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橘色的焰流包裹着的机甲，在火中消融了所有标识与隐身涂层，银白的钛合金原色展露出来，正如机甲的神经元操纵系统所言，铁驭忍耐着烈焰灼身的痛苦，坚韧意志下，机甲的动作毫无变形，双手揪着鼍妖最后剩下的中首，摁在喷射口前。


    打光了武备的陆战机甲正在卸除冗余武备，随着系统一步步剥离，机甲变得瘦削高峻，像是一名卸去甲胄的御林铁卫，而凹坑一片的合金大剑也弃之不用，手腕两端额外的风冷甲叶脱出，层次延长并接，链剑！


    中首灼得焦糊，却到底大好不好的鼍妖又一次挣脱出来，这头畜牲聪明的很，知道在地表优势大减，横身铁山靠，逼迫机甲位移的刹那间便往琴湖爬去。


    但复兴军为剿灭鼍妖已付出多少代价？怎可容许这头孽畜夹着尾巴逃回囚笼里？


    机甲提步狂奔，机体释放的高温阻止这片区域的暴雪，在这个时刻里，像是万里无云！


    天穹之上，机翼刜裂开藏青色的幕布，天蓝色的焰流曳过霜云，留下淡白色的尾迹，白昼之上，复兴军的紫星熠熠生辉，气流自战机表面分割飚出，流畅的气动外型保证了战机有效的风阻，下俯的机首宛如猛龙低目，歼-75“金龙”式战斗轰炸机不出则已，出则克敌！


    “进入作战区域，请求射击。”


    三架歼-75以标准箭型编队掠过琴湖，继而改做低空巡航姿态。长机的雷达探测到了无比明确的红外标记，那是机甲开阖中的散热甲片编码出的红外信号，导引空袭。


    “允许。”


    “洞两，洞三，分散，执行！”长机发出命令，旋即拉出改平，漂亮的滚转动作完成了180度转弯，若是自由空战，只消一次强势回旋，长机就能迎头截击敌方战机！


    飞行员弹开发射保险，弹舱打开，三发对地导弹推出，点火，瞄准，超音速！


    战机与导弹接连产生音爆，奔雷煊赫之声传遍空寂千山，近程导弹以8马赫速度杀来，毁伤范围俨然覆盖了整座琴湖！


    地表步兵全部撤入了预设防空掩体中，除了坚守在电浆炮战位的部队、坦克外，再没有活人立于琴湖之畔。


    “警告，核心重创警告！”机甲在导弹来袭前开始反向狂奔，灵敏闪移出了数千米之多，在机甲翻入山脊线之后，十二枚对地导弹轰然爆炸！


    橘红色的火浪横扫湖面，导弹战斗部填装的乃是混合军用炸药，60%的黄色炸药加上24%的黑索 金以及少量石蜡、铝粉。瞬时爆热仅次于战术核武器。


    一朵小型蘑菇云缓缓升起，爆心几公里外的树木尽皆被冲击波吹翻，胆敢窥探的其余畸形种全部静伏不动，它们的五脏六腑在冲击波抵达前就震成了碎片，而爆心处直接变为了一个深达数十米的巨大坑洞。


    琴湖从人工湖化为了堰塞湖，灰水在沿着新制造出的瀑布往下流去，闪回的机甲站在悬崖边，头顶的武直机队盘桓，在苍穹上，歼-75编队呜轰掠过。


    “报告总部，鼍妖逃回了蓄水库。”机甲跟随跃入，在损毁得不成样子的水工隧道里下滑了三百米，直到地下城弧面，这个没有加装水下装备的机甲，最终发回令人失望的讯息。


    ……


    联盟首都，龙山-玉藻区，复兴军最高统帅部地下指挥室。


    “将军，目标生物的特征信号消失了。”技术员撕下雷达波段打印纸，传给了守候在作战连线屏幕前的顾绪春。


    顾绪春推了推金丝眼镜，审视着这张印有曲折弧线的白纸，他不得不接受了鼍妖逃回千山工业蓄水库的事实。


    指挥室内将官寥寥，有权参与到“抟土计划”里，并获悉“秦”、“妫”方案的人员并不能以军衔高低一以概之。


    接线员飞快地交线并线，交换机与超算电脑运转的嘈杂声，黯淡环境里的红蓝二色，顾绪春大檐帽上的金色将星不由得低垂，他思索片刻，微微躬身道：“周老，要不要执行备用方案。”


    坐在顾绪春身边的老人，脸庞布满色斑，他一手轻轻叩击着随意搁在膝头上的军帽，赫然三颗金星，毋庸置疑，他即是联盟军委副首长，复兴军实际的军事首长。


    “动。”老人只简单地动了动嘴皮。


    顾绪春立正敬礼，抓起电话命令道：“接通91009部队，执行方案！”


