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寒风不知何时夹了点点细小的雪花，毫无顾忌的落在宫识鸢脸上，没一会，她的脸颊便被冻的有些通红。


    那件水蓝色的袍子穿在她身上有些大，寒风一吹便勾出一个娇小的身子出来，庭如风第一次意识到，宫识鸢是这样小小的一只，在这一刻好似格外的脆弱，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宫识鸢紧紧抱在怀里，告诉她：“别伤心，你还有我。”


    但显然，这种事情即便他有那个胆子将宫识鸢抱在怀里，宫识鸢也能响亮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


    在他的记忆中，宫识鸢一直是一个温柔又坚强的姑娘，她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想要的是什么，她是一个活的尤其清醒的姑娘。


    记忆中，宫识鸢唯一哭过的一次，是在成妃娘娘病逝的那一夜。


    那一夜，天上洒下来如水一般的银辉，成妃娘娘喜静，不喜奢靡，在宫中住的院落也较为偏僻，不似其他娘娘那般喜好在院子里移栽各种稀奇好看的植被，整个院落里不过栽了一颗四季青，倒与普通的四季青不同，那颗四季青歪歪扭扭的，因是院落不大，整体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银白的月辉洒在四季青上，好似整个院落里没入了一层粼粼的水花，庭如风没由来的想起龙宫两个字。


    不多时，皇上被嬷嬷请来了，他大步走进屋子里，又过了一会，年幼的宫识鸢便被小宫女牵了出来，站在门口哭了一会，她抬起小手抹了脸上的泪水，拽了拽身旁小宫女的裙子，带着哭声软软地问：“姐姐，我母妃会好起来的，是不是？”


    一双大眼睛在月白上盈盈闪烁着泪花，任谁看了都得心疼好一会，小宫女轻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用手帕轻轻擦拭了她眼角的泪花，说了两句什么庭如风并没有听清，只是宫识鸢脸上的悲伤的神色少了一会。


    还是个小姑娘就会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庭如风觉得有趣，他自宫识鸢出生之后，会常常来看看她。


    没一会，小宫女被另外一位嬷嬷叫走了，留她自己一个人站在门口。


    庭如风又在暗处待了一会，确定没人之后方才走出去。


    小姑娘很听话没有乱跑，在台阶上坐下，时不时担忧的回过头看看紧闭的房门，见房门依旧没什么动静，又转过脸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庭如风的身影渐渐从隐形里露出来，小姑娘很快便发现了他，却不害怕，也没有声张，只是好奇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庭如风试着笑了笑，在她身旁的台阶上坐下，看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作出一副虔诚的样子，便问道：“你在做什么？”


    小姑娘眼角依旧挂着泪珠，可声音已经平静，听不出哽咽的哭声，她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你看今夜月亮这么圆，容婶婶说月圆时对着月亮许愿，月亮就会知道，完成我的心愿。”


    容婶婶应该是成妃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庭如风偏头看着她，拍扇的睫毛上挂着泪珠，突然很想要替她将泪珠拭去，但好歹是忍住了，便轻声问：“你向月亮许了什么愿望？”


    她假意嗔怒的瞪了庭如风一眼，有些抱怨地说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庭如风被她那一眼瞪的有些失笑，就真的笑了出来。


    小姑娘似是觉得他这样有些无礼，又瞪了他一眼，认认真真的将愿望许完，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屋子，眉头没察觉的皱了起来。


    安静了一会，小姑娘转过头看着他，发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警惕的往后挪了挪，“你也是住在皇宫里吗？”看他的样子，应该大不了自己几岁，又问道：“那你母妃是谁啊，这宫里姨娘们我都认识，为何没看见过你。”


    庭如风摇摇头，“我不住皇宫里，今夜来只是想看看你。”


    “看看我？”小姑娘觉得有些疑惑，又道：“那你不住皇宫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外人进不来这里的。”


    见庭如风不说话，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上次看见你也是这般，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上次？是什么时候？”庭如风的轻功很是了得，年纪轻轻便已经是瞭望谷第一人，连教他的师傅都自愧不如。


    她认真的想了一会，道：“就去年还是前年，我看见你站在墙头看着我，还有一次是我看见你去找我母妃，跟我母妃要什么东西。”


    庭如风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


    她顿时露出一副不太好意思的神色出来，犹豫了一会，似是受不了庭如风看着自己的目光，垂着眼小声道：“我母妃在宫里的朋友本来就少，三年前我母妃的父亲，因是不满我母妃不替舅舅在朝中给他找一个好的官职，同我母妃大吵了一架，后来，更是没什么人来找我母妃，我当时好奇，便偷偷爬门上听了一会。”


    庭如风轻笑了一声，突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糖果递给她，“那你都听到了些什么。”


    她看见糖果眼睛亮了亮，接过糖果好奇的举到眼前看着，那颗糖果不过是民间很普通的糖果，她自幼在皇宫里长大，吃的糖果要更加精致一些，味道也更加好一些，自是没见过。


    她一边拨着糖果，一边说道：“也没听见什么，就是你要跟我母妃要一个什么东西，我母妃不给，你说，只要我母妃将东西给你了，你从此以后就不会再来了，然后我母妃就生气了，还质问你是不是连我也要带走，你当时没说话，然后我就容婶婶发现抱走了。”


    庭如风失笑道：“这还没听到什么，几乎都被你听去了。”


    小姑娘心思单纯，同庭如风说了没两句，便暂时将心里的担忧放下了，抬手揉了揉眼角的泪珠，吸了吸鼻子，含着糖撇撇嘴道：“然后，第二天容婶婶就将我躲在外面偷听的事情跟母妃讲了，我母妃将我骂了一顿，还罚我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