顽皮的阿紫顶着脑袋上那朵微微乱颤的小花迅疾逃出,两只小短手抱着个大瓶子跑的飞快。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洞天福地 “站住!” 紧随其后的阿绿一跃而出,胖乎乎的小脸气的圆圆鼓鼓,晃着两条短粗小腿没命追逐。 眼见阿绿追到,阿紫猛的一收身躲在林季腿后。 急速而来的阿绿停身不住,狠狠的撞了上,当下重重的摔了个屁股蹲儿。 可他遁土有术,这一下摔的凶了些,大半个身子直接陷在地下,空剩胖乎乎的手脚四下乱抓,看起来极为滑稽。 “哈哈哈哈……啊?”阿紫嘻嘻哈哈笑的正开心,却骤然手中一空。再一看时,紧抱着的大瓶子早被林季抓了去。 阿绿从地上爬起身来,扬起圆溜溜的小脑袋伸手要道:“老爷!这是我的。” “呸!”阿紫瞪了他一眼道:“我先看见的!” “我先拿到的!” “说好了一人一天的!” “今天该我了!” “该……”阿紫小眼珠儿一转道:“对,是该你了。可现在被老爷拿走了,快要回来啊!” 林季拿着那瓶子上下看了看,比手掌略长些,长颈窄口青绿无光,既无灵气显出,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乍眼看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瓷瓶,也不知这两个小家伙为何因此争论不休。 “这东西……有什么用?”林季晃了晃瓶子低头问道。 “没,没什……”阿紫眼神儿躲闪着犹犹豫豫。阿绿却抢先急道:“能长个儿!” “哦?”林季奇道:“怎么个长法?” “就是……”阿绿苦着脸挠了挠圆脑袋,随而一头朝下钻去:“老爷,你随我来!” 林季转过头看了眼阿紫,面色稍冷道:“有时候,太过聪明了也未必是好事!” “我……”阿紫脸色一红,头顶上那朵颤颤巍巍的小花儿也立时萎靡了来。 林季见他知错也未深说,跺脚一沉随着阿绿遁入土中。 土层下方区域不大,周遭石壁略成椭圆状,淡白色的石壁上横纵交错着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儿,几丝白雾清淡如水飘飘渺渺的漾在其间。正在当心有一处半抱方圆的小水池,荷叶满盖,花苞半展,花池对面散着一片很不起眼儿的小土堆。 林季刚刚扫量了小半眼,立时觉得有一股浓郁至极的灵气呼的一下扑面而来! 上方的灵气已然浓厚至极,可此间却是更加充盈数百倍! 深吸一口,径入丹田,血脉百穴勃然喷张,每一根毛孔每一寸皮肤都似小孩子一般瞬间欢起奔腾!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竟有如此洞天! “老爷,这儿呢!”阿绿蹦蹦跳跳的跃上池中荷叶,连连向他招手叫道。 林季走近前去,在阿绿的示意下打了一瓶清水。 啪…… 阿绿不知从哪儿掏了颗果核扔了进去。 呼! 几乎是同一时间,水波微荡,草叶伸出。 两叉三叶,节节生高,随即又抽枝蕊放,转眼之间已是满眼青黄。 阵阵香气沁鼻吐芳,就连四下雾里也映出道道华光! “这是……青梨果?!” 林季一楞,随而惊声叫道! 那时,初与老牛相识就是因了一树青梨。 为了等到梨熟,老牛曾苦守了十几年…… 可方才却亲眼所见,从核至果也不过短短一瞬间! 福地荒流三两息, 盛却人间数百年! 若被老牛得晓,也不知他会惊做怎样?! 林季低头看了看手中瓶,又望了望池中水,一时既惊又喜不由得满心诧异! “哈哈……”阿绿笑眯眯的拍着两手道:“那时阿紫也是这模样!老爷,我这宝贝厉害不?” “妙!简直太妙了!”林季连口赞道。 “妙是妙,可也有点儿怪……”随着修为飞涨后,阿绿的话好似也比以前多了不少:“这瓶子可以带出去,水却不能。可瓶子一旦离开这里就啥用都没了。” “抱着睡觉都长个儿!要是喝上两口就长的更快了!老爷你看!”说着,呆萌的阿绿晃了晃粗粗胖胖的小胳膊叫嚷道:“这些天,我和阿紫都长了好多肉!” 林季点头笑道:“你俩的福报真不浅,竟寻了个如此洞天福地!若是……嗯?”突然间,林季惊然发现那四外石壁上的小黑点儿竟然都是一道道极为熟悉的字迹! 横平竖直,来去千钧! 好似与圣皇所遗的《鱼汤贴》一模一样! 受之痴迷,林季转手把瓶子递与阿绿快步走了过去。 “道无止境,破者为峰!” “酒空梦醒望西东,尽把天下碎成风!” “问道难,寸尺山,谁取红颜一叶间?!” “谁可知?天外可有仙?!” “叹!叹!叹!沧海桑田,转眼又千年!” …… 那满壁上下横叠竖错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诸如此类的慨叹之问。 那道道笔锋之间,虽有新旧之别,可却毫无半点纷乱之意。 道道贯直,如剑似尺! 仿若正有一人以笔为剑,肆意酒酣,挥斥方遒! 从上至下,从东到西,满眼上下都是那人狂舞不休的身影。 瞬化千百,来去如风。 转眼间,又归一处明明白白! 稍一定神儿,这才发觉那满壁墨迹仍是一动未动,可自己却意随神动,不知何时幻出了数十道虚影分身,密密麻麻的分立各处! “好字!好剑!好豪情!”林季脱口赞道。 微微闭上两眼,又把方才那一道道隐在笔势中的剑招仔细温习了一遍。 下意识的又用自身剑法与之拆招匹敌。 引雷剑,早由秦腾所创,借雷力,展天威,一怒惊起山河变! 与之相比杀伐过重,却少了丝道韵之气。 舍身剑,由上代人圣所创,聚神元,舍孤身,一斩横去破万军! 与之相比神勇非凡,只缺了分回往之力! 浩然剑,由兰先生所创,剑出鞘,万里寒,独我来去谁敢应? 与之相比神威有余,却空了份孤妄之痕! 七星剑,由卢太一所创,星云动,苍穹乱,月落沧海百潮生! 与之相比妙巧连珠,却憾了份无掩之峰! 神罚剑,由他自悟而出,善恶起,因果终,天下万古谁无死? 与之相比天道乍现,却弱了份雷迅之疾! …… 林季暗在神海中,念起招招剑式与之一一匹敌,可又次次落败不敌。 挺剑再起,再败,再又起。 一次,两次,又一次…… 不知不觉中,接连已过十万斩! 唰! 终于,最后一剑刺了那识海中的人影胸膛。 砰! 万念俱散,如梦乍醒。 林季猛的一下睁开眼来!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时空碎痕 那睁开的双眼黑金分明,恍若大日、乌生。 唰唰唰! 散布四外那千百无数道密密重叠或劈或砍或刺或挑的身影骤然归一,眼见着林季周身四外亮亮生光,宛若群星乍落分外妖明! “多谢前辈!”林季面向石壁恭恭敬敬的拱手一礼。 啪! 石壁上落下一滴墨汁。 啪啪啪…… 一滴滴墨汁如雨狂泼接连坠落,随而又凝成一处,化作一道青衣人影。 那人背负双手侧对林季,似是虚影有知般微微点了下头。 砰…… 又一声响,人影破碎踪迹不见。 那满壁上下横平竖直的字迹也在同一时刻消散一空,显出一片略显惨淡的灰白色。 林季起身一看,阿绿早不知去向,可池中那朵半展荷花却已盛放。 满室清香,灼灼生光。 方才一时念起只顾学剑,也不知过了多久,竟连他这副早就辟谷绝食、吞过真龙血肉的道境之体都甚感疲惫,干渴不已。 前走两步捧起池中水,咕咚咚一连喝了个痛快。 也不知那水是何方圣物,一落腹中便自透胃而出,化作点点露珠逆脉横出。 曲骨、中极、石门、气海…… 一股气息炽热如火,接连穿过任脉气穴,直向华盖、天突奔来。 另一股气息却寒冷如冰,越阳关、破中枢、一路向着百会、神庭聚去。 林季一时甚为惊奇! 如今,他已入道大成,早就过了炼体精魂的阶段,可这任、都两脉竟骤然大动如影同一,好似又要突破什么未达之境! 既惊又喜下,林季赶忙盘身坐下,静心调气,神视内体。 任脉如火,督脉如冰,两相急冲之下瞬间合璧! 轰! 清清楚楚的一道炸响,自神海深处轰然响起! 火海冰山迎面相撞,浪潮汹涌肆乱澎湃! 哗啦啦…… 随着阵阵外耳可闻的大河奔涌声,一股火辣辣的暖流逆从经脉瞬流周身。 “唔……” 一股从未有过的舒适感,立时肆意蔓延,林季竟不由自主的随之轻呼出声。 一周天,两周天…… 也许是万余年,也许仅仅一瞬间。 周天经脉早经千洗万涤,甚而周身上下、脏腹内外每一处方寸之地都已数经髓变! 渐渐的,那莫名暖流飞奔急行的速度越来越慢,与身体的高下温差也越来越小。 最终缓缓慢慢的停了下来…… 林季再次睁开眼来,却见四下里一片乌黑。 即便以他此时愈臻完美、最为强盛的半步道成境,也仅能看清周身四外五六丈而已。余下旁处仍是黑不见底,如日坠海一般。 嗯?! 不对啊! 林季恍然想起:“我方才打坐之地,乃是一处甚为狭小的地下石室。四下五六丈……早该探到边际才对。此时这处又是哪里?” 林季稍稍定了定神,站起身来。 却见自己,正缓缓飘在无尽黑暗中。 那四下里无上无下,无前无后……就连刚刚那座几乎被他喝干的小水池也不见了! 到处都是茫茫黑暗,空寂无声。 仿若恒古如此从未变过,也根本就没有什么过去,更没有什么现在和未来! 这是…… 林季正自疑惑,就见正前方那茫茫无寂的夜空中突然炸开一道光亮。 那光亮极其微弱,就似无尽夜海中随风飘起的萤火虫! 砰…… 光亮处响起一道轻声。 那声音极其低微,就像大地初融奋力挣出的一片嫩芽! 嗖! 那光亮越来越近,猛的一下拉到近前。 轰! 那声响也越来越大,呼的一下震的两耳生疼。 再一看时,那面前赫然的立着一座山! 通体雪白,直冲云天。 山口正中,有一道斜而向上足有千百丈的青石长阶。 长阶两旁青草绿树,郁郁葱葱。 正在阶梯中间,站着两个手握大扫把的少年郎。 乍眼看去,两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一人穿着素白的道袍,另一个穿着淡黄色的僧袍。 “这两个是……” 林季稍稍一楞,立时想起,被鬼圣周癫一路追袭时,曾经莫名其妙的来过此地。 只不过,那时满地落叶,秋浓正红。 那一僧一道也年纪尚小,仅有七八岁大…… 这怎么? “哎?!你怎么又来了?”右侧和尚支起扫把一脸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么!破天丹九世一炉,尚未开出!上次来时,也告诉你了!还需八百年。我说你是不会算数还是怎地?这刚刚才过了一百年,又来作甚?” “一百年?”林季赫然一惊! 心中暗道:“关中无岁月,修行不记年!恍惚间,莫非已是百年后了么?” 小道士斜着扫把看了眼林季道:“你好像……是那个叫什么鸡的吧?我看你这一副恍然无知的样子,怕是陷在时空碎痕里了吧?” “啊?时空碎痕?”林季甚为不解。 上次来时,据这一僧一道所说,此地名为玉京山。 可这里又是何方所在? 竟是如此神奇? 那时空碎痕,又是个什么东西? 小和尚皱了皱眉道:“三师兄所说的神罚之地,还真是个怪地方!一个连时空碎痕都没听过的人,竟还能来回往返玉京山!” “哎!罢了!”小道士摇了摇头微微叹息道:“一次际,二次缘。你我既可重见,也算际会。本尊索性就破例教你一教吧!” “咳咳!”那小道士说着抱起大扫把极为刻意的清了清嗓子道:“那鸡,你听好了!所谓时空,乃是万物经纬。时有三从,过往从虚,今在从实,未来从祈。非虚非实亦非祈乃为恒。恒久不变,时之永驻便为时之极。” “空有四壁,所谓成、住、坏、空。为空无尽,大空而无形,“空”乃空之极。” “时极而永生,空极而无距。此为化境之根基!你既然能以区区入道境时渡横空,料是陷在碎痕尚不自知!若能窥破此境,实来祈之,成而非空。若不可能,便会散做土灰,永世无生!那鸡,你可懂了么?!” 林季虽然听得一头雾水,可却隐约觉得这道士言中深奥,甚有奇理。一时间更加好奇,这玉京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还有……他们俩口口所称的师傅又是何人。 “还不快走?”小和尚嚷道:“你还有半息之念,再不回去就来不……三师兄!” 小和尚刚说一半,突然好似发现了什么,赶忙低头施礼。 小道士吓的一把扔了扫把,也赶忙如此。 嗖! 正这时,远从天际飞来一道青色人影。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莲化青衣,混若天成 林季慌忙抬头一看,只见那青影斜掠如云早就落在长阶尽头。 背身负手有些看不清样貌,可从其身形来看,却与方才那道墨生剑影极为相似。 “后生可畏!”那人头也不回大步向前。 “只是来的早了些!”清风荡起,长发翻飞。 “先回去吧!”袖口一卷,人已不见。 呼! 林季眼前一乱,只觉身形一轻,瞬间狂退千万里。 砰! 好似重重的撞到了什么东西,再一看时,自己仍旧坐在原处,侧方不远那池中荷花又已含苞。 林季有些奇怪的看了眼四外景象:灰白色的石壁,淡若流水的云雾,以及这处稍显逼仄的蛋形空间。 这感觉……就像是刚刚做了一个奇怪至极的梦。 又或者,魂出身外,飘到了一处似曾相识的地方。 若是凡俗普通人或是尚未修出元魂的低境散士或许有此心疑,可此时的林季早已踏入半步巅峰,离八境道成仅有一丝半毫。自然极为清楚,这先后两次的玉京山所遇绝非虚幻! 只是…… 无论是人是物还是种种奇处,都远非他此时能悟。 甚而,他有种几乎不敢深想的预感…… 那青衣人的修为,应是远超道成,甚而是天人巅峰,乃至陆地神仙! 可这人到底是谁? 又为什么会在此遗痕? 方才见到石壁上下那一道道极为眼熟的字迹时,林季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圣皇遗迹。 可经细看——尤其是与之神识对剑之后,却是更加惊愕! 高群书向来最喜小楷,字字规整横平竖直,本以为他心性如此。 直到见到了《鱼汤贴》才知道,原来他是在临摹圣皇轩辕。 圣皇所书玄意万千,大妙非常。 可此间墨迹却是更为惊人! 虽字体相似仍旧道道平直,可内中神韵却远远甚过《鱼汤》千百步! 也不知是圣皇见此神迹仿练而成,还是原本就是他本人后有精进……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极为震撼! 玉京山,三师兄…… 那影青衣已是如此超然,玉京山主又是何般? 林季震愕许久,这才站起身来。 经了神水洗脉伐髓后,从内到外早已焕然大新。 灵气充盈点滴难增,神识清明魂力精成,离道成八境仅仅只差一丝破悟之机! 肉体真身也丝丝含光寸寸蕴泽,如似珍宝美玉雕琢而成! 就连此前那半头残发也重新长出,如瀑垂腰,墨染黑丝! 哗! 林季刚要转身,就听一声轻响。 那池中含苞蓄蕊的大荷哗的一声悠然再放! 道道华光四射而出,接连落在石壁上下反射折光。、 一时间,满眼瑞彩,如霞万丈! 道道光影落在林季身上,那件百孔千沧早已破败不堪的青衫长袍立时碎落成灰。 于此同时,荷叶微摆霞影如织,竟似天工妙手般幻成了一件甚为合身的霞莲宝衣! 青底金边,俊逸飘然。 林季微伸两手上下扫量一眼,惊诧之余更是欣喜。 满天光影纷纷落尽,荷中花叶也已消然。 嗖! 独立如剑的花杆微微摇晃了下,也自飞来。 化成一柄如意青簪别在发间。 莲化青衣,混若天成! 再一看,此间上下早与来时迥然两异。 满壁上下的字痕墨影,池中摇曳的奇花大荷,乃至浓郁无比的灵韵之气尽已不见,就连池中神水也已落底将干。 “多谢!”林季遥向那时青影聚成处深拱一礼,随而神念一动,跃土而上。 阿绿阿紫这两个小家伙儿也不知跑到了哪里去,仍不见踪影。 形若九州的草地上空荡一片仍似从前,只是中间原本立着石桌藤椅的地方聚了一片白雾,隐约可见,内里之中好似多了几道模模糊糊的身影。可是,以他如今之眼力仍有些望不穿透…… 林季想了下迈步向前,那一片片淡若薄纱的雾影却似重若千斤,每一步下去都格外艰辛。 一步,两步…… 接连落下七步半,就再也难进丝毫。 不过,站在这里却也能隐约看见内中景象。 原本空荡荡的石桌周围早已聚了几道人影。 两人坐在藤椅上对坐而弈,身旁一侧另有两人凝神而视。 背对着林季的是个身形硕长的青衣人影,虽说依旧看不清面貌,可林季却极为笃定,就是那位曾在下方石壁上出现的玉京山三师兄。 坐在对面的是个身着彩色长裙的高鬓女子,虽然面罩轻纱看不清容貌,可从其眉眼身姿来看,定是艳美无双。 站在旁边的两人,一个满头白发拄着拐杖,弯曲的后背上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黄色大口袋。另一个却是看起来仅有八九岁大的孩子。 “嗯?!” 一眼落在那孩子脸上时,林季顿时一楞! “这不是尿裤子大师兄么?!” 啪! 青影男子手持白棋落下一字。 对面女子两眉一皱,微微摇了下头。 林季站在远处一看,此时棋局已与此前所见一模一样。 原来这天之残局便是自此而成! “站住!” “哈哈,来啊!来啊!” …… 正这时,两道嘻嘻哈哈的吵闹声自远而近。 紧接着,抱着大瓶子的阿紫呼的一下从雾气中窜跳而出。 林季不由心下大奇:“这雾影重重如境天隔,我已眼见道成却也仅能迈出七步半,可这小精怪怎地就能出入自如?” 砰! 随着一声大响,紧追奔来的阿绿一脚踩过石桌落在地上。 “站住!还给我!” “哈哈,来啊,来追我啊!” 两个小精怪一前一后飞快的穿过雾影直向林季跑来。 林季稍稍一愣神儿,再一看时,眼前白雾以及那对弈、闲望的四道人影皆已不见。 试探着又往前迈了一步,畅通无阻。 原来如此! 林季瞬间明悟,原来那方才皆是幻境。 这两个小精怪修为低弱察觉不出,我初来时灵力衰竭也未见得,如今半步而成灵力充盈,才能见此幻象。 身在幻中,由己不能,一步一境七步而终。 一旦幻破,再复不能,此中景象皆为虚妄。 这应是此前某个时空中的情景再现,也就是那个玉京山小道士所说的时空碎痕罢了! 大道万千,玄妙无边。 可这里到底又是何方所在? 若那小孩子真是尿裤子大师兄,那他又是何时来此? 其余几人又是谁呢?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百日与百年 “老爷,你终于出来了!” 阿紫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匆匆打了声招呼,身形一转躲在林季身后。 横冲而来的阿绿又差点撞了上,赶忙两脚一跺伸进土里,仰起小脸可怜巴巴的说道:“老爷,你看阿紫又耍赖,明明该我了!” “你记错了,是该我了!”阿紫从林季腿后探出小脑袋,调皮叫道,“来啊!追到就还你!” “老爷你看!”阿绿嘟嘴叫道。 林季无暇为他们俩断官司,手指下方道:“我在里边呆多久了?” 修行无日月,转念可千年。 玉京山里春秋易度,那小和尚更说过了一百年。 此时,林季急切的想知道距他来此已有多久了,真若一百年,可不知误了多少大事! “一百天啊!”阿绿一脸认真道。 “一百天?!”林季将信将疑。 “是啊!”阿绿点了点头:“乌果花一百天一开,老爷来时我刚要去摘,今天又开了。可不就一百天么?” “才不是呢!”阿紫驳斥道:“老爷问在下边多久了,那里可不一样呢!你忘了小白是怎么化形的么?” “小白?”林季奇道:“那又是谁?” “啊?小白……就是小白啊!”阿绿摸了下脑袋上的绿叶有些懵然。 阿紫接道:“老爷,小白是条蛇。那天我俩在外边玩,看见一条满身是血的小白蛇。阿绿说看她可怜,要给她找点草药。然后就把她带到下边去了。” “我俩找齐草药给她治好了伤,她就盘在水池边睡着了。每次去看都在睡,鼻子里还冒着一股股白烟。后来有一天,她也化了人形,跟我俩道谢之后,说是要去报个什么恩,有空再来找我们玩。” 林季一愣道:“她在里边呆了多久?” “差不多……两百天吧。”阿绿说道:“血龙果从青到熟正好需要半年时间,我记得她来时,那血龙树才刚开花,走时果子都红了。老爷,那里边的时间是有点不一样,要比外边要快的多。” “快多少?”林季问道:“外边一天里边是多久?” “这个……”阿紫头顶上的小花微微颤动着,好像在吃力的计算着什么。 阿绿也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头一遍又一遍的数着。 算着算着,两人同时抬头异口同声道:“不知道!” 林季有些无语,可也知道,这两个小精怪虽历经数百年化成人形,有了些许灵智,可也仅此而已。单以智商来看,也就是个几岁大的孩童,让他们推断此事的确有些为难。 不过,他也由此知晓,内里之中的时间流速的确要比外边世界快了许多。 想必,那轩辕太虚之所以能延活两千多年,不仅因他是圣皇血脉的缘故,更是寻了一处这般所在!只是他那个空间可能是没有时间流速的,或者时间流速异常慢。 林季看了两个小精怪一眼,自袖里乾坤掏出一本小薄册子道:“你们俩少些玩闹,若有闲时还是修些功法的好,省的被人吓的到处跑。我这里有一本《玄木决》。本是人族修习之法,可却顺从草木之理,炼运之妙。内中多有草木养息之图,经脉运行之画,你俩本不识字,却是正为所用。” 说着,林季甩手一抛扔向阿绿。 砰! 阿绿刚要伸手去接,却见一大瓶子凭空砸来,正撞个满怀。 躲在林季身后的阿紫一纵跃来,唰的一声抢了书册转身就跑:“哈哈哈……瓶子归你了,我要这个!” “啊?给我,给我!”阿绿一楞,随即扛起大瓶子快步就追。 刚跑没几步,却被林季一把抓了住,迅疾无比的从他头上拽了三片绿叶。 “啊?!”阿绿赶紧护头,却已晚了。 “老爷!我……”阿绿一脸委屈。 嘘! 林季比了个禁声的手势,从袖中掏出个药丸不容分说塞进他嘴里道:“这是铸道丹,人族修士破境入道最为难得之物。对你也大有好处,算是借你叶片的谢礼。” 铸道丹和《玄木决》都是得自秦家宝库众多秘物之一。 铸道丹虽不能令人直入道境,却对夯实道基甚有奇效。 这丹丸仅有五颗,在翻云城再见陆昭儿时给了她两颗,另外两颗是留给钟小燕的。 一见阿绿已生六叶,正在度成妖王的关键时刻,又曾接连从他头上取过绿叶,便就以此为赠。 感知了丹药灵气,阿绿顿时安定了下来,眨着小眼望着林季道:“老爷,咱啥时候回家啊?” 林季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我还有些大事未了,你和阿紫先在此间就好。对了,你们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去大梁寺求援。” “我知道!”阿绿仰着小脑袋道:“是个能变大鸟的女秃子吧?” “哦?”林季奇道,“你见过?” “见过!”阿绿回道,“那时,满城的人到处挖草,我俩吓的跑出好远。就是这大鸟秃子找过我俩,说是要想请我俩帮个忙,让城里四外的菜地庄稼长的快一些,省的被人饿死。” “然后我们俩还运去不少果子蘑菇什么的,慢慢的城里人都不出来了。后来就发现了这里……嗯,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 怪不得梁城虽遭战乱,可街上所见人人气色尚可,至少不像云州那般食人度日饿莩千里,原来有这两个小家伙的功劳。 善恶有报,因果循环。 可能也正因如此,才被他们俩寻到了这一处洞天圣地,不然一时半会林季也寻不到这里。 “去吧!”林季摆了摆手道,“休要走远,到时,我自来寻你!” “哦!”阿绿应了一声,眼里有些不舍。 “老爷……”早就跑出好远,一见阿绿未曾追来的阿紫又返回身来,一听林季又要走,也有些不开心。不知在哪学的人族模样,像模像样的躬身一礼道:“老爷慢走。” 林季笑了笑,大步向外。 草地尽头仍是白壁血河滚滚奔流。 这次他索性换了个方向,顺着来路走去。 以他此时的修为,一连走了四五个时辰,这才远远的见了尽头。 那是一块方方正正的丈高大石,四面八方刻着一道道既古朴又繁琐的咒印。四下里威压奇重,离着十几丈外就已靠近不得。 旁侧两边灰白色的石壁上刻着两行大字:“九离封天,镇守人间。仁心止步,乱者当屠!”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雷云令 “怪不得那层层咒印看着有些眼熟,原来竟是九离大阵。”林季心道,“天下九州各镇一眼,却不知此间又是何物?” 早在天京时,他曾亲眼见过道阵宗重封阵眼。当下方石仅为一根立柱而已,正眼核心并不在这里。 源头已至再无别路,林季神念一动破开层层砂石,遁土而去。 几个时辰之后,突觉一股恶臭扑面袭来。林季心下一动,沿着这股臭味寻去。 很快,呈现在林季眼前的是一根根焦黑铁柱,四外门上还挂着一根根蛋黄粗细的精铁长锁。 “这是……监牢?” 总捕至天官,曾在监天司数多年,这番景象自是毫不陌生。 只是……这监牢也未免太森严了些! 寻常牢室都是木柱为栏,砌砖为壁。 可眼下这间牢房,无论迎面而立的柱子还是另外三面墙壁,竟然全是精铁打造而成! 每一根铁柱足有腰粗,中间缝隙仅容一手进出,挂在门上的铁索全被血气染过,更在一头还贴着张触雷符。 别说县衙,即便刑部甚而监天司的地囚死牢也未能如此! 这是哪? 此前又关着些什么人? 扭回头看了看,分从靠墙的屋顶墙角处伸出四道长锁,牢牢的拴着一个人,或者说是一副白骨。 那人深深的低着脑袋,几乎黏在一起黑红交杂的乱发垂落过膝。 全身上下的皮肉早已烂尽,血红破烂的囚衣也似纸灰一般残落无几,就连森森白骨上也满是断折之痕。 看来这人不但死去已久,生前也曾数受折磨。 咔嚓! 林季转过头来神念一动,盘在门上铁索立时断开。 嘎吱一声,林季推门而出。 眼前是一条黑幽幽的走廊,只在正前远处微微露出一道光。 淡白色的光芒下,左右两边各有十几间一模一样的小牢房。 林季压住满心好奇,步步向外走去。 每间牢房几乎都一模一样,固定在墙上的四根铁索牢牢的拴着一具森然白骨。 略有不同的是,有的是人形,有的是兽状,还有的挂着一口破坛子。 不用近前细看,林季也能感知的出。 这此间种种,无论是人是兽,亦或泥封坛罐,都不是寻常俗众。 人是修士,兽是妖族,至于那坛中所封乃是一缕缕魂灵鬼物。 可无一例外,早就死去多时。 嗯? 走着走着,林季突然在临近光芒的最后一间牢房外停了住。 只见内里那四根铁索上牢牢的绑着个和尚。 不同的是,那和尚虽然全身上下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却一息尚在,仍未命绝。 “孽障!” 仿若听到了门外脚本声,那和尚突而声嘶力竭的大吼道:“你们休想从我嘴里探出一字!我佛神威,定将你等沉入地狱阿鼻!永世不得轮回!” 林季一听这声音,立时想起是谁,探声问道:“可是了尘大师?” 那和尚一顿,异常吃力的抬起头来,从铁柱缝隙间远远望了一眼,甚为惊讶道:“可是……林施主?” “正是。”林季微微一点头,神念散出。 咔嚓! 哗啦啦…… 铁碎之声接连炸起,牢门破碎,铁索立断。 又有一股清风飞落而至,轻轻的扶住了那和尚。 林季踏前两步,一甩长袖,禁在他身上的数重法咒立时散去。 了尘老和尚虽然受伤不轻,可他毕竟是五境大妖,远不似人族凡俗那般脆弱不堪。一经解去法咒,便就轻便许多,慌忙合起两手施礼道:“多谢林施主再救之恩!” “不必客气,大师请坐。”林季摆了摆手,清风徐动,扶着了尘靠墙坐下。 林季也在对面坐下,开门见山直言问道:“大师,这是什么地方?你又为何被囚于此?” “施主,可还记得那座藏有佛门典籍的阁楼么?”说着,了尘伸手指向光影处:“这便是建在下方的秘狱囚笼,俗称十九笼。” “哦?”林季一愣,立时想起那天初来雷云寺时的场景。 了尘进门为他取书,说是那阁楼除了方丈之外,旁人不得入内。 却没想到,那阁楼之下却还有一处这般所在。 更奇怪的是…… 他是从梁州遁土而出,顺着血河沿路向上,不想再一破出竟已身在襄州。 就算他此时半步道成脚力奇快,可毕竟不是踏云腾空,仅是三四个时辰,就能横越半州……如此看来,那血河也另有玄妙! “难不成是僧人反了?”林季心下奇怪,随口问道。 上次来时,除了邪佛所化的分身假僧以及那几个妄有贼心的秃驴之外,全寺上下绝大部分的僧人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俗之人,可了尘早在那时就已是四境大妖,如今更在五境巅峰。 若是寺里的和尚们造了反,恐怕也不能把他怎样…… “是,也不是!”了尘回道:“那反了的,的确是僧人。可却不是来自雷云寺,而是远在维州的金刚寺。” “嗯?”林季奇道:“金刚寺的和尚怎么跑到这来了?” “哎!”了尘长叹一声道:“约在三月前,金刚寺突得奇力,数位僧人连破比丘境,甚而还出了一位圣罗汉。一举诛灭药王谷等两方势力,一统维州。随后,又派出数队僧侣分往各处庙宇。” “来我雷云寺的这一队,为首的名为禅性。已是大成之比丘,他掏出法牒与我言说,维州一统佛国已立,要我立时遵从。另外还要散出“应灵之药”教化苍生。” “此药乃由应虫炼制,一经服食便会应人之命,信之不疑。名为灵药,实为蛊虫!若不按时服用解药,便会血尽而死!此等恶事,我哪又肯从?” 好一个大胆秃驴! 林季心道,此前阿赖耶识祸乱维州,这才刚刚身死没几年,小小的金刚寺竟然又敢霍乱!而且不嫌命短,把手竟然伸到了维州之外! “一见老衲不肯依从,那禅性立时恼羞成怒,连施狠手将我打成重伤,又落法咒压住灵基,令我自解而不能。苦苦相逼,非要让我交出雷云令,否则……就将让我万苦尝尽生死不能。” 林季稍想了下道:“既然与寺同名,那雷云令可是掌门信物?” “既是,也不是。”了尘回道:“雷云寺仅仅建成五百年而已,可那雷云令却是流传数千载,远塑久古。确切的说应是先有其令,后有其寺。施主有所不知,这雷云令……” 了尘话还没说完,外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响动。 嘎吱吱…… 咣当! 随着一阵沉重闷响,微微露光处豁然大开,紧接着走进两道细高人影。 “老妖,我且看你还能嘴硬到何时!” “今遭给你来点狠的……”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此间藏神剑 “不对。” 那两道人影刚往前迈了几步,一眼看见碎成两半的大门顿时吓了一跳,急走两步再往里一瞧。拴在铁索上的老和尚已被人放了下来,背对而坐的还有一道青衣人影。 “嗯?!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擅闯铁囚,看我不……” 林季懒得回头,随手一扬。 噗嗤一声,那个站在门外露胳膊挽袖子破口大骂的瘦和尚立时身首异处,圆滚滚的脑袋啪嚓一声砸落在地碎成数块! “啊!”身后那和尚慌叫一声,转身就跑,可刚走没几步就一动不动的站了住。随即砰的一声,全身炸裂。模模糊糊的血肉肆意横流! 林季头也不回的说道:“你等罪恶深重,共欠五百多条无辜性命!但若留之一时,便是与天不公!就地灭绝,以血正法!给我碎!” 砰砰! 接连两声,那两道刚刚自残尸中跃升而起的魂魄立时应声破碎,化作飞灰! “了尘大师,那令中到底有何奇妙。你继续再说便是……”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 “啊?好……”了尘背身靠墙,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这俩个和尚都是禅性的亲传弟子,个个都是六境巅峰的修为! 可却一招未出,瞬间身死混消! 而林施主却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如此神威,真是从未经见! 那时见他,也不过四五境而已。这怎么…… 了尘心下惊骇不已,匆匆收回杂念,继续说道:“早在很久之前,雷云寺乃至雷泽县都未得名。后山之上,也没有那等异像。据说,有一位上古大能以剑问天,犯了天道神威。天外惊雷连连轰响不绝。可那位高人却始终半步未必退,反而埋剑于此,势要与天长斗经久恒古。” “自此以后,这方圆百里之内便雷云滚滚,终年不断!一直延续不断千余年!后来,有一位西土游僧落经此处,坐在山巅,对天诵经,连连不断又是八百年!那雷声才渐渐变小,只在后山惊起。” “再后来,有一本地富户,接连数年卧病在床,夜夜都曾梦有此景。找人卜算说是前世欠了佛缘,应修一寺断了却前非。于是,他就散尽家财,在那位西土来僧诵念佛经之山顶建有一寺,取名雷云。这便是此处得名之由来。” “雷云初建香火寥寥,可随之应灵之名广传四外,前来求拜之人日益见盛,进而原本凋零之方圆也逐渐兴旺,这才有了雷泽县,是以借雷生福,泽及万民之意。” “而那位建了寺庙的富人,便是本寺的第一任方丈,临死之前把此前种种述写成册,名为《雷泽志》,并一同建有一座阁楼。” “正如施主此前及当下所见,那阁楼外表看来仅是藏有佛家典籍之处,内里之中却是囚牢幽闭之所。因为……这其间有一项绝密之事,决不能传之向外。” 林季顿了下道:“若我所料不错,应是那天传道剑的藏身之地吧?” “道……”了尘愕然一惊,呆呆的望着林季看了好半响,这才奇道:“施主早就知晓?” 林季一笑:“我不但知晓,那柄剑名为道剑,更加知晓那位上古大能又是哪位。实不相瞒,即便未听大师所言,我也欲来此。” 林季说着朝向四外看了眼道:“此间种种人、妖、鬼物可都是因此被囚?” “是,也不是。”了尘应道,“雷云后山藏有神剑宝物一事,早在天下沸沸扬扬,更在修者妖族中广闻尽知。由此便有不少心妄之人前来探取。” “可是……那山中神威却极为厉害!莫说探寻宝物,修为不济的刚入山头便自裂身而死,稍有修为的也仅能见到雷光而已,即便能硬生生抗下几道也随后被更多惊雷炸成飞灰!据说,那道道惊雷都似入道雷劫一般!寻常入道者也不过迎雷五六击,便有最强者也就八九至极!可那雷光却是千万不绝,愈来愈烈!谁又能抗受的住?” “更加骇人的是,每次有人被雷炸死,便会化成雷魁!” “那雷魁毫无神智,见人就杀,嗜血如狂!每到夜晚,经月一照,更是怒火腾腾!水扑更盛,土掩成灰!只能引他到空旷之地,静等天明。如此一来,雷泽上下灾祸不断,人死、火起接连不休。” “于是,在道阵宗相助下,就修了这座地牢。内中所囚所困皆是雷魁!” “雷云寺后山藏有神剑一事,对于修士妖王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可随着因此丧命的人越来越多,乃至入道中的佼佼者也先后陨落,再敢上山的却是越来越少。据说,当今天下那寥寥可数的几位道成境也都先后看过,可却没一个敢上山尝试的!” 林季想了下道:“也就是说,天下皆知,此间藏神剑,却不知剑为何名?更不知藏者为谁?” “是!”了尘点头。 “可雷云寺的方丈却不但知此秘辛,更有神物雷云令可直达山顶,不受此害!”林季脱口问道。 “这……”了尘楞了下,看向林季的眼神儿微微有闪躲。 “大师可曾去过?” “老衲……阿弥陀佛!”了尘诵了声佛号道:“佛门无妄,僧语不诳。实不相瞒,老衲的确去过。施主可记得,早在当年,老衲就曾说过,我虽是妖身,却也得了真命传承。那唯一检验的方式,就是……手持雷云令,登峰至顶!” 林季笑道:“这么说来,那维州来的妖僧是想逼你交出雷云令,他要亲自登顶取剑不成?” “是,也不是。”了尘依旧打着禅语道:“雷云令只是掌门信物,能不能平安登顶还要看命数传承,即便强行夺了此令也是无用。他要雷云令的目的,是为了另一个用途……不过,林施主,恕我为难。此事决不能说!” 林季笑了笑道:“无需大师为难,我说便是。”说着他手指地下道:“他逼你交出雷云令,应该是为了破开下方阵脚吧?九离封天,镇在人间!那被压在襄州的魔怪正是阴阳双生藤!你手中的雷云令正是破阵之器!”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后山怪人 “这!”了尘面色陡变骇然大惊,随着林季每说一句,他那早已瞪圆的双眼就再睁大几分,直到最后已是睚眦欲裂! “阿弥陀佛!”愕然半响,了尘再合双掌,谓然一叹道,“想不到林施主早已尽晓。此等秘辛皆是记在《雷云志》中,除却历代掌门外无人知晓。即便是当年那杀光全寺犯下滔天罪孽的邪僧章弥也仅知半角而已!可林施主此番……” 了尘微微一顿,小心的看了林季一眼试探着问道:“……是为登山取剑,还是为那大阵而来?” 林季回道:“我方才已看过了,此间阵脚无恙安然。如此最好,我还惊它作甚?倒是想去山顶一看。” 了尘一听,这才放下心来,随而又担忧道:“林施主……千万慎行!那山顶神雷道道如劫,可是非同小可。历往年来,莫说当即身死化作飞灰之人。便是命强运大化作雷魁者也甚有千百,这四下囚笼便是明证!” 林季有些不解道:“雷云寺向来不以修境高深而著称,落在襄州三足之地更是寂寂无名。而雷魁一事又知者甚少,这古往今来,又是如何尽擒于此的?” “那山上有一位异士……”了尘回道:“谁也不知来自哪里,姓甚名谁。赤发红目,手持大刀,终日都绕着那滚滚雷云四下巡视。见了生人二话不说,挥刀就砍,遇了雷魁,更是紧追不舍,非要亲手抓了送进牢来。就像是……此间牢笼唯一的捕头!” “只是,他向来只在夜里来去,那一身修为脚力又是奇高无比,数百年来鲜有人知。我早在尚未化形时,倒是见过他几次。别看那人疯疯癫癫的一副凶相,可却心生慈悲满怀善念。这些年来,被他赶跑,或者说免遭雷劫被他救下的生灵不知凡几!” “正因有了他在,倒也少了许多麻烦。由此那山顶更是少有人来。不过……倒是有个例外。” “哦?”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什么例外?” “这说起来约有大半年光景了,那天来了一个老修士,自称姓霍名不凡,向我详细打探山顶之事。我见他道境高深修来不易,便自如实相告晓说厉害。可他一听,反而两眼发光,甚而激动的连连搓手满地徘徊。当下做别便要直登山顶。” “可随后一想,怕是我哪句没说明白,让他生了侥幸之心。若是因此出了什么意外,我罪难容,心更不忍!于是,就赶紧一路追去!” “等到山顶一看,却有些目瞪口呆!那霍姓修士竟与那异士怪人对面而坐哈哈大笑!甚而,还畅饮斗酒共饮一葫!我在旁边观望良久,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可却不免甚奇怪哉!” “又隔几日再去看时,那霍姓修士已在山顶铸起一座八角石台,竟在那怪人的协助之下,接连引来道道雷光……好似是在炼化什么法宝道器。” “如此情形,此前也曾有过……天工坊的几位长老,也想借雷炼器,分出几人引着那怪人满山乱跑,另有几人引雷入封,只可惜……他们高估了自身,小看了神雷。九雷齐落之后,数人尽死,仅逃一人也被劈做雷魁!最里边那间囚牢里所关的就是!” “可这次例外却大为不同,前些日子我还去看过。那霍姓修士仍在此间!而且,道道雷光四下激荡左右奔突,好似已尽大成!只是……我修力低微,近身不得也看不清楚。不过,只要他还没事,我就心安了得。” 林季听闻至此,不由心道:“看来还真让霍千帆猜着了!” “那霍不凡虽然身负炼宝奇术,可惜却阅历有限。刚刚拿到雷云珠的时候,只当那是寻常道器,便自一口应了下,可随着他不断炼化慢慢的就会发现远非如此!直到最后,认出那竟是先天至宝,这才遍寻九州寻访化炼之所!就连这一点,也被他叔叔猜个正着!果然到了雷云山!” “可是,那个一直守在后山的怪人又是谁呢?” “我这便前往后山。”林季衣袖一荡站起身来,“大师可愿引路同行?” 了尘一楞,慌忙应道:“施主于我有恩,自是乐意的,请随我来!” 说着,两手落地,后背微隆,唰的一下,变成了一只足有半丈大小的白耳黄鼠狼。 雷云寺后就是雷云山,那滚滚雷云惊天齐落,想要装瞎不见都分外艰难。自然无需用谁指引带路。 可当下寺中已生惊变,刚刚又杀了两个六境妖僧,若是单独留他在此,一旦被发现了恐将性命不保。想来想去,还是带着他一起走的好! 至于那个维州乱僧,稍后再杀也不迟! 了尘浑身是血伤的不轻,可他毕竟身为五境妖王,本体又是黄鼠狼,走路穿山自是无妨。 一人一妖,相续穿过两间摆满了古木书架的密室,跨出门外。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 红阳西坠,满目霞光。 空寂无人的阁楼前方不远,长着一棵挂满粉白小花的秋海棠。 丝丝芳香扑鼻入肺,于此同时也隐隐传来一片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林施主,这边来!”白耳黄鼠狼朝着后院角门扬了扬下巴,快步跑去。 “站住!” 嘎吱一声,门扇大开。 与门同声,响起一道怒喝声:“好你个老妖!还敢化身逃走?!我看你哪里跑!” 说着,那迎面而来的胖和尚,高高举起手中钵盂迎面砸来。 咔嚓! 一道白光惊闪而逝。 那胖和尚高高的举着钵盂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林季看也不看他,大步向前自门中一跨而过,声在百丈远远传来:“一个个来送死也太麻烦了些!了尘方丈随我前往后山,雷云令就在他手里!想要就来,怕死就滚!等我追到维州一锅端了也一样!死去送信吧!” 啪嚓! 林季话声刚落,那胖和尚自上而下齐刷刷的裂开两半,就连手中微微放光的钵盂也碎成一片! 砰! 肉身落地砸个粉碎,一道行将破碎的魂影颤颤飘起直往远处飞去! 了尘回头望了一眼,满心上下既惊又喜,随而赶忙快步追去。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朕欲封天! 角门后方有一条羊肠小路,也不知多久没人走过了,路面上下荒草连天,几乎看不见半丝土色。在四下里大大小小青灰色山石的映衬之下,放眼望去,那蜿蜒向上的路径就像一条碧绿色的小蛇,遥遥远去直冲山顶。 山顶上方乌黑一片,黑压压的云层压的极低,离着同样焦黑的山石仿若微微仅有一指宽。 一道道金白交杂的光影接连落下,在云端、在山巅纷纷刻下一条条肆意飞扬的怒卷长痕! 就似黑缎落金、墨里余白。 既鲜明亮眼又赫然而惊心! 轰! 轰隆隆…… 隐隐间,一道道沉闷的雷鸣声由远至近。 炸在前方的山谷里,又荡起阵阵回声,可那声音也由此淡去许多。 林季远远的望了一眼,立时发现,那远处的山谷也是一座法阵。 由一块块青色巨石堆成圆弧状,又层层渐高,状如蜗耳。 自云层山巅落下的道道惊雷一经此处,就被丝丝弱去,自相消弭。 正因如此,那近在千丈之内的雷云寺竟能不受其扰,就连半点杂声雷音也听不到。 林季踩着草尖儿不急不慌的徐行踏步,了尘放开四爪一路狂奔,很快就越过山谷直落半腰。 那条蜿蜒小路到了这里,就猛的一下收了住。 正在前方立着一块足有三丈高下的威然巨石。 那石上笔走龙蛇的刻着四个大字:“朕欲封天!” 横平竖直,气势磅礴。 正是圣皇手迹。 林季一见这四个字,不由微微一愣。 古往今来,这九州天下间,能以“朕”字相称的一统王朝不外有二。 轩辕之大苍,秦家之大秦。 而能恒立于此,如此气势非凡的,也仅有轩辕无极一人而已! 雷云山上藏有绝世神剑,也并非什么隐密之事——至少在入道、道成者中几乎尽人皆知。 既然如此:三圣洞、道阵宗里的数位大能,岂又不知,此间所藏正是四剑之一的道剑?! 更何况,据了尘所说,那几位道成境也都先后来过这里。 可他们却偏偏告诉我:四失其一,那柄道剑早已不知所踪…… 是怕我定力不足,修为不济。一心想要夺取此剑的话,反倒会身受其害? 还是另有别情…… “林施主……” 林季刚要迈步向前,却听化了原形的了尘有些难堪的说道:“雷云令暂时未在手中,我却是不敢再往前走了!一旦过了隔音谷,别说被雷击中,就算仅仅听到雷声,也有些经受不住!尤其妖、鬼两族更是如此。施主,你看……” 说着,看似无意的又向山下望了一眼。 显然,他很怕被寺里妖僧追上来。 原本,他为了守住雷云令,几乎死在牢中,也傲然坦荡视死无归。 可自打见了林季之后,又突然有了生了希望。 既可生,谁愿死? 人说来世,佛讲轮回。 可只要命悬一线,尚未路绝,谁又想去投什么来世,转个哪门子轮回?! 当然,了尘微为尴尬的另一层意思是…… 直到如今,他也没敢把雷云令拿出来。 “也好!”林季点了点头,扬手一甩,天圣之剑飞上半空。 唰的一声,围着石碑急转一周。 落在地上形成一道半尺多深,约有两丈方圆的大圈儿:“你在此间等我就好,若那妖僧来了,那时,我自会知晓。” “好好,多谢多谢!”了尘赶忙快步跳进圈中,冲着林季连连点头。 林季收回圣剑,刚走十几丈步,突然扭头盯向一块青石,两眉一挑道:“出来!” 那石块微微一颤,忽然变大。 紧接着,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儿从紧抱的双膝间抬起头来,满脸皱纹瞬间拉平,冲着林季嘿嘿一笑道:“天官莫怪,在下孙土子,听从老爷之命,特在此处守候。” 林季扫了一眼,这是个山石所化的妖怪。 若按人族境界来算,最多也就六境初期左右。 可山石一属化妖成形却是极为不易,怕是早已历经数千年之上。 “谁是你家老爷?”林季问道。 “南海火岛。”那老头儿站起身来,拱手旁上恭敬回道:“霍千帆。” “老爷命我们五兄弟潜来九州,四下打听二少爷的消息。一旦得知二少爷身在何处,便要尽快通知天官。” 二少爷自然指的是霍不凡。 “二少爷早就在此露面半年多了,可在下兄弟几人却一直摸不清天官踪影,于是就由我守在这里,时刻盯防二少爷去向,一有变化再随时联络其他几人。却没想……天官自行找了来。老爷说,见了天官要一应从命,尽听吩咐。” 原来如此。 看来,霍千帆这老家伙还算言之应数。 林季点了点头:“孙土子是吧?” “是!”小老头赶忙低头道:“在下兄弟五人,连称金、木、水、火、土,天官称我小五或孙五皆可。” “好,孙五,我来问伱,你家二少爷可是还在山上?” “是,距此往上三里之地。” “他一直都在干什么?” “看他动向和手势,应是在炼化什么道器之物。在下也不敢离的太近,怕被他发觉了去。所以也未曾看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林季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除他之外,还有什么人在?” “回天官,那山顶上,除了二少爷,还有个老疯子。” “嗯?说详细点!” “是!那老疯子,满头火红色的长发一直垂到膝盖那么长,手里抓着一柄三尖两刃大长刀,整天围着山顶雷云四处乱跑,不吃不喝也不见他修行。时而念念叨叨的也不知说着些什么,时而仰天大吼,有时哈哈大笑,有时哇哇大哭!反正,从未见他半刻消停……” 林季一皱眉,又问道:“可曾你家二少爷有过交集?” “原来有过。”孙土子快声应道:“他们两人好似原本就相识,二少爷没来时,那疯子整天一言不发,不哭不笑,只是围着雷云乱转悠。见了二少爷那天,两人对面而坐哈哈大笑着喝干了好多酒。整整三天三夜,话落才尽。我也不敢靠前,更不知他们俩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从此以后,那疯子就变成这样了。” 林季皱了眉道:“给你家老爷传信儿,让他无论在哪,速来此地!” 说着,迈步向前,直往山顶走去。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赤血狂刀魏延年 再往上去已然无路,满眼都是圆溜溜黑乎乎的小沙珠儿,别说什么草木了,就连半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也看不见。 想来也是,那道道天雷狂落不息,整整数千年来从未断绝。 别说什么草木巨石了,若无峰顶道剑,怕是整座大山早被炸平了! 不过,若无道剑在此,也惹不来这般雷劫。 咔! 咔嚓! 轰隆隆…… 道道雷鸣震耳欲聋,离着山巅尚有好远,那不可一世的雷威余势仍震得四下时空呼呼乱颤。 哗啦啦…… 一道沙浪远从山顶层层泻下,一路冲过沙石边界又往前铺展了半尺多远。 看来,用不了多久,整座雷云山就将变成一片沙丘漠海。 咔! 咔! 一道道雷光接连不停,纷纷从几乎盖在山顶黑压压的云层中狂落而下,金白交杂续连成线。 正如了尘所说,那每一道惊雷都宛若入道之劫,远非寻常可比! 以他微微五境修为别说被直接劈中,怕是远远震一下,都要伤及脏腑!普通凡俗更会立时毙死! 若是没有那道隔音法阵在,那山下的雷云寺乃至整个雷泽县都将成为一片生人勿进的绝死之地。 正因如此,雷云寺无需设防,更不用阻谁来此——有本事踏行而入的拦不住,拦得住的自然也死不了。 轰! 轰隆隆…… 雷声激荡,震颤不停。 远处天边乌云罩顶、金线浮生,眼前四外黑沙滚滚、层浪如潮。 倒也是处难见风景! 林季也未踏空,倒背着双手逆着层层沙浪直往前行。 呼! 猛然间,大风惊起。 远处山巅突然闪出一道高大身影。 火红如血的长发迎风荡起,宛若一面猩红大氅般呼啦啦的飘在身后。 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杆大刀,三尖两刃白亮晃眼。 红发如血,白刀映月,巍然立在一片茫茫黑沙间,分外鲜明! 天落惊雷,霞光凄蔼,那一道孓然独立的身影,竟是如此壮美! 林季停住脚远远的望了一眼,心生叹道:“想必这就是了尘口中那个终年守在雷云山上,抓捕雷魁的怪人吧。” 对面那人影凝立片刻,一见林季不退不逃,缓缓的举起刀来。 嗖! 紧接着下一刻,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更看不见半丝踏空掠步的痕迹,竟然一闪而至落在林季面前。 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啪! 眼见寒光落下,林季伸出两指死死夹住刀锋,紧盯着对面那张棱角分明红须飞扬的面孔,微微一笑道:“刀冷心暖,乍出还停,看似无情却有情!” 那怪人身悬半空,微微一愕。随而呼的一下拔出刀来,怒然一转。 呼! 大风突起,狂沙爆卷! 直向林季斜腰砍来。 当! 林季拽出天圣之剑横点刀头。 那刀气稍稍一偏,落在一边。 砰的一声,炸起一声同雷巨响,百丈狂沙四射而出,竟在林季身侧炸出一条深有人高长约百丈的赫然大沟! 黑沙如雨狂落而下。 那怪人落在林季对面十丈外,面色微惊重新打量了林季一眼。 随而,两手一紧,长刀上下瞬间亮出一层淡白光晕。 “杀!” 一声怒吼,腾空跃起,那刀锋前端骤然聚起一片月牙状的刺眼白光! 足有十余丈长,寒气森然! 沿途四外粒粒黑沙尽然白霜,尘土飞扬的半空中接连炸出道道破音脆响,一道道裂痕乱起飞扬! “破!” 林季长剑一抖,怒声叫道。 剑蕴青光迎面斩落! 咔咔咔! 天落惊雷,连响不绝。 锵锵锵! 震声落耳,荡破长空! 天地为之一暗, 大山为之一颤! 那泼天而下的茫茫黑沙,连连纷落许久这才停了住。 山顶沙丘中赫然生出一座百丈大小的圆形巨坑。 正在当中,青红相映,两道人影凝目而望。 刀剑相交,微微铮鸣。 可那剑锋刀口却是都不约而同的朝向自己! 林季和那怪人都是微微一愣! 方才那怪人来势汹汹看似霸道无比的第一刀,仅有五境之力,而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刀锋乍现时还稍稍停了一瞬。 林季微微伸出两指就夹了住。 随即那怪人又震风而起,施出六境巅峰之威。 林季荡剑一磕,架在一旁。 直到这时,那怪人才正视林季,一声大吼刀影狂出! 此时道韵昭然,已是入道巅峰之境! 可眼见刀锋逼近林季身边时,那怪人却又调转了刀头收起半招,未曾痛下杀手。 同样,林季也是如此! 刀剑背向,俱藏其峰! 了尘说的不错,这人看似凶恶形若疯癫,可却心怀良善,并无恶意。 一见人影挥刀就砍,却招招留有余地。可能他仅只是想把人赶下山去,免得再近一步被雷所伤。 与其说他在此巡守雷云,倒不如说他在救护众生。 哪怕那所谓众生皆是心怀贪妄之辈! 面对如此之人,如此之心,又怎会杀念萌生? 林季收起长剑,拱手做礼道:“在下林季,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怪人方才一刀已然显出巅峰之力,可林季看的出他仍有余力:虽未道成,也是半步之遥! 天下道成微微寥寥,半步之遥屈指可数。 此人既在雷云山顶终日守护数百年,想来早已成名。又怀这般心境,自该受他一声前辈之称。 那怪人缓缓收起长刀上上下下扫量半响,略自生疑道:“三圣洞的天剑,太一门的北极功,秦家的藏剑式,还有浩然……你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监天旧部,狗儿下属。”正这时,远在山巅有人喝道。 林季扭头一看,山顶处站着个干瘦老者,手捏着烟袋轻飘飘的吐了口云雾道:“巍兄,看来监天司还真是人杰辈出啊!没成想,这小子竟也入了道境!” 正是化名不偏的霍不凡! 霍不凡又抽了一口,斜扫林季道:“你虽也入了道境,可称他一声前辈倒也不冤。你可知他是谁么?正是有史以来监天司首位天官,赤血狂刀魏延年!” “伱的老上司方云山就是魏兄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孤儿小狗子,沈龙是他手把手教的徒弟,就连高群书也曾是他的下属。除却浩然惊天的兰先生,魏兄可称监天第一人!” 林季一听,肃然起敬。 从天七所谈及的监天旧事寥寥几语中,足可知此人耿性如何。 如今一见,果然不负其名! 林季再一拱手道:“见过前辈!” “怎么?”魏延年扫了林季一眼道:“你也是为了道剑而来?”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剑魂已现(抱歉) 咔! 又一道雷光惊天而落,与此前不同的是,那雷光一闪竟然化成五爪龙形! 龙鸣长空,五爪狂伸,只一瞬间就撕破了层层乌云,甚而连天空都被扯开道道长痕! 咔咔咔! 接连炸响中,九龙腾空雷光爆起直向红影白光罩落而去! “好大的泥鳅!”魏延年丝毫不惊,反而嬉笑骂道:“来来来!尝尝爷爷的刀口快也不快!”说着,一跃冲天,刀若弯月狂斩而下! 当当当…… 惊声爆起! 咔咔咔…… 雷鸣不绝! 九龙纷舞团团把他围在当心,一声声龙鸣此起彼伏,一道道雷光闪烁不息! 四外天地立时黑成一片,只见一团硕大的金色光球忽上忽下的翻滚不停,就似得一轮得了失心疯的太阳一般,满天上下横冲乱跳,每经一处,都红通通的烧透了半边天! 轰! 轰隆隆…… 那阵阵雷声如似战鼓一般,狂锤不止越来越响! 天上云层越来越低,一股赫然威压狂罩而下! 即便林季和霍不凡两人早已身入道境,也有些经受不住,哗的一下,沉沙没膝! 呼! 猛的一下,一道白光破球而出。 魏延年狠劈一刀,探出半出头来高声叫道:“圣主!大阵已破!取正当时!” “好!”林季也不推脱,更是无暇致谢,猛一纵身跃出沙土,疾若流星般直往山头飞去! “霍前辈!”遥在半空,林季大声叫道:“寺中主持仍在碑处,若他有难救他一救!” “我这就去!”霍不凡收起烟斗,一掠而走。 轰! 轰隆隆! 雷声如鼓越来越急,一道又一道龙形闪电破空而出,纷纷直向满天乱窜的光球飞去。 眨眼之间,满天上下尽是雷光龙影,密密麻麻数有千百条! 咔嚓! 立在山顶正中的那块丈高巨石轰然炸开,石屑飞扬间露出一座黑玉尖碑。 上方刻着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剑以伐天!道以铭心!” 红光乍现,浩气冲天。 四外方圆一道道繁杂符咒接连亮起,化做一座血色巨门立眼前。 林季踏前半步,一行血迹赫然浮现:“立命安民,以道正心,可持?” “可!”林季高喝一声,嗖的一下拔出人圣之剑划破掌心。 鲜血迸出,巨门化雾,一股无形昊意悬在林季身侧凝练如珠。 前方远处,云气腾腾结梁化柱,瞬间汇成一座高殿大屋。 林季走到近前抬头一望,那高高挂在门廊上的匾额中又浮出一行血字来:“万灵长古,以道正法,可持?” “可!”林季又喝一声,抽出地圣之剑噗的一下划破手臂。 血若龙舞,呼的一下冲向殿顶。 随一声清悦龙鸣那大殿破碎一空,散成道道昊意长风,悬在身旁那颗小珠豁然大亮,迎风五尺,铮铮有声! 道道血气密布成阶,远在前方立着一座巨高无比的八角祭台。 正在当中立着一根焦黑铁柱,铁柱上方挂着一道微微摇晃的垂头人影。 林季顺着长阶走近前去,刚一踏上祭台,柱上那人猛的一下抬起头来。 林季微微一愕,那人竟是他自己! 柱上林季披头散满身是伤,嘴角牙关里更是鲜血淋漓,他异常吃力一字一顿道:“天笼炸破,以道正罡,可持?” “可!”林季毫不犹疑的一把拽出天圣之剑,哗的一下划破胸口。 大血如注狂涌而出! 呼的一下,祭台铁柱连同悬在上方的林季轰然破碎!聚成一股昊意急流迅疾而来! 铮! 猛一声响,立在林季身旁的五尺悬柱立时青光闪亮,化作一柄森然长剑。 林季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此前乱景?周身上下更是毫无半点伤痕…… 此时,他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头,正对当面的仍是那座血字淋淋的黑玉尖碑。 “剑以伐天!道以铭心!”那八颗大字依旧赫然惊心! 嗡! 正这时,那柄悬在身旁的长剑猛的一下破冲而出。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道背身而立,看似极为眼熟的青衣人影,那柄飞来长剑稳稳的落在了他手中。 大风突起,吹得那人衣角飞扬。 唰! 他猛的一下高举长剑,直问云天! 一道青色剑影笔直向上,仿若要冲破天穹,怒然斩碎这万里虚空! 咔! 咔咔咔…… 远远云天之上,道道惊光凭空乍现,条条雷龙乱舞狂飞。 只一瞬间,苍穹上下千里方圆,放眼望去尽是雷光龙影! 仿若一面硕大无比的雷龙大阵压天盖地般,势不可挡的狂落而下! 呼! 飓风骤起,几欲粉身碎骨! 隆隆雷声,似将耳膜炸穿! 那道道威压如似山崩,林季身不受控的连连颤抖,仿若随时都将被压成碎肉粉靡! 林季紧紧的咬着牙,异常艰难的缓缓举剑向天! 呼! 雷声激荡,万龙齐鸣,遥遥直下狂卷而来! 砰! 正这时,自远处传来一声轰鸣炸响,紧接着一道红白交杂的迅疾流光飞射而至。 “哈哈哈……痛快痛快!”魏延年几近嘶哑的大笑声穿破满天雷鸣,呼的一下自林季头顶一掠而过! “贼老天!再吃老子一刀!杀!” 呼! 红光乍起宛如大日,白影略弯如似玄月。 若从远处看去,此番景象更为惊人。 满天龙雷无尽无边,下方双剑交叉,日月同在,宛若一枚既古老又神秘的徽记…… 砰! 魏延年飞冲直上,与满天云雷硬生生的撞在一处,惊起一声轰然炸响。 紧接着,以他刀芒为心,道道白光四下奔突,数以千万条的雷光龙影接连破碎。 咔咔咔…… 就像被狠砸了一锤的瓷盘一般,满天上下震开无数道裂纹,裂纹背后滚滚红云怒卷翻天! 于此同时,那道举剑问天的青衣人影瞬间碎落。那柄长剑陡然一转,又悬立在黑玉石碑旁边。 “哈哈哈哈……” 魏延年狂声大笑,如似疯癫。 抡起长刀,不管不顾的左砍右斩满天乱舞。 道道雷光随之轰然破碎,条条龙影立时数段。 林季身上的威压也在同时顿然一散,转头一看,那柄悬空而立的长剑并非实体,乃是一道青光闪耀的剑魂。 剑魂已现,道剑何在? 林季正自疑惑,却见那座黑玉尖碑上的字迹瞬间模糊,一道道鲜血飞流而下。 落在下方形成四道铭文。 外圆内方,形若铜钱。 清晰可见,内中各有一字。 “正是……天下永安!” 实在对不住各位老铁们,这两天的更新有三章出现了重复内容,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 再次鞠躬!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四剑之灵 嗡! 林季正自疑惑,就听嗡声炸响。悬在一旁的青光剑魂嗖的一下悬在“天”字铭文上铮铮作响。 嗖嗖嗖! 于此同时,林季手中的天圣之剑,藏在乾坤袖中的地圣、人圣两剑也同时破冲而出,分别落在其他三道铭文上。 唰的一下铭文骤亮,释出四道精芒。 青、黄、赤、黑交相辉映、闪闪发光! 符铭闪烁、四剑迎天,隐隐间似蕴大道万千。 林季稍一顿愕,瞬间明悟。掏出四剑诛仙图扬手甩出,高声喝道:“开!” 咔! 随他声落,四剑齐斩乱光一片! 再一看时,黑玉尖碑早已寸寸碎断,一柄青峰长剑独跃而出! 铮! 一道清悦长鸣震荡破耳! 唰! 紧接着剑芒一亮,自光影中闪出四道人影来。 一个身着锗黄长袍、鹤发童颜的沧暮老者。 一个身着血红长裙、美目传情的绝艳女子。 一个身披漆黑大氅、面色阴翳的酷冷壮汉。 正当为首的乃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鬓少年。 那四人双脚离地飘在半空,身后四外光影闪烁,俯而向下定定的望向林季。 白发老者略一迟疑道:“可是你小子把我等唤出来的?” “是!”林季应道。 心下已然明了:这四道虚影乃是天、地、人、道四剑之灵!那刚刚炸碎的黑玉石碑不仅是封存道剑之地,更是困守剑灵之阵。 “区区半步道成……”身披黑色大氅的壮汉斜扫一眼,满脸不屑。 “那少年……”红裙女子嫣然一笑道:“虽然你鸿运齐天,得了剑、图在手唤了我等现身。可却未必能掌其伟力,即便当年轩辕也仅能用之二三!若有不及,反会噬力伤身,说不定……砰的一声就散了云烟。” 那女子说着一手掩面咯咯乱笑不止。 林季刚要答话,却见那青衣少年一脸正色道:“你虽破阵解封唤出我等,许是不知我等为谁,更不晓其中厉害!道尊开天风、火、水、土我等便是此中灵物,后经赐名黄石、红嫣、黑煞、青苍。” “我等受命身藏剑中镇守四极、早经千年万古。后被破境之轩辕带来此间。随之,他想破碎万方冲出这一处囚笼之地,便以我等之力,铸阵问天。” “如今,既已被你破印重启,怎生算来都是三任新主。可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方才红嫣说的没错,此时天地如壶,那万千威压都在旁处,以你低微之力尚可见我。可一旦灵剑合一,离了此阵桎梏,自是远非昔日可比!怕你经受不起!” “四剑出,了终无,一尽万古化原初!” “我等神力逐渐恢复之后,其之威能远远超你所想!更非凭你可控!” “当年轩辕扫天下震魔关,甚而遥遥直上九境之峰巅,看似悍然无比。可我等之力也不过微显二三!随后,他久久大成不得,可我等之力却愈显狂然。当时,他已然受之不住,这才铸印于此。借了天道雷劫两冲相抵。整整八千年,方才将息!你凭心自问,可比轩辕?可又受得住神力狂燃?!” 林季一听,不由愕然! 剑藏与山,雷劫为关,本就惊世骇然! 没想到,这内里阵中还藏有四道剑灵! 而这剑灵所言,却又如此的骇人所闻! 怪不得圣皇当年故做迷阵,设下重重蹊跷…… 把神剑之三留在了圣皇洞,把四剑诛仙图放在了道阵宗,又以道剑为炉设下层层禁锢,引来道劫天雷与之对抗,使之四灵破冲不出。 可又怕后来者取剑不出,暗中留了一线天机…… 想要破阵取剑者,必有四宗条件缺一不可! 需有人在此道成渡劫,以之为信! 需胸怀“三持”之心,以之为意! 需有天、地、人三剑,以之为器! 需有四剑诛仙图,以之为法! 信达而阵破! 意达而幻出! 器达而铭动! 法达而灵显! 看似随意剑落人间,却是深谋与斯! 能令三圣洞和道阵宗深的信服交出镇门之物,又得道成将破者为之引雷开路,且还心怀天下之人必为万民之主! 原来如此! 怪不得地圣遗剑、墨曲赠图之后全都半句未曾提及雷云山藏有道剑一事。 皆是怕我机缘未到,心乱迷牵! 如今,却是因缘际会,水到而渠成! “四剑在此,取之可得!福祸顺逆,在之一念!”青苍指向身后那四柄傲然长剑,喝声问道:“你,可敢一试?!” “敢!”林季应声回道:“圣皇轩辕曾是天选之子,我也是全境而出!他建蜃墙、封魔关,我也曾一入其间杀了个底朝天!他之所念天下永安,我之所望千万年!八千年前,他封剑于此,如今当日我破印重开,正是因缘际会,天意使然!若你等真具神力,尽管施来!林某正欲荡破九天求之不得!又是何尝不敢?!” 说着,林季猛一招手:“剑来!” 嗡! 四剑齐鸣,嗡嗡震响,呼的一下直飞而来。 那四道虚灵身形如雾骤然散去,各自隐入剑中。 “好一个荡破九天!我且看你又如何!”随着最后一道光影没入剑锋,青苍稍显不屑的声音划过耳畔。 轰隆隆…… 天际四外雷声震起,可与此前相比却是弱去许多。 林季仰头一看,只见满天上下红云翻滚,魏延年正挥着那把白光大刀四处追着残剩不多的雷龙狂斩不休。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魏延年横起一刀把最后一条雷龙斩做两断,随而哈哈大笑着,挺刀再起直向天劈! “贼老天,再吃老子一刀!” 呼! 白光乍落,好似冰入油锅一般,整个血淋淋的天空瞬间破碎!万千怒浪立时炸开! 砰! 一声震响,地动山摇! 万道金光直冲而下,四外天际连同万里方圆都被照的金灿灿一片,仿若大日坠地晕落苍穹! “杀!”正在当中的魏延年猛一声大喝。 砰! 大日破碎,万光瞬灭! 再一看时,那朗朗夜空又归平寂,月明星烁甚是清澈。 一道红影悠闪而逝,轻飘飘的落在林季身前。 “恭贺前辈破境道成!”林季拱手赞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魏延年道成,器灵觉醒 “多谢圣主!”魏延年拱手回礼满面红光,那一双重瞳大眼在赤发红须的映衬下显的越发精亮! “圣主,道剑可得?”魏延年死四下看了眼,关切问道。 林季微微一点头,长袖一抖。 嗖的一声,四剑齐出。 青、黑、赤、红华彩分明,隐隐透着一股傲世神威!与此前一比简直宛若云泥! “嚯!” 魏延年两眼一亮,随而朗声大笑道:“恭贺圣主再得神器!如今,我已破境道成,也可离开此地了!这天下也该……” 当! 当当当…… 正这时,远从山下传来一阵惊鸣乱响。 “嗯?”魏延年扭头一望道:“是霍老弟!我去看看!” 话声未落,人已不见。 林季刚要迈步,忽又想起,那雷云珠又在何处? 放眼望去,整座雷云山顶早被荡成平地,哪还见的什么祭坛踪影? 呼! 猛的一下平地起狂风,无数黑沙被携裹其中,瞬间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大斗直往西边掠去。 “嗯?!”林季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风中竟有一股极为浓重的妖邪之气! “难道这家伙早就藏在这里,想要盗取雷云珠不成?” “哪里走!”林季身形一纵,瞬间飞出三百丈,长剑一抖挡在前方。 大风突生变向,急往右侧转头。 可这匆忙之间,却被林季一眼看个清楚。 那正在中心纵起风沙的却是个仅有三尺多高,形若侏儒孩童般的瘦小身影,周身上下妖气浩荡,至少也是位大妖王!只不过……这背影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 “站住!”林季高声喝道:“你若再走半步,立时教你身首异处!” 说着,缓缓举起内藏青苍的道圣之剑。 大与此前不同,剑势未出,锋芒已至。 四下云天骤然一暗,暗青色的光芒离剑三丈赫然迸出,天地灵气滚滚而来,接连不断的凝聚其上,那剑随之也越来越重,几欲抓握不住! 呼呼…… 那大风原地转了几圈儿,最终还是没敢再逃。 紧接着风声一消,黑乎乎的砂砾接连落下,眼见着一道瘦小身影直往地下钻去。 “找死!” 林季怒喝一声,长剑落下。 砰! 剑上青芒怒然大涨数十丈,一道寒光飞射而去。 接连响起的音爆声中,那黑乎乎的地面被赫然斩开一道千丈长沟,深达三丈! 正在沟底当中,有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已被斩成两截! 断开的腹腔中汩汩冒着一道道淡黄色的烟雾。 恶臭弥漫,熏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林季闭了闻识近前一看,那家伙正是此前见过一面的大妖王鼬老九! 照着脑袋踢了一脚,噗的一声头颅破碎,连同被斩成两半的残体也瞬间变了样,竟是个硕大的红葫芦。 林季四外探查一圈儿,也没发现这家伙的真身所在。 又被这老小子逃了!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什么时候,又用了什么法子藏在这儿的!就连魏延年也没发现。 骨碌…… 正这时,从破碎的葫芦残片里滚出一颗葡萄大小闪耀着道道雷光的圆珠子。 雷云珠?! 虽与初次所见大为不同,可林季仍一眼认出。这玩意儿就是雷云珠,只不过被霍不凡重重炼化,又经了成千上百道天外雷劫后,早已去其杂质模样大改,可内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邪魔之气却愈加浓重。 嗖嗖嗖…… 林季刚要伸手捡起,却见那珠子骨碌一滚,躲在一旁,随后散出黑烟,化作两条小短腿儿顺着长沟一溜跑远。 “嗯?难道这玩意儿被炼化之后,器灵也觉醒了?” 林季稍稍一楞,却见那珠子上生出一只红光大眼,一边迈开两腿儿跑的飞快,一边大眼向后紧紧的盯着林季! “倒是有趣!” 林季纵身追上一把抓起,那珠子瞬间又散出道道黑烟,化做十多条手臂,鼓瞪着两眼使劲的向外推去。一见挣脱不开,那珠子又裂开一条缝隙,瞬间张大,直向林季虎口咬去。 当! 林季曲起中指照着那珠子狠狠的弹了个脑瓜蹦! “给我老实点!” 珠子受了疼,抱起条条手臂死死的护住头顶。过了一会儿,又从手臂缝隙里,探出密密麻麻十几只小眼睛,既惊又怕的看向林季。 “我问你答。”林季指着那珠子凶巴巴的说道:“对就点头,错就摇头,敢说半句谎话,我就弹死你!一直弹到死!听清了没有!”说着,又曲起中指往前一伸。 那珠子吓的赶紧护住了脑袋,随后又连连点头。 “你是不是叫雷云珠?” 那珠子瞪着溜溜圆的独眼微微一楞,慌忙点了下头,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嗯?”林季心中奇道:“难道它还有别的名字不成?” 再一想:“也是,据霍千帆所说,先天至宝共有七件,其他几件大多都是第一代天选之子圣皇等五人远从秘境带出,想必这珠子也是如此。类如《无字书》、《万佛经》、窥天境等物应该也是此间修士另赋其名,其之本名也许并非如此。所以,他才先点头又摇头。” 想到这儿,林季伸手向上指了指天空道:“你是不是从上边来的?” 珠子连连摇头,伸出一根细细的黑烟小手指向下方。 “下边?”林季问道:“是传说中的地狱么?还是魔界?” 那珠子瞪大了眼睛好似有些没听懂,伸出数根小手凝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符号。 外侧是留有三道缺口的满圆,内里中心是三个首尾相接的蝌蚪。 “哦?这又是什么特殊的徽记么?就和双剑交叉,日月同在一样?” 林季又问道:“那你的上任主人是谁?道尊?” 摇头。 “佛主?” 还是摇头。 “非佛非道……满身上下又都是邪魔之气,总不会还有个魔主吧?” 点头,点的飞快。 “哦?还真有魔主啊!”林季愈发好奇道:“那你既然跑到了这里来,那魔主呢?死了么?” 珠子连连摇头,随而那十多条小手缠缠绕绕的扭成一团,忽而又散根根之立。 见它比划了好半天,林季终于有些看明白了,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他睡着了?或者……在闭关?被封印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剑魂已现(抱歉) 咔! 又一道雷光惊天而落,与此前不同的是,那雷光一闪竟然化成五爪龙形! 龙鸣长空,五爪狂伸,只一瞬间就撕破了层层乌云,甚而连天空都被扯开道道长痕! 咔咔咔! 接连炸响中,九龙腾空雷光爆起直向红影白光罩落而去! “好大的泥鳅!”魏延年丝毫不惊,反而嬉笑骂道:“来来来!尝尝爷爷的刀口快也不快!”说着,一跃冲天,刀若弯月狂斩而下! 当当当…… 惊声爆起! 咔咔咔…… 雷鸣不绝! 九龙纷舞团团把他围在当心,一声声龙鸣此起彼伏,一道道雷光闪烁不息! 四外天地立时黑成一片,只见一团硕大的金色光球忽上忽下的翻滚不停,就似得一轮得了失心疯的太阳一般,满天上下横冲乱跳,每经一处,都红通通的烧透了半边天! 轰! 轰隆隆…… 那阵阵雷声如似战鼓一般,狂锤不止越来越响! 天上云层越来越低,一股赫然威压狂罩而下! 即便林季和霍不凡两人早已身入道境,也有些经受不住,哗的一下,沉沙没膝! 呼! 猛的一下,一道白光破球而出。 魏延年狠劈一刀,探出半出头来高声叫道:“圣主!大阵已破!取正当时!” “好!”林季也不推脱,更是无暇致谢,猛一纵身跃出沙土,疾若流星般直往山头飞去! “霍前辈!”遥在半空,林季大声叫道:“寺中主持仍在碑处,若他有难救他一救!” “我这就去!”霍不凡收起烟斗,一掠而走。 轰! 轰隆隆! 雷声如鼓越来越急,一道又一道龙形闪电破空而出,纷纷直向满天乱窜的光球飞去。 眨眼之间,满天上下尽是雷光龙影,密密麻麻数有千百条! 咔嚓! 立在山顶正中的那块丈高巨石轰然炸开,石屑飞扬间露出一座黑玉尖碑。 上方刻着八个血淋淋的大字:“剑以伐天!道以铭心!” 红光乍现,浩气冲天。 四外方圆一道道繁杂符咒接连亮起,化做一座血色巨门立眼前。 林季踏前半步,一行血迹赫然浮现:“立命安民,以道正心,可持?” “可!”林季高喝一声,嗖的一下拔出人圣之剑划破掌心。 鲜血迸出,巨门化雾,一股无形昊意悬在林季身侧凝练如珠。 前方远处,云气腾腾结梁化柱,瞬间汇成一座高殿大屋。 林季走到近前抬头一望,那高高挂在门廊上的匾额中又浮出一行血字来:“万灵长古,以道正法,可持?” “可!”林季又喝一声,抽出地圣之剑噗的一下划破手臂。 血若龙舞,呼的一下冲向殿顶。 随一声清悦龙鸣那大殿破碎一空,散成道道昊意长风,悬在身旁那颗小珠豁然大亮,迎风五尺,铮铮有声! 道道血气密布成阶,远在前方立着一座巨高无比的八角祭台。 正在当中立着一根焦黑铁柱,铁柱上方挂着一道微微摇晃的垂头人影。 林季顺着长阶走近前去,刚一踏上祭台,柱上那人猛的一下抬起头来。 林季微微一愕,那人竟是他自己! 柱上林季披头散满身是伤,嘴角牙关里更是鲜血淋漓,他异常吃力一字一顿道:“天笼炸破,以道正罡,可持?” “可!”林季毫不犹疑的一把拽出天圣之剑,哗的一下划破胸口。 大血如注狂涌而出! 呼的一下,祭台铁柱连同悬在上方的林季轰然破碎!聚成一股昊意急流迅疾而来! 铮! 猛一声响,立在林季身旁的五尺悬柱立时青光闪亮,化作一柄森然长剑。 林季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此前乱景?周身上下更是毫无半点伤痕…… 此时,他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山头,正对当面的仍是那座血字淋淋的黑玉尖碑。 “剑以伐天!道以铭心!”那八颗大字依旧赫然惊心! 嗡! 正这时,那柄悬在身旁的长剑猛的一下破冲而出。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道背身而立,看似极为眼熟的青衣人影,那柄飞来长剑稳稳的落在了他手中。 大风突起,吹得那人衣角飞扬。 唰! 他猛的一下高举长剑,直问云天! 一道青色剑影笔直向上,仿若要冲破天穹,怒然斩碎这万里虚空! 咔! 咔咔咔…… 远远云天之上,道道惊光凭空乍现,条条雷龙乱舞狂飞。 只一瞬间,苍穹上下千里方圆,放眼望去尽是雷光龙影! 仿若一面硕大无比的雷龙大阵压天盖地般,势不可挡的狂落而下! 呼! 飓风骤起,几欲粉身碎骨! 隆隆雷声,似将耳膜炸穿! 那道道威压如似山崩,林季身不受控的连连颤抖,仿若随时都将被压成碎肉粉靡! 林季紧紧的咬着牙,异常艰难的缓缓举剑向天! 呼! 雷声激荡,万龙齐鸣,遥遥直下狂卷而来! 砰! 正这时,自远处传来一声轰鸣炸响,紧接着一道红白交杂的迅疾流光飞射而至。 “哈哈哈……痛快痛快!”魏延年几近嘶哑的大笑声穿破满天雷鸣,呼的一下自林季头顶一掠而过! “贼老天!再吃老子一刀!杀!” 呼! 红光乍起宛如大日,白影略弯如似玄月。 若从远处看去,此番景象更为惊人。 满天龙雷无尽无边,下方双剑交叉,日月同在,宛若一枚既古老又神秘的徽记…… 砰! 魏延年飞冲直上,与满天云雷硬生生的撞在一处,惊起一声轰然炸响。 紧接着,以他刀芒为心,道道白光四下奔突,数以千万条的雷光龙影接连破碎。 咔咔咔…… 就像被狠砸了一锤的瓷盘一般,满天上下震开无数道裂纹,裂纹背后滚滚红云怒卷翻天! 于此同时,那道举剑问天的青衣人影瞬间碎落。那柄长剑陡然一转,又悬立在黑玉石碑旁边。 “哈哈哈哈……” 魏延年狂声大笑,如似疯癫。 抡起长刀,不管不顾的左砍右斩满天乱舞。 道道雷光随之轰然破碎,条条龙影立时数段。 林季身上的威压也在同时顿然一散,转头一看,那柄悬空而立的长剑并非实体,乃是一道青光闪耀的剑魂。 剑魂已现,道剑何在? 林季正自疑惑,却见那座黑玉尖碑上的字迹瞬间模糊,一道道鲜血飞流而下。 落在下方形成四道铭文。 外圆内方,形若铜钱。 清晰可见,内中各有一字。 “正是……天下永安!” 实在对不住各位老铁们,这两天的更新有三章出现了重复内容,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阅读体验,非常抱歉! 再次鞠躬!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四剑之灵 嗡! 林季正自疑惑,就听嗡声炸响。悬在一旁的青光剑魂嗖的一下悬在“天”字铭文上铮铮作响。 嗖嗖嗖! 于此同时,林季手中的天圣之剑,藏在乾坤袖中的地圣、人圣两剑也同时破冲而出,分别落在其他三道铭文上。 唰的一下铭文骤亮,释出四道精芒。 青、黄、赤、黑交相辉映、闪闪发光! 符铭闪烁、四剑迎天,隐隐间似蕴大道万千。 林季稍一顿愕,瞬间明悟。掏出四剑诛仙图扬手甩出,高声喝道:“开!” 咔! 随他声落,四剑齐斩乱光一片! 再一看时,黑玉尖碑早已寸寸碎断,一柄青峰长剑独跃而出! 铮! 一道清悦长鸣震荡破耳! 唰! 紧接着剑芒一亮,自光影中闪出四道人影来。 一个身着锗黄长袍、鹤发童颜的沧暮老者。 一个身着血红长裙、美目传情的绝艳女子。 一个身披漆黑大氅、面色阴翳的酷冷壮汉。 正当为首的乃是一个身穿青色长袍的高鬓少年。 那四人双脚离地飘在半空,身后四外光影闪烁,俯而向下定定的望向林季。 白发老者略一迟疑道:“可是你小子把我等唤出来的?” “是!”林季应道。 心下已然明了:这四道虚影乃是天、地、人、道四剑之灵!那刚刚炸碎的黑玉石碑不仅是封存道剑之地,更是困守剑灵之阵。 “区区半步道成……”身披黑色大氅的壮汉斜扫一眼,满脸不屑。 “那少年……”红裙女子嫣然一笑道:“虽然你鸿运齐天,得了剑、图在手唤了我等现身。可却未必能掌其伟力,即便当年轩辕也仅能用之二三!若有不及,反会噬力伤身,说不定……砰的一声就散了云烟。” 那女子说着一手掩面咯咯乱笑不止。 林季刚要答话,却见那青衣少年一脸正色道:“你虽破阵解封唤出我等,许是不知我等为谁,更不晓其中厉害!道尊开天风、火、水、土我等便是此中灵物,后经赐名黄石、红嫣、黑煞、青苍。” “我等受命身藏剑中镇守四极、早经千年万古。后被破境之轩辕带来此间。随之,他想破碎万方冲出这一处囚笼之地,便以我等之力,铸阵问天。” “如今,既已被你破印重启,怎生算来都是三任新主。可我也不得不多说一句。方才红嫣说的没错,此时天地如壶,那万千威压都在旁处,以你低微之力尚可见我。可一旦灵剑合一,离了此阵桎梏,自是远非昔日可比!怕你经受不起!” “四剑出,了终无,一尽万古化原初!” “我等神力逐渐恢复之后,其之威能远远超你所想!更非凭你可控!” “当年轩辕扫天下震魔关,甚而遥遥直上九境之峰巅,看似悍然无比。可我等之力也不过微显二三!随后,他久久大成不得,可我等之力却愈显狂然。当时,他已然受之不住,这才铸印于此。借了天道雷劫两冲相抵。整整八千年,方才将息!你凭心自问,可比轩辕?可又受得住神力狂燃?!” 林季一听,不由愕然! 剑藏与山,雷劫为关,本就惊世骇然! 没想到,这内里阵中还藏有四道剑灵! 而这剑灵所言,却又如此的骇人所闻! 怪不得圣皇当年故做迷阵,设下重重蹊跷…… 把神剑之三留在了圣皇洞,把四剑诛仙图放在了道阵宗,又以道剑为炉设下层层禁锢,引来道劫天雷与之对抗,使之四灵破冲不出。 可又怕后来者取剑不出,暗中留了一线天机…… 想要破阵取剑者,必有四宗条件缺一不可! 需有人在此道成渡劫,以之为信! 需胸怀“三持”之心,以之为意! 需有天、地、人三剑,以之为器! 需有四剑诛仙图,以之为法! 信达而阵破! 意达而幻出! 器达而铭动! 法达而灵显! 看似随意剑落人间,却是深谋与斯! 能令三圣洞和道阵宗深的信服交出镇门之物,又得道成将破者为之引雷开路,且还心怀天下之人必为万民之主! 原来如此! 怪不得地圣遗剑、墨曲赠图之后全都半句未曾提及雷云山藏有道剑一事。 皆是怕我机缘未到,心乱迷牵! 如今,却是因缘际会,水到而渠成! “四剑在此,取之可得!福祸顺逆,在之一念!”青苍指向身后那四柄傲然长剑,喝声问道:“你,可敢一试?!” “敢!”林季应声回道:“圣皇轩辕曾是天选之子,我也是全境而出!他建蜃墙、封魔关,我也曾一入其间杀了个底朝天!他之所念天下永安,我之所望千万年!八千年前,他封剑于此,如今当日我破印重开,正是因缘际会,天意使然!若你等真具神力,尽管施来!林某正欲荡破九天求之不得!又是何尝不敢?!” 说着,林季猛一招手:“剑来!” 嗡! 四剑齐鸣,嗡嗡震响,呼的一下直飞而来。 那四道虚灵身形如雾骤然散去,各自隐入剑中。 “好一个荡破九天!我且看你又如何!”随着最后一道光影没入剑锋,青苍稍显不屑的声音划过耳畔。 轰隆隆…… 天际四外雷声震起,可与此前相比却是弱去许多。 林季仰头一看,只见满天上下红云翻滚,魏延年正挥着那把白光大刀四处追着残剩不多的雷龙狂斩不休。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魏延年横起一刀把最后一条雷龙斩做两断,随而哈哈大笑着,挺刀再起直向天劈! “贼老天,再吃老子一刀!” 呼! 白光乍落,好似冰入油锅一般,整个血淋淋的天空瞬间破碎!万千怒浪立时炸开! 砰! 一声震响,地动山摇! 万道金光直冲而下,四外天际连同万里方圆都被照的金灿灿一片,仿若大日坠地晕落苍穹! “杀!”正在当中的魏延年猛一声大喝。 砰! 大日破碎,万光瞬灭! 再一看时,那朗朗夜空又归平寂,月明星烁甚是清澈。 一道红影悠闪而逝,轻飘飘的落在林季身前。 “恭贺前辈破境道成!”林季拱手赞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魏延年道成,器灵觉醒 “多谢圣主!”魏延年拱手回礼满面红光,那一双重瞳大眼在赤发红须的映衬下显的越发精亮! “圣主,道剑可得?”魏延年死四下看了眼,关切问道。 林季微微一点头,长袖一抖。 嗖的一声,四剑齐出。 青、黑、赤、红华彩分明,隐隐透着一股傲世神威!与此前一比简直宛若云泥! “嚯!” 魏延年两眼一亮,随而朗声大笑道:“恭贺圣主再得神器!如今,我已破境道成,也可离开此地了!这天下也该……” 当! 当当当…… 正这时,远从山下传来一阵惊鸣乱响。 “嗯?”魏延年扭头一望道:“是霍老弟!我去看看!” 话声未落,人已不见。 林季刚要迈步,忽又想起,那雷云珠又在何处? 放眼望去,整座雷云山顶早被荡成平地,哪还见的什么祭坛踪影? 呼! 猛的一下平地起狂风,无数黑沙被携裹其中,瞬间形成一道接天连地的巨型大斗直往西边掠去。 “嗯?!”林季立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那风中竟有一股极为浓重的妖邪之气! “难道这家伙早就藏在这里,想要盗取雷云珠不成?” “哪里走!”林季身形一纵,瞬间飞出三百丈,长剑一抖挡在前方。 大风突生变向,急往右侧转头。 可这匆忙之间,却被林季一眼看个清楚。 那正在中心纵起风沙的却是个仅有三尺多高,形若侏儒孩童般的瘦小身影,周身上下妖气浩荡,至少也是位大妖王!只不过……这背影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 “站住!”林季高声喝道:“你若再走半步,立时教你身首异处!” 说着,缓缓举起内藏青苍的道圣之剑。 大与此前不同,剑势未出,锋芒已至。 四下云天骤然一暗,暗青色的光芒离剑三丈赫然迸出,天地灵气滚滚而来,接连不断的凝聚其上,那剑随之也越来越重,几欲抓握不住! 呼呼…… 那大风原地转了几圈儿,最终还是没敢再逃。 紧接着风声一消,黑乎乎的砂砾接连落下,眼见着一道瘦小身影直往地下钻去。 “找死!” 林季怒喝一声,长剑落下。 砰! 剑上青芒怒然大涨数十丈,一道寒光飞射而去。 接连响起的音爆声中,那黑乎乎的地面被赫然斩开一道千丈长沟,深达三丈! 正在沟底当中,有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已被斩成两截! 断开的腹腔中汩汩冒着一道道淡黄色的烟雾。 恶臭弥漫,熏的人都有些睁不开眼。 林季闭了闻识近前一看,那家伙正是此前见过一面的大妖王鼬老九! 照着脑袋踢了一脚,噗的一声头颅破碎,连同被斩成两半的残体也瞬间变了样,竟是个硕大的红葫芦。 林季四外探查一圈儿,也没发现这家伙的真身所在。 又被这老小子逃了! 也不知道这老家伙是什么时候,又用了什么法子藏在这儿的!就连魏延年也没发现。 骨碌…… 正这时,从破碎的葫芦残片里滚出一颗葡萄大小闪耀着道道雷光的圆珠子。 雷云珠?! 虽与初次所见大为不同,可林季仍一眼认出。这玩意儿就是雷云珠,只不过被霍不凡重重炼化,又经了成千上百道天外雷劫后,早已去其杂质模样大改,可内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邪魔之气却愈加浓重。 嗖嗖嗖…… 林季刚要伸手捡起,却见那珠子骨碌一滚,躲在一旁,随后散出黑烟,化作两条小短腿儿顺着长沟一溜跑远。 “嗯?难道这玩意儿被炼化之后,器灵也觉醒了?” 林季稍稍一楞,却见那珠子上生出一只红光大眼,一边迈开两腿儿跑的飞快,一边大眼向后紧紧的盯着林季! “倒是有趣!” 林季纵身追上一把抓起,那珠子瞬间又散出道道黑烟,化做十多条手臂,鼓瞪着两眼使劲的向外推去。一见挣脱不开,那珠子又裂开一条缝隙,瞬间张大,直向林季虎口咬去。 当! 林季曲起中指照着那珠子狠狠的弹了个脑瓜蹦! “给我老实点!” 珠子受了疼,抱起条条手臂死死的护住头顶。过了一会儿,又从手臂缝隙里,探出密密麻麻十几只小眼睛,既惊又怕的看向林季。 “我问你答。”林季指着那珠子凶巴巴的说道:“对就点头,错就摇头,敢说半句谎话,我就弹死你!一直弹到死!听清了没有!”说着,又曲起中指往前一伸。 那珠子吓的赶紧护住了脑袋,随后又连连点头。 “你是不是叫雷云珠?” 那珠子瞪着溜溜圆的独眼微微一楞,慌忙点了下头,随后又赶紧摇了摇头。 “嗯?”林季心中奇道:“难道它还有别的名字不成?” 再一想:“也是,据霍千帆所说,先天至宝共有七件,其他几件大多都是第一代天选之子圣皇等五人远从秘境带出,想必这珠子也是如此。类如《无字书》、《万佛经》、窥天境等物应该也是此间修士另赋其名,其之本名也许并非如此。所以,他才先点头又摇头。” 想到这儿,林季伸手向上指了指天空道:“你是不是从上边来的?” 珠子连连摇头,伸出一根细细的黑烟小手指向下方。 “下边?”林季问道:“是传说中的地狱么?还是魔界?” 那珠子瞪大了眼睛好似有些没听懂,伸出数根小手凝成了一个奇怪的圆形符号。 外侧是留有三道缺口的满圆,内里中心是三个首尾相接的蝌蚪。 “哦?这又是什么特殊的徽记么?就和双剑交叉,日月同在一样?” 林季又问道:“那你的上任主人是谁?道尊?” 摇头。 “佛主?” 还是摇头。 “非佛非道……满身上下又都是邪魔之气,总不会还有个魔主吧?” 点头,点的飞快。 “哦?还真有魔主啊!”林季愈发好奇道:“那你既然跑到了这里来,那魔主呢?死了么?” 珠子连连摇头,随而那十多条小手缠缠绕绕的扭成一团,忽而又散根根之立。 见它比划了好半天,林季终于有些看明白了,试探着问道:“你是说,他睡着了?或者……在闭关?被封印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圣主之名 珠子一听手舞足蹈连连点头,那只灵动大眼也随之一睁一眨的,满露欣喜之意,甚而还咧着那张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彻底割裂开的大嘴张张合合的笑个不停——好似对林季猜出了它话里的意思很是开心。 突而间,林季对这个小东西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试问道:「我想你应该没有同伴吧?是不是很孤独?很无聊?是不是很想找人说说话?嗯,比如说说好玩的事儿,聊聊开心的事儿……」 珠子点了下头,随而大眼垂落,十几条小手托着圆滚滚的大脑袋,好是落莫,那副孤楚模样甚是可怜。 「喂!小煤球!」林季伸出食指轻轻的点了他一下,微笑说道:「以后跟着我吧!我来做你同伴!怎么样?」 珠子抬起头来,瞪着那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的望了林季许久,突而狠狠的点了下头! 「圣主!」正这时,远在山下的魏延年高声叫道:「这群腌臜秃驴又该如何处置?」 林季摸摸了那怪珠圆溜溜的小脑袋收入袖中,纵身而起直往山下掠去。 …… 石碑高立,遥问穹苍。 「朕欲封天」四个大字龙舞飞扬。 跪在他身后那三个身披金裟的和尚一脸惊恐,另有五个早已身首异处血流如注。 「嘶!」霍不凡倒吸一口凉气,呼的一下立身而起,惊声叫道:「圣主,此为涅槃轮回之法!应是西土佛国大举入侵之兆!」 胖和尚一听骤然大惊,刚要张口急辩,就见白光一闪。 霍不凡靠坐在石碑上,微微闭着两眼连连喘着粗气。 那残魂吓的连连颤抖,仿若随时都会被那一抹亮眼红光碎落成烟!更让他暗下心惊的是:「这青衣人到底是何样人物?竟能如此杀伐果断!尤其那股赫然神威更是远在修为之上,直令人胆彻心寒!」 「这……」那残魂略一犹豫赶忙老实回道:「小僧并不知他详情跟脚,仅知他原是边野荒郊的牧羊人,甚而大字不识神智不全。可也不知怎地,突有一日,天生大光,万彩华生。四外民众心奇赶往,随后尽数皈依!便是金刚寺众也为之尊首!」 林季扫落一眼,厉声问道:「妖僧何名?」 林季问道:「那维州贼首又是哪方妖人?」 「襄州佛帅?」林季笑道:「既帅称襄州,那岂不是云、扬、徐、京等几州各有位同?这群烂驴还真是贪心不死!早在维州就曾祸乱一时、妄以国祚。如今,这狗胆又大几分!还敢入我中土!这天下也是你等妖驴觊觎之地?可笑至极!给我斩了!如此狗物留他作甚!」 林季略一沉思扭头问道:「可与道门夺舍异曲同工?」 「是!」 「那牧羊人由此自称大日佛主,逢八开祭、点化万生,每次典时都有比丘脱生!有的原是猎户铁匠,有的是痴傻呆儿,可一经开悟,便有不世神功!」 被大刀压住的胖和尚抬起头来望了林季一眼,随而又甚为怪异的看了看魏延年。心下怪道:「明明眼前这个赤须红发、手持大刀的家伙修为最高,已是八境道成。可怎就偏偏以这青衣人为首?红胡子口口称他为圣主,这圣主又是何方尊称?难不成这中原九州另有新主不成?」 大刀悠停,悬在那残魂头顶半寸上下,随时都将一斩而落。 霍不凡睁开两眼,愕然惊道:「九魔同出,万灵骨枯!那妖僧好毒的算计!」 那和尚身形壮硕宛若铁塔一般,却被大刀压得跪落在地,膝下巨石早已碎断,又破入土中半尺多深。 虽然他未及提名,可在场所有人都清楚,那大阵所指正是九离封天! 那阵中所困又是何物,一旦破印而出又将如何! 魏延年手持大刀威然而立,雪亮刀锋下压着个黑乎乎的胖和尚。 「林……呃!圣,圣主。」一见那胖和尚没应声,躲在石碑后方的黄鼠狼跃跳而出化作人形,一时改口颇有不适,进而就连礼数都有些怪异,双手合掌躬身施礼道:「圣主,这人便是老衲此前所说的禅性,自称什么襄州佛帅!」 「圣,圣主爷爷!」那残魂低头叩首,声色微颤道:「我主……呸!那驴贼命我等各入一州,夺寺增僧占据一方。暗中探得大阵方位,以待其令。」 「讲!」林季怒声喝道。 「我可是大比丘境啊!足比入道之巅峰!就算是佛道不容、对手当头,也不能问也不问说斩就斩啊?若我再生犹豫,怕是连这一丝残魂也将不保。八百苦劫,数世轮回顷刻之间便自烟飞!」 「短短数月内,佛光普照万民敬拜。如今那维州上下男僧女尼,老幼阿弥,已无半个佛外杂民!其之光景远甚当年萨迦之势!万民尽信,虔诚无比!随后,那万千佛民纷纷砸碎了刚在各地新建而起的天官神像,换成了一座座大佛金身。」 咔嚓一声肥头落地! 一道残魂飘荡而起刚想逃离,却见刀芒一亮,眼见着就要破碎支离! 「慢!慢!」那残魂吓的连声惊颤,再也没了方才那般脖颈挺直有恃无恐的模样,呼的一下跪到虚空连口求饶道:「圣主爷爷!圣主爷爷!小僧……小僧仍有用处,尚有话说!」 「强之更甚!」霍不凡迎前两步道:「佛、道两宗虽是同根同源,可终其本质却大为迥异!道法自然看似顺和,可实则却逆冲万象!凡俗年寿六十花甲,七十古稀,若有百岁已是凤毛麟角。可随道境高升,寿岁渐长:入道五百,道成千载,此为逆生之象。且若有长生秘法或延寿灵物,寿岁更能延长许多。」 「人虽五具,可却各有不足:力不如牛虎,游不及鱼蟹,跃不如猿鸟,众不若蝼蚁,命不过龟鳖。可一旦修道有成,却直盛百倍,万千不能及,此为冲启之象!」 「逆生损体、冲启耗气。宛若高池盛水!池高则水深,道高则法强。可是……看似步步有成,却难免遭受雷劫之厄!一旦体、气不及,水高而池浅自将危然,如似那白洛川便似这般!」 「便是以他为例,此时当前仍有二解……」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 水到而渠成,水落而潮生 “一解为水到而渠成!在他油尽灯枯之前再进一步,破入天人九境,便可再次延寿五千年!据说天有寿轮共计九千八百七十三载!破天九境,可得寿岁半轮!可惜,他重伤未愈,寿年已至,时下仅为道成后期,离之破境遥遥千里,自是此路无望。