    ……


    联盟东部军区，昌海大裂谷某处。


    “保证完成任务！”91009部队的长官挂断电话，基地内警报大作，无数士兵跑向战位，开始给战略导弹加灌偏二甲肼燃料，工兵将巨大的弹体吊运上发射车，这是一辆特殊制造的铁道载具。


    防爆大门缓缓滑开，干焦的烈风刮来，悬崖边，身披斗篷的骑兵凝视着裂谷下的核部队启程，随后一声唿哨，跃马挥鞭，神骏的马儿扬起前蹄，踢下碎石坠入连绵二十余公里东部裂谷中。在这里，核打击的余烬永续地吹上他们挚爱的祖国大地，再落进敌人制造出的嶙峋深渊。


    骑兵们纵马于荒原上，背着卡宾枪，在崎岖起伏的东部，骏马无疑是轮式载具更有效更持久。一个连的骑兵护送着核打击部队进入预设战位，最古老的骑兵护卫着最先进的导弹兵，有那么一刻，裹在棕褐披风里的年轻骑兵与穿折线迷彩，头戴夜视仪的导弹兵遥遥眼神交汇，两双黑色的眼瞳都读到了共同的信念。


    他们望向天蓝色的苍穹。


    “确定发射诸元！”


    “电爆管确认完毕！”


    “导弹竖起！”


    “撤出人员，进入掩体！”


    一道道命令传递，导弹兵有序退向掩护位，硕大的“北风”导弹缓缓竖起，指着天空，它的使命是飞向蓝天，落向大地。


    “倒计时，十、九，开始点火序列！”化学推进器打火，推力在快速攀高。


    “倒计时，五、四，地面雷达引导接管！”处在掩体里，所有导弹兵们都对着联盟的核武器举手敬礼，这是他们服役生涯永不磨灭的功勋。


    “倒计时，二，一，主引擎点火！”


    无与伦比的热浪将发射位周遭温度烤灼至上百摄氏度，耀目的尾焰即便是在上百公里外的东部野战军堡垒处也望得分明，这些戍守在祖国边疆的战士们向着这轮冉冉升起的新阳挥动着软呢军帽，同一枚紫星在阳光照耀下，无比闪亮。


    战略导弹直冲云霄，突破热障，进入大气层，地面长波雷达站给出了信标，整个复兴军的抗干扰系统全面开启，屏蔽了所有幸存国家、新莫斯罗斯帝国、邦联、笈多王国、岛链的破坏行为，同时发出明码电报，威严宣布：


    “我国正执行内部军事演习，奉劝诸位安坐！”


    在近地轨道，“北风-71”导弹开始变轨，第一推进器耗尽燃料，脱离，第二推进器执行最终加力，穿过拦截导弹的弹幕，此时，导弹极速已到三十马赫大关！


    第二推进器脱离，短锥型的战斗部开始自旋，惯性引导，进入末端加速！


    在“北风-71”突破拦截网时，复兴军东部军区的防空部队正在执行对空作战，隐蔽在沼泽、湖泊、河流、核废料堆积地的预设导弹，随着令旗挥下，升空，反拦截！


    “报告，敌机侵入昌都上空！”


    “报告，敌机改出尾旋状态，进入大气飞行模式，疑似调整后掠角加速！昌都防空军中队已起飞拦截！”


    最高统帅部里，周上将叹息一声：“打击卫星要是能有一颗，何至于这么大的动静？”


    顾旭春擦了擦额角，握着椅背，不自觉间指节发白。


    “报告，延齐基地光学观测到该敌机正在解体！”


    “报告，敌机未携带导弹，坠毁在延齐基地北面二百公里处！”


    电话响了，顾绪春立刻抓起，说道：“我是顾绪春！”


    然而电话那头并不是顾绪春这个少将兼总参一部部长能答复的，他躬身将电话交给周上将。


    “那边的皇帝亲自质问，联盟为什么打破三方协议动用核武器，我回答是爆破暗河水系，副委员长，我要军队的解释！”


    电话挂断，顾绪春低头站在周上将身旁，像个卫兵，直到导弹准确钻入蓄水库，完成打击，才小心说道：“周老，目标清除。”


    抚摸着大檐帽金星的上将神色纹丝不动，但沧桑意味不言自明：“这次用核弹打了一头，下一次呢，天池呢？”


    “小顾，你有点让我失望。”


    说罢，上将拒绝了顾绪春的搀扶，拄起拐杖慢慢起身，而顾绪春端着上将的军帽，亦步亦趋地跟着离开。


    但是在琴湖之畔，或许之后要改名为琴海，一枚当量缩小为50万吨的战略核武器彻底摧毁了鼍妖栖身的地下蓄水库，同时抹去了千山地下城存在的痕迹，再度引发的浅源性地震量级达到了八级，震荡波顺着千山一路扩散，越过延齐，越过望奎，抵达龙山，抵达昌都，这场地震传递到了联盟的每寸国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