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斟时并未在意她的惊讶，脸上是一贯的神色，微微含着笑，看进她的眼睛里：“可我记得以前的九公主可是不惧生死，亦不信鬼怪更不信命……”


    宫识鸢心头一动察觉到他想要说什么，连忙打断道：“可不是这样的，我相信，当初你没回来的时候，我自刎时想的便是去奈何桥上找你，你看我都相信奈何桥了，又怎么可能不相信鬼怪，相信命途。”


    付斟时低笑了一声，轻摇了摇头，道：“姑且如你说的这样，可以前的九公主可不会卜挂算命。”


    宫识鸢脑袋哄的一声，一下子空白，不自主的将云被拉上来盖住有些颤抖的双手，听到自己镇定的声音响起，“啊，我想起来了，我那个时候不是被庭如风带去瞭望谷了嘛，里面有一个白胡子老头，我唤他一声先生，他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他看见我，觉得我天赋异禀就将他那些本事都全授给我了。”


    付斟时手指间捏着那快玉佩，不急不躁的在椅子扶手上敲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眨眨眼睛，拿捏了一番付斟时的脸色，继续道：“先生有心教我，可你也知道我向来不喜读书，一看到书就困，幼时夫子罚抄文章，有许多都是你帮我写的，你可还记得？”


    付斟时沉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她也不在意付斟时会不会回她，这么一提，只是想让自己说出来的话更加可信一些罢了，“因我常常偷懒，所以卜卦算命这一门学问，我学的并不精，不过简单的算个命，看个面相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她说完，不安的看着付斟时，看来付斟时果真已经猜出来了，可能很久之前便看出来她并非是九公主了，之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想来是因为不确定吧。


    良久，他俯身冰凉的手指伸过来，吓的宫识鸢不自主的往后缩了缩，手指在半空顿了顿，他轻笑了一声，握住她的手，将她从云被里拉出来一点，微微低头，这样就能和她四目相对，柔柔笑着道：“你不必紧张，我就是随口一说。”


    她咬着舌头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紧张，我、我为什么要紧张。”说完，将目光移到一边，不敢去和付斟时对视，手习惯的抬起来摸了摸鼻子。


    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说谎话，心虚紧张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摸鼻子，这些动作付斟时是知道的。


    她连忙将手放下来，不安的看了付斟时一眼。


    窗棂啪地响了一声，她惊的坐起来，这样的动作着实是太明显了些，任谁看到都知道她现在尤其紧张。眼风一点一点的从床边移到床前，她看到付斟时沉着一张脸。


    这样的表情很是严肃，只有在付斟时要惩罚人的时候才能看得到。


    她很想告诉付斟时真相，却不敢，也不愿意，至少现在她还是宫识鸢，还可以看着付斟时，承着宫识鸢的身子向以前一样和付斟时撒撒娇什么的。


    纵观她的前半生，尚且还没遇到过这样让她心动的人，她觉得自己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毕竟人海茫茫错过了就很难在遇见了。


    但其实细细想来，这么做让人觉得有些无耻，占着别人的身子，承着本该属于别人的喜欢。


    点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难得是点头时候孤注一掷的勇气，她觉得自己尚且还没那个勇气，便先无耻一些。


    就像是过于了一辈子那么久，付斟时身子轻轻晃了一下，像是要开口说话，可房门突然被敲响。花穗的声音传进来：“姑娘，吃食好了，要现在用吗？”


    宫识鸢松了一口气，飞快的看了付斟时一眼，朗声道：“端进来吧。”


    花穗带着三五位小丫鬟端着菜肴走进来，不多时就将桌子放满菜肴。


    付斟时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先吃饭吧。”


    宫识鸢松了一口气，若是付斟时在追问下去，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了，索性，从付斟时方才的反应来看，他至多只是有些怀疑，并不能确定。


    绕是她吃的慢吞吞的，可付斟时依旧耐着性子坐在边上，让花穗拿来了一壶酒，自顾自慢悠悠的喝着。


    宫识鸢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她刚放下碗筷，便听到付斟时道：“九公主以前可不会这样吃饭。”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宫识鸢心头却是一紧着急道：“那我以前是公主，现在不是啊，那些宫廷礼仪我向来不怎么喜欢，此时……”话刚说到一半，她堪堪停住，猛地想起在记忆里，九公主吃饭一向如此。


    九公主向来不喜那些繁琐的礼节，觉得麻烦，许多规矩她向来不遵守，也便有了唤付斟时哥哥，就连那些头上几位皇哥都没受她那般软糯的叫过。


    付斟时在诓她，放到桌子的筷子又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抬眼怔怔的望着付斟时，等待他揭穿谎言，可等了将就，他似是并未有些意图，只是抿了一口酒之后，便垂眼看着酒杯，神色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宫识鸢坐了一会，依旧有些不安心，便起身道：“我有些困……”


    “你刚睡醒。”付斟时打断道。


    她被噎了噎，可还是面不改色道：“我就是困了，可能是身子还有这虚弱，方才就一直饿着，此时吃饱了自然是困了。”


    付斟时轻笑了一声，手指轻轻敲打着瓷杯杯壁，抬眼看着她：“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这句话问的前后不搭，宫识鸢好奇的偏过头看着他：“什么？”


    付斟时神色里含着狡黠的笑意，这个样子的付斟时，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她看过付斟时许多样子，安静的、生气的、冷淡的、还有笑起来的，她一直觉得付斟时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至少她见过诸多男子中，从未有人笑得这般好看的人。


    像是一谭明晃晃泛着粼粼亮光却结了一层冰的湖水，突然冰面被打破，下面发着亮光的水轻轻荡开，光晕也随之曜曜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