他四处急着寻找衍天图的目的,就是想寻得一处时空静止乃至逆流之地,从而岁月无痕、破境而九成!” “另之一解名为水落而潮生!湖满则平,江半则涌正是此理。一旦觉察破境无望,便会自主舍去原身之体、充盈之气,甘愿低池半水旧路重生,由此再续延喘。圣主日前所见长生殿众人及天机所行皆为此法!可因未达天人之大境,其之精体断难重生,损难再续,所以都要重新择选一具肉身充作炉鼎。如此,那更为浅显易懂的名称便为夺舍!其之本意为:夺人之体,舍己之身。” 林季微微一点头,怪不得寿如天机,强似人圣,或者冯芷若、周黎等众人,虽经转世重生,可其却实力大为骤然,原来竟是这般道理! “可佛家修行之法却大为不同!”霍不凡接着说道:“佛门众象号称万法传经,可其修习途径不外有三:一为信念之力,香火典仪、诚心敬拜,内外合一,铸建根基。二为天降之光,可凭指印、咒语等法借真佛灵韵,乍显神威。此法虽是强悍速成,可其底力有限,仅逞一时!这第三么,便为轮回之法……” “诚如圣主所言,乍眼看去如似夺舍一般无二。可涅槃妙处,在于生生不息,新青胜旧兰!只不过涅槃之法太过凶险,即便大运在身,仅能成其二三!” “若与夺舍相比,便是一个简而易成,可修为却会大减。另一个远胜前番,可其多半尽灭!” “人成有数,佛道亦然!若依这妖僧所言,那维州佛光大盛,比丘盛出。惟有涅槃一法,可度佛关万里,新生再获。自圣皇破天以来,佛道两宗虽有征战,可向来以关为界少有侵犯。如似今日之象从未所见,不是那西土佛国大肆东渡又如何?!” “哼!”魏延年冷哼一声道:“兰先生当年怒闯佛关杀了千万个,人人都说什么煞血冲天佛劫大难!可我看来,还是软了些!若我是他,早就砍个干干净净!留他半个秃瓢儿都算我手懒命短!圣主,依我看,咱不如直入维州灭他个万里无烟,随后再进西土杀个底朝天!这才痛快!” 了尘一听吓的一缩脖子,赶紧往林季身侧靠了靠。 林季笑道:“魏老前辈倒是直言快语,可佛宗也好,道门也罢,总有善恶之分。比如这位了尘大师,经我所见,就始终怀善在心,未曾做过半点伤民损命之事,甚而这周遭百姓也多受其荫。可那道门之中,险恶之辈凶毒之流也未在少数!” “上视忠奸,中观善恶,下查生息。切不可一言而论!况且天下五族有佛一宗,释门若空,天生一缺。怕也不妥!” 上中下三语正是兰先生建立监天司的初衷之策,五族共生之理乃是圣皇所遗之语。又由林季口出,魏延年一时也不好反驳,重重的沉刀一压落在那残魂头顶,怒声叫道:“还有什么屁话痛快说完!老子好送你回西天!” 那残魂吓的连连颤抖着道:“各位……各位爷爷!小僧,小僧手中有一本金册,来往密令皆从此出。派往九州的各……各个妖僧均有一本,也只有我等九人可借法得之,进而互相探其踪。我……我愿为前狗,替各位追寻其他几人。各位爷爷!看在小僧尚有一用的份儿上,可否饶我一命?!” “可!”林季快声应道,转向魏延年一拱手:“九离之阵大意不得,若被妖僧破去危之甚多。就劳魏前辈辛苦一遭吧!” “是!”魏延年应声回道:“臭虫几撮,捏了便是!” 林季点头又看了眼那残魂道:“方才你也听了清楚,若按涅槃之说。那维州上下众秃驴、比丘皆是西土渡僧。你这妖顽也是其中一个!只是我懒得问你到底名谁,又是哪个?既愿赎罪那是最好,不过,我可劝你一句,这位老前辈的脾气可不太好,说不定随时都会换一个!” “是是是……”那残魂连连叩首,急声叫道:“多谢圣主不杀之恩!小僧涕零感激,必当忠心……” “少他娘的拍马屁!”魏延年一刀拍下,残魂一晃又淡几分化成一团淡灰色的小球。随后魏延年大手一抓,嗖的一声,地上残尸中飞出一本金灿灿的小册子,连同那残魂小球一同落入袖中。 “圣主,我先去也!”魏延年说着,面向林季拱手一礼,随之身形一闪已然不见。 这魏延年果然不负其名,性直如火,来去如风! 林季转头扫了眼仍旧跪在当场的三个和尚。 这三人连同横尸在地的五人皆是六境巅峰左右,想必也是西土的栋梁之才,若没此一遭,几年后没准还能出几个比丘。 三人一见林季望来各个心惊,赶忙磕头不止,连声乞饶。 “圣主饶命!” “圣主饶命啊!” …… 林季扬袖一扫道:“今日我得之两宝,又获神勇大将,不宜染血过重。你等——可愿留在雷云寺将功赎过?” “愿意!愿意!我等愿意!” “好!”林季探手一抓,分从几人识海中抓出一缕魂念,转头看向了尘道:“大师,你伸过掌来。” 了尘不知其意,可也毫不犹豫的挽起长袖伸出手掌递了过去。 林季松开那三道魂念放在他掌心,随后掏出大印罩头盖去。 “天下永安”四个大字正落其上。 “了尘大师,后山道剑已然被我取走。日后雷云再不复见。可这雷云寺仍需善者相持,这三僧就留你自处!若有反意,但需一念便可立魂散立碎!愿你好自为之!” “谢圣主!”了尘赶忙躬身回礼,虽然他一手半伸不敢贴合,那动作看起来仍有些别扭,可圣主一称却是极为顺口。 “去吧!”林季扬了扬手。 “是!”了尘应声。那三个和尚再谢一回,生怕林季反悔似的赶忙爬起身来随在身后,直往山下走去。 “恭喜圣主!”霍不凡何等鸡贼,一听林季说“得之两宝”就已猜到,雷云珠早在他手。 林季笑道:“还是多亏前辈炼化有方!除了长青草之外,我还想帮你了一宗因果。” “哦?”霍不凡一愣,很是奇怪道:“什么因果。” “你看!那不是么?”林季说着,遥遥朝前一指。(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道成之路 霍不凡顺着林季手指一看,只见远处天边飞来一个小光点,眼见着越来越大越来越亮。 呼的一下闪到面前,却是顶红绸小轿。 轿顶四角各被一只红羽大鹰牢牢的抓了住,三丈多长的巨翅上下扇合间,瞬息而至。 “老东西!”霍不凡一眼认出,气呼呼的袍袖一扬转身要走。 却被林季一把抓了住,笑呵呵的说道:“就算你叔侄俩再有间隙,可毕竟一姓同源。既无深仇,自可了算!一直避而不见,总不是个办法。况且,我还需你叔侄俩共谋大事。可不能一时用气,误了道成之路啊。” “道……道成?”霍不凡猛的一下顿了住,“圣主,方才可说的是道成之路?!” 这话若从别人嘴里说出,霍不凡理都不理转头就走! 天下凡众何止亿万?生有根基堪入修途者已属不易! 前番六境暂且不提,仅是入道之门,就生生熬煞了几多人? 妄论道成! 虽说仅有一字之差,可满天之下千万年来,又有几人一跃而登峰?! 莫论寻常,便是那惊世绝伦的天纵之才也大多望之不得,沉沙如海! 前之六境,费时岁研磨,以灵药相辅,虽有快慢,总有成时。 入道之境,若天资尚可,另机缘恰逢,虽有强弱,总可一望。 可八境道成却是谈何容易?! 那青城山李老三,当年天资何其超然?青城底蕴又是何其深厚?可这么多年来,却一直半步难进! 那三圣洞周衍,刚一出世,就震烁九州,六岁修行,三十入道,四十不到就已经半步而成! 可如今怎样? 整整四百年了,仍旧还差半步! 半步之遥,远比天高! 可就是这微微半步之隔,千年万古又难住了多少绝世英才,乱谋枭雄? 若能再进半步,又有什么事做不得?! 高群书为了挣脱桎梏,成就道成之路,不惜毁了一世英名,叛出监天司! 公输破为了八境道成,不惜邪途献祭,生生断送万灵之基,残落至今! 那周癫,为成八境,灭了青、兖两州。 那狄越,为成八境,遭了邪、魔荼毒。 那老东西…… 呸! 他活该! 总之,千万年来卡在半步之境的绝世奇才数不胜数! 六境之前,受人指点事半功倍。 入道门径,既需天资更要缘会。 可若有人说,能为你指出一条道成之路,谁又能信? 尤其那人,连他自己都尚未道成…… 这简直就是天下笑谈! 可这人若是天选之子呢? 整整万年来,破境天出者遥遥无几,当初那每一个进入秘境者都是入道上下,可最后却各个功绩斐然。全都成就一番不世传奇,恐怕那其中最不济者也曾道成巅峰! 甚而那当年圣皇还极有可能突破天人之境,跃升陆地神仙! 据说,就连跟随圣皇的三大天师四大元帅,至少都曾道境有成! 如此一想…… 难道……那天外秘境中,可有什么必成之法? …… 眼见霍不凡满脸惊愕,林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对!我说的正是道成之路。不知你可有兴趣?” “这……”霍不凡喉结连动却是一言未出,颤颤巍巍的着掏出烟袋来,那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细绿如茶的烟叶乱蓬蓬的洒了一地。 林季早已松手,可他哪还舍得走? 呼! 正这时,那四只巨鹰带着轿子已在千丈之外。只见轿帘一掀,一道头顶红发、身形滚圆的人影嗖的一下横飞而出,稳稳落在林季面前。 “参见天官。”霍千帆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礼道。 “嗯。”林季不轻不重的应了声。 霍千帆抬起头来,看了眼林季身旁的霍不凡,故作惊讶道:“呀!闲侄,你怎么也在这里?这些年你都跑哪去了?为叔找的好苦啊!” 霍不凡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好似既没看到也没听见,故意把脸扭向别处,那一张老脸早就憋的通红一片。 林季心下暗笑:“这霍千帆老鬼奸滑倒会装蒜!此前不说,自从霍不凡来到山上,他就一直派人守在旁边,如今这一副惊然偶遇的模样却还真像。” 林季也清楚,这叔侄俩之间好似有什么羞与重提的旧事纠缠,自然,他也懒得询问。让他们再遇重逢也不是想替他们了结恩怨冰释前嫌,而是另有大计! 原本以为,还要在雷云山上盘恒数日。却没想到,这老家伙竟来的这么快,也不知道他一直就在附近,还有另有什么秘法直从南海奔来。 “霍千帆。” “啊,小人在。”霍千帆赶忙恭恭敬敬的弯腰施礼。 “你们叔侄情谊往后再叙,我找你来,是有一遭千古大计。若得其成,不但是万民之福,对你等而言也有莫大的好处!说不定道成之路就在眼前!” “道,道成?!” 霍千帆猛然抬头骤然一愣! 他虽说借有奇法,早已延生千载岁月,可毕竟外法有限恐难再续,而且他早就卡在半步之境月长况久!八境道成,他可是做梦都想! “对!”林季点头道:“道成之路何其艰险,不用我说,想必你们也都清楚。可我却有一法,另辟蹊途,不知两位可感兴趣么?” 霍千帆那一双小眼儿瞪的溜圆,霍不凡扭回头来都忘了吐烟。 “天官在上,小的万死不辞!”霍千帆连口说道:“莫说什么道成机缘!便是刀山火海,只要天官有令,小人自当奋勇向前!有什么吩咐,天官直说便是,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这两人虽为一脉叔侄,可其秉性乃至容貌却都截然不同。 同时令林季稍感意外的是,霍千帆仍旧称他为天官,可霍不凡和魏延年却一口一个圣主。 林季并未直说,故意卖了个官司笑呵呵的看了看两人道:“依两位所见,修境一途最为珍贵的可是何物?” “这个么……”霍千帆眉头微微一皱,看似不经意的望了林季一眼,暗中心道:“这小子得自天出,早已半步而成,突而问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道成之路……哪有那么容易?真有这好事儿,他自己怎么不先占了去?哪有空闲说给我听?怕不是……又要挂个大饼差遣我吧?” 霍不凡吐了烟道:“道境登巅,无外有三。”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初立巡天司 “古说师侣法财地,可在我看来,却不然!” “师法一同,皆为术。大能高师也好,玄妙功法也罢,仅为行之有理,技之可循。可是……若生奇才,无师可悟,无法可创。那天地万法早就融贯其中,试问大道首开者,师从何人?法自谁书?赖以“师”“法”而不成者,尽为后世庸人罢了!” “财地一理,皆为器。道器至宝也好,福地洞天也罢,仅为习之有所,施之有物。可若有天资横出者,此等两物有则添花,无也不妨!真要以福地至宝论,那天下万古,岂有杀人夺宝一说?那福地洞天谁又能争?” “至于侣伴么,却是可有可无。否则,那闭关自封岂非笑谈?散修成道又是哪般?” 林季点头道:“有些道理,那第三点呢?” “依我所见,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环便是岁月无间!” “只需岁月绵长,旷久无限,别说什么普通凡众,痴傻呆儿,便是那杂草乱石,也可化灵成精!便是那天纵奇,未及年成就一命夭呼,怎又得成?” “所以,这“术”、“器”、“时”此中三物,以时为基,此乃万法之源,余者皆为外物耳!” “说的好!”林季高赞一声,转头问道霍千帆道:“你以为如何?” 霍千帆心道:“你都赞好了,我还敢说个“不”字么?”可却装出一副暗自沉思状,略略沉吟半响猛一击掌道:“适才闲侄所言的确妙极。天地万法,唯时不破!可此中还有一点甚为关要,那便是天资,比如天官您!” “莫说修行岁月,便是掐指算来,春秋往度时至当今,也不过而立!可天官又是何等造化?!九雷破道,半步天成!更别说还曾破入天选全境而出!这般成就万古无一!便是那当年轩辕也追之不及!与天官一比,我这千年岁月怕是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所以,在我看来,天资最重,岁月次之,宝物灵地再次之。若得三物合一者,必成大器。可若天官一般……不不!天官之资旷古绝今,自无再有!哪怕仅有天官一成之资,也足以惊震一世,道成有望!” 霍不凡甚为厌恶的瞪了霍千帆一眼,扭头吐了一口烟雾又望向林季,暗在心里有些奇怪:“圣主为何突而问起这事儿。按理说,此中道理并不深奥,以他之资,又修多年早该明悟才对啊?” “嗯,说的不错,天资也很重要。”林季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依两位所见,破入道境者天资如何?” 霍不凡接道:“修者万千,道成如天。若以此算,入道也算山顶极巅,因是我等皆是此境中人,倒也不觉如何,可放眼天下修士,乃至万众生民之间,足可称其天纵之资!” 霍千帆赶忙接道:“可与天官一比全都不值一提!” “老……”霍不凡深吸了一口气,把涌到嘴边的恶语又咽了下去。 林季点了点头总结着道:“就按方才所说,这道成之路难缺之物分别为:天资、岁月、灵宝、妙法。若这天地间,有此一地,可令岁月无痕,漫长无寂。又集天下万法尽汇其中,再召入道者久而习之,又将如何?” “这恐怕……嗯?!”霍千帆刚说一半,猛然大惊,声音微颤道:“天官……你是说,伱找到这般神奇之地?” 霍不凡一听也骤然惊住,瞪着两眼直向林季望来。 林季一笑道:“当年圣皇破境天出后,传世授法,太一,三圣,道阵,青城……九州道统由此而生!兰先生半境而出后,一剑浩然天下惊,随后又亲手创办监天司,佑之万民整整一千年。如今,我再自天出,也得天选之名,你们总不会以为,我林某只能随手砍几个妖邪小贼,拔剑所向路见不平吧?” 林季说着,仰头看了看那渐渐已亮出一片白光的东方天际,似是自语似是断喝道:“圣皇道传与世,兰先生一剑惊鸣!而我,却要破了这囚笼,辖万方!” “大秦在时,监天司镇守九州。而我的巡天司,却要环列周天!监天司尽为修者,而我的巡天司,皆为道成!” 呼! 一股冲天昊意怒然而起! 轰隆! 黑漆漆的天空中,猛的响出一声惊雷。 林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到那时,天外有天,层层人间。这看似浩大的九州天下也不过青阳小县,那五族乱起相争之地,也不过孩童嬉闹之荒园!” “到那时,三十三天上下环宇之地尽为我土,千般世界万众生民尽为我民!” “到那时,万族安乐,再无纷争!一席同享其乐融融,那才是真正的天下永安!” “就像这大日,盛光昭然才配普照人间!” 轰! 随着林季一声话落,那冲天而起的昊意狂舞如龙,猛的一下拨开层层夜幕。 呼的一声,东方大日跃然高升! 道道金光万里奔腾,只一瞬间,四外千里就已亮彻如昼! 一方大印凭空高悬,乱影闪烁中赫然露出四个大字:“天下永安!” 轰隆隆…… 凭空生雷,道道如龙,围着那方大印四绕盘旋。 早已沉寂的雷云山立时金光璀璨,大象万千! 咕噜…… 霍千帆猛的咽下了口水。 啪嗒…… 霍不凡的烟袋掉落在地。 若以修为来看,这两人虽已入道,可在九州天下也不算惊然,可以鉴宝眼力来看,却是独一无二,无出其右! 许是旁人望不穿透,可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方大印又是何物! 那可是先天圣宝! 加之此前得获的雷云珠,两件神物! 当年,圣皇轩辕也不过带了本《无字书》! 真要追溯起来,霍氏家族早在圣皇出世以前,乃至万年永古就是血脉传承的火姓大巫!从家族祖记及口耳相传的所见所闻,远比天下所有人都清楚,这将意味着什么! 圣皇轩辕以《无字书》传道留世。 西土如来以《万法经》创建佛国。 …… 可雷云珠和这方无名大印,却是威力无穷从未惊世! 如今,却同时落在一人之手! 这又将掀起何等风云? “巡天司新建初立,两位可愿成其一员?!”林季突声问道。 “愿意!” 从始至终未曾相谈半句的霍氏叔侄异口同声大叫道。 “好!”林季仍就背身而立,朗声喝道:“霍千帆,霍不凡,任你两人为巡天司炼器使。专辖炼宝制器之能。” “谢圣主!”两人躬身齐道。 这一次的称呼倒是同齐一致,而且那礼行威依更加谨重! 呼! 大印上方落下两道光影,映在两人头顶一没而入。 林季一扬手,收回大印,看向两人道:“现有两处宝地,需你等先去打个前站……”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襄城五里坡 襄城东南,五里坡。 左右两侧绿油油的庄稼放眼无边,一条宽平大路笔直向前。 此时,那条足容八马齐行的大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 车辚马嘶接连不断,扶老携幼蜂涌如潮。 牵着牛羊赶着鸭狗的,背着锅碗夹着被褥的……仿若举城搬迁好不热闹! 路边土坡上搭着三间草棚子,门前高杆上明晃晃的挑着个硕大的“茶”字。 十几条长凳上稀稀拉拉的坐了四五人,一个个闷头喝茶谁也不言语。 临门靠外那桌上坐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巨形壮汉。即便坐着,也比旁人高出大半截。背后竖着一柄两掌多宽的九环大刀,桌上十几只高高叠起的空碗旁用一条粗绳拴着五个圆滚滚的大口袋。 一道道血水从布袋里渗透而出,乱呼呼的淌了一大片,又顺着桌面落了他一脚。 可他也满不在乎,端起一只大碗一口喝干。 满棚上下腥气扑鼻,引得一群苍蝇嗡嗡乱舞。 任谁都看的出来,那布袋里装的应是颗颗人头! 旁外几人哪敢多看?匆匆喝完起身就走。 转眼间,就剩了那巨汉自己。 有他在这儿,过往余人也不敢进来,那卖茶老汉更是不敢言声,躲在边角瑟瑟发抖。 “再拿十碗来!”那巨汉咕咚咚的喝光了最后一碗,粗声叫道。 “好!这就来!”腰背略弯的老汉慌声应道,端起木盘走到近前。 双手捧起凉茶刚要递出,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手,凭空夺了去。 老汉微愣,扭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这桌上又多了一个人。 三十上下,眉宇轩昂。 一袭青衣,丝尘不染。 长发高挽,气度不凡。 周身上下隐隐散出一股不怒之威。 那老汉也是有些眼力的,立时看出:这位青衣客绝非凡俗之辈,很可能是哪个修仙大派的弟子门徒。 只不过,绝不是太一门和三圣洞的,这两派就在襄州,门中服饰他都见过。 对面那壮汉也骤然一惊,从斗笠下方扫了林季一眼,却没言语,只是暗暗的曲指成拳。 林季仿若当他不存在一般,喝了一口凉茶轻轻放下,转头问道:“老人家,我记得这四外不都是荒山野林么?什么时候都变成庄稼地了?” “啊……”卖茶老汉稍一错愕,暗下扫了眼对面那凶神般的巨汉,见他被抢了茶也没敢应声,更是坚信自己的推断没错。这位定是大有来头千万惹不得!赶忙恭敬回道: “仙客所言不错,早在两年前,这里的确是野岭荒山,不但豺狼成群,还时有劫匪。可自大秦亡灭之后,四下大乱,各处流民相续拥来。仅靠城外庄稼也填不得肚子,慢慢就一路开荒种到了这里。” “不光是五里坡,现今襄城四外三五十里全被垦种一空,哪还有什么荒地啊?就这,还远远都不够呢!您看……”老汉说着,向着坡下官道一指道:“据说那外头乱的很,到处都在打仗。各处流民纷纷往这儿挤,光是这个月怕是就来了几万人!照这势头下去,过不几年五里坡都快成外城了!” “哦?”林季奇道:“别处大乱,这襄城怎就如此平安?那四外流民为何都纷涌来此?” 老汉一笑道:“想来,仙客应是外乡人吧?这襄城可不比他处,有钟家坐镇,哪股贼匪敢来襄城作乱?别说什么贼匪了,就连妖鬼也得绕着走!” “那太一门和三圣洞虽然也在襄州,可毕竟都在深山远处,寻常百姓又去不得。可钟家就在襄城,几位老爷也大有仁德。天下刚乱,就领着城里的富户们捐粮济粥,又贴出告示,让流民自行荒垦,无需税赋。近来半年,又扩了一支钟家军,保境安民,井理有条。” “另外,据说那位名满九州的天官大老爷就是钟家的女婿。别说流民了,就连四下里起了些气候的流匪叛军也相续来投。现在的襄城可是今非昔比!怕是比皇帝老儿的国都都热闹哩!” “原来如此!”林季点了点头。 自秦亡后,天下九州肆乱不休。 他一路穿州过县,所闻所见惨不忍睹!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安然之地! 如今之天下,能得这般安宁的,恐怕除了襄城就是潍城了! 恰好,都是他至亲所属。 林季端起冷茶又喝了一口,好似才发现那桌上布袋似的,扭头问向那巨汉道:“这五妖可做了什么恶事么?” “妖就是妖!怎就杀不得?”那巨汉仍旧低着头,语气中很有些不耐烦,可也听的出来,他强行压住了不少火气。若不是探出林季的修为远远在他之上,怕是早就破口大骂了。 “人有善恶,妖也亦然。”林季慢吞吞的喝了一口茶,突而说道:“更何况——你也不是人!” 唰! 那巨汉猛的一把抓起拴着五个大布袋的粗绳,整个人影呼的一下撞开草棚往后掠去,几个闪跃就不见了踪影。 林季不紧不慢的又喝了一口茶,掏出一块元晶放在桌上,淡然说道:“茶钱我替他付了。” “不……”老汉刚要推辞,却见青光一闪,刚刚还坐在这里的青衣人也不见了。 …… 那巨汉夺路狂奔,一口气跑了十几里。 连连扭头再望,不见有人追来,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奶奶的!不就入了道么?有什么了不起的,等老子炼化了这几个小妖崽子,看老子嗯.”那巨汉骂着骂着,突然觉得头顶一冷。 抬头一看,一道青衣人影正悬在他头顶上空。 “你想怎地?”那巨汉气呼呼的叫道:“我杀的是妖怪,又不是人。与你何干?再说了,别说大秦已亡,就算大秦在时,这等闲事儿就连监天司都懒得管。怎么?!你还非要与我作对不成?!” 林季声色一冷道:“作对?你还不配!说,除你之外,还有几个?” 那巨汉微微一愣,反手拽下背后大刀,恨声说道:“死又怎地?休想从我口中探出半个字来!” 唰! 说着,那巨汉大刀一横直向脖颈抹去。 林季扬手一甩,咔嚓脆响中,那柄九环大刀立时裂成十几块纷落在地。 就连那家伙的斗笠蓑衣也都应声而碎,露出了内里本来面目。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悍然赴死的蛟龙 头生双角,满身是鳞,长须鳄嘴,拖生巨尾,竟是一条尚未完全化成人形的蛟龙! “你……你想怎地?!”蛟龙连退数步,愕然惊道。 未及一合,九环宝刀乍然破碎,莫说对敌,就连自尽寻死都做不到! 那巨龙嘴仍生硬,可眼神儿里已生出三分惧意。 “你这怪龙倒是有点意思!”林季一笑道:“未等动手,先行自裁!不过,你连死都不怕,却还惧自何来?若我猜的不错,你怕是被人捏住了把柄,受之所迫吧?” “这……”蛟龙的眼神儿有些闪烁,脖子一挺强声叫道:“要你来管?要杀要斩随你方便!皱一下眉头我蛟三都算不得好汉!” “好汉?那又值几个钱!”林季身形一落,站在他面前。 蛟三连退两步,又站了住,依旧耿着脖子道:“怎地?” 林季伸手向前遥遥一指道:“几年前,我在那江边斩过一条恶龙。名为——敖浪。” 林季故意把“敖浪”两个字咬的极重。果然,蛟三神情一变。 林季装做没看见,继续说道:“莫说中原腹地,即便近海徐州也鲜有龙族来犯。你这身修为,若比人族最多也就五境稍余,竟敢在襄州境内明晃晃的携头乱走。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来去之地离此不远。” “怕是那九道江龙王麾下吧?” “你斩妖留首,来去匆匆,这是想开坛祭法还是炼丹制药?除却这五妖之外,又要残害几多生灵?” “怎么?眼见天下大乱,那老家伙也坐不住了?难不成,他以为如今当下,便可由他肆意胡为没人再管了么?” “蛟三,你既非真龙血脉,又以“蛟”字为姓,想必也仅是个护卫家将被迫从命而已,犯不着为他背罚替罪!我要找的是那老家伙,与你无干!” 蛟三张着大嘴愣了半响,上下打量林季一眼,甚为惊讶道:“这么说,你……你就是那个姓林的?!” 这家伙明显有些情商不足,这一问等于就是变相承认了林季方才的推测。 “不错!”林季点了点头道,“蛟三,你这就把我引去龙宫,我与他当面论说!” “呸!”蛟三胸脯一挺道,“我蛟三绝不卖主求生,要杀要斩随你来!” “仗义!”林季高声赞道,随而面色一冷道: “可那龙王仗义么?!从他儿子敖浪的德行足见一般!你倒是悍不畏死像条汉子,可那老龙却是个没脸没皮的软脚蛋!当年那敖浪祸乱一方,被我所斩,生生抽了筋骨!可他怎样?连个浪花都没掀起半朵,半个屁话也没敢说。想来是忌惮监天司,又怕引起人、龙征战。这才强压了这口气,可如今却又拿你为难,又算个什么东西?!蛟三,你是受那老龙所迫吧?怎么?他是控住了你的家人老小,还是……” 刚一说出“家人老小”四字,林季敏锐的发觉,蛟三那两只大手紧紧的握聚成拳,就连那两排根根如指的长牙也咬的咯咯直响。 显然,正如所料! “一人做事一人当,一家有恨满门偿!我平生最狠的也是囚人家眷欺人老小,这算得什么好汉行径?怕是连畜生都不如。他若真有本事,与我说来!蛟三,你这就领我前去。若我本事不济被那老龙杀了,你就是大功一件。家人自然无恙。若我杀了那老龙,你和家人也得团圆,你看怎样?” “不!”蛟三使劲摇了下头,坚定回道:“无论龙王怎样,我蛟三总是家将,这事儿我万万做不来!姓林的,你这好意我心领了。若有来世,必当盛还。可现在……既然落在你手里,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给这几个小妖偿了命吧!” 砰! 话声刚落,猛的一下血肉炸起! 蛟三胸口眼见着间破出一口血淋淋的大洞,随着一声震响,鳞片、龙角四散横飞,片片血肉狂落如雨。 林季微微一楞,没想到这家伙竟如此刚烈。 不惜自爆蛟丹,悍然赴死! “愚忠可悲,那老龙又添一罪!” 林季长叹一声扬手一点, 噗噗连声,那五个血淋淋的大口袋立时破碎开来,从里边露出五颗圆滚滚的猴脑袋,双朵奇大,遍生白毛。 “这应该是……大耳猿?” 躲在大梁寺的妖孩曾说过,青城山大生惊变后,妖族四散,随后又被肆乱追杀。 襄州附近因有太一、三圣洞在,时有门下子弟外出历练,所以向来少有妖族,难道这几个小妖也是从青城山逃出来的?一路慌不择路、又或者是随着万千流民直往襄城,半路上被却蛟三所杀。 不过…… 那妖孩说过,大耳猿之心才是仙丹药引,可那老龙偏要取头又有何用? 无论怎样,这九道江龙王也是祸害,早晚留他不得! 只是那大江横贯五洲,暂且也不知那龙宫又在哪里。 林季大袖一卷,尘土漫起,把满地血肉连同五妖头颅全都严实盖住,身形一动,直往襄城掠去。 远远就见城门正楼上高高挑着一面大旗,旗上中央挂着一个硕大鲜明的“钟”字。 林季远远的落下身形,随着一众流民步步前行。 一路所见,那万千流民虽是满脸疲惫,可却各个兴高采烈。纷纷畅望着将来的好日子,甚而还有人仔细盘算着,明年该种哪样庄稼更好些! 更多的人却是满心满口的感恩戴德,遥遥望见襄城门郭后更是众口一烁,都说钟家老爷可是积了大德,这般仁义之心天下无有! 还有的说,天官岳父那还了得? 那天官是谁?救苦救难心怀万民,真拿咱们老百姓当个人看!天官的岳父老爷还能差的了? 世间能有天官,襄城能有钟家,这都是天赐大恩,是万民的造化! 一路说着,笑着越来越热闹。 接着,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替道天官,福泽人间。” 一众孩童跟着齐声欢叫。 越来越多的大人们也跟着齐声高呼。 随后,一个又一个也不知传自哪里句句歌颂天官的童谣谶语都相续唱起。 一人领万人唱,一路欢歌越来越响,却是林季被夹在中间,颇为尴尬。 “喂!”突然间有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凶巴巴的问向林季道:“我说你这小子咋不唱呢?却是敢对天官不敬么?”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直盯盯的扭头望来。(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天官有剑还有书 这一下,林季倒是更尴尬了。 四外流民口口称颂,字字都说天官大德,可却谁也不认得! 就像在雷云山上,霍家叔侄和魏延年都声声尊他为圣主,可他也不好细问,这“圣主”一名又是从何而来。 众人环伺疑望,甚而有几个小青年还纷纷挤上前来满脸敌意。 “天官,这就是天官大人啊!”正这时,突有一人高声叫道。 众人扭头一看,却是一个抓着马鞭的汉子匆匆跳下车来,几步冲到林季面前,趴身就拜,口口称道:“小民见过天官大人!” 林季一看,当下认了出来,正是那时拐了孩童送往云州的马车夫。 “可是张三?”林季问道。 “是是是!正是小民!”那张三连连叩拜喜不自胜,真没想到堂堂天官大人,竟还记得他名姓! 四下民众一见,立时惊住,看了看张三,又瞧了瞧林季。 看这两人怎么也不像什么早有勾连,可谁也不信眼前这人就是万民称颂之天官。 流民围上,堵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可谁也不敢再往前来。 “喂!”先前质问林季的汉子,低头问向张三道:“这兄弟,你说他就是天官?!” “那还有假?!”张三直起半身,理直气壮的叫道: “我那时在云州……亲眼见过天官!在斩马镇上,天官一人独剑,挡了好大一片鬼雾黑烟!最后连那大山都咔嚓一声劈了两半!这假的了么?那时景象,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按天官吩咐,我把那些妖邪抓的孩子全都送回家去,一路见了不少天官神庙!你们都是从哪儿来的?就算没见过天官本尊,连神像也没见过么?!” 听他这么一说,四下众人也纷纷回想起来。 “还别说,是和天官有点儿像!” “可天官有剑啊!” “对!那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来着!” 几个胆大的小青年,乍着胆子远远的叫道:“你要真是天官老爷,就把剑掏出来看看!” “有剑往哪放啊?你看他这一身长衫,怕是连把扇子都没有!” “你懂啥?天官是神仙!别说剑了!听说,他袖子里装着三座山!” “天官可真俊!”另有几个妇女小声议道,“钟家小姐可真有福分!” …… 林季一时无语,很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间,在万千人影中,林季陡然发现一道极为眼熟的身影,自人群外远远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哪里走!”林季一纵而起,越过万众头顶狂追而去。 那人察觉不妙,身形一纵也是掠空而起。 眼见林季踏空而行,瞬间不见,方才团团围住他的一众流民立时惊住。 那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朝林季远去的方向,叩头叫道:“天官恕罪!” 噗通通…… 万千流民接连跪倒,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好大一片。 …… 砰! 林季三步两步疾掠而至,一把扣住那人肩头。 “刘史明!我看你……” 林季一把扭过,再一看时,却是个木制人偶,只是那形态样貌全都一模一样。 放眼一看,那家伙趁此时机早已逃出好远,三步两步急匆匆挤进万千流民之中,眼看着就要混进城去。 林季刚要再追,却见斜刺里冲出两道人影,一左一右夹了住,抓起刘史明直接越过城楼飞腾而走。 林季一见那突来两人都是穿着三圣洞的服饰,并且那疾掠而去的方位正是钟府,倒也不急了。 漫在天中,闲步而过,只见那城楼上刀枪林立,大旗飞扬,更是满满密布了许多滚木雷石等物,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早在大秦在时,襄城虽为一州首府,可因太一门、三圣洞及钟家这赫赫有名的两门一族皆在此处,向来鲜有乱象,所以州府兵事全都形同虚设,这般景象却是从未见过。 可令林季甚为奇怪的是,钟家是修仙大族倒是不错,可却从未听过有什么治军的本事。 以岳父钟其伦的性子更是不大可能严律于此。这才多久光景?如此森严大军又是如何建起来的? 正中门口,百多个全身甲胄的兵丁严阵以待,仔细盘查着进出城门的万千流民,甚而给每一个人都登名造了册,还有五六个医管翻眼看舌细细检查是否身携灾疫。 城中两侧,原本是桃林赏花之所,早被推平,建起了七八排足有上千座草棚子,以供流民一时容脚之用。 稍稍向里不远,二十几个舍粥的铺子彩旗招展,那上方争奇斗艳般挂着各位富户老爷的名讳及大小铺子的招牌。 “西街马家。” “清远赵氏。” “徐家老酒。” “三喜米铺。” “李家烧饼” …… 再远处,又有一溜十几个大棚子。 里边坐着些状似师爷、账房样的老先生,时而拨打算盘,时而挥笔一画,个个面前更是排了好长一列长队。 各自头顶的棚子上,分别写着“军”、“农”、“匠”、“修”、“文”等一个个大字。 看来,应分门别类从流民中扩充各类人手。 那万万千千涌入城中的流民,在一众兵丁的指引下竟是丝毫不乱井井有条。 这般景象又是甚为惊奇! 按那茶棚老汉所说,仅是一月之内,就涌入流民数万,这些时日又该多少?又能平顺如此收化有度该是何等不易! 这也是岳父手笔? 林季不由更是惊奇! “什么人?!” 林季身形一转,刚一临近钟府,猛听一声大喊,同时三道人影狂冲而起断然喝道。 林季一看那对面三人,一个身穿太一道服,另一个身着三圣洞长袍,中间那个年岁略大些的一身俗家打扮,可腰里却挂着一块刻着“钟”字的铜制腰牌。 “哦!是姑爷!”未等林季开口,中间那人一眼认出林季,慌忙躬身一礼道:“老奴钟福不知姑爷驾到有失冒犯!快快请进!”又吩咐左侧那个三圣洞打扮的少年道:“烦师弟速速通禀老爷,就说姑爷驾到,已在门外。” “是!”那人应命一声,转身就走,临走前,又格外惊奇的看了林季两眼。 林季落下身形,在钟福的引领之下,穿过门前道道重兵,直往后院走去。半路上,那个尾随在他身后的太一门弟子,突而甚为恭敬的拱手一礼道:“冒罪一问,可是林季林天官?” “是!”林季向他微微一点头。 “可是林春之兄长?” “哦?”林季停住脚道:“家弟也在这里?”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巨柳村,怪婴出世 “原本应在。”那少年回道,“林师兄三日前……” “你个臭小子!可算来了!”正这时,就听一声欢声大叫,岳其伦脚掠草尖一飞而出!临到近前,突又想起,虽说那小子如今道境大涨名满天下,可毕竟是我女婿!身为岳父老丈,可不能由此跌了份儿!心念至此猛的一下稳稳站了住。背起两手挺胸腆肚的摆出一副慈长尊容。 “见过岳丈大人!”林季赶忙躬身行礼。 “好好!”钟其伦略显疲惫的脸上荡满笑意:“贤婿不必多礼,快些随我进来叙话。” 林季却没动,转头问向那少年道:“你方才说家弟怎样?” 那少年抬头看了眼钟其伦,拱手回道:“回天官,三日前,林师兄奉云长老令谕,带了一众师弟来襄城助力。可在半路上遇到两个浑身是血的村民,说是巨柳村突现妖僧,全村百十口尽被除灭,又个个斩了头颅。只有他两人出村买盐幸逃一难,急来襄城报信儿的途中又遇了狼群。” “林师兄便令我等带着那两个村民先回来,他领着两个师弟亲去查看,至今仍未回转,虽说也未传出求救符,可我总觉不妙,甚为担忧……” “怎不早说?!”钟其伦一听甚为惊讶道,“莫说我钟家与太一门素有情谊,那林春更是我亲眷子侄!你这小子!哎!岂不是误了大事?!” “老爷!”躬立一旁的钟福道,“洛师弟刚来府上时,就把此事说与管家了。可那时,你正会见潍城贵客,随后又为小姐设摆聚灵法阵,怕老爷分心不敢惊扰。他已相续派了两番好手去找,天亮时分又放心不下亲自带人去了。我本想稍等一时,见管家和春少爷归来与否,再行告知……” “混账!”钟其伦勃然大怒。 钟福吓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垂首颤道:“小人该死!” “你死有个屁用?!”钟其伦怒道,“赶紧散出人手四下去找!若小侄稍有闪失,看我不……” “岳丈!”林季拦住道:“襄州向来鲜有妖邪,家弟又是太一高徒。既然未曾传符求救想来应是无碍,该是一路追查耽搁在路上了。这时再散出人手也无用处,不如,我去看看吧。先代我把这两粒铸道丹交于燕儿,我稍后就回!” “那……也好!”钟其伦顿了下道,“小燕眼见临产,却又入道在即,弄不好正是双喜临门!道阵宗得知后,特地赶来为了她建了一座聚灵法阵,这阵需借我力,一时抽身不得。由你亲往查看,我也放心!季儿!事不宜迟速去速回,你我翁婿归来再叙!” “好!”林季应了一声,扭头道:“洛师弟,那就烦你引路吧!” “正求之不得!”那少年声随话落,一跃而出。 林季紧随其后,直向西北。 那洛姓少年,也就二十稍余,可却已有四境修为,与林季早在青阳时相差不多,即便在太一门中本应也属佼佼者,可林季一见,他腰上所挂的仍是外门弟子的灵牌。 想来:自秦灭后,太一门、三圣洞这几派大分灵运,其下弟子全都修为猛涨,进步飞快。那太一门的功法又向来以天地为基,气运为骨,愈得其漳。如今竟连四境弟子都入不得内门了! 可四境毕竟是四境,元神未成,还不能凌空飞渡。 那少年虽是一路急行迅疾如风,总还是慢了些。 林季索性一把抓起他来,跃在半空踏风而行。 眼见那少年有些惊怕,林季笑着问道:“小师弟怎样称呼?” “回天官。”虽说林季满脸和蔼以平辈相称,可毕竟无论其威名还是修境都胜之许远,那少年自是不敢真当平肩,赶忙拱手回道:“在下太一外门弟子,洛小寒。” “可有二十岁了?” “刚过。”洛小寒老实答道。 年方二十,已跃四境。这在早前自当前途无量!可如今,却在太一门中连个内门弟子都混不上! “家弟如今又是几境修为?”林季又问道。 “林师兄天资非凡,又甚为勤勉,上个月刚破了夜游巅峰境!在全门大比中仅差钟师姐和陈师兄半筹,名列第三!”那少年很是仰慕的说道。 五境巅峰! “这小子倒是进步飞快,大有出息啊!”林季心道,“潍城大婚时,匆匆见过一次,那时他仅仅才是四境初期,这才过了多久?竟然已是夜游巅峰了!” 怪不得那时各派大佬,乃至司无命千年谋计皆落于此,由此看来这气运之力真是非同小可! “随他前去的两位师兄都是内门弟子,全已破入五境。其中罗师兄最以诡计见长,本来我也不应担忧。只是……”洛小寒稍顿了下道:“只是临行前,云长老交给林师兄一件秘物。托他转交给钟老爷。我是担心,这一切都是因此而生。” “你是说……”林季迟疑了下道,“那村民、妖僧全是圈套?他是被人设了陷阱不成?” “这……”洛小寒犹豫了下道,“这我倒说不准,可事后想来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头。” “怎么?” “那两个村民说是遇了狼群,浑身是血到处是伤,可带回城里一看,那周身上下的确伤痕累累,可却没有一道是致命的。两人包扎过后,有些疲累过度当即昏昏睡去,可第二天一早,我刚要再去细问时,却见那两人仍旧昏沉不醒,怎么也叫不起来。钟家管事儿请了三回大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这时,我和管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可那时钟家老爷,正与道阵宗的前辈为小姐设置聚灵阵,也不敢惊扰。管家赶紧派人去找,又过一晚,那两人仍是没醒!管家也怕内有差错,赶紧带了人亲自去找。” “那巨柳村,你可去过?”林季眼见那少年一边叙说,一边轻车熟路的指点前方,不禁有些疑惑的问道。 “去过。”洛小寒回道:“半年前,我随陈师兄去过一次。说是那村里出了个怪婴,刚一出世就哈哈大笑,随之不但全家暴死,就连那村里敬奉上百年的巨柳神树都被震死了,可等我等赶过去一看,那怪婴早已不见踪影。四外找了一回,也没发现半点痕迹。于是也就只好作罢。可这大半年来,再也没出现过什么怪事儿。” “上次去时,可有家弟?” 洛小寒稍想了下道:“原本有……” “嗯?”林季一愣,急声追问道:“什么叫原本有?”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太一门陈师兄 「这边……」洛小寒朝着下方一处竹笋样的大山遥遥一指,继续说道:「原本那次任务,由林师兄带队前往的。可刚要走出山门时,却受了掌门谕令,调了林师兄另往别处,改由陈师兄带队。」 「陈师兄?」 掌门谕令?陈师兄? 林季一听,心中不由浮出一丝不祥预感。 太一掌门孤鸿真人的原家本名正是陈小七! 「对啊!」洛小寒回道:「太一门立派千年,天纵奇才数之不尽。可像陈师兄这般,原本资质凡庸,却凭一股惊人毅力强修入道的却是不多!而他所修的法子,也好似和我们有些不一样。」 「哦?」林季奇道:「你详细说说。」 「是。」洛小寒点头应道:「据说,陈师兄刚进山门时,别说入不得内门长老的法眼,就连外门长老都看不上。差点儿都要把他随一众落选者赶下山去了。正巧那时杂役房有几个徒工上山砍柴时不慎摔伤,管事师叔随手留了几个人。这其中就有陈师兄。」 「陈师兄原本是没有半点修仙天赋的,只能充做仆役挑水砍柴。其他人早就认了命,全当一份营生、糊口续命罢了。一旦完成了规定的数目,不是躲起来偷懒就是四处闲逛。」 「可陈师兄却时时揣着入门功法起早贪黑的练个不停,一连七年连半丝气感都未凝出。那时全山上下都当他是个傻子,每次见他都止不住哈哈大笑。可谁想,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练了十九年,终于被他炼出了明堂!」 「正是那间小屋!」林季顺着断根的方向遥遥一指,紧接着身形一飘落到近前。 「天官也清楚,我太一门修行之法最重天资,刚一入门,就能看出上限如何。正因如此,几位师尊才如此欣喜。可陈师兄的法子却和我们大为不同,那当初仅是个普通凡俗,终其一生都无法踏入修行之路,却是被他硬生生的练出一条来!」 「陈师兄入门虽早,如今已近四十。可踏上修途也不过短一年而已,若是再有几年也如此般修炼进度的话,怕是师尊之下已然无敌!」 「然后呢?」林季扭头问道。 「白芒剑。」洛小寒近前查看了下,向林季解释道,「这是白师兄的祖传佩剑。那年白家惨遭灭门,仅有一个忠心家奴拼死冲出,把浑身是伤的白师兄送到太一门,随后血尽而死。白师兄视剑如命从不离身。」 「天官你看。」洛小寒指着那几道脚印道:「这是太一门的靴痕,应该是林师兄他们留下的。」 林季点了点头带着他落下半空,顺着崎岖小路直往前行。 「自从有了陈师兄的例子,别说其他内外门弟子了,就连那原本混吃等死的仆役们也各个手不释卷苦练不已。如今的陈师兄早已成了勤勉典范!与天资独秀的林师兄,经验老辣的钟师姐被外派同门合名并称为太一三杰。」 「嗯。」林季点了点头道:「他们取了一具尸体查看细因,可随后不及葬回,又突然发现了什么匆匆而走。」林季说着,点了点那几道仅落前掌却又入土极深的落痕。又指向一条被削掉半截的根须道:「而且,不但事出突然,还甚有危急,至少一人仓惶拔剑。这剑芒所向……」 不用他说,林季也发现了,眼前山口中横卧着一棵参天巨柳。 大树是被连根拔起的,那一条条粗过人腰的巨根乱舞如龙,旁侧地面上被硬生生拽出一个巨大深坑。 走到近前一看,原来那大树早就空了心,硕大的树洞甚为宽敞,足够十几人围桌畅饮。 那小屋建在村尾山坡上,后墙接着山石,另外三侧由一块块磨盘大小的青石堆砌而成,周遭无窗,只有一道仅容半身侧入的小门。门侧不远处,果然落着一道崭新的剑痕。 贴近地面的一半,漆黑秃光隐隐发亮,另一半却是枝杈如林,密有千万条。只不过早已尽数枯干,道道斜指冲天。 深坑对面的平地上,摆着一具被利剑破开的尸身,四下软土里还有几道略微散乱的脚印。 略一估量,至少粗有十几丈,若是立起身来,怕有百丈多高。 深坑底部乱糟糟的堆放着百十具尸体,无论男女老少都被齐刷刷的砍断了脑袋,只是那百十颗头颅早已不知去处。 「那天,正是太一门立派大典。所有奴仆、弟子、各房长老乃至几位师尊全在当场。掌门话毕、巨钟敲响,这时,自人群中突而冒出一片刺眼红光,众人转头一看正是陈师兄。天官,巨柳村就在这下边……」 「此前不久,徐师兄莫名失踪。太一首徒之位始终悬空。掌门师尊当场宣布,破例收他为关门弟子!随后,仅仅半年光景,他就连连破境!上月大比时力压全山!若不是钟师姐曾在监天司行事多年,战斗经验甚为丰富,可也差点败在他手!」 「那时,陈师兄红光耀眼,一股赫然威压直冲云天。惊鸿师尊掠过去压住了云气,再一查他体质骇然大惊。随后落鸿及掌门两位师尊也都仔细查过,满脸上下都是一片大喜之色。」 林季微微皱了下眉,随而一笑道:「确是有趣!若有空闲,倒该见他一见!」 「上月大比之后,陈师兄已封印闭关了,再一出世说不定……到了!天官,你看,那就是巨柳村了。」 林季扫了眼,突声道:「上月大比时,这人排名第几?」 「第六。」洛小寒追忆道:「若论太一功法,白师兄入门尚早稍逊半筹,可他剑势却异常狠勇,常有搏命同死之技,很多师兄弟都不敢与他同台相争。末轮对战,败在了钟师姐手里。」 林季心道:「搏命同死?这就对了,白家无情剑向来如此。若他真是白家旁支,那当年灭门惨案,很可能就是自导自演。为了道尽一层,不惜杀亲灭骨正是无情道韵。可身为灵尊之女的钟灵又是怎能不知?败在她手下,也是情理之中。」 「那个姓罗的呢?又排第几?」林季看似随口一问,踏步走向屋内。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血色红莲 “罗师兄第四。”洛小寒回道:“这说起来,罗师兄也是一道奇葩!若论功法、剑力都是平平无奇,甚而还不如许多外门弟子,可却周身上下带着一堆怪东西,又是诡计连出,奇谋频现,竟是一路连胜。最终败在林师兄手里……可我觉得。” “怎么?”林季仰头四外望着空空如野的棚顶石壁漫不经心的问道。 “我觉得……”洛小寒略一迟疑道:“他好像是故意败的。罗师兄向来和林师兄最是要好,几乎形影不离。两人全都互知根底,一旦非要斗个输赢的话,怕是被人看出破绽。” “哦?”林季奇道:“你所说的那位罗师兄,是不是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 “是!”洛小寒应道:“罗师兄最是贪吃,又向来懒散,的确是长了一身肥肉。天官可曾见过他么?” “应是见过。”林季心道:“应该就是潍城大婚时,站在林春身边的小胖子。没想到转眼不过一年时间,这两人全都……” “嗯?不对!一年!”林季再次确认道:“你方才说的那位陈师兄可是在一年前突放神采的么?” “是啊!”洛小寒有些诧异,天官怎地又再次问起了这个? “那时大秦灭否?” “好像……”洛小寒仔细回想了下,仍有些拿不准,犹豫着道:“好像就在那几天吧?大秦倒灭的消息自京州传出,一路到襄州也需几日。我等本在山门修行,也不怎地关心世俗杂事,大典结束没几天,我曾出过一趟山门,那时就听市井坊间沸沸扬扬的都在大议此事。仔细想来,也相差不多。” “太一大典是哪一天?” “七月十八。”洛小寒这次倒是极为肯定的回道:“太一之名据说是传自某位上古大能,那位大能归天之日便为太一大殿之期。每年小祭,十年一祀,百年一典,这次正逢千年,所以格外隆重。” “七月十八……”林季暗念一声。 沛帝毙命,九龙台轰然破碎那一天正是七月十八! 那一天,各派大佬纷纷聚在盘龙山。 太一玄霄也在期间,还曾祈了宏愿、瓜分气运。 也在同一天,正巧就是太一门千年大典。 没有玄霄坐阵,太一门就以孤鸿真人的修为最高! 偏在这一天,沉寂了十九年的无名杂役一鸣惊人! 早已所见,孤鸿另有别心! 趁着玄霄老祖远赴云州蜃墙之机,与极北蛮巫、西土乱僧合谋,想要破开上古虚境…… 如果说蜃墙之危天下共知,他也能预料玄霄必将出手,早有盘算。 可这七月十八灭秦之日,他又怎会提前知晓? 七月十八正逢千年大典,孤鸿这老贼是在欲盖弥彰尽力掩饰什么?还是我多此一虑仅是巧合而已? 如今要紧,先找到林春再说。 轰隆! 林季猛的点手一指,对面靠山的墙壁轰然倒塌,乱石飞扬中露出一道黑乎乎的洞口来。 沧! 洛小寒猛的一下拔出剑来,紧张问道:“天官!那贼人可在此处?” “至少林春他们应该是从这里下去了!”林季说着指了指洞口旁一处刻着新痕的标记。 早在那时,为杀黄景深入古墓,一路上就曾见过不少各门各派留下的种种暗记,其中一个就是眼前这般。 洛小寒上前确认了下道:“是太一暗记。意为:随人而入,前况未知。” “管他前况如何,一探便知!”林季长袖一扫,烟尘荡尽,一步迈入其中。 洛小寒赶忙在那暗记上又加了两道,快步跟上。 不知经了几多岁月的黄土早已硬如坚石,头顶、两侧也是如此。 那洞口极为狭小,仅能容一人弓身而行。 虽然尽无灯烛,可此时的林季早已视夜无物,全都丝丝毫毫看的一清二楚。 每有弯道岔路,都刻着一道与此前相同的标记。 顺着那曲曲弯弯、时宽时窄的小路斜而向下四五里,突而向右一转,又是一条石阶小道。 笔直向前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眼前突然现出一道挂满绿油油铜锈的青铜大门。 正在中间被人砸开一孔大洞,隐隐飘出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之气。 林季一步踏入。 砰! 硕大的厅堂内猛的一下红光大亮。 两侧石壁上刻着一座座足有五丈多高的威然大佛: 有的肥头大耳,满脸是笑。 有的细目长眉,面露慈祥。 有的怒目而视,大嘴狂张…… 形色各异,千姿百态。 唯一相同的是,那一尊尊巨佛的面前都端端正正的摆着一颗红血初干的头颅! 想来,应是那一众村民头上之物。 我佛慈悲,以头为祭! 林季一眼掠过,直望前方。 只见那石室尽头里,刻着一尊更加巨大无比,几乎紧贴棚顶足有百丈威高的骇然大佛! 那佛手中结印,托着一朵怒然盛放的血色红莲。 那满眼红光正是由此而生。 更令林季吃惊的是,在那红莲四面伸开的片片长叶上,分别站有七道人影。 其余几人未及细看,当中一个正是林春! 他一手持剑半步凌空,脚尖踩在莲叶上一动不动。 那几道人影皆是如此,仍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 有的怒而向前, 有的欢喜不已, 还有的一脸痴迷 唯一相同的是,全都宛若石雕木刻般随着那片片莲叶徐徐转动。 巨莲正中的蓬藕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一手竖直在胸,另一手持着法槌,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木鱼。 虽然那和尚两唇上下念念有词,槌槌砸落好似惊声。 可整个石室内却静悄悄的毫无半点杂音。 加之那恍若血雾般的迷离红光四下广照,如梦如幻真假难辨。 “血债当偿!还我命来!”突而间,洛小寒勃然大怒一跃而起,长剑狂扫直向莲心冲去。 林季刚一转头,却见洛小寒猛的一下顿了住,就那么一动不动的悬在了半空之中。 紧接着,呼的一声,稳稳落在第八片莲叶之上! “阿弥袈柯夜,婆娑哒尼闳……” 当当当当…… 骤然间,经声大起,木鱼声声,猛的一下冲进耳中! 林季这才恍然! 眼前有佛,耳中无音。 稍一念动,自迷其中! 洛小寒仅有四境而已,自是不能与他相比,一个没留神失了心智,立时被卷入其中! 那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佛音幻法,动念无生!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恶莲之地,罗汉重生 虽已看清此间异处,可同时林季也甚感困惑! 按理来说,此法一出,高下立现。 修为高深者从始至终根本就听不到半点杂音,若能听到便已迷乱其中,破之无解! 可为何我既能听得清清楚楚,却又明明白白呢? 当! 正这时,识海深处猛的响起一道钟声。 那钟声并不如何响亮,可却震得四下时空微微一颤。就连续续入耳的念经、木鱼声也随之一顿,再次响起时已然弱去许多。 当! 又是一声! 佛钟起,万光生。 一道五彩光晕自林季眉心中呼的一下狂涌而出。 满室红光骤然一暗。 唰的一下! 满眼漆黑,四外里茫茫无尽,如似万寂虚空。 正在当中,坐着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 这是……佛域? 而且,还是罗汉之境? 林季骤然一楞,紧握剑图蓄势待发。 “咦?”那和尚极为惊愕的抬起头来望了林季一眼,诧声奇道:“明明尚未道成,如何破我幻音大法?” 林季也远远望了他一眼,声色阴冷道:“明明是罗汉法身,为何施这般魍魉小计?” 那和尚一听,又仔细打量了林季一眼,袍袖一甩立身而起,双手合什道:“老衲禅坏。” “看出来了!”林季挖苦道,“秃驴万千,好的不多,可坏成你这样的也少见!” “施主差矣!”那和尚回道,“成住坏空,劫之一极。老衲专修坏道,承住往空,乃为我佛圣宝之术!” “呸!”林季骂道:“好一个不要的狗和尚!如此恶毒之事竟也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我且问你,巨柳村百众之民可是由你所杀?” “非也!”和尚回道:“杀人者乃是村中猎民,李四李五两兄弟,也就是前几日报传假信之人。” “那也是受了你这老秃驴妖法所害!” “非也!”那和尚仍旧面色不改道,“这两人半猎半商,借买盐米之机肆贪钱财,一被发觉,怒而行凶。老衲仅是托梦与民,言说明白而已!此间死伤来由与我无干!他两人随后又抛罪与我更是报有应得!” “放屁!”林季忍不住骂了声粗口,怒声叫道:“你这老驴倒是推的干净!那这些头颅呢?总不是他们自己割了脑袋又摆到这儿的吧?还有那莲叶上的修士又是怎么回事?” “人既已死,残尸如土。我取来做壤,静待花香,本是天大功德,又是恶自何方?那些道门修士,更非我伤,乃是聆音归释,闻经而悟。自愿成其护柱,又是与我怎样?施主!老衲向来慈悲为怀,从未伤人损命,反而助之轮回,早成坏空,乃是佛恩无量!切莫辱了老衲清白!” “清白?哈哈哈……”林季怒极反笑道,“好一个烂舌妖僧!既然死是坏空,那我也送你一程!开!” 呼! 随着林季猛一声断喝,一道白光飞射而出。 “阿弥陀佛!”那和尚一见慌然大惊,再也没了方才那般巧辩如簧,飞身往后疾退如星! 嗖! 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仅剩一道微弱萤光。 嗖! 自林季袖中飞出的那道白光却是追的更快,瞬息之间团团围了住。 那光芒被稳稳定住,就似即将天亮、启明独升。 “妖僧!想来那半年前的怪婴,便是你密宗轮回之法!这处恶莲之地,便是你当年选好的重生之所?罗汉重生,倒是难得!如今,我便了你所愿,让你“坏”个彻底,再无住成!” “慢!施主……” “杀!”林季不由分说,猛一声怒喝! 嗖嗖嗖嗖! 青、赤、黑、黄四道光影好似迫不及待一般狂射而出! 咔咔咔咔! 四道光影齐斩而下,整个黑茫茫的夜空立时被炸的轰然大碎。 紧接着时空震荡,四下里的景象豁然一亮。 再一看时,自己仍旧站在原处一动未动,只是那方才传经满耳的木鱼、经声早已不见。 再一看时,那蓬藕上的胖和尚也凝身顿住一动不动。 咔的一声,那和尚脸上炸开一道裂纹。 没有鲜血迸出,却有无数灰尘洒落。 一颗又一颗,一簌又一簌…… 转眼之间,化成片片灰土。 红光消散,莲叶停转,叶上几人纷纷落下,林季大袖一挥,狂风卷起,轻轻的放在脚下。 咔嚓! 又一声,红莲裂开两半,一片片巨叶狂砸而下,纷纷碎成沙土。 紧接着那尊顶棚接天的大佛,连同左右两壁百多座佛像也层层炸开。 颗颗头颅鲜血狂涌,仿若刚刚才被斩断一般,甚而那一只只眼睛里也萌出了一丝异样神彩。 “哥!我终于赢……”横躺在地的林春恍然入梦般睁开了双眼,一见林季,满脸的笑意猛的一下凝固了住。 轰隆隆…… 一座座佛像接连倒下,震得地面隆隆作响。 “啊?林师兄好!”一个满脸肥肉的胖子擦了把口水,咕噜一下爬起身来急着向林季问好。 “天官……我这是?”洛小寒摸了摸脑袋一脸迷糊。 刹那之间,随着座座佛像相续碎落,其他几人也相续醒来,一个个满脸惊异不知所以。 “出去再说,这里马上就要塌了!”林季说着,扬袖一挥,乱落纷纷的碎石沙土全被震卷一空。 “走!”林季大叫一声。 那几人也知此地危急,再不废话,一个个跃起狂奔。 却有一个白发少年,刚跑两步又站了住,头也不回的直往废墟里钻。 轰! 巨佛头颅迎面落下,正对着少年狂砸而来! 林季大袖飞扬震在一旁。 “白芒剑是不是?在我这呢!快走!”林季大声叫道,同时袖口生风,把那少年又硬生生的拽了回来。随即一步十丈,直往外冲。 咔嚓! 林季带着那少年刚刚跃出门外,就听咔嚓一声巨响,那道巨大无比的青铜大门也轰然落下,随后又被一片沙土巨石层层盖了住,把身后石室压了个严严实实! 几人回头望了一眼,却也来不及震惊,慌忙一路狂奔。 可这地洞实在太窄,仅容一人前行,偏偏跑在最前那人胆子最小修为又最低,被这一吓,跑的更慢了! “哎!我说前边的!你倒是快跑啊!别着堵道!哎?我说!谁他娘的还放屁了啊!这个臭啊!”堵在后边满脸肥肉的胖子气急败坏的叫道。(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最初的梦想 咔嚓! 轰隆隆…… 接连不断的闷声炸响中,一块块砂石狂落而下,脚下地面左右摇晃,洞口四壁裂开道道长缝,仿若随时都将陷落坍塌! “倒是快点啊!”罗胖子急声连嚷,可前边那人却畏畏缩缩走的更慢了。 “哎!算了算了!”罗胖子很是无奈的嘟囔道:“给你们加一道疾风符吧!再这么堵下去谁都跑不了!全他娘的合葬到一块了!小爷我可还没开荤呢!咱说好了哈!这玩意儿贵的很!要还的哈!”罗胖子一边啰里啰嗦的说着,一边从挂在腰间那个鼓鼓囊囊的皮袋里掏出一把什么东西,呼的一下散向空中。 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纸片小人四散而出,纷纷落在众人腿上,立时风声狂急,几乎是带着两腿飞速向前! “那个啥……天官师兄,就不给你用了哈!”急速前行中,罗胖子还不忘扭头向林季嚷道:“你修为高深,这玩意儿也助力不……呸!”话未说完,落了一口沙土。 哗啦啦…… 轰隆隆的震响中,又猛的传出一道大水声。 应是哪处裂缝贯穿了地下河,狂涌而来的水浪大拍四壁,震啸不绝! 几人哪还顾得上什么尘土眯眼?一个个脚下生风只管奋疾狂奔。 林季却是不紧不慢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一道汹涌巨浪狂卷飙升,瞬息之间已到面前,眼见着就要一口吞来。 “退!” 林季怒喝一声,扬手一挥。 哗! 大风突起,那滚滚浪潮立时急速退去,眨眼不见。 …… 轰隆隆! 哗! 众人一路狂奔,刚刚冲出那间石砌小屋,就听身后轰声巨响。紧接着诺大地面猛然一沉。 哗啦一声,水涌狂出! 这回不用谁喊,一个个赶忙踏水狂飞,几个跃跳间纷纷纵上高坡。 回头一望,那整个巨柳村早成大湖汪洋! 那滔滔白浪肆意狂卷,瞬间没过间间屋顶。 正在当中,那原本地下洞穴的方向赫然竖起一道足有三丈多粗的巨大水柱,如剑刺天狂涌不止! 仿若,那四海八江皆由此出,百里山川也几欲被一没到底! “我的天啊!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啊!呸!呸呸呸!” 罗胖子气喘吁吁的擦了把满头细汗,一屁股坐在山坡上,刚嘟囔半句,那混了尘土的汗珠早成稀泥,顺流而下淌得满嘴都是。 其他人虽没像他这般狼狈,可眼前这般景象却也吓的不轻! 这几人先是不知不觉中着了那妖僧的道儿,若不是林季恰时赶来,说不定早就丢了命。 便是方才稍稍慢上半步,恐怕也早就身埋如此! 谁又能想到,一个小小的巨柳村,竟能如此骇然? “大哥?!”林春四下望了眼,几人全都安然无恙,可却唯独不见林季的身影,立时着了急,纵身一跃就要入水去找。 却被罗胖子一把死死的抱住了双脚:“哎呀!我说伱急个啥啊!天官师兄可是入道大能!还能被这点尿水淹了不成!你再等……” 砰! 罗胖子话声未落,就见一道青光破水而出。 紧接着,那横卧在地的巨柳猛的一下掀起一道泼天大浪直立而起! 林季高高悬在百丈梢头,扬袖一甩道:“去!” 呼! 巨柳腾空,直向水柱压去。 砰! 水浪四落,天崩有声。 再一看时,那巨柳笔直嵌入,早把那滔天破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道道大浪八方奔涌连连起伏,似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可四下水位早就稳住。 眨眼之间,那山坡下方百亩平原已成大湖浩瀚! 唰! 林季悬在半空舞了道剑花,随手一掷,那剑疾若流星般径直落入白发少年腰间鞘内。 “谢天官!”那白发少年躬身弯腰郑重施礼道。 方才若不是林季拦了他一把,怕是早就藏身于此了! 救命、寻剑两重大恩,令这位向来孤傲不逊的少年也自垂首诚服。 林季微微点了下头:“走吧。”说着长袖一摆道:“林春与我一路同行吧,咱兄弟俩也好叙叙旧。” 话音刚落,林春就已轻飘飘的升至半空。 青光闪耀间,两人踏空而去,越来越远…… “哎!要是我大哥是天官就好了!只可惜那蠢货……哎!”罗胖子甚为感慨的晃了下头,突而猛的一下想起了什么,扭头望向其他几人,伸出那只满是黑泥的胖手道:“你们方才这条命,既是天官救的,也有我的功劳!一张疾风符五个元晶,每人十个,来来来,承惠了各位!” …… 远处天中,林季衣袖轻摆,替林春吹去了满身尘土,拍了拍他肩膀笑呵呵的夸赞道:“不错么!都已五境巅峰了!听说你在上月大比,还得了第三名!” 一听林季夸赞,林春眼中掠过一丝欣喜之色,随即又一闪而过,甚有失落道:“可与大哥相比却还差的远呢!大哥都快道成了吧?可我别说入道了,就连六境的边儿还没摸到。” 林季一愕,回想起那时,林春自幻境中初醒而来,那句尚未说完的话,应该是:“哥,我终于赢了你了!” 被那妖僧幻法所迷的众人各个心劫各异,而林春的心劫正是林季! 早在维州,他为林季身在监天司而自豪,从而义无反顾的想要加入其中。 直到如今,他唯一追寻的目标,一心想要追赶的人还是林季! 林季笑了笑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却连三境还不到呢!知道我那时候最大的梦想是什么?” “破入道境?斩妖除魔?”林春试探着问道? “入道?哈哈哈……”林季哈哈大笑。 “那时,我刚刚炼体有成,离三境开灵都远着。入道?却是连想都不敢想!那时候啊,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天上掉馅饼,也能混个总捕当当!横走青阳,无人敢挡!李家的烧饼,杨家的肉汤,想赊就赊!然后再娶个美娇娘,天天自然醒,顿顿满口香!就这么舒舒服服的过一辈子,熬他个二百岁!子孙满堂,福寿安康!” 林春愣了半响,很是不信的问道:“就……就这样?” “就这样!”林季点了点头,很是肯定的答道。 “那后来呢?”林春问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万念随心花自开 “后来……”林季悠望远山,长声一叹道:“后来,我被陷在局中,一步步被推着走。有过愤怒,也有过迷茫,也有过逃避。好在最后终于寻到了属于自己的路。” “每个人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斩妖除魔固然伟正,可安定一方同样宏光。这世间琳琅万象,总不能一模一样。只要问心无愧,便是安好艳阳。就像咱父母双亲,他们只是凡人俗骨,一辈子都不能修行。可他们心存良念,一生为善,就在我们自以为斩妖除魔功德无量时,他们可能也在舍粥济人,救护一方。” “我们斩了妖魔是大义,他们救了民苦也是高德。嗯,怎么说呢?天生我才必有用,万念随心花自开!若是早早就就埋下一条远望之念,反会陷入桎梏深受其害。比如监天司原司主高群书,他的事儿你总听过吧?” “另外,你若一心习我,又怎能入道?入道入道,人各有道!长此以往必成魔劫!得天独厚才是正途!” “得天独厚?”林春默念一声两眼骤亮,好似猛的一下心有所悟。 “你可知道简先生么?”林季趁热打铁的问道。 “烂柯楼那个?”林春问。 “是!”林季应道:“我也是刚知不久,他的亲弟弟就是当年悟道浩然,亲手创立监天司的兰先生!若他当初一意追寻兄长脚步,可有后来之成就?秦、白两家道法相传绝不藏私,可你看那后续来者,可有一人超过秦烨、白洛川?无论如何奋力,追赶只能是追赶,又是如何超越?一直追在别人身后,那你只能是他的影子!” 林春恍然点头,郑重说道:“多谢大哥开悟!我……我太过愚钝了!竟是从未想到!” 林季笑了笑道:“你只是身在局中罢了。这说起来你可比我长进多了,要是换了我,说不定早就仗着兄长威风人模狗样的混吃等死了!有弟当如林小二儿!誓不认输天没盖儿!” 林春一愣,哈哈大笑。 林季也笑。 一时仿若又回到了当时维州…… …… 林季抓林春的手凌空虚度,脚下群山一跃而过。 “我看襄城内外尽是太一、三圣门徒,难道最近将有大事发生么?”两人笑呵呵谈了些早前往事后,林季突而问道。 林春扭头看了他一眼,甚有埋怨道:“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两位嫂子临月在即,天下各派都挤着前来守护贺喜,却是你这个快要当爹的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啊?!”林季一楞,这一下倒是更为奇怪了:“临喜之期,我自时时心计,有人贺喜也不奇怪,可这“守护”两字又是从何谈起?” “具体详情我也不知,仅是听云长老说,也不知怎地,两位嫂夫人产子之日恐怕正是入道之时。又因你是天选之子,血脉降世劫云极重。同时,灵运浩然,福缘广散,怕有妖魔趁机乱起。所以,各大门派既为巴结你前来贺喜分一丝福。同时也来助力一战,阻魔气,应雷劫。” “哦?”林季想起,方才来时,岳父钟其伦和洛小寒的确都说过为小燕铸起聚灵阵一事。可他以为仅是岳父爱女心切,担心另出意外罢了。没成想竟还有如此隐情。 “啊?不对!”林季突声叫道:“那你昭儿嫂子呢?她可远在徐州,那边可有……” “应该也快到了。”林春回道:“早在三个月前,陆爷爷那边就传出信儿来,派人一路护送着昭儿嫂子直往襄城来了。应该就在这几日。另外咱父母也早就被人接了过来。” 维州佛乱,林季本还有些担忧,听他一说也自放下心来。 “维州那边刚一生乱,我就急着往过赶,可半路碰见了往回走的钟家奴仆,说是钟老爷早就派人去了,可他们到了林府一问,说是早就被人接走了!我当下着急,日夜兼程,终于赶在大黑山撞了到,竟是被四只化成人形的大妖暗中护送,另外还有一个看不清修为的胖子。递冷送热的甚是周到,一听我是你弟弟,那一张胖脸都笑到了天上去。口口说是些许小事,不足挂齿。可一路上却千次百回的提醒我,他叫霍千帆,可千万别忘了给你带个好……” 霍千帆? 林季心道:“我说他怎么来的那么快呢,原来一直就在襄州附近!这货溜须拍马的本事的确不凡,可这份心意倒是不错!暗中细密周全,可当着我的面却只字未提。这老鬼!” “好!”林季满心欢喜道:“那咱就快回襄城,聚个满家团圆!” “嗯!”林春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哥,你可想好名字了么?” “名字?什么名字?” 林春翻了个白眼儿:“还能是什么名字?我那两个小侄儿啊?!” 林季微微一愣道:“还未出生,你怎知是男是女?” “落鸿师尊早就算过了!都是男孩!一个七斤六两,一个八斤九两。你看!”林春说着,扬了扬袖子道:“我这个当叔叔的,早都把赠礼准备好了!” “好!好!好啊!”林季一听满脸开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而哈哈大笑喜不自胜,大步狂迈,乘风归来! …… 襄城。 西北山上,数万民夫砍树伐木,开荒种粟。 那整齐响亮的号子,一声又一声,震破天穹。 城中天空,时而飞出一道又一道身着各色服饰的修士,巡城观视,紧盯四外。 城内街巷,一队队流民或在军士的指挥下操练阵法,阵阵杀声破耳欲聋,或在铁铺伙计的引领下打铁铸器,当当连响清脆铮鸣。 满城上下繁忙有序,蒸蒸如上! 两人一路斜飞刚到钟府上空,就见一列整整齐齐的百人马队落蹄如一正从街尾徐来。 长戟如林,金甲鲜亮,一道道雪红大氅迎风飘扬。 就连那马头上那一根根竖直长立的金色独角全都一线如切! 跨! 跨跨跨跨! 蹄音清脆,声声如鼓,引得无数人两眼发直! 明光府神骑! 林季一眼认了出来,只是那为首之人有些面生,却是从未见过。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 阴阳大衍王 那一张漆黑大脸上沟壑纵横,不是麻点子就是肉疙瘩。两眼无神一片浑浊,更是一副病恹恹、懒遢遢弱不禁风的模样,仿若随时都会坠下马来。 若不是座下那匹俊彩飞扬的赤血神驹,怕是任谁也不会把他与那一众神勇天兵想在一处! 可这人却偏偏正当其首! 林季一望可见,此人已是入道后期。 明光府共有四位入道境,剑守楚未央,琴守燕云霄,棋守齐天下此前早已见过。 毫无疑问,此人定是墨守魏丹青。 虽然同在徐州的金顶山、明光府两派门风迥异,可唯有一点却是极为相似:这两派向来不问闲情,其下子弟莫说鲜出徐州,甚而几乎全都遁门不出。 这番竟有百骑不远千里径来襄州,想来应是林春所说,专为护送昭儿! 远来是客,又是为了自己奔波。 林季赶忙落下半空,拱手一礼道:“魏兄辛苦!林季谢过!” 那马上相貌丑陋的病书生收住马头微微一怔,随而拱手咧嘴露出一口整齐白牙,甚是文雅的笑了笑。随后指了指嘴巴,又摆了摆手。连连结语道:“阿巴,阿巴……阿巴巴!” 林季这才明白。 这魏丹青竟是个哑巴么?! “这……”一时,林季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再拜一礼,侧身让位道:“魏兄请!” 魏丹青面有歉意的微微一笑,拱手还礼纵开缰绳。 跨跨声响中,百骑同声,紧随身后直往钟府走去。 明光府神骑作为开路先锋已到城中,想来昭儿也已离此不远,林季也不急着回去,打发林春先报个平安,一跃而起迎出城外。 果然,顺着北门迎出没多远,就见一队浩浩荡荡的军列正往前来。 刀枪如林,旗甲鲜明。 迎头竖着面丈高大旗,上方赫然写着:“天官神军”四个鲜明大字。 旗下白马银枪立着个精神抖擞的红脸少年。 “什么人竟敢……”那少年一见有人堵住去路,长枪一抖刚发怒喊,却猛一下楞了住,极不敢信道:“是天官大人?!” “驾!”那少年大喊一声纵马飞奔,几个箭步冲到面前,挂枪下马,扑头就拜一气呵成:“小人莫北见过天官大人!” 林季落眼一看,不由一楞。 哎?这不是那个藏在假山后偷学拳法的马奴么? 怎地这才一年没见,就出落成这般模样了? 不但长了一头多高身形壮硕,那神情气色远胜当初,甚而还炼体初成,已有三境修为! “不错,少年可为!起来吧。”林季点头赞道。 “谢天官!”莫北声音洪亮唰的一下立身而起,行止如风,不动如钟,隐隐已有几分大将风姿。 身后军阵列成半圆,正在当中紧紧簇拥着一顶红帘小轿。 “这一路上可还安生?”林季关切问道。 “天官洪福,一路平安。”莫北回道:“只是……夫人未在当中,那坐在轿里的乃是小兰姐姐。” 小兰是陆府的丫鬟,蜜婚九夜时时候在门外,林季还记得那是个脸上挂着雀斑的小丫头。 看来,这应该是爷爷的疑兵之计。 “那夫人呢?” “由鲁师叔守护走的是另一路。”莫北赶紧回道:“临近出发时,陆老爷设了四支一模一样的队伍,我和师傅一路,我在明里带队,师傅装成乞丐暗中看顾。第二路是何奎师叔、袁子昂大哥,第三路是陆安大伯和金顶山的吴来师叔,第四路是鲁聪鲁师叔、牛大哥夫妇。另外好像还有个满头白发的我也不认得。夫人以及玲儿姐姐都在第四路上,他们走的哪条路径,又是何时抵达我也不清楚。” 林季一听,立时心明,可同时也不免暗中苦笑。 陆爷爷也未免太小心了些! 故作疑阵、兵分四路也就算了,可连老牛、胖鹤都在其中,更别说那个满头白发的多半就是方云山!这般阵容别说遇到什么乱兵贼匪了,怕是遭了万鬼夜行也能杀个干干净净! 一见如此安排,自是放下心来。 “带队进城吧,且不可乱了军纪!”林季吩咐道。 “是!”莫北一拳当心,震得衣甲唰唰直响。 说着翻身上马,扬臂一挥。 盾形军阵立时化作箭形,护着中间那顶红艳艳的小轿子往前奔去。 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只细白小手轻轻的挥舞两下又盖了上。 林季转回身来刚要腾空归去,却见一片草叶晃晃荡荡的飘到身前。 话…… 草叶飞散,显出一个须发半白、左边脸上长有一大块紫红色斑迹清瘦老者。 他面朝林季拱手一笑道:“既然半路有遇,倒是无需进城了,也少了些许麻烦!老朽受人之托,为你送了件东西来。” 林季有些奇怪,这人又是谁?竟是一眼看不穿他修为。 难道这九州之内,还有我没见过的,甚而还听都没听过的道成境么? 再一细看,这才明白。 原来这立在面前的仅是一道形若泡影般的虚影分身罢了! 此前所见,无论是闲云道长还是萧长青的分身之术,虽也奇妙非常,可其本体都不能离之太远。这老者以草化身乍然而现,此前半息一无所查,四下真身更无所见! 索性,来者非敌! “敢问前辈是?”林季有些诧异的问道。 “若此前,这“前辈”两字你可不配称出!可如今,我却受之不起!”那老者笑道:“破境之子,与天同齐!你我虽有先后,却差之半筹!这“前辈”两字却是休要再提!老朽吴愁。” 一见林季毫无反应,那老者微微晃了下头苦笑一声道:“是了是了……时月太长,都有些老糊涂了!这名姓便在当年,也几乎无人得知。你又怎会听过?老朽另有一名,唤作大衍王。” “大衍……”林季骤然一楞,稍稍退后半步,甚为惊愕道:“可是阴阳大衍王?!” “是。”那老者面色不惊的回道:“这名号也快有一千年了。时下,怕也鲜有人知了!” 眼前这人竟是阴阳大衍王?! 一千年前,半境而出的天选之子! 跨年了,各位老铁们快乐哟~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钟府齐聚(元旦快乐) 秘境天选,千年一开,整整万年来,仅有两次破而重出。 一次全境而成,一次半境而终。 莫说当年全境而出的圣皇、如来等人,便是一千年前那半境五人也各有造化。 只是如今,尘埃往尽,已成故事。 兰庭剑悟浩然,亲手创建监天司,随而不知所终。 阿赖耶识善恶双身,不但神魂俱灭,就连肉体真身也被秦临之夺了去。 神龙尊者敖纲死在南海虚境古墓之中。 遮天妖圣大鹏王自此封关,再未重出。 阴阳大衍王并未重振鬼宗,而是一路向北,不知所踪。 此时,他竟乍然出世找上门来,又为何事? “老朽此来非敌非友!”林季正自疑惑,就听大衍王继续说道,“一千年前,我寻到了一丝破天之机。沿路追查,在极北冰峰中发现了一处上古废墟,没成想……以我那时九境之力仍被困在其中!半丝魂念逃脱不得。足足千年岁月一晃而逝。直到不久前,又有两人径入其中。” 极北冰封,两人径入…… 林季听闻至此,已然知晓那两人又是谁了。 墨曲说过,魔界损灭后,简兰生和秋茹君一路向北,不知所踪,应该就是落入此间。 大衍王稍顿了下,接着说道:“这两人虽已道成,可与天地仍是萤虫,一番乱撞下也被禁锢了住。却在无意中洞开一道间隙,容我魂念一丝破出天外。于是,受他两人所托,给你带了件东西来。” 话音刚落,金光一闪,林季手中赫然多了枚光灿灿的戒指。 既无花纹也无字样,光光溜溜似若寻常。 可林季却早就见过,一直戴在简兰生右手无名指上。 散出神识微微一探,那内里之中竟有一亩方圆,绿草凄凄松柏成荫,正在当中建有一座三层木屋,竟与烂柯楼一模一样。 楼前虚影凝实幻出一人,正是简兰生。 遥遥冲着林季拱手一拜,大袖飘扬间赫然飞出一物。 正是天衍道盘。 简兰生一言不发,再拜一礼随风而散。 林季退出神识,看了眼大衍王道:“你的是意思是……想让我远赴极北?” “去与不去,全凭由你!”大衍王回道:“我只是托物带话而已。不过,即便你是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想要独闯圣墟也是生死一息,至少凭你当前半步之力,怕是连门都进不去!我已足足等了一千年,自是不急于一时,那两个小辈刚入其中,也还熬得住。待你道成巅峰乃是天人有成再往北去也是不迟!” “老朽意达信至,就此散去。你我若是有缘,来日有期,若是无缘,就此永离,得见下任天选也是不冤一行!走了!” 砰! 一声爆响,虚影破碎。 那片轻飘飘的草叶瞬间枯萎,转眼间又化成点点飞灰随风散去。 若不是那枚金光灿灿的戒指仍在手中,仿若大梦一场! 林季暗踌片刻,把戒指戴在手上,转头登空跃回城中。 …… 钟府后院,正堂前。 满脸是笑的钟其伦大步迎出:“一路辛苦,我替季儿谢过各位!” “钟……” 走在最前边的方云山本想称一声钟老弟,可一想起和林季的关系又改口称道:“钟庄主不必客气,我等与林季皆是生死之交,些许小事无需在意。” “就是!”老牛嚷道:“我和林兄多个脑袋差个姓儿,那可是掏心挖肺的亲弟兄,这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胖鹤简短回道。 “好好!”钟其伦笑道,“季儿诚得各位良友真乃天赐鸿福,如今盛临鄙舍更是蓬荜生辉。来来,快请进!” 几人推让一番,主客落座,茶盏献上还未及细说,就见一道青光破门而入。 青光乍现,林季冲着几人拱手一礼,言简意赅道:“多谢各位!” “谢倒不必!”方云山笑道:“亲兄弟明算账,此来一行元晶五十万!一并免了,两不相欠!” “什,什么元晶?!”老牛豁然站起。 胖鹤那一双小眼儿更是猛的一下瞪的溜溜圆,竟是破例喊出三个字来:“五十万?!” 林季哈哈笑道:“免了又何妨?可我即将喜得双子,你又将以何为贺?堂堂一代剑仙,若少百万,怕也寒颤!” “这……”方云山一听,面露苦相道:“先欠着吧,我现在可是穷得很!这说起来和你做兄弟还真费钱!” “百万?”胖鹤刚一出口,却被老牛一把拉住,赶紧坐了回去。 林季哈哈一笑,就近坐下,扭头问向钟其伦道:“岳丈,昭儿和小燕都已入阵了么?” 笑呵呵的钟其伦一听此问,顿时面色谨然:“灵阵已成万事具备,喜日之前不可再见。此间一切尽由道阵宗代为执掌,其余人等守在外间就好。公输兄说,届时将有大劫临至,且不可掉以轻心!” 林季点了点头,又问道:“岳母大人呢?” “替你守在佛关。” “哦?”林季很是不解。 “西土那边乱了。”方云山接道:“蜃墙破碎之后,灵尊四处寻不见你的踪迹,受了天圣谶语一路向西追去。那时,我的剑丸耗损良多,随着楚兄赶回明光府修葺,却在半路抓了个轮回重生的妖僧。” “据那秃驴说,光芒万丈的须弥山突失神色,方圆千里百草枯折,涛涛大河尽已断流,这是五浊恶世之兆。西土不同中原,自打如来沉寂之后,一直争乱不休。那兰陀大劫后,佛国上下暗流激涌,互视如敌!当年被兰先生一剑所慑稍有收敛,可当恶浊临世,又起风云。如今佛国之乱象,远比当下九州更为堪忧!” “其中,那势力最大的一支名为古佛派,始终都想引佛东渡并吞九州!最近以来,也不知用了个什么法子,竟可灵越佛关,威能再现。现有灵尊守在那里,暂且还能借由佛关大阵挡一挡那万众妖僧,一旦离去,怕是佛关将破,大事不妙!” 林季皱了皱眉道:“如此看来,西土一行迫在眉睫!再也拖不得了!” 方云山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如一路同行,全当我贺钱百万。如何?” 林季托着下巴,假装为难道:“也好,我就给你个机会!” 方云山翻了个白眼,老牛赶紧两眼望天,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老爷……”这时门外有人叫道:“徐州来的鲁……” “头儿!”没等那人说完,又传出一声兴冲冲的大喊声。(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鸡犬升天,鲁聪入道 「请!」钟其伦叫道。 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急匆匆迈进屋来。 正是鲁聪。 「见过老爷!」鲁聪三两步走到近前,恭恭敬敬的向钟其伦拱手礼道。 「都是自家人就不必客气了!」钟其伦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一手端起茶杯转头望向林季道: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铃儿那丫头早和鲁聪两情相悦,愿成好合。我也许了这门亲事!那日子,就定在大喜双临之期。正好也博个彩头!」 林季蓦然一楞,忽又想起在他大婚之日,鲁聪醉酒一把扑倒了铃儿的糗事。没想到却是因错结缘,成了一番好事! 鲁聪极为罕见的红了脸,扭头看了眼林季道:「头儿,你娶了钟家的小姐,我接了钟家的丫鬟。看来咱哥俩儿还真是……那个啥,臭味相投啊!」 噗! 钟其伦猛的喷了一口茶,气的胡须乱跳道:「这憨子!若我未曾修行,怕是早晚被你活活气死!」 林季哈哈笑道:「不怪岳丈骂你!挺好个事儿却被你……哎?却也入道了么?」 鲁聪自知口误,被钟其伦训的低了头,一听林季看出修为,立时又昂首回道:「是啊!那道印的确不凡!融合了血脉之后,就像多了只手一样!就在上个月,我终于也入了道!那感觉……简直就是鸡犬升天!」 「你听听!你听听!」钟其伦气的连连点指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句句没好词!我说你现在好歹也是个入道境,又是我钟家半个女婿,字字乱言成何体统?」 「是!」鲁聪恭敬回道:「老爷教训的是。回去我就找个先生好好学学,正所谓……」 「停!」一见鲁聪又要发酸,还不知冒出什么怪词儿来,钟其伦赶紧叫住。岔开了话头道:「徐州来人可都安顿好了么?」 「全都周全,只是……明光府的魏师兄死活都不肯单入别院,宁愿和神骑兵卒住在一处。」 「且就随他吧。」方云山接道:「魏兄经那一场大劫之后心性大变,最是不喜与人交集。若不是亲眼见得其他三位镇守各有伤损,不便出行的话。魏兄却是宁死都不肯出山的。此番亲来襄州已是不易,再去相邀却是为难他了!」 「哎!」钟其伦长叹一声,随后骂道:「那妖女确是可恶!魏兄当年何等风采?竟落如此惨状。若不是心有大智怕是早就被她害死了!当年夫人南去妖国时,若将她一并斩了,也可替魏兄了一桩千古恨事!」 「钟公有所不知。」方云山回道:「那女妖虽在灵尊手中逃得一死,可却身负重伤。半路途中又欲嗜杀百姓祭血疗伤,却被沈龙撞个正着。那妖女不敢恋战转身就跑,沈龙追在身后半月有余。最终,那妖女被逼无奈逃进了圣火秘境之中,沈龙追去一看,那妖女触了机关命悬一息,随后说出实情。」 「她此前是被妖后以罗刹全族生死为挟不得不从,那时她虽恶不可赦,可与魏兄真情也是半点不假,且已怀了魏兄之骨血。那女妖临死前,拼了最后一息气力破开小腹,取出一婴,苦求沈龙将之带养。」 「可那时,魏兄之状惨不可述,谁又忍再次提起?于是沈龙就托人将那女婴养大,后来又送到青城山上,想以青城十万大山炼其妖性、以杀镇血磨其锋锐。也在等一良机,好让这一对苦命父女重逢再见。如今,恰当其时。无论明光府还是青城山都愿借林兄之力了此因果,这才有此一遇。」 林季越听越糊涂,看了看钟其伦,又瞧了瞧方云山,很是奇怪的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方云山扭头道:「可还记得小英么?」 「自然记得!」林季回道:「不是沈龙的徒弟么?当初托我 把她送上青城山……嗯?你的意思是?那方才所说的女婴就是她?!」 「不错!」方云山接道:「小英生父乃是明光府墨守魏丹青,生母是罗刹国的公主血莎。」 「当然了,那时的罗刹国仅仅是占据了南海边偶的一座小岛,自封为国罢了。时刻受到妖国皇族的威胁,行将族灭。那时,青丘狐女刚入妖宫,用了好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夺谋其位。其中之一,就是以罗刹全族生***迫血莎就犯。」 「当时九州天下,最为亮眼的后期之秀,正是魏丹青。」 「当年,他七岁成诗,名震徐京,十三入考,连破三甲,成为有秦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勉帝一时心喜当堂册封。可他却要来纸笔一挥而就,洋洋写下千言‘秦殇论"。」 「我至今仍记得那其中有一句为:‘忠心不奉忘民朝,赤血怎尊绝命佬。"随后荡袖一摆,转身就走。勉帝勃然大怒,刚要喝令五马分尸,突然天降惊雷,震破常华。」 「就在群臣跪倒,万众惊颤中,魏兄遥遥直去连走六步,一步一境,日游大成!天上雷光聚起,眼见落下,险成千古入道第一人。这时自后山传来一声叱喝道:「放他走!」魏兄跌了一跤后,雷云散去,其之修境也就未能再进一步。群臣不知那喝声何来,可我和高群书却明白,这是秦家老祖出了 手。」 「魏兄以文入道,以胆惊朝。如此伟力惊天扰道,就连秦烨也只敢破其道劫,却不敢令他命丧当场。虽然经此一劫,魏兄道途微厄不顺,可在五年之后仍旧破而惊出。」 「其之样貌,九州独秀,其之才学,举国无双!随手墨迹一副千金难求,随心颦笑一眼万众疯呼。什么皇帝神仙,在万众眼中,统统不如此中巅!」 「可外人鲜知的是,他的另一重身份,正是明光府墨守传人。秦家不想因此与明光府乃至天下为敌,也就一直默然不语。」 「而血莎所得之令,正是毁掉魏丹青。如今看来,秦家与那狐女妖后想必早在那时就已通谋。云州乱时,妖国大为助力也自可窥见一斑!」 「那后来之事,我方才也已说过。魏兄受情所迷,险些入魔。幸亏他心有余坚,狂吞恶剂,以毒攻毒,最后虽然压住了万千魔力,却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人妖情未了 “可叹那当年玉树临风的大秦第一美男子,才貌双绝的天之骄子竟落得如此惨状!” “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更是面目全非形若鬼魅一般!而且他还故意显露在万千民众面前,百受唾弃白眼。数十年来,身心惧残,其之道境也始终停在入道后期再也未能更进一步!” “而那妖女血莎害了魏丹青之后,仍是没能保住罗刹国。罗刹一族随后就被除灭亡尽,仅剩几人不是在沦为奴隶,就是逃亡在外不知所踪。” “血莎身怀有孕四外逃离,因之血脉关系十年产子,临终所生正是小英。” 方云山说到此处,稍稍顿了下道:“这一番来去,虽是人妖情未了。可却广涉家国、凡修,甚而中土九州及南海妖国皆在其中。看似小事一桩,却是因果缠乱。唯一可解者,便是天喜冲之。 正因如此,在我言说之下,明光府其他三守都装着重伤未愈,骗了魏兄出山。青城山那边也让人带了小英过来。借你大喜之气冲上一冲,此间阴霾,即可天开!” “所以……”林季问道:“那当时,沈龙特地让我把小英送到青城山去,也是早就料到会有今日?这才故意让我染了层因果?” “哪里是他?”方云山回道,“若论砍砍杀杀沈龙倒是行家,可论谋天有计却是外行。天机让他这么做的。当然了,当时我和紫晴也在场。只是天机那厮说,天机不可泄,此间原由不可外传,水到渠成分晓自见。” “其实,我一开始最烦这家伙神神叨叨的话说一半。可事后一看,却是桩桩件件都被他说中了,经的多了,自然也就信了。哎?这说起来,天机这厮倒是好久没见了!还记得吧?早在潍城时,他给咱俩算过一卦,说我是:天艳孤红,高枝压尾。经了魔界这一遭,我好似略有所悟,正想找他问个详细呢,却不知这厮又跑哪儿去了!” “天机,他……”林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骂道“他娘的说走就走,提前连个招呼都不打!绕来绕去的给我挖了这么多坑,真想揍他一顿!” “哈哈哈……”方云山爽声一笑道:“我又何尝不是?!” 两人说着对视一笑。 林季表面上笑的很开心,可心中却不由暗叹! …… 方才这一番此前旧事,钟其伦早知一二也不觉得怎生惊奇,只是不免些有嘘叹。 对于胖鹤来说,人族情感还真是复杂,一时间还没想清楚到底为啥。 老牛倒是听得明白,可却不以为意,心下暗道:“人妖乱搞肯定不好,老子是妖妖壁合哪有那么多破事?” 鲁聪听得一知半解,可也不敢阻断发问,只知道那个面貌丑陋的魏师兄可是大有来头。 经这一下,谁也没了闲谈雅致,又说了几句各自散去。 “大哥。”林季刚一出门,就见林春正守在那,远远的冲他叫道:“爹和娘听说你回来了,让我来接你。” “好!”林季应了一声,随着林春跨过月亮门,刚一踏上红柱长廊,远远就见白墙黑瓦的小院外站着两道人影翘首以盼。 “季儿!”陈梅一眼望见林季,高叫一声快步奔来。 林有福抓起袖子抹了把眼泪,也紧跟着一路小跑。 林季赶紧跃身而起,一步近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爹,娘!儿子不孝,才来见安,还……” “季儿,起来……快起来!”陈梅赶忙扶道:“这一路上我都看到,也听到了!到处都在颂你大名。季儿,你如今可是大有出息!为娘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怪你!” 说着说着,竟已泪眼婆娑。 林有福也擦着眼角道:“你们两兄弟全都修了道法,成了仙人。这是我林家荫德,莫大的福分哩!日日守在家里那是闲汉勾当,又能成得了什么大事!那外头天大地大,尽你闯去!我和你娘光听个喜音儿,就不知多高兴哩!” 林季虽是半路转生,未曾受过这一对老夫妇的养育之恩,可此时他也将为人父,不知怎地,那骨血之情也比往日浓盛几分。 眼见两老身骨硬朗,就连此前所见那落在鬓角上的丝丝银霜也隐然退去,不由稍感籍慰。从袖中又抽出两片绿叶道:“爹,这叶片甚有奇效,能治百病,延年寿,您老收好。” “哎!”林有福也不推脱,擦了擦两手仔细收好。 “季儿!”陈梅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展开道:“过两天就要抱孙子了,我赶夜缝了两件福兜儿,你看看可穿得?” 林季笑道:“如何穿不得?怕是我兄弟俩自小也穿过!娘,你这手艺可是越来越巧了!” 林季抖开红兜儿,左右看了番,小心收好。 “那就好,那就好!”陈梅欢喜不已,一手拉着林季另一手拽着林春,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左右端详满脸是笑。 林季和林春陪着两老跨门入室,又聊了会儿家事往常。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数个丫鬟提来酒饭,一家四口围桌而坐其乐融融。 一见两老格外高兴,林季提起壶来,给两老和林春都满了酒,举起酒杯道:“爹,娘!这些年来,我一直远出在外未曾尽孝!如今林春也入了道途,不能侍奉左右!这杯酒,我两兄弟敬二老生养之恩!” “好!”林有福笑呵呵的一饮而尽。 “你个老头子!见了酒比谁都亲!”陈梅数道一句,可自己也满杯饮下。 也不知是酒太辣,还是心态甜,眼角莹莹然又落下两滴泪来。 “你看你!好端端又哭个什么哭?”林有福说道:“季儿春儿都大有出息,眼见着又抱了俩孙子!这天大的好事笑都不及!有个什么哭的?!这往后啊,还得越来越好呢!” 可他说着说着,竟也欢喜落泪,笑面横流。 林春鼻头一酸,两眼有些发红。 林季也是心海澎湃,又满了一杯酒道:“爹说的对!这往后啊,必是越来越好!来!咱再干一杯!” 杯酒成欢,笑声不断。 直到月上孤梢,老两口这才满脸是笑的醉意深沉,林季和林春眼望丫鬟们搀着二老走回房中,这才深施一礼步出门外。 当当当当…… 顺着小桥没走多远,却听闻远处隐隐传来一片刀剑铮鸣之声。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少年舞枪 当当当当…… 那铮鸣乱响,激荡不休。 在这茫茫空寂的夜色中远远传去,甚是震耳。 可除此之外,四下里却是一片安静毫无半点杂乱之声。 显然,这并非是有什么突袭恶匪,而是有人在习练操演。 “七星剑……”林春听了下,格外肯定道,“太一此来共有七人,在剑术一道上能有这般造诣的定是白师弟。