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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绝情人怒刺绝情剑 行善人苦立行善碑

    薛莹趴在地上,一脸绝望地看向秦玉楼。自己刚刚才在叶无花手里救下他的性命,现在他竟然接过了敌人手里的剑,来伤害自己。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又可悲。想不通自己为何瞎了眼,看上了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秦玉楼双手颤抖,看着叶无花递过来的剑,他面露恐惧之色。他虽然跟随薛莹学习过一些武功,但若要他手执利刃杀人,却是他从未做过的事。


    但秦玉楼知道如果此时放了薛莹,自己往后的日子将寝食难安。更何况自己心中久已怨恨薛莹任性霸道,对自己百般束缚,早欲杀之而后快。这次本想借慕容裕之手,除掉薛莹。不承想慕容裕刚才赌咒发誓,借刀杀人的计划彻底泡汤。到头来,还是只能自己动手。


    叶无花看出秦玉楼犹豫不决。心中生出一计。他将嘴唇凑到秦玉楼的耳边,小声说道:


    “妹夫,你若杀了薛正三人,便是对山庄一等一的功劳。我听闻慕容庄主近日要挑选八庄主,而且也要为七妹寻得一位如意郎君。若是贤弟为山庄立下奇功,将来升官金爵,左拥右抱,岂不美哉!”


    七堂主潘碧琪也满脸娇媚地摇着秦玉楼的臂膀说道:“是啊,玉楼。你快杀了这贱女人,省着她日后寻着我们,打扰我们的美梦。”


    秦玉楼向潘碧琪看了看,只见她面颊娇艳欲滴,若牡丹开放,心中不禁荡漾神驰。他再向薛莹看了一眼,只见薛莹蓬头垢面,满脸血污,形状甚是可怖。不禁觉得十分恶心。于是他当下将心一横,拿过叶无花手中长剑。颤抖着,向薛莹一步一步地走来。


    薛莹早已奄奄一息,透过额前散落的头发,她看见那个神仙似的哥哥正向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她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幻。抑或说现实太过残酷。莫不如把它当作梦幻,就当成是在湖边那时的情形,她看着秦玉楼微笑着走过来,抱着自己。想到这里,她竟然露出了微笑,露出了以往看到秦玉楼时幸福快乐的微笑。


    看到薛莹露出了微笑,秦玉楼不禁一怔。这微笑,他曾见过无数次,在酒楼上,在湖边,在自己的怀里。每次薛莹高兴的时候,都是这样向他微笑的。短暂的惊讶过后,他心中升起了无比的厌恶。这微笑,像是在彰显她的伟大,在嘲笑着他的背叛,嘲笑着他的无耻,嘲笑着他的卑微。这微笑令他彻底失去了最后的理智,脱离了恐惧,进而变得疯狂。他提起手中的长剑,狞笑着向薛莹冲去。像一个野兽一样,狠狠地将剑向薛莹身体刺了下去。


    一声闷响,是冰冷的利刃贯穿肉体的声音。秦玉楼一剑刺下,只见长剑贯穿的并不是薛莹的身体,而是扑将过来的薛正。薛正将整个身体盖在薛莹身上。这一剑,正好贯穿了薛正的心脏。鲜血喷涌而出,溅了秦玉楼一身。


    秦玉楼双手握住宝剑,他真真切切感到了利刃刺穿肉体的感觉。这罪恶却又无比美妙,无比刺激的感觉,让他从头顶舒服到了脚底。秦玉楼享受着这欲罢不能的快感,脚下的人早已沦为鱼肉,任他宰割。他无法停下,拔出插在薛正身上的长剑,像一个疯狂发泄兽欲的猛兽,一剑一剑地刺下。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声声利刃刺穿肉体的闷响。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玉楼的双臂开始酸痛。他停了下来,脚下的薛正早已被他刺成肉泥。


    他兴奋得双手颤抖,转过头看着潘碧琪,露出兴奋甚至变态的微笑。潘朵琪一蹦一跳地向秦玉楼扑过来。


    “恭喜玉楼哥哥,你终于长大啦。”


    秦玉楼扔下插在薛正身上的宝剑。拉起潘碧琪的手,挽着她的杨柳细腰,向慕容裕走去。


    “秦!玉!楼!”


