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本电影演出阵容最强大的一场戏，台下坐满了观众，台上全是演员。


    观众是雇的，演员是邀请来的。


    米家山告诉观众，注意观察副导演的手势，副导演一挥手你们就鼓掌，越热烈越好。


    客串观众的群演们表示明白。


    米家山大手一挥，说道：“开……”


    “拍”字还没落地，就被齐睿喊停了：“米导，我建议你再检查一下胶片。”


    齐睿印象深刻，上辈子中，这场戏就因为装错了胶片重拍过一次，造成了经费的严重超支，而这种窘迫的情况不止一次出现。


    电影拍摄到末尾，米家山手上只剩400尺的胶片，这是一个危险线下的数字。


    闻言，米家山愣了下，随即苦笑，谁这么大嘴巴啊，装错胶片的事儿都传到大老板耳朵里去了，真他奶奶的……


    大家也都咧着嘴偷笑，其实大家伙儿对米家山的迷糊劲儿见怪不怪，也习以为常了，但是听齐睿提出来，就感觉好笑得很。


    米家山挠着头检查了下胶片，然后……额头上冒了冷汗，真他娘让齐总说着了，胶片又装错了，这真是赶集的没了媳妇儿——丢大人了啊。


    慌天忙地把胶片换好，也甭跟齐总解释了，这玩意儿很玄学。


    米家山冲齐睿尴尬一笑，又提起大喇叭喊道：“开拍！”


    齐睿拉着章光北走到不起眼的角落里，俩人往道具箱子上一坐，掏出烟来递给楚团长一根。


    楚团长动作很熟练，忙掏了火机先给齐睿点了，自个儿再点着，美滋滋抽了口。


    看着他手里的火机，齐睿低声说：“哟，不错啊，朗声。”


    楚团长咧嘴一笑，说：“您还懂这个呢？”


    齐睿把自个儿的火机掏了出来，递给他，说：“小懂一点，您看看我这个咋样啊。”


    楚团长接过去?了眼，掂了掂分量，说：“zippo，美国原装进口货，77年的绝版，现如今值个60美子。”


    齐睿乐了，“您是行家。”


    楚团长也乐，“抽烟的哪能不懂火儿啊。”


    说的那叫一个天经地义。


    俩人都笑了，把目光投向不远处的秀场中。


    大幕已经开启，有点光怪陆离。


    光线贼暗，两侧漆黑。


    所有灯光都集中在乳白色的t型台上。


    楚团长又感慨了，“这他娘导演挺舍得造钱啊，就这个场面，没个三两万的铺排不下来。”


    齐睿晃荡着腿傻乐呵。


    这时，一阵锣鼓点儿响了起来，两个身穿戏服的年轻人分别从t台两侧翻了出来，一个是孙悟空，一个是三岔口的刘利华，用楚团长的话来说，这他娘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第二拨，是一群花姑娘，穿着样式不一花色繁杂的时装，扭着腰晃着胯的招摇过市。


    这一看就不是李健群的风格，这是米家山的风格。


    老米跟健群老师说，夸张，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帽子必须是大檐儿的，夏威夷海滩上比基尼女郎戴啥咱戴啥。


    如果有头巾那是最好的，就照着阿联酋啊、沙特啊、科威特女人那么弄，但不能是白色的，看上去跟死了亲爹一样那可不成，要是再扛个幡儿，那可就没眼看了。


    衣服也得特色鲜明，多加些零碎儿，把粉肩美背大白腿都露出来，走猫步的时候能有多晃有多晃，要突出新时代下青年男女们的思想变化。


    李老师听完就想死，这不是她的风格啊，她向来走的是华丽、庄重又贴合剧中特色的路子，这么一弄，那成什么了？


    不过也能深刻理解导演的意图，她言简意赅对米家山说道：“也就是说，脑袋包个绸子，露个肩膀头子，一身玻璃球子，走路还直晃荡胯骨肘子呗。”


    米家山大乐，“就这个意思，李老师牛！”


    李健群强忍着恶心设计了二十多套这样式的服装，她跟齐睿吐槽说，设计完一看，我都快吐了，引得齐睿哈哈大笑。


    这拨人过去后，第三拨上来了，老生、小生、青衣、花旦逐一走过，倒也特色鲜明。


    后面紧跟着时装模特，这是真正的时装，是李老师的心血之作，衣服设计得非常时尚、新潮，模特们也专业，那猫步走得相当引人注目。


    副导演一挥手，掌声如雷。


    最后一拨最精彩，楚团长都迷了。


    只见黄马褂留辫子的遗老遗少，拄着文明棍儿的土豪劣绅，手拿传单的爱国青年，一身藏蓝色工装的工厂女青年，身穿65式军装的年轻战士们，白衣白帽的护士小姐姐，跳着霹雳舞的热血小年轻，推着自行车边走边聊的警察……


    就这段时装秀，放在21世纪后再去看，依然惊为天人。


    这就是一部浓缩的现代史。


    观众们热情爆发，掌声跟不要钱似的猛烈鼓了起来。


    居然还有人喊好。


    齐睿打眼一看，这根本就不是副导演在指挥，这是群演们自动自觉代入到了现场的气氛中去了。


    他心说，米家山这辈子就拍了这么一部经典片子，才华全在这部影片中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哥，感觉如何？”齐睿扭头儿问前来观摩的楚团长。


    章光北点着头，郑重道：“这导演不错，挺有想法的，这场戏拍得也好，直接给剧情推进了一个档次，你瞧那傻帽儿作家，一张脸乐得都盛开了，挺具有讽刺意味的。”


    齐睿点着头说道：“确实，米导还是有水平的。”


    就是时运不济。


    俩人又看了会儿，这出戏拍完。


    忧哥走过来跟齐睿嬉皮笑脸。


    齐睿跟他说：“你这边最好抓点儿紧，宝纲导演那边脑瓜子都快抓秃了，急得不行，这边再耽搁下去，小心你回去后他抽你。”


    忧哥嘿嘿一笑，说：“那不能够，我已经跟老米说过了，我在这边的戏份集中拍，拍完我就回去报到，他也应了我，后面兹要是有我的戏份就全搁到一块儿，不会再零零散散的了。”


    齐睿撇着嘴说：“也就是这戏好，不然你还想串组，门儿都没有啊，丫就是对不起我。”


    忧哥挠着快到后脑勺的发际线说道：“放心啊，放心，顶多再有一礼拜，我这边就可以解放了，保准不耽误那边的拍摄进度。”


    “你抓点儿紧吧。”齐睿说完，拉着楚团长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冇了