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忌着司南的伤势,马车赶不了太快,即便是日夜兼程,众人抵达蜀中之时也已经是三月十五。估摸着除去休整的五天,再西行半个月,便能摸到漠北与中原的交接。
司南临走前几乎将他能调动的所有兵马都交给了袁望喜,现在同行的只有数千公主府亲兵。所幸皇帝早在暗中批下许可文书,沈奇才得以差遣这些曾经与他兄长一同奋战过的将士。
而司南,目前仍然官至校尉,也没权没势,压根没法差遣这些人,只能帮着清点兵马,补充粮草,检查兵器。可军中帐目繁复琐碎,实在是忙得头大。所幸容歌闻讯而来,带着他一干精于算计的手下赶来帮忙,还从百姓手里徵集了不少物资,减轻了他们不少负担。
休整的第三日,袁望喜抱着齐安快马加鞭地赶到,也带来了这半个月来第一封来自京城的情报。
「小南哥,唐蒲离彻底反叛了。」袁望喜翻身下马,顾不得喝口水便着急道,「我们翻出京城的时候,京畿西郊已经彻底被藩帕军包围,人马虽与沈武将军的持平,但他们个个兵强马壮,彪悍异常,唐蒲离还帮他们,京城怕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司南抬手塞了口水。
「沈武当驸马爷之前可是与徐朗齐名的将军,唐大人再了解京城,也不善用兵。」司南一边堵他的嘴,一边拿走了齐安手里满满当当的水杯,「这都第三杯了,再喝你饭要吃不下了。」
齐安巴巴地眨着眼,满脸写着还没喝够。
「你们路上赶得是有多急啊,给孩子都快渴死了。」司南戳了戳他喝得鼓出来的小肚子,把水杯拿得离他远了一些。
袁望喜仰头咕噜噜灌下一大杯水,将空了的水杯往桌上一扔,「不是我说,小南哥,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何要离京,如果你一直留下来,唐蒲离会不会就……」他话头一顿,挠了挠头,「毕竟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
「无论我是否在京城,他的选择都不会变,与其被动地等我研究明白他的想法,还不如自己先布置起来。」司南无奈地笑了笑,「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况且我喜欢他,也没追随他的选择啊。」
「啊。」齐安忽然轻呼了一声。
「你怎么又喝!」司南发现他趁自己不注意又去接了一杯水,赶紧将水杯收走,却见他拽了拽袖口,示意自己往营帐前看。
于是唐古被几道视线刷刷地钉在了地上,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是……前宰相唐古唐大人吧?」袁望喜行了礼,转头小声地跟司南咬耳朵,「唐老先生怎么在这里?他不应该在……咦?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没事吧?」
「怎么能没事呢,」齐安低声嘀咕着,「师父刚刚在岳父面前激情示爱了。」
「你闭嘴。」司南立刻把一大罐水塞到他手里。
「咳咳,那个,蒲离他这方面从来也没瞒着我,所以……无妨。」唐古战术性地咳了两声,拍了拍司南的肩膀,「我当初面对相似情况的时候,可没你想得清楚。」
「当初我发现他母亲是藩帕细作的时候,不应该只是休了她,让她有机会逃回藩帕,谋划下这一切,」唐古沉下了眸子,缓声道,「我应该杀了她。」
司南一怔。
「这也是我此行随你们前来的目的,」唐古凝重的视线落在他的肩头,仿佛有千钧重,「这是我留下来的业障,也该由我亲手解决。」
「嚯,你们都杵这儿呢!」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了营帐内的肃然气氛,门帘被刷的一下撩开,沈奇风风火火地沖了进来,「外头来了个藩帕的使者,点名道姓说要跟司南谈判。」
「我?」司南有些意外。
「不要觉得奇怪,」沈奇嘆了口气,转头看向唐古,抱拳道,「唐老先生作画水平着实不错,真人长得与画像上简直一模一样,一眼便能认出。」
司南心下一沉,拧起眉走出营帐,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正在藩帕兵马的拥簇下缓缓走了过来,见了他,不失风度地微微一笑,略带下垂的眼角颇具画像神韵,仿佛是那画轴中的笑靥女人活了过来一样。
可司南并不觉得好看,却只觉得可怕。看着那与印象中的人五分相似的脸庞,他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这使者不是旁人,正是唐蒲离那位出身藩帕的母亲。
第61章
藩帕公主,闺名慕塔,年过四十仍然风韵犹存,一笑起来,如沐春风。
要知道,唐蒲离的眉眼与她有五成相似,已经足够将他伪装得和蔼可亲。暮塔笑一笑,那简直不像是来谈判,而是来春风送温暖的。
司南看了一会儿就变扭地挪开了视线,喊来袁望喜和沈奇布置兵防,再让他们派哨兵出去打探这附近有没有埋伏。
——虽说他们驻扎并不是秘密情报,但藩帕这么轻而易举地便找上了门,始终让他心有余悸。
「小朗,唐某与你一同吧。」唐古在他身侧压低声音道。
「师父,我也要一起。」齐安摇着他的衣摆小声恳求。
司南本来就不擅长对付唐蒲离这种笑面虎,现在倒好,来了个进阶版,他巴不得多点人多点心眼,立刻便应下了。
慕塔倒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样子,看到谈判「大队」也只是笑了笑,随他们一同进了营帐。
甫一落座,慕塔便亲切地拉过司南的手,「小朗也长得这么大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