    秦玉楼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这声音微弱游离,好似鬼魅发出。


    秦玉楼颤抖着回过身,只见薛莹跪在地上,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如孤魂野鬼一般。秦玉楼被吓得险些失足跌落在地上,幸好潘碧琪及时扶住了他。


    薛莹双目泛白,眼露凶光,对秦玉楼狠狠地说道:“薛莹来世不愿为人,愿生生世世为厉鬼。生啖你肉,痛饮你血。”说罢扑通一声,向前栽倒在地。


    秦玉楼杀人的快感已然散去,看到薛莹如恶鬼一样诅咒自己,心中的懦弱和恐惧又占据了上风。他脸色发白,浑身直冒冷汗。


    潘碧琪见状急忙安抚。又是拥抱,又是爱抚。好歹让秦玉楼回了神。两人走到了慕容裕跟前。


    潘碧琪向大和尚手中的薛桦一指,说道:“庄主,这小杂种怎么处理呀?这回可不要麻烦我的玉楼啦。”


    慕容裕一脸怜爱地看着慕容一剑,说道:“一儿,莫不如你一剑结果了他,正好试试你体内的格物神功。”


    慕容一剑向慕容裕躬身行礼,回道:“是,父亲。”


    说罢他拔出玄冰剑,运动内功,一股绿色的剑气附着于冰灵玉秀的宝剑之上。剑气比刚才薛正乌骓剑上的绿光还要夺目,在场众人无不赞叹。


    就在此时,叶无花突然摇着折扇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少庄主稍等。我有一个提议,古人练剑为了追求快准狠,常常捕捉许多鸟儿,放置于笼中。习武者栖身于笼中刺鸟,渐渐地剑招便越来越快,出剑便越来越准。


    “故而,我建议将这小崽子放了,放任他在院中乱跑。到时候少庄主一剑刺出,方显得少庄主的剑法厉害,大家也能得个乐子。”


    在场众人无不拍手称快。慕容一剑也点头称是。“憨泰山”得了令,便松开了抓着薛桦的手。


    小薛桦刚才目睹父亲和姐姐惨死。早已哭得满脸是泪。此时抓住自己的大手松开,便飞快地向父亲和姐姐的尸首跑来。薛桦扑到薛正和薛莹的尸首上,哇哇大哭。


    慕容一剑仗剑而立,兰花指一点薛桦,笑道:“你不怕我的剑吗?还不快跑?”


    薛桦抱着姐姐的尸身,嚎啕大哭道:“我才不怕呢,你这个大坏人,你还我爸爸,你还我姐姐。”


    “真是扫兴。”慕容一剑摇了摇头。他本以为小孩子会因为害怕的本能而四处逃散,却不想小薛桦趴在尸体身上一动不动,像一个活靶子。他脸上现出无精打采的神情,慵懒地挺起玄冰剑,向薛桦刺来。


    玄冰剑出鞘,如同从地狱的缝隙中透出的一道绿光。眼看着,玄冰剑就要刺到薛桦的头。突然间,一道金光闪过,玄冰剑被金光硬生生地弹开。


    而小薛桦也觉得自己身子蓦地腾起,被人抓到了空中,被带着飞到了一边。


    还未等薛桦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便听到了一个慈祥的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阿弥陀佛,老衲来晚了。”


    众人看时,只见院中落下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僧人。在火把发出微弱的光映照下,众人看见这僧人身材瘦削,须眉皆白,双目澄澈,神态慈祥,一看便知是位修为深厚的高僧。


    高僧向院中的众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少林寺如善。今日路过此地,恰巧遇到各位施主正在欺负一个孩童。我久闻白虹山庄乃是武林新贵,贵庄与傲雪山庄的恩怨贫僧不甚了解。今日不知何故非要大开杀戒,竟连一个孩童都不放过。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今日恳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这个孩童。”


    慕容裕微微一笑,向如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如善大师,幸会幸会。我白虹山庄今日奉皇上之命,将杀害贵妃的凶手薛莹及傲雪山庄全部处死。圣旨在此,请大师过目。”