不知又是哪位?竟能把他逼至如此境地!” “猜他作甚?”林季笑道:“走,看看去!” 说着身形一纵,直向西北园角跃去。 钟府建在襄城东南,恰有一条小河斜径而过,自后园中漫穿弯行。 河边两岸亭台错立,花树掩月,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正在八角亭外,铸有一片尽由青石铸造而成的宽广平台。 此时,那亭中聚着十几个少年,正目不转睛的望向前方。 平台正中,一黑一白两道人影正自缠斗不休。 白发少年手持锋芒长剑,那一刺一挑起落有致,引得天上七星闪闪生光! 黑发少年倒拽雪亮长枪,那一崩一点甚为惊人,震得四下风声呼呼直响! 林季落在对面楼顶一看,那手持长剑的白发少年正是他自巨柳村救出的白家子弟。 另一个倒拽长枪与他对战的,却是远来徐州的莫北。 黑白闪耀,电掣流光! 一转眼,又斗数十合,竟是难解难分! “好!”亭中有人高声叫道。 那些少年中,有的真着太一门、三圣洞的道门长袍,有的身穿金铁鳞甲,应是来自潍城的护队军卒。 这两人看似斗的激烈、凶悍无比,可却灵气未出,仅以招式对敌,就似寻常江湖客那般只论高低,不决生死。 “咦?”随后落下的林春看了一阵儿不由满心赞叹道:“哪来的少年?端是好枪法!” “这应该是陆家枪!”林季笑道:“也不知他又是从哪偷来的!” 莫北的枪法大开大合,甚有一股奋勇无前之意,可林季一眼看出,竟与陆昭儿的刀法多有暗合相通之处! 稍做一想,便自明悟。 陆家作为开创大秦的四路大军之一,其之功法应以战场厮杀为主。 而在战场上那万千大军又多以枪矛为器,昭儿的刀法应是由此演变而出。 当初陆昭儿身为游天星,需得行走各走,又是个女子,总不能像沈龙一样扛着杆大刀招摇无忌。 果然!这一套招法,由枪使出倒是更显自然,威力齐大! 竟与太一秘传七星剑不相上下! 当当当当…… 又是一阵连响,两人刀枪相撞,狂砸十几下。 哗的一声,两人各自退开七八步,同时站了住。 “白夜输了!杀九门!”罗胖子高叫一声,一把抓起堆放满地的元晶。 站在亭里的一众少年,全都没看清到底谁输谁赢,一个个两眼发愣。 洛小寒奇道:“哎?罗师兄,白师兄又是怎么输的啊?” 罗胖子手脚麻利的分出赢家彩头,又飞快的把其他赢来的装入袋中,斜了他一眼道: “什么眼神儿?连这都没看清,还来瞧个什么热闹?最后那一下,两人招式已老,再无变化。这一招同时刺向胸口,却在最后一息又同时收了手。你说,若不收招的话,那最先刺到的是剑还是枪?” 一众少年听他如此一说,这才猛下恍然! “豁!这小哥儿果然厉害!” “是啊!白师兄可在大比中排名第六啊!” “而且,这小哥儿才多大年纪啊!” “这是我们莫队长!不知道吧?他习武至今还没到一年呢!” “什么?这不可能吧?” …… 听了众人乱议纷纷,白发少年面色微青,紧紧的抿了下嘴唇向着莫北拱手一礼就要退去。 “不对不对!”莫北却似慌了神儿一般,很是不自然的扭过头去向着亭内一众少年大声叫嚷道: “各位!是白兄让了我而已!白兄已是五境,我才三境!方才我全力大开,可白兄却一直压着灵气半丝未出,这本身就不公平!再说,白兄这一套剑法,应是暗合天上七星之威,隐而不发本就失利!枪比剑长,我方才只进三寸,可白兄已出半尺,若是同用一器自是我败!若不是在钟府相遇,真在外头生死拼杀,我怕连半招都抗不下!早就被白兄斩成数段了!” “罗兄!这场比斗是我输了!你依旧赢了你的,各位输的都算我头上。我这就取来,还给大家。咱都是为了天官大喜而来,可千万别因此伤了和气!千错万错,都是我一时心奇,非要论什么短长之益!真有怨处都向我来,莫北给各位赔罪了!”说着大枪一挺,冲着亭中躬身一拜! 听到这里,白发少年猛然愣住,亭中少年也是一惊,就连对面楼上的林季也不由大为感叹! 少年争强,徒自好勇本是司空常见! 可莫北这小子竟有如此气度,却是甚为难得! 一时间,亭中内外一片肃静。 “我且问你,剑短枪长,谁又更强?”林季突声问道。 一听有声,四下少年全都仰头望去。 莫北一楞,慌忙回礼道:“回天官,小人以为长有一寸强,短有半寸险,内中玄机各有洞天!” “好!”林季道:“那你受我一剑又如何?看招!” 唰! 林季说着,扬手一挥。 折下一枝河边细柳,直向莫北刺来。 莫北慌忙闪身,震起大枪嗡嗡作响。 同一时间,两目圆瞪虎气冲天:“得罪!” 呼! 大枪狂出,迅疾如龙。 林季身形微侧,手腕一翻,在枪杆上轻轻敲了一下,反手一抹,正点在莫北紧握着枪杆的虎口上。 莫北骤然一楞,其他所有人也看的清清楚楚。 方才那一下,林季不但毫无半点灵气散出,就连身形步法也若顽童村夫一般,毫无章法可言。 可那随手一敲,却是正中枪杆的中心平衡之处,轻轻一下就卸去了万千力道,顺势一抹,又正是莫北聚力无躲处。幸亏是一枝细柳而已,真要是剑,此时的莫北怕是早就单掌孤鸣了! “再来!”林季抽出柳枝闪在一旁。 “好!”莫北大吼一声,轮枪如风又向林季砸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追星逐月 啪! 林季连退两步,在枪头上轻轻一点,那如强弩之末的长枪顿时力道一空,被压下半头。 莫北反手一抖,枪颤如蛇,绕出道道金芒,寸寸不离林季咽喉上下。 可林季却看也不看反而闭上了双眼,随手一划。 那枪杆被细柳一挑,稍稍偏出半寸,紧贴着脖颈划了出去。 枪法已老,再无可变,可林季却顺势欺身,连近三步,又在莫北手腕处一扫而过! “好剑法!”刚刚还一脸难堪的白夜眼见此景忍不住惊叹出声。 其他少年,也早就看直了眼! 虽说林天官早就盛名在外天下皆知,可向来只听说他修为奇高,破境如水。却是从不知晓,就连招式也这般玄妙! 不以灵气,不借武力,也能这般出神入化?! “来来来!一起都来!要斗就斗个痛快!”林季大声高叫。 “好!恭敬不如从命!”白夜长剑一抖,冲上前来。 “来就来!”洛小寒兴致陡然,嗖的一声拔出剑来! 能与天官一斗,亲受教化,这又是何等福气? 机不可失,怎容错过? 众少年互望一眼,满心激奋!唰唰声响中,全都抽剑拔枪,各自大喊一声杀上前来。 “哈哈哈,大哥,也算我一个!”林春哈哈大笑着,拔剑在手呼的一下冲下楼顶! 一时间,十几个少年各舞刀剑,团团把林季围在当心。 可林季却反而闭实了双眼,边斗边道:“来来来,你等无需留手,全当我是恶障大妖,尽力拼杀便是!” “嘿嘿!”罗胖子笑道:“天官师兄,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自腰中口袋里掏出一把小纸人,泼天一散道:“不要钱了!我请客!斗赢了天官,一人送一对!” 一道道小纸人迅疾无比的贴在每人小腿上,立时各个如风,迅疾非常。 唰! 白夜剑中荡出一道寒光! 呼! 林春剑影幻出三重。 罗胖子连手乱抛之下,百十只木偶竹鸟狂飞而出! 那一众少年,更是各显其能,一个个瞪圆两眼各自施出了看家本领! “风满杯……” “夜无醉……” “一梦千里山河碎!” 林季朗声大喝,细柳疾挥。 当当当当! 一连数下,接连点在那一枝枝近前而来的剑心枪头之上。 剑芒虽盛,却不能伤其自柄。 枪威虽猛,也不能反刺其尾。 林季虽然紧闭着双眼,却比两眼圆瞪看的更加明白! 那每一下都是正巧点在失衡落处,柳之从经尽为力竭不及之所在! 剑歪枪斜之下,互撞有声、当当作响! 柳若细雨,凄凄迷迷却又无孔不入! 就连那一众见缝插针的竹鸟木人也被一一点中机簧,瘫倒一片! 瞬间之间,周身四外一片狼藉! 四下众人大为一惊。 “杀!”莫北狂啸一声,猛的一下斗志高昂!乱舞长枪疾风呼啸,第一个冲了出去! 白夜、林春、罗胖子、洛小寒稍一错愕紧随其后! 其他少年,狠一咬牙,也各自拼出杀招! 刹那间,乱光四射,惊响如雷! “来的好!”林季应一声,细柳一抖,迎上前来! “功与罪……” “安何贵……” “生民万古我又谁?” 林季喝一声,点一柳,一连十三剑,剑剑不留空。 当当当当…… 阵阵连响中,枪剑落地,脆声一片。 再一看时,那一众少年,竟然全被点倒在地! 这其中,有三境炼体大成,有四境开灵,更有两个日游境…… 却在林季灵力未出之下,仅凭一枝随手折断的细柳就在顷刻之间,败倒一片! 更为神奇的是,直到此时,他手中那根柳枝仍是半叶未失! “这……”这些人当中,对剑术一道尤其是对七星剑法最为精湛的白夜,骇然惊愕道:“天官师兄,这……这套剑法,可是七星真术?” “是,也不是!”林季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此法名为追星逐月,不但是七星之始宗,更是太一立派之根本!方才,我已演完半卷,若可习得必有所成!也算是对你等护卫之赠!另外半卷么,我将录在巡天司中,你等入道后,可来访寻!” 说着,扬手一甩,细柳腾空,不偏不斜,正入亭中。 啪! 亭中暗处显出一道身影来,正是方云山。 方云山低头看了看手中细柳,若有所悟道:“半卷如此,全篇又如何?我以剑入道数百年,却困在此出半步为艰。林季,你可否助我一悟?” 嗡…… 一道道波纹扩散开来,四外景象立时大变,满地少年、亭台小河早已不见,取之代之的却是那满天上下闪亮如星的千万道剑芒! 层层剑光齐齐锁定林季,道韵之威赫然惊天! “来!” 方云山掏出剑丸,遥遥一笑道:“你我早在鬼王城就有一见,又经数遭生死,皆是并肩,从未比过!如今,且来一战!看你这天选之子到底强至何处,我这剑成之路又差几分!追星逐月是不是?来来来!尽管施来!” 林季一笑,道:“方兄,你还记得引雷剑么?” “自然记得。”方云山回道:“那是原来监天司的术法,尽人可……嗯?”方云山说着说着忽而一楞道:“难道……你方才那番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想让我加入你那个什么巡天司不成?” “不然呢?”林季笑道:“方兄,这天下可没有免费的午餐。况且,你前番在监天司时,虽无恶果,可却大有不为。此间因果不了,即便道成,也憾有天缺,若想再进一步,怕是难胜登天!你以为天机所说的高枝压尾,又指所事?天艳孤红又自何来?” “这……”方云山略一皱眉。 “即便你来,在我巡天司中,恐怕……也仅能做个副手。” “什么?”方云山颇为不满,两眉一挑道:“我说你小子,老夫好歹做过一任代司主,又是你的前辈老上司。就算你是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道无先后,强者为尊,如今掉个个儿,成你下属也不是不行!可却只能做个副手这也太……” “方兄。”林季打断他道:“那司主之位,早有人选,正是你义父赤血狂刀魏延年!”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剑有千变,影有万魂! “什,什么?”方云山骇然大惊道:“你是说他老人家……” “对!”林季点了点头道:“魏老前辈已道成,如今奉我之命四除妖僧。那司主之位正是为他所留,你想居他之上,倒也使得,就是怕你不敢!” “方兄,你我生死几度,那半卷剑谱送你也无妨。可这因果不解,终是大境难得!那秦烨、白洛川又如何?早早就已道成,可那天人之路又在何处?一个不惜分三尸、入魔境,一个垂垂将死,延喘续命。难道日后你也想紧步后尘么?” “方兄,你曾是我的老前辈,对我顾有良多,我可一直铭记在心。如今,非要拉你加入巡天司,可不是为图压你半头!那你就可错怪我了!” “试想一下:那往日,监天司能借九州气运破入道境,可我所建这巡天司……有朝一日,却要上辖三十三天,下管万众三千界,此间福泽又将如何?又能助你一路破至何境?方兄,此间得失还望斟酌!” 方云山乃果决之辈,稍一沉吟,便整了整衣袖,俯身下拜道:“参见圣主!” 林季扬手一伸,四方大印腾空而起,怒然释出万丈光辉! “方云山听令,现任你为巡天司次尊,专职赏罚之责!” “谢圣主!”方云山恭敬回道。 呼! 一道如日大光直落而下,径从方云山头顶一没而入! 林季收起大印,走上前去扶起方云山道:“方兄,巡天司虽已初立,可九州尚乱,天下未定。你我皆以原称就好。可这“圣主”一词我却担待不得。早有魏老前辈和霍家叔侄也是如此称我,却不知何意为何。” 方云山起身道:“若说原意么,倒也无他。当年圣皇未曾一统天下,荣登大宝之前,跟随他的一众人等皆是如此称呼。后来,天下大定,其他人等乃至传颂至今只能称其圣皇。能呼圣主者,寥寥无几,皆为开国元尊。” “秦烨创国之初,也想让人如此相称。可他又不敢直说,就假意先让人尊称兰先生为圣主,可兰先生却极力反对,说是能称“圣主”者乃为大德无上、天下至尊,非全境天选不得其名,非万众皆从不得此称!德名不配,必受天责!” “所以,这整整万年来,仅有圣皇一人受此尊号。也因兰先生当年“两非”之说。圣主一称单指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如今,也只有你才配此名。” “原来如此。”林季四下看了眼道:“方兄,你这层层剑气甚为凶悍。与你一战,必出四剑!可如此一来,即便有你我域境为护难免也会伤及无辜,心有旁骛也拼不痛快。不如远去维州时各不留手也能看个清楚!这样吧,我先为你习演一遍那余下的逐月残篇,若未得悟,维州再见!” “好!”方云山点了点头,一跃退开十几丈。 林季微微一扬手唤出血离长剑来。 那天、地、人、道四剑的威力实在惊天!不怪那时青苍提警,融入了剑灵之力后,每一次挥动都会耗费莫大灵气,仿若就连四下里的风火水土也会被搅乱一空。 祭起四剑诛天大阵的一瞬间,更是几乎榨干了全身气力。那时在巨柳村击杀重生恶佛禅坏时,林季就已算过。这四剑诛天大阵,虽然威力奇大,足可斩杀道成、罗汉,可也耗力惊人。在他半步巅峰、全力建在时,仅能祭出一击! 若灵气稍有不足,定将损破自身! 与此相比,这柄血离剑倒是安稳的多! “方兄,看好了!”林季高喝一声,荡剑如风。 此剑本为卢太一所创,剑招绝妙无以伦比,可惜自他死后,精髓已失。整整八千年后,仅仅余下残式一二,改名而称的七星剑仍能成为太一门镇派绝学笑傲九州! 由此可见,那当初之法又是何等惊人?! 早在魔界之中,林季亲曾与敌。那自称剑奴的卢太一虽已化魔,可却神智未泯。不但未对林季痛下杀手,甚而还故意演出重重玄妙之处,那每一招每一式都似人间终语,遗生馈赠! 而林季,就是这当今世上唯一一个亲眼见过,并与卢太一切过真招之人! 演日月之之轮回, 化天地之生灭! 如此神技,人间不应有,天上几人习! 只可惜,那时的卢太一虽是有意教习,可他毕竟沉寂良久,魔入其髓。在言说不出,意达不至的情况下,演练一遍授艺有限。 别说经看林季重演深得其道,就连林季他自己也仅得精髓之八九,却还未能尽展而出! 既便如此,方云山也甚为吃惊! 天下竟还有这般剑法! 招法绝伦,奇不可言! 迅疾无比,快不可言! 意韵充盈,浩不可言! 借天之力,势不可言! 随着林季越舞越快,那人影奔突间已然看不清楚,时而如一道道流星飞散四射,时而如一轮满月光华满天! 唰! 林季刺出最后一剑顿然收招,挺剑立住道:“方兄,这便是追星逐月之残篇,不过你可能早就发现了,其中几式我尚未悟透,正是漏洞之所在。于是经我此前所学,又融出一法,至今尚未施出,还请方兄为之点正一二!” 说着,林季荡剑一摆。 咔! 咔咔咔…… 一道道雷鸣轰然炸起! 方云山两眼一眯,暗自心道:“这不是……引雷剑中的荡天决么?有什么好……” 嗖! 就在方云山不以为奇的下一刻,只见林季人影一分剑化九重! 那九道剑影时而分演一招,时而各出一式。 好似军阵一般进退有度,互而策应。 “哎?这一招……好像是《浩然剑》残篇中所记的“天地有正气”?,这个是……三圣洞的舍身剑?还有这个……是太一门的七星剑,那个是金顶山闲云的驱猴剑,高群书的楷书?不对!是圣皇轩辕的手迹……” 很快,本就以剑入道的方云山惊然发现,林季在这套剑法之中,不知不觉的融入了许许多多他早所熟知的所有用剑高手的诀窍之处! 甚而还与其他几路同时展开,融会贯通互补有无,更比原主威然大显! 呼! 突然之间,九影一闪,怒化万千,那一道道黑丝长线,尽化为影,那一支支长剑怒卷冲天,宛若一颗突然炸裂的黑光大日一般,席卷环宇! “这,这不是我的剑丸么!”方云山骇然惊道! 因果为剑,意化万千! 那每一道因果丝线,就是一道林季分身! 剑有千变,影有万魂! 那每一道虚空黑影,都是一缕不断变化的重重剑意,瞬息百转! 这,这又是什么惊天剑法? 这,这谁又能挡的住?!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此剑只应天上有 “方兄?方兄……” 林季收起剑式,那万千虚影归自一处,却见方云山早已呆愕当场。 一连叫了好几声,方云山这才从满心惊愕中醒过神儿来。 极不可信的又重新打量了林季一眼! “这,这还是当年那个我从鬼王城里带出来的四境小捕么?短短几年间,竟然竟然修出如此神术!” 当初,林季修为飞涨、一路高升时,方云山并不以为然。 因为,他也曾是绝世天才!他也曾令人莫名感叹! 后来,听说林季全境而出,成为天选之子时,方云山甚为感慨。 原来,那万年一出的天选之人就在身边,我还曾数救其生!其实,这所谓的天选之子也不过如此!只是气运好些罢了! 甚而,就在林季亲手灭杀秦烨时,方云山也未曾如此惊讶。 他还曾想:“果然不愧是气运之子啊!可如是换了我,借了九大道成之力,也能有此神威!” 方才,听说义父魏延年早已归其麾下,方云山这才稍有错愕。 义父又是何等样人? 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或许,这小子真如当年圣皇一般?能成一番不世造化?甚而,远远过之不及?! 直到此刻! 林季这一套惊世剑法,才令方云山彻底折服! 方云山以剑入道苦悟多年,直到如今仍是半境未成。 他自以为,早已经见世间万法,再无一术能令他撼然称奇。 可林季不但独晓奇法,更是以此为基,又化神术! 就在方才那万千因果残线瞬成剑影的一刹那,方云山好似猛的一下触着了道成之门! 那可是道成之门啊! 多少年了! 从未有过这般机缘! 这便是圣主福泽么? “我终于道成有望了么?” 依林季所说,监天司仅以九州一成之气,便可飞升入道,那真辖管了上下三十三天,生死三千界的巡天司又该怎样? 此间中人前方路径又至何途? 天人? 陆地神仙? 还是更加广阔无边…… “方兄,这招怎样?”林季跨步走来笑呵呵的问道。 “圣主!”方云山无比恭敬的拱手一礼道:“此剑只应天上有!” 林季瞥了他一眼道:“你暂且还是别叫我圣主了,就像当初非让我称你为方兄一样,真是不舒服!嗯!这剑法我是以自身因果道韵为基,融进各家所长,虽还有些缺漏不足之处,倒也堪可一战!只是还未有其名,方兄即是首见之人,可有什么建议么?” 方云山闻听,猛然一震! “历来各家道法、剑术皆是不传之秘,林季却毫不避讳自己。” “可见,也未曾把我当做外人。” “如此神绝之术,创演者自有天功。为之落名者亦是机缘莫大,首贺入道十几人也远不能比!” “这又是送我一份天大福泽!” 方云山认真想了下道:“既由因果所得,又集各家惊绝,我看不如就叫万灭剑。” “哦?”林季奇道:“细细说来?” “各家所长,众奇之术,谓之万。染因果,得业报,业者灭也!此剑一出,因果万千尽灭消无,为之万灭!” “好!”林季笑道:“那就以此为名,此剑名为万灭!” 咔嚓! 一道惊雷,随音落下。 方云山骤然一喜,眼见那寸步唯艰的道成之基又近一丝! “圣主,我今日甚有所悟,先自去也!”方云山拱手大礼喜声叫道, “好!”林季应声未落,方云山衣袖一甩早已不见。 唰!唰!唰! 随着方云山踪影不见,那四外剑光纷然四落,转眼之间,域境破碎,荡然一空。 …… 明月当头,满眼黑寂。 那栽倒满地的少年,早已站起,却是一个个兴奋不已的谁也不愿退去,全都挥着长剑学起方才林季的样子,点、挑、劈、刺有模有样。 只有莫北仍旧抓着那柄长枪,时而呼呼生风的舞动几下,时而凝身而立闭目沉思——别人都是在模仿那剑法,可唯独他却在想着怎么能破去。 嗡! 正这时,猛听一声龙吟铮鸣。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中动作,扭头看去。 只见亭台之中,刚刚不知去了哪里的天官再次出现,手里抓着一柄锈迹斑斑的半截断剑。那剑正有些不受所控的横伸而起,仿若随时都将破冲而出。 这般奇景,就连林季也大为不解! 此前倒是有过这般状况,可那是人圣之剑被姜忘施了诅咒所至。这柄血离长剑此前一直带在萧长青身上,此后也片刻未曾…… “嗯?”林季正自奇怪,却见那剑微微摇晃,好似正在追寻某处。 仔细一看,那众多少年都已停住,有的正向他施礼,有的则是一脸惊奇。仅有站在远处的莫北,好似对突然再次出现的林季一无所知,依旧舞着大枪连连刺落抡起,仿若仍沉在那时对战之中。 可奇怪的是,那剑遥遥所向,指的就是莫北! 随他身形晃动时左时右,且在同时,那嗡嗡鸣声也越来越响。 林季从那剑嗡声中,未曾听到半丝敌意,反而更像是……一匹走失千里的老马,突然远远见了主人样的欣喜! 难道是…… 林季猛的一下想了起来! 当初萧长青赠他剑时说过,这柄看似破破烂烂的锈铁长剑名为血离,据传曾是圣皇麾下征北大帅莫一鸣所遗之物。 而在翻云城地下的圣堂牌位上所见,征北大帅又是名为莫戮。 无论怎样,那征北大帅应是姓莫没错。 莫帅…… 莫北? 难道当初这个偷学武艺的马奴小厮竟是莫帅后人? 被这剑中之灵窥到了血脉气息? 林季仔细再一看,莫北左肩下方的甲片上果然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黑色血迹,应是早前不知何时受过伤。 林季想了想,索性顺从剑意,突然松开了手。 嗖! 那剑猛一的一下狂跃而出,林季怕有意外,也赶忙飞身近到。那柄血离断剑临到莫北身边骤然停了住,连声嗡嗡长鸣,一下又一下的擦在后甲上。那样子,就是撒娇的老狗不停地舔着主人裤脚。 可此时的莫北,却仍旧沉寂在破解剑招的冥思苦想之中,微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仿若对此间乱象丝毫都未曾察觉。 “哎?有了!”突然间,莫北猛的一下睁开了双眼!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道阵门下,丁氏兄弟 呼! 枪似狂龙,瞬化疾风! 猛的一下,莫北腾空而起,直向天冲! 那大枪呼啸一声,震得四下时空咔咔声响。 “去!” 突一声喊,长枪一转,倒射飞出! 砰! 砰砰砰! 接连炸起的音爆声赫然惊鸣! 一众少年刚被那一声怒喝震醒,抬头望向那大枪远去惊空,谁料那枪竟陡然一转,反身而回! 随着道道刺耳长鸣,几个修为稍弱些的少年猝不及防,当即被震倒在地,可那枪仍旧去势不减横冲而来! 眼见有人躲避不开,离着枪头最近刚要一步跃出的洛小寒,咬紧牙关回身一挡! 当! 枪剑交鸣,金铁回荡! 咔嚓嚓! 洛小寒一连退后七八步,步步踩碎青石,深陷入地三寸多深! 大枪急颤,嗡嗡声响,其之余势这才收住。 再一看时,莫北周身四外红光爆闪,很快,又一息而没。 咚的一声,坠下地来。 那四外红光虽已敛去,可整个人的神色却已惊然大变。 “破境了?!”白夜甚为惊愕。 “对!”站在他身边的林春点头应道:“已是开灵境了!” “恭喜莫队!”一众着甲少年满脸喜色的拱手相贺。 真要说起来,自三境炼体破入四境开灵,也并非难事。可在一念之间,瞬息而成却也不易! 道途遥遥千万里,开灵破境初入径! 若不能破境开灵,即便天资再好,基础再牢,终其一生也不过碌碌武夫而已。 习武、修仙之分就在此间! 也可以说,从这一刻起,莫北才真正算是修道之人。 别说林春、白夜、罗胖子这几个太一晚辈当中的佼佼者,就连林季当年跨过这一步,又是何等艰难?!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早在一年前,这小子还仅是个躲在假山后偷学武艺的奴役小厮而已! 一年之内竟能破境开灵,这般成就,怎能不令人甚为惊叹? 更令林季甚为惊异的是,刚刚那柄独自飞出的血离长剑,也在同时大生变化! 剑身上下那一片片不知经了几多岁月凝结而成的斑斑铁锈,瞬间碎化成烟,露出一道道赤血红光。 那光芒经月一照,如水荡漾,怒盛其光! 就连旁侧小河,远处亭台以及四下里的奇花松柏也都蒙上了一层亮红霞衣。 嗡…… 那剑悬半空,清声幽脆,如歌如泣。 宛若情将就断,生死欲离! 当初,萧长青赠剑时就曾说过:此剑似有诉歌,似若不甘! 血离,血离!竟是如此! 直到此时,一念开灵的莫北这才醒转。听到鸣音回头一望,那柄悬空而立的短剑连点三下,如似躬身礼敬一般,随后轻飘飘的落在他手中。 莫北看了看手中剑,又望了望林季,慌忙跪下、恭恭敬敬的两手奉上道:“天官大人……” “不必还我了。”林季笑道:“看来,你才是这柄剑真正的主人!由此也好了一份因果,更不枉萧兄一赠!此剑名为血离,原是一位上古前辈贴身之物。那前辈一名莫戮,另唤一鸣。无论怎样,应是你莫家先祖!既然缘逢际会、剑已认主,自是天意使然!你就安心收了吧!” “这……”莫北仍旧直跪在地,绝不敢受。 “起来吧!”林季长袖一荡道:“天生因果,正心为道,尔等好自为之吧!”说着,身形一闪,飘然不见。 …… 钟府后院竹林深处,原是钟老太爷修生养息之地,此时却弥漫着一团浓浓雾气。 雾外亭中,正有两个几乎长得一模一样的微胖老者隔桌而立。 那桌上中间摆着两盏牛眼大小淡绿色的茶碗,旁侧四外满是层层落叶,有的青绿,有的枯黄。 “两位大师,辛苦了!”青光闪过,林季现出身形,冲着两人一躬到底。 两人扭头看去,稍稍一楞,随而赶紧回礼,异口同声道:“天官客气!此为我等份内之事,怎敢受此大礼!” “敢问两位前辈……”林季拱手起身,却不知怎样称呼。 “前辈两字怎又敢当?”左侧老者拱手回道:“道阵门下,丁向左。” “丁向右。”另一人也同声回道。 相貌如一,姓名同似,应是孪生兄弟。 不用再说,林季稍稍一想便就清楚:那九离封天大阵各镇一州,每处都有一位入道门人守护左右。就比如,守在京州的是高大人,守在青州的是南宫浮云一般。 可这襄州所镇之物却是花开两枝干的阴阳双生藤,故此,道阵宗就派了一对儿孪生兄弟。 “幸会!”林季又拱手一礼,随即也不遮掩,指了指桌上杯叶道:“这便是那聚灵之阵?” “是!”丁向左解释道:“此间两杯所在,便为两位尊夫人当下之所,余外落叶尽为周天之气,青绿为灵,枯黄为厄。灵厄易换,周始不息。此间之阵,正为聚灵阻厄之用。临期大至时,更能借以回天。” 林季低下头来仔细看了看,他对阵法一道虽然也多有经遭,可与这两人相比自是远远不及,一时间也瞧不出奥妙所在,仅能得知,昭儿和小燕被层层护在其中。 “两位……”林季抬头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天官请讲。”丁向右回道。 “陆昭儿也好,钟小燕也罢,虽然资质也算不凡,可都不得什么天纵良材——修习至今始终未见道境之门。怎会突然之间,全都临近破境之日?又是赶的这般凑巧,几乎同时将到?” “而且,仅是孕期将至而已!岂不是自然寻常么?又怎会惹得什么天道风云,招来这般事大?” 两人一听,很是奇怪的对望了一眼。 “天官。”丁向右奇道:“难道没人与你说过,此间一切皆是因你而起么?!” “因我而起?”林季不解:“这又从何说起?” “你是天选之子,而且还是全境而出!”丁向左补充道。 “那又如何?”林季更加奇怪道:“在我进入秘境之前,两人早有孕身。就算我破而全出,那也是后来事。怎又会再受所及?就算天选生劫累至妻儿,可明明怀子在前,破天在后,又是于此何干?” “此言差矣!”丁氏兄弟不约而同道。 “天官。”丁向左问道:“高师弟说,你此前曾与轩辕太虚决战皇城之巅。那时,你可看出他与旁人有何不同之处?”(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天人交合,雷生异像 “不同之处?”林季稍想了下道:“那轩辕太虚承袭圣皇血脉,的确修为不凡。皇城一战中,我虽险胜,却也灵力枯竭身负重伤,若说他与旁人有何不同之处么……便是他那道韵之中,似有一股圣古磅礴之意。可也仅此而已,图有其形,尽无其力。” “那便是了。”丁向左道:“轩辕太虚乃圣皇一百七十九代孙,其之历代母族皆为青丘。传承至今整整八千载,妖血浸染,百代单传。可直到如今古韵仍在,磅礴惊天!足以可见,那血脉之力又是何等不凡!” “圣皇仅有一子,在他进入秘境之前,那狐妃身已有孕。圣皇破天而出后,此子随劫而降——正与天官形同一般!” “哦?”林季一楞,仍是没想通内中关窍所在。 “天官当夜可有惊雷浮生?”丁向左又问道。 “当夜”自然指的是新婚当夜。 “有!” “如料不差,且在那时你已被定为天选,只是你毫不自知罢了。正所谓天人交合,雷生异像。无论你破境与否,天选之血已然传世。” “圣皇之后,算你在内,共有八位天选,除却一千年前悟道浩然的兰先生、两千年前转世重生的天机子以及五千年前童子灵心的慕晚白之外,其余四位皆有此相。” 林季一听不由好笑道:“照此说来,这天道也未免太不正经了些,竟还躲在天上偷听床风不成?若逢哪届天选是个风流子,岂不是夜夜有惊雷?其之血脉怕也早就遍布九州了吧?” 丁向右喉结连动,似是硬生生的咽了句什么话,稍稍平定了下心绪,这才回道:“哪有这般容易?!天有所赠,必有所夺。天官不妨一算,在这八千年中,轩辕一族整整历经一百七十九代!而这其中,当年太子寿成共计八百六十三岁,那轩辕太虚又寻了个法子苟且偷生活了两千年。平均下来,其余那代代传人又是阳寿几何?” 六千年,一百七十七代…… 又是代代单传! 一代命数尚且不足而立之年! 林季暗在心中一算,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头,急声问道:“那除了轩辕一族,其他几位的后人又是如何?” “后人?哪还有什么后人?!”丁向右回道:“自圣皇至今,这整整八千年来,仅有你和兰先生破天而出。其他人的子孙血脉乃至同族晚辈不是个个胎死腹中,就是未及满月便自夭折!” “此乃神罚灭世!无力回天!” “不仅我道门!”丁向左接道:“那妖族大鹏、鲲吾、苍蟒等几大上古神种正是因此而灭绝,龙族敖家原本有风、火、雷、毒数多分支,如今也仅剩水系一脉!鬼宗本无子嗣一说,佛门破戒者也入不得天选,倒是由此无伤。这许多年来,随着道门天选接连损落,已有六大传奇世族先后不在!而当下,又到天官!” “所以,为道门之后续,为天下之大计。我等受了掌门之令,聚成此阵,以避天灾!”丁向右继续说道:“太一门、三圣洞、明光府、金顶山等一众大小门派各有所图,全都派出人来尽力卫护。自然,这其中想借天喜之气分一道莫大福缘的也不在少数。如此,那众多修者才纷纷齐聚襄城。想那大期当日,更为众多!” 丁向左接道:“两位夫人本在六境上下,因这一股圣胎之气,其之灵力愈来蓬勃,将在临产时,最为鼎盛。极有可能同时入道!” “而天官自从破境而出后,那圣古昊意越来越强,一旦惊动胎息,引了大气外散,对两位夫人当下而言却非妙事!这才不敢让天官与两位夫人提早相见!” “原来如此!”林季这才了然,忽又奇道:“既是神罚灭世,那太子当年又是怎地活了八百多岁的?” “那时圣皇尚在,且是天下未乱。”丁向右接道:“此中详情,我等也不细知。料想应是那天选命数与其族运相关。圣皇破境之初,气运如虹,人族大兴,其之血脉也自寿长。自他莫名失踪后,天下纷乱,人族气运也随而衰减,其之子孙自然命短。” “天选五子,各表一族。兴衰往复,因果相缠。天官既是全境而出,又以因果为道。定可探其妙处!却不是我等再晓之事了。不过……师祖在时曾说,举世为棋天选为子,其余人等却连尘埃都远之不及!若想天下永安,久世绵长就要看那当代天选能否破局而出了!” 丁向左又道:“自天官破境之后,掌门师兄就告知我等,天官有疑尽言不讳。圣皇留给道阵宗的图册中,曾有一句批语道:“天选之子,非劫当弃!” 林季一愣道:“这又何意?” “是说……”丁向右顿了下道:“所谓天选之子,看似风光,造化无量。可实则却是那上天所选的一枚棋子罢了!若能搅动风云,落根生劫便为当用!不能,便为弃子!” 上天所选的棋子…… 听到这里,林季又想起那时洛离之言:“天机得其半五,柳左安知其二三,轩辕无极参出八九,简家兄弟误入歧途!那其他人等,皆是污眼凡俗,乱扰与世罢了!” 原来,当年圣皇早就悟出这一层,可他最终又选择了怎样的一条路呢? 莫名失踪? 那仅是凡俗不知罢了! 可他到底是身消道尽,还是羽化飞升了去? 林季一时间也想不清楚,索性也就暂时放下,拱手一礼道:“多谢两位赐教!” 丁氏兄弟赶忙回礼,齐声回道:“受命亲理,本应如此!” 林季看了眼桌面,随口问道:“那大期之日该在何时?” “七日之后。” 七日…… 林季微微点了下头,又盯着桌面上看似乱糟糟的杯盏落叶稍看半响,突声说道:“既有各派人杰卫护,又有道阵宗鼎立相助。这法阵又何处建不得?却偏偏要修在襄城……应该不是想用钟家势头。而是想借九离封天大阵之力,更准确点说——是想借那阴阳双生腾的反噬之力吧?” 丁氏兄弟微微一愣,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而这片树叶……”林季说着,从桌面上拿起一片眼渐枯萎的黄叶道:“又是指?”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入道引雷劫,道成化天怒 “荀九千。”丁向右道。 丁向左接着解释道:“他是司无命的师兄,两人同在长生殿并称左右护法。那年老殿主不知怎地,突然暴毙而死。随后,荀九千与司无命为争殿主之位斗了个你死我活。那时的秦烨刚刚兵起云州。数年前,在襄城西北突然发现了一处上古遗迹。经查,内中枯骨正是荀九千。” “哦?”林季微微一愣道:“可是白慈山?” 那时,他与悟难紧随人后所闯入的墓穴遗址可不就在襄城西北? “是!”丁向右道:“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襄州仍是三足而立。可那时钟家尚未来此,与三圣洞、太一门鼎足相争的正是长生殿。” “长生殿原为圣皇起居之处,那群阉党近水楼台最先发觉圣皇失踪后,率先发难,假传旨意夺了好大一片灵山福地。其中一处,就是白慈山!” 丁向左接道:“其实,那白慈山原本真是墓穴,是为灵妃而建,只是尚未完工而已。其地甚为隐秘,只有负责监造的一众阉党才知详细。圣皇失踪后,大墓由此停工,由此被长生殿据为秘处。都说荀九千早被司无命所害,可随着遗址洞开才发现,那家伙竟是自封于此,想要借地灵之气,修长生之道。” “传说,他与司无命两人同时入道,又是几乎同步道成,一人修岁月,一人悟长生。可笑的是,那修岁月的,熬不住岁月,径直闯入我道阵宗。那悟长生的,得不了长生,被破了墓道灵光后,一直陷入半生半死之中。” 经他一说,林季立时想起墓中高台上那具端坐在蒲团上的枯骨。 想必那人就是荀九千? 低头看了眼手中枯叶又放了下:“这么说来,此阵可要汇一州之力?!” “不止于此!”丁向右毫不避讳道:“入道引雷劫,道成化天怒。如今,天选有子,乃是与天争运。地运如龙,可承载那大秦基业千年,余下三分仍可孕出无数绝资少年,若是争了一丝天运又当如何?” “表面看来,仅是天官有子,一己私事而已。可实则却是我道门子弟与天相弈,搏一份莫大机缘!若成,天下有益;若失,襄州方圆,将成死地!” “此阵更是非同小可,既关乎两位夫人及天官血脉之安危,又涉襄州气运,九离封天之存亡。若我道阵宗及天下修士坐视不理,任由两位夫人道生自灭、天劫雷落,怕是九离大阵也要抵受不住!到那时……天官也知,一旦阵破,又是何等后果!” “分做两地,不若合同一处,也好集天之力,顾照周全。天官你看……” 说着,丁向右伸手指向桌面道:“此阵虽是建在襄城,可一旦大期将至,将会囊括南北、横漫东西,数有七千八百里!仅是当下,也有千里之阔!这两盏玉杯便是此时位于大阵中心的两位夫人,外间落叶,正是此间修士万千。这一片片嫩小初芽,是各门派来的道下弟子,这两叶稍大些的是我兄弟两人,这是鲁小友,这是钟庄主,这片甚为厚大的正是方道友……” “余外这些枯黄将碎的,正是其他旁门外道,有你方才所知的原长生殿左使荀九千,有大夜鬼王,有东渡佛影婆呵耶,此外还有几道模糊踪影敌友未分,始终徘徊在阵图千里之外。” 林季微微一皱眉道:“可要一并除去?” “这倒不必。”丁向右回道:“此间外道虽在襄州盘恒已久,却也未曾行过什么大恶之举。恰是相反。还对一方民众大有助益。比如那大夜鬼王,其之所修噬魂道,专门吞噬恶鬼冤魂。在他所辖百里之内人鬼两安,恶徒勿敢。别说什么恶鬼伤人了,就连鸡鸣狗盗也避之不及。民风之良善九州罕有!” “那婆呵耶原为阿赖耶识座前弟子,本来修的善恶双身法,可不知怎地出了差头。恶念破碎,仅余善根。所行缘法又是信仰之力,正所谓恶者惧,善者信,一方民众更是个个心存良德!加之他肉体魂念出不得古刹三里,俗被人称三里佛。向来求有所达,愿尽其成。其之所行,善若大焉!别说襄州境内,便是纵观那佛宗万千,怕也罕见其有!荀九千早坐化已,如今早是半生不死之态,就算他真有什么恶念也施行不得。” “余外旁道大致如此,就算仍有二三怀有不测之心,可其个个修业有限,如今襄城内外道者云集,些许小怪自是不足挂齿!天官倒是不必担忧。” “那就好!”林季点了点头,拱手谢道:“有劳两位了!” 丁氏兄弟赶忙回礼道:“份内应命,不敢托劳!” 林季荡袖一摆,飞出院外。 …… 天似墨染,月似弯钩。 通往襄州大道上,正有一匹赤红健马奋疾扬蹄。 马上之人体态婀娜,被那一身紧身黑衣包裹得凹凸有致极为诱人。 随那快马一路狂奔,一股股如蕊香风四下弥漫久久不散。 跨跨跨…… 眼见马上人影越来越近,斜面山丘后呼啦啦站起四五道人影来。 “大哥!这小娘们儿可真够味儿啊!”一个尖头鼠目的小瘦子满脸淫笑道。 正当为首的青脸壮汉,瞪着一对儿小眼嘿嘿笑道:“老规矩!老子爽完了赏给弟兄们!” “好咧!” “嘿嘿,今晚儿又能开荤了。” “老子可要大战三百合!” …… 几人笑的肆无忌惮,更是各个浮想联翩。 眼见那一人一马就要拐过山口,小瘦子猛的一下扬起手中红旗! 砰! 路口两边草丛急动。 一条足有手腕粗细的绳索骤然横起。 跨跨跨…… 清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被一步绊倒。 等在山坡上那几人早就红了眼,一个个好似发了情的兔子般直往下窜! 砰! 猛一声响,震耳欲聋。 “着!”跑在前边的汉子满心欢喜。 可那小瘦子却呼的一下停了住,有些担忧道:“大哥,听这动静儿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啊。咱是不是撞到仙板子了?” “呸,仙你个祖家板板!”青脸大汉仍旧趟在草里,一边飞奔向前一边破口骂道:“你见哪个修了仙的娘们儿,骑马独行的?你小子要是不敢来,那一会儿就别想……” 噗! 一语未落,那大汉的脑袋呼的一声飞到了天上!(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青城长老,罗刹妖 哗! 小瘦子吓了一激灵,还没等惊喊出声,就被兜头落下的血水浇了个底透。 紧接着后脖子上一凉,似是被什么东西刺破了皮肉。 哪还顾得上疼? 小瘦子慌忙叫道:“仙,仙姑饶命!小……小的还有大用!” “哼!”背后响起一道冰冷至极却又格外动听的声音道:“留你这淫贼用作何来?!” “仙姑留情,小的本是宫人哪曾作恶?”小瘦子慌忙叫道:“是被这群恶汉携裹而来逼不得已。仙姑,这群天杀的恶贼近来抓了不少乡妇全都关在山上。若是仙姑成全,小的愿前往带路!” 背后那人稍稍一顿,随即冷声喝道:“走!” “是是……”那小瘦子连连应声,尿水顺着裤脚流落一地。 淡白色的月光下,那小瘦子迈步如飞,一个劲衣女子手持长剑紧步相随。 等这两人一前一后跃过山岗去,山头坡道上树影一晃闪出一道人影来。 麻衣半卷,草鞋沾泥,满头乱发,一脸皱纹,仿若刚刚犁锄晚归的庄稼老汉。 “哎!这丫头!真是不省心啊!”那老汉微微摇头一叹,慢悠悠的装了一袋烟,随手一指。 噗! 火苗闪过,青烟腾起。 那老汉美美的抽了一口,刚要迈步向前,突然眉头一皱,扭头望去。 只见不知何时,从他刚刚闪身而出的树影后又多出一道青衣人影。 见他望来,那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见过灵尘长老。” 老农一楞,赶忙满礼相还:“见过天官!” “你我旧故,无需如此!”林季荡袖一摆,止住了灵尘全礼之势。眼望远处山丘道:“不愧罗刹血脉,仅是一年之余便有这般修为,怕也即将入道了吧?” “不错!”灵尘面露得意,微微点头道:“若非我强力压制早已破境,只是……她毕竟半人半妖,若是根基未牢,恐有后患。所以,这才任她肆意杀伐,以血筑基。可如今她已在六境之巅,仅以凡俗恶血难成一二,沿途杀些恶匪……聊胜于无吧!” 林季笑道:“于是,你就暗中跟在她身后,既盼她多杀些妖祟助其修为,又怕她真遇到了什么大妖恶鬼深陷不测?!灵尘长老,那青城山上徒众千百,可未曾见你如此爱谁!这般行径更不似你这闲逸农夫所为,莫非……还其中有什么隐情不成?” “咳……”灵尘闻听,猛吐了一口烟,差点儿被呛了到。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沈龙与我曾有救命之恩,代他教个徒弟也是分内应该。这隐情二字又是从何谈起?天官,莫要说笑!” 灵尘板着那一张皱纹满布的老脸,混黄两眼中生出几分不悦之色,若非林季今非昔比已是全境天选,恐怕仅凭这一句笑谈就要当场翻脸! 林季却似完全没看见一般,极是好奇的问道:“灵尘长老,那日我小英上山时,曾听你亲口说过。他是罗刹妖与人族女子的子嗣血脉,却不知……她父母皆为何人?” “这……”灵尘长老一顿道:“我也仅是听说而已,他究竟又是谁之血脉我也不晓。天官又是何来此问?” “咦?!”林季故作惊讶道:“这就怪了,我最近可听说,小英的父母不但清清楚楚有名有姓,甚而还都大有来头!其父是明光府墨守魏丹青,其母是罗刹公主血莎。此事于旁人而言,或许是隐秘私情。可对你来说,却应早知底细。莫说她父母的姓名跟脚,怎地就连她到底生父为妖还是生母为妖,也都弄不清了呢?若说此间并无隐情,谁又能信?” 灵尘抓着烟杆的手微微一抖,长长的吐了口烟气道:“天官,事已至此,那往日曲直却还重要么?” “重要!”林季收起笑意,两眼紧盯着他道:“天下诺大,那往日恩仇我无意知晓,可永安在即,这人妖善恶,我定要知个清楚!灵尘长老,为人为妖,哪个更好些?!” 灵尘闻听蓦然一惊,好似不认识一般,重新打量林季一眼愕然惊道:“此间隐秘知者寥寥,你又是从何知晓?!” 林季一笑道:“大秦在时,虽是妖鬼成灾,可能明目张胆聚成一地的仅有三处!云州青丘之狐、紫云之牛,另外一处就是位于青城的十万大山。” “虽是对外言说,方便弟子历练,养妖为战。可总觉得有些不对!秦家为补地运之气,四处抓捕妖鬼投入镇妖塔中,却是为何一直不对青城下手?” “太一门、三圣洞等大小门派的弟子若是隐之不报,暗中加入监天司一经发觉立时处死。就算早有备案,也仅能在位及县捕难升半步,可为什么偏偏对青城山网开一面?太一门、三圣洞可有道成坐阵,秦家都毫不留情,青城仅你入道巅峰,又是哪来的法外开恩?” “当然了,那时,我仅是心有所惑罢了!” “听闻小英父母那一番人妖情史后。突而惊觉这其中定然有人说谎!可这谎言却又偏偏奇怪的很!既然对她人妖混血一事毫不隐瞒,又是为何非要隐去她父母名姓,又乱了男女之分?” “直到这时,我也仅是甚有不解而已!” “方才不久,我见了道阵宗的聚灵法阵后,这才恍然大悟!” “那阵中叶分青黄,道与旁门。而你青城圈养妖众,正为掩人耳目!因为……那山中有妖,任了长老!那十万大山,妖气冲天,经年累月之下沾染几丝妖血之气也属平常!任谁进出,又能一眼察觉那堂堂青城大长老竟是罗刹妖!” 林季说到这儿微微一笑道:“自然,这一切也仅是我推测而已,直到方才你自己露了马脚。” 灵尘一听,微微后退两步道:“林天官既已知晓,又将如何?” “灵尘长老……”林季一笑道:“人也好,妖也罢,我其实并不计较!你可能也已知晓,大梁寺主也是妖,不久前我还曾助她入道。那雷光寺主持也是妖,我先后见他两次,全当不晓。我与牛鹤大妖称兄道弟,也曾养过一鼠一猫。自任妖捕以来,我从未有过人妖之见,向来所为所求的仅有善恶之分!” “灵尘长老,如今,那前情往事可能详说一二?”说着,林季话音一重道:“为你,为小英,为那青城浩劫都应如实相告!”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新成员,征南先锋 “这……”灵尘稍稍一顿,连着吧嗒吧嗒猛抽了几口烟,突而好似下了番狠心似的,抬起脚来狠狠的磕了下烟袋,血红着双眼道:“好!” “整整六百八十五年了!从未向人提起!如今,老夫就说个痛快!” 林季并未应声,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天官所言不错,我与小英都是人妖混血之子。其之不同的是,小英是人父妖母,而我是人母妖父。我的父亲是当年的罗刹妖王。也是小英的外公……” “当年我父亲尚未封王,甚至连太子也未落在名下。那时麒种妖国虽被兰先生一斩其皇,可其势力仍然庞大无匹,随时都将吞没罗刹。于是,我父亲毅然独往九州,想要亲见兰先生面北称臣、以保其族——妖国与罗刹虽溯本同源,可与你们九州之内和极北蛮族一般,千万年来始终势同水火!一旦被妖国吞没,必有灭族之危!” “可反观青丘、紫云两族不仅一直无恙安然,甚而还能与大秦皇族续往通婚。甚而那当年圣皇血脉一直由青丘所传!我父之意,便是借九州之力,独存南海之罗刹!” “可等他来到九州之后才知晓,当年那赫然惊天的兰先生已然不在!而秦家四乱方息不想由此招惹妖国,可同时又想拉拢罗刹,为之将来留下一寸桥头堡。于是,秦家明里暗中施了些手段,说通青城掌门在其辖内辟出十万大山,用以收养罗刹子弟。” “在这期间,父亲与一人族女子暗生情愫。随后生有一子,便是老夫。” “那一年,妖国新后知晓了父亲的意图,暗中派了几个大妖径来中土肆意狂杀,接连嫁祸在罗刹头上。事出突然,又是恶性极大,秦家眼见遮盖不住,索性矢口否认推了个干干净净!” “又怕在监天司细察之下有所发觉,由秦腾出手带着一众大内高手横卷十万大山,陆续逃往中土的罗刹一族就此灭绝!父亲血战不敌仓惶逃回南海。而我却被掌门恩师锁在秘处幸得一命!” “再后来,监天司三使争印,魏延年、柳左安不知去向,高群书任了监天司司主之位。不久后,高群书独入青城,与掌门恩师闭门三日详谈许久。紧接着,那十万大山再又重启,容了妖族一息之地。可自此以后却再也没有半个罗刹同族。” “我不敢与人言说此中悲苦,只当是人族弃儿无父无母!数百年光阴一瞬而过,恍惚间,我几乎都忘了自己身负罗刹之血。直到那一天,浑身是血的沈龙找上门来,他怀里还抱着个女婴……” “可我……可我当时私念太重,一心觊觎掌门之位,深怕此事被人知晓……” “沈龙见我为难,二话不说转头就走。随后我才得知,因我身负罗刹血脉,无论我如何样样巅峰,又是如何一心向道,却始终不能接任掌门之位。” “师傅临终前微微一叹,把掌门令牌交与师弟灵山。直到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无论怎样,我终是异族!由此也对这名利之事逐渐看淡了去。宁可闲弄花草,静饮茶烟。可在这看似悠闲的背后,却始终心海起伏,悔心日盛!” “正这时,小英又被你送上山来。” “此前接了沈龙书信,不可把内中原委告与你知。一时有感,那当时所说种种尽为己事。天官,这便是内中详情。老夫绝不曾半句虚言!” 林季唏嘘一声道:“想不到灵尘长老竟有这般悲苦前事,那你母亲是……” “凡俗女子,临产而死。我只知她姓陈,连名字都不晓得……弑母者秦腾,我一直也无力……”灵尘微微摇头,满脸落寞之下,那层层皱纹也仿若更深了许多。 看来,灵尘之所以重看小英,不仅与他是罗刹血亲,更是失母同心,感同身受! “那秦腾我已帮你斩了!就连秦烨也碎做烟尘!”林季突声说道。 灵尘闻听猛然一震。 “我母亲也姓陈。”林季笑道:“也是凡俗女子,也算是为令堂血报此仇!” “灵尘长老,生死往故在所难免,恩爱情仇皆是过往云烟,你我修者更应看淡!前路无悔便是大意浩然。前怀既了,那就任由他去。这天地硕大,又岂在粱州半偶青城一角?你可愿随我四战征伐么?” 灵尘一楞,颇为不解道:“以天官如今之威名,足令这九州天下旗至而归,哪又需什么……嗯?天官可说的是征伐妖国?!” “何止妖国?!”林季背负两手眼望长空道:“那秦家所称之天下,不过弹丸九州而已,况且那时青、兖两州尽为不毛之地,维州失心,云州纷乱,余下几州也早是乱象一片,如此这般怎称天下?!” “而我欲成之天下,将要横通四野!无论龙国、西土,还是极北、妖国都要囊括其中!甚而……”林季说着,又指了指如墨饱染的夜空道:“就连那周天诸界也尽在其中!到那时,南海、西土、四野、中州,凡我之土,乐享太平!无论罗刹也好,蛮族也罢,人、鬼、佛、龙、妖,凡我之民,天下永安!灵尘,你,可愿随我一战?!” “我……”灵尘稍自一顿,只觉一股甚为磅礴的威然昊意冲天而起! 轰隆! 四下时空猛地一震,紧接着一方金光大印亮在半空,大半个天际都被照的灼灼生光! 昊意广照,气吞云天! 灵尘眼望天穹愕然惊住,呼的一下想起那日林季入道时的九雷轰鸣之象! 天选之子,果然不凡! 咔嚓嚓! 一道道惊雷此起彼伏,震得夜空云幕层起浪卷! 金光大盛,如日中天! 不知不觉中灵尘两膝一弯,噗通一声跪落在地,拱手礼道:“圣主在上,灵尘愿往!” “好!”林季喝道:“我且命你为征南先锋!自即日起,并统九州妖族!旦有令出,誓勇南下!” “谢圣主!”灵尘伏身回道。 呼! 自天空大印中落下一道金光,径直穿过灵尘头顶一没而入! “起来吧!”林季收回大印,扬袖一摆扶起灵尘:“且去看看小英又是怎样了。”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龙脉余运所至 “是。”灵尘应声而起。 稍退半步,随着林季直往深山密处走去。 嘎,嘎嘎…… 远处山头传来一阵乱鸦惊鸣,紧接着又是一群群各样飞鸟惊空四散。 当! 恰此同时,对面那座宛如悬空立掌般的山顶上突然响起一道清脆钟声。 虽隔十余里,可林季却一眼望得清明,正在山头立有一座破落小庙。 那钟声正是由此而出。 夜鸟惊飞满树风,空山古寺晚来钟。 “该不是……”灵尘面色一凛,刚要急掠而去。 “无妨。”林季不紧不慢道:“襄州境内一向太平,哪只妖鬼瞎了眼?敢在此处乱为?些许邪祟罢了,小英足以应对!” 灵尘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满天星斗,这才恍然。 按方位来算,此地正处襄州正中。 太一东南可望,三圣西北遥见,顺着官道一路前去百余里便是钟家所在的襄城。 若说其他地方妖鬼丛生,有些鞭长莫及顾照不周倒也平常。 可真有哪只妖鬼敢在这里作乱的话,怕是那三家脸上都不好看! 最多也就是流窜邪祟暂居一时,一旦发觉此处乃是三危之地,早就逃之不及! 以小英此时六境巅峰之力,自是绰绰有余。 关心则乱,恃恐有余。 “灵尘长老……”林季信步向前,指了指四外惊逃的鸟兽道:“不久前青城有劫,那般景象可比此时壮阔万千吧?那又是怎地一回事?” “是……龙脉余运所至。”灵尘仍有些放心不下又向远处山头望了眼,进而详细解释道:“圣主早知,那大秦所建的镇妖塔名为禁锢妖邪,实为镇拢地运之气。” “而那破口就在青城山。” “哦?”林季扭头问道:“那又是怎地一回事?镇妖塔不是早就破碎了么?怎会又生这般浩劫?” “这……”一时间,灵尘好似不知又该如何解释,习惯性的装了一袋烟,随手点着紧着吧嗒两口,这才道: “龙脉所集乃是九州气运,汹汹升腾宛似烈焰熔炉。如此一比,那镇妖塔便是炉膛,不断被关入其中的妖鬼邪祟便是木炭柴薪。” “木炭一燃,其下煤石——也就是龙脉之力才会续续不断。” “九州各处也能由此得气运之福,形若温气暖水。” “而经炼化之后,这方熔炉的残渣出口,正在青城。更确切的说,就在那十万大山之中。” “正因如此,那十万大山才一直妖气弥漫,最适狂生。” “一旦那些大妖成了气候,乱出作恶,又被抓去投入炉中。以此循环,周而复始,才有大秦社稷千年。青城由此也被知情者戏称为——养薪门。” “原来如此!”林季微微一点头,心下暗道: “原来这所谓的龙脉气运就如前世暖气一般!那镇妖塔就是个锅炉,需要不断的加些木柴,也就是妖鬼邪物进去,从而引动龙脉之力汹汹而起。形成的热量也就是气运,再被秦家及各派瓜分。炼化后的残气,也就是煤渣都排在了青城十万大山之中,从而孕妖而生。一旦那些妖王成了气候,又被当成柴草仍进炉中!” 灵尘吐了口烟,又解释道:“自镇妖塔破碎后,再无残气经出。可监天司也同时散落,再也没人砍柴捉妖。于是,我就让小英身入山中,以杀炼性以血筑基。本来这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可谁知……那一日,山生巨裂,轰然坍塌!一股从未听闻的浩荡妖气狂涌而出!数万妖众,竟在一夜之间化出人形!拼死狂冲之下,青城弟子哪又拦得住?” “幸好,那些妖中,成了气候的倒也不多。虽已化出人形,也不能怎样。只是……”灵尘说着,那张本就刻满皱纹的老脸猛然一沉:“只是我在追捕残妖时发现了两道似曾相识的身影!后来一想,此事多半与这两人有关!” 林季停住脚步扭头问道:“什么人?” “一人是秦家旧部,秦戮。我与此人原早打过些交道,他虽然只有入道后期的修为,可却素以阴心很辣著称!很有些手段!历来是被当做秦腾的接班人培养的,尤其在秦家暗部中的地位,更是首屈一指。就连秦家嫡传长子秦盛也远之不及!” “另一人,是我罗刹叛逆唐三!” “我罗刹虽弱,可妖国若想一举吞没也是不易!数千年来一直未能得逞。直到这孽障唐三出现! 他本是罗刹旁支,一直对嫡传王位跟耿耿于怀,早曾作乱,父亲容他一命。谁知竟不晓悔改,反而阴狠在心,暗与妖国勾结。先是暗用毒计杀了我父亲及其他几位罗刹大能,随后又引敌破城,致我罗刹数千年基业功亏一篑! 如今,我罗刹一族死的死,逃的逃,全族上下仅有他唐三卖主求荣得了好处。据说,近来还娶了妖国公主,成了妖后身侧一等红人!” “青城异变,而这两人又乍然而现绝非偶然!只可惜,我修为不济让他们逃了去,未能亲报此仇!” “秦戮,唐三……”林季默念一声道:“我记住了,旦有得遇,定不相饶!” 当! 当当当…… 正这时,山头庙里又接连传出几道钟声。 而且一声急似一声,仿若号角连鸣。 “嗯?”林季眉头一挑,身形一纵跃上山头。 山顶峰头,粗枝断木横七竖八草草的围了个寨子。 正中大门早被斩成两半,旁侧两边四五个恶匪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 与山下那群妄徒的下场一模一样,应是小英所为。 那寨子正中并无房舍,当心处立着一座破破烂烂的青石小庙。 破旧的庙门半掩虚关,上方匾额歪歪斜斜,虽是裂痕斑斑年代古老,可仍清晰可见,上书“大衍寺”三字。 当当当当…… 内里钟声越来越急,隐隐还有一道道金铁交鸣之声。 咔嚓! 林季一闪而入,庙门轰然碎裂。 从外边看去,小庙不大,最多不过六七丈方圆。 可内里却别有洞天,靠着后壁竟有一口深不可见的大洞,远远的斜向而下。 四下里碎石满地,断口犹新,显然,这也是被小英刚刚所斩断的。 灵尘心下慌急,刚要顺着洞口一步跨入,却被林季一把拽了住。 “圣主,小英他……” “破!”林季突而怒声一喝!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转世重生之地 哗啦啦…… 随他一喝,满棚屋瓦齐坠而落。 满目尘灰中时空迸裂,眼前景象猛一恍惚。 再一看时,哪还是什么破落小庙?而是一座极为硕大的圆形石台! 那石台略成碗状,又是层层增高。 林季和灵尘两人此时正在碗底,仰头望去,那层层台面或坐或立铸有佛像千百尊。 一个个千姿百态,惟妙惟肖。 当当当当…… 一阵阵清脆钟声破耳传来,却是一个干干瘦瘦的小个子,正弓腰扭身奋力的拉动钟摆,一下又一下奋力撞去。 对面那口漆黑大钟一动不动,可内里却不断响出阵阵轰鸣。 那小瘦子后脖颈上血肉翻开,汩汩的鲜血仍自流淌,滴答滴答的血水顺着层层台阶弯弯曲曲的一路往下。 不远处,一身夜行劲装的小英长剑乱舞,正与一尊怒目大佛激战不休。 可奇怪的是,那佛像从始至终一动未动,可小英却上下翻飞前后腾挪,似是棋逢对手难解难分! 砰砰砰砰…… 一剑又一剑疾似密雨般接连砸在那佛像上,惊声震耳,火星四溅。 “这?”灵尘一怔,惊然奇道:“可是佛家幻境?!” “既幻也实!”林季回道:“看来,这又是一处西土恶僧转世重生之地!只是那秃驴还未渡来!” 说着,一脚踏上长阶。 砰! 随他一步落下,四外时空微微一震,脚底突然生出一朵金灿灿的莲花来。 莲花盛开,大光四射。 周围那一尊尊佛像也随着微微摇晃,宛似水中倒影般逐渐模糊。 砰砰砰…… 一步又一步,林季走的很慢,可每一脚落下,都会惊起阵阵涟漪。 沿着长阶步步登高,那一圈圈儿涟漪也随之越来越大,最后竟化成一道道怒卷波涛! 哗! 直到他登上最后一层,一股滔滔大浪怒卷排空,竟猛的一下掀翻天地,四外里的佛像、石台俱已不见! 再一看时,那身处之地乃是一孔极为广阔的天然洞穴。 一块块混若天然的各样巨石层层叠叠散落独立,小英正围着其中一块狂砍不休,也不知那石块又是何样材质,任凭怎生拼力,却连半角残渣也削落不下。 另一旁,那个后颈带伤的小瘦子,抱着半根断木仍旧一下又一下卖力的撞击着一块柱形钟乳石。 咚,咚咚咚…… 那声音远不似方才那般清脆,可依旧脆声悦耳。 “小英!”灵尘甚为担忧的大叫一声,拽出一张灵符刚要掷出,却见林季扬袖一甩。 呼! 风生涟漪四下荡开。 噗通一声,那个怀抱断木的小瘦子轰然倒地。 当啷声响,小英扔下长剑身形一晃。 灵尘一步跃去,赶忙扶了住,伸手探向头顶。 “没事。”林季道:“她只是受了幻像迷障一时累极而已,稍稍静养片刻便可复愈!” “这应是哪方妖僧早就布下的转生之阵!山中小庙地处荒僻鲜有人来,更是层层巧妙故设迷藏。若非那妖僧转生在即,启开阵脚。莫说小英,怕是你我早来半日也发觉不得!” 说着,林季迈步向前,又往洞里深处走去。 三十丈后,洞已见底。 滴答滴答…… 自头顶上方那根手臂粗细的石笋中,断断续续的落下一滴滴水珠来。 正在下方那块卧牛大小的青色巨石,已被穿出一道细细长长,深不见底的小孔。 只是不知那诸多水迹都流到了哪里去。 “老驴,还不现身么?!”林季面朝青石喝声问道。 林季话声方落,那石中小孔水往上涌,冒出个樱桃大小红艳艳的水泡来。 “阿弥陀佛!”泡影里响出一道高声佛诵。 呼! 紧接着,那泡影猛然扩大,如似半丈大小。 内里水波晃荡,幻出个盘身而坐满脸皱纹的老和尚。 “老衲禅空……” 那老和尚紧闭着两眼一动未动,甚至就连嘴唇都未翕合半下,却有一道如钟之声破空而来。 “……不知施主尊名?” 那声响震在洞里回音阵阵。 “妖僧!”灵尘一步冲来,挡在林季身前,冲那水泡中的老和尚高声喝道:“这等虚形假象只能欺辱小辈儿罢了!又在圣主面前故弄玄虚,逞什么威风?!” “圣主?”老僧闻听,呼的一下睁开双眼,定定的看了眼林季道:“难不成,你就是那此届天选之子,名为林季么?” 林季并不搭言,反声笑道:“禅坏、禅空,两大罗汉妖僧,竟然都要转世重生。看来,那西土末日临近不远,万佛将灭即在眼前。怎么?就凭你这将死未死,临渡未渡之身,还想与我一战么?!” 方才一见,林季早已了然:禅坏在巨柳村设下血莲幻阵,禅空在山头小庙留作水影虚像,这两者共处,都为来日转生! 只是……稍有不解的是,这两大妖僧都已修至罗汉境,形如八境道成。 无论罗汉还是道成,虽有千年以上寿岁,可都不能永世长生,却是怎地如此之巧?几乎同时转世重生? 更加奇怪的是,那当初所选,早就设好的重生之地,怎么都在襄城附近? 佛关仍在,东渡难成,他们当初又是怎么…… 不对! 林季猛的一下心念急转,忽而想起,早一千年前,兰先生曾西出佛关,不但一剑惊诸佛,更是由此带回了九尊法相真身! 难道,这一切都与此有关? 如今,西土那边又发生了什么事? “林施主……”禅空沉寂半响,突而鼓着两只死鱼眼紧盯着林季问道:“你虽是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气运磅礴万年独秀。可自比当年轩辕又如何?” “那轩辕无极封佛关,镇蜃墙,传道法与九州,归天下与一统。可称前古无人登峰造极。可最后又如何?一千年前,兰庭趁我佛宗寂灭,独闯西土,杀得万野尽染,血流成河,可最终又怎样?你,又能胜之几许?” “林施主,你可曾听过,那所谓天选之子,只不过上天所选的一枚棋子罢了!身在局中,妄你如何挣扎,又能逃到哪里去!佛、道、你、我,善、恶、黑、白终不过妄眼浮空!” “老衲即便死在你手中,那又如何?只不过比你先走一步罢了。而你,也不过图在梦中!” 林季笑道:“有梦就好!至少梦里啥都有!只可惜,你却连做梦的机会都没了!” 说着他一指伸出。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六叶金莲 啵! 指尖点处波纹荡漾,一道道七彩光影四下荡漾,呼的一下紧紧包住水泡。 那水泡肉眼可见越来越小,内里老僧再也没了方才那般气定神闲,神情慌张的急声呼号,可连半丝音线也传透不出。五官狰狞,手脚束住,随即嗖的一声被缩成蛋黄大小。 林季扬手一摘落在掌心,嗤声笑道:“留你这老驴尚有用处,可不能这般便宜了你!” 说着,曲指一弹径入袖中。 咔! 洞顶石笋再无水滴落下,随着咔声脆响碎成粉灰,化作一只只米大蛾虫四下翻飞。 “着!” 灵尘甩出符去,烈火升起,一把烧了个干干净净。 轰隆声响中,那块牛大青石也砰然裂开,现出一朵拳头大小的八叶莲花,六瓣叶片流光溢彩,另有两片半已枯黄。 “圣主!这可是六叶金莲!”灵尘两眼发亮。 “六叶金莲?”林季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道:“可是那老驴的转生之物?” “正是!”灵尘满脸通红,兴奋的有些抑制不住道:“此莲无花无果、无来无去。乃是佛宗轮回一道凝化之物!九品最佳,八品次之。能有六叶金光也属人间极品!” “那轮回一术与我道门夺舍大为不同,夺舍需折道境大减,可却胜在安然,鲜有不测。那佛家轮回一道却是脱尘转世,法力不损。只是甚有危机,一旦轮转不成,便若油尽灯干!” “这老驴是罗汉转世,才有了八叶之数。可却只及化出六叶便已寂灭,即便如此,也属世间罕有。若是早就来此,那老驴涅槃未渡莲叶未展,稍晚一时,那老驴渡化之后,莲叶自萎也是无用!看来,正该圣主得此大宝!” 林季笑道:“既如此,那你就收了吧!他日径往西土,那八叶九叶也随手可取!” “这……”灵尘稍一犹豫,还想再劝,却见林季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心下暗道:“天选圣主何等身份?这区区六叶金莲又怎会放在心上?!” 一念至此,赶忙拜道:“多谢圣主!” 说完便走上前去小小翼翼的摘下莲花收入袖中。 待他走出洞口,却见林季正倒背着双手仰看石壁,旁侧小英仍未醒来,可却鼻息匀畅鼾声如雷。 若非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好似奔雷怒牛的阵阵鼾声,竟是由这娇艳欲滴的少女所发出。 一见小英果然没事儿,灵尘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扭头看了看,也不知圣主又发现了什么,只盯着那一处毫不起眼的壁顶呆望不已,一时也不敢问。 灵尘独自往下又走了一段儿,在洞底深处发现了二十几个被铁索困绑住的乡野村姑。 一个个神情呆滞,凄惨不已。 “造孽啊!”灵尘长叹一声走上前去,嘎嘣声响,拽断铁链,为她们指出襄城去路随后任凭自行散去。 再回来一看,小英已然醒转,正瞪着两眼呆呆的望向林季,听见脚步声响,扭头奇道:“大长老!你怎么也在这儿?小师叔他……” 灵尘赶忙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打搅。 天选圣主,气运如虹说不定又悟到了什么莫大机缘! 可他怎知?此时的林季早已神魂游移,渡出天外。 …… 当! 当当当…… 晨曦微光,叶透寒芒。 一声又一声响亮清脆的钟声远自山顶遥遥而来。 一道长若千百丈的青阶石台笔直向上,石阶两旁白雾蔼蔼,深渊万丈。 唰,唰…… 一僧一道两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手持扫把沿阶往下。 “哎?怎么又是他?”一身僧袍的少年抬头望去,只见石阶尽头站着个青衣人影。 “是,也不是!”道袍少年停住了,歪头念道,“他这次所来并非真身肉体,仅是神识虚度罢了!” “还不一样?”那小僧摸了摸光溜溜的秃脑袋道,“二师兄说,身如渡舟,魂是过客,彼岸无边,虚海无涯!他即便能以神识之力入了玉京山又怎样?还不是恍如蝼蚁?就算你我不拦,他可能踏上阶来?” 小道童斜了他一眼道:“大师兄授法时你又在偷睡吧?只听了前半句,却忘了后半截。二师兄怕我等听得不明白,还特地幻出河道彼岸为详细演说了一回!” “那尘中芸芸万众,就似那水中游鱼,有的吃泥,有的吃虾。可谁也不曾多瞧岸边一眼,一生流尽终是虚无。偶有几只跃起一瞧,见了前方大河长湾知了些湍流缓急已是十分了不得!也被称作一线天机。” “真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气运者或可殊命一搏!若能冲到岸上来,便是由此成了你我!” “可这天地又是何等壮阔?即便到了岸边,也仅是洼边寸土而已。其外之界,便要自行探索,就连三师兄此时也不过三山未半!” 小和尚挠了挠脑袋道:“这些话我倒是记不清了,可他最后说几句歌儿时,我倒恰好醒来。却还记得!岸上岸下,佛隔你我,鱼大鱼小,独果难卓,草无善恶,天作长河!师兄,这倒没错吧?” “算你机灵!”小道童道:“若忘了这口诀,怕是下次考你又得挨板子了!嗯……二师兄……” 说着,他扭头向上小心翼翼的望了眼微微露出顶尖的殿角,小声说道:“大师兄最近的脾气可不太好!你可千万警醒着些!别又触了霉头,又罚你做苦,倒又搭上我!” “晓得晓得!”小和尚咧着嘴缩了下脖子,刚要挥起扫把,转头又看了眼阶下青影道:“那这怎么办?这回不撵他了么?” “理他作甚?”小道童道:“虽然根基不错,可毕竟还未道成!又非实体真身,也破不得虚空。仅凭一丝神识之力即便来此,也持之不久。怎地?他还能……嗯?!” 小道童刚说一半,突然满脸惊愕! 旁侧的小和尚也张着大嘴,两眼瞪的溜圆! 他们俩眼见所见,那远在阶下的青衣人影稍一踌躇,随后掀起衣角向前迈步,竟然稳稳当当的落在了石阶上! 当! 于此同时,山顶钟声又惊一响。 道道光影冲天乱舞,正在长阶上方赫然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 那小少年倒背着双手,两目炯炯如电似日直向阶底落下。 “大师兄!”那一僧一道赶忙躬身施礼。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必当登峰问鼎 一步,又一步…… 林季脚踏青阶徐徐向上。 他走的很慢很慢,仿若四下里的时空都已凝固了住。 当! 他听见了响在迷雾里的钟声,可却怎么也那望不透那道挡在面前的光。 一步,又一步…… 林季又继续往前走去。 随着步步落下,他的身形也在逐渐模糊。 刚走了百十阶,就有些看不清楚。 又近七八步,那最后一丝痕迹也被凭空抹了去,了无踪迹! “终究还是早了些啊!”那负手少年摇头一叹,转身走远。 …… 哗啦啦…… 宛若大海归潮般,万籁俱灭! 方才那成千上万道纷乱无比的讯息,一副副奇异绝伦的画面,一道道诡秘无比的声音,瞬间熄灭! 再一睁眼,哪还有什么青阶古道,白雾茫茫? 此时,他仍旧立在洞里,楞楞的望着石壁发呆。 来时未曾注意,去时却察觉出有一道似曾相识的印记,探出神识一查,竟被引入幻境之中! 那幻境应是名为玉京山,算上这回都先后三次了! 那又是何方所在? 林季满心不解,暗下自语道:“若有一日,必当登峰问鼎看个明白!” “小师叔!”林季刚一动作,就被紧盯着的小英看了见,很是担忧的抱怨道:“师叔,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又悟到了什么天道玄机。眼见着就要道成了呢。那可是道成天雷啊!我还未曾入道,哪里受得住啊?!” “你这丫头!”林季笑道:“刚一见面就咒我遭雷劈!” “师叔,遭雷是福,多多益善!” 灵尘笑着走来道:“小英骨血硬朗,这张小嘴也向来不饶人。圣主,被俘获的妇孺都已下山了,你看这里……” “炸了吧!”林季道:“此地荒僻,又有秘洞连环。再被妖匪占据为恶反倒不妥。” “是!”灵尘本有此意,一听林季应允从腰里摸出一张红火色的纸符来。 林季扭头看了看,那个引着小英径来此间的恶匪小瘦子早就血尽而死了,与其他匪徒相比也算是得了个全尸。 三人走出洞外后,灵尘扔下纸符,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塌陷的洞口把上方的小庙都整个儿掉了进去,彻底堵了个严严实实。 回到官道旁,小英解下缰绳纵身上马:“小师叔,大长老!那我先走了哈?” “去吧!”灵尘摆了摆手道:“此去襄城仅有百里上下,切莫与人闲斗就是!” “晓得了!”小英应了一声,马鞭一甩道:“你俩一起上路,也好有个伴!” 灵尘气的胡子一撅。 滚滚烟尘中,那匹赤红大马早已奔出好远。 林季笑呵呵的望着那道英姿飒爽的背影越去越远,突而问道:“灵尘长老,你可听过麒天英吗?” “麒天英?”灵尘一愣道:“那不是妖国三皇子么?” “对!”林季跃在半空,微微点了下头道:“这次我与他同境而出,封灭蜃墙时他也曾出力不少。时下妖国纷乱,我想助他一臂之力。你意如何?” 灵尘慢退半步跟在林季身后,稍稍思虑了下道:“那妖国的老麒麟没几天熬头儿了,几个儿子全不是省油的。又有青丘妖后一直在推波助澜,妖国将来定是免不了一场浩荡大劫!我对麒天英所知不多,尽听圣主差遣就是!不过……” 灵尘顿了下又接道:“不过灭我罗刹那几族决不可轻饶!否则即便我罗刹复国也早晚还被欺凌!” 林季一笑:“以后这普天之下仅有一国,无论你是罗刹还是其他妖族,也不论你是中原人士还是极北蛮人,甚至东海龙族,夜中鬼族,也都是这国中一员!上下三十三天,六合八荒三千界再无种族之别,地域之分!一行之善恶,天下之共法!” “这……”灵尘惊在半空,足足过了好半响这才快步追上林季道:“这可是圣主未来之天下?” 林季并未直接回他,微微一笑道:“你现今也不用再刻意隐藏身份了,就以罗刹之身、征南先峰之名汇聚九州妖众。待我号令,谋天而动!” “是!”灵尘躬身应道。 那一方无名大印虽在乾坤袖中,可林季只要在心中稍一动念,便会随时知晓所有受封之人的位置、修为等等信息。 就像一副星星点点的夜光图,如你所想随时都能扩大细察一般。 眼见那大印中象征着灵尘的光芒也愈加赤亮了起来,林季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以罗刹之身修行入道,终是不易。想来正是由此,这才一直未曾勘破道境之门!如此放下,对你道成之路也是好事。另外,妖物向来纵荡,尽是由你辖管也是不妥,我给你找了两个副手,一牛一鹤皆是大妖王境!回头再经细说。” “谢圣主!”灵尘谢道。 两人凌空直掠,临到襄城三五里时,就见远处云层豁然一分,从里边钻出一艘荧光耀眼的白玉龙舟来。 那舟船上下彩旗翻飞,百十个弟子衣袍鲜明的整整齐齐站成四排,正在前方是三个身穿紫袍的长须老者,一个个鹤发童颜极富神韵风采。 左右两位老者都是入道初期的修为,正在当中的已是临近后期。 按说,这般修为和年岁,就算从未见过,也该有所耳闻。 可奇怪的是,林季早在监天司这许多年里行走天下遇人无数,却连这几人的门派服饰都从未见过! 抬头看了眼那船头正旗,挂的是个从未见过的鲜红色半个葫芦模样。 “这是?”林季停住脚步扭头问向灵尘。 灵尘也晃了晃头道:“我在中土这么多年也从未见过,不知是哪个门派的!” 呼! 正这时,城中有一道人影掠冲而出。 虽然隔有三五里,林季仍一眼认出,正是鲁聪。 鲁聪悬在船前几十丈外,拱手一礼,高声喝道:“在下潍城掌印使鲁聪,敢问几位可是来贺天官大喜的么?还请报上尊名!” 那船头正中老者拱手回道:“鲁道友,这厢有礼了!老朽乃是东海福寿岛散修小派!污浊小名不足挂耳。去年天官大婚就在岛外不远,可那时老朽几人有眼无珠不识云泥,错了福缘!今闻天官临子大喜,特从万里相贺!” “南海散修?”林季扭头看了看灵尘道:“你可听过?”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龙国异像 “不曾。”灵尘摇了摇头。 林季长袖一摆,踏空直去。 鲁聪扭头一看,欢声叫道:“头儿,这几位是东海来的散修道友,给你贺喜的!” 龙舟上那三位老者一听,齐向林季望来,慌忙拜道:“参见天官!” 林季微微一拱手:“几位客气!林某何幸?竟得诸位远来相贺?!” 那为首老者一揖到底,极为恭敬的回道:“天官大德,四海颂扬!我等心悦诚服,忠心归拜,还望天官纳容!” 林季稍顿了下道:“波涛汹涌,诸位一路辛苦!鲁聪,先请贵客府中安坐!” “是!”鲁聪应了一声,满脸带笑的侧身一让道:“诸位,里边请!” 三位老者齐向林季拱手再礼,在鲁聪的指引下缓缓降下龙舟,直往钟府落去。 “圣主。”眼见龙舟渐小,那一众人等皆被迎入府门之后,灵尘凑上前来道:“我看这些人不但甚为眼生,更是怪的很,好似……” “不是人。”林季直言道。 “嗯?”灵尘一愣。 “是龙族。”林季点头回道:“从老至少,这百十人尽为龙族子弟,看来龙国那边的乱子也是不小!你先寻处歇了,我先探了底数再说。” “是!”灵尘躬身礼毕落下身形。 林季一跃而下,直接落在钟府后院。 “什么人?”林季刚一落地,忽从假山后方冲出一道人影,且在同时,唰的一声拔刀在手。 林季转头一看,却是何奎。 何奎迅如狂风般冲至近前,一见是林季慌忙收住身形,反转刀头躬身拜道:“小人参见天官!” “嗯!”林季点头应道:“连你都充了暗哨,那屋内可有急情?” “回天官。”何奎道:“雷教头与钟家老太爷正在书房议事。命小人严守此处,不容生人进入。” 林季心道:“已在钟府之内,仍是如此谨小微慎。想来,那雷虎所带来的消息定是极为隐秘才对!”摆了摆衣袖道:“你先退下吧,我自有分说。” “是!”何奎话音一落,闪身不见。 嘎吱一声。 林季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书房里空空荡荡的并无一人,却在山水屏风后边开着道月牙小门。 转过门径一看,内里小室中,那张宽阔硕大的茶台上,赫然摊开着一卷明黄色的锦绸长画。 满鬓花白的钟老太爷一手拿着蜡迹未退的红笔密信,一手捏指如剑不断的在锦绸上指指点点。 旁侧两边,分别站着钟其伦和雷虎,谁也不敢有何动作,生怕惊扰了老爷子。 雷虎一见林季,悄悄拱手施礼,也不敢弄出半点动静。 “……临川,江津。嗯!这一步倒是料敌之先!”钟老太爷念道一声连连点头,仍是头也不抬。 林季展眼一看,那锦绸上方用金丝细线仔仔细细的绣绘成九州山川模样。 不但水旱两路,阡陌交通全都绘制的条条分明,更是详细标注了何处户有多少,粮亩几许。 若大秦仍在时,私藏此图足以抄灭九族! 寻常人等怕是看上一眼,都得牢底坐穿! “……黎岭、大颖!”头发花白的钟老爷子,一边对照信上所说,一边在地图中找到了相应位置。两道稀稀拉拉的眉毛稍稍一皱,以指为笔飞快画了一圈儿,又重重的点了几下道:“若行此线,那平阳,青阳,末阳三地正处辎重要冲,乃为四路迁回之必经!难免兵锋无度,殃及百姓!其伦,你等可要早做打算!” “是!”钟其伦赶忙应道。 “粱州历为九州米仓,兵马匆行,且不可践踏庄田。来往调度必需向导引行!” “是!”雷虎躬身回道:“来时陆老爷交代过,潍州兵将所有动向必向老太爷随时禀告,若敢妄动,定斩不饶!” “这倒不必!”钟老太爷放下书信,仰面靠在太师椅上,微微闭起两眼道:“别说如今我年迈已老,便是正值当年,也远远不及你家老爷!那堂堂镇国公可是白来的么?若论运筹帷幄、大局谋定之才这大秦整整千年来无敢出其右者!陆广目这一番安排已是妥妙之极,你等用心从事便好!季儿……” “钟爷爷!”林季赶忙上前。 钟老太爷递过手中密信,又指了指案上地图道:“陆广目早就为你谋定了安天大计,此时万事已备,只等你这天选圣子点头一允,怕这九州天下转眼之间就姓了林!” 早在潍州时,林季就知道陆家爷爷甚有此心,几次三番劝他起事。可那时,林季全未在意,也不想惹这麻烦。 可如今,破冲天出,壮志雄心!这天下乱世也该终结了! 林季看也不看那密信,拱手言道:“就依两位爷爷,即刻出兵!” “好!”钟老太爷两眼陡亮,豁的一下立身而起,高声叫道:“按计而行,立时发兵!” “是!”钟其伦和雷虎两人赶忙应道。 林季转头问向雷虎道:“雷教头,你自徐州来时,可曾听说东海龙族那边有何异动吗?” “这倒没有……”雷虎想下了道,“只是那些日里,风大浪急。潮水涨退极不安定,满城渔民全都出不得海,就连水牢那边也一直汩汩声响甚为惊人。除此之外倒是并无别事。” “怎么?”钟老太爷两条淡眉猛然一挑道:“那龙国还想趁机施乱不成?!” “详情不知。”林季回道:“可刚刚已有龙族子弟借着贺喜之名,入了钟府。连老带少共有一百多条,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几条七境老蛟龙,绝大多数都是刚刚化成人形的龙雏子孙。” “哦?”钟其伦奇道:“自圣皇至今,整整八千年来,人、龙两立,既不相侵,也无往来。这一遭幼龙百条直来襄州,又是何道理?嗯?难道是……那龙国自己先乱了不成?” 钟老太爷想了下道:“那龙国早有乱象,只是迟迟晚晚。可这时来我襄州,只能专为季儿!季儿,你又如何盘算?” “我与那龙国龟万年互有神石,一念相牵。龙国到底又生何事倒是一问便知。可此后,又该怎样施为,倒要先做打算!若是龙国也乱,当下九州又当如何?” “若是妖国北上,西土东渡也恰在此时,这天下又将怎样?” “嘶!”钟老太爷倒吸一口凉气,低头看了眼地图,突而一手点去道:“这里!”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大道无疆 几人近前一看,却见老爷子手向所指的正是云州。 “云州?”雷虎甚为不解。 钟其伦想了下道:“爹是担忧……极北蛮兵和圣火教?” “青丘!”钟老爷子重重的点了两下道:“早在圣皇一统天下前,九州大地人妖混杂,那时的青丘一族就在云州。圣皇无踪后,惟一血脉也自那处代代承传。所以这数千年来,狐族上下多有行恶犯祟者,可修士万众乃至秦家上下谁也未曾怒指于此。可如今一看,却是小瞧了青丘一族的不世野心!你们看!” 说着,钟老爷子点指四外道:“青丘谷位于云州北境,与圣火教总坛遥遥相望,旁侧不远就是牛族紫云山。秋茹君当年断开、近来又接续的龙脉之尾正从谷底一穿而过。暂时看来倒是风平浪静,可一旦……” “龙国生变,祸至徐州。妖国北上,扬州纷乱,再有西土东渡,占了维州,加上已成不毛鬼地的青、兖两州。”老爷子连连点指道:“到那时,这龙脉走向又将如何?” 林季奇道:“难不成……还能首尾互易?!” “不错!”钟老爷子点头回道:“九州如龙,首在京州,也就是秦、白两家明争暗斗了数千年的天京城。 当年,秋茹君拼死割断龙尾,致使龙脉稍有偏移,落在盘龙山上。由此秦家才把祖地迁了过去,都城也由此而立。 徐州、扬州、青州、兖州、襄州分为龙之五爪,一旦这五地乱象冲天,龙行之气必然寸寸裂断! 从而乾坤倒转,首尾互易。那本为龙尾之地的青丘谷立时就成了龙首之地!” “往日之天京,当下之青丘!” “那扬州之乱本就是妖国所为,秦家于云州再欲重来,也有妖国暗中助力。 如果那西土佛宗在潍州所行以及龙国这番乱象都掺有妖国踪影。 青丘野心已是昭显无疑! 须知如今,那火麟妖皇垂暮已老,实际操掌妖国风云的却是来自青丘一族的妖后!” “如这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想以这天下苍生为祭,成她青丘伟事!却是不得不防!我等即刻发兵正中下怀,若是默然不动,就是坐以待毙!” 几人一听,不由大惊! 钟老爷子背起两手,踱走数步转向雷虎道:“立时传信你家老爷,与他言说清楚,看他又将如何定夺。” “是!”雷虎躬身一礼,退出门外。 “季儿,你不需理这许多!”老爷子缓声说道:“天选圣子,大道无疆!凭这些许妖妄又能掀得几多风浪?大喜在即,你尽管随心放意就好!” 林季笑道:“我本就未曾放在心上!只是担忧战乱一起,苍生涂炭罢了……若有两位爷爷及岳父母代为执掌,自是最好不过!那妖国也好青丘也罢,已在弦上,只是未发!当下之急仍是西土!待我灭佛归来,便是南海末日!爷爷,岳父,若无旁事,我先退去了!” “好!你且忙去!”钟老爷子摆了摆手。 林季躬身做礼,转身退出。 …… 钟府上下喜气洋洋,到处可见笑语欢声。 不但即将喜迎贵子,玲儿姑娘也要嫁做新娘…… 林季走出门外,寻了管事带路,一连穿过三道偏门直向后街走去——刚刚那艘白玉龙舟极为亮眼,百十人的队伍又是格外醒目,府中奴仆自是见的清楚,稍下一问,便知被安在何处。 后街半巷早被清出,专门用来安置远来喜客,最靠里边的四间大院全都留给了龙舟来客。 刚到门前,守在一旁的两个玉面少年赶忙上前施礼,其中那个头顶挽着高高发髻的少年既惊又怕的低声唤道:“见,见过天官,我家爷爷早已恭候多时。” “带路!”林季也不废话,直接袍袖一扬。 那少年赶忙转身急匆匆的向里跑去。 林季刚一踏进院门,就见三个锦袍老者早已快步迎出。 “天官驾到,有失远迎……” “无需客套!进来说吧!”不等那三人躬身言毕,林季挥手打断,大步跨进门中。 衣襟一抖,正坐当首,从三人诚惶诚恐的脸上一扫而过,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远万里远从东海而来,也不是单单为我贺喜吧?说吧,龙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这……”正在中间的老者稍一迟疑道:“天官慧眼!实不相瞒,我等……乃是避难而来!” “哦?”林季两眉一挑,漫不经心道:“说个详细!” “是!”中间老者腰身又低几分,声色低沉道:“龙皇已薨!” 龙皇死了? 怪不得! 林季点了点头并未言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龙皇仙逝当晚,守在灵前的太子也毒发身亡,一时间朝野大乱!二皇子调集家兵夺了龙城权柄,说是暂镇朝纲,要替父兄血仇。七皇子远在海川口拥兵自重,率十万铁龙军,一路冲关过岭直奔皇宫。四皇子,六皇子也同时举旗,说要誓查真凶。总之……几位皇子各不相让,龙国上下早已乱成一团!” “莫说寻常水族,便是我等敖氏一族也死伤惨重!像我等这般……既无兵权,又无话锋之老族稍有不慎,微失偏颇便自死无退路!实在无奈之下,这才径直逃往中土。” “可我东海龙族向与九州人士并无善缘,情急之下投路无门,只好舍脸来求天官!祈望天官可怜,容许我等一息之地!我等愿俯首称臣,永世为民!” 噗通! 那老者一语言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其他两个老者也赶忙同时跪下。 话已言明,也就无需再行遮掩,那三人立时褪去幻形,全都显出龙头模样。 林季扫了一眼跪趴在地的三头老龙,也没急着令他们起身,向外一指道:“那外间少年,全是敖氏子孙么?” 未经林季允许,三头老龙连头也不敢抬,老实应道:“是!全为我敖氏一脉!只是……龙族寿长,千万年来,嫡庶庞杂,我等这一脉全是外枝庶出……” “那九道江龙王呢?”林季冷声问道:“想必也是庶出旁支吧?你等怎不投奔他去?” “这……”中间老龙稍一犹豫道:“天官不知!我等避之不及!怎敢自去寻死?!”(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真龙五尊 “又是怎地?”林季冷声问道。 “回禀天官。”左侧那头半角折断的老蛟龙赶忙应道:“那九道江龙王名为敖仁,本是我等一祖亲族,同为龙国皇脉另庶旁支。可在一千年前,却因助位有功,得封九道江域画地为王。可此事却震惊龙族上下,敖氏全族甚为不耻!我等早就与他割位除名!” 右侧那头黄鬃如瀑的老龙接言说道:“当时,老皇病重,满朝上下都举神龙尊者敖纲为续。当时敖纲与人族兰先生等一行半境而出风头正旺,无论修为还是德行都在敖氏龙族首屈一指。可他敖仁却反道而行,非要力举老皇长子敖顺接位。” “本来他一末系旁支语微言轻,又是众寡悬殊并无悬念。可谁想,这敖仁竟是诡计连番,最后竟逼的敖纲自断一臂,绝脉而走!最后听说消失在南方海域再无踪影。经此一事,那敖仁权倾朝野力排众议。最终本就垂垂暮矣的老皇子敖顺接位大宝,敖仁也获封九道江王逍遥一方。” “内中诡诈之谋罄竹难书,来去血污之恶沧海难涤!那一时,敖氏孙子死伤惨重,东海浮荡几欲支离!正因如此,那傲仁深怕事后大遭报应,这才远离东海,只图九道江一偶之地。经此一事,我等早就与他势不两立!当今龙族之乱象,诸皇子乱兵夺嫡也是由此而生!” 虽然那老龙说的极为笼统,可林季也从话语间中听出大概。可他对这等龙族往旧本来也不想细究。只是对神龙尊者敖纲的去向分外感兴趣。 毕竟龟万年说过,位于南海的龙墓只是个骗人耳目的幌子而已! 实则却为一座上古虚境! 鬼王的生死簿、岳母灵尊的白玉龙舟乃至道成机缘全都得自其中! 这才是重中之重! 不过,从这几条老龙言语所知,他们也未必尽晓。心念一转,假装毫不在意的旁敲侧击道:“龙族秘辛与我无关,本天官且有三事相问!” “天官请讲,知无不言!”中间老龙垂首回道。 “好!”林季点头问道:“龙国上下,真龙几许?” “五尊。” 左侧断角老龙毫不犹豫的回道:“金影真龙敖灿,大梦龙仙敖光,金刚龙神敖囵,怒水龙魂敖狴,万影龙侠龙癫。这其中,敖灿为老皇胞弟,早在六百年前就已离开龙国,据说常在南海浮现。” 林季心中暗道:“龟万年提过敖灿之名,应该就是那位一直守在虚境左右,后被天机、高群书和秦临之割了一块血肉的老龙王。自己还曾吃过一块……” “敖光和敖狴两位皆是老辈龙叔,早已闭关沉世千多年,虽然那列在祖殿之上的龙牌灵位始终未碎,可其真身从来未显,魂念幻识也从未现出,我等也不知当下情形又是如何。” “敖囵本为当代九皇子,天资绝伦,古有罕见,可惜却一心向战修至疯魔,更是身形不定难觅其终。龙巅是传说中的我族老前辈,数千年前只身堵住海眼,至今不生不死却也离退不得。” 林季一听,心中了然。 真龙形若道门八境,也就是道成。 龙族如今,共有五位。 两个老龙虽仍建在,可却不知踪影,一个仿若武痴旁无他顾,一个堵在海眼,退却不出。 如今当下,唯一活跃的真龙境就是那位守在南海上古废墟左右的金影真龙敖灿了! “那敖仁又是何等修为?其治下九道江实力又怎样?” “回天官!”右侧那位满头黄色鬃毛的老龙接道:“那傲仁胜在诡谋,其之修为倒不怎样,如今应是化龙大成,形若人族入道巅峰上下。其下九道江我等虽是未曾去过,却是多有耳闻。自他落封江口之后,广招兵将,大肆扩张,据说已有数十万众!并且又尽融各家之长,铸器炼阵层层布防,已成铁壁铜墙!就连他的行宫甚为隐秘,连我等不知具体所在!不过……” “从种种迹象来看,应分上中下三处,且能互通进退。上处应在云州起初不远,中处应在京州上下,下处应在入海扬州方圆。具体哪里却不清楚!” 云州,京州,扬州…… 分在九道江起、中、尾三处。 林季暗中记下,心中想道:“看来,那肆意狂为的敖浪也罢,引颈自戮的蛟龙也好,出现在襄州仅是偶然而已?真正的龙宫并未在这里?” 林季略一沉吟,又问道:“此番龙国之乱,可有旁族身影?” “有!” 中间老龙毫不犹豫的回道:“约在三十年前,曾有妖国秘使入我东海。那是一位蒙着面纱的狐族女子。具体谈及何事龙庭未宣,可自此以后,每在年初,都有巨岛龟往返东南两海。上下卸载极为繁多,却不晓来往何物。” 左侧断角老龙又补充道:“两年前,还有一个人族女子,径直找过二皇子。那女子我此前曾见过,想必天官也曾相识,正是原九州之监天司扬州镇府使程玉。” “哦?”林季一听两眉微挑,倒是甚为怪异! 程玉?! 看来,这个貌不惊人、技不出众的女人远不像表面所见那么简单啊! “一年前,还有一个人族修士,乘坐巨龟来我东海。”右侧老龙也说道:“此后不久,又有两人相续而来。这几人我并不知其底细,可样貌却甚为怪异,所以直至如今,我仍记忆犹新。一个眉心有痣,手生六指。另一个虽是长发披肩,可却一眼可见,那分明是个和尚!” 眉心有痣,手生六指! 林季忽而想起了什么! 和尚? 又是哪个? “对了!”未等林季细问,又听中间老龙说道:“就在龙皇薨亡之前,还有一艘小船远自北地飘行而来。自那船上走下三个……似人非人之物。” “什么叫做似人非人?”林季追问道。 “就是……”那老龙想了下道:“那三个怪东西,看那形状好似人形,带着斗笠穿着蓑衣,可却不会迈步而行,一路迤逦,拉了一条好深的长沟!而且,还沿路结成冰霜,伴有极为浓烈的血腥气。” “既沉重无比,又冰冷逼人,既血腥难闻,又声响如簧!就像是……”老龙稍稍一顿,总结着道:“就像是由血水结冰制成的机关傀儡!”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林季!你个没良心的 南海妖王、西土乱僧、人族邪修、北地怪物纷纷都在龙国现身…… 九州未定,四海又乱! 永安之天下何日可成?! 林季微微皱起眉头,连连敲点桌案半响未语。 三头老龙低头伏首不敢应声。 “你等唤做何名?”许久过后,林季突声问道。 “回天官!”跪在中间那头老龙赶忙恭敬回道:“老朽敖德,这两位是愚弟敖信、敖勇。” “嗯。”林季点了下头道:“你族虽远居东海,可也是我天下方圆!人龙虽异,也是我域中生灵,如今既有涂炭之忧,自然不会坐视不管!敖德、敖信、敖勇你等听令!” 呼! 随他言出,一方古印破冲而出,道道金光四射飞扬。 那三头老龙虽然未敢抬头,却能切实感受到那股赫赫威压,慌忙压下身形,几乎完全贴在了地面上,齐声应道:“臣在!” “命你等为灵龙使,专承龙族诸事。襄城留续,静待其令!” “是!”三头老龙赶忙应声叩首。 头顶威压骤然一空,又等半响不见动静,这才敢慢慢抬起头来,只见那对面椅上空空如野,天官早已不见踪影。 …… 林季返回钟府,闭上门窗,又把诸多乱事暗在心中过了一遍。 龙国已乱、西土东渡、南海妖国又在一侧虎视眈眈…… 九州未定、青丘蓄谋、极北远处不知又是怎样光景…… 虚境古墓、九离魔怪,天壶鬼域中执棋之人洛离女…… 轻重来去,仔细梳理过后,已然心有定数! 这天也该换他一换了! “所谓天选之子,只是上天所选的一枚棋子……” 林季忽而又想起这句,不由淡然一笑道:“谁说我林季只能做个棋子?大不了砸了这棋局重新来过就是!一弈相争,胜者为天!” 打定主意,索性也就不再管那许多。 从乾坤袖中掏出水晶球来,灵识散去。 唰的一下,球面骤然亮起,豁然闪出两道身影来。 左边那个一身红装,英姿飞扬。 右边那个白衣素裹,目含韵光。 惟一相同的是,这两人的小腹都已高高隆起,眼见着就要大喜将临。 “昭儿!小燕!可是辛苦了!”林季轻声唤道。 虽是隔着水晶球,以念相传,可那两人却仿佛心有所感,同时凝目望来。 “可是你么?”陆昭儿惊声叫道。 “你在哪儿?”钟小燕四下观望。 这水晶球中藏有一丝两人神识,可远望窥探,却不能言语相传。 两人错愕半响,都以为是心有所念生了幻觉,忽而亮起的双眼又渐渐淡去。 可由此勾起的思念之情却如滔滔大河一般,狂涌奔流飞冲而下! 陆昭儿空朝对面瞪了一眼道:“我儿马上就要出生了,可你这当爹的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天下天下,谁都放不下!却是可怜我儿……” 说着,她又轻轻的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肚子道:“我儿,也别怪你爹!你爹可是万年独出的天选之子。说不定如今正做什么惊天伟事脱身不得!愿他早日平安归来,与我母子好生团聚吧!你呀,也要像你爹一样,做个心怀苍生的大英雄!且不可辱了你爹名声,更不能折了你娘风骨!” 陆昭儿攥了攥拳头,眼中满是坚毅之色。 “哎!”钟小燕长叹了一口气,满脸幽怨的问道:“林季,你此时在哪啊?可曾想我么?”摸了摸圆鼓鼓的小肚子,悠悠说道:“你看,儿子都想你了呢!每天都问,我爹呢,我爹呢?我都要出世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啊?” 钟小燕笑嘻嘻的说着,眼里却闪出了晶莹泪花。 一手托着腮,挤得肥嘟嘟的小脸愈发粉嫩,似是回忆往昔似道“林季,你知道么?我和儿子说过了!咱俩当初又是怎么相识的!你那时候啊,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捕头!我化了男装路过青阳县……嗯,咱俩斗嘴,吵架还一起杀过鬼!后来啊,你又登了擂台……那次你被老狐妖打成重伤,还是我给你背回来的呢!喂水喂药的! “林季!你个没良心的!” 说着说着,钟小燕再也忍不住了,一颗颗透亮泪滴滚滚落下,咧嘴哭道:“儿子都要出生了!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和儿子想你了!” 林季心神动容,满生愧疚道:“昭儿,小燕,再等几日!咱们就能重逢再见了!”