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晨眼看杨慕就是不说话，像是在等着自己道歉，气呼呼了半晌，尴尬在那里。
最后还是林善出面道：“小妹，大嫂是公主，不可不敬。你道个歉，大嫂不会计较的。”
杨慕看向林善，这句话看起来没有什么，却在暗指杨慕仗着公主的身份欺负林秋晨。
正常情况下，杨慕应该出声音说一句不计较的，可杨慕这性子偏偏就是这么拗，吃软不吃硬，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林秋晨。
林秋晨没了办法，只能磨磨蹭蹭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抱歉”。
杨慕却站在那里没动，她还没有听说过，谁家道歉是坐着的。
林秋晨久久没有听到杨慕回应，正要怒瞪她，叫她别不识好歹。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林茂面沉如水的脸色，吓得站起身来。
自家爹爹什么时候是真生气，什么时候是假生气，她还是分得清的。
林茂死死盯着林秋晨，眼神里的怒意已然有燎原之势。
他总觉得，女儿与儿子不同，是将来要嫁给别人的，趁着在娘家应该不要过多约束，所以向来不怎么管林秋晨的事情，都是交给曹氏去管。
没想到竟然纵得女儿这样不知道轻重，这样没有尊卑，这样没有长幼。
林秋晨不敢再放肆，忍着心里的怒意和委屈，走到杨慕身边，微微屈膝行礼，道：“秋晨不该顶撞大嫂，还望大嫂别见怪。”
说完话，她就咬着自己的下唇，这样屈辱的一幕，她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杨慕站在她两步开外，点点头，柔和道：“大妹妹冲撞我也没什么，奈何我偏偏担了个公主的名头，不敢不为太后的脸面着想。顶撞公主的罪名可大可小，既然大妹妹识大体道了歉，本宫也就不追究了。若是日后太后问起来，我会为大妹妹解释的。”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且顺利给林秋晨扣了一个罪名。
林秋晨暗自咬牙，却不敢抬头看杨慕，怕父王看到自己狠毒的眼神。
“多谢大嫂。”她技术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林秋晨紧紧握着拳头坐回座位，心中暗暗发誓：杨慕，此仇不报，我便不是林秋晨了！
林啸扶着杨慕坐下，笑着道：“娘子更识大体。”
杨慕差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林秋晨和曹氏的脸色都不好看，林善若有所思的看了二人一眼，手指摩挲着一枚血玉扳指，眼神飘忽。
林啸已然够棘手的了，如今多了一个杨慕，也不好斗，这世子之位，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是他的？
最后来见礼的，是二房的庶出小姐林玉竹。
林玉竹母亲身份低微，是一位胡姬，是林繁的下属送给林繁的礼物，原本入府之后只是个舞姬，因为怀了孕，才破格提成小妾。
林玉竹自出生起，就养在孟氏名下，自然不会受宠。
杨慕给了林玉竹一套质地一样的头面，只是花色不同。
林秋晨的是芙蓉图案，林玉竹的是山茶花。
林秋晨见庶妹与自己礼物一样，怒瞪了林玉竹一眼，吓得林玉竹脸色一白。
林玉竹小声道谢之后，快速回去坐下，再也不敢抬头。
最后，林茂的那几个小妾远远给杨慕和林啸行了礼，杨慕每人送了一个金戒指。
那几个小妾收了礼物之后，又给杨慕屈膝行礼谢过。
这敬茶的流程总算是走完了。
林茂道：“啸儿先带着你媳妇去见老祖宗，然后直接去宗祠，上族谱。”
新妇进门，敬茶之后是开宗祠，将新妇的名字写在族谱上。
林啸和杨慕二人起身应下，就出了门去。
林秋晨红着眼睛想要告状，谁知林茂看了林秋晨一眼，对身旁的曹氏道：“我是大老粗，但我也知道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的道理。公主进了咱们林家的门，却不以公主自居，命人称呼其为世子妃，可见是个懂事大度的。若是王妃不能约束家人和下人，惹恼了公主，让公主跑回娘家去。杨家再参奏一本，说林家不尊公主。到时候太后降罪，怕是后悔也晚了。”
曹氏嘴角抽了抽，想要分辨几句，却无从分辨，心中对杨慕的蔑视变成了敌视。
林茂继续道：“王妃也是大族出身，想必也知道‘教女不可娇’的道理。”
曹氏脸色更白了一分，曹家并非什么大族，否则也不会让她来做继室。
丈夫说这话，就是挤兑她！
林茂站起身，道：“准备开祠堂吧。”
……
这边林啸带着杨慕出了永安院，往北走去。
在定王府最北边，有一处高大的山坡，山坡之下是一处不小的院子名为福海院，住着林茂的母亲，老定王妃马氏，在林家被称为“老祖宗”。
福海院三面环山，冬暖夏凉，院子里种满了各色花卉，可惜现在的季节，除了早桃花，啥都没开。
倒是福海院后面的山坡上开了满山腰的桃花，粉嫩嫩的，煞是好看。
进了院子，有两个年长的婆子引路，带着二人进了二进院子。
马氏年纪大了，身子到是硬朗，此刻正与几个丫鬟婆子说笑，笑声传出来，很是热闹。
“老祖宗，世子爷、世子妃来给请安了。”
有婆子给马氏禀告，马氏立马笑呵呵让人引二人进来。
丫鬟摆了蒲团，被马氏撤下，二人便站着敬了茶。
马氏将茶碗往一旁的炕桌上，笑呵呵看着二人，道：“啸哥儿总算愿意娶亲了，好孩子，快走近些，让我瞧瞧！”
杨慕上前行礼，奉上一条蓝宝石的抹额。
马氏拿着抹额笑不拢嘴，摸着蓝宝旁边绣着的喜鹊闹春图案，道：“真是好孩子，瞧这手巧的，喜鹊像是要飞起来了。”
杨慕笑容一僵，道：“老祖宗，不是孙媳绣的。”
马氏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
送长辈绣品，竟然不是亲自绣的？
不是亲自绣的，也得说是亲自绣的呀！
这孩子会不会太实诚了些？
杨慕尴尬道：“孙媳舞刀弄枪，不会刺绣。”
林啸立刻上前两步，圆场道：“虽然慕慕刺绣不成，可那蓝宝也是她寻了许久的。”
马氏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意来，道：“什么都不要紧，世子妃的心意才是要紧的。这抹额，我喜欢的紧！罗嬷嬷！”
她身后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嬷嬷上前来，笑道：“老奴在呢。”
马氏道：“快给我戴起来瞧瞧！”
罗嬷嬷应声，给马氏将抹额戴起来。
有丫鬟捧来铜镜。
罗嬷嬷笑着左看右看，问杨慕：“好看吗？”
杨慕点头道：“好看的。”
林啸道：“老祖宗戴着这个，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
马氏一愣，笑着嗔了林啸一眼，道：“猢狲！不许胡扯！”
罗嬷嬷笑得直不起腰，道：“哎呦，我说老祖宗，这啸哥儿也太鬼精了。”
马氏指着林啸，笑得肚子疼，道：“快拿糕点来，堵着这猢狲的嘴！”
一屋子人笑成一团。
杨慕有些诧异的看着林啸，想起似乎谁说过，林啸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
今日看来，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