    叶无花拾起地上的圣旨,笑嘻嘻地送到如善面前。如善接过圣旨,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读罢他不禁眉头紧锁,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道:“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如善将圣旨交回到叶无花的手中,向慕容裕说道:“傲雪山庄立庄已百余年。各代庄主惩奸除恶,救危济困,将傲雪山庄发扬光大。现任庄主薛正更是侠义心肠,多次出手相助少林。老衲久闻其教子甚严,想必其子女也定是武林后辈中的翘楚,绝无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想这当中必然存在着天大的误会,还需武林同道详察其中原委。若薛莹果真未杀害贵妃,还需还薛家一个公道。”


    潘碧琪向地上一指,骂道:“老和尚,皇贵妃的头就在薛莹薛正身边,难道你是瞎了,看不见吗?”


    “阿弥陀佛,这并不能证明贵妃就是薛莹所杀。我与薛正庄主本是旧友,深知他为人刚正不阿,仁爱善良。若是有十足把握证明此案真为薛莹所为,老奶实在不能相信。况且今日傲雪山庄众人已全部遇难,所剩之人唯有此幼子一人。上天有好生之德,贫僧愿收养此子,将他抚养成人,还请慕容庄主高抬贵手。”


    “臭和尚,圣旨上明明写的是‘满门抄斩’。你难道要违抗皇命吗?”潘碧琪在一旁气得直跳脚。


    如善凛然道:“我们武林中人向来以侠义自居,不爱慕功名利禄,从不受朝廷挟制。薛正施主为人光明磊落,多次出手相助少林。今日若是慕容庄主一意孤行,我绝不会坐视他的遗子任人欺凌。”


    慕容一剑刚才本欲在众人面前显摆一下新得的神功,奈何薛桦傻傻不动,不给他展示的机会。现在如善这老和尚自己送上门来,岂不是自己一展神功的大好时机?


    于是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点如善,说道:“我们白虹山庄敬你是少林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本不想与你为敌。今日你若如此护着这罪人之子,我们也就不客气了。久闻少林寺达摩院首座如善禅师伽蓝经登峰造极,一手三界如因指出神入化。今日若是大师能徒手接住我一招太和阴阳剑,我便让你带走这个孽障。”


    慕容裕在旁微微皱了皱眉。他心想这如善是何等高僧。纵然爱子的太和阴阳剑固然高明玄妙,但是要那如善接住一招又有何难。


    但他转念一想,玄冰剑是当年柴王剑一分为五的绝世神兵,而爱子吸取了薛正的四十年格物神功的修为。就算如善指法再高明,若想接住一剑,恐怕非要断掉几个手指不可。若如善知道这当中厉害,应该会知难而退,扔下这已经毫无希望的孽子,不要沾惹是非。


    谁知慕容裕抬头看时,却见到如善眉头紧锁,站如青松,面无惧色。如善从容地对慕容一剑说道:“慕容施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日此地已然杀戮过重,不宜再大动干戈。你我一招定胜负。施主请出招吧。”


    慕容一剑冷笑一声,运动格物神功,一股绿色的剑气附着于玄冰剑上。他衣袂飘飘,风姿飒飒,挥动玄冰剑,剑尖一指如善,噔噔噔疾走几步,使出一招马耳东风便向如善刺来。


    如善从容不迫,轻扬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圈。太和阴阳剑剑招极快,剑尖早已点入如善所划圆圈。慕容一剑心下狂喜,没想到竟然如此轻松就突破如善防御,若再进一寸,必然将如善右臂齐齐砍断。


    突然间,如善右手画出的圆圈中出现三根莲花瓣的指头。慕容一剑楞了一下,想不到如善竟然会主动将三根手指送到自己的剑刃之上。


    慕容一剑好勇斗狠,残忍嗜血,心想就算是少林高僧,今日他多管闲事,我断他三指又如何。故而剑招速度竟丝毫不减,挥动玄冰剑直直向圈中三指刺去。谁知三指仿佛透明一般,玄冰剑竟然直接穿过,慕容一心中大骇。恍惚之际,忽然觉得自己喉咙被牢牢锁住。