说着,也不忍再看。随手一抹,收起了水晶球。 定了定心神之后,又掏出江山扇和梦瑶镜来。 神念一散,直入其中。 江山如画,筝笛如诉。 茫茫江山中,蔼蔼雾气随风飘行。 嗡嗡嗡…… 一群狂蜂围在山边一角嗡嗡乱响,正在中间有一团几乎淡若透明的身影,紧紧的抱成一团。 啪! 随着一道响指,蜂群退开。 缩在中间的人影极为可怜的缓缓抬起头来。 正是离南居士! 此时,他全身上下如纱似雾一般几若透明,仿若随时一阵风,就能吹散一空。 “老贼!”林季叫道:“如今,你可服输么?” “林季!”离南狠狠的一咬牙,刚要发作,却是有心无力,转眼看了看仍旧围在四外嗡嗡乱叫的蜂群,满眼恨意中又多了几分惧怕,终是未敢再动! “你又想怎样?” 林季一笑道:“江山如画,筝笛如歌。既可长生不死,又入这般如诗幻境,别人怕是求之不得,你又怨从何来?” “呸!”离南气的狠咬两牙道:“这般生不如死,还不如杀了我好!来来来!且容我个痛快!” “哦?”林季声色一冷道:“你也知这生不如死的滋味不好受么?那被你祭成冤魂的万千众生又当如何?!你当初可曾想过,他们又是何等苦楚?” 离南恨道:“你既不放我出去,又不给个痛快!到底想怎样?” 林季直言说道:“我有一事,想要问个明白!若老实交代,我就收了蜂群,让你少些苦吃!如若不然,那未来千万年,不生不死万苦受遍!让你也好好尝尝那祭魂炼魄之痛!” “你……”离南居士两眼悠转。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说,或者谎话连篇。不过……我向来也说到做到!” 离南居士定定的看了林季一眼,气呼呼道:“说,你想问什么?!”(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谁是弈来谁是子 “你当时逃往龙国,是与谁谋划?” “二皇子敖淦!” 已被困在此间,也没了诸多顾忌,离南居士毫不犹疑的托盘而出。 “秦烨、妖后以及那西土乱僧又欲何为?” 离南居士冷哼一笑道:“秦家老鬼为破天人大境,妖国为占中原九州,那群老驴为了佛法广渡,龙国想要隔海划港。既是各有所求,又在暗中争斗,谁胜最后尤未可……嗯?” 猛的一下,离南居士面色一凛。这才恍然想起:“当初这小子只身闯入魔界核心,必与秦烨相遇!如今却好端端的出现在这里,莫非……” “秦家老鬼呢?”离南惊声问道:“难不成……” “被我斩了。”林季轻描淡写的说道。 “斩……斩了?!”离南居士极为惊愕的看了眼林季,甚有几分不信! 斩了谁? 秦烨?! 堂堂大秦开皇太祖?眼见半步便可登峰天人九境的秦烨? 竟然……竟然被这小子斩了?! 这,这怎么可能?! 林季也未理会他满脸惊愕之色,紧接着又问道:“那张子安又是怎么回事?” 洛离、张子安分为左右执棋人,最为深不可测。 这也是林季当前最为忌惮、却又无从下手之处。 唯一的突破口就是离南居士。 “张子安……是我大弟子。” “你也配?!”林季冷声打断道:“如今你还想蒙混?说!他到底什么来头?!” 离南居士眼神闪烁,反声问道:“你既已知晓,又何必再来问我?” 林季一扬手,嗡嗡乱叫的蜂群又围了过来。 幻中无日月,虚境不计年。 这些日子里,离南居士可没少吃苦头,不但自己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而还眼睁睁的看着那般凶厉无比的炎光蝠都被活活的啃食一空! 如今他是逃也逃不得,躲也躲不掉,每时每刻无不饱受万针穿心之苦,噬魂夺魄之痛!真是半点也不想再经尝受了! “说与不说全凭由你,好自为之吧!”说着,林季荡袖转身就要离去。 “慢!”眼见那黑压压的蜂群迎面罩来,离南居士慌然叫道。 再也没了方才那般傲然之态,连连惊声摆手道:“我说,我说!不过这蜂群……” “林某向来言而有信,若你老老实实说明来去,我自会收回神蜂。如若不然……” “说,我说!”离南居士赶忙点头应道:“那张子安……名为我徒,实为我师。” “详细些!”林季喝道。 “……当年,我弃官入道拜入玄剑门下,刚刚修境有成,眼见入道。却险遭杀劫。那一年,几大门派为争一件道器神物大打出手,致使凡俗民众亡死万千。最终引来魏延年……,一夜之间,诸多门派烟消云散。幸好,我那时为寻一株灵草远在云州,这才逃得一命。” “可由此也不敢再入中原,索性一路向北。因缘巧合之下帮了圣火教大忙,并由此入教。又过许多年后,修境有成,被尊为南长老。” “可因我是半途入教,圣火之力精掌不纯。境路坎坷再难有进,偶然间,我在极北冰川古洞中发现了半本《九幽炼魂术》,由此大有启发,想要借此分火炼魂。就在四处寻找炉品材质时,偶然遇见一人。” “他不但能一眼看出我正自修炼邪术,甚而还能背出九幽全篇。那人修为不高,仅有五境上下。我当时还想引他说出秘术后斩草除根。可几次动手,竟然都被他率先察觉,那身周四外更是浮着道道九色光影,无论利剑法器,还是魂杀念术全都近身不得!甚而,险像环生几欲命丧!” “我贪心不改,想尽办法一连尝试九次!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这时,那人说:“生死九番,命有一牵。你我合该缘成师徒。”可因种种原由,却不能明示天下。于是,我叩首拜师,却在名义上收他为徒。直到这时,他才直言相告,说他名为张子安,轮转千回,仅为一弈之胜负。” “十几年前的一天夜里,他突而仰天大笑,哈哈叫道:‘劫子来也!’随后,径离云州南下而去。” 林季想了下道:“这么说……你的邪法之术,都是由他所传?” “不错!”离南居士回道:“且至如今,那九幽残篇我尚未学全。” “那护在他身外的九色光影又是怎么回事?你可曾问过?” “这……”离南居士略略皱了下眉,甚为不解道:“虽然他那时仅有五境修为,可其阅历见识,尤其对瓶颈关口极为详熟。应是哪位大能前辈转世。虽然他修的是一身邪法之术,可那道道光影却满生威仪,很像是……” “佛门功法?!”林季插话道。 “对!”离南居士应道:“与那群西土妖僧的佛韵金光倒是很像。具体详情我也不敢细问,总之……此人甚为怪异。既不急着修行破境入道,也不去寻什么上古废墟找什么天地至宝。一直居在云州小城不急不躁,直到那天,哈哈大笑起身就走。一连十几年杳无音讯,最后一次与我传书,说他已至潍城,令我依计行事,事成之后传我九幽余篇。谁成想……这半路却杀出个你来!” 离南居士看似狡诈,却也仅知其表而已! 如今看来,那潍城乱事也是个圈套! 而且,如今一想。那时天机可能也早就窥破,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引我旁观从而牵扯其中! 潍城大劫五妖做乱,九离封天滔天水患…… “那张子安早就等在这,故意引剑自戮,在我神识中凝出九色宝塔……” “如果说,自我踏上洛离那辆马车起,就已陷在局中。那又是什么时候落进了张子安的圈套呢?他为什么又会赠我九色宝塔呢?” “按狐妃所书:远在当年万古,道尊、佛主各遗一物。如果这九色宝塔就是佛家至宝,那道家至宝又是什么?莫非……是《因果薄》?” “洛离、张子安两弈相争,那到底所争的又是什么?” 林季暗下想了想,又扫了离南居士一眼道:“张子安、雷虎、鲁聪。除这三人外,你可曾还有其他弟子?” “哪有什么弟子!”离南笑道:“皆不过棋子而已!也都是那张子安让我收的!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也曾学过九幽祭法,一个是叛出道阵宗的姜忘,另一个是九道江龙王。姓林的,我所知晓尽已言毕!你可……” “林某自然一言九鼎,只不过你作恶多端,终此残生也别想再出去了!” 林季说着扬袖一甩,自扇镜迷雾中一跃而出。 天气微明。 道道霞光自细格窗棂透射而入,落在案头横竖笔直,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方无子棋局。 林季扬手一指,风过窗开,满满的散进一片光明。 映在案头的棋影瞬间消无,花草清香扑鼻盛放。 林季朗声一笑道:“大道如棋,谁是弈来谁是子,尚未可知!我意如风,谁又奈何?!”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方云山道成 襄城内外熙熙攘攘一派繁忙。 近几天来,四外大道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时有衣饰鲜明的各派子弟或是车马成群或是凌空飞渡直入城中。 别说纷聚而来的万千百姓,就连钟府上下的丫鬟、奴仆也个个眼界大开! 从平日里仅是偶尔听闻,谁又见过这么多高里高去,化气成风的仙人? 仙道云集,万众心奇。 一时间,满城上下热火朝天,远比当年大秦京都更加繁华。 呜! 这天早上,晨曦初露,东方天际里那抹鱼肚白还未完全褪去,就听周城四角同时响起一声清鸣号角! 咚! 咚咚咚…… 紧接着,阵阵响鼓中,四面城门同时大开。 一道红衣皓首的仙姿人影凌空而起,威然喝道:“阵启!” 唰! 随他一声话落,钟府后院猛的冲出一股红光浩气。 呼的一下,如雾似风一般瞬间笼罩全城! “快,快看!” “天呐!” “这,这是……” …… 城中百姓惊然发觉,随这抹淡红色的雾气弥漫散开,四下里奇景频生! 早已枯朽多年的老树抽芽展叶,片片新绿盎然如春。 卧床多年的病妪老翁起身下地,腰杆笔直笑容满面。 城中水畔鱼虾乱跳,畦田枝头鲜果摇颤。 就连趴在窝里的鸡,个个都下了双黄蛋! 不但寻常百姓满口惊叹,就连齐聚襄城的各派子弟也甚为吃惊! 此时,满城上下灵气充盈,宛如福地洞天,甚而那源源不断的仙灵之气远比很多小派世家的老祖封关之地都更为浓郁! 若不是大仪当前,怕是很多子弟都要禁不住就地修行! “道阵宗的聚灵大阵果然名不虚传!”修士群中,有人满眼羡慕的称赞道。 轰隆! 正这时,滚滚云天之上炸出一声惊雷。 紧接着,云层翻涌,一道如龙厉闪狂冲而下。 咔! 刚刚临近襄城上空,突然碎成一片,散做万道金光,顺着半弧形的阵顶纷落四降。。 “护阵!”悬在半空的红袍老者高声叫道。 唰! 钟府正楼上大旗一展,东、南、西、北四角城头各有一人傲然升空。 “开!”位于南侧墙头的鲁聪粗声一喝,扬手甩去。 嗖嗖嗖…… 四方大印高悬半空,那明晃晃的烁烁金光直晃双目。 风声急,雷声起。 一时间,风雨雷电,狂鸣大作! “起!” 东南角上,林春高声喝叫,数十个太一弟子齐齐拔剑出鞘,那道道剑影合成一处,逆天冲顶荡破云霄! “开!” 西北角上,耿冉大呼一声,百十个三圣洞弟子把大旗一翻,那闪闪金光汇成一束,满眼金光亮照八方! 噗! 东北角上,魏丹青大笔一挥,墨似狂龙直向天冲! “杀!” 身后百将神骑斜戟向天,齐声高呼! 只只独角神驹高立前蹄,嘶声震耳! “破!” 西南角上,小英扬剑怒吼,几十个青城弟子同时抛出符咒,齐刷刷聚在半空,组成一个硕大无比的“镇”字。 符咒上下散出道道金光,赫赫威压横漫天穹! 咔嚓,咔嚓! 一道道雷光接连坠下,紧接着又纷纷碎断! 一时间,襄城上空雷影如梭,道道轰鸣震响不绝! …… “齐岛主……”散修群中,有一黄须老者低声问向旁侧那个儒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道:“以你高见,若是就此入道的话……可能避开天劫?” “哦?”被称作齐岛主的男子稍感错愕道:“王兄可是要就此破境?” 黄须老者微微一点头道:“说来惭愧,我已修行百年,却仍死死困在六境寸进不得。眼见朽木将枯也始终不敢跨出半步!当下恰逢天官大喜,正想借由此阵之威,试他一试!毕竟机不可失!” “这……”齐岛主捋着三缕长须稍稍想了下,毅然回道:“可!” “寻常入道招至天劫不过四五,气运强横,身负奇脉者也不过六七。这千百年来,仅有南宫家主八雷入道,九雷惊天者唯有天官一人而已!可此当下,大阵遮天,怕有千万只多不少!王兄趁此良机倒是正好!只怕……” 咔! 正这时,一道金光耀眼的龙形闪电呼的一下冲破层层屏障突降而来! 整个儿襄城猛然一震,别说寻常百姓,就连修为低弱的弟子门徒也顿时摔倒一片! 太一门、三圣洞、青城山、明光府等数百个位在阵中的弟子,也齐刷刷的倒落一地,仅有林春、小英、耿冉等七八人还能勉强站的住。 眼见着那道龙形闪电突破阵顶红光,直向钟府狂压而来。 安坐在钟府后院的林季猛一睁眼,身形一闪,悬在半空。 “且让我来!” 林季刚要迎雷而去,忽听耳畔响出一道怒喊。 紧接剑气如虹,直向天冲! 咔! 龙形怒雷应声而碎,道道金光四下狂飞。 再一看时,却是方云山高举长剑,悬在云天! 咔咔咔…… 一连数声,又是十几条龙形雷光远从天外狂落而下。 “剑来!” 方云山朗声大喝,身周四外点点寒芒汇成一线,又在瞬息之间聚在剑端。 剑芒乍起,长约百丈,刺目亮眼,掩日惊天。 “万剑归一,斩!” 方云山高声断喝,身若断线孤鸢一般,迎着那道道惊雷一飞冲天! 咔! 一剑落下,天分两半! 十几条雷龙全被当头斩断! 那一道道断裂雷光,缠在剑上滋滋乱响,更是映的周身上下金光乱颤,宛若神君降世一般! 轰隆隆…… 那剑落余威仍向天冲,沿路斩开层层云雾,一道道龙形闪电尽化虚无!隐约可见似有无数身影也被碎成千万块。阵阵轰响越去越远,从下望去,仿若那整个浩荡天地都被这一剑所劈开! 今朝与万古,此界与虚无。 至此一分两断! 轰! 又一声雷鸣轰然炸起。 只见方云山周身四外千百道剑影闪烁不停,仿若一轮剑成大日,威耀天庭! 待剑影消散之后,林季踏前一步,朝方云山微微一笑道: “恭喜方兄,道境大成!” 方云山拱手还礼道:“圣主洪福!” 轰隆隆…… 正这时,那远远云天之上,突然间红云翻滚,似有大物狂涌而出。 襄城上下所有人举目震惊之下,眼睁睁的看见自那红云之中奔出一辆青铜古车。 九条赤色金龙车前为驶,辕头之上立有一道身穿长袍的高大身影,只是隔的太远有些看不清透。 “慢!” 方云山长剑一挥,刚要动手,就听下方有人惊声喝道。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天降神怒 林季和方云山顺声一看,却见人群中飘然飞出四道身影。 玄霄大袖迎风,身后长剑厉声铮鸣! 天圣韵化七彩,道道铭文四外奔张! 墨曲纵鹤舞蝶,只只纷绕落阵惊声! 金万光赤脚凌空,头顶上空艳照万方! “几位前辈。”林季拱手礼道:“这是?” “天降神怒硬抗不得!”墨曲急声唤道:“需结众力暂封此域!封!” 唰! 墨曲高声大喝,扬袖一甩。 数以千万只竹鹤、草蝶呼的一下冲天而起,肉眼可见瞬间变大,密密麻麻的遮住了云外天空。 “离!” 墨曲从袖中掏出一面绿锈斑斑的青铜的轮盘,又喝一声! 轰隆隆! 随着一阵轰隆震响,整座襄城极为剧烈的猛然一颤! 咔咔咔…… 在一片足令那下方万众凡俗、以及数千修者甚为惊愕的炸声连响之中,眼见着四外土地、山石层层裂开!随而,整整三十里方圆的襄州首城竟然摇摇晃晃的拔地而起! 咕噜噜…… 架在城头外侧的鹿角雷石接连下落,站在墙边角上偶有胆大的向下一望,眼见那大城早已腾空跃起百十丈! 正在下方,八道奇光大柱各顶一方,可那道道光影正自逐渐暗去! “天官坎位,云山离宫,速速入阵!”墨曲大叫一声,身形一闪,直接落在下方乾位正中! 唰! 他刚落下,内中光柱豁然又亮。 轰隆隆…… 襄城东南稍稍一偏,全城锅碗瞬间倾翻。 幸好方才那万千百姓早已倒地,倒也无人伤亡,只是各个满脸惊恐,慌然大惧! 嗖嗖嗖! 玄霄、天圣、金万光三人不用他说,各自奔了一道光影直入其中。 隆隆乱响中,硕大襄城又平复当初,只是微微有些摇晃。 林季和方云山对视一眼,赶忙分别遁入坎、离两位。 墨曲四人连同刚刚破道有成的方云山分别占住八方五处,林季守在坎宫正中,可震、巽两处仍自虚空。 此时当下,满城修士全都醒过神儿来。 稍有见识的一望可知,生死攸关在此一举! 众多散修可能从未见过方才那几人,可他们身上所穿的道门服饰却是极为显著,个个都是镇门老祖! 太一门、三圣洞、道阵宗、金顶山! 堪称九州天下最为顶级巅峰的四大道门! “各位!” 随一声高喝,自钟府后院里,一前一后飞出两道白光。 飞在前方那人淡眉如逝、华发飞扬,稍后半步那人一脸凝重,沉声不语。 众人这下倒是见的清楚,前方那人正是久不出世的钟老爷子,稍后那人正是钟家当代家主钟其伦! 钟老爷子遥向众人一礼道:“承蒙各位来贺,钟某盛喜不已!时当大劫,还望众位鼎力一助!我钟家万世必当铭记此恩!” 说着,也不废话,身形一转,直向震宫掠去! “承谢!”向来最喜言笑热闹的钟其伦也满脸凝重的拱手一礼,紧随而去。 凡能踏入修途,哪个又是愚笨蠢人? 时至当下,谁又看不清楚?! 四位道成老祖齐至于此,已是最强背书! 再加上名震天下、风头正旺的林天官、曾掌监天司刚刚又破了道成大境的方云山、符传天下的青城山、神兵悍勇的明光府以及那身在背后、血脉亲连的襄城钟家、潍城陆家…… 几乎囊括了整个九州道门! 谁敢旁观,怕是自此必将绝道于天下! 而且,眼见那云天之上的神罚之怒那般威大,怕是稍有不慎,整个襄城乃至九州天下也将瞬灭烟飞! 人家那几位道成老祖不计生死,人家钟家千年富贵不算得失,全都已无顾! 我等这些许修为,寥寥身家,又值个什么? 况且…… 这般情形,也是不容多想! “钟家主!”一身儒衣打扮的中年男子高声叫道:“齐某不才!愿效犬马!” 呼! 一声方落,那儒士直从墙头坠下,直往震宫飘去。 “齐……” 站在他身旁,一脸黄胡子的散修老者刚叫半声,忽而瞬间明悟,齐岛主方才落下之前冲他使的那道眼神儿又是何意!也赶忙随声高呼道:“我王伯党自也义不容辞!” 一把拽出灵剑,跳下城头! 王伯党修为不高,可活的年岁却足够久长,又在各处坊间素有诚信之名,无门无派的散修大多都认得。他向来最是惜死,已是天下闻名! 而那齐岛主虽然祖传七代仅有一岛之地,可身在扬州数大世家尔虞我诈之中从未殃及,就连当年魏天官一夜灭门、前不久妖国生乱也丝毫未染。足见其左右之术何等超然! 可眼下,却是最能左右逢源的一马当先,最是怕死的义无返顾! 其他散修立时乱起波澜,这当下情形也的确不容再想。 “寇灵有幸,与君同肩!”又一个白面修士,朗声一喝,冲下城郭。 “算我一个!何云峰来也!” “汪冲奉陪!” “江超求战!” …… 一时间,众散修高声连喝,一个个报了名号争先恐后的跃下城头。 生怕晚了半分,被钟家……以及那众多大能记恨在心! 原本那震宫之位中仅有钟家父子是入道境,而且都是以道器而成,修为有限,根本就支撑不起光柱闪灭。 可随着源源不断的散修不停聚来,积少成多之下,点点光晕越来越亮,眼见已能与其他几道光柱同映生威! 可此时当下,那巽字宫仍自虚空! 咔…… 咔咔咔! 巽宫光柱越来越暗,连接上方的城下山石连接炸响,道道裂缝四下飞扬,好似随时都要炸裂碎开! 此时,远自潍城而来的风、雨、雷、电镇在上方东南西北四方主位。 太一门、三圣洞、青城山、明光府的众多弟子合阵聚力堵住其他四角。 上下八方,阴阳相对,天地互泽,一时间谁也分力不得! 轰隆隆…… 一角欠失,阵基不稳。 本来已被层层封住的云天,又在轰隆隆的雷鸣之中炸开道道缝隙!仿佛随时都将天破龙出! “天宫莫急,敖氏来也!” 砰! 随一声炸响,三条蛟龙腾空而起。 一头黄鬃如瀑,一头折断半角,正中那头红发飘扬,两肋中却还明晃晃的插着六柄长刀。 三头老龙如雷狂落,身后又追来百十条细小蛟龙紧随而去,直向巽位飞奔! 咔嚓嚓…… 正这时,猛听一声爆响!(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阴阳双生藤 响声起处,襄城下方那座整整三十里的碗状巨坑轰然塌陷! 仍有胆大的探头一看,只见襄城故地已成无尽深渊,黑洞洞一片,无际无边!如似乾坤逆转,夜空坠地一般! “捂住两耳!全都伏在地上不要乱动!”钟家后院里响起一道苍老声音。 也不知他用了何等术法,那声音虽不如何响亮,可全城上下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万众凡俗早在惊愕之中六神无主,一听喝叫赶紧死死的捂住了耳朵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要来了!” 乾位光柱中的墨曲传声四外道:“各位境修几许,乃至九州生死尽在此举。有何本事全都使出来吧!千万要守……” 砰! 墨曲话声未落,就听砰的一声巨响,震的地动山摇! 紧接着,无数砂石冲天而起,怒卷当空! 甚而还有许多牛身大小的巨石,竟然高飞百丈接连撞在襄城地部,震得远远立在高天上的襄城左右摇晃! 咔嚓嚓…… 一面面迎风飘展的巨旌大旗接连折断,一片片高楼屋瓦四下翻飞! 却被弥漫四处的濛濛红雾托了住,仿若大浪浮萍一般悬在半空。 呼! 一阵黑白相杂的怒卷狂风,猛的一下从无底深洞中狂涌而出! 东西三十里,粗若大湖! 高下百十丈,狂涌如潮! “九离封天,开!”墨曲声色嘶哑,狂声喝道。 随他喝出,扬手甩出一物,那道淡绿色的光影猛然扩大,竟是一只翠玉短笛。 那短笛见风就涨,瞬间已有五六丈,宛若清脆玉竹,笛声悠扬,呜咽如诉,四下因狂风惊起的噪声风浪也顿时一消! 哗! 乾位光柱骤然闪亮,又向旁侧坎位散出数道光影。 正在坎位的林季赶忙依法而行,扬手祭出天、地、人、道四剑。 嗖! 光影冲天,赫立如山,几道光影顺势而出,又向艮位飞去。 “金顶神光,广照万方!”金顶老祖狂吼一声,一颗金灿灿的光珠腾空而起,艮位光柱也随之雪亮! “其伦,祭宝!”震位中的钟老爷子沉声喝道。 “是!”钟其伦从脖颈上拽下一口仅有蛋黄大小的青色铜炉,一口舌尖喷洒其上。 嗡! 那铜炉震荡有声,呼的一下变成圆桌大小,直往天空飞去。 缕缕青烟自铜炉中飘飘散出,震位光柱也随之越来越亮。 于此同时,钟老爷子也喷了一口老血,遥遥祭出一枝看似毫不起眼的墨色秃笔,笔走龙蛇间当空写下个血红的“火”字! 砰! 怒火升腾中,光影骤明。 “诸位,生死一息!还待何时?!”一身儒衣的齐岛主大声叫道,扬手甩出腰间玉佩。 啪的一声,玉佩炸碎,化成一座仅有拳头大小、云遮雾照的微形小岛。 齐立命修为不高,可人缘却向来极好,当下散修中大多都曾被他相邀。一见之下,全都看的清楚,这岛形法宝与齐家世代相传的觅心岛一模一样! 想必这就是齐家得以传承至今的最重之物,竟也毫不犹豫的一祭而出! “齐岛主所言甚是!天地将灭,道法欲绝!我等还残留众宝又做何用?!娘个蛋的!老夫也拼了!”一脸黄色长须的王伯党狠一咬牙,一手甩出长剑,又从腰间拽下锦囊,三下五除二倒个精光。 嗖嗖嗖! 整整一百年来,辛苦攒下的所有宝物一古脑儿的狂掷而出! “王兄说的对!” “在此一举!” “开!” “去!” …… 众散修全都看的清楚,这法阵应由每道光影各守一角。 仅凭钟家父子,这两位入道初境远远不够!若是众人再不出手,怕是一会儿那内中之物狂涌而出,再也悔之不及! 嗖嗖嗖…… 一时间,各样法宝凌空乱舞,密密麻麻的悬在震位上空。 眼见着震位光影点点闪亮,终于哗的一声冲上天空,又似前两个方位一样,散出道道光柱径往巽位置飞去,这才放下心来! “敖氏子孙!” 巽位老龙高声喝道。 “在!”左右两龙连同身后百十条细小龙子同声应道。 “祭!” 话声刚落,猛的张口一吐。 一颗沾着血迹的龙珠飞映而出! 啵啵啵…… 大大小小百十颗龙珠同时吐出,亮闪闪、光灿灿照得四下里白光耀眼! 镇守巽位的三条老蛟龙虽然仅为七境上下,又各有重伤在身。可龙族体魄向来强悍,即便幼龙小儿也足可比拟人族四境、大妖鬼将! 这三条老蛟龙虽伤不能战,可其元力却甚为厚重!加之数百条龙子龙孙,其之威力也是不俗! 当下阵法,以灵为聚。 若论杀伐,不用旁人,仅是林季或方云山便能在瞬息之间灭杀震、巽两位的百龙千修。 可以灵气深厚来计,集百龙之力或千修之威却足以同道成老祖相媲高下,至少已能点亮阵脚! 砰! 砰砰砰…… 随着玄霄老祖、方云山、天圣几人接连祭出宝器,八道光柱接连亮起,彼此之间又有层层光束密密接连,形成一座兜天大网,正照当中! 此时襄城,下有八方镇位,大网已成。上有八角为基,聚灵正中。更高之远去的云天之上,竹鹤遮空,草蝶蔽日。宛若一只惊天大瓮! 呼! 三十里狂风肆意狂行,呼呼乱吹了好一阵,这才骤然停了住。 黑压压的洞口一片安宁,可谁也不敢大气出声! 山雨欲来风满楼! 谁都清楚,真正的杀机大敌即将来临! 林季侧头望了眼墨曲,只见他那一张满布麻点儿的老脸微微颤抖,紧紧的抿着两唇死盯前方一言不发,似是甚为紧张! 道阵宗老祖博闻广识极为惊人,即便在屈指可数的几位道成尊者中也属上乘!能令他惊诧至此,也不知那欲出之物又是…… 不对! 林季念头刚生,猛的一下想清了原委! 襄州自古便是三足鼎立,早有太一殿、圣皇洞、长生殿。 事经千年,如今又换成了太一门,三圣洞和钟家。 可唯一不变的是…… 内下所镇之物,正是阴阳双生藤! 太一门、三圣洞各镇一处,正处当中的襄城……此时又已飞上半空,原本应是那九离封天大阵的一部分! 那也就是说…… 这下方巨洞中的欲出之物,乃是被镇在襄州的天外魔怪阴阳双生藤?!(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大道无情我有情 “来了!” 林季正自疑虑间,猛听墨曲急声叫道。 呼! 几乎同一时间,黑白光影怒然爆闪,猛的一下冲天而起! 定睛看去,却是两根粗壮无比的巨大藤蔓! 黑白两色,无枝无叶! 既似两面扭曲的城墙,又若吞天巨龙一般狂跃而起! 咔! 那两条巨藤刚一触到襄城底部,上方阵中猛的炸起一道惊鸣! 一道刺目红光急落而下,震得巨藤连连乱抖。 黑白一分,两根藤头裂向左右,宛若双头巨蟒般旋向四外“看”了一眼! “我的娘哎!” “这,这是什么?!” …… 震位光柱中,一众散修吓的惊声大叫。 还有几人一时心慌,想要转身逃走。 心生惧意,灵基不稳。 眼见着那光柱在连连晃动之下,又淡去几分。 “众志成城,万恶可诛!诸位!且莫被这魔怪乱了心神!”闭目安坐的天圣朗声喝道。 “对!”钟老爷子接言道:“未敌先惧,命已悬空!临阵懦怯最是大忌!若有不安者,可闭目封闻,以正心神!” 一听他说,众散修稍稍安定了下来,真有几人赶忙闭上两眼。 “机厄同源!万法一理!”玄霄的声音又在八角阵中荡然而起:“如此良机最益冲关!远胜平遭数十年!此番一战甚为难得!尔等可要好生珍惜!” 太一门向来以天下道门之首而自称,此语又是老祖亲口而出,众人哪能不信? 一时间,一个个两眼雪亮,斗志昂扬! 刚刚淡去的光影微微一晃,再次亮起。 双头巨藤四外看了一圈儿,似乎正在寻找薄弱漏洞,可墨曲哪还容他? 扬手一甩,那面生满青绿铜锈的轮盘呼的一下飞上半空。 “离天地!万物合!” 咔嚓! 高天之上惊雷爆响,紧接着,不知从哪里飘来一片乌云,黑鸦鸦的盖住了整片天空! 轰隆隆…… 四外群山轰鸣做响,地下远处隆隆回应。 哗啦! 于此同时,乾位光柱里生出一条漆黑长锁,直向巨藤飞去。 哗啦一声,缠了个结结实实。 滋…… 铁索落下处,立时腾起片片白烟。 一股腥臭难忍的恶气猛的一下冲天而起! 那巨藤吃痛不已,好似沾了雄黄酒的蛇虫一般连连上下扭曲。 “离生死,恩怨合!” 随着墨曲又一声大叫,高高悬在半空的襄城上下如似袅袅炊烟一般,瞬间飘出千万道幽幽魂念,密密麻麻,无际无边! 哗啦! 兑位光柱里也生出一道长锁,横竖交叉间,把那巨藤困在当中。 砰砰砰! 哗啦啦…… 那巨藤哪肯束手待毙?急速扭摆之下震得铁索哗哗乱响。两根藤头到处乱冲,却被四外光网死死的拦了住。 无论光网还是铁索一旦落在巨藤身上,全似冷水浇炭一般,在一片滋滋声响中,白烟滚滚如潮似浪肆意翻涌!瞬息之间早已对面不见人。那股腥臭恶气更是愈加浓重,十几个修为低弱的散修早已狂吐不止! 若不是法阵尚在,仅凭这股恶气,就不知要熏死多少人! “离阴阳,四仪合!” “离续往,古今合!” “离骨血,万灵合!” “离纲法,心念合!” …… 墨曲连声六喝之下,四外风云滚滚雷动,万千幽魂乱穿其中,更有无数雷光电影时而惊空,呼呼震响不绝于耳! 早在潍城时,林季就已见过这等赫赫威名的九离封天大阵。 可那仅是道阵逆徒赵为民的伪做之阵罢了! 现今,由道阵宗老祖亲自施展出货真价实的九离大阵自是不可同境而语! 林季身在阵中不敢大肆分心,只从茫茫云雾中望去,一道道漆黑长锁横来竖去,已把那黑白魔藤牢牢锁住。眼见着随那片片白烟越来越浓,魔腾上下乱扭的幅度也越来越小…… “离经道,一念合!” “离截衍,阴阳合!” 砰砰! 又是两声,八角阵中长锁尽出,已把魔腾牢牢锁住! 九离封天,一层境界一层天。 当初那赵为民虽借伪阵,却也仅能施展六合之力。 墨曲身为道成老祖,自能连开八境。 想当年,道阵宗的上任老祖,就是以八离之力,死死困住司无命三百年! 可这魔藤…… 按理说应比司无命强悍许多,仅以此阵真能困得住么? 铁索铮鸣渐渐息止,道道白烟随风飘散。 从空隙中清晰可见,八道长锁密布交织下,那魔藤仿若死蛇一般,软踏踏的沉下双头一动不动。 “敢问……这,可是胜了么?”震位光影中,有一散修忍不住问道。 “急什么?!”金万光极为恼火的高声斥道:“墨兄舍了一身道力,正蓄最后一击!你等却连这丝光景都等不及么?小心守护便是!” 舍一身道力?! 林季一听,恍然明悟! 九离封天大阵,若想全力而出,需有天人九境才可施为。 墨曲是想借大阵之威,集众人之力,强行启阵! 可如此一来…… 怕是…… 那一身修为也将随之尽毁! 修途难,难若万重山! 为了一颗灵丹,柯元哲宁甘受辱远行千里! 为了更进一层,徐定天不惜背叛师门坠入邪道! 入道难,难于上青天! 为了苟命残喘,长生殿那许多前世大能不惜违心背德! 为了得获破道机缘,多少人贪心大起尸骨无存! 可墨曲却是八境道成啊! 整整数千年来,成者几人? 他竟然…… 甘愿舍了一身道力! 一时间,林季又想自高大仁处听的那句圣皇赐语:“大道无情我有情,阵阵如峰逆天罡!” 咔嚓! 正这时,猛听一声惊天震响。 其中一条铁锁猛的一下从中折断! 砰砰砰…… 悬在震位上方的众多法宝接连碎断! 咔嚓咔嚓! 又是一连数声,条条铁索接连碎落。 “啊!”铁索那头的巽位中同时传出一声惨叫! 震位中的闷哼之声更是连绵不绝! 铮! 林季头顶的天、地、人、道也连声铮鸣,内里四灵仿若也吃力不小。 “安定神海,守住!”金万光急声叫道。 哗啦啦! 那魔腾猛的一下抬起黑白双头,晃得铁索哗哗震响。 嗡! 呼的一下,两头齐出,巨身乱扭。仿若死蛇复生一般,快似闪电一般直向悬在上空的襄城冲去! “离……寂灭,天人合!” 突然间,墨曲那道沙哑无力的声音骤然响起! 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几乎是拼尽全力脱口而出! “九离封天,开!”(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天官得子,普天大喜 “九离封天,开!” 咔嚓! 随着墨曲声嘶力竭的惊声断喝,天外云间猛的炸出一道轰响雷鸣。 紧接着,那挡在高天之上密密麻麻的竹鹤、草蝶轰然破碎。 万道红光忽的一下破天而出! 那红光快若闪电,形若飞瀑,来去一瞬,转眼消散。 再一看时,所有人全都不由愕然惊住! 拔地而起的襄城仍旧高高悬在百丈云天,下方四外密密麻麻的围绕着无数根黑白两色的巨型藤蔓,仿若一只托天大手牢牢的把三十里襄城举在半空,另有八根粗约数里的长蔓根须斜向长伸,好似八脚墨鱼般深入地表。 城中上下白雾弥漫,经久不散。 天空正中,红云罩顶,如梦似幻! 放眼望去,此时襄城就似悬天仙境一般! 分列四外的八道光影早已淡去,众人都若大难临生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咔! 咔嚓嚓…… 突而间,数道惊雷齐落而下,却又接连被襄城正中的聚灵法阵一一挡下。 “入道雷劫!” “五声!” “是王兄!” “恭贺王兄入道有成!” “恭贺王兄!” 咔咔咔…… 声声震雷接连又响! “还有!” “六道!” “是齐岛主!” “恭贺齐岛主功成道境!” “这!寇庄主也入道了!” “恭贺寇庄主……” …… 早已散去光影的东南震位中欢腾一片,数千散修连连惊呼不已! 修途之险何其不易! 入道艰难望眼欲穿! 可在这瞬息之间,竟有三人接连入道! 又是何等壮举! 自然,这三人在一众散修中修为最高,本就离入道之门微步之遥,只是差一缕临门契机罢了! 方才天缘正巧,又分了一丝无尚功德,于是水到而渠成! “老墨!”金万光大叫一声,直向乾位飞来。 玄霄、天圣、方云山等几位道成境也匆忙落去。 林季飞身近前,只见墨曲脸色苍白的枯坐在地,嘴角处仍有鲜血溢出,可那双浑浊无光的眼中却满是欣喜之色! “哈哈!成,成了!哈哈哈……” 忘情大笑间,鲜血喷溅落满长襟。 转头望了林季一眼道:“天官!老朽尽力已出!终于不负师祖所念!也算……了无遗愿了!” “老墨!先别说了!”金万光掏出颗丹丸喂他服下,摇头叹道:“你这……哎!” 此时的墨曲周身上下灵气消无,已从堂堂八境道成转眼化作泯然凡俗! 以他这般年岁,即便有金丹续寿,怕也时日无多了! “前辈大德!”林季躬身重重一礼。 墨曲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满脸是笑道:“凝道化阵本就是我道阵一脉难求不得之宿命!若非借由天官之喜,老朽哪能成就?!天官,大喜将期,万事在即你且忙去!闲时再谈也是不迟,老朽一时却还死不得!” 玄霄转头道:“逆徒之事我已了知,你且先去,稍后另有重事相商。” 天圣微微点头道:“天已破晓,晨明将至。这一番惊天之路刚刚才开始!我等暂往三圣洞,待你处毕襄城旧事,再来一叙!” “先走一步!”金万光一把扶起墨曲,化作一道金光瞬间飞远。 天圣和玄霄两人也拱了拱手,各自化成一道光影直向西南掠去。 林季向几人远去的方向长望了一眼,随而凌空跃起,一路穿过茫茫白雾在襄城正中落下身形。 城中百姓毫无损伤,只是被接连传来的消息惊的莫名不已! 祖代世居的襄城竟然飞到了天上去! 巨藤、云雾、以及这弥漫四处的香风之气…… 此时这地,到底是仙境还是人间? 林季越城而过,直向钟府飞来。 “哇!” 刚刚一脚踏进门中,陡然听得一声清亮啼哭。 在聚灵阵的推助之下,那声音传的极为广远。 整个三十里襄城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满脸惊奇,齐向钟府望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天官得子,普天大喜! “恭贺天官!” 不知是谁,率先清醒过来,大喊了一嗓子! “恭贺天官!” 此起彼伏,众声如潮! “恭贺天官!” 满城上下万众同呼,响震云天! 林季心头大喜,一步跨进后院。 嗡…… 聚灵阵法阵微微一颤,丁向左、丁向右兄弟俩同时闪出,拱手抱拳道:“恭贺天官!” “两位辛苦!” 林季匆匆一抱拳,大步流星又往前走。 “轻着点儿啊,轻着点儿……” 偏房门前,陈梅压着满腔欣喜连声叫道。 十几个丫鬟、婆子端着水盆拿着毛巾进进出出。 “娘!”林季上前唤道。 陈梅转头一看是林季,本就弯成半月的两眼笑的更甜,欢声叫道:“生了生了!九斤二两,白白胖胖!” “好好!”喜为人父,万千思绪抛向一旁。 此时的林季就像个凡夫俗汉般竟一时有些高兴不知所措,连连搓手笑道:“哈哈,好好!”忽而又问道:“娘,这是谁生的?谁还没生呢?” 陈梅笑道:“瞧你说的!谁家汉子能问出这话来?我儿真是好福气!是去过咱家的小燕儿!那时我就知道,白白胖胖,又是个大腚的!保准生儿子!”说着,陈梅又指了指虚掩屋门道:“陆姑娘也快……” “哇!” 正这时,又一声哭。 “听!生了生了!” 陈梅乐的猛一拍手,喜滋滋的冲进门去。 林季紧紧的攥着两拳,急在门外来回踱步。 时间不大,陈梅又美滋滋的大笑而出:“季儿!季儿!那老师傅说的可真准啊!又是个大胖小子!哈哈,一天俩孙子!” “好!”林季猛一击掌,欢喜不已! “阿弥陀佛,多谢佛祖,多谢佛祖啊!”陈梅两手合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不止。 林季微微一皱眉。 母亲原本可是不信佛的,上次见她还未如此!看来这如今西土东传,已在维州大成气候,就连母亲也身受其染! 不过庆幸的是,她离开的早,仅是沾些皮毛罢了。 正这时,一个手脚麻利的老婆子,快步走出门外,面向林季躬身礼道:“恭贺姑爷,两位夫人和小少爷全都母子安康!” “赏!”林季扬手一甩,数十枚晶石落在地上。 这老婆子是钟府内奴,自然认得这东西,那可远比金银玉石都要贵重的多,慌忙跪身拜谢! 林季再也耐不住,一步跨入,直入屋中。(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以尿为敬 屋内鸳墙早已拆去,并排展开两张大床。 满眼喜庆的鲜红幔帐一垂到底,阵阵香风四下飘荡。 那股弥漫全城的淡红色雾气愈发浓郁,凝实如水缓缓流淌。 “姑爷……” 几个侧立一旁的丫鬟一见林季刚要施礼,却见林季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先行退去。 众丫鬟赶忙躬身一礼,匆匆远去。 林季蹑手蹑脚的走近前来,缓缓掀开幔帐一角。 只见陆昭儿紧闭双眼正坐床头,道道雾气随着鼻翼微翕接连而入。 半面散落黏在额头的发丝上,仍粘着颗颗晶莹汗珠。随她呼吸起落,头顶上方时而散出片片云光。 林季落目一看,已是七境道身! 只是刚刚入道又经临产,身魂疲惫间正借着聚灵法阵安心调养。 陆昭儿身边裹着一团绣着金丝福字的小红被,那红被中的婴儿闭着两眼睡的好是香甜! 儿子! 林季心头一喜,几欲欢叫出声! 再仔细一看,却不由甚为惊叹! 随着那婴儿粉嫩的小鼻子轻轻微动,一道道红影雾气也被一同吸入。 于此同时,在他娇弱的头顶正中,正有一颗米粒大小的云团正自缓缓凝结! 天生神窍?! 世人万千,道者寥寥。 有人天生神力,有人智胜超群。可若身无灵窍,即便得了怎样无尽福缘,又遇了何样名师也只能道门却步,无可奈何! 可灵窍又有三境九品之分,最为难得罕见者便为天生神窍! 刚一临世降生,就百窍洞开,两脉通联! 也就是令寻常武者终其一生,都只能叹而不得的“两脉通任督,行气经百骸!” 更为可怕的是,天生神窍之人,即便未得功法传承,也没人指点言授,也能在毫不经意的呼吸之间,吐纳日月之菁华,吸收天地之灵韵! 百年康健,病不侵身,更是不在话下。 若得名法高师细心调教,其之道途更是远无止境! 千年万古中,天生神窍者终有几人早不可考。 “如今我儿也是其中一个!”林季暗攥两手喜不自已! 见这一对儿母子正精心吐纳,也就没敢惊扰,轻身掠步又向另一张大床走来。 轻轻的掀开幔帐一看,却猛然惊的目瞪口呆! 那幔帐之中火光汹汹,一身白衣的钟小燕正坐其中。 宽大长袍斜襟半敞,丰韵春光虚掩含羞。 满头长发根根直立,口鼻生焰随风呼曳。 离火之道已然大成! 丁氏兄弟已然向他说过,天选缘劫,累集子孙。 昭儿和小燕临产之刻,更是天罚之时,再由聚灵阵化厄为缘,自能助道有成。 陆昭儿和钟小燕都可借此破道,林季倒是早有所料。 令他大为惊奇的却是这两个儿子! 本以为天生神窍已是不凡,可眼前这小子…… 悬床三尺的钟小燕身边,正有一个绑着缠脐白绸圆圆胖胖的小儿,刚刚三两脚踢开了红被束缚,伸着白胖小手直向母亲抓来。 瞪着一双亮晶晶的黑眼珠,不哭不闹满脸是笑。在他那一对胖脚丫连连踢踏之下,竟能踩踏着黑雾离火缓缓的腾空而起。 更为奇异的是,在那一双小胖手连续抓挠之中,手心里竟隐隐化出了一簇簇淡蓝色的小火苗! 离火! 钟家血脉身承离火之缘,可也不是随意哪个钟家子孙都可习得! 比如小燕的姐姐钟灵就未曾得此传承,这才拜入太一门下。 即便身有离火根基的钟小燕乃至岳父钟其伦和钟老爷子,也是经日久磨炼,这才微有成就! 据说,钟家先祖鼎盛之时,足可与极北圣火相提并论,号称“北圣南离”,并为天下两大奇火神术! 这离火之术虽是狠厉无比,可其掣肘劣处也最为明显。 身无火种,便与此术无缘,比如钟灵便是如此。 火种不强,无法习学他门别术,想要破境入道?更是难比登天! 钟家父子便是此类,最终也只能借着道图勉强入境。 一提钟家,都说襄州一鼎三足而立,可若没有岳母灵尊坐阵的话,钟家的分量可要大打折扣…… “却没想到,我儿竟是离火天降之身!” “若岳父知晓,不知又该喜若何狂!” 不但喜得双子,更是天赋异凛! 天生神窍,天降离火,全是横竖千万年,难得一遇! “哈哈哈!好!” 林季满心欢喜,不由得弯眼如月,嘴角挂笑。 林季虽未笑出声来,可那小儿却两眼明亮看的清楚。竟一路踢踏着小腿儿,宛若水中游鱼一般,穿过重重雾影红光直向林季扑来。 林季摊开两手一把抱住,那小儿躺在林季怀里,瞪着一双大眼定定的看了看,随后一把抓过衣襟伸头吸去。 “这小子!”林季哭笑不得轻声说道:“我是你爹哪有奶吃?!” “哇!” 小儿三番两次找寻不到,呼的一声咧嘴大哭。 那声音清脆嘹亮,震得四外窗扇呼呼乱响。 呲…… 紧接着,又是一泡滚热的童子尿顺怀而下,浇了林季满胸一怀! 林季一楞,随即哈哈笑道:“吃奶不成,以尿为敬!好一个顽皮小儿!” 这时,钟小燕已被哭声惊醒,一见此景斜了林季一眼,半是欣喜半带幽怨的说道:“还不随你!新婚一别,生子才见!好个没良心的!” 林季笑道:“夫人辛苦!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钟小燕接过小儿,一边抱在怀下喂奶,一边问道:“昭儿姐姐也生了儿子么?” “是!”林季回道:“她正自调息,我未敢惊扰。看!这小子可是天降离火!那儿是天生神窍!哈哈哈……林氏一族后续有人啊!” “林季!” 哗的一声,两道幔帐轰然破开,扭头一看陆昭儿也已醒来,一手抱着孩子喂起奶来,一手点向他道:“你这当爹的好没正形!什么这儿那儿的?还不快起个名来?” “哦!对对对!”林季两手一拍,左右看了看两女对坐而乳的情景,不由欢喜笑道:“可见此盛景,我却不由诗性大发,甚想吟歌一首!” “嗯?”两女同时一愣。 钟小燕好似又想起了新婚哑谜,面色微红的盖了盖愈加丰盈的胸口道:“没个正经!” 陆昭儿瞪了瞪眼道:“说!看你面当两儿又能讲出什么话来!”(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不凡与永安 林季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儿不见,青阳公子仗剑来,一擂赢输终成妇。” 钟小燕闻听斜剜林季一眼,轻轻咬着下唇,似又忆起往昔。 林季转头望向陆昭儿又念道:“儿不见,游星佩刃飒九州,春染袍泽秋雨稠。” 陆昭儿望了眼怀中小儿,眼中情义更浓。 林季微微一笑道:“平生恣意潍城院,九夜霜雷纵长欢。” 两人一听,同时抬头,面色微红。 “天选圣主乃为父。”林季左右点指两儿,继续念道:“继血续骨一荣枯。奇子神赋当为贺,大口狂嘬三百连!” 陆昭儿和钟小燕正听得入神,一听“大口狂嘬”四字不由得又眉头一皱。 林季却是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天不破,恒万古!将进奶,口莫停!与儿歌一曲,请儿为我侧耳听。” 说着,林季背手向天,朗声又道:“九州帝皇浮叶轻,域外万疆任我行!仙王故去烟雨净,唯我一剑为其铭!圣皇昔年梦如萍,佛主有恨落孤灵。我意无穷逆天峰,永世长安享太平!” 一听如此冲霄奇语,陆昭儿和钟小燕也不禁大为惊赞。 可这时,却见林季身形一转,盯着两人胸口望了一眼,满脸嘻笑着又说道:“四峰山,奶正酣,美景天伦金不换,与儿同醉赛神仙!” 话音一落,两床悠合。 林季长臂一伸,把陆昭儿和钟小燕一边一个搂在怀中。哈哈笑道:“为夫这曲《将近奶》且是如何?” “没个正形!”钟小燕斜了一眼,依在他肩头。 陆昭儿也靠在林季臂膀上,幽声催道:“快给两儿取个名字吧。” “好!”林季面色一正稍略沉思道:“重任在肩,本是不凡之路。我欲封天,乃为天下之永安。两儿就名不凡、永安可好?” “林不凡。” “林永安。” 钟小燕和陆昭儿同声念道,随而齐呼应下:“好!” “林不凡。”钟小燕轻轻的点了下小儿额头,笑吟吟的说道:“小凡,听见了么!可切莫辱了这名儿!” “小安。”陆昭儿也念道一声,看着怀中小儿满脸是笑。 小儿永安刚刚吃饱,心满意足的打了个奶嗝儿,一听这话似是听懂了一般,转过头来瞪着一双乌黑大眼定定的看着林季。 小燕怀里的长子不凡却是格外调皮,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团蓝盈盈的火苗冲着林季连连摆弄,接着又伸出小脚儿奋力去够旁边的弟弟。 小安也觉有趣,从金丝红被里挣出脚来,也远远碰去。 两个小家伙儿四脚相对,突而对视一眼咯咯欢笑起来。 林季和昭儿、小燕也甚觉新奇,连番逗弄之下欢笑连天。 “对了!”林季从袖中掏出红绸小包,轻轻展开道:“这是我娘连夜为两个大孙子缝制的喜兜儿,换上我瞧瞧!” 昭儿、小燕笨手笨脚的给两个小家伙穿上喜兜,两小儿本就粉嫩如玉,再一穿上喜庆红兜,更是晶莹剔透越发可爱。三人越看越美,从心往外欢喜不已。 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天伦尽享更复何求? …… “姑爷,两位小姐……”半个时辰后,门外有人叫道。 “鲁印使和铃儿小姐大婚在即,老爷请姑爷移步前堂。”那丫鬟口齿伶俐的说着。 “呦!差点忘了!”林季恍然道:“今天可是鲁聪大喜之日!我又怎能缺席?昭儿、小燕。两儿怕也累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去贺个吉利。” “好。”陆昭儿点了点头。 钟小燕却出声道:“铃儿与我从小长大,你去做个证婚人也好。替我问声好!” “那是当然!” 林季分在两人额头亲了一下,身形一飘荡出门外,跟着那丫鬟直向前院走去。 “恭喜天官!” 刚到前堂,只见院中上下早就坐满了一众散修。有人眼尖一眼望见林季,慌忙起身礼道。 “恭喜天官!”众散修齐声喝道。 “盛谢各位仗义出手!”林季拱手还礼,随即大步入内。 只见正堂里边还有数人,正是青城山灵尘长老、一牛一鹤两尊大妖、刚刚道成的方云山以及远自潍城而来的三印掌使和刚刚破境入道的黄须老翁王伯党、儒袍岛主齐立命、白面文士寇灵寇庄主。 看来…… 这也是道修一途的老规矩,向来以境待客:散修在院,入道登堂。 虽说入道之后,都以同辈相称。可其高下却是立眼可见! 比如袁子昂等潍城三使全是借由法印入道,王伯堂三人刚刚破境,虽被邀至屋中仍有些诚惶诚恐,仅坐了张半个椅面丝毫不敢轻动。 相比之下的方云山,本来就是故朋老友,又刚刚破道大成豪情正浓,正端着茶碗滔滔不绝的说着茶艺风情。 一见林季进门,众人慌忙起身相贺。 方云山却笑道:“这回那五十万元晶可算还请了哈!还差你两份重礼日后补齐!” 林季还礼众人,面向方云山笑道:“这倒不必了!却是我应备下一份拜师大礼。” “拜师?拜什……”方云山又是何等精明?稍稍一楞便自醒悟过来:“你是想……让我教你儿子?我便允了,怕也时日还尚早吧?那两小儿刚刚落地降生,我又怎地教去?” 林季笑道:“方兄,寻常小儿哪敢烦你?可我儿却非同一般,一个是天生神窍,另一个是天降离火。如此神童,可有兴致?” “啊?!”方云山骤然一楞,手中茶水乱泼一地。 啪嚓! 正坐当首的钟老爷子仓惶站起,碰的桌椅猛一摇晃、茶具落地惊然四碎:“季儿,你,你方才说什么?可是天降离火?!” “正是!”林季冲着满脸惊愕的钟家父子,正色回道:“小燕所生乃离火神童,昭儿所生为神窍灵子!” “成成成!”方云山率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应道:“这徒儿我应下了!谁敢与我相争,老夫定不惜命!” “好!好啊!哈哈哈!”钟老爷子狂声大笑道:“我钟家苦苦遥盼数千年,终于再出离火天生!好!真是太好了!该当一大贺!” 钟其伦连搓两手,也乐的满脸通红,高声叫道:“钟福!” “老爷……”管家急步跑来。 “传我话去!今逢大运,众喜连连。全城上下满宴开席盛贺七天!请全城百姓为之同乐!” 钟福躬身欲去,又听钟其伦叫道:“还有,那外间散修出力颇大,甚有损耗!开库启仓,各有相赠!” 钟福应命,又拱手回道:“老爷,铃儿姑娘大婚在即,吉时将到……” “启!” “是!”钟福回一声,闪步掠出。 咚! 咚咚咚…… 稍一时,就听门外锣鼓喧天,唢呐声声,夹杂着万众欢声直灌两耳!(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提云的首贺之缘 不一会儿,身着喜装戴着大红花的鲁聪在何奎、雷虎的左右护持下乐滋滋的奔上堂来。 前院正中早已摆好高堂,钟其伦收了铃儿为义女,鲁聪又拜了林有福、陈梅为干爹、干娘。 三位尊老首坐当中,铃儿盖着红绸颤颤微羞。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送入洞房!” …… 在太一门云长老驾轻就熟的操持下,阵阵欢声荡破云霄! 紧接着,襄城上下数百座酒楼盛宴齐开,满处都是笑语欢歌,两耳尽收颂唱之声。 好一番热闹之后,鲁聪咧着大嘴嘿嘿傻笑着挨桌敬酒,众散修听闻鲁聪和林季如此莫逆之后,更是相争来贺。 钟家爷子喜不自已,却又不胜酒力,连饮数杯后,被人送往后院。 钟其伦喝的满脸通红,连舌头都打了结儿,却还久久不愿离去,逢人就道:“好!好啊!来来来!再干三杯!” 如今,那名满天下的林天官做了他女婿,自小见大的小丫鬟铃儿也已成亲,钟家后续离火天生,更是前途无量! 经这一遭后,就连自己的困境桎梏也似顿破重开!如此大喜,何复之有? …… 素不贪杯的方云山也抱着个大酒坛,无论谁来,全都一口喝干! 丝毫不顾身旁那数十大坛早已叠罗成山,时而傻笑一声嘿嘿道:“天生神窍!哈哈!好!好一个天生神窍!” 几人曾知? 早在当时,他也是天才少年! 六岁那年遇了匪患全村遭劫,他被母亲掩在身上,独自逃出一命。 流落四处,与狗争食! 身陷战乱,生死茫茫! 那些年里,经了多少苦难,又遭了多少欺凌?! 整整六百年光阴一瞬而逝,可这许多压在心底的酸苦旧事又诉向谁知? 直到那天遇到了魏延年才知晓,他竟然是传说中的天生神窍! 可那时,他已苟延残喘许多年,整整三十八岁了! 别说什么道境修途,每日里为那一口裹腹残羹就不知累断了几根脊梁! 由此错过了最佳时机,断送了千载机缘! 这恨,这怨,这番意难平,又是说与谁听? 好在义父大恩,得以年近不惑再入道门。 六百多年了啊…… 再一杯,断前非! 如今,再逢神窍,又是林季之子。 “与公与私,与情与理!我方云山,自当不辞!” …… 老牛和胖鹤独占一桌,十几个小厮托着菜盘来去奔忙,可仍有些运送不及。 咕噜一声,老牛一口吞下六七根牛鞭,转头问向蹲在一旁吧嗒吧嗒不停吐着云雾的灵尘道:“留那帮妖崽子有个啥用啊?还不如统统杀了卖钱的好!要依老子,搞什么妖族大军啊?费那个劲儿干啥?直接把青城山一圈,管他什么牛鬼蛇神,狼精虎妖的全都一公配三母。每过几月,就抓些崽子扒皮抽筋,或蒸或烤。开他几十间大补妖膳馆,绝对赚大钱!这可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还有啊……”咔嚓一声,老牛一口咬断了半截牛棒骨,一边嚼的满嘴流油嘎嘎直响,一边继续说道:“咱还能从里边挑些兔儿啊、猫儿啊的小母妖,扔给合欢宗好生调教。然后散在九州开他娘的千百座“艳妖楼”!你说,那些玩腻了世俗女子的修门子弟、达官显贵们舍不舍花钱?!” “真按老子指的道走,不出百年,天下元晶独占八九!到时大把分钱,岂不爽的很?!” 灵尘听得心骨生寒! 这么一会儿功夫儿,就听老牛一连摆了七八条灵光大道,那条条大道径往向前!直令他心底阵阵生寒,额头青筋砰砰直跳! 隐去妖身藏在人间许多年,本以为历经险恶万千,可却万万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卑鄙之妖! 暗下心道:“天官可鉴!这家伙真是我类同族么?” 一见灵尘沉默不语,老牛还以为打动了这老头儿,又咔嚓一声掰断了块牛头骨,美美的吸了一口脑髓道:“要不然……你再和林兄商量商量?” “是得重新商议!”灵尘心道:“真让这家伙统辖万千妖军的话……怕是没等出海,早就半个不剩,全被换成一块块晶了吧?!” …… 眼见钟府上下一片喧嚣,林季正欲转身离去,再去看看两儿双妻。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迅疾而至:“恭贺天官九喜临门,提云晚来还望见谅!” 林季转头一看,果不其然,那位飘天而降、满脸是笑的黄袍道人正是提云。 “提云道兄,有礼了!”林季一拱手。 “不敢当,不敢当!”提云道长慌忙拱手道:“天官圣主岂可轻礼?小道可是万万受之不起!据闻,那当年惶惶不可一世的赤血狂刀已至麾下,小道又是怎敢再以平辈相称?!实不相瞒,小道此来一为恭贺天官九喜临门,二为讨一道敕封浩令!还望天官成全。” 喜贺之词早听万千,可这九喜之名却是新鲜,林季奇道:“何为九喜?” 提云道长笑道:“天官运盛,浩然威德!待我细细数来……” “神子天降,异凛成双,此为喜之一二。” “两位夫人韵满破境,一日两入道,此为喜之三四。” “鲁道友与天官情若手足,袍泽同戚,借你吉缘成一家之郎婿,此为喜之五!” “方道友与天官亦尊亦友,受你恩泽,剑力惊天成一门之独技,此为喜之六!” “魏小友与天官因果相缠,经此今日,父女重逢成一千古佳话,此为喜之七!” “此襄城得天官神罚怒果,因祸得福,灵满福生成一地之仙境,此为喜之八!” “双藤魔怪受天官之威赫,困封永固,自此襄州再无邪祟之厄,此为喜之九!” “此九喜,既是天官之运,也为天下之福!既是应份之缘,又为命中之有!若无天官,哪来此番!种种因果来去相缠之下,也为天官来日传奇再衍新天!自当为之一大贺!” 咔! 咔咔咔咔…… 随着提云道长言声话落,云外天空一连炸出九道雷光! 惊得满城上下骤然一愕。 林季抬头看了看天,重又仔细打量提云一眼,很是奇怪的暗自心道:“莫非……这提云道长专门修的是机缘一路么?我在青州道韵初显时,他首称为贺。我在京州龙韵惊天时,他头个来喜。今日里,那前来贺喜之人足百上千,可谁成想……这份独得天机的首贺之缘,竟是仍旧被他夺了去!” “好个提云,且不如叫你提缘算了!首贺之缘甚为难得!别人都是可遇不可求!可你却是随口提来竟是如此容易!”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定国为夏,号为万兴! 轰隆隆…… 九道惊雷浮空而过,满城凡俗不知如何,可那一众修士却个个见的分明——滔天福泽已被提云所获。 惊诧、羡慕之余更是极为不解:这道人明明最后才来,最晚才贺。可这诺大机缘怎地全都尽他所得? “提云。”林季笑道:“你这气运也是了得!” “不敢。”提云赶忙回道:“全赖圣主宏光!恰当九喜临门大运逢生,还望圣主赐下浩封,以正其天!” “哦?”林季迟疑道:“此话怎讲?” “回禀圣主。”提云道长恭恭敬敬的弯身一礼道:“大秦无道,九州肆乱,天无威德,凡修不安。如今,圣主临世周衍万全,辟地为襄合逢正巧,迎吉顺祥最是佳期。理应浩封天下,溯本源尊。以令万民归心,修者顺道。此为众灵之福,更为圣主宏恩!请圣主赐封!” “道兄所言极是!”齐岛主盛赞一声,跨前一步道:“浩封天下万民得安,我等修众也道心可定!还请圣主赐封!” “请圣主赐封!”新入道境、喝的满脸通红的王伯党赶忙拱手应道。 “请圣主赐封!” 一众散修拱手施礼同声喝道。 “请圣主赐封!” 袁子昂、宋远峰、陆长安三位掌印使及雷虎、何奎、莫北一众潍城来人高声同喝。 “请圣主赐封!” 林春、洛小寒、白夜、罗胖子等一众太一弟子,耿冉所下一群三圣洞子弟也起身应道。 “请圣主赐封!” 更远处的青城山子弟连同光明光神骑也齐刷刷的立身而起,高声大喝。 “请圣主赐封!” 一道道喝声高浪此起彼伏远远传去,全城上下浪卷如潮! 那满城百姓虽不知生了何事,可听这阵阵呼声远自钟府传出,又是带有“圣主”两字,也赶忙随地跪落,齐声大喝。 “请圣主赐封!” 一声又一声,一浪又一浪,云霄震荡,万里惊空。 方云山放下酒坛、灵尘收起烟袋、老牛拽了下仍旧闷头大吃的胖鹤全都立身而起。 喝的醉醺醺的鲁聪,瞪着迷蒙双眼四下望了望,惊然半醒,连忙扔了杯子,连连打着酒嗝道:“请……请圣主赐封!” 林季四下扫望一眼,朗声喝道:“好!乱景喧嚣,也该尽了!就此一封倒是正好!开!” 呼! 一面四方大印冲天而起。 道道金光八方广照,遮天掩日威不可视。 襄城上下雾影迷离、七彩浮空,宛似人间仙境! “定国为夏,号为万兴!”林季朗声说道。 “敕,妖鬼无罪,生灵万众一心同德。” “昭,凡修一体,赏罚善恶一律同规。” “命,天下乱逆,尽化干戈一国同正。” …… 道道声喝,如雷震空,满城上下风云波荡、回音阵阵。 众人只觉眼前金光忽闪,似有万千威压临天而下,即便是初已道成的方云山也不敢抬头直视! 许久过后,回音、金光荡然一空。 再一看时,圣主早已不见! “大夏万世,天下永安!提云道长率先喊道。 “大夏万世,天下永安!” 钟府内外,一众散修及各派子弟同声齐喝。 “大苍万世,天下永安!” 全城百姓随之高呼。 浪浪声潮,怒破穹苍! …… 林季身至后院,只见聚灵法阵已然逐步缩小,仅能罩住偏房四外。 外间那呼声雷动,竟是丝毫未曾传入其中。 轻手轻脚的推开门扇一看,陆昭儿和钟小燕正搂着不凡、永安两个小儿睡的正香。 也不知做了什么美梦,两人嘴角都挂着一丝甜甜笑意。 林季没去惊扰,轻轻关好门退出身来。 刚走没几步,迎面闪出丁向左、丁向右两兄弟。 “圣主!”两人一同拱手,也齐声改了称呼。 丁向左道:“大事已成,法阵将枯。我等再留此处也无用处。” 丁向右道:“襄州魔怪也已然封定,新掌门正位在即,我等也要赶回师门了。” 林季这才恍然想起,道阵宗与其他门派截然不同,寻常弟子再是天赋异凛,最多也仅能六境巅峰。能否入道乃至道成,都要看天意顺承。 墨曲耗光自身道力,早已泯化凡俗。 于此同时,道阵九子中必有一人破入八境,成为一代新掌门。 阴阳双生藤既已封定,镇守在襄州大阵的丁氏兄弟更要回门复命。 林季一拱手道:“恕不远送,两位慢走!” “圣主留步!”丁氏兄弟还礼过后,各自从袖中掏出一只竹鹤来,随手一扔,化作半丈大小展翅凌空。 两人跃上鹤背,拱手一礼遥遥远去。 “季儿,随我来。”林季刚一转回身来,却见醉酒先去的钟老爷子正站在远处门口,冲他点了点头。 一路走进书房,老爷子点了点摆在桌上的锦绣地图道:“就在方才,借着封天一瞬之机,云州、徐州、扬州也都同时动了手。” 前几日商讨过后,钟老爷子密送传书,早已送往各处,如今应是有了回信儿。 可襄城正在九州正中,云、徐、扬三州都在边境远处,又是怎地这么快就传回了讯息? 林季正自疑惑,可低头一看,立时醒悟。 这地图看似锦缎绣成,却是活物! 与前次相比,山河无恙,可记在各处的人口、粮田的数目却是大为变化! 更为奇怪的是:襄城所在遮了一片白光。潍城西面有一道宛若刻痕般的金色光影,直没尽头。云州青丘四外腾起一片黑雾,扬州南方光闪重重。 “钟爷爷,这是……”林季甚为不解。 “这原本是件妖物。”钟老爷子回道:“其之本名已不可考,传闻,原为圣皇贴身之物,得者得天下!早在当年,秦烨偶获此宝,也是凭借此物一统天下的。可后来,却被一奇人暗中盗走。几经展转之后,落在我钟家先祖手上。正因此物,遭人窥伺,钟家才遭灭门之厄,随而逃往襄城。这许多年来,钟家上下不敢言传,除却族老无人知晓。就连其伦也刚刚获知不久。” “你也看见了,此物甚为神奇,九州地貌、人口良田尽展面前。稍有变动立时显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活地图。你看。”钟老爷子说着,点指潍城西边那道金色裂痕道:“这是灭龙箭所至。” “灭龙箭?”(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鱼骨村 “灭龙箭?”林季朝箭起处远远的望了一眼,立刻知晓这是怎么回事了! 那时在潍城刚刚灭杀几妖后,爷爷陆广目就曾指着徐州地图引他看过。 整座徐州半境临海,面水一侧连峰起伏状若满弓,处在中间的潍城地势微凸,好似搭箭点。 一马平川的千里之外,金顶山紧簇满弦正当居中。 整座徐州,以山为臂,以江为弦,形成一座威然巨弓,那遥遥所指处,正是东海龙族! 又听陆广目说起上古往事,下方水牢里原本困有龙族子孙,这座惊天大阵,就是为了镇压龙族所立! “大阵启动了?”林季奇道。 钟老爷子点了点头:“这座灭龙大阵的阵眼核心就在金光峰顶,金顶山上一层境界一层关,只有道成之人才能越上山顶亲启此阵。整整数百年来,金万光都不敢擅离此处。直到两年前,收了个道成弟子,这才四下云游。方才一瞬封天时,金万光也在阵中。由此可见,这一箭定是那位道成弟子所发。为的是震慑龙族,令之不敢侵犯中土。同理……” “扬州有诛妖弩,云州有斩魔破,连同东境佛关,都是当年圣皇为防四敌而设!” “四阵齐出,既可威慑龙、妖两族,又给青丘套上枷锁。令之不敢妄动!也是……为你争取时日。” “得传信报,那西土妖僧已在维州愈演势大,再不动手,恐成巨患!此时。那维州万众生灵早就信之甚笃,除你亲往无以为助!救民复土,才为圣主!” “我早有打算。”林季回道:“不但是维州一地,此一行,我还要径往佛国。诸多因果也该了算一番了!只是……” 钟老爷子接道:“妻、儿、父母暂居钟府不必牵挂。其他事宜,也有我和老陆替你顾照周全,自是不必担忧。只是……那西行之路甚为惊险,自圣皇至今,惟有两人大闹一番去而复出,你可千万当心!” “是!季儿谨记!” “灵儿替你守在佛关,始终未回。你也早去早归,切莫耽搁。” “好!”林季回道:“我这前往!” “你且……”钟老爷子伸出手去又顿了住,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未说出,空自摇了摇头道:“一路小心!”随后有些不忍再看,低下头来紧紧的盯着地图。 直到林季走出门外,老爷子这才长叹一声道:“哎,倒是苦了这俩丫头!” 林季又回后院,隔着门缝看了看那两对儿酣睡正香的母子。紧紧的攥着两拳沉吟许久,猛一狠心转身就走! 一年才见,转眼又离! 心头不忍,怎又舍得? 可如今,肆乱未平,大劫将至。 既已身为天下圣主,怎能只顾儿女情长?! 永安得成,再享不迟! 前院里纵酒欢歌好不热闹,林季也不想再与谁打个招呼,回头朝后院偏房再望一眼,纵起身形,直往西北! …… 鱼骨村。 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刻在路边青石上。 再往前去就是三圣洞了,此处是进出山门的唯一通道。 临到近前,就已受到大阵阻隔,就连天上的飞鸟也只能望空兴叹,任凭再怎样振翅狂扇也是寸步难进。 林季落下身形,就见一条宽约五丈、白花花的小河自身前蜿蜒而过。 一群光着屁股的幼齿小儿正在河中忘情嬉戏,见他从天而落也不稀奇。甚而,还有几个顽皮孩子仰脸笑道:“那仙人,可用指路么?一个元晶就好!” 林季笑了笑,一跃穿河,径直没入那片白蒙蒙的雾气当中。 直到这时才知晓,那群小儿倒不是有心取闹,这雾气看似寻常,却是一座极为复杂的迷障幻阵! 若非林季早已半步道成,又对阵法一道多有经遇,还真就险些迷乱其中。 即便如此,也足足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这才走出茫茫雾境。 哗的一下,眼前大亮,豁然出现一座依山傍河的小渔村。 说是小村,却有千余户。 家家挂着网具,户户晒着鱼干儿。 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儿夹杂着清冽的酒香气一个劲儿的直往鼻孔里钻。 村人来去笑容满面,即便对他这个陌生的外来人,也毫无半点警惕、惊惧之色。甚而,还有不少人主动上前搭话,有向他售卖米酒、鱼干的,也有拿些灵石、元晶问他可想易换的,还有人问他可是要去三圣洞么?一个元晶就好…… 林季笑着摇了摇头,顺着村中小路直往前去。 九州上下几大门派他也去过不少。 太一门戒备森严层层有别,俨然一副仙门大派之风。 金顶山无拘无束随意进出,仿佛登山游玩毫无阻碍。 明光府蓝湖隔世曲径通幽,好似军中列阵井井有条。 可这三圣洞,又是别有奇观,大为不同! 这些村人、孩童分明都是凡人俗子,也一眼见得他是修道之人,可全都不卑不亢,既无半点惧怕之心,也无丝毫敬畏之意,语出话落倒是格外随和。只不过……有点儿贪小财——明明那左右两边都是接地连天的连绵群山,唯有一条小路直往前方,哪还有用得着谁来指路? 奇怪的倒是三圣洞,为何枉费力气把这护山大阵建出这么远?非要把这座小渔村罩在其中? 沿着小路又走三五里,前方立着块丈高青石,上书三个笔直大字:“三圣洞。” 嗡! 林季刚一踏过,一道清脆钟声嗡然惊响,紧接着那旁侧原本空无一物的石亭里,突然闪出一个面红齿白的小童儿来。 “前辈可是要往山顶么?” “拜会天圣。” 小童应道:“前辈请上亭来。” 这倒有意思!既不问我是谁,也不问所来何事?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引我入关了? 想来也是! 这可不是什么杂家小派,而是堂堂修仙大门三圣洞! 谁敢来此捣乱? 真有司无命那般非要找事儿的,凭这小童也奈何不得! 林季一步跨入石亭,那小童儿捏着法指念了句什么。 嗡! 钟声又响。 那石亭微微一颤,紧接着呼的一下拔地而起,直往山顶飞去。 石亭飞的虽快,可却稳稳当当丝毫不晃,甚而连半丝风声都感觉不到。 林季四下一看,松柏成荫,古柳遮天,谁也不知经了多少年月,白濛濛雾气越来越浓,直到最后,以林季的眼力也仅能望出十丈左右,再远之处已然看不清透。 呼! 突然间,石亭骤止。 小童指向对面那座独木小桥道:“前辈,请您径直往前就是。” “好。”林季笑了笑,随手掏出几块元晶递了去,迈步就走。 倒不是非要厚此薄彼,更不是有意向三圣洞示好。 而是无论碌碌凡俗也好,茫茫修途也罢,从来都是强索不得,无为而就。 若那些村民不提酬劳,先行带路,说不定林季还会给的更多。(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天机的赌局 那小桥四外烟雾弥漫,下方幽暗空悬不知深有几许。 林季刚走几步,顿然知晓:为何他说要寻天圣,那小童却是问也不问,径直带他就来。 原来,这座看似凶险的小桥,实则——更为凶险! 怕是入道之下,勉强只能迈出六步去!再落半步,就会身不由己左右摇晃,稍有不慎便将坠下万丈深渊! 怪不得那小童接了他元晶后,既没道谢也没急着回去,而是紧盯着他走出七步,这才拱手一礼,道了声:“前辈慢走。”催着小亭遥遥而下。 原来,这小桥竟是一道入道之门! 能迈出七步,进而能平安过桥的,自然都是入道前辈。 九州道境本就不多,只身来寻天圣,定是机重要事,他个看门小童哪敢细问?! 眼前雾气越来越浓,无形威压也越来越重,直到最后几步,都能遥遥望见对岸时,即便是林季也不得不凝神静气,谨慎为之。 小桥对面是一块高悬百丈的锥形高山,正在当中,开着一孔圆形大洞。 滚滚白雾尽从此处,一股股极为浓郁的灵韵之气随之四溢,直令人心旷神怡。 林季走至近前,刚要拱手做礼,就听洞里有声传出:“圣主不必多礼!我等早已等你多时!” 林季大步跨入,再一看时,那眼前景象却是甚为眼熟! 四下石壁光滑如玉,又若笛管一般精亮混圆,正在管底哗哗流着一条血红色的小河。 那河水无浪无波平静如鉴,却又散发着一股略显怪异的香味儿。 就像是敬在灵位、佛前的檀香烛火! 这般奇景,他早就见过! 早在梁城,阿绿阿紫那两个小精怪就曾引他来过这般地方,随后又在那下方见了一处秘中虚境。 一日一年,转眼就是百岁光阴…… 难不成,天圣所在秘修之处也是这般福地洞天? 顺着洞口又走百十丈,前方一亮,豁然现出一座广阔大厅。 一株极为硕大晶晶闪亮的巨大石笋下,四位老者对案而坐。 紫红色的茶炉周围云气袅袅,五只白玉杯盏半水温香。 “来的正巧,茶刚好。”天圣指向旁侧蒲团道:“坐。” 林季微微一礼,也未多语,直接撩衣落座。 “来,尝尝我这品云傲且是如何?”天圣托袖端杯四下恭请道。 几人也未客气,全都端起杯来品了一口。 一口入喉,瞬入灵海! 汩汩暖流四溢百骸,混身上下舒畅如醉! 这哪里是茶?分明是仙丹玉液! “好茶!”玄霄不动声色的赞了一声。 “三圣云傲,太一雪顶,果然世间罕有盛名不负!”墨曲连连点头道。 唯独金万光撇了撇嘴道:“云傲、雪顶的确世间罕有。可与金梦相比却就差的远了!神茶只应天上有,三圣、太一岂可存?哎!只可惜啊……”金万光说着吧嗒了一下嘴,回味无穷似的感慨道:“那茶树,千年一开,只得一壶,再喝下回,怕是等不到喽!” 金万光如此吹嘘毫不客气,可其他几人竟无半点反驳之意,甚而就连向来以道门首尊自居的玄霄都面露遗憾微微摇头。 由此可见,这几人不但全都尝过神茶金梦,而且也都心悦诚服、自叹弗如。 天圣微微一笑道:“神茶固好,可我等又怎能托老?总不成像那白洛川一般,一心只顾延喘续命,什么家族子孙,什么天下生灵全然不管,甚而连个面皮都不要了吧?” 说着,又面色一沉转向墨曲道:“墨兄,你来说吧。” 墨曲点了点头,轻轻放下茶杯。 如今的墨曲道力全无,就是个眼将垂暮的凡俗老者。 也许是身在灵韵之地,又刚刚饮了一口灵茶的缘故,此时面色红润,两眼精亮倒与早前所见并无差别。 “圣主可知,天圣那时为何要将天、地、人三剑转交与你?我又为何将四剑诛天图托付而出?” 林季一愣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是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 “呵……”墨曲微微一笑道:“早在天境未开时,就有人笃定必将是你!那时……你刚刚初镇妖塔,还未入道。” “若是旁人,我等自是不信。可说这话的,是天机。” “如今,你可能已然知晓。天机不但是偷天之人,甚而他所盗取之岁月,远比长生殿那群老贼更加久长。他真正的底细跟脚无人知晓。这许多年来,他的每一句断语谶言全都一一应验,由不得谁不信!若他当初说你能推翻大秦,荣登一统,或是必将道成,功成九州之峰,我等也毫不怀疑!可是……” “他偏偏语出惊人,说你是万古以来第二个全境而出之人,甚而。你之成就更要远在圣皇轩辕之上!自你之后,万邦一族,天地重塑!这如此言辞……换成是你,你信是不信?” 林季未及应声,墨曲又道:“我等自是不信!于是,他就以核为注,与我等赌了一局。” “那所压之物,就是三剑一图。”墨曲说着,又扫了金万光和玄霄一眼道:“还有金秃子的道场,玄鼻子的命根子!” 林季奇道:“那你们又是为何要赌?管他说的准不准,概不理他不就是了么?” 金万光接道:“他说,你能完成我等毕生所愿!” “你们也信?”林季更是不解。 这些人可都是九州之内寥寥可数的道成境。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一派老祖!竟为了天机一句毫无根据的谶语,就一头压上如此重宝? “不信!”玄霄接道:“我当时就说,我之所愿乃是修成十境,陆地神仙。那小子可能助我?” “谁知……”玄霄顿了下道:“当时天机毫不犹豫的回道:“能!” “就凭这一个‘能’字?”林季有点不敢相信。 “自然不是!”玄霄轻轻的摇了下头道:“他给了我三个锦囊。写着年月时辰,让我到时依次打开,随后信与不信,助与不助再凭自心。” “第一个锦囊打开时,只有四个字。”玄霄伸出四根手指一字一顿道:“阿赖耶识!”(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 第三个锦囊 “正是那一天,你在伽兰寺借着区区引雷决招来天怒神罚,一举灭了阿赖耶识!那可是将入九境的菩萨身!而你当时,尚未入道!” 玄霄顿了顿,接着又道,“你以为,是那妖僧恶事做尽,为天道不容吗?而你只是招来神雷的一道引线么?笑话!换了别人同样施出引雷决,第一个被劈死的肯定是他自己!天道天道,非是任人指行可使!” “你又可曾想过?!真若如此的话,面对穷凶极恶之徒,只要使出引雷决就能一跃数境灭杀一切。那这引雷决岂不是天下正派第一神术?研出此术的秦腾岂不是天下无敌?别的不说,当时在盘龙山,由秦腾来对付司无命这个恶贯满盈,灾行累累的罪魁祸首岂不是一击必杀?可结果呢?” “想必,你历经至今早已明悟。那引雷决只不过稍稍强些的寻常剑术罢了,最多能引来几道雷光。对付入道之下或许还有用处,一旦经过入道雷劫,也不能把谁怎样!真有这般威能,秦腾怎又舍得把此绝技放在监天司,任人习学?不说绝不外传,至少也要放在秦家宝库里才对!” 经此一提,林季猛的一下恍然大悟! “玄霄前辈!你是说……我在那时,就已身负天选之资。” “是!”玄霄应道:“但凡天选之人,早在进入秘境之前大多已有预兆。只是这预兆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更是无从可考。不过,仅凭这一点,我就已料到,你小子定然不凡!” “第二个锦囊里,有八个字。”玄霄字字凝重道:“故血新皇,天龙绝唱!” “那一天我打开锦囊时,你刚从秘境全出,随后在京都皇宫醒来,又与轩辕太虚生死一战。” “轩辕太虚虽是圣皇遗脉,又在两千年里刻意压制道成之力。可他毕竟尚未道成,我等几人都可胜他。可按常理来说,却是绝不应输在你手!更不应输在皇宫上方!” “哦?”一听这话,林季倒是有些奇怪,反声问道:“他当年不是也输给了兰先生么?” “那不一样!”金万光接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兰先生的确惊才艳艳,千年绝有。可他当时进入秘境前,就已是半步道成。离之八境仅是半步之遥,只差一丝契机罢了!正巧,轩辕太虚找他来战。一时斗的狠了,时机正好瞬间道成!” “轩辕太虚历来号称同境无敌!只要对手不是道成境,便无败迹可能。他当年是输在了道成境手上,而不是输在兰先生手上!而你却以入道巅峰之力,击败了轩辕太虚。这可不仅仅是一场输赢的问题了!” 天圣接道:“而且,还是在皇宫上方!圣皇轩辕不但是第一个全境而出的天选之子,更是第一届人皇!那时,大秦虽灭,可皇宫上下的龙形之气还未消散,这对轩辕太虚来说,本是如虎添翼!这也是他千里迢迢非要赶在你未出皇城时出手的原因所在!” “谁想,那龙形之气却未帮他,反而助了你!这证明什么?” “圣王再世,皇血易主!地之龙形,天之罡气都已认主!” 墨曲接道:“正是如此!可还记得,你随后一路追杀轩辕太虚直到九离大阵,随后被那逆佛不动明王困在当中。简先生,龙灿、鹰婆子、甚而那连自家子孙都毫不顾忌的白洛川都来助你。又是为何?” “随后,他们老三位。”墨曲指了指天圣、玄霄、金万光三人道。:“也千里驰援一并赶到。又是为何?” “正因那时,你已显出圣主之光!经了天地认可,救你便是救天,这是莫大福缘!” 经这一说,林季瞬间想起,那天凌天妖尊救他逃出后,的确说过类似之言:“若是你是寻常入道,本尊才懒得救你!说不定一个看你不顺眼顺手就杀了!可你却是万年难见的天选之子,本尊只不过贪图护天之功,攒一份福缘罢了!” 当时,林季就极为不解,可那毕竟是八境妖尊,又是那般情景之下,他也不敢细问。 如今一想,却是原来如此! 墨曲接言说道:“自那一刻起,我等几人,连同九州道成无人不知,你是何人!又将怎样?!轩辕无极传道法、定九州,那赫赫功绩已是无人可比!可其天罡、龙气却依然认主与你!足以可见,这未来之成就又将如何?我等又等能再将无视!” “哼!”金万光左右看了看天圣和玄霄两人。冷哼一声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那时候,蜃墙将破,明光府已无余力,高群书领着几个小天官垂死挣扎行将就死,我急忙赶来襄州怎么求这俩个老不死的出手,他们都百般推辞,一直说还不是时候,再等等!” “直到你杀入魔界,这俩家伙才没命似的一路赶往云州!对了!还有白洛川那个老混蛋,这老家伙一直就在云州看热闹!却始终不肯出手,直到看见我们都来了,这才露头!最后那天外狐女借幻使炸,他又是第一个跑的!他奶奶的!如此行径,九州道门的脸面都快被他丢光了!” 林季想了下,转头问向玄霄道:“前辈,那第三个锦囊呢?又是哪时开的?写了些什么?” 经这一问,其他几人也都转头望去。 看来,内中隐事,玄霄也未曾与他们说起过。 “第三个锦囊么……”玄霄稍稍一顿,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道:“时辰未到,还未看过。” 林季低头一看,只见那锦囊陈旧欲破,简直普通的令人发指! 竟然是由最为低廉常见的粗麻布缝制而成的,正在当面缝了一条灰布条,上方的字迹已然有些模糊,仔细看了半响,这才勉强认出,那上边写的竟然是:“万兴十四年,冬月十九,辰时三刻。” “嘶!” 不看则已,这一眼望去,林季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万兴国号刚刚建立,可这锦囊早在许多年前就已落在玄霄手中! 甚而还能算到十四年后又是怎样?竟然还能精确到时辰! 天机啊天机! 你可真行!(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龙有九条,一脉同生 墨曲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小口,也不知是不是他如今道力不存,有些堪受不住如此灵物的原故。 只是轻轻一抿,脸色就已涨的通红一片,闭起两眼足足调息了好半响这才恢复如初。 “此番襄州一事,我等早已筹谋许久。”稍顿了下,墨曲又打开了话匣子。 “圣主可知,当年圣皇为何要定都襄州?” 林季本想听他细说缘故,不想却被突来一问。 圣皇定都襄州一事,他倒是早就窥知: 三圣洞原名圣皇洞,正是圣皇轩辕坐息修炼之地——很可能就是当下之所。 太一门原名太一殿,是为了纪念追随他的剑奴卢太一,从而设立的藏典纳籍之处。 长生殿是圣皇修养将息、甚而批改公文之地。 由此看来,修炼、藏殿、生息之处都在襄州,那当年的皇城应在此处无疑。 可到底为何设在此处,却是从未想过。 “不知,还请前辈细说来去。” 墨曲应道:“早在当年,圣皇远自天外猎回九尊魔怪,用九离封天大阵分别镇在九州各地。而这襄州所镇压的阴阳双升藤,便是地脉之灵。所谓辟地为襄,襄州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秦家祖上乃是圣皇妻弟,从中暗窥其一,却不知细情原委。只知‘地有灵龙,镇可得气’。可却始终不知,龙有九条,一脉同生。更有一说,襄州封关,天下莫开。” “龙有九条?”林季甚为吃惊,左右一看,天圣和玄霄神情自若,仅有金万光一脸茫然。 看来,这般秘事连他也未曾知晓! 想来也是,九离大阵世代由道阵宗所镇守,自然知其底细。太一、三圣两门祖居于此,更是内晓详情。而金万光远在徐州,又是经年不出。这等奇秘隐情又是哪里听去? “不错!”墨曲应道:“原本中原大地并无州界名称,更没有什么地灵之气。是在圣皇一统天下后,这才浩封得名。而这九州之名,全与内中魔怪有关。” “这九尊魔怪的属性,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风、雷、炁、精。比如镇在扬州的是土性魔怪金石万生龟,龟被翻背,扬乃向上,取此而“讥”之。压在云州的是火性魔怪烈焰不死凰,烈焰为火,云乃雨聚。故名而忌之。而这襄州的阴阳双生藤就是木性魔怪。这每一尊魔怪都代表一种天外之力,九力合一,才可破天!” “圣皇当年,就是想集九力而破天。只是一时苦苦未曾找到破解之法,这才只能暂时把九尊魔怪镇在各处。所谓九离封天,归根结底是为了九力破天!” “因行反逆之理,所以内中乾坤也大为异变。比如这阴阳双升藤本是木属,压在地下之后,反借阵力由克变生,从木克土,反变成了土生木。所以其之危害也是最强!” “圣皇之选择此处为都,正是想以天罡、龙气镇压此物。因其又是第一个被镇之物,故取辟地为襄之意。” “九尊魔怪各有一力,力运相通,也就是秦家乃至天下修士所坚信不疑的龙脉之气。” “当年秋茹君斩了半条余脉,致使大阵偏移。秦家易换京州为都,其实,仅是占了半条火脉而已。后在盘龙山,被司无命所破的龙脉,也仅是京州一地的雷脉罢了!如今,那青丘妖后所痴心妄想的,也不过是几条残脉罢了!甚而,她都完全不知,那地脉之气从何而来,九力破天又是怎样状景!” “说来可笑!秦烨也好,司无命也罢!青丘妖后也好,西土妖僧也罢!只顾图自争来争去,可直到最后,都未必知晓那苦苦所争的又是何物!” “仅为道进一步,登位天人么?” “可他们怎又想过?即便成就天人又怎样?可还再想十境神仙?可曾想过天外有天?” “自绝地天通后,整个九州同一时间只能出现一位天人境!也就是所谓的‘天生一人’。想要再破十境,已是绝无可能!除非——炸破天域!” “而这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集九怪之力,冲破昊天封印!”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道无止境!否则……仅是一群空在泥潭假做蛟龙的泥鳅罢了。这才是九离封天,乃至整个天地间最大的隐秘所在!” “只是……这等秘事,绝不可令司无命、青丘妖后那般狂妄之徒知晓。否则,为了镇杀魔怪,成他一人造化,不知又要填杀多少生灵!” 墨曲长叹一声,又定定的望向林季道:“九力破天,乃圣皇终生未成之愿。我道阵一脉苦苦企盼整整八千年,终于等你再现!可虽满心焦急,却不敢过于催你,甚怕立折!” “于是,我与天圣相商,一步步引你因缘化果。先赠剑,后授图,再说四剑之秘……等你命中应得集齐四剑再说。却是万万没想到,天选之子果然不凡!些许时日,便顺理成章!” “眼见龙、妖将乱,西土妖僧又大肆东渡,而我九州道门却终日正主,再也等不得了!只好把封印一事提上日程。” “此番借你大喜,神威怒降之机。一举封了阴阳双生藤,也算了破了一道封天桎梏!待到九魔封尽,便是天破之时!如今……你可知这“圣主”两字又是何其浩重?!” 墨曲言罢,其他几人也齐向林季望来。 林季笑了笑,面朝几人道:“诚谢几位前辈笃信之恩。我原本的愿想很简单:娶妻生子、繁衍生息,一辈子吃喝不愁,也不受人欺负便就足已。按理说,刚刚不久前我早年的愿想就已实现了。可我依旧如约而至来见各位!一切尽在不言中!来!我先干为敬!” 说着,林季直接一把抓起茶壶,嘴对着嘴,仰头就灌! “你……”天圣有些心疼的刚要伸手去拦。 却被金万光一把拽了住,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道:“圣主大愿,自当痛饮!你这三百年一壶的玩意儿有个啥舍不得的!” “哎!”天圣长叹一声,眼巴巴的看着林季一口闷干,甚而就连茶渣都一片片的挖了出来,瞬间吃个精光!不住的连连摇头。 墨曲转头看了眼一脸后怕的玄霄也不由笑道:“幸亏没去太一门啊!否则你那颗雪顶针怕是连皮都剩不下!”(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如壶似杯 整整一壶云傲灵茶连汁带渣瞬间入腹,如似烈火熔炉,上下奔突。 一时间,灵气冲顶好不痛快! 说来也怪,很早以前林季就已半步道成,可无论经遭何等奇遇,又在时空碎痕中修习百年之久,可却始终都差毫厘,一直未能再进半步。 方才这一壶连天圣都甚为可惜连连摇头不已的灵茶,不知顶多少七品灵丹。 可被他这一股脑的灌了下去,除了周身舒畅,灵气充盈之外,道境修为却是半点未升,仍就仅差半步,还在毫厘之间。 林季喝干最后一滴汁水,毫不在意的顺手把茶壶也装进袖中,不等天圣讨要,很是好奇的问向几人道:“几位前辈,很早以前,我就已半步道成,可直到如今仍是半步未成。好似卡在瓶颈,迟迟不得门路,这又如何是好?!可能指点一二?” 天圣一听,本想讨壶的话头又被硬生生的噎了回去! 什么叫卡在瓶颈? 你才多大年纪? 三十多岁! 别说旁人,身为三圣洞道成老祖的他自己,入道那年都快五十了! 就这,还被称作一代天才! 不到四十岁,已然半步道成! 你管这叫卡住瓶颈? 这叫迟迟不得门路? 那满天修士全该自爆经脉自绝而死! 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玄霄瞪着两眼,也是半天没说话。 若林季不是当代圣主,真想一剑劈死他! 不到四十岁的半步道成! 你还想怎么样? 与你相比,“道门老祖”这无上荣光的尊称几乎就是侮辱! 那我岂不是空自白活了数百年?! 倒是金万光一脸平静,暗自心道:“这话是狂了点儿,可与我大弟子相比,却还差了些!当然了,那小子另有奇缘,也算不得数!不过……天才也好,奇缘也罢,为啥总是让我碰见?这不活气人么?!” 墨曲两手一摊道:“圣主此问,老夫无从做答。我道阵一门,六境以下或灵或勤,七境之上全凭天意!” 玄霄想了下道:“自我悟天所得,除却每人资质、境遇不同外,各自道韵也各有高低、难易之分。就如同那寻常江湖武学,外家功法刚硬精猛,短则三五载,长则六七年,便能横立一方。可内家功法却需日积月累,以气凝实。十年以内或许都不如寻常壮汉,可一旦精练二三十年,便可独竖一帜,罕无敌手。想必,圣主所修之因果道正是如此一路。” “对!”天圣接道:“就好比茶杯和茶壶……” “有道理!”林季打断他道:“天圣前辈不愧参悟天缘,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啊!因果因果,如壶似杯!因果相缠,壶杯怎分?!多谢前辈赠杯之恩!” 说着,扬手一卷,几只茶杯都被他卷入袖中。 金万光哈哈一笑,又把天圣手中那个劈手夺了去,迎面扔给林季道:“送佛送到西,送礼送到底!剩一个有啥用,还不如五子团圆的好!” 这套紫壶玉杯,看似是茶具,实则却是极为难得的炼丹神器! 即便天圣也有几分不舍,可林季也正是看出此物不凡这才厚着面皮连摸带要。 一见尽被林季收入袖中,天圣也不好再行讨回。只好很是大方的,从袖中摸出一块玉简道:“圣主,此物名为大五象紫罗白玉炉,炼丹制药甚有奇效。简中所记乃是器具用法以及众多罕世偏方、细情心得。就一并送与圣主,全当贺喜赠礼。” 说着,天圣又稍稍一顿道:“三圣小派向来贫瘠,哪里比得过金顶大宗和太一玄门,还望圣主莫要见笑才是!” “哎?你这老家伙!”金秃子这才发觉上了当,索性也不再扭捏,直接从大袖里掏出半颗桃核来。 之所以是半颗,是因为那桃核刻成船形,乌棚尖尾,两头微翘,虽然刻工粗糙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此物不知名讳,是在三百年前,从一只以人为食的虎妖身上夺来之物。大小自如,能避万物,甚而还能穿破虚空,来去如风。且就赠与圣主西行替步之用吧。” 金万光说着又转过头去瞧了眼玄霄道:“喂我说,你个老鼻子不一直自称道门至尊么?赶紧的吧!一般玩意儿咱可拿不出手哈!别丢了太一门面!” 金顶山三大弟子,闲云、野鹤、尿裤子。 一個比一个更不着调! 没想到,还真是什么师傅教什么徒弟! 堂堂金顶山道成老祖,这习性脾气也是如此。 玄霄青着脸道:“还用你说!圣主西行,我太一自要助力!”说着,探手一抓,手心里多出一枚铜钱。 金万光扫了一眼道:“呦!我还以为你个老鼻子多大方呢!就给一个铜子啊?!” 玄霄瞪了他一眼,直接向林季解释道:“圣主,此为镇心钱,那西土妖僧多会咒法。只需一钱在手,便可万咒不浸!不过……仅能同境有效。若是遇到九境菩萨,怕是我等道成持之也无可奈何。” 林季刚要称谢接过,就听金万光幽幽说道:“破法三钱伱就舍出来一个!难不成剩了一公一母,你还要留着下崽儿么?” 玄霄面色一淡,懒得理会金万光,转向林季说道:“实不相瞒,此钱本有三枚。一为破咒,一为破法,一为破空。此前赠与逆徒孤鸿一枚破法钱,随他叛门而逃后不知所踪。另一枚破空钱已被老夫精血所化,即便送与圣主也用之不得。” “这也足以!”林季也不客气,接过几人所赠之宝,全都收入袖中。 直到这时,墨曲才从腰上摘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荷包道:“圣主见谅,我道阵之物皆属宗门不可随意赠出,仅有这些随身蝶、鹤,乃为自制小具,尚可相赠。” “我道阵一门向来不善杀敌,此中小物全无战力,却可随念传音,随心布阵,随想所使。虽然力道低微,用在异处,另有奇效。” “多谢墨老前辈!”林季恭敬回道。 与其他几人相比,此时的墨曲已是普普通通的凡俗老人,而且以他这般年岁,即便一直住在天圣洞府,天天都吃妙药灵丹也怕坚持不了几年了! 受他亲手所赠,几乎件件就是遗物,自是极为珍贵! “圣主,可是打算这就动身么?”墨曲问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西土之行 林季点头应道:“维州势大,刻不容迟。另与西土诸般因果也应一并了算!” 金万光收起满脸嬉笑,道:“西土之灾遗祸万年,确是该好好清算一番!只是那佛关尚在,我等横越不得,仅能凭你一人……” 林季一笑道:“圣皇去得,兰先生也去得!同样都是天选之子,我又如何?!” “大为不同!”天圣微微一摇头道:“圣皇去时,佛未生恶。且与如来独斗说法,未涉生死。兰先生去时,那兰陀乱象纷争,九大菩萨未成正果。可如今……却是远非当年!” 玄霄极为罕见的皱了皱眉道:“整整万年来,自西土佛国去而往返之人满打满算也仅有四个。圣皇,兰先生自不必说。天机玄而莫测无从猜起,可那高群书……本不应越关而过,更是遑论来去!想必,应是借了天机妙法。可自他归来之后,便自怪异突生,动不动就我佛、慈悲。最后如何?还不是皈依了佛门?” 林季暗道:“的确如此,佛关横镇东西,仿若一条天堑鸿沟,道门七境和佛门比丘之上,全都无法穿行。可在我破境入道后,天机却还数次说过让我径往西土,想来,他应是有什么法子,可横越关口。只是这般法门,无论九州道门,还是西土佛宗全都浑然不知。否则,一旦佛关形同虚设,佛道相冲,哪还有什么万年太平?” 墨曲甚有忧虑道:“天圣所言极是,西土此行与前番几次截然不同!据传,当年圣皇去时,佛国上下一片安宁,各个都怀慈悲之心,圣皇与佛主如来本是同境而出,仅是独斗说法而已,并无恶仇相冲,也无生死相争。自然也就无甚凶险。” “兰先生去时,恰逢那兰陀大劫千年之后,佛国分宗别派乱战不休,那时的九大菩萨也未成正果。尽被兰先生逐一击败,简如无人之境!带了九尊肉身返回中原。” “可如今……千年已去。想必,那九大菩萨轮回法身又已修成!那日京州,仅他不动明王一个,就足以对抗诸多道成、妖圣。若其他几位也同时现身……圣主处境可是大为不妙!又因佛关封阻,无手可援。到时……” “无妨!”林季摆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至桥头自然直!天选秘境、蜃墙魔关哪个不是凶险万分?既享“圣”之威名,必肩“主”之担当!西土一行,势在必得!自我归来,再无佛国!既然早晚要战,不如战個痛快!索性杀他个天下永安,万世太平!省的后世晚辈再生心惊!借那秃僧话说,我不去西土谁去西土?!” 几人一听,不约而同的拱起手来重重一礼! 虽然眼前林季,早从“那小子”变成了“圣主”,可几人却是头一次心悦诚服的拱手重礼! 几人都是九州天下寥寥可数的道成境,这一路走来谁没经过万般惊险?谁没杀过成百上千?可如此大义浑然,只为天下苍生却是头次经见!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昊天正意、圣主仁心! “诸位前辈!”林季起身还礼道:“若无旁事,我这就动身了!再有见时,西土划州,已成我国!” 几人齐立而起,拱手回道:“圣主保重!” 林季又施一礼,转身而去。 嗡! 出洞下桥,刚到对岸,随着一道清脆钟声,旁侧石亭里,又闪出一个白胖胖的小童儿,恭敬问道:“前辈可是要下山么?” “是!”林季点头应声,一步跨入其中。 那童儿捏起法指刚要喝语,却猛然一惊道:“参见师祖。” 林季一看,却是天圣。 天圣冲那童儿摆了摆手道:“你先去罢,我亲自相送。” 那童儿极为惊愕的看了眼林季,慌忙应道:“是!”暗下心道:“这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虽已入道,堪称天才。可也绝不至于被师祖亲自相送啊!就连各派掌门前来拜会,师祖也不曾如此!即便太一老祖亲至,师祖最多也就送到对岸而已!这人又是什么来头啊?!” 天圣随手一摆,石亭飞落而下。 “三圣洞府自上至下,共有七十二层。”天圣并未言及他事,反而满脸带笑的仿若导游一般,向林季详细介绍道:“上为天,中为人,下为地。如今三圣洞中,地圣仍离道成境稍差半步之遥,人圣之位一直空缺。全门上下共有弟子三千众,可内门弟子却仅有一百零八人,乃取天罡地煞之合数。” “三圣功法分为天、地、人三脉。天悟气运,地习术法,人练精魂。可天、地两脉极难悟会,人脉又无师承,故此,其下弟子修为缓进,甚不成器。可若圣主有命,随令即行。三千法众,随指而向!” 言已至此,林季怎会不知? 拱手一礼道:“多谢!” 天圣也不客套,又指四外道:“这套法阵本为圣皇所立,后有残缺,经道阵宗相助补齐,这唯一破处,就在正中头顶!”说着,天圣向上指了指道:“据说,当年圣皇由此破入十境神仙,招至神怒天雷所至。也有一说,是在长生殿处,哦,对了,那长生殿的原址,就是如今之襄城。” “那襄城原本就是一座浮空之城,圣皇失踪后,为了镇压双升藤,这才沉落入地的。” 说话间,石亭落地。 两人沿着小路并肩而行,天圣指向前方小村道:“可知这小村为何叫鱼骨村么?” “哦?”林季奇道:“难道不是因这村中百姓都以打鱼为生,鱼骨满地之故?” “自然不是。”天圣笑道:“很早很早以前,这里并无人家,只有一个年迈将死的老渔夫,这一天,他从河里捡了个婴儿。既无奶食,又无粥水,只能天天喂那婴儿喝鱼汤。那天不巧,喝了根鱼骨,差点儿把那小儿卡死。” “后来啊,那小儿长大出息了,却一直深记此事,还特意写了一部《鱼汤经》,专门教人烹煮鱼汤,而且还千次百提,一定要剔净鱼骨!尤其喂养幼儿更要慎重!” “鱼汤莫放蒜么?”林季笑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三转已渡,惧心未除 “哦?”天圣一笑:“你也知道?” “自然知道!”林季笑道:“只是想不到,原来此间还有这般趣事。” 天圣叹道:“若非亲眼见过手迹残本,谁又能信?堂堂一代圣皇竟险些命丧小小鱼骨之中!修道一途本就逆天而行、艰险万分,内中仇斗凶杀更是了无尽头!遑论与天争锋?!” 林季仰头望天,忽而一笑道:“险是险了些,可也其乐无穷!” “其乐无穷?!”天圣立时站住,似有所悟般凝起两眉,突而面向林季躬身一礼道:“多谢圣主点醒之恩!” “啊?”林季愕然心道:“我点醒你什么了?” “前方有路,恕不远送!圣主,一路保重!”天圣拱手礼道,说着急匆匆的身形一转,早已不见。 林季稍稍一愣,也未多想,沿着小路径直出村。 越过“鱼骨村”巨石后,一步腾空,直向西方奔去。 …… 维州,金刚寺。 后方禅院中,一片肃静。 仅有风吹叶舞,沙沙如诉。 一个身阔体胖,足足有三百多斤的胖和尚突然急匆匆的跨进院中。 虽说那和尚体态肥硕,极为沉重,可那每步步落下却似风卷棉絮般安寂无声。 临到门前,胖和尚双手合十,曲身跪下,急声唤道:“师祖!大事不妙!” “阿弥陀佛。”门中传来一道轻诵佛号之声。。 那声色并不高阔,更无半分威严,可奇怪的是。 经这一声传出,整座后院风声熄止,乱叶停舞,甚而就连许多飘在半空的叶片也都极为突兀的停了住。 几只飞临半空的夜鸟,也若鸢影一般印在茫茫夜色之中! “倾山不颤,怒海不潮,如此惊慌又为何事?”那门中声音不轻不慢,缓缓言道。 胖和尚吓出一身冷汗,滚滚汗珠瞬间透出,明黄色的僧袍前后立时被沁湿好大一片! 他使劲连咽了几下口水,强行定了定心神,这才继续说道:“刚刚得传密报,说是……说是那林季直往维州而来!” “林季……”门中那人念道一声。 “对!”胖和尚以为门中人尚未记起,紧着说道:“就是当初那个铲灭维州万僧,又杀了阿赖尊者的那小子!” “那时,他尚未入道。仅是那亡秦监天司里的一个炮灰马卒而已!可如今……早已半步道成!据说,连秦家两位道成都先后死在他手!又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 “师祖!” 胖和尚越说越怕,连声急道:“那上一次天选东来,可是杀得佛国上下血流成河,至今想来仍惧!这番再来,定也成灾!依弟子所见,咱们……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至少有其他几大尊者在,咱也未必遭劫!若不然……若不然被他堵在维州,怕是……” “禅圆。”门中声音不大,突声打断道。 “弟子在。”胖和尚慌忙止声,低头应道。 “你自脱尘,轮回几许了?” “回师祖。”胖和尚老实回道:“弟子脱尘以来,已经三转轮回。代代为僧,世世向佛。” “哦。”门中声音轻声道:“三转已渡,可惧心未除,世世向佛,却禅心不定。劣根如此,我又渡你何来?” “啊?!”胖和尚一听,立时大惊,连连叩首不止,苦苦哀求道:“师祖饶命!师祖饶命!那林季着实厉害。我前之两轮皆被是他所杀!一在雷云,二在袈叶……实在被他杀怕了!请师祖……” “去吧!”门中声音道:“抹去神识,转世为猪,只管生吃睡死,来去不愁!” “师……” 砰! 那胖和尚惊声高喝还未念出,就听砰的一声炸响。 胖和尚突然就地一滚,化成了一头肚满肥肠的黑毛大猪。 吭哧吭哧的哼叫两声,晃着大鼻子寻味儿远去。 若不是身上还披着僧衣袈裟,脖子上还挂着念珠,任谁也无法看出这猪和方才那和尚有何关联! “欢儿,喜儿。”门中声音又念一声。 “在呢。”两个娇滴滴的声音嗲嗲应道。 “你们先去会他一会,且莫直接动手,探一探底数再说。” “是!”两道娇声同时响起。 嘎吱一声。 门扇洞开,一红一绿两個体态婀娜、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先后走出。 唰唰! 两人点地而起,瞬间化成两只飞鸟。 哗啦! 就似被谁土壤碳扯破了画轴一般,那原本静寂无比的后院突然又复方才。 风吹树影,沙沙作响。 只是…… 那飞经而过的鸟群中莫名其妙的少了两只! 嘎吱…… 门又合上,一切万物又归当初。 …… 通往维州的官道上,来去匆忙。 拉着重物的马车来往不断、络绎不绝。 眼尖心细之人一见可知,这一车车货物全都价值不菲! 当下九州大乱,饿殍遍野。 最为贵重的,莫非米粮之物。 可这一车车所装所载的,竟然是内土之地极为罕见的海鱼虾蟹,更是极为奢侈的连着海水一同拉运。盖在大棉被里的厚厚冰块中,竟然全是新鲜扇贝! 如此奢贵铺张,怕是当年在大秦皇城也不多见! 在这状若长蛇绵延四五里的车队正前方,挂着一面丈高大旗,上方赫然写着八个大字:“大夏皇庭,圣主贡物。” 马队周围,数百个身穿锦绸官服的武吏们,一个个腰悬长刀耀武扬威的骑在高头大马上,个个抓着酒囊、哼着小曲好不自在! “什么人?!” 突然间,随着正在前方的领头武吏猛一声大喝。 车队纷生惊乱好不容易停了住,众马夫、走卒、连同数百押车武吏全都仰头看去。 只见前方不远的大路中间,背着两手站着一个青衣人。 那人年纪不大,仅有三十上下,朗声问道:“你们是谁?!” “他娘的!眼瞎了么?!”为首武吏指着高悬大旗破口骂道:“大夏皇主特供车队你也敢拦!想被充军发配,还是诛灭九族?!” 对面青衣人面色阴冷道:“谁指使你们干的!” “伱他娘的算老几?!”为首那人很是不耐烦道:“滚!老子懒得废话。再不滚开,当场就让你人头搬……” 噗! 话声未落,那家伙的脑袋一飞冲天,洒出一道长长血线,径直砸在大旗上,落得赤红一片。 “杀人了!” 车夫、马卒立时大乱。 一众武吏也立时惊慌乱窜。 “慌什么?!都给我站住!” 突然间,中间的一辆马车上传出一道怒喝。 随他声落,乱哄哄一片、即将四处奔逃的人群立时一动不动的站了住。 躺在中间马车上那汉子一把摘了扣在脸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满是刀痕凶巴巴的面孔,透过人影马车间的空隙远远的扫了林季一眼。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重返维州 “什么狗东西!”那汉子很是不屑的骂一声,懒洋洋的站起身来。 “那小子!”壮汉晃晃荡荡的朝前走去,下巴一扬朝林季嚷道:“报个名来!老子不碾臭虫!” “我则不然!”林季冷声道:“杀个杂碎问什么名姓!” “找死!”那汉子勃然大怒,两手猛的一握。 半空中生出两只巨手,直向林季脖颈抓来! 唰! 林季两眼一亮,天圣之剑横握在手。 流光一抹,破空如歌! 道道青色涟漪飞漾而出,呼的一下冲散巨手,又从车前至队尾一荡四五里! 哗啦啦…… 随着涟漪漫过,整个车队立时变了模样。 哪还有什么车夫、走卒? 竟是一只只鸡鸭大鹅,那一众耀武扬威的武吏全是野狗! 噗通一声,那气势汹汹的壮汉被骤然斩断双膝,不得不趴伏在地! 直到这时,那家伙的眼里才生出几分惊惧之色,狠狠的咬了咬牙,强行忍住嘶心剧痛,颤声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林季不答反问,冷声喝道:“受谁指使?!” “是……” 噗! 那家伙略一犹豫,一道飞光破出。 一条手臂又被砍翻在地。 “是禅色大师!”那人猛一栽晃,一见林季毫不手软,立时没了底气,急声叫道:“他是金刚寺的五当家,传了小的几手法术,让我去弄些海物荤食。”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林季指了指那面鲜血淋漓的大旗。 那家伙疼的直咧嘴,却不敢再做迟疑,慌忙回道:“他……他让小的打着林天官的旗号,果然一路畅通无阻。昨日里,又接飞鸟传信,让我换了旗上的字。” 果然是金刚寺! “贼僧们吃腻了酒肉想要海物尝鲜,却又打着我的旗号侮我名头!着实可恶!”林季心头暗恨,反手一剑,把那家伙的另一条手臂也连根削断,立成人彘! “啊!!!”那家伙再也经受不住,疼的满地翻滚,连连痛声哀嚎。 林季两眼黑金分明,怒目而视道:“你这杂碎助孽为恶,依仗邪法,屡犯人命四十七条,合该有此厄劫!”说着,又是一剑破出。 咔嚓! 大旗碎断,散成片片粉末。 噗噗噗…… 一只只鸡鸭鹅狗尽被削去头颅,血气冲天! 哗啦啦…… 众马受惊,车轮乱滚,瞬间乱成一团。 林季掏出墨曲相赠的小荷包,迎风一甩:“去!” 密密麻麻的竹鹤、草蝶飞入其中,纷纷落在马头上。 很快,长约四五里的两百多辆车马全都安定了下来。 林季跃上当头那辆车,点手一指。 “啊!” 一道道沉重无比的车轮接连从那个断了手脚的恶汉身上接连碾过! 这家伙修了邪佛恶法,颇有些道行。 手脚虽断,可一时间也死不了,又被千道车轮滚滚碾压而过更是痛不欲生! 车轮滚滚直往前去,蹄踏如一遥向维州。 …… 浓烈的阳光直落而下,四外沙土被晒的滚热发烫。 靠近官道的小树林里,数百個衣衫褴褛的灾民有的靠在树干上,有的直接躺倒地,累的呼呼直喘。 “田大人!” 林中高岗上,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瘦老头儿抹了把汗珠,急声劝道:“不能再等了,咱们得在天黑之前冲过太平关,要不然……被妖僧追上,前后一堵,那可就大祸临头了。时不可待,得赶紧走啊!” 一脸土灰的田胜国扭头望了眼早已疲惫不堪的灾民,反声问道道:“怎么走?你我有修行在身,转眼就到。可这些百姓呢?狂奔一夜,水米未进,早就跑不动了。离太平关还有八十里呢,就算死也死不过去啊!” 老头儿眼珠儿一转,压低了声音道:“或许……可以逃出一半儿。” 田胜国愣了下,道:“你是说……舍了老弱妇孺当诱饵?” 老头儿点了下头,抓起根树枝点指道:“前方不远就是葫芦谷,让那些跑不动的都往那里去,就说……先替他们找个地方藏好。然后再故意留些痕迹引着妖僧去追。咱们带着还能动的,绕过黑虎山,从牛背岭翻过去。走白蟒沟一路向东,最多三天,就能冲出维州!” “不行!”田胜国想也没想,直接摇头道:“老弱妇孺也是百姓,我不能救一半害一半!” “田大人!”老头儿急道:“我知道你曾任维州镇抚,心怀仁德不忍于此。可此一时彼一时,也不看看当下情形,若不这般,别说一半了,怕是一个都活不成。你没发现么?那追来的妖僧可是越来越强了!是!你六境巅峰,本领高强!伱能砸开枷锁,冲出大狱!可你有本事带着几百灾民飞出维州么?是!你能杀戒律僧,能伤大威法,这一路你连战连捷,可以你当下之灵力还能拼几次?” “没发现么?那追兵可是越来越强了。万一来个比丘僧呢?灭杀你我轻而易举,同这些百姓也没什么两样。救一个算一个,总比都死了强!” 田胜国犹豫了下,依旧晃了晃头道:“就算依你之法逃出生天,我也余生难安!孟老,要不然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带着还能跑动的青壮,绕黑虎山走白蟒沟。我领着其他妇孺老幼逃一步是一步,万一那追来的不是比丘僧,我还能拼上一拼,侥幸冲出太平关也并非不能!就算……” “就算我死了,也了无遗憾。就当上次……与那一众妖僧同归于尽了!” “哎!”老头儿长叹一声道:“这又何必?就算你同西土妖僧不共戴天,非要舍身成仁也未必定要今朝。只要咱们逃出去,找到天官搬来救兵,再来一次维州灭佛也未尝不可!到那时,别说你,我孟繁秋也绝不贪生。可如今……却是白白送死,不值啊!” “值!”田胜国肯定回道:“孟老,我当年所想与你一般无二,可事后却大为惭愧!这也是我重返维州之因,可如今……” 田胜国说着,目光一定道:“绝不会再错了!” “田大人!田大人!” 正这时,自远处林外突然传来一道满是欣喜的呼喊声。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太平关 田胜国和孟繁秋转头一看,却是一路在前打探消息的胡流儿。 这家伙并无修行天赋,可却鬼精鬼灵的甚是机警,又学了一身灵便功夫穿山越岭来去如风。 “田大人!”胡流儿一路踩枝踏草,好似掠空飞鼠一般,三两步跳到田胜国身前,拱手笑道:“田大人!小的探个好信儿!” 田胜国奇道:“什么好信儿?” 胡流儿朝前一指道:“小的刚登上山头,就远远的看见太平关塌了一半,还冒出好大一片黑烟。好像是……被谁砍断了一样。” “什么?”田胜国一楞,瞪着两眼追问道:“再说一遍?太平关怎样?” 胡流儿被田胜国吓了一跳,退后两步慌忙回道:“小的见那关口城楼被削成两半,刀切的一样整整齐齐。塌的半边里还一直冒着黑烟……” 嗖! 没等他说完,田胜国一纵而起跃上树梢。 果然! 太平关的方向腾起一束滚滚黑烟直冲向天。 只是离的太远又隔着一座大山,倒是看不见关口模样。胡流儿的消息应是不假! “道门出手了?”孟繁秋也跃上枝头,一脸吃惊道。 西土渡僧祸乱维州早已数久,可中原道门却一直漠视不顾。 如今,终于忍不住了么? “不知哪位前辈,倒是好大手笔!”孟繁秋捋着八字胡笑道。 “管他是谁?”田胜国满脸阴霾一扫而空,咧嘴笑道:“关口被灭,贼秃怎能罢休?我等趁机快走就是!” “是极!”孟繁秋点头笑道:“如此豪勇斩关而过,莫说入道,说不定还有道成尊者。太平至此不过微微八十里,以其脚程瞬息而至。我等只需迎路而行,必将无患。田大人,这下也不用分兵两路难以取舍了。全都有救了!” “走!”田胜国大手一挥落下树梢。 “诸位!”田胜国满脸喜色的大叫道:“道门出手来援,现已斩破太平关,直往玉城奔来!咱再加把劲儿,就能逃出生天了!” 众人一听惊然大喜,纷纷挣起起疲累不已的身子,一个个扶老携幼往外走去。 林外光秃秃一片满眼黄沙,炽热阳光直落而下。 数百灾民迤逦前行,在盖满黄沙的笔直大路上留下一道道艰难足迹。 喜讯当头,每人脸上都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互相搀扶着、苦中带笑的鼓着劲儿,都想尽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可经这一遭磨难后,几乎所有人都被榨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除了老幼之外,还有不少腿脚受了伤的,任凭怎生奋力也走不多快。 压在最后的田胜国满心焦急,时不时的扭头望向背后。 孟老头儿说的没错,一路上,他已接连杀退了三次追兵,如今灵力将枯,一直都在强行硬撑着! 也不用什么比丘僧,只需来個大威境,他也顶不住半个合会了! 一旦他落败倒下,这些人…… 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快点啊!再快点啊!”田胜国紧攥双拳暗自着急。 领头走在前边的孟繁秋,挂在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住,刚刚落下的心渐渐又提了起来,由喜转忧! “不对啊!” “维州僧乱已久,九州道门却迟迟未曾出手。这回怒斩关口,定是下了决心决一雌雄。按理说,兵贵神速,以那些前辈的脚程早该见到才对啊!可这……”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四下黄沙,一望到底。 哪有半个影子?! 莫非出了什么差头不成? 道门并不想插手维州? 只是斩了道关口转身就走了? 只想警示佛门到此为止,切莫过界? 是了。 当年大秦在时,维州乱成那个样子,整整一千年都没人管过。直到后来才不得不出手。 如今,连那腐烂不堪的大秦都没了! 其他各派更是懒得理会,只要不攻上自家山门,谁来管这闲事儿?! 哎! 倒是可怜这群百姓! 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要眼睁睁的死在半路上么? 罢了! 妖僧真要追来,索性我也拼了算了! 田大人说的对! 即便逃得一命又如何? 已受魔障,修为难进。 这一把老骨头还有几年可活? 还是难免一死,可却悔恨终生。 倒不如拼个痛快,死得其所。 孟繁秋打定了主意,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大伙儿再加把劲儿,紧走两步!马上就到了!”孟繁秋回头嚷道。 哒哒哒…… 突然间,他隐约听到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嗯?”回头一看,大路尽头远远的闪出一个小白点。 那白点眼见着越来越大,哒哒声响也越来越近。 孟繁秋仅是五境夜游,离的太远,又在明晃晃的大太阳底下,无论怎么拼力瞭望也有些看不清楚。 哒哒哒. 哒哒哒…… 随着那声响越来越近,孟繁秋把全身灵力都集在双眼,终于模模糊糊的看出了点苗头。 那……好像是一队马车? 浩浩荡荡足有几百辆? 又仔细确认了下,那绝不是幻觉之后,突然颤声大叫道:“田大人!田大人!” 田胜国听见前方孟繁秋几乎变了形的嗓音,一直悬着的心猛地一沉! “怎么?难道是那群秃驴使的奸计,故意放出黑烟,引了我等自投罗网么?!奶奶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拼了!” 唰! 田胜国一把抽出佩剑,纵身一跃直向前方。 “田大人,你看!”孟繁秋遥遥伸出手去,颤巍巍的问道:“那……那可是车队?” 田胜国定睛一看,一列马车正自大道尽头疾奔而来,浩浩荡荡,足有数百辆! “是!”田胜国点了点头,可同时却心生不妙! 若是道门所派出的灭佛大军,即便不乘飞舟、云梭,也必然健马狂奔,可这一众马车又是怎么回事?! 应是那群贼秃们四外搜刮的资财之物,可太平关真若被道门所破的话,这一列马队又怎能平安归来? “快!”田胜国心念一转,急声叫道:“四下散开,能跑一个是一……嗯?!” 猛的一下,他高高扬起的手又顿了住。 随着车队渐近,在他极目所视下,突然发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青衣人影。 “那好像是……林季?”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人未到,剑先来! 早时,身为维州镇抚官的田胜国曾与林季有过数面之缘。 尤其事后听说,最后击杀邪佛阿赖耶识的就是那个看似闲散实则一腔热血的白发少年时,那道受了他灭佛指令后,毫不犹豫决然而去的身影就一直在田胜国的心中久久挥之不去! 紧接着,田胜国因暗谋维州战事被发配云州,随后秦朝灭亡天下大乱,他又返回西疆。在这两番来去之中,又处处听得林季大名! 只不过,此时“林季”两字已是鲜少有人敢称。 无论修道之人还是凡俗百姓,皆尊“天官”为名。 甚而,就在大半年前,九州各地还纷纷建起天官神庙。 无数百姓顶香膜拜,盼求太平。 耳听目染间,田胜国对这位昔日属下,如今恍若天日般的惊艳新星,满心敬佩之余更多了几分敬重! 此时,眼见山穷水尽,又见林季! “林季?”孟繁秋微微一楞,以他修为只能看见马队,可却看不清马上人影,有些迷茫道:“哪个林……啊?可是林天官?!” 这时,疾奔而来的马队又近百丈。 傲然立在车顶的青衣人影愈加清晰,田胜国终于确认,转过头来,哈哈笑道:“还能哪个?正是林天官!” “林,林天官!”孟繁秋有些不敢置信的语生颤音,随而噗通一声坐倒在地,长叹一声道:“有救了!这下终于有救了!” “乡亲们!”田胜国朝众人高叫道:“不用怕了!林天官来救咱了!” “林天官?!真,真的么?”一个满脸憔悴的妇人惊声问道。 “那还有假?!”田胜国笑着朝前一指道:“当年奇子又复来!马上就到了!” “凤妮儿,不怕不怕了哈!天官来了!咱谁也不怕!”那妇人连连拍着紧趴在怀里的独辫小儿,早已哭干的泪水又猛的一下狂涌而出! “天官大德!大德啊!”一個拄着拐杖的白发老者,嘶声狂呼着倒身就拜。 “天官大德!” “天官大德!” …… 一众百姓接连跪倒,冲着大路远处那道越来越近的小白点儿连连叩头不止! 脸上带笑,两眼是泪。 一个个抱头痛哭,喜极而泣! 哒哒哒, 哒哒哒…… 由远而来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当! 突然间,一道响亮的钟声,远远盖过马蹄,在众人耳畔轰然炸响! “啊?!” “娘!” “不好了!” “快跑!” …… 那钟声悠扬飘荡,悦耳动听。 可在这一众百姓耳中,却若魔音鬼唱一般! 无数次梦中惊醒,无数次亲眼所见,钟声响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阿弥陀佛!” 明晃晃的天空骤然一暗,不知从哪里飘来的乌云上方盘膝坐着个满脸麻点的胖和尚,尖声利嗓的念了声佛号。 “是……是比丘僧!”孟繁秋惊声叫道。 众人愕然惊慌,大声嘶喊着想要四散惊逃。可谁也动不了分毫!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像方才一样老老实实的跪趴在地。 可他们心悦诚服所跪所拜的是林天官,哪是这披着人面假皮的猪狗妖僧?! 众人被压伏在地,半点动弹不得。 那和尚睥睨一望道:“尔等皆有罪,应受立……” “秃驴!”田胜国不等他说完,高声骂道:“只会欺负凡俗百姓算什么本事?你奶奶的!有种冲我来!” 田胜国叫的气壮骂的痛快,可他全身上下却止不住颤颤发抖。 不是来自内心的惧怕,而是源自那股莫名的威压。 一层境界一层山,比丘、入道同为天。 田胜国强挺不跪,极为缓慢,却又坚定无比的举剑向天。 “秃驴!可敢与我一战!”拼抵着万千威压,死死的咬着牙关,仅仅八个字,却说的无比艰难!瞬间牙根爆血,满口淋漓。 和尚斜了他一眼轻蔑回道:“你,不配!”又指向远处越来越近的马队道:“那人或可一战!先罚了你等罪孽,再除他不迟!” 说着,那和尚一手微握,高声念道:“尔等猪猡,逆叛我佛,立时毙……” “死!” 最后一字,突从远处传来。 与音同来的,还有一柄青光长剑! 那和尚本已望见林季,也知他是入道高手,本想除了一众“叛民”后再战不迟。哪成想,林季却突发而至,人未到,剑先来!尚有数里之遥,一剑如虹! 刚施了一半的法咒不得不停,那和尚慌忙缩手仰身,极为狼狈的使了招倒栽葱,勉强躲过。 嗖! 青色剑影紧贴着那和尚的胸口一掠而过。 咔嚓! 挂在脖子上的白玉珠串被击成碎末,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法咒一散,硬抗其力的田胜国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赶忙拄着长剑立住身形。 嗡! 剑鸣如歌,震得四下时空微微一晃。 一道青衣身影自田胜国头顶一跃而过,同时有声传出:“田大人,别来无恙!待我斩了这妖僧,再叙别话!” 话音未落,青光如电径直穿云而过! 黑压压的乌云立时碎成一片,随风四散。 逐渐散去的云雾间,赫然露出两道身影。 林季背负着两手傲然独立,天圣长剑悬在身侧嗡嗡铮鸣。 正对当面,麻脸恶僧一脸吃惊! 再也不见方才那般目空一切的轻蔑与不屑。 “太一剑术,三圣神物……你,你就是那个叫林季的?”那和尚扫了林季一眼,甚为吃惊的问道。 “杂碎小儿,不配提我名姓!”林季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道:“若非想要问个详细,方才一剑,早就化你成灰!我问你答,稍有迟疑,立时毙死!” 死中逃生的孟繁秋仰头叹道:“果然天官!真个霸气!那可是比丘妖僧啊!” 那和尚仔细扫量林季一眼,突而硬气道:“林季!管你气运如何,造化怎样!毕竟还未道成!我佛维州之内,光是罗汉就有数位!还轮不到伱撒野猖狂!” 林季面色一冷道:“好一个“我佛维州!”凭此一句,便当立死!本尊也懒得再问了,上路吧!” 唰! 林季话音刚落,青光闪过,直向那和尚胸口刺去! 那和尚慌忙从怀里拽出一面铜镜,刚要举起,却见背后突然掠过一道白影。 “啊?!你耍……” 噗! 最后一字尚未出口,白影闪过,一剑封喉! 圆滚滚的头颅摔下半空,硬生生的砸在管道上响做啪嚓一声! 半截残尸微微一晃,跌入黄沙之中,炸的尘土飞扬! 比丘狂僧,死!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生息故地,谁忍逃离 收起青白两光,林季飘身落下。 “天官!真是天官大人啊!”民众间有人此前见过林季,立时惊声大呼。 “天官大德!” “盛谢天官救命之恩!” …… 一众百姓死里逃生,一见那惶惶不可一世瞬灭千百的比丘妖僧竟被林季抬手斩落,甚为惊叹之余尊仰之心愈加虔诚! “众位受苦了!”林季眼见众人惨状,不由长声一叹。 随而又荡袖一摆,遥指西天道:“待我灭尽妖僧灾劫永去,万灵众生自可安享太平!” 田胜国压了压险些汹涌爆出的气血,走近前来拱手一礼道:“林……天官。” 虽说早已心生尊意,可毕竟曾为林季上司,向来口口直呼其名,这一下冒然改称还略微有些不适应。 “敢问天官,此番灭佛盛举,可有道成出手?其他众位又在何处?” 林季回道:“仅我一人,却已足以!” “仅……”田胜国一楞,暗自心下惊道:“仅他一人就敢独闯维州?!” 林季看出他内心之意,微微一笑道:“田大人不必担忧,这一众乱僧皆是轮回渡灵而已,并非法体真身。待我除了维州之乱后,再径往西土铲灭佛国,便可永绝后患!” “铲……铲灭佛国?!”田胜国一听,更加满心震愕,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秦千年,维州乱僧何等猖獗?简直已成国中之国无法无天!可秦家也好,道门也罢向来视而不见。 若不是后来他一边私扣灵石,一边又故意设下种种争端,逼得大秦王朝不得不管。又借林季之手灭寺除僧点燃战火的话,怕上次灭佛之行仍是他田胜国一念之奢望! 可即便如此,连他在内谁也未曾敢想:有朝一日竟要荡平佛国! 而且,还仅凭他一人之力?! 此时田胜国的表情极为精彩,那一对儿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的掉落在地。 林季笑了笑,也不再做解释。遥向远处一指道:“田大人,那一众车马上载着好些吃食。待你安顿百姓好生休养过后,沿路返回就是!生息故地,谁忍逃离?” “那一众西土妖僧胆敢乱我疆域,一并杀了就好!莫说维州,就连那所谓佛国也是我率滨之土!天下虽大,岂容另辟法外之地?!大国虽广,哪许半寸纳污之所!” 田胜国一听大为动容,可仍有些担忧道:“天官,此时维州远非从前!可要谨慎处之!” “哦?”林季问道:“有何不同?” 田胜国回道:“前番维州虽是乱僧满地,但高阶修士不多,大多仅是四五境而已,只是萨迦寺内的阿赖耶识难以对敌。可如今却不然……戒律、大威僧随处可见,七境比丘不知几许,甚而还有数个罗汉境!” “天官……你虽气运不凡,另有神威手段。可毕竟尚未道成,若是单独一战,自是不惧,可若陷入群围……依我所见,天官不应独自冒进,该找些帮手助战才更稳妥些!” 林季一听,面色微正道:“先前我曾看过不少往年旧宗。那其间,数以百条红头血案都与田大人有关。” “昭和二十一年,凤田县刮起一阵妖风,卷了全县百姓无影无踪。你当时身为凤田总捕,仅有四境修为,却是想也未想,一路狂追三百里,与那虎妖大战不休,骨碎九处,血流如注。若不是紫晴及时赶到,怕是早就命丧当场了!那时,你怎不等个援手?” “昭和三十八年,你自青州押送一批灵石入京。半路遇到阴山七鬼乱杀无辜。当时,你仅五境夜游。对面七鬼全已五境登峰,你却义无反顾,以一敌七拼死苦斗。若非道阵宗公输长老恰巧路过仗义出手,怕你早就命丧当年!那时,伱怎不再等一时?” “盛元初年,维州镇抚莫名身死,监天司上下无人敢来。可你却主动请缨,刚一上任就独闯迦兰寺,怒斩妖僧百余众,甚而还一路冲到萨迦寺外,险些惊了阿赖耶识。那时,你怎不谨慎处之?” “田大人,你救万民于水火之心天地可鉴,我自心知!” “当年在维州,我虽未见以上历历卷宗,可也心知肚明,正因如此,你命我一路杀僧灭寺,我才一无反顾。甚而,你为了掀起灭佛序幕,把我当做棋子谋局,我也从未介怀。如今我之所行,也为天下苍生。与你当年一般无二!” “维州僧乱,根在西土,佛国不除,永无安宁!可是……那佛关难渡,唯我可入。即便有援又怎样?谁又能与我并肩而行?须弥山顶单身孤影,金刚寺内一钟独鸣!这,都是天中定数!” “田大人,你我都曾手持三尺监天剑,都曾为一地危安披肝沥胆。凤田如是,青阳也这般。现今,我已浩封天下,万任在肩。维州也好,佛国也罢,自当亲为,永绝后患!好生保重,你我来日再见!” “田大人,就此别过!”说着,林季略一拱手,化作一道青光遁天而去。 唰! 一面青铜古镜飘然落在田胜国手中,正是方才那比丘妖僧所持之物。 田胜国对手中道器看也不看,凝着两只泪眼默望孤空,突而噗通一声单膝跪地,重礼相送! 千言万语,无以舒怀! 啪!啪! 就在不远处,方才听了个仔细的孟繁秋突然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淬声骂道:“呸!孟繁秋啊孟繁秋,你枉披人皮,怎配人师?都出的什么丧尽天良馊主意,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孟老不必自责。”田胜国拍了拍尘土起身劝道:“天官圣意仁心,谁人能比?我等尽力而为,问心无愧便好!” 转而面向众人道:“大伙儿都听见了吧?那车上都是好吃好喝儿的,一会儿咱吃饱喝足了,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有天官在前边一路斩妖除魔,咱还怕個啥?!” “对!”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道:“有天官还在怕个球。那年,我亲眼看见,天官拎着一把剑一路闯进大光寺,从里到外杀了个干干净净,那血一直红鲜鲜的流到大门外,怕是一连砍了百十个秃驴!” “该!”有人叫好道:“他奶奶的,这群狗秃驴!一个不剩全杀光才好!” “杀光秃驴!” 躲在母亲怀里的幼角小儿,紧紧的捏着小拳头奶声奶气的叫道。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赤阳如火,光照八方 “孟夫子。”一个十三四岁的白面少年道:“我想弃文从武,你教我修行吧。我想斩尽妖僧,为父母和乡亲们报仇。” “仇自然要报,可却不急一时。”田胜国一手搭在那少年瘦弱的肩头道:“咱先吃饱了再说。天官已至,便是那一众妖僧的终极末日。咱得把这好信儿尽快传出去,维州是咱的维州,谁也不走。等着天官杀尽妖僧,咱的好日子才开头。胡流儿,带人捡些柴草来,准备开饭。” “好咧。”胡流儿高声应道。 哒哒哒…… 马蹄声声越来越响,眼见着那长长的马队越来越近。 可奇怪的是,竟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陡一声呼啸,千百道流光化作只只鹤影、蝶光直往西天掠去。 “神迹啊!” 众人惊愕半响,这才醒过神儿来由衷赞道。 涌到近前一看,斩了头颅的鸡鸭鹅狗,装在海水里的鲜活鱼虾,冻在冰块里的扇贝…… 满满当当的足足装了两三百车。 另外,还有数百匹矫健大马。 维州地处西北内陆,这些灾民哪有见过这等海物吃食? 一时间众灾民欢呼雀跃,欢喜不已。 在田胜国的安排下,众人牵马卸货,生火做饭,一时间笑声不断。 好久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笑着笑着,众人又哭的稀里哗啦。 一个个的纷纷想起了亡死的亲人以及这些天来过的猪狗不如的苦日子,破口大骂秃驴、妖僧的声音此起彼伏。 以前只敢偷偷的憋在心里骂,从未像现在这么痛快过。 紧接着,句句盛赞天官之词,又响不绝耳,荡荡然直破云霄。 半空中悬着一只绿颈白尾的小鸟,远远的朝众人望了一眼,振起翅膀微微一晃,瞬间之间无影无踪…… …… 赤阳如火,光照八方。 漫漫黄沙中巍然矗立着一座百丈高塔。 那塔全由一块块巨大无比的晶亮白石堆砌而成,由下至上,共有九层。 第九层刚刚铸好一半,密密麻麻的人影齐声喊着号子,奋力拖拽着一根根手臂粗细的长绳。 长绳的另一端牢牢的绑着一块长约十丈,重达万斤的方形大石。 哗啦…… 哗啦啦…… 稍远处,一千多個脚上栓着铁链的灾民正拼力往前倾着身子,异常吃力的拉着根黑红斑驳的铁索,步步为艰。 “嘿。嘿。嘿嘿嘿。” 随着沉重的号子声,那铁索被寸寸拉出。 嘎吱吱…… 高塔上方的巨型齿轮缓缓移动着,悬在半空的巨石也随之步步升高。 “快点,再他娘的快点。” 啪啪啪。 一百多个身穿灰布僧衣的和尚连喝带骂着,不停抽动着手中长鞭。 一下又一下落在众人脊背上。 那一条条瘦骨嶙峋的脊背,早被炽热阳光晒的伤痕累累,又落着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痕。 血痂未脱,又添新伤。 啪。 又是狠狠一鞭落下。 噗通。 一道人影轰然栽倒。 “他娘的,又死一个。”离他最近的和尚厉声喝骂着,唰的一声从腰里拔出长刀。 咔嚓咔嚓接连两声,直接砍断了那人脚腕,一把拽出血淋淋的尸体扔到旁侧沙丘上。淬声骂道:“呸,真他娘的废物。” “看什么看?快点。” 啪! 旁边的和尚怒气冲冲的接连又是数鞭落下。 沾在铁索上的血迹刚一落下就被晒干,又被风沙一吹,立时化作一块毫不起眼的黑红印记。 整条铁索长约三千丈,竟是寸寸黑红。不知血染有几重。 两侧沙丘高悬若幽谷,竟是累累白骨。不知沙下有几层。 “快。快。再他娘的快点。” 众僧厉声喝骂着。 啪啪啪。 一道道鞭声齐落而下。 嘎吱吱…… 随着铁索寸寸移出,在巨轮缓缓转动之下,悬天巨石一点点儿的升至第九层。 噗通。 就在这时,又一人口吐鲜血闷头倒地。 噗通噗通。 未等旁侧的和尚怒骂出声,又是几人接连栽倒。 哗啦啦…… 虽说仅有几人栽倒,可此时正在叫力关头,一时间齿轮倒卷,铁索狂缩,硬生生的拽着千多人倒行逆走,眼见着就要飞上天去。 砰砰砰。 铁索失力,拴在巨石上的绳索立时连声绷断,站在上方拼力拉拽的数百道人影瞬间倒落。 铁索倒卷,巨石砸落。 眼见千人生死,一息瞬间。 嗖。 不知远从哪里飞来一道青光。 咔嚓一声斩断铁索。 千多人瞬间仰面摔倒,总算没被拽上天去。 又一道黑光飞掠而至,正砸在那块悬空巨石上。 砰的一声石裂入土,炸出好大一团白烟。 好在上方众人本就向上拖拽,骤然失力后也是往后倒落,并无大碍。 嘎吱吱…… 砰。 齿轮飞卷中,剩下的半截铁索被拽的猛然一甩,重重的砸在高塔下方。 一条巴掌宽窄的裂缝宛若闪电一般,自上而下连裂三层,落眼看去分外狰狞。 “他娘的,怎么回事?。” 碎石浓烟里,气冲冲的飞出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 那老秃驴手里拎着个大酒坛子,正喝的满脸通红。立在天上摇摇晃晃的仿若随时都将掉落下来,可那威风劲儿却是半点不小。 一众刚刚还耀武扬威,连连挥鞭喝骂的和尚们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吓的浑身乱颤,连头也不敢抬。 原本悠哉哉躺在竹棚摇椅上喝着凉茶的僧头儿也慌忙一溜小跑儿跪倒在地,支支吾吾道:“回禀师兄……我等,我等也不知生了何事。就见一道青光……” 噗。 没等他说完,整个人瞬间爆开,化成一团血雾四下飞散。 “废物。”悬在半空的老和尚冷哼一声,怒不可遏道:“屁大点儿事都干不好,留你何用?谁干的?给老子滚出……” 突然之间,那老和尚猛然收口,两只小眼睛瞪得溜溜圆,直盯盯的望向前方。 半空之中,遥遥走来一道青衣人影。 如落平地一般,步步向前。 “林……林季?”老和尚大吃一惊,啪嚓一声扔了酒坛子,闷声不吭转身就跑。 “哪里走。”林季喝叫一声,点手一指。 嗖。 一道青光破空而出,直向那和尚背后刺来。 那老和尚看也不看,两手飞舞间,一道道各式法器狂飞而出。 咔咔咔…… 青光乍到,那数多法宝立时碎落成灰。 可那家伙也趁此时机,身形一晃逃出千丈之外,又在腿上一连拍了十几道迅风符,一路狂奔跑的飞快。 林季并未紧追,只在他身上落了一道灵识,随而悬立半空威声喝道:“那一众妖僧听了,都给我滚出来。” 一众和尚见林季手段如此惊然,领头师兄又逃的无影无踪,立时就像没头苍蝇般战战兢兢的跪成一片。 “上仙饶命! “饶命啊!” “我等皆是被迫无奈!” “上仙慈悲!” ……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住口!”林季厉声喝道:“你们这腌臜贱坯。本是维州子民,一水同源。可尔等却纵恶为欢,甘为那妖僧做狗成奴。那一声声喝骂怎生出口?那一道道长鞭怎忍下手?同是维州子孙,就视那一条条人命,宛若草芥一般?简直连畜生不如!尔等听好了,那万般恶果,皆是自为!这千般遭死,都是活该!” 嗖! 青光迸出,随着一片咔咔声响。 牢牢拴在千百民夫脚上的铁链瞬时立断! “你们自由了!” 林季大喝道:“自此以后,我土之民再无奴隶苦役,凡作恶伤民者杀无赦。就如这群妖僧,人尽可诛!” 那一众被解开了束缚的民夫缓缓站起身来,可一个个仍就木呆呆的站在原处,没人敢上前一步。高塔上的民夫一个个趴在城头,谁也不敢言声。 “妖僧就是妖僧!装什么掌控轮回的救世主?!” “僧人杀不得?且就杀来一看!看你又怎生落我地狱,困我轮回?死!” 林季说着扬手一点,藏在众僧当中一個身有六境,也就是佛家所称的大威僧,立时头颅破碎暴毙而死! 红血溅出,落了旁边几个和尚满身满脸,可却没人敢动,更没人敢惊呼,一个个低着脑袋吓的瑟瑟发抖! 林季扬手一挥! 呼! 大风吹起,黄沙漫卷。 一具具白骨赫然露出。 “那众妖僧口口慈悲,却满脸带笑的杀了你们父母、妻儿!” “他们常说来世轮回,却把你们当成牛马、猪狗肆意践踏!” 噗! 点手一指,又一个戒律僧碎成肉沫。 “如此慈悲,要他何用?” “这般轮回,修他作甚?” “统统都是狗屁罢了!” 咔咔咔! 数声连响,又是四五个戒律僧立时惨死当场! 嗖! 正这时,唯一仅剩那个戒律僧再也受不住这般惊吓,起身掠起直往远处奔去。 林季扬手一指,从齿轮落下、悬在高塔前方的半截铁索横飞而出,瞬间追上。 噗的一声,直从那妖僧心口间刺破穿出! 哗啦啦声响中,巨轮卷起,把那僧人血淋淋的尸体一寸寸的拽上高空! 一道道鲜红血迹沿着白石墙壁明晃晃的顺流而下,触目惊心! “看!” 林季厉声喝道:“妖僧又怎样?一样会流血,一样也会死!” “杀!” “给我杀光他们!” “我大夏子民岂能无志?!顶天立地怎可无胆?!” “朕,赦你等无罪!” “首战毙敌者,赐万户侯!” 木呆呆的人群里终于惊起一番骚动,有十几个人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 哗啦! 一个皮肤黝黑的健硕青年,一把捡起刚刚被斩落的铁链子。接连走出七八步,离着跪满一地的僧人十几丈远却又站了住。 “去!” 林季鼓励道:“杀了妖僧你就是我的将军!无志无胆不配做我大夏子民!” 那青年狠狠的咬了咬牙,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又一步步向前迈去。 他的腿微微有些发颤,两只手臂也止不住连连抖动着。可却一直向前,一直在走! 全场上下几千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僧人是天,不可忤逆。 否则永世不得轮回! 僧语是法,不可无视。 否则必受地狱万苦! 诛杀僧人? 可是天大的罪过! 这……能行么?! 那青年步步向前,终于走到僧群边缘。 离他最近的和尚抱着脑袋,刚想奔逃。 咔嚓! 重重的铁链劈空砸下! “娘哎!”那和尚手腕被砸断,疼的放声哀嚎。 咔嚓! 又一声落下,那和尚的脑袋被砸了一个拳大的窟窿,鲜红的血水,惨白的脑浆呼的一下奔涌而出。 溅了那青年一身一脸。 可那青年却似猛的一下爆然醒来,连声大叫道:“杀我父母!杀我妻儿!死!死!给我死!” 咔嚓咔嚓一下又一下…… 那和尚早被砸成一滩肉泥,可那青年仍是狂砸不休! “好!”林季高声叫道,扬手一抛。 一方金光大印腾空而起,道道刺目光芒辉照八方! 呼! 一束银光径直从那青年头顶透射而入。 “朕,赐你奋勇将军,赏,世袭万户侯!” 金光没入之后,那青年仿若瞬间清明,单膝跪地,拱手向上道:“谢吾皇!” 其他一众受佛光迷障的民夫尚未开智,可也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和尚其实也没什么了不得!仙人杀的,我们也杀得! 哗啦,哗啦啦…… 一道道捡拾铁链的声响此起彼伏。 “杀!”刚刚受封的青年陡一声喊。 四下民夫呼的一下狂涌上前,如浪怒卷! 只一瞬间,就把那几百个和尚团团围住! 咔嚓!咔嚓! 一道道铁链接连狂落! 一声声哀嚎此起彼伏! 远在高塔上的民夫争先恐后的一涌而下,有的用牙咬破喉咙,有的用手挖出双眼,还有的掏出心肝大口吞食! 赤裸裸,血淋淋! 既残忍又痛快! 和尚在喊,是痛,是怕,是无比的恐惧! 民夫也喊,是悲,是喜,是重生的沸腾! 血债血偿!这些和尚个个都是罪有应得,半个都不冤枉! 星火燎原!这些民夫个个都是复仇先峰,需用血气引燃! 黄沙漫漫,烈日当空。 数千民夫个个激奋,好生狂杀! 眨眼之间,那几百个罪恶昭彰的贼和尚全被撕扯的七零八落,连半具全尸都没剩下! 甚而还有许多人仍不解恨,硬生生的把皮肉、心肝都吞了下去。 待众人稍稍平静下来,林季朗声喝道:“尔等苦难已除,可维州上下尚有万千同族仍受妖僧灾苦。现,封伱等为奋勇军!走,随朕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带头青年高声喝道。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一众民夫各个带血,齐声高喝。 “荡平维州,除尽妖僧!” 声浪震天,怒破云霄。 “走!”林季扬手一挥,腾空远去。 “走!”三千民夫齐声喝喊着,大步向前。 没有了铁索桎梏、没有了妖僧压头,所有人都畅快无比! 经了这一番歃血祭炼,心头的恨意却刚刚被燃起! 半空中,一只红颈白尾的小鸟,远远的望了一眼黑压压远去的人群,振起两翅微微一扇,瞬间无影无踪……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大国无疆,寸土归仓 黑石城,维州第二大城池。 与首府玉城截然不同的是,玉城只产灵矿并不生玉,可黑石城却名副其实。 四外方圆百十里,遍寻不到半寸土地,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全是大大小小的黑亮晶石。 这种石头不但极为沉重,更是坚硬无比。即便常年挥舞十斤重锤最有力气的老石匠,拼尽全身气力狂砸三天,也仅能敲出一块半尺见方的护城砖! 可整座黑石城东西长三十五里,南北宽十八里,高高耸立四五十丈,内瓮外郭井然有至,甲库、粮仓军民两用一应俱全。 竟然全是由这种黑晶砖石搭建而成的! 实在难以想象,当初铸建如此巨城时先后征用了多少工匠?又耗尽了几度春秋? 黑石城四外方圆一片荒芜,可却并非什么人迹罕见的不毛之地。 恰恰相反的是,有史以来这座荒野孤城一直车水马龙,极为鼎盛! 说起内中原由,倒是有趣,石城是九州天下间唯一的一座禁法之城! 任你道门、佛宗千般奇法,妖灵、鬼术万般神通,一入城中统统无效! 也不管你是道成尊者,还是九境菩萨,一旦踏入黑石城,立刻就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凡俗民众。 甚而,那些偷天有术,空活了千百岁月之人,眼中所见的黑石城就同一口活棺材差不多。 比如那白洛川,躲在他处尚有余生三五载。 可若走进黑石城,恐怕刚刚一脚跨进门去立时就将化成一堆枯骨。 其他数位道成,连同许多入道之人也都如此。 当年大秦一统江山时,那最后久攻不克之地,并非龙脉首峰之京都,也不是云、扬之边疆。恰恰就是这座看起来毫不不起眼的黑石城。 在大秦王朝一千多年极力封杀之下,现今世上几乎无人得知,那当年坚守此城的又是何人? 仅在大秦史册上寥寥一句道:“天策神军历时五载,终克黑石顽城!然,全军尽亡。仅余粮官邹凯部一百二十七人!” 随后,大秦派往镇守的将军又竖起反旗、据城为王。 先后数次派兵前往征伐,历经数年劳师动众、死伤无数后终于攻克。 这次为免一军独大、再生反王,特意分了四将镇守。 谁知几年后,兵乱又生,互战不休! 监天司上下全是修道之人,一入城中也是寻常武夫,只能望尘莫及。 一来二去,大秦也不堪重负,干脆舍了黑石城,任他独成一处法外之地! 林季初来维州任职时,早就详知此事。历来大秦朝廷也好,监天司镇抚也罢,从未想过涉足黑石再行辖管,加之那时维州上下妖僧正乱,哪有闲心再管这里? 可如今却大为不同! 他已浩封天下,所经之处必为其土! 黑石城地势险要,扼守全州。 进可犯踏中原,一马平川! 退可以此为障,割土裂疆! 更为可怕的是,方才他留下一道神识故意放走的妖僧,正是一路奔向黑石城。 视而不见的话,那一众妖僧全都逃往此处,待他离去时,再跑出来肆意胡为! 维州之乱永无宁日。 再与西土勾连,更成祸患。 林季早已下定决心,维州此行,必当坚壁清野,绝不放过一丝半毫法外之地! 大国无疆,寸土归仓! …… 林季暗用金印传念,令那个刚刚赏封的奋勇将军带领三千民夫囚徒一路赶往此地。 而他自己却先行一步,瞬息之间已然跃至黑石地域。 俯从半空鸟瞰,整整百里方圆,好似一口倒扣的黑锅一般,漆黑一片,茫茫如夜。 可那上方天空却红通通的甚是亮眼,就像一朵永烧不尽的火烧云。 正在红云罩下、黑锅当中威然矗立着一座巨型大城! 从远处一望,那城的形状就似半截倒塌的壁炉一般。 只是,火口向天! 黑石域内威压浩重,再也无法掠步凌空。 林季落下身形,试探着向前一脚踏上黑石。 唰! 果然! 瞬息之间,全身灵气立时消无! 收回脚来,刹那又是半步道成! 唤出道圣之剑,又试了试,也是如此。 站在黑石外边,就是重宝圣器,甚而还能隐隐与内中剑灵心意相连。 可一旦踏入黑石,就是凡俗宝刃,只不过更为锋利些罢了! 这黑石疆域的确有些古怪! 不但全身修为一降至低,泯然凡俗。 甚而,就连法宝也使用不出! 林季想了想,唤出道剑悬在腰间,又把金光大印和内中有蜂群的金葫芦暗藏在袖中。随后大步迈出,直向遥遥远处的黑石城走去。 都说: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可这句好似甚有哲理的话,在黑石疆域内却完全行不通! 脚下那一块块黑石坚硬如铁,别说鞋底打磨,怕是用铁锤也砸不出半个坑儿来! 也不知那石面到底有多厚,一路走出十几里,仍未看见半丝将要露出土层的迹象。 一路上白骨累累,甚有许多早已成灰。 生锈的箭簇、碎裂的号牌更如土粒沙尘一般随处可见。 千年征战间,不知有多少将士亡命于此,魂落难安? 又近十余里,脚下路面不再平坦,时而立起一座座山丘,虽说个个都不高,最多也就二三十丈,可却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黑石城的种种古怪之处,林季早就听过。可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受的更加真切! 林季越走越是奇怪,这到底是何方所在? 竟可禁断天地万法?! “嗯?” 走着走着,林季突然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虽然此时已无修为在身,可他六感通识却远胜常人! 嗖! 林季提起小心,刚刚一手搭上剑柄,就听身后猛的传来一道迅疾风声。 是军用弓弩! 林季头也不回稍稍一侧身,待那弩箭袭到身边时,大臂一合死死的夹了住,又假装闷哼一声,扑身倒地。 “中了!” 身后传来一道兴高采烈的喝叫声。 “二哥!”另一個憨憨的声音也很是欢喜道:“瞧这副打扮儿,肯定是哪家修士,这回可捡到大肥羊了!” “谁说不是呢!”先前那声音道:“我看他那柄剑就挺值钱,至少能换一百个元晶,或者三千两银子。” “那身青袍子也不错!” 黑石山后闪出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一边喜滋滋的说着,一边快步向林季走来。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好快的剑 “二哥,啥都归你,我就要那袍子中不中?”矮个儿扭头问道。 “中个屁!”高个儿道:“也不瞧瞧你那熊样儿,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哪有腰?你穿了那袍子,倒是好有一比:癞蛤蟆披鹤皮……哎?不对!” 高个儿突声惊道:“我明明射中了啊,可这小子咋没出血呢?不好,有……” 咔嚓! 后边那個“诈”字还没等出口,林季猛的一下跃身而起,手起剑落,咔嚓一声直接把那家伙的脑袋砍落在地。 矮个儿那半短不长的头发竖在头顶扎了个朝天辫,也被一削两断。 吓得他猛一缩脖子,转过身去刚想要跑,却被一柄冰冷长剑搭在肩头。 “爷爷饶命!”这家伙倒识相,赶忙举起两手连声叫道:“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冤有头债有主,爷爷!我可没害你啊!” 林季冷声道:“你们在此害人多久了?” “没,没多……”矮子刚一出声儿,突然感觉那凉飕飕的剑锋又往前一递,吓的他赶紧改口道:“也就……就一个多月吧!爷爷!您是哪派的修士啊?刚来黑石城吧?小的李四,黑石城土生土长的,条条道道儿都门儿清。爷爷,您缺不缺条引道的狗?小的最合适了!” 杀人害命本就该死! 林季故意留个活口,就是为了探些底细,既然这家伙如此识趣,倒也省了好多事儿! 唰! 道剑一转,那矮子的左边耳朵立时被连根割下。 “敢动半个歪心思,下回割的就是脑袋!”林季冷声喝道。 那家伙疼的一呲牙,却是丝毫不敢乱动,连声应道:“爷爷教训的是,小的自会老老实实!” 林季弯腰从身首异处的尸体上翻出一把弓弩、连同十几枝三棱铁箭一并收好。对其他那些元晶、金银等物不屑一顾道:“这些都归你了!若你识相,少不了好处!” “小的明白!”李四一听,立时心花怒放,好似耳朵也没那么疼了! 李四手脚麻利的把所有财物装进怀里,小心翼翼的朝远处一指道:“爷,咱最好走那边儿!从这儿往黑石城虽说更近些,可还有四五伙儿干这营生的。万一……” 林季瞪了他一眼道:“就走这边,我就是来断他们营生的!” “爷爷果然好汉!”李四咧着那张满是大大小小红疙瘩的胖脸,极为讨好的恭维道。且在心里更是欢喜不已:跟着朱二杆子干了这么久,除了混吃混喝外屁个好处都没捞着!这人既然什么都不要,跟着他干岂不是更划算?! “走!” “是是……” 李四打着小算盘快步在前,林季紧随其后,顺着崎岖不平的黑石山高高下下的直往前去。 “爷,你看!”四五里后,李四指着一处尖尖耸立宛若迎天巨笋般的山头介绍道:“那前边儿就是大笋峰,是高家五虎的地盘,他们原来是药王谷的人。被金刚寺的和尚灭门后就逃到了这里来。他们几个仗着各种奇毒,杀了上一伙独据了这一片好地儿!。” “这黑石城外四旷八荒的,也没个路径,倒是从哪儿走都成。可从外州进来的话,这大笋峰却是必经之处。原本是个大肥缺儿,可自从和尚们占了维州后,鲜有外客前来,最近这一年来倒是冷清了不少。” 还有一句话,李四藏在心里没说:“高家季兄弟可肥的很,要把他们抢了可就发了!” “爷,您可小心着点儿。这几个家伙最是阴毒,各样药粉儿霸道非常,一会儿动手可要站住上风口,还有啊……嗯?” 李四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身后已然没了脚步声,扭头一看空空如野哪还有什么人影? “照直往前走!”巨石后传来一声低喝,同时还露出一束闪着寒光的箭芒。 “是是……”李四赶忙应声照做。 又走两三里,大笋峰赫然独立,明晃晃的矗在眼前。 “五位哥哥,是我啊。”刚到近前,李四就扯开脖子大叫道。 “李四,伱来这儿干什么?”黑石后闪出一道人影,凶巴巴的问道。 “五哥。”李四指了指血淋淋的耳朵,扮着哭腔道:“我和朱二哥遇了硬茬儿,他被杀了,我被砍了只耳朵。好在那家伙也被一箭穿心当场就挂了,我这才捡了条命。这不么,没了朱二哥,我也断了生路,求几位哥哥收留则个,当牛做马干啥都行,只为讨口饭吃!” “滚!”黑石两旁又闪出几条人影,其中一个最是高大的厉声骂道:“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留你这蠢货要来何用?杀你都怕染上腥气误了生意!” “大哥!”李四低头哈腰道:“兄弟这不实在没招儿了么,还请……” 嗖! 一道利箭紧擦着李四的头皮飞逝而过。 噗嗤声响中,直接从那高大汉子的背心处一透而出。 嗖嗖嗖嗖…… 又是一连四箭齐射而出。 大秦制式军弩一连五发,背对三人猝不及防全被射中,只是除了第一人毫无警觉外,其他两人稍稍一偏全未击中要害。 “有诈!”迎面两人高喝一声,一个闪身避开,另一个迅疾无比的抽出长刀反手一扫。 砰的一声,弩箭被磕出好远。 “好你个李四,胆敢使诈,找死!”手握长刀那人一步跃出,直向李四劈来。 别看李四一身肥肉,可却早有防备极为灵活,借着低头哈腰的弓势猛的一下往后就倒,两手紧紧的抱住脑袋顺着斜坡咕噜噜一路滚落,且在同时放声大叫道:“兄弟们!放箭啊!” 手持长刀那汉子刚一迟疑,就见旁侧里呼的闪出一道青光。 那家伙下意识的反手挥刀去挡。 却听咔嚓一声,重达二十斤的厚背开山刀竟被硬生生的一劈两断!没等他惊愕出声,只见面前景象急速旋转,眼睁睁的看见自己脖腔上汩汩鲜血一飞冲天! 一道青衣人影手持长剑一掠而过。 连刀带头,一斩而断。 好俊的身手,好快的剑! 砰! 高老三最后的念头刚一生出,人头、尸身同时落地。 刚刚避身躲开弩箭的高老二一见不好,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林季也懒得再追,扬手一剑横飞而出。 噗一声,直从后心穿膛而过。 高老二稍稍挣扎了两下,迎面倒地。 “老子做鬼也拉着你!”后腰上中了支弩箭的高老四,狠狠的咬着槽牙,一把拽开葫芦盖子。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只买不卖 呼! 一股黑乎乎的烟雾破冲而出。 臭哄哄的气息四下弥漫,瞬间散出十丈方圆。 “爷,快跑啊!那玩意儿沾着就烂!”早已滚到坡下的李四,一见黑雾腾起,急的连声叫道。 他是真怕林季一个不慎就此丧命! 光杀人不要钱的主儿可是千年难遇啊! 李四不敢近前,眼巴巴的望着那片茫茫黑雾逐渐散去。 再一看时,那道青衣人影仍旧傲然而立。 “爷!您还活着?!”李四既惊又喜的叫道。 他可是亲眼见过高家兄弟这手黑雾又是何等阴毒! 六七个牛犊样儿的壮汉,瞬息之间就皮肉烂掉,又一眨眼,连根根白骨都化成了血水! 就是凭了这一手,硬生生的霸占了大笋峰,一直没人敢抢! “嘿!这青衣小哥儿真有两手啊!这回可算跟对人了!”李四满心上下乐开了花! 可他哪里知晓? 此时的林季不仅练过三圣洞炼体绝学《真龙体》,并且还曾吞食过真龙血肉,其之体魄远比寻常武夫强悍十余倍! 又经圣火锻过五脏六腑,早已百毒不侵! 这也是他胆敢独闯黑石城的依仗所在! “上来捡东西,抓紧赶路。”林季叫道。 “好咧!” 李四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乐颠颠的跑上山来。 “这可是亲爷爷啊!终于轮到老子发达了!”此时的李四浑身是劲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刚才还被他砍了只耳朵? 那算个屁啊! 能有这福气,再砍一只也行啊! 李四跑到山头一看,高家五虎的尸身倒是没烂,应该是提前都服了解药。可一个個的早就身首异处死的不能再死了——方才受了伤的高老四、高老五也被齐刷刷的砍了脑袋。 见那刀口个个平滑如切,李四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小爷厉害是真厉害,可也真狠啊! 杀人不眨眼,好似砍瓜切菜一般! 也不知道什么跟脚? 按那帮子修者的说法,至少也该是位五境上仙! 李四一边满心疑惑的暗自嘀咕着,一边快手快脚的把高家五兄弟搜刮一空。 硕果累累的满装一怀,本就肥硕滚圆的大肚子高高鼓起,加上他那颗晃晃荡荡的大脑袋、仿佛随时都将扭断的小细脖儿,打眼儿看去极为可笑。 “爷!拾掇好了!咱走着?” 林季点了点头。 “好咧!”这回不用再问,李四边走边道:“过了大竹峰,就离黑石城就不远了。剩下那几伙儿的本事都不咋样,只敢抢些来往散客。一见人多就躲……” 林季对这些沿路打劫的贼匪并不感兴趣,只是顺手除害罢了,劈头问道:“那黑石城里又是怎样情形?如今,可有城主?” “有!”走在前边的李四,晃了晃大脑袋,伸出一巴掌道:“不但有,还有五个呢!” “那原来啊,就一个城主,号称什么八臂金刚。后来您猜怎么着?被个醉花楼里的小娘们儿给杀了!再然后,全城上下乱成一团,几乎天天恶战,一连打了好几年,也不知死了多少人?!” “打着打着,突然又停了手。说是……那五个当头的碰了面儿,商量着说:既然谁也吃不下谁,再打下去就他娘的都完蛋了!接着,他们就把黑石城给分了,号称五王,东西南北各一个。” “东西南北?”林季奇道:“不是五王么?” “第五个王就是杀了上任城主的小娘们儿,那娘们儿不要地盘,只守着一座醉花楼。也是黑石城里唯一的皮肉场,其他四王都卖她面子,谁也不敢到那惹事儿。” 林季微微一点头道:“再说详细些。” 李四应声继续说道:“东王是个足有一丈开外的大个子,虎背熊腰力大无比,全城上下的吃喝生意都是他的。黑石城四外百里都是破石头,城里仅有的一口天泉水井也在东城区,几乎所有的吃食都是从外边运进来的。嘿,这生意!一本万利肥的很!” “西王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子,可那一身功夫真不是盖的!我曾亲眼见过,一匹受了惊的大马冲进西城区。被那老头儿隔空一掌,活活把马脑袋拍个粉碎!这老头儿占据的西城区是交易场。修士用的元晶、法宝,武人用的刀枪弓弩、商贾凡俗用的金银器具……反正,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这天下就追别处有的东西,西区一应俱全。无论你是想买还是想卖都不愁主顾。” “北王倒是没见过,据说是个常年咳嗽的病秧子。他做的生意倒也最奇怪,专门买石头。” “石头?”林季奇道。 “对!”李四指向四外道:“就是这随处可见的黑石头。只要你能砸得下来,又能搬到北区,就一准儿能卖个好价钱!而且,他只买不卖!” “不说别的,在这黑石城里,光吃、喝两字就能活活要了命!一斗米,二两银!一壶酒,一两金!除了那些从外边带了足够的金银宝器能置换吃喝的,还有那些有个一技之长能勉强糊口的,其他绝大多数人唯一挣钱的营生就是整日拎着铁锤敲石头。” “也可以这么说,要不是北王一直花钱买石头,黑石城里哪能养活这么多人?怕是饿都饿死一大半!” “说来也怪,早先那城主八臂金刚也买石头,只是价钱太低了些。听我爷爷说,自打他记事儿起,几乎所有的城主都买石头。可谁也不知道这些既硬又沉的破石头有个啥子用。”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谁也没见过运出半块,也不知放到了哪里去。好像……永远都没个够。爷,你说这怪不怪?” 的确有些古怪! 林季皱了皱眉又问道:“那南王呢?” “南王换了一个。原来的南王是个满脸红胡子、手持双斧的壮汉。可在一年前,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如今的南王是个和尚。” “和尚?”林季一听和尚两字,立时警觉。 “是啊!”李四回道:“虽说那和尚也穿着僧衣剔个秃瓢儿,句句也是阿弥陀佛。可那家伙却向来从无禁忌,肉照吃,酒照喝,天天都往醉花楼里去,据说每次都找两个小娘们儿。所以啊,私下里都管他叫双飞驴。” “爷,您看!”李四指着前方一处碗状大坑道:“这儿叫大洼口,守在这儿的三个小子,原来都是在大秦当捕快吃官饭的。现今就躲在这儿专干抢钱的营生。不过……他们只抢钱,从不害命。胆子也小的很,从不和同行儿争气斗狠,随便是谁,让他们滚就滚,老实的很!就这一个多月,都先后换了好几次地方了。不信您瞧!” “喂!”李四说着两手叉腰,冲着碗口深坑粗声大叫道:“这地儿老子占了!给我滚远点儿!”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黑石城城主 李四话音刚落,自深坑底部一跃纵出三条人影。 中间那人略一拱手,满脸含笑道:“原来是李四兄弟。既然你看中了这地方,我等让出就……”刚说一半,那人蓦然顿住,直勾勾的望向李四身后。 “看什么看?!”李四冲对面三人使劲的眨了眼,凶声喝道:“让你滚就他娘的赶紧快滚,要不然老子立刻让你脑袋搬家!” “参见天官!”中间那人突然拱手一礼,噗通一声落跪在地。 左右两人稍一错愕,也连忙跪下齐声道:“参见天官!” “成逍,起来说话。”林季走前两步道,“怎地落了这般田地?” 林季一眼看的清楚,中间那人正是他曾在维州任职时的下属——身袭豕梦妖血脉的成逍! 其他两人倒是从未见过,可从其施礼动作和一听“天官”两字的眼中神色来看,应该也是监天司旧部。 “谢天官!”成逍站起身来,两眼早已通红一片,汩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强行压住悲戚之情,颤声回道:“大秦亡后,监天司随风散倒。妻子秋瑶有孕在身,小人正想带她离开维州,寻一处安稳之地。哪成想,半路遇到几个醉醺醺的金刚寺的妖僧,色心大起非要把秋瑶拉拽回去。我们哪里会肯?当下动了手。谁知,那几个妖僧甚是了得。我当即被打成重伤,秋瑶她……她不忍受辱,爆了经脉自毙而亡!那腹中的孩儿才三个月啊!” 听说成逍和余秋瑶连枝有子,林季倒是毫不意外。 那时,余家老祖爆毙而死,余秋瑶眼见飘摇无着,甚而随时性命不保。 最后还是林季看在成逍低声求情的份上,为她落了个监天司的名分,这才保住生息。 本来这是一桩因缘美事,不想,最终却落得这般下场! 想起悲痛事,成逍忍不住泪水横流,狠狠的咬了咬牙道:“逃出生天后,我暗下发誓定要血报此仇。随后,我隐姓埋名在靠近金刚寺的万全镖局谋了份差事,偷偷的记下妖僧密事!只望有朝一日,天官再来,重洗维州!” “一月前,稍不慎漏了破绽,被逼无奈下,只好一路逃往黑石城。这两位是高平县同僚,也被金刚寺害死全家血仇未报,暂避于此。” 左右两人同时向林季拱手礼道: “方刚。 “赵铁军。” “见过天官大人!” 林季摆手道:“既为昔日同僚,不必多礼。你等在此许久,可曾探出什么消息么?” “有!”成逍一把抹干泪水,斩钉截铁道:“近来,金刚寺早已染指黑石城,那新晋南王——也就是掌管进出人头税的贼头,正是来自金刚寺的罗汉妖僧。” “罗汉僧?”林季一愣。 黑石城中万法禁行。 无论你是刚刚修行,还是道成、罗汉。 一旦踏入黑石疆域,立时修为尽空。 林季原以为,即便这城中有修道习佛之人,其之境界也高不哪去。 没想到,竟还有罗汉境亲至于此! “是!”成逍回道:“据我所察,此番维州境内的妖僧尽为西土轮渡之魂。在我来此之前,共有比丘妖僧十七人,罗汉境五人。这黑石南王就是其中之一,法名禅通。” “除了佛法修为之外,那妖僧全身上下坚如金刚,水火不侵。在此域内,无人能伤!” 林季想了下道:“罗汉至此,所为何事?仅仅是为了占据黑石城么?” “这……”成逍一顿道:“小人暂时还未探明。不过……隐约可见,绝不简单!近日里,那四下来僧越来越多,而且大多都披着假发易成俗众模样,他们苦心预谋之事可能就在最近几日!正因如此,我等才不敢入城,很怕被金刚寺众认出来。” “嗯。”林季微微一点头道:“也好,你三人仍留此处。若到用时,我会着李四前来知会你等。” “啊?”呆愣一旁听来听去的李四一听叫他,慌忙躬身应道:“小的随时应命,天官爷爷尽管吩咐就是!” 李四虽然自小到大从未出过黑石城,可却对“天官”一称毫不陌生。 小时候,听他爷爷说起的故事里,就有好多独属于天官的不世传奇。 有個姓魏的天官,手持一把三丈大刀所向披靡,一夜连斩七门十三派,威震于天下! 有个姓柳的天官,一人一舟独入南海妖国与僧对禅,最后竟逼得一众高僧自尽而亡! 有个姓高的天官,审水问火断案如神,三日内一连破获十八宗积压上百年离奇冤案! 最近两三年,又从街头巷尾四处来人的嘴里,听到一个姓林的天官。 战百鬼、镇妖塔、杀菩萨、斩大妖…… 那一宗宗一件件,耳朵都要听出了茧子。 有时候,他连做梦都想瞧瞧,这些个天官个个都长啥模样。 没成想,天官就在眼前! 若论修为法力,即便在监天司中,成逍也属低微末流。 可因其血脉缘故,洞察眼力以及顺势推理的本事却一向远超常人。 一见李四断了半截的耳朵、塞满财物鼓鼓囊囊的肚皮,立时明白了大半。近前一步道:“天官大人,这李四虽说向来好吃懒做不学无术,可其本心不坏。据我所知,好似也从未害过人命。方才还一直冲我眨眼,让我等快走,免得成你剑下亡魂。” “即便没有他在,那朱二杆子一样罪恶深重。小人斗胆,还请天官手下留情,这一耳之惩便已足够。容他戴罪立功便是!” 李四没敢言声,满眼感激的看了看成逍。 可林季却有些不解,方才已经说了:到时会让李四传信儿,自然旧事不提,可成逍怎会听不懂呢? 稍稍一想,顿时醒悟道:“好!就由了伱这情面!”转向李四道:“李四,你今年多大了?” “啊?”李四一楞,赶忙应道:“回天官爷爷,小的二十八,属猪的。” “嗯。”林季点头道:“眼见而立,也该成一番造化了!无志枉男儿,无勇怎称雄?你……可愿当城主么?” 说着,林季又朝远处那座威然耸立的黑石城遥遥一指,重声重复道:“黑石城城主!” “城……啊?城,城主?!”李四猛然抬头,两只小眼儿瞪的溜溜圆!还以为自己生了癔症。 那方才,天官大人可是说让我当城主? 黑石城城主?!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李四的梦想(新春快乐) 李四从小到大一直被人看不起! 受了无数人无数次的白眼、唾弃、咒骂之后,渐渐的也习惯了。 甚而,连他自己都一向认为,他低贱、他无能,他活该遭此欺凌。 可是…… 方才天官大人说什么? “让我做城主?!” 李四这辈子做过最美的梦:就是穿着一身绣着金丝儿的蓝绸长袍,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美滋滋的坐在易宝楼大堂里。对面裁缝铺里那个梳着大辫子,长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帮闲小丫鬟偶尔羞答答的扫过一眼…… 啧啧,美的很! 此生足以! 可是……做黑石城主?! 想都不敢想! 做梦都不敢! 林季笑道:“事在人为,当年我也仅是一介小捕而已。走,前方带路,且看那黑石五王又是何等了不得!” “是!”李四应声一礼,赶忙走在前头。 成逍和方刚、赵铁军拱手遥送,眼见林季走远,成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随而转瞬即逝…… …… 又走四五里,李四明显有些体力不支走的越来越慢了。 可林季却依旧健步如常。 “爷,绕过这道山口,咱就能雇辆马车了。我请!”李四擦了把汗满脸讨好似的说道。 “哦?”林季奇道:“此处离黑石城应该还有四五十里吧?怎地就有马车了?” 林季一路走了五十多里,沿途所见尽是高低不平。 别说车辆难以通行,就连单马独骑也格外不易! “爷,您没来过黑石城,不晓得此间情形。”李四手指四外解释道:“这一大片黑石略成圆形,黑石城正在当心,无论通往哪里,都不多不少,正好一百零八里。” “原本那四外不是高山就是大坑,上上下下的格外难走!就算空着两手儿,每隔十里八里的就得停下来歇一脚儿。出一趟远门至少得两三天!” “可自打有黑石城那一天起,每一届城主都拼了命的收石头啊!” “全城百姓苦打苦熬足足挖了数千年,这才相续开出两条路来。” “一条从黑石城东门出来,说是要一直开到官道上去,到时候无论往西去玉城,还是往东去太平关,全都方便的很。只不过,现在才开到前边的五指峰。这么一算起来,怕是还得几千年才能彻底修通!” “那另一条路呢?”林季问道。 “另一条从西门出来。小时候,我还跟爷爷去那边干过活儿,也修了有五十多里吧,可怪的是……厉界城主一直派人在那边看着,只让挖石头不让往前走。谁也不知道那条路要修到哪里去,尽头那边儿又是哪里。” 林季转向西方远远的望了一眼,似有所思。 “爷……”李四还以为林季现在想去那边看看,吓的小腿发颤赶忙劝道:“咱一会儿坐着马车最多一个时辰就进了城,再从西门坐车出去,差不多也是一个时辰。远比咱腿儿着快多了,还轻便的很。” “好。”林季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绕过眼前这座高耸大山,五指峰赫然而现。 五座粗细不一的山头相隔等距拔地而起,只是……极为怪异的是,五座山头全都平齐如削,一样同高。 就像是被谁一剑抹过一般。 林季一眼盯住那道道断口,不由满心疑惑! 这等奇景若在别处,自是毫不生奇,说不定是哪位大能前辈一剑而就。 可这里却是黑石城! 无论道境高低,一入其中立成凡俗。 一剑断五峰如此壮举,又是何人所为?! 五指峰下熙熙攘攘,甚而还搭着两溜长长的竹棚子。 从那一面面招幌儿可见,这其中有卖茶水、吃食的,也有修葺铁镐、木斗的。 稍远处,停着几十辆马车。 有的是载人拉货刚刚赶到,有的是拉足装满转身要走。 前方百十丈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奋力挥臂正干的热火朝天。 “爷,您稍等一会儿,我去雇辆马车来。”李四说着一溜小跑快步向前。 林季在顺着长棚随意逛了逛,随口问了几番价钱后不由瞠目结舌! 一碗茶水五十钱,一个糙面馒头一百钱! 远比外界贵了足足五十倍! “爷!”时候不大,李四又晃着大脑袋一溜跑了回来:“雇着车了,咱走吧。” “多少银子?”林季有些好奇的问道。 “我请我请……” “自然你请,我只问你多少钱。” “二百两!”李四有些肉痛的伸出了两根指头。 “二百两?”林季看了眼,已能遥遥望见城郭轮廓的黑石城,不由一楞。 “是啊!”李四回道:“这城里的马匹可是稀罕物!刚刚下生的小马驹连奶都没断呢,都值白银一万两!草料水食又那么贵,就算白给,一般人也养不起!” “这边儿的马车多数都是拉货的,往城里走一趟,就是一百两。咱雇的是拉人的干净马车,二百两贵是贵了点儿,可也算公平价了。” 五十里地,二百两银子,这还算公平价?! 大秦在时,七品县令一年的俸禄差不多也就这個数! 李四虽说有些心疼,却也认可。 方才那些买了茶水、馒头的民夫也是毫无异议。 看来这地方,还真是不同以往! 林季随口又问道:“一个民夫,拼力干一天能赚多少?” 李四回道:“体格健壮的硬汉子,一天八个时辰,可得钱五百,小童妇老二百。” 林季暗下一算,除去吃食、用度,差不多仅能糊口。 这黑石城,名副其实,还真黑啊! 林季长叹一声,随着李四穿过长棚,登上了一辆挂着黑乎乎的绸布车帘、看起来还算干净些的双马大车。 “驾!”满头银霜的车夫大声喝喊着,狠狠的摇晃了下手中马鞭,可却始终不舍落下。 两匹无精打采的秃毛老马打了个响鼻,缓缓朝前走去。 林季隔着车帘看了眼,前后各有一辆装货的马车正好也同步起身。 拉车的全是健壮大马,那车上黑石只装了些微一角儿,可车轮却被压的嘎嘎声响,仿若随时都将散了架子。 这石头还真沉! 可历代城主向来只收不卖,苦苦积攒了数千年,到底拿来干什么用呢?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男儿有志 笔直通往黑石城的大道并不宽阔,勉强仅容两车并行。 沿途所见,来往运送货物的马车、赶来归去的民夫络绎不绝。 大道两旁的石山后方建着一片片简易的草棚子,嘻哈玩闹的小儿,缝补衣物的老妪随处可见。 大半个时辰后,已到城前。 离的远时,还不觉怎样。 一到近前,立刻被这座巍峨磅礴的黑石巨城所深深震撼! 城高百丈,赫然惊天。 浓烈的阳光透过一层层如血红云,远从万里穹苍直落而下,明晃晃的照在那一块块黑晶石砖上,眨眼释出亿万芳华! 血茫茫的天空, 黑苍苍的大地。 傲然矗立的黑石城凌绕七彩,既夺目亮眼又雄壮无比。 一道十丈巨门敞然大开,门旁两侧各立着一尊高约三十丈的惊天巨像。 左侧那石像牛头人身,手持一柄威然大斧。 右侧那石像狗头人身,手抓一柄粗头大棒。 竟与斩马镇和天选秘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更令林季吃惊不已的是,这左右两尊巨像和身后城池完全不同,竟是由一整块大石雕琢而成的! 一队队车马、民夫排成两列有序进出。 正在卡口处,二十几个身着灰白短甲的兵卒逐一收过银两,这才沿路放行。 李四刚说过,那城中五王除了各占一地外,还有一门独自霸占的营生。 东王占据了饮水吃食, 西王占据了商贸交易, 北王只买不卖收取黑石, 中王开了座最是热闹的醉花楼, 不久前刚刚易了新主的南王,占了东西两门,收取进出人头税。 “吁!” 赶车老汉长喝一声,临近门前停了住——送人至此,无需往返城中,也省了不少人头税。 下得车来,李四刚要上前交税。 却被林季叫了住道:“回家交什么税?” “回家?”李四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问道:“爷,您不是刚来黑石城么?怎么就是回家了?再说,就算您在城里有宅院,也得交进城税啊!这是黑石城的规矩。” “规矩?”林季一笑道:“从今以后就没这规矩了!”一步上前道:“天下硕大,处处为家!这黑石城再怎样,也不过我大夏一偶,可有院中徜徉,另要交钱的道理?”说着,冲对面那几个灰甲短衫的兵卒道:“转告你家那个什么狗屁南王一声,识相的早来送死!还可留条他全尸!否则,我就让他悔不当生!” “他娘的!”为首的兵卒骤然一楞,随而唰的一声抽出腰刀喝声骂道:“我看你小子是活的不耐烦!来啊!给我砍了喂狗!” 哗啦一下,四外兵卒一涌而至,团团四外把林季围在当心。 进出城门的民众、马夫一见赶忙远远的躲了去。 就连李四也缩在人群里不敢应声。暗自心道:“这位天官爷爷,可真不是什么善茬儿!这还没等进城呢,先就当头惹了风头正旺的南王双飞驴!这一会儿说不定还捅出什么大篓子来呢!” 咔嚓,咔嚓…… 当啷啷…… “啊!” …… 随着一片夹杂着叮当乱响的惨叫声,李四的念头一闪而逝,再一见时,那四下围拢过来的一众兵卒全被斩断了一条臂膀,手中腰刀齐声落地。 唰! 长剑入鞘,正在当心的林季仍旧威然而立。进出城门的数百人竟是谁也没发觉,他是何时出的手,又是用的哪一招! 好快的剑! 啪嚓! 林季迎面一脚,正踹在方才破口大骂的兵卒胸口上,那家伙吃力不住,一连退后七八步,硬生生的摔在地上砸了個七荤八素。 于此同时,挂在脑袋上的假发也脱然而下。 竟是颗光溜溜的圆脑袋,上边还明晃晃的印着六点戒疤! “是个和尚!”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 “你……你好大胆……噗!”摔在地上那兵头,咬牙切的喝骂着想要爬起身来,可刚一动身,却猛的一下口喷鲜血,狂涌如注! 胸腔处也白花花的露出三根断骨来,极不甘心的两眼一瞪,直挺挺的仰面躺倒! 一脚毙命! 可见,方才那一下踹的有多恨! “听好了!”林季眼望四下道:“从今往后,这进出收税的规矩就此废除!谁敢再犯,必杀无赦!滚!” 眼见兵头已死,那一众断臂杂卒谁敢应声? 就连落在地上的长刀也没敢捡起,一个个捂着残断的臂膀转身就跑。 “爷!好生威武!” 李四高声叫道。 其他人等也纷纷向林季投去尊仰、敬畏的目光,可却谁也没敢出声。 这人敢杀门卒自然英勇,破了这该杀的人头税更是好事儿。 可谁知道他本事到底如何?又能不能敌得过新晋南王? 跟着叫一声好儿倒不打紧,可一旦这小哥儿落败被杀,岂不是受了牵连?! 众人默默的看了林季一眼,随即进的进、出的出,瞬息之间,城门四外空空荡荡走了个干净。 “走。”林季毫不在意的叫着李四道:“前方带路。” 其实,李四方才也想趁机溜走! 被谁查出来,这位每次出手必有人亡的天官爷爷是我领过来的,怕有十条命也不够搭的! 可隐约间,李四心里却还存着一丝丝侥幸。 万一! “我是说万一哈!” 万一这位天官爷爷,真如种种传说中那般神勇,力压五王一统黑石城呢? 那我李四岂不是第一大功臣? 日后在城中内外倒退横走,谁又敢管? 到那时,怕是裁缝铺的小翠见了我都要两眼生光…… 再万一,这位天官爷爷看不上黑石城,真让我做了城主呢? 啧啧! 好事儿太美,不敢多想。 一听林季叫他,赶忙凑到近前,哈腰问道:“爷,这黑石城可大着呢。您想先去哪转转?” “哪最热闹?” “若说热闹么,那自然是醉花楼!”李四回道:“全城上下最美的姑娘,最好的酒,都在醉花楼!想听最新的消息,闯出最大的名头,也去醉花楼!” “好!”林季笑道:“凭你这一句,就足以胜任黑石城主了!” “啊?!”李四半惊半喜道:“爷,小的没懂。” “什么叫男儿有志?”林季问一句,又自言自答道:“志在八方,心怀天下,固然可贵。可一地称雄,万顺惬意,睡最美的姑娘,喝最烈的酒,又何尝不是快意人生?!走,且看那醉花楼又是何样光景?!”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醉花楼 黑石城向来有三最。 最贱的就是人命。 外间世界素有“人命如草芥”一说,可在黑石城却不尽然! 黑石城外百里方圆尽是茫茫顽石寸土皆无,在那些仍有闲情养花弄草的人眼里,区区百十条贱命而已,哪又比得上含露花草更珍美? 比如西王韦一舟所调养的十颗九叶莲,每日都要需足足十个人的鲜血浇灌。 最贵的是酒。 文人墨客常以“千金美酒”来形容酒美酒贵,可无论再华丽的诗篇,那也不过是一句扩大形容而已!秦时当年,最昂贵的天下名酒“千梦回”也不过八百两一壶,更别说此酒极为稀少,百年一壶,人间罕见。 可在黑石城,酒值千金却是人尽皆知之事。 东王盖无双旗下酒坊产有两种酒,一种便宜些的,名为“紫叶香”,一坛一百两银子。一种昂贵些的“逍遥酿”一坛一千两银子。 紫叶香别处也卖,可逍遥酿却仅供醉花楼。 最美的是画。 都说江山如画,可若江山在握,谁又望画兴叹? 都说美人如画,可若美人在膝,谁又瞧那画卷? 可黑石城醉花楼里偏偏就有这么一副美不胜收、直令人留恋难忘之卷! 据说白银一万看一眼,万两黄金可供观赏一晚。 起初,还有人不信。 不就是一副画么? 再美又能美到哪里去? 一万两看一眼? 怎么想都不合算。 可随即不久,别说一万两白银一眼,光是万两黄金一夜也先后有七人试过。 个个赞不绝口,都说那画美不胜收! “有点意思!”林季一边听着李四说起黑石城的种种奇闻,一边大步迈向城中,直往醉花楼走去。 整座黑石城形若墨染,满眼四外尽是漆黑一片。 唯有正处当中的醉花楼七彩夺目分外耀眼。 据李四说,这楼是六十多年新建而成的,那时的城心正中原本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 每到夜幕降临,便会响起一片仿若抖动着铁链的哗哗乱响声。 从黄昏至黎明半刻不停,直令人胆颤心惊。 加之那巨坑深不见底,常有呛人恶气冲涌而出。所有人恐之不及,几乎全都绕着走。 直到中王建起了醉花楼,那又是另一番光景。 七彩琉璃,夜夜通明。 直令人神往心向! 笙歌阵阵,香气袅袅。 谁不曾魂牵梦绕? 只可惜,那醉花楼虽有千般好,可寻常人等哪又去的起? 林季笑道:“天下硕大,哪里去不得?龙椅尚可坐,这小小的一座青楼又如何?” 李四一见林季如此漫不经心,也凭添了几分底气,快步直向正门走去。 离着老远就见那楼彩光四射,甚为绚丽。 门前四外更是车马如龙,光是九州外界极为罕见的汗血宝马、踏雪神驹就有十几匹! 楼前两侧百十個花枝招展的姑娘笑迎八方,数十个灰衣小厮忙前忙后的接来送往。 光这副门前景象,就远比当初京州万花楼、潍城红花楼热闹百倍,繁华无数! 迎头小厮一见李四那身破烂衣着两眼一瞪刚要厉声斥喝,一眼瞄见身后林季马上换了副笑容低头哈腰道:“爷,里边快请!” 李四自小生在城中,可却从未来过这般地方,每次路过也都远远避开,深怕碍了谁的眼,挨一顿莫名拳脚。如今,也能挺直腰板当一回“爷”,自然神清气爽,横肩晃膀大赤赤的往里走去。 进得楼来,更是一片辉煌。 一个个披红挂绿、酥胸半露的美娇娘,细腰嗲嗓的连浪带晃,直令人浑身发烫。 酒香、花香、醉人的女人香肆意流淌,琴声、笛声、挠人的嬉笑声奔放欢唱。 似乎这楼内的每一口空气、每一道声响都从鼻耳直灌心肺,抓的心肝上下乱颤,连连狂跳不已。 李四哪见过这般情形?直愣愣的瞪着两眼,竟是一步也迈不动了! 林季却视而不见,直往二楼走去。 “大爷……”一个腰若游蛇般的女子身形一晃挡在前方,笑盈盈的说道:“这位大爷看着面生,想必是头次来醉花楼吧?可知这里的规矩?” “什么规矩?”林季冷声问道。 女子笑道:“醉花楼有五层,层层各不同。这第一层么,喝的是紫叶香,若有余钱还可选个姑娘,陪你听曲饮唱。万两银子可享半日风流。” “这二层么,喝的是逍遥酿,选个美若天仙的小娇娘共度春宵,吹拉弹唱随你所想,五万银子可做连雨新浪。快快活活一日夜。” “这第三层么,却是酒池肉林、美女如云。尽享帝王之乐,仙境如梦。得需百万银两,或道器重宝。可得妙境三日任你敖享。” “这第四层,为奇画所在,见一眼十万两,观一夜金百万。” “第五层,乃中王所居之处,必有不世奇宝才可约面一见。” “层层如上,需耗下层银资才可登阶入内。大爷,您是留在第一层听曲儿,还是再往上走?” 林季道:“这么说,若我再往上走,就得拿出一万两银子了?” “正是!” 林季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大印,甩手扔给那女子道:“你且去找人问问,这方大印可登几层!” 说着,看也不看她迈步就走。 “这……”那女子刚要拦阻,却被那大印金灿灿的光芒晃了眼,整个儿身子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险些当场摔倒。心知此物定非凡品,赶紧匆匆退后。 林季沿梯而上,第二层被隔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单房,时有莺鸣燕叫高低吟哦,淫靡之声阵阵接连入耳。 空着的房间全都门扇半开,一个个妙龄女子或是风情万种或是碧玉初手持绣扇丝帕勾眼相望。 一见林季走来,有的故意褪去半截衣裳,细腰款扭一边伸手招呼,一边口出淫声,直令人心神荡漾。 有的稍稍扭过头去故作娇羞,脸上飞出两片绯红却又偷眼观瞧轻咬下唇,甚是惹人怜惜。 一眼望去,形色万千,风光无限! 若心神稍有不坚,怕将立时迷失于此! 林季却似见了枯柳白骨一般,满心上下毫无波澜,直往楼口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李四,紧紧的攥着两手热汗奔涌,那一双小眼瞪着血丝通红,连连咽着口水,心中暗道:“这天官爷爷,莫非想去第四层看画么?嗐!不就是一张画么,有个什么好看的?真有那钱,还不如夜夜睡在第二层!那简直美死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水镜洞天 楼梯口没人阻拦,林季信步跃上第三层。 “恭迎大爷圣临水境洞天!”左右两个妙龄少女笑盈盈的施礼说道,随而玉手一掀,拉开身后那道锦绸屏风。 内中景象立时一览无余尽展而出。 一道白花花的人造瀑布飞流而下,青白玉石围砌而成的透亮水潭中,百十个少女宛似游鱼般随浪舞波好不欢快。 水浪翻涌,轻波浮漾。 嫩白的躯体、乌黑的长发赫然入眼。 一见林季走来,众女纷纷游向岸边,有的勾手嬉笑,有的欲掩还羞,有的扭腰抬腿,有的撩水生波……万千风情一言无尽! 盎然春意如风席卷,直令人意动不已! 可林季却视而不见,自潭中美景一掠而过,沿着岸边小径漫步而行。 岸边两旁,红是红绿是绿错落有致的栽种了数百种奇花异草,芳香阵阵肆意弥漫,直沁肺腑心田。 放眼望去,此间的每一块奇石,每一株花草若在外间都足可充抵贡物,上呈皇庭! 寻常人等若得一物,便可爆富发家,三代无忧! 当初那大秦皇族也未曾有过这般奢靡之地! 若在九州旁处,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里却是黑石城! 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滴水如油! 城外一碗浑浊茶水都需五十钱,可在这里却积瀑成潭,任人肆意游弋! 外间黑漆一片寸草难见,可这里却养着种种异草奇花千百株,仅是供人赏玩! 水镜洞天? 好一处糜烂之所! 眼见林季沿着玉石小径越去越远,直奔第四层梯口而去。 池内众女一时全都惊了住,从未见过这等人! “这人可真怪啊!”一个略微丰润些的少女很是奇怪的说道:“能进第三层可是花了大把银子的,却对我等看也不看径直就走,又图个什么呢?” “没看到么?”另一個高挑纤细的少女伸出玉臂指向远处道:“他急着去第四层,应是奔着画去的,这才对我等毫不在意。” “姐姐,这也不对啊。”一个乌黑长发遮在胸前的女子道:“那前几次看了画的,不都是在这儿足足玩够三天,才恋恋不舍的奔了楼上么?哪一个又是像他这样,一眼掠过,照直就走了的?” “莫非……他是个断袖儿么?”一女掩着嘴痴痴笑道。 众女一听,也跟着咯咯齐笑。 这其中却有个两眉间落着颗豆大红痣的女子,轻咬下唇仔细回想片刻,突而面色一冷道:“不对!这人既不是来玩乐,也不是来看画的!醉花楼乃至黑石城都要有麻烦了!” “哦?”众女好奇,纷纷扭头问道:“妙女姐姐可认得此人?” “他就是林季!” “林季?” 众女仍是不解。 “杀了婆婆的是他,毁了万花楼的也是他,号称林天官,因果罚世间!来时,祖奶奶怎么告诫我等的?若是遇上林天官千万小心!” “他……他就是林天官?” 一听“林天官”三个字,众女立时大惊! 有的勾身缩头想要现出狐形一路遁逃,有的下意识手捏指印想要唤出法宝。 一时竟忘了这可是黑石城,天地绝法无计可施! “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姑姑一声!”眉生红痣的少女两脚一踏,从水浪中横越而出,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径直跑到岸边一处奇石旁,轻轻的左右一旋。 随着一阵咔咔声响,石后闪出一孔黑黝黝的洞口来。 那女子一没而入。 …… 第三层共有三处洞天:分为云水洞天、梦水洞天、秋水洞天。 除了内中景致稍有不同外,都是一样的奢靡无尽,直令人眼界大开。 林季一路掠过,直往第四层梯口走来。 “仙客,请留步。”刚走一半,楼顶上方迎面走出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女子。 这女子脸上干干净净的毫无半点胭脂砂粉,行止言语间不但没有半丝妩媚之态,反有几分文雅之气。就连对林季的称呼,也不再是什么俗不可耐的“大爷”,而似仙境福地的童子一般,口称“仙客。” “仙客容禀。”那女子施了个道门晚辈礼,恭恭敬敬的说道:“仙客方才所抵之物正在品鉴之中,尚不知价得几何。据巧儿姐姐说,一眼观之,三层足以,余下之资尚不可知。还请大爷暂于下方稍歇,待西府那边定明了价钱,再移步看画也是不迟。” “哦?”林季漫不经心道:“这么说……那方宝印已被送往城西了么?” “是。”那女子回道:“寻常金银宝物,我醉花楼自可品鉴,凡有道器神物,一应送往西城,由易宝楼估值作价。” 林季微微一点头,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方才,林季一眼可见,刚刚那个把他拦在二楼,仔细详说醉花楼规矩的女子,必是狐妖所化——虽在黑石城中修为尽无,察觉不出那女子的妖气,可他与狐族先后打了这么多交道,却是眼力十足。 而且,来此之前他就早有所料,能在如此险恶的黑石城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岂又能是凡俗女子? 这醉花楼奢靡至此,就连皇宫也弗叹不如,那内中那各个女子都可入选妃嫔,真没什么本事,怕是早就被人吃干抹净了!怎还容她在此立足? 青丘狐女天生妖媚,最善这般勾当。 这醉花楼十有八九就是个狐狸窝! 狐族向来不擅法宝,更没有什么品鉴的本事,得了那方宝印后必得请人掌眼,自然会交给西城。 一见此物,必然会惊动那个什么狗屁西王。 到那时,这一出好戏才正临登场! 舍得一印出,引得四方王! 林季笑道:“那宝印本是天地奇物,非西王出手绝不能辨。鉴的慢些倒也无妨,我再等等就是。可……” 稍稍一顿指向梯下三层道:“此间女子美艳有余,可却太俗了些!我一心只为赏画而来,无意喧嚣。烦姑娘寻一处清净之地,容我静待慢等可好?” “这……”那白衣女子有些为难的稍稍一皱眉,随而道:“也好,仙客随我来吧。” 说罢躬身一礼,转步向上。 林季随着那女子一路走上第四层。 与下三层喧嚣种种决然不同的是,第四层里却是安安静静的毫无半点杂音,甚而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一条长长的走廊直通五层梯口,另一旁建有三五间宽大客房。 内中摆设也极为简单,一桌,一床,一椅,仅此而已。 “稍后有酒食送来,仙客在此慢等,且不可随意乱走就是。”那白衣女子立在门边嘱咐道。 “好!”林季一步跨入,头也不回道:“你们这儿最好的酒名为逍遥酿是吧?先来十坛!”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西王,韦一舟 西城,易宝楼顶层。 韦一舟紧盯着金印,两手颤颤发抖。 立在旁侧两边的品鉴总管余承山和来自醉宝楼的胡巧儿满眼震惊的同时,更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就在方才,韦一舟见到这方金印的一瞬间,伺候他多年的丫鬟柳月端着茶盏刚刚一脚跨进门来,立时血溅当场! 那副娇美的面容仍自微微含笑,只在眉心处多了一孔血淋淋的大洞! 西王韦一舟向来阴晴不定,或喜或悲或惊或怒都要以命为祭。 随手杀人,管他是谁?! 余家亡灭后,侥幸逃脱的余承山一路奔往黑石城,以他执掌珍宝阁多年的眼力,得了西王赏识后做了主管之位。数年来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半点闪失。 在这期间,他更是广见搏识,自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令他震愕不已拿捏不定。 直到方才,醉花楼的胡巧儿神色慌张的送来一物。 刚一打开层层包裹,就被那道亮眼金光惊了住! 仔细一看更是了不得! 这哪是什么寻常道器?! 而是传说中的先天圣宝! 古语云:圣宝出,天下惊! 如此重器,他又哪敢定夺?赶紧领着胡巧儿匆匆来见西王。 道道茶香从倾翻在地的杯盏中袅袅飘出与汩汩奔涌赤热血气混在一处,令这室内本就凝乳死水般的气息更加沉重。 此时的余承山和胡巧儿两心乱跳,全都紧紧的提到了嗓子眼儿。 俩人微微低着头一动不敢动,紧捏的两手间更是冷汗直流。甚怕韦一舟大惊大喜之下再拿他俩人开刀。 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韦一舟这才勉强止住颤抖不已的双手,两只浑浊老眼精光乱闪,仍旧紧紧的死盯着金印,轻声问道:“那人,仍在醉花楼?” “是!”胡巧儿赶忙回道,音色里早无往日妩媚,颤颤发抖中带着几分惊惧。 “那人,如何模样?” “那……”胡巧儿使劲抓了下手心,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仔细回道:“那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上悬着一柄五尺长剑,年纪约有三十上下,器宇轩昂一见不凡。” 想了下,她又赶忙补充着道:“禀西王,来时路上,我还听街面上吵吵嚷嚷,说是南王派在东门收税的兵卒都被一个青衣剑客削断了臂膀,那人还说……” “说什么?” “说……从此以后再也没这规矩。料想,那青衣客必是此人!” 黑石城中向来无法无天,杀人夺命再也寻常不过。 可谁敢忤逆这几王? 杀了那秃驴的几个手下爪牙倒是不打紧,可说“从此以后再也没这规矩”却不像单单只冲着南王来的! 径直到了醉花楼,甩手就是一件先天圣宝! 这摆明了是来着不善! “余承山……”韦一舟突而抬起头来。 “小人在。”余承山赶忙低头应道。 “维州可有这般人物?” “不曾。”