    慕容一定睛一看,如善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边,用左手牢牢锁住自己喉咙。他再定睛一看,只见如善右手三根手指已被齐齐斩断。慕容一剑大惊,原来刚才如善知道他的三界如因指挡不住慕容一剑的太和阴阳剑法。所以为了救下这孽子,早就打定了牺牲自己手指的决心。


    他虽然砍断了乳散三根手指,但此刻毕竟被如善掐住了喉咙,分明是败了阵。脸上无光,气得嗷嗷直叫。他运动格物神功,意图用内功弹开如善左手。谁知刚一发力,便觉如善内劲犹如金铸,坚硬无比。心中不觉暗暗赞叹伽蓝经的精纯深厚。


    “剑儿,切莫无礼。”


    慕容裕深知儿子心高气傲,自入中原武林以来无一败绩。本次败于如善之手,定然心中不服,肯定还欲寻如善死斗。如此纠缠下去,恐怕夜长梦多。况且薛桦只是一个七岁小儿,父母双亡,山庄被屠,无依无靠,将来如何成事?不如暂且忍气吞声,饶他一命。


    慕容一剑无奈,只得放下玄冰剑,对如善怒如而视。


    如善松开左手,轻身一纵,向后跳回薛桦身边,双手合十,向慕容一道:


    “少庄主年少有为,太和阴阳剑本就是大燕至高无上的剑法,此番更吸收薛正庄主四十年修为,将来江湖之上恐怕更无敌手。今日老衲无意与各位为敌,只是不忍故交绝后,死不瞑目,故而才挺身相救。得罪之处,还望慕容庄主海涵。”


    慕容裕眼见薛桦被如善抢去,慕容一剑又败在如善指下,心中本已十分不快。如今如善更加出言讥讽爱子夺人武功,脸上不禁一阵白,一阵红。鼻子冷哼一声,倒转轮椅,冷冷地向如善道:


    “今日大师所做之事,他日我必禀报朝廷,看你少林寺如何承担。我们走。”


    说罢便带领白虹山庄众人离开山庄。慕容一剑回头冷眼看了一眼如善和薛桦。目光怨毒,有如蛇蝎。薛桦吓得浑身发抖,抱住如善大腿呜呜地哭了起来。


    如善用温暖而宽厚的大手不住地抚摸着薛桦的头。他蹲下来,慈祥地看着薛桦,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薛桦。”薛桦呜咽着答道。


    “好,我叫如善。我们一起收殓了你的父亲和姐姐,然后和我回少室山吧。”


    薛桦睁开眼睛,看了看如善。他看见眼前的这位高僧目光真切,神态慈祥,与那些穷凶极恶之人大有不同。薛桦点了点头,拉着如善跑到了薛正和薛莹的尸体旁,哭了起来。


    如善带着薛桦,将山庄中遇害的人在院中一一埋葬。如善清点了一下,自薛正、薛莹以下,共五百五十四人全部遇难。只唯独不见了傲雪五英的尸体。他转念一想,傲雪五英武功极高,恐怕已在别处被白虹山庄害死。如善用木板一一写好姓名,将墓碑置于肉球坟前。


    如善和薛桦在薛正墓前种下一棵桦树。薛正墓前木板上书“父傲雪山庄庄主乌骓剑薛正之墓”。旁边薛莹墓前木板上写“姊傲雪山庄梅花剑薛莹之墓”。薛桦眼含热泪在薛正和薛莹墓前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咬紧牙关,攥紧双拳,拼命不让眼泪掉下来。


    突然间,他的眼里射出了一股凶狠的目光,好像深夜之中突然射来的两道强光。这凶恶的眼光惊了如善一跳,他听见薛桦咬着牙说道:“爹爹,姐姐,等我长大一定为你们报仇。”


    如善轻轻抚摸了一下薛桦的头,说道:“孩子,你还太小,应该爱惜自己的性命,好好照顾好自己。只有这样你父亲和姐姐的在天之灵才可以得到安慰。我们快下山吧。”


    薛桦点了点头,跟在如善身后,一步三回头地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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