余承山快声应道:“维州方圆之内从无道宗大派,除却佛门,这数百年间唯有黄、余、蒋、高四大家族以及药王谷和摘星阁而已。各门才俊我都先后见过,绝无这般人杰。再说……随着金刚寺大肆宣佛以来,道宗门徒死的死逃的逃哪还有什么……呃!” 余承山说着说着,突而猛的一顿,拱手回道:“回禀我王,小的突而想起一人!看其行径,应是不错!” “谁?!”韦一舟猛的一下抬起头来。 “林季!” “林季?”韦一舟两眉微皱,默念了一声。 “是!”余承山回道:“那人原是监天司走狗,曾做过一任维州镇抚,当年那阿赖耶识最后就是死在他手里!后来听说,他还升任了天官,前阵子到处可见的天官庙就是为他所立!” “哦?”韦一舟两眉一挑,恋恋不舍的又看了眼金印,抓起绸布仔细包好,往前一推道:“巧儿姑娘,此物十分了得!乃为先天圣宝!韦某不但收不得,更是估不得。请你原物奉还来客就是。他在醉花楼的一应花销都计在韦某账上。” “这……”胡巧儿一楞,可也不敢多嘴,赶忙躬身一礼,收过包裹转身就走。 胡巧儿走出门外,韦一舟身往后仰,靠在藤椅上微微摇晃,半闭着眼睛似是自语道:“且不管他是谁,胆敢刚一进城,就迎头惹了南门秃子,又去醉花楼中随手甩出先天至宝,这都不是我韦某该得罪的!” “他既从东门而入,应是远自维州外界而来。可这时维州,除我黑石城外,尽成阿弥之地,此番前来定然不是特地烧香拜佛,更不是单独为我黑石城。就算是……也不仅仅是我西城!” “是。”余承山拱手应道:“我王深谋,小人不及!可是……”余承山乍着胆子,又说道:“可是这里却是黑石城!万法莫行!即便他有千般能为,也仅是一介凡俗而已!先天圣宝世间罕有!已有万余年未曾经见,您真就……” 韦一舟微微一笑,反声问道:“若这消息散出去,你可知晓该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你说的不错,这里可是黑石城!” “有人得手,或收或抢也是不迟!” “若他真有本事,能活着走出黑石城,那我也结个善缘,好来好去便是!” “我主高明!”余承山大礼赞道。 韦一舟不置可否的摆了摆手道:“传出话去,就说醉花楼送了一件宝物,连我都惊愕不已,愿以全部家资相抵。可那人却不同意!” “另外,通知那秃子一声儿,就说那人此番是奔着金刚寺去的,要拿他脑袋祭天。让他格外小心些。再给北边那个老不死的传個信儿,就说引子来了,万年难遇!” “是!”余承山躬身应着,转身要走。 “等一下。”余承山刚要跨过门口,听见招呼赶忙又停了住。回身问道:“我主,还有什么吩咐?” “柳月这丫头跟了我好多年,如今死了也不能浪费,把她细细煮了熬成参汤,就让她……一直跟着我吧。” 余承山心底一寒,未等应声,又听韦一舟不紧不慢道:“我方才听你言语,是不是与那姓林的有些私仇?想要借我之手?” “小的不敢!”余承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吓得全身满头冷山直流,苦声求道:“小的只是见这圣宝难得!错手而过着实可惜!绝不敢有何乱意私心!” 韦一舟冷哼一笑道:“若他走出黑石城那一天,必是你绝死之日!作为一城之主,这份礼数,我自会尽到。可他,若死在黑石城的话……这西王就由你来做吧!天下永安,岂图一隅?!”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红蝶大梦 醉花楼,第四层。 林季刚喝了半坛酒,突听门外传来一阵匆急的脚步声,临到门前忽又停了住。 “仙客。”刚去不久的白衣女子再次出现,手里托着个红绸包裹,无比恭敬道:“我主有言,仙客之物过于贵重。醉花楼不敢轻受,还请仙客收回。若仙客高兴,可在楼中任意随行,想呆多久就多久。”说着,快步前来,把红绸包裹轻轻的放在桌上。 “哦?”林季两眉微微一挑,倒是有些意外。 既已看出此宝极为贵重,仍能原物送回,甚而还愿做个顺水人情…… 由此看来,无论那西王还是醉花楼主,都不是什么蠢人。 不过,既然鱼已上钩,至于吐不吐饵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林季端着杯盏细细慢慢的一饮而尽,轻手放下道:“如此说来,可是能去赏画了?” “自然。”白衣女躬身一礼,一臂外伸道:“仙客请!” “好!”林季应了一声,收起宝印迈步就走。 靠近上层楼梯的是一间宽敞大房,空空荡荡的房舍内仅有一张略显破旧的竹藤小椅,四面墙壁连同地面、棚顶尽是一片乌黑。 除了方才进入的那扇同样漆黑如夜的小门外,竟连半扇窗户都没有。 那画,又在何处? 林季四下望了一眼,正自不解。 就听白衣女向他解释道:“此画甚为怪异,不但画本无名,题者无姓,更是眼不见物,触不得形。只在夜中徐徐展开,丝毫见不得光。且请仙客安坐,待我闭上门时,自可得见。” 林季点了点头坐在椅上,白衣女一礼后转身退出,轻轻拉上了门。 唰! 随着最后一丝光线也被挡在门外,正前方的墙壁上突而生出一道豌豆大小的红色光晕。 那光晕徐徐旋转越来越大,渐渐布满整面墙壁。 恍惚中,林季仿若又回前世。 与那时,半夜闭着灯偷看电影的情形一模一样。 对面墙壁上的光影逐渐凝固,化成了一只巨大的血红色蝴蝶。 那蝴蝶两翅微微一动,呼的一下直向林季扑来。 未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蝴蝶竟又瞬间消失不见。 于此同时,好似又借了那蝴蝶的视角微微摇晃着猛的一下冲破黑暗,眼前瞬间有了光。 那光芒极为炽烈,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熠熠生辉。 临岸的花草随风摇晃,一只只蜂蝶来往穿行,几个牛角童儿欢快追逐,坐在树下摇着蒲扇的老汉满脸欢笑,更远处绿油油的麦田边几头水牛悠闲吃草,牛背上三两只花彩小鸟蹦蹦跳跳。 随着那蝴蝶越飞越高,眼前的怡然田园也越来越小。 风卷麦浪层层推远,一条翻花大河滚滚向前。 河面上渔舟浮荡一闪而过,一艘描金画彩的三层大舫迎风破浪。 再往高飞,那九曲大河已成玉带模样,山峦层叠千百悬立,笔耸接天一望无际,乳白色的云雾四下弥漫,蔼蔼如烟。 又往高飞,那一座座高山险峰已成微微小土堆。 林季见这山川地貌,有些眼熟。 稍稍回想后,不由心下一惊! 这不是维州地貌么? 只是:那一片绿油油的麦田所在,早已变成黄沙大漠。那一条滚滚大河,也早就干涸,数处沟壑也被风沙所填平。 眼前景象又徐徐升高,这诺大维州仅为一角。 整个天下九州一览无余,万里山河尽在脚下! 那高高耸在东陲的大山应是金顶峰,即便以此视角也望不到顶头,只见金光道道分外耀眼! 那一路弯转连环的大河应是九道江,即便立在云端也看不见源头,只见奔流滔滔长涌不息! 那一片沃野千里的平原应是粱州府,即便隔了千万里也甚为惊叹,只见绿野荫荫壮丽绝美! 临近东海的徐州连山如弓,靠近南海的扬州围山聚炉,正在当中的襄州三足如鼎…… 天下万景处处分明,九州风貌一目尽清! 满心震撼之余,林季更是一念清明。 那徐州弓阵乃为圣皇所建,九道大江是卢太一所斩。 由此可见,此画此景乃在圣皇出世之后! 可这“画”又是何人所留? 正自不解间,就见那眼前景象又徐徐变小,万里九州仅为中间一隅。四外之地也瞬间可见。 东边,隔着一片浩瀚大海,有一座圆型大岛。那岛旁侧的海面金光闪闪,仿若海下有物。想来应是东海龙宫所在。 南边,同样隔着一片大海,成千上万個大大小小的岛屿围绕着正在当中的一座桃形陆地,这应该就是妖国总坛处。 北边,极北之地再一路向北,茫茫白雪之后,冰川高立,根根如剑,直破云天。 西边,隔了一座大山之后,七彩浮空金光道道。透过层层光影往下一看,座座高塔比齐接天,块块方地割划如棋。远在西方尽头处,最是亮眼,似有一山突破金光乍穿云层,直与天幕相接。那应该就是佛家最高圣地须弥山。 四海方圆,一览无余! 林季此前只在九州游历,极北一行也仅仅踏入雪原不远。 这方景象却是从未见过! 正在惊叹,那眼前景象,又往高飞! 这一下,九州四海又成寸土之地! 一眼望去,无论东南两海,还是极北、西土的边界处都是一道浑圆之弧。 好似铜钱一般,九州居中,四外边界尽为弧形! 整个世界竟是个规规矩矩的大圆! 而那圆外世界,却是一片混杂。 白色、黑色、红色、绿色…… 各色雾气四下弥漫立,同样的还漂浮着许许多多个大小不一的圆弧。 有的远比九州四海大的多,也有的仅是微微一小点。 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难道就是佛家所说的众生三千界? 林季看到这里,满心上下早已震撼不已! 能有这般视角,绘此奇画的又是何人? 他当时又该达到何种境界? 正自惊异间,却见那眼前景象再次升高,遥遥直上! 数千个大大小小的圆弧缩成芝麻大小,仅能看见一道道小光点,已然看不清晰。 滚滚云雾越来越浓,突然间一份两开,眼见着一辆巨大无比刻着各种繁杂花纹的青铜车轮飞驰而来。 呼的一下,眼前画面顿然一暗,远比方才一路飞升还要快上千百倍的速度急落而下! 圆弧、四海、九州、维州…… 电光飞闪一般,迅疾下落! 滑过吃草的牛角,又被那乘凉老汉随手一扇,飘飘忽忽的从花草间一掠而过,落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那炽烈的阳光依旧分外刺目,可林季的眼前却是一片模糊…… 呼! 一只血红色的蝴蝶从林季眼前,又好似从他脑海里一飞而出,径直落在对面墙壁上。 眨眼之间又缩成了一个微不可见的小红点儿,瞬息不见! 四外里,仍是茫茫黑夜,无际无边。 林季骤然恍惚,暗自叹道:“好个红蝶大梦,万年千古一瞬无!”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寸土归仓 嘎吱吱…… 房门微启,一道暗红色的光影轻飘飘的斜射而来。 红光弥漫,瞬间化作千百只红蝶,拖着一道道绯红色的残影四下飞舞。 如梦如幻,真假难辨。 一时难分是否仍在那红蝶大梦之中! 林季定了定神儿,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也不知方才沉在“画”中已有多久,长廊两侧早已挂出一盏盏红艳艳的大灯笼,绯红色的雾气肆意弥漫,照得一片醉景朦胧。 簦…… 突而间,一道悦耳筝声破空乍起。 簦簦簦…… 又是一连数道,声声空灵。 那琴声悠扬缓慢,音音如诉直从楼上传来。 林季信步登阶,一步步走上第五层。 迎面立着扇破旧斑驳的小木门,门上铜环随着琴音起伏微微轻颤,林季刚一走至近前,那门嘎吱声响敞落一旁。 那门内景象大出意外,竟是一片翠绿的小竹林。 竹林尽头,搭着座简陋至极的小木屋。 屋前石台上,有一个身着粗布罗裙的女子,正心无旁骛的低首抚琴。 簦,簦簦簦…… 那琴声灵动婉转如歌如诉,却又无悲无喜,一如此景。 林季倒背着双手徐徐走近。 直到台前,那女子拨停了最后一弦,起身一礼指向对面道:“请。” 对面摆着一张早已磨的青光泛亮的藤椅,旁边木桌上云烟袅袅,一盏清茶沏的正好。 林季也不客气,一撩袍襟安然就坐,端起茶碗轻泯了一口道:“清茶寡淡,了无滋味!倒不如仔细说说,你这狐妖来此作甚,又是安的何等居心?!” 那女子脸上带着副金属面具,和蜃墙魔界中的狐妃一模一样。 她并未接言,反声问道:“仙客既已看过上古奇卷,可有感想?” “袖内囊中,想他作甚?”林季漫不经心的回道。 那女子一听,微微一楞,定定的看了眼林季,坐下身来缓声说道:“圣皇当年超然万古,如何了得?可终其一世,也不过仅仅一统中原九州罢了!东南浩海之外仍为龙妖两族长居之所,佛关之西、云岭之北至今仍为域外之地!遑论天外方圆,三千大界?!更有那天外之天,层层三十三!你,又何敢信言,尽为囊中?!” “天下虽大,必有其主!万古绝今,舍我其谁?”林季故意语出惊人,点名道姓的激着她道,“你怎就知我,不如那轩辕无极?!” “你!好生狂妄!”那女子两眼一瞪,愤然怒道:“若你早生当年,见过圣皇威仪,必不敢如此!” “未必!” 林季笑了笑,放下茶杯道:“曾有一个皇帝,兼并六国一统天下,其之伟业绝古无双。出行威仪浩然惊世,天下万民无不跪拜仰望,却有两人别有异言,一人说:“大丈夫当如是!”一人道:“必当取而代之!”你猜最后怎样?” “那皇帝死后不久,天下大乱群雄争霸,最后就是被这两人定了江山,一个霸称天下,另一个问鼎独尊。那轩辕无极自是成就斐然,可我林季,未必就不如他。甚而还要远胜于此!九州、四海,乃至恒沙三千界,层层天外天,尽在股掌也非不能!可在此当下……我先要取的却是这座小小的黑石城!” 说到这里,林季两眼陡然一立,声色骤冷道:“若狂妄有罪,你青丘一族早该斩尽杀绝!灾祸云州涂炭千里百姓、谋乱东海致龙国兵战不休,甚而还妄图借妖国之力进犯中土称霸天下。那万众生灵可是你等狐孽之棋子么?拿上古画卷做什么文章?借圣皇之名吐什么雌黄?当我看不穿透么?!这狗屁醉花楼!乃至这恶迹昭彰的黑石城,不过是那青丘妖后所布下的一处暗子罢了!” “天下虽大,寸土归仓!我林某所经之处,绝不留半缕纳垢之地!晃晃天日,岂容伱等妖孽张狂?!今日,便是你等命亡之时!” 啪嚓! 茶杯落地,摔的粉碎。 对面那女子两眼微微眯起,突而哈哈大笑道:“早接有信,说你小子狂妄至极!本来还有些不信,如今一见果然如此。既已被你看穿,也就无需再遮掩!” 唰! 那女子说着猛的一下从琴中抽出一柄细剑,身形爆退闪出五六丈外。 啪嚓! 于此同时,那女子身后的小木屋门扇破开,呼的一下冲出两個高大健硕的身影来,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 左边那人足有两丈开外,敞胸露肚,浑身上下的肌肉层层叠叠鼓涨如山,手里抓一柄宽如门板样的巨型大斧。 右边那人身高体胖,全身上下油亮生光,光溜溜的脑袋上明晃晃的印着九道戒疤,手里拎着根七尺多长、寒刃逼人的降魔巨杵。 林季仍旧不动声色的坐在椅上,左右扫了一眼道:“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两个混账,应该就是那什么狗屁东王和南王吧?怎么?你们都是这骚婆娘的跨下走狗不成?!” “呸!”左边大汉冷声骂道:“小子,管你是谁,敢在黑石城撒野,他娘的真是活腻了。看老子不一斧劈了你!” 说着,抡起大斧一步跨来! “慢!”中间那女子一步拦了住:“无双,且先不急,这小子可不好对付,等他们俩来了再说!” “阿弥陀佛!”右侧那个满身上下道道生光的大和尚高宣了声佛号,皱着两眉颇为不满道:“那死鬼和老泥鳅非得故意迟一步,又耍什么花招?!” “急个什么,咳咳……” 随着一阵急剧的咳嗽声,自那扇破旧木门后,又走上两道人影来。 走在前边的是个干干瘦瘦弓腰驼背的老头子,颚下仅剩的几捋胡须稀稀疏疏的几乎都能数的过来,一边颤颤巍巍的走着,一边还不住的剧烈咳嗽着,仿若随时都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当场就被活活憋死。 另一个老头儿细细高高,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脚尖轻轻点地,几无生息,那一张惨白如纸的脸上满是星云密布的黑色斑点,好似临将就死一般! “哈哈哈!”林季抖了抖衣袖,起身笑道:“好!人、鬼、佛、龙、妖都已齐到,也该上路了!” (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逆行五阴阳 “人、鬼、佛、龙、妖”几字一出,四下五人当即一楞。 弓腰驼背的老者停住脚步,微微点头赞道:“小友好眼力!却不知晓自何处?” 林季笑道:“秘境天选,五气同枝,尔等孽障,也敢仿效逆行五阴阳!” “你可是……天选之子?!”那老者一脸吃惊。 身着月白长袍、满脸临死黑斑的韦一舟脚尖轻点,一掠横出四五丈,一脸阴笑道:“敖兄一直深在渊底,不知底数,这位就是外界风传,赫赫有名的林季,林天官!” “林季?!” 对面手持巨斧的壮汉盖无双两眼瞪圆。 “阿弥陀佛!” 全身上下道道生光的恶僧禅通,又宣了声佛号。 带着青铜面具的狐女也好似刚刚才见一般,上下扫了林季一眼,冷声说道:“既是天官驾到……那就更是走不得了!几位,我等联手却还怕了他?出得秘境,却未必逃得黑石城!” “哎?”韦一舟摆了摆手道:“你们打你们的,可别算上老夫!” 几人一看,他早已轻飘飘飘的站在一节竹枝上遥相俯望,仿若此间万事尽皆与他无关,只是闲来无趣看热闹的。 盖无双怒道:“死老鬼,你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几人也扭头望来,一脸不解中隐怒暗生。 “没什么意思!”韦一舟依旧阴声一笑道:“要杀要打,你们有何本事尽管使去,可与老夫半文无干!”说着,又点指那壮汉道:“你盖无双改了土家姓氏,躲在此处为王,见有不妙,还能逃回万里佛关,土家余脉仍有万众子弟,还可卷土重来。” 又指那和尚道:“你这和尚原名禅通,是西土转生的罗汉妖僧,所为何来,还用谁说?若有失手,还能逃回金刚寺去,再大不了,舍了肉身,还能径往西土!” 点了点那弓腰老者道:“你这老龙本是东海皇族,老皇在世惟一的亲弟弟。当年争权失利逃出东海四落飘离。如今躲在城里也是一时之计,若东海生变,你随时也可一径东去。袍冕加身也说之不定!” 指着对面那个带着面具的狐女道:“你胡凤怡原是南国妖后亲信奴婢,当初为何来此,别以为老夫浑不知晓。若那妖后成计,我等皆是蝼蚁。妖计不成,你至少还能投奔南海妖国,或是径直逃回云州老家,可老夫我呢?” “老夫早已死去数百年,家族被灭,门派已绝。虽说习得鬼术,却不是鬼宗门下。一旦离了黑石城,别无他处,仅是一只野鬼孤魂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随风散尽了!” “与你们几位可比不起!老夫全无退路,万万失手不得!” 他这一番话,看似推脱避战,却把几人底细亮了个明明白白。 “老鬼!”胡凤怡怒道:“那你就不怕,待我等灭了林季这小子,再来找你算账么?可还记得那八臂金刚又是何等下场?” “哼!”韦一舟笑道:“那是他蠢!” “老夫这一生,惊险万千,历劫无数,可依旧能延喘至今,这唯一所凭,便是时时不忘给自己留条退路!” “林天官当年任维州镇抚时未曾来此,初破天境时也未至此城。可如今却敢只身而来,你等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尝你逍遥酿?还是逛你醉花楼?自是有备而来!一绝永患!” “可杀了你等之后,这黑石城又交给谁来经管?他总不能舍了九州天下,只想当个黑石城主吧?而老夫,却是正好!” “若天官不幸,被你等所杀。你等,却又奈之我何?” 韦一舟说着,自是嘲讽几人,又像故意说给林季道:“你土无双力大无穷,老夫自是不敌。你禅通金刚不坏,老夫也伤之不得,你胡凤怡剑术了得,老夫不是对手,你敖平毒剂飞针着实霸道,老夫也毫无胜算。可老夫的轻身功夫,你等也望尘莫及!” “只要老夫望风就走,只逃不战!时刻离着你等十丈开外,谁又能把我怎样?大不了西城根基被你等侵占罢了。可笑的是,你们谁又会品宝鉴器?若我再把那几个稍晓门路的一并抹杀了去,整座黑石城再无鉴宝之能!如此一来,那外界道门子弟、大众散修自然也就不会携带海量金银径往此城,再过不久,就连吃食水米也将断送一空。到时,黑石上下万千凡民死的死,逃的逃。仅剩你们几个空守此城,又将如何?” “总之,这黑石城稳固至此的根基,并非什么绝世美酒逍遥酿,也不是什么忘返迷窟醉花楼,恰恰就是老夫的西城易宝楼!若无仙凡互通之易,外物人来早已断绝,这黑石百里早成空城!换句话说,这黑石城中,可以没有你等,却单单不能少了老夫!” “正因如此……”韦一舟俯瞰下方道:“此一战,胜负生死都与老夫毫无无紧要,我又凭什么非要冒死掺和呢?” “你!”胡凤怡两眼生怒,却也无话可说。 林季仰头看了眼立在竹枝上随风摇曳的韦一舟,心中暗道:“这老鬼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没他也一样!”盖无双晃了晃手中巨斧大声喝道:“管这小子是个什么鸟官!又是什么天选不天选的,也是屁事儿不当!这可是黑石城!谁敢撒野!别说是他,就算玄霄、天圣那几个道成老鬼来了,老子也一斧一个,统统劈了就是!你们不敢上,老子可不怕!小子,看斧!” 呼! 话声未落,盖无双猛的一下窜步上前,抡开巨斧直向林季横腰斩去。 林季冷笑一声身形微侧,唰的一声抽出道剑,斜下一挑,直往盖无双手腕撩去。 “太一剑?!小心!”胡凤怡喝叫一声,快步闪身斜刺一剑直奔林季胸口! “阿弥陀佛!”大和尚禅通高喝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瞬息而至,降魔利杵呼的一下兜天而落。 “也只能如此了!”弓腰驼背的老龙敖平长叹一声,反手一抖,三根金针飞射而出。 巨斧、钢杵、利剑、金针四下齐来! “来的好!”林季身在围中抖一声叫,扬袖一甩,红光浩荡! 哗! 一道刺眼红光,破空而出满天飞舞,直晃的人睁不开双眼。 就连立在枝头的韦一舟也两眼迷乱,满心上下更是震撼不已:“这,这怎么可能?!”(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古卷落幕,化梦而出 红光浩荡迷眼遮天,忽而又哗的一下散化万千! 一只只赤血红蝶满天狂舞,径直从几人身边一掠而过。 呼! 红光化蝶,一瞬而逝。 再一看时,东西南北中五王一动不动,仍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可刚刚被他们围在当心、眼见生死一线的林季却早已踪影不见! 东王盖无双的巨斧悬在半空,南王禅通的降魔杵停在风中,就连北王敖平那三根染有奇毒的金针和中王胡风怡随风飘舞的衣袖也似画卷般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远在十丈开外的西王韦一舟眼见不妙,脚踏枝叶刚刚腾起半寸,也仿若丝拉线拽的人形巨鸢般飘在树梢。 轻风息止,时空凝固。 竹林内外一片寂静。 惟有那一只只红蝶仍旧满天乱舞。 呼! 骤然间,那一只只赤血红蝶又似来时一般化作道道红光直向门口汇去。 光影闪烁,幻成一人,正是林季。 林季倒背着两手不紧不慢的徐徐走近,一撩前袍坐在椅上,端起杯来轻轻的抿了一口,微微点头道:“好茶!方才余温尚在,香气未溢,如今品来,却是正好!”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在这几人中,顶数敖平年岁最大,修为最强,见识也最为广博。可直到这时,他才勉强挣出几分气力,极为吃力的惊声问道:“这,这里,可是黑石城!” “这……这是佛静禅空!”禅通和尚不愧是罗汉转世,紧随其后也挣开神识,既惊又奇的问道:“你,你又是从何处习得?”一语方毕,已憋的满脸通红。 “不错!”林季扫了那和尚一眼,轻轻放下茶杯道:“这的确是佛门手段,可谁说屠刀只能用以杀生却不能借来挽命?佛法玄奥本无善恶,坏的是人心,我又如何习不得?!” 又转向敖平道:“不错,这的确是黑石城,天地绝法万术禁行。可那红蝶古卷却不受所限,方才演化大千时,散出一瞬灵光,我便借而生梦。你等方才所见之我,乃是梦中虚像。此时静寂之术,乃为余韵所至。” “不可能!”胡风怡也自桎梏中转醒而出,满声愤恨中似有万番不甘,可是,以她的修为迸出三字已是极限,仅仅叫出这三个字来,早已胀得两眼通红,怕是若再强行吐出半个字,便会两眼炸碎,就此毙命。 稍稍缓了口气的敖平接道:“的确如此。那红蝶古卷早已沉落在此数千年,虽说无论何人只能观瞻一次,可从古至今,看过此卷者足有百余人,却未听说谁能感知灵光,进而还能借此生术。你当我等都是三岁小儿不成?!” 林季一笑,指了指几人道:“那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等都做了同一个怪梦不成?” “实不相瞒。”不待几人再问。林季自袖中掏出一个红艳艳的小葫芦,自言自语道:“我本来所依仗的乃是天外奇蜂,料想你等纵有千般异术,可毕竟都失了修为,无论怎样都逃不开去。” “所以……自我踏入醉花楼起,便一直手按封口片刻未离。直到……古卷落幕,红光化蝶的那一刻,手中葫芦竟然毫无来由的轻轻一晃,封口自破,一道灵光就此而入!” “而我也不动声色,将计就计化梦而出。” “方才知我乃是梦中虚幻,而你等尽皆迷在梦中!” 听他如此一说,几人的眼珠虽然动不了分毫,可既惊又奇的眼神儿却齐刷刷的直向林季手中飘去。 那一口小葫芦只有巴掌大小,通体上下红艳如血,眼见着一道道化做芒影的红蝶直往里去。甚而,就连天外云端也有一丝丝红光坠落而下,尽入其中。 随着道道红光接连落下,四下里的时空微微一松。 风儿轻,叶儿摇,好一片竹海韵潮! 只是,那被牢牢定住的五人仍是一下也动不了。 林季方才所言,倒是句句属实毫无半句虚假。 这只小葫芦得自“天外村”口,内中藏有数千只天外神蜂,曾在江山虚境中逼得离南老贼生死不已。这次前往黑石城,也被林季视作杀手锏,一直带在身边。 踏入醉花楼后,更是手按封口时刻小心。 未曾想,在红蝶幻境大幕垂落之时,随着万千红蝶飞舞,那葫芦口竟砰的一声自行启开,紧接着,那葫芦中灵光大放,由此林季也得了一息之能! 方才,他之所以毫不掩饰当众说了出来,一则:是想从几人嘴里探一探这葫芦的秘密。毕竟,他们守着红蝶古卷好些年,应该知些内中底细。 二则,也不怕他们外传泄密,毕竟都是罪有应得,行将就死之人! 可从这几人分外惊奇的眼神儿可见,他们也是一无所知。 甚而,直到这时,这几人都绝不敢信,竟还有能在黑石城里施放灵光真气的宝物! “林天官!”突而间,韦一舟惊声问道:“敢问天官这宝物得自何处?” “哦?”林季仰头望道:“你可知晓此物?” 心中则暗咐:“却是差点忘了,这老鬼的鉴宝水准倒是奇高无比,竟能一眼认出那方金印乃是先天圣宝。几乎与霍氏叔侄都在仲伯之间。或许,他真能看出个什么门道来?” “这倒不知,也从未听过。”韦一舟回道:“可料想此等神物定与黑石城一样,都是上天垂落至宝!唯有如此,才可破去黑石禁法。” 韦一舟虽未八境,可其修为却也不低,又在佛静禅空落成的一瞬间,见有不妙稍稍离开了几寸去,正因如此,他所受的禁锢要比旁人轻上几分,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倒也没什么憋胀不适。 “与黑石城一样,都是上天垂落至宝……”林季琢磨了下他方才所言,奇声问道:“你是说……这黑石城也是天外之物?” “是!”韦一舟道:“天下阵法最为奇绝者,应属扬州道阵宗。道阵门下,最为霸道之法乃是九离封天。可那九离封天我虽破不得,却也能感知阵脚纹理、来去东西。可老夫已在黑石城百年有余,却从未察觉半丝阵法缘巧。进而这天上红云丝丝缕缕千年不散,纵是至宝先天也是不能!” “而且……天官可知,那北城老龙也好,此前以往历代城主也罢,为何都要千方百计的收缴城外黑石么?” “闭嘴!” 林季一听正中痒中奇处,刚要仔细追问,却被一道厉喝打断。 扭头一看,阻止韦一舟出口的并不是北王敖平,而是一直没发声的东王壮汉盖无双。(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葫芦显威 这倒怪了! 林季心道:“收缴黑石的本是那老龙敖平,这盖无双又是何必如此惊诧?!” 却听韦一舟冷哼一声道:“土狗!天官至此,你又何来底气如此嚣张?”说着,又向林季解释道:“天官有所不知,此地黑石既沉又坚看似毫无用处,实则却为补天之奇物!历代城主皆行此事,仅为长生而已。” “哦?”林季问道:“这又怎讲?” 韦一舟回道:“溯古往今,黑石城来历早不可考。只知远非为人间之遗物,乃为上天之经传。更不为人知的是,这城心之下铸有一炉,炉中炭火以石为引,每入三千石,便可凝出一丹。此丹形若蛋黄大小,遍体乌黑,虽是闻来腥臭,却是长生之宝。吞食炼化可延长寿岁三百载,生死万物尽皆如此!” “历代城主知其隐秘,无不狂采不止!待我等割据黑石,也为此事纷战不休,直到那狐女提出轮流服食,这才暂息干戈。按如今采伐之数目,十年之内仅出一丹,东西南北各经一轮。如今,我等已经三遭,下一轮次,正是这土狗无双!” “原来如此!”林季点了点头,暗自心道:“怪不得这盖无双非要阻挡!原是这番轮到他了!只可惜,我已至此,那灵丹再妙,却也延寿不成了!” 当,当…… 林季曲起食指,轻轻的弹了几下茶杯。 那杯盏叮当脆响了几下后,轰然破碎,奇怪的是那杯中水汽半分未散,仍旧凝如杯状。 “黑石如杯,碎已莫追。”林季淡淡的扫了几人一眼道:“几位,可有遗言么?” “你……”老龙敖平一脸惊愕道:“可要灭杀我等?” “留你作甚?”林季瞪了他一眼反声问道:“龙族至今尚有五位真龙至尊,金影敖灿常在南海浮现,老辈龙癫堵在海眼之中离退不得,九皇子敖囵已至疯魔神智不清。那余下两者中,敖光、敖狴沉世千年,从未露面。谁未曾想到,竟有一人隐在黑石城中,炼石为丹苟延残喘!如今,你既放任天下纵恶如流,这真龙生死,谁又意在心间?且拿命来!” “尔敢!”胡风怡叫道:“好你个林季!妄称天官之名,这天地世间岂就容你乱意胡为!你小儿若敢动一毫黑石根基,看我妖后、青丘不拿你……” “哼!” 未等她说完,林季冷哼一声道:“什么狗屁妖后、青丘!那日后也必是林某剑下残孽罢了!且先拿你祭上一祭!” 噗! 说着,林季点手一指,道剑飞出,径直从那狐女脖颈处一扫而过。 那狐女立时身首异处,猛的一下栽倒落地。 堂堂中王醉花楼主,一代七尾妖狐就此损灭! “林某因果入道,最是见不得你这般恶行孽障!岂容你再行啰嗦!老龙!”林季两眼一沉,转头望向驼背老者道:“你视龙国生死不顾,枉见天下如蝼蚁,只为一念之长生!自从藏匿黑石以来,累恶无数,伤命万千!受此一劫,礼应该当!早些上路去吧!” “林季,你……” 唰! 道剑悠然飞转,直从驼背老龙后颈穿过,哗的一声,又旋转横出! 那老龙未再及言声,早已断成两截! “妖僧禅通!”林季看也不看惨死老龙,转头望向大和尚道:“且不管你何人转世,数代恶行又将如何,单是此世恶果就足以当诛!也当受此一劫,死!” 咔嚓! 道剑落下,斩在那和尚脖颈上铮铮声响。 金光闪烁之中,震起片片嘈杂之声。 只是未能斩破寸许,那和尚的金刚不坏之身果然利害! “阿弥陀佛!”禅通和尚仍旧被定住身形,动不了分毫,只是怒目叫道:“林季小儿!你此番恶行,果报难偿!阿鼻地狱定然有你一席,我佛必不饶你!” “啰嗦!” 林季很不耐烦的点手一指。 呼啦啦…… 自红葫芦里飞出一串狂蜂,直向禅通涌去,顷刻之间,眼见着那大和尚皮肉化尽,眨眼化成一副枯骨。 咔嚓! 道剑再次斩下! 头骨落地,碎成一片! 呼啦啦的蜂群一落而上,轮回九世的罗汉高僧就此亡灭,甚而就连那寸寸佛骨也被蜂群啃食一尽,寸缕不见! “盖无双!”林季看向壮汉道:“你既是上古巫族土家后裔,本应扶助九州万众才是!却在这城中为非做恶!这许多年来,经你之手杀戮屠害的良苦百姓何止百众万千?今遭杀你,既是为民除害,也是替天有道,死!” 嗖! 道剑飞转,直接贯穿壮汉胸膛。 “姓林的!你……你不得好死!”盖无双疼痛难当,可周身上下却动不了分毫!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咬牙喝骂。 噗! 道剑往上一挑,直接把盖无双硬生生的劈做两半! 哗啦声响中,鲜血、脑浆溅落一地! 一股股腥臭恶气扑面迎风! “韦一舟……” 林季转头向上,看向西王。 “天官在上!”韦一舟慌忙叫道:“小人生前是有恶行,可其尸身已遭报应!数百年前,已被魏天官一斩两断,仅余残魂四下飘零。遁入黑石后,从未杀过半个良民!每每所斩之人尽为恶徒,从未害过……” “住口!”林季冷声喝道:“你也仅是道厉鬼魂影而已!这世间生死善恶岂是由你来断?如今,这黑石四王尽死已诛!念你此前心怀诡念,未曾擅动。且就容你一息,带我熔炉看去!” “啊?是……是!”西王韦一舟赶忙应道。 林季扬手一甩,直往门外走去。 那一顶红色小葫芦呼的一下腾空而起,呼啸声中,乱涌群蜂径入其中,微微旋转着跟在他身后。 天空四外道道红光仍旧接连遁落不止。 那小葫芦似乎就像个无底深洞一般,要把这满天红云吸个干干净净! 随着林季走出门外,韦一舟身形自一轻,再次恢复了自由形态,他下意识的擦了擦空荡荡的额头上毫无痕迹的汗珠,飘身往外赶忙追了过去。 那老不死的乃是真龙尊者,南城秃驴是罗汉位! 狐女和土狗都是七境巅峰! 竟在一息之内尘灭烟飞! 更加惊人的是! 这可是万法灭绝的黑石城! 这位林天官,又是如何做到的? 仅凭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葫芦么? 不! 绝不可能! 外界都说,他是天选之子…… “这一番,我又该何去何从?!”韦一舟满心上下忐忑无比,正自猜疑时,却见林季停住了脚步,指前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天下大同,万灵共生 韦一舟扭头看去,只见林季停在四层门外,目望所及翩翩红蝶四下狂飞。 “天官可是问这奇卷?”韦一舟皱起两眉微微摇头道:“内中详细早不可知,只是……素有传闻,此卷乃是当年圣皇所遗。自有卷出,便日夜悬立于此。醉花楼方才初建百年稍余,可此卷早就横落惊天数千载!凡有临者,必得亲见,无论那妖狐许与不许——至于那黄金百万一说,只不过是个骗了外人的由头罢了!” “哦?圣皇?”林季沉吟一声,心下暗奇。 方才初见,林季就已察觉,那卷中景象既有临海堆山的巨弓大阵,又有流经半壁天下的九道长江。依此算来应在圣皇前后倒是不假,可那景中最后一幕却甚为惊人! 不但遁出世外,遥见三千,甚而还破入云端,径入三十三。那道青铜古轮仅是匆匆一瞥,已然神迹大现,足以惊震万古! 这般视角和见闻,绝非道成可有,即便天人也未可期! 卷中最后,红蝶坠下,碎落凡尘…… 如这古卷真为圣皇所遗,又意味着什么?! 难不成……圣皇当年十境未成,冲关失败,就此殒落了么? 既然韦一舟也说不清楚,林季也没再细问,转身往下走了几步,又问道:“你方才说,这黑石城也是上天垂落至宝。除了你自觉蹊跷外,可还有何凭证?” “这……”韦一舟道:“老夫也说不清楚,请天官随我到城心熔炉一看便知!” 林季点了点头,又道:“方才那几人尽为假名,你,也不例外吧?到底又是何人?” “回天官。”韦一舟弓身一礼道:“实不相瞒,老夫本名杨万里,本是扬州修仙大族,背靠天剑门炼体养气。早在七百年前,魏延年一夜之中扫尽九门六派。师门、家族尽灭无存。幸得当时,我偶得了一本鬼宗术法,逃出一缕残魂。随后,就四处藏匿,以鬼法延喘残生。” “又经百转千回,最终落在黑石城里。因是当初借苇成舟,独得其生,这才以此为名。” “原来如此。”林季应了声迈下楼梯。 第三层里,水镜云天依旧蔚为壮观。 可与他方才来时不同的是,那一众妩媚女子全都穿上了衣物,各个手中都持着一柄寒光长剑,一个个满脸萧杀团团堵住了去路。 “找死!”未等林季出声,韦一舟身形一纵飘在当前,怒声喝道:“天官在此,还不闪开!全都活够了么?” 众女自然认得韦一舟,西王的赫赫凶名更是远播在外。 呼啦一声,人群退后七八步。 却有个白衣女子迎步走出,正是此前引着林季上楼的那个满脸文气的少女。 “西王见谅!”那女子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一礼,两眼紧盯着林季问道:“敢问仙客,我主怎样?” “那妖狐作孽多端,被我斩了!”林季回道。 沧! 白衣女子长剑出鞘,遥指林季道:“我知仙客本领高强,小女自难抵挡。可我主生养之情,恩若云天!愿以我血落溅当报,还望仙客成全!” 唰! 话声刚落,那女子猛的一下横剑抹颈。 当! 突而间,白光闪过。 那女子手中长剑立时断成两截,当啷一声碎落在地。 林季扫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一个个迟疑不定的身影道:“那妖女罪孽深重,该受此报。可你等虽有恶状却不至死。从此以后再无醉花楼,这黑石城也将天日重洗。或去或留,或善或恶,你等自行择决吧!” “仙客……” 林季刚刚迈出两步,那白衣女子甚是惊异道:“我等都是妖族,你……你不杀我们?” 林季站了住,扭头问道:“谁说妖族就一定要死?以后这天下,只以善恶论因果,不以族群分你我!天下大同,万灵共生!只要你等行善勿恶,都是我大夏子民。大日普照,一视同亲!” 说着,林季看也不看众人大步向下走去。 临到梯角边缘,冲着缩在角落里衣衫不整的李四叫道:“叫他们进城找我。” “啊?”李四一楞,随即连连点头称是。 韦一舟何等精明?可林季方才这番话,却令他很是摸不清跟脚:“天下大同,万灵共生?!我大夏子民……这又是从哪儿……难不成?!” “难不成……这位刚刚破境而出的林天官,也要再行当年圣皇伟业?!” “是了!否则那一方至宝大印又是怎地落在他手?!” 一想到这里,韦一舟不由猛的打了个激灵,快步飘身,赶忙追了出去。 心中暗道:“真若如此的话,追随圣主功比天高!这小小的黑石城又算个什么?!说不定,我还能从此洗去鬼身,再进一层!” …… 下方两层里人影如织,欢闹声声。 可一见到韦一舟的身影,立时都像丢了魂儿似的,个个止步禁声满心大惊! 更令众人惊诧不已的是:堂堂西王竟然躬身弯腰满脸赔笑的前方带路,在他身后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青衣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 这等奇观可是从未经见! 这人又是谁? 黑石城可要变天了么? …… “圣主,这边。”步出醉花楼后,韦一舟引着林季直向一处僻无人烟的小巷走去。 暗地里,他把“天官”之称悄悄的换成了“圣主”之名,再见林季依旧坦然自若。 这下,韦一舟的心里自是百般确信! 这位天选之子可绝不简单! 当年圣皇,那是何等人物? 如今林季,也是如此天骄! 这要追随有功的话…… “这就是通往地下熔炉的入口?”林季顺着小巷走到尽头,望着那一扇黑漆漆的大铁门,仰头问道。 “是!”韦一舟回道:“这入口共有三处。” “一处在城北,民夫大众挖回来的黑石,都从那里送进去,投入炉中。一处在这里,可径直进入内中核心。还有一处,在西门尽头,也可直达地底,只是要绕一个大弯子。” “西门?”林季突而想起早在进城之前,李四向他说起东西两条大道尽头走向的事儿来。 “那西门尽头又是何处?”林季问道。 “佛关。”韦一舟回道:“经从此处,能直达佛关。甚而……还有人说,能绕过佛关,一直连通西土须弥山。” “有人说?”林季奇道:“到底通往哪里,没人走过?” “这……”韦一舟满脸苦相道:“这我也说不清。总之,圣主,你当面一见,自然就明白这一说法是从何而来了。”(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锈迹斑斑的铁棺 啪啪! 韦一舟抓起门上铜环重重的砸了两下。 嘎吱吱…… 不见风动,也不见人来。 那扇厚重无比的大铁门嘎吱一声敞向两边。 露出一片方方正正的宽敞院落,正在当心极为醒目的立着一棵约有五丈多高的老榕树,枝叶遮天甚为壮观。 除却刚刚离开的那座色彩斑斓的醉花楼,放眼望去,这诺大的黑石城一片漆黑。 突然入目的满眼新绿,令人眼前骤然一亮。 可极为惊悚怪异的是,那根根枝杈上竟挂着一串串森白头骨。 林季走进院里仔细一看,那颗颗头骨都有牛头大小,正在眉心还长有一道竖孔,应是天生多目。 显然,不是寻常人族。 “自我来时,便是这般景象。”韦一舟解释道:“黑石城的来历早不可考。据说,远在上古,圣皇尚未出世前,这黑石城便就屹立于此。” “圣主早已见过,此地黑石极为坚固。虽说历经战火无数魔难不休,可这城中样貌几无变化。这院落乃至这条僻静小巷历来都是城中禁地。八臂天王乃至早前历任城主无不派了层层重兵严加守护。擅入者,杀无赦!我也仅仅来过一次而已!这地方……怪的很!” 的确有些古怪! 就像韦一舟方才所说,这整座黑石城都不像人间所在! 林季绕着那棵大榕树看了半圈儿,径直往前穿过院落,从一扇半掩半开的石门间步入内厅。 内厅里空间不大,仅有十几丈方圆。 对面靠墙摆着一溜七口锈迹斑斑的铁棺材。 那棺材极为硕大,足有三丈多长,棺盖缝隙早用铁水层层浇筑混成一体。 不知经由几多岁月洗礼,那一口口铁棺千沧百孔锈迹昭然,仿若随时都将碎落一地。 除此之外,空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韦一舟上前解释道:“圣主,这铁棺下方就是入口通路。不过,路在何方却是因人而异。” “哦?”林季奇道:“这又怎讲?” 韦一舟指向对面道:“这七口铁棺下方各有一条暗道,条条都往地心熔炉。可这铁棺上却藏有机关,每次仅能通行一人,每人所入通道各不相同。上次,我与他四人同时来此,可却不得不分从五路而下。你看……” 说着,韦一舟走上前去,照着其中一口铁棺猛然拍去。 砰! 那铁棺发出一声震荡空响,紧接着,哗的一声沉入地面。 “就似这般,你能拍动哪个,便可乘此下落。其他几个却是无动于衷。”韦一舟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连在其他几口铁棺上拍了一掌。 果然,其他几口铁棺材全都一动不动,甚而就连半点声响都未惊出。 林季走上前去,照着其中一口拍去。 砰! 轰声响起,铁棺沉落。 转向旁侧另一口,又拍了一下。 砰! 震声又起,铁棺再次沉下。 “嗯?!”韦一舟一愣。 林季也有些奇怪,照着其余几口依次拍打一番。 砰,砰砰砰…… 接连震响中,眼见着数口铁棺齐平下落,都已沉入地面。 “圣主果然不凡!” 韦一舟稍一错愕,惊声赞道。 哗啦啦…… 地面下方突然传来一片拉拽着铁索的哗哗声响。 咚! 紧接着,那黑漆漆的地面裂开一道长沟,赫然一分两半。 靠近墙边铁棺的那一半急速沉落,直往下去十几丈,这才轰隆一声停了住。 林季有些奇怪,韦一舟更是惊异不已,探头看去更是骇然! 那沉落的地面下方,露出一片黑漆漆的方形孔洞。 正在当中悬空停着一艘白玉大船。 船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七口铁箱子,正是方才那七口铁棺材。 与方才不同的是,对着那一口口棺材的船舷上,各自画着一道极为怪异的符号。 这其中有一个,林季倒是看着很是眼熟。 双剑交叉,日月同在。 其他六个,却是从未见过。 嗯? 最开始见这符号,是在天选秘境之中。 传说中的天外少年,凌凌三。 假身渡死的天机前身。 随后,又在蜃墙魔界中,在狐妃残魂上见过。 翻云城外山河所现,也是这般! 莫非…… 这是天机一脉,青桑家族的印记么? 可其余那六个又是什么? 林季看了眼方才韦一舟所启动的第一口棺材,那上方的标记好像是个架在火上的葫芦,葫芦口中飘出三道虚线。 “那当初,其他几人又是开的哪一口?”林季问道。 韦一舟赶忙指点回道:“老泥鳅开的是第三口。” 林季看了眼,那上边的标记是隐约好似水纹般的图案中悬着一颗闪光宝珠。 “傻大个土无双是第四口。” 那上边的标记好似是一个举臂向天的人形,旁边还立着一团火把。 “那狐女开的是第六口。” 上边的标记是弯月在上,山巅在下,正在当中悬有一块好似石头样的纹路。 “那和尚开的是最后一口。” 那上边的标记是九叶莲花,正在花心飘着个卍字形。 对上了! 人、鬼、佛、龙、妖各开一门! 可多出来的两个又是什么? 林季又仔细看了看另外两个标记。 一个好似是三颗蝌蚪,首尾相连。 另一个好似是一枚铜钱,外圆内方,正在中间写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文字。 “且不管他如何,下去看看再说!” 一时间,想不清楚,也就不再理会。 林季轻身一跃跳上大船。 韦一舟本就以轻身功夫最为见长,稍一犹豫也跟了过去。 嘎吱吱…… 两人刚一落下,自那船体内部生出一片嘈杂的机簧声响。 紧接着,船身一震,呼的一下直往下去! 风声呼啸间,沉落飞快,仰头往上早已看不见头顶地面。 四下里黑漆漆一片,仿若夜空一般,无际无边!谁也不知尽头在哪,还有多远! 唰! 这时,一道亮光自船身旁侧飞闪而过。 在那光芒的照射之下,茫茫“夜空”中,隐约浮现出一道道巨大无比的身影。 仅是一只眼珠,就足有船身大小。 林季、韦一舟、连同这艘古怪大船,就像一颗落入大海的沙尘,沿途路径一只只巨鲸大鱼,直往下坠。 足足一炷香后,船体下方陡然大亮。 光灿灿的照得人有些晃然睁不开眼。 于此同时,四下里的气温也陡然高升,滚滚热浪肆意飞腾,烤的两人面色通红。 “圣主,你看!”韦一舟突然极为惊愕的指向前方。(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七棺齐落,与船同沉 林季侧头望去,只见一道宛若火凤般的赤红色光影呼的一下擦身而过,明晃晃的照亮了大半个天际。 十几丈外,漆黑闪亮的晶石崖壁宛若刀切斧砍也似平滑如镜,接地连天。 唰! 随着火凤掠过,一个个如人大小的古迹铭文骤然闪亮、 “如是我见,佛在三十三重清净天立坛说法,当是时,诸界玄者皆来觐见……” “嗯?!”林季不由一惊。 这不是刻在天外村口石壁上的半截经文么? 大船急坠,如落飞星。 道道铭文一闪而逝。 “……道尊叱喝,因果法出,佛主合什,九塔浮空。当是时,周天寂灭,万界成空……” “……灵禅乐安遂定此约,圣由天择……” 随着大船一路向下,后半截经文也随之浮现。 其中所记,正与狐妃以剑为笔言无二致! 呼! 又一道凤形火浪迎空腾起。 那一道道刻在石壁上的铭文越来越密,接连闪烁。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 “诸法无我,尽法无我,我外无空,空自长安。” “涅槃寂静,大圆往故,恒绝万古,瞬息无量。” 于此同时,一道道不知响自何处的钟声也悠然荡起。 当! 当,当…… 一道道惊鸣宏亮无比,撞在千刃崖壁,散在无尽空中,回音阵阵连绵不绝! 呼! 也不知这地下深渊终至何处,那大船一路急坠宛若大日西沉,又过许久之后,那道道经文阵阵钟声这才消匿不见。 周围四下又如茫茫黑夜般再无变化。 只听耳边风声狂啸,只见眼前尽头飘渺。 “你上次来时,也是这般?”林季忍不住问道。 “不曾!”韦一舟回道:“七十二年前,我与他等四人一同乘棺坠入。那时,四下里漆黑一片,不曾见过半点奇状,也不曾听过半点怪响,甚而就连身在何处,又是究竟过了多久也是半点不记得。等那铁棺停住,便就到了一处地下残城。既像弹指一瞬间,又像渡了千万年。可这一路上却毫无记忆,谁也不曾记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倒怪了!” 林季暗自心道:“莫非……这等异象,只有七棺齐落,与船同沉才可经见不成?!” 呼! 转瞬之间,那大船又急速往下沉了好远,半空中突而飘出一道道巨大无比的淡白色虚影。 那是一尊尊佛影虚光。 有的捏化法指,慈眉善目。 有的握掌成拳,满脸恶相。 有的多手多目,形若妖魔。 千奇百怪,不一而足,唯一相同的是,那每一尊佛影都高大的实在有些不像话! 百丈、千丈、乃至横立虚空首足难见! 两人脚下的这艘百丈大船就似连绵群山中的一片微弱黄叶,随风飘零,不知归期! 虽然不知道那另外两道古怪标志又是代表着何种含义,可料想应是与人、鬼、佛、龙、妖一样,都是一宗昊天法门。 既然如此,这一路所见怎地只有佛门显现,却是丝毫未见其他几宗的痕迹呢? 林季正自奇怪,突然觉得那大船降落的速度猛的一下慢了下来。 砰! 突而间,四外传出一声大响。 船身微微一颤,好似破入了什么无形屏障一般。 紧接着,那眼前的景象瞬间繁杂了起来。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黑光大城。 乍眼看去,与上方的黑石城几乎一模一样,都是由一块块巨大无比的黑晶砖石堆砌而成。 只是,更为雄壮宽广的多。 差不多能有十几个黑石城大小。 那城中建筑,多为圆顶尖塔状,正在大城中心,空着一片足达七八千丈的圆形深坑。遥遥可见,自深坑底部时而有火光迸出。 除此之外,这诺大巨城,一片死寂。 时而亮起的火光闪闪灭灭,照得整座大城忽明忽暗。 随着那大船徐徐落下,林季看的很清楚,那城中不但有人,而且密密麻麻足有千百万! 有的成群结队站在街头巷尾,直向城中圆坑探头远望。 有的孤零零的坐在塔尖房顶,闭目盘膝一副安然之态。 有的惊身骤起, 有的安身就坐, 更多的却是飞身奔逃。 可无一例外的是,所有人不但一动不动,甚而全都化成了一块块晶亮黑石! 或者说,不知被谁又费了多少功夫,硬生生的用黑晶石雕出了此间万生象! 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光着脑袋身穿六净袍的佛家子弟,偶有几个长发旁人也都在外城边缘。 呼! 大船斜掠半空,直向城中巨坑落去。 临到坑外边缘,林季才发现,那坑不但极为硕大,更是深的可怕! 眼见那闪闪烁烁的红光就在面前,可又一连落了几柱香,这才看的更真切了些。 正在坑底中心,长着一棵巨大无比的菩提古树。 那树,也如城中万象一般,遍体漆黑晶晶闪亮。斜向四外伸出七根粗大的枝杈,尾端平伸放大,好似巨大无比的手掌一般。 大船稳稳落下,正好就在掌心。 林季四下看了眼,不由暗下生疑道:“树生七枝,船落当心。难道,如此大船原本共有七艘?真若如此的话,那另外六艘又在哪里?” 砰! 砰砰砰! 正这时,随着阵阵机簧声响,一直牢牢停在大船上的七口铁棺材摇摇晃晃的浮起当空。 林季一跃而上,招呼韦一舟道:“走,且看此处到底有何名堂!” 两人乘着铁棺顺着巨树一路往下,又经许久过后,这才见了底。 那巨树下方,仍是一座漆黑石城,只是远比此前所见小的多。 咚! 七口铁棺径直从一间空顶大房中沉落而下,重重的一声闷响过后,严丝合缝的嵌入地表之中。 若不仔细辨别,实在难以发现有何不同。 “圣主。”韦一舟叫道:“上次来时,也是落在此处。” 说着心悸不已的仰起头来看了看那黑漆漆的夜空! 谁又敢想,他们方才就是乘坐此物沉落虚空?! 林季也看了看那好似远无尽头的一片虚无,心中暗叹:“这世间竟还有如此奇异之地。也不怪那几人来过一次之后,再也不敢涉足,这般诡异之地,谁不惊惧?” 林季指了指对面那扇早已坍塌的石门道:“那所谓的地心熔炉就在这里?” “对!”韦一舟点头应道:“方才小人所说的三条通道,这便是其中之一。另一条在对面石屋里,只不过,只能下石,不能进人。第三条,就在熔炉后方,一直往西去,可能直达佛关,也可能暗通须弥山。可是……却从来没人敢走。” “前方带路。”林季嘴里说着让他带路,却是身形一纵早已跃出门去。 且在同时拔剑斜飞,厉声喝道:“什么人?!”(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昊天印 早已坍塌的石门外,一条狭长小巷笔直的伸向远方。 茫茫夜色中,一道身形高大、微微驼着背的灰白人影,手里提着盏忽明忽暗、绿油油的小灯笼快步如飞。 虽在黑石域中展不开半点修为,可林季的炼体功底本就不差,又经吞食了真龙血肉后,远非常人可比!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怎样迅疾狂追,却始终离着那道人影三十丈外,再也难近半步。 眼见着那人一路穿过小巷,直往正中那间红光迸射的大屋里走去。 “圣主且慢!” 韦一舟所修行的是鬼宗功法,虽说也同样施展不出半点飘忽之术,可他的轻身功夫也极为了得,一路急追之下,仅仅落在林季身后三两步,一眼那人走近屋门,慌声叫道:“这就是地心熔炉!” “哦?”林季立住身形,转头问道:“你上次来时,可曾见过这道人影?” “见过。”韦一舟神情一凝道:“上次来时,我等转了大半个时辰,其他别处都和黑石城相差不大,也没个什么好看头儿。惟一就是这熔炉极为古怪!那时,这人就侧在炉边呼呼酣睡,自始至终从未翻过身来。我等连个样貌也没看清。” “他是睡的香甜,可那炉中之火却是甚为霸道!” 韦一舟说着朝那座红光爆射的大屋又望了一眼,仍有余悸的说道:“钟家离火,极北圣火我先后都曾见过。可与此相比,却如小儿耍戏不值一提!” “莫说被那怪火烧到,仅是离的近了些,也将瞬化成灰!上次来时,那秃驴禅通仗着罗汉金身,想要凑前几步看个仔细,刚迈半步,全身衣袍立时化作飞灰,连挂在胸前的七宝佛主也散做尘烟!若不是他早有防备退的飞快,怕是早就损命当场了!” “既然如此……那人又是为何不惧?”林季朝着那座忽明忽暗的黑石大屋看了眼道:“且去看过再说!” 说着,林季一步步直向大屋走去。 三十丈,二十丈…… 越往前去,那滚滚热浪便愈加炽烈。 直烤的人周身上下大汗淋漓。 每进一步,那股千针齐刺的痛楚就更加难忍! 好在的是,这一身青叶法衣倒是毫无损伤。 强忍着万般不适,林季一直走到屋外十丈处停了住。 红光闪烁中略有模糊,可内中景象也一览无余。 只见那屋内当心铸有一座硕大高炉,炉中赤红色的焰火上下翻腾烧的正旺。炉火旁边站着个身形高大的灰白身影,手里抓着半截黑乎乎的木棍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炉下炭火,好似正在翻找着什么东西。 哗啦啦…… 突然之间,屋顶上方传来一阵乱响。 紧接着,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东西落在炉里。 火焰暂时被压了住,迸射而出的红光也随之骤然一暗。 林季定睛一看,那刚刚突降而下的正是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黑色晶石。 也就是黑石城外,那万众百姓辛苦凿挖之物。 正对着火炉的屋顶上方开着一孔笔直大洞,遥遥向上漆黑一片,也不知高有几许。 想来,这应该就是那条自称北王的老龙垂石下落处。 怪不得那成千上万人祖祖辈辈足足挖了数千年,可却从来没人见过那块块黑石堆在何处,原来,竟是统统都扔到了这里! 若不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那一块块坚如玄铁般的黑石竟被当成了煤石炉柴?! “可这到底又是何方所在?” “眼前这人又是谁?” 林季满心惊奇的又看向那道灰白人影。 赤红色的火舌从黑石缝隙里一下一下的抵舔而出,刚刚暗下去的光线又亮起几分。正巧那人一周抓着木棍连连拨弄着黑石,微微侧过了半个身子,林季一眼望去倒是看的正清楚。 那人的眉毛胡子雪白一片,飘飘然垂到胸前,很有一副仙者之风。 只是……满脸上下落了一层厚厚的烟灰,稍显几分狼狈。 也不知经了几多岁月,他身上那件月领道袍早已破得不成样子,更是丝毫看不出原本色彩,只呈一片惨淡灰白。 光溜溜的头顶上极为明显的落着九道戒疤,额头前方深深的皱纹里刻着个极为古怪的印记,乍眼看去就像是一只仰头向上的双头蝌蚪。 抓着木棍的那只手臂上,层层叠叠满是金黄色的鳞甲,就连那五根手指也形若鹰爪一般。 另一只半缩在袖口里的手,却是森森白骨。 佛门的戒疤、道宗的法袍、魔宗的印记、满生鳞甲的手臂,枯骨亡魂般的手指…… 一时间,竟是难以分辨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是魔还是妖! 更为奇怪的是,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熔炉人鬼莫近,他又为何偏能进退自如? 林季微微一拱手道:“在下林季,敢问前辈大名。” “嗯?!”一直旁若无人专心拨弄炉火的老者突而扭过头来,一脸吃惊道:“你说你叫什么?” “林季。” “林季?!”那老者的两眼猛然瞪大,上上下下又打量林季一眼道:“你说你叫林季?!” “是!”林季面色不变,可暗下却很是奇怪:“这人苦守在炉边也不知经了多少年,怎么一听我之名姓竟是如此惊奇?难道,他此前也听过不成?” 老者双眼落在林季腰间,微微一点头道:“不错!道剑已然在手,昊天印呢?” 昊天印? 林季一楞,随而猛然想起,他所指的可能就是那一方得自青州古墓的金光大印,从袖中掏出印来托举向前道:“在此。” 那老者一见大印猛的一下顿了住,两只眼中泪水狂涌,上下双唇微微发抖。 当啷! 手中的木棍猝然落地。 噗通! 猛的一下双膝跪地,以额点地重重连声,隐隐带着哭腔嘶声叫道:“老奴叶咤,参见我皇!” “这……”林季不明所以,甚为惊愕。 就连站在远处的韦一舟也不由大吃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前辈快请起身。” “谢主皇恩!”老者又重重的叩了一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老前辈,这到底是何方所在?你又为何苦守于此?你又从哪里听我名号?还望一一详叙!”林季诚恳问道。 “是!”那老者躬身一礼,也知道这炉火厉害,林季近身不得,一步踏出跃在门外,冲着林季又施一礼道:“我皇新登,不知缘故,请听老奴细细道来。” “此间方圆,名为绝法界七。” “哦?”林季奇道:“这名字倒是有些古怪,又是何意?”(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开天圣皇 “天地初始万法未生,世间七祖各悟有道自衍一宗,这便是人、鬼、佛、龙、妖、魔、巫等七族。后经天地末法大劫,七祖相续涅槃。其归结之地万术枯萎自成一界,俗称绝法界。此界共有七处,当下黑石所在便为佛祖涅槃所在。佛祖乃是最后离世之祖,成第七处绝界。故而,此处也被称作绝法界七。” 那老者稍稍一顿,又接着说道:“七祖涅槃后,风土逆转天崩地裂。往日神州裂化三千,成当今之三千界,昔年天域分崩三十三,为此下之天阙。” “自天崩地裂之后,各族纷争乱战不休。又经整整数万年浑沌无序后,人族出一圣者,一统天下,被万界众灵共称为开天圣皇。开皇又封七族首领为长,各领其族天下大同。后世所称的道尊、佛主、魔皇便是由此而来。” “又经数万年,开皇落世。佛道两宗为争人族正统,道尊与佛主狂斗一场后相续损落。由此一战导致诸法灭绝,万界封塞,也就是俗称的绝地天通。” “魔皇为了得获无上天机,劝说其他四位尊首一同破启开皇古墓。却不想开皇早就设有禁制,那五尊全被锁在其中。可由此那古墓也裂开了一道缝隙。那缝隙所在,便是此间天地。” 林季听闻至此,恍然问道:“这可就是天选秘境的由来?!” “正是!”老者回道:“传说中,开皇离世前寻续无人,又恐浩劫再生,便把衣钵传承匿入墓中。那几大尊首正是为此而来,可却能为不济全被封入其中。那层层禁法罩住五尊之后,余力不足露出一道缝隙,也就是俗称的天选秘境。又因当初是以魔族之力强行开启,也被不知往故之人称为魔界秘境。” “原本那墓中隐有七种禁法,却相续被破了人、鬼、佛、龙、妖五法。由此一来,也只有这五族才可进入。又因那重重禁法之故,道成往上入境不得,这才有了‘入道一线,成而无望’一说。” “所谓之天选,便是开皇借天选续。想要选出可一统天下万界之人!又过万年后,轩辕无极破境而出,成第二任人皇,可却不敢以开天为名。更为可惜的是,终此一生,他都未能破冲此间桎梏。神劫未成,止步十境而终。” “那当时,他一路冲关可却并未闯进内里核心。索性的是,他这一行带回了许多开皇圣物,得以法传天下。更重要的是,还带回了两件定天神器。”说着,老者指了指林季手中、腰间道:“这天、地、人、道四剑乃为风土初开时,道祖所持本命之物,也称开天圣剑。这方昊天印乃是开天圣皇凝天地昊气铸结而成,可由此号令天下威震万族,从而盛世再造,天下永安。开皇有言:得此两物者,便为当世人皇,天下之共主!” “自圣皇轩辕故去至今,已然整整八千余年,世无人皇,天无定主。如今老奴再见两物,不由甚喜甚悲。总算盼得我皇再临,眼见天下可定,万灵苍生何其大幸!何其大幸啊!” 说到此处,那老者双灰蒙蒙的眼中已然泪花闪烁,哽咽连连。 林季也不由甚为唏嘘,暗自心道:“当初从陆爷爷口中听闻圣皇轩辕定天下传万法时,便自惊叹不已。却没想到,此前万古,更有这般传奇!” “老前辈!”林季收了收心绪,奇声问道:“早在此前,你可听说过我?” “是,三十年前,青桑弘扬来过。”老者一顿道:“哦,这名字你可能听的有些陌生,他行走这界世间所用的另一个名字是——天机。” 林季不由一楞,天机的名姓倒是听他说过,却是没想到,此间仍有天机所布之局! “天机是青桑一族遗在世间的唯一孤脉。而人所罕知的是——开天圣皇的本名为青桑昊阳。” “青……”林季愕然道:“这么说,天机是开天圣皇的血脉传人?!” “是仅存于世的唯一血脉!”老者着重说道:“当年五尊乱世后,青桑一族尽被诛杀怡尽,仅有他们爷孙两人乘坐法舟逃往此间世界。仓猝之间不得不砸碎了天术神碑,那时的天机年岁尚小,仅是学了半篇《窥天术》。” “他们爷孙俩刚刚沉世不久,柳斩和蚩拔玄冥也随后赶到——这两人一个是鬼宗首座,另一个是魔宗行走。在鬼、魔两宗内的地位形同佛子灵禅和道门乐安。” 林季暗自心道:“原来如此,看来,也同天机一样,洛离、张子安都是他们的化名而已。原以为,这两人所代表的是道、佛两宗,想不到竟是鬼、魔两派!这可是越来越热闹,也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道尊和佛主相续损落之后,道子灵禅和佛子乐安本是为了寻找佛道两宗所遗落的无上法宝《因果薄》和九色塔越界而来。不想,却被鬼、魔两宗的首座行走先后找到。无意中,又被他们发现了青桑遗脉。” “老爷子为了护住天机这棵青桑神族唯一的独苗血脉,与柳斩、蚩拔大战一场后命丧当场,致使《因果薄》下落不明,九色塔也黯然无光。柳斩和蚩拔玄冥修为大降之后,一时间离不开此处天地,被牢牢的困顿于此。那唯一的法子便是另寻一个开天之人,破开这层禁锢。” “只是,借由此法的话,他们两人中只能逃出一个。胜者为尊,叱咤万界。败者散土成烟,就此泯灭!” “苦等数久之后,终于盼来一个天外来客。那人……名为林季。” “就在这时,天机来到黑石城见我。说是要将计就计做一手局中局,与柳斩、蚩拔狠狠的赌上一回!” “那时,他早已去过秘境,可却未能破出饮恨其中。索性的是他手中握有青桑至宝三生钱。过去、现在、未来三钱各自可保一命,他舍了一枚过去钱这才逃身而出。由此之后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你身上!” “于此同时,他也给你留了最后一道后手。”说着,老者伸手一掏,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道:“这是天机所留下的未来钱。可这此中所系却是你的性命!说是万一钱生裂痕,定是你身遭不测,到时让我把这枚铜钱扔进炉中,你便可再次转世重生。” 林季紧紧的握着双拳,默然不语。 像被一柄千斤重锤狠狠的砸在胸口上! “哦,对了。”老者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问向林季道:“你可知你为何叫林季么?” “嗯?”林季一愣。 前世今生,原主的名字就叫林季,难道这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老者眼望长空,幽幽念道:“当年,你刚一落世,天机就登入门中。略施小术后被你父母求着赠名。他假意推算了一番后,为你起了个林季之名,说是林生四季,富贵长生。其实,则不然!” “季者,三也。预示第三位圣皇即将横空出世!” “从那时起,他就把青桑遗恨、安天夙愿乃至所有的希望全都压在了你身上!甚而不惜以死破局,换你梦醒知途!我皇,且如今,你可知他这一番良苦用心?!”(本章完)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开天初始,火之精灵 听闻至此,林季不由重重的长叹一声! 世人皆羡大道无疆,可终其尽头却是正气沧桑! 前有青桑昊阳、轩辕无极先后两代圣皇大义凛然。 今有天机、墨曲、乃至田胜国、宋启明前仆后继! 而我,又何辞敢让! “老前辈!”林季面向老者深施一礼道:“与天有愿,与人有恩,林某定将不负所望!” 老者赶忙还礼道:“老奴确是老了些,可前辈两字却实不敢当。自开天至今,老奴始终勤勉如初,从未有过半分懈怠,只望有朝一日,天出圣主,神州再现!可先后两皇皆未成愿,灭死中途。如今,我皇临世再降,老奴自当极尽所能舍身尽骨!” “自……开天至今?!”林季愕然惊道:“前辈可是说……你自开天初始活至当今?这……这岂不是长生不死?” “死,还是会死的,只是活的久些罢了。”老者解释道:“老奴虽已化做人形,却非人族,乃是开天初始一缕火精之气。天地初分,七气化形,各为阴、阳、金、木、水、火、土,七祖各悟一道。人、鬼、佛、龙、妖、魔、巫等七族也便由此而生。” “老奴只是当年由佛祖所炼化的一道火精之气而已,也称火之灵。后来,随了佛祖习法,又被赐名叶咤。神州炸裂时,七祖拼死力挽可仍无济于事。七祖涅槃之后,我等七灵也被同时封于绝法界中。” “在此界中,万法莫出,天地永固。我等虽可长生,却也永世不得再出!除非……万象如一,神州再聚!” “青桑昊阳和轩辕无极这两位圣皇都曾先后来过此处,老奴也一并告知天地之弘愿,七祖之永望。只可惜,青桑昊阳险差一步,身死云天。从而导致七尊纷乱绝地天通。索性的是,尚余一线,仍有可期!” “轩辕无极得了开天四剑,重掌昊天印。本以为大事将成。可却未免太急了些!刚入十境巅峰,就想化神破界。从而魂影无踪!” “自他死后,剑、印两物不知所终。茫茫天地乱象不休,更别说那大界三千,云天三十三又乱成了何等模样!老奴本以为神州再复已然无望!却不想,刚刚过了八千年,竟有人再次集掌开天四剑、昊天神印。第三任人皇再次登临与世,万界众生何其有幸!” “这……” 此时林季满心震愕,已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轩辕无极早在八千年前,九州道法尽是由他所传! 青桑昊阳更在数万年前,道尊、佛主尽是由他所封,连那所谓的天选秘境也是他的墓穴而已! 可这老者,竟还在此前不知多少万年! 开天初始,曾随佛祖习法的火之精灵! 这,这实在太过于骇人听闻! 当时在潍州,听陆爷爷讲起上古往事,甚为惊愕,想不到九州此前,还有这般人物! 如今在此处,又听火精说起天地旧幕,如雷击顶,想不到天地之间,还有如此传奇! 老者稍顿了下,又继续说道:“想必我皇,已在黑石城中见过那道红蝶奇卷。那是当年轩辕圣皇化神失败后的一息残念。自从五尊乱法之后绝地天通,此间世界,早不容十境再出!即便天人九境也仅能同时出现一人。此前诸多道成、罗汉都已先后发现了这一点,俗称天人天人,天下仅此一人!” “西土佛门那些所谓的菩萨,只不过是借着佛光幻灭的一刹那,假入九境而已。其他所谓踏入九境的各宗余人,也仅是半步飘渺而已!” “唯一的例外,就是曾破境而出的诸位天选之子。不但可达九境,甚而都可由此再跃高升!” “为何此间世界把十境称为陆地神仙?十境往上有一道破之不去关口,名为化神。成,则游身三界,踏巡周天。不成,则灰灭烟飞!” “若跳不过化神这一关,任你在此界方圆如何随心所向肆意而为,也不过是坐井观天,指尖称王罢了!” “你既看过轩辕古卷,就应知晓。这天下之大,何其浩瀚!地阔三千,天高三十三!那才是真正的天下!” “而这三千大界,三十三层云天合而归一,才是往日之神州故地!” “当年七祖,先后两代圣皇,唯之所愿,便是神州再复,万象如初!” “这也是身为圣皇之重任担当,绝非缩在此界做什么陆地神仙!” 老者看了眼林季又道:“话虽如此,可也切莫心急!当年轩辕圣皇就是如此,前无古人的破开十境巅峰后,趁着余势想要径直化神,最终落劫而损,凭空消散了去!” “此间世界只能出一位踏破九境天人!能破十境者必是天选之子。” “可既为天选之子,那化神契机除了自身修为之外,更需昊念归一!昊,乃天地归一,念,为万众所仰!缺一不可,失之必薨!” “当年,我与轩辕圣皇也说过此等同语。只可惜,他却悟错了去,以为这此间九州便是天下,中原百姓便为万民。一统九州、十境初成后,便想破界化神。直到他跃出此界,才知何为天下,可却悔之已晚,只落的那般下场!那红蝶一念,便是由此而成!” “那残念古卷本是落在玉京山上,几经辗转后,落与再次破境而出的简兰庭手中。知闻这般往旧后,这才以“天下”为道,修入天人境。只可惜,他修行有余,治天不足,天下万民尽遭秦手。再之后,也不知又经何事,突而消失,了无踪迹。” “我皇……”老者沉声道:“这所谓之天下,当以此下为天!” “一界不安,何以定神州?!” 林季拱手礼道:“受教!我之本意正是如此,先定西土,后平东南两海,再往极北。待天下归一后,再图破界!” “好!”老者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我皇可知,你自破界之后,为何迟迟未曾道成?” 林季一楞,心道:“我修为增进之快已是千年难遇!早前不提,初入秘境时仅为入道中期,这才几多光景?就已半步巅峰,离之八境道成仅有半步之遥。这般神速世无绝有!可这“迟迟”两字又是何从谈起?”(本章完) . 第一千二百章 七法真身 老者慢悠悠的说道:“世间万法欲速则不达,可入道至道成这一境却不然!” “养气需盈方可开灵,游夜黑寂方可日明,可入道和道成之间,却看境若隔山,实则一雾遮眼!一为入,一为成,本为一境两名。这也就是为何自古以来,一旦破劫入道便可与道成境同辈相称之原由!” “入道难,道成更不易。可这是对旁人而言,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却无需这般!” “开皇之墓凝万法之初,既能从中破境而出,已然道境大成!何须再悟?当年,简兰庭破境之后,三天道成,四日巅峰,仅用七天便已举世无敌!自“天下”得浩然剑后天人独成。一路镇西土、斩妖国何其快哉?!轩辕圣皇破境当夜昙花盛放,花枯未落已然巅峰.晨明初晓天人已毕!于此相比,我皇又是如何?” “这……”林季满心震撼,一时无语! 这才叫惊为天人! “我皇迟迟未成之故,非是天有不足,而是……融有七法之身!” 林季奇道:“何为七法之身?” “所谓七法,乃是人、鬼、佛、龙、妖、魔、巫。早在上古时七法互融、通身合用。比如老奴等七灵,尽可习学七宗之法,那时修士无不兼学多宗。可随着神州破碎,七法传承各成一脉,进而以族相隔密不外传。身容多法者再不多见。” “纵然,一法大成也可独绝,可欲昊天问鼎,必渡七法之劫!身容七法者,自是经天易渡,可每境跃升时却另有困处。我皇正是此数!”说着,老者突而向林季身后一指道:“我皇且看。” 林季扭头一看,只见身后地面上落着七道与他此时动作一模一样转身回望的黑影。 高矮胖瘦,长短不一。 在对面那道时亮时灭的火光照耀下,微微晃动着忽明忽暗。 “老奴虽被困在绝法界中离身不得,更是术不得出。可火灵之本命天赋却仍旧建在,经此一照,我皇法身尽显无藏,此七法原由来去,我皇可还忆否?” 不用他提醒,林季也早已察觉。这七道身影竟是各个都有些眼熟! 第一个,高身阔肩、半飘虚渺的身影,正是当年初离青阳,半路所斩的鬼王之子。 此时,已成他鬼法之身。 如此行径,应该不是那憨鬼所为,他爹周癫那时也没这般手段。 细细想来,应是化名洛离的鬼宗首座柳斩所为! 第二个,头顶光溜溜挺身高立的,正是在萨迦寺所斩的阿赖耶识! 他的肉身被秦临之盗走附身,可其魂魄却成了林季佛法之身! 第三道身影,张牙舞爪头顶生角,见那形体样貌正是被他斩在襄州江畔的九道江龙子敖浪。 当时以为仅是随手斩了条恶龙而已,可如今再一想:那贼龙虽恶,却也不傻,九道江横穿五洲何其宽广,为何非要跑到强者云集的襄州作乱?恰又赶逢他在附近? 想必,也是被人充了棋子! 此时,已成他龙法之身。 第四个,半身侧立、体态婀娜的正是自魔界中附身而来的妖女胡九媚。 当时,她已被墨曲封山成阵困在其中,却不想她的魂魄却随在林季身上从未离去! 怪不得那时,就在泥土聚来马上就要盖住狐女的一瞬间,竟在她那副看似呆愕的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没想到,这天外妖女竟还有一手如此算计! 如今,已成他妖法之身! 第五个,圆圆滚滚的两头稍尖,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巨蛋。 林季稍稍楞了下,随即想起,这不就是经霍不凡开化之后蕴生灵识,又被他起名为“小煤球”的雷云珠么? 是了! 这家伙本就是魔族至宝,如今已成他魔法之身。 第六个,身形枯瘦微微弓着腰,正是假意护送萧家遗脉暗与孤鸿勾结一处的怒神使者之后,奥大师! 原以为早把他灭杀当场,却不想那巫术着实诡异,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附影在身。 如今,已成他巫法之身! 第七个身影正是他自己,可极为怪异的是,那身影留着一头齐耳短发,两眼处闪着一片精亮光点,很像是……戴着一副眼镜! 这的确是他自己! 不过,却非如今。而是……在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的样子! 这火灵之光的确霸道,竟能照出我前世今生! 老者见林季愕然不语,还以为他头一次见到七法真身被惊了住。唤声叫道:“我皇……这七法并融之身既是枷锁桎梏,也是大运造化!就似沙海穿行,一人一囊固然轻快,可若行之半途,囊中水尽又当如何?可你,却身附七囊!其之远达,焉可比之?” “早在七境入道之前,多法同身如虎添翼,自是进展神速。可一旦入了道境,这诸多法身便成了拖累。极少有人能身兼多法而道成。” “所谓之道成,便是道定法成。到那时,诸般法道再也不能融身而入。恰在此时,七法融身正是齐天造化!只需循道而成,一一练就便是。不知我皇又是以何入道?” “因果。”林季回道。 “是了!”老者点了点头道:“据我所见,我皇身附七法之中,竟无一法与身相容!想来,俱是为缘因果强附而来。如此,我皇只能一一完成其之因果,方可诸法大成!” 林季微微一楞,道:“这又怎讲?” “若我推算不错,你早已半步许久,可却迟迟未成之故,乃是因果未了!” “七法因果,各有所困。了一法因果,成一境修为!” “这……”林季木然,一时有些没了主意。 若是修为不济,可苦打经熬百般磨炼。 可若层层境界都卡在因果上,这又如何是好? 那七道法身各有来由,诸般因果更是毫无头绪! 又让他从哪下手? 更为怪异的是,连他前世之身也在其中,又该怎么了却这段因果? 轰隆隆…… 随着一阵乱响,对面屋顶,又一片黑石轰然砸落。 那北王老龙虽已身死,可仍有一车车的黑石连落而下,整整千万年来,从未断过。 被黑石一压,方才还闪闪灭灭的火光立时暗了下来,仅有一线微弱至极的光影轻轻闪耀。 面前老者的身影也在同时飘渺闪烁,彷如随时都将破碎散去。 “我皇……”那老者的声音瞬间苍落,几乎轻不可闻道:“盈满损缺,此乃大道真意!我以石炼火为延寿岁,可耗尽心力也需十年一睡!我皇七法融身桎梏如笼,可一旦破出,将成无上造化!老奴言尽无赠,还望我皇……” 轰隆隆…… 又是一片黑石落下,满眼漆黑之中、眼见那老者的身影骤然破碎! “老……” 林季刚出半字,转而朝大屋火炉重重的躬身一礼!(本章完) .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玉京三千台,天衍落尘埃 轰隆隆…… 滚滚黑石接连落下,炉中余火瞬间熄灭。 “我皇……” 石屋内火炉旁,那一盏幽幽闪耀的小灯笼,微微晃动了几下。 “……神州再复,大法同……” 本就微弱至极的烛光骤然暗去,火灵叶咤那极为不甘的嘶喊声也在同时戛然而止,整个地下石城也随之陷入一片黑鸦鸦的死寂之中。 当! 突然之间,自火炉中猛的传出一道震荡钟声。 呼! 刚刚熄灭的炉火猛然窜起一丈多高,一道道炽烈火舌不停舔食着块块黑石。 散去身形的老者再次出现,却是侧身倒卧鼾声大起。 好似方才那个溯古叙今侃侃而谈之人并不是他,仅是无相大梦一场! 林季稍稍一愕,便自明悟:那火灵被困于此,永不得出。十年一醒中,仅存的几分气力,全都用来指点自己,如今,气力已尽又沉沉睡去。 林季默声不语,遥向炉火又是重重一礼。 火灵不熄,贤者永存! 此礼敬开皇、祭六祖,更为这千万年来芸芸不屈之万生! 转过身来,却见韦一舟早已跪伏在地,甚而连头都不敢抬。 “韦一舟。”林季唤道。 “小……小人在!”韦一舟诚惶诚恐的颤声回道。 此时,韦一舟心中大浪翻涌滂湃不已! 从扬州到维州,这辗转千万里他曾见过几多生死轮回? 从修士到鬼族,这荏苒数百年他又历经多少沧桑巨变? 可与这方才所经所闻一比,却都统统不值一提! 当初那扬州九门六派十三世家,为之明争暗斗争进而引来灭门之祸的,也不过是件寻常道器而已! 凡夫俗子得获此物,可兴其家族数百年! 门派子弟得获此物,可威震方圆千百里! 可在道成者眼中,区区入道也不过是秋虫蝼蚁! 方才听那老者所言,大道千古高山阔海!那在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道成境却又算个屁! 天人,化神…… 乃至七法之尊,开天列祖…… 更为惊人的是,有望再复不世神州的第三任圣皇就在眼前! 更为可笑的是,刚刚几个时辰前,自己还想夺了那宝印取而代之!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韦一舟!”林季喝道:“你虽口口善恶有知,可却杀孽浩重,百死难赎!本应将你就此抹去,可又太便宜了你!念你方才引路有功,且就指你一条赎罪坦途,你可愿意?!” “愿意!”韦一舟想也不想,赶忙应下。 “好!”林季点头道:“火灵前辈已沉寂睡去,可此间却应有人照料。你就留下做个不眠人,日夜守护在此以防有人生乱。待有他日,神州再复,也算你大功一件!” “是!”韦一舟应道。 “抬起头来。” 韦一舟慌忙抬头,林季抓起昊天印落在他额头道:“黑石城中万法枯绝,此印落下,权当受命。现封你为护火使,行安护周全之责,若有懈怠,定惩不饶!日后功成,必有重赏!” “盛谢皇恩!”韦一舟慌忙跪拜。 许久过后不见动静,再一抬头,那四下茫茫夜色中一片寂静,哪还有半息人影? 轰! 小巷对面爆起一声炸响,紧接着一道白光飞冲而起,遥遥直向天际冲去。 韦一舟眼巴巴的望着那艘大船越去越远,渐渐变成一道流星瞬息不见。不由谓然长叹道:“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转而又苦声一笑自语道:“走?又往哪里走?那天下九州我又哪里没逃过?如今,却连这黑石城都呆不安稳!他要真成了圣皇,那天下方圆尽为他土,哪还有我半寸容身之所?!且在此处倒也好,至少这里绝法隔天岁月静流,也算得了长生不是?!” “万一……我是说万一,他真能像那火灵老头说的,再复神州成了御天圣皇,这岂不是一份莫大功德?说不定也能随着一路飞升!” …… 轰隆隆! 随着一声震荡巨响,飞逝归来的大船稳稳的停了住。 林季四下一看,又是那间黑压压的小房间。 嘎吱吱…… 地面合拢盖住大船,那七口锈迹斑斑的铁棺材同时升起,又像方才沉落之前一模一样的依墙成列。 林季回头看了一眼,若不是刚刚归来,谁又敢想那下方竟有如此景象!更是难以知晓那诸般秘事! 方才种种好似大梦一场! 林季叹息一声,自那扇半掩半开的石门间一跨而过,刚要走出院落,却见院中那颗硕大的老榕树上竟挂着一颗红鲜鲜的浆果。 “哦?”林季一愣,忽而想起韦一舟所言。 那历任城主之所以不顾一切的采挖黑石,就是想换取一物,说是能借此延寿三百年。 可韦一舟当时说的明明白白,那丹丸是个蛋黄大小乌黑腥臭之物,并非是什么红色浆果啊? 林季走上前去,刚要伸手摘下果子,突而看见那浆果下方的树干上刻着两行极为熟悉的字迹! “黑丸延凡岁,圣皇吃不得!法果千年出,下颗不归我!” “七棺挨个拍,老火如去来!玉京三千台,天衍落尘埃!” “天机啊天机!你个老小子……” 林季一见天机手迹,不由眼眶一湿。 却在同时,既满心感动,又是气不打一处来! 感动的是:有了这番谶语在,不管什么时候,又经由了什么变故,就算没人引路,整个黑石城空无一人,林季也能由此发觉地下秘处,进而见到火灵知晓来去往故。 气的是:天机这家伙向来如此,总是话说一半! 那最后两句,又是不明不白! 到底什么意思,还得去猜! 好在玉京山他也先后去过三次,知晓还有这么一处神奇所在。 只是不明白每次都是怎么去的,那到底又是个什么地方。 天机谶语向来古怪,一时也想不明白,索性林季也就不再执迷,伸手摘下了果子。 “哎?” 摘果在手后,林季又突而想起:“这家伙上次给我和方云山占卦用的果核,是不是就得自这里?” 不过,那上次是个半青半红的果子,这次却是通体鲜红,难道这千年之果次次都不一样么? 如今,我也得了这果子,是否也能借此一窥天机?(本章完) .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炼尽此间所有黑石? 罢了! 刚有此想,林季又一转念道:「果核是果核,秘术是秘术。火灵老前辈不是说的很清楚么? 况且,天机那一身神鬼莫测的推天之术是学了半篇《窥天术》之故,绝非是靠什么果核奇物所至。我又何必庸人自扰?」 林季把浆果收在袖中,刚要转身离去,忽而又闻到一股异常浓烈的腥臭之气。 循味儿一看,只见那一串挂在树上的巨大头骨间腾起一片黑雾。 那雾气腥臭扑鼻,好在瞬间散去。 再一看时,那其中一颗头骨竖在眉心的孔洞中凝出一颗蛋黄大小的丹丸。 蛋黄大小,遍体乌黑,腥臭无比…… 这不正是韦一舟所说的可延寿三百年的神丹么? 怪不得,这小巷大院一直被层层看护了住。 原来,这整个儿黑石城的秘密,就在此处! 此丹十年一结,火灵十年一醒…… 这应该是他每次醒来时,炼化黑石所成。 火灵老前辈来去匆匆,未及细说:他所受之禁锢,应该也有破解之法。 那法子很可能就是……炼尽此间所有黑石! 可这黑石城方圆百里层峦叠嶂,城中上下更是高墙大屋鳞次栉比。 若要一一炼尽,也不知得需几多光阴?! 「哎?不对啊!」 火灵老前辈为了破除禁锢凝炼黑石,结成这般足令天下世人所垂涎贪恋的黑丸,进而又驱使着历代城主不停的送了黑石下去…… 由此一来,只要黑石城还有人在,那这笔无形交易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而火灵又是无尽寿岁,不管十万,还是百万年,总有一天这禁锢终将破除! 如此一想,这怎么有些奇怪? 可到底怪在哪里,一时又想不清楚,只好先收起黑丸往外走去。 迈出出大门,离开小巷。 迎面就见大街上密密麻麻围满了人。 「打!往死里打!」 「这群狗畜生!半个留不得!」 …… 「别打了!别打了!」 「求求各位饶我一命……哎呀!」 …… 围在外侧的高声叫嚷,被困在里边的嘶声痛喊。 林季纵起身形踏上近处屋顶,这才看了清楚。 几十个身着蓝绸长袍的被按在地上打的满地翻滚死去活来。 对面街尾,还有十几个身穿短衫小褂的早被打的血肉模糊横躺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粗眼一看便清楚,这些人原本都是五王爪牙。 几王被杀的消息也很快传出,失了五王依仗的这群恶徒想要趁乱逃走,却被积愤已久的民众当街堵了住。 黑石城不同于外方世界,绝法之地中没有凡修之分,这群恶徒虽也学了些武艺,可却寡不敌众,在这如潮众怒中眼见着都要被活活打死! 「啊?林……林天官?!救命啊!」 突然间,一个被打的满脸是血的蓝绸老者从纷乱人群中拼命挤出急声大叫道。…。。 见他如此挣扎,四下人群不禁生奇,顺着他的目光一看,正好看见立在屋顶上的林季。 这其中的许多人可是见过林季的。 刚一进城,林季就在东城门一连斩了十几条手臂,那一片片殷红血迹刚干不久。 更有许多人却是早就听过天官名号。 韦一舟恭恭敬敬的陪着林季走出醉花楼时,很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在黑石城这处法外之地,这就预示着新王登位,城头易改! 一见这老家伙好似认得新城主,所有人全都不由自主的停了手。 「天官……天官大人!」那老者趴伏在地,连连叩头道:「念在……念在曾与天官素有前缘的份儿上!乞天官大恩大德饶小老儿一命!小老儿必当肝脑涂地永不敢忘!」 那人满脸血污,林季一时倒是没认得出来,可这声音却有几分耳熟。 「你可是……余承山?」林季问道。 「是!」那老者赶忙回道:「正是小老儿!」 一听果然是余承山,林季倒是不免有些好笑。 早在那时珍宝阁拍卖会上,这老家伙颠倒黑白信口雌黄,差点儿赖了我的青釭剑去,反倒还要诬我清白。 就这,也叫素有前缘么? 不过此时当下,林季自是懒得和他计较。 随着余家老祖身死道消,余家势力也随之灰飞烟灭,全家上下都被药王谷赶尽杀绝,没想到这老家伙却逃出一线生机! 这家伙颇有几分鉴宝的本事,又穿着这一身宛若制服样儿的蓝绸长袍。一想便知,肯定是落在黑石城后依附在了韦一舟门下。 「余承山!」 「小的在。」 「此前旧事无需再提,你在黑石城中又生了何等恶果我也不再追究。」 余承山一听,提到嗓口的心稍稍一松,暗自长出了一口气:若不是方才实在被逼无奈险有性命之危,他也绝不敢仗着胆子祈求林季,甚而躲都躲不及——毕竟当年珍宝阁一事,那所结的可不是什么善缘。 可林季这两句话一落地,却等于救了他一条命! 「死罪难免,活罪难饶!」 林季接着说道:「贬你为奴永不得出,专为城主品物鉴宝,敢生二意,五马分尸枭首城头!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小的愿意!」 余承山大喜过望连连叩首不止。 林季掠过余承山扫向满城万众道:「此域虽为绝法之地,却非乱法之城!尔等当街杀人、血溅光天又与那一众恶徒有何两样?!」 「尔等又是为何避来此处?!还不是为了求个活命图个安生?如此胡意乱为匡无法度,又与那外方世界有何两样?!」 「都听好了!」 「那乱秦早已亡灭,朕之大夏不容邪道猖行,更不容乱臣贼子!」 嗖! 话声未落,林季猛的一下甩剑而出! 噗!…。。 白光一闪,直在人群中狂落而下。 一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猝不及防,立时被劈成两半! 可那长剑去势未减,又径直刺入坚硬如铁的黑晶石砖,直没其柄! 啪嚓…… 那老和尚瞪着一双极不可信的两眼,微微摇晃了一下,啪的一下分成两半碎声落地。 这一番凌厉手段吓的满城民众心惊胆颤! 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林季正是一路追着恶僧而来。 「自今日起,无论凡修贵贱,欺弱为女干者杀!行盗诈抢者囚!此妖僧恶贯满盈正应此果!」 「此城乃至整个九州天下应为永安之乐土,我大夏子民应为乐善之良臣!恶行不端者天道不容!朕,更不容!尔等,可都听清楚了?!」 余承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可两耳却听得很清楚:方才林季口称大夏,自称为朕。 这,这可是改了新朝么? 不及细想,赶忙高声呼道:「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由他带头一喊,数多民众也赶忙跟着跪下,齐声高呼道:「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有的满 心惊怕,不敢再独自站立。 有的早就拜过天官神庙,心悦诚服。 更多的是随了旁人大众,管他是王还是皇,总之是个新主子,乖乖磕头总是没错……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 一声又一声山呼大喊震破云霄,一浪又一浪乌压压的人群跪满全城。 咔嚓! 猛然间,惊雷爆响。 震的整座黑石城微微一晃! 咔嚓! 又是一声,远从天落! 众人满脸惊愕的仰头望去,只见那赤红一片的遥遥天际中云海翻腾,似有一物挣扎欲出!(本章完) 39314721。。 ...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踏剑而出 云中大物怒卷翻腾,声声雷吼震荡不休。 赤火霞光层层破开,好似岩浆一般滚滚奔流。 铮! 插入石面的道剑猛一声铮鸣,嗖的一下破入长空。 唰! 一道青光横天而过,那滚滚云天立时被削成两半。 就连刚刚炸起的数道雷影也被同时抹去。 如墨饱染的黑石城巍巍高耸几十里,怒卷翻涌的滚滚红云满罩当头。 正在当中横着一抹青光,从东至西齐刷刷的斩成两段。 此等景象骇然惊人,直令人震愕不已! 哗啦啦…… 突然之间,自那抹青光落处,红雨骤降扑天而落。 城头楼顶、街头巷尾全被染得赤红一片。 跪落满地的万众百姓也被兜头浇落一身。 「是,是血!」有人惊声叫道。 的确是血! 这场突如其来的泼天大雨腥气扑鼻,落在块块黑石上滋滋声响。 眨眼之间,整个儿黑石城已然变做赤血红城! 嗖! 青光闪过,道剑从天疾落,不偏不斜径入鞘中。 高高立在屋顶上的林季,仍旧青衣浮荡丝血未染! 千万年来,黑石城绝术禁法从无破例,这等奇景哪曾听闻? 历任城主以爆压强,仅是比江湖豪客略胜一筹罢了,这等斩天神技又是何曾见过?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有人高声叫道。 众人一听,慌忙随声。 本就惊诧的更为震愕。 本就尊仰的更加虔诚。 本就随众的更加信服。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恭迎我皇,万岁千秋!」 …… 一声声高呼远胜方才,一片片跪浪此起彼伏。 唰! 自那道斩破云天的青光里,猛的腾起一条七彩虹光,好似锦带一般牢牢嵌在两侧滚滚红云之中。 往日黑石城赤血殷红,映在四外茫茫黑原中格外亮眼。 李四、成逍和赵铁军、方刚四人刚一进城,立时被眼前奇景震了住。 「李四!」 李四两腿一软刚要随着众人跪倒高呼,就听立在屋顶看的清清楚楚的林季高声叫道。 「小人在!」噗通一声,李四慌忙跪倒。 「这黑石城主就由你来做!」 「小人……小人……」李四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言。 林季身形纵起,接连在几处屋落之后,轻飘飘的落在城门前方。 「参见天……」成逍和赵铁军、方刚赶忙施礼。 可往日礼数已然不适,「天官」一称也是不妥,稍有犹豫间,林季挥袖打断直接命令道:「赵铁军,方刚。」 「在!」两人赶忙应声。 「留你两人辅助李四,旦有恶行,枭首城头!」 「是!」 「成逍。」林季看了眼这个妖化人形的往日下属。 「在!」成逍慌忙应道。 「命你径直往东与田胜国汇合,并有囚军三千供尔差遣。随朕,尽灭妖僧荡平维州!」…。。 「是!」成逍高声应道。 再一抬头,林季早已不见,遥遥一抹青光已在十里开外! 「这!」成逍不由两眼瞪大,满心震惊! 黑石城不是绝法之地么? 可他怎能掠空而行? 此时的林季脚踩道剑纵行狂飞,心中上下也是同样甚为不解! 方才那一剑惊出斩破云天,并非他之所为,而是那道剑自行而动,至此不知又是何故。 这四柄开天神剑中各蕴其灵,可自灵剑合一后从未现身,也并无半点惊异之象,这一遭又是什么因由他也说不清。 只是感觉那剑自天落归来后连连颤动,似是杀意难平! 脚踏飞剑,掠天而过。 区区百里,转瞬之间。 刚一跃出黑石禁域,灵气修为再次凝聚,林季收起道剑直往西方飞去。 …… 金刚寺,后方禅院。 风吹树动沙沙乱响。 一红一绿两只小鸟接连破空飞来。 嘎吱…… 窗扇微启,两只小鸟蹦跳而入。 叽叽喳喳…… 两只小鸟争先恐后的连连鸣叫不止。 「哦?」一个略有沙哑的苍老声音,很是奇怪的问道:「你可是亲眼所见,他从黑石域中踏剑而出?」 喳喳! 「这倒有趣!」那声音说道:「让岗瓦波仁准备万全,随时应援。」 喳! 红颈小鸟越窗而出。 「你回慈恩寺,就说来客已到。」 喳! 绿颈小鸟随后飞走。 一红一绿两只小鸟各奔东西,眨眼消失。 「师祖!」 小院门外站着个高高瘦瘦,手里抓着一柄九环锡杖的老和尚。 「禅通师弟已然……」 「我知道了。」窗中回道:「很快,他就将来至此处,你也准备去吧。」 「准备?」老僧一愣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祖明示。」 「死。」 老僧一顿,抓着锡杖的手微微一颤。 「弟子知晓。」说着,那老僧单手为礼冲着窗口重重一拜,转身离去。 当! 过不多时,前院响起一道清脆钟声。 当!当!当…… 又是一连数声。 九声钟起,高僧圆落。 「阿弥陀佛。」后院窗内宣出一声佛号。 嘎吱一声,窗口闭合。 于此同时,经院而过的呼呼风声、树叶颤抖的沙沙响动也同时停住,就连照落而下的阳光也骤然消失,整座小院黑寂空无,仿若已被凭空抹去,好似从未出现在世间! …… 虽已临秋,可地处西北的维州仍旧高阳炽烈。 火辣辣的阳光落在一尊满脸笑意的巨佛石雕上。 啪!啪! 随着一片清脆鞭声。 高达三十丈的巨佛微微摇晃了几下。 被巨佛重重压在下方的车轮深深的陷在大路中间的深坑里。 数百个弓腰驼背的民夫死命向前,那一根根沾满乌黑血迹的绳索早已深入肩骨,任凭那一道道长鞭如何狠命抽打,那高若屋顶的巨大车轮却始终深陷如初,未能再动半步。…。。 「快!他娘的!」 「一群废物!」 …… 十几个圆头大耳的和尚厉声叫骂着,连连挥鞭乱抽。 嗖!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青光。 一颗颗圆滚滚的脑袋瞬间落地,十几具身躯稍稍晃动了一下,扑然落地。 众民夫顿然一惊,四下望了半响,这才发现半空中悬着一道青衣人影。 那人 向下一指,青光迸出唰的一声,直径从石佛脖径处一扫而过。 那颗硕大的佛头轻飘飘的浮在半空,被那人一脚踩住。 「看见了么?什么狗屁佛威,全是虚妄!不但保不住那些禽兽和尚,连他自己也护不得!」 啪! 说着,那人重重一脚下去,佛头立时碎成粉灰! 灰土四落间,那人早已不见,遥遥一道青光直奔西天。 「是……是天官!」 民夫中有人认出。 「天官大德!」 「救救我们吧!」 「天官慈悲!可怜可怜我们吧……」 数百民夫乱烘烘的跪倒一片,乱声苦求。 绳索一松,那尊无头石佛左右摇晃了两下,轰的一下砸落在地,碎成数半。(本章完) 39314560。。 ...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佛,就是狗屁 维州,玉城。 一座座圆顶高塔拔地而起, 一尊尊威然巨佛矗天而立。 林季悬在高空看的清清楚楚,那城中百姓无论男女,此时都被剃光了头发,穿着一身或灰或黄的各阶僧衣,两手合十跪拜有度。 就连那一个个刚学会走路的呓呓小儿也是如此! 仅仅不过两三年,这座于西北边陲的首府重城早已旧貌不再,焕然已成佛国新都。 直令人恍生错觉,仿如早已越过佛关径达西土。 当! 就在这时候,那座正在当中,不知推平了多少店铺房舍修建而成的硕大广场上,骤然响起一道清亮钟声。 当!当!当…… 钟声回荡,一连九响。 这是佛门高僧极乐圆寂之宣鸣。 满城百姓同时停下了手里正忙的活计,齐齐扭头直向广场望去。 「阿弥陀佛!」有人合十念道。 「阿弥陀佛!」数以万千道声音随之喝起。 「阿弥陀佛……」一浪又一浪,此起彼伏。 紧接着,满城上下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分从四面八方直向广场聚来。 正在广场中心,高高的矗立着一座巨大无比的九叶莲台。 那莲台高悬百丈宽达半里,竟是由一整块透亮白玉雕琢而成的! 莲座下方密密麻麻的镶嵌着无数颗玛瑙、翡翠、琥珀、珊瑚等一应珍宝贵物。 任意取下一颗,足令五口之家衣食富足、百年无忧。 如此惊天重宝,无论落在何处,都足以震起轩然大波,进而血流成河! 「这群狗贼秃倒是好大的手笔!」林季暗自心道,可却依旧不动声色倒背着双手悬在半空。 如今之维州,早被佛门所占。 与此前大为不同的是,除了横压爆碾之外,更多了些蛊惑利诱的手段。 毕竟与鬼、魔、妖等三族不同,无论佛门哪派都不想赶尽杀绝,只想把那万千民众当做奴役仆从使唤。 比如眼前这一众极为虔诚的玉城百姓便是如此! 剃度、去苦、并允在城中居住。 开光、降福、还许了来世乐土。 早被那一众妖僧乱法迷了心智! 一个个名为佛徒,实为囚徒! 就算林季毁了这满城佛像,他们也只会以为林季是乱世妖魔! 「且看这群狗和尚又耍个什么名堂!」 林季悬半空中定住身形,居高临下直向城中望去。 当…… 随着最后一道钟响回音渐渐消去,架在莲台上的纯金巨钟也缓缓的停了住。 唰! 金光一闪,那原本空无一人的莲台宝座上突现出一道人影。 高高瘦瘦的身形,宽大的衣袖随风飘扬,手里紧握着一柄金光闪闪的九环锡杖。 两道长眉垂落而下,五缕长须雪白如霜,两眼之中精光闪闪的露着一片慈祥。 「阿弥陀佛!」 那老僧一掌独立,口宣佛声。…。。 「阿……弥……陀……佛……」 那声音竟比方才的金钟长鸣更加清亮,震在城中嗡嗡有声,回响不绝。 陆续赶到广场以及正自急行奔往的万千民众,一听佛声立时齐刷刷的站了住,不约而同的双手合十,低头礼赞。 「老衲幸随我佛,承已九转。如今功德圆满,欲往极乐西天。临行有言,馈我众生,还望聆听仔细,早璞归真!」 随着那老和尚声声激荡,一道道七彩 霞光自他周身四处飞扬。 霎时间,整个儿玉城上下弥漫漾起一片片流光云蔼,经那炽烈的阳光一照更是五采缤纷。 想必,那极乐仙境也不过如此! 唰! 一尊高耸百丈的巨佛微微睁开了眼。 一尊一尊又一尊…… 那满城林立大大小小千百尊石佛同时亮目,仿若同一时间都转世醒来。 城中万众一见,更加虔诚。 「阿弥陀佛!」 哗啦啦…… 连声齐响间,满城百姓全都规规矩矩的跪伏在地。 诺大玉城,一时间鸦雀无声。 「世有五族:人、鬼、佛、龙、妖。人有贪痴、鬼生憎恶、妖过残暴、龙逞凶嗔,唯有我佛,安寂求空……」 「……四族皆独,不容外道,唯有我佛,广济大容……」 …… 随着那老僧连连念诵,满城佛像也跟着口唇张合,齐喝有声。 随着佛音荡漾四外传去,那一尊尊石像周身上下大光闪烁,照的满城方圆金碧辉煌! 好一个千佛齐唱的传法大会,端是威仪非常! 「雕虫小术尔!」林季扫了一眼嗤声暗道。 这等看似壮丽无比的蔚然奇景,虽能迷惑此下万众,可在林季眼中却是末枝小术不值一提! 那只不过是道佛光境域而已! 道门七境、佛宗比丘都可习得。 只是,那老和尚在玉城施展起来更为得心应手,加以这千万尊佛像,真假掺杂之下更加难辨虚实罢了! 「也好,索性,我就将计就计也来传我之法!」 想着,林季暗自一念道:「开!」 呼! 阴阳双鱼陡然飞出,暗从层层云雾之下,紧贴着地面瞬间展开数十里。 唰! 道道金线腾空而起,借着那一尊尊石佛上闪烁不停的光影,布满云天。 一念之间,因果域成! 而且,还神不知鬼不觉的牢牢又把那老和尚的佛光境域罩在其中! 「……我佛威然……」那老和尚正说得兴起,突而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四下里的时空已被层层禁锢了住。再也不受他使唤。就连自己也被一股无形之力死死的锁了住,无论怎么念动魂识也是于事无补!空空的张着两嘴,却是不能再发一言! 那老和尚突然顿了住,满城上下一片寂静。 正自众人奇愕不已时,那老和尚突然又微微动了动嘴唇,继续说道:「我佛威然,皆是虚妄!尔等愚昧,尽在股掌!佛为何物?狗屁而已!」 「……佛为何物?狗屁而已!」 这一惊声,又随着那城中上下千百尊石佛巨口同时念出。 如同此前一般,回声阵阵,响彻当空。 「这……」 「啊?」 …… 齐刷刷跪伏在地,正自虔诚聆听大尊临言的万众佛徒一时楞了住! 佛是狗屁?!这是何等妄灭之言! 谁敢如此乱语,都不用高僧下令,早被万众活活打死千百遍,就连尸骨都碾碎成灰! 可这话……明明却是从金刚寺主持禅云大师的口中说出! 这,这怎么可能?! 「老衲轮回九世,世世看的真切!可却有言难出!如今已是最后一世,临死之前,了无束缚,就向诸位一吐真言。如今的佛门上下口口慈悲,却是个个女干恶。那万众僧侣句句阿弥,可却人人可杀。老衲被这狗屁佛门骗的好苦,这九世轮回无不生悔,尔等又何必重 履后尘!」 「佛,就是狗屁!老衲知明已晚,可尔等回头是岸,却还来的及!」(本章完) 39314395。。 ...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金刚寺的和尚 “佛,就是狗屁!” “……尔等回头是岸,却还来得及!” 千百尊佛像异口同音,那一道道惊雷断喝荡在玉城上空阵阵回响。 万众百姓极为惊愕的抬起头来,满眼迷茫。 如此恶佛诳语即便听上半句都是罪过! 禅云大师身为金刚寺主持,向有高德,怎会说出这般乱佛狂言? “放屁!” 跪在莲台前方,一个满脸麻点的胖和尚豁然起身,破口骂道:“你这老东西要死就死个利索,哪来这许多污言秽语!敢辱我佛又是何等罪过?看我不碎了你法魂!” 说着,大袖一甩就要腾空而起。 “慢!” 跪在他旁侧那个长着一对儿三角眼的瘦和尚急声叫住,缓缓起身道:“禅云师兄向来大德威严,如此诳语非他所言!必是圆寂之时,受了妖魔侵染,待我破一破这魔障就是!” 唰! 话声一落,那瘦和尚双手合十,周身四外金光爆射。 宛若大日突降一般,白花花的光芒几乎照得众人睁不开眼来。 于此同时,一道顶着七彩光晕的佛影魂身直往莲台飞来。 “禅云,你又发的什么疯……” 那和尚怒气冲冲刚一出口,突然之间顿了住。 眼睁睁的看着禅云身后那道青衣人影微微一挥手,自己就似被千万条丝线牢牢的缠了住,一动不动的凝在半空之中。 砰…… 紧接着,一条条黑色光影接连从自己魂身之中破冲而出。 被那青衣人影随手一抹,尽已斩成两段! “禅云师兄所言不错!” 半空里突然传出自己的声音,可他明明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唇舌都动不了分毫! “什么慈悲为怀!那是让你等猪猡不要乱来!什么救苦救难,那是让你等好生孝敬!你们真以为剃了光头,穿了法衣就和我们一样都是佛家子弟了?如此一来就能众生平等了?笑话!” “人人为佛,谁来供养?!” “记住!你们只是猪狗而已!” “六根清净,酒色不染?哈哈……真若如此,那这狗屁佛法我又休来何用?来来!让你们开开眼吧!” 说着,那悬在半空、彩晕罩顶的瘦和尚扬手一指。 咔嚓一声,远处一尊大佛缓缓移开,下方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厮快步迎出,一见外方万众密密麻麻如此景象立时楞了住。 “去!把那些小母狗都带出来晒晒太阳!” 小厮有些惊愕的顺着声音朝天一望。 “还不快去?脑袋不想要了么?!” 小厮吓的一缩脖子,匆匆忙忙跑了下去。 “禅山师兄,怎么?!你也跟着那老东西发疯么?!”那刚刚第一个站起身来的胖和尚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一手举起刚要阻止,突而转过身来哈哈大笑道:“好!既然如此,那我也疯个痛快!” 说着,跃起身形接连在几处佛像上扭动了几下。 嘎吱吱…… 随着一片机簧声响。 又有七八尊巨佛下方露出密室暗口。 那胖和尚一闪而出,径入其中。 “禅水师兄!” 另外那十几个跪在莲台前方的大和尚们也都静不住了,一个个满脸惊慌的站起身来。 满城万众都看的清清楚楚,这要是…… “快!快!去拦住……”其中一个酒糟鼻子大声叫道,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立时脑浆迸裂,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敢!” 高高立在莲花台顶的禅云主持厉声喝道:“尔等畜生,那种种背地恶行无法无天!却不敢亮在大日光天让人见个清楚么?!” 咚! 九环锡杖重重一敲,震得硕大广场连同大半个玉城都不由得微微一晃。 玉城上下向来以禅山、禅水两位大比丘为首。 如今,这两人竟似发疯一般,接连打开了条条暗道。 那暗道里边藏着什么,这十几个大和尚自是清楚无比。 一旦露在光天化日,这万千民众面前又是何等状况,他们也很清楚! 可是…… 谁又能挡得了禅云之威?! 那可是金刚寺主持啊! 离八境罗汉仅有半步之遥的圣比丘! 虽说他圆寂已死,可仅凭魂法之身也不是他们所能抵挡的! 这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禅云妄言辱佛,禅山、禅水相续自揭老底…… 这,这好日子要到头了么?! 哗啦啦…… 十几个大和尚低头垂眼的正暗自惴惴不安,就听一阵哗啦声响。 那第一个被打开的暗洞里,接连走出一群光着身子的人影来。 无一例外,全是女子。 上至白发下至未毛,一个个被沉重的镣铐牢牢的拴住双脚,有的还不得不弯下腰来吃力抱着一个拴在两脚之间的大铁球。 几乎所有人都目光呆滞,伤痕累累。 哗啦,哗啦啦…… 一条条沉重的铁链拖拽在一尘不染乳白色的石面上,一双双瘦骨嶙峋的赤脚迈着宛若宛若木人傀儡般的脚步,寸寸向前! 哗啦,哗啦啦…… 一群不满十岁的小男孩也紧跟着走了出来,有的断了手臂,有的失了一足,还有的被各种奇形怪状鞭痕、烙印打的面目全非! 随着这群凄苦囚徒断断续续的走出暗道,一个个亮在阳光下。 四下里千万民众的眼睛都被死死的定了住,整个儿玉城静的可怕,仅有那一声声刺透骨髓直令人头皮发麻的哗啦声响彻不绝! “翠儿!可是翠儿么?!” 突然间,有一个跪落在地的女子猛然惊呼道。 被铁链拴着的数百女子中,有一个被切断右乳的少女微微转头望了一眼,木讷的眼中闪出一丝光动。 “翠儿!”跪地女子狂呼一声,猛的一下爬起身来一头扑去。 斜刺里冲出个青衣小厮,抬起一脚狠狠地踢倒在地:“滚,哪来的疯婆娘,好好念你的佛就是!这丫头有罪,大师们轮流替她度法,这可是善报功德!好生赎罪来世好……” 噗…… 那小厮刚说一半,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噗的一声活活把他压成了肉饼。 再一看时,却是刚刚离去的那个满脸麻点的胖和尚禅水。 此时,他抱着一个硕大的酒坛子,仰起头来咕咚咚灌个痛快,随而低头淬了血肉模糊的小厮一口道:“什么狗屁来世?!全是骗你们的!” 说着,又指四外民众高声大叫道:“就是骗你们这群蠢猪呆货好生敬佛!要不然,青灯长夜的我等图个什么?这佛修的还有个屁的滋味儿?!” “要酒有酒,要女人有女人,想怎么舒服就怎么舒服!这才是佛!这才是极乐!” “佛法万千,无所不能!说的是我佛门弟子,可不是你们这群猪猡!哈哈哈……”那和尚哈哈大笑着,又猛灌了一口酒道“佛,的确是狗屁!可你们……却连狗屁都不是,只是任人宰割的猪狗畜生!就你们这群蠢货还想修来世?这辈子都猪狗不如,那下一世还妄想为人富贵?哈哈,好大的美梦!” “活该!活该啊!哈哈哈……这等狗屁佛法也信!不骗你们又骗谁?!”(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迷途劝返 胖和尚禅水手捧酒坛笑的肆无忌惮,跪落一地的万众百姓目瞪口呆中满心愕然! 嗜酒、杀生、邪淫、狂态、恶言…… 种种佛规大戒犯了个遍! 平日有人犯上一条,都是万死之罪! 可身为玉城次座的禅水大师怎么…… 更为震惊的是,他刚刚那一番话,就像一柄尖利长刀狠狠地刺进了万众心间! 我等都是猪猡?! 剃度、持苦,一心修持,却在你们眼中猪狗不如?! 慈悲、救难,大威万千,那无所不能的佛法竟是狗屁?! 就连心心所念的极乐来世也是妄语云烟?! “翠儿!”倒落在地的女子疾声大叫着,从地上挣扎爬起。抹一把嘴边血迹颤颤巍巍的直向对面那一群被铁链拴着的少女冲去。 砰! 没走几步,又被禅水一脚踢倒。 “尊师……” 那女子跪在地上连爬数步,冲禅水连连磕头不止,苦声求道:“大慈大悲,求尊师放过我女儿吧!我愿百世轮回尽奉我佛,求求你,求求你!”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白瑕如玉的地面上鲜血淋漓。 禅水灌了一口酒,扫了那女子一眼冷声笑道:“猪猡就是猪猡!还想什么来世今生?!尔等贱命一条!生死如泥谁又在乎?!与尔等说了真相又如何?就凭你们这些猪猡又能怎样?给我死去吧!” 说着,一脚抬起就要狠狠踩下。 呼! 突然之间,自跪在地上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里猛的冲出一道矫健人影,一跃近前把那女子拉在一旁。 砰! 一脚踩空,地面白石四分五裂。 “哦?”禅水扭头看了眼刚刚拉起那女子的身影,是个身形高大、皮肤略黑的壮汉。他又灌了一口酒轻蔑一笑道:“怎么?你这猪猡还反了不成?” 那壮汉直愣愣的迎着他的目光,高声喝道:“反了又怎样?!” 咔嚓! 说着,那壮汉猛的一下撕开僧袍,露出坚实的臂膀胸膛。 “既然佛是狗屁,那你们这群狗和尚又算个什么东西?!幸亏那老秃驴临死有愧说出真相,否则还真被你们骗了生生世世!什么众生平等、我佛慈悲!呸!你们这群狗杂碎视我等为猪猡,辱我等妻儿,又是这般残爆不仁!莫说来世虚假,即便真有什么来世,老子也够了!” “乡亲们!”说着,他振臂一呼道:“如此恶法妖僧还忍他作甚?!跟这群秃驴拼了!就算死也死个痛快!” “对!”有人应道。 “说的好!被这群狗杂种骗的好苦!” “拼了!” …… 跪满一地的人群接连站起,各个义愤填膺。 咔嚓嚓…… 撕扯僧袍的声音联绵不绝。 满城上下群情激荡,呼啦啦围拢过来。 “上!” 带头壮汉猛喝一声,紧捏着拳头往上就冲。 “杀!” 身后四外数万人高声齐喊。 整个儿玉城就像一口沸腾的开水锅一样,瞬间炸开! 此时此刻,早已愤怒至极的人群也不管什么凡修天堑,一门心思只想拼杀向前! 就算是死,也要把血溅在那一群妖僧身上! 一见如此,莲台下方那十个大和尚吓的脸色都变了。 余下百十个地位更低些的佛家子弟更是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是有佛法在身不假,可面对眼前这整座玉城十余万激愤不已的百姓也不免心惊胆颤! 纷纷扭头望向禅山、禅水两位尊师上座。 禅山也不知中了什么邪魔,仍旧站立不动。 “好!” 禅水啪的一声摔了酒坛,大手一挥。 唰! 一道七彩佛光炸然而起,死死的罩住了莲台左右,任凭万众如何冲涌仍是破入不得! “既然你们这群猪猡活腻了,那本尊再换一批就是!”禅水恶狠狠说着,两手捏成不灭印。 一道黑乎乎的龙卷狂风突生而出,眼见着越变越大! “十万猪猡十万魂,本尊也杀个痛快!死!” 呼! 黑风怒吼,急向四外卷去! 在那黑乎乎的风影之中,似有万千幽魂狂声大喊。 所有人的心念神识瞬间顿住,一道道魂魄飘忽摇曳、几欲飞出! 这就是凡修之别,宛若天堑! “止!” 眼见着满城百姓瞬间毙命,半空里突然响出一声高喝。 随那一声喝喊,肆虐狂舞的噬魂黑风立时停息无影无踪,满城上下的十余万民众立时心神一定,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傲然而立着一道青衣人影。 “是……是天官!”人群中有人一眼认出。 林季曾当过一任维州镇抚,先后在此住过很久。 上次灭佛时,当下很多人也亲眼见过。 再说,林家老爷子向来仁德很受尊崇。自从有人建造天官庙以来,一直香火鼎盛,直到一年前佛宗突降,这才成了如今模样。 眼见那妖僧使出手段十万民众行将毙命,林天官竟又现身而出,万众百姓不由一阵欢呼! “好你妖僧!竟敢乱我大夏疆土!杀我子民!朕岂能饶你?!死!”林季说着,扬手一点! 嗖! 一道青光飞掠而出。 咔嚓! 牢牢罩住正中莲台的七彩佛光就似落地琉璃般碎成一片。 那道青光毫无停滞的从那胖和尚禅水的脖颈处一扫而过。 禅水连连摇晃了几下勉强站了住——虽然乍眼看去没什么损伤,可那一身比丘修为已被凭空抹去! 方才那不可一世,肆意狂行的妖僧早已泯然凡俗。 莲台四外那大大小小数百个妖僧也同样如此。 其实,早在林季展开因果道域时,这些人生死已被林季死死的握在掌中! 可那时,这满城万众仍对佛门尊仰无比、极度虔诚。 于是,林季将计就计借用佛门静域之术控住了这一众妖僧的心魂,又从因果线里拆出恶线前缘,故意演出了这一幕! 灭杀这一众妖僧倒是不难,难的是如何迷途劝返! 如今,也该好戏收场了! “大夏永安,不容寸土恶乱!” 林季居高临下指着莲台周围那一众恶僧道:“朕已除了这一众妖僧恶法,使之再不能肆意胡为。至于这撮尔狗命是死是活,那佛门恶法信是不信,尔等自绝吧!” 说着,青光掠过遁天而走。 “杀!” 满城百姓错愕半响,突而有人高声叫道。 呼的一下! 万众奔涌,只一瞬间就将那数百个和尚淹没其中。 离的远些冲不到近前的百姓,纷纷冲向那一尊尊体态威严、满脸慈悲的雕像。 轰隆隆…… 随着一阵雷声轰鸣响起,大雨倾盆突从天降。 玉城,变天了!(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轮回返渡 金刚山。 维州素以金石矿脉闻名于天下,其中尤以金刚石最为遐迩。 这座地处西北边陲、临近佛关的千丈巨山,便是由此而得名。 那山千丈危耸,状若宝塔。 寸草不生的山体被阳光一照灼灼生辉,直令人不敢定目直视。 山脚下方,一条碧波大河蜿蜒而过。 河岸两旁,尽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 火辣辣的太阳下,一群衣衫褴褛的朝圣者完全不顾那一块块棱角尖利的大小坚石,一步一跪极为虔诚的直向山顶拜去。 正在山颠,建有一座千年古刹,以山为名,是为金刚寺。 早在一年前,那只是一处以寺为名的佛修聚处罢了。 虽然也在维州屈指可数,霸据一方,可论势头却远远不及余、黄两家,甚而还被药王谷硬压一头。 一年前,大日佛主临空降世。 随后,维州佛起,更盛从前。 金刚寺也从生人勿近的佛修门派,变成了万千信徒的心中圣地。 由此,这片往日里鲜无人迹的戈壁滩也就日渐繁杂了起来。 “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 “救苦救难!” …… 河边两岸,千百道人影如蚁磕行。一声声佛号此起彼伏,随着中间那条大河哗啦啦的浪涌波涛声响彻不停。 “回去吧!”突而间,就听半空里有人说道:“那金刚寺眼见就要塌破成灰,那妄称佛主的秃驴也行将就死!佛寺皆灭,荡然不存!还有个什么好拜的?” 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青衣人影踏步如飞,直从众人头顶一掠而过。 “罪过!” 最前方那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众人也跟着念了声,随后也不再理会,依旧一步一步跪拜如初。 …… 金刚寺门前的石阶长梯上,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人。 正在前方的巨门大敞四开,数十个身着锗黄法衣的僧人夹道而立。 嗖! 一道青光斜掠而来。 “阿弥陀佛!” 两行僧人齐声念道。 嗡! 一道白光浮空而起。 却是个须眉皆白的老和尚,合起两手遥向青光来处深施一礼道:“远来是客,却不知施主所为何来?还请留……” 嗖! 那道横空直来的青衣人影一字未答,更是片刻未停,直往寺中闯去。 “大胆!” 老和尚两眉一抖,甚为恼怒道:“好生言语不听规劝!却是自讨没趣!以为我金刚寺是什么地方?岂是你想闯就闯的!着!” 说着,一把摘下胸前念珠迎头甩去。 呼! 那念珠迎风就涨,颗颗都有人头大小。 更准确的说,那就是人头! 整整一百零八颗白骨头颅,兜成一个硕大的圆圈,直向林季砸来。 “去!”林季懒得与他废话,扬手一甩,青影飞出。 咔咔咔…… 连声爆响中,颗颗头颅碎成一片。 那老和尚顿然一惊! 这副白骨念珠他足足敖炼了两百多年,早成本命法物,数遭恶战都是借了此物才得以此逢凶化吉。可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 嗡! 老和尚正自吃惊,就听嗡声一响,刚刚击碎念珠的光影,呼一转头向他飞来。 老和尚两只瞳孔猛然放大,哪敢迟疑?飞快脱下袈裟往外一扔,急声喝道:“封!” 红锦袈裟瞬间铺开十余丈,道道金光灿灿闪亮。 宛若铁壁铜墙一般挡在前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硬闯我寺又是……” 噗! 一语未毕,就听噗声脆响。 法衣袈裟裂成两半,紧接着又炸成一块块手掌大小的碎片扑落满天。 正在当中,一道青光破冲而出! 再想逃离已然不及! 心口猛然一痛,老和尚低头一看,却是一柄长剑早已透胸而过。 青光闪耀,神异非常! “你……” 砰! 炸碎的血肉好似急雨瓢泼一般兜天而降。 “师叔?!” 站在下方那两行黄衣僧人根本都没看清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护门师叔被一道青光扫过,瞬间毙命。一时间全都慌了神儿,呼的一下四散奔逃。 嗡! 青光剑影嗡声颤响,疾风骤雨般狂追不放。 噗! 噗噗噗! 眨眼之间,那数十个黄衣门徒尽皆毙命! 甚而,全都一一斩做半寸大小! 一时间,金刚寺门前血肉模糊,腥臭扑鼻。 “杀人了!” “我的妈呀! …… 跪在门前的一众虔诚信徒,立时大惊失色亡命奔逃,甚而连佛号都忘了惊呼! 嗖! 道剑一转,追上林季落回鞘中。 青光一掠穿门而过! “什么人?” “何方孽障?!” 金刚寺正中大殿里,猛的响起一道喝喊。 紧接着,两道白光腾空而起。 “那赫叶!” “唵吰!” 两人同声急喝。 呼! 半空之中突然浮出一道巨大无比的身影,整个大殿不由得微微一晃! 一股无上佛威轰然而出,林季顿了下脚步悬在半空。 再一看时,却是一道足有百丈高下的金身佛影,三头六臂各持法器。 左右肩头上,各自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僧人。 那两人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只是手中所持之物各有不同。 左侧那人拖着个紫色钵盂,右侧那人抓着一柄金色降魔杵。 “受死!” 林季扫了一眼,见这两人周身上下黑线如麻,定是恶果千万,罪不可恕! 当下也不废话,连个名姓也懒得问,扬手一甩,道剑又出! 嗖! 青光如虹,直向那两人斩来! “摩赫叶!” “叱!” 两人同声叫道。 唰! 立在半空佛影猛的一下睁开眼来,道道金光怒然大放! 道剑飞至半途顿了住。 嗡嗡连响颤动不已,却是难以再近半分。 “去!” “死!” 那两人一见佛光止住了剑影,也是丝毫不迟疑,高声断喝中扬手一甩。 钵盂、降魔杵化化风如光,直向林季飞来。 “开!” 林季高喝一声,两眼生光。 一金一黑,亮彻分明! 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鱼自他脚下横生而出,一道道金光飞入半空化做星辰点点。 四下里的时空骤然一凝,仿若一切都已定住。 疾飞而来的钵盂、降魔杵也不例外! 悬在林季身前一尺多远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林季一手抓来,看也不看统统装进袖中。 “这!” “嗯?” 对面两人同时一楞,随而异口同声道:“又是哪位尊师轮回返渡?”(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杀人放火,无量功德 紫金钵盂、迦叶降魔杵这两件宝物皆是佛门重器,内中蕴有无尚佛威。莫说人、鬼、龙、妖等旁族外道,即便佛宗弟子也不敢随意触碰。一经祭出更是开山灭海势不可挡,竟能如此轻飘飘的随手摘取之人,定是佛之大者! 前有佛关比丘难渡,显然,这定是又一尊者轮回渡来。 “哪来废话?死!”林季叱声大喝,扬手一挥。 唰!唰!唰! 天、地、人三剑齐飞而出! 悬在半空的金色佛影挥起六臂来迎,可前方尚有道剑相持,一时慢了半步。 眼见那三道怒焰流光自六臂虚影间一抹而过! 噗!噗! 接连两声,左右僧人齐被天、地两剑削去头颅。 人剑透隙而过,径从金佛心口一穿而过! 啪嚓! 啪嚓! 两具残尸落下半空,接连砸在大殿屋顶,震得片片碎瓦四起狂飞。 砰! 一声轰鸣大响,金色佛影骤然破碎,整座大殿也随之剧烈一晃。 一众僧人慌慌张张的惊逃而出——虽说各个修为也是不俗,可面对刚刚轻而易举斩杀左右护法的神威猛人,哪还存什么与寺同生之心?只想尽快逃出这片灾厄之地。 “灭佛务尽,杀!”林季怒声喝道。 四剑狂舞,乱光惊空! 眨眼之间,一个个妖僧尽皆碎身而死,一根根梁柱接连齐声而断! 大殿周围血染赤红一片狼藉! 那四柄法剑仿若饥渴许久,又似对这些佛门中人早就痛恨不已!一经祭出好不欢快! 不但惊逃而出的百十个妖僧全被斩成碎肉,就连殿内佛像也被砍的粉碎如沙! 一盏盏油灯扑落倒地,一炉炉香火乱滚倾翻。 横落满地的幔帐、木梁一经烧碰,立时熊熊大起! 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可林季却看都不看,凌空飞跃直往后院奔来。 …… 轻风拂动,叶舞沙沙。 整座金刚寺早已血流成河、眼见倒塌。 可寺后小院里却静的出奇,一片安寂。 两棵高大的胡杨树,一间破破烂烂的小石屋,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嘎吱…… 正这时,那扇斑驳木门轻声开启,豁然散出一片白花花的光芒。 大日当空之下,建在山顶的金刚寺本就炽热耀眼,可与那门中白光一比,却显得格外温顺。 林季扫了一眼,知道这是佛光境域,却也毫不在乎一踏而入! 嗡! 那小屋明明只有三丈大小,可一经踏入却陡然辽阔。 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戈壁滩。 一条碧波大河蜿蜒而过,哗啦啦的水浪奔涌向前。 白花花的羊群沿河而上,眼见着越来越近。 啪! 一道清脆的鞭声凭空响起。 羊群后方出现一道暗黄色的人影。 那人一边慢悠悠的挥舞着羊鞭,一边哼唱着懒洋洋的小调儿,无忧无虑甚是悠闲。 天上云朵随风掠过,白亮亮的光芒兜头落下,可却半点不刺眼,甚而还暖洋洋的直令人眼皮发沉困意突生,一心只想就地躺倒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 恍惚之中,仿若此间世界更加真实。 什么九州天下,什么佛道因果全是虚梦一场! 人影、羊群越来越近。 哼唱、水声越来越柔。 发自心底的困意也随之越来越沉。 林季使劲捏了下手心,强行定住心神,随而抖剑一扬:“去!” 嗡! 腰间道剑嗡声作响,连连摇晃了几下,可却始终连剑鞘都未飞出。 “嗯?!” 自得神剑以来,从未如此! “这妖僧的境域好生厉害!” “施主。”突而间,一道既苍老又柔和的声音响在耳畔。 再一看时,周身四外已被密密麻麻的羊群所包围。 那道暗黄色的人影远远的站在羊群外,白花花的阳光照在他身上,模模糊糊的有些看不清面容。 “我看,你与佛有缘,不如就归了西天吧!” 那声音忽远忽近,既响自耳边,又升自心间。好似天外传来,又像梦中呓语。 “……归了西天吧!” “……归了西天吧!” …… 那四下里本是一望无际的茫茫戈壁滩,可却瞬间惊起阵阵回音,荡漾不绝。 随着那阵阵回响,发自内心的困意愈加沉重。 好想好想舒舒服服的就此睡上一觉,那外方世界又是与我何干?! 林季强行忍住无尽睡意,一手拽出昊天印。 大印在手,道意横生,这才稍稍清醒几分。 好个大日佛主,确有几分本事! “与佛有缘?”林季哈哈一笑道:“此前维州,被老子亲手灭杀的秃驴没有一千,也足过八百!就在方才,又杀人放火一路至此。如此这般,还硬说我与佛有缘,却是你那狗佛非要犯贱不成?!” “杀人放火,即是因果。”那远处人影回道。 “就像这群羊一样,吃了水草酣酣大睡,日复一日。待到肥壮之后,一刀抹了,或煮或烤都是美味。这就是羊的宿命因果。人,同样如此,衣食淫欲昏昏待老。就算不被抹杀,谁又能长生不死么?岁月如刀,你不过是代免其劳罢了!至于那些人到底被谁所杀,终究都是个死!又是有何区别?何况,人,不过是被困在烂肉躯壳中的囚徒罢了。佛门子弟更是苦悟难出,你杀了他们,却是正好助以解脱,恰是无上之天恩!” “火自天出,本就该烧。若是一无旁物,自应熄止。你不放火,那火慢慢就灭了。佛前之火,灭空寂静。本应熊熊大盛才对!你所谓之放火却是在救火,为佛燃明,何过之有?” “施主,你方才所杀之僧皆得解脱,所烧之寺,皆可永存。这哪是什么罪过?本是无量功德!” 杀人放火,历来都是不赦之恶行,却被这家伙说成无量功德。 好个诡僧! 林季笑道:“这么说,你们这群狗和尚各个都该死,那座座庙宇都该烧掉才对?好!那我就如你所愿!这就送你归西!” 说着,林季一手抓住剑柄,唰的一声拔出剑来。 “杀人解脱是你的功德,助人归佛却是我的功德。”远处人影幽幽说道:“你可试试看,谁先圆满。” 啪! 说着,那人挥了下羊鞭。 鞭声一响,本就密密麻麻的羊群立时又多了许多倍,铺天盖地一望无边。 整个戈壁滩雪白一片,满满当当的全是羊。 啪! 又一声响,所有的羊都变成了人。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双手合什,跪身安坐。 “阿弥陀佛!”万万千千的人影同声喝道。 “施主,你可尽管杀来。”(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杀生即悟法 林季四下一看,密密麻麻的人影接地连天,足有数十万,可却惟独不见牧羊人! 「阿弥陀佛!」数十万人双手合十,同声念道。 「杀生即悟法,待你杀缘一了,大法自成。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众口开合仍是那大日佛主的声音,连连回响震在天地间经久不绝。 再一细看,这万千人中,竟有许多似曾眼熟的面孔。 早在玉城时,挑着扁担沿街卖卤烧的小贩,捏着粉帕趴在楼前栏杆上搔首弄姿的窑姐儿,肩上搭着白毛巾满脸是笑迎来送去的百味居小伙计…… 精石矿场里,两眼迷蒙被那一众恶僧称为猪猡的苦力,被关在寺内铁笼里那一个个行将就死的囚徒。来时路上,夹河两岸一步一跪虔诚至极的信众…… 万千人群中星星点点,一面或数见。 虽然林季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也不知来去过往。可是很显然,这些人影并非那妖僧凭空虚造而来,而是实实在在的的真有其人! 这妖僧境域虽强,却也不能把整个儿维州尽囊其中。 那此间人影又是怎么回事儿? 「且待我见个分明!开!」林季断声喝道。 唰! 随他一喝,两目生光,黑金闪亮。 阴阳道印横掠惊出,紧贴着地面一展千里,直到天边。 黑白两鱼周而复、始轮转不休。 一道道金光腾空而起,聚在半空汇成点点星光,灿然大亮与日同辉! 飘在半空的身形,被一朵盛放莲花稳稳的托了住。 青色衣袍随风微荡闪闪发亮,更在身后隐隐云雾之中现出一座九色宝塔。 黑、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九色精芒闪息不止、大耀其光! 「哦?」密密麻麻铺满整个儿地面的百万人影同时扬起头来,紧盯着隐在雾中的九色宝塔,甚为惊奇道:「因果之道确是奇妙!可这佛塔……又是从何而来?!莫非,你佛道双修,都已七境大成?!」 「剃了光头的未必是和尚。」林季凛然回道:「就似你这般,口称慈悲倒行不义,却是枉披了一张人皮。就凭你这妖僧,也敢妄称佛主之名?给我受死来!杀!」 一语话落,挥起道剑遥遥一指。 唰! 一道青芒疾落而下,茫茫人群中一个模样俊俏的妙龄少女立时身首异处横死当场! 展开因果道域后,林季跃在半空看的清清楚楚。 眼前这百万人影并非实体真身,而是一缕缕残念幽魂。 稍有不同的是,这些幽魂并非死后而成,而是与那时他在冥冥之中所见的那些虚像一模一样,都是取自信仰之力! 稍一转念,林季便已明悟。 这家伙号称大日佛主,万光普照。 实则却是以佛为名假行慈悲,骗使维州上下万众百姓虔诚膜拜,从而攫取信仰之力! 更为惊人的是,这家伙也不知用了什么邪门法术,竟把信仰之力与魂念凝在一处。…。。 这百万人影,皆是信力真魂! 因果道境之下,善恶昭然。 那一众人影金丝黑线浮现万千,林季悬在半空看的清清楚楚。 周身上下代表着恶果的黑线越多的,魂力越为真切,信仰之力也越为深厚。 原来如此! 什么狗屁大日佛主! 应名大恶还差不多! 竟是教化信众以恶悟法! 如此一来,越是深信之徒罪恶越重! 比如那个刚刚被他一斩两断看似天真无邪的花季少女,周 身上下道道黑线缠绕不休,竟有整整三十八条性命! 残光一线中,清晰可见:她以色相为饵,骗了有妻之夫苟且不端,随后又以烂色不忠之名,趁机夺命!名为替天正法,实则恶贯满盈! 如此行径天法不容! 这诸多人影信力、魂念已被凝做一处,一经斩杀,外方世界也将同时毙命! 如此说来,维州恶人尽列于此! 倒也甚好! 待我尽皆除去! 还我维州一恶不存! 「起!」 林季手持道剑高声断喝。 嗖嗖嗖…… 一道道人影飘空而起。 各个都是黑线满身,想都不用想全是恶贯满盈之辈。 「妙哉!」 密密麻麻飘在半空的数万人影同时笑道:「你这因果道确是有趣!仅在瞬息之间就能自百万人中善恶两分。不过,你分倒是分的爽利,却不知有没有这个本事一并除去?来来来……且让本尊瞧瞧,你到底有几分本事!乸氪僷,尛庹!」 随着佛咒声起,被林季择出飘在半空的数万人影同时捏出佛门不畏、除魔两大法印。 轰! 一团团黑雾升腾而起,一道道人影同时变化。 一个个三头六臂、青面长牙。 竟是佛门护法金刚除魔相! 「我佛慈悲亦除恶!」数万人影同声念道。 「违我佛意者,杀!」数万人影瞬间闪动! 周身四外、上上下下密不透风,已被魔影金刚重重围了住! 「杀!」 林季也是一声大喝,祭出天、地、人、道四剑悬空而立,护住周身。 「破!」 习自萧长青的九离剑法破空而出! 除他本命元魂镇守中央外,另有八道元魂各向一方。 「斩!」 八魂齐声高喝。 七星剑! 善果金丝结成的点点星辰同时坠落,一道道星辰之力骤然狂出! 咔咔咔…… 一尊尊奔近前来的怒目金刚瞬间碎化成烟! 方圆百丈之内黑烟滚滚,一击之下灭千百! 「再斩!」 林季怒声叫道。 八影齐动,各个手中虚化而成的剑芒骤然一亮! 引雷剑! 咔嚓嚓! 雷光爆起惊天动地。 「三斩!」 未等雷光消落,林季又在黑雾中叫道。 舍身剑! 元魂手中的剑芒陡然变大,呼的一下破冲而出! 一道道宽达数丈的浩荡锋芒狂卷怒去,四外周天瞬间一空。 「好剑法!」周身四外仍存过万的怒相金刚不由夸声赞道。 「四斩!」林季毫不理会,冷声又道。 那八道元魂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随而一剑落下! 浩然剑! 呼! 滚滚黑烟瞬间破开,八道长光冲天疾掠千百丈! 一尊尊虚影金刚接连破碎,沿途灭杀不知几千尊! 「哦?兰庭之浩然?!你竟……嗯?!」 大日佛主刚生惊叹,突而心间警铃大作。 再一看时,身外四处东西南北各自亮起一片剑状玉简。 「老贼秃!你终于露出破绽了!」林季狠道:「且来一试四剑诛天的威力如何?!去!」(本章完) 39314246。。 ...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 圆珠:境域空间 林季化出九影分身接连斩下四剑,在数多破碎的金刚虚影中隐约捕捉到了那妖僧的一丝气息。 就在浩然剑出,那妖僧谓然惊叹的一刹那,方位暴露被林季锁定了气机,当下祭出诛天剑阵牢牢把他困在当中! “死!” 林季毫不迟疑的扬手一甩。 嗖! 天、地、人、道四柄法剑疾落而去。 嗡! 四道玉简同时颤声惊鸣,紧接着骤然闪亮。 咔! 一声爆响,尘落烟飞! 凌乱飘在半空的万千虚影同时褪去金刚法相,跪落在地的百万民众也一动不动的呆了住。 信仰之主已被斩杀,百万残魂都似断了线的木偶般再无灵识。 可这佛域时空仍旧存在,说明那家伙还未死绝! 林季暗下一想,便已明悟:这家伙另出蹊径以恶悟法,自称大日佛主统占维州。一边借了西土之力引佛东渡,一边收化万众修习信仰之力,原想再渡我归佛成就圣罗汉果位,反而却被我一击抹杀!可这老贼天性诡诈,为防不测早就分出元魂寄在别地,由此逃过一劫。那另有旁身又在何处呢? 林季沉下心神暂不去想,扫了眼布满于天上地下的万千残魂,朗声喝道:“尔等听了!恶佛已诛,尔等因果也一应算个清楚!” 点指当空道:“尔等罪孽深重天法不容,若有来生再了前非,这一世,就此归无!” 唰! 林季说着,猛一挥手。 飘在半空的万千残魂头顶上方齐刷刷的腾起一条条黑线,随着那缕缕黑线升腾而起,各个身形也逐渐模糊,变成一团团或大或小的浓雾。 滚滚黑雾四下弥漫,蔽日遮天! 林季又指向身下那茫茫百万众,厉声喝道:“尔等虽误入恶途,可却经染不深。斩却恶根,好自为之!” 话声刚落,缕缕黑烟漫野升腾,纷纷融入墨洗云天。 信仰之力已被切断,刚刚又斩了恶根因果,百万民众逐渐恢复神识,一个个跪落在地连连叩头不止。 一道道身形渐渐模糊,转眼之间一片空无。 仍旧是茫茫戈壁滩无际无边,一条大河波浪汹涌滚滚向前。 “恶法已除,万民回悟,这方境域还留之何用?给我散!” 轰隆隆…… 震声炸响中,时空破碎。 整个儿佛域之境轰然倒塌。 眼前景象骤然一变,再一看时,却是一间狭窄小屋。 四下里空空荡荡的别无旁物,只在地面正中铺着张略显发黄的羊皮垫儿,上边摆着三件旧毫不起眼儿的旧物。 一根五尺多长的羊鞭,桦树枝做成的鞭杆早就磨的溜光,丝麻糅成的绳断也了半截。 一个两掌大小的水囊,土黄色皮面上千沧百孔满是大大小小的破洞。 一支灰白色的骨笛,尾端还拴着一条早就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细绳,绳头上拴着半块圆形古玉。 这几件东西应是大日佛主所留之物,林季仔细看过,也没瞧出什么神异之处,索性一并装入袖中。 四下看了看,再没什么可取之物,转身走出小屋。 轰隆…… 他刚一迈出门外,那间石砌小屋竟然轰然倒塌碎成一片尘土。 呼! 一阵风来,那两棵高大的胡杨树也瞬间化做虚无。 嗡…… 整个时空微微一颤,远处大殿周围那呼呼腾起的火苗也刹那扭曲。 再一看时,就连青石铺就的地面和头顶上方碧蓝如洗的天空也同时消失了去! 整个小院儿上下三十丈方圆,竟在瞬息之间凭空消失! 就像是被谁从天地之间凭空抹去一般,只留下一个横竖三十丈的硕大圆珠,内里当中空空如也,甚至连半丝空气都没有! 林季孤伶伶的悬在圆珠中心,很是惊异的四下望了眼,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那大日佛主的境域空间看似无际无边,足足能容百万之众,可却仅仅是在这颗圆珠之中! 而且,更为惊人的是:这颗空无一物的圆珠所蕴含的无形之威更为惊人,绝非那妖僧所能施展而出,即便他已是八境罗汉境也远远不如! 与其说是那大日佛主的境域空间正在圆珠之中,倒不如说……这圆珠死死的把他困在其间! 连罗汉境域都被囊括其中? 这又是何等神物?还是……什么高人手段?! …… 西土,须弥山。 金碧辉煌的主殿中轻烟缭绕。 一个两耳垂肩、颚有七层的巨形大佛微微一笑道:“阿迦叶,你可认输?” 坐在他对面那尊陀佛瘦骨嶙峋,两道白花花的长眉一直垂到胸前。 “阿弥陀佛!” 白眉老僧高诵了声佛号道:“此子洪量无限,我佛恐生大劫!且不如……” “迦叶古佛不必惊慌!”两人中间,打横儿坐着个身穿锦色长袍的玉面少年。他轻拽袍袖,放下那盏波光粼粼好似海下湖底般的剔透茶杯,满脸含笑的指了指桌面。 碧蓝如洗的桌面微微浮晃,既像万里长空,又似无尽汪洋。 正在当中悬着一副黑光透亮的念珠。 念珠共有一百零八颗,正中朝上的那颗里明晃晃的立着一道青衣人影,四下惊望,惟妙惟肖。 “此子虽是得天有运,甚有不凡!可能走多远,尚未可知!若是就此失策,惹的灵禅恼怒,怕是两位也不好交差吧?” “哦?”长眉老佛扭头问道:“那依海公子所见?” “让他来。” “让他再来犯我西土?”长眉老佛惊声问道,“当年轩辕无极来我西土封了关山,致我佛门整整八千年难跃半步!一千年前,那兰陀大劫未尽,简兰庭又来一番。血流成河,万僧尽灭,甚而还带走了九尊菩萨骨!如今,天选再出,若是容他再来,怕这须弥山也守不住了!” 足有千斤,肥胖至极的大耳巨佛虽是仍旧满脸带笑,可也连连点头暗中称是。等长眉古佛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两眼望向玉面少年追问道:“海公子可有良策?” 那少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道:“两位经历转世,少说也有数十次轮回,修为佛法必定不凡,却不知与当年如来相比,孰强孰弱?” “这……”两人面色一沉。 长眉古佛道:“和西土佛主相比,自是不如。” 大耳巨佛晃了晃肉球样的大脑袋,如实回道:“我与阿迦叶合力,应有如来九成之威。” “与当年简兰庭相比,又是如何?” “单独对战,仲伯之间。两人联手,则兰庭必死!” “须弥佛障,可有破法?” “自如来归寂,又经那兰陀大劫之后,西土千宗,唯我两人方可……嗯?”大耳巨佛说到一半,突然醒悟,转头问道:“你是说……”(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一章 善恶即因果 周遭上下三十丈,四面望去黑寂无光。 那硕大黑球威威独立于天地之间,林季倒背着两手孑然悬立正中央。 满眼漆黑,一无所见。 两耳空空,尽无杂音。 林季往前迈了一步,那圆球一动未动,仍旧把他牢牢的困在当心。 纵起身形一路狂飞,那圆球还是没动,四下一看,还在原地! 原来如此! 林季当下恍然:这圆球本身也是一处境域时空。 我也好,大日佛主也罢。那方才所展开的境域看似千万里、宽广无边,却始终都未能挣脱这看似狭窄的小小三十丈! 原本被困在这里的是大日佛主,元魂破碎、境域消散之后,我却成了此处囚徒! 这又如何是好? 当! 正这时,脑海深处响起一道钟声。 那声音并不如何宏亮,可九色宝塔却随之冉冉生光,就连塔顶上下那千万尊佛像也似同时醒转一般,面目鲜活,灼灼辉煌。 一道虚影飘空而出,正是阿赖耶识。 佛之法身乍现而出! 他面向九色宝塔双手合十连连诵唱。 佛音阵阵乱魂惊心,心海神识逐渐沉空。恍惚之间,一缕残念腾然而生…… 什么九州、天下?不过虚妄一场! 什么父母、妻儿?终是白骨一堆! 唯有成住怀空才是永恒之理,随佛归寂才是不二法门! 轰! 一声雷鸣,又一道身影凭空乍现。 圆圆滚滚两头稍尖,竟是一颗巨型大蛋。 这是“小煤球”所化的魔之法身。 那蛋微微摇晃中,道道雷光四下激鸣,阿赖耶识的佛音诵唱立时弱去一半。 唰!唰! 又是两道身影同时飘出。 与此前不同的是,这两道身影接连变幻闪烁不停。 左侧那个略小些的,时而是婀娜多姿的妙龄少女,时而是娇小可爱的多尾狐形。 正是妖之法身胡九媚。 右侧那个高大些的,时而是宽肩乍背的健硕青年,时而是张牙舞爪的弄潮蛟龙。 正是龙之法身敖浪。 嗖! 模模糊糊的雾影中又有一道身影飘忽而来。 两脚离地、半身虚无,空瞪着两只血红双眼。 正是鬼皇周癫之子,鬼之法身。 呼! 一团火光突而闪亮,腾腾升起的火舌中飘起一道枯瘦身影。 正是极北奥大师,巫之法身。 随着几尊法身逐一登场,那连绵不绝的佛音鸣唱渐渐弱去,可此间景象却立时更为纷乱! 佛音唱、雷鸣响、火光升腾、雾影重重,蛟龙、妖狐数变其形。 六法争鸣乱成一团,却是谁也压制不了谁。 啪,啪…… 正这时,自远处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六道法身全都静了住,齐齐扭头回望。 识海尽头一片迷蒙中,缓缓走来一道人影。 装束古怪、齐耳短发,鼻梁上架着一副圆形金框,晃的两眼灼灼生光。 随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近,其他六尊法身却是逐渐模糊…… 那人影又往前迈了一步,踏出重重迷雾。 砰! 佛音、雷鸣立时消散,火光、妖龙瞬灭空无。 就连那辉煌一片的九色宝塔也似天光乍亮时的启明星般刹那无踪! “什么狗屁诸法之身?!” 林季瞬间清明,朗声喝道:“我就是我!” 仰头四外又看了眼漆黑一片的球状方圆,嗤声笑道:“我还以为如何了不起,原来竟是佛宗把戏!” 那妖僧以恶悟法,阿赖耶识善恶双身,看似全是另辟蹊径,可却始终难逃佛门桎梏! 前后都曾被囚于此! 稍有不同的是,在外界看来。 阿赖耶识肉身难离萨迦寺,那妖僧始终不出金刚门。 可其实,却一般无二,都是被这颗佛门法球所困! 怪不得阿赖耶识第一个显化法身,想要渡我真魂! 那妖僧也欲以我为引,破开瓶颈魔障! 原来如此! 林季笑道:“善恶即因果,看我斩来,开!” 呼! 怒声爆喝中,黑白两色的阴阳双鱼猛然扩大,只一瞬间就把圆球内外铺了个满满当当。 一道道金丝黑线自林季周身上下浮空而起。 金丝闪烁数有万千,黑线点点也大有千百。 轰隆隆…… 原本空无一物的茫茫夜空中,突然爆出一道彻响雷鸣! 飘在林季身上的数百条黑线疯狂野长,随而全都变成了一条条漆黑铁链。 咔嚓嚓! 雷鸣激荡中,周身四外雷光爆起,一道又一道腾若蛟龙! 放眼望去,漆黑一片的滚滚圆球之中,林季已被千百条铁链紧紧的锁在当心,铁索的另一头远远的伸向夜空深处,好似被一只只无形大手死死的拽了住! 这般景象,好似刑场处决一般! “来!” 道剑浮空微微铮鸣。 这时,林季终于明白,方才初见妖僧时,那一向弑杀如仇的道剑为何犹犹豫豫的微微出鞘。 原来,这境中方圆乃是困恶之地!但有一丝恶果,永不得出! 甚而,就连道剑也受其影响,剑剑向恶,不分你我! 一旦狂啸而出,恐怕连他自身也难以幸免! 正因如此,那以恶悟法的妖僧也好,善恶双修的阿赖耶识也罢,全都斩尽不得,也就无法离去。 大日妖僧周身尽恶,肉身、魂魄都难离去。 阿赖耶识善恶两面,仅是肉身被囚。 “好你个阿赖妖僧!” 经这一下,林季也想通了往日原由。 当年围攻萨迦寺时,林季借着天罚之威灭杀阿赖耶识,可却是斩了他的恶念之魂,善魂却趁机落在林季识海之中,由此成为佛之法身。 如今,再入旧日囚笼,那善魂又同昔日章弥一样,善恶异变,想要夺回自身元魂,进而还想控制林季真身! “好啊!” 林季笑道:“自章弥至如今,你这孽障善善恶恶百变千回!且在今朝,老子就彻彻底底断个清楚!来!给我杀!” 道剑微微一晃,突而当空斩落! 咔嚓! 一条铁索断成两截。 轰隆! 一道赤亮闪电迎头落下,正劈在林季头顶! “啊!” 全身上下的每寸血肉好似都被万针扎遍,每根骨头好似都被千斤重锤狠狠砸落一般! 端的是奇痛无比! 疼的林季元魂乍出,放声大吼! 可于此同时,却不由心下一喜。 “这,好像是……渡劫天雷?”(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二章 道成之劫 西土佛国,须弥山。 两佛一俗围在桌前正自密谈,突而间那张位于正中,既似碧海又若蓝天的桌面剧烈一颤。 三人低头一看,只见悬浮半空的佛珠闪闪发光。 当心朝上的那颗珠子里有一道青衣人影两臂向天,雷光爆闪激荡不休,一道又一道接连劈顶而落! “这可是……渡劫天雷?!”白眉古佛一眼识出,可却有些不敢相信。 “是!”大耳巨佛点了点头,补充着道:“是道成之劫!” “在浑沌珠中破冲道成大劫?!这……”白眉古佛满脸惊愕。 海浪翻滚、云天怒卷中其余那一百零七颗念珠虚影早已遁形不见。正在当中的那颗黑珠随着雷闪激鸣时大时小,反复变换不停。 内里青衣人震开两臂好似正一声接一声的狂呼大吼着什么,可同那本应滚滚轰鸣的雷声一样,全被黑珠死死的罩了住,丝音未闻。 大耳巨佛满脸笑容早就凝固了住,紧盯着那黑珠,或者说是珠内青影甚为担忧道:“天选诸子各有不凡,道成缘处别有天兆!” “当年轩辕成在玉京山,兰庭坐忘墨江岸,如来破境须弥顶,阿赖金身落雷坡。” “最终之成就、命数也是如此!” “自得天境而出,轩辕无极身至玉京。昙花一盛巅峰大成、破晓初明天人破境。真乃前无古人,后世难及!可随后却也来去匆匆,最终化神不成,魂损玉京!” “兰庭坐在墨水江岸,三日之内千里冰封,又经四日枯水断流。其之浩然一尽如此!镇西土,斩妖皇。来去如剑利刃锋强,最终消与墨水,再不复见!” “如来在须弥山顶聚万道辉光铸罗汉金身,传佛之大道定我西土万方,可自此再也未离寸。” “阿赖耶识在落雷坡上见雷分天,从而分善恶修双身悟法有成,可最终也是死于滚滚天雷之下,魂身两分!” “如今……此子在混沌珠中破境道成,又是何等征兆?” 身着锦色长袍的玉面少年,也不似方才那般淡然,微微摇头道:“这混沌珠本有一百零八颗,颗颗各有其名。神州大劫后散与周天各处,落在此间仅此一颗。两位可知,此珠又为何名?” 左右两佛同时望来。 那少年一字一顿道:“巡天!” “巡天?”白眉古佛奇声问道:“海公子,这又是何意?!” “落在我方世界的混沌珠共有两颗,一名叱海,一名睨苍。据我祖传残卷所载,这一百零八颗混沌宝珠各自蕴有无穷伟力,叱海无念定天下,睨苍无忧蕴众生,而这巡天么,却是无恶掌万界!” “这又怎讲?”大耳巨佛问道。 “就是说……”那少年脸色一沉,长叹一声道:“若被他斩去万恶因果,由此道成,便可巡察天地万方!” 两尊古佛都已半入九境,又数知上古隐秘,自然明白海公子这番话这又代表着什么! 一时全都沉默不语,两眼紧盯着那道悬在黑珠间的青衣人影。 …… 咔嚓! 道剑落下,又一条铁索被横腰斩断。 轰隆隆! 雷鸣炸响中,一道赤红雷光劈空落下。 林季疼的浑身一震,却是紧咬牙关,连哼都没哼出半声。 团团绕在他周身上下的铁索已被齐刷刷的斩断百十条,每断一条,都有一道渡劫神雷破空落下,抽筋拔骨般的疼痛直令他神魂俱裂! 那时,入道雷劫仅有九条,险差一点就要熬受不住。 可如今,这道成雷劫却有千百条,而且这条条威力又是如此惊然! 即便仅有半步之遥,却是寸寸艰难! 若不是他心坚毅定怕是早就敖受不住了! 此时,那怒然瞪起两眼里满布着层层血丝,狠咬的嘴边鲜血直流。 林季轻轻晃了晃头,神念一散。自乾坤袖里飘出一颗白亮亮的水晶球。 唰! 球面一闪,显出一副温馨画面。 陆昭儿和钟小燕笑盈盈的并肩而坐,两个浑圆白胖的小儿笑呵呵的在一旁翻滚玩耍。 与凡家俗子不同的是,这两个初生月余的小儿不但长得晶莹剔透、好似宝玉雕琢一般,更是神异大显各有奇能! 一个小脚连踹飘身而起,忽忽悠悠的仿若浮在水中。 另一个指尖生火,一簇簇蓝瓦瓦的火苗纷舞凌空,随意的组成各种形状,忽而像狗忽而像鸟,忽而又像他吃饭的奶房…… 两妻双儿满脸是笑,喜气洋洋。 林季心中一暖,也跟着笑了笑。 仰头看了看滚在天边的雷光,怒声叫道:“来!再来!” 嗡! 道剑铮鸣,再次落下。 咔嚓! 铁索断! 轰隆隆! 雷光落! 林季被劈的猛一栽晃,缠绕满身的铁索撞在一处哗啦乱响。 噗! 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昭儿,小燕……” 林季狠狠地咬着牙缓缓抬起头来,定定望向浮在对面的水晶球。 “来!” 咔! 雷光砸落。 玉簪掉落,满头长发乱舞披肩,一道道血水顺着青色法衣滚滚而下。 “不凡……”林季望着乱舞离火的小儿,咬牙念道:“我儿不凡,为父又岂是软蛋?!来!” 咔嚓! 铁索断,一雷惊落。 林季瞬间被震晕了过去,就连震出的元魂都微微一晃几乎飘散。 许久过后,林季缓缓睁开眼来,又望向水晶球。 另一个小儿早已腾空五尺挣扎立起,也不知学了谁的摸样,倒背两只小手,腆着鼓鼓的小肚子,小鸟儿叮浪儿乱晃。脸上却是一副傲然之态。 “哈哈……” 林季笑道:“好个臭小子,尿裤未干,却想睥睨天下么?” “也好!你我父子同心一力,只为天下永安!来!再来!” 嗡! 道剑微微一颤,好似犹豫了下,可随即一闪而过! 又一条铁索横切两断! 轰! 紧接着,一道龙形惊雷劈空落下! 砰! 林季被狠狠地砸了出去,这一下猛击狠厉无比,就连袖里乾坤也被轰然震破,所有内藏之物四下飞出。 呼! 像风筝一样,林季又猛的一下被缠在身上的百十根铁索狠命的拽了回来。 一道道鲜血漫撒长空,纷纷落在众多宝器上。 茫茫黑夜中,雷光闪耀。 被道道铁索悬在当心的人影悠悠飘荡几下后一动不动的定了住。 四肢垂落、乱发随风,好似吊死冤魂一般。 许久许久,仍没半点动静……(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三章 这是惊天! 滚滚雷声渐渐消去,黑球上下一片死寂。 被条条铁索死死困住的林季,一动不动的悬在正中。 远远看去,就像是挂在蛛网上的小小蚊虫。 哗…… 一条铁索轻轻的颤抖了下。 林季吃力的睁开双眼,微微翘起嘴角淡然一笑道:“好生痛快!” 的确,自打修道以来,或者说两世为人至如今,从未经过这般魔难! 真龙骨血寸寸碎断! 精魄元魂行将破散! “来!”林季吐了口血沫,狠狠地咬着牙厉声叫道:“再来!他娘的,给老子来个痛快!却要看这道成之劫又奈我何!” “斩!”嘶声大吼中,血沫飞溅。 哗啦啦! 数百条铁索上下乱撞,声声乱响激荡不绝。 嗡! 沾满鲜血的道剑猛然闪亮,呼的一下腾空而起! 唰! 一道青光斜掠而过。 咔嚓声响中,数百条铁索齐刷刷的断成两截! 轰隆隆! 茫茫夜空中,雷光爆起。 凭空化出千百条雷龙,一个个张牙舞爪怒卷当空。 道道惊闪撕破时空,整个球内方圆早成怒雷汪洋! 呼! 猛的一下,千百条雷龙同时暴走,直往中心落去! 咔嚓嚓! 嗡! 与此同时: 天、地、人、道四柄法剑齐声铮鸣。 昊天大印悠然一闪,亮出一片金光。 “小煤球”化出手脚,狠狠地攥紧两拳。 装着天外群蜂的红葫芦剧烈一晃,浮空而起。 精莹剔透的紫壶玉杯微微透出一道五彩光晕。 核雕小舟忽而变大,已有人头大小。 三皇刀嗡声震颤,似有喊杀铮鸣。 落在一众法宝上鲜血也同一瞬间骤然闪亮,灼灼生辉! 轰隆隆! 千百道惊雷劈空而落,琳琅满目的一众法宝兜头迎去。 咔! 随着一声轰然炸响,整颗圆珠叱咤闪亮,宛若一轮惊空大日跃起高升! 咔嚓嚓! 雷鸣不绝爆响连声,数力狂争之下,那圆珠猛的一下冲破时空疾掠而出! …… 遥遥通往玉城的官道上,满载着海物鲜食的数百辆马车一路疾驰。 眼见离着玉城越来越近,那一众死里逃生的灾民既满心欢喜又暗生忐忑。 就连田胜国也不由越发担忧,林天官的确修为了得,甚为不凡。 可这时维州也今非昔比,那群妖僧可不好对付! 仅凭他一人…… 也不知怎样了? “属下见过田大人。” 随声话落,身旁多出一道人影来,正是成逍。 刚刚不久前,成逍就已来过。 说他已在黑石城里见过天官。 灭杀黑石五王后林天官命成逍前与自己汇合,只身奔往玉城。 田胜国放心不下,又令成逍前往打探。 果然,这家伙的妖法神通倒是最擅此道,这么快就带回了新消息。 “怎样?”田胜国急声问道。 “回大人,天官破了玉城迷障,一众妖僧也被城中万民乱手分尸。天官随后又往金刚寺去了。” “金刚寺!”田胜国暗下里死死的攥紧了双拳,眼中浮出一抹忧虑之色。 此番维州之乱便是起自金刚寺,那罪魁祸首大日佛主就在寺中! 更别说那全寺上下比丘成众,就连罗汉境都有好几个! 虽说天官神威非凡,可毕竟尚未道成,又是孤身一人! 这…… 咔! 突而间,远从西天炸出一声爆响。 紧接着,一颗恍如大日般金灿灿的圆球呼的一下破空而出! 火辣辣的太阳当即失色,放眼望去茫茫天地金光万里! “田,大人!你,你快看啊!” 成逍结结巴巴的惊声大叫,遥遥向天指去。 哪用他指?田胜国自己也看的清清楚楚,正在那轮惊天大日间明晃晃的立着一道怒发迎风、两臂向天的青衣人影。 那不是天官又是谁?! 呼! 大日惊空一掠而过。 道道金光扑天乍落! 足足过了好半响,下方众人这才醒过神儿来。 成逍满脸吃惊道:“田大人,这……这可是道成之像?” “道成?”田胜国眼望长空,骇然叹道:“这是惊天!惊天啊!传说中唯有天下圣主才有这般异像神威!”说着,一步跳下车来,向着大日飞去的方向扑身跪倒,叩首喝道:“圣主神威!” 一众灾民哪有见过这等奇象?一个个慌忙跪倒,跟着田胜国齐声大呼道:“圣主神威!” …… 玉城。 愤怒至极的万千民众活活撕碎了一众妖僧后,仍旧气恨不过,又接连推翻了一座座大佛巨像。 烟尘滚滚中那一尊尊或是慈眉善目或是怒眼狰狞的座座大佛随着轰轰巨响争相倒落,一阵阵欢喜呼声此起彼伏! “该!这就是他娘的报应!”领头的黑脸壮汉望着面前那座堆成小山样儿的尸体气狠狠的说道。 刚刚不久前,也不知怎地,满城上下瞬间暴毙数千人。 仔细盘查一看,竟然全是像那个看守暗道入口的小厮一样,依仗妖僧恶贯满盈之徒! “老天开眼啊!”泪流满面的妇人紧紧的搂着刚刚破开枷锁、两眼呆滞的女儿泣不成声。 “嫂子。”壮汉扭头纠正道:“不是老天开眼,是天官显灵!” “是,是天官!托了天官的福,咱都有救了!这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那妇人又抹了一把泪,哭着哭着又止不住大笑出声。 “啊?!” “那是什么?” “快看!” 万众惊呼中,一轮光灿灿的圆球横空而来。 残墙断壁上落下道道辉煌。 或惊或喜的人脸上也镀上一层金光。 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大日中间威威悬立着一道青色人影。 长发飘扬、两臂向天,仿若正托举大日巡视人间! “天官,是天官大人!” 有人一眼认出惊声叫道。 “天官神威!” 呼啦啦满城跪倒,呼声如雷。 …… 黑石城。 整整活了二十八年,李四的腰杆从未如此挺直,更是从未想过,竟还有当上城主的这一天! 在赵铁军和方刚的左右护卫下,李四腰身挺直的站在城中高台上,面向全城百姓拱手八方、清了清嗓子道:“嘿嘿,各位乡亲父老,蒙圣皇天恩,着我李四暂管此城,大伙儿也知道,我李四祖上八辈儿都在这儿出生至于。虽说……我没干过什么大善事儿,却也未曾丧了良心。和往日城主不一样,咱可不敢欺霸一方!若有半点对不住大伙儿的地方,就天……我的天!” 李四刚说一半,突然顿了住。 只见一轮金灿灿的太阳,猛的一下乍破天际横冲而来!(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四章 金骨玉肤,晋升道成 李四倒是站的高看的远,满满站在下方的一众百姓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可下一瞬间,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一道金灿灿的光芒怒破云霄,呼的一下划天而过。 刚刚不久前,被一道青光分做两边的滚滚红云也随之消散一空,赫然露出一片朗朗晴天! 那大日中间,明晃晃的悬着一道两臂向天的青衣人影。 正是方才离去不久的大夏圣皇! 余承山两腿一软慌忙跪倒,头一个高声呼道:“我皇威武!” 林季灭杀五王时,满城百姓只当换了新主,也未怎样。 林季一剑斩天时,一众生灵满心震愕惊诧莫名,不得不服。 如今,亲眼所见大日凌空巡天而过! 从心往外,谁敢不敬? “我皇威武!” 满城上下齐刷刷跪落在地,呼声震天! …… 呼! 那颗金灿灿的圆珠横贯南北飞跃东西,在茫茫数千里方圆的维州大地上漫卷而过,道道金光挥斥万方! 所经各处无不跪若汪洋,呼声震荡! 一句句“天官”“圣皇”宛若涛涛大浪,逆风高扬! 可除了林季自己之外,却是没人知晓,此时此刻哪有什么无限风光? 恰恰相反的是,此时他正在道劫关口,生死一线! 那千百条雷龙奔呼左右,早把每一寸骨头节节碎断。 血已流干,气已早空,仅凭一缕元魂残念勉力支撑。 就连那一众法宝也嗡嗡铮鸣,几欲断折! 咔! 咔咔咔…… 那金灿灿的圆珠破出时空,横来掠去乱舞当空,珠壁上下一条条炸痕四外奔突,仿若随时都将轰然炸碎! “斩!” 林季拼尽最后一口气力,狂声大吼! 最后一道雷光泯然散去。 咔! 猛一声惊天炸响,震的整个儿维州剧烈一晃。 无数人亲眼所见,一轮金光大日迎空炸碎,化做金光万道扑天而落,山河同色! 轰隆! 猛一声巨响,尘封数久的萨迦寺大殿碎成粉灰。 滚滚烟尘中,一道青衣人影扑身落地,连连踉蹡几步勉强站住。 林季吃力的翘起嘴角,全无血色的脸上微微露出一抹笑意:“道,道成……” 砰! 仰面倒地,迎望长空! 一道金灿灿的光影如云似水,在他周身上下缓缓流淌开来。 呼! 猛的一下,一道金灿灿的光柱拔地而起,怒破云霄! 哗啦啦…… 于此同时,瓢泼大雨狂落而下。 历来少雨的维州立时卷入一片茫茫雨幕之中! …… 砰! 须弥山大殿中,那张既似蓝天又若碧蓝的桌面轰然炸碎,就连那颗悬在半空的佛珠虚影也瞬间散落烟飞。 “阿弥陀佛!” 默然许久,白眉古佛长叹一声道:“此子洪量天成,我等已是无可奈何!海公子,请恕老僧……” “不!”玉面少年狠狠地咬着牙道:“只要他还未曾化神,总还有机可寻!两位且先尽力拖他一拖,我这回转家父,稍后便回!”说着,扬袖一甩踪影不见。 …… 扬州,道阵宗。 当啷一声响,西北方向的铜鹤嘴里掉下一颗圆球,正落在下方的巨蟾口中。 看守阵器的童子一见,慌忙捧起铜球一路奔向后殿。 刚一跨过殿门,就见新任掌门虞子贺眼望西北一脸凝重。 倒是早无修为的老掌门墨曲,好整以暇的端着白玉茶盏微微含笑。 “掌门!那西北……” “嗯,知道了,去吧。”墨曲放下茶盏轻轻的挥了下手。 童子放下铜球,躬身退出,却不由满心疑惑! 那铜鹤所示乃是九离封天大阵之危急存亡,上次京州方向落下铜球,全宗上下如临大敌全力而出。 这怎么一样铜球落地,反倒又不急了呢? 待那童子退出院门,虞子贺转回身来,很是不解道:“师傅,维州阵破,龙魔将出,真是不用……” “不用!”墨曲笑呵呵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给对面的杯子也倒了半盏,示意虞子贺坐近身来。 虞子贺不知所以,只好就坐。 师傅虽已修为尽毁,已同凡人一般无二。可他向来运筹千里博闻广识,既能如此淡然,定有道理。 “我且问你,那维州所镇是为何物?”墨曲轻轻晃动着茶盏,随口问道。 “九头吞天龙,金气所属。正因如此,西北维州向来盛石产玉。那吞天魔龙金刚不坏,水火不侵,无论先天道器还是剑影罡雷皆不能伤,一旦乍出,怕是无人能降。师傅,可真不……” “锁困那魔龙的几处阵眼又在何处?”墨曲依旧笑呵呵的打断他道。 “金刚山下,萨加寺旁,玉城东山,佛关破口。以东西南北四仪衬对。” “嗯,不错。”墨曲小饮一口,缓缓点头赞道:“你一直镇在扬州,这才接手掌门之位短短几日便能熟记如此,也是不枉为师一番苦心。可你知否,那几处阵脚又是因何而破?” “这……”虞子贺一愣道:“不管因何破损,总要尽快修补才是,万一被那魔龙趁机逃出可就……” “逃便逃了,就似那襄州阴阳双升藤,趁机斩了倒是正好!” “啊?”虞子贺一脸惊愕道:“师傅,恕弟子愚昧。那吞天魔龙威力广大,怕是众集九州上下道成之力也未必降服,一旦被它逃出,谁又斩得?” 墨曲微微一笑,仰头饮尽杯中茶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谁放出来的,就让谁斩去!此事不劳我道阵宗费心了。你只管安心喝茶就是。来来,云傲蕴香正在此时!这可是为师好不容易从天圣手里顺来的!” “这……是!”虞子贺虽已得天有运,破入道成之门接任掌门之位,可对恩师之命也不敢不从。老老实实的端起杯来,仍旧心有所念远朝西北望了一眼。 …… 哗啦啦…… 瓢泼大雨整夜未停,盼甘如梦的万千百姓彻夜欢腾。 直到天明大亮红日东升,那雨才悠然停住,一道七彩长虹斜挂当空。 砰…… 罩在萨迦寺废墟上空的金色光罩轻声炸开。 一阵清风拂面而过,远远带来千万里泥草芳香。 林季微闭着双眼,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呼的一下跃起当空。 全身上下累累伤痕早已痊愈,甚而那寸寸血骨都已重新铸就! 金骨玉肤宛若天成! 更为可喜的是,因果恶根尽已除去,阿赖耶识的佛法之身也被一并消除! 火灵老前辈说的不错,了一法身成一因果。 斩却恶果佛身之身,已然道境大成! 甚而就在这短短一夜之间,筋骨重铸、元魂再造,已是道成中期! “去!”林季挥了挥衣袖,沾落满身的血迹污浊立时飞散一空。 “恭贺我皇,道境大成!”突而间,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远远的破空而来。(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五章 记天使 林季扭头一看不觉好笑,竟然又是提云道长! 这家伙莫非修的是鸿福探查术?专以恭贺道喜提升修为不成? “恭贺我皇,破境大成!”提云道长快步如风掠到林季面前,躬下腰身重重一礼道:“贫道刚进维州,就见金光万丈,福运冲天。定是有人破境冲罡,不想又是我皇!” “你我倒是有缘。”林季笑道:“你怎又来了维州?” “贫道此来是受钟…” “钟兄”两字刚要出口,猛然想起林季和钟家的关系,提云哪敢托大?慌忙改口道:“受了钟尊之托,旧地故返回寻求一物。” “哦?”林季稍自一想道:“那旧地可是兰城?” “正是。”提云回道:“钟家先祖籍在维州,那兰城更是根系之地,若不是那一场浩劫……可话又说回,幸亏早就迁出,从而落户襄州鼎足而立,否则在这两遭佛乱之下……”提云微微摇了下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的确如此,钟家之所以能与太一、三圣两宗大派鼎足而立,那最大的依仗并非什么家资殷厚,而是借了灵尊之威。 否则,以钟家父子仅仅入道初期的修为,哪有这般地位? 早在得知,那一直游荡在兰城的红发神乃是钟家先祖之后,林季便一直心有疑问,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可却不知向谁问及。 事关钟家密事,又是这般惨状离奇,自是不好当面问向岳父和老爷子。而岳母灵尊……还曾想炼化钟家老祖为小燕凝丹,更是不好再问。 一听提云说起,不由越发好奇,追声问道:“你方才所说的当年浩劫,又是怎地一回事?” “哎!”提云长叹一声道:“说起当年,怎是一个惨字了得!” “早在当年,维州首府并非玉城,而是早已掩在漫漫黄沙中的兰城旧地!而玉城,不过是一座灵石矿脉罢了!而似这般矿脉共有十余处,统统都归终钟家所有!” “不仅于此,罗浮山是钟家圈养灵兽之地,药王谷是钟家育草之所。就连黑石城也要按时供奉!否则,别说钟家封住四面入口,仅是故意抬高些粮价,不出半年,黑石城就将饿殍满地一息无存!什么大秦、佛宗?全都不值一提,当年钟家才是货真价实的维州之主!甚而,那当时都已独立成国,号称西兰!” 听至此处,林季不由愕然! 虽然早就知晓钟家如此丰厚的资财得自何处,可却从未想过,钟家当年竟是如此豪气! “如此盛景千年往续,钟家离火一技独绝,其下财产富可帝国!最在鼎盛之时,怕是京、襄合力也远远不及兰城半壁!可惜,浩劫突降,永成憾望!” 林季奇道:“可是秦家使了手段?” “恰恰相反。”提云道长晃了晃头道:“当年秦烨征战九州处处兵刀,可维州却安然无恙,未有半点乱象。早在那时,其他九州不是被宗门占据,就是乱成一团。可维州向来并无仙宗大派,其他势力也都不足为虑,钟门一家独大,早把维州治理的井井有条。为民为己,都不想战火烧至维州!” “所以,早在秦烨起兵之初,相续占据云、京两地之后,钟家先祖就与秦烨暗下结盟,粮草资财资助无数。甚有数次,若非钟家出手,得以成名天下的威虎、天策两军必将全军覆灭!可以说,当年大秦之所以能一统天下,钟家居功至伟。” “秦烨最终也信守承诺,只让钟家舍了西兰国号,迁都玉城归入大秦名下,除此之外未动分毫。就连维州上下各地的官员,也是钟家指派,再由朝廷下封。整个儿维州,明面上仍属大秦属地,可实则却等同早已封给钟家世代为王。” “细说起来,钟、秦两家并无冤仇,相反还甚有厚谊。这也是钟家逃离维州后,在襄州得以壮大的根本!当然,这也是秦家有意为之,故意让钟家落在襄州,好在太一门、三圣洞之间再插一颗钉子。不过,这都是那场扑天浩劫的后世余话。真要说起那场浩劫来由,却是钟家自损河堤!” 提云道长说到这里,稍稍一顿道:“我皇也知,早在监天司时,贫道领俸不授印,仅是名供奉而已。可我皇或许不知的是,贫道还有一层隐秘身份……” “怎么?”林季笑道:“难不成,你也是秦家死士么?” 提云道长一脸正色道:“区区不才,不屑至此!贫道那一层暗下身份是……记天使。” “哦?”林季奇道:“这倒从未听过,又是何意?” “当年圣皇破境而出后道传天下,并非广招万众亲口述讲。那当时,圣皇万法得自于《无字天书》,偶有一悟,脱口而出,或是心有所得,落笔成章,最后收录整理之人,便名记天使——既是记录天选圣皇之言行,又是记载无字天书之本意。” “因其所行之事极为隐秘,所以,除却圣皇之外,无人得知!” “自然,当年圣皇所传之法,已被各派所分,便是如今太一、金顶、道阵等各大宗门秘法之根基。记天使并未私自留传。除此之外,记天使另有一责,便是载录天下大事:人起人落,劫难天灾,古往来去无一不详。” “代代相传八千载,时至今日未断。” “受圣皇天恩,记天使独得一术:或有人破境冲关,或是天生灾乱,必然心有预兆!虽不能像天机那般未卜早知,却可福劫有警!” “原来如此!”林季笑道:“怪不得我每次破关冲境时,你总能第一个率先赶到,每每得了首贺之功,原是这般道理!如此说来,那当年浩劫……” “那时贫道还未出生,记下此事的乃是家中高祖。浩劫来时,他正在兰城旧地。” “那时,秦烨刚刚统一天下,江山未稳。无论信守承诺也好,还是有所忌惮不敢再乱用兵锋也罢,一面许了钟家一州之地,一面又提出个条件,那就是必须抹去西兰国号,迁出兰城。钟家一手所建起的西兰国历经数千载,大富如山数之不尽!一旦迁都,旦有变故再无退路!一时间,钟家难以割舍,可权衡利弊之下也不得不从。” “于是,他们就想了一个两全之策!” 林季两眉一挑道:“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六章 钟家秘事 “呃……”提云道长仔细琢磨了下,连连点头道:“我皇比的倒是恰当!当时钟家正是这般想法!” “他们一边假意大张旗鼓的迁往玉城,一边暗把资财埋往各处。可毕竟那兰城浩然庞大,这等行径怎又能骗过万众耳目?于是,他们就谋画了一场灭城之劫!” “灭城之劫!?”林季两眼一立道:“你是说,那号称九州天下极阴之地的兰城,是钟家先祖自己亲手毁灭的?” “是的!”提云道长点了点头,说道:“秦立之前,足足数千年间天下纷乱不休,唯有偏处西北的维州世代安平。作为西兰国都的兰城足比两个京城还大,也更繁华的多!仅是常住居民就有数十万,这不算此后为避战乱纷纷逃来的一众灾民。而钟家想要把积攒数千年的惊天巨富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起来,又是何其不易!” “最终,他们定下了一条毒计。” “次子钟楚假装发了失心疯,一路闯进镇守魔怪的九离封天大阵之中,随后大肆破开阵脚,故意放出被圣皇压在维州的魔怪九头吞天龙。” “我皇此前也在襄州见过同为天外魔怪的阴阳双生藤,那般魔物又是何等威猛?兰城上下虽有修士万千,可谁又能挡得住?而且那魔怪吞山裂石,聚风成沙。道成之下逃无去处,遑论围杀?” “原在那大阵核心之中,牢牢镇住魔怪的乃是一坛地火熔炉。本为圣皇炼制利器神兵之用——钟家老祖就是掌祭此事的淬火使,其之离火传承也是由此而来!” “圣皇把地火熔炉设在维州,本意是想远离中原,以免开炉闭合时离火冲天而起惊扰众生。可不想,圣皇突而失踪后,天下大乱。那原本天荒地远的维州反倒远离战乱,成了一处难得安宁所在。数千年间,大权巨富之下,钟家也渐渐忘了圣皇遗命,枉离本心。不但独立成国,甚而就连镇守魔怪的职责也已忘却,竟为一己之利私自破开大阵,放出魔龙!” “魔龙一出,兰城上下大风骤起,平地堆沙数十丈!整个兰城都被盖在茫茫黄沙之下!钟家暗自藏起的宝物自然是守住了,可那整整数十万人也被一同掩入沙海之中!” “史无前例的繁华古都就此绝迹,数十万冤魂深埋地底,唯有钟楚一人得活!随后,他眼见亲手灭城,活活杀了这么多人。一时心智大失,也不用再装疯卖傻,真就疯了!” “自然,钟家起初之意,也并非要屠尽全城,而是想放出魔龙,引起沙暴,吓退万众自行逃离,从而借着风沙之势,藏匿资财。可他们却高估了离火之威,小觑了魔龙之力,这才酿成如此大祸!” “兰城损破,钟家元气大伤,可毕竟已在维州经营数千载,根系千万。那时,大秦正集全力攻占黑石城,大为依仗,本想再立钟家玉城为王,可先行一步早已逃往玉城的钟家人,深怕被人得知这内中隐秘遭受灭门之危。哪敢再留维州?执意迁离,这才在秦烨的有意安排下,在襄州落了脚。” “其实,倒是他们多虑了。九州之下镇有天外魔怪一事,本为太古隐秘知者甚少。数千年中,那九离大阵多有破损,早有先例,守在阵口的道阵宗师也同万千民众被一并抹杀。不知镇有魔怪的,只道是天降沙灾,知有魔怪的,也以是大阵破损,那魔龙趁机而出。” “这内中详情除却早已疯疯颠癫忘却一切的钟楚之外。仅有我家祖父得知,他在临死之前,遥念传音落在祖传《记天笏》上。” “此笏乃圣皇亲赐,经家父传承落在我手已有三百余年。那笏内分门别类隐有诸多秘事,又以层层修境为锁,非记天传承破解不得,就算得了传承,可若修为不济也丝毫窥探不得。此前不久,首贺我皇后天运福降,又进一层,这才知晓这般隐情!” 原来如此! 林季心中暗道: 怪不得! 那兰城旧址下方熊熊地火经久不绝! 那似人非鬼的红发神疯疯癫癫的满口胡言! 那冯芷若鬼鬼祟祟的非要去那沙中地下寻什么宝物! 那钟家对此前维州祖事闭口不提! 原来,竟还有如此缘故! “那此番,钟家又是托你所寻何物?”林季想了下,面色阴沉道:“可曾提起当年旧事?” “不曾。”提云回道:“圣主走后,我与钟尊作别,说要前往兰城旧地,寻一寻我家祖父遗落之物。钟尊便托我顺便找找看,可能发现《离火绝》。” “此绝乃是当年轩辕圣皇亲手传下的离火精要之术,为防他人擅启火炉,施与钟家血脉相承。外人得了毫无用处,可钟家子孙不得此绝者,也道门难入。正因如此,自从离开维州之后,钟家至今再也不能以离火正常入道,仅能借由道器之力。” “据钟尊所说,这些年来钟家先后找过十余次,可都一无所获,本来就早已绝念不敢奢望。可得知小孙离火天生后,又动了念想儿,想要再尽力找找看——他父子两人虽有血脉,可离火一道却早已不如当年,目前所修离火法门甚有残缺,哪有本事教习孙儿离火之术?钟尊口口相托,生怕辱没我皇荣光,枉费所赐不凡之名。” “你可曾与他说过此前旧事?”林季问道。 提云道长苦笑一声道:“莫说贫道不敢,就算想说,也是半字透出不得!记天使常在圣皇左右,字字所闻目目所见皆是惊天之秘,早就立了血脉天誓:“记天下之万事,言一人所独知!”除了能向天选圣皇当面汇禀之外,口言笔下皆不能出。就算有心,就算无意泄出零言半语也万万做不到,若非我皇破境承天,贫道这番言语来去也将永不得知!” 林季微微点了点头,突而面色一冷道:“以你所见,如今那钟家父子可曾知晓他们先祖行径?!此番托你前往,可是另有别情?” “不……” 提云道长刚一出口猛然一惊,被那道冷冰至极的目光活活吓个半死!更从“钟家父子”这四个字里听出了别外之意! 呼的一下恍然惊醒,如今林季早已今非昔比! 再也不是那个当年仓惶躲在地下,等他来救的楞头少年! 早已破境承天,成为当世圣主! 更是破入八境,大道有成! 因果之道,善恶分明! 道成之圣主,更是如此! 无论亲眷还是恩旧,若连身旁左右之人乱有恶行、逆反天罡都一概视之不顾,怎又能身同大道,统领万方?! 或许说,此时林季已是大道真身! 恍惚间,提云又想起那日在皇城上空,林季荡气凌空以天为誓的情景。 “伤民害命者,杀!” “盗淫夺掠者,刖!” “辖制无良者,剐!” “凡夫修行者,同!” …… 那声声震撼犹在耳畔! 那时,他刚刚破天而出,九州相约! 如今,圣主道成,以法定天! 善恶一法,无论是谁! “圣主在上,哪敢虚言!”提云慌忙拱手回道:“钟家父子的确不知前情!” “你怎知得?!”林季又问道。(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七章 生死一偶,提线如云 提云赶忙回道: “方才贫道提过,那放出魔龙沉毁兰城的乃是当年的钟家次子。” “钟家之所以能建国称雄威威千年而不倒,除了血脉离火之外,另有一条铁血家规,夙来不以长幼为序,而以术精为承!” “不论嫡子还是庶出,也不分辈分长幼。只要术法精湛强于旁人便可接掌家主之位!家父那时曾是傀儡门宗师,正为兰城修建地宫密室,对那一代钟家来去甚为了知!” “那钟楚虽为庶出,可却天赋惊人!早在二十岁那年便被定为下任掌舵人。事后逃出的那一支,虽是嫡系长子,却向来天赋不济,接连几代都未得离火真义,那时钟家已然大有嫡庶颠倒之象。” “秦、钟两家虽有盟约、旧谊,可秦烨携八州之威掌四军之势,甚而就连刚刚破境而出的兰先生也在秦家一方。兰先生虽不理凡俗战事,可仅凭秦烨、秦腾两位道成坐阵,钟家再怎么富甲一方也不敢硬刚!被逼无奈只好迁都。” “其实,迁往玉城是假,留在兰城才是真!那时钟楚已然半步许久,眼见道成!装疯卖傻仅是表面而已,另一层深意却是暗中装死骗过秦家!从而借用地心炉火助其道成。一旦钟家也有了道成之人,再加经营多年的人脉、财力未必不能与秦家并分天下,至少可以保住维州,秦烨江山初定,总不至于单单为了一个维州拼尽所有。这就是钟家当初所打的算盘。” “只可惜,却小觑了魔龙的威力!钟楚借着地火熔炉耗尽全力,这才强行堵住破口,把已然钻出三颗龙头的魔物压了回去。” “玉城本是一处矿脉而已,物资贫瘠、甚为艰苦,早去那一支开山建城的已然风光不在!别说什么《离火绝》,就连秘藏宝物的差事都轮不到!对于暗保钟楚、与秦家争锋这等密谋大事更是一无所知!一听兰城那边出了事,慌忙逃走再也没回来过!” “如今,襄州钟家便是当年宛若惊弓之鸟惶惶而逃的那一支。虽说钟家之富贵在九州天下首屈一指,可与盛甲一方的西兰国相比,却远无万一!” “圣主试想!” “若襄州钟家早知底细,《离火绝》早就在手,何必再找?又是何苦接连几代入道无门?堂堂西兰国裔连个入道之门都要借靠宝器?” “圣主再想!” “若钟家知晓那众多宝藏秘处,早在灵尊入门之前,可是仅有钟老一个入道之人!怕不是早被人套上枷锁拽到兰城去找了?就算旁人不知根底,这一支钟家人可是秦烨亲手安置在此的。自秦勉之后,大秦国库几度空虚,云州兵饷、扬州妖乱……那处处可都是伸手抢银子的!秦家上下捉襟见肘连皇供都斩了一半。眼见风雨飘摇垂垂欲倒,那秦家为何一直无动于衷?!” “就算那世俗江山,在秦烨和秦家的眼里都可有可无满不在乎。可世人皆知,钟家占据维州数千年,灵石矿脉、仙草宝丹甚而道器法具都以千万计!别说大秦,怕是整个九州天下也未必凑出这般家底!就算秦烨、白洛川以及那一众修士全都好个脸面有所顾忌,可司无命呢?他也不惦记么?” “恰恰相反,这些人全都各个挖空了心思,一门想要搜寻钟家旧宝。只是又经道阵宗修补过后的九离封天大阵太过离奇,入道上下险有不保!被魔龙撞破一角的熔炉又一直地火狂燃,道成近前必成丹丸!” “如今那兰城旧址几乎已成绝地之境,道成只敢游在地面十丈不敢再下,入道下入城中,又怕陷入兰城机关,又被数十万阴魂索命难离。反倒是那些尚未入道的散修毛贼时常光顾,捡些零碎小物。” “钟家先后去过数次,全都无功而返。前几日合力围杀双升藤后,本就修为不济的钟家父子更是元气大伤,听我欲去,心下暗急却是前往不得!这才苦求相托!” “圣主明鉴!” “襄州钟家的确一无所知!贫道身为记天使更不敢乱语胡言!” 听闻至此,林季重重的叹了口气:“如此便好!若是是岳父和钟爷爷……”转向提云道:“此去兰城,你有几分把握?” 提云一听林季口气稍松,也再次改回了尊称,这才放下心来,略一犹豫道:“家祖当年正为兰城建造藏宝迷宫,因记天使所习术法所至,耳听目见以及心想魂知尽可借笏同享,如似亲遭无二!” “那兰城虽被层层黄沙埋掩千年,可那内中景象却似亲造尽在我胸!又有家祖信物为引,就算不能得其所愿,也可退身而走。接连借过我皇鸿运福缘,如今贫道也是半步之人,也想借寻一缕道成之机。最终结局如何,全凭天意吧!至于,记天使后续传人么……” “只虚笏板尚在,就算血脉断绝,也可续往开来。比如贫道祖孙接任此职也不过短短四代而已!自圣皇至今,整整八千余年,早已数经十九姓三百二十七代。正应立誓所言:“天地不绝,铭记永恒!”” “少时,亲眼所见青梅坠海被妖所噬,从而情心碎断遁入道门,由此导致我马家空后无嗣,本无颜面再见先祖。可如今……”向来厚达、偶有狡黠的提云眼中闪过一丝伤感,随而一抹而逝。面向林季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可如今,竟在我生平有年首尊圣主!这般功德又是何罪之有?” 提云突而哈哈一笑:“生死一偶,提线如云,即死无憾也!圣主万世安平,贫道先行一步!” 说着拱手礼过,化做清风一缕远遁而去! “提……”林季话到嘴边又停了住。 “生死一偶,提线如云!” 这正是提云的道心所在。 以提云道长的年岁来算,再不跃升道成眼见也将寿尽灯枯,既有如云一线,谁又甘心生死为偶? 就如他说,最终如何,且看天意吧! “提云道兄,一路顺风!” 眼见那缕清风越去越远,最终消逝无形,林季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向西直奔佛关而去。 咔嚓! 林季刚刚飞出十余里,东方天际里突然爆出一声轰然大响!(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八章 困土为祭,画地为牢 林季扭头一看,却是一道柱状黑云滚滚升腾、冲天而起。 在道成目力之下,区区十几里也不过寸息之地,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那腾起黑云的地方正是刚刚离身不久的金刚寺。 寺内妖僧已被诛杀一空,木梁竹舍早在熊熊大火中化为灰烬,一座座东倒西歪的残垣断壁满目焦黑。 就在那残寺下方不远,一处毫不起眼儿的角落里,有一座似乎刚刚建起不久的九层小塔,正自浓烟滚滚遥向天冲。 一望可知,那并非什么寻常烟云,而是鬼气所化! 林季顿住身形,心下疑道:“杀入金刚寺时,我曾开启因果道域纵剑如风,数里方圆之内恶果邪祟早应一并消除才对,这浓浓鬼气是从何而来?” “嗯?!”忽然间,林季在那茫茫黑雾中发现一道精光亮点。 透过雾影再一细看,却是半已坍塌的小塔缝隙里隐隐露出来半截禅杖。 那禅杖好似明锡制成,在烈火烧融之下早已变形,却仍清晰可见,那九道大环随着滚滚雾影连连震颤不停。 九环锡杖? 林季又扫了一眼那座新建不久的小塔,立时反应过来。 这是金刚寺主持圆寂藏骨之处! 那时,玉城钟声正是为他而鸣! 我刚到玉城,他恰好圆寂…… 又似怕我不加理会,以魂宣法…… 难道…… 这是个故意引我入瓮的圈套不成?! 咔嚓! 突而间,北方天际里也响出一道惊鸣。 又是一道柱形黑雾滚滚冲天! 林季悬在半空极目远眺之下,同样也看得分明。 玉城东门外,一座早被荒弃的矿脉山顶,乱用碎石围了个井状祭坛。 正在当心,有一只肥头大耳的白猪正在熊熊大火中死命挣扎。 咔! 又一声爆响惊鸣而起,却是来自身后不远处。 回头一看,离着萨迦寺废墟不远,有一口看起来应是枯竭了许久的山泉。 赤红色的水流咕嘟嘟的狂涌而出,一团团浓黑色的雾气一浪高过一浪直往天去。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虔诚无比的跪在泉水旁边那块卧牛大小的巨石上,重重的磕一个头,高喝一声我佛慈悲! 头头见血,赤流满地! “这老头……” 不是一路跪行,前往金刚寺的朝拜者么? 怎么…… 咔嚓! 又是一声! 这次来自正面西方,那滚滚黑烟自一棵参天大树中腾空升起。 东西南北,四道黑烟滚滚冲天,四处弥漫之下眼见连成一片! 那明晃晃的晴空正午,眼见就要墨海遮天! 林季四下望了眼。 金刚山下的九环锡杖。 玉城门外的火里白猪, 萨迦寺旁的奔涌血泉, 佛关近处的参天古树, …… 金、木、水、火四仪落成。 困土为祭,画地为牢! “有趣!”林季哈哈一笑道:“饿有馒头,困有枕头!本尊刚刚道成,正想试下身手,恰好就有人送上人头!还不滚出来!” “阿弥陀佛!” 西方浓烟里传出一道宏亮佛声,紧接着一个宽袍大袖满面红光的胖和尚徐徐飘出。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那和尚悬在半空两手合什,面向林季微微一礼道:“世生万物来去空空,施主又何必执着?若施主就此回头,老衲做主,我西土众僧再不跨越半步!佛关如堑永不东渡。施主,此约可行否?” “行个屁!” 林季骂道:“你们这群狗秃驴,各个都长了张吃屎的嘴!前有阿赖狗屎,今有大日驴主,哪个又曾算过数?如今又讲什么狗屁誓约?晚了!就算你们这群驴狗再不东渡,老子还要西出呢!你们这群驴狗不是口口声声善恶有报么?那好!维州百姓被你们残害如此,老子也去西土报上一报!” “如此说来……”那和尚面色一沉道:“施主真要硬闯我西土不可了?!” “少他娘的废话!”林季骂道:“来来来,有何本事尽管使出!屁话少说,老子杀驴心切没那闲功夫!” “好!”胖和尚重重的点了下头,道:“那施主且先闯来,贫僧在慈恩殿中候你便是!”说着袍袖一甩,身形飘散忽而不见。 “你看!我就说多此一举吧!这小子吃了铁王八,早就油盐不尽了!早些下手早点完事儿,还劝个什么劝?”北方黑烟里响起一个怪声怪气的公鸭嗓儿,紧接着大步走出一个巨型壮汉。 那家伙足八九丈高,两只手臂长过双膝。 全身上下穿着一身金灿灿的鱼鳞重甲,露在外边的皮肤上长满了红乎乎的长毛,足有半尺长短,好似铁钉一般根根直立! 妖圣?! 已然道成的林季一眼认出,这红毛壮汉竟是八境巅峰的大圣妖王! 他这副甚为惊人的模样也并非化形而成,而是他的本来面目,正是一只红毛大猩猩! 却不知是哪类上古神种,又有何等大法神通! “哈哈……说的好!老夫也早就等不及了!”话声一落,东方黑烟里也走出一道人影。 身形高大,满头红发,那两只深陷如渊的眼洞里时有道道红光闪耀而出。 “钟楚?!”林季一眼认出,这不是游荡在兰城旧址里的钟家老祖红发神么? 刚听提云道长说过此前来去! 早在当年,他还曾以舍身剑气一击逼退! 而那时的自已尚未入道,这时再看,那红法神显然已是鬼皇巅峰! 只比占据青、兖两地的周癫稍逊半分! 如此看来,不但当年提云道长的祖父,满世当下的所有人都被这家伙所蒙蔽了! 这老鬼不是真疯,而是一直在装疯! “啊,哈哈哈……”一听林季说出他名字,钟楚不由哈哈大笑,震得满头红发四下飘扬! “不错不错,你这玄孙小婿倒是挺认亲的么!哈哈哈哈哈……哎?对了!”钟楚说着说着突而笑起,又猛的一下戛然而止,很是疑惑的望向对面道:“哎我说白小子!按这辈分儿,你得管我叫个啥?” “咳咳……”对面黑烟里传出一阵不知正巧发作,还是故意掩饰的咳嗽声,接着慢悠悠走出一个面色苍白微微弯着腰的老头来。 正是白洛川! 啪! 西方浓烟中,鞭声一响。 一个身穿土灰色长袍、模模糊糊看不清面目的牧羊人慢悠悠的走近前来。 “施主,你那一手四剑诛天果然厉害,却不知如今,可否还能使得出来?” 那沙哑的声音记忆犹新,正是此前逃脱的大日佛主! 妖圣! 鬼皇! 道成! 罗汉! 各个都是八境巅峰! 已把林季团团围在当中!(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一十九章 混元猩圣 唰! 无暇多问这几个老家伙又是怎么凑在一起的,林季心念一动,道剑横出,悬在身侧颤声长鸣。 “哪个先来?还是一同受死?!” “哈哈哈哈……”钟楚哈哈大笑甚为赞许道:“不错!颇有老夫当年风范!” “嘿!”那头金甲红毛的巨型大猩猩操着副公鸭嗓儿很是不悦的叫嚷道:“我说你小子还真是狂的没边儿了哈!就算天选道成又怎样?单打独斗或许还侥幸有个想头儿,一起动手?你小子长了几个脑袋?!” “那猴子!且敢一试?!” 眼见那红毛猩妖身形一闪,再次退回原位,这下林季更是有些摸不清头脑。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这四个老家伙虽已暗中联手,却是未必一心同德,方才故意激起那妖圣率先动手,就想乘其不意先灭掉一个再说!如今他已道成中期,一旦祭起诛天剑阵,那妖圣再有神通,不死也伤!如此一来先就破开一处阵脚。回头再战时自然压力骤减。 你个老不死的! 砰! 半空里炸出一声惊雷,那红毛大猩猩硕大无比的身形在林季身外三十丈处爆然显出。 别说林季,就算亲生女儿也差点被他当做障物除去,以正道心! 岳母灵尊也由此早就和他断了父女之情。 “嗯?”林季不由暗下生奇。 说着又向左右两侧微微一拱手道:“还请猩圣、钟尊两位也小心着些,一会儿收魔龙、炼地炉的时候,且莫伤了他身骨!道成炉鼎固然千载难逢,可魔身圣宝同样世所独有!” 三头六臂,背生双翅,头上那两根金黄色的三尺长角弯月如刀! 林季有些意外。 真要算起辈份,还要随着小燕称他声外公。 眨眼半瞬之间,横越十里妖气冲天! 果然不愧是巅峰妖圣! “哇呀呀!气煞我也!”那猩猩三颗怪头龇牙咧嘴气的哇哇大吼,可在最后关头仍旧停了手,狠狠的瞪了林季一眼,转身就走。 天幽幽,地暗暗。 退守阵门,围而不动? 呼! 瞬息之间,腾空而起的四柱黑烟早已连成一片。 “徒劳无益!你是逃不掉的!”一见林季四下打量,好似正自找寻破阵之法,白洛川劝道: 阵阵阴风之下,鬼雾弥漫对面难见。 不行! 这老家伙看似随口一说,却把几人之谋了个底透! 白洛川道成已久,眼见寿元将近,又不愿像长生殿那一众瞒天之人舍去道成修为再世重来。本想借天衍图续命几许,可却进展缓慢、了无头绪。 “哇呀呀!”猩圣气的哇哇乱叫,全身上下高高隆起的肌肉咔咔爆响,忽的一声不知从哪儿拽出一柄长杆大刀,猛的一脚踏在地上震得地动山摇,红光一闪凭空消散。 四下方圆漆黑一团。 别说已然道成,就算刚刚入道时,也能轻轻松松熬他个百十年! 这几个老家伙布局良久,又是打的什么鬼算盘? 林季笑道:“是挺兴盛,这满身杂毛还没褪净呢!这么个大猴子着实罕见,要是牵到大街上怕连铜锣都不用敲,立马就能围个风雨不透!喂,我说那猴子,随我九州上下转一圈儿怎样?桃子管够!” 与入道不同的是,道成之后,仅有道境高低之分,天缺与否之别。其余肉身魂识都已浑然无缺,被夺舍后也不会降落修为。 那上一次,还是在极北荒原……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b五 既想续命长生,又不愿舍弃道成修为。那另一个法子就是……夺舍一个道成之人。 决不能让这小子把满心恨意都记在我身上! 林季这才明白,这老家伙眼见寿岁无多,想要夺我肉身,据为炉鼎! 好! 本来你我并无冤仇,早在魔界时,九星助力有你其一,算是欠了你一份恩情。 猩圣叫道:“这小子口恶阴损,好不是个东西!一会儿你得了肉身且莫急走!得让我撒了这口恶气再说!否则,就算追上天京城,老子也决不罢休!” 林季又看了一眼,这座困土之阵借地之威的确牢固无比,可扼杀之力却极为有限。 原来如此! 老夫可不能独受其罪! 想到这儿,白洛川微微挺起腰板朗声回道:“这倒好说,老夫得了肉身随你出气便是,可骂了你的却并非肉身,乃是魂魄神识,却要找大日佛主去讨了!” 可方才…… 可这老头儿道是无情,心更决意! 却是万万没想到,那猴子如此暴怒之下竟还毫不犹豫的收了手! 按理说,那几个老家伙就算不眼看着那猴子先与我打上一场耗损几分气力再说,也应一起动手趁机而上才对!这怎么…… 如今一笔勾销! 仅若如此的话…… 大日佛主祭了四位圣比丘再次重启,又请我等封压阵脚……别说你刚刚道成,即便天人巅峰也脱困不得!还是少费些力气吧,切莫伤了身骨!” “此阵并非一时初起,早已落布千年!当年佛门为了阻止兰先生带走那九尊菩萨骨,不惜余力重伏于此!哪知,兰先生离了佛国又往南海恰好避开此阵,由此残落至今。 那猩妖刚要动手时急忙叫住,这又劝我保住身骨…… 万一又像秋茹君那个疯婆子,鱼死网破逮住一个往死里拼…… 所有草木瞬间枯萎,就连地面砂石也生出道道黑斑。 还是怕我万一逃出,先给自己留条后路? “老白!” “啊!”红猩妖圣一听“猴子”两字,立时勃然大怒,嘶声吼道:“什么猴子?老子是混元猩圣!” 又是什么意思? 良心未泯? 给我等着! “猩圣!”方才还连连咳声不断的白洛川急声叫道:“且不可坏了大事!” 可难的是…… 道途艰辛,万里无一,放眼九州才微微几个道成境?以他残末之力,又能夺舍了谁? 眼见寿岁仅有两度春秋,这时有人找上门来,问他天选道成之身或可一用? 或可一用? 道成之体已是极为难得! 整整万年来又有几个天选之身? 眼见将死的白洛川哪能不动心!(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 天外魔物 白洛川此言一出,林季也立时醒悟过来。 原来,这几个老家伙团团把自己困在此处,却是各有所图! 白洛川临寿将死,是想舍他肉身。 此前已知,那大日佛主是想渡他魂魄归入佛门,从而成就无尚功德,再向九境菩萨跃前一步。 钟楚身负离火传承假疯千年,所为之物应是地火熔炉! 如此算来,那个红毛妖圣大猩猩所图之物应该就是魔龙! 可这魔龙又是何…… 是了! 不以目力远近为距,而以大阵内外来分。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一旦魔龙全入阵中,老夫便祭起地炉,引发燚离之火!” “到时,用佛家三咒束以枷锁,以道门之域催风助燃,再以妖血引出炉中灵物。” 眼下这大阵就像一座架在火炉上的钢铁囚笼,自己是被困在笼中的山鸡,魔物是将要进笼的饿狼。 “还早呢,这才一头乍起而已!”钟楚一反常态、格外认真道:“等九头齐出,才叫你们认得什么叫做天外魔物!管你什么罗汉、道成还是鬼皇、妖圣,在他目下皆是蝼蚁小虫罢了!” “困土生金,引他而来。地火克金,最能降他!” 这几个老东西,就这么当着林季的面,把脏活、脏物全都分的明明白白! 由此,林季也终于明白这几个老不死的奸计! “四剑诛天,杀神灭仙!你们当中一人必死无疑!”说着,林季掏出剑阵木盒,迎面问向钟楚道:“老鬼,猜猜看,可是你么?” 白洛川一见大日佛主没言语,自然也没应声。却是心下暗道:“想的美!这四柄法剑乃是开天神物,聚在一处那还了得?怎可独自归你?就算当场均分、一人一剑,老夫都心有不甘!如今……且压一时,待老夫炼化炉鼎后再杀你夺剑也是不迟!” “哦?!”钟楚那两只深若渊谷的眼中红芒闪耀,反倒往前迈了半步。 钟楚笑道:“老夫是装疯,又不是真傻!与个临死诱饵斗个何来?稍待片刻,那魔……” 别说在场几人,怕是当今世上,除他之外没人见过魔龙真容! “钟尊。”白洛川心怀杀他之心,可表面言语中却是无比客气,小心问道:“待那魔龙出世,我等又做何为?” 吼! 突而间,黑沉沉的地面连声震颤,远自无尽深处传来一道低沉闷吼。 “什么都不用做,静等细看就好!”钟楚回道:“那魔龙属金,此阵困土乃是生金吉处!另外还有这小子当诱饵,他必然径直而来!当年是轩辕无极把他抓回来的,一压就是整整八千年。同为天选之子,又有再皇之气,一旦被那魔龙探知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刚刚钟楚看起来仅是迈出半步,同样也在大阵边缘毫厘之间! 天外魔龙。 最后狼死鸡灭,炉子也熄了火,这四个老家伙便就此分赃:一个要狼身,一个要火炉,一个取鸡身,另一个夺鸡魂。 地火熔炉。 “依照前番所约,那魔龙残尸归猩圣所有,这等魔物我佛道两门皆无用处,反有其害,却对妖族而言甚为惜贵。钟尊捕获炉中灵物后,便可与炉合一,此宝虽强,可需离火开启,留给我等也是废铁烂器。天选之魂留给老僧,权做渡佛之用,几位取来也无藏处炼法。那肉身躯壳,便与白尊夺舍之用。” 唰! 天、地、人、道四柄法剑横立当空。 “哈哈哈哈……”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一d 这话倒不是狂妄之言。 大日佛主一见微微退后半步——若不是为设大阵,分出了一道元魂在此,怕那时早在金刚寺里就被四剑诛天斩成飞烟了! “等老夫抓到地炉之灵,便就万事大吉!” 林季四下望了眼,嗤声笑道:“怎么?你们这群老不死的早把我视做俎上鱼肉称斤论量,连怎么分赃都想好了么?”突而话锋一冷:“却可问过颈上混球,倒是吃得吃不得?!” 言语话中,仿若林季早就死透,四剑、阵图已在他手,进而就连鬼皇周癫也行将就灭一般! “那周癫自是该杀!”林季接道:“而你,也应同罪!生杀活埋数十万,天道正法如何容你!装疯卖傻做了千年乌龟,如今也只会缩在阵里!呸!什么狗东西,枉负离火,辱没先祖!来来来!就在这西兰旧土,可敢一战?!” 比如方才,猩圣忽闪而至,眼见离着林季仅有三十丈,可却仍在阵外,仅差半步就已跃出。 阵中四外看似十里方圆,其实早已另辟空间。 “天助我也!”突而间,钟楚哈哈狂笑道:“熔炉在手,四剑俱来!倒是正好破天开锋!有此神物,那周癫小儿还怎与我争?!诸位,这四柄法剑都归我了!莫要争抢!” 天选之魂。 “哈哈哈……”融回大阵的钟楚,立时又恢复了往昔狂妄,连连笑道:“妙极妙极,竟连阵图也在你手!这下那周癫小儿又是拿什么与我斗!哈哈哈……且看你如何死来!” “人族法器用不顺手,老子也不稀罕!只要杀了这小子随你拿去就是!”猩圣倒是送了个顺水人情。 剑图一出,钟楚眼中红光一暗赶忙退后半步,融入阵中。 好在的是,这几个家伙同做此想,谁不甘首冲炮灰! 四剑诛天的确犀利无比,可却破不了这座困土大阵,这几人只要身在阵中,林季也奈何不得,同样的,他们四人只要不跃进阵来,也不能把林季怎样。 狼一进笼,就关门点火,催风助长,再把炉中之灵引出来。 这几个老家伙倒是分的清楚! 道成肉身。 九州天下各自镇有一尊魔物,想来那被关维州应该就是这魔龙! 道成境下十里内外,仅在瞬息之间! 林季故意先自亮出杀手锏,就是看出他们几人各有所图必不同心,以此为扼,令其不敢乱动! 四剑诛天威力虽大,可短时内仅能祭出一击。 斩了一个,另外三人齐杀奔来又该怎办? “魔龙醒了!”猩圣大叫道,惊怕中还夹着份欣喜。 吼! 咔咔咔…… 地底下方又传来一声大吼,震得地面咔咔乱响,一道道裂痕四下奔突乱走。 “第二头!”钟楚数道。(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魔龙、地炉 吼! 又一道狂鸣随之破耳。 满地裂开的缝隙瞬间变宽,一道道金黄色的光柱远从地下深处破冲而出,明晃晃的罩在乌黑夜空中,灿亮如刀! “第三头!” 钟楚紧紧的盯着地面大声数道,一改此前狂放不羁的笑容,红光微透的两眼中显出一副惊惧之色。 此间世上,唯他一人见过魔龙真容,可也仅见过三头而已! 吼! 又一声巨吼震破云霄。 轰隆隆的雷鸣满地激荡,由远及近怒然暴走! 可白洛川却心感不妙! 魔龙、地炉乃至天选元魂他都浑不在意,可这具道成炉鼎却是千万不能出错啊! 一道又一道接连亮起。 混元猩圣六只大眼瞪的溜溜圆,只只巨爪暗握成拳,满脸惊恐中还夹着一丝迫不及待的欣喜——毕竟按照此前所约,这具魔龙残体可是归他所有! 砰! 又一道巨吼声中,地面轰然破碎,万千砂石腾空而起,一道道雷光四下奔突。 猩圣越想越美,不由哈哈大笑。 魔龙身死之前,先把林季这小子撕个粉碎,那……那老夫不也一并完蛋了么? 心有所念下白洛川急声叫道:“钟尊,事不宜迟!快些启动地炉才是!” 吼…… 又一道低吼,可这次的声音却不似方才那般响彻宏亮,而是低沉如吠,仿若近在耳边。 老子也尝尝那个小媚子到底有多骚! 哈哈哈…… 否则,一旦日落西沉、千年反噬,他可真就死绝了! 眼见魔龙如此威猛,这小子能不能顶的住啊?! 白洛川咬了咬牙,猛一狠心道:“拼了!”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简扔向半空,嘶声喝道:“祭!” 砰! 玉简破碎成灰,化作一道精光径入眉心。 “急不得!”钟楚叫道:“那地炉之火沉寂千年,尚需一道引子方可熊熊大起,我等且先看戏就是。” 钟楚大叫一声凌空飘起,一道赤红色的火焰自他周身上下腾跃而出,赤红长发随着那一道道红艳艳的火浪乱起飞扬。 大日佛主两手捏指,无畏、降魔严阵以待。 “乸牠庹,薙劼僷!痾!”大日佛主连声斥喝。无畏、降魔两咒相续飞出,道道祥光如日散出! 离火真身、妖圣天丹、降魔法咒,这都是三人赖以称雄的依仗所在,当下毫不犹豫的施展而出,困土大阵微微一晃,眼见消散的茫茫黑雾再次腾起,可仍有一面摇摇欲坠随时破碎。 “第五头!” 唰唰唰…… 吼! 只一瞬间,闷雷般的巨响就已传至脚下。 “阿弥陀佛。”大日佛主接道:“白尊不必多虑,老衲早有安排,岗瓦波仁已在阵外方圆又设一阵层层为护,就算那九州道成再来三五位,一日之内也破之不开。你女儿灵尊虽在维州,却被缠在佛关,一时离身不得。我知你担忧炉鼎周全,可老衲又何尝不怕元魂破散?” 噗! 猩圣毫不犹豫的一口吐出妖丹,道道黄光闪耀刺眼,明晃晃的照亮了一片天! 虽已道成,可仍晃的难以睁眼。 原本还有几岁光阴,可一旦祭出此物,生死存灭仅在今朝! 吼! 又一声巨吼传来,四下时空剧烈震荡,眼见着就要撕碎整座大阵,却在最后一刻被茫茫黑雾彻底盖了住。 “第四头!” “哈哈!瞧好吧!”猩圣也摩拳擦掌的兴奋不已。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二:一c零二::四七八 唰! 茫茫黑夜中,猛的亮起一道星光。 整座大阵也随之连连摇晃,茫茫黑雾几近散落,透过扭曲的光影时空,隐约可见外方世界乃是一片无尽沙海,一道硕大无比的龙卷狂风围在阵外呼呼乱转,似要吞噬一切! “快!” 万一…… 却是白洛川犹犹豫豫的仍未出手。 “哈哈哈哈……”一见魔龙乍出,钟楚哈哈笑道:“我计成也!” 似乎也在审视心道:“这就是破境而出的天选之子么?” “白尊!”大日佛主也急道:“挨过此时,圣体长生!如何舍不得?!” 只见天地之间威威矗立着一尊庞然大物! 九颗巨头高耸如峰,那一道道雪亮无比的星光尽是它的眼睛! 通体金黄、硕长庞大的身躯遥遥远去千余里,横卧在地宛若巨岭延绵! 稍稍适应了下,林季这才放眼望去。 可经日月轮转之后,也就是一日之内,却将吞噬百年寿岁! 一旦炼化此物,那几个老家伙还凭什么与我齐名并称? 什么妖族七圣? 什么麒麟神种? 从此以后,老子就是混元妖皇! 咔嚓嚓…… 白洛川稍稍往后退了半步,一手摸向腰间。 阵中地面高高隆起,一块块大石炸碎崩开,跃起凌空。 “白小子!你还等什么?!”钟楚一见厉声叫道。 他奶奶的! 千年一梦逝,再回少年时! 这可是白洛川压在箱底儿,一直没舍得用的“逝千年”。 随着钟楚连声念道,余下几人也不由越发紧张起来。 于此同时,白洛川那满头白发立时变的乌黑一片,层层皱纹随之荡然一空,寸寸肌肤晶亮如玉。转眼变成了翩翩美少年。 “他奶奶的!”猩圣骂道:“就你个老不死的惜命是不是?大阵若碎,你还有的活么?” “这……”白洛川暗下心急,早把钟家先祖骂了个遍,可表面上却无比客气道: “钟尊,这方大阵暂下倒是牢固,可毕竟九州道成除却我等,尚有几位,若是被他们搅了乱局,可是不妙。为免夜长梦多,我看……还是尽早动手的好。” 这可是天外魔怪啊! 这就是被镇在维州的魔怪,九头吞天龙么?! 那巨龙九头微动,十八颗亮若大日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林季,居高临下重重的望了一眼。 大阵再次被牢牢镇住,内里空间瞬间扩大了千百倍,放眼望去茫茫无际乌黑一片。 那道道星光雪亮耀眼,只一瞬间就刺破了茫茫夜色,把整个大阵之中、千里方圆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钟尊想要收俘地炉之灵也需此子之血气、魂识,自是不会眼见他被魔龙所杀功亏一篑,你我安心静候便是……” “那……”白洛川一听稍稍放下心来。长叹一声道:“如此就好!” 事已至此,再急也没用,只能期盼日落之前大功告成! 远远的望了林季一眼,心中暗道:“小子,你可挺住啊!”(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 恶斗 四下里黑茫茫的雾气悬幕遮天,一条金黄色的千里长龙横卧如山。 铮! 天、地、人、道四柄法剑嗡声长鸣,几欲飞出。 “有趣!”林季四下望了眼,突而哈哈大笑。 那笑声如雷,震得千里时空微微轻颤。 阵阵轻风起,吹得长发青袍乱舞迎空。 “笑个屁!” 猩圣听得极不顺耳,破口骂道:“死到临头不自知,看你还能聒噪到几时?” “死到临头?” 林季笑道:“孰生孰死尤未可知!尔等孽障却连那魔物都不如!且看——它可曾动过?” 经这一提,阵外四人也有些奇怪。 的确! 那魔龙声势惊人,接连九吼乍然而出。 可随即却卧在远处一动不动,仿若它也是来看戏的一样! 这又是怎么回事?! “天外魔怪的确了得。”林季眼望巨龙微微点头,突而话锋一冷道:“可也仅是笼中囚物罢了!” “伤它之刃乃是开天四剑,如今俱在我手,铮鸣欲出!若你是那畜生怕也不怕?!” 阵外四人一惊,齐向魔龙看去。 透过那一道道刺眼金光,只见那九颗好似小山样儿的巨头下方,明晃晃的落着一道千丈长疤! 红似火、鼓如山,笔直横切千余丈,直令人触目惊心! 虽经日久那疤痕早就愈合,可也不难预见,若当初再深半分……怕是那九颗巨头半个都剩不下! 显然,这是当年圣皇轩辕的手笔! “伤它之人乃是全境而出的轩辕无极,当下林某也是天选之子!” “那魔物尚知利害不敢妄动,可尔等孽障却妄想夺我身魂,却是活腻了不成?!几个老东西!各个活了上千年,自诩老谋深算,可却寻了条必死之路!岂不有趣?!” “魔龙乃天外之物,凭你这野猴子也敢觊觎?” “地炉乃镇国之宝,凭你这狗畜生也配独享?” “圣皇之身,天选之魂,就凭尔等孽障也痴心敢想?!” 一连数问声声如雷,炸在阵中荡荡回响,经久不绝! “哈哈哈哈……”钟楚哈哈狂笑道:“小子,就算你是天选之子又怎样?就算你手持四剑又如何?你是能逃出阵外,还是能躲过地炉之火?本来也未想过让那魔龙与你拼个你死我活,万一伤了哪个,他们也都见不得!如此也好,倒也省了好多事,连人带龙一炉炼了就是。看我离火!开!” 砰! 钟楚话声刚落,周身四外赤焰升腾。 转眼之间,整个人都化作一团熊熊焰火,四下奔腾! 人火合一,焰海无边! 呼! 早就层层炸开、好似无底深渊般的地面呼的一下腾起骇然热浪。 紧接着,一道道高约十几丈的赤红火舌猛然跃出,烧的整个大阵之中千里时空咔咔作响,仿若随时都将被焚做一空! 这可不是寻常火焰! 极北圣火,钟家离火,素有焚天灭地之称! 而且还是由钟家老祖,千年道成施展而出! 原来,他刚刚所说引发地炉之火的引子,竟是他自己! 呼呼…… 熊熊大火四下狂燃,只一瞬间,一道道赤红火浪冲天而起! 吼! 一直没动的魔龙惊声大叫着连连退步。 可它那身躯何等庞大?此时,整个儿大阵上下早已陷入大火汪洋,又能缩到哪里去? 魔龙属金,火是克物。 仅凭钟家离火却还受得住,可钟楚刚刚以身为引所诱发的熔炉地火正是它命里克星。 上一次,九离封天大阵被人破开,它刚刚露出三颗头来,迎头撞上火炉差点被当场烧化,如今哪敢再试? 砰! 魔龙五爪一踏刚要跃起半空。 “锁!”熊熊大火中,钟楚叫道。 “蒳鎶埜,挲!”大日佛主猛一声喝。 无畏、降魔、与愿三大佛咒破空而出。 化作三道云形枷锁牢牢的捆在巨龙身上。 原本这枷锁它也并不在乎,稍稍一冲便可挣脱。可此时被那枷锁一定,下方炉火熊熊烧来,大半个龙尾立时陷入火海! 吼! 九颗巨头齐声长鸣! 震得阵内时空咔咔乱响,炸起一道道爆裂长痕。 “风!”隐在火中的钟楚叫道。 已回少年的白洛川玉手一伸:“来!” 呼! 大风骤然呼啸临空。 风助火势窜起千百丈,瞬间淹了那魔龙大半个身子,紧接着又一冲而上。 吼! 魔龙吃痛狂吼一声! 砰砰砰接连三响,佛咒枷锁立时断碎,趁此时机那魔龙一跃腾空,遥遥直向天顶逃去。 电光火石短短一瞬间,那魔龙已然半身焦黑,一片片金黄色的鳞甲也被烧变了形噼啪直落。 黑压压的天空看似遥远无边无际,实则也在阵中。 那魔龙本就身形庞大,刚刚跃起不久就碰了顶。 吼! 那魔龙既痛又怒,九颗巨头狂吼大叫着直往阵顶撞去! 咔! 咔咔咔…… 乌黑的夜空中咔响连声,一道又一道的裂缝宛若闪电般四下奔突。 大阵微微一晃,四下云层渐渐模糊,眼见着就要破碎开来! “守住!”熊熊大火中突而传出一声急喝:“老妖!还待何时?!” 猩圣一听,毫不犹豫的咬破舌尖,噗的吐出一口鲜血。 呼! 妖圣灵血一入火中,立时惊起一条百丈红舌,径直把血液卷入地下,呼啦啦的火浪层层见高,大半个黑压压的天空都被烧的通红一片。 魔龙一见大火升腾,庞大无比的身形几无可避,奋起九头撞的更猛了些。 咔咔声响,呼呼火浪,连同那四下摇晃的时空、渐渐淡去的黑云,整个大阵上下乱成一团! “不够,老妖,再多些!”钟楚叫道。 “哇呀呀!”猩圣狂叫一声,也顾不得许多了,拽住条手臂猛一用力! 咔嚓! 一条毛乎乎的手臂被硬生生的拽了下来,看也不看一头扔进火中。 呼! 本就道道跃起千百丈的火浪,呼的一下冲上天顶!满满当当的充斥在大阵上下数千里方圆的每一寸空间之内! 一座巨大无比通体暗绿色的两耳三足大火炉猛的一下升起半空。 火炉左耳上,坐着个穿着火红色小兜兜,扎着冲天辫白胖胖的小娃娃,手里捧着猩圣刚刚拽下来的臂膀啃的满嘴是血,冲着外边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再来一条!”(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三章 万境核舟 “哈哈哈哈……妙极妙极!” 眼见地炉腾空、就连炉火之灵钟也被引出,楚狂喜不已哈哈大笑着直向地炉冲去。 此时的钟楚人火合一,借着无情道韵怒起狂风,早已满满当当的充斥在大阵上下每一寸时空之中。 一旦被他锁住炉灵,熔火地炉便将被他所掌控。 咔! 咔咔咔…… 惊恐不已的魔龙哪还顾上寻仇?九头齐吼直向天顶撞去。 一道道裂缝如雷横生,千里方圆随之剧烈颤动,仿若随时都将支离破碎! “哇呀呀!好!好啊!哈哈哈!”残缺一臂满身是血的猩圣一见那魔龙虽是接连猛撞,可那一下下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弱,一片片被烧化变形的鳞甲纷纷扑天而落,远远望去仿佛金雨突降。眼见魔龙坚持不久很快就将归他所有,不由大声高呼。 “林季!林季哪去了?!”白洛川突而惊声叫道。 地炉之灵出与不出,天外魔龙死与不死全都与他无关,他所关心的只是林季的肉体真身。 一旦出了什么岔头,再也无力回天! 可方才,眼见林季一闪而逝踪影不见,立时心下大急! “白尊莫慌!”大日佛主劝道:“大阵尚在,封天绝地,谅他插翅难逃,定是用了什么隐身法术藏匿其中罢了!先助钟尊擒获炉灵再……” 呼! 一言未毕,却见钟楚化出的条条火绳临到近前扑了个空,那个白白胖胖的小炉灵突而消失不见了去! 又一转眼,就连那只三足两耳的地火大炉也凭空隐去! “嗯?” 正自狂喜的钟楚骇然一楞! “啊?” 咧着大嘴的猩圣顿然惊住! 地炉一空,阵中火势骤然一降。 吼! 失去地炉压制后,那魔龙猛一声大吼,震去满身碎断鳞甲,聚起全身力气又向天边撞去! 咔嚓! 一声巨响,整座大阵剧烈一晃,咔咔声响中条条裂缝铺满天空,仿若再有三五下,便可硬生生撞出一个大窟窿! 此阵另辟时空,困土中央。 虽可固守一时,却非长久之计。 最终的杀手锏乃是地火熔炉! 此时阵眼已失,凭他们几个再怎么勉力维持,也坚守不了多久! 一旦被魔龙撞出阵去,必将落败无疑! 眼见大胜在望,可这好端端的地炉怎又凭空消失了去?! “不好!”正在阵中的钟楚猛一声大叫,道道火苗直往四下散去。 “哪里走?!斩!” 半空里突而炸出一声怒喝!紧接着,大阵四外天、地、人、道四柄法剑同时显出,嗖的一声直落而下! 钟楚本已人火合一,又有地炉为障,就算林季施展四剑诛天也不能奈他如何。 谁成想,就在他跨入阵中想要锁困炉灵的一瞬间,阵眼地炉竟突然消失了去!于此同时钟楚心头警铃大作,刚要火遁离去,却被四柄法剑兜头罩住! “老夫……” 咔嚓! 钟楚极为不甘的刚一出口,立时被四剑惊落之声轰然打断。 呼! 满阵离火瞬间熄灭,道道黑烟四下飘散。 钟楚,死! 砰! 突一声炸响,阵内时空微微一晃。 地火熔炉再次惊出。 一片片木屑残渣迎空溅落。 “这……是万境核舟?!”白洛川一眼认了出来,骇然惊道:“你……你用核舟把地炉藏了起来?” 大日佛主和猩圣虽不知晓他所说的万境核舟又是个什么东西,也一念可知内中因由! 那应该是件能隐匿身形、穿梭时空的宝物。 虽不能借此逃出大阵,也不能真把地炉带到哪里去,却可隐匿一瞬! 就在这短短一瞬间,林季毫不犹豫的祭起四剑诛天! 跃入阵中,骤然失了屏障的钟楚哪能匹敌?立时被斩成飞烟。 那核舟虽是奇宝,却难抵御地火熔炉反噬之力,被砰然炸成粉末! 以奇宝核舟,换了钟楚千年性命! 而这大阵也岌岌可危! 这买卖实在太划算了! 咔! 又一声响,魔龙撞向天顶。 轰隆隆…… 大阵乱晃,一片片鳞甲叮当坠下。 “阿弥陀佛!”大日佛主道,“两位顶住,老衲先走一步!” 说着,这秃僧毫不犹豫的化做一道金光转身就走。 白洛川却连招呼都懒得打,一道白光早已掠出千百里。 “你!”猩圣气煞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远远的看了眼悬立半空的林季和马上就将破阵而出的魔龙,头也不回的飞逃而去! 钟楚已死,三贼已逃,又在那魔龙的连连撞击之下,大阵眼见破碎。 林季也不急,望了眼地炉道:“出来吧。” 一根笔直的朝天辫缓缓探出,紧接着一个白白胖胖、嘴角挂着鲜红血迹的童子慢悠悠的站起身来。 “你把他杀了,我怎么办?” 林季一楞,随即明白了他话里含义。 这地火熔炉虽为至宝,却与其他圣物不同,需用离火为祭才能发挥效用。 钟楚一死,这地炉便成了无火之炉,圣物也就变成了废物。 “我自会替你寻到下一个祭主,而且远比那疯子强的多。此外……妖灵血肉管吃足够!你可愿随我而去?” “啊?”炉灵直接忽视了前半句,眨着一双大眼反声问道:“妖灵血肉,管够?!” “朕乃当代圣主,岂有戏言?” “嗯……”炉灵娃娃犹豫了下道,“先把那猴子抓来我就信你,好久没吃这么痛快了!” 林季指了指头顶上方,仍旧狂撞不停的魔龙道:“那你是不是也得露一手?” “没了离火杀不了它,不过却能镇它一镇!” 呼! 话声刚落,地炉猛一摇晃冲天而起。 咔嚓! 魔龙聚满全身力气猛然撞去,本已残破不堪、又无人守护的大阵立时被撞出个硕大的圆窟窿。 呼的一下,那魔龙飞快钻出。 可那身躯实在太过庞大,刚刚钻出一半,就被冲天而起的地炉死死的压了住。 吼! 九颗巨头齐声怒吼,五只大爪上下乱舞,可却丝毫动弹不得。 狂命挣扎下,一片片金黄色的丈大鳞片惊天而落,接连坠下云端砸在地上轰然震响。 林季跃身而起钻出阵外,一脚踏在中间那颗龙头上,朗声喝道:“大界三千,天外三十三,皆我巡下之土,此等魔物留你何来?斩!” 唰! 道剑飞出! 一抹青光斜掠而过。 九颗龙头被同时斩断,连同千里残躯轰然落地! 砰! 大地震颤,烟气弥漫。 许久过后,一座金黄色的千里巨山横卧在茫茫沙海之间。 那竟是一座货真价实、骇然惊人的黄金山! 九头吞天龙,死! 轰隆隆…… 半空里雷声激荡,整座困土大阵轰然倒塌! “娃娃,且随我来!” 林季扬袖一摆,直向东南追去。 弥漫在半空的血腥味儿越来越重,那是猩圣的气息……(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追杀 维州南境,碧云山。 自从一年前对面青州被鬼王占据后,整座大山也若刀切般横分两半。 背对青州一侧黑云滚滚满目焦黑,面面维州一方反倒极阴生阳,棵棵草木竖直参天。 扑棱棱…… 林中飞鸟接连惊鸣而起,一抹红光斜掠而过。 那红光来势匆匆刚要跃过山头,却猛的一下在半山腰间顿了住。 半空中显出一道硕大无比的身形,红毛金甲面目狰狞,残臂断口处红肉白骨赫然醒目。 正是一路疾奔至此的混元猩圣。 他瞪着两只大眼左右看了看,又使劲吸了两下鼻子,呼的一下直往山体撞去。 咔嚓! 随着一声炸响,一块爬满藤蔓的十丈巨石碎成粉灰,露出个黑乎乎的洞口来。 猩圣一跃而入,高声叫道:“给老子滚出来!” “哎!” 洞里应了一声,快步跑出一个干干巴巴的小老头儿。 若林季在场,定会一眼认出。这家伙正是曾在他剑下两逃其命的鼬老九! “猩圣,这是什么风把您给吹……哎?您这是……”鼬老九一眼瞧见猩圣血淋淋的断臂不由一楞,满脸笑容也顿时凝固了住。 “废话少说!”猩圣叫道:“你替老子遮一遮气息,回了南海自有你好处!” “这……”鼬老九两只小眼咕噜乱转。 “怎么?!”猩圣怒道:“敢说个“不”字,信不信我现在就撕了你?!” “不敢不敢!”鼬老九退后两步连连摆手很是为难道:“非我不愿……而是,小老儿实在无能为力啊!你看,我也重伤未愈,连本命葫芦都丢了!仅存余力勉强能遮住自身,本想躲在这儿好生修养一番,可您这……” 鼬老九扫了眼猩圣断臂,把后半截话又咽了回去。 暗里心说,这家伙可是妖族七圣之一,就连麒麟妖皇也不是他对手,又是什么人能把他伤成这样? 可你伤就伤了吧?怎么又好死不死的跑到了我这儿来! 爷爷好不容易寻了个安身之处,又被你撞破! 替你遮挡气息? 那爷爷怎么办? 连你都抗不住,老子又怎么逃? 还他娘的回了南海自有好处! 再大的好处有命拿么? 再说了,要能回南海,老子还至于像只丧家犬一样到处东躲西藏么? 此来云州一共九位大妖,除了鹿、熊两家早就投靠三皇子的兄妹四人外,其余几妖全都死的死,没的没。 只我自己好端端的逃回去,又怎么跟那几族和妖后交待? 再说了,白象王这蠢货可还活着呢,想撒谎都没个路数,再被他反咬一口,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在我头上,扣一顶妖奸之名!真不知道得落个啥死法呢! 自己惹的祸自己平,少他娘的拿爷爷当枪使! …… 猩圣自是不知鼬老九暗中所想,可定眼一看,确实不假:鼬老九的修为早已降至妖将上下,甚而连七百年前都不如。 虽说这老家伙修行不济,可却向来奸滑无比,与他同期大妖死的死,亡的亡,如今仅剩他一个,远比自己还年长了一百多岁,从未听说,他吃过这么大的亏! 至于到底是何人所至,也无暇多问。 轰隆…… 洞外西南方向猛的传出一声巨响,整座碧云山也随之微微一晃。 猩圣扭头看了一眼,知道那大阵已然破碎。那小子很快就将追来,而自己断臂受伤,血气弥漫之下根本就掩藏不住妖气,一旦被追上的话…… “老九!” “哎!”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老子挡上一挡!”猩圣凶巴巴的说道。 “呃……”鼬老九犹豫了下赶忙回道:“是,小老儿定当尽力而为!” “若敢耍滑,看老子不撕了你!”无暇耽搁,猩圣撂下句狠话转身就走。 “不敢不敢!”鼬老九赶忙躬身回道。 心中暗想:“奶奶的!你就做梦去吧!” 眼见猩圣跃出洞外,鼬老九毫不迟疑的把所有气息收的干干净净,就连探听神识也一同秉了住,起身就走! 这地儿可呆不得了! 鼬老九不敢露出半丝妖气,直接化出本相原形——一只五尺多长的黄斑臭鼬。若不细辨,谁也无从看出乃是妖灵本体。 于此同时,这山中的虎狼蛇蟒也都成了天敌,好在这洞府方圆数十里早无恶兽,鼬老九又对这一带的地形极为熟悉,顺着沟底涧脚直往南去——猩圣身后不是有人追袭么?那我就恰恰就迎着追兵来处逃去,谁也不会注意到一只普普通通的小兽吧? 走着走着,鼬老九突而心头一惊,透过斑驳树梢,只见一抹青光迎空掠去。 “那是……” 鼬老九虽已化做本相,毫无探查之能,可那抹青光却是再也眼熟不过! 飞云河畔,斩蛛后,灭蟾王。 雷云山顶,破法阵,得宝珠。 连番大败全都由他所赐! “是……是林季!” 鼬老九心中暗惊,毫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 “追杀猩圣的就是他?!” “这才多久啊,竟能追杀八境妖圣了?” 呼! 鼬老九长长的出一口气,前爪摸了摸胸口,暗自心道:“幸亏爷爷脑子灵光逃的快!否则……嘿嘿!” 转而又一想道:“那猩猩应是逃不了了,死了最好,免得日后碰见也麻烦。哈哈!大难不死,爷爷又逃一命!嗯?!” 鼬老九正自暗喜,突而猛然一惊,全身毛发根根立起! 转头一看,不知何时,周身四外悬着数十只竹鹤纸蝶,暗里之中隐成困守之阵,已把他团团围在当心。 “道阵宗的手段!”鼬老九刚想化身破法,突而间,嗡声铮起。 仰头一看,一柄明晃晃的大刀悬在当空,嗡嗡震鸣。 “这!” 鼬老九看不清这柄大刀的名堂,可内里那股隐隐威压却镇得他满心惊怕。 蝶鹤为阵,宝刀为眼! 若不反抗倒还无事,一旦乱动,怕是刀锋落下,立成两断。 “完了!” 鼬老九暗叹一声,哪还有半点反抗之心?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 嗖! 林季追着猩圣一路向南,临近山口时却发现一缕他此前留下的气机。 正是雷云山上,差点被他偷走雷云珠的鼬老九。 此时正追猩圣,无暇他顾,扬手甩下竹鹤纸蝶、又以三皇刀为眼,先行困住他再说。 “老贼!待我除了那孽障,再来断你善恶!好生想想,你还与我何用!”林季掠身而过,一道惊喝破林而入。 “啊?”鼬老九眼望长空,两只小眼儿悠然一亮。(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 轮回大梦蝶 碧云山顶。 猩圣眼望对面那一片滚滚遮天的黑云鬼雾迟疑良久,又扭头看了看身后…… “他奶奶的!” 猩圣大骂一声暗自心道:“老子身为妖族七圣之一、堂堂上古神种!竟落得这般田地!” 鬼王周癫占据青、兖两州后,修为大进早入八境之巅,甚而随时都可能踏破九境大关! 若非逼不得已,猩圣实在不想触他霉头。 可恶的是,那姓林的也一路追来,应已不远…… 要不是残缺一臂,又耗损了些妖丹精元的话,未尝不可一战! 就算他是天选之子,可毕竟刚刚道成不久,殊死胜负谁又可知? 可惜啊…… “哎!” 猩圣长叹一声,后悔不已! 半年前,钟楚找上门来拉他入伙谋取魔龙之躯时,猩圣也曾犹豫。 可这机遇实在难得! 一旦炼化魔龙,他必将问鼎登峰! 什么七圣? 老子是圣中圣!都给老子乖乖的俯首听命! 什么妖皇? 老子是皇太皇!麒麟小儿给老子一旁跪好! 这等诱惑何其之大?! 再说,若他不肯去,钟楚也一定会再去拉拢旁人。 猩圣可不想受这口窝囊气,尤其是舍老三这家伙!明争暗斗了数百年,可不想被他横压一头! 本来,眼见魔龙入阵万事大吉。 谁成想,就在最后关头,那该死的钟老鬼却他娘的失了手! 他被斩个烟飞破碎倒是活该! 可老子呢?! 失了手臂,损了妖丹! 惶惶惊逃之下,偏又去处无门! 猩圣暗下大恨!既恨自己一时心贪,又恨那老鬼错失全盘,更恨那林季死追不放! 回头看了看,也不知那老奸巨猾的鼬老九到底帮没帮他遮挡妖气。 不管怎样,快走为上! “罢了!这青、兖硕大,我仅是途径路过而已,那周癫也未必拦我。可那姓林的却是眼见就到,再也等不得了!” 猩圣一念至此,狠狠的一咬牙,化做一道红光疾掠而去。 黑云滚滚如浪汹涌。 一路疾行百余里,既没察觉到鬼王的阴域之气,也没发觉林季的因果道境,猩圣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可脚下却不敢停缓半分,直奔扬州方向一路狂行。 呼! 突而间,一阵大风吹过。 挡在前方的滚滚黑云一扫而空。 猩圣顿然一惊,只见前方百丈外倒背双手立着一道青衣人影。 正是林季! “啊?!” 猩圣一楞,刚要转身逃走,却愕然发觉身后也同样立着一道人影。 还是林季! 周身四外八道身影已团团把他围在当心。 猩圣虽能看出此为分魂之术,可一时间也分不清哪个才是本体真身。 心下更是既惊又奇! 这小子果真刚刚道成么? 又是怎么追上我的? 怎地半点儿未曾察觉? 还是…… 设阵在此,早在这儿等着我呢? “管他怎地?” 猩圣又一转念:“是生是死早晚一战!” 唰! 猩圣想着,一手拽出大刀,怒然喝道:“姓林的!且来一战!” 八道人影一动不动,仍旧悬立半空。 “嗯?”猩圣一楞,又叫道:“你既死追不放,又不肯战!到底怎样?!” 那八道身影一语不发,仍旧定定的向他望来。 猩圣心下生奇,又等半响,围在他身外的几道身影仍是无动于衷。 “嗯?”猩圣又仔细打量了下,突而恍然大悟道:“糟了!” …… 鬼气弥漫如雾如烟。 自从越过碧云山便是这般景象。 林季循着猩圣气息一路狂追,可奇怪的是,那妖气越来越重明明就在不远,可追了许久之后仍是毫无踪影。 呼! 突而间,一阵大风吹过。 挡在前方的滚滚黑雾一扫而空。 林季收住脚步定眼一看,只见前方百丈处凌空立着一道高大身影。 红毛金甲,一臂折断。 正是猩圣! 林季刚要挥剑,却猛然发觉身周四外还有几道身影。 一个个八丈上下,手持大刀。 各个都是猩圣! “嗯?!” 林季一楞! 围在他周围的八道身影各个都是猩圣,而且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哪个才是本体真身。 “这老家伙一路狂逃,却偏偏在这儿停了住,原来却是早就设了座法阵在这儿等我不成?!” “姓林的!且来一战!” 那八道身影同时抽刀在手,怒声喝道。 八影同形一模一样,八音同喝异口齐声。 林季四外扫了眼,并未轻动。 “你既死追不放,又不肯战!到底怎样?!”那八道身影又叫道。 不对! 林季眉头一皱,突而发现这地方…… 很是古怪! 正在他脚下,有一片浓黑如墨的小湖。 围着湖水立着八座小山。 那湖不大,只有百丈大小,可却圆若笔划。 那山不高,仅有百丈高下,可却大小高矮一模一样! 无论湖水还是小山,一眼望去绝非天然! 身周四外八道虚影正好立在那一座座山头上…… 这是…… 设在青州的九离封天大阵! 那种种虚影并非猩圣所化,而是无形中不知怎地触动了法阵! …… “糟了!” 猩圣懊恼不已! “他娘的!这好死不死,这怎地跑到九离大阵里去了!” “压在青州的是……轮回大梦蝶!” “这……这可如何是好!” 猩圣以力入道,最善血斗拼杀,对幻术、阵法本就生疏,这一下陷进幻术大阵中,自是无计可施! …… 扬州,道阵宗。 当啷! 一声惊响中,含在铜鹤口中的铁球圆球脱落而下,正好落下下方的巨蟾口中。 看守阵器的弟子还以为看错了,赶忙揉了揉眼。 没错! 的确是球落惊蟾! 这倒怪了! 据师傅说,这阵器横立数千年,球落惊蟾屈指可数! 甚而接连师徒十几代谁都没见过! 怎地轮到我时,就掉个没完了? 心下虽奇,可那童子哪敢迟疑?慌忙捧起铜球一路飞奔。 “师祖!师祖!” 刚进后院,那童子就大声叫道:“那球又落了!” 正坐在案前临摹小楷的虞子贺一听,笔下一歪,慌声惊道:“你说什么?” “掌门!”童子赶忙施礼道:“阵器铜球又落了一颗!” “啊?是……是哪里?”虞子贺的声音隐隐有些发颤。 “青州。” “轮回大梦蝶!”虞子贺重重的念了一声,纵起身形直往后山飞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 天落神子,大道归一 道阵宗后山。 半山腰上极为突兀的伸出一块百丈巨石,方方整整形若刀切。 下方烟雾缭绕深不见底,远处大海惊涛红日悬空。 就在巨石尽头、临崖绝壁处落着座竹篾小院儿。 一条条绿意盎然的藤蔓上上下下爬满篱笆,一朵朵红白相间的小花迎风微颤,淡香悠长。 院内正中那棵新花初绽的老桃树上,齐刷刷的站了百十只五颜六色的各样小鸟儿。 那一只只小鸟儿既不喳喳乱叫,也不抖翅扭动,而是各个瞪圆了眼睛聚精会神的直往树下望去。 大树底下,摆了张桌大青石。 那石头上黑白分明,密密麻麻的落着副缠斗残局。 “嘶……” “又是死路!” 墨曲自言自语着轻轻摇了下头,把刚刚落下的黑白几子又捡了回来。皱着眉头沉吟许久,又捏起颗白子…… “师傅!” 正这时,一声惊呼远传而来。 下一刻,虞子贺躬身立在桌旁,深施一礼道:“师傅!青州大阵也被惊启!” “哦?”墨曲愣了下,捏着棋子的手悬在半空稍稍一停。 啪! 突而转了个方向,落在边角死劫处! “好棋!这一步倒是妙极!”墨曲连连点头眉开眼笑。 虞子贺一见师傅连头都没抬,正满脸欣喜的把那几颗劫后无生的黑子相续捡起,仿若根本就没听见他方才说了什么,更不在意什么大阵破与不破,一心只顾眼下棋局! 虞子贺心下焦急可也不敢忤逆,紧紧的捏了两手一旁肃立,一直等到师傅回味良久,两眼从棋盘上移开端起旁边的茶杯,这才急声说道:“师傅!青州大阵非同小可,乃是坤之死门!一旦破损,其他几阵也将生变!南宫师弟又被鬼皇禁锢,此时青州……” “起风了……” 墨曲好似根本就没听虞子贺急声快语的说了些什么,透过微微摇晃的桃枝直向远处大海望去。 从这里望去高山俯下,茫茫沧海一目千里。 只见,自天海相接处骤然腾起一道滔天大浪,滚滚汹涌狂冲而来。 呼! 那风越来越大,吹得桃枝摇摆,绿藤乱晃,甚而就连下方这块百丈巨石也微微颤动起来! “这?!” 虞子贺一愣道:“是南海妖王?!” “是妖圣!”墨曲轻轻的抿了口茶又补充着道:“还不止一个!” “这!”虞子贺脸色凝重更加吃惊! 远在南海的妖国虽对中原九州一直虎视眈眈,可也忌惮道门手段,始终不敢横跃半步。 上次妖乱时,大多都是妖将上下,连大妖王都来没几只。 可眼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 “九离封天即可镇压天外魔怪,亦可威慑外方妖顽。”墨曲放下空杯,又自顾自的倒满:“你久在扬州,应知其用,那一众妖圣之所以不敢犯界冲疆,就是惧我大阵不敢乱来!” “扬州大阵扼守妖族,徐州巨弓镇压龙国,云州大阵吓退极北蛮巫,俱是此理!” “这几阵分为坎休之水,乾开之金、离景之火,与之相系的正是青州坤死之土,八门生死一息相关。这些孽障应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呼! 风声呼啸越来越大,远处海浪也滚滚涌到十里外。 可奇怪的是,无论狂风还是大浪都不能再进一步。 好似在那茫茫大海上有一道无形屏障,一概外物全被挡了住。 层层大浪接连升涌而起,仿若在天海之间建起了一座万丈高墙,墙头上方赫然醒目的立着几道身影。 虞子贺远远的望了一眼,心头微颤,那个个都是南海妖圣。 “师傅,是否……” “不必。”墨曲摇了摇头道:“神龟翻背,万妖成灰。只要大阵尚在,他们就没那个胆子敢在扬州乱来!” “可青州那边……”虞子贺甚为担忧道:“一旦青州阵破,其他几阵也必将相续损落!到那时……” “哈哈……” 墨曲哈哈大笑道:“真若如此,这群老妖贼怕是终日惶惶不已缩在南海都甚感不安!哪还有什么心思再来隔海闲望?” 虞子贺很是不解:“这又为何?” 墨曲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指着棋盘上那颗刚刚落下、劫中转生的白子道:“天落神子,大道归一!” …… “天落神子,大道归一!” 扬州海面十里处,高高立在浪尖上的白衣老者沉声说道。 “啊?老马头儿,你说啥玩意儿?好吃么?”在白衣老者身旁,站着个全身上下绿油油长着一大一小两颗脑袋的怪人。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望向老者很是奇怪的问道。 “吃吃吃!你他娘的就知道吃!”大脑袋上方那颗干干瘦瘦的小脑袋破口骂道,随而也转向老者道:“大哥,你的意思是……那猴子死定了?” “那不正好随了你心愿么?”一个身型高大巨口獠牙的汉子瞪了他一眼道:“舍老三,你他娘的就别假惺惺的了!就算老六能逃回南海,你还能放过他不成?” “哎?彪二哥!这是怎么说的?”小脑袋很是不服道:“我和老六是有点儿过节,这倒不假。可总不至于落井下石,夺他性命吧?怎么说咱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兄弟!一命同天,生死与共。我妖族七圣岂能自相残杀?岂不被他族耻笑?” “哼!” 一个拄着拐杖,面色阴翳的老太太冷哼一声道:“好个一命同天,生死与共!你打的什么鬼心思谁都清楚!” “五妹!”双头怪人很是无辜的说道:“自打神墟归来,彪二哥就一直对我大有成见,这倒也罢了!毕竟有些误会,一时也解释不清……可五妹你倒不该啊!那时,要不是我出手抵住封石,怕是你早被关在里边了!怎地也这般误我?我舍无双对天盟誓!与各位情同手足,一心无二!” “咯咯咯……” 一个穿着白裙面罩薄纱的女子,腰肢如柳笑的前仰后合。 “六妹,你又笑什么?也不信我?” 薄纱女子止住笑声道:“还一心无二,亏你还说的出来?!你自己能数清到底有多少颗心么?连自己一体同身都照害不误,还能与谁情同手足?” 说着,那女子又看了眼其他五人,冷声说道:“谁也不用装什么良善之辈,那猴子死就死了,也没个什么好伤悲的。可那姓林的怎么办?什么神子不神子的,我也懒得管。可就这么任由他经天成道?要像兰庭一样,来我南海又当如何?”(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 杀了你,我就是林季 “那又怎地?”巨口獠牙的高身壮汉接道:“难不成你还想诛杀天选?” “有何不可?”白裙女子反声问道:“难不成我等妖族只能受此大辱?” “八千年前,轩辕无极全境而出,把我妖族逐出九州。一千年前,兰庭天选有成,一剑斩妖皇。自秦至今,那一众监天小儿更是各个口言力行,哪个不是血债累累?据说那姓林的早已称皇定国,真要等他破境登天一荡而来,怕是什么都晚了!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他泯杀当场!至少……那七猴子也算没白死!”说着,她扫了眼其他几人道:“不知几位又做何想?” “这……”壮汉一楞道:“六妹,你也太好强了些!当年与混元同年成圣,竟是死不认七。如今,还想诛杀天选……此事千古,从未有过!还需从长计议!” “没什么好议的!”双头怪人接道:“六妹说的对!天选又怎样?如何杀不得?算我一个!” “杀!”黑蒙蒙的雾气中,那个一直没出声的高瘦男子阴声说道。 “好!”白裙女子笑道:“四哥助力,大胜在望!大哥,你又怎想?” 白衣老者眼望南土略一沉吟道:“天落神子,大道归一。可对我妖族而言却非善事!算上三皇子,我妖族也先后已有三位天选之子,可惜……” “此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我族危矣!” “所言甚是!”白裙女子应道,转头望向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据说五姐曾仗义出手救过那小子,如今三皇子眼见成圣,登位可期。不知五姐可愿为他添助一力?” 寥寥几句,千峰万机! 扑天雕冷冰冰的扫了她一眼道:“不消你说,一时气运,一世命数,孰轻孰重老身还分的清!” “那是最好!”白裙女子满脸是笑,转向几人道:“那就青州见了!” 说着,柳腰一摆,忽而不见。 …… 青州上空。 林季从圆湖小山上收回目光,转头一看那周身四外的猩圣虚影早已变了模样。 竟然个个都是他自己! 有的稍显稚嫩,一脸恩仇。 有的切牙怒目,满眼萧杀。 有的昂首挺胸,意气风发。 有的大志在望,喜笑颜开。 有的悔恨不已,愁眉不展。 …… 衣饰穿着各不相同,手中之物更是不一而足。 有的是监天长剑,有的是青釭,有的天罡,还有三皇大刀,血离之剑…… 甚而,林季都能一一想起,此间那时又是何般景象! 粱城外,毅然阻百鬼! 太一门,决战徐定天! 萨迦寺,引雷劈恶佛! 斩马镇,独身挡夜幕! 秘境中,连斩诸法相! 皇城巅,胜轩辕太虚! 魔界内,一剑抹秦烨! 困土阵,诛天灭钟楚! 此前种种,尤在眼前。 砰! 突而间,八道残影同时破碎,化做一只只彩蝶四下飘飞。 黑鸦鸦的时空也随之微微一颤,变的满眼斑斓。 呼! 轻风掠过,那一只只彩蝶又化作一道道熟悉无比的身影: “头儿,我走了哈!有缘再会!”周钱笑着摆了摆手。 “林捕头,账上一共二两七钱,看您啥时候方便给小的结一下?”卖烧酒的赵老三呲着大黄牙。 “阿弥陀佛!”行痴双手合十。 “来来,我再给你算上一卦。”天机摇头晃脑。 “这笔帐要记在你身上!”袁修恨声说道。 “小子!算我看走了眼,真是后悔没早杀了你!”秦腾愤恨不已。 “老夫不服!不服啊!”东伊川嘶声大喊! “朕有何罪?”沛帝一脸迷茫。 …… 一道道人影悠闪而过,每一个都是早已死绝之人。 呼! 轻风漫过,一只只彩蝶乱舞狂飞间,又幻出一道道人影来。 “你看,这一笑多像你!”钟小燕抱着小儿笑盈盈的说道。 “刀法都生疏了,可不能被你小看了去!”陆昭儿一把抽出大刀。 “天下为大!”陆广目面色深沉。 “杀便杀了,随他怎地!”灵尊长眉一挑。 “恭贺圣主!”提云道长满脸是笑。 “且让我来!看剑!”方云山怒目圆瞪。 “头儿,再来一盘!”鲁聪鼓着两腮吃的满嘴流油。 “老子有个大买卖!”老牛眯着两眼笑嘻嘻的说道。 …… 一道道残像接连破碎,每一个都是林季心念厚交之人。 呼! 风声骤急,彩蝶纷舞间又绘出一幕幕景象。 熙熙攘攘的青阳集市, 金碧辉煌的大秦皇宫, 惨绝人寰的维州矿场, 诡异离奇的圣火秘境, 白雪皑皑的极北之地, 生死一念的魔界核心, 南宫墓、天外村、金顶山、三圣洞、明光府、玉京山…… 种种场景一一再现。 仿若时光倒流,瞬转千回! 自转世重生以来,所经所见复眼重见,恍如梦境一般! 砰! 随着一声轻响,所有景象再次破碎成空,数以千万只彩蝶四下翻飞,萦绕不休。 呼…… 风又吹来,彩蝶绕舞间又组成了一幕幕奇景。 可与此前不同的是,那诸多景像却模模糊糊的残缺不全。 灯火辉煌的高楼大厦…… 绚丽多彩的方镜影像…… 迅疾如飞的铁鸟钢车…… 咔! 猛的一下,种种残像骤然破碎。 就连那一只只彩蝶也轰然成灰! 化作一道道彩雾云霞弥漫遮天。 “你,叫林季?” 彩雾里突然飘出一个声音。 不知来自哪里,更不知远近所在。 更为奇异的是,那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声音! “何方魔怪?还不给老子滚出来!”林季怒声大喝道。 砰! 两眼生光,黑金乍现。 一道昊然道意冲天而起! 好似狂风怒潮般猛的一下席卷八方! 哗! 满天彩雾立时消散一空。 再一看时,正在对面立着一道人影。 玉簪青衣,悬立半空。 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无论衣着、长相,还是气度、神色全都一模一样! 怕是连昭儿小燕、双亲父母也辨识不出! 对面的“林季”微微一笑道:“这副躯壳很是不错,杀了你,我就是林季!” 林季扫了他一眼,冷声笑道:“你这魔怪倒是有趣!却还想取我代之!也不问问我手中之剑应是不应!” 唰! 道剑出鞘,一抹青光直向对面飞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 世间本无我 嗖! 眼见道剑落下,对面也迎出一道光影。 咔! 两光相撞,惊起一道清脆铮鸣。 彩蝶纷飞中,两道青光悬空而立。 林季定睛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那悬在对面的竟然也是一柄道剑! 尺寸长短、威势锋铓竟然全都一模一样! “你有的,我都有!” 对面魔物微微一笑,随而轻轻一摆手。 唰! 天、地、人三剑悬立当空。 昊天大印灼灼生光。 三皇刀、诛天阵、傲云壶、红葫芦连同数百只竹鹤纸蝶齐列满目。 林季所有的众多法宝,一个不少! “你会的,我都会!” “开!” 对面那形似林季的魔物猛喝一声。 两目生光,黑金分明。 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自他脚下横生开去,瞬化千里! 因果道韵,大放其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林季惊然问道。 魔物微微一笑道:“世间本无我,谁入阵来我是谁!” 抖了抖衣袖:“身姿、样貌一模一样。” 点了点脑袋:“记忆、神识丝毫不差。” “谁说我又不是你?” 指着漫天飞舞的彩蝶道:“若你死在这里,不过多一只彩蝶罢了。” “若我走出去,我便是林季。” “从此以后,世间再无你!而我,就是林季!” “天选之子,大夏圣皇,两妻双子,造化无量……啧啧!何其美哉?!” “哈哈哈哈……” 那魔物狂声大笑肆无忌惮! 林季微微一愕,随而也笑道:“你这魔怪倒是有趣,我倒是很好奇,当初轩辕又是怎么把你抓回来的?!” “轩辕无极!” 魔物一听狠狠地咬了咬牙。 “你看!”林季笑道:“这就与我不一样吧?我对轩辕毫无恨意,甚有敬仰之意!可你,却曾是他手下败将,又被苦苦囚于此数千年!” “当年,轩辕无极能囚住你,我自然也能杀了你!” “襄州魔腾,维州魔龙,都是你同类吧?既然获取了我的记忆,应也知晓那两魔物又是何等下场!” “你,也同样!” 魔物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道:“那两个蠢货,一个只晓野蛮疯长,另一个只会乱吞一切。哪有半点脑子,被杀也是活该!可我却不一样!” “呵……”林季笑道:“有个什么不一样的?只不过术法玄奇,多了些神智罢了!可魔物就是魔物,你可曾想过,既然你我本事一模一样,你又以何杀我?” “好是诡诈!”那魔物微微一笑:“不过,言你说之又何妨?” 说着,他指了指悬在身旁的阵盒道:“只消祭起四剑诛天与你同归于尽便是!” “可我却能借蝶重生,轮回往复!最多损灭一只彩蝶罢了!此间彩蝶共有四百八十三万五千六百二十三只!换句话说,我可死去活来无数次!可你,却只有一次!小子,乖乖认命吧!你若识趣自绝身死,我可帮你完成三件遗愿,随你说来!” “哈哈哈……” 林季哈哈笑道:“还帮我完成三件遗愿,区区魔物装什么神汉!来,且让你看看,我又以何杀你!小煤球!” 咕噜…… 随他一叫,雷云珠自林季袖口里翻滚而出。 嗖嗖几下爬上林季肩头,抱起两手冷冷的看向对面。 “魔珠!” 对面那魔物一见,惊慌失措的一连退后数步。 “你,你不是修的道法么?这魔珠怎会在你手上……” 方才,那魔物随手幻出道剑及一众法宝,就连因果道韵也能随手施出,的确令林季大吃一惊!可随即发觉,袖中有物急迫欲出。 稍一探察,竟是雷云珠。 又向对面一看,这才发觉那魔物幻出的一众法宝中并没有雷云珠。 又做一想,便已明悟。 那家伙看似玄法万千,可实际就是一尊魔物。 这方天地连同诸多神奇,也只是他所施展的魔中幻术罢了。 火灵老前辈说过,世有七祖:人、鬼、佛、龙、妖、魔、巫,各有玄奇大法。 自己从未习过魔道之术,一时难免被陷其中。 天、地、人、道四柄法剑虽也蕴有其灵,可在自己手中却威力有限,未能破出。 全身上下,唯有雷云珠最是例外,它本来就是七大先天圣宝中的魔族之物。 区区魔怪所施展的法术自是不能奈他怎样! 果然,一经唤出,瞧它那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的确没把这家伙放在眼中! 道成破境时,在天雷激荡之下脱胎换骨,雷云珠及那一众法宝上都沾染了他的鲜血,已经启化,心神同一。 “小煤球!此法可破?”林季扭头问道。 雷云珠连连点头,随而挥着两只细细长长的小手虚在半空点点画画。 三只黑乎乎的蝌蚪凭空而出。 “呼!” 雷云珠张大嘴巴吹了一口气。 咔! 那三只蝌蚪猛然放大,瞬间挤破千里方圆。 砰砰砰…… 悬立在对面的一众法宝纷纷碎裂开来,散成一只只彩蝶四下飘飞。 砰! 就连幻成自己模样的魔物也轰然炸开,显出本来面貌。 竟是一只长约百丈、色彩斑斓的巨型蝴蝶怪! 眼前魔障一经消落,林季这才明白! 方才那种种法宝也好,因果道韵也罢,只是眼前虚象罢了! 刚刚那一切,不过大梦一场! 就连自己方才斩出那一剑,也是意念之中并未发生! 道剑仍旧好端端的插在鞘里,始终未动。 而周身四外,那一只只彩蝶也现出原貌,竟是一道道虚渺灵魂。 虽不见得有魔怪说的那么多,却也千千万万,尽无可数! 应该都是被他陷入梦中,死死生生沉在轮回里的芸芸众生! 好个轮回大梦术! 这家伙能探知记忆,从而演化万千的本事倒是的确神奇! 可不过就是个蝶虫而已! 铮! 林季一手拔出道剑,嗤声笑道:“来来来,若有何愿,也可说来!” 那巨蝶连连煽着翅膀嗡嗡作响,却是一音不发转头就跑。 “原来如此!” 这巨蝶和魔腾、魔龙一般无二根本就不会说话,方才那一切只是我幻中梦境! 那雷云珠…… 是不是原本也不会说话? 林季看了眼雷云珠,心中念头一闪而逝,随而一剑落去。 “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 术业有专攻 唰! 青光如虹破空而出,一道浑厚无比的冲天剑意怒斩惊落。 砰! 那巨蝶被一分两半,随而散成幽魂无数,凌空乱舞。 呼! 轻风吹来。 那道道幽魂又合一处,再次聚影成蝶,连连煽动着巨大无比的翅膀,又往远处逃去。 “嗯?!” 林季一楞,四下看了眼那满天上下仿若大海浮虫般的万千幽魂,突而醒悟。 虽说同为天外魔怪,可这九怪却是各不相同! 襄州魔腾好似草木之物,只在一处逆天而长。 维州魔龙仿若大妖恶怪,最喜到处吞土生金。 而眼前这魔蝶,却并无实体。 乃是由这万千幽魂聚化而生! 幽魂不绝,魔蝶不灭! 可仅凭道剑砍杀,却不知得杀到哪个年月去。 “小煤球,你可……” 林季扭头刚要问向雷云珠可有什么破解之法,却见那小家伙好似困顿至极,连连摆了摆手,嗖嗖几下又钻回了林季衣袖里去。 “这……” 林季悬在半空,四下看了看,暗中心道:“怕这魔物难缠之处,就在这里。破不了它幻术,只能沉在梦中!就算侥幸破了幻术,若斩不尽这万千幽魂,也永远别想离去!迟早都会活活耗死,也变成幽魂一缕!这可如何……” “哎?有了!” 突而间,林季灵光一闪,远远的看了眼渐去渐远的巨蝶,冷声喝道:“以多为胜是吧?好!叫你晓得什么叫术业有专攻!开!” 砰! 怒喝声中,两眼乍亮。 一道硕大无比的阴阳双鱼瞬化千里,把整个幻境时空铺了个满满当当! 一座色彩斑斓的九层宝塔广照高悬,好似破云大日般道道佛光四下迸散! 佛道两域同融并出! 因果轮回相助相生! “尔等听令!”林季朗声喝道。 呼! 随他一喝,九色塔中接连飘出几道身影来。 或是六手双足,或是半人半骨,或是一脸阴翳,或是佛鬼同体…… 正是此前先后被收入塔中的妖女蛛丽夜、道阵叛逆姜忘、红颜白骨佛、阿拉瓦加! 这几人此前全为一时劲敌,却在道域大战中先后败北,被封在九色塔中。 林季原本不知所以,甚为玄奇。 可自圆珠内斩万恶、得道成后,却隐约察觉仍有几缕恶念还未断绝,神识一探之下,却发觉正是那几道被困在塔中的虚影。 稍有不同的是,那几道身影一改前非,竟纷纷向他躬身施礼,甚为恭敬。 就好像…… 那当初的金顶八杰一样! 那时刚要细细查看,却被提云来贺误了去,随后又被那几个老家伙困在阵中,一经险斗追至此处…… 这时,却是正当其用! 那几道身影并肩而出,面向林季微微一礼。 “去!”林季遥遥一指道:“收了这万千残魂!” 呼! 几道身影同时升空。 蛛丽夜号称逆流蛛后,最善幻法之道。 姜忘对傀儡、阵法两术样样精通,本以控魂为道。 红颜白骨佛炼万千女子身魂体骨,本就以此成佛。 阿拉瓦加更是天纵奇才,魂、灵术法早已超然! 面对此间万千幽魂,自是手到擒来! 呼啦啦…… 蛛丽夜跃在半空,六只细细长长的手臂轻轻一挥,一张兜天大网四下展开。 那一道道四散幽魂仿若乱撞蚊虫一般,立时被粘结无数! 姜忘两手急动,一道道黑线四散而去,那密密麻麻的幽魂好似线上飞鸢,瞬间捕获万千! 红颜白骨佛飘身而起,两手合十,一道道幽魂仿若觅食鱼群,纷纷聚集而来。稍有怪异的是,很多幽魂却视而不见。林季暗道:“难不成,她这法门连幽魂也分男辨女不成?” 阿拉瓦加两臂一伸,一道无形波纹好似水面涟漪般四下扩散。 那一片片的幽魂好似蜂群循花一般,遥遥晃晃的向他聚来。 呼! 东南西北,四道身影各显其能。 一道道幽魂密密聚来,眼见着四下飘荡的缕缕幽魂越来越少,大半都被几人吸去。 就连那远远飞走的巨蝶上,也不时的有一道道幽魂逃离而出。 一只又一只,一群又一群…… 砰! 突而间,那只巨型大蝶轰然破散,所有的幽魂全被吸化一空。 再一看时,那几道人影周身四外纷纷亮起点点金光。 林季在因果眼下看的格外分明,那点点滴滴全是善念功德,全被几人吸化而去,于此同时那塔上光芒也渐渐暗去。 咔…… 随着最后一缕幽魂化成金光,幻境时空声声炸响中,裂开道道长纹,眼见破碎。 “不错,尔等前有恶果,尚需好生为之!”林季点头赞道,随而扬手一挥,收去道域佛光,那四道身影面向林季重重一礼遁入塔中,同时消去。 轮回大梦蝶,死! 魔道幻境,破! 千里长空轰然碎落,扭曲的时空缓缓如常。 林季低头一看,身下远处仍是圆滚滚的墨色小湖,四面围着八座一模一样的锥形小山。 咕噜噜…… 湖中接连冒出一长串水泡儿,紧接着乌黑浓稠的湖水猛然一翻,从里边钻出个黑乎乎的高大身影来。 “呸!”那家伙刚一钻出水面狠狠地吐了一口淤泥,使劲一甩头。 黑水四溅抖的干干净净,从而也显出了本来面目。 身高数丈,红毛金甲。 正是林季一路追袭的混元猩圣! “这他奶奶的!什么鬼地……”猩圣刚骂半句,突而心有警觉抬头望来,正与林季四目相对! “啊?!”猩圣吓了一跳,刚要转身逃走,转念一想又站了住,怒瞪两眼道:“姓林的,怎么?非要跟老子拼个同归于尽不成?!” “同归于尽?”林季笑道:“你这猴子倒是好大的口气,你有这个本事么?” “哼!”猩圣冷哼一声道:“老子虽断一臂,好歹也是上古神种,七圣之一,就算敌你不过,也能拼个九成。可你小子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猩圣指着四外滚滚黑云道:“那鬼王周癫可不是什么善于之辈,你我大战一死一伤,无论谁胜可又能活出青州?!我看,不如换个地方,好生战个痛快!” “周癫……” 林季笑道:“我刚四境时就曾当面见他,此前不久还有一战。那鬼物恶行累累天道不容,早晚灭他。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受死!” 铮! 道剑铮鸣,青光一抹直向猩圣掠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 且来试剑 猩圣心知避无可避,两只瞳孔骤然一缩,三只巨口齐齐怒喝一声,随而,五条手臂紧握大刀,迎头往上照直冲去! 当! 刀剑相交之下惊声铮鸣! 于此同时,一团赤红焰火怒然破空,呼的一下席卷千丈方圆。 再一看时,那悬在半空的猩圣全身上下根根红毛早已乍起,覆身金甲更是豁然闪亮。脚下踏着两片赤火云团,三颗巨头上方浮着一道巨大无比的火焰虚影。手中长刀更是爆涨数十丈! 相形之下,被架挡出去悬在远处嗡嗡铮鸣的道剑简直就似牙签大小。 “哦?”林季奇道:“原来却是只火猴子么?” “呸!” 猩圣坡口骂道:“你他娘的才是猴子!老子是上古神种混元猩圣!来来来!姓林的!你我不死不休!且再吃我一刀!” 呼! 话音刚落,猩圣两脚一踏猛然跃起。 大刀惊风,掠起一道赤色长虹直向林季头顶落去。 “来的好!” 林季笑道:“且来试剑!” 说着召回道剑,反手一转。 “斩!” 唰! 一道青光横斩长空! 咔嚓嚓! 电光火石下,赤红青光撞在一处,震起道道雷鸣四下激荡。 怒然而起的赤影红光好似狂风乍做,四下里滚滚黑云瞬间破开数十里! 呼! 那道赤红色的火浪好似流星一般疾飞退去数百丈,猛的一下收了住。 “哈哈哈哈……” 显出身形的猩圣哈哈大笑着,空出一手抹去了嘴边血迹,六眼生光道:“痛快痛快!却是许久未曾如此尽兴了!”说着,又接连空出其他几手轮番甩了甩微微发麻的手腕,甚为得意道:“老子还以为天选之子如何了不得!却也不过如此!当年,兰庭一剑千里,横渡南海斩妖皇!可你这一剑,却也儿戏了些!” 那猩圣嘴上虽硬,可心下却震惊无比! 果然不愧天选之子! 刚刚道成便有这般伟力! 老子本是上古神种,刚一降世就是大妖之体,又经千年苦修百炼生死无数,这才好不容易八境巅峰! 竟在全力一击下仍旧败北不敌! 再经些岁月,怕这小子的本事要远远超过当年之兰庭。 稳稳立在对面的林季也是一楞,心下暗道:“这猴子倒还真有几分本事!” 方才这一剑,并非浩然、舍身等一众此前所习之法,而是他本已有悟,又在道成之后更进一层的因果剑。 竟在全力凝聚之下,被这猴子硬生生的挡了住! 那猴子说的不错! 轩辕无极承传万法,至今难越! 兰庭悟有浩然剑意,余威尚在! 而我…… 同为破境天选,这所悟之法却连区区妖圣都斩不得么? “林季啊林季!” 林季眼望道剑心下恨道:“若昊天有知,岂不愧……” “嗯?!” 忽的一下,林季抬起头来眼望长空。 是了! 我并非此界中人,乃是天外来客! 此前火灵老前辈也说过。 无论我当年斩阿赖耶识也好,还是此后决战轩辕太虚也罢。 所以能胜,并非一力破之,更非巧合。而是承有昊天之意! “……更需昊念归一,昊乃天地归一,念,为万众所仰!缺一不可……” 火灵之言如在耳畔,林季猛的一下恍若醍醐灌顶瞬间醒悟! 方才斩向猩圣那一剑: 集有道成之力,因果之韵。 汇成道剑之威,昊天之力。 却是惟独少了分信仰之意! 昊意昊意,原来如此! 天即万灵,一念同生! 唰! 心结顿开之下,林季反手一转,舞了个剑花道:“猴子,再来吃我一剑!若这一剑不死,随你东西四去!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吧!” “嗯?!”猩圣瞪着六只大眼上上下下很是不信的看了看林季道:“当真?!” “一言九鼎!”林季极为自信的回道。 “好!”猩圣咬牙叫道:“方才接你一剑也未怎地!再来一击又怎样?再说……老子可是上古神种!小子,且来一看,何为混元!” 猩圣说着,两手捏指猛一跺脚,高声叫道:“尊请老祖!” 呼! 悬在他身后那道巨大无比的火焰虚影跃跃升腾,本就高大无比的猩圣又猛的一下兀然暴涨,眨眼之间高悬千丈,威立如山! 咔嚓嚓! 早已断去的手臂再化生出,三头六臂怒牙狰狞。 浑身上下的块块肌肉鼓涨如山,一团团烈火四下狂燃! 嗡! 那柄本就惊骇非常的大刀,也在一片嗡嗡声响中变做千丈长短,刀锋上下赤红通红,艳若霞天! 如果说,那时在困土阵中初眼一见,这大猴子的数丈身高甚为惊人。 可如今这千丈巨形却是足以惊天! 远远看去,林季还不如那巨猩一指大小! 简直就是牛前蚊蝇,微微渺渺不值一提! 这才是混元猩圣真正的杀手锏! 若不是生死关头迫在一时,绝不会施展而出。 方才,他和林季同时被轮回大梦蝶死死困了住,险恶环生之下刚要使出。可那大阵却莫名其妙的破碎一空,从而化险为夷。 如今,却是用来正好! “来!”千丈巨猩高声喝道,那声音滚滚如雷轰鸣震耳。 “老子就不信了!以这混元圣体还挡不住你小子一剑!谁生谁死犹未可知!” 林季仰起头来远远的望了一眼,嗤声笑道:“好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猴子!用来试剑却是正好!” 徐徐抬起剑来,又顿了住:“方才那魔物可曾问你,有何遗愿?我也如你心意!” “老子……” 猩圣刚要嘴硬大骂,却猛然警铃大作! 一股从未有过的生死惧意斥满心头! 一千年前,兰庭剑来,他尚未成圣,亲眼所见那一抹浩然剑意从天而落。 六百年前,与其他六圣结拜同盟,一同探寻荒海神墟。无意惊动了上古玄关,一股恶然威压冲天而起! 三百年前,又在南海边缘遭遇秦烨、秦腾两大道成,虽未有战,生死一念。 刚刚不久前,魔龙出世,巨蝶幻法…… …… 无论此前有多恶险,从未有过这般惊惧之意! 那是临将破碎、身死魂亡的切实之感! “老子……老子真的要死了么?” 猩圣心头微颤,改口说道:“老子……老子真要死在你剑下的话,替我传句话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 破天神迹 “说!” “就说……”猩圣犹豫了下,略一摇头又把临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长叹一声道:“罢了!且她不知倒也好!” 说着,那千丈巨猩猛的一下六目圆瞪,怒声叫道:“小子!管他生死一战分晓,看刀!” 呼! 千丈巨刀搅起呼呼风啸劈空落下! 林季一言不发举剑向天。 轰隆隆…… 云天之上远远传来一道沉闷雷声,四下里滚滚黑雾层层荡开。 哗啦啦…… 脚下小湖波浪翻涌漾起圈圈涟漪,八座小山微微摇晃着沙土渐落。 一道浑厚无比的昊然之意骤然凝聚震撼天地! 随着道剑徐徐升起,林季神识中千光百影一闪而逝。 翻云城内热火朝天,一众灾民修房建屋喜气洋洋。 潍州码头人海如潮,归航船队鱼虾成堆满载而归。 梁城上下喜笑颜开,黄澄澄的谷物微微随风摇摆。 …… 一道道烟气,自那一张张饱遭魔难却又喜不自已的笑脸中腾然升空! 这般景象此前数有经见,可却一直不明所以。 如今,却心若洞开。 这便是信仰之力! 嗖! 嗖嗖嗖…… 那一道道烟气瞬间无距、横渡千万里纷纷向他聚来! 藏在袖中的昊天大印嗡嗡铮鸣,金光闪亮。 昊天意动,万民念起! 直向剑锋汇去! 转念之间,一息而就! 唰! 一道青光飞冲而出! 咔嚓! 猛听一道震裂时空的清脆声响,一道光影破空掠地疾冲而去! 以小湖为心,一朵硕大无比的青色云气轰然炸开,远向四外八方翻滚开来! …… 三圣洞,观心涧。 咔嚓! 又一道惊雷劈空而落,眼见落在那道横卧崖壁间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第五雷!” “耿师姐,挺住啊!” 密密麻麻聚在下方的众弟子齐声惊呼! 三圣洞虽为一派,可内中修习之法却分三脉。 一脉修天道气运。 一脉修地势山河。 一脉修身骨体魄。 可自打上任人圣损落之后,人圣一脉始终后续无人,别说圣者了,连个入道都没有。 今日,正是三圣洞大师姐耿冉入道之时。 接连四道雷劫落下,耿冉早已坚受不住,孤零零的躺在崖壁上生死不知。 就在这时,轰隆声响,第五雷再次劈来! 咔嚓! 雷光惊落,所有人都禁不住暗暗替她捏了一把汗! 可奇怪的是,那酝酿许久,眼见远比此前更为迅猛的第五雷,刚刚沾到耿冉发梢,却突而一散而空。 “嗯?”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成了没有啊?” “书上没说啊!” “耿师姐怎样了?” “啊?师祖!” 众弟子正自疑惑不已议论纷纷,就见自山顶云峰处猛然跃出两道身影直往云天飞去。 正是三圣洞的两位老祖天、地两圣。 “耿冉已然入道,快些扶她修养便是!”地圣遥声喝道,随即头也不回的追上身去。 大师姐入道,人圣一脉终于也后续有人! 按理来说,天地两圣自应大喜不已才对! 可怎么看起来,却好似另有急事更为要紧? 众弟子满心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赶紧纷纷涌上悬崖。 “师兄!”地圣追近身前,急声问道:“那一抹开天之机是……” “是圣主!”天圣简而言之,片刻不停地又往前去。 “莫非……”地圣奇道:“是他破境道成了?” “道成?”天圣微微一摇头道:“为兄早已道成数久,可这般神迹,怕十个为兄也死而不及!此为破天!” “破……”地圣一楞,骇然惊道:“古术有云,圣者大道三境而分,一曰悟天,二曰惊天,三曰破天。难不成……” “正是!”天圣一脸郑重道:“为兄苦修至今,仅在悟天一境稍有所成。而方才之象乃是破天神迹!若非如此,正巧隔断天劫的话,耿冉怕是……” 天圣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地圣也满心清明。 的确! 方才耿冉余力早竭,那最后一道雷劫落下必死无疑! 可这入道雷劫乃是昊天之力,别说以他两人之力,怕是九州道成众而云集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耿冉暴死当场魂飞魄散! 可如此势不可挡的雷劫之力,却在破天神迹面前不值一提。 竟被如此随意的凭空抹去,该是何等威力!? 天选之子果然不凡! 圣主神光,旷古绝今! …… 金顶山,金顶峰。 万丈金光斜洒而落,一老一小两道身影凝目而望、遥向西北。 “师傅。” 良久过后,那个仅有七八岁大的小小孩童突而说道:“弟子想去行走一遭。” 金万光顿了下道:“也好!一念未泯终是旧痕。圣主眼见西去,你与佛国的恩怨也该彻底了却了!我来镇守,你去吧!” “是!”那孩童躬身一礼,随而散做一抹金光凭空消散。 …… 道阵宗,后山。 咔嚓! 猛一声响,摆在墨曲身前的棋盘砰然炸裂。 以中间那颗白子为心,道道裂痕四下奔突,整个棋盘早已碎成沙土,仅有白子下方安然无恙。 墨曲抓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扭向旁侧的新任掌门虞子贺语声匆急道:“子贺,你速去青州!” 已然破境道成的虞子贺早有所感,一见向来稳如山岳的师傅也如此惊愕,也知事不一般,赶忙应道:“是!可弟子又该……” “去了便知!速速莫迟!”墨曲急声催道。 “是!”虞子贺应了一声,扬手一甩,一叶独木小舟横在当空,跃身登上,直往北去。 …… 扬州,驼峰岭。 再向北去八百里,就是青州界。 远在云天之上,一路疾驰的几道狂风猛的一下停了住。 “这是……” 化出身形的黑脸汉子,眼向北望格外吃惊。 “破天!” 白衣老者惊声骇道:“此乃破天神迹!” “破天?!”双头怪下边那个大脑袋一脸馋相道:“那玩意儿好吃么?” 上方小头无暇骂他,急声问道:“大哥,你说是那姓林的小子……” 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冷哼一声,很没好奇道:“难不成还是那猴子?” “这……”双头怪人惊愕不已,转向白裙女子道:“六妹,这,这咱还去么?” 那白裙女子柳腰连摆稍稍迟疑了下道:“去!为何不去?!破天神迹实难罕遇,且去一见又是如何了不得!到时我等见机行事便好!”(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 万古长生之道 滚滚黑云下,漫漫黄沙中,一缕嫩绿缓缓钻出地面。 一片,两片,三四片…… 片片嫩芽迎风舒展,越长越大。 一株,两株,三四株…… 株株新树盎然矗立,连碧成阴。 弥漫上空的滚滚黑云逐渐散去,露出一片蔚蓝青天。 肆虐万里的茫茫黄沙眼见消退,蒙上一层如春绿景。 千古年来,历为不毛之地的青州大地仅在瞬息之间荒芜故去,旧貌换新颜! 哗啦啦…… 一条清亮的小河从无至有欢快不已的奔流而下。 溯流往上,那源头处乃是一汪圆形小湖。 湖面如镜,映着周遭八座绿油油的锥形小山。 山头上方,一碧如洗的朗朗天幕下,赫然悬着一道青衣人影。 “洗去污浊,饶你重生!”林季挥了下衣袖。 一道身影飘然落地,竟是只半丈大小的红毛猩猩。 那猩猩恍然无知的四下看了看,突而双膝跪倒连连叩拜不止。 “去吧,愿你此生好自为之!” 那猩猩又磕了两个头,两眼含泪起身离去。 昊天剑意,因果昭然。 那混元猩圣虽是恶果累累,却也曾做过不少好事。 方才,那一剑落下神魂不附。 可其善果却轮回往生! 此时,那猩猩仍是上古神种,只是忘了前世今生,恍然又回当年…… 眼见那猩猩三窜两蹦很快消失在茫茫绿野中,林季仰头向天突声喝道:“因果善恶,本自天成!容不得尔等戏我众生!” 哗啦! 随他喝断,蓝瓦瓦的天空骤然翻转,呈出一片圆滚滚如湖大小的墨色阴影。 那阴影中赫然露出两道身影。 一个秀美女子,温婉如玉的面容上嵌着双冰冷双眸,仿若隔经万世。 一个枯瘦老僧,皱纹密布的老脸上落着层阴冷之气,好似绝断千秋。 正是此前,经天机点化之后,再经得见的柳斩与蚩拔玄冥! 自然,他们落在世间还另有一个化名之身,正是洛离、张子安。 从火灵老前辈口中得知,这两人真正的身份是鬼族首坐、魔尊行走! 形同道子乐安、佛子灵禅一般的存在! 只是被天机的爷爷,暗用青桑玄法隔在天地之外,其之真身径入不得。 “你看!”那化成老僧摸样的蚩拔玄冥扭向柳斩道:“我早就说,棋已非棋,嫣有胜局?!如今,他又悟出昊天道意,竟能窥知你我!这争来争去,却都为他嫁衣!最终那黑白两子恰如你我,却不可笑至极!” “也不见得!”洛离笑道:“棋未终局,胜尤可期!谁又说他定能如意?那当年轩辕何其飞扬?可最终又如何?也不过往日浮尘罢了!天地万古,一子何覆?蚩拔,你看你还是多顾虑一番,万一被他灭了你须弥未来身又将怎样?咯咯咯……到那时,看你还胜在何处?!” “你!”蚩拔玄冥气道:“直到如今,你还觉大胜在望?!此子真是留不得,快让那小鬼速速灭了他,以免落个满盘皆输!” 洛离笑道:“照此路去,输的是你,我急什么。” 说着,又看了眼林季,点头赞道:“不错,当年小儿竟有如今造化,本尊甚是欣慰,今后,你是何打算!?” “打算?!”林季举起剑来遥遥向天道:“鬼化人形,魔装佛样,倒是好个孽障!昊天剑下,因果难逃!旦有一朝,定斩不饶!” 唰! 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墨影天空瞬间破碎,两道虚影同时消散一空。 “好大的威风啊!”突而间,下方传出一声赞叹。 林季低头一看,只见那汪圆湖水畔坐着道蓑衣人影。 头上戴着顶硕大的斗笠,握着细竹根鱼竿极为闲逸的临水而钓。 虽是一副普普通通的渔夫摸样,可那自全身上下微微散出的威压却是厚重惊人! 赫然已是天人半步,眼见九境登峰! “怎么?许久不见,却是不认得老夫了么?”那人随口说着,轻风微动吹得斗笠微微一偏,露出一张鹤发童颜极为眼熟的面孔来。 正是司无命! 自从颠覆大秦,得取天下气运之后,这老家伙就一直消匿无形,从无半点消息。这时突然现身而出,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司无命!”林季两眉一挑,一字一顿道。 “老夫可不是来找你拼生拼死的,而是有事相商。”司无命说着,扬手一拽,从湖里拉出一副白森森的枯骨。 随即反手一挥之下,眼见着那白骨生肉覆肌,又化出一头秀发。转瞬之间死骨再生,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 全身衣物早已烂尽,赤条条的立在旁侧一动不动。 司无命又一挥手,那小姑娘仿若生了神智,蒙出羞耻之心,慌忙捂住上下匆匆向着司无命躬身一礼,转身逃进树林里消失不见。 司无命所修的乃是岁月道。 如今,已能光阴逆转,死而复生! “别急,都有份!”司无命说着,又甩下杆去。 林季发现在他身边放个黑乎乎的小坛子,一道道幽魂此起彼伏争抢欲出。 “尸腐骨烂尤可再生,可若灵灭魂亡谁也枉然。只可惜……这魂魄也是有寿数的!” 司无命抬起头来看了林季一眼:“你我也一样,稍有不同的是,道成之魂稍稍长久些罢了!可在无尽岁月面前仍是微微不值一提。老夫与你相商的乃是万古长生之道。可有兴趣?” “司无命!”林季冷声道:“天道轮回,善恶有报!被你残害的万千生灵,可曾许你万古长生?!” “生灵?”司无命又拽出一副枯骨来,随手生肌,微微一笑道:“与人而言,蝼蚁生死,何足挂牵?道成之后,早已超凡。那芸芸众千又是与我何干?即便非我之故,谁又能逃出岁月劫迁?如今你也是道成之人,这般道理也将明悟,只是早晚罢了。” “当年,高群书比你还要执悟,可最终怎样?” “而且……这天下乃是万生之天下,并非一代之生死。就像……” 司无命说着随手一挥,又一道魂魄落在尸骨上。那个重生为人的小伙子恭恭敬敬的向司无命躬身一礼,转向林中跑去。 司无命视若不见,又把鱼竿扔进湖中:“就像得了瘟灾的鸡场一样,那最好的法子,就是杀光瘟鸡,重新再来……当时,你为其中一鸡自然觉得残忍无比。可如今,你已跃升为人,应知此法最为妥恰!老夫与你所商之事,便是如此!”(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天人到顶,十境难成 “莫非……”林季愕然一惊,“你想生祭天下?!” “有何不可?”司无命毫不介意道:“凡俗蝼蚁花甲不易、百年寿极。那本就微渺残生里再除去幼不经事、老又无衷余下几年?偏又为食为欲、为权为利虚岁无数,临死将终也不过黄土一抹!千年往去,得道成果者不过寥寥几人矣!” “可若你我联手尽除凡庸,择其灵根精透者转世重生,又将怎样?” “你不是建夏称皇想要一统天下么?” “索性不如一并灭了其他各派,收归国有。九州习道,人人炼法该是何等壮观?” “你可曾想过,若得入道百万,道成千员又是哪般景象?” “到那时,什么西土妖国,还不乖乖俯首称臣?什么极北东海,怕是早就跪地讨封!” “若得一日,你破开此界,征讨万方也未必不能!” “当年轩辕只不过法传天下,而你,却使人尽可法,各个寿近无疆!又是何等功德!” “那时,才称得上道门兴盛,万古长生!” “怎样?老夫此计如何?!” 林季听闻至此,不由既怒又惊! 这老家伙的想法着实可怕! 当初为了颠覆大秦夺取地运之气,不惜祸乱九州! 如今又嫌不够,竟想生祭天下万灵! “司无命!”林季怒声喝道:“看来你这老贼不死,天下难宁!看剑!” 唰! 一道青光破空而去。 司无命好似水泡般轰然破碎。 哗啦…… 湖起涟漪微微荡漾。 隔湖对岸又凭空出现了一个司无命。 “呵呵……” 司无命仍旧稳稳坐在岸边,悠然自得甩杆落水,淡然笑道:“好个‘老贼不死,天下不宁。’当年,那高群书亦出此言,可最终又怎样?” 林季反手一剑。 青光刺过,司无命应声破碎。 于此同时,鱼杆跃起,自湖水里又冒出个司无命来。 穿着一身灰色长袍,白发银须逆风飘舞。 “人人都说我司无命百死该杀,可谁又知我用心何苦?” 司无命倒背着双手面向林季突而高声喝道: “若不是老夫颠覆大秦他高群书何以道成?” “若不是老夫分由气运天下道子怎生破境?” “若不是老夫脱住蜃墙魔物,你这小儿声声口中的天下万民哪有今朝?” “若不是老夫假使鬼王锁困青兖,怕这两地魂魄早已碎散,怎可重生?” “以为只有你姓林的心怀天下顾念苍生么?曾几何时,老夫也丝毫不比你差!” 林季懒得应他,反手又是一剑。 砰! 司无命碎成一片水滴,哗啦啦落入湖中。 呼! 下一瞬间,每一颗水滴都变成了一个司无命,随着四面荡去的涟漪层层远去,转眼之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整片小湖。 “是!” “老夫贪婪长生是不错!” “一心破境也不假!” “可若人族灭尽,世间惶惶唯我一人又是何益?” “到时,九州空荡寥寥无寂,老夫只为闲望风景、图个清净么?!” 一个个司无命异口同声刚刚话没几句,就被道道青光瞬间扫灭。 湖边树枝微微一晃,又现出司无命身形接言说道:“老夫见你全境而出,俨有圣皇之姿。这才等你道境大成,好意相商人族大计!否则——真想杀你的话,此前微微一念便能把你凭空抹去!” “非要苦至如今,眼见你羽翼初丰能与老夫匹敌一战时再出手么?却不是自讨无趣愚蠢至极?!” “司无命,你这老贼恶果累累天道难容!如今,又想祭杀天下万民,我又岂能容你?!开!”林季怒喝一声,因果道韵狂放而出! 黑白两色的阴阳双鱼瞬间广布,满满当当的罩住了整片小湖。 司无命自远处山头凸显而出,微微摇头道:“本以为,你自天归来眼界大开,道成有期心若云泥!一经老夫点醒,便自明白。却不想仍是这般执迷!老夫且问你,那时梁州生妖,芸芸百万众只管一路惊逃。踏行自戕者不计其数,就算再有千万人又怎样?还能把那蛤蟆活活撑死不成?” “云州尸乱,仅是三两个邪童就能驱离百万众,离家舍地一去数百里!即便再有千万人又如何?还能飞上天去把那蝙蝠拽下来不成?!” “可试想,若这流民百万都是经你我之手,再造重生入道之人又将如何?别说什么区区妖邪,怕是那号称妖国七圣的几只小杂碎也只能缩进窝里终日惶恐。次计若成,罪有一时,但功在千秋!” “功你奶奶,给我死!” 林季一听这老家伙竟把残灭天下说的如此堂皇,更是气不打一出来,破口大骂一剑横出!。 咔嚓! 那小山应声碎落,半山腰处露出一方半丈大小的石碑来。 “人不在众,道者为锋!” “天人到顶,十境难成!” 司无命的身形又在对面山头显露而出,继续说道:“黑石城的画轴你也见过,这方世界看似浩大无边,实则仅是沙海一粒困若囚笼。若不能破开此界桎梏,穷此一世老夫也仅为天人而已!而你,就算是天选之子,圣皇再世又怎样?十境到顶也仅是陆地神仙!” “你若只甘心化地为皇倒也罢了,若想一统万方惟有此计!” 咔嚓! 剑去山塌,同样显出一座石碑来。 “世间寥寥,有此雄心伟志者,唯老夫与你耳!信行与否,且还三……” 咔! 刚一显出身形的司无命连同下方山头被一抹青光同时击碎。 仗剑四顾,水清如镜,树止无风再也看不见司无命的痕迹了。 这老家伙布在此处的几缕魂念尽被一一斩断,可林季心中却上下起伏汹涌如潮! 司无命这老贼向来敢想敢做! 当年仅是为了损灭秦家气运,就已生灵涂炭。 此番他又妄图以天下为祭,又该是何等惨景?! 绝不能令他得逞! 可那老贼眼见九镜登天,除非锁定他元魂祭起四剑诛天,否则就像方才一样,根本就伤不到他分毫。 要是他另在别处…… 这可如何是好?! 轰隆隆…… 正这时,远处四外炸出一片雷声。 林季转头一看,只见围着小湖的八座山头轰然塌陷。 方才就已露出半边的座座石碑缓缓升起,眨眼之中已有三丈多高。 座座石碑间还连着一条条手腕粗细的赤红铁索。 远远看去,那一座座环湖而立的石碑,就好似……密阵囚牢! “不好!”林季骤然一惊!(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 刀剑合璧 轰隆隆…… 八座赤红色的石碑齐刷刷的钻出地面,越来越高耸立如山。 哗啦啦…… 一条条刻满符咒血淋淋的铁索微微摇晃着密结成网。 咕噜噜…… 原本清彻见底的湖水中接连冒出一串串血红色的水泡,顷刻之间红潮翻涌! 就连一碧如洗的天空也蒙上了厚厚的一层血雾浓云! 四面望去,满眼殷红! 刚刚的绿水青山,已成困世囚笼! “原来如此!” 林季四下看了看,回想起方才司无命那道道虚身所立之处,瞬间醒悟:“从一开始,那老贼就未曾想过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劝我心动,而是早就借此法阵另易囚笼!方才,他看似闲情钓骨,暗中却用岁月之术把这大阵恢复成了当年模样!又故意引我出手,一一破开禁制,从而启阵自囚!” 甚至,那老贼的真身从未出现,仅是一缕残念罢了! “好你个奸诈老贼!”林季恨声骂道:“旦有他日,这旧恨新仇定要一并好好算个清楚!” 雾气渺渺四下升腾,转眼之间,整座筒形大阵中已是满眼绯红。 九离封天大阵以天地为机,锁困万物于无形。 除非被谁破去阵脚,否则就连天外魔怪这等存在都挣逃不出。 此时林季已被死死困在当心,深怕又引出什么禁制来,自是不敢妄动。 四下看了看,只见那座座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刻有许多字迹。 一个个全是形状怪异的蝌蚪文。 “这是……魔族文字?” 林季虽能认出是魔族文字,可却一个都不认得。 阵中所困的乃是天外魔怪,内中符字仍是魔文。 “这好像既合理又怪异……” 此前所见:天外魔物也好,小煤球也罢,还有蜃墙魔界中那一众将帅好像都不会说话。 “那这文字又是何以流传?仅靠哑口相承么?” “嗯?!” 突然间,林季在密密麻麻的蝌蚪中零零散散的发现了不少极为眼熟的符号。 正是佛家专用的“卍”字符! 佛家…… 魔族…… 堂堂魔族行走蚩拔玄冥为何装成老僧模样? 九色宝塔本是佛门至宝,为何落在他手?随后又故意留在我识海之中?! 那蜃墙核心魔影重重,仅凭如来一人怎可镇住整整八千年? 悟难也曾说过,“哪有什么佛?个个都是魔鬼!” 西土,魔界…… 隐隐约约仿若真相就在眼前! …… 青山碧野间,巍巍矗立着一片状若笔筒样的猩红雾气。 六道大小不一的各色人影悬空而望。 “红乎乎的,一看就好吃!”绿油油的肩头上,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流着口水一脸馋相的说道。 “闭嘴!”上方小头叱骂一句,转向白衣老者道:“大哥,这可就是设在青州的九离大阵?” “不错!”白衣老者道:“九离封天,各镇一处。这青州阵中所困的正是轮回大梦蝶。从眼下情形来看,那魔物早已死绝,按理说……这大阵也应同时破开才对,怎会又行重启?” “咯咯咯……”白裙女子柳腰连摆咯咯笑道:“神迹源起于此,大阵也在这里,怕是那姓林的就关在里边吧?” 拄着拐杖的老太太两眉一皱。 黑乎乎的壮汉一听哈哈笑道:“这倒省了好多事,被九离大阵锁住,谁能逃得……哎?要是被道阵宗破开阵脚……” “那还不简单!”双头怪两眼一瞪道:“想要破开阵脚也非易事,咱就守在这儿,来一个杀一个。那群牛鼻子一旦离了法阵屁都不是,还能翻了天不成?!” 白衣老者道:“除了扬州道阵宗,可还有太一、三圣、金顶三门,也都是有八境道成坐阵的,万一……” “大哥!”双头怪打断道:“谨慎是好事,可过于谨慎就是胆小怕事了。我妖国上下被道门苦苦压了这么久,总算有一口恶气可出,又是怎地使不得?九州道成就那么几个老东西。据老槐说,高群书落在蜃墙至今未回,简呆子一路向了北,白洛川那老东西多半命将不保,白灵那疯婆子一直在佛关出不来,余下算算还有几个?” “金秃子、玄鼻子、天呆子,再加上刚刚道成不久的方云山,满打满算也就这四个!咱可是以六敌四,大有胜算!再说了,这是什么地方?青州鬼域。万一惊动了周癫,你说他能出手帮谁?” “就怕那群老东西各个贪生怕死不敢来,不来则已,来了正好!如今道弱妖盛千载难逢。若一举铲灭道门八境,不仅可雪当年轩辕、兰庭之辱,更可挥师北上一统中原,谁又能挡?!” “杀!”隐在蒙蒙黑雾中那个一直没出声的高瘦男子阴声说道。 “你看,老四也赞同!”双头怪又看向白裙女子道:“六妹,你说的不错,用那猴子换个天选之子,又得我妖国大杀四方破土开疆,怎么算都值了!” “大哥,胜负在此一举,咱索性就干他个狠的!” 哗! 没等白衣老者应言,就见东南方突而亮出一片红光,随而凌空飞来一道身影。 “呸!撮尔妖孽如此狂妄,真当我族无人么!” 随声话落,那人影一步跨近。 再一看时,却是个满头红发的魁梧大汉。 红发迎风肆意飘扬,肩扛大刀烁烁生光。 “魏延年?!”白裙女子下意识的退后半步,愕然惊道:“你,你还没死?!” 魏延年扫了她一眼,很是不屑道:“当年若不是你这小妖蛇逃得快,早被老夫一斩两断了。也好,今遭补上这一刀也不迟!” 唰! 一道流星斜飞而来,落在近前却是一道脚踏飞剑的白衣人影。 正是方云山。 “见过义父!”方云山面向魏延年躬身一礼。 “好!”魏延年笑道:“你我父子重逢,刀剑合璧,正好杀个痛快!” 嗖嗖! 又是两道光影先后奔来。 一个道衣悬剑,一个宽袖迎风。 正是玄霄、天圣。 两人一见魏延年也不由微微一愕,随而拱手一礼道:“恭贺魏兄破境有成!” “哈哈,好!好!”魏延年哈哈大笑,转向双头怪冷声问道:“那方才就是你这千尸兽说要以六敌四大有胜算的?来来来!先吃老夫一刀!” 呼! 不由分说,魏延年大刀惊落直向对面斩去!(本章完)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 六妖齐动 魏延年性如其貌,烈火汹汹丝恶不容。 横起一刀狂斩而下,惊起满天殷红。 方云山叱喝一声,万剑齐出散做流星无数。 刀若长虹剑似流星,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直向众妖罩来。 白衣老者退后半步,袍袖一甩舞成团团白雾。 黑脸壮汉两手一合,周身上下层层鳞甲横生密布。 双头恶怪两头一缩手脚并入,绿油油的肉球突起爆涨数十倍。 隐在浓雾中面色阴冷的男子,冷声一声,千百条漆黑长锁破空而出。 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摇身一变,化作一只金羽大鹰,两只牛大巨爪烁烁生光。 白裙女子柳腰一扭显出本体,竟是一只白鳞闪耀的千丈巨蟒。 电光火石间,六妖齐动。 刹那一瞬中,刀剑齐至。 当当当当! 金铁交鸣之声如雷轰唱经久不绝,电光乱闪中破碎长空! “杀!”隐在黑雾中的男子阴声叫道,条条铁索纷舞如龙,却被那一道惊天红光齐刷刷的斩成两截。 趁着刀芒消落,那男子猛的往前大跨一步,背后生出两只黑乎乎的百丈肉翅,黑云骤起直向魏延年迎面冲去。 “好个飞耗子。”魏延年叫道:“长本事了是吧!来来来,老子送你一程!” 呼! 大刀一转又破长空。 “走!” 白衣老者聚在身前的雾气接连挡下剑影流星,急声叫道。 一言方落,那老者身形一转,化做一只背生双翅、头生金角的雪白色神俊大马,四蹄一踏忽闪而逝。 流星天马,追日逐光! 金羽大鹰接连拨开数十道剑芒,一见白马飞逃,想也不想震翅一扇,转眼已成小金点,遥遥已在百里之外! 扑天神鹰,来去无形。 “来日方长!”俨然好似肉球般的双头怪,咕噜一转,化作一道绿油油的寒光直往扬州遁去! 全身上下长满层层鳞甲的壮汉,一见六妖早已遁走一半,哪还敢恋战?大吼一声震开道道剑影,一头落下半空,噗的一声扎进土里,再也不见! 穿山神兽,落土无踪! 千丈白蛇盘成一坨,眼见不妙也不执著,摇头摆尾连连吞吐长舌急速向后退去。 嗖嗖嗖! 万千剑芒纷纷落下。 噗噗噗! 瞬间扎的百孔千沧! 再一看时,哪还有什么巨蟒影踪?留在当场的只是一副空壳蛇皮。 灵蛇退壳,瞬息千里! 当! 半空中震出一声巨响,却是那化成巨型蝙蝠模样的黑衣男子硬生生的接了魏延年一刀。 “萘!” 那巨蝠呲牙瞪目发出一声尖利长啸,一道道波纹好似水中涟漪般四下散去,震的四下时空微微晃荡,咔咔声响中,裂痕奔突! 百里方圆之内,草木枯萎,山河裂断,就连罩住正中大阵的漫漫红雾也在一啸之下烟云顿散,赫然露出八座高立迎天的赤红色石碑来。 “萘!” 又一声啸,眼见那家伙散成一缕黑烟瞬息不见。 魔音夜蝠,声色同天! “哪里走!”魏延年杀性正起,怒喝一声刚要追袭。 却被玄霄迎面挡了住:“魏兄!那妖国六圣各有神通,想要灭杀也非一日之机!当下还是解救圣主为重!” 一听“圣主”两字,魏延年停下身来,转头看了眼位列当中的那八座赤红巨碑。 天圣道:“九离封天再行而动,又被加了层层禁制,若不及时破去,怕是圣主百年难出此地。若这样麻烦就大了,谁知这百年间,又生何变故?” “哪还废什么话?”魏延年扭头问道:“墨曲呢?” “早在襄州扼杀双生藤时,墨兄就已耗尽修为,如今登任掌门的是扬州阵守虞子贺。”玄霄回道:“按他脚程应也不远了。” “几位,晚来一步。”正这时,自东方天际划过一道金光。 金光落下,却是个天真无邪的童子。 晶莹剔透,明目双眸。 别看这小童儿年岁不大,却俨然已是道成后期的修为。 甚而远比刚刚道成不久的魏延年、方云山更为浑厚! 几人上下打量几眼都是未曾见过,可也知他是谁。 正是俗称尿裤子从未现世的金顶山大弟子。 “你师傅呢?”天圣奇道。 “家师镇守金顶,此番因果由我了然。”尿裤子冲几人施礼回道。 此子来由甚为奇妙,不到十岁便能一步道成! 千年未有,史无记撰! 有关内中详情,金万光始终仕口不言,就连天圣和玄霄也枉然不知。 此番破例让他下山,定有原由,两人也不好多问。 又等半响,只见一叶孤舟远从扬州一侧风驰而来。 立在舟头的正是道阵宗新任掌门虞子贺。 道阵宗破境由天,除却阵法之外修行浅薄最是孱弱。 青、扬两州连土接壤,按理来说,同为八境道成,他是本应最先身到。可在借助云行法器之下,仍是最后一个才来,甚至比远从徐州遥遥赶来的尿裤子还晚了好半响! 好在,总算赶到了。 “各位,见谅见谅!”虞子贺有些尴尬的连连拱手。 早在此前,在场各位都是前辈。可如今已然道成,又任了掌门,自然不好再施晚辈礼数,可脸上仍有些挂不住。赶忙直指正题道: “九离大阵分落各州,京州为眼,九宫正天。青州为机,八门玄关。此阵重启,八九连环。想要破除,最是难办!” 魏延年扫了他一眼道:“直说,怎个破法?!” 虞子贺一直镇守扬州,当年还是护阵童子时,早就见过魏延年,一夜灭尽七派十三门的悍然往事仍旧历历在目。一听魏延年追问哪还敢卖什么官司,赶忙直言回道: “魏老,破开此阵倒是容易,只需砸开东南阵脚即可。如此一来,阵中之人必受损伤。另外一法,却需八位道成同心齐力。可此下……” 虞子贺四下扫了一眼压住话头没再言语。 其他几人一听也都默然不语。 天圣、玄霄、魏延年、方云山、尿裤子、虞子贺。 此前当下满打满算仅有六人。 九州当前几乎所有道成境都已在此! 金顶山必有道成镇守,金万光离身不得。 简兰生径往极北,去影无踪。 灵尊镇在佛关,也脱不开身。 仅凭此间六人开启不得,却又去哪再什么八境之人? “我愿为之!” 突然间,自青州深处滚滚黑云中传来一道声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